------------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01 泡芙女孩 今年的夏天来的格外早,六月份已是酷热炎炎,近四十度的高温将整片大地烤的焦热。 休息时间,同学们纷纷进军图书馆,他们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学习狂潮,平日里清净的图书馆变得热闹起来,他们享受着校园内唯一免费的避暑圣地。 一袭白纱长裙的少女正在窗边酣睡,她面容姣好,肤若凝脂,柳眉红唇,散发着淡淡的体香,透过百叶窗,阳光照耀在身上,皮肤映的透白,空调风吹动百叶窗左右摇摆,一缕发丝调皮的飘来飘去,那阳光时有时无,这一幕让多少单身同学偷偷留恋。 安静的图书馆内一阵吵闹引来无数同学围观,只见图书管理员正抓着某男同学的手,男同学手里紧握着手机。 少女从朦胧中醒来,她睡眼惺忪的看着那人群中像个受伤孩子般委屈的大高个,红扑扑的俊脸羞涩万分,少女动了动眼皮,换个姿势准备继续做她的白日梦。 “你小子我观察你很久了,拿手机偷拍,真是不要脸。”图书管理员声音洪亮,虽是女声却足以镇住全场,众人小声议论。 “菲菲?”少女顿时清醒,她伸了个懒腰,不急不慢的穿过人群。 图书管理员还在破口大骂,一向强势的她得理不饶人,你能想象的到一米六五的女生抓住一米八几男生的胳膊破口大骂的场景吗?重点是这男生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连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静静,你醒啦,快看我抓到一个偷拍你的流氓。”前一秒冷脸,后一秒微笑,来回切换,这个叫吴梓菲的女孩子应对自如。 “菲菲,你觉不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儿眼熟。”少女贴着吴梓菲的耳朵小声说道。 “卧槽,不是吧,姑奶奶这种时候你就别犯花痴了好不好,我们应该统一战线。”吴梓菲已经一摆出副要干死他的阵仗。 “没事儿,是我让他拍的艺术照。”少女挠了挠头,哈气连天。 比起偷拍这种小事,对于羊静来说,白日做梦更为重要,再说了,只有美女才会有人偷拍,对于这点儿羊静并反感。 吴梓菲嘟囔个嘴,她知道羊静的意思,可这到头来自己倒里外不是人了。 “请你吃泡芙,算是给你赔罪。” “我要两个。”吴梓菲的矜持不会超过五秒,那泡芙简直就是她的命。 “好,两个就两个。” 有时候哄女孩子开心就是这么简单,一杯奶茶一个甜品,外加一个同道中人即可。 “话说我眼镜呢。”羊静扫了眼四周。 吴梓菲像个老妈子一样训斥了一番,然后从犄角旮沓里拿出了副黑框眼镜。 羊静喜欢看书,准确的说她喜欢一个人安静的看书,看书时她听不得一丁点儿的声音,哪怕是呼吸声,都会打扰她的思绪,原本属于她的圣地,如今变成了炼狱。 亲亲我我的情侣,蹭空调的游戏死宅,写论文的学长学姐,还有视线终不离身的狂热粉丝,无论是哪一个都让她头疼不已。 羊静在大学三年几乎看遍了图书馆内所有的书,她认真的做笔录,吴梓菲经常吐槽她,笔录比书都厚,不做职业作家可惜了。 茶吧。 “下个月就要举办校园网络小说大赛,你这个大作家准不准备参加。” 羊静微微一笑,大作家吗?这个离她太遥远。 大一的时候羊静以“泡芙山羊”的笔名发表过《红人馆》一书,这部“巨作”羊静花了半年时间,可它就像小石子入水般沉下海底,连一丁点儿的水花都不曾激起。 “别灰心嘛,不管成绩与否,我吴梓菲愿意做你最忠实的读者。” “菲菲。”羊静确实感动,能遇到吴梓菲这一个好友,她已经知足了。 “我再来两个可以吧。”吴梓菲笑嘻嘻说道。 “快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吴梓菲又点了两个,羊静看着自己面前剩下的半个,再吃下去又该胖了。 “怎么你又不敢吃了?没事儿,我来。”羊静还未决定,吴梓菲已经抢先一步,那半个泡芙已经到了她的嘴里,奶油顺着嘴角掉到桌上,吴梓菲毫不在意的捡起,嘬了口手指,意犹未尽的等待着另外两个。 “真搞不懂你是什么体质,光吃不胖。”羊静再次吐槽道。 “上帝关起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吴梓菲这句话还真让羊静无话可说,作为校花级别的羊静深知。 “卧槽,这混小子还玩尾随。”说话间吴梓菲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向身后走去,羊静诧异的扭过头,吴梓菲拽着偷拍少年的衣领,一只脚踩在卡座上。 “菲菲,你别……”羊静恍惚间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偷拍少年突然吐口白沫,倒地抽搐,“哎哎哎,你别碰瓷,这不关我的事。” “泡芙过敏!!!”羊静惊愕。 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在羊静的脑海浮现,同样的泡芙过敏,同样的地点,同样暴躁的女生。 “好了,那个人只是泡芙过敏,和你们没关系,你们可以走了。”警察合上笔录。 吴梓菲正襟危坐,不敢动弹,早就失了神智,羊静则总是心不在焉。 “怎么?你们是打算在这儿过夜吗?”警察敲了敲桌子。 “哦,可以走了是吧,谢谢警察叔叔。”吴梓菲慌慌张张。 “叫哥哥。” “好的,警察叔叔。” “……哎,算了吧,反正以后都见不到了。” 两个女孩离开警局后不放心偷拍少年的情况,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情况,遇到这种事虽然事不由己,但吴梓菲心底总是过意不去。 “你说会不会是他吃了泡芙以后,再由我这么一吓,给吓过敏的。” 羊静长叹一声,“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偷拍的了。” “怎么可能,我堂堂吴大小姐怎么会看上那种下三滥。”吴梓菲嘟囔个嘴,也就这种时候她还像个女生。 一上楼,就听到有人嚎啕大哭,哭声整个楼层都能听得到,护士站外挤满了人。 吴梓菲踮着脚,凑凑热闹,“不用看了,医院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见怪不怪是没错,可怎么这么多人凑热闹啊。”吴梓菲伸长脖子说道。 “呦,你们还不知道啊,听说有个男的泡芙过敏,刚被医生救过来,又偷吃结果被护士发现,你猜怎么着,他竟然被训哭了,这哭声就是他的。” “这男人还真是个奇葩。” “更奇葩的你还不知道,他说……” “……反正都已经在医院了,再过敏救起来也方便。”羊静脱口而出。 “啊?静静你怎么知道?”吴梓菲惊奇。 羊静皱着眉:“我也不知道,菲菲,最近发生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吴梓菲头仰45度角,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羊静呵呵一笑,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吴梓菲除了记得泡芙,她还记得什么,有时候她真的怀疑吴梓菲的脑袋是泡芙做的。 吴梓菲一拍脑袋,“你还别说……” “怎么?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羊静略显激动。 “他是不是有点儿像吴彦祖……” 羊静的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她有种想掐死吴梓菲的冲动。 羊静净身高一米六九,米色短裙飘忽不定,雪白色的大长腿吸睛无数,浑圆结实的屁股在她垫脚的时候更显挺拔,胸前的山峰也随着垫脚的动作摇摇晃晃,在人群中极其显著。 偷拍少年正趴在年轻护士的胸口撒娇哭诉,对于这样的美少年护士们不但不责备,反而安慰起他来,所有人将矛头一致指向训斥他的人,只为博少年一笑。 “看来我们是瞎担心,你看他多受欢迎。”羊静撇嘴说道。 一转眼功夫,吴梓菲已经穿过人群,直奔护士站,不由分说,她直接拉着偷拍少年的衣服,一路拖出了人群,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 偷拍少年蜷曲着身体,委屈的泪水再次流下。 “闭嘴。”吴梓菲指着他的鼻尖说道。 偷拍少年那眼泪汩汩而出,决堤倾巢,同病房的其他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小声议论是谁出轨了谁? 羊静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困意袭来,倒头就眯了起来。 蝉鸣不绝于耳,这声音让羊静感觉到安逸,她喜欢蝉鸣。 “病房里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儿。”护士有意提醒。 “姐姐……”偷拍少年再次投怀送抱。 吴梓菲心中万马奔腾,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孱弱,阴阳怪气的男生,不,伪娘。 一转脸,羊静已经呼呼大睡,露出了安逸的笑容,吴梓菲最喜欢看羊静的笑容,精致的五官,曼妙的身材,这是吴梓菲所向往的。 “不许打扰我家菲菲休息。”吴梓菲瞪着偷拍少年。 “姐姐,她凶我……”偷拍少年继续阴阳怪气,吴梓菲一瞪眼,他顿时没了生气。 老娘还治不了你。 羊静一直睡到了傍晚,吴梓菲翘着二郎腿坐到了傍晚,偷拍少年在墙角蹲到了傍晚。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02 历史课堂 羊静有三大爱好,看书,吃泡芙还有上历史课。羊静喜欢听老教授讲那些历史小故事,什么杯酒释兵权,康乾盛世,农民起义,她是百听不厌。 在羊静选修历史之前,历史专业人数很少,听说最少的时候,那是一对一专业辅导课,不能旷课,不能迟到,不能早退,重点是这老教授还次次点名,那位同学在极度疯狂中改选了专业,就在历史课即将被取消的时候,羊静和吴梓菲成为了这历史专业的大救星。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似乎是学生突然开窍了,他们都热爱上了历史专业,选修历史课的人也越来越多,直到现在,历史选修课成为全校人数最多的选修专业,而且他们只认老教授一人,分了两个班,另一个班的学生几乎全部翘课到隔壁老教授的班上,那叫一个座无虚席,哪怕是站着,他们也乐意。 老教授老泪纵横,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即将退休的晚年,竟然会遇到如此多热爱历史的同学,甚是欣慰。即使历史成绩不过关,他们依旧不缺席任何一节课。 “上一次的模拟测试结果已经出来了,说实话很不理想,268名同学,满分一位,不及格的226位……”老教授一声长叹,或许是自己的教学方式有问题,不过看在同学们如此好学的份上,老教授也没法说什么,但他是绝不能放弃这群热爱学习历史的同学们,至少在退休前要让所有的学生都能过及格线,老教授攥紧了拳头暗暗发誓。 “满分的这位同学叫XXX,那么请这位同学上来。”老教授推了推眼睛。 “谁?”羊静拉长了音。 “不知道啊,好像叫XXX。”吴梓菲重复道。 “嗯?谁?你的发音能不能清楚点儿。”羊静几乎贴着吴梓菲的脸,吴梓菲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情况,怎么一到关键地方就听不到名字,被和谐了?羊静无奈吐槽。 “静静,快看,是死偷拍的。” 只见偷拍少年紧张的走上讲台,对于老教授的表扬他始终都是低着头,羞涩的红到了脖子根。 “哇,那个男生好帅啊,他叫什么?” “XXX。” “他就是传说中的XXX啊。” “对啊,他就是XXX。” …… 羊静看着自己面前16分的成绩,长叹道:“我羊静也有好好学习,可怎么就和这历史无缘,哎。” “静静别灰心,这不还有我嘛,我俩也差不多。”吴梓安慰道。 “是差不多,我16分,你61分。”羊静无精打采。 “吴梓菲竖起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这次考试是我瞎蒙的。” 瞎蒙这两个字的冲击力更大,羊静的自信心受到了重创:“呵,呵,你的脑子里除了泡芙真的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我有办法。”吴梓菲灵机一动,弯腰起身离开,羊静对她的办法就从没抱过希望,她除了泡芙还能有什么。 “羊静,你好我是大二信息管理三班的李一舟,这里的历史问题我不太懂,我想请教你一下可以吗?”这吴梓菲屁股刚离座位,虎视眈眈的学弟优先出动。 羊静一把扯过他历史书中夹着的试卷,一个84分的向16分的请教问题?请教这两个字打在羊静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羊静笑而不语,直道不会,那学弟倒也识趣,在看到羊静的分数以后灰溜溜的离开了座位,接着便是下一个,然后再下一个,就像面试一样,以此类推。 “我说你们能不能有点儿新花样,老掉牙的那一套俗不俗?”吴梓菲的头挡在了某学弟和羊静的中间,她温柔的盯着学弟,倒是把学弟看的脸红羞涩,拔腿就跑。 “你去哪儿了?” 吴梓菲指了指偷拍少年的方向,“我让他给你补课,他会讲很多小故事哦。” 羊静翻了个白眼,虽然她表面不说,但心想这女人总算办了件靠谱的事情,补习正是她当下最急需的。 羊静并非是笨蛋,一个喜欢历史课的人怎么可能学不好历史课程,只是上课时候的视线焦点基本都在她身上,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课听不下去不说,还闹得一身难受,可自己选择的专业跪着也要学完,为了学分也不能旷课,这不天天来了这里,除了睡觉就是睡觉,16分已经不错啦。 “根据我们上次提的条件班级第一名可以成为新课代表,所以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恭喜XXX同学。”老教授声情并茂,三三两两的掌声稀拉拉的响起。 “怎么?同学们还有什么疑问吗?”老教授疑问道。 有个同学勇于发言:“老师我觉得羊静同学做课代表挺好的,我们大家都挺满意的。” “对。”众人应喝。 “我提议由羊静同学继续担任我们的课代表。”同学说完话还不时看向羊静,心想静静看到我为你说话的雄姿了吗?她一定会爱上我的。 “对,我同意。”羊静的口碑一边倒,就没人提反对意见,老教授顿了顿,“请大家安静点儿。” 教室内还在为这件事儿争论不休,转而之偷拍少年成为了焦点,少年羞愧不已,嘴里念叨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既然我已经承诺大家考试第一就让他做新课代表,老师说到做到……”老教授此言一出,众说纷纭,有的甚至拿改选专业来威胁老教授,狂热程度令人咋舌。 “当然,大家想要羊静同学继续做课代表的事情我也采纳,他们将作为正副课代表辅助我的工作……” 什么?正副课代表?偷拍少年被炽热的视线掩埋,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菲菲,你不觉得这一幕非常眼熟吗?” 吴梓菲将手放在羊静头上,“没发烧啊,静静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 学习太辛苦?16分你说我学习太辛苦,要不是顾忌淑女形象,羊静早就骂大街了,我怎么会认识这个傻女人,羊静看着吴梓菲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哎,算了吧,自己选的。 “菲菲,我说的是真的,你不相信我?”羊静拿来吴梓菲的手。 “我信,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吴梓菲那表情明明是不相信。 “好。”羊静闭起眼睛,几秒后她指着讲台的方向,“老教授会让我坐到第一排的讲台边。” 吴梓菲又摸了摸羊静的头,“我说静静,要不下课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没和你闹,我说的是真的,我有这种感觉。” 吴梓菲半信半疑的将视线放在老教授身上,预知未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存在,她一定是疯了,竟然有一瞬间相信了羊静的话。 “羊静同学,带上你的书包坐到这里来。”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到羊静身上,一股暖流卷来,羊静瞠目结舌,她的话竟然成真了?冥冥之中的那种感觉,那个声音竟然是真的。 吴梓菲惊恐的看着羊静,除了羊静,她是这一幕最大的见证者。 下课铃响,众人开始新一轮的搭讪之旅,羊静呆滞的从人群中穿过,这一幕幕,包括现在的一幕,仿佛全都发生过,历历在目。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羊静大喊道。 “有啊,有啊。”众人迎合。 羊静无奈一笑,吴梓菲看着她那孤独的背影,心中一凉,那背影太孤寂,太无助。 吴梓菲整理背包,偶然间瞧见偷拍少年也盯着羊静,只是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纠结。 吴梓菲冲到偷拍少年桌前,他蜷曲着身体将头埋在怀里。 “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儿?喂,你说句话。”吴梓菲的手搭在偷拍少年的肩上,他竟然有一丝丝颤抖。 他在害怕!!!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03 来者不拒 吴梓菲询问未果,只能拉着偷拍少年一路追了过去。 短暂的几分钟时间,羊静已经从人群中消失,不知去往何处。 “这电话不接,语音不回,静静这是要急死我啊。” 吴梓菲去了羊静经常去的地方,图书馆和茶吧,又回了趟宿舍,整个宿舍连个人影都没有。 偷拍少年莫名其妙的跟着她一起找羊静,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几次动了动嘴唇,又把话咽了下去。 吴梓菲气的跺脚,急性子的她差点儿摔东西。羊静今天的反应太奇怪了,她气喘吁吁的看着偷拍少年,“你不热吗?” 偷拍少年弱弱的点点头。 “不热,赶紧给老娘找,老天爷,你可怜可怜我吧,大热天的赶紧让静静给我出来吧。”吴梓菲双手合十,开始祈愿。 老天似乎听到了吴梓菲的呼唤,见得她太辛苦,忽起微风,一抹云朵遮天,将一丝清凉送往大地。 吴梓菲走了几步,偷拍少年依旧站在原地,“我说你走不走?”吴梓菲懒得废话,直接拉上少年。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吴梓菲惊恐,不仅如此,这么热的天他连一滴汗都没流下。 偷拍少年声音细小绵柔,“我…我天生体弱。” “什么体弱,说白了就是肾虚呗。”吴梓菲毫不避讳,倒是偷拍少年红扑扑的脸蛋羞愧难当。 “看你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算了,你回去吧,别到时候你再出来个三长两短,我不好解释。”吴梓菲可不想因为这个再去做一次笔录,那种感觉她无福消受。 “你去体育馆看看。”偷拍少年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体育馆?”一个从不爱好运动的人怎么可能去体育馆,吴梓菲压根没放在心上。 云朵飘过,烈日重新照射在广袤的大地上,“啊~这什么鬼天气,热死老娘了。”吴梓菲将背包挡在头上,直奔校外。 偷拍少年盯着吴梓菲的背影,他欲言又止,直到吴梓菲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烈日曝晒,操场边只剩下偷拍少年孤身一人,他仰望着烈日,地上竟无半点儿人影。 教室。 羊静独自一人趴在桌上看书,迷迷糊糊中困意来袭,上下眼皮时不时打个招呼。 “你好,我是隔壁班的李子明,我喜欢你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吧。”男同学的突然发现表白让羊静困意全无,她打着哈气,揉了揉眼睛,娇滴滴的说道:“谢谢你喜欢我,可我现在要以学业为重,不能谈恋爱。” “那等我们毕业以后,你能不能考虑考虑。”男同学略有失望,但还是抱着份期望。 “嗯,到时候我会考虑一下。”羊静眼中充满了期待,男同学开心的离开,随即羊静脸色一沉,咂嘴,似有不爽。 没过五分钟又一男同学大胆向羊静表白,“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羊静继续以那种语气说话,轻声细语,温柔有佳,哪怕是拒绝的时候,都不会伤及对方。 男同学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他似乎没考虑过拒绝这种情况,脸泛红晕,低头抠手。 羊静接着说道:“我的意思不是拒绝你,只是我家里困难,我爸妈挣钱给我读书不易,我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此话一出,男同学怜悯之心泛起,一丝同情,羊静长的漂亮,又如此懂事,这样一个女孩子他一定要守护到底。 羊静属于校花级别的人物,被追求实属正常,只是追求她的人有点多,几乎每一天都会遇到表白的,大到学长送东西,多次表白,小到刚入校的学弟头脑一热就表白,羊静从没同意过,至于为什么,她未提,吴梓菲也未问。 学校一角。 常青藤爬满了红木凉亭,遮住了头顶的烈日,凉亭内的石砖很好的起到了降温作用,这里属于天然的避暑宝地,偶然间吹来一阵微风,凉嗖嗖的恰到好处,不过比起图书馆的空调,这里的没什么吸引力。 平日里空无人烟的凉亭内,今日有一对男女,男同学谈吐优雅,一言一行都透着教养,女同学性格大咧,一举一动尽显崇拜。 “对不起,我的意思不是拒绝你,我只是现在不想谈恋爱,等我自己学业有成想谈的时候再告诉你。”女同学大咧但不失礼节,男同学痴心,愿意永远守护。 听言男同学欣喜若狂,她现在要努力学习,学业有成之时便是他们牵手之时,“那好,我也要努力学习,这样我们才能共同进步。”女同学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一幕差点儿没让吴梓菲吐出来,这女人明显是在找备胎嘛,还什么学业有成,吴梓菲直翻起了白眼,这种女人她是最不屑的,再加上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她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这声音怎么有点儿耳熟。 当女同学回过头露出那张熟悉的脸,“羊静!”吴梓菲呼唤道,羊静寻声回头,“菲菲?你怎么在这儿?” “静静我找你好久了,你去哪儿了?”吴梓菲好奇的盯着羊静身边的男同学,表情中充满了疑惑,要知道她们俩认识的这几年里,吴梓菲可从未见过羊静单独和男生在一起,就连表白现场都有吴梓菲的影子。 “静静?你叫静静?”羊静诧异的看了眼身边的男同学,男同学连连摆手摇头。 羊静给吴梓菲的感觉让她很陌生,光是拒绝这点儿就不同,羊静的拒绝始终只有两个字,面无表情,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要,哪里还会装出娇滴滴的样子。 吴梓菲细细打量,虽然她们长的一样,可笑容上有几分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吴梓菲说不出来,如果非要说点儿什么,那只能说是感觉不同。 羊静又转头看了看身后,连个人影都没有,这凉亭只有他们三个人,“菲菲,你叫谁静静呢。” 吴梓菲满脸的问号,这种事情也能开玩笑。 “叫你啊。” “叫我?菲菲你别逗我了好吗?”羊静半点儿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菲菲你没问题吧,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大,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不仅是羊静,那个男同学同样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吴梓菲,那种表情让吴梓菲极其不适应。 学习压力大?吴梓菲可是公认的不好学习,她一有空就去做兼职,挣来的钱一部分用于助学贷款,另一部分用于日常开销,如果还有剩的她会打回家,父母都是朴实的庄稼人,收入有限。 “你别过来。”吴梓菲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菲菲,你怎么了?是我啊,培培啊,庄培培。” “庄……培培?静静你逗我玩呢,是不是?”吴梓菲抓住羊静的手,她眼神诚恳,期待着羊静能给她肯定的回答。 “你同学是不是……”男同学的异样眼光已经告诉了吴梓菲答案。 “对,对,有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对,认错人了。”吴梓菲自言自语的离开了凉亭,她第一时间回到了宿舍。 宿舍一间四人,四人都是上铺,上铺下面是电脑桌,另外两人和她们同系不同班。 “薇薇,婷婷,你们看到静静了吗?” “静静是谁啊?”吃薯片煲韩剧的是薇薇,另一个整天对着镜子臭美的是婷婷。 “你们别跟我开玩笑了好不好。”外表强悍的吴梓菲这时已经略带哭腔,两人急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询问吴梓菲情况,只是接下来她们的回答彻底颠覆了吴梓菲。 宿舍中住着的第四个人叫庄培培,床牌上写着的都是“庄培培”三个字,有关羊静的事情都变成了庄培培的事情。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04 山川逆流 吴梓菲顾不得炎热,顶着烈日在艳阳下奔跑,她找了各科的老师,寻了名单作业本,只要是与羊静有关的,她都仔细去查。 同时她还去找了那些曾经向羊静表白过的男同学,她就像个神经不正常的疯子,到处遭受异样的眼光。 吴梓菲汗流浃背的瘫坐在男生宿舍门口,她泪流而下,这一切她不能接受,好端端的羊静怎么被庄培培完全替代了,这个世界没有一丁点儿羊静的影子,她不曾来过。 这太不可思议了,庄培培是个十足的绿茶婊,她哪里能和羊静这个文学少女相提并论。 “体育馆?”吴梓菲陡然间想起偷拍少年的话,她半信半疑的来到了体育馆外,“奇怪,周末体育馆不是不开放的吗?怎么还有人在里面打球。” 不仅如此,除了打球声,偶然间还能听到女同学的欢呼声,这恐怕是哪个帅气的学长在打球吧。 吴梓菲寻着欢呼声走进体育馆,只见馆内有二三十个女同学,她们每个都穿着清凉,大胆一点儿的多露点儿,低叉高开的旗袍都穿上了身,什么双马尾,水手服,露脐装,能装嫩的就装嫩,不能装嫩的就装成熟,反正她们将自己的优点全都展露无疑,可谓百家争鸣。 吴梓菲扫视人群,这群人里应该不会有羊静,如果真的有,那她的三观可真就彻底颠覆了。 “许若风加油,许若风加油!” 哈?许若风?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书呆子? 吴梓菲寻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球场上一男同学熟练的胯下运球,过人,扣篮一气呵成,尤其是那不经意露出的那八块腹肌,引起众迷妹阵阵欢呼。 “啊~许若风好帅啊。”迷妹欢呼雀跃,快失去了理智。 许若风?他是许若风?吴梓菲瞠目结舌,在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一个肥胖臃肿的年轻人,厚实的刘海遮住了额头,黑框眼镜外加满脸的痘印,这才是吴梓菲所知道的那个许若风。纵观眼前,这个篮球少年寸头短发,肤若凝脂,英俊帅气的脸庞不见一丝痘印,最重要的是一米六和一米八的身高差异,吴梓菲真是惊呆了。 “切,她怎么来了?”一迷妹发现吴梓菲,她满脸厌恶之色,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吴梓菲身上。 “那狐狸精怎么来了?”声音虽小,但在空荡的体育馆内吴梓菲还是听的真切。 “你叫谁狐狸精。”吴梓菲顿时火上心头,这羊静没找到本就给她添堵,好端端的还被人骂狐狸精,这口恶气她可咽不下。 “叫你啊,不然还有谁?”对方不依不饶。 “菲菲,你怎么来了?”许若风打断了吴梓菲,第一时间跑向她。 “你等一下。”吴梓菲头都不转直冲那个迷妹走了过去,当面就是一巴掌,啪的声响整个体育馆都能听到,那五个手指印清清楚楚的印在了那个迷妹的脸上,吴梓菲手都震麻了。 “臭三八,让你嘴巴不干净,你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是谁,你还敢主动惹事,活得不耐烦了。”吴梓菲的气势压的所有人不敢吱声,原本想要打抱不平的迷妹也没了声,自觉的后退,被打的迷妹不敢大声放肆,生怕再惹到她,只能无声抽泣。 “还有你,你叫谁菲菲呢,我们很熟吗?”吴梓菲最不喜欢自来熟的男人,在她看来,他们目的都不纯洁。 “菲菲,别这样,你不是说了吗?只要我同意你做我女朋友,我就可以叫你菲菲,现在我同意了。”许若风甩了甩头发。 “哈?女朋友?你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几斤几两,想做姑奶奶的男朋友,你还不够格。”吴梓菲戳着他的胸口说道。 “菲菲,你怎么了?以前你不是这样子。”许若风话语很轻,温柔中带着关切。 “滚。”吴梓菲一瞪眼,许若风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这种花花公子吴梓菲还是知道的,羊静身边那么多,她早已慧眼如炬,那套路一点儿新鲜感都没有。 吴梓菲对打球没什么兴趣,看球就更没兴趣了,只是让她好奇的是为什么羊静会变成庄培培,许若风会从一个屌丝逆袭。 “哎,果然不能随便相信别人,这体育馆什么都没有。”吴梓菲心灰意冷,这羊静到底去哪儿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正确后……” 空号?半小时前还是关机,怎么变成了空号。 手机屏幕突然闪动,接着开始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图案和文字,手机完全不受控制,所有功能皆失效。 “这是什么?”吴梓菲诧异的看着乱码的屏幕,它就像是科幻电影中令人匪夷所思的数据变化,她不知道它们代表着什么,表达了什么,她只知道这个世界不再正常。 十几秒以后,一切回复了正常,手机恢复如初,吴梓菲翻了翻手机,没有任何变化,一切正常,布局,软件,追番和下载的新番都在,就连屏幕上的小裂纹都丝毫不差。 不对,肯定有什么变化,不然手机怎么会乱码,吴梓菲打开通讯录,越往下翻她越不安,通讯录里的人变多了,几个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了里面,她一个都不认识,但是备注却在时刻的提醒她,她们的关系不一般。 当她翻到Y一栏的时候,只有颜如玉一人,这个颜如玉是什么人?还有为什么羊静的名字消失了,翻遍整个通讯录都没有羊静。吴梓菲前前后后翻了三次,没有。 “这到底怎么回事?静静的名字呢。”越想越细思极恐,吴梓菲不禁脊背发凉,不敢多想,仅片刻她便汗流浃背。 吴梓菲寻得体育馆卫生间,她需要放松下心情,转移下注意力。 冰凉的自来水冲在脸上让她稍微有点儿冷静,她想不通这个世界怎么会变得如此陌生,恶作剧?那根本不可能,什么恶作剧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找偷拍少年,是他让我来体育馆的,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吴梓菲用纸巾擦拭脸上的水,猛然间,她尖叫的后退了几步,镜中的那张陌生的脸,令她惊恐万分,那是她自己的脸,她完全变了个样子,变成了个十足的大美女,前凸后翘,性感妩媚,光她自己看都忍不住想要摸摸脸蛋和身材。 “怪不得那个三八要骂我是狐狸精,给我,我也骂。”吴梓菲嘴上不说,心里却乐开了花儿,这副绝世容颜,莫说羊静,在吴梓菲的见识里,她就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美女。 她有些沉迷,有些迟疑,有些陶醉,有些忘我,她开始迷失自己,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曾经的呼唤,才将她变成一个绝世美女。 吴梓菲慢慢走近镜子,她抚摸着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她沉醉于自己的美貌中,这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变成的样子吗? 这一刻,吴梓菲的脑海中闪过两个泡芙女孩所经历的一切,如果自己屈服了,她将永远失去羊静这个闺蜜,如果自己屈服了,或许她会变成许若风那样,成为了另一个自己,受人追捧。 吴梓菲再次用凉水清洗,凉意让她清醒,双手拍着脸颊,这张脸不属于她,再美也不是她的,她很害怕回家后见到陌生的父母,她微微一笑,弟弟还在家等着他心爱的玩具呢。 吴梓菲尽扫犹豫,眼神坚定不移,她不能活在虚幻之中。 偷拍少年为什么要说体育馆,这体育馆内到底有什么?一个模糊的记忆在吴梓菲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场景如此温馨而熟悉,不管她如何努力,她都想不起来,似乎忘记了什么。 吴梓菲再次回到篮球场时,灯光偏暗,已经没有人,体育馆大门紧闭,寂静的馆内只剩下她一人。 一束光斜射进来,正好照耀在排球场地,那束光中一本书躺在其中。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05 门开四季 那本书以黑白双色为主,着色简单,一朵鲜红的玫瑰花尤为突出,玫瑰花旁写有红色的三个大字“红人馆”。 吴梓菲捧着这本红人馆,她对这本陌生的书有一丝熟悉感,似乎看过,可再想,她想不起与书有关的任何记忆。 “泡芙山羊?”吴梓菲抚摸着这四个字,她的泪水情不自禁的落到书上,不知为何,这四个字如此熟悉温馨,可又如此陌生冰冷。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吴梓菲楞楞的看着手中的书,她的手开始变得透明,阳光直接从她的手背穿过,一丝暖流袭来,她慌忙的丢下手中的书,背阴里她的手又恢复了正常。 “泡芙山羊不是静静的笔名吗?为什么在我碰到那本书的时候,我想不起来了。”吴梓菲吃惊的看着那本红人馆,它身上散发着一股魔力,似有无数黑暗包裹,神秘莫测。 馆内忽起异风,红人馆一页页翻开,内页是一张张红色的纸张,吴梓菲带着好奇慢慢靠近,那束光线逐渐变小,变亮,最终缩成一个点,刺眼夺目。 那点集中在红色纸张上,几秒后,燃起了火焰,顷刻间,火焰蔓延至整本书,火光四溢,直冲天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烈焰照亮了整个体育馆,那红人馆在火焰中竟丝毫不伤,它散发着金光,金光闪闪,吴梓菲惊觉眼前一白,什么都看不清。 轰隆一身巨响,吴梓菲缓缓睁开眼,馆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一片漆黑。 “天怎么突然黑了?”吴梓菲惊魂未定,她小心翼翼的走向门口,门未锁,轻轻一拉便开了,扑面而来的寒风冻的她瑟瑟发抖,眼前一片白雪茫茫,吴梓菲转过头,另一侧则是电闪雷鸣。 “这是什么情况?”吴梓菲搞不清状况,颤抖着关上了门,“我记得体育馆好像四面都有门。” 吴梓菲摸索着去了另一面,这面门相比那一扇要小一点儿,略微有些生锈,挂着的门锁已是锈迹斑斑,年代感十足,吴梓菲一想不对啊,刚才的锁可是透新的,怎么这个生锈成这个样子。 顾不得多想,吴梓菲开门而出,好在铁门接口处没有生锈,只听吱呀一声长响,门开,一抹夕阳映红了整片天空,偶然几只乌鸦叫唤,声音悲凉,校园内空无一人。 剩下的最后一道门则是自己进来的那个门,吴梓菲看着馆内半亮半黑的分界,这一切早已颠覆了她的认知。 吴梓菲打开了最后一道门,春暖花开,蝴蝶漫天,这四道门对应的正是春夏秋冬四季,春暖花开对应春,雷电加交对应夏,黄昏乌鸦对应秋,白雪茫茫对应冬。 吴梓菲想起火焰之中的红人馆,那道金光过后她才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顿时吴梓菲回到了馆内,四下寻找也不见红人馆,她呆坐在馆内,不知该如何选择,她想出去一探究竟,但又怕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同学,要闭馆了。”从秋门走进来一位大叔,那正是学校专门负责开馆闭馆的大叔,吴梓菲像遇到亲人般直奔他去,“大叔,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四道门……”吴梓菲扭过头,四个门对应的都是同一副景象,她眼神中充满疑惑,刚才还不是…… “赶紧出去吧,别耽误我下班。”大叔连拉带拽的将吴梓菲赶了出去,轰的一声无情的锁断了她唯一的退路。 “大叔,今天是多少号?” 大叔白了她一眼,“你没手机吗?”吴梓菲这才反应过来,她摸索着从兜里掏出手机,那双红色亮彩的长指甲差点儿没把她心脏病给吓出来,“这手机不是……”她照旧看了下手机,没什么情况,不同的依旧是通讯录发生了变化,里面的人少了,“白玉王子?这什么奇怪的备注。”吴梓菲继续向下翻,静静二字赫然出现在了屏幕上。 吴梓菲打开前置摄像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手机里,“果然是她,我就记得这手机是她的。” 吴梓菲口中的她叫文婷婷,文婷婷是吴梓菲的舍友,就是那个爱臭美的婷婷,“这TM什么情况。”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吴梓菲皱眉,她知道这是文婷婷身上的香水味,只是这味道她不太喜欢,有点儿刺鼻。 吴梓菲继续下翻,直到出现“吴大粗腿”四个字,啪的一声,手机应声破碎,“卧槽,老娘最讨厌别人说我腿粗了,我要弄死你。” 吴梓菲看着支离破碎的手机,捡起来已是黑屏,她心生愧疚,算了,还是去宿舍看看情况吧,实在不行给婷婷道个歉。 “等会儿,我现在就是婷婷,要道什么歉,不,虽然说我现在是婷婷,但我实际上又不是婷婷,嗯~好纠结……” 吴梓菲诚惶诚恐的来到109宿舍门外,她处在纠结的边缘,到底进不进去,进去了她怕看到另一个自己。 “婷婷,你不是去图书馆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熟悉的声音吴梓菲知道就是她自己了。 图书馆?文婷婷会去图书馆?这是二十一世纪最不好笑的笑话,文婷婷的背包里永远都有一个化妆镜,上课时间她摸化妆镜的时间比书都长,这样一个爱臭美的人会去图书馆?转念一想,或许又是什么奇怪的设定,不点儿都不稀奇。 “卧槽,腿是真的粗。”吴梓菲(文)不禁吐槽道,眼前这个吴梓菲的腿要比自己的粗太多。 吴梓菲的听力很强,这点倒和自己相差无几,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她竟然娇滴滴的趴在身旁女同学的怀里,那个场面别提多香艳了。 “婷婷,我说你有完没完,能别总拿这事情说事儿不?”女同学脸色一沉,明显不悦。 这女的谁啊,吴梓菲可不记得她什么时候结识过这样的人。 吴梓菲(文)尴尬一笑,只能道歉,反正都是给她自己道歉的,她也没什么不满的地方,只是那双大粗腿让她越看越气氛,她的腿哪有那么粗。 推门而入,薇薇花痴般的盯着电脑屏幕,口水直流,这倒是一样,吴梓菲欣喜若狂,若不是她也和自己一样的遭遇?当她靠近电脑时,那张喜悦的脸取而代之的是嫌弃,只见屏幕中的两个英俊少年正相拥亲吻。 …… 吴梓菲不知道说什么,从韩剧到耽。美剧的巨大改变让她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婷婷,你和你那个白玉王子发展的怎么样了?”薇薇出于好奇将视线转移到了文婷婷身上。 她这一问可把自己问懵了,白玉王子,这是什么玩意儿,通讯录上也有,难不成是婷婷的男朋友?明恋对象? “还……还好。”吴梓菲只能应付。 “哪天有时间让我们见见呗,你文婷婷看上的,绝对是个大帅哥。”薇薇继续吹捧,吴梓菲无话可说,毕竟文婷婷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帅哥的人,以前她总是嫉妒羊静有那么多男同学追求,她自己却无人问津。 或许是打扮妖艳,或许是性格略怪,现实中的文婷婷并不招男同学喜欢。 “对了,你们知道静静去哪儿了吗?”吴梓菲(文)边溜达边问。 “静静?哪个静静?”薇薇和那个女同学异口同声道,而吴梓菲一声不吭,在三个人的注视下,她才勉强的挤出不认识三个字,那一言一行完全就是个未出门羞涩的大姑娘,吴梓菲(文)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真有种上去踹一脚的冲动。 “不会又这么玩吧。”吴梓菲(文)急匆匆的跑到床边,床牌上面写着“庄仁菩”三个字,“我说静静,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怎么净整你了。” 吴梓菲(文)无意瞥见这个叫庄仁菩的枕头下有本书,书脊正好对着外面,“红人馆”三个字炳若观火。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06 偷拍少年 “这书是?”吴梓菲(文)犹豫了下,谨慎的取过书本,她生怕这红人馆再像图书馆里那样突然燃起。 “你忘了,这书还是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送给我的呢。”庄仁菩回答道。 “哦,记得,当然记得,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忘呢。”吴梓菲(文)不停肯定,心想我送你书干嘛,我又不认识你。 “这书写的是真不错,作者泡芙山羊可是个大作家,听说还是个在校生。” “哪个学校的学生?”吴梓菲(文)忙打听道。 “这我哪知道啊,现在连TA长什么样,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吴梓菲(文)略有失望,不过对于大作家三个字吴梓菲(文)还是挺欣慰的。 吴梓菲(文)缓缓的打开书,内页不再是红色,而是如同的白色,首页的给读者的话让她眼前一亮,它这样写道:“这本书送给我最可爱的三个闺蜜,爱哭的薇薇,爱美的婷婷,爱笑的菲菲,感谢你们在最宝贵的大学时光陪伴了我四年,让我有了这么多难以忘怀的回忆,每每想起,丝丝暖意涌上心头。薇薇你渴望拥有一份最美最纯洁的爱情,世界永远不会亏待一个憧憬爱情的人,婷婷你幻想着自己能够变成奥黛丽赫本那样的完美女性,你是英雄,你做到了,菲菲你说过不管天荒地老,不管海枯石烂,我们都要做生生世世的好闺蜜,爱笑的女孩运气总不会差。还记得大三那年,我们曾一起追着落日,一起帮婷婷打跑那个渣男吗?我从没有那么勇敢过。如果……” “静静,发生了什么?”吴梓菲(文)发了疯似得抓住庄仁菩的胳膊,“婷婷,你怎么了?” “我不是婷婷,我叫吴梓菲。”三人惊愕的盯着文婷婷。 红人馆上,如果后面的字逐渐消失,她急忙翻开目录,第一章泡芙女孩,第二章历史课,第三章……那些字迹在一点点的消失,直到整本书变成了一本白纸。 骤然间,周围一片寂静,黑暗之中吴梓菲独自一个人蜷曲着身体,在冰冷的无限黑暗中徘徊。 这是哪儿?我在哪儿?静静,薇薇,婷婷,你们别走,别丢下我…… 这是什么声音?吴梓菲微微睁眼,排球场上羊静正在大汗淋漓的打着排球,自己坐在长凳上睡着了。 裁判哨响,“换人。” “到你了,这一局好好打。”教练拍了拍吴梓菲的肩膀,“我?”吴梓菲这才发现自己穿着10号红色球衣,那是她最喜欢的樱木花道的10号,场上的羊静穿的是11号,那是她最喜欢的流川枫。 吴梓菲从未如此高兴过,虽然她一分未得,她甚至连规则都不知道,只是看到羊静在场上来回奔波时,她的笑容止不住的往下流。 “菲菲,静静加油!菲菲,静静加油!”看台上,婷婷和薇薇两个人正聚旗呐喊。 终场哨起,比赛结束,她们输了,所有人都垂头丧气,只有吴梓菲哈哈大笑,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和羊静说过的一句话,我们要一起参加一次体育比赛,哪怕是输了,她也不觉得遗憾。 “婷婷,婷婷,你怎么了?”薇薇的呼唤声将她拉回了现实,“这红人馆……” 这时吴梓菲(文)手中的红人馆已经变成了红楼梦,“红人馆呢。” “红人馆?什么红人馆?”庄仁菩一惊。 “我送你的那本红人馆!” “你送我的是这本红楼梦啊。” “什么?红楼梦?……哦,对了,那个泡芙山羊,那个大学生作者,你说你最喜欢的那个。”吴梓菲(文)的情绪已经控制不住。 “婷婷,你怎么了?我可是从来不看书的?”此语一出,吴梓菲(文)顿时醒悟,嘟囔道:“是啊,你是不看书的,我为什么要送你书……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我也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们。” 吴梓菲声嘶力竭,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变成了披着皮囊的另一个人。 “婷婷,快过来,信管院的学长找你来表白了。”半推半就中,吴梓菲(文)被人拉出了宿舍,其他三人也紧跟其后。 女生宿舍大门口,一长相帅气的学长打扮时尚,啫喱水打扮的帅气发型,老远就能闻到香味,一见文婷婷走过来,他挥挥手,突然音乐响起,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找来几个弹吉他的歌手,地上的蜡烛摆成了爱心形状,遍地撒满了玫瑰花瓣,学长单膝下跪,众人围观欢呼,如此浪漫,羡煞其他女生。 吴梓菲(文)看了眼薇薇,她表情楞楞,略有吃惊,吴梓菲(文)知道,这个学长一直都是薇薇的暗恋对象,她怒气冲冲的走过去,瞥见人群中的偷拍少年。 吴梓菲将视线转移到偷拍少年身上,“你让老娘好找,过来,我有事情问你。” 偷拍少年扭捏羞涩,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更显紧张。 他的性格怎么没变? 偷拍少年跑出人群,吴梓菲(文)紧跟其后,那个学长拿着玫瑰亦是如此,校园里上演着这一出劲爆好戏,一时间朋友圈炸了,学院网炸了,QQ群炸了,三角恋的剧情如火如荼的上演,一个个八卦的竖起耳朵,拿出手机,记录下这“美好”的一面。 别看偷拍少年弱不禁风的样子,跑起步来可真是飞快,几个转弯下来,他便不见踪影。 吴梓菲气喘吁吁,论跑步她还没输过谁,只是这具身体她完全发不了力。 “你答应他,我就告诉你实情。”草丛里传来偷拍少年的声音。 此时学长也追上了吴梓菲(文),“婷婷,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娘娘腔,他有什么好的……” 吴梓菲的眼神快要翻到天上了,他最讨厌男人喋喋不休,就算是帅哥也不行,吴梓菲无奈的看着草丛中偷拍少年的手势,长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学长的话,“好,我答应你。” 什么?围观的众人以为被拒已成定局,可谁曾想这转机来的太突然了,而且文婷婷的表情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感动,相反,有点儿不耐烦。 “好了,我都答应了,你赶快回去吧。”文婷婷已经动手推搡了,人群中的薇薇听闻结果,潸然泪下。 对不起了,薇薇,情非得已,事后我会替你报仇,弄死那个死偷拍的。 “诶,人呢?”只见偷拍少年偷溜着向体育馆奔去,捉到你看老娘不弄死你,吴梓菲的手已经嘎嘣响,她气的咬牙切齿。 偷拍少年推门而入,留下半开的门,吴梓菲一踏足,随即身后的门一声巨响,应声关闭。 体育馆内光线不是很好,偷拍少年也没了身影,“这里是……”她又回到了那个起点,吴梓菲看了眼自己,她变了回来,还是那个自己。 吴梓菲站在体育馆中央,现在该怎么办?随机再选择一个门?犹犹豫豫,思考再三,除了这个,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变成文婷婷这一点儿,吴梓菲想不明白,还有那个偷拍少年为什么要让文婷婷答应告白,明明那个学长是薇薇暗恋的对象,这样一下来,薇薇和婷婷岂不是要翻脸。 “那个死偷拍的到底跑哪儿去了?”吴梓菲攥紧拳头,无处发泄,只能生闷气。 “为什么静静会消失?那个替代她的庄培培和庄仁菩又是谁?”这一刻吴梓菲几乎想不起来二庄的模样,那两张脸模糊不清。 吴梓菲推开另一扇门,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漆黑的长夜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 轰隆一声巨响,天空中出现回声,操场边的看台下有对身影,怕是热恋中不愿离开双方的小情侣吧,夜色太暗,根本看不清。 “这么大的雨还是别出去了,再扰了小情侣的……” 轰隆一声又是雷鸣,雷鸣轰彻天地,“那是……薇薇?”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07 薇薇一笑 薇薇正与男同学相拥,上半身衣衫不整,男同学的手正抚摸着她的胸口,这种香艳的场面吴梓菲打死都不会想到。 短暂的闪电过后,雨夜再一次陷入黑暗,这种时候出去不是回事,换个门,她刚要转身,偷拍少年在身后推搡了她一下,直接将她推入雨中,偷拍少年微笑着关上了门,闪电照亮了他的脸,他的脸角微微起皮,眼神中却充满了忧伤。 暴雨铺天盖地的拍打在身上,狂风而过,凉意袭来,操场边已不见薇薇和男同学的踪影,吴梓菲顾不得那么多,冒雨赶回宿舍。 “这身打扮不会是……”吴梓菲清晰的看着手链,她呆立在雨中,低头看向自己略微凌乱的胸前,“卧槽,薇薇?” 敢情这刚才的一出好事发生在了自己身上,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硬着头皮回到了宿舍。 宿舍一切照旧,除了姓庄的那个,这次她叫庄棋雅,又换了个新名字,外貌嘛,吴梓菲说不出来,毕竟之前二庄的模样她已经记不得。 “薇薇,这么大的雨,你去哪儿了?”文婷婷关心道。 “欣赏了下夜景。”吴梓菲(薇)随口抛出一句。 “你就别问了,让她先进去换衣服,别冻感冒了。”吴梓菲扔了个毛巾过来,这个吴梓菲性格大咧,倒是与自己相似。 吴梓菲(薇)在卫生间换衣服,只是当她脱下内裤的时候,上面的白色液体成为了操场边的实证,心里一万句妈卖批,自己得罪谁了,要遭这份罪。 “薇薇,你和你那个新男朋友怎么样了?”婷婷此话一出,吴梓菲(薇)眉头紧锁,她算是知道啥情况了。 “很好。”都到那种程度了能不好吗? 手机响起,微信备注名叫“爱妳的”,而薇薇的昵称叫“爱你的”,很明显这是一对情侣昵称,应该就是操场边那个男同学了。 他发了条语音,“到宿舍早点儿休息,爱你哦。”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那个讨人厌的学长啊,就是向文婷婷表白那个。 吴梓菲(薇)出于好奇,打开了朋友圈,都是些和篮球有关的东西,她无聊的一张张翻过,奇怪,怎么没有一条动态和薇薇有关。 还有一点吴梓菲(薇)搞不明白的地方,在上一个门里,他不是向文婷婷表白了,现在怎么又和薇薇搞到了一起,吴梓菲(薇)思绪有点儿乱,朦朦胧胧中她睡着了。 “医生,求求你,救救她,她才二十一岁。”中年妇女跪在地上哀嚎,哭泣。 “你先起来,我们会尽力而为的。”医生说完这句话就匆忙的进入急救室。 深夜的医院走廊里匆匆忙忙有三个少女奔跑而来,她们一身睡衣打扮,头发凌乱。 “阿姨,她怎么样了?” 中年妇女只是一味的哭泣,她看到其中一个少女发了疯似的掐住她的脖子,“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狐狸精,要不是你薇薇会自杀吗?” 吴梓菲惊吓着从梦中惊醒,薇薇自杀了,这几个字在她脑海不停回闪,如此真实,如梦如幻。 薇薇为什么要自杀,那个狐狸精是谁,吴梓菲没有看清她的脸,那个中年妇女又是谁?看清脸又不认识,有什么用。 这一夜吴梓菲(薇)再也没有睡着,那个梦像单曲循环一样深刻在脑海里,一闭眼她就出现在眼前。 不知不觉天蒙蒙亮,雨后的校园更显绿意,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出去转转。 很久没有在校园转过了,上一次还是陪羊静,不同的是上次是晚上,而这次却是黎明。 两人私下里话很多,那一天也是如此,聊到学习,聊到择偶标准,聊到未来期许,上聊天文下聊地理,能提到的所有东西她们都几乎聊了个遍。 “对了,我们好像还聊到薇薇来着,说什么来着?”吴梓菲试着去回忆,可那段记忆就像被一层薄纱包裹,只见其形,不见其内。 “菲菲,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我了,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这是……吴梓菲猛然想起她似乎看过红人馆,而这句话就是红人馆正文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我不记得了,这红人馆……”吴梓菲的记忆到此为止,她看向图书馆的方向,图书馆原来有几本红人馆,找到它的话,或许就能明白这一切的不同寻常。 图书馆这个点儿还没开门,但她知道钥匙放在门前的第二个花盆下面,这是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的机密。 “我记得好像是在……有了!”吴梓菲一页一页翻开,除了封面,这又是一本空白书册,一本两本,三本,都是如此。 吴梓菲翻开书封内侧的借书卡,借书人只有庄惠晴一人,所有的填写位全都被这一人的名字占据,另外两本也是同样的情况。 “奇怪,一个人为何要反复的借同一本书?”带着疑问吴梓菲继续往后翻,翻到最后一页,首版发行量200万!!!首版如此高的发行量,这红人馆的人气不低,可为什么鲜为人知呢。 “发行日期2050年6月15日……” 不对,今年不是2019年吗?吴梓菲掏出手机,手机页面清晰的写着2019年8月16日。 不对,8月16日不是应该暑假吗?还有2019年我们已经毕业了,可为什么? 突然间高跟皮鞋的脚步声在图书馆内响起。 这个时候什么人会来图书馆?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书架对面,她伸手将书放回书架,那是一本红人馆,血红色的指甲透着寒意。 吴梓菲惊恐的捂住嘴巴,她是…… 那一抹红唇,淡淡的眼线,这个女人冷峻而熟悉的脸上充满了陌生。 “静静!”吴梓菲站在她的面前,对于吴梓菲的突然出现,羊静并没有感觉到惊讶,她淡淡的说道:“我等你好久了,吴梓菲。” 什么?她知道是我! “这是哪儿?”吴梓菲抛出困扰已久的心结。 “如你所见,这是红人馆的世界,我的世界。” 冰冷的话语从熟悉的人口中说出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萦绕在吴梓菲的心头。 “菲菲,人为什么要活着?” …… “菲菲,人为什么要活着?” “滚一边去。” …… “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 “你怎么总是问我这些奇怪的问题,如果非要说的话,我觉得应该是享受生活吧,你呢,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不知道。” …… “这是你第三次问我这个问题,你有答案了吗?”吴梓菲的话语中充满悲伤。 羊静笑而不语,她站在吴梓菲的面前,右手食指轻轻在吴梓菲眉心点了一下,“或许,你能帮我找到答案。” 吴梓菲又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医院的长廊中中年妇女孤独的蹲坐在墙角,她蜷曲着身体,瑟瑟发抖。 吴梓菲的双手被两个人拉着,一个是羊静,另一个是自己,那自己又是谁?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狐狸精,要不是你薇薇会自杀吗?”中年妇女掐住自己的脖子,这一刻吴梓菲知道了,她是文婷婷。 中年妇女情绪早已经失控,她瞪着通红的双眼要向她索命,这一刻吴梓菲(文)很淡定,从未有过的淡定,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她知道了操场边拥抱着薇薇的男人到底是谁了。 他是许若风,那个曾经在女生宿舍门前大张旗鼓的向文婷婷表白的许若风,这个男人脚踏两条船,薇薇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割腕自杀,永久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个偷拍少年是谁?他为什么要让文婷婷答应许若风的表白?如果不是他,或许文婷婷会拒绝,那薇薇就不会自杀。 抢救室内医生摇了摇头,这一刻中年妇女已经昏厥,吴梓菲(文)永远都忘不了薇薇临死前的那个笑容,她似乎在庆幸,在解脱,又似乎在嘲笑,她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吴梓菲(文)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她呆呆的坐在体育馆内,薇薇走了,她的那部分记忆活了,点点滴滴如梦如幻。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08 冬之血泪 偷拍少年站在吴梓菲面前,“心痛吗?” 吴梓菲死死的抓住偷拍少年的衣领,咆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害她?你为什么要让婷婷答应他的告白。” “那你又是谁?吴梓菲?文婷婷?沈一薇,还是羊静?”偷拍少年的话语中略带嘲讽。 “我当然是……” 吴梓菲犹豫了,是啊,我自己是谁?这一刻吴梓菲也不清楚自己是谁,有关四人的过往她一无所知,她就像是个凭空出现的人,虚无缥缈。 “红人馆的秘密不久就会揭开答案近在咫尺……”偷拍少年指向另一侧的冬门,吴梓菲泪如泉涌,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答案。” 她有一种预感,她身在迷雾之中,前方就是真相,可真相被架在血淋淋的十字架上。 “你了解沈一薇吗?”偷拍少年话锋一转。 “跟你有什么关系?”吴梓菲抛出一句。 “你觉得沈一薇是那种轻易会自杀的人吗?”此话一出,吴梓菲的心咯噔一下,是啊,薇薇喜欢看韩剧,她是向往爱情的,可她性格并不如此,她活泼开朗,经常帮其他人开导,大学期间还自学了心理学,这样一个人会自杀? 不会。 “那里就有她自杀的真相。” 自杀的真相?难道不是因为分手想不开? 偷拍少年的笑容不再是简单的微笑,那笑容之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信不信由你,我话已带到,其他的就看你的选择了。” “话已带到?帮谁带话?”话音未落,偷拍少年已经从吴梓菲的视线中消失,她不由自主的看向那扇门,它就像充满魔力的潘多拉魔盒,深深的吸引着吴梓菲。 冬天,冬天我们曾发生过什么吗? 吴梓菲站在门前,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她不想再见到有人离开,不管结局好坏,她都不再去寻找。 推门而出,门外飘着鹅毛大雪,寒风刺骨,拍打在她的脸上,吴梓菲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现在是……静静?”吴梓菲拿出手机的瞬间她已经确定了,就是羊静。手机时间显示1月15日,这个时候应该是寒假,羊静冒雪来学校干什么?带着这样的疑问,吴梓菲(羊)鬼使神差的在校园里走动。 雪很大,积雪漫过膝盖,所有的一切都埋没在这片白色废墟之下。 校园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吴梓菲就在图书馆附近,所以她选择的第一个避寒之地就是图书馆,机密钥匙已经不在那个地方,“奇怪,按理说钥匙放在这里应该没几个人知道。” 图书管理员一共十个人,除去偶尔来兼职更换的四人,真正知道的只有六个人,这个机密吴梓菲连羊静都没告诉过,所以是其他人拿了?放寒假带走钥匙倒不至于。 寒冷已经刺入骨髓,吴梓菲双手冻的通红,身体也有些僵硬,“对了,我可以打电话给她们问问情况。” 想到这里,吴梓菲悲从心来,薇薇的事情一直萦绕在心头,她真的像偷拍少年说的那样,另有隐情? “喂,婷婷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那头并没有发声,奇怪,接连问了几句,依旧没有声音,接着婷婷挂了电话。 吴梓菲(羊)犹豫再三,很不情愿的又打电话给吴梓菲,自己打给自己总觉得怪怪的,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接了却无人说话,这是什么情况。 这么大的雪现在只能出学校,回家那是不可能,吴梓菲(羊)是外地人,再说了就算能回去,她回哪个家,羊静家她又没去过。 实在不行找个旅馆住下吧,又或者回宿舍看看?宿舍就在大门口附近,顺道看看也行,对,最起码宿舍还有空调,有没有水电暂且不论。 吴梓菲看着这继续下着的暴雪,“哎,真是的。”她一咬牙一跺脚冲进了雪中。 图书馆离宿舍的距离不远,不过吴梓菲却在暴雪中走了快半个小时,到宿舍楼下全身已经冻僵了。 宿舍外院的大门没锁,露着个半人的门缝,传达室的窗户上还贴着寒假通告单,这种时候谁还来宿舍。 空荡荡的宿舍楼连个鬼影都没有,楼道的门虚掩着,吴梓菲推门而入,这也太冷了吧,她不停的给自己双手哈气,可却起不到多大作用,她蹦蹦跳跳的往109走。 吴梓菲她们住的这栋宿舍属于老房子,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老,门锁是插入式的老锁,大一的时候有点问题换过锁芯,门把手上锈迹斑斑,文婷婷曾经擦过,可治标不治本。 一根粗绳拦在走道里,吴梓菲以为自己眼花,走近一看确实有根粗绳,绳头一段绑在门把手上,另一端固定在门对面的窗户护栏上,窗户没关,部分飘雪落在走道里。 还怕别人偷东西不成,搞的这么严密。 吴梓菲抬头看了眼宿舍门牌号——109。 不对,这绳是从外面绑的,就好像是有人刻意……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吴梓菲(羊)惊恐着敲响电话,电话铃声从门内传出,那熟悉的音乐,一阵恐惧涌上心头。 她努力着将绳索解开,绳索结实紧绷,接口处被人刻意用火烧过,已经黏在一起,怎么办,怎么办? 吴梓菲发疯似的拍打着宿舍门,无人应答,对,后面窗户,后面窗户,她跑到宿舍后面,窗户没锁,轻轻便推开了窗户,吴梓菲踮起脚跟,努力爬上,她撅着屁股,好不容易才能看清屋内的情况。 屋内光线昏暗,吴梓菲定睛一看,一只惨白的手臂垂在床边,那个熟悉的手链是…… 吴梓菲(羊)慌忙的拨打报警电话,警察破门而入,吴梓菲和文婷婷已经冻死在宿舍,看着她们的惨状,吴梓菲(羊)撕心裂肺。 宿舍四人去了三个,吴梓菲回过神来时已经蹲坐在体育馆内,她蜷曲着身体,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幕触目惊心,她的泪水已经止不住,滴落在地板上。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还活着?”偷拍少年再次出现。 对啊,我明明已经……为什么我还活着,难道说这是死后的世界? 吴梓菲看了眼体育馆内不同的光线,四个方向聚焦于一点,正是她脚下所站着的地方。 吴梓菲擦了擦眼泪:“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死了?那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吴……”她痛苦而恐惧的抱着头,这一刻她的思绪彻底混乱了,她不确定自己的真实身份。 “菲菲……” “静静……” “薇薇……” “婷婷……” 那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在她耳边萦绕回响,那一张张笑脸浮现在眼前,吴梓菲彻底迷失了。 “人生或者死只不过是一种存在的状态,我们的重点不是生或者死,而是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这才是你该寻找的东西。” 偷拍少年的话吴梓菲听的是云里雾里,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生或者死的价值和意义……” 吴梓菲的大脑里极速飞过无数的片段,历历在目,幕幕揪心,尤其是那个笑容,嘴角留疤的笑容,让她不寒而栗,这是谁?她没有印象。 不过她越来越坚定了,她知道自己是谁了,她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羊静,泡芙山羊本尊。 这一刻她的面容发生了变化,由吴梓菲变成了羊静。 “恭喜你,找到了自我。” 偷拍少年指了指这最后一扇门,羊静神情恍惚,不过还是决定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要走一遭。 她仿佛看见了真相,那段消失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也逐渐苏醒。 门外草长莺飞,一股花香扑鼻而来,蝴蝶飞舞,野花遍地。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09 皮肉生意 这是春天的校园,这是运动健儿的春天,随处可见的学生正沉浸在篮球场,足球场上,偶尔几个轮滑社的路过,风一般的速度疾驰而过,看的人好生羡慕。 篮球场围观的十几个女同学正因为球场上的进球而欢呼雀跃,篮球场上的小个子动作迅速,身手灵活,脸上一扫阴霾,这是减肥成功后的许若风,齐刘海也因为自信梳成了小背头。 “怎么?你也看上了那个小豆丁?”吴梓菲半开玩笑。 “菲菲,你没事吧。”羊静过于激动,一把抱紧吴梓菲,她自己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即松开情绪舒缓了许多。 “静静,你怎么了?”吴梓菲疑惑道。 “没事,最近失眠,有点神经衰弱。” “快点儿,别看了,再不去我们就迟到了。”吴梓菲催促道。 “迟到?什么迟到?”羊静被吴梓菲拉着小跑起来。 “你傻了,兼职兼职。” 是啊,兼职。 羊静确实想起来,有段时间她们四个人在图书馆兼职,一个月一千块钱,吴梓菲前后做了两年多,时间最久,其次便是羊静,一年多,婷婷大半年,薇薇三个月。 “对了,薇薇……” “她们两人已经到了,快点儿,没时间了。”吴梓菲说话已经半喘。 …… “你们怎么才来,老教员要快骂人了。”四个人紧紧张张的将书本归类,重置。 “不用那么着急,我和凌峰已经帮你们忙的差不多了。”说话的人叫林毅,是个大四的学长,为人谦和,乐于助人,算是吴梓菲入门的老师。 “谢谢林毅学长。” “呦,老林挺懂规矩的嘛。”吴梓菲拍肩说道。 “我看这里就属你最不懂规矩。”林毅白了吴梓菲一眼,吴梓菲扭过头吐了吐舌头,薇薇和婷婷挤眉弄眼,似有故事。 林毅是图书馆资格最老的图书管理员,也是吴梓菲的暗恋对象。 火急火燎的忙完,羊静找个角落偷闲,品茶看书,这种感觉她最喜欢,安静安逸,能忘记一切烦恼。 吴梓菲笑眯眯的跑了过来,“静静……” “声音小点儿。” “哦……你的白玉王子又来找你了。” 白玉王子?那不是婷婷手机上的备注名吗?猛然间,羊静想了起来,这白玉王子叫做颜如玉,是自己的追求者,而婷婷则是颜如玉的爱慕者。 后来突然之间听说婷婷答应了许若风的表白,羊静还震惊了一番,现在越想越不对静,难不成婷婷是为了成全我? 羊静对颜如玉没什么好印象,胆小懦弱,脸红,只敢偷看的偷窥狂,这么一想怎么和偷拍少年有点儿像。 不对,不是像,他就是。 羊静突然跑到不远处的书架边上,颜如玉见羊静跑过来,手忙脚乱的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蹲坐一角,装作聚精会神的品读。 “你为什么在这?” “看……看书啊。”颜如玉慌慌张张,双手略微发抖,羊静从她手中夺过书册,“看书?反着看?” “静静,你怎么了?”吴梓菲急忙阻拦。 “你忘了?这小子偷拍过我,你还教训过他。”羊静怒气冲冲,声如洪钟,引来不少同学观看。 “静静,什么偷拍?没有啊。”吴梓菲尽量压低声音。 “啊?”羊静惊讶,“你确定?”吴梓菲点了点头。 卧槽,这场景怎么有点儿像发生过,只是这人设反了吧。 “不好意思啊,最近她有点儿神经衰弱。”吴梓菲半笑着将羊静的手从颜如玉的衣领上拿下来。 “不好意思打扰大家的学习时间,都散了吧,散了吧。”林毅过来帮忙。 “你过来。”羊静指着颜如玉,他双手抱前,一副娘娘腔的模样,羊静的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 不对,我和吴梓菲的性格怎么互换了?这时羊静才意识到不对。 中午休息时间。 “哎,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颜如玉会喜欢你这个暴力女,他是受虐狂吗?”吴梓菲忍不住吐槽。 “暴力女?呦,你也好意思说我,你在林毅学长面前不也装成那个样子。” “哎,管他是不是受虐狂,有人表白都算好事,你看看我,无人问津。”文婷婷羡慕道。 几个闺蜜互损起来。 说到这里羊静也略有怀疑,是啊,婷婷长的也不错,再加上化妆,为什么会没人喜欢呢?这一点,羊静从未注意过。 “那个绿茶婊又来了。”薇薇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你说庄惠晴?”文婷婷接话道。 “除了她还有谁?” “嘘。”羊静给了个眼神,示意吴梓菲在场,薇薇这才停下了嘴,转了个话题。 吴梓菲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嘟囔个嘴。 “姐妹们,还等什么?”薇薇心生一计。 “林毅学长,我们有本书找不到了,快过来帮忙看看。”薇薇老远就招手,林毅回以微笑,做了个嘘的动作,他和庄惠晴说了几句,那个绿茶婊笑的很开心,顺手还撩了撩头发,这一举动惹得众男生一阵唏嘘,虽然她戴着口罩,不过丝毫不掩身上的气质。 说实话她长的确实迷人,身材姣好,虽然称不上前凸后翘,但没有一丝赘肉,黑色短裙更是将那条大长腿衬托无疑。 “图书馆见面还戴口罩,真矫情。”文婷婷看她不爽。 几分钟后,林毅将她送到门口,庄惠晴微笑着离开,每走两步回头摆个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林毅还是依依不舍的翘首期望。 “啧啧啧,女朋友确实漂亮,老林啥时候给介绍介绍。”吴梓菲冷不丁的拍了下林毅的后背。 “什么女朋友?只是普通朋友。”林毅的言语中充满了兴奋,虽然他极力掩饰着,但吴梓菲听的出来,满眼柔情,又岂是普通朋友四个字能概括得了的。 “婷婷,你为什么要说她是绿茶婊,我看人还挺好的呀。”薇薇好奇道。 “还挺好?你这种只知道看韩剧学习的,和她这种比起来你连入门级别都算不上。”文婷婷一本正经,说的有模有样。 “说得好像你有多少经验一样,我们是五十步笑百步。”薇薇也没好话说两人互损。 林毅表情略有严肃,“菲菲,你过来,我和你说点儿事儿。” 吴梓菲看了眼林毅,她从未见过林毅如此神秘兮兮,难不成是要表白,她嘴里嘟嘟囔囔,“怎么会,白日做梦。”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林毅一直将吴梓菲带到图书馆一角,人不多的地方,婷婷以一种极其猥琐的表情看向二人,薇薇则是竖起两个大拇指凑成了一对儿。 “菲菲,你告诉我她们两个是不是……”林毅尽量压低声音。 “谁?” “文婷婷和沈一薇。” “她们怎么了?”吴梓菲声音不小。 “嘘,声音小点儿。”林毅再次强调道。 今天老林是怎么回事儿?神神叨叨的。 “我听说她们私下里做皮肉生意。”林毅语出惊人。 “啊?开什么玩笑,老林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你就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儿?” “无稽之谈,这是哪个没脑子的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林毅表情一愣,略有不爽。 “老林我不是说你。”吴梓菲补充了一句。 听言,林毅表情还是略带怀疑,“没有就好。” 吴梓菲也奇怪,什么人会无中生有,诋毁她们两个人。 这件事情一直在吴梓菲心里,晚上忍不住她还是告诉给了羊静,羊静听言也确实震惊,她似乎明白为什么没人追求文婷婷和沈一薇了。 这谣言一出,羊静总觉得图书馆的同学看她们的眼光带有异样,那种不舒适感一直围绕着她。 “不行,我得找个人过来问问。”羊静起身欲走。 “你是不是疯了?你就这么去问,人家以为你要干什么呢。”吴梓菲忙拉住。 “什么情况?”文婷婷盯着某处看的入神。 “怎么了?” “那个男的一直盯着这里看,你看,脸红成那个样子,不会是想要告白吧。”文婷婷略有激动。 “放心吧,就算告白也不是找你,找我倒还是有可能。”沈一薇自信满满。 那男的虽然长相一般,但有人告白总比没有好,文婷婷和沈一薇自觉的整理了下衣服,攀比起来。 “你们就慢慢YY吧,我不陪你们了。”羊静伸了个懒腰,往里面走,谁知那个男同学紧随其后。 “看来是没戏了,人家早就有目标了。”文婷婷失望至极。 “那……那个你……你是羊静吧……”男同学说话结结巴巴,羊静已经能猜到是干什么的了,表白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对不起……”羊静拒绝。 “今晚有人了吗?那明天行不行?” “今晚有人了?”羊静反问道,什么有人了,她是一头雾水。 男同学手中紧握着什么东西,他悄悄塞到羊静手里。 这年头还写情书?当面直接给了?这操作……钱?给我钱干嘛。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叠了一层又一层,上面湿漉漉的,多半是攥出的手汗,羊静满脸问号。 “我要文婷婷,这是定金,明天晚上。” 哈?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10 流言蜚语 羊静话不多说直接拉着男同学。 “你不是说今天有预约了吗?我约的是明天。”男同学解释道。 “没预约,今天都有空。”羊静丝毫不给他退却的机会。 “静静这么生猛,生拉硬拽。” “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很久没碰男人了,多半是空的慌。”文婷婷和沈一薇你一人一句开始了半玩笑半认真的开玩笑。 男同学害羞的低着头,扣着手指,脸红到了脖子根。 “呦,同学别害羞,这种事情强求不得,她不同意你可以来问我啊,说不定我就点头同意了呢。”文婷婷继续开玩笑道。 “我找的就是你。”男同学声音很小但几个人还是能听到的。 “呦,婷婷,你的春天来了。”薇薇笑道。 羊静冷着脸,沈一薇觉得情况不对。“怎么了薇薇。”文婷婷看着冷峻着脸的沈一薇问道。 此时图书馆人烟稀少,所以在角落的她们几个人并未引起别人注意。 羊静顺手将百元大钞递给文婷婷,文婷婷楞楞的接过皱巴巴的红票子,“干嘛给我钱。” “他给的说是定金,看来的问问情况。”羊静指着男同学说道。 “定金?” 一来二去,问了个明白通透,男同学不敢不说,她们拿这件事威胁,如果不说,她们会将这件事捅到上面去,到时候开除男同学学籍都有可能。 啪的一声响,文婷婷的手重重的打在了男同学的脸上,“无耻败类。”然后将钱扔在了他的脸上,进出的学生证被没收了。 文婷婷和沈一薇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没人追,敢情私下里她们已经变成了这皮肉生意的主角。 沈一薇啪的一巴掌打在了男同学的另一边,两个手指印正好对称,男同学是敢怒不敢言哪。 “为什么她五百,我四百。” 问题的重点在这儿吗? “你们也别生气了,现在重点是要问清楚这个谣言是从谁的嘴里传出来的。”羊静劝说道,她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如果这男同学被打急了,到时候鱼死网破,她们半点儿好处捞不到。 “我和羊静是干什么的?”吴梓菲问到了重点。 “吴梓菲是偶尔兼职,羊静是拉皮。条的。”男同学毫不避讳,相比之前勇敢多了。 “卧槽,老娘弄死你……”吴梓菲爆炸了,幸亏三人拦着,要不然她的脚都踹到了男同学的脸上。 怪不得会把钱塞给羊静。 待众人冷静下来,吴梓菲问:“这事情是从谁那边传出来的。” 男同学表示在群里看到的,他入群的时候,群里人都知道,群主是羊静,具体是谁一开始传的,他不清楚。 群?这他妈还有群? “你们都别拦着我,我要弄死他丫的。”羊静爆炸了,自己还成了群主。 “还有什么消息吗?”羊静冷脸。 “三围,性癖好?”男同学反问。 卧槽,四个人都爆炸了。 信息量太全了,全的离谱,全的真实。 男同学鼻青脸肿的掏出手机,群内的聊天记录字字暴露,句句猥琐,光顾过的同学褒贬不一,像淘宝购物后还给了评价。 “为什么会知道我屁股上有颗痣?”文婷婷大惊,这种隐私除了宿舍几个人不应该有人知道。 攒钱旅游,这是她们四个人的秘密,她们也正是因为这个,她们才会来做兼职,与传闻不同的是,她们打算国内游,传闻是国际游,档次不同。 问清楚后她们才放男同学离开,不过学生证是别想拿回去了,根据男同学的话,这个事情已经在某个圈子里就传开了。 “很奇怪,为什么他们知道我们身体上的胎记,隐私,还有旅游的事情?”吴梓菲细想不对。 “我的是32D为什么变成了32B?”文婷婷咆哮道。 这不是重点好吗? “你们有没有将旅游的事情告诉过别人?”羊静确认情况,文婷婷和沈一薇都表示没有,很果断,而吴梓菲则犹豫了。 “老林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们四个人要来图书馆兼职,我告诉过他。”吴梓菲肯定,后又补充道:“老林的为人你们还不清楚吗?” “不清楚,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菲菲。”沈一薇言之有理。 商量之下她们还是决定叫林毅过来询问清楚,虽然吴梓菲有点儿反对,但三票赞同,她无话可说。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林毅略显好奇。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我们攒钱旅游的事情,老林你有没有对外说过。”吴梓菲再次强调。 林毅的眼神略有变化,尤其是听到旅游两个字的时候,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嫌弃。 对了,这件事情最早吴梓菲是从林毅嘴里听到的,难道说林毅也是群里的人…… “我和惠晴提过,她问过我你们为什么一个宿舍都过来兼职……我还有点儿事,就先回去了。”林毅在逃避。 “好了,事情清楚了,旅游的事情确实是从林毅这里传出去的,接下来我们只需要找庄惠晴核实情况就知道了。”羊静拍手起身。 “等一下,庄惠晴?”文婷婷警觉。 “怎么了婷婷。”沈一薇问道。 “你们不决定他们对我的私人问题了解的太透彻了吗?尤其是隐私问题,胎记,三围,甚至是颜色(什么鬼)都太清楚了。” 嗯!三人点头。 “我想起来,庄惠晴的小跟班和我是老乡,我们曾经在同一家澡堂遇到过。”文婷婷此言一出,众人为之一惊,所有问题都指向庄惠晴,看来是得和这个传说中的绿茶婊碰碰面了。 关于庄惠晴是绿茶婊的事情她们也只是听说,说她大面积撒网,如此漂亮却没有男朋友,但追随者无数,尤其是学生会干事等重要岗位上皆有追求者。 羊静知道此事是因为她有幸见过,红木凉亭下的那个男同学便是学生会副会长,这也是她恢复这段记忆后才得知的。 “我们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文婷婷不解。 “或许是误会也说不定呢。”(薇)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菲) “你们说绿茶婊最擅长干什么?”羊静突然冒出这一句。 “废话,当然是钓凯子了。”三人异口同声,从未有过的一致。 “我们虽然认识她,但没有深交过,我甚至连话都没和她说过……”除了吴梓菲以外,其他两人表示和羊静一样,确实没接触。 “如果真的是她,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们动了她最珍惜的东西。”羊静接着说。 “什么东西?”三个人再次异口同声。 “凯子呀,凯子,你们刚才不是说了嘛。”羊静无语。 “可我们几个也没男朋友啊,凯子也凯不到一块儿。”文婷婷说的没错。 “你们忘了个人,颜如玉。”吴梓菲分析有理。 三人同时将视线集中到了羊静身上,露出了原来是你的表情。 她们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不过前提是这个颜如玉入了庄惠晴的法眼,而庄惠晴入不了颜如玉的法眼。 “静静,我们的名声之战就靠你了。” “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只在这种时候那么团结,搞得我以为自己入了贼窝一样。”羊静再次吐槽。 “你们谁有颜如玉的联系方式?” “我有。”三人第四次异口同声。 果然都死性不改,凡是帅哥的联系方式想方设法的都搞得到。 “白玉王子?” 白玉王子原来是你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文婷婷微笑道。 还真像你说的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额…… “有什么用?来打我的。”沈一薇自告奋勇。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额…… “我的也是空号。”吴梓菲抢先说话。 “我们俩的一样。”沈一薇补充道。 “静静~”三个人再次如此,发出一声柔叫,听的羊静鸡皮疙瘩掉一地。 “打住,老娘去。”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11 人言可畏 话说这颜如玉到底死哪儿去了,半天见不着个人影,平日里鬼鬼祟祟跟在后面,怎么到了关键时候鬼影子都没有。 一行四人就差把学校翻了个底朝天,四个人在红木凉亭稍作休息,没想到又看到了表白的那一幕,羊静心里万马奔腾,这学校的男人是不是都在发。春期,怎么哪儿哪儿都见到表白的。 “那不是庄惠晴吗?”婷婷视力最好,也是第一个看见的。 卧槽,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这么暗的灯光也亏她能看得见。 文婷婷和沈一薇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等等,她级别不低,你们不一定能应付得来。”羊静阻止道。 “说的好像你级别很高似的。” “我说这种时候咱们能不能不窝里横。”羊静无奈道。 “遵命静姐。” “你是菲菲?”庄惠晴已经站在她们面前。 呦,假装不认识我们。 臭三八。 文婷婷和沈一薇的表情已经充分表现出了怀疑和嫌弃。 “你好,庄惠晴。”吴梓菲礼貌性的回以微笑。 “你这两位朋友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庄惠晴关心道,脸上充满急躁。 不知为什么,这种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羊静就觉得特别恶心,她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想问一下有关旅游的事情……” “我知道,林毅学长和我提了一句。”吴梓菲话还没说完,庄惠晴就插嘴道。 她不否认? 接着她又说道:“这件事我没告诉过别人,毕竟这是你们的隐私。” 回答的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你们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谢谢配合。”说实话吴梓菲是无话可说,从头到尾庄惠晴一直都很有礼貌,为人也谦逊。 和传言的有些不同。 “婷婷,你不是认识她那个小跟班吗?看看能不能打听点儿什么。” 四个人兵分两路,文婷婷和沈一薇去找庄惠晴的小跟班,吴梓菲和羊静去找颜如玉。 四个人说是去办事,结果同一时间又在食堂遇到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颜如玉!”文婷婷惊呼。 只见食堂一角颜如玉正温文尔雅的吃着饭,举止文雅,惊显大家风范。 “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见他我都想打他。”羊静毫不避讳。 “其实人家挺好的,也就是见你的时候才变成了那副懦夫样。”吴梓菲为其辩解,羊静半信半疑。 三个人半推半就的将羊静推到了第一战线,首当其中的敢死队。 文婷婷拿出化妆包给羊静简单画点儿妆,薇薇教授一些韩剧中学到的手段,吴梓菲捏肩加油打气。 “淑女点儿,争取一招拿下。” “喂,你们当我是什么?” “敢死队。”(菲) “杀手锏。”(婷) “静姐。”(薇) …… 这种时候的默契呢,我需要的是异口同声的告诉我……哎,算了。 羊静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找谁不好,要找他。 羊静抬头挺胸,清了清嗓子,没想到颜如玉竟然先一步发现了她们,他尴尬的放下筷子准备溜,三个女生在食堂上演围追堵截的一幕,场面惊心动魄,令人咋舌。 “卧槽,三个女人一台戏,精彩。” “渣男劈腿三美女,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 羊静直勾勾的注视着这一幕,闪光灯咔嚓咔嚓的响个不停,羊静真不知该说什么? 三个女生将颜如玉围到墙角,颜如玉哆哆嗦嗦的蜷在角落里,“你……你们要干什么?” “这种情况还能干什么?”文婷婷摩拳擦掌,一副痴汉像,其他两个人再附以奸笑,这一幕像极了爱情动作片的场景。 “你们别闹了,赶紧忙正事。”羊静突如其来的出现,让颜如玉蔫儿了声。 “你看他那小眼神,明显有事儿。”吴梓菲指着说道,颜如玉在偷看,时不时的瞄一眼。 “颜如玉,跟我来。”羊静说完转身离开食堂。 “静姐,看好你哦。”(薇) “雄起吧,静静。”(婷) “加油!”(菲) 三人小声说道,不过颜如玉却听的真真的,他变得更紧张,难道这表白顺序要反过来了? 食堂众人将视线集中到她们身上,都在小声议论。 “哎,又是一个冲枪头的。” “那可是颜如玉诶,你知道他拒绝了多少女生吗?” “今天的颜如玉有点儿特别。” …… 众说纷纭。 几个人偷偷跟在后面一探究竟,她们的表情像极了尾随的痴汉,手机在手,一直开着摄像头。 羊静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来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吧。 “那……那个……”颜如玉结结巴巴。 “庄惠晴是不是喜欢你?”羊静开门见山。 颜如玉一愣,表情发生轻微的变化,“你能不能爷们点儿,别整天像个娘娘腔。”羊静实在看不下去,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好……好。” “……” 大哥,我服。 “其……其实……我……”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羊静言语有些不耐烦。 “是……是。” “她喜欢你!”羊静一惊。 颜如玉摇了摇头。 那你是个毛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羊静见到颜如玉就莫名的火大,如果再说上两句,那就能彻底气炸了,这时候,羊静还压着火气,他的样子太他妈娘了。 “好了,没事了。”羊静转身,一脸嫌弃。 “卧槽,三角恋。”偷拍的人惊呼。 “什么三角恋?” “你没听到吗?庄惠晴喜欢颜如玉,羊静喜欢颜如玉,颜如玉不喜欢庄惠晴,也不喜欢羊静。” 你这什么耳朵。 …… “那……那个,等等,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打住,我不想听。”羊静头也不回。 颜如玉攥紧衣角,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他喘着粗气,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看着羊静渐渐远去的背影,声嘶力竭的呐喊了一声,偷拍人群中有人手机突然掉落,她们瞠目结舌。 第二天,漫天的新闻在学院网,qq群还有朋友圈传开,所有人都在口口相传同一件事情,颜如玉表白羊静,一时间羊静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109宿舍的四个女生大清早是被玻璃声吓醒的,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人砸碎了门上方的玻璃。 文婷婷揉着眼打开门,门口聚满了人,她们叫嚣着让羊静出来,“有没有搞错,羊静大早上就去图书馆了,你们找错地方了。” 听言众人冲向图书馆,文婷婷突然转身进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 “怎么了,婷婷,什么人……”羊静带着睡意问道。 “嘘,嘘,嘘,我的静姐你小声点儿,你现在可是祖宗啊。”此言一出,另外三人睡意全无,这时她们才发现,qq群和微信圈疯了。 “静静,你现在变成了全民通缉的要犯,还有什么遗愿说出来,姐妹们想办法帮你解决。”吴梓菲拍拍肩说道。 “你妹的遗愿,滚犊子。” 班级群炸锅了。 “老鸨配不上我们的白玉王子!” “老鸨?什么老鸨?” “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 “你她娘的给我说清楚,谁是老鸨。”羊静的霸气发言,顿时群里消了声儿。 十几秒过后,“你呗,还能有谁?谁不知道你们109都在做鸡。” 一个叫做白玉王子爱慕者的id发了这句,一时间四姐妹怒火攻心。 “这是哪个小兔崽子,老娘弄死她。” “静姐,她退群了。” “什么?卧槽。” “这个人好像不是我们班的?” 一时间109宿舍名声大噪,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大家虽然明面上没说,但私下里早已经将她们的脊梁骨都戳破了,班级里,社团里的人也明显与她们保持距离,她们四人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烂人”。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12 风云人物 “我现在还怎么见人哪。”吴梓菲柔弱的哭诉着。 “菲菲,咱不能哭,我们不能让她们得逞。”沈一薇攥紧拳头,暗暗发誓。 “既然她们说我们是什么?那我们就是什么,这狐狸尾巴迟早要露出来,老娘到底要看看这是哪家的狐狸精,这么骚气。”羊静说话间用手锤了下桌子。 “姐妹们,走一遭。”文婷婷呼吁道,她手里还拿着修容棒眼神始终盯着镜子。 “婷婷你心可真大,还往枪口上撞。”(薇) “不去,死都不去。”(吴) 羊静沉默片刻,“去,为什么不去?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心里越有鬼。” 她们四个人不仅仅就是出去走一遭,还要打扮的花枝乱颤,借助于文婷婷的化妆技术,其他三人那可是大变样,就连原本容貌不出色的吴梓菲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更别说羊静这种素颜美女了。 “快看,就是她们……” “好漂亮……” “不知道又去哪里接生意,下贱。” …… 吴梓菲极力的拉低裙摆,裙子她是第一次穿,更别说膝盖以上的裙子了,吴梓菲根本不敢想象。在宿舍刚上身的时候,三人都惊叹,尤其是那大翘臀,简直被宽松的牛仔裤给糟蹋了。再加上吴梓菲那种害羞感,红扑扑的脸蛋诱惑力十足。 几个男生情不自禁的发出惊叹,有的已经口水直流,但她们作为学校的焦点,风云人物,男生们虽然想去光顾生意,但正大光明的去勾搭,这胆量还是没人敢的。 “帅哥,帅哥,快过来。”文婷婷扭着屁股,嗲嗲的呼唤,那声音极具诱惑力,听的人全身酥麻。 真骚!三个人内心异口同声道。 三个男生的眼睛像雷达一样在她们身上扫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露出来的深渊,恨不得一个猛子扎进去,永远不要出来。 “想不想光顾下生意?”文婷婷的手轻轻拂过其中一个有点帅的男同学的肩膀,自上而下,拂过胸口,另外两个男同学的脸上除了羡慕,那喉咙没隔几秒就咽一次口水。 帅男生随即点头没有一丝犹豫,接着发现众人视线聚焦在他们身上,又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如果大家有想法的,请去群里找负责人。”羊静大声唤道。 一时间她们再次名声大噪,做生意如此大胆的她们绝对是第一家。 “静姐,你疯了。” “山人自有妙计。”羊静打着算盘。 校园溜达一圈下来,那一双双扫射过的眼神再也无法忘记这一幕,表面上无法直接接触,可以私下里找群主啊,群主不是羊静吗?只要找到她的联系方式,那就可以饱餐一顿。 回到宿舍,四个人瞬间瘫下来,她们太紧张了。 “静静,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什么情况吧。”吴梓菲和沈一薇怒目圆瞪,恨不得吃了羊静。 文婷婷哈哈大笑,“你们这都不懂?” “先不说这个,先把你们的联系方式全部停用。” 停用?怎么回事? 这话还没说完陌生电话就打进来了,羊静做了个安静的动作,接着用一种商场专用的礼貌语调:“喂,您好。” 羊静开了免提,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男声,说话紧张,开门见山,“请问是不是羊静?” “没错,有什么事儿,您说。”说完羊静吐了个舌头。 “我想预定吴梓菲……” 吴梓菲立刻掐住羊静的脖子,她恨不得这时就掐死她。 “可以,你去群里找我吧。”说完羊静立即挂了电话,然后调成了飞行模式。 对比操作吴梓菲和沈一薇依旧一脸蒙圈。 “菲菲那么多书你是白读了。”羊静忍不住吐槽。 “你们傻啊,你想想,静静现在是什么身份?”文婷婷接着问。 两人盯着羊静看了有几秒钟,“老鸨。” 羊静直接翻了个白眼,你才老鸨,你们全家都是老鸨。 “对喽,其他人想要点名做生意那只能找静静,静静一再强调要去群里找,那接下来会怎么样……” “矛头会从我们身上转移到群主身上。”吴梓菲抢答。 文婷婷拍手,“说的没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群主应该就是幕后操控者,那么多人来找我们,我相信要不了多久这只老狐狸就冒出了声儿。”羊静自鸣得意,嘴里竟还哼起了小曲儿。 文婷婷继续将注意力转移到镜子上,“我们现在只需要安心的在宿舍等着,没事出去扭扭屁股,抛抛媚眼,就有生意上门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整个学校都炸开了锅,平静的校园里风声再起,它就像个即将爆发的大战场,蓄势待发。 不仅如此,她们去食堂吃饭还故意放大声音,告诉别人她们还有姐妹,而且是比她们更漂亮,身材更好的学姐,一时间四位风云人物成为了自学校成立以来最大的“巨星”没有之一。 事情出来后的第四天,109四个人的小号莫名其妙的被拉进了这个群里,只是这次她不是作为老鸨和文艺工作者,而是假装成了一个“嫖客”。 群里公告明确写着,五百定金,定金以后需要有7-10天的排队,排队结束后根据情况给予安排,如果不行则继续排队,排队过程中有两个选择,一,继续排队,时间不定;二、放弃排队,安排其他人。不管是哪一种最终都不能退定金,这是底线。 这是个有组织有纪律的群。 “我怎么感觉这是拿着我们的名义在行骗?”沈一薇微微皱眉。 “不用感觉,她就是在以我们的名义行骗。”文婷婷一心二用,真是厉害。 突然咚咚咚的传来敲门声。 这种时候还有人来敲门?哪个不怕死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羊静开门,只见门口一年轻小伙儿立在门前,个子不矮,比羊静高了半个头。 顿时,羊静就知道此人不简单,能正大光明的进出女生宿舍的,绝不是简单人。 经过的女生投来异样的眼光,“你看,做生意做到宿舍了,真不要脸。”她声音虽小,但听的清清楚楚,仿佛是故意说给羊静听的。 羊静开口前,男人主动递过来一张名片,“您好,我是天上人间的人事部经理,我想和你谈一谈有关工作的……” 啪的一声,门关上了,男人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拳头攥的发抖。 “静姐,谁啊。”沈一薇好奇道。 “老鸨。”羊静淡淡说道,没隔几分钟宿舍传来阵阵笑声,男人在门外听的清清的,尤其是老鸨两个字,就像针一样扎在心上,一口血差点儿喷出来。 “哈哈哈,有意思。”男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喜上眉梢,嘴里哼着小曲儿离开。 看着桌上的名片几个人议论纷纷,没想到这没吸引来幕后黑手,倒是把竞争对手给吸引来了,这是她们万万没想到的。 “静静,那现在该怎么办?”吴梓菲问道。 羊静左手托着右手肘,右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要不我们去一趟?”文婷婷满心期待。 另外两人则略有不解,去那种地方干什么,那是男人消遣的地方。 “去。”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 “不不不,我只是说笑的,静静你可不能当真。”文婷婷解释道。 “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羊静起身拿起名片,接着说道:“你们想想,QQ群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如果群内情况有假,那肯定会有人举报,但是我们在群里并没有看到有关他们恶意收费不办事的情况,校园里也没有这样的传闻……” “也有可能有,只是我们没不知道呢。”吴梓菲补充道。 文婷婷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傻呀,如果真的有,我们在外面早就遭人报复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以以败坏学校清誉等理由羞辱我们一番,这样还能掩盖他作为嫖客的身份。” “没错,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是怎样让这些男同学闭嘴的?” “你不会是想说他们找的会所的人,随意给安排的吧。”沈一薇略带嫌弃。 “聪明,这就是排队存在的意义,同意就换,不同意就继续等待,最终结果只要服务满意,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这样一来不仅仅是他们有了口碑,有了服务,会所也打出了名声,一箭双雕。”羊静说的头头是道,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如果是这样,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让那个男的进来,具体情况我们不聊怎么知道?”吴梓菲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个不停。 “你傻呀。”这时三个人再次异口同声,不过这次是羊静、文婷婷和沈一薇。 “薇薇,你说。” “如果让他进来,外面看到了肯定要说我们私下接客的,那样的话矛头又会转移到我们身上。” 羊静和文婷婷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吴梓菲终于明白了意思,也象征性的伸出了大拇指。 “我说菲菲,我真好奇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羊静忍不住吐槽。 片刻,羊静联系天上人间的见面时间,一行四人选择了晚上没人时间出了校门。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13 天上人间 学校不远处一辆豪车正停于此处,羊静她们只是打个照面,为了安全起见她们并没有上车,而是选择了更为安全的打的。 “静姐,我们这时候去,被人知道了名声岂不是更臭?”薇薇越想越不对。 “反正都臭了,你还在乎这一点儿。”羊静已经放弃治疗。 四人相视一笑。 说实在的,遇到这种事情别人都是躲之不及,我相信基本上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偃旗息鼓,偷偷躲起来,等风波过去再出来,或者选择一种更干脆更直接有效的方法——休学、转校或辍学,新环境从头再来,又是一条好汉。 羊静属于那种不太在意别人看法的那种人,她是少有的不活在别人言论中的人,做自己就好就是她最开心的事儿。 司机时不时的从内视镜观察后面的情况,他的眼里充满了好奇。 出租车在前,豪车在后,一路尾随,直到到达目的地。 “天上人间”四个大字照亮了门口的大道,五光十色的LED显示屏忽闪忽闪,下面一排的滚动字幕上不停更换着招聘广告,公子、佳丽月入十万,服务员、收银员三千五底加提成等等。 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十万这是什么概念,她们在图书馆干一年才一万多,那十万岂不是……不敢想不敢想。 这天上人间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金碧辉煌,这外面看起来已经算是十分气派宏伟,一进到内里,让四个人更加惊呆,这完全就是西式皇宫嘛,处处尽显奢华。 工作人员个个都是职业装,西服领带,男人都是清一色的帅小伙儿,女人都是前凸后翘的靓女,他们微笑有礼,一言一行中都透露着服务。 一进门,那天出现在宿舍门口的男人便高兴的迎了上来,“大驾光临,荣幸荣幸。”说话间他的眼神不停地在羊静身上打量,路过的几个嫖客眼睛也开始放光,纷纷叫住带他们进来的服务员,小声的问着什么,然后略有失望的离开,时不时的还回头多看几眼。 办公室。 四个女生正襟危坐,这种地方她们从未想过,真皮沙发更是软的一塌糊涂,吴梓菲若不是双脚使劲抓地,估计半个人都陷进去了。 服务员端茶倒水后,男人就示意她离开。 “我说的生意王经理您考虑的怎么样?”羊静开门见山。 王经理狂吸一口烟,在空中吐出一个个烟圈,“你的提议说实话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儿意义,来我们这里的都是嫖客,哪个会做正经按摩。” “我们作为学生也不可能成为你们这儿的佳丽。”羊静回绝。 “这没什么,我只需要你们休息天过来做做兼职,其他时间你们自由安排,想来我不反对,不来我也不强求。”王经理双腿放在桌子上,整个人身体后倾。 “关于这一点我们是不会让步的。”文婷婷斩钉截铁的说道。 “呦,小姑娘挺能啊,说话这么硬气。”王经理的语气明显变得强硬,办公室内的气氛突然凝重,接着王经理又笑道:“那我好奇,你们既然不同意,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跟您谈一笔大单。”羊静起身,双手支撑在办公桌上。 王经理两眼冒光,“大单?不错,来说说什么大单。” 羊静把学校里有关QQ群的事情和王经理说了一遍,王经理全程面无表情,听完以后轻笑道:“小姑娘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如果您认为我是在开玩笑的话,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告辞了。” “等等,你为什么断定那个QQ群是我们内部人操控的?”王经理语气柔和,明显没有了之前的强硬。 “那还不简单,渔夫撒网,那肯定要收网的,您现在不正是在收网吗?”羊静此话一出,王经理的表情略微的发生了变化,紧接着他大笑不止,“漂亮,漂亮,如果咱们会所里的佳丽能有你一半漂亮,我相信生意至少会比现在多一半儿。” 说话间王经理将手机放到桌上,推到羊静面前,“成交,这就是今晚跟踪你们的人。” 羊静瞳孔瞪大,很显然这个人她认识,转身道了句谢谢便离开了。 “王哥,你怎么同意了那几个小丫头的意见。”进来的小弟好奇道。 “别小瞧了那小丫头,她可是个机灵鬼,她说如果我不同意帮她查背后搞她们的人,她就到媒体举报QQ群的事情,只要她把事情一闹大,我们的生意肯定受到影响。”王经理又吐了个烟圈。 “她就不怕我们继续搞坏她们的名声?”小弟还是不解。 王经理哈哈大笑,“你猜她拿什么证明她们的清白,她说她们四个都是处女,你说好笑不好笑。” “好笑,确实好笑。”小弟哈哈大笑了几声发现王经理的脸上露出厉色,顿时识趣的停止了笑声。 “有趣,实在有趣。” 四个人坐上出租车,大松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座位上。 “静静,也就你敢提那样的要求,要是我们还不得被吓死。”文婷婷还算理智,其他两个人则惊魂未定,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羊静不语,表情中似有话说。 “王经理给你看什么了?”稍微稳定点儿后,吴梓菲好奇道,说到这里羊静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几辆私家车正跟在出租车后面。 “他们在跟踪?”沈一薇大惊失色,羊静摇了摇头,道了句应该没有。 “王经理给我看的是今晚跟踪我们的人。”羊静语出惊人,她看到的或许就是幕后的人。 羊静接着说道:“QQ群的幕后毫无疑问对接的就是天上人间,不然王经理也不可能帮我们。” “你的意思是这个事情水落石出了?”(菲) “还没有,学校对接的人才是最大的幕后,肯定是TA将矛头指向了我们,不然你觉得天上人间会去学校搞这小动作?”羊静的话确实在理,文婷婷点点头表示赞同。 羊静看了眼吴梓菲,稍微停顿了下,“菲菲,你要有点儿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吴梓菲面露疑惑。 “今晚跟踪我们的人是林毅。”羊静的话再次让三人震惊。 林毅?谁跟着都有可能,可林毅,为什么是林毅? 吴梓菲沉默不语,她的表情时而疑惑,时而皱眉,心里有数不清的话。 “我现在就打电话问他。”吴梓菲急吼吼的拿出手机。 “菲菲,等会儿。”文婷婷阻止道。 “如果你问了他不承认怎么办?况且那张照片现在还在王经理的手机上,我们没有实证。”羊静解释。 “我们再等等。”文婷婷再次发言。 吴梓菲就像赶着出嫁的小媳妇儿急不可耐,让她再等一天,无疑是要了她的命,这种疑惑而好奇的感觉就像憋了好久的屎,等到上厕所的时候却拉不出来一样尴尬。 这一夜,除了沈一薇,所有人都睡不着,她们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天微亮,QQ群就炸开了锅,一封恶意杜撰的文章截图出现在了群里,醒目的大标题“109宿舍四女生深夜外出接客”,并且还附着上了外出的偷拍照片。 厉害,确实厉害,论速度论效率都算快,这是想完全置她们于死地啊。 可我们和林毅没有矛盾啊。 羊静越想越想不明白,凡事皆有因,可这林毅的因在哪儿?想了一夜,羊静都没想明白,难不成是拍照片卖给别人?不至于吧。 天刚亮,校园里这件事情就传疯了,四个人的热度更上一层楼,有井喷的趋势。 “静静,我觉得我们好像错了。”文婷婷大清早又开始了梳妆打扮。 “怎么讲?” “为什么我们不昨晚阻止林毅,至少事情的严重程度不会到这种地步。” 文婷婷的说法沈一薇和吴梓菲也表示赞同。 “啊,忘记了。”羊静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 绝对是想回来睡觉了。三个人在心里默默地统一了意见,毕竟羊静的早睡早起那是有目共睹的。 然而在她们找林毅至少,校长先一步找了她们,校长找寻她们的原因很简单,事情持续发酵,对学校的声誉产生了特别大的影响,她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主动辍学,二、开除学籍。 回到宿舍,羊静哈气连天,困意来袭,“我先眯一会儿。”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睡觉。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14 要入虎穴 “肃静,肃静。”法槌声将嘈杂的吵闹压了下去。 “现在有请被告方律师继续做辩护。” “我的当事人目前有严重的精神障碍,她所陈述的……”被告方律师的言论又在人声鼎沸中淹没,法官再次用法槌寻求肃静。 被告人长发披肩凌乱,厚实的长发遮住了全部的面容,她垂低着头一言不发。 旁听区第一排的两对夫妻早已泣不成声,其中一个妇人从一次次昏厥中醒来,又在一次次噩耗中昏厥。 “那天……”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从被告席传出,被告方律师予以阻止,但却没有任何的作用,被告人接着说道:“颜如玉带着我……” 被告人的话再次被被告律师打断,“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口口声声提到的颜如玉,据调查根本没有这个人,这一点足以证明我的当事人精神方面有问题。” “我反对。” “反对无效,请被告方律师继续陈诉。” “什么没有颜如玉,他不是就在那儿吗,在那,你们看,就在那儿。”所有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证人席,证人席上一名叫做庄惠晴的女人神情淡定,嘴角微微上扬。 众人赫然。 …… “静静,静静……” 羊静眼皮沉重,她努力的睁开眼,其中两人还在呼呼大睡,头脑昏沉,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 羊静看了眼沈一薇,已经开始煲剧了,这种时候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煲剧,羊静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别睡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羊静哈气连天,她们从起床到出门用了一个多小时,化妆时间用了近一个小时,四个人又是打扮“妖艳”,那可真是赚足了眼球。 图书馆内的四人再次成为焦点,那些个男同学眼神放光,有的已经不停地开始咽口水了。 一阵哇在他们内心响起。 “你们已经被图书馆除名了,还来这里干什么?”这个图书管理员和吴梓菲一样都喜欢林毅学长,平日里两人关系本就不好,这下逮到机会,还不得好好修理她一番。 “小李,怎么能这么说话?只要是学校的学生,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林毅突然出现倒让羊静感到一丝意外。 对于她们几个人的事情林毅的回答很是干脆,不相信,一丁点儿都不相信,那双清澄透明的大眼睛,没有一丝说谎。 对于跟踪的事情林毅很坦然的就承认了,这再次让羊静惊讶,她第一次觉得林毅城府太深,所有的一切都应付自如,就像事先准备好的一样。 林毅的说辞也颇具说服力,他完全变成了个正义的英雄。 “我相信你们是被人陷害的,所以我在想陷害你们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给你们再次抹黑,抹黑最好的办法就是对症下药,捏造故事,故意曲解,深夜外出这一点就是最好的时机。” “林毅学长为什么要帮我们。”文婷婷不解。 “我可不能让这些流言蜚语毁了你们几个大好年华的姑娘。” 滴水不漏,符合他的人物性格。 走在路上,羊静还捏着下巴。 “这下你们相信了吧。”吴梓菲略带高兴,终于为林毅正名了。 “静姐这是怎么了?”沈一薇知道羊静的这个表情就说明还有事情。 “你们不觉得林毅太应对自如了吗?”文婷婷开门见山道。 “老林不是一直都是沉稳的影响吗?”吴梓菲所言不虚。 “什么声音?”沈一薇耳朵最灵敏。 静悄悄的校园里听不到一丝动静,沈一薇四处张望,循声而去,她站在桥上,除了斜对面的那对情侣,并与其他发现。 “别一惊一乍的。” “我感觉我们得查查庄惠晴。”羊静突然冒出一句。 “为什么?”文婷婷同样带着疑惑。 “我总觉得她不简单。”羊静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她不止一次的看到过庄姓这个名字,庄培培,庄仁菩,这个疑问一直在她心头萦绕。 庄惠晴,庄惠晴,羊静心里不停嘀咕。 “或许我们真的应该去查查庄惠晴。”羊静此话一出,三人明显存在疑惑,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查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她能与这个有关系?原本颜如玉的问题还存在着点儿嫌疑,现在嫌疑解除了,那庄惠晴岂不是应该正常了。 “我说婷婷,这庄惠晴的小跟班你还没搞定吗?”沈一薇一语中的,文婷婷反应稍楞,“我……忘了。” “你个败家娘们儿。”(薇) “怪不得没男朋友。”(菲) “这和败家有什么关系?男朋友你们不是也没有……”文婷婷都无力吐槽了。 “切。”两个人嫌弃道,哼的一声扭过头,没给个正脸。 晚上文婷婷约了那个小跟班,可人家根本不领情,态度也来了个180度大反转,明显是故意躲着她们,这种时候躲着也正常,毕竟谁都不想引火烧身。 “我出去一趟。”羊静起身道。 “去哪儿?我陪你。”吴梓菲紧随其后。 “接客啊,你别跟着去了,不然怎么接客。”羊静半开玩笑道,三个人看着她离开背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学校的女生宿舍一共有两处,一处在离西门近,这是羊静她们所在的宿舍,另一处离图书馆不远,这里便是目标。 羊静去了庄惠晴所在的宿舍,这时夜已深,校园里只有三三两两的情侣还不愿归,黑灯瞎火的卿卿我我,一副荷尔蒙的气息在校园里回荡。 羊静打了个冷颤,这深夜还是有些微凉。 宿舍门口除了她以外,还蹲着四个男同学,他们各自蹲一处,时不时的看下时间,似乎在等着谁? “这荷尔蒙真的是过剩,大晚上不去睡觉,精神气儿真大。”羊静无奈的吐槽。 羊静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四个男生瞧见前来的羊静,一眼就认了出来,表情细微变化,心中丝丝打量着什么,但迫于人多故意将视线转移,时不时的在撇过来偷看两眼。 有戏!羊静一笑。 “帅哥,等谁呢?这东西要不要我帮你代送?”羊静走到离门最近的那个男同学面前。 男同学明显惊讶,心想这做生意的还自己送上门了?这种场合他只能摇头,不过目光始终盯着羊静那张美颜,目光时不时的扫过胸口那段起伏,口干舌燥的咽着唾沫。 “不用?好,那我进去了?”羊静指了指宿舍门的方向。 “哎,可惜啊,都十点半了,我看你们还是都回吧。”羊静胡乱一通,她也不知道这个男同学等的是谁,只是直觉告诉她,庄惠晴的可能性很大。 “哎,羊头……” 羊头?卧槽,羊静顿时黑脸。 羊头这个称呼是对羊静老鸨身份的隐晦叫法,这也是羊静从QQ群里得知的。 “羊……静。”男同学改口道。 羊静微微一笑,顿时收起了杀气,说实话要不是有事情要办她真的想弄死这个男的。 “请你帮我送给207的柳燕飞。”男同学递过来一个四方小礼物盒,包裹精细。 羊静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了手,“你们要送谁,我一起了。” 三个男人稍作犹豫,有人开了头,他们才犹豫着将东西送过来,“302的庄惠晴。” 此言一出,另两个男生表情的变化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三个人送的是同一个人。 羊静将送柳燕飞那个男同学的东西塞回了他手里,“这个你自己送吧。”羊静走了两步,转身又回来,她拍了拍那个男同学的肩膀,“忘记告诉你了,我不叫羊头,老娘叫羊静。”羊静一脚直击要害,男同学捂裆跪倒在地,疼的眼泪都挤了出来,其他三个男生顿时下体一凉,下意识的护住。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15 两个女人 这女生宿舍的构造和羊静她们宿舍大致相同,不同的是走廊一侧的窗外风景,羊静她们对应的是一片待开发的荒草地,而这边则是情侣们的圣地小公园,方便谈恋爱,不方便野战,因为你不知道哪个窗户口就有一双眼睛盯着。 宿舍楼的房间分部很有规律,房号开头对应楼层,后面两位则是从左到右的房间号。 这个点宿舍走廊里几乎没人,她们在宿舍该煲剧的煲剧,该聊天的聊天,虽然大门紧闭,但笑声时不时的传出来。 羊静轻手轻脚的上楼,她可不想在楼道里遇到什么人引起骚乱,这想法刚一出现,二楼楼道就有个女生在走廊煲电话,穿个睡衣拖鞋,言语上谩骂无度,每一脚都踹在瓷砖墙上,她很瞪了眼羊静,杀气腾腾,好在没说什么,羊静松了口气直接上了三楼。 “302,302……”羊静小声念叨。 羊静站在302门前,门上贴有闲人免进的标语,标语牌上还印有血红色的手指印,字体上更是有钢爪印,不仅如此,门上方的半开玻璃窗内暗红色的光时不时的闪动,一股诡异恐怖的气息自门内传来。 怎么这气氛搞的像鬼屋一样。 羊静扬手敲门,空荡的屋内没有一丝回声,她又接着敲,吱呀作响的长声划破了走廊的宁静,一个披头散发化着烟熏妆的女生将头从门缝中塞出,故意一种吓人的口吻说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羊静不仅没觉得可怕,反而有点尴尬,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楞了片刻才说明来意。 “请问庄惠晴在不在?” 嘭的一声门关上了,女生没有一丝犹豫。 这是什么意思? 羊静再次敲门,敲门声刚起,宿舍内就关了灯,难不成这庄惠晴三个字变成禁言了? “别再敲门了,你找的人不在。”隔壁宿舍开门说道。 “不在?”羊静好奇。 “追求者太多了,庄惠晴早就搬出去了。” 此言一出羊静继续追问,只是她这张脸如今在校园里太过熟悉,一眼就被对方认了出来,急忙叫喊其他舍友,好在羊静动作快,要不然,可真就跑不了了。 羊静跑到宿舍大门口,四个男生都还在,不过多了个女生,两人紧挨坐在台阶上,背对着女生宿舍,男生略带哭腔的向女生哭诉。 这不是刚才在走廊里骂骂咧咧的那个女生吗? 羊静算是明白了,这个女生叫柳燕飞,而男生就是她动手打的那个,这是情侣闹别扭哭诉来了。 还是不要撞见的好。 “谁?羊静?那个老鸨?”柳燕飞三连问。 羊静的拳头攥出了声儿,要淡定,要淡定,一个声音不停的在脑海响起,羊静从身后偷溜走,其余三个男生的目光都聚焦到羊静身上,羊静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们还真是一路货色,都她娘的贱。”女生口无遮拦,怒火已经燃烧,“搞不好她妈也是个老鸨……” 羊静的脚步停了下来,这一刻她终于忍不住了,祸不及家人,骂不及父母,这是羊静的底线,柳燕飞破了底线。 柳燕飞只觉脊背发凉,惊觉的扭头,羊静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卧槽,这不是那个老鸨吗?柳燕飞的表情时刻传达着这样一个信息。 羊静就如骂街少妇般掐腰谩骂,一场世纪大战如火如荼的展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直骂的二人喘息不已,口干舌燥,几个男生瞠目结舌。 “你们这些骚货都是一个样儿,就知道勾搭别人的男朋友,看什么看,你个背叛者……”柳燕飞气喘吁吁的指着她男朋友。 “谁……谁骚货?谁他妈勾搭别人的男朋友了?……”羊静的嗓子如火重烧,声音越来越小。 “飞飞我知道错了,这件事情不都已经过去了嘛。”男生表面是在认错,可态度并没有那么谦恭。 “渣男。”两个女生异口同声,相视一看,哼的一声别过头去。 羊静与柳燕飞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关系,不,准确点儿说应该是不骂不相识,经历过这一次,她们也由原来的四人小团体变成了五人小团体,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为什么柳燕飞愿意与名声恶臭的109做闺蜜,究其原因,柳燕飞也说不明白,后来在回忆中她说过,一个恶名昭彰的女生在那样的场合还敢理直气壮,光这一点儿柳燕飞就相信羊静,至于109的其他三人,那是熟了以后才相信的。 羊静和柳燕飞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柳燕飞她男朋友骂走了,其他三个男生在这种情况下也识趣的离开。 “有个事情我想和你打听一下。”羊静话锋一转。 “啊?我们可刚吵过,你就要向我打听事情?”柳燕飞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如果因为刚才打你男朋友的事情,我可以向你道歉。”羊静缓缓起身,毕恭毕敬的给柳燕飞鞠了个躬,“对不起,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种小人斤斤计较。” 柳燕飞大惊,羊静给她的印象是那种外表强悍的形象,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给人道歉呢。 “别这样,有什么事?你直说。”羊静都这样了,柳燕飞如果再端个架子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想打听下庄惠晴。” “卧槽,那个小婊子?” 柳燕飞这个反应倒是让羊静一惊,庄惠晴的声誉这么差? 经过柳燕飞这一修饰,庄惠晴的形象再次令羊静大跌眼镜,羊静完全低估了那个外表人畜无害的小妖精。 谈起柳燕飞与男朋友吵架的原因,柳燕飞攥紧拳头,牙齿咬的咯嘣响,恨不得将庄惠晴锤爆,越说越气愤。 从柳燕飞的话中得知,庄惠晴在女生中人缘极差,能和她玩到一起的女生寥寥无几。尤其是有男朋友的女生更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究其原因还是庄惠晴的男朋友收割能力,拆散了一对又一对,说来也是奇怪,那些男朋友就像中了迷药般对她死心塌地。 庄惠晴不怎么化妆,肤若凝脂,完全是一个清纯可人的形象,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能让人心头一颤,她在人群中绝对是最亮眼的那颗星。 “她宿舍怎么那个样子?” 柳燕飞轻微一笑,“要不是那样,天天还不得被找事的踩踏了门槛,现在还算好的,自从庄惠晴搬了出去,已经很少有人去找302的麻烦了。” 羊静一声长哦,略有失望。 “你找她是不是怀疑是她诬陷的你?”柳燕飞语出惊人,羊静楞楞的看着她,羊静不敢相信这是初次见面的人说的话。 柳燕飞看了眼羊静吃惊的表情,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干这种事儿的人。” 不像干这种事儿的人?难不成干这种事儿的还写在脸上?羊静顿觉这柳燕飞有趣的很,这种事情还能靠直觉来判断。 “要不是某人看上你,老娘才懒得理你……”柳燕飞嘟囔了这么一句。 “谁看上我的?” 卧槽,这也能听得到?柳燕飞再次惊觉。 “这事儿还不能告诉你,得让他自己亲口说,虽然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颜如玉?” 柳燕飞脸上大写的卧槽两字,宛如晴天霹雳,她是有读心术吧。 “你们什么关系?” 柳燕飞撂下“病人家属”四个字就挥手离开,她不管羊静在身后如何叫唤,默不作声的离开。 病人家属?什么意思?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16 林毅之死 “哎,你听说了吗?大四死了个人。” “谁啊?” “什么?林毅学长死了?” “我昨天见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听说是投湖殉情。” …… 一时间林毅溺死的消息在校园网传遍了,大家众说纷纭,以讹传讹,各种版本的死因都有,尤其是他与庄惠晴的陈年往事,经过修饰传播,愈演愈烈,甚至一度盖过了109事件。 羊静发呆的盯着QQ群里的消息,一条条语音真真的诉说着现场情况。 “菲菲,别难过,这种事情……”沈一薇安慰道。 吴梓菲以泪洗面,女孩子形象在瞬间土崩瓦解,那种失去的感觉令她泪如雨下。 这一幕似曾相识,羊静似乎在哪儿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好奇怪。”文婷婷盯着手机道。 “是很奇怪,老林明明就不会游泳,怎么可能溺死呢。”吴梓菲哭哭啼啼。 “正因为不会游泳才会溺死,会游泳有几个溺死的。”沈一薇插话道。 “不对,我说的奇怪不是指这个,我怎么觉得这一幕好像……”文婷婷秀眉微皱,若有所思。 “发生过!”羊静语出惊人。 “没错。”文婷婷拍手赞同。 两人面面相觑,细思极恐。 遇到似曾相识的场景这很正常,对每个人来说都很正常,可两个人同时对一个场景有印象,这种事情史无前例,至少在羊静和文婷婷的认知中是没有的。 “你们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儿印象。”沈一薇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不是吧,这么邪门。 吴梓菲面露惊色,“我……我好像也有点儿印象。” 四个人同时,这太匪夷所思了。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晴天霹雳,四个女生吓的惊叫。 太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一时间她们看向彼此,竟对这宿舍起了害怕之心,每个角落都充满着诡异,包括人。 错乱的记忆在羊静脑海中闪过,她再一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她到底是谁? 四个人的事情她是如此熟悉又陌生,熟悉的只局限于学校内的事情,除此以外就是陌生的地方。 一个人怎么可能记不得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庭。 她们真的是她们吗? 不管是门开四季还是雪天凶杀,如此真实又如此诡异,它就似一场没有尽头的梦,不断萦绕着羊静。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让四个女生惊叫,惊慌失措。 “谁……谁啊。”沈一薇结巴道。 “您好,我们是锦城派出所的,有点儿情况需要向你们了解一下。” 锦城派出所?找我们有什么事儿? 羊静开了门,一男一女站在门前,男人西装革履,女人警服装扮。 “您好,我是锦城派出所的康建,这是我的同事董月儿。” “您好。” “请问两位警官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吗?” 如果是109事件,断不会惊动警察,毕竟这只是以讹传讹的谣言,没有实际案件发生。 “方便我们进去吗?”董月儿礼貌道。 董月儿拿出几张案发现场的照片,询问的情况也无非是案发时间她们四个人在何地,在干什么,还有就是她们与林毅的关系,最后一次与林毅接触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之类的常规问题。 一一做完笔录之后,董月儿合上笔录,关掉录音笔,“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只有我们六个人知道。” 只有六个人知道? “你们听说过一本叫《红人馆》的书吗?”董月儿手持照片说道。 这三个字如同利刃直击羊静内心,《红人馆》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她的作品,她的心血。 照片是在案发现场拍摄的,尸体样貌并未拍全,只是部分特写,清楚的拍下了胸口紧握着的《红人馆》。 羊静忙问道:“这本书现在在哪儿?” 康建摇了摇头,“失踪了。” 失踪了?怎么可能?警察办案不应该是当做证物封存起来的吗?怎么会失踪了? 各种疑问一时间涌上心头。 “这本书的作者叫做泡芙山羊,你们知道这个人吗?” 三人同一时间看向了羊静,还未等开口羊静便主动承认了,“是我。” “是你?”康建略带疑问的口吻,同时不停打量着羊静,似有话说。 “有什么问题吗?”羊静同样疑惑。 “别开玩笑了,这本书发表于1990年,你今年最多也不过二十三四岁,怎么可能是你。”康建语出惊人。 1990年?怎么可能这本书发表时间是2017年,怎么会变成1990年。 “不可能,绝不可能。对了,当时发行的时候我给你们每个人都送了一本,上面还有我的签名。”羊静望着众人,只是这一刻三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多了一丝困惑。 “静静,你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大,要不要……” “不可能,不可能。”羊静瘫坐在床上,自己一手创作的心血怎么可能变成别人的东西,要说名字错了什么都好说,可这发行时间怎么可能会提前了27年。 羊静上床翻找,她几乎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可惜一无所获。 犹记得当初《红人馆》人气不佳,屡屡受挫,羊静为了给自己的处女作留下纪念,自己花的钱去出版社印刷了十本,并且还自作多情的留下了签名,她们三人还调侃,说要作为传家宝传给下一代。 “我们这次来找你们的重点是这本《红人馆》里潜藏的东西,在我看来虽然不可思议,但确确实实的告诉了我,这本《红人馆》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康建的话如雷贯耳,预知未来四个字显得如此玄乎诡异,不真实。 文婷婷呵呵一笑,“康警官,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 “他不是在开玩笑。”董月儿冷脸严肃道。 “《红人馆》一共有十六章,前十六章围绕着你们四个人,以109为中心发生的各种案件,包括你们被冤枉的109事件。” “前十六章?” 不止这点儿,应该是三十章。 “第十六章以后只有页码,没有文字,所以才说前十六章。” 沈一薇急切道:“那上面有没有说是谁冤枉的我们?” 康建摇头道:“第十六章的标题是林毅之死,至于之后的内容我们无从得知。” 不可能,《红人馆》写的是我们四个人的大学生活,这是一部青春校园小说,哪来的林毅之死。 羊静始终沉默不语,她认真的听康建讲述着《红人馆》中的内容,一点一滴,不曾有遗漏。 听完以后羊静可以断定他们看到的那本《红人馆》并不是自己的作品,发行时间不同,内容不同,可奇怪的是为什么书中涉及的人物名字一模一样,重合度之高令人瞠目结舌。 羊静上网搜索,没想到还真有这部《红人馆》,作者同样是泡芙山羊,同样的作品名,同样的笔名,同样的封面,一瞬间甚至让羊静觉得这就是她写的《红人馆》。 这部《红人馆》是一部推理悬疑小说,由一个个短篇小故事组成,女一号羊静是有名的高中生侦探,可是她却被某一个犯罪组织强灌毒药,变成了个小学生,虽然身体变小了,但是脑子依旧和17岁的名侦探一样,漂亮的解决了连大人都没有办法的案件。 “这不就是名侦探柯南的剧情吗?”羊静忍不住吐槽。 “名侦探柯南?你说的是那个被封印九尾妖狐的吊车尾通过不懈努力成为名侦探的动漫。” 额,我该怎么吐槽,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羊静上网一搜,好家伙,还真是名侦探柯南,不仅如此,不管是动漫,电影,还是小说,通通变成了挂羊头卖狗肉的劣质产品,有的甚至连明星的名字都对不上号了,这一切不真实的就像乱七八糟的梦境,没有依据。 “如果你们知道有关泡芙山羊的任何事情,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接过康建名片,羊静陷入了沉思。 对了,我记得图书馆有几本《红人馆》,羊静第一时间奔赴图书馆。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17 寻求无果 羊静穿过林荫小道,她特意选择不引人注意的公园区,就是怕109事件再起。 校园里人不少,但安河桥附近却鲜有人迹,林毅死亡的消息闹得人心惶惶,甚至一度传出有闹鬼的消息,说什么林毅冤死之类的话。 那座安河桥也被警戒线拉了起来,禁止靠近,警戒线外有三三两两抱有好奇心的同学,驻足观望,对河下指指点点,颇有说辞。 羊静绕过安河桥,从不远处的另一座三省桥过,由于两座桥隔的不远,亦有人立于三省桥,用手机远距离对焦观察,像侦探一样,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校园里诸如此类的名字比比皆是,什么自强楼,厚德楼,善学馆,笃行小道,就连食堂名字都是满满的权贵之气,叫御膳房。 这些充满文艺气息,与众不同的学习氛围是羊静选择这个学校的原因之一。 羊静是个文艺少女,满身的文艺气息令她看起来有一种别具一格的清纯感,哪怕是109事件出来以后,追求者仍然不在少数,只是敢勇于表白的人并不多。 见其经过三省桥,仍有人将视线锁定在她身上,与身旁同学窃窃私语,伴随着违和的笑容,羊静知道准没好话。 过三省桥左转是安河桥,经安河桥便是图书馆,所以如果安河桥通行的话走这里更近一些。 过三省桥直行是女生宿舍,安河桥直行也是女生宿舍,外加上羊静她们那边的宿舍楼一共是十二栋女生宿舍。 图书馆人很少,空荡荡的只有认真学习的人,那些个蹭空调,蹭网的同学已然不见踪影。 见羊静前来,新来的图书管理员没给她好脸色,瞪了个眼,羊静直接无视掉了。 “什么情况?我又没得罪她。”羊静嘟囔了一句。 她径直走向《红人馆》所在的书架,两个图书管理员窃窃私语,时不时的看向羊静。 羊静知道自己说的再多都没用,有些东西越描越黑,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H,H……”羊静仔细的在书架上寻找,她捐献的四本《红人馆》竟然一本都不在,这个时候她是不知道该开心呢,还是难过呢。 “凌峰学弟,能不能帮我找一找《红人馆》的借阅记录。”如今凌峰是羊静唯一能依托上的人了。 凌峰这个人属于腼腆型,是个和女生说话就会脸红的大男孩,他平时话不多,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安心的整理书籍。 羊静和他有过一次交流,只说了两句话他的脸就红到了脖子根,只是这一次不同,他没有脸红。 他安静的领羊静来到了电脑前,不到一分钟时间他便将《红人馆》的借阅记录调了出来。 羊静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三本最终的借阅人分别是林毅、柳燕飞、邓宇航,还有这最后一本显示在图书馆内并未借出。 “凌峰学弟,我想借这剩下的一本《红人馆》,请你帮我找一下。” “嗯,好。”凌峰果断答应。 接下来近两个小时时间里,他们几乎翻遍了整个图书馆,连同109的其他两人,均没有找到这本《红人馆》。 “奇怪,不可能啊,每本书的借阅记录都有明确记载,没有登记是不可能拿出去的。”凌峰显得有些诧异。 “没事儿,找不到就先算了吧,等找到了你再联系我,我们加个微信。”羊静的主动要求倒是让凌峰一惊,不过他还是欣然接受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凌峰有点儿奇怪?”这是文婷婷出了图书馆之后的第一句话。 “说不定和新来的图书管理员聊的来,改掉了这害羞的习惯。”沈一薇道。 “害羞哪儿是想改就能改得掉的。”(文) “我先去找一趟柳燕飞,借阅记录里面有她。”羊静直奔主题。 此时的文婷婷和沈一薇还不知道柳燕飞是何许人也。 图书馆储物柜室。 凌峰打开柜子,他翻开背包,从中取出一本书,翻开书本,只见“第十七章寻求无果”的标题,最后一行赫然写道“借着微弱的路灯,安河桥下漂浮着一具尸体”。 站在女生宿舍门口,羊静犹豫了,这晚上去找她还好说,可这大白天的去找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别到时候再传出点儿不好的事情,搞坏了人家的名声就说不过去了。 “走,回宿舍。” 回到宿舍后,羊静拨通了颜如玉的电话,她觉得颜如玉应该有柳燕飞的联系方式,果不其然,要来柳燕飞的联系方式后,可是几经联系无人应答,这可头疼了。 “不是,我送你们的《红人馆》你们都不记得了吗?”羊静再次询问道。 三个人同时摇头。 不应该啊,一个人不记得还好说,这三个人同时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对了,码字记录。 羊静一拍脑门,暗叫糊涂,这发表前自己不是将稿子存在了QQ空间里了吗? 然而接下来一幕让羊静的心凉到了底,她明明保存起来的记录凭空消失了。 怎么可能? 不仅如此,就连前期的人物设置,剧情设置部分也都消失不见了,一丁点儿痕迹都没留下,就好像不曾有过《红人馆》这一书似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时间线错乱? 羊静在这一瞬间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神经病,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根本无法用正常的逻辑思维来考虑。 那十本《红人馆》,109每个人一本,图书馆捐了四本,还剩下两本,这两本送给谁了,羊静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没有,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现在109的那四本离奇消失了,图书馆的四本,一本在林毅死后不见了,一本在图书馆不见了,现下唯一的线索就是柳燕飞和邓宇航的那两本,可惜的是借阅记录里只有姓名和院系,柳燕飞既然联系不上,那只能找邓宇航。 可这邓宇航又是谁? 这不找还好,一找她们更绝望,邓宇航休学了。 这《红人馆》到底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这么难寻。 羊静捉摸不透,也想不透,不过经历过的种种都在告诉她,这本《红人馆》绝不一般。 羊静闭目冥想,往事历历在目,极具混乱,复杂,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红人馆》发生,围绕着《红人馆》展开,可《红人馆》到底是什么?只是她一手缔造的一部小说吗?那为什么她连详细的剧情都想不起来? 这一点无疑加剧了羊静对既定事实的怀疑。 坐在女生宿舍斜对面的花坛上,羊静将所有事情进行了二次思考,她竟发现对《红人馆》的记忆越来越模糊,甚至连大概剧情都忘的差不多了。 “不行,一定要找到这本书。”羊静相信如果继续下去,或许不止这本书,她有可能忘记所有东西,包括拥有的一切。 “话说这柳燕飞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羊静有些烦躁,急不可耐。 文婷婷和沈一薇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下午半天她们找到了邓宇航的联系方式,可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后来又去了班主任那里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找来了邓宇航父母的电话。 “静静,有个坏消息……”文婷婷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 “邓宇航死了,车祸。” 羊静惊讶不已,“什么?死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因为《红人馆》又死了一个人,这也太邪门了吧。 “难不成柳燕飞也……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羊静自言自语。 “怎么样?找到柳燕飞了吗?” 羊静失望的摇了摇头,“没有。” “或许她只是手机没电了呢。”沈一薇安慰道。 “现在有几个人会手机没电关机的。”文婷婷的一句话顿时让羊静的心凉到了冰点。 “啊……”不远处安河桥边一女生大叫。 羊静没有犹豫,一瞬间跑向安河桥。 女生瑟瑟发抖的瘫坐在地上,艰难的挪动身体想要远离安河桥,嘴里念叨着有鬼,有鬼。 借着微弱的路灯,安河桥下漂浮着一具尸体。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18 安河自杀 尸体面部向下,看不清模样,不过根据衣着打扮确是个女孩,身形样貌与柳燕飞略有相似。 羊静楞在岸边不敢靠近,死亡带来的恐惧让安河桥充斥着诡异。 围观驻足人越来越多,只是无人敢靠近。 一个小时左右,警察再次来到了案发地点,同样的案子,同样的警察,不同的死者。 死者正是羊静苦苦寻找的柳燕飞,羊静、文婷婷等三人面面相觑。 同一个地点,同一种死亡方式,这太诡异了。 一时间有关安河桥的传说络绎不绝,整个学校甚至整个永乐市都传遍了,莘莘学子大学离奇的安河桥事件。 “传说在上古时期,蚩尤黄帝大战,最终以蚩尤砍头断肢结束,但是这蚩尤血烈毒无比,熔岩断石,散发出的瘴气更是杀人于无形,死伤无数,人间民不聊生,后女娲炼石补天,以一块五彩水晶石落于人间形成这安河桥,方才将蚩尤血的瘴气镇压,自此人民得以安居乐业。”沈一薇一板一正的盯着手机。 “你在说什么?”稍微缓和一些的吴梓菲好奇道。 “安河桥的传说啊,还有说什么安河桥下是以前的乱葬岗,下面镇压着无数冤魂,如今安河桥的结界被破坏,冤魂出来索命了。” “有时间还是多看看书,别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文婷婷手不离镜,臭美的在给自己补妆。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你说你一个天天只知道臭美的老娘们儿,看书,这辈子都不可能看书的。”吴梓菲不甘示弱。 “声音小点儿,别打扰我煲剧。”沈一薇目不转睛盯着狗血言情剧,看得是不亦乐乎。 羊静仍惊魂未定,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安河桥的传说,时不时吓唬一声。 这一幕突然静止,吵闹不堪的宿舍顿时安静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羊静惊讶的穿梭在她们之间,不管如何呼唤,触碰,都没有回声儿,这个世界静谧停止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羊静的眼前闪过一幕幕过往,似真似假,如梦如幻,真实与虚幻交融在了一起,难以分辨。 “喂,静静,静静……” “诶?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这都中午了你还睡。”吴梓菲合上书,伸懒腰道。 “说好听点儿是你要来图书馆的,怎么一到这儿你就瞌睡虫附身,怎么叫都叫不醒。”文婷婷转笔吐槽。 “嘘,声音小点儿,别打扰别人学习。”沈一薇推了推眼镜。 羊静望着窗外的酷暑,蝉鸣声不绝于耳。 原来是梦,这场梦好长,好真。 “走我请你们吃泡芙。”文婷婷收拾东西。 “婷婷你安的什么心,我泡芙过敏你还请我们吃泡芙。” 泡芙过敏?羊静惊讶的看向吴梓菲,她不敢相信泡芙过敏这四个字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个最爱泡芙的女孩子什么时候泡芙过敏了? 还有为什么文婷婷会来图书馆,她不是最讨厌学习的吗? 羊静望着文婷婷面前那一堆各种考证的书本,越想越不对劲儿。 不仅是她,沈一薇最讨厌戴眼镜,哪怕是近视了她佩戴的也是隐形眼镜。 “这到底是怎么……”羊静惊恐的看向自己面前的那本《红人馆》,它身上有股恐怖诡异的气息,一时间羊静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傻楞着一动不动。 突然间它竟然自动翻开书本,一页一页如有灵性,速度越来越快,唰唰唰的最终停留在一空白页上。 羊静战战兢兢的伸出手,她缓缓靠近,越是靠近,心里越不安,她仿佛可以看到自书中散发出的戾气,带来的冲击感让她望而却步。 忽然,空白页上惊现血红色字迹,“你好啊,XX。”大片空白处一只血手印出现,下一秒,血手印出现在了桌面上,离自己越来越近。 羊静下意识的拉着吴梓菲的手,“菲菲,快跑!”可在握住的瞬间,吴梓菲以手为中心向身体扩散,几乎在瞬间便化为了点点灰烬,随风飘散,接着图书馆内的所有人在同一时间化为尘土,随风飘散。 无比惊恐中,羊静回到了现在,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为什么两个人同时死在安河桥下,要说没什么,确实有点儿说不过去。”文婷婷摸着下巴思考道。 刚才那一幕还在脑海中浮现,一颦一笑竟是如此的真实可怕,让她心有余悸。 “静姐,静姐,你怎么有点儿心神不宁。” “我总觉得有点儿不正常。”羊静语出惊人。 “当然不正常了,一个地方死两个人。”文婷婷边补妆边说道。 “我不是说安河桥不正常,我说的是……你们不正常。” “我们?静静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傻了。”吴梓菲与沈一薇小声道。 “婷婷,你不喜欢看书学习,那你的成绩为什么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薇薇,你看那么多爱情剧,你为什么没男朋友?菲菲,你明明喜欢吃泡芙,为什么会泡芙过敏?” “我聪明呗。”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泡芙过敏?泡芙过敏了,老娘都不会过敏。” 不对,她们的性格应该不是这样的。 羊静似乎想起点儿什么,可一细想,又想不起来。 “为什么武侠小说中的狗血剧情会降到我身上,一到关键时候就失忆。”羊静自槽道。 咚咚咚,敲门声又起。 “谁啊。”羊静不耐烦道。 “您好,我是锦城派出所的康建。” 又是他? 同样门外站着两个人,董月儿挥手打招呼,进门后又是同样的情况。 “这次我们同样在死者胸前发现了那本《红人馆》。” 又是《红人馆》?怎么和死亡通知书一样邪门,我的小说再不堪也不至于死人吧。 羊静无奈一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文婷婷稍作犹豫问道:“现在这本书还在吗?” 康建失望的摇了摇头,“与上次的情况一致,只是这次没有放入证物室,直接放在了摄像头下面,可还是凭空消失了。” 说话间康建将那段监控视频拿出来,确确实实《红人馆》就在镜头下消失了。 “好在第一时间我将书上的内容全部拍了下来,与之前相比,这次多了一章。”董月儿翻开相册,诡异再一次发生,她所拍下来的照片全部黑屏,一个字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明明一张一张拍了……”董月儿惊愕道。 难不成这又是《永生银行》搞的鬼? 羊静顿了好久才开口,“两位警官,邓宇航死的消息你们听说了吗?” “邓宇航?” “没错,《红人馆》的另一个持有者。”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围绕着《红人馆》持有者杀人的?” 羊静努力的点了点头,因为她知道一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个冬天109的三个人死于非命。 一开始羊静还没想什么,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以后,她明白了为什么菲婷薇三人会死,那不正是因为她们也曾拥有过《红人馆》这本书吗? 不对,109的三具尸体是羊静,文婷婷和沈一薇,也就是说自己会死?可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吴梓菲,以吴梓菲的视角去看这个事情呢?不明白,不明白。 董月儿说:“其实我们也怀疑这两宗案子与这本《红人馆》密不可分,毕竟我们也遇到过类似的案子。” 康建插话道:“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会知道邓宇航也拥有《红人馆》?” 羊静将自己在图书馆做图书管理员的经过,以及发现四本《红人馆》的故事告知了他们二人,同时他们对羊静前一天所说的她送过109其他三人《红人馆》的事情尤为关注,再三询问三人得到他们否定后方才罢休。 “好了,事情就到此为止吧,记住你们四个人别单独行动,尽量待在一起。”康建好心提醒。 “那个……康警官,关于柳燕飞的事情……”羊静欲言又止,柳燕飞对她来说就像是刚认识的朋友,这突然就……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形容。 “柳燕飞是跳河自杀,有目击证人目睹了经过,我们调取监控确实是这样,三天前她在校外的安河自杀……” 三天前?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19 持续发酵 三天前?怎么可能,我昨天刚见过她。 羊静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她知道,如果她说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恐慌。 可如果柳燕飞是三天前跳河自杀的,那她昨晚见到的又是谁呢?光是想想羊静都觉得脊背发凉,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女生宿舍离安河桥不远,会不会真的是……羊静不敢再想。 柳燕飞事件一出,安河桥的传说更加诡异,几天时间别说夜晚,就算是白天校园里都人烟罕至。 出去上课吃饭都是成群结队,三五个人都少见,基本都是一大趟十多个人。 校方应对这类事件做出了晚上不熄灯的决定,校园里灯光暗的地方也都通上了路灯,原本有灯的地方也换上了更亮的灯泡,势必要将整个校园浸没在灯光下,做到灯火通明。 即便如此,有的同学依旧不放心,她们甚至选择搬出宿舍,哪怕是几个同学挤在宾馆的单人间里也比这宿舍安全。 安河桥附近的女生宿舍最为严重,整栋宿舍全部搬空。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有的家长直接申请了休学,事情不处理完,不让子女复课。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安河桥下仍三天两头有人溺水身亡,闹得是人心惶惶,学校被迫不得不停课。 警方封锁了整个学校,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与此同时还在安河桥附近安下了数十个监控探头,每天24小时轮班监视,就这样事情才稍有缓和。 这段时间里警方调取了图书馆所有的借阅记录,奇怪的是在这浩瀚的记录中唯一没有的就是《红人馆》的借阅记录,甚至于图书管理员无人知晓有《红人馆》这一书的存在,这其中包括凌峰。 《红人馆》就像人间蒸发般没有留下半点儿存在过的痕迹。 一个月后,安河桥事件得以尘埃落定,校方遂通知所有学生开学,不过安河桥附近的区域仍然处于封锁状态,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开学当天,学校通知安河桥已由风水师专门看过,安河桥事件已过,同学切勿胡乱议论,散播谣言,同样109事件在这次风波的影响下荡然无存。 “事情终于结束了,我们的谣言也过去了,一石二鸟。”吴梓菲长舒一口气。 “真的过去了吗?”羊静忧伤的看着天空,操场上热衷于运动的同学再次将寂静已久的校园唤醒。 文婷婷秀眉一皱,“我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呸呸呸,乌鸦嘴,校长说了不许私下议论。”沈一薇急忙捂嘴制止。 文婷婷再言:“真的能捂住这悠悠众口吗?” “如果真的是以《红人馆》的拥有者为目标的话,为什么在柳燕飞死后还会有人继续溺死在安河桥下?”羊静此话一出,顿时打闹的婷薇二人停了下来,吵闹的校园只有她们这里死一般的寂静。 是啊,为什么呢? “康警官说过,后来溺死的同学尸体旁并未见到《红人馆》的影子,所以他们才会排除《红人馆》的可能性,但是真的如此吗?我们都忽略了一点儿。” “静静,你别说的这么吓人好吗?” 文婷婷略有所思,接话道:“难不成你说的是所有看过《红人馆》的人?” 羊静起身道:“或许是我想多了。” 开学第二日,早六点半,有人报警,安河桥下又有人溺死,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二十三人。 惊世震俗的安河桥事件在稳定了一个月后再次以如此面目示人,登上了各大卫视头条,一时间莘莘学子学校成了众矢之的,网络上针对校方开学事情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和谴责,校方也被迫出来道歉,校长等一干主干更是撤职查办。 然而在警方核对死者身份时发现,这溺死的二十三名死者中有八名是未归学子。 什么意思?这未归学子指的是在校方通知开学复课以后,由于家长不同意等原因而未复课的学生。 诡异的是这八个学生位于全国各地,最远的甚至有两千多公里,如此遥远的距离为何会同一时间出现在学校?还同一时间死亡?耐人寻味。 警察联系上他们各自的家属,得到的答案竟然是惊人的一致,昨晚吃饭时还在家,早上起床就见不到人了,如此遥远的距离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赶到两千多公里的学校的,细思极恐。 更加恐惧的还在下面,永乐市警方协同各市警方一起调查该案,惊奇的发现,死者必经的各大路口均未发现深夜外出的迹象,甚至于各大交通也并没有其登记外出的出行记录,他们凭空出现在了永乐市? 事情持续发酵,愈演愈烈,不仅是整个莘莘学子学校,就连整个永乐市都闹得人心惶惶。 警方极力的压制消息扩散的速度,然而现代科技发展的速度太过惊人,通过微视频软件已经将该消息散播到全国,乃至世界范围。 此时羊静心底万分惊恐,只有她知道她曾将《红人馆》送人的事实,一定要在冬天来临之前将这件事情解决,要不然就会有三个人死在宿舍。 可为什么会死在宿舍呢?不应该是安河桥下吗?而且为什么吴梓菲会活着?而我为什么会以她的视角看到了整个事情的发展?种种疑问涌上心头,不得解答。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羊静想要告诉她们她所知道的一切,可她又害怕,又忌惮,她害怕一旦告诉了她们便会加快她们的死亡,到时候自己真的是万劫不复,罪孽深重了。 现下最需要做的便是找到这剩下的《红人馆》,不能再让它为非作歹,肆意妄为了。 可到底该怎么做呢?茫茫大海捞针比登天还难。 “著名畅销书作家泡芙山羊昨日十时三十六分以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虐待儿童罪被警方逮捕,据悉在过去的十五年时间里,她以作家泡芙山羊的身份蓄谋接近读者,对孩童实行猥亵,后将当事人一家恶意杀害,分肢……” 电视上播报着一则则有关报道,羊静目不转睛的看着画面中的泡芙山羊,她是个满头白发,年过花甲的老人,走路战战兢兢,铐起来的双手颤颤巍巍,忧伤的眼神中似有无尽的冤情。 “现在真的是什么人都有,六十一岁的高龄还猥琐,真是禽兽不如。” “人面兽心说的就是这种人,表面上为人师表,黑心黑到骨子里了。” …… 突然慈眉善目的老人怒视镜头,“不用着急,下一个就是你,哈哈……”她指着镜头,发疯似的大笑。 此时屏幕上泡芙山羊四个字前面的名字羊静方才注意到是“吴梓菲”三个字。 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终于发现事情的矛盾了吗?” “谁,是谁在说话。”羊静惊慌失措的看向玻璃外那个熟悉的人,“颜如……玉!” “好久不见了。” 回过神来时,颜如玉已坐在她对面。 “你还是喜欢没事就来肯德基坐坐。”看着羊静满脸疑惑,颜如玉呵呵一笑,“算了,反正说那么多你也不记得了。” “你是谁?” “你不是都说了嘛,颜如玉。” “不,你不是颜如玉。” “为什么我不是颜如玉。” “因为你……对啊,他为什么不是颜如玉。” “告诉我,我为什么不是颜如玉。” 颜如玉这一问,直接让羊静心绪大乱,他为什么不是颜如玉,他不是颜如玉又是谁? “你又是谁?你真的是羊静吗?” 羊静头痛欲裂,这一问让她彻底迷失了,她仿佛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人,她就像从石头中蹦出来的石猴,没有来历,没有过往。 “呵呵,真自恋,取这样一个名字你羞不羞?”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也给你取个名字叫黄金屋,可好?” “你咋不叫我黄金宝呢。” “黄金屋比黄金宝更大,更值钱。” “你个流氓……” 羊静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她的心莫名的痛了起来,痛彻心扉,令她声嘶力竭。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20 恢复如初 羊静从朦胧中醒来,睡眼惺忪,头昏脑涨。 “静静,你可算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了。”吴梓菲一把抱过羊静,带着哭腔说道。 羊静盯着吴梓菲看了几秒,那个电视上的新闻仍记忆犹新,真实性到底占据了多少,她不知道。 “行啦行啦,既然醒了就没什么事情了。”沈一薇一把扯过吴梓菲。 “校医说你最近太累了,休息好了就没事了。”文婷婷补充道。 “什么校医啊,就是庸医,哪有累着昏迷三天的。” 羊静头痛欲裂,“什么校医,学校不是停课了吗?” “停课?停什么课?静静你睡傻了吧。” 没停课?可明明…… 羊静路过安河桥时,安河桥已经解封,学生毫无顾忌的从安河桥上走过,桥边长凳上的情侣卿卿我我,毫不顾忌。 昏迷的三天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羊静望着安河桥下清澈的河水,这一切就好似没发生过一样,难道这真的就是一场梦吗? 怎么可能?它如此真实。 “静静,好久不见。” 远处的呼喊声竟是如此熟悉,这声音是柳燕飞? 羊静循声望去,柳燕飞正飞奔而来,满面红光,挥舞着双手,与水中泡烂的面相判若两人,那画面时不时的在羊静脑海闪现,惊心动魄。 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怎么会? 柳燕飞与其他三人打的火热,关系非常好,好到羊静出乎意料,她不知道柳燕飞是什么时候与她们认识的,又是因为什么与她们玩的这么好,这一段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不曾在羊静的记忆中留下任何痕迹。 “静静,你终于醒了,你可把我们大伙儿吓坏了。”柳燕飞上前就是一顿关心,羊静一愣一愣,至今都还不敢相信这已死之人是如何做到起死回生的。 “柳燕飞,那本《红人馆》还在你那儿吗?”羊静直奔主题。 “《红人馆》?什么《红人馆》?” “你不是去图书馆借了一本《红人馆》吗?” “像我这种看见书头就疼的人怎么可能去图书馆那种圣贤之地?” “静静是不是又睡糊涂了?”柳燕飞搂过文婷婷轻声说道,文婷婷憋笑,“有可能。” 如果说柳燕飞没有借阅《红人馆》的话,那《红人馆》是不是还在图书馆里? “你们先回去,我有点儿事去去就来。”羊静随便交代了两句便急忙离开,直奔图书馆。 “你说这静静怎么回事儿,一觉醒来,一会儿说停课,一会儿又说《红人馆》,难不成真的魔怔了?”吴梓菲略有怀疑。 “小飞飞,这《红人馆》静静不是送了一本给你吗?你不记得了?”(文) “她送的那本叫《红人馆》吗?我压根就没翻过,谁还记得书名啊。” “你这没心没肺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你除了知道你们家航航你还知道谁?” “别和我提他,看见他就烦人。” 几个女生八卦起来,有说有笑的向109宿舍走去。 图书馆还与往日一样,一切恢复到了109事情之前的状态,林毅与其他几个从未见过面的图书管理员在一旁小声聊天。 经过时羊静打了个招呼,令她没想到的是,林毅与凌峰竟然满脸兴奋,态度一改之前,像极了恋爱中羞涩的大男孩。 怎么回事儿?羊静一脸懵。 “羊静学妹,你需要找什么?学长帮你。”林毅第一时间冲了过来,礼貌性的过来帮忙。 “不是什么重要的书,不劳烦学长了,还是我自己来吧。”羊静委婉谢绝,可仍旧抵不过林毅的热情。 这林毅也太热情了吧,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不仅是林毅,这凌峰也不甘示弱,两人一前一后像伺候主子般侍奉左右,让羊静极其不适应。 寻了小半天也没找到《红人馆》的影子,电脑记录中也不曾存在《红人馆》这样的书,就连类似的都没有。 “静姐,我们买了西瓜赶紧回来。”这条微信语音让她失望的心理稍微有些缓和,一股暖意袭来。 其实我有她们也就足够了。 经过安河桥时一同学正站在桥上看着河水,他面露悲伤,脸上还挂着泪痕,只见他单脚骑上石头护栏。 “同学,千万别……” 只见噗通一声,他应声入水。 “救命啊,来人哪。”羊静几乎是声嘶力竭般的呐喊,她俯身一看,那个同学竟然在河里游起了泳。 “别叫了,我游个泳而已。”男同学水下呼喊道。 游个泳还搞这么大阵仗。 羊静差点儿爆粗口。 “邓宇航,你又想不开啦,是不是你那小女朋友又惹你生气了。”闻声而来的男同学岸上嘲笑道。 邓宇航?那个休学死去的男同学? “邓宇航你有没有在图书馆借过一本《红人馆》?” “没有,你谁啊。” 没有?羊静自顾自的离开。 推门而入,四个人早已恭候多时。 “静静,你是不是去约会你家白玉王子了?” “白玉王子?谁啊?”柳燕飞第一时间开始八卦,吴梓菲小声嘀咕了句。 “什么?那个小王八羔子竟然泡上了咱们家静静?” “小王八羔子?” 这称呼确实有点儿…… 文婷婷随手从枕头下拿出一本《红人馆》递给羊静,羊静急忙一把夺过书,快速翻开,一页两页三页,她翻的很快。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上面不是……”文婷婷望着这除了封面以外厚实的一本空白纸,顿时愣了神。 吴梓菲、沈一薇也拿出自己那两本,翻开以后也是同样的情况,都是白纸,当然这也包括了羊静自己那一本。 “为什么会是白纸?”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小飞飞,你回去找找你那本是不是也是白纸?” 羊静反问道:“她那本?” “对啊,你忘了你也送了她一本吗?” “我送了她一本?那她为什么还要去图书馆再借一本?” “我没有去图书馆借过书,真的没有。”柳燕飞解释道。 “那你那本书呢?” 柳燕飞吞吞吐吐,“好像……好像被我弟拿走了。” “你弟?你弟现在在哪儿?”羊静一把扯住柳燕飞的肩膀,发疯似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疼疼疼。” “静静,你怎么了?你冷静点儿。”吴梓菲拍了拍羊静的肩膀。 羊静莫名其妙的被惊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的有些神志不清。 “她弟就是颜如玉啊,你们刚才不是刚见过吗?” 颜如玉?他们…… 柳燕飞揉着胳膊说道:“我随我妈姓柳,他随我爸姓颜。” “你们知道这书我还送过谁吗?” 四个人均摇了摇头,异口同声说了句不知道。 十本书,我们五个人一人一本,图书馆捐赠了四本,也就是说还剩下一本,如果找到这仅剩的最后一本,或许就能解开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也许她们就不用死了。 柳燕飞电话响起,她笑眯眯的接通电话,然而后一秒,笑容尽失,取而代之的是泪崩,她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儿? 这时QQ群里发来了消息,一张溺水死亡的照片,这不就是刚才在河里游泳的那个男同学吗? “这是小飞飞的男朋友!”沈一薇此言一出,羊静方才想起来这不正是那一晚在女生宿舍门前等待柳燕飞的男同学吗? 羊静一时间瘫坐在地,邓宇航终究还是没逃过这一劫,《红人馆》的诅咒还在。 羊静阴冷着脸。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21 死缠烂打 “听说了没,这安河桥下淹死了个人。” “听说是大三的学长,失恋,跳河自杀。” “呦,那他这女朋友应该是个绝世美女吧。” “你还不知道啊。” “什么?原来是她啊。” …… 一时间柳燕飞的事情传的是沸沸扬扬,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甚至于一度传闻她就是杀人凶手的言论,严重影响了柳燕飞的日常生活。 羊静看着日渐憔悴的柳燕飞,心中顿时多了一丝怜悯,几日不见,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这皮肤暗黄不说,整张脸也瘦了一圈,茶饭不思,脸上始终挂着泪痕。 “静静,你说如果我当时不和他闹别扭,他会不会就不会想不开了。” “这是意外,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只是在河里游泳。” 吴梓菲拉了拉羊静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说多了也没用,柳燕飞什么都听不进去。 “你们先去上课吧,不用管我,让我一个人静静就好了。” “好,那你有什么事就微信联系。” …… 警戒线还像往常一样封住了安河桥,禁止任何人靠近,一切都没变,唯一换了的就是死者,还有变换位置的《红人馆》,这一次它并没有出现在尸体旁边。 羊静望着安河桥下有些出神,这安河桥的诡异她是知道的,一连二十几条人命丢在这里,可为什么已死之人又复活再死一次呢?这不是狗尾续貂多此一举吗? “难道是要我救他们?”目前拥有这段记忆的人只有自己,不是这个又是什么呢。 “静静,你说什么?” 羊静望着缓缓流动的河水入了神,水流流经水草,它虽随水流有所摆动,但依旧由一根细长的根须连接着,另有几只水黾浮于水面,顺流而下,不管水下有如何动静,它们都能稳健如山。 “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们。”话到嘴边羊静又咽了回去,她不确定在告诉她们这段时间她的所见所闻之后,她们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她不敢冒这个风险。 三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羊静,她们知道羊静有事要说,只是出于礼貌一直没有细问。 羊静话锋一转,“《红人馆Ⅱ》我已经准备动笔了,到时候还请各位姐妹多多支持。” “你可是我们109的大作家,加油!” “静姐,你是最棒的。” “干巴爹!” 一转脸,羊静冷下了脸,不管事情如何发展,她需要找到那个根源,就像那根细长的根须,只有找到根源所在她才能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诡异的事情。 往事历历在目,她是时候真正去会会有可能知道所有事情真相的那个人了。 羊静的焦点放在了颜如玉的身上,不管是图书馆跳跃式的开门方式,还是肯德基他说的那些怪异难懂的话,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羊静,颜如玉知晓全部的真相。 四个人急急忙忙的去上历史课,羊静罕见的迟到了这么一次。 一进门,原本萎靡不振的课堂瞬间生龙活虎,男生们半死不活的状态仿佛打了一剂鸡血,他们要在心仪的女神面前呈现这最好的状态。 打了个报告以后,老教授只说了个请进便继续上课,众男人“识趣”的让出各自的邻座,他们都在巴望着女神能坐到他们的身旁,这样一来不仅能近距离目睹女神的盛世容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搭讪上一两句,祖上要是再积点儿德,将女神收入囊中也不是不可能的,光是想想他们的脸上就不自觉的流露出笑容。 有几个聪明点儿的,自觉的抢占了第一排,因为那里是羊静的常座,他们自豪的看了眼身后的其他人,仿佛在说,今天女神归我了。 然而就在众人将视线聚焦到羊静身上时,羊静漠然的经过第一排,视线直勾勾的看向一角。 女神是在看我。 视线所目及范围内的男生们心中呐喊,他们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女神选了他们。 这一刻整个教室的中心都放到了羊静的身上,她成为了唯一的焦点,就连老教授都停下了讲课,这一刻他是真的明白了为什么他的课堂会有那么多男生了。 羊静没有丝毫犹豫,径直的走到了角落颜如玉的身边,淡定的坐了下来,其他三人也识趣的坐远了点儿。 颜如玉羞愧着脸,他将头埋在双臂之间,趴着一动不动,生怕看见羊静的脸。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颜如玉没有反应。 不找你的时候你不是挺能说的,怎么一找你你就闭口不语了? “颜如玉,别逼我发火。”羊静心平气和,可语气里已经稍夹带着火气,羊静是最见不得这种一见面扭扭捏捏像个娘们儿似的“伪娘”,有什么话不能说,非得…… 他在发抖? 颜如玉的手臂时不时的抖动,羊静知道这是紧张,他不是不说话,而是紧张的说不出话,可为什么有时候看到的他是那么沉着冷静,而现在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呢。 转念一想,109的其他人不也是如此吗?每一次都会变成不同的性格,这难道和《红人馆》有关系?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如果你知道真相的话,烦请你第一时间通知我,这对我很重要。” 颜如玉依旧没发声。 “既然你不愿说,那我……” 突然间羊静目瞪口呆的盯着颜如玉,视线略过他,看向了窗外,一张笑脸正盯着她,那人挥手打招呼。 羊静猛然站起,待她站在窗前,那人已然不见踪影。 她这一奇怪的举动引来了整个教室的目光,好奇的同学起身眺望,空荡的教学楼间无人来往。 “静姐,你看到什么了?” 羊静楞楞的未缓过神来,脸色惨白,螓首蛾眉间已见汗珠,男生们主动献殷勤递上纸巾,然而羊静的视线却一直被颜如玉吸引,她表情充满疑问与恐惧。 下课后,羊静一直跟着颜如玉并未离开,哪怕是颜如玉躲进卫生间,她也一刻不耐烦的蹲守在外,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敌不动,我不动。 这一蹲守就是半个小时,围观人不在少数,可颜如玉依然誓死不从。 三个女生时不时的打趣着羊静,追男生追到厕所,这是现实中的头一遭,真的要是论起来可比电视上精彩多了。 “静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话好好说啊,有道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小两口吵架再正常不过……” “小两口?我什么时候和你们说过我和他是一对儿了?”羊静被说的是一头雾水,在她的记忆里,颜如玉就是个扭扭捏捏的小媳妇儿,这样的半个男人,她怎么可能看得上。 羊静起身,双腿发麻,眼前一黑,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三人再次劝阻,无半点儿效果。 “不给这小子一点儿颜色看看,他还真当我是好欺负的。”羊静撸起袖子,兴势冲冲的进了男厕所,不到两分钟时间便把颜如玉提溜了出来。 颜如玉一副可怜冤妇模样,蜷曲着身体躲在墙角,眼泪在眼眶打转。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将狭窄的走廊围得水泄不通,有的人已经偷偷用手机记录下这精彩的一幕。 “静静,我看就算了吧。”吴梓菲轻声唤道,她拉扯着羊静,羊静冰冷的站在颜如玉身边,没有一丝退让。 既然这一切变得诡异莫测,如梦如幻,真假难辨,那又何必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一切的根源,为此羊静是豁出去了。 其他三人见形势不妙,半推半就的劝羊静离开,只是铁了心的羊静以冰山美人的姿态蔑视众人,冷漠无情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人群中有人打抱不平。 羊静轻微一笑,“终于等来了转机。”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22 臆想世界 众人带着疑问将视线聚集到声音发出点,一袭米色包臀短裙尽显来人的身材,前凸后翘,身上一股淡香,沁人心脾,刺激着现场每一个男生的荷尔蒙分泌。 少女轻拂脸颊将一丝秀发别到耳后,这一动作引的男生心中一阵尖叫,血脉膨胀,她是莘莘学子学园的另一个女神庄惠晴。 “哼,欺负?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羊静冷笑道。 庄惠晴莞尔一笑,“如果我说错了,我向你们道歉,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再缠着我男朋友了。” 他男朋友? 羊静心里泛起嘀咕,颜如玉不是不喜欢她的吗?再说了,他这种娇滴滴的样子有哪个女生能看上他。 “你男朋友?”羊静绕着颜如玉踱步,“这种男人你也喜欢?” 庄惠晴扶起颜如玉,“他温柔体贴,可比其他男生强上百倍。” 庄惠晴此言一出,众男生对颜如玉充满了敌意,庄惠晴的话在无形之中打了在场每一个男生的脸,火辣辣的印在了心里。 这个庄惠晴不一般,在如梦如幻的世界里,庄惠晴曾成为了109的一员,顶替了羊静的位置,还有一点让羊静在意的,庄惠晴的名字出现的频率有点儿高,而且还出现了不一样的名字,庄培培,庄仁菩等。 为什么一个人会出现几个名字呢? 关于这一点羊静无从得知,她甚至都不知道庄惠晴这个人的来路,理论上校花级别的人物应该属于风云人物,可她却像个谜团一样,鲜有人提及。 颜如玉像是遇到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庄惠晴,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而羊静完全被思绪带走了,不曾注意到这些。 “我说静静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太反常了吧。” 羊静顿了顿,“我今天见到了两个颜如玉。” 吴梓菲捂着羊静的额头,“静静,要不我们去校医室,不,去医院看看。” 羊静没空理会吴梓菲的话,直接追了出去,在她看来目前所有的问题,所有的焦点都在颜如玉的身上,他才是解开这一切迷题的关键。 一出门四下寻找,早已不见二人踪迹,羊静暗叫糊涂,为什么今天的自己那么不理智,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不知不觉间她已来到安河桥边。 这安河桥对别人来说充斥着诡异与不详,但对羊静来说却多了一丝疑惑,为什么所有的死者都要死在这安河桥下,到底是出于各种原因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羊静跨过了警戒线,立在安河桥上,也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勇气。 这一刻风消云止,世间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定格。 她看向那浑浊不堪的河水,深不见底,黑暗无比,这一刻她竟有一种凝视深渊的感觉,空洞而诡异。 忽然水面一个人影攒动,下一秒羊静身子一沉跌下安河桥。 是谁?是谁推了我。 安河之下深不见底,羊静宛若跌入湍急洪流中,身体被抽去了气力,不得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儿?抽筋了?羊静的意识不仅不模糊,反而更加敏锐清晰。 “你个臭三八,什么不好你要做鸡,做鸡也就罢了,你还勾引我男朋友,下贱,骚货,我呸……” “呦,这不是我们的大校花嘛,好好伺候哥几个,哥几个给你包个大红包。”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失手才将她推下去的。” “要不是她,要不是她,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 一句句话,一个个片段历历在目,逐渐将羊静的记忆唤醒,刹那间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一股寒意袭来,顿时她的身体竟开始失去知觉。 “遭了,我想起来了,我是被她推下河的。” 扑通一声,不远处一声闷响,羊静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那是黑夜中一片白茫茫的暴雪,鹅毛大雪还在继续,她虚弱的看着面前喘着粗气瑟瑟发抖的人,他正背着她艰难的在雪中前行。 是谁?他是谁? “你可别死了,你答应我,我们要一起白头偕老的。” “嗯~” “又有人自杀啦!”一声呼喊将羊静的意识重新拉了回来,她傻乎乎的站在安河桥下,河水刚过胸口,脚已经踩到了河底,这么浅能淹死人? 羊静看向桥上,刚才推自己的人已不见踪影,这一刻她楞楞的一句话未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等人聚集过来时,羊静方才反应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淡定的上了岸。 “静静,你没事吧。”吴梓菲闻讯赶来,担心道。 羊静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 宿舍。 羊静擦拭着头发走出卫生间,三人心中泛起嘀咕,这羊静到底是怎么了?今天太反常了。 “菲菲,你想成为像我这样的写手,完成一部属于自己的旷世巨作;薇薇,你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学编导,成为大导演;婷婷,你羡慕那种悬疑剧的原作者脑洞巨大,你想完成一部属于自己的脑洞大片。”羊静一本正经的说道。 “静静,你在说什么?” “静姐,你这是怎么了?” “静静……” “我想说的是,我们根本不是在莘莘学子学园上学,我们都是燕京大学编导系的学生,不是吗?吴一菲,沈薇薇,文梓婷。” 羊静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瞬间燃烧,她们仿佛是一张白纸绘制的纸人燃烧殆尽,包括宿舍,操场,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只留下一个空洞的白色世界。 “这一切都是虚幻,它们只不过是我臆想世界中的影子,换个说法,她们都是我《红人馆》中的棋子,我说的对吗?颜如玉。” 从身后传来一阵掌声,“漂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颜如玉如期出现。 “当我看到菲菲以老年状态出现在电视上的时候我就有点儿印象,我在《红人馆》中曾帮她实现了愿望。” 颜如玉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两个高脚杯,空杯中又出现了红酒,颜如玉递过一杯。 “你忘了,我不喝酒。” 颜如玉一饮而尽,高脚杯消失,“怎么样?神奇吧。” “所以说,我真的是在《红人馆》的世界里?”羊静确认道。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颜如玉伸出右手,他的手略微透明,“我本就不存在,因为有你才有了我,因为有你我才有存在的价值。” “你的意思是我已经……”话到一半羊静突然想起她以吴梓菲的身份曾看到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人死于宿舍的事情,一时间她竟不寒而栗,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死亡更可怕的。 “我是死了还是进到了《红人馆》里?” 关于这一点羊静想不起来,她的记忆虽然有些恢复,但仍然是断断续续的。 “我无法告知你,我也没有这部分的记忆,但是有一点请你记住,如果不及时的恢复这段记忆,这个世界或许将不再有我们的存在。” “不再有……我们……”一时间羊静的手指竟有些透明,虽然在几秒后又恢复了原样,但足以说明她的自身存在受到了威胁。 “我想你也应该发现了,我们身边的认正在逐步发生变化,性格也好,关系也好,她们正向着某个方向变化,那个方向就是所有事情的中心,只有找到它,你才能想起来所有的事情。” 空白的世界撕开一道口子,漆黑浓郁的黑雾从那道口子钻了进来,所到之处将空白世界瞬间染黑。 “如果被这股力量吞噬的话,我们就再无回头之力,必须要争分夺秒……你去找……有……帮……”颜如玉像磁带卡碟般断断续续,直到消失。 “又有人自杀啦!” 羊静一愣,随后惊醒,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安河桥上,水面上正漂浮着一具尸体,那尸体手捧一本《红人馆》,尸体发泡,腐烂,看不出原样。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她认识。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23 死亡循环 尸检结果死者是林毅,同样的结果,同样的死亡地点,死亡循环的警钟再次敲响。 《红人馆》依旧以相同的方式出现,相同的方式结束,它如上映电影般准时重复。 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羊静亲眼目睹了《红人馆》,在警察到来之时。 《红人馆》邪门的记录了羊静的一点一滴,不曾有半点儿遗漏,它就像一本自传,记录着羊静的点点滴滴。 春暖花开,电闪雷鸣,黄昏乌鸦,白雪茫茫对应的一年四季到底代表了什么?难道只是简单的四季更替吗?不,绝对不是。 薇薇死前的最后一抹微笑涌上心头,那笑容是释怀,原谅,又似愤怒,怨恨。 薇薇和婷婷是最好的闺蜜,比109的其他人关系更好,更加无话不谈,可作为闺蜜的二人却做了最狗血的事情,绿了闺蜜的男朋友。 徐若风是个渣男,他不该脚踏两条船。 “可为什么颜如玉要我(羊静变成文婷婷的时候)答应徐若风的表白呢?如果我拒绝的话不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吗?” …… “你什么时候才公布我们的关系?” “宝贝儿,我这是在保护你啊,我太优秀太受欢迎了,如果我公布了我们的关系,那些痴迷我的女生会对你不利的,到时候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哈尼,是我错怪你了,我不该听信薇薇的话。” “我不怪你宝贝,记得以后离她远点儿。” …… “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偷偷摸摸的?” “薇薇,我已经和我爸妈说过我们的事情了,他们二老很想见见你,只是……我家条件没那么富裕,我怕苦了你。” “我只要你,有你陪伴我才是最快乐,最幸福的,哪里会觉得苦。” …… “你什么时候和那两个三八分手?”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可我们家条件你也知道,我……” “这里有三万,是我的稿费,我相信以后我可以一定能靠写作养活这个家。” “对不起,宝贝,让你受苦了。” 羊静幸福的躺在徐若风的怀抱里。 …… “这是什么?这三段记忆……” 羊静不知为何自己会拥有这三段记忆,也不知为什么第三段记忆中会有自己?亦不知徐若风有何魅力能够同时与三个人交往? “婷婷,薇薇,我羊静,我们这三个人不正是那天死在宿舍里的三个人吗?巧合?”羊静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啊……脑子不够用。”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轻蔑一笑,有愧这推理小说家的名号。 “推理小说家?”一声惊雷响彻云霄,羊静茅塞顿开,她喜出望外,“《红人馆》不是一部青春校园爱情小说,它是一本悬疑推理小说,它是我作为泡芙山羊进入推理小说界的敲门砖。” 突然间,电闪雷鸣,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天色骤然黯淡,片刻功夫已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黑影在黑夜中鬼鬼祟祟的前行,时不时的回首观望,见无人加快脚步继续向前。 “什么人?” 一声叫唤,来人慌忙离开,似有亏心事。 路灯忽亮,刺眼灯光闪了下羊静的眼睛,稍等片刻,方才适应。 地上一塑料袋在灯光的照耀下尤为亮眼,羊静小心捡起,袋中《红人馆》三个字鲜艳醒目。 “为什么一本《红人馆》让他那么慌张?”带着疑问羊静找了个避雨的场所,这一次她没有等待,第一时间就翻开了《红人馆》,品味阅读。 这一次的内容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青春爱情校园类小说,变成了悬疑推理小说,一字一句,一点一滴都是羊静自己的心血,它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第一个故事便是安河桥传说,故事的大体内容是这样的,某个八十年古校有一棵成立之初就栽下的八十年老树,此树临河而栽,枝繁叶茂,几乎遮住了过半的河岸,河岸之上架有一座石桥,名为安河。 夏季这里微风阵阵,树荫之下乘凉的学生极多,它不仅成为了避暑圣地,也成了这个学校的象征。 后来,不知从何起,流传着这样一条没有依据的传说,传说有对情侣在这棵古树下私定终身,相约白头偕老,他们真就像誓言那般矢志不渝,如胶似漆。 再后来,越来越多的同学在这棵树下私定终身,相伴永远,这古树如有灵迹般开枝散叶,更加茂盛,甚至开到了安河石桥上,为学子们遮风挡雨,避暑纳凉。 突有一天噩耗降临,一女同学深夜吊死在这棵古树之上,一尸两命。 虽说警方判定是自杀,但一时间古树祈缘的传说总是覆盖上一层诡异的气息,让原本有想法的人不得不放手,这件事在时间的冲刷下逐渐淡忘,没过几年古树祈缘再次兴起。 然而这一次却多了个新的传言,有人看到时常有个孕妇坐在树下发呆,长发及腰,披头散发的一言不发,她只在夜晚出现,不管刮风下雨,无一例外。 又有一日,古树下有人殉情自杀,紧接着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命案,死者多为情侣,闹得是人心惶惶,自此古树下无人再敢去祈求姻缘,纷纷避之不及。 再后来校方找来一方修士,依照修士吩咐砍了这棵古树,断石桥,在古树上修建了新桥取名安河桥,这才相安无事。 安河桥的传说是羊静在学院历史中看到的,不过它只记录了那棵古树和安河石桥的存在,至于学生殉情自杀的事情只不过是羊静信口胡诌,小说嘛,虽说源于生活,但要真是这么写有几个愿意看的,添油加醋增加趣味性,这才是作者应该做的。 第一个故事看完,羊静不自觉的看了眼远处的安河桥,那桥上突现一棵枝繁叶茂的枝干。 “不是吧。”羊静顿时鸡皮疙瘩掉一地,这太邪门了。 现在的安河桥充满了诡异,但同样充满了未知,它就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驱使着羊静去打开它。 轰隆一声巨响,雷电撕开了黑夜。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犹豫再三,羊静还是鼓足了勇气,这是她创造的世界,她是主宰,谁敢动她。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羊静不停给自己打气。 她看向四周,说来也是奇怪,除了路灯,所有的教学楼,宿舍楼一片漆黑,路上连一个学生都没有,“都死哪儿去了。” 雨点越来越大,温度相较之前也下降了不少,呼吸在空气中开始凝结成雾气。 羊静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安河桥上,越是靠近,她的心底越是不安,会不会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中,那个一尸两命的画面仿佛亲临般一次次在她脑海中重现。 离安河桥不到百米,突然平日里安河桥变成了破旧的小石桥,“安河石桥!” 羊静倒吸一口凉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一刻她犹豫了,她害怕了,虽然她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的作品能够影视化,拍成电视剧,网剧,电影,但绝不是让自己去亲临。 “我写什么不好,非得这个悬疑类小说。”羊静有些后悔,写个后宫多好,收割帅哥,分分钟人生巅峰。 河上一个白影闪过,羊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踮起脚眺望,随即脸色一沉,顿觉不妙,她没有上安河石桥,相反走向了岸边。 只见河面之上密密麻麻漂浮着尸体,整整二十三具。 古树之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瞪大血红双眼,直勾勾的死盯着羊静。 安河桥的传说成真了! 羊静跌跌撞撞,雨天湿滑,她摸爬滚打的逃离河岸,这时暴雨停歇,天空发亮,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河面上那二十三具尸体犹在。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24 红色婚纱 死亡循环再一次应验。 “不妙,如果真的是按照《红人馆》的故事顺序发展的话,那第二个故事岂不是……” 羊静心中一颤,顿时心慌不安,这第二故事正是为吴梓菲写的。 羊静拍打脑门,一时间都想扇自己一巴掌,写什么不好,要以闺蜜为角色写悬疑故事,这不是咒人不得好死嘛。 羊静暗叫糊涂,当时就不该听信她们的意见,这下好了,该怎么办? 第二个故事叫红色的婚纱,表面上是个人人羡慕的美妙甜蜜爱情故事,可实际上却是个阴暗无比的扭曲爱情。 故事的主角叫菲菲,同名不同姓沈菲菲。她是个只存在于小说中的那种长相出众,成绩斐然,体育万能的全能校花,追求者不计其数,只一句玩笑就能让所有男人为她赴汤蹈火,只一个微笑就能让所有女人黯然失色,甘为绿叶。 她脾气温和,秉性纯良,没有公主病,没有小脾气,善解人意,用情专一。 她就是梦中女神的代名词。 她有个青梅竹马,他与她则完全相反,两个命中不和的人却不知为何走到了一起,男孩说过要让她穿上最美的婚纱,让她做最幸福的新娘,男孩给了她太多的承诺,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她幸福的沉浸在男孩为她构建的童话城堡里。 可是男孩的渣是出了名的,他凭借一张帅气的俊脸俘虏了无数少女的心,她们为他痴迷疯狂,甚至不惜一切的为他堕胎,她们全都心甘情愿。 沈菲菲最终没逃过他的甜言蜜语,卸下了心房,献出了她最宝贵的第一次,她以为他是这个世界送给她的礼物,然而这礼物却让她惊心动魄,生不如死。 男孩到处吹嘘她是如何的倾心于他,她在床上又是如何的风情万种,主动迎合,腌臜之言不绝于耳。 男孩在炫耀,在骄傲。 沈菲菲在流言蜚语中苟延残喘,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男孩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她只不过是他同那群男生打赌的戏码,她是棋子,她是工具。 然而她太爱他了,甚至超过了她自己。 只要他能回头,她可以原谅他,只要他能回头,她愿意继续活在他的童话里。 只是当她闺蜜也成为男孩的床上宾时,她愣了,她呆了,那个昔日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的人选择了背叛,那个说要做一生一世好闺蜜的女人抢走了自己最爱的人。 这一切她都忍了,她善良,哪怕是伤害她也选择独自一人承受,可孩子是无辜的,她不想让孩子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 “我有剥夺TA生命的权利吗?”沈菲菲总是摸着肚子自言自语。 “孩子生下来,我来养。”这是沈菲菲听过最感动的话。 “如果这句话是他说的该有多好。” 当她在绝望的边缘徘徊不定,“最好”的闺蜜告诉她,她怀孕了,她被抛弃了,两个同样遭遇的女人重归于好。 沈菲菲流产了,闺蜜下的药,这一场有阴谋的堕胎计彻底点燃了沈菲菲的怒火,她不再妥协,不再安静的做个小公主,她要报复,她要让那个男人跪在她面前忏悔,祈求她的原谅。 她利用她女神的外貌,利用那些贪恋美色的男人,一一将他身边的女人杀害,这包括了沈菲菲的三个室友,所谓的闺蜜。 在故事的结尾,沈菲菲穿上了她早已挑好的那件婚纱,将匕首狠狠的扎进了男孩的心脏,男孩的鲜血染红了婚纱,她躺在血泊中,挽起男孩的手,他们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个最美好的时光。 泪水渗进血水,沈菲菲微笑着闭上了眼。 一人杀宿舍三人,这剧情怎么那么像…… 光是想想羊静就觉得脊背发凉,这种狗血剧情应该不会成真吧。 等等,那三个出轨的记忆碎片不正是婷婷、薇薇和自己吗?难不成许若风就是菲菲的青梅竹马,没这么邪门吧。 “菲菲,你认识许若风吗?”羊静试探性的问道。 “认识啊,我发小,怎么看上人家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吴梓菲说话间虽是微笑,但羊静总觉得笑里藏刀,邪门的很。 这剧情原本没那么狗血,怎么真的遇到的时候却狗血的不能再狗血。 “婷婷,你有没有男朋友?” “我有没有男朋友你还不知道嘛。” “薇薇,你有没有男朋友?” “有啊,都教授,宋仲基……” “菲菲,你……算了。”她和女神也搭不上边啊。 “我们组织一场联谊怎么样?”羊静提议道,只要把她们都推销出去那不就没问题了嘛。 “得了吧,这安河桥事件还没过去呢,停不停课都说不准,谁还有心情搞联谊啊。”文婷婷虽然没有男朋友,但她也不至于饥不择食。 其他人也持相同态度,羊静不得不作罢。 这样也好,停课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最好永远别见。” 羊静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曲儿。 学校的停课如期而至,暂定为一个月,具体开学时间另行通知。 一个月时间羊静并没有打算回家,有些事情她还没有搞明白,回家后就更搞不明白了。 为什么会出现两个颜如玉?为什么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为什么记忆中的自己会和许若风搞到一起? 种种疑问扑朔迷离,找不到答案。 文婷婷提议兼职挣钱,相约攒钱一起出国游,这是她们一早就定下的目标,图书馆兼职也是因为这个。 “我爸有个朋友在这里开酒吧的,要不我们去酒吧做服务员,小费不低。”沈一薇提议道。 “可酒吧那种地方?”吴梓菲略有担心,毕竟酒吧在吴梓菲的印象中就不是个好地方。 “没事,有我爸朋友在,不会有什么事情。” “我看,要不我们去网上找找,如果没有合适的再考虑酒吧怎么样?”文婷婷的提议立刻有人附议。 “要不我们去电影院兼职吧,有吃有喝,还有电影看,怎样?”羊静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共鸣,这个点子不错,电影院。 对于沈一薇这样的电视迷来说,电影院何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她举双手双脚赞成。 吴梓菲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就这样一拍即合,电影院成为首选。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25 庄姓繁多 羊静为什么要提议去电影院呢,她并不是心血来潮随口一提,而是在此之前她曾收到过一条匿名短信,上面写了六个字“去电影院兼职。” 于是,她们在永乐市找了个电影院的兼职,工作倒还轻松,就是工资不高,有吃有喝,还有免费电影看,她们也就没说什么。 领班是个性格温和开朗的小姑娘,话不多,不过脸上一直挂着职业微笑。 上班第一天,四姐妹每人分了个师父教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叫庄棋雅,和你是一个学校的,以后就是带你的师父。” “庄棋雅?”羊静大惊。 这不是庄惠晴吗?什么时候变成庄棋雅了? “你不是叫庄惠晴吗?怎么改名字了?”羊静好奇道。 “庄棋雅是我小名字。” “哦~” 说实话羊静并未全信,因为她知道还有类似的名字,庄仁菩,庄培培之类的。 观察之下,所有人都叫她庄棋雅不说,就连工牌之类证明身份的东西都叫庄棋雅,羊静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奇葩爱好,但总觉得让她不适应。 羊静发现,每次下班都会有一个帅气的男孩过来接她,最初以为那是她男朋友,可后来一问才知道那是合租室友,顺路而已。 呵,东南西北都顺路。 《红人馆》里有庄惠晴的剧情吗?羊静心里泛起嘀咕,她不记得自己有用庄惠晴的名字写过故事,那为什么会遇到她呢? 不懂不解。 “去某某星巴克。”这是第二条。 这短信不会是信使留下的指示吧。 带着疑问,休息天,四个人出去逛街,女人无非就是那些买买买的东西,逛累了,羊静故意将她们带去星巴克,好巧不巧的又遇到了庄惠晴,她在这里兼职。 一人两份工?这是有多缺钱哪。 吴梓菲从洗手间出来后神神叨叨,“我跟你们讲啊,这次她不叫庄惠晴,也不叫庄棋雅,她叫庄仁菩。” “她又换名字了?什么毛病啊。” “小名字呗,反正无从考证。”沈一薇打趣道。 “你猜猜人家说什么?新环境新气象,换个名字也正常吧。” “对,正常,正常。” 正常个鬼。 “你说她不会真的像飞飞说的那样,是个到处拈花惹草,拆散一对对情侣的绿茶婊吧,不然怎么会到一个地儿换一个名字。”吴梓菲开始八卦。 一个工作换一个名字,确实有点儿耐人寻味。 羊静礼貌性的过去打了个招呼,毕竟师父嘛,上班时间还得见面。 打完招呼羊静就发现了端倪,“不对啊,她今天不是应该上班的吗?” “可能是临时请假休息了吧。” “然后来这里上班?” 确实说不过去,难不成这里兼职工资高?除了这个解释,羊静还真想不到其他理由。 就在这时第三条短信发了过来,“去某某肯德基”。 不会还有吧,怎么可能。 羊静说在某某商场看中了一件衣服,她又故意将她们带到了那个商城好巧不巧的又去了肯德基。 一坐下羊静就开始四处张望,目光地毯式的搜索着每一片角落,没有,没有,没有。 奇怪,这短信是故意玩的整蛊游戏吗?这个想法只存在片刻,不会,前两条短信都与她有关系,这绝不是巧合。 “我去看看餐好了没。”羊静准备主动出击,她在取餐口翘首以盼,就差整个人都钻了进去。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店里有没有个叫庄培培的兼职?” “她在冰淇淋窗口。” 还真有。 庄培培这个名字是羊静记忆中的最后一个名字,她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随便问了一句,没想到竟然猜对了。 羊静淡定的向冰淇淋窗口走去,肯德基的冰淇淋窗口是单独的窗口,在门一侧的小房间里,是个不细看容易忽略的地方。 “静静,你要去哪儿?”吴梓菲挥手道。 羊静指了指冰淇淋窗口。 “草莓。” “芒果。” “榴莲。” 呵,还真是默契十足,羊静撇了撇嘴,无话可说。 她做了个深呼吸,淡定的装出一副路人的样子从窗口经过,几个孩子围在窗口叽叽喳喳的选择自己喜欢的口味,很好的为自己做了隐蔽。 羊静瞥了眼她的面容,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胸牌上庄培培三个醒目的大字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三个一模一样的人同时存在?怎么可能?不是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庄惠晴,如果加上这个的话就是四个,为什么? 羊静惊魂未定的回到了座位。 “静静,我们的冰激凌呢。”吴梓菲直奔主题。 “我看到庄惠晴了,不,准确的说是庄培培。”羊静语出惊人,三人无不惊愕。 沈一薇最为惊讶,“难以置信。” “是吧。” “她是怎么一个人打三份工的?” “额……”羊静已经无力吐槽了。 “薇薇和菲菲你们两个就在这儿,我和婷婷出去有点儿事儿。” “我们和你们一起呗。” “哎,别,就在这就是帮我们的忙。” 文婷婷秒懂羊静的意思,长话短说,薇菲这二人组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话不多说两人分道扬镳去了之前那两家店。 羊静想要证实的是这三个人是不是真的同时存在,要么是三胞胎或者四胞胎,要么就是《红人馆》触发了什么诡异的设定。 两人各自打的,不出半个小时便到了各自的地方,羊静确定了庄棋雅还在电影院上班,并未请假。 四个人建了个群,羊静邀请她们视频电话,薇薇站在肯德基冰淇淋窗口,羊静在电影院,婷婷在星巴克,四个镜头对准了三个人,她们同时存在,庄棋雅,庄仁菩,庄培培。 难不成真的是三胞胎?这么邪门的吗? 接下来羊静打电话询问柳燕飞有关情况,证实了庄惠晴并不是三胞胎,她只有一个弟弟。 那这三个长相一样,姓氏一样的庄惠晴是怎么回事? 这一点让羊静想起了两个颜如玉那件事儿,她不曾写过类似的故事,也就是说这是全新的故事。 是有人改动了《红人馆》,还是《红人馆》发生了变化,不管是哪一个,羊静都深知,她正在失去《红人馆》世界的主导权,她所构成的世界正分崩离析,向着某个未知的方向变化。 犹豫踌躇之际,斑马线对面正有一个和羊静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路过,她骑着电动车疾驰而过。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26 另一个我 “那是……我?”羊静站在原地楞了几秒,她从未想到自己会面临这一局面。 她疾驰穿过斑马线不顾红灯阻碍(请勿模仿),一连逼停了几辆车,任凭司机如何谩骂,她都不予理会。 一时间这路口竟形成了堵塞,车鸣人怨,就差下车打人了。 羊静尝试着呼唤了几句羊静,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名字叫错的原因,前方的她不曾回头,笔直向前。 光靠这样肯定追不上。 见势羊静翻过栅栏超近道,一段疾驰终于在转弯过后的下个红绿灯路口截到了她。 羊静气喘吁吁的拉着她的车座,口干舌燥,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是谁?”她先开了口。 羊静抬起头,惊恐的看着另一个自己,那张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羊静气喘吁吁道:“我叫羊静。” 她表情淡定,倒是没有那么吃惊,这一点让羊静感觉很意外,“燕京大学的羊静?” 她知道! 羊静努力的点了点头。 “我是莘莘学子学院的羊静。”她毫不避讳。 “莘莘学子?那不是……” 她微微一笑,“没错,《红人馆》中的莘莘学子学院。 《红人馆》中的羊静为什么会跑到这儿来?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怎么会进到了同一个世界?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两个世界的人会出现在同一个世界吧……” 她环顾四周,让羊静附耳,放低了声音,“因为现在《红人馆》的世界已经与现实世界相通,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一个世界怎么能有两个羊静呢……”说话间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时不时的还发出滋滋的声音,就像电视时有时无的信号。 近距离一看,她的脸上竟有一块肉皮翘起,露出筋肉。 红灯变绿灯,拥挤不堪的路口一时间人流涌出。 她露出讥笑,寒冷阴森,令人发怵,一只手轻轻的推了下羊静的胸口,那力道竟如此巨大,一时间羊静飞身而出。 怎么回事?她要杀我? 飞身一刻羊静重重的摔倒在了迎面而来的挡风玻璃上。 同一时间,文婷婷、沈一薇和吴梓菲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四个人几乎在同时遭遇了另一个自己的谋杀。 羊静紧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眼前的一切全部定格了,她的身体触碰到挡风玻璃的那一刻时间静止了。 她看向路人,不管男女老少,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块皱起的肉皮,仿佛通过那块肉皮就能撕下整张脸。 “这是静止的人?” 静止的人,《红人馆》的第三个故事,故事讲述的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他们由于家庭困难很早就辍学打工,过早的进入社会,他们不学无术,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什么事情都干,进出警察局更是家常便饭,可他们依旧死性不改,只是因为他们未成年,法律对他们宽宏大量。 成年后,家里给了些钱来了个肉铺,兄弟俩经营,他们好吃懒做,生意一塌糊涂,时不时的还去逛逛路边的理发店,兜里一贫如洗。 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剩,兄弟俩将目标放到了年轻貌美的姑娘身上,一开始只是过过眼瘾,嘴上调戏调戏也没什么。 后来哥哥看上了一个姑娘,每天哥哥都会在姑娘家楼下等她,接她上下班,可姑娘根本不喜欢他,相反还觉得他很烦人,在姑娘一次次的拒绝下,哥哥毫不气馁,他相信只要不放弃就有希望。 一日,姑娘的男朋友送她回家,这一幕正好被哥哥看见,他威胁姑娘的男朋友,甚至兄弟俩动手将人家打伤,姑娘知道后自然是一顿臭骂,各种难听的话甩在了兄弟俩的脸上。 那一晚,兄弟俩杀了姑娘的男朋友,哥哥将姑娘囚禁,实施了强奸,一次次的凌辱下,姑娘不堪欺辱,被哥哥错手杀害。 为了能让姑娘一直陪在哥哥身边,兄弟俩扒下了姑娘的皮,并将其穿在了塑料模特身上,外面再以衣物附体,藏于冰库。 前前后后兄弟俩一共杀害了七名受害者,其中五名为年轻貌美的女性,他们都以同样的方式处理尸体,置于冰库。 他们称这为艺术,静止的艺术。 最后一次作案,兄弟俩与一大汉搏斗,弟弟不幸被反杀,哥哥在杀死大汉之后,将弟弟的皮也扒了下来,穿在了自己身上。 对于他们的“艺术”,兄弟俩引以为傲,哪怕是落入法网,哥哥依旧以“艺术家”自称。 羊静站在她面前,伸在半空中的手停了下来,她想要去撕开那层皮肉,她想知道那层皮肉下埋藏着的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孔,可她犹豫,她害怕,她害怕看到。 羊静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一切又恢复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四个人见面后讲述了这段离奇诡异的遭遇,不禁不寒而栗。 世界上存在着另一个自己,企图谋杀,想要取缔自己,这可比那些个狗血爱情剧有意思多了,羊静饶有兴趣的点点头。 可为什么另一个自己会突然要取缔自己呢?还有她口中所说的两个世界相通,到底是真还是假?还有这最奇怪的一点儿…… 四个人同一时间将视线聚焦到了庄培培的身上,为什么她会有不同的名字?而且加上庄惠晴的话一共是四个人。 太奇怪了,确实太奇怪了。 四个女生对今天发生的一幕光是想想都心有余悸,很难相信如此诡异的一幕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羊静手机滴滴的两下震动,谈笑间她拿起手机,赫然醒目的两个大字“快跑”,一时间羊静神经紧绷,危机四伏。 什么意思? 羊静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人来人往,依旧。 怎么回事儿? 羊静回过头再次将目光锁定在手机上,微信发件人竟然是吴梓菲! 抬头间,吴梓菲正以一种异样诡异的眼光看着自己,似笑非笑。 羊静不曾看到吴梓菲摸过手机,那这条信息又是谁发的? “怎么了静静。” “没,没什么。” 我的错觉吗,刚才的一瞬间…… 四个人继续在肯德基有说有笑,羊静偷偷的回了个问号,奇怪的是斜对面的吴梓菲并没有碰手机,连提示音或者震动都没有。 “她们是假的!” 再次出现的信息让羊静头皮发麻,抬头望去,她似乎看到了那副嘴脸下狰狞的面孔。 羊静将聊天记录删除,缓缓的放下手机,四个人谈笑风生,一片祥和。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27 真假难辨 羊静针对此事只字未提,其他三个人在肯德基聊完另一个我的事情以后同样也闭口不谈,这件事情表面上已经过去了。 她们回归各自的岗位继续工作,这个星期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四个女生该吃吃该喝喝。 难得的休息时间羊静以码字为由独自待在宿舍,很少出去,实际上她是在研究自己手中的那本《红人馆》,希望能找到破解之法。 当下颜如玉也凭空消失了,宛若人间蒸发,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羊静有时候也想不明白,颜如玉既然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为什么不对她全盘托出,反而是时不时的过来敲打一下,像个间歇性发作的病人。 工作还在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 嘭的一声响,羊静头脑一沉,一脚踏空,摔了下去,虚弱无力,一身虚汗。 吴梓菲将其搀扶到员工休息区,几分钟后才稍有好转。 怎么回事?怎么会踏空呢?羊静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小心翼翼扶墙站起,直了直身体,一切恢复正常,她试探性的走了几步,一点儿事都没有,跺跺脚,脚踏实地,甚至有些发麻。 “奇怪。” 就在这时文婷婷也被扶了进来,手臂上有些淤青,整个身体耷拉着,软绵无力。 “婷婷她怎么了。”羊静关切道。 “和你一样,突然摔倒了,静静,你没事儿了吧。”薇薇脸色沉重。 “你们今天就别上班了,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带你们去医院。”领班说道。 “没事儿,我已经恢复了。”说话间羊静握起拳头做了个拉伸的动作。 奇怪,要说一个人摔倒也就算了,怎么婷婷也这样。 稍作缓和,文婷婷才有了意识,她的情况与羊静一致,摔倒原因同样是踏空感造成的。 “为什么会同时出现踏空感?难道是因为之前的事儿?” “你在嘀咕什么呢?”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我们会突然出现同样的情况。”文婷婷的话问到了羊静的心里,这也同样是她的疑问。 犹豫片刻,文婷婷说:“还有个事情,上次逛街我收到一条短信。” “短信?” 再次如出一辙。 文婷婷掏出手机,将信息放在羊静面前,内容很短,只有几个字“她们是假的”。 又一样,看来这是要玩离间我们啊。 羊静微微一笑,“为什么要给我看?你就不怕我是假的?” “我们以同样的情况摔倒,如果是你的话,会不会怀疑这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 “仅凭这一点你就选择相信我?” “当然不是,这也有可能是苦肉计,不过相对于孤军奋战来说,我更倾向于强强联合。” “好一个强强联合,不过可惜的是与其找个不知底的盟友,我倒更喜欢单枪匹马独闯。”羊静更多的是不想将她们牵扯进漩涡中心,太危险,她不清楚如果现在遭遇不测的话,那她们会不会真的就无法再回头。 “好,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开口。”文婷婷只能作罢。 滋滋滋~ 什么声音?羊静视线快速扫描,最终她将目光投向了文婷婷的腿,那一瞬间,她的腿竟透明了,短短的两三秒时间。 难道说刚才的踏空感是因为这个? 嘭,脚下一沉,文婷婷再次摔倒。 因为脚透明了,所以才会出现踏空感,那为什么脚会透明呢? “难道说是因为同时存在的另一个人导致了错乱?”羊静摸着下巴若无其事的思考。 “静静,你发什么呆啊,快过来搭把手。”吴梓菲再次将文婷婷扶起,这一次文婷婷甚至磕伤了下巴。 卫生间。 “你说,静静今天是不是有点儿奇怪啊,婷婷摔倒了她也不扶,愣在那儿一个劲儿的发呆。”吴梓菲小声道。 “兴许是发呆没注意呢,别胡思乱想了。”沈一薇照了照镜子。 “其实有件事儿……” “什么?她们是假的?”沈一薇惊慌大喊。 “嘘嘘嘘,姑奶奶声音小点儿,别让她们听见了。” “不是,你怎么就知道我是真的呢?”沈一薇难得智商在线。 吴梓菲轻手轻脚的看了眼其他坑位没人,又站在厕所门口,见四下无人,小声说:“你想想,为什么她们会同时摔倒啊,这地板平坦,又不滑,会不会是因为她们在模仿,还没适应。” “摔倒也不能说明什么?” “确实,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不过我们真得留点儿心眼儿,别到时候被一锅端了。” 沈一薇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点儿道理。 下班以后,沈一薇已然没有了煲剧的动力,胡思乱想的她躺着一言不发,平日里喧闹的宿舍今日鸦雀无声,每个人干着自己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困意来袭,沈一薇在朦胧中睡去。 那是一道长廊,宿舍的长廊,蛛网密布,锈迹斑斑的窗台上一根杂草顽强不屈的挺立着,窗外的杂草更为茂盛,漫过窗台,遮挡了视线。 小雨淅淅沥沥,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沈一薇转头看向了另一侧,104,105……直到109。 门锁腐蚀,把手断了一截,上面拖着根长布条,木门皲裂,密密麻麻的虫洞几乎布满了整个门面。 她推门而入,随着一声吱呀,灰尘四溢,空荡的房间内混乱不堪,一片狼藉。 灯已经不亮,风扇亦是摇摇欲坠。 沈一薇小心翼翼落脚,她一步步艰难的走过,仿佛看到了昔日的欢声笑语。 “薇薇。” 一声呼唤,她期盼着回过头,然而什么都没有,她孤零零的一人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薇薇,薇薇。”几声呼唤将她从睡梦中叫醒。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文婷婷关切道。 沈一薇这才发现自己的枕巾已湿,眼角脸颊还挂着泪水,她看向众人,悲从心来,一时间她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 三个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一边安慰,一边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闺蜜。”抽泣中的沈一薇撂下这句话,继续抽泣着。 羊静的眼神中似乎发现了什么,只是她只字未提,发呆的站在一旁,闷不做声。 一个月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学校的通知迟迟未来,开学无限期延迟。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28 春去冬至 一阵寒意袭来,羊静不自觉的裹了裹被子,蜷曲着身体,将脚缩进被窝,蒙头睡觉,可仍旧寒冷无比,令她瑟瑟发抖。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菲菲,把空调关了,冻死人了。”羊静的话并无人回应,她瞥了眼下铺的吴梓菲,睡得和猪一样,裹得比自己还严实,时不时的还传出呼噜声。 “嘶~这么凉。”她的手碰到不锈钢护栏,顿时一激灵,困意已去十之七八,提神醒脑效果甚好。 刚出被窝,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么冷,像个冰窖似的。 厚实的窗帘几乎遮挡了全部的光亮,她借着手机灯光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踩在不锈钢上的每一脚,凉气都直达天灵盖,下床后,真的是彻底醒了,一丁点儿困意都没有。 羊静拿起吴梓菲床头的空调遥控器,按了关机键没反应,她又按下了开机键,空调这才有了反应,“没开?没开怎么会这么冷?” 关了空调,羊静拉开窗帘,刺眼夺目的亮光袭面而来,耀的她睁不开眼,几秒钟时间眼睛适应了亮度,白茫茫的一片。 五月飘雪,鹅毛大雪从天而降,将所有的一切都覆盖。 梦吧,这是羊静的第一个反应,可梦竟会如此真实,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行,太冷了。 羊静随即打开空调,调了制热模式,这才缓和了些。 奇怪,五月飘雪,这样的事情闻所未闻。 羊静看了眼手机这才发现,各种头条都被五月飞雪刷屏了,各大行业的专家们运用自己独到的见解告诉世人我们的地球母亲再一次受伤了。 “专家,专家,专门忽悠人的家伙。” 在吵闹的视频声中,文婷婷先从梦中醒了,情不自禁的裹了裹被子,“怎么这么冷。” 羊静指了指窗外,“下雪了。” “下雪,开什么国际玩笑……卧槽,还真下雪了。”文婷婷不可思议的看着窗外,“五月下雪,这是比窦娥还冤哪。” “都别睡了,赶紧起吧,下雪了。”羊静唤道。 “这是我见过最假的叫。床方式。”吴梓菲打哈皮伸懒腰,揉着眼说道。 沈一薇接话道:“谁叫。床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躺着的两个人逐渐睡意全无。 “这空调怎么吹的热风?”离空调最近的沈一薇发现了端倪。 “你看看窗外。”文婷婷重新钻回了被窝。 沈一薇裹了裹被子,“今天屋里咋这么冷?菲菲是不是你把空调温度打低了。” “跟我没关系,我就没动那东西。” 沈一薇起身,“这气温怎么和冬天一样,凉嗖嗖的……卧槽。”转头间,窗外大雪纷飞。 “看到了什么了,至于嘛……卧槽。”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学好数理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五月怎么飘雪了呢。” “有可能是比六月飞雪更大的冤情。” 羊静盯着窗外始终眉头紧锁,她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天气异变,但她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脑海中时不时闪现的那个雪天三命的场景,让她心生不安。 四个人冬天的衣服都在学校里,面对暴雪,她们很难出门,更别提上班了。 吃饭还好说,点外卖就解决了。 “这鬼天气,现在连出门都不行了。” “我去拿吧。”吴梓菲主动道。 “你傻啊,这大雪天出去不得冻死。”羊静摸着吴梓菲发烫的手顿时一惊,她确实不冷。 “我陪你去吧。” “不用,离得不远,叫个滴滴打车就搞定了。” “要不等雪小点儿再去。” “看这样子一时半活儿也停不下来,再说了,天气预报说了这半个月都是强降雪,我们总不能这半个月都不出门吧。” 吴梓菲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了几件,外面又裹上了厚实的毯子,“这样应该不冷了。” 谁知一开门,寒风凛冽刺骨,吴梓菲顿时怂了,这要是去学校一来一回还不得冻个半死。 可这滴滴已经到楼下了,取消吧,正有这想法,滴滴司机打电话催促,反正都得迈出这一步,吴梓菲咬牙跺脚便冲了出去。 没有保暖衣裤加持,寒风直穿裤腿,好在上半身裹着毛毯,勉强扛得住。 吴梓菲乘车而去,连早饭都没吃一口,羊静越想越不对,虽说吴梓菲表面大大咧咧,但她平日里不是这种性子,遇事喜欢搭伙,何时有过一个人冲锋陷阵的时候。 “东西多,菲菲一个人不一定拿得了,我去看看情况。”羊静道。 “我陪你去吧,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文婷婷接话。 “我说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109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这种英勇就义的精神了,你们要去就去,反正我不去,打死都不去,太冷了。”沈一薇裹着被子,手捧水杯说道。 两人全副武装,几乎将所有能穿的衣服,床单都裹上了,两人宛如身怀六甲的孕妇,行动不便。 校园里万籁俱寂,由于安河桥事件的持续发酵,学校停学,连个保安都没有,现在完全属于一座空城,杳无人烟,如今又下了雪,真的有点儿像恐怖电影里那些个灵异发生地。 女生宿舍那边有一处铁栏杆少了一块,除了胖子以外,都能轻易的翻过去。 这是学校隐藏着的一处暗门,所有老生几乎都知道这一点,吴梓菲就是从这里进的学校。 未经人打扫过的学校到处都是积雪,虽然相较之前雪花是小了点儿,不过厚实的积雪还是阻碍了吴梓菲前进的方向。 下车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可她的腿已经失去了知觉,牙齿发颤,瑟瑟发抖。 从这里进入是个好方法,同时也是个笨方法,因为这里离吴梓菲所在的学校最远。 白茫茫未经踏足的校园,吴梓菲成了唯一的风景线,一条长长的脚印留在校园里,她从三省桥过,并不是绕开了安河桥,而是三省桥是必经之路。 立于三省桥上,吴梓菲望着不远处的安河桥,道道警戒线将其隔开,河面上铺着层白雪,安河桥下那唯一没有积雪的河面上一抹红衫浮于水面,鲜血般艳红,浸染着河水,河水渗透白雪,那白雪之下嫣有一抹红。 吴梓菲盯着湖面,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褪去身上的毛毯,随手丢进安河,又将身上的衣物褪去,只留下一身轻便的单薄衣物。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29 安河谋杀 一路寻来,都不曾见到吴梓菲的踪影。 “别看她腿短粗,动作倒不慢。” “不怕细长就怕短粗。” “你说什么?” “腿啊。” …… 羊静和文婷婷两人同样选择了较为简单易进的同一处,对羊静来说,除了胸口积压了点儿,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空荡的校园内,人烟罕至,只半会儿功夫吴梓菲走过的痕迹已被大雪覆盖,销声匿迹。 雪花越飘越大,伴随着北风呼啸而过,发出呼呼呼的声响,她们二人犹如暴风雪中的两株小草,随风而动,逆寒而生。 羊静有些后悔,大冷天出来真的是脑袋被驴踢了。 天还早,可却隐隐发暗,一团黑云悄无声息的飘了过来,遮住了整个学校的上空,天气着实诡异非凡。 “这鬼天气怎么回事?难不成还要下雨吗?”文婷婷瑟瑟发抖,全身早已冻透,说话都有点儿哆嗦。 “你别乌鸦嘴了,要是真的下雨了,我们就要冻死在这了。”羊静的情况也大差不离,全身没有一处热乎的地方,就连呼出的热气都变得稀薄。 羊静抬头望了眼天空,这天气确实有些怪异。 两人在女生宿舍楼下相拥取暖,稍作休息,寒风瑟瑟,过身不留痕,悄无声息的将身上的热气带走,相拥不仅没有起到取暖的效果,相反更加冰冷。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要不是真的能冻死在这儿。” 文婷婷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再次出发。 途经三省桥,羊静瞥了眼不远处的安河桥,只见这纷飞白雪,似乎有生命般故意避开安河桥,落于安河桥两侧,以及河面上,安河桥上却鲜有积雪。 不仅如此,安河桥旁的那棵古树上也不见半点儿雪花,落下的雪花几乎在瞬间便融化,顺着枝干流下。 所有的树木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覆盖,嫩叶新枝经过白雪冻盖,发蔫脱落,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可唯独这古树不仅没受影响,反而生的更加娇艳,甚至开出了罕见的红色花朵,至于这花是什么品种,羊静从未见过。 缓过神来时,文婷婷已经目光呆滞的走向那棵古树,它仿佛有股魔力深深的吸引着她。 “婷婷,你要干什么?”寒风刺骨,呛人鼻息,或许是寒气吸食太多,羊静的嗓子有些沙哑,只能发出小声儿。 她再看古树,安河桥上已然被皑皑白雪覆盖,古树枝头也被这白霜压弯,羊静揉揉眼,这一切确是如此。 可刚才为什么看到的场景是那样呢?她来不及思考,也没有时间思考,拖着沉重的身体向文婷婷跑去,边跑边呼唤。 文婷婷无精打采的走向安河桥,任凭羊静如何呼唤她都无动于衷,没有丝毫反应。 “安河桥下自杀的人不会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就死了吧。”羊静顿觉不好,原本死在同一地点的事情就说不过去,要不是她亲眼看到,哪里会相信。 “婷婷,婷婷……”羊静的呼唤起不到任何作用。 魔怔了,一定是魔怔了。 此时文婷婷已踏上了安河桥,她六神无主的一步步迈向古树,双臂软绵绵的垂落,行走时,双臂只是单纯的垂落,并无摆动,与行尸无异。 文婷婷一步步走向古树,古树一端的枝叶伸到了安河桥上,临近桥栏,她毫不犹豫的一脚跨上了上去。 “婷婷……”羊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气力,大喊一声,声音并未传出多远,就被这白雪吞噬,但她们的距离足以听到。 文婷婷依旧没反应,羊静可以断定这一次文婷婷肯定听到了,只是现在某种东西正驱使着她,令她迷失了心智。 羊静离安河桥距离不远,可哪怕只是一丈,这一丈都无法拯救文婷婷。 双脚已近乎失去知觉,白雪早已浸湿了运动鞋,护不住一丝余温。 羊静随手抓起随处可见,毫不起眼的雪,揉捏成雪球,卯足气力,慌忙扔出,雪球与文婷婷擦肩而过,直接落入安河,入河安静,没有丁点儿声音。 突然间,河面之上的积雪像是受了惊吓,一时间扑腾扑腾的竟裂开了细纹,从纹路中散出红色液体,以一点扩散至整个河面,一时间河面竟成了红色,诡异异常。 这场景对羊静来说太熟悉了。 稍许发愣,文婷婷另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桥栏,此时她正坐在桥栏上,离下河只有一步之遥。 她口中哼唱着一首阴沉旋律的歌曲,双腿摆动,眼神空洞无神的看向古树。 “婷婷。”随着羊静最后声嘶力竭的呼喊,雪球脱手而出,咕咚一声,雪球应声入水,再一次完美的错开了。 遭了! 雪球激起的水花不偏不倚的正好溅到了文婷婷的脸上,她眼中的灰暗这时才有些亮光。 “啊……我怎么在这儿?”文婷婷双腿冻僵,迈不开腿,楞楞的坐在上面。 “婷婷,你别动,我这就来救你。”羊静卯足了劲儿,拖着几乎冻僵的双腿艰难的挪动着。 “好。”文婷婷无力的发出声音。 一只惨白细长的手从半曲着的膝盖缓缓伸出,血红色的长指甲划过大腿,冻僵无知觉的大腿竟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触摸感,如此真实,诡谲。 文婷婷惊恐的盯着那只手,死死的抓着她的大腿,长指甲稍一用力深陷其中,血顺着指甲流出,顺着那只惨白的手缓缓滴落。 “不要啊。”文婷婷努力挣扎,可她却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力,僵住的身体动弹不得。 羊静离文婷婷越来越近,不足两米。 文婷婷突然扭过头,眼神中充满了凄凉,她似乎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下一秒她身子一斜,缓缓落下,羊静伸手去抓,可为时已晚。 “婷婷!”羊静趴在桥栏,望着寂静的河边,充满了疑惑,既没听到落水声,也不见人影,她到哪儿去了? 羊静将目光转移到古树上,一袭红纱飘飘,树下站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她仰视羊静,血色瞳孔流下血泪。 女人赤脚踏雪,一步步的走向安河,直到安河的水没过她的额头,消失不见。 羊静惊觉,这不就是《红人馆》中的故事吗?可她并没有写文婷婷在这里跳河啊,她写的是…… 迄今为止她一共见过文婷婷两种死亡方式,一、她以吴梓菲的视角见过包括文婷婷在内的三个人死于109宿舍;二、安河桥被红衣女子拖下水。 “被红衣女拖下水的不应该是她吗?”羊静剩余的部分记忆在逐渐唤醒。 “安河桥事件,109事件都是真实存在的,而造成这一系列事情的主角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搭在了羊静的肩上,身体一斜,羊静一头栽下了安河。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30 回到起点 寒冷的河水扑面而来,羊静全身僵硬的沉在水下,咕咚咕咚灌上几口水,已然没有挣扎的力气。 这就是我的尽头吗?我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想起来?感觉有些重要,又不重要,到底是什么呢? 一张颜如玉的笑脸闪现在羊静的脑海中,羊静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生理期不许吃冷饮,不许吃火锅,你忘了你是怎么疼得了吧。” “一次,就这一次。” “不行。” “那一口,就一口。” “不行就是不行,连闻闻都不行。” 伴随着两人的吵架声,羊静的身体再次抽搐。 不,他不是颜如玉,他不是颜如玉,那他是谁?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就是你妹妹的名字?柳燕飞?” “嗯。” “那你叫什么名字?”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柳天舞?” “不对。” “柳接舞?” “不对。” “柳云舞?” “你就这么喜欢舞吗?” “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有舞,有燕,绝配。”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不让你猜了,我叫柳云河。” “状似明月泛云河,体如轻风动流波。” “你还真是喜欢舞呢。” 两个人的笑声萦绕在耳畔,朦胧中,羊静抽搐了第三次。 一口水呛头,羊静扑腾着双腿,僵硬的身体可以动弹,寒冷的感觉也随之消失,她探出水面,阳光刺眼,蝉鸣鸟叫。 “怎么样?找到没有?”颜如玉站在岸边焦急问道。 羊静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颜如玉拍了下脑袋,“看样子是真的没戏了。” “别痴心妄想了,我都找三天了,哪有那么容易。”另一侧的一个男生裸露着上半身,一会儿扎个猛子下去,十几秒又探出脑袋,一来一回几次。 羊静环顾四周,这地方竟有些陌生,学校只有两座桥,三省桥和安河桥,毫无疑问这座桥哪个都不像,羊静泛起嘀咕。 上了岸,颜如玉唉声叹气,捶胸顿足,说什么要不是自己不会游泳,早就将整条河翻个底朝天之类的话,言语上颇有牛逼风范。 这颜如玉怎么变成了这个性格? “静静,要不你再帮我下去找找?”颜如玉可怜兮兮的祈求道。 “我说天河,你就知道欺负人家女孩子。” “羊静,你说他有什么好的,你还不如跟我,至少我不会让你帮忙去捞梦中情人的东西。” “你是病急乱投医吧,羊大胆的主意你也敢打?” …… 岸上围观的你一言我一语,拿他们调侃。 羊大……胆?天河? 倒影中那个满脸雀斑,大腿粗壮的女生是谁?羊静不敢相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肉嘟嘟的手感不错,可这长相真的是一言难尽。 记忆碎片一瞬间喷涌而出,点点滴滴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 没错,眼前这个胖女人就是她,羊大胆,燕京大学编导系的校草,她的存在就是个笑话。 羊静看向河面,她才如梦初醒,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梦,这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桥下几个熟面孔也在河里打捞,其中就有林毅和凌峰。 …… “你听说没,羊大胆又去帮天河的忙了。” “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天河看她一眼都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她的青天白日梦。” 宿舍走廊中二人的议论,见羊静迎面走来不仅没有回避,反而扯开了嗓门,生怕她听不到。 羊静想要和她们理论,可身上湿漉且黏糊,便也没说什么,推了推黑框眼镜与她们擦肩而过,直接无视了。 宿舍。 “静静,你那个小说最近写了没,我还等着看呢。”一进门薇薇就围了过来,其他人也都在。 “你衣服怎么湿了?你不会又去帮柳天河那个王八蛋捞戒指了吧,静静,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只是拿你当工具使用。”吴梓菲一提到柳天河便咬牙切齿,语气中满是为羊静抱不平。 事实上,羊静是个长相不好看的女生,被人嘲笑,有些自卑,所以她才会在《红人馆》中将自己写成个人见人爱的大美女,受万人追捧,千人尊敬。 柳天河玩弄她的感情,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自己不知道,羊静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将柳天河改成了颜如玉,成为了自己的追求者,光是想想就让人不自觉的翘起嘴角。 然而现实是残酷而血淋淋的, 现实中,论美貌羊静比不过校花庄惠晴,论文采同样比不过庄惠晴,庄惠晴就像个完美的梦中情人,处处都是那么的完美,无可挑剔,无懈可击,她就是书中的羊静,不甚至更完美。 “我没事。”羊静轻描淡写道。 “什么没事,静静,我们不要争了,你争不过她的,她丢个戒指都能让那么多男生前赴后继、心甘情愿的去捞,你拿什么和她争?” “我不争,不争。”羊静口是心非,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一想到柳天河就小鹿乱撞。 “你别看她表面是个人畜无害的才女,还不知道背地里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文婷婷语出惊人。 吴梓菲急忙关上门,拿个凳子坐在文婷婷对面,“婷婷,你说谁啊?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了?” “我听说庄惠晴在酒吧做陪酒小姐。”文婷婷声音很小,但足以让所有人听得见,话题劲爆程度无异于2012世界末日,受到了广泛关注。 “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你别管,反正你们知道就行,还有你们可别乱说,我只告诉了你们三个。”文婷婷神秘道。 捞戒指这个事情,表面上确实是捞戒指。众多男生希望通过捞戒指能获得女神的好感,接下来的来往交流也会更方便点儿,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对于庄惠晴来说,这戒指的意义不是有割舍不掉的感情,而是难以拒绝的价值,它就是一沓红的发紫的钞票,极具吸引力。 能抵抗金钱诱惑的本就没几人。 羊静如梦初醒,但她总觉得这一刻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幻,两个世界都像是真的,却又让她恍惚不定,心无定所。 一切都想起来了,可羊静的心里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潜意识中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一次次的呼唤着自己。 当她沉睡以后,这种感觉就异常强烈,那个声音始终萦绕在耳边,致使她噩梦缠身,神经衰弱。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31 何为真相 “静静,快醒醒,快醒醒。” 沉重的脑袋压的喘不过气来,耀眼的亮光刺激着双眼,羊静揉了揉红肿的双眼,一夜没睡的她,这才刚躺下就被人叫醒了。 羊静捂着头,口干舌燥,嗓子干疼,她寻了杯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我告诉你件事儿,你答应我要情绪稳定点儿。”吴梓菲神秘道。 羊静并未理会,她四肢无力,又瘫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你还是别叫她了,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发烧了。” 吴梓菲摸了摸羊静的额头,“好烫啊。” “我这儿有退烧贴,先给她贴上。” 羊静再次醒来时,是黑夜,头痛欲裂的她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着喝下一杯水,才让冒火的嗓子略有好转。 翻开手机才发现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头脑昏沉,依旧困意难消。 羊静翻开手机,校园网里推送的信息吸引了她,“安河桥又丢一命,这到底是人性的沉沦还是传说的再现?” 标题党,这是校园网的惯用手法,见怪不怪。 不过羊静还是好奇的点了进去,不到一分钟时间里,惊恐的面容浮在脸上,羊静捂嘴抽泣,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柳天河溺水身亡,案发现场在安河桥下。 他不会游泳怎么会下河呢? 羊静不顾黑夜,直接出了宿舍,直奔安河桥此时的她早已没了恐怖,内心全部都被伤心占据。 安河桥周围已被警戒线隔离, 几个角上不知何时安上了监控探头,所有的方向都对着安河桥。 羊静毫不犹豫的跨过警戒线,直奔安河桥而去。 她沉睡的这一天一夜里,安河桥下死了三个人,柳天河,林毅,邓宇航。 谁都没想到安河桥下会因为打捞戒指的事情溺死三个人,尘封多年的安河桥传说也在学校内传的沸沸扬扬,虽然学校在极力压制此事的扩散,但依旧闹得是人心惶惶。 庄惠晴作为戒指的持有者,同样被警方问话,大体问话内容不过是丢失经过,以及与死者间的关系而已。 三人打捞戒指属于自愿,溺死也并非人为,所以这件事情到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暑假。 羊静还未从柳天河的死中脱离出来,她不想回家面对父母的唠叨,于是便在永乐市找了个兼职的工作,既能挣点生活费,还能给家里减轻点儿负担。 吴梓菲作为好闺蜜也选择留在了永乐市,两人合租了个离单位不远的房子,每天下班很晚,好在上班迟,可以睡个懒觉。 她们在一家餐厅做服务员,晚上10点半下班,坐着深夜巴士,倒也自在,无忧无虑。 周末时间两人一起出去看电影,逛街,吃大餐,吴梓菲为了转移羊静的注意力可是煞费苦心,她希望羊静能早日从柳天河的事情中解脱。 “中份爆米花加可乐。” “美女吸管没了。” “请您稍等片刻。”说完话,羊静突然迈过隔离带,径直走向后台。 “不好意思,买票请去那边。”工作人员阻止道。 羊静傻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静静,你怎么了?” 羊静看向收银台,“我刚才是想去后面拿吸管?” “别说什么胡话了。” “菲菲,我真的知道,那个吸管就在里面那个柜子里。”羊静肯定道。 “静静,我知道柳云河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但……” “相信我,相信我这一次。”羊静双手放在吴梓菲肩上说道,她的眼中充满了自信和期待。 吴梓菲无话可说,点了点头。 两人的视线始终聚集在里面的柜子上,下一秒,工作人员径直的走向那个柜子,只见她蹲下身子,从隔壁的柜子里拿出一包吸管。 羊静略有失望,也许真的是最近的事情弄的她有些神经兮兮的。 两人取完小食便进了电影院。 “你好美女,吸管没有了。” “请您稍等片刻。” 工作人员从刚才那个柜子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包吸管。 电影结束,已是9点多,她们找了个地方随便对付了两口,回家时和自己下班时间差不多。 吴梓菲靠在羊静的肩头呼呼大睡,羊静看着人烟稀少的马路,不禁悲从心来,每当一个人的时候她总会想起柳天河,这个男人在她心里的重量和存在连她自己都曾一度忘却。 这么重要的人怎么说忘了就忘了,如今想起来的时候,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柳云河,性格开朗阳光,喜好乐于助人,人长的又帅气,自然会有无数的追求者,爱慕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红人馆》中的形象才会是害羞扭捏的,这样的人不擅与人交往,自然就会少了不少的追求者,这样他才有可能属于她一个人。 “不对,《红人馆》写的不是悬疑故事吗?怎么会有柳云河的存在?我写的明明是……是谁来着?” 深夜巴士从眼前经过,羊静也无动于衷,一辆两辆,她漠视着一切,脑子里一次次的回想着那个人的名字,一次次的忘记,越努力去想就越模糊。 吴梓菲迷迷糊糊醒来,“车还没来吗?” “我睡了多久?” 羊静楞楞的没有反应。 “静静,静静。”吴梓菲晃了两下,羊静才有了反应。 “嗯?你说什么?” “我知道柳云河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可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没事儿了……真没事儿。” 这时刚好车到了,吴梓菲拍了拍羊静的肩膀,“我们回家吧。”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这时已经过了零点。 这偌大的城市,第一次让羊静觉得有些陌生,所有的一切她都似曾相识,可又陌生无比,她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那种孤独感和寂寞感油然而生。 路过某酒吧,等红绿灯之时,酒吧门前随处可见烂醉的人,有的神志不清的躺在地上,有的趴在墙角呕吐,年轻女孩穿着暴露,身旁不缺年轻男人。 “哎,现在的小姑娘一点儿都不知道爱惜自己。”车上的一对情侣聊起了这件事情,各自发表意见。 “人不自爱,何以让人爱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自己觉得开心就可以,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开心嘛。” …… 羊静仔细打量着这一幕,不管是生活艰苦还是工作压力,都会让一个人喘不过气来,有时候来消遣一下,释放释放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菲菲,要不我们去看看。” 羊静此话一出,吴梓菲瞪大双眼,她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羊静这个乖乖女嘴里说出来的。 经过红绿灯口,到站停车,羊静没有一丝犹豫便下了车,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酒吧产生兴趣,但她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她,或许是好奇心,亦或许是其他,反正不管是什么,她还是选择了下车。 “静静,你疯了吗?那种地方是我们能去的吗?”吴梓菲极力阻止。 “我们就进去转转,不会待太久。” 吴梓菲看着羊静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32 遇庄惠晴 一辆豪车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西装革履,小背头梳的发亮,他直接走到一个扶墙的少女面前。 少女一袭超短裙,白皙粉嫩的大长腿吸睛养眼,男人不由分说的直接将少女抱起,昏昏沉沉中,少女似有挣扎,不过力度不大,几近昏迷。 男人眼冒绿光,视线打量着隆起的胸口,恨不得一头扎进去。 “丽丽,丽丽。”羊静挡住了男人的去路。 “她是我朋友,谢谢你,你把她给我吧。” 男人压根没有放下的意思,“什么就你朋友?滚开,别挡道儿。” “你要再不放下,我就报警了。” “静静,你干什么?”吴梓菲拉扯羊静准备离开,不过男人还是因为羊静那句话,显得有些紧张。 羊静拿出手机直接拨了110,男人见势不妙随手将少女放下,“神经病。” “静静,你认识她?” 羊静摇了摇头,“这黑灯瞎火的,就算是熟人也看不清啊。” “喂,醒醒,醒醒。” 少女不省人事,丁点儿反应没有,披头散发,耷拉着。 “要不你把她送回宿舍,我先进去看看。” “你进去干嘛啊。” “看看。” “看看?她都醉成这样了,你还看什么啊。” 羊静实在拗不过吴梓菲,只能妥协,吴梓菲背着少女在路口等着出租车,借着路灯总算亮堂不少。 “腿别抬那么高,内裤都露出来了。”羊静挡了挡,可任就被几个年轻人吹哨调戏。 见势力,吴梓菲将其放下,羊静目瞪口呆的盯着少女。 “怎么了?” “庄惠晴?” 羊静拨开遮住脸的发丝,确实是庄惠晴,羊静抬头间看向酒吧方向,“天上人间”四个大字一闪一闪。 “天上人间,这不是109事件时,我们去的那家会所吗?怎么会……”羊静嘀咕道。 “静静,你说什么?” “没事,我们回去吧。” 次日,羊静起床后,发现庄惠晴已经走了,没有电话,没留字条,什么都没有,就像未曾来过一样。 暑期时间对她们二人来说算是很充实的,每天上班回宿舍逛街,三点一线。 另一方面,长达两个多月的时间将安河桥事件冲淡,虽说偶然有人提起,不过也就当做饭后谈资,扯个几句也就过去了。 然而,未出两日,平静的校园里风生水起,流言蜚语传遍了每个角落,这里说流言蜚语可能不太准确,因为事情确实有那么一点可信度。 传言是关于庄惠晴的,说她暑假期间化名庄棋雅在天上人间酒吧做陪酒小姐,进行皮肉交易,语言难听,言辞凿凿,连具体的哪家宾馆,哪个房间都曝光出来了,详细经过程度令人咋舌。 开没开房羊静不知道,但她在酒吧喝醉倒是真事,羊静并未多言,对她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到时候引火上身,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天晚上,宿舍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庄惠晴。 她的出现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毕竟109的人与她之间基本没有往来。 她依旧像羊静记忆中看到的那样,白纱长裙配上一双高跟鞋,更显腿长纤细,身上散发着的文艺少女气息绝对能让男人为之疯狂。 “能麻烦你们两个先出去一下吗?”庄惠晴指着文婷婷和沈一薇说道。 “让我们出去,这是我们宿舍,我没赶你走就算是对你客气的了,你还让我们走,好大的口气啊。”沈一薇听到传言后对庄惠晴就没好印象,这么再一闹,得,荡然无存了。 “有什么事儿,你就直接说吧。”羊静淡淡道。 “直接说?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庄惠晴瞪大了眼,眼中带着恨意,直勾勾的盯着羊静和吴梓菲。 文婷婷探出脑袋,嘴唇不动,小声问道:“你们干了什么事儿,惹人家校花不高兴了。” 一时间羊静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们本来就没什么交集,怎么谈得上惹到她了呢。 “你别给我装蒜,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柳天河,而柳天河喜欢的人是我,你嫉妒,所以你就暗中报复。”庄惠晴失态的抓紧羊静的衣领,一字一句中带着怒气,可她这么一说,羊静就更糊涂了。 我干什么了? 羊静用这样的表情看了眼吴梓菲,很无奈的摊开手。 “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 啪的一巴掌,羊静的脸上清晰的印上了五个手指印,这一巴掌所有人都惊呆了,猝不及防,无人反应过来。 “你发什么疯啊。”吴梓菲指着她喊道。 啪,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在了吴梓菲的脸上,“别装好人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你们嫉妒我,你们就来诽谤我,我不会让你们得意的。” 说完这句话,庄惠晴就大哭着跑出了宿舍。 “打完人就跑,给老娘站住。”沈一薇追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文婷婷开门见山。 “谁知道什么事儿,她就是神经病。”吴梓菲揉着脸,喃喃自语。 “静静,你怎么样了?还疼吗?静静?静静?” 羊静发愣的站在那儿,这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但这个疼痛感如此真实,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有种活着的感觉,她自嘲道,像个傻子。 不过正是由于庄惠晴的这一巴掌,羊静脑海中忘却的事情才一一浮现。 …… “对不起,上次打你们是我的错,我道歉。” “没事,你也是一时冲动,再说打的又不重。” “对了,吴梓菲呢。” “哦,她出去有点事儿,过会儿就回来。” “不用等她,我们先弄。” 四个人分工有序在宿舍准备火锅食材,洗净,切块,到处飘着火锅的香味,而此时的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 “要不,我们不等她了,先吃。”沈一薇看着火锅已经口水直流,拿起筷子已经准备往嘴里塞了。 “别动,这是庄大美女给静静和菲菲赔罪的火锅,主角没齐,哪有你配角说话的份儿。”文婷婷调侃。 “我刚微信问了,她说要等一个小时才能到,大家都饿了,要不我们先开始吧。”羊静盯着火锅说道。 “我们还是再等等吧,她还没回来,这先开始的话有点儿不好。”庄惠晴的话并未得到其他人的认同,这么香的火锅,他们可是连一分钟都不想等。 “不管了,不管了。”沈一薇的肚子都咕咕叫了,忍不住动起了筷子,见状,其他人也纷纷开始了。 “这是我自己做的火锅蘸酱,有点儿辣,你们要不要试试?”庄惠晴主动拿出辣酱。 “我要。” “我要。” “给我也来点儿。” “这个酱好好吃,庄惠晴这是你自己调的吗?真厉害。” “很简单,有时间我教你。” “好,一言为定。” …… 几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哦,对了,我差点儿忘了,我带了瓶酒过来,梅子果酒,冲点热水,果香四溢。”庄惠晴又从包里拿出一瓶酒,四个人就着火锅,几乎喝完了一整瓶酒。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33 所谓复仇 现正值寒假,109的四个女生为了攒钱出国旅游,寒假就留在永乐市做兼职,因为时间短租房子不合适,所以她们便申请了宿舍,不然也不会有电有暖气。 吴梓菲顶着大雪终于赶回了宿舍,寒风萧瑟,冻的她满脸通红,身体也凉了一大截。 今天需要一个人加班,石头剪刀布,最终留下了吴梓菲,虽然她嘴上说不地道,只留她一个人,但她心里却乐开了花儿,能多赚钱。 刚进走廊,她老远就听到宿舍里传来的歌声,那首熟悉的旋律,几个熟悉的声音,其乐融融,甚是开心,吴梓菲开心一笑,宿舍真的太温暖了,有家的感觉。 一转角,她与庄惠晴撞了个正着,她正倚墙欣赏雪景。 “她怎么在这儿?”吴梓菲嘀咕了句。 见吴梓菲来了,庄惠晴瞬间笑脸相迎,又是道歉又是鞠躬的,说之前打吴梓菲的事情是她不对,她还要求吴梓菲打回来,甚至不惜拿起吴梓菲的手往自己脸上蹭,弄的吴梓菲也是不好意思。 “这杯酒算是我给你赔礼道歉的,正好也能暖暖身子。”庄惠晴双手呈上,鞠躬再次表示歉意。 “没事儿了,我也没放在心上,这酒就算了我不喝酒的。”吴梓菲还是拒绝了。 “这是梅子果酒,没什么度数,还伴有一股清香,柔和甜美,喝完唇齿留香,你尝尝。”庄惠晴笑眯眯的说道。 果香四溢确实好闻,出于好奇吴梓菲便喝了一口,清香甘甜,几乎没什么酒味,她忍不住多喝了几口,直到杯子里全部喝光,有点儿意犹未尽。 屋内歌声不断,吴梓菲轻推开门,梅子果香夹杂着火锅香味扑面而来,馋的她肚子咕咕直叫。 “你们一个个没良心的,吃火锅……” 火锅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可是歌声依旧,只见火锅边上一个录音笔正播放着她们的歌,“这是怎么回事儿?” 吴梓菲转过头,她望着庄惠晴那诡异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庄惠晴重重的关上了门,门把手上插着根金属棍,任凭吴梓菲如何努力都于事无补。 吴梓菲看向床上躺着的三个人,不管怎么叫唤,推搡都没有反应。 “别白费力气了,她们已经死了。”庄惠晴倚门说道。 “你说什么?”惊吓中,吴梓菲摸了摸羊静的鼻息和脉搏,确实已经没有了反应,她又摸了下文婷婷的依旧如此,这一刻她彻底慌了。 那始终不断地三人歌声在这个场景中显得诡异,凄凉,吴梓菲不禁有些害怕。 “不用着急,你马上就会和她们团聚了,那杯酒就当是我给你们临别送终的。” 吴梓菲彻底失了神,她破口大骂,逐渐的她开始呼吸困难,她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可是呼吸却越来越弱。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我在酒吧上班的事情说出去,让我名誉扫地,让我遭人唾弃,这是你们活该的。那些喜欢我,追求我的男生现在不再缠着我了,你知道他们在背地里说我什么吗?他们说我脏,说我是妓。女,说我为了钱和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上床,说我是小三,他们每一个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明明自己想和我上床,明明自己思想肮脏,却要把这盆污水泼在我身上,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问题,如果你们不说,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我要让你们死,你们死了我就能回到以前,回到那个所有人追求我,追捧我的日子,哈哈……” 吴梓菲掐着脖子努力的挤出几个字,“我没有。”可声音太小,小到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片刻后,见宿舍没了动静,庄惠晴才缓缓的打开门,她看到没了知觉的吴梓菲,用脚踢了踢,嘴角微微翘起,“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随即她将这一幕拍下。 随后,她将吴梓菲搭上床,收拾桌上的杯子,把杯中剩下的酒全部倒进了水池,冲洗干净后,她又从包里拿出另一瓶酒,把每个杯子都倒上一点酒水,接着戴上一次性手套,将杯子放到她们几个人嘴边,印上几个唇印和指纹,放到桌上。 然后她将第一瓶酒剩下的部分全部倒掉,水洗过后,将第二瓶中的酒倒了部分进去后,摇晃以后再次倒掉,只留个空瓶子。 最后,她咕咚咕咚倒了满满一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接着又倒满第二杯,再次喝光,几乎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她拨打了110,说了地址和事情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警察来后已经为时已晚,抢救之下,只救活了沈一薇一人,其他三名死者,死亡原因食用头孢后饮酒,导致呼吸不畅窒息而死,而沈一薇由于饮用量极少而幸免于难,但是目前任就属于神志不清的状态。 109事件震惊了整个永乐市,庄惠晴和沈一薇作为案发现场仅存的两名受害者,接受了调查,根据庄惠晴的口供,她事先并不知道她们几个人因为感冒吃过头孢,喝酒时也并未听她们提及。 而另一个人沈一薇,一直神志不清,整天只知道对着手机上那张仅有的四个人合照傻笑。 “哎,真可怜,二十几岁就经历了这样的变故,人都傻了。” “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哎,下辈子偷个好人家吧。” …… 医院的护士小声议论着,虽说这种事情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但“冷血无情”的她们仍会掉眼泪。 “薇薇,你看看妈妈,看看妈妈,薇薇……” 不管薇薇妈妈如何的呼唤,沈一薇都痴傻,现在唯一能吸引她的只有妈妈头上那个好看的发卡。 “您好,我是薇薇的朋友庄惠晴,我过来看看她。”庄惠晴提着水果篮站在病房门口。 薇薇爸爸看到庄惠晴,礼貌性的点了点头,湿润着红眼眶招呼她进来。 “你是另一个同学吧。” 庄惠晴点了点头,“嗯。” “薇薇她怎么样了?” “医生说大脑受到刺激,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话到一半,薇薇爸爸就哽咽了,泪水在这个男人的脸上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那以后有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薇薇爸爸摇了摇头,薇薇妈妈嚎啕大哭,嘴里喊着我可怜的女儿,薇薇之类的话。 随着一声屁响,薇薇大小便失禁,薇薇妈妈一边擦拭,眼泪直流。 几句关切的话之后,庄惠晴便转身离开了,从医院出来以后她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 卷一 书中自有颜如玉 034 泡芙山羊(卷一完) “请问一下……” “喏,就那个。” “我还没问呢,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谁?” “最近来院里的人都是找她的。” 窗边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她眺望着窗外,慈眉善目,时不时的咯咯一笑,自言自语的说些听不懂的话。 “您好,我是永乐电视台的记者,能打扰您几分钟吗?有些问题我想采访一下您。” 老人没有任何反应,眼神被窗外的景象所吸引,男人顺着老人视线的方向,并未发现什么。 一旁的女助手忙着架起设备。 “关于《红人馆》里描述的案子,您这边……” “你见过日出吗?”老人苍老沙哑的声音艰难的发出了这几个字。 “日出?当然见过。” “美不美?” “美。” “有多美?” 男人看了眼同行的女助理,眼神中略有怀疑,女助理给他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点点头。 “我活了那么多年从来都没见过日出,真羡慕你。”老人慈祥的盯着男人,面如死灰。 “如果您想看日出的话,我可以带您去。”男人蹲下身子,轻语。 老人微微一笑,很是欣慰,“谢谢你小伙子,不过这辈子我是看不到日出了,眼睛瞎了。” 老人的话中尽显无奈与凄凉。 “刚开始的时候,它像一轮金黄色的弦月,自海平面上升,慢慢变成扁圆形,就像一盏天灯挂在天边,水面上道道粼纹,天上霞光万丈,红云朵朵。初升的太阳逐渐脱离海岸线,火红火红,变得刺眼夺目……” 言语间,老人的眼泪已经落下,滴落在苍老的手背上。 “我们曾相约去美国大峡谷看日出,我们一起打工,一起兼职,省吃俭用,只为留下那一份只属于我们的美好回忆……”话到这里,老人的声音开始哽咽,嘴唇略微颤抖,女助手主动递过纸巾。 “您还记得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吗?” 稍微缓和一会儿,老人抽泣道:“三十年前我就说过了,他们不信我,三十年后,我还是那句话。” “您的意思是庄惠晴是四十年前109命案的凶手吗?” 老人不再说话,她再次看向窗外。 此时又一行人向这边走过来,约莫十几个人,他们整装待发,装备齐全,是各大电视台的记者。 “您这本著作《红人馆》现在全球畅销,各大媒体都在猜测庄惠晴就是这起命案的凶手,而庄惠晴作为全国作家协会会长针对您的指控,她不做任何回答,同时表示愿意捐赠五百万用于对您这类的精神病人的救助和生活,对待此时您有什么看法?” “据某知名人士爆料,自四十年前那起案件之后,您的神经一直处于不正常的情况,那么针对您控诉全国作家协会会长庄惠晴这件事,您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为什么您的作品《红人馆》用的笔名和书名都与您已经过世的好友羊静一模一样?” …… 一时间各大问题接连不断。 最近精神病院记者突然多了起来,原因正是因为《红人馆》这部书大火,带来的影响,有人深度剖析里面跳转的各式情景,推断出凶杀案的凶手,《红人馆》更是在结尾直接写上了案发经过,矛头直指当代知名作家协会会长庄惠晴,这也正是为什么声名大噪的原因。 老人没有说话,她稳定从容的站起,这一刻闪光灯聚焦,她成为了焦点,她颤抖着的双腿只停留几秒钟便摔倒在地。 众记者不顾一切的拍下这一幕,闪光灯啪啪啪的记录着一切,镜头几乎碰到了老人的脸上。 男人急忙挡身于前,“我们是记者,记录民生是我们的工作,但在此之前我们作为人,一个有血有泪的人,竟然对一个老人的摔倒无动于衷,人心冷血,令人惋惜。” 男人的话并未起到什么作用,闪光灯依旧。 “你们在干什么?”护士急忙喊道,赶到时老人已经被男人和女助手重新扶到了轮椅上。 “对不起,医院需要静养,请你们离开。”护士有了逐客之意,可众记者没有离开的意思。 “如果你们不愿离开,那我叫保安了。”护士面露不悦之色。 “沈一薇女士,《红人馆》中描述的109杀人案对应的是不是四十年前的109案件?” “沈一薇?”老人微笑道,有多久没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 “保安,保安。” 沈一薇颤抖着声音喊道:“小林,小林。”她是在叫那个护士。 护士握着沈一薇的手,蹲在轮椅旁。 “不用赶他们走,让他们都留下。” “可是这……” 沈一薇拍了拍护士的手,“今天这些记者是我叫来的。”护士愣了愣这才离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沈一薇顿了顿,“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记者纷纷拿起手机查询之下,众人皆叹,小声议论道:“十二月十六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她们的祭日,她们已经走了整整四十二年。”沈一薇语出惊人。 “祭日?109案件发生日期应该是五月十六日。” 沈一薇冷笑道:“五月十六日?四十二年前天气剧变,你们是记者应该知道。” “五月飞雪!!!” “所以是把五月和十二月混淆了吗?” “混淆?哈哈……中间间隔了七个月,如何混淆?”沈一薇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早就听说庄惠晴是因为家里的关系才当上这作家协会会长的,要是这么一想也有点……” 记者开始窃窃私语,沈一薇继续有条不紊的说道。 “我本就不擅喝酒,所以只喝了一点儿,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我依旧能听到她说的每一句话,我曾呼唤过,我曾求救过,可在那样一个万籁俱寂的雪夜,又有谁能听到呼唤呢?”沈一薇再次哽咽,泪水止不住的滴落,沾湿衣襟。 停顿片刻她接着说道:“那夜过后,我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以至于在以后的十年时间里,我一直活在噩梦中,我无法诉说,无人倾述,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了神经病,疯子,我不在乎,比起她们,我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既然你们不信我,那我就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全部都记录在《红人馆》里,用她的名字,以她名义来告诉世人真相……” 沈一薇情绪高昂,哽咽着继续说道:“安河桥传说也好,109杀人案也罢,它们的真相已经被当权者为了一己私欲操控媒体,扭曲事实。你们说我是神经病也好,说我是疯子也好,可是你们不该说我是杀害她们的凶手,我怎么可能杀害她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只恨这天公无道,让杀人者逍遥法外,我只恨这法律无能,让当权者钻了空子……” 沈一薇的情绪彻底崩溃,一个老人在镜头下无力的哭诉,她努力撑起身体,只可惜双腿无力,颤抖着身体,她再次摔倒,男人和女助理想要扶起她的时候,她摆了摆手,用尽全身力气撑起她的上半身,用手艰难的挪动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她跪在了镜头前,身形瘦弱,泪流满面,“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能够给她们一次机会,重新再查一次这个案子,让真相得以大白,让她们能够瞑目。”老人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一下,两下,三下,四下……鲜血顺着鼻梁流下,泪水血水混在一起。 “颜主任……” 远处的护士长想要上前,双鬓斑白的主任医师摇了摇头,示意不要。 众人不言,老人不起,这一下下重磕是老人最后的努力,血肉模糊也好,丧命于此也好,沈一薇深知她命不久矣,所以早已下定了决心。 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记者们那颗铁石心正在被一下下磕头融化。 “您先起来吧。”男人扶着老人的手,可老人仍然跪在地上。 她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她的话又有谁能相信呢,又有谁愿意去相信呢。 她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可她活的比任何人都要真实。 她真的有精神病吗? 安静的现场只有快门的咔嚓声,许久后有人蹦出一句话,“我们只是记者,我们不是警察。” 男人湿润的眼眶中充满了迷茫,是啊,我们只是记者,维护正义,维护和平那是警察的事情,他望着那个苍老佝偻的身体,这一幕深深的触动了他的心,他攥紧拳头,微微起身,以洪亮而自豪的声音说道:“没错,我们是记者,但我们更是真相的守护者,不是吗?” 安静的医院里回荡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短暂之后,男人的话引起了小部分的共鸣,但绝大多数人处于迷茫状态,比起沈一薇与男人的发言,他们更愿意相信媒体中报道的那样,这是一个精神病人脑补的自白,在有些人的眼里,《红人馆》就是个笑话。 说白了,沈一薇的话虽然铿锵有力,但不过是一面之词,并没有证据,没有说服力,他们犯得着为了个老人得罪作家协会吗? “沈一薇女士,我杨光愿意为您,不,我们愿意向公安部门请愿重新查办109案件,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我们作为记者都应该给大众一个真相,给百姓一个交代。”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 一个接一个记者遥相呼应,一旁的护士激动的泪水喷涌,忙扶起沈一薇,“沈奶奶,他们答应了,他们答应了。” “谢谢!谢谢!”老人用颤抖的声音发出来最响亮最诚挚的感谢,她卑微的给在场的所有记者磕头,但在这一瞬,杨光却看到了一个伟岸高大、坚强不屈的身影。 沈一薇额头触地,身体颤抖,她在抽泣,无声的抽泣,对她来说这一刻她等的太久太久。 在众多镜头之下,老人的身体缓缓躺下,那一刻她慈眉善目,面带微笑,以跪拜的姿势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手中紧握着那张泛黄褶皱的…… 合影…… ------------ 卷二 静物之主 01 战场拾荒者 “好冷。” 漆黑而空洞的黑暗世界沉浸在寒冷世界中,一个惨白瘦弱的身影孤独的蜷曲在黑暗之中,胸前散发着微光,忽闪忽闪,那是仅有的一束亮光,如同风中残烛,奄奄一息。 平原之上,浩浩荡荡的两军对峙而立,足有百万之势,所有人屏住呼吸,只等将军发号施令。 离战场数百米的小丘壑上趴着百十来号人,他们的目光始终聚焦在战场上,他们没有焦虑,没有恐惧,相反眼神中还多了一丝期待。 “杀~” 随着领头将军挥刀声嘶力竭的呐喊,战鼓阵阵,战马齐鸣,伴随着浓重的鼻息声,士兵们齐声喊杀,奋勇向前,寂静许久的战场开始躁动,一时间平原之上尘土飞扬,人声鼎沸,杀戮之声不绝于耳。 两军交战,忽起寒风,凌冽刺骨。 天色陡暗,随即突降暴雪。 两军攻势迅猛,士气鼓舞,焦灼不下,寒风肆意,士兵身形单薄,逐渐失去战斗意志。 突然间,天起异变,乌云盖天,昏天黑地,倾盆大雨一泄如注,雨夹雪,环境极其恶劣。 微光中士兵们仍厮杀成性,鲜血染红了这片平原,融化了白雪,血流成河。 “好冷。” 一丝寒意袭面而来,少年蜷曲着的瘦弱身形再次蜷缩了下,那身粗麻补丁布衣衣不蔽体,少年拉了拉衣角,后颈露了出来,顾头没尾,顾尾无头。 “退兵~” “喂,别睡了,新人,已经退兵了,晚一步连箭毛都不剩。”约莫十多岁的少年好心提醒道,他衣衫褴褛,皮肤黝黑,说话时嘴边已有白雾,他穿着双比自己大许多的草鞋,不见原色的红布条结实的绑在脚踝上,磨出一道印痕。 众人目睹着士兵退出战场,他们屏住呼吸,跨步而下,上百号人发疯似的冲向战场,蜂拥而上,饥寒交迫的在血水中翻腾着一具具尸体,拔下羽箭,小心翼翼的塞进身后的箭囊中。 偶然碰到偷藏半个馍馍的士兵,少年们就着血水就能饱餐一顿,这算是意外之喜,如果能遇上个藏金戴银,携钗挂佩的,那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遇见重伤的士兵,绝大多数人都选择无视,他们只会抢走士兵身上值钱的东西,包括军官的甲胄,配剑,粮食,待他们死后回来取下身上的羽箭,在他们看来自己至少还保留着一丝人性,与怪物还是有区别的。 当然也有直接拔下羽箭或者直接杀死他们的,用他们的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干净利落一了百了,不管是哪一种人,他们都统称为战场拾荒者。 天色已晚,暴雨虽停,可鹅毛大雪仍至,寒风萧瑟,从一望无际的战场呼啸而过,时不时的发出悲鸣,似乎在悼念死去的亡灵。 这里不仅仅是士兵的战场,也是拾荒者们的战场。 他们除了要时刻提防其他拾荒者,还要随时应对受伤的士兵,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 “怎么才一袋小米。” “爱要不要,现在百羽就值一袋小米。” 说是一袋,不过是一升罢了,有的甚至还不到。 男人心里一边谩骂着换粮士兵,肥头大耳肯定捞了不少油水,一边笑脸相迎。 换粮士兵左手一只鸡,桌上猪头和鸭,色香味俱全,看的拾荒者们眼冒绿光,口水直流,但无人敢动。 “换钱。”少年冷冷道。 “换钱?”换粮士兵打量着不起眼的小个子,不禁哈哈大笑,他已是许久未见到如此憨傻之人,战场之上,有时候千金难求一粒米,换钱是最愚蠢的举动。 众人皆以傻子的目光看向少年,战场之上最珍贵的就是粮食,这条铁则毫无疑问就是拾荒者们的生存之道。 “百羽二十钱。” “好。” 清点完,一共三百零五羽。 “三百换钱,剩下换粮。” 换粮士兵只给了六十钱,便叫了下一位。 “我这还剩的五羽。” “剩下的五羽给你记账。”换粮士兵瞥了眼少年,心想你不是要换钱的吗,我偏不给你粮。 “小爷我从不记账。” “呦,这人不大,口气倒不小,你若不愿记且将这五羽取走便是。” 少年瞪眼间杀气腾腾,竟让换粮之人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久经沙场之人与生俱来的杀气。 “不记便不记,赶快取走,粮大人乃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切莫让小斯坏了大人的雅兴。”献媚之人将一满当箭囊放于换粮士兵面前,“大人,这三百羽箭小人只求两袋小米,剩余的百羽就当小人孝敬粮大人的。” “嗯~中听,给他四袋。” “谢大人。” 少年得理不饶人,“我那五羽……” 献媚之人径直将少年拉走,“我说你别不识好歹,得罪了粮大人,可没好果子吃。”说罢他丢给少年一袋小米,挥手而去。 战场之上,随意出手就是一袋小米,该说他傻还是善呢。 少年只有十多岁,常年受饥寒困扰,身形瘦弱矮小,常是吃上顿没下顿,多数都是红馍作伴,离皮包骨只差一步,看起来最多也就八九岁孩童般大小。 少年虽小,不过万万不可小瞧轻视他们,再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刀口上谋生活的人,巧言令色也好,三脚猫功夫也罢,他们能在这残酷的人间炼狱全身而退,都有一技之长。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个共同点,不怕死。 真有不怕死的人?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或许应该换个说法,当一个人失去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时,死亡将变的不再可怕,如果这时再在他的心里植入某种期望,那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苟延残喘,哪怕是与死亡相伴。 少年亦是如此。 苟延残喘,不择手段。 少年身处乱世,打记事开始就经历战火洗劫,六岁那年,北境蛮胡逐鹿中原,所经之处烧杀抢打,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那一天也是大雪纷飞,他胆怯的躲在地窖,亲眼目睹娘亲遭胡人侮辱至死。 “生,好好活着,不要想着为娘亲报仇。” 这是娘亲死前的最后一句遗言,它就像魔咒一样,日日夜夜出现在少年的脑海中,复读般的重复重复,不断重复,深入骨髓,侵蚀大脑。 ------------ 卷二 静物之主 02 山洞避寒 少年名为生,有苟延残喘的意思,这是娘亲的初衷,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少年独自一人跑开,孤独的坐在山丘上,从怀中掏出半块被血水浸泡发涨的红馍饼,津津有味的咀嚼,血水染红嘴角,分不清是血红还是冻红。 他眺望远方,眼神忧思,杀意四溢,让人不得靠近,这也是他致人于千里之外的原因。 不远处一个瘦小的白影蜷曲着身体,寒风中瑟瑟发抖。 是他。 细想战场之上确实不曾见他拾荒,这小子莫不是冻傻了吧。 这种场景见怪不怪,少年每天都在死人堆里摸打滚爬,死亡再正常不过,不管是饿死还是战死的,结果都一样。 少年转身离开,行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斜眼望向白影。 北风呼啸,暴雪再起。 一个黑影佝偻着身体艰难前行,步履阑珊,少年意识变得模糊,连同后背的人扑倒在雪中。 少年解开缠绕的破布,他努力翻转身体,仰面朝天,鹅毛大雪片片落到他身上。 “好冷。” 雪他见过无数次,寒冷是最直观的感受。 雪虽美,但却可怕,它是一把无形的刀,杀人于无形,不留伤痕。 这一次不一样,他已经感觉不到寒冷,身体僵硬,意识模糊。 我为什么要救他?娘亲的仇还未报。 少年心有不甘,悔恨自己不该如此。 他微微一笑,罢了,如此一来终于不用再苟延残喘,刀口舔食了,终于可以……解脱了。 暴雪纷飞,将两人淹没在大雪之下,融入雪夜。 黑暗中一个白影正孤寂的看向他,白影身形单薄,披头散发,似笑非笑。 “你是谁?” 空荡的黑暗中只有他的回声。 “你是谁?” 少年再次发问,还是同样的结果。 呵呵~ 白影的笑声打破了沉寂,那笑声刺耳,诡异异常,似讥讽,又似悲叹,错综复杂,少年不禁落泪,他似乎明白了白影笑声中的无奈和凄凉。 “别走。”少年伸手去抓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白影离开,任凭少年如何追赶,他离那白影越来越远。 骤起大火,火光肆意,照亮黑暗世界,二人间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火墙,火势迅猛,不得靠近。 “好烫,呼呼~”少年大惊坐起,火堆熊熊燃烧,一丝丝暖意扑面而来。 少年惊魂未定。 洞外北风呼呼,洞内温暖如春,这种感觉少年第一次拥有,奇特而美妙。 他屈膝环抱,目不转睛的盯着火焰,眼神空洞无神。 “是你救了我?”少年问道。 他抬头点了点头,并未出声。 少年第一次看清他的脸,柳叶细眉,白皙的面颊上少见的细皮嫩肉,不像是生活在战场上过刀尖上舔血的人,倒有几分女子模样。 “既然你救了我,那以后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娘亲教育我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叫生,你叫什么?” 他还是未说话,随手捡起尖锐碎石,一笔一划写下了个字。 “你是不是……”少年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喉咙,生怕触及他的敏感区域。 他显然一愣,顿了顿,犹豫的点头。 “对不起,我……”少年欲言又止。 他摇摇头,未有责怪之意。 “我不识字……”少年盯着那陌生的笔触,第一次竟有一种不识字的羞愧感。 “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静,叫静怎么样?”少年话锋一转。 静! 空洞无神的瞳孔似乎有了一丝新的亮光,忽闪的火光在他眼中晃动,熠熠生辉,一双灵眸炯炯有神。 “如果你喜欢的话,那就叫……静,怎么样?” 静微笑着点头,那一抹笑容如光亮第一次照亮生黑暗的世界。 娘亲也喜欢笑,也是这么灿烂。 生不禁将两人的笑容重叠,充满杀气冷峻的脸上第一次绽放了笑容,不知不觉间萌生了一种想保护静的想法。 或许他是娘亲派来拯救生的,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油然而生,在生的心底落叶生根。 生环顾四周,山洞不大,却干燥,一角堆有干柴,火堆一圈由石砌成火坑,上方架有烧烤架,火上吊着个黑不溜秋的铁锅。 这里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有柴有粮,距离战场不远,这多半是战场拾荒者的住所,看干柴储备量最多两三个人。 洞口由一块人工石封口,四角留有缝隙,偶有飞雪入内,落地之处已是一层白霜,不过相较而言与北风呼啸的洞外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生摸了下腰间的六十吊钱,幸好还在。 “这里不宜久留,那些拾荒者随时都可能回来。”生双腿无力,双手颤抖着支撑起身体,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静忙扶起,连连摇头摆手。 “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待在这儿,他们会杀了我们的。”一时间生竟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头脑一沉,顿时四肢无力,瘫倒在地,身下卧着一张兽皮。 他身体表面虽热,但寒气早已入体,一堆篝火哪那么快就能完全祛除寒气。 静递过一碗粥,热气腾腾,飘着香味,生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直叫,肚里的馋虫翻江倒海,口水直流。 他顾不得烫,大口大口的喝下,烫的他是捶胸顿足,静嫣然一笑,羞涩的挡住了下半张脸,举手投足间有一丝女人的韵味。 生尴尬一笑,静比了个慢点儿的动作。 洞外北风呼啸,暴雪更甚,这种情况山洞的拾荒者多半是回不来了,要么冻死,要么饿死,这里可是北境之地,风雪断断续续至少要肆虐三个月。 生望着墙角那点儿柴火和粮食,不免眉头紧蹙,这点儿东西最多撑一个月,风雪稍有好转就得离开。 喝下这碗粥,他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他踉踉跄跄的勉强站起,将人工石推向一侧,顿时刺骨寒风夹着雪花飘了进来。 生立在洞口,洞外白茫茫的一片,时不时的传来几声狼嚎,那一双双眼神在黑暗中紧盯着洞口。 “再等等,迟早一天我会成为你们的口中食。” 比起被烧杀抢掠的士兵杀死,不如送给狼,至少还能救活几条命,傻子都知道孰轻孰重。 生将洞外的雪一点点堆在洞口,静担心他的身体,让他回去休息,生锤了捶胸口,喷嚏憋的满脸通红,还不忘竖起大拇指。 两人一里一外,将雪堆砌成弧形,生脸色惨白,兽皮完全遮挡不住寒风,寒气入体的他已是瑟瑟发抖,两人合力将人工石移回洞口,下半的堆雪正好将缝隙封住,多出的部分他们又将上半的缝隙封住,最后只留下个通风的小缝隙。 生回到火堆前,将兽皮披在静的身上,添上几根柴火,靠在火堆旁,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没有了寒风侵袭,山洞里逐渐暖和,只是如果想熬过这个寒冬,谈何容易。 静又递了碗粥给生,“我已经饱了,你吃吧。” 静拍了拍肚子,已经大了一圈儿。 喝完最后一碗,山洞中陷入了长期的寂静,生又想起了娘亲,那个噩梦再次困扰着他。 ------------ 卷二 静物之主 03 北宁城 再次醒来时,北风仍在呼啸,火堆几乎熄灭,一股淡香扑鼻而来,生只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抵着他,回过头,静蜷曲着身体,紧挨着他。 这香味就是从他身上来的。 生忍不住靠近嗅了嗅,香味淡而不浓,却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让生不忍离开。 静翻动身体,靠的更近,紧紧抓住生的衣服。 “我在想什么?他可是个男人。”生别过头,可视线忍不住又从眼角瞥向静。 战场上怎么可能有女人存在呢,一个女人值十金,那是多少羽箭,生算不来,他只知道多的数不过来。 生的肚子忍不住又咕咕直叫,或许是因为洞中暖和,或许是因为那粥香勾起了他的馋虫,亦或许生说了假话,他其实并没有饱腹。 生小心翼翼的爬起,他为了不吵醒静甚至不惜脱下静紧攥在手里的衣服。 说衣服有些强词夺理了,那只不过是从战场上寻回的各色破衣随意缝补起来的补丁粗衣,左胸口那块是厚的,右胸口那块是薄的,一只袖子长半截,一只袖子短半分。 添上几根柴火,火堆重新燃烧,昏暗的山洞骤然大亮。 如果能来点肉就好了,再来点儿酒岂不更好,光是想想,生就乐的合不拢嘴。 酒,他喝过一次,既能暖身,也能忘事,还能清洗伤口,它是除了吊钱对生来说最值钱的东西。 如果硬要说上什么缺点的话,口感不好,难以下咽。 静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安静无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不像那些个拾荒者呼噜如雷贯耳,翻身更是地动山摇。 静身形瘦弱矮小,比起生来甚至还小了一圈儿,相必也受了不少委屈。 静醒来时,目光与生相对,生尴尬一笑,急忙转移视线,静则安静蹲坐在火堆前。 生喜欢安静,独来独往,他不好说话,不喜热闹,这也是他至今一个人的原因。 这里说的一个人当然不是单身的意思,战场拾荒者的危险程度不亚于战场上的士兵,他们时常会因为抢夺物资打起来,暗伤冷箭更是家常便饭,但如果能报团取暖,这样既能提高生存率,又不至于饿死,两全其美,这是绝大多数拾荒者们选择的出路,当然也有例外,生就是例外。 战场拾荒者遵循的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孱弱渺小的人会被剔除在外,自生自灭,这与生的理念相背,这也正是他为何不加入的原因。 此时的他竟谋生一种想要听静说话的想法,他想知道这个瘦小安静的静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一个如此善良的人到底背负了什么,或许和他一样,或许不如他,或许…… 想到如此,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像个傻子。 是啊,确实像个傻子。 一想到如此,他笑的更欢了。 他很少笑,娘亲死后他甚至不知道笑是什么东西,该如何表达,可他不知道为什么,遇到生以后,他似乎懂得了那么点儿笑,发自内心。 静好奇的指了指生腰间的吊钱,意思是你带着吊钱干什么。 “你听说过北宁城吗?” 静眼中明显有惊色,不过瞬间消散,她努力的点了点头。 “据说北宁城位处北境苦寒之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建城三百余年从未有过战争,那里是整个大陆唯一的净土,我想去那儿,安稳度日。” 生起身踱步,攥紧腰间的吊钱,继续道:“只是想入那北宁城谈何容易,光是过路费就有百金。” 百金,这是个天文数字。 一千钱为一两银,五十银为一金。 静接着又乱笔划一通,生猜了几次都不对,索性便不猜了。 生顿了顿,才犹豫道:“我带你去北宁城好不好?” 静毫不犹豫的摇摇头,眼中尽显悲凉,接着又是一阵乱笔划,生直接蒙了头,他这是要去还是不去? 他们这才是真跨服聊天。 为了缓解尴尬,生始终微笑,只是那笑容僵硬,嘴角抽搐,真的成了尬笑。 其实生去北宁城不止是为了安稳度日,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要去找一个人,找一个左肩带疤的男人。 生没有父亲,自记事起就没有,小时候他曾问过娘亲为什么其他人都有父亲,就他没有,娘亲总是一笑了之。 自五岁起,生每次回家都会带着一身伤,娘亲问时,他总说这是成熟男人的标志,是功勋。 娘亲不多问,因为她知道生的性格,断不会主动惹事生非。 “王寡妇,生把我孩子手打断了。” “王寡妇,生把我孩子腿打断了。” …… 这是娘亲听到最多的告状,为此他们还搬过几次家,娘亲从未多问,也未责怪过生。 生常想,或许娘亲是为了弥补对他的亏欠,没有爹的亏欠。 你是没爹的野种。 这是生打小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每次他都会通过拳头捍卫自己心中所谓的尊严,他绝不还口,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还口,生后来不苟言笑的性格和小时候有着莫大关系。 “娘亲,我是没爹的野种吗?”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五个手指印清晰的印在脸上,这是娘亲唯一一次打他,娘亲拥他入怀,颤抖着身体,无声抽泣。 生知道,他知道娘亲会在每个深夜默默流泪,他拍着娘亲的后背,“娘亲不哭,生儿已经长大了,生儿是男子汉大丈夫,生儿可以保护娘亲。” “嗯,好。”娘亲高兴的点头,亲吻生的额头,这一刻是生最骄傲的时刻。 娘亲耐心的告诉他,他父亲是个盖世英雄,是个统领一方的将军,旗下有成百上千的士兵,良田万顷,府宅无数。 生不再是没爹的野种,他有个做将军的父亲,他不再惧怕小伙伴的言论攻击,每次他都会骄傲的告诉他们,他的父亲是个将军。 牛皮生,这是生的绰号,因为他有个做将军却丢弃他们孤儿寡母的爹,生再一次无力反驳。 生总幻想,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在生日日追问,夜夜梦话后,娘亲终于向他透露了三个字——北宁城,他在北宁城做将军。 众所周知,这北宁城只有一位将军,北宁城城主,北镇侯梁世卿。 “世子殿下。”这是生幻想最多的画面,他受人敬仰,吃的一口饱饭,再有娘亲作伴,此生无憾。 “你听说过北镇侯梁世卿吗?” 天下谁人不识梁世卿,大名如雷贯耳。 “他是我爹。”生龇牙咧嘴向静诉说着一切,那是他的骄傲,如今唯一的骄傲。 ------------ 卷二 静物之主 04 匕首 生又添了把柴,他望着火焰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一来一去,往返复之,不知不觉间,柴火已见底,粮食也所剩无几。 原本以为能熬过一个月,如今至多二十天。 生看着腰上挂着的吊钱,他第一次有了后悔换钱的想法,如果换的是三袋小米,或许还能熬过些时日。 最近的粥越来越稀,好在不用去拾荒,不用干体力活,再不济粮食吃完,饿了就抓点雪煮成热水,饮下去至少不会冻死、渴死,可这柴火见底的话,寒冬腊月九死一生。 生透过缝隙望着一望无际的白雪,前几日时不时的还有狼嚎,这几日狼嚎也没了,恐怕这狼也饿死了。 生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出去寻食,寻得他们便有活下去的希望,寻不得只能等坐吃山空。 生给静做了个行走的动作,而后推开那块人工石,别看生个子矮小,力气倒不小,不然怎么能背得起三百羽箭。 暴雪初停,但寒风依旧肆虐。 生仰望光秃的悬崖峭壁,连雪都无法在此停留,何况是人呢。 每个拾荒者都有自己的粮食储备库,他们多藏在隐蔽的犄角旮沓里,做成各种伪装,上天入地,各种花样层出不穷,可谓煞费苦心。 有人看守的拾荒者团自然不需要考虑藏粮地,即使地点外泄,也很少有人敢去偷粮,毕竟整个团最厉害的战斗力都在粮仓。 谈起生的粮食储备库那真的是一言难尽,他为了降低风险,从不拘泥于一处,粮食和吊钱是分开放的,吊钱藏了便不取,只待百金凑足之时一起取。 粮食过冬用,所以所藏地点多为难以寻找且干燥之所,最佳藏匿地点就是悬崖峭壁上的山洞,以通风干燥的小山洞尤佳,先以草药熏之,再撒上硫磺、石灰等用于驱虫,储粮后只需将洞口封之,飞禽走兽便无法进入。 天微微亮,生找寻这峭壁之上是否有藏粮之所,越是陡峭的悬崖,越有可能。 “有了!” 陡峭的断崖之上确实有一处山洞,只是那洞口开阔,并不像有粮的样子,况且即便是有粮如此高度,山体断崖也恐难上。 静立于洞口,虽裹着兽皮,但依旧冻的直哆嗦,无声咳嗽。 “你先进去,我想办法攀上这峭壁,上面或许有粮。”生努力的笑了笑,只是他刻意上扬的嘴脸显得有些生硬。 静将兽皮丢给生,拂袖以指点唇,朱唇榴齿,他仿佛是在说“小心”,生惊讶于这一幕,静虽无声,但口型深深的烙在生的心中。 生裹上兽皮,一丝暖意融融,兽皮上残余的体温和香气扑鼻而来,淡香清雅,醉人心脾,生僵在那儿一动不动,眼前仿佛出现一片花海,莺飞草长,鸟语花香,这香味竟和母亲有些相似。 随着一声狼嚎,生方才警觉,他折返山洞将人工石放下,留下的狭小洞口用雪封住,同样在上方只留下一个通风口。 一匹骨瘦如柴的孤狼立在山头,随着一声狼嚎,山头上又出现了一匹狼应和一声,紧接着一匹两匹三匹,十多头狼赫然立在山头直勾勾的盯着生,那是看猎物的眼神,寒冬腊月,数九严寒,生与死之间很好做出决择,生从脚踝处拔出一把匕首,出鞘之时伴随着寒光刀鸣,竟让狼群产生一丝害怕,踌躇不前。 这把匕首是生在战场上寻得的,当时插在一个士兵的心脏上,士兵趴在匕首之上,生将尸体翻开,不足片刻,刀柄上的血竟自行脱落,焕然一新。 匕首硬生生的插管了士兵的盔甲,可见锋利程度,刀柄之上那颗红的发紫的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绚丽夺目,美不胜收,一道三色彩虹在刀周形成。 生并未用力便轻而易举的将刀拔出,一声刀鸣响彻云霄,传遍战场,所有拾荒者将目光集中在生的身上,那件宝贝价值连城,堪比将军的甲胄,不,说不定要超过甲胄的价值。 “兄弟们,今儿是遇上宝贝了,给老子抢。”随着刀疤男一声令下,十几个拾荒者蜂拥而上,生个头虽小但动作迅速,一般的拾荒者根本追不上。 “不想死的话就把匕首交出来,本大爷可以举荐你加入‘鑫’。” “‘鑫’?就是那个给帝国军队当走狗的捞金团?你们真是丢尽了拾荒者的脸面,我们拾荒者都是战争的受害者,我们绝不向最大的战争缔造者帝国屈服,这是拾荒者的底线,你们既已破了底线,那便休怪我无情。”生的眼中第一次释放杀意,纯粹的杀意。 要不是帝国军为了扩张领土数次进军北境,那北境蛮胡断不会逐鹿中原,娘亲也不会死,归根结底娘亲的死因要算在帝国军队的头上。 生与生俱来的战斗天赋让他在一次次的险境中死里逃生,长期积累的作战经验,让他学会了最大的保命技能——逃,他能完美的躲开每一次攻击,身体的记忆能力让他处于不败之地,寻得机会再做出反击。 大汉横劈一刀,生身体一沉便躲了过去,起身挥匕,大汉一挡,他手中的一尺半长刀从中断开,那匕首削铁如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长刀一分为二,大汉一愣,后退两步,生迎合向前再挥匕首。 啊~~~ 随着一声惨叫大汉握刀的大拇指被切了下来。 生冷冷道:“这样你就再也不能握刀伤人了。” “小兔崽子,老子废了你。”大汉挥舞拳头向生脸部打去。 生不急不缓的将匕首挡在面前,刀口向外,大汉的拳头在匕首前停下,吓的他直冒冷汗,眼前这个小个子眼中的杀意是真的,如果这拳挥下去,大汉的手肯定废了。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生!” 大汉一笑,“好,我记下了,如果你能从这几十号人中活下来,我敢保证‘鑫’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生不屑一顾的说道:“我都说了,我不屑于你们为伍,区区走狗有什么好嚣张的。” “走狗?哈哈,走狗又怎么样?只要能活着,活的比别人好不正是我们战场拾荒者的初衷吗?” “哼,强词夺理。” 生漠视眼前的一切,残骸之上,一场新的战争打响了,只是这场战争没有死亡,鑫方面参战26人,26伤无死,26人均被削去大拇指,无法再握刀,生则全身而退,这场战斗下来也让生声名大噪,多团邀请他都一一拒绝。 “小子,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我们都是战争的受害者,我若杀人又和那些帝国军有什么区别。” “哈哈……来‘鑫’吧,这里能让你一展抱负。” 生弯腰捡起剑囊,“我拒绝。” “鑫的干部可以随意进出北宁城……” 生背对着大汉,天将暴雨,冲洗战场,血水顺着雨水冲向下游。 ------------ 卷二 静物之主 05 黑石 生怒视狼群,狼群虎视眈眈,龇牙咧嘴的靠近生,生晃动匕首,那刀鸣之声让其退避三舍。 兴许是狼太久未进食,不仅肚子扁平甚至还有些瘦弱,叫声显得无力,寒风中还有些颤抖。 随着头狼的一声嚎叫,狼群一步步靠近生,咨牙俫嘴,似要将其吞噬。 面对几十头狼,生不仅没有表现出害怕,甚至还有些兴奋,在他眼中,眼前这不是狼,而是他们过冬的食物,食物自己送上门,没有什么比这更贴心的了,狼皮还能做成兽衣,光是想想一阵暖意就涌上心头。 十几年时间里,生只害怕过一次,自娘亲死后他不知何为害怕,不,或许应该换个说法,他不再害怕,害怕会让自己怯弱,会让对手气势更甚,只有自己能掌握害怕,害怕才会害怕自己。 狼群将生团团围住,但它们都没靠近,它们似乎在忌惮生手中的匕首,明晃晃的寒光充满着杀气。 “你们是要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 狼群似乎听懂了生的话,有些竟开始后退,只是那拉丝口水生生的出卖了它们的想法。 “怎么?如果你们不敢来,那我便去了。” 突然间,头狼冲出狼群,一跃而起,扑向生,生亮出匕首同样与头狼对势,两方即将接触之时,陡然间,生身子一沉,他以膝滑步从狼腹下滑过,头狼落地,转身嗤鼻,踉跄之下,没走两步,顷刻间,从脖颈至尾巴被一劈为二,头狼倒在血泊中,鲜血染红了皑皑白雪。 匕首寒光更甚,狼群失去头狼顿时没了组织力,狼心涣散,有几只甚至放弃猎杀,直接离开。 生挥舞着匕首,狼群胆怯后退。 此时匕首再一次恢复如初,如此神奇的一幕生是百看不厌,它充满着魔力,一种未知的魔力。 这匕首是不沾血还是吞噬了血?不沾血是好匕首,噬血是邪物。 生不怕邪物,大不了一死,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呢。 不管是哪个都说明这个匕首价值不菲,或许能值个十银二十银的也说不上,虽说生舍不得,不过比起北宁城的过路费,这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与此同时,生彻底激怒了狼群中剩下的十多头狼,一看就知道它们是头狼最忠实的拥护者。 十多头狼同一时间靠近生,它们深知战术,知道车轮战很难伤他,它们将生团团围住,势要将其碎尸万段。 “来吧。”生招招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十几头狼同时扑向生,生动作迅速敏捷,能躲过去就躲,躲不过去就用就将它们一劈为二。 只几分钟时间地上便躺了三头狼,有的哼唧了几声便没了动静,有的连哼的机会都没有,戛然而止。 “阿弥陀佛,万物皆有灵,施主何不放下手中屠刀,放它们一条生路。”一小和尚身着光鲜袈裟,细皮嫩肉,不像是生活在战乱时期的和尚,倒像是寺庙里养尊处优的方丈,整日念念佛经即可。 “我放它们一条生路?现在是它们抓着我不放。”生说话时目不转睛的盯紧饿狼,生怕它们冷不丁来个偷袭。 “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快些离开吧。”小和尚话音刚落,那一匹匹狼像是听懂了他的话,齐刷刷的便离开了。 生诧异的盯着小和尚,只见他衣着单薄,除了外面的袈裟,内里只有一层薄纱白衣,手中握着串黑色佛珠,佛珠在手腕缠绕两圈,多余的部分则掌在手中。 “没想到这苦寒之地竟还有和尚,如要化缘分你一只便是,算是答谢你的救命之恩,若要求素斋,还请去别处。”生扛起剩下的两只往洞口走去,小和尚并未说话,只是安静的跟在生后面,生将狼放在洞口旁,“我说小和尚,我都分你……” “阿弥陀佛,贫僧不求金银珠宝,不求锦衣绸缎,只需这黑玉之石。” “黑玉之石?” “未经风吹、雨打、日晒、雪寒,历经山川、河流、平丘、断谷,踏遍五湖、四海、天堂、地狱,此乃黑玉之石。” 生移开人工石,“大师寻错了人,我并没有黑玉之石。” “贫僧说有施主便是有。” 生转身看向小和尚,嘴角一撇,心想这小和尚真是有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他竟然说我有。 “好,那就依大师所言,有便有了,可我为何要赠予大师?” “我们亦是有缘人,贫僧不求施主自会送,贫僧若求施主定当双手奉上。” 这小和尚说起话来听的真叫人不舒服,不仅出言狂妄自大,还自作多情,生对他没有好印象。 此时静站在洞前,向小和尚行了个礼。 “施主别来无恙,一别四十年,没想到您还是当初的容貌。” 他说什么?四十年? 生惊恐的看向静,静的外形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四十年怎么可能! 不对,这小和尚知道静不会说话,所以便以谎言故意试之。 下一秒静做了个请的动作,这一瞬间让生更惊讶,他们认识!那四十年之事是什么意思? 小和尚走进山洞,掸了掸尘土便打坐,“施主别客气,您也请。” 这小和尚怎么把自己当成了山洞的主人,态度真的让生觉得讨厌。 “这粮和柴火刚好够二位度过这漫漫长冬,只是在下次暴雪来临前二位需离开此地。” “这山洞……”生听言,觉得这小和尚比他还清楚山洞的事情。 “这是贫僧为二位准备的避寒之所,她没告诉施主吗?贫僧糊涂了,她如今无法言语。” 静就坐于小和尚身旁,卷起袖子,将白皙细长的玉臂伸到小和尚面前,小和尚轻轻搭在静的脉搏上。 他这是在为静诊断? 小和尚眉头一紧,咂嘴不悦,“还需再等上一年半载,施主可选好了?” 选好了?选好什么? 静点点头。 小和尚看向生,“是他?” 静又点点头。 小和尚上下打量着生,“骨瘦如柴,不过身形矫健,天生侏儒,不过轻功了得,勉强算是及格。” “小和尚你在说什么?” “施主可否借寒月刃一用。” “寒月刃?” “施主在战场上捡到的那把匕首便是寒月刃,乃北宁城城主夫人徐夫人所锻造,削铁如泥,不沾血肉。” 小和尚此言一出生顿时站起身体,摆出应战的样子,“小和尚,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黑石。” ------------ 卷二 静物之主 06 冰火两重天 “黑石?” 和尚有叫这种法号的? 从初次见面至今,这小和尚身上流露出来的都是诡异,化缘化的东西,与静的对话,四十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和尚,你是何人?” 小和尚拂了拂衣袖,“施主为何二问?” “你这小和尚满口胡沁,怣忈之言,莫要再提。” 小和尚微微一笑,不做辩解,只见他走到静的身后,以手拨过静的长发,颈部露出一道疤痕,“施主可知这疤痕是为何?” 那道疤痕细长绕颈一圈,后颈由长发遮挡,前颈被衣物遮蔽,要不是小和尚拨开,生是断然看不见的,小和尚此举更加证实了他话的真实性。 他们真的四十年前就认识了吗? 直到这一刻,生仍然不愿相信静已经过了不惑之年。 “施主是否有诸多疑问不得而解,贫僧确有一法可令施主解惑。” “何法?” “施主只需将这寒月刃借贫僧一用。” “便可解惑?” “便可解惑。” 生犹豫片刻,立于洞口,眺望倒在血泊中的独狼,为何他的一句话就能让狼群退散?为何他会知道静脖颈上的伤疤?为何他会说四十年?为何……太多疑惑困扰着生,为今之计似乎只能跟着他走。 “想要借这寒月刃倒也不是不可,且需小和尚回答我几个问题,可否?” “贫僧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为何知此物为寒月刃?又为何你需用之时刚好就在我手?” “施主可认识贫僧。” “不曾见过。” “可贫僧却知施主。” 小和尚说话云里雾里,听的生好生纠结难受,话只说一半,磨磨唧唧,自己差点儿都被带进去。 小和尚起身仰望天空,“施主若无他事,可否等到戌时,戌时一到自见分晓。” 这小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戌时便戌时。” 小和尚回到山洞,盘坐诵经,静则盯着火堆发呆,生看着手中那把寒月刃,心中泛起思虑,这匕首锋利无比,可这名字为何被称为寒月呢,月见便寒?生笑而不语,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生将狼扒皮剔骨,不费吹灰之力,寒月刃轻松便将骨头削断,断口平齐,锋利程度令生再次惊叹。 “施主,若柴火不足,可用这寒月刃劈开柴火后的石壁,自有柴可用。”小和尚闭目道。 生按照小和尚所说,以寒月刃轻松劈开石壁,石壁后确有洞天,里面虽不大,但却储存着足够他们过冬的柴火和粮食。 高兴之际,同样惑涌心头,小和尚是如何得知这石壁后别有洞天的,还有这存粮和柴火定是人为,可除了生劈开的洞口,再无其他出路,难不成这柴火凭空而来?如若不是凭空而来,又是如何做到不留一丝痕迹将其藏在其中的呢。 熊熊烈火熏烤着狼肉,香味扑鼻,生削下一片放入口中,这是近一个月来第一口浑,腥味虽重,但足以饱腹,虽不美味,比起清水稀粥要胜过百倍。 生扯下一条腿递给静,静欣然接受。 小和尚睁眼紧盯着生,嘴角微微上扬。 “怎么?小和尚也要来一块?” “阿弥陀佛,出家人吃斋念佛,清心寡欲,贫僧只需一口热粥即可。” “即便如此,我便不强求。”生将羊肉取下,挂上黑锅,放点儿积雪,不出一炷香时间,热气腾腾的粥便做好了。 生打了个饱嗝,这是一个月内第一次吃上饱饭,狼肉腥柴,一时竟有些反胃。 生徒手将黑锅提下,递上两只柴火做的筷子,一只破碗。 “施主不觉得烫?” 这话一问倒让生觉得诧异,他确实不觉得烫,但也只仅限于右手,右手不怕烫是打小就有的,至于是何原因,他不知,大夫亦不知。 娘亲曾带他看过许多乡野大夫,无病无因,最终也瞧出个问题来,好在没有影响,久而久之也便算了。 “怎么?小和尚又知道?” “略懂一二。” 小和尚看向洞外,已是戌时,他起身推开人工石,“施主,戌时到了,请将您的寒月刃放于月光下,以雪浸之。” “月光?”洞外白茫茫一片,在雪的作用下黑夜没有那么黑暗,只是月光的话真的见不到。 话音刚落,一袭白月光穿过层层迷雾照射在雪原之上,生惊讶的看着天空,又看了看小和尚,神,神乎其神。 生极力的压抑住自己的疑惑,只道了句,“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生半信半疑的照做不误,只放置了半柱香后,月光退去,黑暗再次笼罩着大地。 “施主,将寒月刃取来。” 生靠近寒月刃那一瞬,寒气逼人,寒气将积雪吹开,寒月刃裸露在外,它身上发着淡蓝色的微光,只是这寒气让人无法近身。 “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和尚不语,静观其变。 生小心翼翼的靠近寒月刃,寒气穿透他的身体,令他无法近身。 寒气肆虐只片刻钟便戛然而止,生右手触碰到匕首的瞬间,自手掌冒出白色雾气,属实吓了他一跳。 生随手一挥,寒月刃释放出一道淡蓝色的寒气,劈中之处自切口凝结成冰,一瞬间寒冰包裹,在地面生成冰壁,与此同时手掌白雾更加浓郁,生不得不放手,寒月刃脱手之时,白雾随即消失。 邪门,真邪门。 “施主接好。”一口黑锅袭了过来,生右手轻松接下,此时锅中的粥还在沸腾。 “施主不烫?” 生惊讶的盯着锅中,他是不怕热,可何时到了这种地步。 “施主可换左手抓起这寒月刃。” “左手?”生盯着左手发愣,难不成左手拿匕首就没事了?有些搞笑,下一秒生的左手紧握着寒月刃,它好安静,和之前一样。 “寒境一重,火毒一重,此为冰火两重天。” 冰火两重天,左手御寒,右手承热。 “寒月刃乃极寒之兵器,若不是御寒之体,何以操控。” 小和尚一言让生想起了一件事,他从那个士兵尸体上拔下此刃之时,那尸体眉有白霜,唇白无血色,因为是冬季所以生并未有所怀疑,现在想来那尸体表面的白霜不是天降的白雪,而是这寒月刃自身取所带。 “施主既已解惑,还请遵守诺言将寒月刃借予贫僧。” 生无话可说,只是他好奇如果真像小和尚说的什么冰火两重天那样,那他又该如何使用这寒月刃呢。 只见生接过寒月刃,它竟连一丝反应都没有,好生奇怪。 小和尚背对着生,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小和尚站在静面前。 “他那道疤痕是……” 小和尚一动不动的站在静面前,只言不发,生出于好奇,转移视线,待他刚看到静的脸时,小和尚已准备离开。 “小和尚你说过要为我解惑,可这……” “施主莫急,施主若有疑虑自行询问便是。” “询问?问谁?” “生,你好,是我静。”动听悦耳的女生从耳边传来。 ------------ 卷二 静物之主 07 为杀而生 这一幕生楞在原地不知作何打算?静的声音一直在他脑海回荡。 这一个月时间里,生曾无数次幻想过静说话的样子和声音,每一次都不一样,但不管是哪一次都没有这次真实,这次意外。 “怎么?不习惯?”静歪着头,嬉笑道。 “你的声音怎么……” “细是不是?” “嗯。” 小和尚咯咯直笑,继而之哈哈大笑。 “小和尚你笑什么?”生好奇道。 “贫僧笑施主傻,笑施主笨。”小和尚直言不讳。 “小和尚何出此言?” “施主与她相处多日,竟不知她是女儿身,是不是傻?是不是笨?”小和尚捻着佛珠,欣欣乐道。 “女儿身?女儿身!”生不敢相信的看着静,怪不得她身上一直有股淡香,唰的一下,生的脸红了起来。 “施主莫要有邪念。” “我没有。” “那施主为何脸红。” “……” 寂静的夜没有寒风和暴雪,大地再一次回归平静,只是这狭小的小山洞却不再宁静,生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心中想着与静这连日来的相处,自己竟成了瞎子。 真是好笑,真是好笑。 “你睡了吗?”生背对着静。 空气寂静的可怕,生等待着静的回复,又担心自己问的过于鲁莽,不希望静听到,生在心中默念,不要回复,不要回复。 “没有。”寂静的夜由于这一声打破了沉寂。 生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前一秒准备好的话,后一秒已忘的一干二净,不知从何开始。 “你……你叫什么名字?原……原来的名字。”生不忘补充道。 “杀。” “杀?” “嗯。” “沙漠的沙还是纱布的纱?” “杀人的杀。” “杀……”生瞳孔放在,直起身子,看着静的后背,一个女子为何万叫这种名字。 小和尚起身掸了下身,“子时已过,贫僧是时候离开了。” “小和尚你要走?” “一个月后,我们自会再见。” 杀安静的躺在兽皮上,对于小和尚要离开她一言不发。 小和尚以单手轻松拨开人工石,力道之大让生叹言,生自认为自己力大无穷,但推这块人工石也需要双手,而这小和尚竟不费吹灰之力徒手推开,不禁让生惊叹。 小和尚站在洞口前,“施主最好在天亮前离开,若晚了,恐怕就走不了了。”说完,小和尚头也不回的踏进雪夜中,一步一个脚印,直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你信小和尚的话吗?” “嗯。” 沉默片刻,生揣摩再三,鼓足勇气道:“小和尚说的四十年……” “嗯,是真的,吾五十二岁,与你一般大小。” “与我……”怎么可能与我一般大小,我今年才十二岁,疯了,多半是疯了,多半是中了小和尚的迷惑。 生开始怀疑小和尚借用寒月刃的真实目的,不仅仅是让静开口说话,甚至于他还改变了静的想法。 小和尚匆匆离开或是为此,他怕生知晓此事而与其发生冲突,生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势要与小和尚对质一二。 她既是女儿身,那以后二人就不便住在一起,想到这里生自觉的倚靠在洞口。 一夜无话。 天微微亮,生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寒颤,回望洞中,已不见静的身影,就在这时,静自隐洞而出,“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随即生看向洞外,杳无人烟。 “一方自南山而上,一方自北原而来,我们被断了后路。”静冷脸,身上所散发的杀意令生一惊,这杀意甚至比他还要强烈。 生推开人工石,向南打探,确实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北侧亦有一队人马,正如静说的那般,只是这来的原因生就不得而知。 “我们迎峰而上。” “迎峰?”生抬头仰望伸进云层的细峰与东侧的断崖,这不管是上还是下,九死一生。 “带吾上去。”静冷冷道。 “上去?这峭壁如此险峻,岂是一般人能攀附。” “你不试试怎知不可?” 静这般一说,倒真让生百口莫辩。 生身体微微下沉,膝盖蓄力,脚掌抓地,咻的一声,跳起两米多高,这一跳生自己都大惊,他是何时能跳这么高的。 莫不是那小和尚对他也做了啥? 生脚踏石壁,轻盈而上,轻松登上几米高的断崖,顿时视线开阔,一览无余。 “吾叫杀,帝国天字榜一号杀手。”静仰视道。 话音刚落,南北两方人已冲了上来。 “老子寻了你几十年,今日终于得报大仇,死后终于可以见九泉之下的兄弟了。”领头高呼,额头一道长疤的叫劫,是镰天组的小干部,生知道他。 紧随其后的人群中,生或多或少的认识几个,他们大多是战场拾荒者团体的小干部,年龄都在而立之年以上。 生口中念叨几句杀,突然他瞳孔放大,“是她?帝国最强大的杀手竟然只是个十多岁样貌的女儿身。” 生想不到,众人意想不到。 “是他让你们来的?”静冷淡道。 “他?他是谁?”生安静倾听着。 “没想到吧,那小和尚的家人也是被你所杀,他冒死从你手里逃脱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说实话我们至今都不愿相信,行踪诡秘的帝国天子榜杀手竟是个小女孩。” “大哥,你说会不会是那小和尚欺骗咱们的钱财?”领头一人怀疑道。 “我们同是受害者,贤弟怎能如此想。” “大哥,小弟知错了,见到小和尚时,小弟自当向其谢罪。” …… “哼,真是一帮榆木脑袋,他只找了些这种不成器的东西。”静冷呵一声,她从腰间取下一柄腰缠剑,剑身轻盈,发出阵阵金属声,“尔等可知这柄蛇腹剑。” 众人怎会不识,这是杀的配剑,他们的家人就是死在这柄剑下,见到此剑,他们心中所有疑虑顿消,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她就是杀。 “看够了没,看够了还不动手。”静大喊道。 生一惊,这是在和他说话? “这种时候傻子才会出去。”生小声念叨。 “给我杀。”随着领头人的一句话,众人蜂拥而上,杀气腾腾的冲向静。 静身体轻盈,一跃而起,蜻蜓点水般踏过一人头顶,以此为点进行二次飞跃,只见那人哄的一声倒地,头颅重磕在地,脑浆飞溅,顿时没了反应。 蛇腹剑灵活变幻,所到之处众人皆倒,每一剑不深不浅,不偏不倚正中颈部,一剑毙命,伤口发黑,连一丝血都没有。 她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她确是杀手,每一招每一式都致人死地,她这一身的功夫正是为杀而生。 静脚踏崖壁,跃上断崖,“看够了没有。” 下一秒她一脚将生踢下,自己则落在断崖之上,以漠视的眼神瞥了眼生。 “别让吾失望。” ------------ 卷二 静物之主 08 认错 生看着冷漠且无情的静,如今静已是判若两人,她身上的柔弱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过重的戾气,过浓的杀气,已然变成了天字榜第一杀手杀。 “小子,你是何人?” 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这百十来号人可不比战场上那些个拾荒者们,这些可都是摸打滚爬多年的老手,有的甚至还是拾荒者团的干部,正面硬刚可是要吃大亏的,既然静已经逃脱,那不如…… 生灵机一动,计从心来,“我刚想从上面偷袭她,谁知被她发现将我踢了下来。” “小兄弟,好样的,下面就交给我们了。” 他还不忘拍拍生的肩膀,以资鼓励。 “可恶,这断崖平滑陡峭,该怎么上去?” “区区断崖就让尔等犯了难,看来各大团也是浪得虚名。”皮肤黝黑瘦弱的中年男子颇有说辞,仰着头,自有优越感。 此人为狐,人如其名,狡猾多诡。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怒火中烧,嘶吼叫嚣,直到揪出说话人。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过街老鼠的狐嘛。” “过街老鼠?” “这你都不知道,他们自称为过江龙,但实际上遇事就跑,个个胆小如鼠,你看他那样子尖嘴猴腮的样子,是不是像极了老鼠。” “你还别说,还真像。” 众人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句,逗趣的很,狐轻蔑一笑,倒不是很在意别人的说辞,“过街老鼠也好,过江龙也罢,识时务者为俊杰,此番作为可不是蛮人莽夫可识得的。” 话音刚落,狐身后几人一字排开,身体半蹲,十指交叉置于腹下,摆出了梯形,狐大步流星,几步一跃,腾腾腾竟轻松跃上了断崖。 众人大惊,他们最瞧不起眼的过街老鼠竟然第一个攀上了断崖,这要是传出去,各大团的脸面何存。 生仰望着断崖之上,他这样不管不顾真的好吗? “我和她本就是一面之缘。”生转身离开,只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您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既已答应,又有何颜面后悔,可若是现在出手,那娘亲的仇,北宁城的爹又该如何?” 啊,随着一声尖叫,狐从断崖上摔了下来,幸得几人接住,不然多半非死即残。 狐吐了口血便晕死了过去。 一人主动伸出大拇指,“自今日起,我不论别人怎么看,在我眼里过江龙便是过江龙。” 众人纷纷迎合道。 与狐同为过江龙的几人哭声洪亮,他们各自起誓要为狐大哥报仇,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这一日他们等的太久了。 几人激情四射,振臂高呼,将众人的怒火点燃,他们争先恐后的要登上断崖,势必要将杀手杀斩杀于此。 …… “王寡妇,你家生今天偷了我儿子的三个铜钱,你说该怎么办吧。” “大婶,您等一下。” 娘亲翻开层层衣物取出三个铜板递给大婶,那大婶还好气没气的嘟囔几句方才离开。 生站在一角一言不发,娘亲并未责备,只让他过来吃饭。 “娘亲,我没有偷他的铜板。” “娘亲知道。” “那娘亲为何还要给她铜板。” “大婶喜欢贪小便宜,是村子里出了名的,三个铜板能解决的问题,何需多费口舌?” “可娘亲我没做过。” “你若真做过,那大婶就不会只带着她儿子来找我们母子,她定会让全村人来看我们的笑话。生,你要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 “明天你给我带一个,不,三个铜板过来。”大婶的儿子理直气壮的与生说话。 “凭什么给你铜板?” “你若不给,我便让我娘亲去要。”大婶儿子更显嚣张,他觉得理所当然。 …… “娘亲,可不可以给我三个铜板。” 娘亲未多问,直接递给生三个铜板。 “娘亲,你不问我要钱有何用?” “你要铜板自有你的道理,你不愿说,娘亲便不问,你若愿意说,娘亲愿闻其详。” 没过两日,生再次找娘亲要铜板,娘亲并无多言,照常给付。 几次过后,生不敢再开口,“娘亲,我……” 娘亲直接递给生三个铜板,生犹豫片刻,又将铜板推给娘亲,“娘亲,自今日起,生儿便不再要这铜板。” “好。”娘亲未加询问。 下学回家,生鼻青脸肿,蹲坐在墙角,将头埋在双膝间,娘亲询问,生只字未提。 “生儿不愿说,娘亲自是不问,但娘亲相信自有人会找上门。” 生听言虽有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独自承受。 傍晚时分,大婶再次带着她儿子来到了家里,“王寡妇,你看你家生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子了,你看怎么说吧,不拿个二十文出来,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婶,原来我家生身上的伤是你儿子打的。”娘亲的话语少了些柔和,变得严厉起来。 “你家生那是欠打,谁让他偷我儿子的铜板。” “大婶的意思是偷铜板自是该打?” “当然该打。” “那这几日的我家生丢失的十五个铜板被你儿子偷了,是不是也该打。” “你有什么证据,休要血口喷人。” 娘亲走到大婶面前,突然蹲下身体,对着大婶儿子,“你说我家生偷了你三个铜板,你又有何证据?仅凭大婶一言,我就付给大婶三个铜板,那是否可凭我一言,大婶就要付给我十五个铜板呢。” “你……” “若大婶不乐意给也可以,我们上报府衙,自有人定夺此事。” 大婶儿子听闻要报官,这一吓倒是嚎啕大哭,直喊爹娘。 “哭,就知道哭,赶紧给我滚回家去。”说话间大婶推搡着儿子往外。 娘亲拦在门前,“大婶今日不把话说明白了,休要怪我妇道人家翻脸无情。” “你想干什么?”大婶脸色铁青。 “那十八铜钱就当我孝顺大婶,给大婶买些吃的,用的,只是冤枉我家生儿一事,还请大婶向我家生儿道歉。” 道歉! 生听闻这二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平日里那个和蔼可亲的娘亲吗?今日的娘亲咄咄逼人,语气中透露着坚定与毫不退缩的气势。 大婶自然是不愿承认此事是她刻意为之,当着生母子的面将一切过错推到了儿子的身上,直骂儿子不争气,净惹是生非。 大婶一再确定不需要还钱后,感激涕零的离开王家。 “娘亲,你为何知道……” “生儿是何种脾气秉性,为娘哪有不知晓的。” “那娘亲为何一开始不愿惹事,以钱消灾,现在又咄咄相逼,让他们道歉呢。” “生儿你要记住,钱财乃身外之物,他们若不伤你,再大屈辱娘亲亦能忍受,他们若害你,哪怕鱼死网破,娘亲也要与他们斗上一斗。” 生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似乎不太明白娘亲说的意思。 “人生在世,没有后悔之药,错了就是错了,没有回头之路,等生长大了,遇到能豁出性命保护的人时,生就明白娘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娘亲就是生要豁出性命保护的人。” …… 这一幕短暂的回忆在生的心头忆起,他转身望着断崖之上,缓缓取下寒月刃。 “尔等小儿,若想动她,先过我这一关。” ------------ 卷二 静物之主 09 杀人之刃 杀面无表情的俯视生,似乎在仔细打量着他。突然间嫣然一笑,杀气全无,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小子,你说什么?” 生厉声喝道:“想要杀杀,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句话公然与我们百十来号人为敌。” “百人又如何?即便是千军万马挡于我前,我亦不会后退半步。”生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坚定,他从未有过如此坚定。 生不知心底是何打算,他为什么愿意为了杀不惜得罪众人,他不知道答案,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他救的不是杀,而是静,那个笑靥常开的静。 或许是静的身上有与娘亲相似的气味,或许是静的笑容与娘亲一样,不管是哪一个,娘亲二字足够他豁出性命,拼上一拼。 “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一个毛头小子而已,我一人足矣。” 一巨尺大汉手握屠刀,挥刀砍劈,生身体一斜轻松躲过,大汉脸色一惊,顿觉不妙,下一秒生的寒光刃已经架在了大汉的脖子上,寒气逼人,一瞬间匕尖上竟产生寒气。 大汉踉跄后退半步,生放下刀刃,“我不想杀人,你们别逼我。” “小儿莫要张狂,老夫且来会上一会。”白须老者挥舞长刀,一声剑鸣,老者长刀一分为二,顿时嬉笑众人收敛面色,他们紧盯着生手中的匕首,眼冒金光。 绝大多数人并没有在生身上耗费时间,他们在第一时间选择登上断崖,亲手诛杀杀,登上的几人自此便没了动静。 另一部分与生对峙的人,多为无法登崖之人,他们只能将怒火发到口口声声为杀献命的生头上。 几人同时出手,生皆躲开,几个回合下来游刃有余,自己的身手何时变得如此轻盈?生自己都觉得诧异。 “你们可别小瞧了他,这小子的身手比我们都要强,那双手常年握刃,断不会那么简单。”有人注意到生持刃之手,特意提醒道。 砰砰砰,断崖之上三具尸体飞下,重重摔在地上。 “大哥!” “杀,我们镰天组与你势不两立。” 杀站于崖前,“真是愚蠢。” 话音刚落,那叫嚣的男子一声惨叫,他惊慌的盯着自己发黑的手掌,顿时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你们镰天组的确是愚蠢。” “你说什么?” “你们不知杀人之刃蛇腹剑上暗藏的剧烈蛇毒吗?这尸体便是毒源,沾之必死,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众人闻之,皆退步离开尸体。 “你还要闹到何时?你不杀人,他人却要屠你,这是战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之所。”杀冷道。 “杀手之刃乃是利器,见血封喉才是它存在的价值,你若无法使用这寒月刃,不如交于我,我替你发挥它的价值。”杀字字句句面无表情,言语更是冷淡到了极点。 生心头一触,杀拥有的只不过是静的皮囊,她的内在已不再是静。 犹豫不决之际,生的手臂被划了一刀,鲜血直流,可身体的疼痛哪里比得上心里的疼痛,生原以为找到了归宿,现在他的归宿又破了。 一刀两刀三刀,每一刀割在身上撕心裂肺的疼,伤口血流不止。 这刀上涂了毒! “废物,真是废物。” 杀一跃而下,蛇腹剑在空中飞舞,山洞前哀嚎遍野,半柱香不到功夫,尸横遍野,杀用蛇腹剑卷起一人脖颈。 那人哈哈大笑,叫嚣着,“杀了我也救不了他,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家人的痛苦。” “哈哈……家人?我杀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家人,也罢,既然你要比毒,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毒。” 杀收起蛇腹剑,在那人脖颈处割了小口子,但不足以致命,“这叫青鳞蛇毒。” 说话间,那人青筋暴起,紧接着七窍流血,黑血散发着恶臭,噬心之痛。 “这青鳞蛇毒会疼上七七四十九日,期间一点一点腐蚀你的心智和大脑,直到痴傻,疼痛四十九日之后将脱胎换骨……” 那人奇痒无比,双手将脖颈抓出血痕,他捡起身旁的一把刀,刺向腹部,之一瞬刀折断,在他的身上竟生出一层细小的鳞片。 “这是一个漫长幻化成青蛇的过程,蛇成则毙命,算了,反正你也听不进去了。” 生跪倒在地,伤口腐烂,淤血流下,每到一处钻心蚀骨,侵蚀着完好的皮肤。 杀轻呵一声,“区区隐翅虫毒而已。” 杀再次取出蛇腹剑,剩余还站着的三人神情慌张,惊恐万分。 杀指向一人问道:“你可知这世上剧毒有多少种?” 那人惊慌失措,已不知回答。 杀接着说道:“数百种,吾将这数百种剧毒重新比兑成十种剧毒,涂于吾这柄蛇腹剑上,每三寸一种剧毒,我无解药,所以中毒者必死无疑,哪怕是华佗在世,也无药可救。” 一人逃跑,杀一剑封喉,顷刻间倒地而亡,尸体以封喉伤口为点向全身扩散,几乎在一瞬间尸体化成一滩血水,血水掺和雪水,所到之处又将其他尸体融化。 “我这蛇腹剑最长可达三尺三寸,涂满十种剧毒,你可知这最后一寸涂的是何物?”杀将剑指向另一人,那人踉跄后退,不慎绊倒,双手碰到血水,以手为点,一点一滴侵蚀着他的身体。 “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杀没有眨眼,再次一剑封喉。 生额头触地,血水流到他的脚下,奇怪的是血水并没有侵蚀他的身体,与此同时他的痛苦似乎在一点一滴减弱。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儿?我身体的疼痛感怎么会消失了?”生诧异的看着自己的伤口一点一点愈合。 “这最后一种乃是万毒的克星,能解尽世间百毒的解药……” 最后一人惊恐的看着生,“你们是……” 话未说完,那人头颅落地,杀将蛇腹剑再次收了回去,“你既已知晓,我就不能再留你活口。” 杀看向堆砌成堆的尸山,转身离开,生起身后跟随她离开。 尸山一角动了一下,从中缓缓钻出一人,他是过江龙的狐。 原来狐登上断崖之时,还未等杀动手他便跳下断崖,伪装成被杀踢下,接着和他一起来的几个人煽风点火,这才让众人士气大振,但他失策的是杀的能力,天字榜第一杀手岂是浪得虚名? 生紧追其后,“小和尚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杀不语。 “你和小和尚到底什么关系?” 杀依旧不语。 生一路追问,杀突然停下,脸上确有不悦,她转身,蛇腹剑进出只一瞬,生的头颅被切下。 ------------ 卷二 静物之主 10 西漠小国 生身首异处,头颅横飞,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身首分离,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丝疼痛感,生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杀依旧面无表情,杀人对他来说已经麻痹了,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习以为常。 生看着杀表情的这一幕似曾相识,短暂的片段在脑海飞速而过。 片段中杀受断颅之刑,就在他的眼前,鲜血四溅,流淌一地,她也是这样看着他,冷漠无情。 生的脑海中闪过娘亲的只言片语,如此真实,触手可及,或许这便是娘亲说的走马灯吧。 杀接过生的头颅,“你想起什么没有?” 原以为短暂几秒清醒之后便是死亡,然而生的意识始终清晰,“这是怎么回事儿?” 生竟能说话,他惊愕,恐惧,不解,各种错综复杂的想法涌上心来,疑问重重。 人是依靠大脑操控一言一行,大脑为首,至关重要,但并不是说只需一个大脑便能存活,如若如此,斩首之刑又有何意义。 杀捏了一下生的脸皮。 “疼疼疼,你要作甚?” 所有感觉都正常,杀对此事似乎也存在着疑问,她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生的头颅,脖颈的切口处平滑,长着一层薄肉,连一丝血都没流。 杀看向了躺在地上的下半身,以脚踩踏,生无任何反应,加重力道还是如此。 杀蹲在身体前,将头颅重新放在脖颈,断开的切口处形成密密麻麻蠕动的小肉球,小肉球将两者吸附到一起,伤口逐渐愈合,直到完好无损,这个过程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了。 “疼疼疼。”生抱紧腹部大叫,那是刚才杀用力过猛所致。 生站起,除了疼痛,身体并无不适,还与往常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生摸着脖颈问道。 杀摇了摇头,“吾只知道,在吾的记忆里吾是帝国天字榜第一杀手杀,与小和尚相识四十余载,至于其他的吾便不得而知。” 听闻此言生有些忧虑,他想起小时候每次受伤他好的特别快,基本都是一角一觉醒来完好无损。 “这会不会与我这冰火两重天有关?” “冰火两重天?什么是冰火两重天?”杀的声音里少了戾气与杀气,声音柔和甜美。 “静?” “我们不是在山洞吗?”静环顾四周,目光之中充满了疑惑。 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换了个人? 杀的变化,自己身首异处且不死,杀被斩首的片段,这一切的迷题都无法得到回答,生只想到一个人——小和尚,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他出现以后才变了样儿的,他肯定知晓一切,可又该去哪儿找他呢。 生看向手中的寒月刃,听闻这寒月刃乃是北宁城徐夫人所锻,找到徐夫人或许能有所发现,抱着这样的想法,生决定先前往北宁城,可是这庞大的过路费该如何解决。 “入团,对入团。” 虽不情愿,但生还是选择了最快速有效的方法。 在此之前,生就小有名气,镰天组,鑫,栾澂等大团就曾邀请过他,只是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镰天组是北方战场人数最多,最大的拾荒者团,浩浩荡荡有几千号人,但是鱼龙混杂,首领镰和天两兄弟风评并不好,他们属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类型,团规严格,处罚严重,有一入镰天深似海的说法,优点就是没有要求,只要能上战场拾荒的,无论是小孩还是老人他们都照收不误。 鑫是帝国专属的拾荒者团,它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多金,入团者均为名声大噪的平民拾荒者以及拥有背景关系的帝国贵族。 栾澂是最神秘,最自由的拾荒者团,传闻他们身披斗笠,脚踏木屐,身怀绝技,有以一当百的能力,他们会装扮成各类人进入战场,他们行踪诡秘,至今无人见过其团内成员,首领不详,人数不详。 就是这样一个诡秘的团曾邀请过生,生清晰记得,那日是夏日炎炎的酷暑。 西漠小国盛产美酒与美女,乃是帝国藩属国。 这一年帝国新皇登基,西漠小国倾举国之力,由西漠王子带上所有金银与美酒进京朝圣,不曾想半路却被强盗抢劫,西漠王子被杀,新皇勃然大怒特派遣帝国军绞杀强盗。 然而朝中有人云,西漠小国美酒佳酿乃世间罕见,特让西漠小国再备美酒朝圣,新皇不过几岁孩童,又怎知这其中世故。 拿不出美酒的西漠小国被安上犯上忤逆的重罪,新皇令帝国军西征西漠小国,如此悬殊的战役,帝国军以压倒式的军力取得了胜利。 或许说战役有些不够严谨,准确的来说,这是一场屠杀,一场帝国军为天下人杀鸡儆猴的屠杀。 自帝国军破城以后,帝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放火烧了西漠城,大火肆虐了一天一夜,烧红了天空,烧塌了西漠城,几乎被夷为平地。 西漠皇室贵族男子惨遭分尸曝晒,女子沦为阶下囚,如沐地狱,受尽屈辱,战后拾荒者进入战场。 战火洗礼过后的战场很少有拾荒者愿意前往,这一来是大火过后,几乎不存在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哪怕是羽箭在大火之后只剩箭头,箭头小巧不易发现,寻找起来吃力,最最重要的是战场炙热难耐,再加上酷暑,更难有人愿意前往。 生已几日滴水未进,这西漠小国位于沙漠之中,它是生唯一的希望。 这场战争是生有史以来见过最残忍的战争,随处可见烧焦的尸体,形态各异,狰狞扭曲,他们多为断手断脚,恐是帝国军砍下,留其性命,后被大火活活烧死,场面之残忍触目惊心,鬼神共泣。 西漠城皇宫内院,大殿内梁均有悬挂着的焦尸,院中更是有一处深坑,坑外有堆烧焦的锦衣残留,坑中焦尸无数,多为西漠军与皇宫下人。 生在西漠城中并未找到吃食,好在有口深井压着巨石,搬开巨石,水中竟浸染些个女子,女子惊恐万分,神智有些不清,相必她是躲在这儿的宫人,听着惨叫声苟且偷生的可怜人罢了。 生对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当年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是战场拾荒者,你等我一下,我这就找东西拉你上来。” 四下烧焦,哪有什么东西可以做绳索,生灵机一动,将衣服撕成布条,每一段绑在一起,勉强可以伸到井下。 女子见不是帝国军方才攀上井,生喝下湿布条上的水得救一命。 女子锦衣绸缎,是西漠城的郡主。 “女人是女人。”不知从何处寻来几名拾荒者,他们眼冒金光,眼睛恶狠狠的在女人身上来回扫视。 “你们要干什么?”生挡在女子身前。 “臭小子,给老子滚开。” “她和我们一样已成为孤子,何不放她一马。” “只要她能好好的伺候我们兄弟几人,我答应你,定放她一马。”男人摩拳擦掌,表情猥琐。 女人在战场上的稀缺度和重要性无需多言,其价值更是不可估量,即便是长相丑陋的也值不少钱,何况是眼前的美女呢。 生知道,此战避无可避。 男人跃起飞踢,生轻松躲过,步步为退,几招下来他便气喘吁吁,体力不支,多日为进食,已全身无力。 ------------ 卷二 静物之主 12 纳凉避日 途径西漠小国,那烧尽的废墟在时间的侵蚀下已沦为平地,被黄沙吞噬,只留下部分建筑物烧黑后的残骸。 过西漠小国后有个茶水摊,上方搭起了个小帐篷,既可遮日,又可纳凉,方圆几十里茫茫黄沙,只有这一处。 一碗水一文钱,老板是对儿年迈老人,驼背老头和瞎眼老奶奶,店里无客,老头眯着眼打量着生和静二人。 “年轻人这是要西去?” “老人家,这儿离渭南小镇还有多远。” “不过半日路程,只是这西去乃是帝国边境,不太安全。” 生虽说口渴,但盯着那碗水久久未饮。 这茫茫黄沙,无人无客,这对儿老年夫妻是如何生存下来的,难不成真的只是卖水为生? 静未佳思虑,一饮而尽,“老人家再来一碗。” 生小声劝阻,可静无视之,一碗接着一碗,直到喝饱嗝。 “年轻人,一碗清水而已,如若不信,大可以银针试之。”老头看出生的顾虑,坦言道。 老人话已至此,生也不便多说,仰头一饮而尽,清水干甜可口,生接连喝下三碗。 碗落桌之时,老人自破旧木柜中取出两把长刀,“年轻人,我夫妇二人只求钱财,若你们二人配合,我定不会伤你分毫。” 生听言是劫财,顿觉不妙,瞪眼看向碗中水,又看了眼静,一丝问题都没有。 “我们并未在碗中下毒,毒在碗外,碰之即沾,此毒不会伤及性命,只是发作之时奇痒难耐,你若不想受苦交出你身上的武器和钱财,我自会为你解毒。” “奇痒难耐?”生眨巴着眼睛,微风乍起,不仅不养,反而还有一丝清凉,特别舒服。 “老头子,会不会是药量下少了,他咋没什么反应。” “药量还和以往一样,不可能出错。”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之时,生将寒月刃放到桌上,水碰之发出滋滋滋的响声,刀身晒的炽热发烫。 生倒满一碗水,又一饮而尽,“东西给你可以,能不能不收我们喝水钱。” 生一言,两人顿时喜上眉梢,这毒没发作,但两个年轻人愿意交东西,一不伤和气,二不伤人性命,一个求财,一个保命,两全其美。 “只是这匕首你若能拿走我便送你,拿不走的话就还给我。” “怎么年轻人你想动手?” 生不想动手,打心眼里不想动手,这一路走来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被抢了多少次,一开始他还与邪恶势力相斗争,后来他直接腻了,天气如此闷热,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老人家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因为我这把匕首太邪门了,它是一把受到诅咒的匕首,除了我之外碰到它的人都死了,我是担心二位的身体。” 老头听言呵呵一笑,诅咒这种东西在他脑子里才不存在呢。 这时自东来了个手持长刀的男子,着盔甲红色披风,腰间别了个酒葫芦,手中还攥了个酒葫芦,边走边饮,一身酒气。 他每一脚踩在黄沙上留下很浅的脚印,生顿时警觉,这人身手不俗。 老人见到此人态度顿时缓和了许多,点头哈腰不敢多言。 “给我把酒葫芦打满。” “老婆子,快去。”老头双手揉搓,一副奴才相。 “大人,不知您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嗯?”那人瞥了眼老头,老头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该打,该打。” 老头在那人耳边低语几句,那人看了眼生面前的匕首,起身径直走了过去,他坐在生对面,倒掉生碗中的水,将酒葫芦里的酒倒了一杯给生,“这酒算是和你换这把匕首的,我很喜欢,本大爷要了。” “官爷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好,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明白人。”那人一饮而尽,咕咚咕咚将酒葫芦里的酒全部喝完。 “老婆子快些。”老头还不忘催促道。 “只是我这匕首早已认主,一般人拿了也是无用。” “哦?认主?那我更得瞧见瞧见。”说话间那人的手已经搭到了匕首上,生未阻拦,只是默默看着。 那人仔细端详,面露喜色,“不错不错,果然是把好匕首。” “大人是哪里的官儿?”生放低声音。 那人注意力全在匕首之上,根本不予理会。 “快走。”那老头子挥挥手似乎有意救生,这唱的是哪一出,唱完红脸唱白脸? “这个月的贡钱……”那人将长刀放在桌上故意敲出声响,老头子毕恭毕敬的奉上贡钱,那人将贡钱推给生,“你这是把好匕首,为军之道,尤兵器不可白取,就当我买了你这把匕首。” “官爷当真要买我的匕首?” “怎么?嫌少?”那人挥了挥手,示意老头再交钱,老头在身上摸索一番,依依不舍的又掏出几文钱,生拿起桌上那二两银塞到了老头子的手里。 那人冲老头子一笑,老头子尴尬回之,握钱的手早已颤抖。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把匕首可值百金,官爷若买,这二两白银哪够,但若官爷能拔出这匕首,握分文不取,送给官爷。” “好。”那人伸伸手又将老头子手中的钱拿走,塞进怀里。 那人起身,一口饮下一大葫酒,撸起袖子,双手伸直,一手握刀鞘,一手握刀柄。 随着一声剑鸣,轻松将匕首拔开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匆忙中那人丢下匕首,握柄的那只手已被寒冰冻至手肘,若不是放手及时,整个人可能都要被冰冻。 “这是寒月刃!你是何人?” “不错,不错,你竟能识别这寒月刃。”生弯腰捡起匕首,寒月刃在他手里,寒气尽收。 “你是杀?不可能,绝不可能,杀在四十年前已经……” “四十年前?”生又一次听到就四十年前,这四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众人耿耿于怀。 “不对,你不是杀,你身上没有她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喘不过气的杀气,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使用寒月刃?” “你见过杀?”问话时生盯着静。 那人脑海中闪过初次见杀的场景,只是那时的杀并不已真面目示人,以帷帽遮脸,沉默寡言,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容,甚至连性别都无人知晓,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 那人的视线随着生看向了静,静起身躲到生身后。 “你这寒月刃是从何而来?”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同样的,你也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关于杀的传言太少了,基本都将她传的神乎其神,具体使用什么武器,使用什么流派的武功,无人知晓,因为见识过她的人除了帝王,全都死于非命。 生问过杀有关过往她不愿意提,其他人又不知道,这好不容易遇到个知晓的,他还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寒冰依旧在那人的手臂上行,他撕下身上一块布,咬在口中,挥舞长刀斩了自己的手,这才遏制住寒气上行。 :,,! ------------ 卷二 静物之主 11 栾澂 女子惊恐万分,男人的狰狞面孔让她想起了几日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帝国军,他们一路杀进皇宫,见男人便杀,见女人便掳。 兽性大发的帝国军竟连郡主乳娘都不放过,不服从反抗的女人会被当场杀死,女人没有反抗之力,男人亦比不过英勇好战的帝国军,不管是武力还是装备,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这不是战争,这是虐杀。 郡主默默流泪,她心如死灰,“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永生难忘,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小女子甘做牛马以报恩情。” 郡主用西漠城礼拜谢生,随即一头栽进井下,说时迟那时快,郡主投井后,一身影咻的一声下井,生跑至井口,突然人影又从井下飞出。 只见那人身披斗笠,脚踏木屐,头戴帷帽,黑纱遮面,怀中搂着郡主,缓缓落地,脚步轻盈,轻功甚是了得。 “二哥!”郡主激动道。 “二哥?你是西漠余孽,快快去禀报组长,我们可要立下大功了。”拾荒者带头之人面露喜色,激动不已。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只见其他几人一动不动,他轻轻一推,那些人头颅尽断,跪倒在地,领头那人吓尿了裤子,跌打滚爬匆忙离开。 顷刻间斗笠男已落到那头领前方,剑指其喉,斗笠男严喝道:“你是何人?” 头领故作镇静,强压着紧张,“你……你知道我……我是谁嘛,识趣的快放了我,要不然追到天涯海角组长也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斗笠男一言不发,郡主抱着他嚎啕大哭。 “组长?区区镰天组也敢如此叫嚣,我若想取下镰、天二人的首级如探囊取物。”斗笠男不仅没被对方吓住,反而厉声呵止。 头领男见对方毫不示弱,顿时蔫了气,“你……你是何人?” 忽起微风,面纱随风飘荡,斗笠男露出颈部的一处纹身,顿时头领男跪倒在地,磕头求饶,“是小人有眼无珠,还请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一马。”说话间头领男已经尿了裤子。 “见栾者必死。”话音刚落,斗笠男一剑将其斩杀,他转过身以剑对着生,“你为何不逃?” “我为何要逃?” 斗笠男哈哈大笑,收剑入鞘,“大恩不言谢,令妹这条命是尊下救下的,尊下若有要求尽管开口,我定尽心办到。” “有没有吃的?我只求一顿饱饭。”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硬馍如何?” “甚好甚好。” 拿起馍饼生就大口吃了起来,确是硬馍,几口下肚腮帮子发酸。 郡主再次感谢生的救命之恩,有言道,愿以百两金作为酬谢,生听闻百两金,顿时心生暗动,停顿片刻他举馍道:“我救你一命,你还我一饭之恩,我们互不相欠。” “哈哈哈……有趣有趣,着实有趣。”斗笠男哈哈大笑。 “哪里有趣?” “舍弃百两金只求一饭,还不有趣?拾荒者不求金银那求什么?” “谁说我不求金银,这战场之上我只求金银,只是这救命是我自愿与求财无关。” 斗笠男取下斗笠,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自外眉尖一道剑痕顺着脸颊向下,经眼角下至一公分,冷峻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白皙如雪的颈部纹身尤为醒目。 生轻瞥一眼,脸露惊色,但也只是一瞬之间,随即他便继续啃着他的硬馍,“能给口水吗?” “看到我的纹身你不惊讶?不害怕?” “当然惊讶,人人都知栾澂之人以‘栾’字为纹,他们与帝国为敌,我不是帝国的人,为何要害怕?” 斗笠男再次大笑,“苟利天下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我叫易,栾澂之人,栾澂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入战场一不求财,二不求物,只求命,帝国将军的命,我想邀请尊下加入栾澂,尊下意下如何?” “我拒绝。” “拒绝?尊下拒绝栾澂的邀请,这是为何?” “拒绝还需理由?” “尊下不愿说大可不说。”停顿片刻,易又问道:“尊下可是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谈不上,我生入拾荒者只为求财,这泱泱大国,幅员辽阔,救死扶伤的天下大业与我何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尊下之路断不会错,只是这世间万物,除了钱财我们还有更需要做的事情。” “你是这西漠小国的王子?” “没错。” “如今西漠小国被灭,你不愤怒?” “当然愤怒。” “一个愤怒之人在面对帝国军时如何做到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生之所言令易沉默,虽然他言语上并未有偏激,但心中怒火已然中烧,西漠刚灭亡他就正好出现在了境内,绝不是巧合,他势必会为自己的迟到感到愧疚和愤怒。 “栾澂号称不杀无辜之人,只杀帝国军,那几个拾荒者罪不至死,你为何要杀害他们?”生再次发问,他深知易坏了栾澂的规矩,根源就在愤怒。 易攥紧拳头一言不发,他不知该如何辩解他的罪行。 生将最后一口硬馍塞入口中,起身拍了拍尘土,“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笑话,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谈何保护天下?若不是我出现,令妹有可能已惨遭毒手。” 生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我生只为自己而活,天下苍生那是天下君王该考虑的事儿,你我只不过是一介武夫,谈何天下?论何苍生?” “你若有求便来渭南小镇。”易最后道了一句,此时生的身形已经消失在茫茫废墟之中,他不确定生有没有听清这句话。 …… “我们现在去哪儿?”静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生,那股淡香再次扑鼻而来,生刻意扭过头。 为什么她现在如此温柔?俨然又成了那个静。 连日来的相处,生完全确信静有双重人格,静与杀同用一个身体,杀武功高强,杀戮之气过重,静娇小柔软,温文尔雅,两者间时常切换,毫无规律可言。 静是天然呆,时不时的犯点儿傻,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就能让生暗生情愫。 生离开前将所藏的部分银两取了出来,不过二银,足够他们一路生活。 “渭南小镇在哪儿?” “西漠小国的西边,帝国的边境。” “我们去哪儿干什么?” “寻一个人。” 静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个不停,或许是刚能开口说话,或许本身就是个话痨,不管是哪个,光是能听见她的声音,生就乐此不疲。 这一路上静女扮男装,如此方能平安一路。 ------------ 卷二 静物之主 12 纳凉避日 途径西漠小国,那烧尽的废墟在时间的侵蚀下已沦为平地,被黄沙吞噬,只留下部分建筑物烧黑后的残骸。 过西漠小国后有个茶水摊,上方搭起了个小帐篷,既可遮日,又可纳凉,方圆几十里茫茫黄沙,只有这一处。 一碗水一文钱,老板是对儿年迈老人,驼背老头和瞎眼老奶奶,店里无客,老头眯着眼打量着生和静二人。 “年轻人这是要西去?” “老人家,这儿离渭南小镇还有多远。” “不过半日路程,只是这西去乃是帝国边境,不太安全。” 生虽说口渴,但盯着那碗水久久未饮。 这茫茫黄沙,无人无客,这对儿老年夫妻是如何生存下来的,难不成真的只是卖水为生? 静未佳思虑,一饮而尽,“老人家再来一碗。” 生小声劝阻,可静无视之,一碗接着一碗,直到喝饱嗝。 “年轻人,一碗清水而已,如若不信,大可以银针试之。”老头看出生的顾虑,坦言道。 老人话已至此,生也不便多说,仰头一饮而尽,清水干甜可口,生接连喝下三碗。 碗落桌之时,老人自破旧木柜中取出两把长刀,“年轻人,我夫妇二人只求钱财,若你们二人配合,我定不会伤你分毫。” 生听言是劫财,顿觉不妙,瞪眼看向碗中水,又看了眼静,一丝问题都没有。 “我们并未在碗中下毒,毒在碗外,碰之即沾,此毒不会伤及性命,只是发作之时奇痒难耐,你若不想受苦交出你身上的武器和钱财,我自会为你解毒。” “奇痒难耐?”生眨巴着眼睛,微风乍起,不仅不养,反而还有一丝清凉,特别舒服。 “老头子,会不会是药量下少了,他咋没什么反应。” “药量还和以往一样,不可能出错。”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之时,生将寒月刃放到桌上,水碰之发出滋滋滋的响声,刀身晒的炽热发烫。 生倒满一碗水,又一饮而尽,“东西给你可以,能不能不收我们喝水钱。” 生一言,两人顿时喜上眉梢,这毒没发作,但两个年轻人愿意交东西,一不伤和气,二不伤人性命,一个求财,一个保命,两全其美。 “只是这匕首你若能拿走我便送你,拿不走的话就还给我。” “怎么年轻人你想动手?” 生不想动手,打心眼里不想动手,这一路走来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被抢了多少次,一开始他还与邪恶势力相斗争,后来他直接腻了,天气如此闷热,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老人家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因为我这把匕首太邪门了,它是一把受到诅咒的匕首,除了我之外碰到它的人都死了,我是担心二位的身体。” 老头听言呵呵一笑,诅咒这种东西在他脑子里才不存在呢。 这时自东来了个手持长刀的男子,着盔甲红色披风,腰间别了个酒葫芦,手中还攥了个酒葫芦,边走边饮,一身酒气。 他每一脚踩在黄沙上留下很浅的脚印,生顿时警觉,这人身手不俗。 老人见到此人态度顿时缓和了许多,点头哈腰不敢多言。 “给我把酒葫芦打满。” “老婆子,快去。”老头双手揉搓,一副奴才相。 “大人,不知您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嗯?”那人瞥了眼老头,老头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该打,该打。” 老头在那人耳边低语几句,那人看了眼生面前的匕首,起身径直走了过去,他坐在生对面,倒掉生碗中的水,将酒葫芦里的酒倒了一杯给生,“这酒算是和你换这把匕首的,我很喜欢,本大爷要了。” “官爷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好,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明白人。”那人一饮而尽,咕咚咕咚将酒葫芦里的酒全部喝完。 “老婆子快些。”老头还不忘催促道。 “只是我这匕首早已认主,一般人拿了也是无用。” “哦?认主?那我更得瞧见瞧见。”说话间那人的手已经搭到了匕首上,生未阻拦,只是默默看着。 那人仔细端详,面露喜色,“不错不错,果然是把好匕首。” “大人是哪里的官儿?”生放低声音。 那人注意力全在匕首之上,根本不予理会。 “快走。”那老头子挥挥手似乎有意救生,这唱的是哪一出,唱完红脸唱白脸? “这个月的贡钱……”那人将长刀放在桌上故意敲出声响,老头子毕恭毕敬的奉上贡钱,那人将贡钱推给生,“你这是把好匕首,为军之道,尤兵器不可白取,就当我买了你这把匕首。” “官爷当真要买我的匕首?” “怎么?嫌少?”那人挥了挥手,示意老头再交钱,老头在身上摸索一番,依依不舍的又掏出几文钱,生拿起桌上那二两银塞到了老头子的手里。 那人冲老头子一笑,老头子尴尬回之,握钱的手早已颤抖。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把匕首可值百金,官爷若买,这二两白银哪够,但若官爷能拔出这匕首,握分文不取,送给官爷。” “好。”那人伸伸手又将老头子手中的钱拿走,塞进怀里。 那人起身,一口饮下一大葫酒,撸起袖子,双手伸直,一手握刀鞘,一手握刀柄。 随着一声剑鸣,轻松将匕首拔开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匆忙中那人丢下匕首,握柄的那只手已被寒冰冻至手肘,若不是放手及时,整个人可能都要被冰冻。 “这是寒月刃!你是何人?” “不错,不错,你竟能识别这寒月刃。”生弯腰捡起匕首,寒月刃在他手里,寒气尽收。 “你是杀?不可能,绝不可能,杀在四十年前已经……” “四十年前?”生又一次听到就四十年前,这四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众人耿耿于怀。 “不对,你不是杀,你身上没有她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喘不过气的杀气,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使用寒月刃?” “你见过杀?”问话时生盯着静。 那人脑海中闪过初次见杀的场景,只是那时的杀并不已真面目示人,以帷帽遮脸,沉默寡言,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容,甚至连性别都无人知晓,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 那人的视线随着生看向了静,静起身躲到生身后。 “你这寒月刃是从何而来?”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同样的,你也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关于杀的传言太少了,基本都将她传的神乎其神,具体使用什么武器,使用什么流派的武功,无人知晓,因为见识过她的人除了帝王,全都死于非命。 生问过杀有关过往她不愿意提,其他人又不知道,这好不容易遇到个知晓的,他还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寒冰依旧在那人的手臂上行,他撕下身上一块布,咬在口中,挥舞长刀斩了自己的手,这才遏制住寒气上行。 ------------ 卷二 静物之主 13 赤晏 生上下打量,没想到这种时刻,脑子还如此清晰果决,若稍加犹豫,恐怕整个人都要赔进去了。 此时老夫妻拔刀相向,欲将其处之后快。 那人轻喝一声,并未将二人放在眼里。 “老人家落井下石可不是好事儿,更何况我还有事情需要问他。”生起身站到那人身前,静紧随其后,攥着生的衣角。 “普天之下想我死的人不计其数,奈何我都活了下来,我的命和比石头还硬,有本事来取便是。”那人瞳孔瞪大,眼冒杀气,一只手将生推开。 “年轻人,我放你们平安离去,你切莫多管闲事,他的命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得留下。” “就凭你们,不自量力。” 咻,那人飞奔而出,动作之快,轻功之高非一般人能所及。 顷刻间长刀已经架在了老头子的脖子上,刀重让原先驼背的老头更加弯曲。 老头子眼含泪水,深情的看了眼老婆婆,欲张嘴,长刀断头,这时刀已经架在了老婆婆的脖子上,老头子的头立在长刀上与老婆婆四目对接,血水顺着长刀流到老婆婆的颈部。 她怒视那人,“刀,你这个帝国的走狗,我老婆子做鬼也不会放过……” “那你就去做鬼吧。” 手起刀落,刀斩下老婆婆的头颅,用力一挥刀,在黄沙上形成一道血痕,刀身锋利发亮,没有一丝血迹。 挥刀带动徐徐微风。 刀转身举刀对着生,这把长刀笨重,可刀却单手轻而易举挥之,呼吸匀称,步伐稳健,内力雄厚,实力不容小觑。 “你要不要也做我的刀下鬼?” “我只是寻人而已。”生以寒月刃刃柄移开长刀的刀尖。 刀放下长刀,一屁股坐在长凳上,他用嘴咬开酒葫芦倒了些酒在伤口上,他脸上青筋暴起,满脸通红,汗水顺着衣衫流下,一声长吼竟引得阵阵风起。 内力如此雄厚,生平生初次见到。 他撕下衣角,一端咬在口中,艰难的包扎伤口,见其不易,生便出手帮忙。 “你寻何人?” “一位故人。” “来这西漠之地都是寻故人,只是又有几人能寻得故人。”刀出神的望向远方。 “你一个帝国军官为何也来这西漠边境?” “寻一位故人罢了。”他盯着生手中的寒月刃出了神。 “是帝国的故人还是西漠小国的故人?” 刀冷眼相看,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忧伤,许久后叹气道:“是我的故人。” 生不再说话,安静的给他包扎完伤口,在此期间刀发呆的盯着桌上的寒月刃出了神。 生微微一笑,“怎么?还想要这寒月刃?” 刀摇了摇头,“踏遍天下寻故人,千转百回无人迹,初闻西漠有人识,十载寻他不得见。既然这寒月刃选了你,你就好生待它,切莫辱了这把匕首。” 刀拿起一个酒葫芦扔给生,“年轻人,喝一杯如何?” “我不会喝酒。”对生来说酒能取暖,但不是现在。 “无趣,无趣,实在无趣。”刀将满葫芦酒一饮而尽,“痛快,痛快。” 他将长刀插在地上,“你可识得我这把长刀。” 生闻言,思索一番,摇头道不知。 刀略有失望,只叹了一声,“世人只知第一,不知第二。此乃斩马、刀(为什么斩马。刀也算敏感词汇),三尺六寸长,一钧三两重,刀名赤晏,是天字榜第二杀手刀的佩刀。” “天字榜第二……”生惊愕,他不知眼前这其貌不扬的男子竟是天字榜第二的杀手,生下意识的看了眼静,静的目光被桌上的飞虫吸引,正逗着它玩儿。 生欲言又止,顿了顿,“难道你寻的故人是天字榜第一的杀手?” 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没错,我刀平生只有一败,因为这一败,我寻了他十载。” “为何寻他?” “一雪前耻。” 静逗虫间突然开口道:“何为杀手?” 这种感觉的变化生知道说话之人不是静,而是杀。 刀打量着杀,“无欲无求,杀人兵器。” “好一个无欲无求,杀人兵器,而今你有所求,便不配再为杀手。” 刀怒目而视,或许是杀的话正中其心。 他看着眼前毫不起眼的杀,如此柔弱竟能说出此番话。 “你别介意,我这小兄弟心直口快。” 刀转怒为喜,仰天大笑,这一举动让生不知所措。 “他说的没错,我确不配再为杀手,如今最多只能算个刀客。” 随即刀又饮了一口酒,然后将葫芦中剩的酒倒在斩马、刀上,至刀柄而下,酒尽而收,他将空酒葫芦挂在刀柄上,起身拿起另一个酒葫芦离开,边走边饮,边饮边吟,“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生望着刀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黄沙中,比起杀手,他更像是郁郁不得志的诗人,虽然这诗用的并不到位。 “你为何不承认?” “吾既未与他交手,也不识他,为何要承受?” “你不识他?” “吾退隐江湖已四十载,他不过不惑之年,何来的相识。” “那他遇见的又是何人?” 杀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沉默不语。 生看了眼斩马、刀,“这斩马、刀该如何处理?” 杀抚摸着长刀,“赤晏是把好刀,只是普天之下能挥动他的人寥寥无几,就让它留在这荒漠之中,待有缘之人善待于它吧。” 话毕,杀轻踏飞起,以脚尖点刀,顿时刀身向下,没进黄沙,只留下一个刀柄在外,刀柄之上挂着的葫芦酒壶裂出一道细纹。 杀起身道:“天色不早,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这两具尸体该如何处置?” “他们在此设摊卖水,想必坑害了不少无辜性命,而今如此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生看着那两颗头颅紧挨在一起,神情安详,还有一丝幸福微笑之意。 “你等我一会儿。” 生在这茶水摊旁边挖开一浅坑,将这两具尸体埋在一起,又劈下一块桌板,以刀刻下“茶水夫妻之墓”六个字。 “多此一举,何必替他们收尸。” “人死则灯灭,一切罪孽过往皆烟消云散。” 杀未说话,大步流星往前走,生跟在身后,他们向着帝国边境走去。 ------------ 卷二 静物之主 14 渭南小镇 渭南小镇,杀手之都,帝国西境之地。 这里是帝国的边境,远离喧闹繁华的帝国都城,没有了勾心斗角与利益熏陶,这里是罕见的“世外桃源”。 渭南小镇常年受风沙侵蚀,干燥炎热,环境恶劣,除了杀手鲜有人来往于此。 虽说它是边境之地,但却不会因此而战火四起,一是此地无粮无银,无商无官,无油水可图;二是此地有最神秘的拾荒者团栾澂坐镇,无人敢闹事。 渭南小镇有两条铁则,其一,进镇者无论贫穷贵贱,无论工商农拾,均不得在镇中杀人;其二,帝国军不准入内,入内者必诛之,诛杀其者以头颅可换取高额赏金。 此二法则,自渭南小镇存在时已有。 栾澂之人是谁?人数几何?无人知晓。 或许可以换个说法,渭南小镇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栾澂之人,又都不是栾澂之人,他们向往栾澂的报国理念,却又不曾见过栾澂之人,空有抱负理想,却不得入栾澂。 来此地之人多为杀手,于杀手身份之前多为亡命之徒,或得罪帝国发配流离,或杀人通缉逃亡至此,或遭人诬陷贬谪辞官至此,或寒门武师郁郁不得志转为杀手至此,不管是各种原因,渭南小镇欢迎所有人,除了帝国军。 小镇中心有一家名为潼关的小酒馆,小馆破旧不堪,稍起风房屋便吱呀作响,屋顶可夜观天象,不失为一种情趣。 小馆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风华绝代,常以一身红色高开旗袍示人,或许有人认为光顾酒馆的食客多是奔着老板而来,确有其原因,不过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在酒馆的东西两侧墙上贴有悬赏令,被悬赏之人都是帝国各地方的大臣士兵,级别越高悬赏越高,可根据自身情况接下这悬赏令,接令需支付银两,悬赏令级别越高,支付银两越多,概不赊账,执行任务中杀手被杀,银两不退。 小镇东西走向,两端各有一个进出口,生他们自东向西,所以初遇便是这东口。 距渭南小镇一里开外便有人驻守于此,他们大多凶神恶煞,虎背熊腰,手持兵器观望着过往人群。 “想进这渭南小镇过路费每人十两银。”戴着眼罩的男子以刀指向生和静,奇怪的是他脸上有些淤青,其他十几个人也是如此,看来是有人已经教训过他们了,屡教不改是为大忌。 “除了给钱还有其他方法吗?”生的钱留着进北宁城,怎会给这群粗野之人,再说这收路费之事,不用多说都知道是他们故意为之的。 “把命留下,哥儿几个可以抬你们进去。”那人说完哈哈大笑,有意嘲讽生静二人,他们只不过是十多岁孩童的样貌,任谁都不会放在眼里。 生低声说道:“我倒是有第三种方法……” “什么方法?” “从你们的尸体上踏过去。”静冷冷道。 “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哈哈……小鬼你口气倒不小,你们还是乖乖回家喝奶吧。” 几人哄堂大笑,丝毫不将生静二人放在眼里。 静逐渐褪去脸上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杀冷峻的脸,“我若没记错的话,渭南小镇境内不许杀人。” “呦,看不出来你这小鬼还做过功课,可惜了,这里还未进入渭南小镇境内。” “也就是说可以杀人喽。”杀顿起杀气。 “哈哈哈……几位大哥,莫生气,莫生气,你若杀了我们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不如放我们进去,我们看看便走。”生拍了拍杀的肩膀,话锋突转。 “放他们进去。”独自一旁的中年男子擦着刀说道,他脸上有刻字,乃是帝国黥刑所致。 “大哥。”眼罩男子疑惑道。 擦刀男子瞪眼间,眼罩男便不再说话,生嬉皮笑脸道:“谢谢各位。”二人轻而易举的便进入了渭南小镇。 “大哥,为什么要放他们进去。” “刚才那小鬼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绝不是一般人所为,即便是我都无法做到,如果不是我阻止,恐怕如今你早已身首异处。”擦刀男说话时始终盯着自己手中的刀。 眼罩男听言惊出一身冷汗,忙谢过救命之恩,且交代众人,如在小镇中遇到,绕开走。 小镇入口悬挂着一副破旧的牌匾,黄沙漫布,遮挡了大部分字,不过通过留下的几个字,也能知道写的是什么? 帝国军不得入内,入内者杀无赦。 无字上钉着副骷髅,眉心插着把刀。 入镇后,几乎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二人,渭南小镇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小孩儿。 杀走在前方,径直的向着潼关小酒馆走去。 “你是不是来过这儿?” “嗯。” 生小声说道:“帝国军不是不能……”话到一半生便停了下来,确实帝国军不能入内,可这天字榜第一的杀手想要入内又有谁能拦得住。 杀推门而入,他们再一次成为了焦点,杀未多言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小屁孩来这渭南小镇做甚?莫不是娘亲随人跑了,来悬赏通缉他们了?” 此言一出,小酒馆内笑声一片,生握拳之手瑟瑟发抖,说他什么都能忍,唯独娘亲的事儿不容许他们践踏。 “老板娘,给我上一壶上好的奶。” 酒馆内再次哄堂大笑。 “想要让他闭嘴,就杀了他们。”杀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小酒馆,稍加停顿后,再次哄堂大笑。 “杀了我们?小鬼你杀过鸡吗?还想着杀人。” 咻的一声,寒月刃插到了说话那人的桌上。 “就你这刀法也想杀人。”说话间那人的目光紧盯着匕首,柄上镶嵌着的宝石闪闪发光,一看就价值不菲,与此同时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儿。 在所有人未行动之前那人一把拔下寒月刃,“这把匕首归我了。” 顷刻间,自匕首上出来一阵寒气,顺着刀柄传向那人的身体,待他发现之时,寒气已窜至身体,他的整个右臂均被冰冻,还未等他呼喊救命,整个人已被冰封,前后不到半分钟时间。 众人怯然,顿时对那匕首心生恐惧,与此同时对生和杀不再小视。 生起身走至那人身边,自他手中扳下寒月刃,转身回到了原处。 “小鬼在这渭南小镇坏了规矩,杀了人,就得按小镇的规矩让他偿命,还还请老板娘请出栾澂之人,为其主持公道。” 此人话一出,众人附和道。 杀轻哼一声,“以他人之手引栾澂出现,一石二鸟,只是这招太过明显,聪明反被聪明误。” 老板娘扭着胯从里走出。 ------------ 卷二 静物之主 15 无罪 老板娘扭着胯从里面出来,屁股厚实浑圆,挺拔有力,随着脚步胸前那两座山峰一晃一晃。 “主持公道?这渭南小镇杀了人自然按渭南小镇的规矩办事,何须主持?”老板娘跨坐在生的桌上,紧盯着生,侧面露出的白皙大长腿,吸睛无数,众人心中狂呼。 老板娘是极品,真正的人间极品。 烈焰红唇,前凸后翘,那身旗袍更是将她的身形完美勾镂,没有一丝赘肉,胸前一只火凤,凤首埋藏于深山之中。 “就是你杀了人?”老板娘看了看生,又看了看冰冻的尸体。 生不慌不忙淡定道:“与我何干?” 老板娘双手交叉抱胸,看向众人,“你们谁见到他杀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应答。 “既无证人,那便空口无凭,没有这……”生话到一半,一人突然打断道。 “笑话,众目睽睽之下置那人于死地,大伙儿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 “没错。” 生一愣,还真有人睁眼说瞎话,多半是为了讨好这老板娘,“既然说我杀了人,可有证据?” “证据?我们所有人亲眼所见便是证据。”那人振振有词。 生心中嘀咕,他与这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初次见面,如果只是为了讨好她,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何要如此咄咄相逼。 “他说未杀便未杀。”杀淡淡道。 众人叫嚣,欲惹出一番事,事大便能引出栾澂,不用自己动手,何乐而不为呢。 老板娘起身走至被冰冻之人面前,若有所思,“这样可好,你若能拿出这未杀的证据,我便放了你。” 生斩钉截铁,“甚好。” 老板娘靠近生嗅了嗅,“我要看你这张伶牙俐齿如何为自己开罪?” “开罪?无罪之人为何要开罪?”生斩钉截铁。 老板娘来了兴趣,暗暗打量着生,“无罪?且说来听听。” “请这位兄台重新描述一下我杀他的经过。”生此话一出,众人皆嘲笑,心想这小鬼莫不是装疯卖傻,想逃过此劫吧。 “这还需要描述?”那人无奈道。 “万事求真论理讲究一个真字,若无真言,何必论理?”生不依不饶,心中已打起如意算盘。 “好一个万事求真论理,你……描述便是。”老板娘指着那人道。 那人添油加醋的将这事情说了个便,讲的是声情并茂,时不时的配有拟声,真像个说书先生,光这点内容,他说了不下半柱香的时间,结束后莫名其妙的引来阵阵掌声。 那人冲生奸邪一笑,如真能引出栾澂之人,那可是大功一件。 “大家认为他说的可有遗漏,如有遗漏还望补充。”生于人群中巡视一番。 众人摇头,没有补充。 “好,既然诸位没有补充,那容小弟说上一说。”生走到刺有匕首的桌旁,接着说道:“我的匕首只刺中了桌子,并未伤及他一分一毫,我说的可对。” “没错。”那人回答道。 “我可有让他拔出匕首?”生此言一出,那人脸色顿时阴沉,久不发声。 生追问道:“是与不是?” 那人从牙缝中挤出一个是字,脸色苍白,难看到了极点。 “他见财起意,私自触碰我的匕首,那是他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你强词夺理。” 众人一言一句,势必要要为这陌生之人行“大义之举”。 “你若行礼,我便给礼,你若行杀,我必奉陪,杀与被杀,还犹未可知。”生低沉着声音,眼冒杀气,那人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众人赫然,他们还真是小瞧了这孩童的能力。 老板娘起身走至生面前,以手轻拂过生的嘴唇,“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嘴,好一个无罪。” 说完后,老板娘靠近生,一袭清香扑鼻而来,这种香与静身上的味道不同,有些浓郁,但不是那种令人生厌的浓郁,味道恰如其分,多了一丝诱惑之力,她托起生的下巴,细语道:“晚上来我床榻可好?” 生顿时脸红不已,后退几步,杀气顿无。 老板娘遮嘴轻笑,笑容美艳动人,众人心中直呼,“原来弟弟伶牙俐齿也有怕的时候,也罢,若弟弟改变主意,大可直接来找姐姐,姐姐定让你终身难忘。” 老板娘抛了个媚眼便离开,大喊道:“无罪!” 污蔑生的那人灰溜溜的逃离了潼关小酒馆,随后两人神秘的紧跟在身后。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老板娘的背影,低声细语,议论纷纷,话题不再是杀人之事,而是老板娘。 “把这尸体抬出去扔了,看着就晦气。”一人道。 …… “你说这老板娘为何人?为何能在这杀手之都立足。”一人打听道。 “你连她都不知道?她是栾澂的接头人,想入栾澂都得经过她的点头。” “你别听她胡说,这老板娘是栾澂团内的家眷,负责接待来往的杀手。” 你一言我一语众说纷纭,最终都没能得出个可靠的情报。 “跳梁小丑,哗众取宠而已。”杀饮下一杯酒。 这渭南小镇是杀手之都,一个弱女子能在此开店的必是有背景之人,不是栾澂之人,也必定是与栾澂有关系之人。 来渭南小镇的人多为粗鲁大汉,能让他们眼色迷离却不敢上前动手。甚至言语调戏都不敢,老板娘的背景深不可测。 “你可知这老板娘是谁?”生带着疑问看向杀。 “怎么?你对她如此有兴趣?那不如晚上去她床榻,亲自问她。”杀没正眼瞧生。 生唰的一下脸红到脖子根,急忙解释道:“不是有兴趣,我只是好奇。” “好奇这床榻之术还是这闺房之乐?” 生的脸更红了,“我……我们还是看看悬赏令吧。” “不急。” “哈…哈…今天人真多。”生忙起身站在悬赏令前,表面上是在看悬赏令,实际上脸红心跳,不知如何应对。 “这老板娘我自是不认识,不过这上一任酒馆老板我倒是识得。” 生闻言又坐了下来,忙问道:“前任老板?” “西漠刁家。” “西漠刁家?” “原属西漠小国,如今已灭亡,这刁家自是不知所踪。” 生长哦一声,闲来无事,他便站到了悬赏令前。 ------------ 卷二 静物之主 16 天级悬赏 生站在悬赏令前,墙上钉有黑框,自上而下一字排开,最上方是级别最高的天级悬赏令,因为常年无人问津,早已蒙上一层黄沙,完全遮住了悬赏令原貌,越往下级别越低,大大小小布满了两面墙,杀手于此驻足停留,筛选钟意的暗杀对象。 绝大多数的悬赏令所杀之人都是帝国要员,什么军机大臣,丞相百官,富家子弟,达官显贵,甚至不惜是皇子公主等等。 另有一部分被悬赏的是杀手,这些杀手或是为帝国卖命,助纣为虐,或是喜好杀戮,猎杀无辜者,罪大恶极,不管是哪一种,只要被这渭南小镇悬赏,除了极少部分人幸免于难,其他人均逃不过追杀。 生抬眼间看到一个玄级悬赏,只是他不识几个字,不知者悬赏令上写了什么。 一人惊讶道:“这丞相的悬赏令只是玄级?” 什么?玄级?丞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臣,级别竟如此之低,不过好在悬赏金不低有百金,杀一人足够北宁城的过路费,可杀了丞相势必要被帝国通缉,两者矛盾。 “揭榜费用一银?”那人又是一惊,应该是个新人。 生看了看腰包,他如今只剩下几文钱。 “区区百金而已?”杀站在悬赏令前。 “百羽二十钱,千羽二百钱,五千羽一银,二十五万羽一金,百金就是二千五百万羽,只杀一人便可得这二千五百万羽钱,岂不是容易许多。” 杀惊呆不语,心想他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玄级的悬赏令而已,若想赚钱,何不接这天级的悬赏令。” “天级?哈哈,你们听到没有,那两个小鬼说要接天级的悬赏令。”这人的嘲笑声响彻整个潼关小酒馆。 “我说无罪小鬼,你们可知这帝国狗皇帝的人头值几钱?” “地级,黄金万两。”一人回答道。 帝国杀手和悬赏等级均按天地玄黄划分,天级最高,黄级最低,帝国皇帝的悬赏只为地级,这天级的悬赏令悬赏的又是何方神圣,光是想想就让人后怕。 生抬头望去,第二排确是地级悬赏,不过没有帝国皇帝的,都是些杀手和皇子的悬赏令。 每张悬赏令只能有一人揭榜,揭榜后一段时间,该悬赏令不会再出现,只是一段期间后,若揭榜之人杳无音信此悬赏令将重新上榜,天级三年,地级一年,玄级半年,黄级三月。 揭榜悬赏令需要交费,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人随意揭榜,地级一金,玄级一银,黄级一文,过期则不退费用。 生看了看手里的铜板,看来只能接黄级。 “年轻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切莫过于自信,我看你们还是从黄级接起吧。”自门外进来一老者劝说道。 杀紧盯着这最上方蒙上灰尘的悬赏令,“我若记得没错的话,这天级悬赏的三人分别是天字级第一杀手杀,天字级第二杀手刀,以及天字级第三杀手幻。” “你这小鬼说的倒是头头是道。”老者言。 “老头,你可别被这两个小鬼骗了,他们除了伶牙俐齿,没什么其他本事。” “哈哈,杀、刀、幻,这什么鬼名字,亏你能想得出来。” 杀狠瞪眼,一只手插在腰间,生及时拿开她的手,“一介莽夫,一介莽夫。” 老者虽未说话,不过还是打量着杀,他好奇为何这年纪轻轻的小子竟会知道这天级悬赏令所悬赏的人物,要知道,这天级悬赏令已经多年无人知晓了。 杀轻踮脚飞起,将这第三张悬赏令撕下,掸了掸蒙上的黄沙灰尘,这才得以见真容。 “小鬼,你找死,这天级悬赏令也是你能揭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杀接天级悬赏令的原因很简单,无需交费,收益高。 “天级悬赏令,悬赏人天字级第三杀手幻,以首级可换取黄金十万两。”悬赏令上一字一句,清晰可见。 一时间潼关小酒馆内数人出了门,奔走相告,有人揭了天级悬赏令,闻言之人均赶至小酒馆,不到半柱香功夫小酒馆座无虚席,围得水泄不通。 老板娘自门内走出,“是谁揭了这天级悬赏令?” 杀将悬赏令丢给生,一把将他推前。 老板娘一愣,“呦,弟弟这刚辩得无罪之身,怎么又对这天级悬赏令感兴趣了?若不是为了钱?” 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挺了挺身板,“自然是为财。” “什么?那种小鬼揭了天级悬赏令?哎,我还以为什么大人物呢,散了吧,散了吧。”闻言确有人离开。 “也不知道这天级悬赏令悬赏的是何许人也?”此言一出,离开的人顿时停住了脚步。 众人之中竟无一人知晓这悬赏令上的悬赏对象。 “这帝国狗皇帝不过地级悬赏令,天级的莫不是狗皇帝的老儿?” “我看哪,是这帝国禁军教头还差不多。” “什么禁军教头,只不过是空有蛮力的一介武夫罢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狗皇帝身边的天字第一杀手?”言出众人议论纷纷。 “如若是四十年前倒有可能,四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然是个古稀之年的老人,恐怕他连剑都拿不起来了吧。” …… 老板娘思考片刻道:“弟弟若是需要用钱尽管和姐姐说……不如弟弟将这匕首卖予姐姐,一来你不必冒着风险,二来也能解决钱财的问题,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小鬼,难得老板娘为你开脱,你就答应老板娘吧,卖了钱财速速回家去吧。” “我……”生话到一半被杀打断,“这匕首可卖几许?” 老板娘伸出五根手指。 “五两银不少了,还不赶快谢过老板娘。” 杀未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老板娘。 “五十金?”生猜道。 五十金不是个小数目,众人听闻哗然,老板娘是何许人也,对诸事从无兴趣的她为何对一把匕首如此感兴趣,此时见识过先前一幕的人才意识到,荒漠中凭空生冰的匕首绝不是常物。 杀脸色微变,伸出五根手指,笑言道:“五万金。” “五万两?”众人再次哗然,这已经算不上狮子大开口的价格了,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老板娘目视着杀,“弟弟何出此言?” “你既开口要买这匕首,那势必已知道这匕首意味着什么,五万金不为过。”众人都在等候老板娘嘲笑数落他们一番。 “成交。” “什么?五万金成交了?” 这到底是什么匕首,能值五万金。 杀起身道:“今夜还请老板娘准备二十五万金在此等候。” 二十五万?不是谈好的五万吗? 老板娘脸色微变,笑容逐渐消失,“小鬼,你可别得寸进尺,我若想要,动动手指便可取了你们二人的性命。” 杀面无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她淡淡说道:“原来这杀戮之都的规矩存在百年,竟会被这把小小的匕首给破坏,只是我不知苍首领知道会作何打算。” 杀此言一出,老板娘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你是何人?” 杀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微笑,老板娘则相反。 “说好的五万金我一分未找你多要,这多出来的二十金是这悬赏令的赏金。” “这小鬼是睡迷糊了吧,半天时间完成天级悬赏令,闻说未闻。” “小鬼你不去说书可惜了。” “说书都辱没了他的才华,依我看来,这小鬼不妨将想法告予周公,说不定周公可以满足他的白日梦。” 老板娘明显不悦,“小子,若你今夜之前完不成这悬赏令该如何?” “匕首双手奉上,分文不取。” “好。” “那若取来又当如何?” “二十五万一分不少,匕首无需留下。” “好,一言为定。” 生不知所措的看着二人达成交易,他不明白为何杀要答应老板娘的提议,这寒月刃不是他的佩刀吗?还有这一日之内取下幻的首级,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光是寻他就很难办到。 这一天,生和杀成为了渭南小镇的“传奇人物”,揭天级悬赏令,许诺一天取首级,不管是哪一点都能成为爆点。 随后杀与生便出了酒馆。 ------------ 卷二 静物之主 17 石狮试炼 二人行之于小镇内,不管走至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虽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大体也能猜到,无外乎两个小鬼揭天级悬赏令的事情。 天级悬赏令有三年时间,为何杀只求半日,难不成这天字榜第三的杀手就在这渭南小镇? “这一天时间,我们该去哪里找幻?”生试探道。 “不急,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这时候还有心情填肚子?虽是饥饿,生已然没了心情。 走在街上,随处可见的剑痕刀伤,作为杀手之都这并不奇怪,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房屋破损竟无人修缮。 杀熟练的向西边走去,她目视两侧,似乎在找寻什么。 “你来过这儿?” “嗯,有了。”杀在一处楼前停下,牌匾之上写有“德武楼”三个大字,那字体通体金色,表面蒙上一层黄沙,勉强能看得清字样。 这德武楼乃是渭南小镇最“气派”的酒楼,说气派只是因为整个渭南小镇只有它是两层,破旧程度与潼关小酒馆相差无几,不过好在屋顶没破。 风起,则会发出吱呀之声,似摇摇欲坠,却又坚如磐石,稳扎。 门前两只石狮子,一只没了头颅,一只断了前爪。 头颅表面切口平整光滑,所用之器削铁如泥,多为神兵利器,相反另一只的断爪缺口有钉齿状,生不知是何种兵器所留下的伤痕。 生好奇道:“为何这酒楼不修缮这两只石狮子?” “兴许是老板想要留个纪念也说不定。” “纪念?” 生经过石狮,这石狮背上有些许小孔,大小相差无几,深浅不一。 “奇怪,这石狮上的小孔又是何兵器所致?” 杀径直走进酒楼,店小二见来人忙擦桌招呼,“二位客官想要吃些什么?” “一壶上等云鹤,一盘牛肉……” “一碗阳春面。”生插话道。 店小二点头哈腰,“客官不好意思,这上等云鹤每日只供一壶,今日这份已售罄,要不客官试试其他酒,这女儿红,桃花醉,逍遥酿,将军泪,都是德武楼的招牌。” “我只喝上等云鹤。”杀冷冷道。 生转头看向这墙上贴有的菜单,虽说生不识几个字,但简单的“上”字和金钱单位“金”、“银”、“文”他还是认识的,招牌上等云鹤一壶十金!!!牛肉一银,就连最便宜的阳春面也要十文钱,这德武楼是个黑店。 自然阳春面生是不识的,他只识钱,最便宜的需十文,光这一点足够断定这家便是黑店。 生附耳低语:“我们只有二十三文钱。” “客官您要喝这上等云鹤,明天早些过来。”店小二点头哈腰,丝毫不敢怠慢,他每天应对的都是刀尖上求生的人,虽说这渭南小镇不许杀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得罪不起。 “没有便不要了,来两碗阳春面。”生在桌下扯了扯杀的衣角,可杀依旧不依不饶,似乎喝定这上等云鹤了。 “若要喝这上等云鹤也不是不可,德武楼以德服人,以武悦人,二位既能揭这天级悬赏令,想必也能通过这德武楼的试炼。”楼梯之下一老者说道,正是那位潼关小酒馆的老者。 生一眼便认出,双手抱拳行礼。 “何为试炼?” 店小二恭敬言道:“进门之不知二位客官可否看到门口那两只石狮……”店小二边说边向这石狮走去,直到走至这石狮旁,“只要能在这石狮后背以筷开洞,便可得一壶上等云鹤,此为试炼。” 门口有不少人围观,他们听闻揭天级悬赏令的两个少年来此,过来凑个热闹,以便日后在江湖遇见,多条出路。 不过在潼关小酒馆见识过的人那是真的凑热闹,难听点儿就是过来看笑话的。 “这德武楼的石狮乃是赤鸣山的火焰鸣石所制,重千斤,坚硬如铁,自这试炼成立以来,只有三人通过这试炼。”老者手持酒壶走至门前说道。 “这位客官所言甚是。”店小二迎合之下,老者的话更有说服力。 众人闻之皆叹。 “区区筷子入石狮,如此简单,德武楼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人群中一中年男人趾高气昂,完全不将这试炼放在眼里。 “若通过试炼有何奖励?” 店小二指向店内的招牌,“得上等云鹤一壶。”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道:“这上等云鹤为何物?” “这你都不知道?这上等云鹤是普天之下最好的美酒,听闻开壶酒香四溢,芳香扑鼻,饮一口如沐春风,饮两口佳人相伴,饮三口醉生梦死。” “如此神奇?” “确是神奇。” “听闻这是外邦使臣进贡给狗皇帝的琼浆玉露,一杯一金。” “一杯一金?我滴乖乖。” 中年男人放下手中配剑,跃跃欲试,他从店小二手中接过一只筷子,双指夹之蓄力,咻的一声,筷子在碰到石狮子的瞬间如脆塑从中裂开,而这石狮子表面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确实厉害。 中年男子惊愕,这石狮竟如此之硬,人云亦云,取笑之,前一秒大言不惭,后一秒灰溜溜的跑开,场面一度尴尬。 …… “有谁知晓是哪三位高人?”店小二问道。 “西漠刁家,东海朱家,还有……” 老者饮杯酒,“西漠二王子易,东海镇淮楼辰,天字榜第一杀手杀。” “天字榜第一杀手?” 众人哗然,天字榜第一杀手的名号谁人不知,只是这名讳“杀”不少人是第一次听说。 生默默地看了眼杀。 “二位若想喝这上等云鹤,老夫便送二位一壶,如何?” 随手送上等云鹤?该说他大方还是傻呢,这可是上等云鹤,一杯一金的琼浆玉露。 “不必了,我们自行解决。”杀直接拒绝,起身后他顺势从桌子上抓了一把筷子,站在石狮后背旁,以大拇指按压中指,将筷子弹射而出,杀一次扔一根,次根接之,根根中同一点,轰轰轰,一根根筷子顶着首根,石狮发出一声声轰鸣,震得石狮子上的灰尘逐渐落去。 这石狮可有千斤重,怎料杀却轻而易举的以筷为器,石头震出声声轰鸣,不由得让人刮目相看。 在众人的注视下,开洞的筷子一点一滴渗进石狮中,很快筷子已没过一半。 店小二震惊不已,他没想到这十多岁的少年竟有这般本领,大意大意,顿时态度更加恭谦。 轰,随着这最后一声,筷子彻底没进石狮内,杀脸不红心不跳。 “如何可行?” “可行,可行,还请客官上二楼。” 众人看向杀离开的背影,有人开始期待揭天级悬赏令的少年到底能不能完成这垂名历史的天级悬赏。 ------------ 卷二 静物之主 18 云鹤之局 生杀二人随着店小二入二楼,楼梯年久失修,吱呀作响,每一脚木板都微微下沉,店小二健步如飞,每次以脚尖触之,木板并无下沉迹象。 生一惊,这是绝世高手!!! 上了二楼,灯光微暗,光亮透过木板缝隙照射进来,店小二点起灯火,这才看清,空洞的二楼并无人影。 “二位客官请坐。”店小二擦桌招待。 生好奇道:“为何这二楼不对外开放?” “客官有所不知,二楼楼梯年久失修,摇摇欲坠,若是那般草莽英雄随意践踏,岂不是要拆了这德武楼。” “草莽英雄?” “是在下失言了。” “小二,这上等云鹤果真是一壶十金?”生担心道,二十三文如何变成十金? 店小二毕恭毕敬,“一般人自然要这十金,不过这位客官通过了试炼,这上等云鹤乃是店家掌柜所赠,无需银两。” 听完此话,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即是掌柜所赠,何不引荐一番,吾等亲自道谢。”杀会意道。 “吾?” “怎么?” “二位客官稍等片刻,我这就下去准备膳食。” 须臾之间,店小二便端上这上等云鹤,酒未到,酒香四溢,顿时整个二楼充斥着酒香,生闭目闻之,竟有些醉意,如此,甚妙。 “这酒香如此香醇,应配以熟牛肉佐食。”店小二端上一盘牛肉解释道。 “这牛肉是?”生谨慎道。 “当然也是赠送的。” 生这才松了口气。 店小二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上等云鹤,方才离开,这酒香更加浓郁扑鼻,生忍不住一口饮下,甘甜可口,绵柔回长,饮下后细细品味,绵长回甘,说是酒倒更像是琼浆玉露,再配以一口牛肉,直让人啧啧称赞。 生情不自禁的想要倒这第二杯,杀独自观坐,只食下一片牛肉。 “你怎么不喝?” “酒是好酒,只是人心并不是好心。” “人心?”生听不出杀话中之意。 杀将头转向二楼唯一的房间方向,“吾说的可对?” 话毕店小二自门内走出,神情与之相比像变了个人,冷脸相对。 杀又食了片牛肉,“渭南小镇人人都知这德武楼,却无人得知这上等云鹤的神秘之处。” “哦?客官你知?” “此酒并非上等云鹤,我若没猜错,这每日一壶也是幌子,以上等云鹤骗取高手前来挑战所谓的石狮试炼,能过者必是功力醇厚,修为不低之辈,以此酒骗之饮下,酒中下药自然无法察觉。” 生听到酒中下药这四个字顿时一惊,躲在一旁催吐。 店小二笑之,“那你说说我为何推荐这牛肉?” “以酒为主,以肉佐食,恐怕这肉中也有。”杀拿起一块牛肉翻来覆去打量一番,又放于鼻前闻之,无腥有香,杀一口吞食。 店小二褪去衣物,露出华丽的锦缎,鼓掌道:“漂亮,精彩,为何你知有毒却还要食肉?” “我不喜饮酒,况且这毒对我无用。” “这毒对你无用?哈哈……真是胆大妄为,愿以身试毒,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人。” 杀起身走到那人面前,脸凑近店小二,“第二人?得千面杀手幻之夸赞,吾真是荣幸之至。”杀此言一出,生则惊叹,他抬起头看向店小二,他就是幻? 店小二哈哈大笑,“如此荒唐的理由你都能编的出来,你不过是想找个替死鬼来完成你的天级悬赏令罢了。” 杀顿了顿道:“你可知这门前石狮为何断一头一足?” 店小二略惊,暂缓片刻又言,“你知道?” “断头乃是天字榜第一杀手杀所为,去足者乃是天字榜第三杀手幻所为,也就是你。”杀之言,店小二顿时变脸,怒目圆瞪,杀气腾腾,冷冷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什么?” 杀笑之,“千面杀手幻,主修内功心法自在禅意决、暗杀技无形杀招,以及易容术,自在禅意决以吸取他人内力来增长自己功力为生,修炼越久对功力的要求也越高,我若没猜错,你以石狮试炼为幌,就是为了找寻这高内力之人,只可惜能过关之人少之又,吾说的可对。” 店小二阴沉着脸,“你难道是?” “以寒月化刃,一步一杀,以毒蛇化剑,千变万化,以凤凰化羽,无坚不摧,以龙吟化刀,劈山震石。”杀之言,霸气凌冽,引得房屋频频震动,木板簌簌。 渭南小镇上空忽起大风,黄沙飞舞,轰隆一声巨响,晴天霹雳,响雷在天空回荡,又是一声,顿时晴天转阴,乌云遮日,随即大雨倾,一泄如注。 众人皆置于雨中,如沐甘霖。 老者望着门外的暴雨和人群,“上一次降雨,西漠小国遭受灭顶之灾,这一次,不知这渭南小镇能不能逃过这场腥风血雨。” 店小二惊恐,挥手间,一把锯齿状的长刀向杀飞来,杀身体一斜,便躲了过去,长刀随即转弯,似有生命,继续向杀飞去。 生起身欲帮忙,他还未行动,长刀已悬空停在他面前。 这锯齿长刀怎么会一变二了?顷刻间又二变四,四变八,以此类推,转瞬间已有十六把一模一样的锯齿长刀围绕着杀,杀轻而易举的躲过每一次攻击。 “普天之下除了你杀,无人能躲过这十六刀。”幻冷冷道。 “这四十年来你的实力不会退步到这点儿实力吧。”杀赤手空拳,并未反击。 “你既如此开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九重境的自在禅意决可在瞬间置人于死地。” “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性子,为杀手者,勿言。” 幻双腿盘坐,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奇怪似咒语般的东西,随即这空中十六刀停下进攻的动作,刀身上下发着金色光芒,十六生三十二,三十二生六十四,六十四生一百二十八。 一百二十八刀密密麻麻排列在空中,刀刀对着杀。 杀表情一冷,取出蛇腹剑,“借寒月刃一用。” 听言,生取下这寒月刃,丢给杀,自始至终幻都一动未动,等杀拔开寒月刃之时,一百二十八刀同时攻向杀,杀嘴角微翘,挥之,蛇腹剑伸成三尺三寸,环成圆围在杀周身,将同时袭来的刀弹了出去。 ------------ 卷二 静物之主 19 一三对决 杀一跃而起,蛇腹剑如有生命般包裹着杀,幻刀触之,皆震飞,再次停留在蛇腹剑外,一部分不停攻击着蛇腹剑,另一部分停留在空中,刀锋始终对着杀。 “幻之杀手,以刀幻刀,刀中有幻,幻中有刀,亦真亦假,果真名不虚传,只是虚幻终是虚幻,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杀将寒月刃的刃尖儿对着蛇腹剑,靠近它的瞬间,蛇腹剑附着着一层白雾,透着寒气,顿时整个二楼温度骤降。 “怎么会?” 幻嘴角上扬,“九重境后的自在禅意决能化幻为真,这一场是我胜了。” 杀轻哼一声,“吾今生未有一败,若是败了,也不失为一种美满。” 一声龙吟自蛇腹剑阵中传出,只吼叫声便将幻的所有刀飞震出去,噼里啪啦的扎在墙上和地板上,二楼屋顶直接掀翻了顶。 幻大惊,“这是龙吟决?你已练至八重境界?” 杀收起蛇腹剑,“你竟识得此决?” “可惜啊,可惜,听闻这龙吟决达到九重境龙吟九天以后,开山震石,易如反掌,若是这九重境,恐怕我这功力早已自爆而亡。”幻话刚尽,一口鲜血喷出来,他被这龙吟决震伤。 众刀合一,回归幻手,幻持刀上前,电光火石间,二人已大战几百回合,生看楞了眼,只有刀光剑影,不见人。 打斗间这空中又出现幻刀,这次不同,只有八把刀,它们以刀尖对着二人,滞空不动。 一瞬间,八刀齐放,同时杀的身形幻化成无数残影,一一躲过,那刀转移方向继续攻击杀,幻的身形同时幻化成多个,它们与生厮杀一起,一招一式都直逼杀命脉,说来也是奇怪,这幻刀命中幻之时,仅从他身体穿过,不见其伤。 随着刀鸣之声,八个人围成一圈,长刀对准了杀的脖颈,这刀不仅幻化成了八把,幻也成了八人。 “这自在禅意决果然深不可测,不仅能幻物体,还能幻人,妙哉,妙哉。”杀止不住惊叹。 生见势,急忙前去阻止,突然一把幻刀指着他的脑门。 “别过来!”杀喝止道。 “你输了。”幻言之。 “你可知一步一杀?你距离吾刚好一步。”杀笑道。 “遭了!”幻欲进攻,只是为时已晚,只见杀身形如幻,顿时消失在幻的视线中。 在哪儿,在哪儿。 幻目光急转,寻她不得。 “承让。”杀的寒月刃已架在了幻的脖颈上,离幻只差毫厘,这寒月刃寒气逼人,一时间幻的身体竟无法动弹。 “切莫乱动,这寒月刃的寒月之气入体即伤,真气运行寒气攻入心脉,非死即残。” 幻握紧手中长刀,“那又如何?死于天字榜第一杀手之手乃是杀手的荣幸。”幻此话一出,翻刀欲还之,杀突然卸刃。 “为何?” “我本就无意杀你。” “那你如何交?。” “交差吾自有人选,不劳尊下费心。” “那你此举又是为何?” 杀看了眼生,“可否请尊下帮我引荐栾澂之人?” 幻盘坐之于此,顿时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者。 “怎么是你?”生惊讶,这不正是楼梯口坐着的那个老者吗? “千人千面,幻化无常。” “一副皮囊而已……为何要寻栾澂?是为了凤凰羽?” “正是。” “天下人人求这凤凰羽,世人皆说这凤凰羽在你杀之手,可如今你杀却也寻这凤凰羽,这是为何?” “世人皆说,你幻是扒皮抽筋,断头切面的冷血怪物,以人皮敷面,做到以假乱真。”杀之言,让生为之一惊,若真如她所言,那眼前这个幻岂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哈哈哈……”幻仰头大笑,上等云鹤挥之即来,幻仰头大饮,“此酒名为美人三日,一日为美,二日为香,三日为情,乃是我之最爱,要不要尝尝?” 幻扔之,杀接壶,仰头大饮,“好一个美人三日,香醇甘甜,绵长回甘,好酒,好酒。” 饮完杀又将酒壶扔给幻,幻再饮之,往而复之,直到无酒。 “其实我有一事不明。”幻问道。 杀示意直说。 “为何四十年前突然消失,而今出现却以一副孩童的模样?” “厌倦江湖厮杀。”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幻顿了顿道:“一月后,北宁城有试剑大会,栾澂首领苍也会到场,不如皆时……” 杀握拳表示感谢,“大恩不言谢。可否借这长刀一用。” 幻随手幻化一把,“若喜欢拿走便是。” “多谢!”杀再次表示感谢,只是这时幻瞧见杀手上的冻伤,他不免觉得好奇,这寒月刃本就是杀之物,为何会被反伤。 不仅如此,幻察觉到杀的功力与速度都与之前相比并未有什么进步,只有这龙吟决有所提升,若是四十年前杀根本无需这蛇腹剑做防御,进攻才是杀的战斗方式。 杀将寒月刃还给生,此时幻一直紧盯着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会让杀把重要的兵器送给他,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幻的心头。 楼上的打斗被轰天响雷覆盖,雨水顺着楼梯而已下,一楼众人在一楼围观,只是无人赶上二楼,德武楼掌柜行踪诡秘,无人知晓他的身份,但能在这渭南小镇开店的,又有几人背景简单? 一道轰雷照亮了整个渭南小镇,杀长发遮挡之下的脖颈也露了出来,幻瞳孔放大,“原来如此。” 杀和生走下楼梯,众人皆问之缘由,两人不答。 老者淡定的坐在楼梯旁饮酒,杀看之一笑,生惊讶的抬头看了眼楼上,又看了看老者,欲问杀,杀已然离去。 杀出德武楼门,雨止雷消,乌云散去,一道光柱自天而降,照射在渭南小镇的东门入口,那光柱拘成一点,越来越小,直到聚焦到那把插着骷髅的刀上,经过雨水洗刷,那把刀已褪去身上的尘埃,刀柄之端露出一只龙头。 “这凤凰羽为何物?”生紧随其后,心中充满疑问,不禁问道。 “世人皆知凤凰可涅槃重生,无论受多少伤害,皆可痊愈。世间传闻,这凤凰腾空飞跃之际,会有落羽,此羽轻盈,却如钢铁般坚韧,据说徐夫人得此羽,耗费毕生将此打造成两件神兵,神兵名为凤凰羽。” “你不是已经有蛇腹剑了吗?还需要这凤凰羽?” “凤凰羽乃是盔甲,它最奇特的地方是能以功力御之,长此以往会与使用者融为一体,无坚不摧,无伤不愈,是真正的神兵利器。” “那幻为何会说这凤凰羽在你之手?” 杀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的盯着生,眼中是说不出的无尽苍凉。 杀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了一句我们走吧。 ------------ 卷二 静物之主 20 皇宫暗杀 潼关小酒馆内外站了不少人,几乎整个渭南小镇的杀手都聚集于此,等待着这场久别的天级悬赏令实现的那一刻。 天级悬赏令,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自有这个天级悬赏令概念以来,一共只完成过一次,当时可谓是轰动武林,揭榜之人一时间成为了武林名流,立帮派,开剑庄,布私塾,成为了人人羡慕的人上人。 起初那段时间,天级悬赏令炙手可热,它成为了成功的敲门砖,江湖上的所有杀手都在等着这样一个机会,奈何这天级悬赏令寥寥无几,揭榜之人不管能否完成都愿意揭榜一试,在这段时间里,揭榜之人皆消失于人海中,有去无回。 而后,杀手们不再盲目揭榜,他们会挑选一个队伍,十人二十人这样,当然也有多的团,百人之众。 不管是十人二十人,还是百人之众,所有杀手均一去无回,他们太小瞧天级悬赏令了。 天级悬赏令意味着什么?天字级杀手,武力的巅峰,这种级别的人物岂是区区人海战术就能泯灭的? 这段时期过后,天级悬赏令的热情才逐渐降低,杀手们也得以理性选择,天级悬赏令自此无人问津,无人敢接。 时隔上次揭令,已过去四十余载,据不完全统计,天级悬赏令前三位是多年不变的顶级杀手,天字榜第一杀手杀乃是帝国皇帝的贴身侍卫,天字榜第二杀手刀是曾经的太子如今皇帝的贴身侍卫,天字榜第三杀手幻是名动江湖的幻影杀手,为钱卖命,无一失手。 杀与幻的故事来源于皇宫之内的一次刺杀,有人出高价要刺杀帝国皇帝,所雇杀手就是幻。 一个是皇宫内的天字榜第一杀手,一个是民间市井诞生的天字榜第三杀手,谁胜谁弱,暂不可论。 那夜月黑风高,黑云压境,漆黑的皇城内只依靠巡逻禁军手中的巡夜灯照亮。 城墙之上一黑影越过,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巡夜禁军中不知不觉便多了一人,那双在黑夜中发亮的双眼紧盯着太子寝宫。 两巡逻队交叉而过,无人发现这队伍之中多了一人。 太子寝宫外,一人端坐,一把长刀插在地上,手持酒葫芦,仰头咕咚咕咚便是一葫,时不时的有宫女出现为他送上酒水。 那人目光锐利,听力发达,时而眼观远方,时而闭目倾听。 当禁军自太子寝宫前经过时,那人放在酒葫芦,手持长刀,嗖的声便站在了禁军一侧,那长刀直指最后一人。 “禁军巡夜一对队有多少人?” “回大人的话,十人。” “那你是何人?” “大人这是我同乡的弟弟,今儿是第一天巡夜,若有哪里做的不对,还请大人海涵。” “摘下面具说话。” “是。”最后一人缓缓拿下面具,刀提灯观之,那人皮肤黝黑,双手老茧遍布,确实是一双劳作的手。 “好好巡视。” “是,大人。” 刀转身继而双目紧闭,侧耳倾听,禁军十人虽说每个人训练有素,步伐一致,但是落脚力道、呼吸、持兵方式等诸多因素,刀能清晰的听得出来。 听声识物,这便是刀的过人之处。 长刀架在了最后一人的脖子上,“你是何人?” 就在领头人欲说话之时,最后一人以手中长枪拨开赤晏长刀,刀一跃而起落刀劈砍,那人以长枪上挑,力道之大竟将刀弹起。 两人在黑夜中厮杀一起,电光火石间漆黑一片,几百个回合下来,不见输赢。 “落脚轻盈,步伐稳健,呼吸匀称,能在我手下过百招而不落下风,你是天字级的高手。”刀举起赤晏,搭在肩上说道。 “天字榜第二的杀手刀果然名不虚传,刀法强劲有力,虽说这赤晏刀笨重,没想到你竟能挥的如此得心应手,在下佩服。” “你是何人?为何要来这太子寝宫?” “我要打败你成为这天字榜第二的杀手。” 刀再次闭目倾听,他心跳正常,呼吸正常,莫非真的只是为了寻求挑战。 “若尊下有意赐教,我明日再来。” 偌大的太子宫中只留下回声,那人已走远。 “天字榜的杀手与江湖上那些冒名的下九流果真不同。”随着长枪落地之声,他的手不住的颤抖,那赤晏刀震的他手臂发麻。 那人高兴一笑,“若天字榜第二的杀手便是如此实力,那第一的杀手会真的如传闻那样,见其貌者皆死于非命,这个悬赏令还真是值了。” 那人以手拂面,顷刻间便换成了另一个人,天字榜第二杀手刀,长枪于手中挥舞几下便成了赤晏刀,他奸邪一笑,“我也想尝尝这天字榜第二杀手的感觉。”此人向着帝国皇帝得寝宫而去。 帝国皇帝寝宫歌舞升平,皇帝左拥右抱,与宫女嬉打成一团,殿内载歌载舞的宫女身材婀娜,看的帝国皇帝眉开眼笑,“汝,到朕这塌下来。” 为首的宫女遵从皇帝旨意,跪在案下,皇帝拍了拍身旁的坐塌,“到朕这儿来。” “是,陛下。” 帝国皇帝将其搂在怀中,她为皇帝斟酒喂食,皇帝将其按在塌上。 “都散了吧。”一旁的老太监示意道,随即他关上门也退了出去。 “杀大人,您也早日回去歇息,今夜陛下寝宫有老奴便足矣。” 屋顶一人正立在飞檐之上,他手中握着一把刀,夜风徐徐,长衫随风而动。 老太监之言他无动于衷,只是观着漆黑的夜空,一言不发。 黑云飘过,一道月光透过云层照射在整座皇宫,那是一张冷峻的侧脸,目光伶俐有神,散发着一股寒气。 咻,一声猫叫戛然而止,挥手间一颗石子已将这猫打死。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杀了本郡主的猫。”这平阳郡主乃是帝国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整日在皇宫之内无法无天,动动脚便能地动山摇。 平阳郡主叫嚣着要见父皇讨个公道,老太监只能阻拦,这种时候皇帝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到他,稍有不慎,那便是杀头的大罪。 “你个老奴才也敢拦本郡主的路,信不信我禀报父皇,灭你九族。” 老太监跪倒在地,“郡主就别为难老奴了,这陛下有言不得让人打扰。”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见父皇,我要让他为我做主,我要把害死韵儿的人扒皮抽筋,灭他九族。”韵儿是那只猫咪。 “陛下许我特权,万事皆可先斩后奏,若郡主继续吵闹,打扰陛下休息,休怪我割下郡主的舌头。”杀冷冷道。 郡主退开几步,对着屋顶一手掐腰,一手长指,“你不过是区区一个侍卫,如此猖狂,你不怕本郡主灭你九族吗?” “我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子无女,何来九族之说?” “你……”郡主气的直跺脚,而她只能眼巴巴看着,郡主虽有习武,可天生资质不佳,如今连这最简单的轻功都未学会。 这不是杀第一次气她,她总说杀是个榆木脑袋不知变通,无数次在皇帝面前弹劾,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皇帝只是当面假意训斥几句,有时候拗不过去,便象征性的罚上一罚,每当这时郡主总是趾高气昂的炫耀一番,说什么只要认错,她便向父皇求情,饶了他,当然每一次她都未得逞。 “李公公,你帮我抽他几下,这事我便不与你计较。” “郡主你折煞老奴了,老奴怎敢打杀大人的巴掌。” 郡主又一言一语的教育起李公公。 杀耳朵一动,忽然面色凝重,“公公,快带郡主离开。” “你说离开,我便离开,我偏不。” “郡主,且听老奴一言,杀大人说离开便离开,恐怕这危险随即而来。” 郡主丫鬟听言,忙护送郡主离开,御林军第一时间守住了皇帝寝宫,杀目视远方,拔刀等候。 ------------ 卷二 静物之主 21 请君入瓮 “奇怪?气味消失了?” 根据杀的经验出现这种情况无外乎两种可能,一、对方感知到杀的存在,放弃了;二、以某种方式隐藏了气味。 “会不会是那杀手感知到杀大人坐镇,便放弃离开了。” 百丈是杀的极限,若百丈之外的杀手也察觉到他的存在,那这杀手的实力绝不寻常,至少与杀相差无几,可这京城之内除了他和东宫的那位,无人能达到如此境界。 莫不是天字榜的其他杀手? “好你个杀,竟敢欺骗本郡主,本郡主势必禀报父皇,将你千刀万剐,灭你九族。”平阳郡主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杀说道。 杀抬手间寒月刃飞射而出,径直射向平阳郡主,杀此行震惊老太监一行人,欲阻止可仅依靠他们的实力又怎能接住杀投掷的匕首呢。 月光之下,杀长发随风而动,他手持面具,转瞬间他已跟在寒月刃之后,这寒月刃直击平阳郡主眉心,短暂的几秒时间,那匕首已触眉,下一秒直接穿过,平阳郡主鲜血淋漓,倒地身亡。 “快传御医,快传御医。”老太监慌张不已,哭诉道。这可是皇帝最喜爱的小郡主,如今死在了他的眼前这该如何是好。 “杀大人,平阳郡主年微不懂事儿,可再怎么说她也是陛下的亲生骨肉,您这……您这该如何与陛下交代啊。” 杀以手中龙吟刀指着平阳郡主的尸体,“汝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月光之下,那一张青面獠牙的怪物面具透着阴森与恐怖,老太监闻言面惊失色。 众禁军惶恐,他们下意识的远离平阳郡主的尸体,以长枪对之。 “不愧是天字榜第一的杀手!”话毕,平阳郡主的尸体幻化成一个男人,那人手持长刀,月光之下红色刀刃透着寒光。 夜空乌云褪去,皎洁的月光撒在大地,撒在皇宫,撒在对峙二人的身上,那人正是手持赤晏长刀的刀。 “汝是何人?竟然擅闯这皇家禁地。” “二位大人切莫动手,且听老奴一言……”刀手起刀落,老太监顿时人头落地。 杀疑惑,“大人?汝是哪家的大人?” “太子寝宫天字榜第二杀手刀。” “汝可知这是陛下内宫,未受召见任何人不得擅闯,违者杀无赦。”杀左手持寒月刃,右手持龙吟刀,一冷一热,双器触之,龙吟刀震震发颤,似有龙吟,寒月刃寒气逼人,一时间杀的脚下竟产生一丝寒雾。 “这就是传闻中的寒月刃与龙吟刀,不管是六月酷暑还是数九寒天,寒光附刃,龙吟刀配合龙吟决更是无坚不摧。” “汝来此所为何事?” “登顶这天字杀手榜。” “让予汝便是。” “称号这种东西还是抢来的趁手。” 话音刚落,刀腾空而起,以赤晏劈砍,杀仅以寒月刃便挡下,寒气随刀刃传向赤晏,刀顺势而为,以力旋转,从杀头顶翻过,横砍一刀,杀身子一沉便躲了过去。 随即左手一挥射出寒月刃,刀以赤晏刀身阻挡,顿时寒月刃将赤晏一分为二,寒月刃自刀耳边飞过,断下一缕长丝。 杀双手紧握龙吟刀,向上横砍,顿时一条赤炎飞龙自龙吟刀中而出,直冲云霄,一声龙吟响彻天际,在夜空中回荡,龙吟声震开了天上所有的乌云,皎皎月光射入大地,顿如白昼。 刀安全的落在地面,手中持有断刃的赤晏。 咻,寒月刃自天而下,正好落在刀身旁,“杀手竟然随意丢弃自己的武器,你不配作为杀手。” “配与不配,只有打了才知道。那招……横扫千军不是汝的招式,既然想夺走吾天字榜魁首的称号,那汝何须再隐藏自己的身份呢,亦或者是汝认为,不用自己的招式一样可以胜吾。” 刀大惊,仅凭几招就能发现端倪,不愧是天字榜的魁首。 刀弯腰欲捡起寒月刃,触刀之时寒气入体,他驱之内力,才将寒气逼出。 “汝现在不认为吾是在乱扔兵器了?” 寒月刃散发的寒气形成烟雾之势,将刀团团围住,这时刀的身体开始发生变。 只须臾,刀变成了个翩翩少年,手握一把折扇,“这寒月刃果真是个宝贝,以寒气就能破我这多年苦心修炼的易容术。” 杀回刀入鞘,“吾不与汝打,汝走吧。” “你这是何意?” “寒月刃的寒气已入体,即便是此时吾胜了你也是胜之不武,待汝养精蓄锐,再来与汝一战。” “寒气入体?”少年好奇,他明明已经将寒气逼出,为何还会有寒气,少年稍一用功,胸口确有一处隐隐作疼。 “不好,是这寒气。”少年脚边的寒月刃所散之寒气已经侵体。 “既是如此,我先在此谢过,有朝一日,我定会回来与你一决胜负。”少年行握拳礼。 “大人,不能放此人离开,这是皇宫禁地,擅闯者……”话未说完禁军头领已人头落地,几乎在同一时间其他禁军头颅也纷纷落地,杀漠视一切,挥手间寒月刃回到手中,杀转身离去。 斩杀禁军之时杀气外露,纯粹而浓郁,让少年为之一惊,“这就是天字榜魁首的杀气吗?” 少年翻墙而出,落地之前他已重新幻化成另一人的模样——天字榜魁首杀,向着东宫的方向。 东宫之内,幻与刀再次会面,这次他模仿杀的招式,同样不出几招便被识破,识破之际,幻逃跑,刀一路紧随,直到进入皇帝内宫,三人于此碰面。 这场大战传闻经历了三天三夜,天字榜杀手对决的消息不胫而走,传的是沸沸扬扬,至于最终结果是何?无人知晓,有人说刀赢了杀,也有人说杀胜了刀,至于另一人幻的消息则无人知晓。 那一夜过后,帝国皇帝大病一场,数日后便一命呜呼,太子即位,刀继续担任侍卫,只是天字榜魁首杀消失不见,从此于江湖杳无音信,同时消失的还有一人——平阳郡主。 杀也因此得了个拐骗郡主的罪名,全国通缉。 另一方面幻也退出了杀手生活,选择了最偏僻的渭南小镇作为新的开始,这一来便是四十年。 在此二十年后,刀不知何由放弃宫中贴身侍卫之职,远走他乡,为寻杀历经十余载。 ------------ 卷二 静物之主 22 完成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生不紧不慢的跟在杀身后,杀揭榜天级悬赏令,需在一天之内完成暗杀任务,生原以为绝不可能,现如今遇到了幻,一切都已顺理成章,只需杀了幻便可完成悬赏令,而今杀却放了幻,那天级悬赏令该如何完成。 出了德武楼二人的传说又多了一项,通过德武楼石狮试炼,上二楼饮上等云鹤,期间还顺手毁了德武楼二楼,完事儿后全身而退。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光通过德武楼石狮试炼这几个字就能在渭南小镇横着走,令无数人望其项背,杀之功力至少在地级以上,这是众人的结论。 现又加上毁了二楼,这,这只能用卧槽来形容,他们不知二楼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反正就是卧槽牛逼。 二人走在街上,众人看其眼光都变得不一样,原先的嘲讽戏弄,如今已荡然无存,有的甚至竖起了大拇指。 潼关小酒馆门前已围得水泄不通,众人都在等待着这世纪性的一幕,只是见这生杀二人两手空空,不免有些失落,看来这天级悬赏令是完成不了了。 小酒馆内,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他们来了。” “就是那两个小鬼?你别逗我了,几岁毛孩能干什么?” “我骗你作甚。” 杀走至悬赏令前,仔细观察,这一举动生彻底懵了神儿,杀这是在干嘛?众目睽睽之下竟又去寻新的悬赏令,生摸不着头脑。 杀撕下两张地级悬赏令,一张天级悬赏令,众人赫然,这一口气又是三张,杀拿至登记处,“一张天级,两张地级。” 登记那人有些发愣,如此霸道的揭榜他是第一次见,基本都是一张一张揭榜的,哪有人一上来就是三张,而且还是一个天级,两个地级,加之之前那个天级,就是两天两地。 登记人不言,这属实有些令他哑口无言,原想让她考虑清楚再决定,谁曾想杀却先他一步,“让老板娘出来,我要交这天级悬赏令,新接的两个地级就从这里面扣。” 老板娘扭着胯走了出来,“弟弟这么快就回来了?”老板娘看了看生杀二人两手空空,不免有些眉头紧锁。 “看来这次的任务是失败了。”老板娘摇头叹息道。 “散了吧,散了吧,两个毛头小子的骗局有何好看的?” “我就说不能听信他们的话,人小鬼大,机灵的很。” …… 众人唏嘘不已,生一时觉得无地自容,有些自取其辱的感觉。 “谁说我未完成的?”杀之言震慑全场,众人顿了顿,接着又哈哈大笑,这次的嘲笑声更大。 “小子,你是痴人说梦,我不知你是如何通过这德武楼的石狮试炼的,但半天时间你只去过德武楼,难不成你在这德武楼二楼与天字榜第三杀手对决,并将其杀害了?” “恐怕那二楼就是被暴风雨刮散而已,我看的真真的。” “你们两个还是回家喝奶吧,丢人现眼。” 杀随手一掷,一根筷子刺中那人肩膀,鲜血喷溅而出。 “口无遮拦,若不是念你初犯,我废了你的嘴。”杀怒目道。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渭南小镇动手伤人,你是活腻歪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众人欢呼道。 老板娘挥手片刻,小酒馆内戛然而止,“既在渭南小镇动了手,便要遵循这渭南小镇的规则,伤人者,杀无赦。” 生闻言,惊慌失措,但还是第一时间挡在了杀的面前,小声道:“快走。” 杀面无表情,矗立在那儿一动不动,淡定道:“渭南小镇的规则早已破了戒,如此惺惺作态是不是有辱威名。” 此言一出,众人纷纭,他们不再信杀的鬼话。 “四十年前我既敢破这第一次,如今便能破这第二次。” 老板娘额头惊汗,“你是何人?” “杀!” 生是彻底懵了,哪有在敌军大本营说出自己身份的,这里帝国军是不能进入的。 众人赫然,小酒馆内安静片刻,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小鬼是疯子,绝对是疯子。” “老板娘可知道这寒月刃为何物?”杀自生手中拿过寒月刃。 寒月刃三字虽然不熟悉,但人群中还是有人知晓的,“寒月刃乃是天字榜第一杀手杀的佩刃。” “不错,你可识得此刃。”杀直接将寒月刃扔了过去。 那人拿过寒月刃仔细端详,神情逐渐凝重,“你可想好是否要拔开此刃,稍有不慎必将万劫不复。” “区区一把匕首而已,就让尔等退却了?如若无人,我愿试试。” “我想起来了,这把匕首不就是先前将那人冰冻起来的匕首吗?碰不得,绝对碰不得。”一人言,欲挑战那人方才打消了念头。 杀自腰间取出蛇腹剑,“可有人识得此剑?” 众人中竟无人识得此剑,杀直道自己当年太低调行事了,如今竟连认识他的人都没有。 杀随手挥之,那蛇腹剑如灵蛇附体,活灵活现,穿行于人群中,不曾伤人一丝一毫。 “此乃……” “蛇腹剑。”杀之言被老板娘打断,“听闻这蛇腹剑可自由伸缩,剑身如蛇般灵活轻巧,富含剧毒,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剧毒二字众人避之不及。 “若你还不信,我可将幻的尸体交给你,以此来完成这天级悬赏令。” “尸体?”老板娘反问道。 “有谁在意过那东门入口插着的刀是为何物?” “龙吟刀。”老板娘冷冷道。 “没错,那便是龙吟刀,杀的第三把武器,而死在这龙吟刀之下的尸体便是第三杀手幻。” “什么?那副骷髅是天级第三杀手?” “一派胡言,天级第三杀手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杀紧盯着老板娘,“是与不是且听老板娘一句话。” 老板娘顿了顿,似乎记忆里的东西隐约中从大脑深处浮现。 “老板娘,您给句话她说的可对?” “没错,四十年前杀与幻确实同出现在渭南小镇,两人大战三天三夜最终幻被一刀穿过眉心,当场毙命,只是……” 只是眼前的少年最多不过十多岁,为何他会知道四十年前的这件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为何会有杀的武器。 众多疑问,涌上心头,老板娘欲问到底,只是杀不愿说。 “你叫什么名字?” “静。” “静?静与杀真是个讽刺的名字。” 渭南小镇境内不许杀人,然东门却钉着具尸体,这是何其讽刺。 ------------ 卷二 静物之主 23 十里堡 “老板娘不去看看究竟?” “不必了。”说完这句话老板娘阴沉着脸,起身离开,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弟弟若想见栾澂之人可在这渭南小镇多逗留几日。” 栾澂之人四字一出,众人皆兴奋之,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等到这句话着实不易。 “不必了,我二人还有事儿,明早便离开。” 老板娘回头看了一眼,“你是第一个来渭南小镇不是为见栾澂之人的人。”说完,老板娘扭着屁股离开。 众人疑惑不解,这是该留还是该放,老板娘也没有个准信,生杀二人就在他们的注视下去登记处领了十万两金的银票,当然扣去了地级悬赏令的二金。 十万两银票,生的眼睛都看直了,十万两那是他一辈子,不,十辈子,永远都挣不来的钱。 众人暗叫,若他们早知道这东门入口处的事情,这十万两不就能进自己的口袋了吗? 生杀领完银票,又登记这刚揭的三张悬赏令。 “不会正好又是什么已经死过的人吧。” “嘘,先看看再说。” 登记之人看了看悬赏令,又看了看杀,“你确定要接这个?” “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围观人翘首以盼,都好奇他揭下的蒙上灰尘的天级悬赏令是谁,地级自然不用说,一个是北宁城的北镇侯梁世卿,一个是帝国顾命大臣廉,而这天级悬赏令自然无人知晓。 两人出了这潼关小酒馆,杀直接向着西门走去,她与生低语道:“吾有些疲乏,下面的路要靠你走,记住先去京城,还有去……”杀话到一半,额头上豆粒般大小的汗珠滴落,时不时的还会咳嗽几声,脸色惨白。 “还有去西门的十里堡……”话未尽,杀一头栽倒,生急忙扶救,好在及时,并未摔倒。 “睡着了?”生惊讶,这种场合能随随便便睡下,生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生扶着杀向十里堡走去,一路上生发现有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这十万两金已经有人盯上了,如果杀在还好,这不在的话,自己一个人如何应付得了。 生皱着眉头,若是丢了这银票自己可就成了大罪人,生不由的摸了摸胸口,一种踏实感油然而生,“看来现在只有这渭南小镇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在这里他们不敢动手。” 十里堡(pu),听名字像是城堡之类的地方,这渭南小镇还会有这样地方吗?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越向西走,跟着他们的人越少,最后只剩下几个人。 “难不成这十里堡是杀人噬骨的魔窟不成?” 他们一路尾随,即便是快到西门也不见他们离去。 十里堡位于西门门口,在渭南小镇最边缘,再往西便出了西门。 西门口蹲守着几十个大汉,他们手持兵器见生前来,笑嘻嘻的,只是那笑容之中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味道。 生顿时明白了,他身上的十万两金就是明晃晃的诱饵,比起揭悬赏令,还是抢他们来的更快。 生可与之一战,可是这渭南小镇的人数不下数百人,这数百人中哪怕只有一半人想要抢劫他们,光是应付这数百人就让人头疼不已。 恐怕这江湖上生杀二人的消息已不胫而走。 至于杀身份的真实性,众人都是一笑了之,虽然他们没有见过杀的真容,虽然生杀二人拥有蛇腹剑和寒月刃,但年龄与杀相去甚远,所以他们都认为只不过是运气好,捡到了杀的武器罢了,若杀丢失武器,多半人已不在。 这样的连锁猜测一层接着一层,众人揣摩推理着一切。 十里堡是个客栈,黄砖红瓦,最为气派,不像那些个破旧的房屋,这里除了房租表面被黄沙覆盖,整体都显新。 “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店小二于门前招呼道。 生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杀,“既打尖儿也住店。” “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安排了个靠里的房间,清净无人,便于修养生息。 杀为何会突然晕倒,还有她为何会让我来这十里堡,生不知,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得靠自己了。 安顿好杀以后,生独自在大堂转悠,他不知该去哪儿,也不知该寻求什么帮助,反正一直都是懵的状态。 转来转去,店里冷清无比,除了他和店小二就没有其他人。 “小二,这生意一向如此?” “前些年还算好的,只是这两年房屋翻修后便不再有人来了。” 店小二一言,也正是生想问的,这渭南小镇房屋破旧,有的甚至开了顶,却不见有人修缮,确实奇怪。 “这是为何?” “客官,我给你上些酒菜再说。” “好。” 店小二上了些酒菜,生并未具体吩咐,只是店小二自己上了些,生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直叫,酒香菜美,生拿起筷子只是看了看又放了回去,他不放心身上的银票,若被人下毒,醒来后将一无所有。 店小二满上酒,“客官您先吃着。” 随即他直奔门口,将大门关起,“这天色已晚,若不及时关门,风沙四起,到时满屋子都会是飞沙走石。” 生哦了一句。 “客官,这酒菜不合您的胃口?” “这倒不是,只是刚听言之修缮一事,顿生好奇。” “原来如此。”店小二顿时有些神秘,他压低声音,“这渭南小镇本是西漠小国国王所建,这自从西漠小国被帝国军灭国,渭南小镇便不再有人修缮,它们都保留着最初的样子,以此来纪念西漠国王。” “怪不得这渭南小镇不允许帝国人进入。”生道了句。 “那为何这十里堡要修缮房屋呢。”生这一言再次问到了点子上。 店小二听言唉声叹气,“若不是前年房屋被大风卷了去,哪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忽然屋外大风呼呼而起,门窗顿时簌簌而抖,黄沙落到房上发出啪啪啪的响声,生第一次为那些破顶的房子担忧,这么好的房子不住,却要去那些破旧屋子,生只知好坏,不识那些所谓的大义。 人能活着就行,苟延残喘也好,锦衣玉食也罢,在这乱世只要能活着,便是最大的知足。 “看来这今夜大风亦不会止。”店小二唉声叹气道。 “快开门,快开门。” 突然门外一阵叫唤,急促的敲门声仿佛是一张催命符,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店小二一惊,多日无人光顾,今夜陡然有人敲门他竟有些不适应。 进门而来的是六个大汉,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这鬼天气不好,又一再抱怨店小二开门晚了,总之没一件令他们顺心的事儿。 “这么大的风,你们说那个叫生的会不会离开了渭南小镇?” “这么大的风沙他绝走不了,只要我们在此度过一夜,明日在这东西两门守着即好。” “大哥,我们去那边潼关小酒馆岂不是更好,他们也在那儿。” “你懂什么?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俩,我们去了也白搭,不如来这里,等他们斗的差不多了,我们在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好好。”六人举杯大饮。 几人一言一行,生尽收眼底。 ------------ 卷二 静物之主 24 一掷千金 生不知杀让他来这十里堡所为何事?难道只是因为这里人少吗? 生饭菜和酒水未动,他咽了咽口水,饿着肚子准备离开。 “雇佣杀手,据等级给予相应的报酬。”六人中一人对着大厅上的一块牌匾读道。 “客官请问您是要寻杀手吗?”店小二并未故意放大声音,不过这声音在空荡的大堂里倒是能听得见。 杀手?生止步。 店小二来到这大堂正中的一块字板前,“客人,您需要什么样的杀手?” “我们不需要寻杀手,我只是想问问这做杀手收益几何?”六人中一人道。 生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那块字板,这块字板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起初他只以为那是店里的招牌菜,所以才无动于衷。 这是生第二次为不识字而感到羞愧。 “这杀手共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天字级千两金,地字级百两金,玄字级百两银,黄字级十两银。” 生微微皱眉,这玄字级和黄字级的价格本就不低,而在这之上的两个级别就更…… 银两那是生的命,哪怕是如今身怀十万两金,他也还是如此斤斤计较。 如果能雇佣杀手杀人,那势必能雇佣他们来护人,级别当然是越高越好,越高越安全,相对的价格也越贵。 千两金,百两金,不管是哪一个都诱惑力十足,那六个人听的两眼放光。 “本店在册的杀手一共五百零三名,目前在这渭南小镇的一共四百余名,客官如果想要做杀手,可根据等级来获取相应的报酬。” 有如此多的杀手在册,为何生意会如此冷清? “是否可雇佣杀手来做护卫?”生插话道。 “当然可以。” “目前可有天字级或者地字级杀手在这渭南小镇?”生接着问道。 “天字级放眼整个十里堡都无一人,地字级只有三位,而今在这十里堡的只有两位。” 两位地字级就是二百金。 “那玄字级与黄字级呢。” “玄字级六十七位,剩下的地字级三百四十位。” 六十七位玄字级就是六千七百银,三百四十位黄字级就是三千四百银,一共是一万零一百银,五十银等于一两金,也就是两百零二金,加地字级的二百金,就是四百零二金。 生小声嘀咕一番,已将这账算的清清楚楚。 “我全要了。”生心痛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心也在滴血。 “全要了?”店小二大惊,那六人同时也大惊,这是遇上财主了? 店小二咽了咽口水,顿了顿道:“客官,您确定全要了?”店小二再次确认。 “有多少我要多少。”生斩钉截铁。 豪,豪气冲天。 “客官,您稍等,我先算一下……” “不用算了,一共四百零二金。” “多少?四……四百零二金?”六人人中一人言道,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 六人小声嘀咕着什么,生倒是不担心,毕竟有了这四百零七个护卫,但仔细一想也略有不妥。 以四百金护这十万金确实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可若是这四百零七个护卫反水怎么办,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生思考再三都未寻到这万全之策,但这雇佣一事肯定是要的。 那六个人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就是那个揭了天级悬赏令,获得十万金的人时,惊的下巴都快脱臼了,当他知道生雇佣四百余护卫时,更是差点儿昏厥过去,四百护卫,他们再厉害也抢不得,商量一番,他们也愿成为这四百护卫中的一员,六个黄级六十银,一共是四百零三金十银,人数为四百一十三人。 杀昏迷了一夜,声一夜未睡,他始终思考着怎么样的策略才是最完美,最不会有人反水的。 次日,天微微亮,生雇佣四百一十三刃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渭南小镇,所有人的劫持预谋全都泡汤了,每个人的想法都是如果自己不接,那其余的人也会接,这样一来自己想要抢金的想法泡汤了,只有跟在他们身边,才有机会。 结果是四百一十三人中,有四百余人接了这任务。 离开前生去了趟德武楼,寻得店小二,他只为一件事情,出千两金求幻出手相助。 经过此前一役,德武楼的情况如同雪上加霜,破旧的房屋感觉随时都会倒塌。 “客官,掌柜的不在。”店小二如是说道。 不管生问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但是生却有一种感觉,冥冥之中他总觉得幻还在店里。 几经无果后,生回到了十里堡。 推门而入,杀的床前坐了个人,是那个老者,他盯着杀看的入了神。 “你怎么在这儿?”生大惊。 “你是何人?”幻问道。 这一问还真是把声问住了,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还会问这种问题。 “我叫生。” “那她又是谁?” “她是杀。” “杀?” 幻的眼中明显充满着疑问,他起身靠近生,“你告诉我为什么堂堂的天字榜第一的杀手会为了你这样的小人物而浪费自己的时间?甚至不惜将她的兵器寒月刃赠予你。” 生盯着寒月刃看了一眼,这寒月刃不是杀给的,而是自己在战场上捡的。 “你那双手为什么能掌御寒月刃?”幻一只手紧握住生的手腕,捏出了响声。 “疼疼疼,你快松手。”生被捏的差点儿挤出了眼泪。 “若你告诉我,杀为何选你作为接班人的原因,我就放了你。”幻冷冷道。 接班人?这样的问题生从未考虑过,也从未想过。 生疼的冒了一身汗,“什么接班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幻惊讶的看着生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如果不是有几十年的用剑经验是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老茧,每一处都与自己相差无几,这是剑客的手。 幻又看了眼生的另一只手,同样的情况,“为何你用剑多年,却没有本该有的雄厚内力,你到底是何人?” 寒月刃出鞘,幻握着生的手腕,生手中的刃无法触及到他。 “自从那次与杀交锋以后,我就再难遇到像他那样的对手,此次相遇原想好好再战一次,没找到他的身手竟会退到如此地步,这四十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幻眼露锋芒。 “我都说了,不知道!” 顷刻间,一股无形的力量自生的体内发出,震碎了周遭的门窗,引的震动。 幻被震出几米远,他惊愕的看着生,“这内力是……” 被震碎的门窗,一方覆盖着白霜,一边燃起火焰。 “左手御寒,右手承热,这是冰火两重天!” ------------ 卷二 静物之主 25 继承人(周末加更一) 幻哈哈大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不间断的看着生,时而捶胸顿足,时而拍腿掐腰。 他抹去眼角的泪水,“真没想到,原来你和杀竟同是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冰火两重天之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他会突然消失四十年,他是为了寻人继承自己的衣钵……” “我早该料到,他之所以保持了少年样貌,是因为他将这半生的功力传授于你,这便是冰火两仪功的特质。” 传授功力会有返老还童的功效?正常的不是应该变老吗?生有些不解。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你看看这四周,被你功力所震慑之地,一侧是白霜,一侧是火焰,寒境一重,火毒一重,此乃冰火两仪功外放之力。” 冰火两重天,生是第二次听说,第一次经由小和尚之口,而这冰火两仪功却是第一次听说。 生望着周遭已被震碎的一切,不寻常的一冰一寒两种情况,令他瞠目结舌,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这真的是自己的力量所震碎的吗? 如果真的如幻所言,杀是在寻找自己的继承人,那战场上的那次相遇就不是偶尔,而是蓄意为之。 那个看见杀人头落地的场景再次在生的脑海中闪过,他为何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为何杀人头落地却还活着?为何自己人头落地也还活着? 一时间生的大脑有些模糊,他开始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仿佛这两者相互交叉,亦真亦假,亦梦亦幻。 杀仰天长啸,“可惜啊,可惜啊,你苦苦寻求的继承人竟是此等货色,若不是有你的功力,恐怕他早已成为我的刀下亡魂。” 生听此言,心中莫名的有了些火气,他可是杀苦寻的继承人,若是自己被幻否定了,那岂不是否定了杀吗?不行,绝对不行。 刚才那番内力震慑,生自己都不知是如何释放出来的,他还无法控制杀的力量。 生是知道幻的实力的,天字杀手榜第三名,幻化的本领无人能及,如果能用在保护他与杀的身上,那岂不是完美,只是该如何让他心甘情愿的帮他们呢。 战胜幻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可是先手机会只有一次,如今已经失去了,该如何是好? 生顿了顿道:“你也在寻杀?” 幻听言,哀叹道:“谈不上寻不寻,我只是在想,若他没有给你传功,如今又会是怎样的境界?或许能踏入人神化境也说不定。” “人神化境?” “普天之下,无一人能达到人神化境,无一人。”幻的眼中充满了悲伤与惋惜,他原本以为杀能成为这人神化境第一人。 机会来了! 生突然道:“说不定我能完成这样的丰功伟绩。” 幻轻蔑一笑:“就凭你?可笑。” 生表情微冷,并没有因为幻的嘲笑而失落,相反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激情,“我与杀相比,我无需通过多年修炼来积累内力,我这与生俱来的冰火两重天体质与冰火两仪功深厚的内力,是杀无法比拟的,若你助我,我答应你,当我达到人神化境之时,定会与你一战。” 生很清楚,如今除了他,无人再能达到杀的那种境界,如若幻真的想与杀一战,幻势必会同意生这个意见。 幻未说话,低头深思,然后抬头瞥了眼生,“小鬼,别自以为是,我知道你的如意算盘,你是想让我保护你们,再怎么说我在这江湖上也混迹了几十年,岂会被你这小把戏迷惑。” 生的所有意图全部败露,为今之计只能另觅他法了。 “一千金。” “什么?” “你若助我,我愿付一千金。” “小鬼,你别太小瞧人了,我幻岂会为了区区银两就舍弃自己的初衷……” “五千金!” “愚昧,迂腐。” “一万金!” “这世间并不是只有金钱这一样东西,有个叫底线的东西会左右着我们得原则,它作为……” “两万金!” “成交!”幻抓住生举起的手。 天字榜杀手唯一一个嗜钱如命的人就是幻,他若不爱财,这天下还有惜财之人吗?这一点生坚信不疑,只是两万金,他的心也在滴血。 店小二一时间将所有消息放出,中午时分接下护卫任务的所有杀手们都齐聚到了十里堡,对于这位保护对象他们早已耳熟能详,生杀二人的名号在这渭南小镇已成为了风云人物。 空荡的十里堡大厅如今已是人满为患,浩浩荡荡四百来号人全都聚集在这大厅,确实有些为难了。 大厅正中央搭了个高台,说是高台只不过是几张桌子临时搭建的,生站在这高台之上,俯视众人,他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豪掷万金雇佣杀手保护自己,感觉虽爽,但真的心疼,犹如千疮百孔,万虫蚀骨之痛。 一时间成为焦点,生不习惯。 店小二如是介绍,“自今日起,这便是尔等的雇主,尔等需遵从十里堡杀手准则,不得转让任务,不得弃任务于不顾,不得劫持雇主,不得杀害雇主,凡违背者,十里堡赏金万两,哪怕追至天涯海角也要将其杀之祭主。” 店小二话毕,高台之下众人欢呼雀跃,举刀呐喊。 店小二以请的动作让生发言,一时紧张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道了一句:“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北宁城。” 北宁城?帝国的边防要塞,去那里作甚? 虽众多疑问涌上心头,不过杀手们仍未多问,对于他们来说目的地是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钱多不多。 “既然如此,那诸位就收拾行囊,明日出发。” “今日不可吗?”生道。 “若今日出发,天黑之前不一定能走到下一处驿站,这西境的黄沙黑夜不比中原之地,毒虫猛兽,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 “明日便明日。”生斩钉截铁。 房间内。 杀至今昏迷不醒,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生盯着那张脸看的出了神,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俊美,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摸那白皙润滑的脸庞。 “喜欢便是喜欢,为何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自古女子应当琴棋书画,切莫舞刀弄枪,乱了闺中之气。” “琴棋书画那是小家碧玉……本郡主不是说你。若以琴棋书画胜了他,那叫胜之不武,若以武胜他,那才能让他心服口服。” “他可是天字榜首,胜他谈何容易?何况你若胜了他又能如何?” “我若胜他,必让父皇赐婚于我,他答应本郡主,若胜了他,他便诚心做这驸马。” “天字榜首,普天之下,只此一人,若想胜他,难于登天,何不早早放手,免做无谓之争。” …… “不要,不要!”杀人头落地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生的眼前,他惊吓着从梦中惊醒。 最近这个梦越来越频繁,日日夜夜困扰着生,它似乎想要告诉生什么?又似乎隐藏着什么? ------------ 卷二 静物之主 26 劫金杀主 浩浩荡荡几百号人在西境算是一个大目标,无论到何地,都会吸引无数人驻足观看,如此规模,除了西漠进贡,恐怕再无这等。 生杀雇佣杀手做护卫之事很快便在这西境之地传开,甚至不惜传到了帝国皇帝的耳朵里,杀现世,不管是真是假,都值得一探究竟。 不管是皇宫内院还是王公大臣对杀这个字都充满了恐惧与敬畏,他当年犯下刺杀平阳郡主与永宁公主之大逆不道之罪,逃出皇宫竟无人发现,似乎是在告诉众人,我若想进出这皇宫易如反掌,我若想取项上人头,哪怕是皇宫深院也如探囊取物。 “汝接旨,朕命你协朕密旨,带三千帝国军精锐,于北宁城连同北镇侯梁世卿务必将杀擒下,朕要亲自审问长姐被杀一事,定要水落石出。” “遵命陛下。”大殿跪下之人目光锐利,右眼上一道刀疤从内眼角划过,上端过眉间,下端至鼻梁。 “切莫辱了你天字榜首的名号。”帝国皇帝拂袖而去。 “是。” 烈日当空,酷暑难耐,西境之地,如人间炼狱。 众人于荒漠中行进,即便是日夜兼程,也鲜有疲态。 生挽起窗幔,烈日灼灼,焦灼的热气扑面而来,生微微皱眉,便放下了窗幔,“不愧是杀手榜有名的杀手,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热死在这西境之地了。” 马车内外一天一地,车内有酒有肉,有歌有娼,酒水更是有冰镇。 这车用的是特殊材料所制,不仅能隔热,还能护冷,车内生杀二人与四名娼妓衣衫不整,娼妓喂食,好不快活。 “可恶,我们热的半死,他们却在这马车里歌舞升平,岂有此理。” “再让他们潇洒这一天,等到今夜,美酒和美女就都是我们的了。” 几人悄悄细语,时不时的打量着马车。 杀耳朵微动,会心一笑,“此等小伎俩也敢在此班门弄斧,你若敢反,我必杀之。” 生杀二人表情阴沉,这一切似在他们掌握之中。 这一夜,他们在这西境与中原的交界处休息,过了这个驿站,便到了中原之地,不用再遭受酷热之刑。 生杀二人自进马车以来就不曾下过车,哪怕是驿站休息也是在这车上,护卫们轮番守夜,无事发生。 驿站已被全部包下,除了生杀一行人,再无其他人。 守夜护卫一共十二人,其余均在这驿站之内休息,子时一过,驿站内开始有了响动,一行上百人以迷烟迷倒熟睡中的其他杀手,并除之而后快,悄无声息之中便解决了数人,哪怕是有所发现的也被两个地级杀手给抹了脖子。 他们身手矫健,不到半柱香功夫便将这里里外外的数百号人全都解决,剩下的上百号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这块大肥肉。 十里堡的悬赏永久有效,他们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可那又如何?只要能劫下这十万金,此生衣食无忧,浪迹天涯又如何? 明月当空,万里无云。 众人将这马车团团围住,这夜色也在帮他们,生杀二人毕将无处遁形。 “丑时未过,就要启程了吗?”车内传来人声。 领头之人乃是地级的两位杀手。 “这驿站便是你的尽头,乖乖交出钱财,或可饶你不死。” “绕我不死?尔等蝼蚁也敢如此放肆。”随着车内之人厉喝,车内生起一阵风,将凉气吹出,一时间竟让人颤抖,这寒风太不正常。 “大哥,和他们废什么话,待我去灭了他们。”说话间一人冲进了马车内,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人便从马车内飞出,倒地而亡。 “老子废了你们。” 一连进去几个人,顷刻间他们又同时飞出,倒地而亡,领头的地级杀手查看了下伤口,脖子上一刀毙命,两道并排伤痕,间隔不过毫厘。 “奇怪,这是什么兵器所伤,为何会有并排的两道伤痕。” 接下来一连几波人愣是连马车都没进,掀开帷幔的瞬间毙命。 “这伤口是绝世高手所为,内力雄厚,一刀毙命,不过这伤口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另一地级杀手补充道。 “只不过是两个小鬼儿子,不足为惧。”领头的一地级杀手持剑杀进马车内,剑刚入内,变被人固住不放,任凭他如何挣扎,那剑也丝毫未动,正当那人惊讶之际,被折断的剑尖已插进他的胸膛。 只一招便杀了这地级杀手,众人赫然,难不成这马车内的人正是这天字榜第一的杀手杀吗?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种实力。 “我想起来了,这并排刀痕他是天字榜第……”另一地级杀手话到一半已人头落地。 这可是地级的杀手,只用一招便杀了他们,其他玄级和黄级的杀手岂不是和蝼蚁一般。 “怎么?尔等先前还在妄言,如今却没了那嚣张气焰,尔等不是要杀我吗?我就在这里,杀了我,这十万金便是尔等的了。” 车内此话一出,顿时乌云密布,阴风阵阵。 “兄弟们,别被他唬住了,他们只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我们一起上,杀了他们,这十万金就归我们了。” 众人一拥而上。 次日,生杀夺金被杀一事传遍整个武林,众剑客原以为有朝一日能与这昔日的天字榜魁首一决高下,如今看来,太过惋惜了。 潼关小酒馆内。 “这天字榜的第一杀手怎么好端端就被那些个玄级和黄级的垃圾给干掉了,我看这天字榜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什么天字榜的第一杀手,只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罢了。” “可惜啦,可惜啦。” “你是可惜这两条命还是可惜那十万金。” “你这不废话吗?可惜的当然是那十万金了。” …… “不好了,不好了,老板娘。” “什么事情,大呼小叫。” “龙吟刀被拔了!” “什么?” 众人来到东门口,只见插着眉心的那把龙吟刀换成了锯齿一样的刀。 “不可能,绝不可能,多少年来有多少人想拔下这龙吟刀,每次都会被这龙吟声所灼伤,怎么会有人能取下这龙吟刀呢。”老板娘惊恐的盯着另一把刀。 “这是鲨齿!!!” “鲨齿?鲨齿为何物?”众人议论纷纷。 老板娘冷冷道:“鲨齿乃是天字榜第三杀手幻的佩刀。” 天字榜第三……为什么幻会出现在这里,他在四十年前不是已经被杀了吗? “为何已逝的亡灵杀手会卷土重来?” ------------ 卷二 静物之主 27 分道扬镳 “你们听说了吗?听说这天字榜第一杀手杀雇佣四百余杀手保护自己前往这北宁城,谁曾想在这中原交界处的驿站遭人杀害,一刀毙命,被抹了脖子。” “听说这头颅都被砍下,悬挂在驿站牌匾之上,血流成河。” “哎,可惜啦,可惜啦,可惜这天字榜第一的杀手终究也抵不过岁月的蹉跎,遭这时代淘汰,可惜了一代杀手传奇就此陨落。” “什么杀手传奇,不过是耄耋老人罢了。” “我听说这杀保持了年轻时的样貌。” “那就更胡扯了,杀消失了四十余载,如今现世至少已过耳顺之年,怎可是年轻小儿。” …… 酒馆之内,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已然成为了饭后谈资。 “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哪。” “住店,给我找清静点儿的房间。” “得嘞,客官,里面请。” “哎,我说你走路没涨眼睛啊,碰到我了,你……对不起。” “我说你没事吧,一惊一乍的。” “那个人的眼神寒光逼人,应该是个级别较高的杀手。”说话这人时不时的还看了眼上楼梯戴着帷帽的人。 “你刚才不是吹牛说什么耄耋老人之类的吗?现在怎么怂了。” 酒楼内哈哈大笑。 进了门,脱下帷帽生大呼一口气,“装杀手太难了,我眼睛瞪人都瞪干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你且忍忍,待我们到了京城便无事了。”娇滴滴的声音一颦一笑透着温柔,没错,那个贤惠的静又回来了。 “只是今夜苦了你。” “谈不上苦不苦,只是这次京都之行,若想杀这顾命大臣,是何其困难。”静不禁哀道。 “你有何良策?” “良策?”生无奈一笑,良策那是真没有,且不说这京城之行该如何谋划,光这顾命大臣四个字就能让他焦头烂额,他压根就不知道这顾命大臣是何人? 静躺在床上,目光柔弱的盯着床幔,“帝国能称得上顾命大臣的共有三位,这三位如今亦在朝堂,你可知是哪一位?” 三位顾命大臣?生拍着脑袋,别说三位,他连一位都不知道,这该如何是好。 烛火熄灭,生坐守在门口,亏得他与幻的计谋,要不然,哪里能够轻易甩掉那些杀手。 …… “这是两万金,明日你幻化成我和杀的模样带这些护卫前往北宁城。”生目光炯炯,眼中闪着亮。 “你将这两万金直接给我,不怕我卷了钱财跑路。” 生斟了杯酒递予幻,“光是幻这一个字就能顶千金,一诺千金,我不怕。” 幻接过酒杯,“好个巧舌如簧的小子,罢了,就依你所言。” “他们若不动手,你切不可伤他们一分一毫。”生补充道。 幻又斟了杯酒,“怎么?你心疼他们不成。” “谈不上心疼,我只是不想滥杀无辜。” 幻递了杯酒给生,“你太低估人性的丑恶了,我可与你打个赌,我若胜了,你再给我一金,你若胜了……” “好,成交。” “我还未说条件。” “我只求一文。” “为何是一文?” “世人皆说人性一文不值,今日我要告诉世人,人性值这一文。” “好,一文便一文。” 幻起身准备离开,走至门前又停了下来,“我有个条件还需你答应我。” “请讲。” “东门口的龙吟刀你且取下,这天下也就只有你与杀可取,别让它埋没在这渭南小镇,取下后,换上我给你的那把鲨齿,我幻欲重出江湖。”说完幻便离开了。 生微微一笑,“不用你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杀的现世势必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 看来这场人性的赌约是我输了,这世间万物终究抵不过一个钱和权。 生望着黑暗中熟睡的静,她的一呼一吸都在他耳边清晰响起,他不知是何时有这样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已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一股股热流自龙吟刀中渗出,龙吟刀发着淡红光,一闪一闪,如同黑夜中的萤火,与此同时还有股热流流出,不断变得焦热,“这是怎么回事儿?” 生看了眼腰间的寒月刃,若寒月刃收月光照射后释放寒气,那龙吟刀是不是因为受到日光照耀才会变成这样的。 该如何是好,若持续下去这龙吟刀势必会有绷不住的那刻。 生小心翼翼的拔出这龙吟刀,一瞬间自龙吟刀内散发出的热量陡增,片刻之后,火焰散去,龙吟刀恢复了原样,“这是怎么回事?这热量好像进入了我的身体里。” 一股热气在生的身体里游走,所到之处如火灼般疼痛,他的皮肤开始皲裂,自手臂向全身扩散,体表的衣服在一瞬间化为灰烬,身体表面浮现一层奇怪而诡异黑色花纹,那花纹闪着黑光,在身体表面竟燃起黑炎。 此时寒月刃频频震动,自刀鞘内渗出的寒气流向黑炎,融入黑炎,与此同时,这疼痛感才略微好转。 寒气与火焰凝聚在身体一处,由黑炎包裹,汇聚成一点,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疙瘩,这清晰的感觉生仿佛亲眼目睹一般。 “难道这便是小和尚口中的黑石?” 以人体炼石,闻所未闻。 生望着那逐渐熄灭的黑炎,心中疑问重重,黑炎散去,花纹也随着黑炎消失。 静看的发愣,“刚才那是什么?” “你不知?” 静摇了摇头,顿了片刻道:“我身上好像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只是事情太过久远,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你身上也有?”生大惊,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小和尚说的四十余载未见的秘密。 “难不成这黑石有延年益寿,起死回生的功效?”生独自揣测。 房内的火光吸引了店内众人的注意,散发的热气已将门窗上的窗棂纸烧毁。 店小二破门而入,看见赤裸着身体的生蹲坐在床边,顿时脸上一种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笑容,“早就听闻这西域有一种有关火焰的闺房之乐,没想到真的存在。” 店小二随即退出房间,“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只是明日起床二位客官记得赔偿这房内烧毁的东西即可,还有……” 店小二特地压低了声音,“客官控制着声音,楼下可都听的真真儿的。” 此时身后围观了一群人,他们纷纷面露猥琐之色,偷看着房间发生的一切。 “小哥,刚把你叫的可真销魂,不如将这床榻之人卖于我等如何?至于价钱你随便提。” “我出十金。” “我出十五金。” “我出二十金。” 一群人自顾自的加起了价钱。 静喊道:“十万金,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十万?众人闻之,纷纷丧头离去。 生小声道:“十万金,你还真敢叫,若是哪个傻子点头了,你可如何是好?” “世间真有这样的傻人吗?” “有!” “你说什么?” “没什么。” ------------ 卷二 静物之主 28 京城 京城,帝国首都。 这是座古城,历朝历代的皇城之都,历史上有明确记载,至少是十六朝古都。 生杀二人雇了辆马车,全程以黑色帷帽遮脸,不与车夫说上一言半语,赏钱未少给,车夫包有疑问,但看在钱的份上也就闭口不谈。 京城城门下。 城门前排起长队,驻城士兵一一对过往行人进行排查,与通缉令上画像对比长相,就连随身携带的物品也要经排查。 “前几日还不见如此阵仗,怎么今日突然变得如此严格?”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这北宁城梁侯爷前几日遇刺。” “北镇侯遇刺与这京城有何关系?” “上个月陛下下旨赐婚太子和永安郡主。” “这是天大的好事,与北镇侯遇刺,与这京城有何关系?” …… 皇帝赐婚是大喜之事,全城戒备在情理之中,至于北镇侯遇刺一事尚不明确。 据坊间流言,这北镇侯世代镇守北宁城,保一方平安,深受百姓与朝廷爱戴,怎会有人行刺? “把衣服解开。”驻城士兵眼冒金光的盯着一名年轻的女子,女子粗麻布衣,缝缝补补几乎全是补丁。 “军爷您行行好,我们父女二人只是去京城探亲,还望军爷明查。”老汉白须瘦弱,佝偻着身子,颤抖着手握着驻城士兵的手。 驻城士兵不屑的将老汉推倒,随手将几个铜板甩在他的脸上,“我现在怀疑她身上携带兵器,给我扒了她的衣服。” “军爷,我求求您,我女儿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姐,老汉求您行行好。”老汉跪在地上,双手紧抓着驻城士兵的腿,苦苦哀求。 驻城士兵一脚将老汉踹开,一把扯过女子的衣物,脸上瞬间淫笑起来,几个驻城士兵围观,欣赏这番美景。 女子挣扎哀求,可却无半点作用,排队的其他人皱着眉扭过头权当看不见。 “这天子脚下竟行此等龌龊之举。”生不禁道了句,谁曾想却被这驻城士兵听了去,直道是忤逆造反的暴徒,厉喝中人群并无一人承认。 “放肆,帝国京城岂容尔等在此撒野放肆。”一翩翩公子,手持折扇,一身锦衣,驾着白马,以薄纱帷帽遮面。 “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几个驻城士兵围着白马。 锦衣公子下马,手持宝剑,“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是就抓你进总理衙门,不是就逮你入驻城大牢。” 锦衣公子双手交叉,“看来不管是与不是,这牢狱之灾是避无可避了。” “聪明,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来人,给我押进驻城大牢。” 突然,白马身后的马车内发出几声轻咳,“莫要惹事。” “是,小姐。”锦衣公子抱拳弯腰道。 锦衣公子自怀中取出几枚金锭递给这驻城士兵,凶神恶煞的面容顷刻间变成了嘻嘻笑脸,“还是你家主人知趣,你这个奴才得好好学学,下次可没这么走运了。” “小姐,你为何要给这狗奴才赏钱。” “京城不比北境,万事切莫横冲,能避之最好。”话毕又是几声轻咳。 生微微皱眉,听这声音马车中女子的声音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窗幔缓缓撑开,一张年轻而漂亮的稚嫩面孔露了出来,肤白貌美,柳叶弯眉看样子不过十几岁模样,她抬头看了眼京城二字,眼中顿现悲凉,接着又轻咳几声,微微皱眉,病弱的样子却是惹人怜爱。 “小姐,你怎么又吹风了。” 一双布满皱纹干枯的手急慌慌的放下窗幔,生看的出神,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你认识?”静歪着头问道。 生摇摇头道,不认识。 这马车前后有几十人护送,要么是官家女眷,要么就是商贾内室,不管是哪一个驻城士兵钱照收,路照让,给钱岂有不要的道理? 生在城门前遣散了马车,又给了驻城士兵二两银子。 “没想到堂堂的帝国京城也是如此的乌烟瘴气。”生忍不住吐槽道。 一进城,城中迎面走来二十几人的巡防队,每个巡逻士兵面带青铜面具,只留有两个眼睛和鼻孔,他们手握长枪,步伐一致。 寒冷的面具后面到底是怎样一张脸呢? 不知为何生会产生这样一个想法。 而静似乎对这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走到哪儿看哪儿,对新鲜事物充满期待。 没走几步又是一队巡防队,同样的打扮,同样的装备,同样的二十五人,这一次生数了数。 怪不得门前会如此松散,原来这京城之内早已戒备森严。 “生,生,生,快过来看。” “来了。” 一张狐狸面具突然出现在生的眼前,静张着两只手装出一副吃人模样,嘴里啊呜啊呜的叫唤几声。 生拿下面具,静笑嘻嘻的道了句,我要这个。 “好。”生没有一丝犹豫,便掏了钱。 “你也选一个。” “不用,我不喜欢。”他不是不喜欢,他是视财如命,刚给驻城士兵的二两银他到现在还心疼呢。 说话间,静将一青面獠牙的面具戴到了生的脸上,然后咯吱咯吱的捂嘴笑个不停。 生从那两个小孔中看到了眼前的一切,他开始肆无忌惮的盯着静,因为在这一刻,静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那个垂涎已久的表情。 “你看这个怎么样?”静又拿起一个试试,那是个凤凰鸟的面具,栩栩如生。 “好美!”生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有一个声音在呼唤。 “怎么?你傻了。”静拿下发愣着的生的面具。 “没,没有……” “这个我也要了。” “好。” 生将面具挂了回去,只是当他看到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时,一个短暂的片段在他脑海中闪现。 皓月当空,屋顶上的映月之人戴着的就是这青面獠牙的面具。 他是谁?为何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生看着那个面具,又将它拿起,画面再现,一来一去,生还是想不起来,但他的潜意识里告诉他,这面具对他挺重要于是他便付了钱。 这京城真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拟的,各种新颖的东西,生没见过,静更是没见过,他们一路吃一路看,流连忘返。 真是应了那句话锦衣玉食,十里飘香,京城的每个角落都透露着这样的信息。 生有些羡慕,难道北宁城也是这番景象吗?不,那里或许比这里更美。 轰轰轰的巡逻士兵再次经过,将生这一美好的向往打断,“如果没有这巡防队就好了。” “生,我们留在这里如何?我很喜欢这里。”静张开双臂闭目享受道,“这里连空气都是充满香味的。” 生的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静想留在这里,可杀呢,杀说过要去北宁城,他该听谁的? 咕~ 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要不我们先去吃顿好的。” 静羞涩的点点头。 ------------ 卷二 静物之主 29 京福楼 “京城最好的酒楼叫什么?” “当然是这京福楼,光是这招牌菜就有十多种,黑点马鲛,逆鳞草鲫,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路上跑的,草里蹦的,你想到的它有,想不到的它还有。” 光是听着这段路人描述,生静二人就不停地咽口水,别说吃没吃过,光这菜名就闻所未闻,肚子犹如闷雷轰鸣,一声儿接着一声儿。 静那张憧憬向往的娇颜令生再次沉迷,“我们就去这京福楼。” 只要是静喜欢的,他都毫不犹豫的点头。 京福楼最为气派,是京城长安街最繁华的楼宇,身在建筑群中亦能一眼看中,除了皇宫它是最显眼的建筑。 用金碧辉煌四个字开形容它再贴切不过,外墙涂有特殊涂料,在阳光下会闪着粼光,耀眼夺目,想不显眼都行。 “最亮那个。”路人如此介绍。 “京福楼!”生抬头仰望着京福楼这三个大字。 生不识几个字,可这京福楼三个字他却认识,至于原因,他自己也不知。 “静,就是这儿了。”生看着牌匾说道。 二人欲往里走,可这还未踏足门口便被几个人拦了下来,他们凶神恶煞,没有好脸色。 “哎哎哎,这京福楼岂是你门这些人来的地方?要吃饭去别的地方。” “什么叫我们这些人?”生看了看自己与静的粗麻布衣算是明白了,这看守的人是瞧不起他们。 生不想装阔绰,钱多惹人惦记,这是战场上得来的经验。 生身旁站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他恭敬的行了个礼,“小生献丑了。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公子请进。”领头那人顿时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 生心中嘀咕,莫非这是暗语之类的东西于是他便试探性的重复了那个书生所道的几句话。 “我说你小子是来捣乱的吧。”那几个人说话间已将生和静往外推。 生目光呆滞,陷入沉思,为何他能一字不落的重复那几句诗,而且那诗词中的一字一句,一笔一划都在他脑海中浮现,生可识不得几个字。 生脱口而出接下来的几句,“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那人一愣,道了句:“进吧。” 生一愣,脱口而出的这几句他全然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静一愣,生不是不识字吗?怎么还能作诗? “作诗一首,带月即可。”静这才注意到立在正门一侧的牌匾,这便是入场许可。 二人进去以后,一旁的下人疑惑,这是让作诗,若有人背诵了已有的名篇名句,他们这几个粗人又识不得,岂不是放了些滥竽充数之人进去。 “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京城闻名的文人墨客之所,没有那丁点儿墨水,骗不了吃,也骗不了喝,若是被发现,断手断脚那都算是轻的,有哪个傻子甘愿冒这样的风险。” “断手断脚?”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久了就习惯了。” 京福楼内外相差不大,目之所及之处尽显奢华,闪着金光。 “那是黄金?”生惊呼,小范围内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力,他们用不屑的眼神看着生静二人,在这里的,粗麻布衣要么是想着进来骗吃喝的,要么就是寒窗苦读的寒门子弟,不管是哪一个都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楼内的才子三两结伴,四五成群,彬彬有礼,吟诗作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这里是文人的天堂京福楼。 生静二人找了个偏远的角落坐了下来,案上只有葡萄和酒水。 葡萄那是达官显贵家的东西,普通人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还谈何葡萄。 这葡萄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果香,他们虽不懂,但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二人不请自来不出片刻已将这案上的葡萄吃了精光,连皮带籽一股脑儿进了肚子,味甜水多,回味无穷。 “这葡萄我好似在哪儿吃过。”静眼眶湿润的道了这么一句。 “在哪儿吃过?”生急忙问道,静摇摇头,她已忘得一干二净。 生环顾四周,他对这京福楼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他好似来过,可却有种陌生的感觉,那滋味五味杂陈,生说不出,道不明。 转首间,静已到了下一个案上,这次她熟练的多,徒手抓起葡萄就往嘴里送,吃的津津有味,看的生饿意再起。 “那人不是说这京福楼有招牌菜吗?怎么净是些葡萄?”静狼吞虎咽,没有一丝形象,不过生不讨厌,反而看的入神。 “两位,在下有礼了。”这是刚在门前见到的那个儒雅书生。 生清了清嗓子,直起身体,装出一副文人模样,“所为何事?” 儒雅书生递上手中折扇,指着静问道:“恕在下冒昧,这位可是令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生没给好脸色。 “自陛下下旨提倡女学以来,这京城才女无数,然能入这京福楼的却寥寥无几,若姑娘不嫌弃,可否请姑娘上台一对。” “嫌弃。” “嫌弃。” 生静二人异口同声,说完相视一笑,那儒雅书生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这上台一对是何?”生不解道。 “这位公子莫不是第一次来这诗会。” “锦衣公子!”生静二人再次异口同声。 “锦衣公子?”这人正是城门口打抱不平的锦衣公子。 锦衣公子谦谦有礼,“这京福楼以以诗会友的诗会闻名京城,您二位不知这诗会,想必是初来乍到。” 生抱拳回礼,“公子所言极是,我二人确是第一天到这京城之地。” “我家小姐在这京城还是有些人脉关系的,二位若有需要尽可直言。” “你我素昧平生,当不起这直言二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十有八九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了,生增加了警惕。 锦衣公子微笑道:“公子切莫拒绝,城门之下,我家小姐就已见过二位,若二位不嫌弃,可否与我家小姐共酌一杯。” 你家小姐?那个病殃殃的小姐。 “请。”生也不知为何会答应锦衣公子的要求,在锦衣公子的引荐下他们上了二楼。 这二楼与一楼相比,公共活动领域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私人房间,几乎每一个房门前都有人看守,少的一两人,多的三五人。 房间以春夏秋冬和梅兰竹菊混合命名,楼梯向左依次是春梅、春兰、春竹、春菊、夏梅、夏兰等等,楼梯向右则是秋梅、秋兰、秋竹、秋菊等十六个房间,每个房间门两侧各挂有一个灯笼,灯笼上写着名字,门上贴有与名字相对应的剪纸,栩栩如生。 锦衣公子领着他们去的是角落里冬菊。 ------------ 卷二 静物之主 30 诗会 “公子请。” 门口护卫突然将静拦在门外。 生收回一只脚,“这是作甚?” 锦衣公子恭敬一笑,“可否请姑娘去隔壁房间稍作歇息,我家小姐想与这位公子单独……” “既然你家小姐不欢迎我们二人,我看就不必在此浪费时间了。”生拉着静欲离开。 门应声打开,一袭白纱长袍映入眼帘,女子头戴珠钗,白纱遮面,面纱上绣着一朵奇丽的花儿,生未见过,可这花却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生。 此花只有四片花瓣,外形酷似展翅高飞的鸟翼,鸟翼中间有两紫花蕊,一前一后,恰似鸟头与身体,紫花蕊中心是深橙与米色的蕊心。 其上的花瓣有两种颜色,黄瓣儿深橙边儿和深橙瓣儿黄边儿,虽美丽却有着怪。 “这是西域一种向往自由的花儿,花朵化为鸟形欲离开这茎杆飞向自由的天空,此花名叫天堂鸟。” 年轻女子行半蹲礼,“小女子管教不严,若,还不给两位贵客赔礼。” 生打手制止,“你我素味平生,赔礼就不必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静突然开口。 静的话正是生想说的话,他亦有这种感觉。 “小女子亦有此感,这才让若前去请二位,谁曾想却失了礼,小女子代若给二位赔个不是,二位若不嫌弃,还请里面一聚。”女子做了个请的动作,静踏脚欲前却被生一把抓住。 “既待客,哪有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道理,莫不是小姐见不得人,亦或是见不了人?” “放肆,竟然如此和我家小姐说话。”锦衣公子若持剑挡在生的面前。 “退下。”女子厉喝道,她缓缓将面纱摘下,露出真容。 果真是城门下那个女子,生的如此清新脱俗乃世间罕见,女子属于与世隔绝的美,温婉中带有一丝成熟的韵味,是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味道。 静属于处子之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稚嫩,有些不同。 “小女子唤作宁,乃北宁城梁家。” “北宁城!你说北宁城!”生惊讶道,他万万没想到在此会遇到北宁城的人。 “公子若有兴趣,请屋内一叙。”宁转身便进了屋,她挥手间驱散门口的护卫,包括锦衣公子若,只留了个弯腰驼背,满头白发的老妪。 生静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的点点头,他们同一时间踏门而入。 “若大人,小姐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将我们驱散,就连若大人您……” 若瞪了眼话多的护卫,“小姐之事,岂是我等能议论的。” 京福楼一楼。 大厅正中有个圆形高台,空荡的高台之上只有一案,案上空荡,无酒无食,台下数案有序排列,围绕着高台,众人立于台下,相互探讨,无人入座。 一老者缓慢穿过人群,长髯白须,神情严肃,众人见其来顿时便没了声儿。 “诗仙大人。” “诗仙大人。” 众人行礼,老者面无表情,没有回应,他径直的走向高台,于案前坐下,身后跟着一书童,书童自书箱中拿出几竹简,老者盘坐,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无视台下众人。 书童沏上一壶茶,茶香四溢,清淡雅香,顿时充满了一楼,众人不敢言,不敢坐,只是一味站立,心中泛起嘀咕。 书童取出文房四宝,蹲下研墨,期间未发出丝毫声响,众人观望,不知这诗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胆大的已有人躁动不已,私下小声嘀咕。 老者提笔在书简上奋笔疾书,“这点儿定力都没有,如何成这大诗之能者?落坐吧。” “谢诗仙大人!!!”众人齐云。 “便以这京福楼为题,即兴吟诗,有诗者可上前一步。”话毕,老者捧起书简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众人相望,眉头紧蹙,摸着下巴思索,这一刻,整个京福楼针落有声。 “各位若无人有诗,那本公子便先献丑了。”一蓝锦衣公子,手持折扇,恭敬道。 只见他缓步走至高台之下,一扇点额,“京有诗会,都城京福楼,才子佳人,紧眉蹙顿首,今有诗仙……” 老者嘭的一声将竹简摔向蓝锦衣公子,“这也配为诗,污耳脏目,有辱斯文。” “诗仙大人,这是……”一人匆忙上台,在老者耳边嘀咕了几句。 老者面露惊色,打量着蓝锦衣公子,“你是顾命大臣之子?” 蓝衣公子一听,顿时面露喜色,直了直身体,拱手道:“学生正是。” “滚出去。”老者淡淡道。 “什么?” “诗仙大人。”老者身后那人明显紧张。 “滚出去。”老者的声音再次放大,“顾命大臣之子又当如何?这京福楼乃是先皇御赐的京福楼,是文人雅士的圣地,岂是你这般腌臜泼才该来的地方。” “腌臜泼才?”蓝衣公子指着老者怒不可言,“汝既已知我父是顾命大臣,汝竟辱我,我必让我父参你一本,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老者轻哼一声,“其一,若要参本可去朝堂,令尊每日朝会参本不多老朽这一本,其二,若是大不敬之罪,不遵尊师重道便是大不敬,令尊未教,老朽可教。” 蓝衣公子被堵,脸色通红,怒指老者,只道了你你你,再无其他。 “送客!”老者拿起书简继续。 众目睽睽之下蓝衣公子羞愧的被赶出来京福楼,难看至极。 “真如传闻所说,诗仙大人不看背景,只品诗。” 躲在角落里的寒门学子顿觉来了时机,纷纷在这高台之下即兴作诗,老者逐渐放下手中书简,饶有兴致的品读。 “好诗,好诗,寒门有此学子乃寒门之幸,帝国有此才子乃帝国之荣。” “得诗仙一句赞赏,学生已死而无憾。”寒门学子拱手道。 “赐座。” 二字一处众人惊叹,投以羡色。 赐座,只有被认同之人才有的资格,他可食京福楼招牌菜,饮美酒,享诗会之乐,这是学子十年寒窗唯一成名之途。 京福楼的诗会实际上是殿试前的选拔,考官只有诗仙一人,历来皆是如此,过诗仙关者方能殿试入举。 冬菊房间。 “公子言进这京福楼只为填饱肚子?”宁捂嘴咯咯直笑。 ------------ 卷二 静物之主 31 杀 “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宁擦拭眼角的泪水。 “笑话?何出此言?” “世人皆知这京福楼诗会乃是殿试前的初试,从全国各地前来的书生都是为了殿试中榜,而公子你却是为了填饱肚子,你说好笑不好笑。” 生尴尬一笑,一时间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罢了,今日寻公子只为一件事。”宁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何事?” 宁斟酒,起身双手举杯,“其一,我替家母谢公子救命之恩。”说完,一饮而尽,又斟上第二杯,“其二,谢公子不杀之恩。”又是一饮而尽,接着是第三杯,“其三,谢公子为天下除一大害。” 宁几番话听的生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静只顾着将桌上的糕点塞入口中,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兴趣。 “小姐,这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懂。” 宁转身解开衣襟,露出颈部,那是一道疤痕,与静一模一样的疤痕。 “这是?”生惊愕的站起,静吃惊的盯着那道疤痕,鼓着嘴不知说了些什么。 “公子可记得凤凰台。” “凤凰台?” 生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熊熊大火燃烧的场景,他仿佛看到数人跪在这大火之下的场景,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凤凰台乃是皇家锻造局锻刀铸剑之所。四十五年前,帝国与西漠塞地大食交战……” 四十五年前,西漠塞地大食与帝国屡屡发生冲突,塞地大食精通锻造之术,大食士兵所用武器装备精良,帝国十万铁骑在兵力上碾压塞地大食,但在兵器与装备上远远不及大食,十万铁骑惨败,尽数被俘坑杀。 塞地大食突破西漠防线直逼帝国中央,这无疑给刚稳定天下的帝国雪上加霜,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帝国大将率兵抵抗,终不敌,武器的失败成为了最致命的缺点。 北境北宁城徐家是锻刀世家,世上兵器榜上有名的皆出自徐家之手,帝国皇帝命徐家在半月之内造十万兵器,徐家被迫接旨,然半月十万器哪怕是锻刀世家也无力回天。 半月后,徐家未交出一器,犯了欺君罔上,抗旨不尊灭九族的大罪,徐家人尽数被俘,于京城凤凰台以血祭器。 以血祭器的由来源自锻造局之说,相传远古黄帝与蚩尤大战,黄帝手持一柄轩辕剑,斩杀蚩尤,而这神兵轩辕剑就是以血祭器的产物。 “锻刀世家之血,对铸刀来说乃是大吉,利于成器,器成则削铁如泥,定可退塞地大食。” “准奏,徐家抗旨不尊,欺君罔上,朕念其镇守北境北宁城有功,特让其戴罪立功,以血祭器,佑我帝国万世基业。” “谢陛下仁慈,定佑我帝国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外太监来报,皇宫外门闯入狂徒,所经之处禁军皆不敌,如今以快至殿外。 “请陛下暂退宣德大殿。” “请陛下暂退宣德大殿。” …… 众大臣皆跪之。 帝国皇帝端坐大殿之上,“笑话,朕乃一国之君,有朕在,这宣德大殿岂容他人放肆。来人,传我令调城中禁军,御林军,各一万将刺客擒下。” 一禁军大喊报,自殿外冲进殿内,单膝下跪握拳道:“启禀陛下,那歹人已杀至宣德门……” “什么?宣德门?”大臣惶恐。 过了宣德门便是宣德大殿。 “禁军何在?”帝国皇帝问道。 下跪士兵已瑟瑟发抖,低头不语。 “御林军何在?”帝国皇帝再次问道。 “五万禁军与五万御林军已于宫内与刺客交战,尽数被……被……” “快说。” “缴械。 ” 听言大臣躁动不已,尤其是文官,面露惧色,脸色发白。 “臣愿带兵前往……” 话未说完,紧闭的宣德大殿大门被撞开,三个士兵破门而入,飞进十多米远,重摔倒地,随着一声龙吟一黑影自殿外飞进,不偏不倚的落在大殿中央。 刺客身形娇小,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左手持匕,右手握刀,匕如月牙,刀身龙纹,刀柄龙头。 殿内武官挡在皇位前,殿外禁军第一时间冲进大殿,皇帝纹丝不动,津津有味的打量着刺客。 “你是何人?为何要刺杀朕。” 刺客听言,举刀正对着皇帝,“吾并非要刺杀汝,只是汝有二事相求,汝若同意,吾便退去。” 领头将军怒斥道:“放肆,见吾皇竟大放厥词……” “准奏。” 刺客缓缓放下刀,“吾还未说,汝便准了?” “准了,只是有一事你得答应朕的请求……”皇帝自龙位起身,喝退身前百官,一步一步走近刺客。 “做朕的贴身侍卫。”皇帝站在刺客面前,刺客将刀对准皇帝的额头,“汝不怕吾杀了你。” 皇帝哈哈大笑,张开双臂,“你要杀朕,恐怕这朝堂之上无你对手。” “有意思。”刺客放下刀,突然一禁军偷袭,刺客举起手中匕首,“此匕首名曰寒月刃,沐月光,锻寒兵,经千锤百炼,十余载方成器,自成器时便散着寒气,取名寒月,可冻山禽猛兽,可冰日月天地。”说话间寒月刃脱手,寒光依附匕首,还未接触那禁军,他已然变成了冰雕,刺客挥手间,那匕首停在了冰雕前。 “好兵器。”皇帝称赞。 “此刀名为龙吟,取自天外陨石女娲石,以赤鸣山天地响雷劈锻而成,龙吟成时自带天地雷火,挥刀之时伴有龙吟,顾名龙吟。”刺客挥刀顿时一条青龙自刀身飞出,穿破屋顶,一声龙吟响彻天际。 皇帝喜笑颜开,众人皆叹,世间怎会有如此神兵利器。 刺客接着说道:“这寒月刃与龙吟刀是锻刀世家北宁城徐家所造,徐家出品,必是十年,数十年锻造而成的神器,岂是陛下所言半月之久便能成器的。” 皇帝这才明白刺客此行的目的,“原来你是为徐家而来,若朕不允呢。” 刺客收回寒月刃,抽出腰间蛇腹剑,“吾将以这蛇腹剑剧毒颠覆帝国。” “颠覆帝国!”皇帝顿露杀气,瞬间之后哈哈大笑,“普天之下谁人说颠覆帝国朕都不信,唯独你,朕信了,说说你的条件。” “其一……”咻咻咻几声,蛇腹剑变化莫测,只在百官中一闪而过,顿时锻造局首领跪地而亡,“散布谣言,欺君罔上,陷害徐家,该杀。” “杀得好。”皇帝迎合道,众大臣不敢言。 “其二,赦免徐家一百三十六口,作为条件,吾可帮汝杀退塞外大食。” 皇帝眼前一亮,“需多少人马?” “吾一人足矣。” 皇帝颔首,“以大食食主首级换取徐家一百三十六口性命,朕未免太吃亏了。” “汝想怎样?” “做朕的侍卫。” 刺客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出大殿,腾空而去。 三日后,塞外大食全军覆没,包括大食食主在内的百官无一幸免,大食军八十万仅被一人屠戮殆尽。 自此无人再敢侵犯帝国国土,与此同时,帝国皇帝得一近身侍卫,皇帝赐名“杀”,杀手的“杀”,天字杀手榜第一的“杀”。 ------------ 卷二 静物之主 32 锻刀术 宁之言,一字一句深深的烙在生的心中,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静,他只知道杀是天字榜第一的杀手,却不知为何会被封为第一杀手。 他以一人之力对抗西漠塞外大食,屠尽八十万大食军,难以想象,到底是如何神通能在三日内灭亡大食。 细思极恐。 生缓缓起身,拱手道:“多谢小姐抬举,只是要让小姐失望了,小姐谢错了人。” 宁皱眉不解,“公子何出此言。” “我名作生,只是一名普通的战场拾荒者,我这一身粗麻布衣岂是小姐所寻的第一杀手。” 宁看了眼生后背缠绕着的刀状的东西,眼露寒光,“龙吟刀与寒月刃在手,普天之下只有杀能用这两把武器。” “我只不过是有幸与杀同是冰火两重之体,能用这两把武器实属巧合。”生解释。 “公子可知这冰火两重之体从何而来?”宁斟满两杯酒,左手端起酒,微笑的言情变得严肃,顿时左手酒中冒起寒气,而右手酒竟燃起火焰。 “这是……冰火两重之体?” 宁将燃烧火焰的酒杯甩出,老妪接杯,刹那间,杯中火焰竟生生被冰冻。 “怎么会?”生静二人大惊,听刀、幻之言,生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心中还有一丝高兴,如今相同情况接连出现在二人面前,连下人老妪都能做到,怎能不吃惊。 在宁的双手掌心,浮空出现一团火焰和一块冰晶,“此乃冰火两仪功,它是徐家祖上历经数百年从锻刀之术中参悟的功法,修炼者需以日夜双修之法修炼,功成则拥有这控火与控冰的冰火两重之体。以控火之能锻铁,以控冰之能冷却,往返复之。功法境界越高所锻造出的兵器越精良,传说达到九重境后更能锻神兵,炼利器,上天入地,弑神杀佛。”宁声情并茂,抑扬顿挫,每每到关键之时更是情绪激荡。 宁转身落座在生旁,“所以公子这冰火两重之体并非因为运气、血统等原因而来,而是由我徐家作为谢礼赠予公子的,普天之下,徐家只赠予过杀一人,你不是杀又是谁?” 宁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清澈澄明,满脸赤诚,不像是在说谎。 生不知他们三人中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又是假话,对于他来说,刀、幻、宁都是素未谋面之人,话语的可信度无法佐证,但有一人定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生看了眼静,静还在一股脑的往嘴里塞东西,生长叹一声。 真是饿死鬼投胎,心中念叨了一句。 “小姐,诗会快到尾声了。”门外锦衣公子若禀报道。 宁起身,“公子不承认也无妨,你我心知肚明便好。” 好个心知肚明,生呵呵一笑。 “时候不早了,我便开门见山,我知公子此行目的是为了刺杀顾命大臣颇,这诗会便是绝佳的机会,若公子能夺得诗会头筹,就能朝圣殿试,皆时会由陛下或顾命大臣出题,殿试一过登府拜访这便是机会。”宁面露冷色,眼神中一丝杀气飘散而过。 生惊愕,他自己都不知自己要刺杀的人,眼前的宁竟然知晓。 “小姐怕是误会了,我们二人来这京城只是为了一睹京城风貌,切不敢行这杀人之举。”宁的身份还不知真假,生无论如何都不敢将目的告诉她。 宁微微一笑,“公子承不承认都好,不过我此行的目的便是刺杀顾命大臣颇。” 如此大事她竟毫无保留的告诉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必有所图,生顿时警惕了些。 生仔细打量着宁,宁颈上的疤痕与杀一模一样,这两人间一定存在着什么联系,她既主动露出,那就绝不是巧合这种搪塞之言能解释得清的。 “公子过了殿试时,便可杀了顾命大臣颇,与此同时,我可将这疤痕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公子,公子意下如何?” 生不言,宁接着道:“我既已提出,那便是我已知晓姑娘也有这疤痕一事,不仅如此,公子也有这疤痕。” “我也有?” “公子可记得断头之痛?” 那个片段再次在出现在生的脑海中,令他为之一振。 宁亲自开门,门外侍卫重新立于门两侧,锦衣公子若则站在门中央。 “成与不成,只需公子一言,还请公子斟酌思量。” 生欲言又止,他大字都不识几个,怎可在这诗会之上班门弄斧,吟诗作对,简直是痴心妄想,还不如让他杀个人来的简单。 可他却实实在在想知道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疤痕,断头片段,与杀和静有关的双重人格的一切。 “好,这买卖我接下了,只是我有个条件。” “公子但说无妨。” “不管成与不成,只要我去了,你至少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宁没有讨价还价,直接应了下来。 话毕,生径直的走向一楼,立在高台之下,来势汹汹,众人皆注视着他,无人敢上前的最终难题,生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老者瞥了眼生的衣着打扮,便放下了手中书简,今日的寒门学子凡是上前一步的都没让他失望,对于这最难的最后一题,能上前一步已实属不易,老者万分期待。 生于台下左顾右盼,来回踱步似在寻找什么。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难不成是要效仿于他。”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充满了期待,他们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聚集到生的脚上,心中默念一二三四五,他们在数着生的步数。 …… 宁蒙上面纱,“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静眼神突然变得伶俐,“看来所有的一切你都已忆起。” 杀冷冷道:“四十年未见,你何时变得如此稳重。” “四十年谋划,只为等这一天,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这东风而起。” 杀自二楼俯视众人,最终视线停留在生的身上,“他不过是徐徐微风,扬不起你这艘大船。” 宁同样看着生,“如今确是徐徐微风,但这微风却能呼风唤雨,引雷入堂。” “如今这般岂不是更好,何必要回到曾经呢。” “我不管,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包括你。” “我杀是自由之人,不属于任何人,你也一样,如今的你也是自由之人,静,安心的过平静的生活吧。” “别叫我那个名字!”宁恶狠狠的盯着杀。 ------------ 卷二 静物之主 33 拔得头筹 “他是何人?” “寒门中有这样一个人物吗?” 众人于高台之下议论纷纷。 生摸了摸后脑勺,傻乎乎的伫立在高台之下,京福楼鸦雀无声,众人只等着生一鸣惊人做出这诗对之时。 “这诗题是何?” 随即京福楼内满是嘲笑。 老者惊讶之色不绝于面,他抬头间微眯眼,而后一手撑案缓缓站起,大步走向生,他站在高台之上与生只有一台阶之隔。 他顿了顿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又转身回来,犹豫再三,“你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 老者这一问惊呆众人,如此有失大体,有失公允的做法,诗仙如何会犯,他可是戒尺般的存在。 老者意识到自己问话方式不对,“老朽事有唐突,只是老朽觉得阁下的尊容与我一学生有些相似,故而失态,还请尊下切莫在意。” 老者此言一出,更是让众人瞠目,一向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诗仙竟也会向人低头。 “我叫生。”生拱手弯腰道。 “好。”老者好生端详一番,瞧的生有些不自在。 “敢问这诗题是何?”生打断沉寂的气氛。 老者愣了愣,“对,对,诗题,诗题。”老者转身于高台之上踱步,“那么请尊下以月为题即兴赋诗一首。” 众人哗然,为何这诗仙会临时改变诗题。 老者用期待的眼神紧盯着生。 生不知如何做诗,但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提醒着他,让他脱口而出,一连七言,每字每句堪称绝妙,让人连连称绝。 “好!好一个七言绝句,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台下有人鼓掌道,称赞之声顷刻间传遍一楼,众人附和。 “此七言绝句,词字精致,意境优美,余韵悠长,这首当其冲的平仄格律更是精美绝伦,甚妙,甚妙。” 接连一一捧吹,生竟有些不好意思,他可没什么判断能力。 老者一言不发,但他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好吗?”生心中念叨,且不说好与不好,光是这几个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写,谈何论诗。 老者沉默许久方才道:“请尊下再以日月为题赋诗一首。” 日月?有月还好说,这日月怎可共生?这诗怎能…… 那个声音再次在生脑海响起,生只是重复了一次,这次同是七言,不过确是另一种。 “这是七言律诗!” “妙,妙,妙不可言。” 老者提笔于书简挥笔,记下这精句,老者捋须品读,每读一次脸上就增添一分喜悦,每读一次就多了一丝理解。 “世人皆以月寄情,尊下亦行此道但却与世人不同,将日月喻人,白昼日升月归,黑夜月出日落,他们永远无法相见,以此喻人,妙哉,妙哉。” “不敢不敢。” 老者捋须接着道:“可否请尊下再以山,以水,以这京福楼再赋诗一首。” 生直了直身子,“我试试。” 一种自内而外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虽不知为何会如此,但生遭众人吹捧,已有些忘乎所以。 生双手负后,抬头挺胸,这种被人期待的感觉太妙了,令人沉迷,令人痴醉。 众人期待着这一幕,老者已重新坐于案前,提笔等候,京福楼内针落有声,二楼众人也在围观,皆投以钦佩的目光。 宁紧盯着生,一刻也不曾离开,她的眼中更加期待。 生话音刚落,一二楼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掌声经久不息,生享受着属于他的一切,当他目光扫视过静的时候,静的眼神变了,那是杀,生第一眼便认了出来,杀的眼中没有钦佩,没有赞赏。 “他不懂这些。”生如此想到,然而他却忘了他也不懂这些。 杀离开二楼护栏,不知为何一时间生竟有些孤寂。 众人再次甘拜下风,书生们同时拱手行礼,称之为“老师”,这是何等的光荣。 老者缓缓放下笔,走下高台以请的动作邀生上台。 “诗仙竟邀他上台了。”这高台乃诗仙之高台,唤之诗仙台,是先皇御赐,有亲笔提字,除了诗仙以外的文人不得上台,而今诗仙主动邀请生上台,就说明诗仙已甘拜下风。 生不知这高台之意,便踏高台,坐案下,老者转身离开高台,拱手相让,“老师在上,请受老朽一拜。” 诗仙称其为老师?闻所未闻,众人惊呆了下巴,这到底是何人? “老师?”生顿时起身,连连摆手说不是。 “此乃先帝赐名御笔提字的诗仙台,今日既已登台,那便是这新的诗仙,此乃天意。” 生不由多说,慌忙下了高台,“做诗仙我可没兴趣,我来这里只是想填饱肚子。” 京福楼鸦雀无声,生这句雷人的话再次令京福楼沉寂,不过这次不同,没了嘲笑声。 “无妨,我来此也是为了填饱肚子。” “没错,通过殿试,日后必能飞黄腾达,不愁吃穿。” …… 原来荣誉加身,连屁话都能成为香饽饽,还未开始殿试已有人开始拍须溜马。 “请公子春竹间一聚。”二楼一富家子弟登先一步。 “还请公子夏梅间一聚,奴家有些学术问题想向公子请教。”二楼一貌美女子接着道。 一瞬间,邀请之声不绝于耳,生如入万花丛不知该如何选择,眼花缭乱,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挑选,直到他看见宁时,疑问再次涌上心头。 她为何知道我能拔得头筹,她似乎知道真相。 生毫不犹豫的向宁走去,宁一笑,转身回了房。 “尊下请留步,老朽有一事想询问尊下,希望尊下能帮老朽解惑,尊下请。”老者自始至终对生都算得上客气有理,生亦不好拒绝,便点头答应了。 老者的房间也在二楼,那是一间不挂牌的独有的诗仙房间,在众人羡慕崇拜的目光中,生进了老者的房间。 老者关门后,开门见山道:“敢问尊下师出何人?” “我并未拜师。” “既然尊下不愿意说,那老朽也不便勉强。” 生想解释,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解不解释又有何妨,他本就是无师自通,,又何须解释? 老者沏上一壶茶,给生斟上一杯,“此茶名为赤鸣,乃是北境赤鸣山所产,尊下尝尝看。” 老者举杯,二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此茶清香,生虽是第一次喝,但那种轻柔的淡香已让他着迷。 “尊下可喜欢。”老者又给生倒了一杯。 “喜欢。”生再次一饮而尽。 “喜欢便好。” 老者看着生入了神,竟眼生泪水。 “老先生为何落泪?” 老者擦拭泪水,哽咽道:“这是老朽高徒十三岁那年送给老朽的礼物,自此这便是老朽的喜好。” “那您高徒今日是否……” “走了,十三岁那年便走了。” ------------ 卷二 静物之主 34 三人的秘密 老者说话间已是泪眼惺忪,每每谈及脸上都绽放着笑容,“如果她还活着,或许我早已退隐山林。” 老者饮下一杯,咂嘴连连称赞,“她是除你之外唯一能在诗学领域胜过我之人,十岁便夺得头筹,一举成为这京城小诗仙,所著之诗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老者起身吟诗,一字一句都令他激昂,一首毕,悲从中来,二首起,抑扬顿挫,二首毕,以茶代酒,三首起,三首毕,再毕再起,再起再毕,一首诗一杯茶,一杯茶一首诗,一壶茶硬生生喝出了美酒佳酿的感觉。 老者步伐踉跄,有些醉意,他一手执杯一手持壶,“尊下可知老朽为何独独要留下你?” “不是因为我的诗吗?”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你不仅与我那徒弟有几分相像,所作之诗更是有她几分神韵。”老者顿了顿,见生无什么排斥反应接着道:“你可愿做老朽之徒?” 生惊愕,怎么作个诗还作出了个师父。 “怎么?你不愿意?” 生摇摇头,“并非愿不愿意,只是我对这诗歌领域并无兴趣。” “若无兴趣,你为何要来参加这诗会?” 生无言以对,他看着年迈的老者不忍伤他的心,可自己又不能扫了他的兴,该如何是好? “那殿试你是否还要参加?” 生不敢直视老者期待的眼神,只点点头。 “这两日你便住在这京福楼,三日后,老朽即带你面圣殿试,至于收徒之事,这几日你可考虑考虑。”老者面带失望,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哀思。 生起身行礼离开。 “在这京城若有事,可随时来找老朽。” “谢诗仙大人。”生再次行礼。 出了房间,生顿时松了口气,平复下心情他又回到了宁所在的房间。 冬菊房间门大开,宁早就恭候多时。 “我说公子能夺得这头筹,必是有把握。”宁开门见山。 生一言不发径直进屋坐下,他瞥了眼静,静手中把玩着不知名的小玩具,见生回来也只是微微一笑。 “小姐……”老妪欲言又止,宁示意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他们三人。 “我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你为何会觉得我能夺得头筹?” “你和我娘亲早就认识,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如今你不记得罢了。” 一句不记得就想搪塞所有的事情,生接受不了。 “你娘亲是谁?” “单名一个端字。” “徐端?” “正是。” 这个名字生没有印象,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有关疤痕的事情了吧。” 宁解下衣襟,露出脖颈上的疤痕,“公子觉得我这疤痕与姑娘的疤痕有何区别?” 生定睛一看,以疤痕为分界线,疤痕之上皮肤白皙,而疤痕之下皮肤略微发暗,两者有些许不同,不细看真不注意。 “这疤痕之上与疤痕之下就好似,好似……”话至嘴边生不知该不该说。 “就好似两个人。”宁语出惊人。 生愣了愣方才点头道是。 宁解开静的衣襟,露出那道疤痕,“公子再看看这道疤痕有何区别?” 生看了眼静,静一言不发,他不知该如何是好?静闭上眼睛,似乎同意了。 生慢慢凑近,一股淡香扑面而来,顿时让他口干舌燥,生停了下来。 “公子如此距离,岂能看出不同?” “看……看得清。”生羞涩道,白皙的脸上红扑扑的粉黛,竟有些女人的神韵。 以此距离生是看不出什么变化的,宁按了下生的头,两人靠的更近,不足半尺。 那股淡香直扑脑海,生可以感受到心跳急剧加速,让他几经昏厥。 “真是奇特,本该紧张之人却丝毫未动,本该稳如泰山之人却紧张兮兮。”宁话里有话,只是哪怕是这句话生也没听进去,此刻他已然不知思考。 静突然睁眼,眼中散发戾气,宁连连摆手道:“我只是闹着玩玩儿,别当真。” “杀?”生如梦初醒。 “你娘亲可没有你那么不懂规矩。” “真的是你?你让我杀的顾命大臣是谁?”生迫不及待问道,不过内心却有着失望。 宁嘟囔个嘴,一副可爱少女卖萌的样子,与之前截然不同,“连你也欺负我。” 杀闭目,与此同时自身体散发出道道肉眼可见的红色波纹,一下一下冲击着四周,屋内的一切都被震的轰鸣,仿佛地震一般。 京福楼内,众人赫然,不知这是为何? “汝还要装到什么时候?静!”杀睁目而视。 “静?” 宁吐着舌头,“无趣无趣,若是四十年前我定要诛你九族。”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像极了吵架的情侣。 “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何要叫她静,她不是应该叫宁吗?”众多疑问涌上心头。 “什么宁?你才是宁!”宁指着生说道,生是一头雾水,不知何言。 宁接着说道:“你可知宁国公主?” “宁国公主?”生不知,连名号他都未听过。 “宁以前也没这么傻,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宁捂嘴小声与杀说道,不过安静的房间内生听的一清二楚,只是他们说的云里雾里,不知何为真,何为假? 杀取下龙吟刀,握刀之时顿时手心生火,不足片刻,手掌已有烫伤。 “汝知道为何属于吾的这把龙吟刀,如今吾无法驾驭了吗?”杀淡淡道,语气中充满悲伤。 生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也不知,他也想知。 “那汝知晓为何不属于汝的龙吟刀和寒月刃汝能轻易驾驭吗?” 生亦摇摇头,不知为何。 杀指着脖颈上的刀疤说道:“静她说的没错,她说这刀疤上下好似两个人,吾现在可以告诉汝,不是好似,是真的就是两个人。” 开什么玩笑,人头落地还能安上吗?生不信。 杀起身推窗,他看向这熟悉而陌生的京城忧思重重,“所有的事情还需从四十面前的那件事说起。” 宁一把捂住杀的嘴,“说了便没意思了,要不等殿试结束以后再告诉他也不迟。”宁灵机一动。 “你言而无信。”生指着宁说道。 “言而无信也好,遵守信约也罢,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在历史的长河中终将消失殆尽。” 宁眼露杀气,“四十余载,是时候该了结这一切了,杀。” “啊!” ------------ 卷二 静物之主 35 进宫 此次诗会入榜一共七人,五名寒门,两名京城贵族,寒门多于名门望族,这也是皇帝为何会让老者诗仙担任考官的原因,若是旁人,说不定这寒门学子就被埋没,永无出头日。 十年寒窗,若不为考取功名又为了什么? 人人都知道自己的所欲所求,只有生不知,原先他只想有衣有食,再有一房遮风避雨,浑浑噩噩聊此余生,然而他现在是宁?是生?亦或者又是他人? 生唯一有关身世的记忆就是娘亲与村子,以及那北境蛮胡入侵。 “为何所有人都知我的过往,唯有我不知?”生抬头望着这高耸的宫墙。 “进了这宫门莫要随意说话,大殿之上哪怕是如厕都得给我憋着。”队前的太监说话阴阳怪气,光是听着就起一身鸡皮疙瘩,生不喜欢。 七人中,一位锦衣公子,翩翩少年,一位白纱少女,这也是七人中唯一的少女,长相清秀端庄,谦虚得体,倒也不失这大家风范,剩下的寒窗学子仍是当日穿着,虽不华丽,但却朴实干净。 生走在队伍最后方,不是因为他愿意走此,而是他身高最矮,领队太监安排这样。 诗仙老者坐于车辇进宫,听太监们的语气,这是皇帝御赐的御辇,一般人那是坐不得的。 一路高墙,九曲十八弯,可不管如何转弯,生似乎都能知道这前进的路,印象中,他似曾相识。 “靠边后赶紧,跪下。”领头太监小声道。 谁人如此大的阵仗? 生抬头瞥了眼经过的步辇,步辇之上的女子端庄美丽,头戴金冠玉钗,胭脂红唇,甚是好看。 “参见皇后娘娘。”老者恭敬道。 “诗仙大人无需多礼,陛下有旨诗仙大人在皇宫内无需行礼,诗仙大人免了便是。” “谢娘娘。” “仙儿,这殿试务必尽心用力,切莫让你父亲失望。” “仙儿必将姨母教诲谨记于心,定不辱廉家恩德。”少女脸上尽显自豪,她便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仙,父亲乃是当朝国舅爷,爷爷是如今的顾命大臣之一。 “大胆,皇后娘娘之颜也是你等下人觊觎的。” 生的举动被一宫女瞥见,两个太监直接将生架到了皇后的步辇前。 皇后轻拂辇上布纱,“抬起头来。” 生抬头相望,奇怪的是哪怕是面对如此情形他竟连一丝害怕都没有,这宫内让他有了一丝熟悉感,内心多了一份归属感。 “倒也生的俊秀,可惜了,可惜了,来人,挖去双眼,丢到城门大街让他乞讨为生。”皇后娘娘厉喝道。 老者从御辇走下,双手拂袖,拱手道:“请娘娘息怒,此生乃一介草民,初次进宫有失礼节,还望娘娘恕罪。” “那也不行,娘娘的容颜岂能让这等下人随意观看。”皇后步辇旁的一宫女争论道。 皇后娘娘瞥了眼宫女,宫女一惊,顿时跪在步辇之下,身形略微发抖,“放肆,诗仙大人说话,岂容你小小宫女嚼舌根,给我切了她的舌头,杖责一百扔出宫去。” “皇后娘娘,小小宫女不知轻重,还望娘娘饶恕她吧。”老者再次求情。 皇后掸了掸衣物,“诗仙大人,为这寒门学子求情本宫还能理解,本宫教训这本宫手下的宫女难道诗仙大人也要管吗?” “不敢。”老者敬言。 那小宫女已瑟瑟发抖,惊恐万分。 “既然诗仙大人求饶,那本宫便依了大人,只是以后再没这般好运了。”皇后娘娘道。 “谢娘娘,谢娘娘。”小宫女磕头道谢。 皇后娘娘看了眼生,那种视草芥的眼神令生不寒而栗,“你应该谢诗仙大人。” “谢诗仙大人,谢诗仙大人。” 诗仙拱手回礼。 步辇起步,出数百米后,皇宫娘娘贴身丫鬟才道:“娘娘就这么放过那一介草民?” “娘娘只不过是为了挫挫那诗仙的锐气,省的以后他见了娘娘连步辇都不知道下。”说话的是刚才那个被罚的宫女,先前那是在演戏。 “本宫也算是给那老头一声警戒了,在这皇宫之中,除了陛下与母后,人人见了本宫都得行礼,他诗仙也不例外。” 相隔数百米,生却能清晰的听到她们的对话,一字一句不曾有一丝遗漏。 “真是不知死活,我都提醒你切莫多言,要不是诗仙大人为你求情,你早就人头落地了。”领头太监喋喋不休。 “罢了,陛下与文武百官还等着殿试呢。”老者坐上御辇,闭目养神,见此领头太监便不再说些什么,紧跟御辇之后。 自进宫门至宣德大殿足足行了半柱香功夫,宫内极少看到有私自来去的宫女和太监,反而侍卫倒是随处可见,他们伫立于此,犹如雕像。 至宣德门外,领头太监让众人停下,等候皇帝陛下召见,当然,这时不能放松警惕,仍需规矩。 御辇抬着老者继续向前,直到这宣德大殿门口才放了下来。 “休要张望,说的便是你,诗仙大人能保你一次,不代表能保你二次,这前方可是宣德大殿,乃天子与百官朝会圣地,能来此……”太监又开始喋喋不休。 这皇宫禁地不是应该少言吗?这太监是如何活下来的?生如此想到。 “公公辛苦了。”那叫仙儿的女子大庭广众之下递了张银票给领头太监。 太监急忙跪下,“郡主您真是折煞奴才了,为陛下办事,奴才怎敢道一句辛苦。” “哼。”锦衣公子折扇撇过头。 “你们几个把身上所带物品全部上交。”领头太监指着五个寒门学子说道。 “狗仗人势。”生直说道。 “你个平民竟敢口出狂言,看我怎么……” “宣!!!”宣德大殿前太监大喊道。 领头太监瞪了眼生,“等你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生也没给他好脸色,这太监让他想起那拍马屁的换粮士兵,有些作呕。 锦衣公子将折扇交给太监,太监毕恭毕敬双手接着,七人跨过宣德门,直奔宣德大殿。 宣德大殿四个字在阳光下反光耀眼,如沐圣光。 生抬头望向屋顶,四角飞檐,一侧是飞龙,一侧是麒麟,生停下脚步,看的出了神。 那飞龙之上似乎立着一个人影,黑发飘飘,双手交叉,目视远方。 他是谁?为何这朝会大殿之上会站着个人,他身上有一股魔力,生被他深深吸引,无法转移视线。 “你是何人?” ……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为何要站在屋顶?” “与你无关。” “你是第一个敢这样和我说话的人。” …… “明天你也会在吗?” …… “你是怎么上去的?” …… “你是不是下不来了?” …… 众人跟随太监身后已踏入宣德大殿。 ------------ 卷二 静物之主 36 赐婚 天色顿暗,一轮圆月照大地,夜空无云,月光如白霜般撒向整个皇宫,亮如白昼。 一人影匆匆忙忙从御花园穿过,遇见巡防士兵便躲进花草丛,或假山后,待士兵走后再出来。 一路上她时不时的抬头仰望天空,五指越过头顶,抓取几下,继续逐月。 她似乎对这皇宫莫名的熟悉,哪怕是夜晚也畅通无阻,经御花园,穿假山林,过荷花池,直到抵达一座高墙前,高墙遮住了月光,她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于墙边几经寻找,并未有什么收获,她后退几步,月光映照在她的双眸中,“好美!” 突然间,自高墙内传来一阵宛转悠扬的笛声,顿时激起了她的兴趣,她奔跑着爬上不远处的假山,翘首以盼,见被高墙阻挡,她继续向上,几步下来,依是如此,继续向上,直到登上这假山之巅。 寂静的高墙之外是一处偌大的广场,不见尽头,她闻声而寻,只见屋顶之上站着一个人影,长发飘飘,随风而动。 那人与圆月重叠,仿佛月中之人,看的她如痴如醉,“真美!” 突然间,笛声停歇,那人似乎看着这个方向。 她攥紧拳头,鼓足勇气问道:“你是何人?” 空荡的广场连回声都没有,无人应答,那人屹立不动,也并未有离开的意思。 “你是何人?”这一次她放大了声音,可依旧无人回答。 “公主,您怎么爬那儿上面去了?”一老妪急匆匆的担心道。 “嬷嬷,那个屋顶上有人。” 老嬷嬷一听显然一愣,这高墙之外乃是宣德大殿,深夜宣德大殿连值班太监都没有,怎会有人? “公主殿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老嬷嬷并未伸张,可公主依旧舍不得离开这假山。 说话间,屋顶那黑影已消失在月光中,“不,先前我确实在屋顶上看到人影了。”小女孩不依不饶。 老嬷嬷顿时心里发怵,这可是宣德大殿,这广场上被处死的人不计其数,大晚上怎么可能有人敢来这儿,若有,必是什么不洁之物。 老嬷嬷的声音吸引来了巡防士兵,“大人,我家公主贪玩不小心爬上这假山之上,如今下不来,可否请大人帮忙。” 巡防士兵看了眼假山上的小女孩,一言不发继续巡防。 老嬷嬷唉声叹气,似乎这情形早已习以为常。 “公主,若此事被娘娘知晓,又该责罚您了。”小女孩似乎很忌惮娘娘二字,闻言有些胆怯,“嬷嬷我这就来。” 回首间又看到那个人影,黑夜中那双红眸尤为亮眼,转瞬间,人影再次消失了。 …… “你听说了吗?这宣德广场闹鬼。” “我知道,听说是个长发飘飘的女鬼。” “宣德广场自古以来便是皇宫刑场,无数亡灵在此殒命,孤魂野鬼都出不了这深宫六院。” …… 一时间宣德广场闹鬼的事情在皇宫内悄无声息的发酵,虽然宫内下了禁令,可治标不治本,依旧在下人间传的有模有样。 帝国皇帝寝宫养心殿,深夜挑灯。 “今夜无需守夜,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帝国皇帝抬头看了眼房上。 咻的一声,一人影落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吾既已答应做陛下的贴身侍卫,必伴君左右。” 皇帝放下手中奏书,“你可知近日宫内闹鬼一说源于何故?” 青面獠牙面具上,一双眼眸透着惊色,“陛下已知晓了?” “这三宫六院岂有朕不知的事儿?宁国公主近日来一直缠着朕,想必你也知晓,为了让此事平息风波,你是时候要从这宫内消失一段时间了。” “可陛下,你的安危……” “这深宫就是个囚笼,不仅囚禁了朕,也囚禁了你,朕深知游历大川,仗剑天涯才是你的路。” “陛下!”杀单膝跪下。 “你再帮朕办着最后一件事儿,办完以后朕免你自由。朕欲与北境胡人联姻,永结同好,你替朕护送宁国公主北上。” “宁国公主?那个只有九岁的宁国公主?” “怎么?有何不妥?” 杀沉默。 “但说无妨。” “此乃军机大事,臣一介武夫,不敢妄言。” 皇帝哈哈大笑,“你可知朕为何要将你留在身边?不仅是因为你是天字榜的第一杀手,最重要的一点是无论何事你都从不过问,甚好,甚好。” 皇帝突然咳嗽不止,绣帕之上竟流下黑血。 “来人,快传御医。”贴身太监李公公急道。 皇帝一口润茶下肚,稍有好转,只是脸色苍白,四肢无力,他顿了顿继续道:“朕已时日无多,若在这最后能完成此等……” 皇帝继续咳嗽,李公公示意杀先离开。 …… “公主殿下,皇帝陛下要将您嫁到北境与胡人结姻。”老嬷嬷喘着粗气从门外跑了进来。 小女孩停下手中的笔,她面无表情,一字未说,继续书写“娘娘说今日要抄写一百遍三字经……” “公主殿下,我们去求求陛下收回成命。”老嬷嬷跪于案下。 “生于北宁,以傀儡之身囚于这深宫,我一介女流何以翻过这帝国高墙。” “若不行,公主殿下可去求老先生,老先生最疼您,或许他能在陛下面前为您求情。” “老师乃寒门学子,无权无势,便不给他老人家添麻烦了。” “要不写一封书信,我派人送到北宁去,或许侯爷能帮上忙。” 小女孩无奈一笑,“自他将我送进宫那一天起,他便不再是我父亲,我只是个孤儿,一个被人抛弃囚禁的笼中鸟罢了。” “公主殿下,您可不能……” “宫人早起笑相呼,不识阶前扫地夫。乞与金钱争借问,外头还似此间无?”边吟边写,小女孩的眼泪滴落在字上,稀释了墨水,弄花了字。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色为矞,鸿禧云集。宁国公主,诰封永宁,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须卜才王子,胡王须卜之后,节操素励,才德秀于天下,清约闻达朝野。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宁国公主晋封永宁公主,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望汝谨守妇道,扬我国之文明,以结两国万世只好,敬尽予国,勿负朕意,以彰齐人之福。钦此!”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卷二 静物之主 37 幽灵公子 自赐婚那日起,永宁公主每日深夜都会来这假山之前,听笛声,诉心事,笛声尽,心事起。 宣德大殿之巅的黑影是谁?是不是人?她已然不在乎,在这深宫六院,在这异国他乡,她没有亲人,没有伙伴,遭人排斥,唯有诗歌能诉说心事,亦唯有诗歌是她最擅长的。 她熟读四书五经,乐谱音律,擅长琴棋书画,精通诗词歌赋,可作的每一首诗,谱的每一首曲都在抒发无尽的思念。 每每吟诗作画诉说心中思念,她都忍不住哭泣流泪,她与这宫女太监有何不同?不,有时还不如那些得宠的太监宫女,她不过是顶着公主头衔的笼中金丝雀罢了。 自赐婚之日起,她满怀期待,她终于可以出这深宫,出这六院,终于可以在……经北宁城时看看自己的父亲娘亲。 他们……可好? 她笑了,含泪而笑。 她终于可以摆脱枷锁,翱翔天际。 “明日,我便要起身北上,今日我来与你告别……”永宁公主话落,泪水滴落,这是她近日来唯一倾诉的对象,哪怕是身边的嬷嬷她都未曾言语半句。 五岁那年,陪她入宫的贴身丫鬟因为偷盗被杖毙,现在的嬷嬷是娘娘送的。 今夜月黑风高,视线极差,宣德大殿之巅依旧是杳无人烟。 永宁公主不知她的话他是否能听得到,但她知道,有些话,有些事,错过必将终生遗憾。 这是永宁公主第一次带上琵琶,这一曲将成为她在这皇宫之内的最后一曲,一曲相思,半生哀愁。 琵琶声起,时而清脆浑厚,时而急切舒缓,时而激烈委婉,清脆如溪水叮当,浑厚如隔窗闷雷,急切如雨打芭蕉,舒缓如绵绵细雨,激烈如金戈铁马,委婉如新房戏语。 一曲终,高墙外笛声起,宛转悠扬,笛声凄凉温婉,似乎在为她送行,永宁公主即兴谱曲,琵琶配笛,这即兴演奏舒缓轻快,可永宁公主却落泪。 曲终,永宁公主擦拭泪水,“我能见你一面吗?” 话音落,高墙之外寂静无声,时不时会有几声虫鸣,永宁公主顿了顿,无人回应,她哈哈大笑,笑自己痴傻,笑自己疯癫。 “我真是个笑话!” 是啊,真是个笑话。 忽起微风,清风拂动长发,一黑影遮住了月光,惊讶间永宁公主缓缓抬起头,一张青面獠牙的凶恶嘴角出现在了高墙之上,距离如此之近,她楞楞的看着他,竟连一丝恐惧都没有。 乌云散去,那黑影逐渐露出真容,月光之下,散发出的红眸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汝不怕吾?”面具之下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你是那个幽灵?”永宁公主喜形于色。 “没错,吾正是幽灵,汝还不赶紧逃。” 永宁公主摇摇头,“幽灵也好,没有那人心黑暗。” 黑影不再说话,只是一味站着。 “幽灵公子,你可否陪我北上,我怕这北方极寒之地无人说话。” “幽灵公子,可否教我吹笛,我总吹不好。” “幽灵公子,你已自由,可为何还要在这深宫?” “幽灵公子……” “幽灵公子……” “幽灵公子……” …… “我今日有些话多,扰了公子吹笛的雅兴。”永宁公主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时辰不早了,幽灵公子早些回去休息。” 永宁公主小心翼翼的爬下假山,她抬头看了最后一眼那个黑影,“幽灵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黑影依旧不出声,只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叫宁,北宁城的宁。”永宁公主欢笑着离开。 “生,生生不息的生。” 永宁公主停下脚步,月光下那一抹微笑令面具后的红眸顿生清澈,那眼眸中最后一撇是泪水。 …… “我说你发什么呆啊,这皇宫禁地切莫掉队。”宣德大殿前的太监催促道。 刚刚那是什么?梦吗?为何会如此真实,如此逼真。 生的内心纠痛难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这是怎么回事儿?” 生如梦初醒,大步流星跟上这六人队伍。 一排七人跪拜于宣德大殿外,不敢作声,殿内一人声如洪钟,谩骂无能之官,无用之兵。 “西漠小国连同我帝国民间组织屡屡进犯我国土,西漠五万大军竟惨败于县河一万兵,这帝国的脸生生让你们丢尽了……” 禀报的公公见此景没了声儿,立于一旁等候。 生虽跪于大殿前,但却被大殿之内的情景所吸引,瞥眼看向大殿,大殿正中最清晰的乃是龙椅之上的四字牌匾“正大光明”,宝座台两侧是一副蓝底金字对联,“帝命式于九围,兹惟艰哉,奈何弗敬;天心佑夫一德,永言保之,遹求厥宁。” 生虽不识这几个字,但脑海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写的是什么?如此神奇的一幕再次令他叹为观止。 “殿外所跪何人?” “启禀陛下,乃诗会入选的学子们。” “宣。” 一行人跟在领头太监之后,根据他的要求,弯腰低头小碎步进了这宣德大殿,众人行礼。 皇帝见才子略显高兴,他好诗词,尤爱才子才女。 “赐座。” 这宣德大殿上,如今能达赐座之人,只诗仙莫属,一是他才情过人,深得赏识,二是作为皇帝的老师太傅,深得爱戴。 “朕听说这众学子中有一人出类拔萃,诗词才情堪称完美,连诗仙大人都甘拜下风,可有此事。” 诗仙行礼道:“确有此事。” 诗仙挥手,太监将诗仙于京福楼所写下的诗词呈于皇帝,皇帝拜读。 “好,好一个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皇帝每读一首夸赞感叹一首,连连称绝。 “朕之帝国能出如此才子真乃帝国之幸,学子之幸。”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百官附和。 “老师,此人何在?”皇帝起身道。 老者双手相拂,拱手道:“此人正是惊为天人,名副其实的诗仙。” “此诗都是你所写?” “启禀陛下,正是。” “来人,赐座。”皇帝此言一出,百官赫然,如此深得帝心,实属罕见。 “陛下,对着初入宣德大殿之人便赐座尤为不妥,还望陛下三思。”百官最前的一白须老者,随即众官迎合道,还望陛下三思。 “朕心意已决,无需多言。抬起头来!” 生缓缓抬头,众人视之瞬间皆叹。 “长姐!!!” ------------ 卷二 静物之主 38 宣德风波 “长姐?!!!”皇帝大惊,面露喜色,快步走下宝座台,临近生时才逐渐放慢脚步,他站在生面前,眼含泪水,双手颤抖。 文武百官皆叹,陛下如此失态实属罕见。 “她是永宁公主!”大殿之内已有人认出那般容貌,与当年无异。 诗仙移步上前拱手道:“陛下,他虽与永宁公主相貌略有相似,但他却不可能是永宁公主。” 听诗仙一言,确有人冷静下来,“陛下,诗仙大人所言极是,若永宁公主还存活于世,如今应已过知命之年,怎可是这豆蔻之年的孩童。” 皇帝止步驻足,怒目圆瞪的看着那个大臣,眼神充满杀气,那大臣顿时吓软了双腿,半趴着身体,额头触地,瑟瑟发抖,不敢言半句。 皇帝重新将目光转向生,盯着那张脸出了神,“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启禀陛下,草民无姓,单名一个生字,家住鹿泾之北,逐家小村。” 皇帝绕着生踱步,“生?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生,还是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声,又或是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的升……” 生微微眯眼,皇帝说的这几句诗他竟一字不落的浮现在脑海中,不仅知晓这一笔一划,连诗词之意也烂熟于心。 自从进了这皇宫,便有诸多奇诡之事发生,怪异,着实怪异。 “启禀陛下,乃是生生不息的生。” “生?有苟且偷生之意,不好,不好。” 皇帝继续踱步,顿时眉间一展,“叫宁如何?一德惟宁两仪泰,三才保合四时邕。” 生抱拳道:“陛下莫要拿草民开玩笑,生之名受生母,不敢造次改之。” “大胆刁民,陛下赐名乃是汝之福,国之幸,岂容汝颠倒是非,弃皇恩于不顾。”百官最前一人上前一步道。 皇帝未言,紧随而之的是众百官一一喝之,言语难以入耳,不堪中听。 “放肆,朕之赏赐何时轮到尔等说三道四。”皇帝大怒,踹倒身旁一大臣。 诗仙老者上前一步,“陛下,老臣亦以不妥,生不过是一介草民,何以受陛下之大恩。” 皇帝大怒之相略有好转,接而道:“连老师也觉得不妥?” “确为不妥,若陛下执意赐名,草民宁可万死也不受这皇恩浩荡。”生跪于殿下。 生之名是娘亲取的,是他与娘亲唯一的挂念,苟延残喘之意也好,生生不息之字也罢,生便是生,生就是生。 皇帝厉色而视,微微叹气道:“罢了罢了。”转身回了宝座台,疲惫不堪的坐回龙椅。 “日后你便留在这宫中,退朝。” “陛下。” “莫要多言。” “陛下也想效仿先帝将草民囚禁于这禁宫之内?” “大胆刁民,宣德大殿岂容汝放肆。” 生起身哈哈大笑,“放肆?这位大人,草民之言可有半点虚假。” “先帝为社稷安邦立命,收北镇侯之女为宁国公主,是为喜爱,赐婚于须卜王子,是为两国安邦交好,乃是为帝国江山,帝国兴旺……” “一派胡言!”生喝止。 皇帝并未制止,反而托腮观这一出戏。 生一步步靠近说话的大臣,“草民若未猜错,这位大人应该是顾命大臣颇大人吧。” 听言此话,那大腹便便的白须老者拂袖哼的一声:“怎么?想拍老夫马屁,晚了。” 生呵呵一笑,“拍马屁?大人莫不是把这朝堂当成自家后院了,这乃是陛下之朝堂,帝国之朝堂,不是尔等阿谀奉承的马屁朝堂。” “你……” 生继续说道:“大人若非说这是先帝为帝国社稷安邦立命的谋略,便遂了大人的说法,可草民不解,先帝子嗣众多,为何不在这众多子嗣中选一人,而要去帝国北境的北宁城招一女,若真如大人言是先帝对宁国公主喜爱有佳,为何还要赐婚于公主殿下?这前后言辞凿凿怕是会让人钻了空子。” 生之言令颇脸色大变,文武百官见皇帝未言制止也不敢多言。 颇哈哈大笑,“蝼蚁草民也敢妄议先帝,来人哪,还不将其拿下,交由总理衙门六司会审。” “六司会审?颇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这宣德大殿何时成了你廉家的朝堂了。”生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在这宣德大殿回响。 “陛下,老臣是见这草民蛮横无理,无视皇家颜面,特替陛下教训一番,还望陛下体谅老臣为帝国,为陛下之忠心。” 皇帝单手托腮,闭目养神。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何为? 生走至一大臣旁,“敢问这位大人,顾命大臣颇大人于宫中地位如何?” 大臣抱拳敬天,“颇大人位居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先帝御赐的顾命大臣……” “甚好!”生打断其话,大步向前走到这宝座台之下,双膝而跪,“启禀陛下,近年来北境蛮胡、须卜、让季,东海九洲、扶桑、天渚,南岭峡霁、谟郃、邾岅,西漠芩佢、阊壆、闽西、漠狼屡屡骚扰我帝国边境,草民有一平叛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近身太监小声唤之,皇帝不言,竟还在这大殿之上打起了呼噜,“言……旋云洞兮蹑烟涂,永宁中宇兮安下都。” 生起身至颇身前,“若草民未记错,大人家中有五位千金,其中仙儿姑娘更是才貌双全,惊艳京城,加之令弟晤大人,有女四位,令叔父有女四位,共有十三位,此正是大人为这帝国社稷安邦立命之大功,草民恳请陛下赐这十三女为公主,赐婚于这十三番帝国边境之国,永结安好,至此帝国将再无战争,百姓安居乐业,国盛民安,定可千秋万代。” 生之言朝堂之上惊艳众人,尤其是那几位为首的大臣更是面惊失色,他们低估了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平民,他们从未想过,此人竟能惊艳朝堂,陛下之无视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难道陛下要拿廉家开刀?可这朝堂之上有顾命大臣颇坐镇,这六宫之主亦是廉家之女,如此阵势,想动这廉家何其困难,陛下意欲何为? 众百官心中各有算盘,可又不敢随意站队,若是站错,必当万劫不复。 “无耻小儿竟于宣德大殿非议朝纲,乱我江山社稷,老臣要替陛下除了你这谋权叛乱的奸人,来人呐。”颇话音刚落,自大殿之外冲进数百名禁军,将这大殿团团围住。 “颇大人莫不是想造反?” 生之言惊讶众百官,皇帝于大殿之上默不作声,依旧闭目养神。 颇自身上掏出一把匕首直刺生而去,生以右掌挡之,匕首刺穿生之手掌,生借势紧握颇之手,以脚力断其下路。 “不自量力。”颇大喝一声,与此同时自他掌中散出一股黑气,那黑气自匕首为点传向生的身体,顿时一股百虫侵蚀之感袭向全身,生欲放手,然所触之处紧紧固住,不得脱身。 “这是什么?”那团黑气已延至肩膀。 急中生智,生自身旁禁军手中夺下一刀,斩其手臂。 颇大惊道:“壁虎断尾。” 生之行,众人未料到,颇亦未料到,如此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决心。 “此人留着不为老夫所用,日后定坏老夫好事,必除之。”颇心中想到。 鲜血淋漓,生眉头紧蹙,他被众兵所围,寒月刃不在身,该如何是好? 生咬牙坚持,“还真被她猜中了,那个女人……” ------------ 卷二 静物之主 39 深谋远虑 进宫之前,京福楼冬菊,门外四侍卫堵在门前,锦衣公子若抱剑倚栏,虽闭目养神,可耳动听八方。 “若想绊倒这顾命大臣颇也不是件难事。”宁之言轻描淡写。 “你说的倒轻巧,那可是顾命大臣,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舅爷。”生皱眉道。 “说来听听。”杀似乎很相信她。 “你只需在朝堂之上激怒于他,必能将其杀之。” “你不是说通过殿试去他府上借机刺杀他吗?怎么如今变成了朝堂之上动手?” 宁嘻嘻一笑,“比起廉府,朝堂之上不是显得你更有魄力吗?” 生呵呵一笑,魄力?怕是要死在那儿了,那可是宣德大殿,百官上朝之地,帝国决策之地。 宁满上一壶茶,言:“只要你寻得一帮手,便可轻易取了这颇的性命。” “谁?”生杀二人同问。 “当今皇帝。” 宁的话更让生摸不着头脑,这当今皇帝怎会任由旁人对国舅爷动手。 生眨巴双眼,“莫要和我开玩笑。” 宁拔下随身长刀架在生的脖颈上,“你为何不躲?” “你不会杀我!”生道。 “为何你会觉得我不会杀你?” 是啊,为何?生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他为何会如此相信宁,难道是因为宁是杀的熟人吗? “因为他对你还有用,所以你便不会杀他。”杀之言直击要害。 宁缓缓放下刀,以手抚刀,割出一道伤痕顿时血流不止,“没错,此刀削铁如泥,放于任何一处都是杀人利器,但若将这把刀放于皇宫之中,放于宣德大殿之中,又该如何?” 生听的云里雾里,不明白其深意,“放于朝堂又该如何?它仍是把锋利的杀人利器。” 宁接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宫乃是中央集权之地,若这把利器能为天子所用确实是把利器,若这利器不能为天子掌控,那这利器将不再是利器,而是凶器,杀人凶器。” 杀顿悟,“你的意思是颇便是这把杀人利器。” “正是!虽说这帝国天下的主人是帝国皇帝,但颇于朝堂德高望重,操纵朝中大事,后于六宫母仪天下,统领六宫之事,廉家已得这半壁江山。如今帝国天子被这把凶器遏制了行动,他早就想除去这把凶器,只是苦于无时机。” 生听的会神,可心中仍有诸多疑问,仅凭这一点皇帝便会动了杀心?即便是动了杀心,皇帝会安心交由他这个初次见面的人?不妥,实在不妥。 宁看出了生的犹豫,拍了拍生的肩道:“你就放宽心,皇帝见了你,定会信你。” “为何?” 宁做了个嘘的动作,细语道:“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那么多关键的事情都说了,到这里怕隔墙有耳,生轻哼一声。 “还有一点,即便是皇帝真按你说的做了,如果那颇不动手怎么办?” 宁立于窗前,目视远方,眼中尽显忧伤,“若他不动手,那他这多年谋划岂不是白费了心思,况且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岂有不报之理。” 宁话里有话,不管生如何询问,她都不愿再多言。 另一面,杀亦是如此,不多言语,两人一齐看向窗外,看向这京城,仿佛是许久未归的故人。 …… 生之手臂落地,那团黑气顿时将其侵蚀,片刻之间只剩下一堆白骨。 众人赫然,连退几步。 “大胆颇,你竟敢带兵私闯宣德大殿,你可知这是死罪!”与颇相对,站于另一侧的老者骨瘦如柴,不过精气神儿十足。 “死罪?哈哈……禄大人,您看看这满朝文武,谁该死?谁又能活?” 门外重兵已将大殿团团围住,领头的二人都是颇的亲子,随后跟着的三人分别是皇宫禁军首领,京城巡防营统帅,城外虎威营营将。 “父亲大人,儿子已根据父亲吩咐集结了四方势力,如今他们均在殿外等候父亲一声令下,即可夺了……” 颇伸手阻止,“不是夺,是让。” 众百官闻言,皆慌。 生面色沉重,断臂之痛难忍,如今虽说形势对他不利,不过至今发生的所有事情与宁猜测的一样,那个女人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颇经生旁,淡淡道了句:“杀了他。” 众士兵将生团团围住。 颇头也不回的走到宝座台下,皇帝仍旧单手托腮闭目养神,贴身太监挡于身前。 “国舅爷这是何意?”说话间皇帝不曾睁眼。 “先帝爷在世,南征北战,老夫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然你杀吾儿,先帝爷却不曾言语,只因为你是他的皇子,当朝太子,可怜吾儿死时只有十岁,白发人送黑发人,自那以后,夫人每日茶饭不思,郁郁而终,今日我便要血债血偿,替吾儿报仇。” 皇帝睁眼,缓缓起身,“朕早就说过,那日是他失足跌下御花园河池溺水而死,朕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一派胡言!你以为仅凭你这几句巧言令色,老夫便会放过你吗?痴人说梦。”颇登上这宝座台,与皇帝只有一尺距离。 “你若不信,朕也何须再多言。” 皇帝走向宝座台,他怒目而视,“有人在朕耳边言语,朕的禁军,巡防营,虎威营已成为你廉家的私营,朕还曾为你辩解,以证你清白,没想到,没想到,朕以为这全天下只有你不会背叛朕。” 皇帝眼眶湿润,他看着颇,“若此时收手,朕可既往不咎。” 颇将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事到如今,你还在痴人说梦,老夫已知,你的贴身侍卫伤已前往北宁城捉拿现世的杀,若有幸回来,这皇位早已易主。你看看这殿内殿外,你气数已尽,念在你我叔侄一场,只要你写下让位诏书,老夫可留你全尸,允厚葬黄陵。” 皇帝面无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看来朕的身边你早就安插了眼线,可有时候耳听为虚,眼见不一定为实。” 话毕,咻一道黑影自殿外一闪而过,一把刀架在颇的脖子上,一把盘龙覆蛇,剑尖蛇舌,剑柄龙爪,栩栩如生,乃是寒光利刃中这几年最出名的一把——龙蛇剑。 “伤!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颇大惊。 此人一袭黑衣,手臂与脸上断断续续数不尽的伤疤。 “陛下,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伤冷冷道。 “朕故意散布消息让他出城,就是为了引君入瓮,只是朕没想到的是这入瓮竟是您。” 颇哼声一笑,“那又如何,你以为仅凭一个他便能抵得过这十万人?” 皇帝以手捏刀,微微用力,那刀顿时震碎,“古有杀一人灭西漠大食,今日伤也不例外,何况即便是无他,你也奈何不了朕。” 皇帝双臂大展,顿时殿内为首的五人腾空而起,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他们,动弹不得。 ------------ 卷二 静物之主 40 尘埃落定 颇惊愕的看着那几人的状态,这实力至少已到了六重境,他不是惊愕六重境的实力,而是惊愕皇帝修至六重境他竟一点消息都未得到。 颇不屑道:“不过是御力六重境而已,与我斗你还不够格。” 话毕,浮空五人已有三人挣脱束缚,持刀向皇帝刺来。 “尔等若此时放下屠刀,朕既往不咎,若执迷不悟,杀无赦!”皇帝声音洪亮,便及整个宣德大殿,乃至宣德广场。 “传音七重境!!!”颇再次惊愕,难不成他的实力不仅于此。 大殿之内的百官分为三派,一派依附顾命大臣颇,一派皇帝心腹,这最后一派乃是墙头草,观战局而定。 诗仙老者缓缓走至一侧,“老朽受先帝提拔进礼部,为帝国选拔良才,让老朽得以一展抱负。如今陛下任老朽为诗会主考,亦为帝国诗词传颂千秋万代略尽微薄之力,臣今已过古稀之年,虽是嗷嗷老者,但若陛下不嫌弃,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好,朕果真没看错人,朕先谢过老师了。”皇帝以剑指叩谢。 “老臣也愿意。” “老臣也愿意。” “老臣也是。” …… 颇怒目圆瞪,“就连俸、禄二位大人也要执迷不悟吗?” “执迷不悟?哼,颇,你可知先帝为何封你我三位为顾命大臣,先帝待你我有恩,即便是万死不辞,我亦无法报答先帝的知遇之恩,若你想动陛下,那就从我这老家伙的尸体上踏过去。”说话这人乃是顾命大臣禄。 另一顾命大臣俸身材高大,健梧有力,虽已是满头白发,但气势不输任何人,只见他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愤怒的走向巡防营那三个首领,每走一步地面震颤一分,气势压倒众人。 “时代的淘汰者就应该安心在家养老,这朝堂还是交由我们年轻人来吧。”巡防营,皇宫禁军,虎威营三人同时出手,只见轰隆一声,大殿内尘土飞扬,瞬间便分出了胜负。 “在家养老?老夫还能战百年。” 尘土散去,俸一手拿捏着一人的脖颈,膝盖顶着另一人,三人如同死尸,没了知觉,“你三人可知这天字杀手榜是如何而来?老夫便是杀手榜上之人,罢了,反正也听不到了。” 众所周知天字杀手榜入榜者至少要达到九重境,然而每种功法分强弱,因此九重境的标准便变得参差不齐。 武林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凡入九重境者,无凡人也。 哪怕是下九流的功法入了这九境也能变成上九流,这便是九重境的威慑力。 “灭感八重境!”颇惊愕道。 “御力,传音,灭感,化神,国舅爷可知化神九重境以后是什么?”皇帝淡淡道。 颇面色凝重,顿觉不妙。 “乃黄境一重。” “你是黄境一重?”颇的人头应声落地,皇帝仅以剑指便取下颇的头颅。 “父亲!!!”挣脱束缚的颇儿子拔刀相向,转瞬间被伤卸去手中长刀,功力被废。 “所有谋逆者,一个不留,杀无赦。” 一声令下,伤自腰间取出另一把刀。 江湖有传言,一刀三成力,双刀战无敌。 刀光血影间便分出胜负。 这一日,宣德大殿殿内殿外十万余众无一幸免,皇帝下令之后仅以天字榜魁首伤一人便屠尽十万余众,此次屠杀不足一炷香时间,宣德广场哀嚎遍野,血流成河,殿内百官倾颇者同样一个不留。 生捂着隐隐作痛的手臂,脸色惨白,豆粒般大小的汗珠缓缓流下。 生的吸引力只注视着一人,不动声色,不言不语的仙,自始至终不管战况如何,她都不曾言语。 皇帝重登龙椅,挥手间仙如释负重,瘫坐在地,望着殿内惨状,顿时嚎啕大哭,匍匐至被废的颇二子身旁。 “父亲,二叔,这是为何?” 灭感八重境,能消除人的五感,让人处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然并非所有人都能到达这个境界,每境八重乃是一个随机性的修炼境界,多数人会直接从传音七重境直接跳至化神九重境。 八重境意味着变化,意味着无限可能。 八重境共分五等,八重境,黄境八重,玄境八重,地境八重以及天境八重,然数千年来达黄境者寥寥几人,更何况这黄境之上的玄境,地境,天境呢。 “剥夺廉家一切功名,地位,封地,查抄府宅,凡反抗者一律杀无赦。众爱卿有功者,朕自当论功行赏,小过者交总理衙门六司会审,大过者杀无赦,仙儿交由皇后,没朕的旨意不得出宫。”皇帝起身离开,未行两步便停了下来,“对了,有关殿试交由老师全权负责,凡过者均交于礼部任职,礼部尚书切莫亏待他们,还有……”皇帝盯着生停顿了几秒,“带他下去交御医好生照料,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百官仍惊魂未定。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仙于大殿长跪不起,无人敢扶,他们生怕引火上身,避之不及。 诗仙移步上前,“小友即便是跪死在这宣德大殿,陛下也绝不松口,陛下的性子您比老朽更明了,背叛是陛下最不能容忍的。” 仙一言不发。 生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走到仙的面前。 “你的手臂……”诗仙也惊魂未定,刚才断臂那一幕还在他眼前浮现,老者心中泛起疑问,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他在如此危机关头,弃车保帅的,这种魄力哪怕是军队的将军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无碍。” 生一记手刀便将仙打晕,“与其让她跪在此,不如先送她进皇后寝宫,或许皇后能安危她。” 断臂之痛只是一开始,如今血止住疼痛也逐渐消失,不仅如此断臂之处甚至有些奇痒,就好像长出新臂似的。 生想起断头那次,他的身体隐藏着太多的秘密,连他自己都不知晓原因,这次会不会也…… 生被安排在皇宫一处别院内,院落虽不大,但却安静,环境优雅,无人打扰,除了每日送饭菜的下人和御医,只有诗仙来看过他,生也不惊讶,毕竟这皇宫之内他也不认识其他人,只是现如今出不了宫,该如何是好? 生不免眉头紧蹙,无计可施。 ------------ 卷二 静物之主 41 落枣 闲来无事,生便在这小院中闲逛。 院中是一棵看不出树龄的参天枣树,枝繁叶茂几乎遮蔽了整个院落的阳光,院落中零零碎碎的有落枣,寥寥无几,树上硕果累累,沉甸甸的挂满了青枣。 树下有一石桌,桌边一个石凳,石桌上刻有棋谱,黑白双子对弈,这是一盘残局。 生绕过石桌,以手拂过棋盘,观棋局,“奇怪,这棋局我竟能看得懂!” 围棋乃是文人雅士,达官显贵的消遣之物,生这样的普通百姓如何能识得。 生于石桌前坐下,石凳两侧有两个黑檀小盒,盒中黑白双子一左一右。 生观棋局,脑海中千军万马,两军对峙。 “如此残局,可有破解之法?” “有!这残局看似黑子胜,但若白子舍近求远,便可胜这黑子。” “舍近求远?” “大胆,见陛下还不跪下。”贴身太监叫道。 生为之一惊,抬头间皇帝已站在面前。 “参见……” “如何舍近求远?”皇帝执黑棋落子,生执白子果断落子,皇帝微微皱眉,似有不解,一来一去十几个回合。 生落下这最后一子拱手道:“陛下,承让!” 皇帝哈哈大笑,“好一招舍近求远,欲擒故纵,妙,妙。” 贴身太监似有不悦,瞪了眼生,转脸又笑眯眯道:“这小生不过是侥幸胜了半子而已。” “侥幸?这盘棋局四十年来无人能破,怎会是侥幸?” “是,陛下所言极是,是奴才多嘴了。” “去,搬个凳子来,朕要与他对弈一局。” “嗻。” 二人一连对弈数局,每局时间不过炷香便分出胜负,皆为生胜,无一败绩。 皇帝明显不悦,但也并未言语,贴身太监尴尬一笑,直使眼色,生自始至终目光都聚集在棋盘之上,不曾有半点转移。 皇帝落下这最后一子起身道:“是朕输了。” 生这才将视线转移到皇帝身上,“承让!” “先生不仅诗才绝伦,就连这棋艺也令人啧啧称羡,请受朕一拜。”皇帝拱手道。 “陛下,万万不可,您是天子,怎可拜这一介草民。”贴身太监阻止道,说话间功夫皇帝已礼毕。 “大胆刁民,还不快快跪下……” “放肆,有朕在此,岂容汝等放肆,退下。”皇帝怒斥,贴身太监跪下磕首。 皇帝转而笑道:“普天之下,你是胜朕的第三人,第一人为朕之老师诗仙太白,第二为朕之长姐宁国公主,第三即是你。” 生微微行礼。 皇帝接着道:“只是朕奇怪,你不仅所作诗词与宁国公主有异曲同工之妙,就连棋路也惊为天人,棋路捉摸不透这一点,倒是与我那长姐一般,你与宁国公主可认识?” 生恭敬道:“草民自乡野而来,怎会识得高高在上的宁国公主?只是听陛下之言,草民倒有兴趣见见宁国公主,不知陛下可否引荐?” 皇帝长叹一声,抬头间望着这棵参天枣树入了神,“朕无时无刻想与她见面,然如今只剩下这枣树与这小院成了朕唯一的思念。” “宁国公主她……”生欲言又止。 “归天了,四十年前已归天了。”皇帝哽咽道。 生哀叹道:“可惜,真是可惜,如此才女平生竟无缘见其一面。” 立于这小院之中,皇帝悲从心来,眼眶有些湿润。 “她好诗词歌赋,朕便大行科举,授诗会,她好下棋,朕便让百官日日与朕对弈,可即便如此也弥补不了朕心中之遗憾。若当年朕能劝说父皇,或许便不再是今日之局面。” “其实她并不好诗词歌赋,并不好下棋,并不好琴棋书画……” 皇帝转身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生显然一愣,他说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晓。 院中忽起微风簌簌,落叶随着青枣纷纷落下,青枣如雨水般一泻而下,皇帝双手背后,在自身周围形成一道淡金色类似防护罩一样的东西,遮挡住了落枣。 “为何会这样?”皇帝仰天长啸。 生动作极快,身体轻盈的在树下闪躲,如此多的落枣竟连一颗都未打到他。 “这是遮烟步!你到底是什么人?”皇帝一手做剑指,自指间形成一把无形的金色长刀,刀尖直指生之眉间。 “遮烟步?什么遮烟步?”生不知发生了什么? “你是如何躲过这数以万计的落枣?”话音刚落,噗通一声,生脚下一滑躺在了地上。 “这是为何?他刚才的身法的确是遮烟步。”皇帝心想道,这个想法他只停留了几秒时间,突然他以剑指再次袭向生,生惊愕,随即闪躲。 皇帝一招一式都直取生的命脉,于纷纷而落的青枣树下,生身形如烟,化作无数幻影,皇帝一一击破但并未有实影。 “陛下,这是为何?” 皇帝不予解释,仍然剑剑相逼。 几十回合下来生不弱丝毫下风,皇帝剑指之剑变得实体,透着金光,“你是何人?” “草民是生……” “一派胡言!朕问你真实身份。” “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生便是生。”生严肃道。 皇帝收剑指,悲伤的看着这一地落枣,“你为何说她不好诗词歌赋,不好下棋,不好琴棋书画?” 生顿了顿道:“陛下,若您从小被囚禁在这深宫之中,远离故土,您会喜欢这诗词歌赋吗?它只不过是她打发无聊时间的消遣罢了,她最向往的应该是自由。”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自生内心深处涌出,说不清,道不明。 生之言令皇帝茅塞顿开,他发呆的仰望着枣树,“长姐,真是如此吗?” 风止,可落叶却未归根,一时间,落叶而下,如沐秋风,仅片刻功夫,叶已落尽,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 皇帝眼含泪光,一行清泪划过脸颊,“是吗?” 皇帝缓缓离开这小院,最终站在门前,“伐了这棵古树吧。” “嗻,陛下,这树干怎么处理?” 皇帝停顿下,不舍道:“烧了,放它自由。” …… “公主,若能出宫,公主最想干什么?” “嗯~我想仗剑天涯,惩强扶弱,岂不逍遥自在?” “到时公主会带上奴婢吗?奴婢想生生世世服侍公主左右。” “我不要,带着你个小婢女怎么行走江湖,那些江湖大侠可都是仗剑持刀的独行客,哪有带婢女的?哎哎哎,别哭啊,我逗你的,不管到哪儿我都带着秀儿。” “嗯!” “那公主会带上侯爷和夫人吗?” “会,到时再带上大哥二哥,我们一家人一起……一起……”说话间小女孩泪流满面,与婢女相拥而泣。 ------------ 卷二 静物之主 42 遮烟步 “你可知何为遮烟步?”皇帝再次提及。 生摇摇头道不知。 “以身化形,以形化神,以神化烟,身形一体,融烟化步,此乃遮烟。”话毕,皇帝双手背后,身形顿化,一变二,二变三,三变四,顷刻间已变成十多人。 挥手间,身形顿破,化作袅袅云烟,只余下两人,一人以剑指刺向另一人,剑指所破,顿化云烟,“身形破,云烟起,云烟聚,人即成。” 皇帝再一挥手,云烟再聚,又变成一人。 生惊讶不已,这与幻的幻影有几分相似。 “为何你也会这遮烟步?”皇帝反问道。 皇帝一言,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既不愿说,那休怪朕动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剑指直逼眉心而来,生轻脚踏步,节节后退,蜻蜓点水滑过水面,终停在这荷叶之上。 皇帝剑指成剑,那剑离水面只有一步之遥,“怎么?还是不愿说?……也罢。” 那剑延长一分,插进水里,皇帝随手一挥,长剑滑过水面,发出一声剑鸣,一时间无数水珠浮空而起,化作数百水椎漂浮在皇帝周遭,挥手间那水锥直射而出。 生身形敏捷,踏脚间激起水幕,以幕阻椎,水幕卸去大半力,但水锥仍连连不断,皇帝微微一笑,随即那水锥多了一份旋转之力,直接破了那水幕。 过幕水锥形成一根巨形水锥,直击生胸口,生以单臂挡之,那水锥触臂间化成冰椎,以旋转之势继续破之,冰椎逐渐靠近掌心,在不足毫米间停下,应声而碎,一柄金色长剑紧随其后,一剑便刺穿了身体,顿时化作袅袅云烟。 水幕应声而落,其他水锥落地,穿木破石,威力惊人。 “这是遮烟步?”生惊讶,他何时会了这遮烟步,他颤抖的看着那只手,仿佛是身体的力量控制着他。 皇帝脸色一沉,“你到底是何人?有何目的?” 生摆手间,忙道:“草民不知,会不会是先前见陛下展示,一不小心学会了也说不定。” 皇帝捧腹大笑,生楞楞不知为何。 “这是朕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这遮烟步乃是天字榜第一杀手杀所创,朕有幸拜他为师,修行四十余载,如今才刚入五境云烟化身,而你却已达六境云烟换身,你不过豆蔻之年,如何习得此功,又如何达这六境?” 什么五境六境的,生一头雾水。 “你若不说,朕的刑部有百种刑具让你开口。”皇帝一手御力,那剑身顿时放大一倍,另一手再做剑指,形成两柄大小模样一般的金剑,再于头顶交汇,两剑合二为一,那剑指再次放大数倍直指天际,顿时轰隆一声,雷电劈开晴空,剑鸣长啸。 乌云混沌,飓风骤起,百鸟惊巢。 “陛下,且听草民解释,草民真不知是如何习得此功……” “休要多言,看剑。”顿时那长剑第三次放大,又是一倍,金光闪闪,刺眼夺目,长剑划破天际,直劈向生。 眨眼之间,长剑所到之处皆烟消云散,万物摧灭,挥剑带来的飓风侵蚀了整个御花园,那一剑,引得余震连连,万物皆破碎。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电闪雷鸣,天色黯淡,那闪电于高空异常明亮。 池塘水震慑而起,夹杂暴雨一泄如注,皇帝周遭雨水不近身,一层肉遥不可及的东西挡住了雨水。 皇帝冷冷道:“看清了吗?” 一个黑影转瞬间跪在皇帝面前,“启禀陛下,至少已达八境。” 皇帝惊悸,“八重境的遮烟步!普天之下,若想伤他,何其困难,除了那寥寥巅峰强者。” 皇帝拂袖转身,雨水避身而落,未沾湿一点衣物,“伤,你有几成把握能胜他?” “不足三成。” 如今天字榜的第一杀手打败他的可能性只有三成,不是遮烟步是多么厉害的战斗功法,而是遮烟步的逃跑能力第一。 传闻遮烟步修炼至九重境人烟合一,即便是真的受伤也能转移伤害。 皇帝仰望被劈开的天空,“是吗?师父,你还真创了一门了不得的逃生功法。” “陛下,要不要交给天字榜的杀手……” 皇帝双手背后,沉默片刻道:“不必了,这天下能伤他之人无几,何况如今朕还不想与他为敌。只是朕不知,他来皇宫所为何事?难不成为的只是殿试夺魁?亦或是……杀顾命大臣?不管是哪个,他算是帮朕除了颇,只是这断臂之人,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朕倒有些期待。” 尘土散去,皇宫内一道剑痕直达远方,不见尽头。 …… 生于皇宫内一闪而过,残影只逗留片刻便消失不见,然后在另一处出现,再消失,再出现,每次间隔数百米,时间不过秒余。 生惊魂未定,离那御花园如此远都能感到那声震动,若当面挨上那下,能留个全尸就算万幸。 “堂堂天子不是应该日理万机的吗?怎会有时间修炼功法?” 皇帝实力不弱,听他言他只是黄境一重的实力,达黄境便如此厉害,那杀呢,作为杀手榜第一的杀手,他的等级又是如何?玄境?地境?又或者是天境,生不敢多想。 算了,想不通便不再想了,生看着自己云烟缭绕的身形,亦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得了寒月刃与龙吟刀,莫名其妙有了冰火两仪功,莫名其妙有了诗才之能,莫名其妙会了遮烟步,还有莫名其妙断臂生出了一半! 那么多莫名其妙,那么多疑团,让生感到迷茫与错乱,这一刻关于娘亲的回忆让他有些怀疑。 “有女子哭声!”仅一墙之隔,哭声如此熟悉,“怕是哪个宫女想家了吧。” 生未多想便急着离开,如今他可是在逃亡,紧接着扑通一声,入水声清晰。 “遭了!莫不是自杀了!”随即生翻墙而入,遮烟步如履平地,轻松自如。 湖面上一袭白衫于水中翻腾,入水女子正大声呼救,生蜻蜓点水般拉住女子衣袖,将其拖出水面。 女子生的花容月貌,宛若出水芙蓉,“是你!”正是颇的女儿仙。 仙推开生,“谁让你救我的。” 生尴尬的指向湖面,“可是你明明呼救了。” 仙嘟囔个嘴,“我没有!” “哦,如果不是你的呼救的话,那应该就是湖里的女鬼。”生吓唬道,想断其自杀的念头。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呵……”生尴尬一笑,气氛尬到了冰点。 生指了指墙外,“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那日你在宣德大殿吧。” “嗯。” “把来龙去脉告诉我。” “告诉你又如何?” 仙怒目而视,“我要杀了那个始作俑者,扒其筋,抽其骨,脱其皮,让他在父亲坟前忏悔。”说话间又开始抽泣。 生顿了顿道:“若你胜不过他又当如何?” “即便是死,我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生转身上墙,立着身子扭过头,“那你就好好活着,我叫生,要报仇随时找我。” 话毕,袅袅云烟消失于墙头。 若不给她希望,或许她会死于下一次自杀,作为现场拾荒者,生深谙其道。 ------------ 卷二 静物之主 43 锭金 三日后,京城郊外。 京城郊外三十里有个“有间客栈”,虽地处偏僻,不过却是京城来往必经之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有间客栈对面有个茶水摊,摊下有个说书先生,是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头,身旁常带着个小女孩,。 或许有人会好奇,为何客栈会容许这样一个茶水摊存在,毕竟白日盏茶休息后便无需再进客栈,客栈岂不是生意冷清?然而事实却与之相反。 老头整日说书,说的都是江湖之事,武林之事,尤其是杀手榜杀手的过往,他说的那可都头头是道,引得路人驻足停留,一不留神便到了黑夜,客栈生意由此而来。 过路人最爱听这些,且不说真假,有趣便已足矣。 天字榜杀手过于神秘,无人知晓,出于好奇,他们对这传说中的天字榜杀手到底是何模样,有何经历,充满无限遐想,虽心有忌惮,但抵不过老头的一道说辞,那可谓精彩绝伦。 “各位可知这最近天字榜杀手中新登的一位新人,目前暂列第六……” “老头,今日不说那天字榜的魁首了吗?我还是喜欢听杀的故事。” “是啊,我们也喜欢。” …… 老头捋须淡淡道:“今日这第六杀手的故事可比杀的故事有趣多了,保证让各位客官不虚此行。” “老头,快讲吧。” “各位客官可知三日前皇宫那场扰乱?自皇宫而出经京城大街,直到破了这京门……” 听书之人越来越多,不知不觉间茶水摊座无虚席,即便如此,茶水摊之外仍有人凑热闹,只是这热闹一凑便不再愿意离开。 不知不觉间已过黄昏,夜色微暗。 人群最后一斗笠帷帽路人只停留片刻,便转身进了客栈,于客栈要了间上房,进房后那人立在窗前,眺望这满目树木杂草,摘下帷帽,露出那张熟悉的脸,他是生。 三日前,出了皇宫他便去了京福楼,宁与杀已离店,房内留下一封书信,书信只交代了一件事,一月后,北宁城试剑大会会面,至于他们的去向二人只字未提。 一时间生变成了无头苍蝇,不知该去往何处,他于店内逗留一日,见无通缉这才敢出店,两日内将京城转了个便,算是大开眼界,了了一桩心事。 第三日,生决定回趟老家鹿泾之北的逐家小村,对于身世,他迫不及待的想知晓真相。 夜里,说书老头入住这有间客栈,又于客栈大堂开始说书之旅,生于楼上闲来无事便悠哉下楼转转,恰巧遇上老头说书之精彩部分,便要了饭菜坐下听听。 “这第六杀手听闻出自北方的偏僻小山村,至于是何名何姓尚不得知,但那人生的是虎背熊腰,满脸横肉,手持一把龙吟宝刀,挥刀间龙吟天际,劈山震石,又以另一功法遮烟步名扬天下,各位客官可知这遮烟步为何物?” 生眼神微亮,皇帝不是说这遮烟步是杀所创吗?难不成这个人是杀的徒弟? 老头饮口水接着道:“这遮烟步乃是第一杀手杀的傍身之技,从不外传……” “老头你的意思是这第六杀手是那个第一杀手的徒弟喽。”有人插话道。 “没错,这第六杀手……” 说书老头之言语抑扬顿挫,听得众人是啧啧称赞。 这说书先生说的不正是自己吗?事情如此之快,是谁在三日内将事情传至此,但明显那人不想彻底暴露生的身份,不然怎会随意编造长相呢。 也罢,不做多想,反正也想不明白。 生微微一笑,不再顾此,他想起小时自己也喜欢听这说书之言,他总是喜欢躲在桌下或房顶,这样既能听到书,也能逃过说书钱。 什么第一杀手屠灭大食,什么皇城决斗,什么仗剑走天涯,那是应有尽有,每每想到如此生都开心一笑。 小女孩端着个破瓷碗穿行于人群中,众人听的聚精会神,鲜有人给赏钱,即便给了的也不过是几个铜板,小女孩始终笑眯眯。 她站在生桌边,甚是可爱,她不言语,只是将瓷碗递到桌边,并不上桌,这是礼貌,小女孩会时不时的咳嗽两句。 生未多问,自怀中掏出一锭金子,丢于碗中,小女孩神色慌张,看了眼台上的爷爷,不知何措,直弯腰鞠躬。 生一笑,他并不是可怜这对爷孙,只是他觉得这算是补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听书钱。 “好!”生拍手称赞。 一两金的赏钱算是多了,小女孩从未见过,拿起那锭金子便跑上了台,老头道谢后继续说书。 说书直到深夜才结束,老头与小女孩的住所乃是客栈后院的柴房,几年如一日,夜夜如此。 清晨,林中鸟叫雾起,有一丝丝寒意,生推窗而看,这种不为吃穿发愁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好。 收拾好行囊生便下楼退房,“今日说书先生怎么没在说书?” 店小二唉声叹气摇摇头道:“客官您有所不知,昨日深夜一盗贼将他们爷孙俩杀害,偷走了全部的盘缠。” 堂中坐着的另一人哀叹道:“老头在这说书已五载有余,这说书钱都用来给孙女儿抓药了,哪有什么积蓄,这盗贼怎会……”说话间那人摇头叹息,太不舍得。 “谁说没钱,这客官昨晚不是打赏了一锭金子吗?那盗贼莫不是盯上了那金子。”另一人言,生顿时一愣,怎会如此,自己好心倒害了他们性命。 生的拳头攥出了声儿,“为何?为何那盗贼不来抢我?” “客官您背着刀,持着刃,健步如飞,练过武的都知道您不好惹,况且咱掌柜有些人脉,盗贼不敢在此闹事。” “即便是杀了老弱妇孺他们也不会反抗,是这意思吧。”生的话令人哀叹不已,生顿了顿接着道:“小二,可有眉目,可有报官。” “这里离京城三十里,即便报了官,也不会有人来。” 生内心无比自责与忏愧,他从怀中拿出两锭金,“小二,给他们那副好的棺木葬了吧。” 生垂头丧气走至门前,转身后指着门前这条路问道:“京城至此是否只有这一条路。” “只此一条。” “那另一端有几条路?”生来此便是为了从其中一条回家。 “客官,再向北有两条路,一条可通往北境北宁城,另一条则通往北门峡谷。” “北门峡谷?” “那是出关必经之路,只是这北门峡谷常年有强盗匪徒,极少有人会从那里过,客官若想出关,不如从这北宁城出……”店小二话未尽,生已消失于店中。 生想起昨夜打赏时遇到几个满脸横肉刀疤,凶神恶煞的几人,莫不是他们中有人杀了说书先生,不管是与不是都值得跑一趟。 ------------ 卷二 静物之主 44 镰天桥 有间客栈北上百里,翻山川森林,踏溪谷断桥,过了这最后一道镰天桥便是北门峡谷。 山清水秀,然山中有兽,溪中有鳄。 不知是何人在此开了一条山路,虽鲜有人来往,但山路犹在,台阶分明。 自有间客栈至镰天桥,生足足行了五日,五日时间对常人来说已是绝佳,可对生来说却是淡然处之,边走边看,赏风景,这也算是许久未有的清净。 鸟语花香,草长莺飞,一切都是那么的怡然自得。 上一次如此放松还是什么时候?在孩童时期?羽箭第一次换粮?生忆不起,他似乎从未放松过。 “若是能留在这山中度过余生,岂不美哉!”生看着雾色山林道。 沉浸山中美景只是片刻,山路自有尽头,尽头便是一世繁华嘈杂。 镰天桥是座悬空桥,置于云雾之中,桥下深渊万丈,渊下巨浪滔滔水流湍急,堕桥则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悬崖断壁时有红眼乌鸦盘旋,约莫数百只,黑压压一片,齐声叫唤,叫声凄凉,于深渊回荡。 红眼乌鸦专食腐肉,犹喜人肉,是战场的常客,这里有红眼乌鸦就说明常有人出没。 镰天桥是京城与北门峡谷间的天然壁垒,地势险峻,这也正是为何北门峡谷能一直存在的原因。 深渊北风呼啸,镰天桥石锁铁链随风而动,声音低沉,再加上深渊呼啸的风声,驻桥前便充满了惧色。 生立于桥前,这深渊有百丈宽,甚至不止,尽头没在云海那端,即便是有镰天桥的存在,能过去的人也寥寥无几。 自北出关,要么冒生命之险过这镰天桥,要么付高昂过路费经北宁城,再有一法,自北境绕过这千里断崖深渊,从西漠绕过,亦或是从东海登陆,然不管是哪种都不容易,西漠杀手之地,东海海盗之所,唯独北宁城是既安全又简单之径。 “怪不得帝国皇帝要将宁国公主囚于宫中,这样一来便能牵制北镇侯,可为何又要赐婚须卜国呢?赐婚须卜,宁国公主将不受牵制,若是北镇侯怀恨在心,亦有可能连同须卜反扑中原,赐婚之举得不偿失,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其他隐情?”生摸着下巴思考道。 一阵狂风袭来,镰天桥震动的更加厉害,生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这正是测试遮烟步的大好机会。 生望着这延伸进迷雾中的镰天锁链,倒吸一口凉气,稍有不慎可是要落下这万丈深渊的,生不免怀疑,杀害说书先生爷孙俩的凶手莫不是没走这条路。 闭目间,呼啸北风似乎变小,锁链震动也随之变慢,鸦叫戛然而止。 生忽睁眼,顿时眼角一丝白烟冒出,踏足镰天桥之时,身形化影,一二三四个幻影,每个幻影不足两尺远,一字排开,紧接着无数幻影在桥上接连不断的出现,一直延伸至雾气中。 踏足镰天桥的第一个逐渐化为云烟,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向镰天桥蔓延。 红眼乌鸦紧随其后,冲进云雾之中。 生如履平地,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晃动,速度极快甚至超越了风速,生抬头间突见天空飘雪,温度陡降,这是漫天大雪。 遮烟步极快,眨眼时间便过了这镰天桥。 镰天飞雪,这镰天桥另一面竟是一片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时不时的从云雾深处传来几声鸦叫声在深渊回荡,凄惨悲凉,似有不甘。 几只乌鸦落于铁链之上,拍打羽翼。 生身形单薄,顿觉一丝寒意袭来,不由的攥紧衣角,阻挡那瑟瑟寒风入体。 右臂生出时间不长,皮肤娇嫩最为怕冷,只片刻功夫甚至有些发紫。 生看了眼右臂,入山前便生出了这右臂,断臂断头都能再生,生眉头一皱,他已非常人,身世之谜更显扑朔迷离。 一个寒颤,生瑟瑟发抖,他突生一个想法,试试这冰火两仪功,或许能有功效。 生发动冰火两仪功,右臂顿时散发出无穷的热量,落手雪花触之时便化作蒸汽,功力扩散全身,包裹着身体,寒意即消。 生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来这冰火两仪功还能这么用,创功者怎么也想不到会用这绝世神功来取暖吧,生不禁呵呵一笑。 生紧盯镰天桥三个字,心中不免有些嘀咕,此镰天若非彼镰天,“不会是镰天组吧。” 一望无际的雪原,生就这样踏了进去,未走几步一脚落空,整个人直接落到底,没过了身体。 这里积雪已过三尺厚,时不时会有深坑出现,有时一脚踏空人便消失于茫茫雪海中,因此每一脚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 镰天桥北,每一寸土地都伴随着寂静与死亡,这美丽的白雪之下埋藏着无数的生命,这里没有生的痕迹,除了冰天雪地,将一无所有。 几只乌鸦盘旋在上空,叫声变得急促,生抬头望去,乌鸦数量明显变多,“看来这是把我当成食物了,怪不得它们要飞跃镰天桥。” 生一时间发动遮烟步,越出雪洞,白雪之上脚步轻盈,只留下微微的脚印。 “若想走过这雪海,看来只能用遮烟步了,又或者有更简单的方法。”生手握龙吟刀刀柄。 这几日,生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记住了某些功法与招式,闭目间随身体记忆便能打出招式,“刚好能试试这龙吟决。” 这想法只出现片刻,生便放弃了,虽不知此地距离北门峡谷有多远,但若冲动行事暴露了行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同时发动遮烟步与冰火两仪功消耗不小,约一炷香功夫,生已觉疲乏,抬头间,一座高耸入云的云中断崖突现眼前,断崖相对,中间隔成一峡谷,形如天门。 “这应该就是北门峡谷了。” 断崖峭壁上有洞穴要塞,看样子是人为的痕迹,只是令人奇怪的是,何人会在此处开凿洞穴要塞呢,难不成只是为了抢劫过往行人的钱财?可这天然要塞经此而过的路人本就少,靠这点收入岂不是要饿死;若是为了防止北境入侵,选在镰天桥另一侧更为恰当,易守难攻,可偏偏选在这里,捉摸不透。 断崖间的峡谷有数十丈,蹊跷的是这漫天飘雪之地,谷间竟连一丝残雪都没有。 谷间有座草屋,多半有哨兵把守,洞穴要塞上也时不时有人出现,若是直接过去势必会被发现。 “我本就是来寻这杀人之凶的,又何须怕人发现。” ------------ 卷二 静物之主 45 北门峡谷 这北门峡谷前乃是一片雪原,除了白雪还是白雪,一丁点儿的遮挡物都没有,若要靠近,十有八九会被发现。 “有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秘法。”生闭目间寻探一番,他似乎已将这突如其来的秘法当成了恩赐,一个接一个的恩赐仿佛在告诉他,恩赐不会断。 片刻之后,生微微睁眼,舒展的眉头逐渐紧蹙,“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生一拍额头,“我本来就是寻这杀人之凶的,又何须怕人发现。” 话虽如此,但让生不再忌惮他人的最大原因是因为这无端多出的冰火两仪功、龙吟决与遮烟步,让生信心大增,根本无需躲藏,生坚信得此三功定能行遍天下。 踏谷一瞬,生顿觉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一脚踏入,又是一番冰天雪地,草屋要塞皆然不见,“为何会变成这样?难不成这北门峡谷暗藏玄机?” 生后退一脚,洞穴要塞安在,巡逻士兵犹在,前进一步,一切皆无。 北门峡谷应该是被人下了什么秘法,可为何要下秘法,意欲何为?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峡谷中回荡着稚嫩的女孩童音。 “可这山不是我们开的,树也没有,为什么要留下买路财?”另一稚嫩男孩童音道。 “你到底是哪边儿的?” “我忘了,莲。” “笨蛋,小声点儿……” …… 生尴尬一笑,这俩孩子莫不是来搞笑寻开心的吧。 嘭的一声,生面前砸出了一个洞深陷雪中,这洞边上站着个小女孩,身披白色绒毛貂皮,红扑扑的小脸蛋冻的通红。 “哇,你好厉害,竟能站在雪上。”另一雪洞中跳出个小男孩,只在雪上停顿下便又沉下。 “识趣的话就将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我们可饶你不死。”小男孩仍不放弃,再次跳出。 这一幕逗的生咯咯直笑,圆滚滚的身体再次落雪洞。 “哈哈哈……”生捧腹大笑。 “少废话,若你乖乖配合,我们便不伤你性命。”小女孩手持匕首,冷酷道。 “我们?”生打量谷内,空无一人,然后指着二人道:“你们?” 小女孩摆出阵仗,“我们可是有千军万马。” 生神经紧绷,在目之所及,目之所不及之处均没看到其他人影。 我竟相信他们,生不禁自嘲。 忽起寒风,卷起谷中积雪,一时间视线模糊不堪,生微微眯眼,前方大雪之中似乎出现了什么。 寒风止,大雪消,茫茫谷内白雪竟带来了千军万马,整装待发,训练有素的士兵。 “现在如何?”小女孩自豪道。 “哈哈哈……”生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一笑直让那小女孩有些惊讶。 “这人怕是吓傻了吧。”小男孩自雪洞中出,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 “你叫这雪人为千军万马?”生指着女孩身后的雪人道。 “雪人?!”小女孩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瞪着地上的小男孩,“你个猪头,平日让你少吃些,现在连个幻境都控制不好……” “原来这是幻境啊,怪不得我总觉得前排士兵的表情有些怪异。” 小女孩扭过头,见这千军万马犹在,“你骗我,你个坏人。”小女孩嘟囔个嘴。 “你又何尝不是在骗我?”生觉得小女孩甚是可爱,便决定逗上一逗。 小女孩急红了脸,直接用匕首刺向生,生身体一倾便躲了过去,下一秒腰腹竟生出了个口子,鲜血淋漓。 “你可别小瞧了我,不然可是有苦头吃的。” “以匕首带动周遭剑气,再以剑气无形伤人,确实是不错的招式。” 小女孩自豪之意不予言表,仰头间,似乎在说我厉害吧,“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生莞尔一笑,“我这还未出刀,何来的投降?” “那我便打到你出刀。” 说话间小女孩匕首再出,刀刀毙命直击生的要害,只几个回个下来,生遍体鳞伤,腰腹间的第一刀更是血流不止,染红了周遭的雪地。 生看着自己的伤口,天寒地冻,这伤口竟疼痛难忍,血流不止,片刻后生嘴角上扬,似有话说。 “为何你还不出刀?”小女孩好奇。 生淡淡道:“自我习得功法以来就不曾受如此重伤,流如此血量,小姑娘武艺超群,在下佩服,只是……若不是那幻境之法更好,是吧,小胖子。”生之言震慑二人。 生以冰火两仪功锻体,全身伤口顿消,衣物也完好无损,白茫茫的雪地中无一丝血迹,生站于原地未动。 “你是何人?竟能识破他的幻境。”小女孩惊讶道,只是那一刹她的神情有了新的变化,“即便识破又能如何?这幻境重重,你又知何为真,何为幻?” 生抬头间仰望断崖,“在下觉得至少这壁上观的各位不会为假。” “你是什么时候?” “我都说了,自习得功法以来就不曾受如此伤,即便是断臂,也未曾流过如此血量,受如此伤痛,我若猜的没错,自踏足峡谷起我便中了这幻境。”生望着光秃秃的断崖道。 实际上生因为受伤情况确实感觉到了异常,疑点有二,其一、血流不止的身体情况;其二、若北门峡谷真的有人存在便不会仅仅只是这两个小孩,必有重兵,必有要塞。这让他怀疑进峡谷之前所看到的要塞哨兵,或许那些并不是假的。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断崖之上传来爽朗的说话声,随着话音响起,眼前一切如烟幻均恢复如初。 一壮年男子踏空而下,于空中每一步如履平地,似有台阶而下,“近日有传言天字榜新晋第六杀手要来我这北门峡谷,不知阁下来此所为何事?” 第六杀手?我吗? “寻一杀手?” “哦?阁下的意思是这杀手在我这北门峡谷?” “正是。”生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卯足劲儿说道。 那人踏足地面时伴随着一阵寒气,震慑四方,峡谷内竟响起呼呼风声。 一袭长发飘飘,这个人至少黄境。 “无论这凶手是否在我北门峡谷内,都得按我北门峡谷的规矩办事。” “何规矩?” “其一、过北门峡谷者必留下买路财,可保性命无忧;其二、若无钱财可通过武力过这北门峡谷;其三、加入我们。”男人手持一把鹰嘴巨镰,插入雪中,倚靠于巨镰之上。 “我选二!” ------------ 卷二 静物之主 46 北门拦路 那男人轻哼一声,“你选了最差的那条路。” “小子,算你倒霉了,我们老大可是天字榜第四的杀手。” “死在老大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不亏不亏。” …… 要塞之上围众人不断挑衅,欢呼。 生微微皱眉,心想这天字榜的杀手未免也太多了吧,我这是什么狗屎运,遇到的都是些强人。 生解开包裹着龙吟刀的皮革,亮刀之际,一声龙吟直入天际,天色顿变。 “这是龙吟刀?你是从何得来的?”男子面惊道,壁上观众人皆叹息。 男人似有怒火,挥动巨镰,竟引得阵阵寒风,“你若不说清这龙吟刀从何而来,今日你休想出谷。” 生眼冒寒光,“若你胜了我,我自当告知你龙吟刀的由来,相对的,若我胜了你,你需将杀人之凶交于我。” 男人龇牙一笑,“好大的口气,看招。” 鹰嘴巨镰迎面而来,生闭目间,嘴角微微上扬。 “找死!” 睁目间,鹰嘴巨镰已至眼前,鹰嘴尖环过后颈,手起镰落,巨镰断其头颅。 “这已经是多少个不知死活的了,连一招都走不了,还口出狂言。” “无趣,无趣。” “这第六杀手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 “闭嘴,还没结束呢。”小女孩目不转睛盯着生的尸体,一丝血都没流,地上的断首身躯逐渐化为寥寥云烟。 “老大,在后面。”小胖子憨憨道。 “龙吟游首!”挥刀间,一条红色巨龙张开血盆大口直扑而来,男人以巨镰撑开龙颚,随龙而起,冲向天际,直达云霄,众人惊愕,不知为何。 小女孩眉头紧蹙,“幻境?什么时候?” 生抬头仰望道:“天空风景可好?”他的心里恨不得大声欢呼,遮烟步给他的成就感已让他惊叹不已,如今又加上龙吟决的运用更让他满心自豪。 龙腾天际,随着一声龙啸于天际响起,一道红色波纹自龙首而散,与此相对的是另一道淡蓝色波纹,两股力量于天际交锋,震慑天空,竟止住了飘雪,拨开了云雾。 众人视线皆注视着天空,“喝!” 嘭的爆炸声震慑了整片天空,北门峡谷之下一时间频频震动,如同余震连连,云端之上的积雪散落而下。 天空中飘飘然落下一个身影,生抬头道:“是我胜了。” 男人哈哈一笑,“我看未必,你可听说过一招从天而降的功法。” 生身体半蹲,右手持刀,将龙吟刀置于左臂外侧,刀口向上,“那我就破了你这功法,双龙乘云!” 顿时刀身散发红光,两道红光盘旋而上,那是两条巨龙,二龙吟啸。 男人哈哈大笑,“不是这样就太无趣了。”接着他张开双臂以血肉之躯承受生全力一击,天空中以红光吞噬了一切,耀眼亮光照亮了整个北门峡谷。 生以手挡目,“没想到只是六境竟有如此威力,若是九境的话岂不是要捅破天。” 然下一秒,两道红光聚于一处,短瞬间消失于空中,未有爆炸,未有龙吟,凭空消失。 怎么回事儿?他做了什么? 只见小女孩悠悠然浮起,自眉心红点处蔓延黑色纹路,经眉周,下至脸颊、脖颈、四肢,那六角形的龟壳纹路几乎覆盖了整个身体,与此同时于她身体周遭形成透明的六角形护盾,那护盾不断扩大直到覆盖住整个北门峡谷。 众人满心期待,不仅未担心,反而欢呼雀跃,似乎久久等待着这一刻。 “大慈大悲反手印。”只见空中一声大吼, 自鹰嘴巨镰尖发出三道红光,那三道红光自发出便交汇于一点,形成更大更亮的一道光柱,光柱皲裂,一只兽爪破柱而出,紧接着便是响彻云霄的龙吟声。 “不妙,他把我的龙吟决汇聚成一条龙,若被击中的话,非死即残。” “你现在发现为时已晚,接受自身力量的愤怒吧。”男人挥动鹰嘴巨镰,飞龙疾驰而下。 轰隆!巨响带来的震动甚至影响了镰天桥这一侧的山林,百鸟惊飞,百兽逃窜。 有间客栈前听书众人被这声震动吸引,说书老头停顿,见鸟雀横飞,众人皆将目光聚集向远处。 “莫不是山中野兽争斗引来的频频震动。” “搞不好是两只哼唧兽发。春。交。配也说不上。” 众人发笑,听书会再次开始。 “话说这天字榜第四杀手镰,手持一把四尺七寸长鹰嘴巨镰,身怀绝技大慈大悲反手印……” “大慈大悲反手印?那是什么?我只听说过罗汉翻天印。” “这大慈大悲反手印乃是佛教的一门功法,能将任意功法转化无形,或增力返还……” “那岂不是无解。” “只要不被击中不就好了。” “你们都别说话,听老先生徐徐道来,老先生您接着讲。” 老头捋须道:“这位听友说的不错,若击不中自当无事,若击中了也并非无解,这江湖传闻苗疆有一蛊术,可令人长生不老,起死回生……” …… 小女孩逐渐散去身上的黑色龟纹,她嘴角流下一丝血痕,透明护盾亦出现了裂痕,不过好在其他人并无大碍。 男人裸露上半身,轻飘飘落在生旁边,生的身体被轰去大半,只留下个头颅与下体,胸口与腹部全然不觉,咳嗽让他血流不止。 男人蹲下身体。“若不是你释放如此强的龙吟决亦不会于此,你输了,龙吟决你从何而来?” 生咳血不止,瞳孔逐渐放大。 男人缓缓起身,淡淡道:“已经听不到了吗?” 众人齐声欢呼镰,镰,似在为胜利欢呼庆祝。 一声刀鸣,龙吟刀架在了男人的脖颈上,“是我胜了。” “什么时候?”男人惊愕,众人皆叹。 败了?这个不可一世从无败绩的男人败了?怎么可能? “你怎么会从那巨大爆炸中……” “遮烟步第七境云烟瞬身,最大距离……可达百丈。” 地上生的残骸逐渐化为云烟,飘然而散,“遮烟步第六境云烟换身,六境大成即便是残骸也可成。” 男人放下手中鹰嘴巨镰,转过身来,“好一招遮烟步。” “既然你输了,也请你履行承诺交出杀人之凶。” “我这北门之谷均是无恶不作的奸人,不过确没有你要寻的杀人之凶。” 生用力一握,刀在男人脖颈处抹出一道血口。 “老大。”小女孩欲上去,男人举手制止。 “你骗我。” “并不是我骗你,而是这四十余载北门峡谷从未有人通过。” “四十余载从未有人通过?怎么会……那那说书老人与其……” “根本就没有什么说书老人!” ------------ 卷二 静物之主 47 谷峰梅林 有间客栈上房。 翩翩少年气宇轩昂,他淡坐窗前,目视远方,眉宇间透露着一丝英气。 门外有人道:“少爷,一切已准备妥当。” 少年轻轻散开手中折扇,那扇上只写了一个“北”字,以圆弧圈之,苍劲而有力。 “出发。” 一声令下,有间客栈里外所有人一字排开整装待发,说书老头与孙女便在其中。 …… 北门峡谷。 “没什么说书老人?为何没有?” 男人收起鹰嘴巨镰扛于肩上,“不仅没什么说书先生,有间客栈也未曾所闻。” 这北门峡谷偏僻至此,未曾听言亦在情理之中。 男人瞥目而视,“你若想出这北门峡谷,无人会阻拦,至于其他的,无可奉告。” 男人一跃而起,浮空而踏,轻飘飘便上了洞穴要塞。 “你该感谢你这张脸,要不然,老大早已取了你的性命。”小女孩淡淡道。 我这张脸?莫不是…… 生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故意放大声音,“你说的可是宁国公主?” 说话间男人瞥目而视,眼中怒气冲冲。 “笨蛋,不要在这儿提那个名字,小心你的性命。”小女孩轻声道。 刹那间,要塞之上怒气汩汩,那道淡蓝色波纹更显浓郁,仿佛要撕开虚空一般,壁上众人面露惊慌,甚是害怕。 几秒时间,怒气变为杀气,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这怒火让生心中一颤,浓郁的杀气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那是纯粹的杀气,生深知只有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才会有如此杀气,即便是他这样在战场上摸打滚爬中度日的都没有这样的杀气。 “老二,送他出谷。”这声厉喝,要塞洞穴中又一人跳下,落脚轻盈,那人个头不高,皮肤黝黑,略微驼背。 “今日你走是不走,若不走,我必让你丧于谷中。” 生向天拱手后,转身走向镰天桥,这一下是敬他信守承诺。 “二哥,难道就这么放他走了?” “他走不出这北门峡谷。” 沉寂片刻的飘雪再临,在那朦胧的天空飘下一朵朵淡红花,夹杂在鹅毛大雪中,生伸手去接,一朵淡红花落于手中,娇艳芬芳,透着花香。 雪中带梅,梅花映雪。 生呆滞的望向天空,这梅雪相映的景色美不胜收,但却诡异非凡。 “老大,这谷峰上的梅林凋谢了。”自上而下,一声呼唤于谷中回荡。 “谷峰梅林?这是月影寒梅。”生凝视手中仅有的一朵月影梅花,他不知在哪儿见过这种梅花,脱口而出便识得它。 生遍目四野,鹅毛大雪依降,雪中夹杂着自空中飘落的红梅,形成了梅雪相映的奇观。 只是这谷内雪地上并无脚印,战斗痕迹荡然无存,好似不曾拥有。 “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还在雪地……”生仰望着断崖颓壁,要塞洞穴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点点红梅,这断崖上开遍了梅花。 “这月影梅花怎会突然凋落!”崖上传来一声女童音,那是先前说话的童女。 “在那。”生一跃而起,循声而去,以遮烟步踏足石壁,轻而易举上了这石壁,这石壁夹缝坚强的生长着一株株梅花,坚韧不拔。 距天二尺,壁峰之端有一横面,这横面之上那是遍野的梅林,生轻落横面之上,这石壁之上另有一番洞天。 梅林之下是青石断块铺铸的小路,这里虽于谷中但却少有积雪,“这是泥土?为何这断崖之上会有泥土?” 生以手捻之,不由惊叹好奇。 一根树枝从生的脸侧擦过,那树枝锋利无比,竟在生的脸上割出一道血痕,鲜血滴落。 “来者何人?你为何能解了这梅林幻境?”一女童双指捻枝,蓄势待发。 “你是那个女童!”说话间,一声清脆的断枝声传来,生向后挪了一步,轰的一声天降巨、物(为什么巨、物也是敏感词汇),圆滚滚的身形从天而降。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攀上这梅枝,这梅枝怎能经受得住你的体重。”女童顿没了先前的伶俐,直跺脚,气的小脸红扑扑的。 那圆滚滚的身形努力站起,一副憨傻痴笑的挠着后脑勺,“嘿,嘿,嘿,俺忘记了。” 这什么口音。 “这是哪儿?”生指着不远处的草屋问道。 “谷峰梅林。” “闭嘴。” “哦~这里只有你们二人?” “嗯。” “闭嘴!”女童攥握拳头。 男童委屈道:“可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不是坏人为何要以面纱遮脸?”女童对生本就没有好印象,能来这北门峡谷的人,要么是自北而来欲越境的法外之徒,要么是过镰天桥经北门峡谷欲出关的不法之徒,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并无恶意,若是因为这面纱,我去了便是。”生缓缓摘下面纱,露出面容。 女童看的发愣,惊愕之色变得柔和温情,眼角竟有一丝泪水流下,“奴婢,参加大人!” …… 皇宫内院。 高墙之内,禁军巡逻布防,较之前明显增加数倍,一行禁军以迅雷之势翻墙而入,并于高墙之下杀死巡逻禁军,将其尸体拖入隐蔽之处,以自身掩之,换之。 几经之下,这皇城之内,换之七八。 东宫。 “你说什么?老师于宣德大殿造反被诛,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太子失楞的坐于塌上,神色慌张。 “殿下,为今之计,确是该想好日后之路……” “休要多言,孤定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太子拂袖喝止。 殿下一双鬓半白,身形圆润的中年人乃是太子太傅,顾命大臣颇的门徒。 “殿下,这百官皆知颇大人是殿下的老师,恐有人会借此发挥,参殿下一本,若是如此,这诸君之位便易位他人,皆时长安街的那一位……” “放肆!”太子触额,思考良久缓缓道:“你再容孤斟酌思量一番。” “陛下,禁军首领求见。”门外传来一声长禀。 “禁军首领?太傅先退下。” 太傅拱手闻言躲于屏风后。 “宣!” 太子闭目养神,挥手令宫女捶肩按眉,享受至极,“所为何事?” 殿下无人应答,太子睁眼间殿下已尸横遍野,竟连一丝动静都不曾有。 殿中只一人,手持一剑,鲜血顺着连身流下,滴落。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器身沾血,看来阁下并非高手。”太子托腮道。 大人以剑尖正对太子,“殿下说的不错,我并非高手,这也并非利器,但是我与这钝器相融便是利器。”突然那人将剑架在脖子上,这一刻竟露出了生死释然的神情。 “这是何为?” “杀人诛心。”那人哈哈一笑,便引剑自刎。 与此同时宫内被俘之人皆引刀自刎或服毒自杀。 ------------ 卷二 静物之主 48 告老还乡 皇帝寝宫。 “关于北宁城刺杀一事,二位老师如何待?”皇帝与俸、禄二位顾命大臣盘膝而坐,案上两盘棋局,俸、禄二位大臣都执白子,皇帝执黑子,两盘棋局左右逢源,应对自如。 “老臣以为这北宁城刺杀一事实乃子虚乌有,恐是背后有人恶意挑拨皇家与北宁城的关系,若皇家与北宁城关系恶化,除去这北境的闸口,那北方蛮胡、须卜、让季即可逐鹿中原。”禄落子回道,禄之一子直击盘中雄踞之地,形成包围的盛况。 “俸老师有何高见?”皇帝再执一子。 俸紧攥一枚白子无从下手,“老臣乃一介武夫,不谙这朝堂谋略,但老臣深知此地无银的道理,若真是北宁城的人刺杀太子殿下,岂会将北宁城的守城令牌带在身上,这不正是告诉我等,刺杀之人就是北宁人吗?” 皇帝落子,“老师,这局又是朕胜了。” “老臣愧叹。”俸拱手道。 “北宁城固若金汤,多年来都是帝国之堡垒,北宁之地不可动,北镇侯忠心可鉴,老臣恳请陛下撤回这赐婚的旨意。” 皇帝黑子将落,又置于盘上,抬头间看了眼禄,只迟缓一刻便落子,“老师所言为何?” “先帝为固北定京,曾将宁国公主囚于宫中,此法已招致北镇侯不满,若陛下效仿此法,则北宁城必破。”禄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一招一式都是杀招毕露,直逼死境。 皇帝面无表情,目光也皆盯于盘上, “难不成老师已知晓了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乃是明君,天下之大成者,陛下明言臣之幸,只是老臣所知之事与陛下明言无出其右。” 皇帝执这最后一子,“老师这招空城计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学生受益匪浅。” 禄拱手相让,“陛下,是臣输了。” 皇帝拂袖而起,“老师可知朕奕棋为何只执黑子?……” “臣等羞愧,不明圣意。” “豆蔻之年,朕执黑子从未胜过,弱冠之年,朕执黑子从未败过,然前几日朕却败了,败给了一个无名小卒,对弈不过十余招朕便败的一塌糊涂,莫不是朕老了?” “老臣惶恐,陛下正值壮年,怎会老态?”皇帝走至一笼前,逗得笼中金丝雀叽叽喳喳唤个不停,皇帝打开鸟笼,将金丝雀握于掌中,抚摸之,走至殿前,放飞而去。 “老臣,谢陛下恩典!”顾命大臣禄下跪拱手道,俸紧随其后。 “世人皆说这北宁城繁华似锦,不知与这京城相比,又是何种繁华?”皇帝望着金丝雀飞去的方向发呆。 “京城之繁,北宁之华,皆是陛下之繁华,帝国之繁华,此乃陛下之功德,万民之福报。”禄再次拱手。 皇帝挥挥手,“赐俸、禄二位大人御辇出宫,准其奏,告老还乡。” “谢陛下隆恩。” 须臾之后。 皇帝贴身太监道:“陛下,为何俸、禄二位大人要奏请陛下告老还乡?” 皇帝颔首低眉,眼含泪水,目送二位大人,许久后才道:“老师之言恭卑谦逊,已少了平日里的义正言辞,若不是已有离去之心,断不会如此。” “拟旨,取消太子的赐婚。” “陛下,这金口玉言……” “还不快去。” 皇帝抬头仰望着天空,“父皇,当年你为何要赐婚于宁国公主?难道只是因为颇的那番说辞吗?” …… “大人?你为何唤我为大人?” “奴婢二人已在这北门峡谷恭候大人多年,只为与大人今日之相逢……” 白雪纷飞,北风呼啸,一人影伫立于雪中,一动不动,大雪将其掩盖,没过腹部,那人目光呆滞无神,红眼乌鸦于其周身盘旋。 这里是地狱的尽头,有不回谷之称的北门峡谷。 那皑皑白雪之上伫立着一堆堆小型雪堆,红眼乌鸦落在雪堆上啄食,自雪堆中拖扯出不知何物的红色物体,在白雪之上留下红色印记,渗透白雪,染成了暗红色。 “在这北门峡谷,无人能逃过红眼乌鸦的诅咒。”洞穴要塞之上,那个男人俯视而下,白纱遮面之人周围数只红眼乌鸦驻足观望。 而那一堆堆小型雪堆正是一具具被这红眼乌鸦啄食的残骸,任何尸体在红眼乌鸦的红喙下如卵击石,它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啄开头骨,吸食脑髓,这便是红眼乌鸦。 一只红眼乌鸦已落至头顶,其余几只纷纷靠近,只见轻啄几下,鲜血顿时喷、泄而出,浸湿了面纱,那面纱逐渐褪去,露出面目,他是生,血肉模糊的生。 …… “您不记得我了吗?大人,我是玲,这名字还是您给取的,您说过一道鹊桥横渺渺,千声玉佩过玲玲。”女童话音刚落,男童憨傻欲言,“我叫珑,也是大人您给取的,您说过……您说过……” 女童令其跪下,按首触地道:“珑珑金锁甲,稍稍城乌绝。” 生自口中复述之,这两句诗他确为耳熟,但却想不起丝毫。 生突觉头痛欲裂,身体一软便瘫倒在地。 “快,快给大人拿汤药来,大人头疾又犯了。” …… “自今日起,你二人便跟着我,你们可有姓名?……没有?嗯……一道鹊桥横渺渺,千声玉佩过玲玲,唤你为玲可好?” “谢大人赐名。” “珑珑金锁甲,稍稍城乌绝,唤你为珑可好?” “姐姐,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 …… “自今日起,你二人不得唤我为大人,唤我静便是!” “是,静大人!” “是静!不是大人。” “是,静。” …… “邻宫的小丫鬟是不是又欺负你们了,我找她们理论去。” “奴婢不打紧,您贵为公主,岂能为奴婢的事情得罪那些恃宠而骄的丫鬟,她们若再在各宫娘娘耳边说您的坏话,罚您抄录四书五经,便是奴婢的不是了。” …… “珑,珑……” “玲,珑怎么了?御膳房的小太监说珑偷吃陛下的御膳,被他们……被他们活活打死了,珑虽嘴馋,但他一向守规矩,他不可能去偷食陛下的御膳,还请大人为珑申冤哪。” “这高墙之内,我这个异乡人又有何法?” …… “启禀公主殿下,玲那小妮子偷盗宫中财物欲潜逃出宫,经御花园时不慎落水而亡,今儿早上才被禁军打捞上来。”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 ------------ 卷二 静物之主 49 不死传说 心如刀绞,泪如雨下,那一点点疼痛感密集而来,似万虫噬骨,如沐剑雨,一下下直击每一寸肌肤,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随着一声长嘶吼,峡谷中红眼乌鸦如惊弓之鸟,腾飞而起,有的嘴里还叼着红色血块。 洞穴要塞之上,习惯了无视这任人宰割的视觉之旅的那些人,如今却因为好奇做了壁上观者。 “怎么回事?那人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怎还会发出嘶吼?”驼背男子是这北门峡谷的二把手,如此场景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那嘶吼声一直持续,回荡在峡谷中,红眼乌鸦受到惊吓,叫声更显悲凉,它们盘旋于上空不敢靠近,突然间它松开口中含食的肉块,那肉块落雪竟扑腾两下,似有生命。 男人微微皱眉,出于好奇,他一跃而下,虽身材魁梧但落脚却是轻盈,只在雪上留下浅显的一排脚印。 他逐渐靠近肉块,那肉块时不时的还在跳动,红眼乌鸦扑腾而过,衔食之,丝毫不畏惧男人,甚至有几只时不时的自他头顶飞过,似有挑衅。 男人无视这一切,慢慢靠近男子,山谷中除了红眼乌鸦的叫声,只有男人的踩雪声儿。 嘶吼声戛然而止,红眼乌鸦再次驻足在旁,寒风凛冽,吹的峡谷中飞雪四起,那裹面面纱如此便被吹起,猎猎作响,露出了那仅有的半个头颅。 即便如此,那鲜血淋漓的半个头颅仍旧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每一下跳动都夹杂着鲜血喷溅。 一时间红眼乌鸦瞳孔顿缩,它们皆盯着此幕。 男人神情紧绷,这一幕在极大程度上刺激到了他,如此情景断不是普通人能之。 洞穴要塞之上突有人喊道:“快闭上眼,莫要中了红眼的幻境。” 红眼乌鸦眼神浑浊,深不见底,那血红色的浑浊体内似有一缕黑气,黑气在无意间能扰乱人的心性,让人沉迷其中,它们正是利用这来捕食过往行人,这便是红眼乌鸦的可怕之处。 “我们于谷中生存十余载,对这红眼幻境早已了若指掌,怎会再中此等幻境?”驼背男子以大拇指指甲触食指即破,顿生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疼痛感依在,老大,这不一定是幻境,我们要加倍小心。” “老大,此乃妖邪之物,必不能于谷中留存。” 男人多年的战场经验使他嗅觉灵敏过人,眼前这个人周遭充满了无限的戾气,浓度之厚,范围之大,令男人不由自主的便后退了几步。 骤然间,谷内乌鸦扑腾着翅膀哑哑的叫个不停,羽立翅展,似有痛苦。 伴随着一声嘭的巨响,响声如同闷雷在山谷回荡,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场世纪大变,一只红眼乌鸦竟活生生自爆了,这是为何? 红眼乌鸦是这北门峡谷的主人,自打有记载以来它们就与北门峡谷共存,连人类都是它们狩猎的目标,这样一个处于顶端的存在就这样活生生自爆了?怪,着实怪异。 男人已从眉头微皱变成紧锁,想当初他来到这北门峡谷之际,便是吃了这红眼乌鸦的大亏,差点儿命丧于此。 洞穴要塞之上的众人皆叹之,他们每一个登谷之人都曾受到红眼乌鸦的馈赠,那些缺胳膊少眼的,都是活生生的印记。 嘭又是一声闷响,红眼乌鸦再次自爆,黑血掺杂着肉块飞射而出,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鲜明的印记。 男人将实现移到那个只剩半个头颅的人身上,“那是什么?” 只见那鲜红色血液中似乎有某些不知名的东西在蠕动,一点一滴的靠近伤口,几乎在一瞬之间伤口开始缓慢愈合,一点点,直到那缺失的半个头颅完全补了回来。 谷内有地位的几人同时跳下,他们一字排开站在男人身后,“老大,这是妖邪之物,我看还是废了他。” 男人出手阻止,“他这身体已被红眼乌鸦啄食的支离破碎,即便如此依旧不死,你看那些肉糜。” 众人向着男人手指的方向,只见雪地上的肉糜开始蠕动,细小的红色小颗粒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长印,它们正向那个活着的身体靠拢,复原。 “恐怕红眼乌鸦的自爆也与他有关。” 说话间,众人又将视线转移到红眼乌鸦的身上,只见那黑色浓血中,蠕动着相似的小颗粒,不同的是它们不是红色而是黑色,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道黑印,那黑色逐渐褪去,直到露出红色。 如此匪夷所思的情景莫说传闻,即便是亲眼所见也如黄粱一梦,太不真实。 “这是苗疆的巫蛊之术!”人群中有人言道。 “老八,怎么又是你们的苗疆巫术。” “情况不明,巫术先行。” 一人自后走到人前,那是个一身苗疆打扮的驼背老头,他步履阑珊,眼含泪水。 他拔出匕首以刀尖挑之,将那红色小颗粒置于刀尖之上,接着他又向旁人取了把匕首,两匕首合一,同时发力欲破其,然下一秒,刀尖破裂,那红色小颗粒完好无损,活蹦乱跳的跃下刀尖,直奔那残骸而去。 “自打记事起,苗疆就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传说苗疆蛊术中有一种不死虫,入蛊者,即便是被大卸八块也能完好无损的复原。” “那这不死虫可还存在,若是我能有幸得之,然后用于咱们镰天组,那战场上我们便可一家独大,即便是栾澂也不敢与之对抗。” 苗疆老头扼腕叹息,摇头道:“这样的不死虫只流传在传说中,而在这苗疆传说中只一人寻得此虫,苗疆圣主黑石老人,只是在得此不死虫以后黑石老人便销声匿迹,后来也正是因为不死虫的传说,苗疆人成为了众矢之的,众多寻求长生不老术的人想方设法的想从苗疆人口中套取有关不死虫的情报,然而,他们哪里知道不死虫的传说就连苗疆人自己都不知道。” 苗疆老头的话令众人叹息,他们深知苗疆老头沦落至此的遭遇,但却不知苗疆不死虫的传说,在历史的长河中,苗疆不死虫在历代交替中沉没,而苗疆人却成为了传说的牺牲品。 苗疆老头跪拜于前,“老大,自入镰天组以来我从无所求,这一次我想请求你将这个人交给我处置。” 男人走至苗疆老头身旁,轻言道:“你知道我要什么?你知道镰天组需要什么?别让我失望。” ------------ 卷二 静物之主 50 天下之势 京城某客栈。 宁端坐窗前,举杯饮茶,抿上一口,神仪自然,闭目享之,房内茶香四溢,窗外小贩叫嚷,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繁华似锦,热闹非凡的长安街,不出几日,恐怕便没了生气。” 杀目光如炬,“静,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宁端起茶盏轻摇,“你可知这战场拾荒者的由来?” “有战必有拾荒者。” 宁起身立于窗前,“若无战,百姓是否可安居乐业?” “那是自然。”杀淡淡道。 宁以手指向这热闹的长安街,街心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引的行人神色慌张,避之不及,掀摊撞人更是稀疏平常之事。 “生在这安居乐业的帝国京城,马车撞人时有发生,帝国初年只有几起,时至今日已年过数十起,着实讽刺。” “六司衙门每年有数百起无头悬案,数百起冤案,建国至今不过数十余载,便累积了近万起案子,你可知这是为何?” 杀沉默不语。 “宫中每四年着吏部从民间征集数千宫女太监,然每年无故失踪者却达数百,且年年上涨,你可知这又是为何?” 宁仰头饮下茶盏中这最后一口茶水,“若想国无战、司无案、民有衣、食无忧,便要止战、罢权、重农。根除持权傲势的皇亲贵胄,肃清富甲一方的商贾富绅,抓捕欺凌罢。市的泼皮无赖,吞并实力孱弱的边境小国;大兴文武兼并的治国之道、减轻赋税劳役的体民之情、加强兵器管控的利民之举、提倡节俭有度的美德之行,增设武学衙门的锻体之能,若是如此定能兴国安邦,安居乐业,在这普天之下,能做到此等唯我一人矣。” 杀面无表情,似在揣摩宁口中的话语。 宁转身将茶盏置于杀桌前,“仅你一人之力确可杀敌灭国,然欲想破这千年动荡不堪的战争之局,堪比登天之难,若你我联手,文武兼备,必能平荡这动。乱之国,予以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岂不美哉。” 杀缓缓起身,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口中的宏图大业,逐鹿天下,比任何一男子都要宏远,可这染指天下的激情再也点燃不了杀心中的火焰,它如一潭死水,浑浊而沉寂,掀不起一丝涟漪。 “这天下之景吾已阅之七八,吾乃一介武夫,只懂舞刀弄枪,不敢论国事与苍生,还请郡主……” 宁淡淡道:“她进了北门峡谷!” “什么?你竟然让她去了北门峡谷!”杀拍案而起,定定然又道:“不会的,她一直想去的是北宁城,即便是北上她也会从北宁城出!” 宁流露出一脸的胜券在握,自信满满的神情,她举盏观之,“你看这茶盏之上的客栈行人,神态怡然,说笑有间,若天下如此,百姓不再受扰,人人得以安居乐业,如此盛景,万民之幸,天下之幸。” 杀怒目而视,“你做了什么?” 宁莞尔一笑,“我只是安排了一出戏,一出说书人的好戏。” 转瞬间蛇腹剑已圈住宁的脖颈,逐渐锁紧,剑锋在其颈部割伤一道小口,与此同时,宁的贴身老妪持刀而上,自门外锦衣公子若带头冲进,其后还跟着四个护卫。 “不自量力。” “住手!” 说话间杀已放出杀气,刹那间便将离他最近的老妪震慑过窗,落下楼去,离的最远的护卫也被震出十多米远,撞破二楼护栏落了下去,其次的锦衣公子若实力最为高深,但即便如此也后退了几米。 “你我他三人共系一命,同生共死,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我们何不联手?” 杀神色稍稳,收回蛇腹剑。 宁接着道:“如今的她虽神识未醒,但你我都清楚,她才是这世上最该反对帝国统治之人,若她醒来,定会与我联手整治这世道的不堪,皆时烽烟,四境交战。” 杀斟一盏茶,于鼻前轻嗅,茶香四溢,淡香扑鼻,轻轻抿上一口,味苦,杀微皱眉,似有不喜,“你不过是一介谋士罢了,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杀说的却是真心话,先不论宁武学到达何种境界,即便是达了黄境又有何惧? 宁哈哈大笑,这个笑容并不是嘲笑杀的无知,而是她清楚的知晓杀的实力。 “一介谋士,好一个一介谋士,你可知古往今来有多少天子将帅,诸侯武将得一谋士便得了天下。” 杀随手扔出一茶盏,直击锦衣公子若,那茶盏飘飘然,移动迟缓,太过平常,好奇伸手便能轻而易举接住,然当若伸手去接,却有一股无名之力将其震开,震碎的茶盏刺入手掌,血流不止,若惊愕不已,此等实力早已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杀起身道:“那是因为古往今来,除了吾无人能达天境巅峰。” 天境二字一出,房内顿时鸦雀无声,他们终于知晓宁为何让他们住手,宁不是怕他们伤了他,而是怕被杀秒杀。 当然天境的修为同时也震慑住了宁,宁一直以为杀的实力最多不过玄境。 天境,古往今来,强者数不胜数,然有史考究,达天境者仅一人。 宁面露惊色,久违平复,她楞坐窗前,时不时的看眼杀,眼神充满了惧色,似有在说,失策失策。 “近些年北境蛮胡、须卜、让季,东海九洲、扶桑、天渚,南岭峡霁、谟郃、邾岅,西漠芩佢、阊壆、闽西、漠狼,每一个都虎视眈眈欲分食帝国领土,若让他们联手一起分食帝国,你觉得帝国将会面临何等命运?”宁言出,杀怒视之。 “他们若是敢侵犯帝国国土,吾定让其后悔踏入帝国土地。” 窗外忽起阵风,窗响帘动,宁转身背对,长发飘飘,随风而动,她振臂高呼,“若让这十三国同时行动,你一人又该如何从其手中护得周全?” 杀惊诧,若是旁人说出这话或许有水分存在,但这可是宁,那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宁。 杀眼露忧伤,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柔情,他欲言又止,他知晓他不管说什么,他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宁断不会听他的。 “怎么?从前那个杀人如麻,欲以武治国的天字第一杀手怎会有如此柔情的眼神,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杀!” 是啊,自己怎么变成如此这般懦弱多情。 “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静,叫静怎么样?” 生的这句话突然回荡在杀的脑海中,杀发疯似的哈哈大笑,他重新斟了盏茶,淡淡然道:“静,你可知她为何要将吾取名为静?……” 杀又斟一杯,递一盏给宁。 阵风忽止。 “那是因为在她的记忆里,静是她最难忘的记忆,一饭之恩,永生难忘。”杀双手托杯敬之后,一饮而尽。 “从此你吾,道不同不相为谋。”杀摔门而出。 宁望着窗外的景出了神,那一行热泪夺眶而出,“天……下雨了。” ------------ 卷二 静物之主 51 巫蛊之术 北门峡谷。 鹅毛大雪,纷飞飘然,北风呼啸,于谷间疾驰而过形成呼呼风流,时不时的发出声响。 红眼乌鸦立在谷间,蚕食爆炸后的同伴尸体肉糜,雪地之上只留下那一摊摊黑血和那一颗颗红玛瑙似的红眼珠,晶莹剔透,透着寒光。 雪落在黑血之上,顿时便被染了颜色,即便没了周遭的尸体,也无法没尽那黑血。 谷间传来那一声声乌鸦悲凉的叫声,凄凉无比,与这呼呼风声一唱一和,更显悲凉,那一双双红眼在月夜下显得格外耀眼,充满血色。 断崖正中,半腰之上有个最大的洞口,洞内火光四溅,俨如白昼。除此之外都是密密麻麻分布的小洞口,杂乱无章的分布在此洞口四周,只有少些闪着微光,其他则漆黑一片。 最大的要塞洞穴,上百号人挤在四通八达的主洞穴内载歌载舞,围着火堆,拥着美女,饮着美酒,好不快活。 一声声凄惨叫声时不时的传来,淹没在歌舞声中,众人继续享受着眼前的这一切。 最里的宝座上,那个男人躺在白兽袍上,怀中拥着的女人是最妩媚,最美艳动人的,她双手拂过男人赤裸的胸膛,将一颗水晶葡萄塞入口中,然后嘴对嘴的喂给男人。 “老大,这北方止战已有些时日,若再这样下去,兄弟们可就没饭吃,没酒喝了。” “看你那肥头大耳的样子,再穷也没见你小子饿过肚子,我看哪,是你想女人了吧。” “女人?女人给他用的上吗?就他那个体型,有哪个活过当晚的,不是被压死,就是被憋死了。” 一阵哄堂大笑,那胖子憋红个脸实在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他们说的可都是事实。 “奇怪,这老三前去京城送信算算时日也该回来了,怎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男人闭目轻言道:“不急,老三轻功了得,即便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也能轻而易举的脱身。” 自旁洞慌慌张张跑进一个男子,他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报~老大,那小子开口了,他说,他说……” 驼背男子一脚踹在他身上,“他娘的,你知道老子最恨吞吞吐吐,怎么像个女人一样(信我,这不是开车狗头)。” 倒地男子慌张爬起,“那小子说,颇大人,颇大人……” 驼背男子狠瞪一眼,跪地男子顿时慌了神,“他说颇大人于宣德大殿谋反,当场被杀,廉氏一族残遭株连,尽数被诛。” “什么!”男人起身后直奔囚牢,众人呼唤老大,紧随其后。 昏暗的囚牢位于洞穴要塞的最里面,此处狭小黑暗,光线最暗,即便是白昼这里也是伸手不见五指,原因很简单,在这北门峡谷囚牢是基本用不上的,所以无需很大,有就行。 直对着门的是十字刑架,生双手被缚,双脚悬空被绑于此。 “老八,他说的可属实。” “老大,我用了真言蛊,确是实情。” “我要他一五一十的将全部经过详细叙述,一字不落。” 苗疆老头催动蛊术,嘴里絮絮叨叨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与此同时生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的抽搐,由四肢到身体,由身体到头颅,在他皮肤深处鼓起一个个小疙瘩,那疙瘩在身体表面蠕动,一点点的开始向上汇集,经过胸口,脖颈,到达脸颊,直到消失在皮肤表面。 随后生开始张嘴说话,声音僵直无力,带着咯咯咯的声响,煞是渗人。 苗疆老头问一句,他答一句,不问则不答,而首当其冲的问题便是宣德大殿的全经过,静心听之,言毕,众人不敢言,老大镰怒不可遏,青筋暴涨。 突然间,镰掐住生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不费吹灰之力便扭断了脖子,紧接着下一秒,垂下耷拉的头颅再次直立起来,那断颈恢复如初。 镰挥拳打穿了洞壁,“老八,想办法把他身上的不死虫给我弄出来,我要让这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颇于朝堂属主战派,自先帝在位之时便一直如此,从未改变,也正是因为他的战略主张,帝国才有了如今幅员辽阔的领土,论功劳,颇应首当其冲。 但功劳归功劳,连年征战却让百姓苦不堪言,民声怨起,这也是为何帝国初期会有揭竿而起的农民起义,人们厌恶了战争,可即便如此,战争还是长达了几十年。 颇是主战派的领袖,也是战场拾荒者团最喜欢的人,他的主战主张为拾荒者团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财富,他是拾荒者团的衣食父母,如今颇陨落,主战派领袖一死,便可能成了主和派的天下,若是主和,那拾荒者团该如何生存,镰又岂能不怒? 镰捏碎手中酒盏,恶狠狠的摔在地上,鲜血淋漓的指着生道:“何时?何时才能将不死虫从他身上分离出来。” 苗疆老头微微弯腰道:“老大,这不死虫在他身体里至少待了四十余载,如今已遍及他的五脏六腑,与他融为一体,是否能将其分离,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听言之,镰更是怒不可遏,可他也无解决之法,只能默默攥拳,哼的一声便离开了。 苗疆老头以手拂过生的面颊,“若是能将这不死虫分离出来,我便可掌握这古老的巫蛊之术不死蛊,苗疆亦可再生。” 说话间,生的皮肤开始剧烈蠕动,皮肤里的东西止不住的欲穿过皮肤,一点点的撞击皮肤,形成了那一个个高低起伏的峰尖。 苗疆老头惊愕的后退几步,“怎会如此?” 嘭的一声皮肤炸裂,那一条条肉眼可见的粉红色肉嘟嘟的肉。虫喷射而出,那肉。虫于地上痛苦挣扎,发出一种尖锐刺耳的声响,片刻功夫便爆体而亡,自肉。虫体内爬出无数的红色小颗粒,一点点又重新汇集到生的身体里,抬头间,伤口已恢复如初。 “他体内的不死虫在保护他!” 紧接着,苗疆老头取出身上的各种瓶瓶罐罐,不过烟壶般大小,五颜六色,奇形怪状。 苗疆老头身体一沉,摆出一种奇怪的姿势,口中念叨着咒语,身体开始跳动奇怪的舞蹈,他围着地上那些十多个瓶瓶罐罐,每念一段咒语后,他会以手指向其中一罐,其后接着念,接着舞,再念再舞,直到十几次以后,在他最后一次指向瓶罐之时,嘭的一声,那一个个瓶罐同时开了口。 自瓶罐内散发出一缕缕浓郁带色的气体,有黑、有白、有红、有绿,十多种颜色,那一缕缕气体犹如活体,径直的向生飘去,自其鼻息齐入,入鼻息间,身体发黑,发白,发红,发绿,十几色间相互徘徊,变化无常,每次变化都伴随着剧痛,撕心裂肺,万虫蚀骨,生不如死。 苗疆老头绕着生继续念叨着咒语,那一缕缕有色气体入体后便向着生的五脏六腑渗透,自鼻息而下,侵蚀他的每一寸皮肤。 生痛苦挣扎连带着十字刑架晃动不已,双手被磨破了皮,磨出了血,苗疆老头见状又以绳索束缚他的身体与双脚,震动这才小了下来。 “噬虫蛊,替身蛊,石头蛊,金蚕蛊,疳蛊,泥鳅蛊,篾片蛊,肿蛊,癫蛊,蛇蛊,中害蛊,落头蛊,这十二种蛊毒不管是哪一种都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十二蛊虫齐下,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这不死虫蛊。” 苗疆有言,一身不能下二蛊,此乃大忌。 为何会有此种规定?这与苗疆的蛊虫培育之法密不可分。 苗疆每一蛊虫都是由苗疆部族分开培育,他们为求最毒最厉害的蛊虫,往往会将成百上千甚至上万的同一类雄性蛊虫放于同一器皿中,让其发生搏斗,时间不等,少则数月有余,多则三年五载。 在此期间,唯一存活下来的蛊虫为了能够继续生存便会吞噬已死去的同伴尸体,久而久之,所有的毒素都会被这一只存活下来的蛊虫吸收,直到成蛊,剧毒无比,这些便是所谓的“蛊王”。 每种蛊虫的蛊王都剧毒无比,嗜杀成性,它们一旦相遇便会拼出个你死我活,不到最后一刻决不罢休。 若将两种蛊王置于器皿之中,它们第一时间便会释放出所有的毒素,誓要置对方于死地,激烈之时器皿瓦罐都会发出频频震动,何况是人体之内。 若二蛊王于人体相遇,先不论这毒素中蛊之人能不能扛过,光是这激烈搏斗人体便承受不住,最终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而如今生的体内却同时中了十二种蛊,意味着便是十二种蛊王对峙,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十三种,如此情景,恐怕连苗疆历史上都极为罕见。 有人会好奇了,十三蛊王厮杀的目的何在?难不成杀死了不死蛊便能将其清出?非也。 苗疆历史上曾发生过五蛊同在的盛况,为了研制更强的蛊虫,有人将五种蛊虫同时放置于器皿之中,然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五蛊并没有厮杀成性,而是出现了其中四蛊围攻其中一蛊的情况,最终以那四蛊虫却被一蛊反杀结束,这便是苗疆所说的“强蛊效应”,众蛊存在,最强的一蛊会遭到其他蛊虫的围剿。 苗疆老头神情略显兴奋,有不死蛊的加持,他才敢如此大胆,十二对一,若不死蛊败它便会逃离人体,只要将其捕获,这不死蛊便唾手可得。 苗疆老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生,他期待着如他所愿的那一幕出现,然在生痛苦挣扎片刻后便没了动静。 “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十二蛊王败了?不对,若十二蛊王败了,身体怎么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如此诡谲之事,苗疆老头还是第一次遇到。 须臾之间,生恢复了正常,不仅如此皮肤白皙,变得更有光泽,脸泛红晕,与之前判若两人。 骤然间,苗疆老头周遭瓶罐开始震动,挂在身上那些未开口的瓶罐出现了躁动。 “难道说十二蛊王向这不死蛊俯首称臣了!!!” ------------ 卷二 静物之主 52 万蛊之王 “不可能,绝不可能,怎会有不战而败的蛊王呢。” 不战而俯首称臣,十三蛊共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在苗疆的历史上都属于闻所未闻,不死蛊到底是何种蛊王,竟能做到如此! 与此同时,苗疆老头身上的蛊瓶仍旧震颤不已,连接蛊瓶的缚蛊链发出刺耳的铃铛声,缚蛊链频频连动,蛊瓶封口塞欲突破瓶颈,他努力压制着腰间那六个蛊瓶,右手做剑指样,嘴里絮絮叨叨念个没完,可那蛊瓶震动的速度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遭了,若放这六个蛊虫出来,恐怕这北门峡谷的所有人都要遭殃了。” 苗疆老头取下那六个蛊瓶置于地上,中间一瓶,其他五瓶围在四周,缚蛊链铺在地上形成一个类五角星状,咬破一指于缚蛊链画下奇怪的血图纹,缚蛊链满纹,又在这六个蛊瓶周遭设置新的血图纹,而后盘膝而坐,以大拇指捏紧被咬的那一指,鲜血顺着大拇指流下,经手腕流向手臂,所经之处浮现一种诡异的黑色符文,那符文自手背开始一直延伸至整个手臂。 黑色符文乍现,血液竟变成了黑色,苗疆老头双指并拢,沾黑血画之,一线上自“金鸡啄印堂”(可百度)过眉心,下达鼻息,二线自唇颊沟至美人沟,三线、四线分别自嘴角向下,形成一个“八”字形,五线、六线自外眼角至耳屏,而脸颊之上则是指甲所画的细小纹路,最终成型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可言喻。 最后他分别在每一个蛊瓶之上都滴了一滴黑血,黑血顺着蛊瓶塞流至瓶身,这才止住了震颤的蛊瓶。 苗疆老头气喘吁吁,微微松了口气,额头惊出豆粒般大小的汗珠。 然下一秒停颤的蛊瓶再次起了震动,缚蛊链的震颤相较之前更显激烈,上面的血红骷髅嘴含铃铛,震颤间骷髅竟张嘴松开了铃铛。 “遭了!” 话音刚落,五个蛊瓶几乎在同一时间应声破碎,五缕黑气同时释放出来,五缕黑气分作五股力量,从生的口、耳、鼻钻入。 这五蛊蛊王乃是苗疆秘术中的禁术,是轻易不得使用的巫蛊之术,稍有不慎,反噬施术者也属常事,所以苗疆早就严令禁止了。 “钻心蛊专攻心防,蛊人心智,中蛊者轻则痴傻呆滞,重则自残自虐;尸蛊吃人噬骨,食人血肉,中蛊者轻则断肢少腿,重则仅余皮囊;菜头蛊产卵筑巢,以人养蛊,中蛊者轻则半身不遂,重则尸骨无存;匲疡蛊生疮化脓,奇痒难耐,中蛊者轻则破皮红疹,重则化为脓血……” 不管是哪一蛊单独都能让人死千次万次,如今这又加了五蛊,已是十八蛊,十八蛊并存一体,细思极恐。 苗疆老头面色发白,如此下去局势究竟会如何他已然不知,只是有一点他可以断定,若不死蛊能扛得住这五蛊的攻击,令五蛊俯首称臣,那眼前的少年将会变成这世上最可怕的存在,百毒不侵,万物莫近。 苗疆老头看着仅剩的那一蛊瓶,稍稍定了定神儿,“幸好这摄魂蛊还在要不然……” 嘭,原先还安稳的摄魂蛊蛊瓶突然爆开,一股血雾炸散开来,那血雾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顿时充斥着整个山洞。 苗疆老头慌忙取下身上的手摇铃,只是当他接触手摇铃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僵住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他,令他动弹不得。 穿过重重血雾一只血红色多足虫,身体透亮,正拱起身体观着他,此虫有头有耳,有眼有鼻,顶着一张人脸,却是说不出的诡异与可怕,尤其是那两双红眼,深邃浑浊,让人移不开视线。 两双红眼,一双于鼻梁上方,中规中矩,一双则于额头两端,红眼旁是两对红色触角,时不时的震动,发出类似于咦咦咦的声音,仔细听来那声音中似乎有孩童的哭泣声,又似少女的欢笑声,又似多种声音组成的天然歌声,错综复杂,充满魔力。 此声一出,苗疆老头脑袋一沉,眼神恍惚,四肢无力,扑通倒地,手摇铃落了地,发出的响声惊扰了摄魂蛊王,也惊醒了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摄魂蛊王抽动身体,两侧多足抓地一跃而起,石面上竟抓出了一个身形,苗疆老头侧身一斜,抓起手摇铃,以血御铃,铃声起,摄魂蛊王才稍显安静。 它躬身如蛇般伸出寸长分叉的毒舌,毒舌上红色粘液滴落石面,顿时腐蚀出碗口大的深洞。 随着手摇铃有节奏的摆动,摄魂蛊王逐渐放下身体,额头上那双红眼紧闭,直到安稳的蜷曲成团,不再动弹。 苗疆老头长吁一叹,“果然老祖宗留下来的都是要命的东西,真不知当年离开时带着它是对还是错?” 苗疆老头看了眼十字刑架上的生,五蛊入体后他连一丝动静都没有,恐怕已经被降服了,既是如此,那又该如何? 与不死蛊不同,若想动他,势必要将这十七蛊祛除,这十七蛊乃是剧毒之蛊,不除之,莫说动他,连近身都近不了。 苗疆老头取下一蛊瓶,小心翼翼的接近摄魂蛊,与此同时手摇铃仍不停摇响,铃声绵柔,似有一种催眠之力。 距摄魂蛊不足半丈,他缓缓蹲下身体,猛然间,摄魂蛊尾部抬起,露出另一张人脸,须臾之间那张脸与苗疆老头不过二寸距离,下一秒,苗疆老头便动弹不得,摄魂蛊张开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一根长舌而出,于苗疆老头鼻息间震动,接着自他脸部飘出一股白色雾气状物体,他的脸随即抽搐,皮肤干枯皱巴。 手摇铃响,一副干枯的尸体倒地而碎,顷刻间便化为粉末,这前后不过须臾时间,它的身体似乎大了一倍之多,颜色也更显鲜艳。 摄魂蛊身形如蛇,光滑闪亮,却是多足生物,一头一尾拥有两张人脸,红眼可迷惑心智,血口可摄人魂魄。 摄魂蛊蠕动身体靠近生,仅百足触地声便透着诡异,奇响无比。 它立着身体站在生前,再次伸出那长舌,不过这次却并未摄魂,它似乎在打量着生,长舌与面颊擦过,几经辗转,然抽回长舌,向洞外爬去。 主洞穴内仍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众人欢愉,叫声连连。 “老大,颇大人已死,如今是主和派的天下,北方若无战事,我们镰天组的弟兄日后该如何生存?” 侍女斟酒以口喂之,镰先前的怒火已然消去,“老二,你可听说过西漠大食。” “西漠大食?那个被第一杀手灭国的大食?” “正是。” “这大食与北战又有何关联?”驼背男子摸不清头脑。 镰举杯饮一口酒,搂着侍女的纤腰喂酒,“你可知大食曾名噪一时的先头部队大食军?” “那不是传说中的军队吗?” “并非传说。” 大食军,大食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先头部队,传说其军队人员不怕死,不怕痛,且嗜杀成性,手段狠毒,毫无人性。 不怕死和不怕痛的传闻来自其他国家的士兵之口,不止一次,有士兵言,他们见到大食军被断腿去颅仍活蹦乱跳,传闻诡异,不足为信,但一次次被不同国家的士兵提及,不免令人心生怀疑与忌惮,这也为大食军的神秘蒙上了一层面纱。 大食军作战勇猛,人人都能以一挡百的传闻来自于边境,但作为骁勇善战,有帝国铁骑之称的帝国军则不屑于此等谣言。 先帝时期,精锐的帝国军开疆扩土,在顾命大臣,当时的常胜将军颇的带领下,所到之处,皆为大捷,然与大食军交战之际,天色突变,狂风骤雨,精锐的帝国军竟节节败退,成了不堪一击的菜兵,这场战争大食军一度打到韩苷城,韩苷城之后便是帝国京城。 大食军从此声名大噪,令人闻风丧胆。 镰淡淡道:“大食虽已灭国,但大食军的残党仍在帝国边境活动,若联合他们挑动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到时烽烟四起,便是我们的战场。” 二人相视一笑,举杯而庆。 “老大,不好了……” 驼背老二拍案而起,“老子最讨厌一惊一乍的……” 镰眉头一皱,嗅了嗅鼻子道:“好浓的血腥味。” 跑进的那男子紧绷着身体,双脚离地,悬空抽搐,倒地变成了粉末,前后不过须臾。 女人第一时间发出尖叫,慌乱逃窜,她看到了不远处那个红色的东西,虽不知那是何物,但它身上充斥着恐惧的气息。 紧接着便是四五个人同时悬空而起,五道白雾汇聚于一点儿,顿时被抽了干净。 “那是什么东西?” 有人发现可为时已晚,众人喝的醉醺,行动迟缓,仅片刻功夫便十多人丧了命。 稍清醒点儿的已拿起武器反抗,但仍旧没什么效果,眨眼间便丢了性命。 “是老八的蛊虫……”话未说完,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人已化为粉末。 摄魂蛊王跳至案上,身形相较之前明显大了一倍有余,身上的血腥味更加浓郁,刺鼻辣眼。 众人手持兵器将其围在中间,镰拿起身旁的鹰嘴巨镰,一跃而下,将案一劈为二,摄魂蛊动作极快,它穿梭于杯酒碗盏间,极难得手。 忽然,它跃上一人肩上,趁其不备于脖颈咬上一口,顿时那人便没了神智,持刀砍向周遭的人,且身形诡异,时而双手趴地匍匐前行,时而扭曲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追杀旁人。 “赶紧叫老八过来。” “二爷,八爷不见了踪迹。” “快去找!” 摄魂蛊于人群穿梭接二连三的咬了人,被咬的人杀红了眼,七窍流下淤血,那血腥臭无比。 镰见势不妙,连人带蛊一起砍下,鹰嘴巨镰将其一分为二,而噬魂蛊则逃之夭夭。 咻的一声,一把匕首扎中了男人的肩膀,死死的将他钉在了墙上,与此同时那肩上钉着一只红色的百足蛊虫,随即便是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你伤我那么多兄弟,即便是老八为你求情,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被钉男人大声尖叫求救,摄魂蛊王断口之处的红血剧毒无比,一点点融化着男人的身体,就连那铁制的匕首都腐蚀过半,摄魂蛊挣扎着分成了两段。 “对了,酒,用酒,老八说过绝大多数的蛊可用酒解之。” 一个酒坛子咂了过来,不偏不倚正中摄魂蛊,摄魂蛊于酒中挣扎几下,惨叫着便没了动静。 十字刑架上,生缓缓的睁开了眼。 ------------ 卷二 静物之主 53 工匠之说 三日后。 宣德大殿。 皇后统理解六宫以来,治宫有道,俭以养德,念其治宫有功,便不予深究,故贬为妃嫔,滋事不论。 另,查抄廉家房屋五千间,田地九千顷,银铺八十处,当铺九十五处,银票八千七百万两,黄金九千万两,白银五千万两,人参一千五百斤,如意两千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连诛廉家八百余人,其中颇的妾室多达六十三人,除了正房等三位夫人以外,其余均为异族人口。 此外与颇有关的主战派一干人等,该杀的杀,该罢免的罢免,朝堂肃清,另一方面主和派首领俸、禄二位大人告老还乡,如今朝堂内明争暗斗,新的格局慢慢形成。 “启禀陛下,除已伏法的廉家二十二子外,如今仍有四子下落不明,臣已让刑部下达悬赏令,相信不日便有结果。”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斩草需除根,不能放任廉家年幼一辈,若二十六子中有人图谋不轨,意欲谋反,恐危及我帝国江山。” “老臣附议。” “老臣附议。” …… 皇帝半躺在龙椅上,撑着头,正闭目养神,期间一言不发,贴身太监小声呼唤,皇帝不仅不言反而打起了呼噜。 “启禀陛下,今日北镇侯八百里加急。” “念!” 皇帝装睡治国已不是一两日,大臣明了,贴身太监更是明了,睡而治国是为不理,是为拒绝。 “北境须卜灭国,恐苗疆再现!” 朝堂哗然,众人无不惊愕。 北境须卜国,由十二部落组成的庞大国家,是除帝国以外的第二大强国,须卜人擅骑射,马术尤为精湛,须卜铁骑闻名天下,然须卜最厉害的却不是骑兵,而是兵器制造,让无数国家望其项背。 先帝时期,帝国与须卜边境时有冲突发生,小规模的战争也打过数次,双方不分胜负,为了稳固帝国江山,才有了后来永宁公主与须卜王子的联姻。 然如此强大的须卜国竟然在几天之内灭国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令人匪夷所思,惊恐万分的呢。 “苗疆在几十年前不就覆灭了吗?如今怎会再现?” “苗疆再现不是好征兆。” “苗疆灭须卜国,难道是为了复仇?” 苗疆二字意味着恐惧,意味着杀戮,意味着蹂躏。 “传,北镇侯梁世卿即日进京面圣!” “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北镇侯大人断不可离开北宁城,若是让北境诸国知晓,定会瞧准时机攻打北宁。” “陛下,文大人所言极是,北镇侯大人不可离宁,望陛下三思。” 众大臣齐言,“望陛下三思。” 皇帝直了直身子,双手负后,“众卿可知为何北宁城能坐拥北境,坚若磐石,成为帝国北境之壁垒。” “北镇侯大人武功盖世,旗下三字营更是骁勇善战,战无不胜,他爱民如子,深得民心……” 皇帝微微一笑,淡淡道:“天字榜前十的杀手,须卜尽占其二,论武梁世卿远不能及,北境须卜、让季哪一个不是爱民如子的明君,比起臣子爱民不如国王爱民,更不如天子爱民,这一点梁世卿也比不过。” 大臣各抒己见但都被皇帝一一回绝,堵住了悠悠众口。 诗仙立于一侧,低首不言,好似睡着一般。 “老师有何高见?” 诗仙如梦初醒,拱手上前,悠悠然道:“陛下老臣以为,方才各位大人所言皆是对北镇侯的夸赞之词,确为事实,但亦是北镇侯分内之事,若真言北宁城固若金汤之秘,老臣以为徐家夫人当属首功。” 显然针对诗仙的言论有人不服,“区区一介女流何以锻刀铸剑?如何能握锤锻铁?不过是江湖传言罢了。” 诗仙拱手敬天,“陛下大兴诗会,允女子入学,意在罢黜男女偏见,尔口中的一介女流是弃陛下的皇恩于不顾,还是视女子为草芥?” 那大臣闻言,磕首拜上,嘴里直道冤枉,直表忠心,皇帝不言,一手托腮盯着龙案上的锦盒。 贴身太监打开龙案上的锦盒,一把青龙盘旋的金色宝剑赫然而现,剑鞘遍布龙鳞,龙首则置于剑柄末端,金环依附,宛若金龙附环。 皇帝拔剑顿时一道金光闪过,锋利的剑鸣划破大殿,震耳欲聋,仿佛出现了龙吟,“众卿可识得此剑。” “启禀陛下,此乃尚方宝剑龙泉宝剑。”皇帝听言弱弱的点头,“众卿既识龙泉宝剑,可有谁知晓这宝剑出于哪位工匠之手。” “启禀陛下,此乃锻造局在帝国初期根据先帝旨意锻造,上可斩皇家叛逆,下可斩佞臣贪官。” 皇帝以指弹剑,剑身柔软轻盈,弹之簌簌抖动,皇帝持剑走下宝座台,立于大殿一柱前,只轻挥之,宝剑入鞘,那巨柱之上出现了一道口子,皇帝仅以一指推之,巨柱竟拦腰折断,轰然倒塌。 众大臣慌之不急,闪躲于一侧。 见巨柱切口平齐,众人又忙着拍马屁,一来称赞皇帝实力过人,二来称赞龙泉剑锋利无比。 皇帝再次走上宝座台,坐于龙椅之上,“哪位爱卿可知这龙泉剑出自锻造局哪位工匠之手。” “锻造局锻局长之手。” “朝中武官配剑,皇宫禁军,巡防营,虎威营,每一把兵器利刃均出自锻造局,然,唯有朕手中的这把龙泉剑不是出自锻造局!” 皇帝之言惊世骇俗,大臣皆叹,尚方宝剑不出自帝国官方的锻造局还能出自哪儿。 “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龙泉颜色如金耀,良工咨嗟叹奇绝,此龙泉宝剑出自北宁城徐夫人之手。”诗仙捋须踱步道。 徐夫人三字震慑朝堂,徐夫人不过一介女流,她除了是北镇侯夫人以外锻刀匠的身份本就是传闻,朝堂之内信言之人寥寥无几,女子为匠,本就骇人听闻,百官难以言喻。 “其一,此剑名为龙泉,龙字取自锻剑之铁龙血石,而泉字则是北宁城独有的北宁泉水,故而以龙泉为名。其二,锻局长师承徐夫人。”皇帝一言无疑证实了龙泉剑出自徐夫人之手的事实。 皇帝躺于龙椅,撑头接着道:“先帝曾御用的天字榜第一杀手杀的随身兵器,寒月刃、龙吟刀、蛇腹剑皆出自徐夫人之手,众卿以为为何徐夫人能成为这锻刀名匠?” 众大臣小声议论,但却无人得出结论,纷纷摇头哀叹。 皇帝环视大殿,百官中竟无一人回答出缘由,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天罗地网可有消息?”皇帝看向黑面遮脸的二人,只见那人双手握拳,“启禀陛下,徐夫人乃是须卜国人。” 朝堂之下再次议论纷纷,他们只知须卜王子与永宁公主的联姻,却鲜有人知北镇侯与徐夫人同属这样的关系,当然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即便是知道了也无妨,告北镇侯的状,九死一生。 “传,北镇侯梁世卿即日进京!” …… 北门峡谷。 北门峡谷风雪肆虐,较三日前更加严峻,黑云压境,整个北门峡谷沉浸在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白雪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一个黑影艰难的在风雪中前行,他平缓的踏在雪面之上,脚过之后竟连一丝足迹都未曾留下。 雪过不留痕,若非飞禽,便是人宗。 皑皑白雪地上时不时的会有一点闪光,那光点不知从何而来,只觉黑夜中那光点与雪色极不融洽,透着一丝血色。 那人嗅了嗅鼻子,“好重的血腥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行至北门峡谷大雪骤停,乌云退却,一轮皓月当空,与其说是皓月不如血月来的更为恰当,血月散红,映的白雪也泛了红,那雪中闪闪发亮的红玛瑙更显诡异。 咻的一声自雪下窜出一个东西,直奔那人而来,他别过头便躲了过去,那东西入地便钻进了雪里,那人一手握着匕首,闭目间缓慢转动头,突然间他猛的睁开眼,匕首一挥,那东西应声变成了两段,那是两段红色多足生物,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手中匕首粘上了那东西的液体,极具腐蚀性,转瞬间便将匕首腐蚀殆尽。 那人抬头望去,黑漆漆的断崖之上仅凭那点儿月色照亮蜂窝似的洞穴要塞,洞穴要塞漆黑一片,不见灯火。 “不妙!” 那人拿下帷帽,腰间系着红色腰带,他未曾犹豫,踏足而上,沿着断崖如履平地,轻而易举的便上了洞穴要塞。 他依靠火折子的弱光点燃了洞中的火堆,山洞觥筹交错,乱作一团,酒杯茶盏碎了一地,还有各种武器衣物,仿佛不久之前这里曾发生过大战。 他仔细遍寻,穿行于错综复杂的洞穴之中,这里空无一人。 “你到底去哪儿了?”杀担忧道。 位于最偏僻的牢房中发现了十字刑架,以及洞内奇怪的符文图案,他虽不懂,但那图文中所散发出的诡异气息不禁让他不寒而栗,这是战斗者与生俱来的能力。 “这破碎的瓶中到底放出了什么东西?”杀蹲下身,抚摸着地上那百足石纹,像是某种虫类的化石,但具体是什么,杀不清楚,只是作为杀手的嗅觉,这东西极具危险性。 出了洞穴要塞,杀再次向上,没有了红眼乌鸦的幻境,雪夜中竟飘下了红色花瓣,扑面而来的香气沁人心脾。 那是一片梅林,一片本不该存在至今的梅林。 ------------ 卷二 静物之主 54 梅林花开 “郡主大人,郡主大人,那是小贱婢的住所,娘娘吩咐了任何人不得进出。” “小贱婢是谁?为何不得进出?” “北境的蛮人,她们全身长满了痦子、跳蚤,一股子的腥臭味,她们以蛇鼠为食,有时候饿急了还会吃人。” 丫鬟的话不仅没吓到小郡主,反而让她对这个小院充满好奇。 小郡主天生灵性好动,喜爱爬上爬下,上树掏鸟,下水捉鱼,甚是调皮。 曾有次不知她从哪儿偷来了太医院的药箱,她对那种晶莹剔透的瓶瓶罐罐很是喜爱,于是便将瓶罐中的药物倒入了御花园的池塘里,谁曾想毒死了满池的锦鲤,因为这事她没少被娘娘责问。 还有一次,她又不知从哪儿捉来了些蜈蚣、马陆之类的虫子,用那些瓶瓶罐罐装了起来,结果打扫的太监不慎弄翻了桌子,一时间满院子的太监宫女都去逮虫子,弄的整个后宫乌烟瘴气。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娘娘让她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工编织,她总能说出各般缘由,一副巧嘴能言善辩,一般人自是说不过她。 她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长大后想像个将军一样报效国家,为父皇分忧,皇帝听了总是开怀大笑,对她宠溺有佳。 “不学便不学,谁说女子一定要学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的?” 堂堂九五之尊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有时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宫内其他的郡主在研习四书五经,女工细活时,唯独她却拜了个将军为师,整日都是拳脚功夫,虽是空架子,时间一久,倒也练出一番样子。 “哼哼,普天之下,除了师父,便是本郡主武功最高。”每当小郡主“打败”身旁的小太监时,总会自以为豪的掐腰,以一副胜利者的口吻道。 自娘娘不许她靠近小院以来,她时常立于高墙之外,发呆的望着这座偌大的小院,整个皇宫她都可随意进出,唯独这里不行,这更大的激起了她的好奇心,欲要一探究竟。 一日,郡主于宫内放纸鸢,不慎绳断鸢飞,那可是郡主最喜欢的纸鸢,玩伴儿丫鬟一时间慌了神,跟在纸鸢后面找寻,然不幸的是,那纸鸢刚好落到了小院的屋顶,郡主嘟囔个小嘴,指着纸鸢道:“本郡主不管,那纸鸢是我最爱的。” 管事的丫鬟道:“郡主大人,奴婢先去禀报娘娘,您先回宫歇息。” 太监宫女手忙脚乱的拿着扶梯,长竹,稍不注意小郡主便没了踪迹,这纸鸢也不寻了,改寻小郡主。 小郡主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点儿高墙算什么,她拿着纸鸢偷摸的看着那些手忙脚乱的宫女太监,笑的不亦乐乎。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一首悦耳的哼歌声传入耳帘,是小院内传来的,小郡主翘首以盼,这院中有一颗大树遮天,并不能看清什么。 歌声悠扬婉转,虽无歌词,但却有一种魔力,深深的吸引着小郡主,她顺着大树的枝干便爬到了树上。 这是一棵枣树,小郡主闻着枣香忍不住尝了一口,酸,酸的牙疼,奇怪为什么如此酸的红枣却散着果香。 “什么人?”树下传来一声质问。 小郡主紧张道:“本郡主不是坏人,只是纸鸢入了这屋顶,便上来取了。” 树下迟迟没有动静,小郡主探这脑袋寻了一番不见踪影,呼唤两声,也不见有人回答。 小郡主小心翼翼的下了树,这小院四周环屋,青砖绿瓦,满院子都飘着果香,树下立有一摇摆秋千,荡秋千吃枣,别是一番滋味。 “取了纸鸢便赶紧离开,枣院不欢迎外人。”屋内传来逐客之声。 小郡主自是不敢多说,她轻手轻脚的走向那房屋,却不曾想再次遭到了驱逐,小郡主这才不舍的向门口走去,近门前她又停了下来,“你是何人?为何会被关在这小院之中?”院内无人回答。 “待着红枣成熟,本郡主还要来这吃枣。” 兴许是对这枣树痴爱,又兴许对这枣香沉迷,但不管是哪一个,小郡主对这枣院充满了好奇。 每每深夜,小郡主总是偷溜出来,攀上这高墙,不管何时,她总能看到院内亮着灯,时有哭泣声相伴,每到此时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娘娘传她过去,告诫她不许再靠近小院,若是继续如此,便不许她再出宫,娘娘说到做到,小郡主对比从未有过怀疑。 这段时间小郡主总是闷闷不乐,一个人时常盯着窗外发呆,不再练拳,不再让宫女太监陪着游玩。 “母后,儿臣最近想吃红枣。” “去把西境进贡的蜜枣取来。” “母后,儿臣要吃现摘的红枣。” “那小院说什么你都不能去。”娘娘拂袖而去。 小郡主很少向皇帝求东西,这一次她却开了口,谁曾想皇帝竟也拒绝了她唯一的请求,这不小郡主一哭二闹总算把皇帝的心给求软了,这才同意她想吃枣时便可去摘。 皇令加身犹如手持尚方宝剑,小郡主更加有恃无恐,大摇大摆的便走了进去,入门后将太监宫女都关在了门外,美其名曰人多坏枣,至于是个什么坏法她并未说,奴才们也清楚,这只不过是将他们拒之门外的借口罢了。 院内只有一个开门的小宫女,浓眉大眼,长的水灵,毕恭毕敬的跟在小郡主身后,小郡主细细打量,心想那几日哭泣的声音难道是她? 小郡主于树下负手踱步,指了指一高处,“那儿的枣又大又甜,本郡主要吃那儿的。” 小宫女抬头皱眉,亦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硬着头皮爬上高处,借此机会小郡主则于院中溜达,一屋一屋的欲要探个究竟。 “郡主大人,这是奴才的房间,里面脏乱,怕脏了郡主的眼儿,还望郡主大人另觅他处。”一憨胖的小太监毕恭毕敬的磕下身子。 “这院中住着几人?” “启禀郡主大人,只有二人。” “二人?” 小郡主仰望道:“你为何哭泣?” “奴婢自小离家,想起家中父母,不忍哭泣,未曾想惊扰了郡主大人,还望郡主大人恕罪。” 小郡主踱步道:“不日我便奏请父皇,将这枣树搬去本郡主宫中,你们二人日后便伺候本郡主左右,皆时本郡主亦能允你二人回家探亲。” “不可!”二人几乎同言道。 “为何不可?” “启禀郡主,我二人于这小院服侍这枣树已有几载,若郡主大人欲搬这枣树,恐枣树难活,还望郡主大人三思而行。” 郡主走至小太监身旁,“枣树?你是为了这枣树还是为了这院中人?” “自是为了枣树。” 小郡主闭目嗅之,“小太监你屋中脏乱为何会有这异香?” “兴许是奴才身上的荷包香味,这荷包乃是……” 小郡主蹲下身子,触额轻言道:“你若再敢言半句假话,本郡主誓要让你死~无~全~尸~” 小郡主一言,小太监顿时慌了神,瘫倒在地,嚎啕大哭,“小姐,小姐,她要杀我,小姐,救救我。” 一袭白纱出现于眼前,那异香顿时扑面而来,“小女子拜见平阳郡主。” 小郡主抬头间,眼前一亮,这异香女子犹如仙女下凡,清新脱俗,柳叶弯眉,美丽极了。 小郡主看的发愣,久久才道了句平身吧。 “那日,房内哭泣的是你?” “是。” “你为何哭泣?” “前几日小女子不慎打翻了最爱的花瓶,心生怜爱,难掩悲痛,让郡主见笑了。” “什么花瓶?本郡主送你便是。”小郡主绕着异香女子踱步,细细打量着她。 “谢郡主好意,只是这花瓶世间只此一玫,没了便是没了,哪有什么替代。” 小郡主陡然一转,“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小院之中?……为何外人言你是满身痦子的蛮人?” 异香女子微微一笑,“蛮人也好,俗人也罢,那只不过是外人口中的印象罢了,我整日与枣树为伴,除了这枣树,又岂会在乎外人看法。” 微风簌簌,落枣而下,似乎在回应她的话。 “郡主大人,时间不早,该回了。”门外传来宫女的催促声。 小郡主垫着脚步走向门口,故意放大声音道:“这枣甚甜,明日本郡主还来。” 连日来,小郡主整日出没于小院中,那院中似乎有某种魔力吸引着她,她好奇,太监宫女们更好奇,他们从未见过小郡主对何事能上心至如此。 “父皇,儿臣最近尤爱梅花,可否让花匠培育出梅林?” 皇帝哈哈大笑,摸着小郡主的头道:“傻孩子,梅花乃是北境之物,这京城怎会有,即便是有了,也活不了。” “父皇,这是为何?”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梅花与雪乃是共生,无雪怎会有梅?” 原来梅花是北境之物,那她也是北境之人?父皇为何要囚禁一个北境之人? …… “陛下赐婚,我近日便要北上。” “我去求父皇,父皇他最疼我,一定会取消赐婚的。” 她微笑着摇摇头,望着枣树下唯一的那株梅花道:“不日我便可看到整片的梅花林,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怎可沮丧个脸,你的笑容最美了。” 两人看着枣树下的那株梅花,仿佛看到了整片的梅林,一望无际,梅雪相间…… ------------ 卷二 静物之主 55 继续北上 梅林犹在,往事伊人皆随风而去。 杀仰望月下落梅,飘飘而下,与断崖之上的雪融为一体,在月色的洗礼下显得格外血艳。 今夜月圆,愈显发红,不知是月光映红了梅花还是梅花映红了圆月。 杀独自走出北门峡谷,他停在谷口,望着那片梅林,“往事随风去,伊人不再来,梅林尚犹在,北门无家归。” 只见杀于谷间挥动蛇腹剑,转瞬间收剑入鞘,北门峡谷两侧的岩壁应声而碎,倒塌而下,断了北门峡谷唯一北上的通道。 “或许四十年前吾就应该封了这条路,了此牵挂,今日北上恐无再会之日,帝国的京城今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了。”杀转身北上。 出北门峡谷,乃是鹿泾之北的逐鹿小村,逐鹿小村以北便是须卜国。 逐鹿小村是个特殊的存在,它既不属于帝国也不属于须卜国,是两大国之间的共生地带。 为何说是共生地带?在帝国和须卜国还不存在的年代,这里是个信奉逐鹿神的小部落,说它小指的是人口,然而该部落却异常强大,它的强大是因为有个奇怪的现象,每逢生子必是男子,数百年间部落就鲜有女子出生,逐鹿部落男子身强力壮,高大威猛,但为了繁衍生息,不得不与周遭部落通婚。 好在逐鹿部落天性善良,不喜争斗,与其他部落联姻后更是恪尽职守,这个中立部落便慢慢形成,后来被各个部落同化,逐渐演变成了信奉逐鹿神的逐鹿小村。 杀看着死寂沉沉,荒无人烟的逐鹿小村,这里的一切都保留完好,然而奇怪的是村子里却毫无人迹,这里的情况与北门峡谷大致相同,几经探访之下,那个百足石纹再次出现在村子里。 “奇怪?为何越是北上这百足纹越多?难不成这东西还会分裂不成?”杀微微皱眉,他轻抚石纹,每一条纹路沟壑平齐,只是石纹间大小不同,长短不一,还有最奇怪的一点,一路走来,这石纹正逐渐变大,这东西似乎在成长。 村中有个祭祀逐鹿神的庙宇,杀径直走向庙宇,于庙前合十参拜,只见他双手过头,闭目间对着庙宇三磕首,礼成后,推门而入。 正对门的是一只白鹿像,鹿首对门,鹿身半斜,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远方,那双目有亮光,栩栩如生,似有生命。 杀轻踏而起,取下一只鹿眼,那鹿眼是个琥珀色的小瓶,光点便是于此,杀握瓶而视,兴许是光线黯淡,他举瓶对光视之,眉头一皱,将瓶摔之,瓶身落地而碎,声音清脆,除了满地碎片,空空如也。 他又取下另一只鹿眼,同样视之,结果仍是相同,“是谁?到底是谁取走了虫母?” 杀眉宇间透露着一丝怒气,知晓虫母藏于此的人寥寥无几,“是他?除了他还有谁?” 杀紧握双拳,攥出了声响,随着一声轰鸣,逐鹿庙宇轰然倒塌。 杀手持火把点燃了这个存续数百年的逐鹿小村,一场大火将其燃烧殆尽。 继续向北,须卜国灭国的传闻不胫而走,众人唏嘘不已,都在讨论如此强国一夜之间灭亡的真相。 须卜国灭国江湖上一直流传着各种流言蜚语,在众多流言蜚语中只有一条被多次提及,亦是江湖人不愿意相信的一条。 苗疆! 须卜国的灭亡是真正意义上的灭亡,须卜国境内荒无人烟,不仅是人,连牲畜都消失不见,最令人胆颤的是尸骨无存,普天之下能做到如此的除了苗疆只剩西境大食了,然而大食也于多年前灭国。 灭苗者,须卜是其一。 “若是这苗疆复仇,为何只杀人与走兽,单单放过这飞禽?” “这你就不知了吧,自古飞禽食虫,说到底这蛊虫也是虫,对飞禽自然是有三分忌惮。” “这百足虫竟能在一夜之间灭尽须卜,你们说会不会有虫子还未离去?” 几个人边翻腾着屋内的宝贝边说道。 须卜国灭国后,这里便成了拾荒者新的战场,无风无险,自是好去处。 相较战场而言,少了死尸,战场拾荒者无需再翻动尸体,费力的去拔羽箭,效率便提高了许多,然而由于须卜国位于北境,北境通道之一的北门峡谷如今已被封禁,而另一通道北宁城成了人人望而却步之地,因而须卜国并无多少战场拾荒者。 杀遥望着满目疮痍,昔日繁华的须卜国,他何曾想过,须卜会变成如今的情形,上一次来须卜国还是四十年前,“没想到自那一别便成了永诀。” 须卜与让季边境。 “(让季语)让季边境,外人不得靠近!” 须卜国境内一颤颤巍巍的男子立于此,头发凌乱,一身疮痍。 男子不知是不懂让季语还是距离太远未听清,他的脚步始终未停下,步履阑珊的继续像让季边境迈去,让季士兵再次呼唤道,可仍无反应,男子如行尸走肉般垂着双臂,无精打采的继续向前。 一士兵挥了挥手,取来一张长弓,那士兵拉开长弓对准了男子,“(让季语)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若不退,休怪刀剑无眼!” 男子熟视无睹,继续向前,士兵挥手间一只羽箭嗖的飞了出去,男子行动缓慢,那只羽箭丝毫不差的击中男人头部,正中眉心。 让季士兵欢呼雀跃,对射箭之人表示赞赏,如此距离竟能一箭穿头,射技了得。 男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后仰,行为诡异,不禁让边境士兵起了戒备之心,男子缓缓直起身体,眉心的羽箭竟一点点退出,直到完好无损的脱落,而眉间那个穿颅口仍流着血,黑血顺着鼻梁滴落,落地之处穿石腐地,士兵们这才看清他的脸,那个早已缺失半边仍旧站立的行尸。 让季边境惨叫连连。 杀一路紧随百足石纹北上,石纹所经之处皆是死寂,然愈是北上,这石纹愈是诡异,相较之前石纹大了数倍,宛若毒蛇。 杀抬头看向那条小溪,白茫茫的雪面上一条条百足纹纵横交错,伸向远方,远处溪边那红白相间的不明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蛇皮?”干枯的红皮上开了个口,蛇身之下是一排密密麻麻的百足,而蜕皮之后的另一侧百足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似蛇爬行的痕迹。 杀眉头紧蹙,顿觉不妙,这一路北上除了寥寥无几的拾荒者他就没见到过其他的生人,如此威力可比所向披靡的帝国军要强上太多。 “再向北就是让季了,若是让季也遭遇如此……”杀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须卜国皇宫。 拾荒者们正抢夺宫内的奇珍异宝,金山银山,他们空有蛮力但却只能拿走小部分,于是便挑些看似珍贵值钱的物件,为此也是大打出手,白白耗尽了蛮力。 这时一行奇装异服打扮的五个人站在了皇宫门口,领头的手持禅杖,禅杖蛇首龙身,蛇首盘成圆弧,圆弧之下悬挂着一排金色蛇首,那蛇首面容狰狞,长舌獠牙,很是凶恶,杖身青龙盘旋附体,龙鳞遍布,蛇首随风而动,触地而响,声音清脆悦耳,宛若风铃。 蛇首动而铃起,宫内的所有拾荒者发了疯似的持剑砍向其他人,皇宫内乱作一团,血染金玉,须臾之间,除了那五人再无幸存者。 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逐渐失去了血色,面色苍白,抽搐着重新站了起来,他们垂下双臂,宛若行尸。 随着领头人禅杖的响动,行尸缓慢挪动脚步向宫外走去,有的身上还插着剑戟,那剑戟在他缓缓的走动下脱落,直到身上无剑无器,须卜皇宫内只留下那一道道长长的血印。 领头人黑纱遮面,隐约能见到那是一副妖艳的面容,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异香,香味清淡,但却令人着迷。 她眉宇间有一条红纹双尾蛇,其他四人亦是如此,不同的是她们并未黑纱遮面,她们头戴珠钗,绝色美艳,每一位都称得上是当世美人。 黑纱女子一步一禅杖,禅杖的清脆声在皇宫内回荡,她徐徐走向宝座台,挥手间,宝座台尽碎,金色王座一分为二,两条细小黑蛇自座下爬出,半躬着身体,头上顶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在女子身前它们纵身一跃,不偏不倚的正好将紫檀盒子送到女子手中,女子打开盒子,盒中躺着一个紫色的蛊瓶。 女子微微一笑,取下身上的另一琉璃色蛊瓶,两者放于一起,那蛊瓶除了颜色,大小样式竟一模一样。 刹那间,一把匕首飞射而来,匕首直奔女子眉心而去,女子并未行动,她只是盯着那柄匕首,似有意不躲,又似躲不开。 女子眉心微动,那眉间的红纹双尾蛇竟出现灵动,吐露个舌头对着匕首,更加奇异诡谲之事发生了,匕首浮在空中一动不动,女子伸手接下匕首,言道:“何人?” 屋梁之上落下一黑影,黑影肩扛一把龙首刀,笑道:“我劝姑娘还是放下那把匕首为好。” 说话间,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响彻宫殿,那匕首已被女子丢下,她白嫩细长的玉手上结出了一层白霜,冒着寒气。 “此匕名为寒月刃,它有些脾气,即便是美女未经允许,也不能随意触碰。” ------------ 卷二 静物之主 56 须卜王妃 女子显然有些不悦,握仗之手发出了搓揉之声,她怒目而视,随着一声重哼,禅杖重落,以禅杖落点为起点,那地面崩裂纹只向前方散去,似有灵性。 圆弧蛇首震动相碰的声音尖锐刺耳,震颤连连,似有撕碎空间之力,震动不过须臾,可周遭木门窗尽碎,就连石柱都破开了一道道裂痕。 空气中阵阵余波直奔而来,一地一空,势如破竹,所到之处一切尽毁,随即那十三圆弧蛇首眼冒红光,吐露长舌,竟活了过来,它们顺着禅杖落地,身上散发着恐怖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女子身后那四人亦是如此,对这十三蛇有所忌惮,连连后退。 一股腐蚀性气味扑鼻而来,那金蛇落地之处留下了一道道蛇纹,身体表面的那层金粉腐蚀性极强,石面不堪一击,金蛇深陷,蛇纹变成了蛇道。 震颤的余波势如破竹的向男子袭来,入身一刻便消散不见,没有抵抗,没有穿过,凭空而消。 男子手持长刀,以刀面遮面挡于身前,见势,十三金蛇同出,极快的在地面蠕动,十三条蛇爬纹同现,然几步过后那金蛇便停了下来,吐露毒舌,叫嚣之下竟有些退却。 身后四人惊愕,女子同样如此,心沉沉道:“阁下是何人?” 男子缓缓放下刀,“倒是我该问问汝,大食圣女为何会出现在须卜国?不巧的是须卜国又于两日前灭国,汝能解释解释吗?” 那十三金蛇退至圣女身前,一只爬上其肩在耳边诉说着什么,圣女的表情逐渐凝固,秀眉微皱。 圣女扭胯上前,脏辫结随着步伐摆动一次次触碰翘臀,即便是宽松的碎布结衣服也难掩她的性感。 圣女举杖对之,“阁下是苗疆之人?” 男子左手御力,五指抓取,圣女身旁的沙砾之下簇簇而动,一股力量欲冲破沙砾的束缚,白色寒气自沙砾缝隙而出,爬上宫土,蔓向四周。 这股寒气逼人,比北境风雪更加刺骨,圣女看了眼先前持匕的手,已然没了知觉,如此强劲的寒气让她顿觉不妙,踏步向前,远离那喷薄而出的寒气。 咻的一声寒月刃破土而出,不偏不倚的回到了男子的手中,“世人皆知,苗疆蛊族已灭亡数十余载,若苗疆犹存,大食怕是早就隐姓埋名,躲起来苟延残喘了吧。” “大言不惭!” 圣女眉宇间双头蛇红目血光,那胆怯的一金蛇以红目回之,相呼应,顿时金蛇暴虐肆起,身形膨胀了数倍,金蛇成了金蟒,张大牙口径直向男子袭来。 男子随手丢出寒月刃击中金蛇一目。 “龙吟潜首!” 话毕,一只巨形龙首扑面而来,两只巨兽于殿中相撞,相持不下,响起电闪雷鸣,龙吟带来雷电,所到之处土崩瓦解,片刻之后,相持不下的龙首突然缩小,圣女笑言:“看来我高估了阁下。” 男子一笑而过,“汝可听过一点突破?” 圣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还在缩小的龙首,她顿觉不妙,拄杖御力,可为时已晚,那龙首已缩至拳头般大小,不仅如此龙首之后竟形成了龙身,那是一条完整的青龙,龙角在前,与先前的虚影不同,如今的青龙已完全实体,宛若青龙再现。 随着一声龙吟,青龙硬生生穿过了金蟒的身体,无坚不摧,顷刻间将金蟒吞没,巨大的冲击波连同须卜皇宫一同吞并。 巨大的爆炸声与紧随而来的冲击波在这片豪华奢靡的须卜皇宫绽放,爆炸形成的龙首云刺眼夺目,龙吟声不绝于耳,青龙顺势盘旋而上,过龙首云,直达天际,一时间将周遭的一切全都吞噬,这巨大的震颤惊百鸟,颤人心。 须臾过后,昔日繁华的须卜皇宫夷为平地,爆炸的中心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深渊,时不时的发出风鸣。 瓦砾尘土之下,一道道金光从缝隙中射出,一只金色巨蟒蜷曲身体探出头来,那金蟒表皮开裂,血肉模糊,它吐露长舌,发出怒号,叫声似狼,似虎又似狮,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蛇身之中脆铃声起,那金蟒才稍许安静了些,它身形渐小,直到缩成原先那般大小。 蛇身包裹之下是那以大食圣女为首的五人,她们在金蟒的保护下毫发无伤,那只金蛇爬上圣女肩头,只见圣女轻抚之,四目相对,圣女红眸闪现一道微弱的金光,那金光只出现短暂时间,与此同时受伤的金蛇如沐春光,身体所受之伤竟在一瞬间痊愈,它爬上禅杖,悬于圆弧之下,又变回了金色蛇首。 “好一招以金化蛇,想必这便是大食闻名于世的金蛇蛊吧。”浓烟中传来一句冷语。 浓雾逐渐散去,雾中的男子颤颤巍巍单腿站在瓦砾之中,右手持龙吟刀支撑着身体,他断去一臂一腿,衣衫褴褛。 瓦砾之下,尘埃之中,点点肉糜开始汇聚,一点一滴,他的一臂一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增长,顷刻间便恢复如初,不仅如此这新生出的手臂与腿更加细嫩白皙,俨然如新生儿般细腻。 圣女大惊,顿顿然道:“左掌寒月,右握龙吟,腰盘蛇腹,身披凤凰红甲,这是从那场炼狱中幸存下来的大食军口口相传的一句话,以一人之力灭大食全军,普天之下能成者唯天字榜首杀!” 圣女身后四人摆出阵仗,四人各自肩头都立着一只长蛇,有红有青有黄有黑。 “阁下可是那天字榜首?” 男子向前踱步,“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若是,阁下便与我等有灭国大仇,我等自当要为大食一雪前耻,报仇雪恨。” 男子轻哼一声,他将龙吟刀插入瓦砾之中,张开双臂,“即便是我手无寸铁,汝等亦伤不了我分毫,汝知道为何?……我身怀天下第一的利器……” 一阵头痛欲裂感突然袭来,男子抱头不稳,倒地挣扎,白皙的皮肤之下万般似虫蠕动,一起一伏,自头经脖颈流向全身。 只见圣女一手持骷髅铜铃,另一手掌琉璃色蛊瓶,随着铜铃声响,那骷髅双目亮起琉璃色的微光,微光一闪一闪,忽亮忽暗,每一次亮起,男子身上的蠕动便会加剧一分,每一次暗来,蠕动便减缓一分。 忽亮忽暗,忽急忽缓。 与此同时,琉璃色蛊瓶与骷髅铜铃遥相呼应,频率一致。 趁此良机,红青黄黑四蛇飞速向男子袭去,男子发指眦裂,那四蛇与他相距不足十米便停了下来,顿时气焰消散而尽,躬身后退,似被男子斥住,又似惧怕男子体内的东西。 “待我以蛊母去了阁下身上的不死蛊,大食之仇可报。” 男子身体内的东西越来越不安稳,肆意而动,欲破肤而出,一个个凸起的小疙瘩紧密相连,红斑遍布。 “大食还真是改不了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的优良传统,看来当年吾不该心慈手软,饶了大食的女子与孩童。” 废墟之上突然传来一声凌厉的呵斥声,声音势如破竹,涛涛之势,声至则寒风凛冽,呼啸而来,风中带雪,正面拍打着圣女一行人。 话音落,寒风止,雪无迹。 “千里传音!这至少是地境实力。”一女子大惊。 圣女仇视着眼前痛苦挣扎的男子,缓缓放下手中铜铃,那骷髅与琉璃色蛊瓶恢复原样。 “圣女大人!”四人同喝。 “我们走。” “即便是地境强者,我等五人亦可与之一战。” “须卜境内虽啸风簌簌,却不见半点儿寒雪,那这雪花如何而来?” 圣女一言,四人眉心一蹙,这千里传音至少地境实力,而这千里传物可就是天境实力,怏怏大地,即便是鼎盛时期的大食也只出过一个天境强者。 天境强者,恐怖如斯,是万万不能与其交锋的。 有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天境强者无意为难,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日后再求复仇之际。 圣女思索再三道:“此事无二,若日后再见,我大食子民必倾尽全力以求一搏,即使鱼死网破,也势必要为大食报灭国之仇。”圣女言这最后一句便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瓦砾之下,阵阵寒气袭来,一只惨白的手探了出来,杀从瓦砾之下爬出,“若不是吾急中生智,以寒月刃为饵,恐怕难逃这大食的毒手。” 杀立在深渊前,遥望着满目疮痍,已成废墟的须卜皇宫,“你曾说,这儿是除了北宁城最自由的地方……对吾来说何尝不是呢。” 天空突降大雪,一片片落到杀的身上,丝丝凉意袭来,他仰头看天,身体时不时的抽搐。 “这儿是哪儿?我怎么在这?”男子虚弱道。 杀望着男子有些发愣,片刻之后才道:“这儿曾是个充满欢声笑语,自由自在的天堂。” 男子晃晃悠悠起身,环顾四周,这里竟有一丝熟悉感,不知为何他眼角开始湿润,情不自禁落泪,“这儿是哪儿?我怎么有一种熟悉感?” “嗯……吾们都来过这儿,这儿以前叫须卜,而你则是须卜国的……王妃……” ------------ 卷二 静物之主 57 北宁城下 一辆疾驰的马车奔驰在雪域高原上,留下两条细长的车轴印,车上无车夫,车顶立着个人影,风雪随身过,片片不沾身。 “四十年了,吾回来了。” 车厢不大,外饰华丽,大红锦绣包裹车身,于雪原之上异常显眼,厢内正中备有一烤炉,炉火旺盛,炉上一壶清茶,茶水沸腾,茶香四溢,芳香扑鼻,暖意浓浓。 厢角一人闭目沉睡,面容白皙清秀,面色润红,一呼一吸之间,面颊红晕多了一丝诱惑。 一座巍峨耸立的古城池屹立在雪海之中,古城四周无地,均是万丈深渊,渊下北风萧萧,寒风凛冽。 古城正门有一相较狭窄深渊,不过也有数十米远,渊上架有一座厚实笨重的吊桥,由四十根乌金铁链升降控制,这吊桥便是过城的唯一通道,此城便是北境堡垒北宁城。 北宁城上空时常有雪鹰盘旋,它们常驻足在北宁城士兵的肩头,城防士兵人手一只,这是北宁城最为著名的侦察兵北宁雪鹰。 北宁雪鹰盘旋于北宁高空方圆百里,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之上,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们的眼睛,这也是北宁城能雄踞一方的原因之一。 马车缓缓的停在北宁城门下的断崖深渊前,城墙之上威风凛凛的守城将领已恭候多时,他正饶有兴趣的喂食肩上的北宁雪鹰,城墙之上的众士兵拉弓对之。 “哪里来的孩童,还不速速离去!”身旁一士兵大喊道。 杀自怀中取出一面书贴,双指夹之而发,看似飘飘然,实则是苍劲有力,书贴不偏不倚,正巧飘到守城将领面前,将领一惊,如此距离能轻易将一面书贴飞至,来人断不是泛泛之辈。 将领眺望,打量着车顶上这个面容清秀似女又似男的剑客,说似女,那是因为他的面容、神态,说似男,那是因为他的一身男装打扮。 将领看了眼手中的书贴,书贴通体鲜红,点缀着金色的斑驳小点,书贴正中是半圆圈起的黑色“北”字,笔锋传神,字体刚劲有力。 杀抱拳道:“流浪剑客静应梁城主之邀参加北宁试剑大会,还请守城将军通融。” 守城将领与身侧士兵小声嘀咕着什么,片刻之后,他面露笑容,谦恭有礼道:“先生持试剑贴,自北宁之北而来,我本不该阻拦,但如今距试剑大会半月有余,依家主令,未到试剑之日不得开北门,还请先生半月后再来,望先生见谅!” 叫先生那是尊称,杀的实力境界从试剑贴就能看出端倪,守城将领自是不敢怠慢,何况城下之人不过是个孩童模样,潜力无限。 杀一跃而下,双臂展开形成个大字,他身轻如燕,只腾空蹬脚便犹如脚踏实地,数十丈的距离转瞬而至,自然的落到了深渊前的界碑石上,“劳烦将军通报,流浪剑客静求见徐夫人。”杀的话语坚定不移,且带着一丝杀气。 这丝杀气竟在瞬间引的城上刀枪剑戟发生鸣动,似乎在回应城下之人的号令。 原先寥寥无几的北宁城城墙之上齐刷刷的登满了士兵,上百余剑弩蓄势待发,做好对战准备。 “我北宁士兵皆以家主令为天,时日未到,还请先生莫要为难我一个守城士兵……”说话间,将领拔出腰间配剑,一声剑鸣于北宁城上响起,宝剑寒光乍现,确是一把好剑,“若先生执意向前,即便先生武功盖世,北宁城众将士也会依家主令,与先生搏上一搏。”守城将军震臂而起,肩上的北宁雪鹰展翅高飞,盘旋于高空,叫声洪亮且深远。 杀抬头仰望,他深信守城将领说的话,北宁士兵以忠贞不渝闻名天下,即便是遇强敌,也无一兵一卒丢盔弃甲,退却半步。而这北宁雪鹰看似寻常的叫声实则是在通风报信,北宁城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神秘系统,甚至可根据北宁雪鹰的叫声来判断敌人数量、样貌、性别以及目的,详细程度就连杀都不得不佩服。 “如今城中的那位怕是已经知晓了吾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与此同时,众士兵开大弓,齐刷刷的对准了杀,战争之势一触即发。 守城将领抬起一手,“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先生请回吧。” 杀双手交叉,环臂于前,“看将军雄姿英发,年轻有为,吾不才,斗胆问上一句,北宁城守将凉老将军是你何人?” 守城将领面色突变,少顷,由惊讶变成了彷徨,费解,脸上充满了疑惑。他瞩目远眺,定睛细看,界碑石上单薄的身形并没有唤起他的任何记忆。 凉,那是他祖父的乳名,如今祖父已过古稀之年,他人莫说知晓,即便是听言之人也是知之甚少,何况眼前这个人不过是十多岁孩童的模样。 守城将领收手抱拳行礼,“不知先生祖上与祖父有何关系,只是家主令在身,众将士不得不从,还请先生见谅。先生您看这样如何?先生可半月后再来,到时我必定给先生斟茶倒水,赔个不是。” 杀只动一指,凛冽压抑的杀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形成了肉眼可见的血红色波纹,一震一颤,似有撕裂空间之力,城墙之上的众士兵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气风波,无不惊愕惶恐,定力稍差的早已抱头鼠窜,瑟瑟发抖,北宁雪鹰振翅高飞,仰冲直上,然没有一只能逃脱杀气的震慑,纷纷落下。 守城将领惊恐连连,这样级别的杀气他闻所未闻,早已超过了他所知晓的范畴。 “这至少是玄境,不,或许是地境也说不上,没想到有生之年竟会遇到这样的强敌。”守城将领面色惨白,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蹦出这几个字。 杀气继续肆虐着北宁城,北宁城上空一只羽箭划破天际,以一道完美的弧线直奔杀而来,那羽箭不偏不倚,正对着杀的眉心,箭身自带的淡蓝色力量与杀所释放的血红色杀气相撞,一时间竟僵持不下。 杀抬头间,守城将领已登上高楼,他又射出手中的另一只羽箭,这只羽箭与先前那只轨道一致,紧接其后。 杀嘴角微微上扬,略有不屑道:“年少轻狂。” 红蓝二力相撞,在杀的一句话后第一支羽箭撑不过须臾,红色杀气瞬间将其吞没,化作尘埃,紧随其后的第二支羽箭难逃相同的厄运。 守城将领面无表情,以最快的速度一根一根射完了脚边剑囊中的每一支羽箭,三十余支,一支不剩,且每一支羽箭以相同的角度射向杀,每一支羽箭与杀气相碰后的碎裂声宛若闷声轰响的雷鸣在天空肆虐,愈演愈烈,声响渐长。 “这羽箭的力道越来越重,这最后几支已有穿山破石之力,看来吾还真是小瞧了这小子。”杀心想道。 三十余支羽箭,三十余声轰鸣,北宁城上空的声响彻底唤醒了这个沉睡中的北方堡垒,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北方,一时间城内躁动,兵马云集。 “先生小心了,这最后一支玄铁箭可轻易破盾穿甲。”守城将领手臂青筋暴起,开满大弓,随着弓弦震动,玄铁箭势如破竹,划破空气,以势不可挡之势向杀袭来,依旧是相同的轨道,守城将领似在与杀相互较量,所以特意选用了相同的轨道。 玄铁箭箭头包裹着深黑色的波纹,那黑色犹如深渊,深渊中隐隐透着红光,红光稍暗,似乎被深渊吸收。 这玄铁箭竟能吸收杀气!!!杀阴沉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笑容,随后取而代之的又是冷漠,无视一切的冷漠。 血红色的杀气在玄铁箭接触的瞬间消失殆尽,不过玄铁箭并未能更进一步,而是停在空中,好似有股力量束缚着它,又好似有股力量与它僵持不下。 杀气的消散让士兵士气大振,城墙之上欢呼雀跃,众人都在等待着完胜的那一刻,守城将领眉头一皱,面露惊色,“不好!” 话音刚落,那玄铁箭突破束缚径直向杀射去,在离杀眉心不足半寸之处停下,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箭身。 守城将领瞠目结舌,他最自豪的玄铁箭竟被人轻易的抓在手中,这城下之人的实力已不是玄境那么简单。 杀随手一掷,玄铁箭原路返回,以同样的轨道,大于之前数倍的速度,咻的一声直冲守城将领,将领欲躲,慌忙间脚下一滑,眨眼间,那玄铁箭已至身前。 遭了! 一只白皙修长的玉手轻而易举的抓住了玄铁箭,白袍少年另一手执折扇,白纸黑字苍劲有力的写着个“北”字,拱手道,“多谢大人手下留情,守城小辈不识大人真颜,还望大人恕罪。” “少爷,我……”守城将领欲言,少年瞪眼间让他哑口无言,躬身行礼。 杀回望了眼马车,“吾只想见夫人一面,还望公子如实禀报。” “家母已恭候多时,放闸开门!” 马车之上一人挽帘探出头来,一袭长发飘飘,面色红润,双颊泛红,给人一副天生病殃殃的感觉,只见她身披红锦绸缎,雍容而华贵。 如此情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即便是马车之人只有十多岁的孩童模样,也不免让人多看几眼,心生联想。 那守城将领最多不过弱冠之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好时节,一时间看的入了神,连身旁士兵的话都未听进去,引得士兵一阵欢笑,守城将领倒是先一步羞红了脸。 “我们这是在哪儿?”一声娇弱的女子音,伴随着几声咳嗽,看的着实让人心疼。 杀眼神空洞,神色忧伤的凝望着眼前这座被白雪覆盖的古老城池,忧伤的道了句,“北宁城。” 车上之人虚弱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光亮,这便是他日思夜想的北宁城吗? …… “通知城上所有人下城迎客!” 下城迎客?守城将领大惊,即便是北镇侯回城都不曾有这样的排场,这马车之上的女子到底是何人? “少爷,此人是谁?为何少爷对他如此尊敬。” “天字榜魁首……杀!” ------------ 卷二 静物之主 58 混乱之势 北宁城上的所有士兵训练有素,井然有序的下城迎接,天上的北宁雪鹰亦降在肩头,与士兵同驻城内,整装待发。 厚实笨重的吊桥缓缓下降,四十根乌金铁链绷紧,发出沉闷的哗啦哗啦声响,覆盖着吊桥的白雪随着震动散落深渊,落进蒙蒙雾霭之中,自渊下寒气袭袭,呼啸而上,悬崖峭壁终年冰柱缠身,光滑如镜,难以驻足,若有活物落此,必定万劫不复。 雾霭之下通往何处,是地狱之源?是寒冰之海?还是无尽虚空,无人知晓,落渊者,无返也。 吊桥下落,被遮住的“北宁城”三字方才逐露真容。 杀背对着北宁城,一指挡在唇前,做出了嘘的动作,随后纵身一跃跳下深渊,生虚弱的望着这一幕,伸手却遥不可及。 他跌下马车,踉踉跄跄行了几步再次跌倒,颤抖的双臂已经无力支撑他的身体,虚弱到无法站立,连滚带爬向界碑石行进,雪地之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爬痕。 轰隆一声巨响,吊桥落地声回荡在空荡的北宁城前,震动激起漫天白雪与呼啸寒风,将生吹出了几米开外,身形无力的他再难挪动。 天降暴雪,一片片落到他的身上,脸上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 渊下寒风更甚,乌金锁链, 随着一声拉长的开门声,北宁城门缓缓打开,士兵有序出城,分排两侧,白袍少年于前,守城将领于后,毕恭毕敬的迎接马车之人。 待尘雪落定,视线清晰,一个瘦弱的身形正趴北宁城正门的吊桥前,他的手颤抖着伸向渊边,嘴里发不出一个字。 守城士兵惊叹不已,原以为来人若是女人,定是雍容华贵,穿金戴银,最次也是郡主级别的贵人,若是男人,定是威风凛凛,雄姿英发,最次也是将军级别的战士,定是一副神气活现,蔑视众生的高傲之态,谁都未曾想到却是如此的狼狈不堪。 闭城期间开北门本就是稀奇之举,梁家少爷又亲自出城迎接更是彰显出来者身份的尊贵,好奇自然是有的,这不城中两侧挤满了人,欲一睹芳容。 张袂成阴的城大街,却是针落有声,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着来客露容的刹那。 “你个臭小子,让你给你二婶送药,你倒好提拎着药来凑热闹,你忘了你二婶小时候有多疼你……” 白发苍苍的老妇弓腰驼背的拧着青年耳朵,破口大骂,声音洪亮,完全不像个白发老妇,青年哀声求饶。 “三奶奶您来凑什么热闹,这人多眼杂的,若是给您碰了伤了……” “嘘嘘嘘……” 清脆的马蹄声自城门口响起,急促而焦躁,一时间翘首以盼的人群出现了躁动。 只见一匹白如雪的宝驹一跃之下出现在了视野中,守城将军驾马,梁家少爷立在其后,怀中抱着个长发飘飘清瘦的少年,虚弱无力,双手垂落。 怎么迎客还迎了个将死之人,疑惑再次涌上心头。 “怎么是个伤患?” “看起来伤的不清。” …… 老妇拧耳拉着青年往回走,可青年像是铁了心的想一探究竟,撅着屁股往后退,老妇满是褶皱的脸上挂满了“温柔”的笑容,笑里藏刀不免让青年一怵,乖乖放下先前的执拗。 白马奔腾而过,那瞬间划闪长发遮面的面孔在老妇眼前飘过,老妇目瞪口呆的看向那白马远去的背影,僵在原地。 临近街头拐角,白袍少年踏肩而上,以守城将领的肩膀作为踩脚点飞身上了屋顶,在白雪覆盖的飞檐鎏瓦上如履平地,红白相间的身影直奔城主府方向。 北宁雪鹰翱翔天际,叫声一时间传遍了整座北宁城,安静祥和的城主府开始躁动。 …… 关于北境极寒之地源头之说由来已久,有人曾言,既是极北苦寒那便得向北看,北宁城以北乃是须卜、让季,二者常年白雪覆盖,极寒程度远超在南的北宁城,因此极寒源头之说常在二者间徘徊,这是其因之一。 因之二,北宁城虽于极北,周遭沐雪,可北宁城却非苦寒之地,北宁城中一年三季飘雪,一季如春,如春之季,梅花漫城,鸟语花香,而此刻城外依旧是天寒地冻,白雪皑皑,诡谲之变已非常识能解。 “起!” 沉闷的乌金铁链声再次响起,吊桥缓缓上升,渊下寒风喷薄而出,推动吊桥升起。 渊下冰柱弥漫在层层雾海之中,时有柱峰探出寒雾,拨开云雾缭绕的柱峰,峰尖上立着个白点,似雾,似冰。 忽的渊下雾气浓郁,须臾之间,白点消散于雾中,浓雾随风上行,源源不断的漫出深渊,笼罩于北宁城周遭,直至将北宁城四周的深渊完全笼罩其中,烟雾缭绕,仙气飘飘。 “遭了!渊下寒气外泄,此乃不祥之兆,速去城主府禀报。” …… 北宁城中有十二主街,二十四小街,这三十六街纵横交错,二十四小街更是穿插其中。 北宁城正中有座不同于其他建筑的府宅,方形占地面积与北宁城相似,府中东西南北各大院落不管是形状还是建筑风格都与北宁城无异,相当于缩小版的北宁城。 北院厢房。 院心一株梅花枝繁叶茂,几乎遮住了整个内院,梅雪相映,沉浸在扑鼻而来的花香之中。 长廊中下人行色匆匆的奔向北院的主堂,临近之际,一声声撕裂的咳嗽声隐隐传来。 “大夫还没来?若她有个闪失,我要你们全都给她陪葬。”清脆的茶盏怒摔在地,咳嗽声始终伴随其中。 “老夫人,北院夜凉,您还是回西院,切莫伤了您的身子。” 衣着华饰,满头白发的老夫人捂着绣帕,咳的撕心裂肺。 “快把炉火全都架起来。” 下人手忙脚乱一时慌了神儿,大夫匆匆忙忙随后而至,北院厢房之中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只留下可供单人穿行的空道。 “奶奶,您先回房,有消息孙儿第一时间通知您。”白袍少年拱手道。 老夫人执拗不从,偏要在屋内等候,她不停地敲打手中凤头杖,攥出了声儿,心急如焚。 门外下人来报,白袍少年恭敬行礼后便退出了主堂,阴沉着脸,“偏偏在这种时候……” “城主这前脚刚出城,后脚……这事情会不会发生的太过巧合了……” 白袍少年停下匆匆脚步,神情一沉,继而往北宁城方向奔去。 夜色降临,北宁城渊下寒雾持续上行,已将北宁城团团围住,直至天际,城上北宁雪鹰高空飞落,视线全无。 白袍少年登上城楼,眉头紧蹙,“调拨千余北宁军驻守城主府,加强城防戒备与城中巡逻,令士兵一个时辰换班,渊下寒雾上行,今夜恐有事发生。” “得令!!!” ------------ 卷二 静物之主 59 赤脚梅花 “屋外风大,小心着凉。”一件披风盖在了瘦小的肩上。 小女孩孤独的坐在长廊下,肉嘟嘟的小脸蛋冻的通红,时不时的咳嗽几声,她抬头仰望着院中那株梅花,昂首挺胸,傲然开放,“为何这梅花不畏严寒,开的如此娇艳美丽?” 身后的男孩沉默了许久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又是几声咳嗽。 “我们回屋吧。”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坐着,少顷才轻轻的道了声嗯。 天色已晚,暮夜降临,飘雪依旧。 黑夜中的小院在白雪的作用下显得格外明亮、寂静,只有隐约的咳嗽声回荡在院中,似乎有意在压抑着咳声。 灯火通明的厢房外站着两排四个家丁,奇怪的背贴着门,摆出一副安详享乐的神情。 “把西院的炭炉都给我搬过来。”门内传来一声声的训斥,一众下人跪倒成排,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又是几声咳嗽,小女孩明显在压制着咳声,生怕娘亲为此再大动肝火。 “小姐天生体弱,受不得半点风寒,你们竟让她吹了一个晚上的寒风,该死,真的该死……”雍容华贵的夫人面色红润,不知是满屋炉火热红的还是气红的。 “卿儿,你也要由着她的性子陪着她胡闹吗?” “娘亲,此事不怪宁姐姐,是卿儿擅作主张,硬要拉着宁姐姐去赏梅,这才……” 夫人厉声呵止,拍案而起,“你这不孝子什么不学,竟学会了撒谎,你若再说谎话,我非得让你父亲以家法。论处。” 家法二字一出,男孩明显有些慌张,双手攥紧地毯,一言不发。 小女孩压抑的咳嗽瞬间爆了出来,一声接一声,嘴角咳出了血,咳的夫人好生心痛,轻抚小女孩的后背,这才有些好转。 须臾。 “娘亲莫要动气,莫怪他们,宁儿听下人说院子里的梅花开了,有些眼馋,这才缠着卿儿,让卿儿作陪。”小女孩说话有气无力,面色苍白,但仍努力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夫人。 “宁儿,你自小寒气入体,寒疾缠身,见不得半点风寒,你又不是不知,若你想赏梅只需远远观着,或者让下人给你采来便是,又何必雪中观梅?” 小女孩柔情蜜眼,观着窗,似乎她能透过窗观到窗外雪中的梅花,“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梅雪交相应,无雪梅凋艳,娘亲,这无雪便无梅,观梅无雪,那还是赏梅吗?” “油腔滑调,你何时学会了卿儿的那一套。”夫人点点小女孩的额头,话语中满是溺爱。 “娘亲,我哪有?”小男孩跪着嘟囔了句。 夫人一瞪眼,小男孩灰溜溜的低下了头,满是委屈,夫人与小女孩相视一笑,“好了好了,娘亲不逗你了,不过宁儿日后你若仍是如此,娘亲可要封窗闭门,禁足于你了。” “知道了,谢谢娘亲,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宁儿会担心的,还有您也别责罚他们了,不然宁儿心里也过意不去,这一过意不去,心情便不好,心情一不好便会影响寒疾,这寒疾……” 夫人遮住小女孩的嘴,“油腔滑调,依你,依你,都依你。” 小女孩冲小男孩吐了吐舌。 —————— “宁儿姐姐,今年的梅花又开了,卿儿为你采了一株。” “宁儿姐姐,今年的梅花开的可艳了……” “……” —————— “宁儿姐姐……” 小男孩手中的梅花缓缓落地,他奔跑着冲向挤满下人的厢房,这一刻他的世界安静了,静的出奇,静的发慌,可奇怪的是飘雪与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他却听的如此真实,如此悲凉。 一夜的守候只为将盛开后的第一朵梅花采摘给他的宁儿姐姐,然而在他站在床前发愣时那朵梅花却安静的躺在了地上,被匆匆赶来的府人踩个稀碎。 —————— “好热,好热,好热。” 黑暗中寂静寒冷,瘦弱单薄的女孩无助的站在片片雪海中,全身发烫。 “好热,好热,好热……” 她手中握着朵梅花,那色如血,似火,透着诡样的红,血红似火的梅花却是黑色的花心,那不是一般的黑,凝目而视,那黑心中有股莫名的力量让人移不开视线,仿佛欲将人吸入其中,脱身不得。 —————— “是你救了我?” “嗯。” “既然你救了我,那以后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娘亲教育我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叫*,你叫什么?” 他随手捡起尖锐碎石,一笔一划写下了个字,一个苍劲有力的……“杀”字。 惊吓之中,生满身盗汗而起,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环视一周,只见床边大大小小放了四个炭炉,加之贴近门窗、堂中约莫十多个,炉火旺盛,股股清香随火光溢出,好似檀香,其中又夹杂着某种花香,整个屋内沉浸在香海中,暖意洋洋,燥热连连。 “这是花香?” 一种新鲜的香味夹杂其中,与炉火中的花香融为一体,味更浓。 北风呼啸,发出呼呼的风声,一缕寒风夹带着花香扑鼻而来。 生寻香而去,堂中一侧的窗户虚掩,窗下坐着个丫鬟,丫鬟生的白净,面容清秀,兴许是累了,点着头小憩。 生走近推窗一瞧,皑皑白雪的院落之中立着一棵参天梅树,枝繁叶茂几乎遮住了整个院子,梅雪相映,美不胜收。 “好美。”生不由的感叹道,这一声感叹惊醒了小憩中的丫鬟,丫鬟睡眼朦胧,迟疑几秒后顿时惊醒,忙站起卑躬屈膝道了声:“小……小姐。” “小姐?你为何唤我为小姐?” 丫鬟以诧异的眼神盯着生,生转头瞥了眼铜镜,不由自主的走到铜镜前,他有些惊讶,镜中人是自己?披肩散发却是眉清目秀,洗去了往日的尘埃确有几分女子模样,他傻乎乎的对着铜镜摆弄,一颦一笑间满是女子气息,一旁的丫鬟瞪大双眼,不知所措。 “老夫人,老夫人……”丫鬟惊吓着跑了出去。 生凭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赤脚踏出闺门,那映入眼帘的白雪梅景令他为之一振,情不自禁的道了句:“好美。” 他不由自主的走到雪中,走至梅树之下,那股淡淡花香侵袭而至,他忍不住凑近嗅了嗅,好香,他从未见过如此娇艳美丽,如此芳香扑鼻的梅花。 兴许是梅花懂了他的爱慕之心,一朵含苞待放的梅朵飘飘然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他的掌心,这时雪花落入花心,那梅朵竟瞬间绽放,花色更加艳丽,芳香异常,须臾之间,那梅花暗沉、枯萎直到凋谢,化为乌有。 “你还是那么喜欢梅花。”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完话开始咳嗽,那是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 “外面凉,快进屋。”老夫人咳嗽完担心道,生这才发现自己身披轻薄白衫,赤脚立在雪中,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未感觉到一丝寒冷。 老夫人话刚说完,又开始咳嗽,生连忙扶着她进屋,生不知道这位老夫人是谁?可第一次相见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饮茶舒缓片刻,老夫人慈眉善目的盯着生许久,泪眼迷离,似有话说。 “请问您是……” “你……”老夫人伸手去摸,不过生有了明显的闪躲,老夫人迟疑了下缩回了手,“老妇人乃是这北宁城内一老妪,是守城将士见你倒在北宁城下,便将你救了回来……” 杀跳崖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只须臾便让他想起所有。 “我那个跳崖的朋友……” “他们只见到你一人……” 生不再说话,他不知杀为何要跳下那北宁深渊,难不成那渊下有什么待取的东西? “你身上的寒疾……”老夫人欲言又止,见他身形单薄,毫无寒意。 “寒疾?” “你可还记得我这老妪?”老夫人咳嗽道。 生顿了顿,他虽对这老妇有种熟悉的感觉,但真要说在哪里见过,生是想不起来的。 “老夫人,恕晚辈无礼,自醒来后,晚辈对这房中之物,雪中之梅以及老夫人确有一丝熟悉感,只是晚辈愚钝,不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还望老夫人指点一二。”生抱拳礼至。 老夫人闻言心甚慰,“你当真一点儿都忆不起了?” “晚辈愚昧。” 老夫人咳疾忽犯,咳嗽不止,丫鬟拍打也不见其效,“老夫人咳疾又犯了,快寻李郎中。” “无妨无妨……这来日方长,打今儿起北宁城就是你的家,你且好生住下,咳咳咳……” 老夫人咳嗽不止,甚至咳出了血,一侧的丫鬟慌了神,下人们一拥而上将老夫人扶上床,关门关窗,暖炉搬至床边。 生手足无措的被挤出人群,一人站在内门一侧,翘首以待,下人忙进忙出,生显得很是多余,他出了闺房站在长廊之中。 喧闹的院子直到下半夜才寂静了许多,生独自一人赤脚坐在廊中,赏着雪观着梅,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一杯温酒下肚,柔和绵延,不像杀喝的那么烈性难咽,生看着杯上的花纹,“你们为何唤我为小姐?” 生这一问令门口的丫鬟们面面观之,不知所措。 “你们不说我也能猜个十之八九,莫不是我的容貌与贵府中已经不在的小姐有几分相似,我所言是与不是?” “奴婢不知,奴婢只听老夫人提过,说是宁儿姑姑回来了。” 生仰头将一壶酒饮尽,“宁儿姑姑?我记得杀好像也说过我是须卜王妃来着,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何时成了绰约多姿的女子了?笑话,笑话。” “小姐,您醉了。” “不许唤我小姐,要唤我公子,公子……” ------------ 卷二 静物之主 60 北宁梅祭 清晨的北宁城格外寒冷,冰凌挂檐,银装素裹。 生坐在廊下,饮酒至天明。 说来也是奇怪,除了一丝丝尿意以外竟无半点醉意。 生此前鲜有饮酒,记忆最深刻的那次还是在战场上,从死去士兵的酒囊中饮下的那一口烈酒,在寒冷的冬夜那成了他唯一的续命暖炉。 那酒浓烈烧心,辣喉暖身,后来无意中得知这烈酒名为烧刀子。 “奇了,这烧刀子怎么没有一丁点儿烈性,难不成这北宁城也卖假酒?” 生饮酒不醉,每饮一口他便会盯着酒壶楞上一会儿,这酒像水一样没味,他凑鼻嗅了嗅,要不是这股子酒味,他都怀疑这酒壶里装的是不是酒? 生敞怀露乳,背靠廊柱,一脚踩在石阶上,一脚蜷曲,提酒壶的手臂搭在膝盖上,身体一半在廊中,一半露在廊外,饶有兴趣的拨弄积雪。 这院中梅花好似更加娇艳欲滴,花苞盛开。 “小姐……公子,老夫人请您屋内一叙。” 生整理下衣物,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前,等待老夫人的传唤,房内偶有几声咳嗽传出,虽不间断,但较前日已好转不少。 “坐。”老夫人发话,生照做不误,丫鬟提来一个锦盒。 “这是城内最有名的梅花糕,你尝尝。” 生起身作揖。 丫鬟打开锦盒,散着一股淡淡的花香,红梅独枝点心盘子做工精细,精巧绝伦,盘上晶莹剔透亮闪闪的梅花糕摆成了梅花形状,点缀着一层淡淡的糖霜,一盘、一糕、一霜融为一体,形成一幅梅雪相衬的景象。 生眼神放光,这一道小小的点心竟做的如此小巧惊艳,让人不舍下口。 北宁城不亏是北境要塞,生暗暗感叹。 在咬下的瞬间,梅花糕内迸发更加浓郁纯真的香味,自鼻息而出,仿佛整个人浸没在花海之中,浸透着花香。 生从未吃过糕点甜食,他不知道世间会有如此美味甘甜的食物,兴许是饿了,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撑得腮帮子鼓鼓。 “慢点儿,还有还有。”老夫人命人递上茶水。 须臾之间,一盒梅花糕都入了生的肚里,原先还不觉着饿,这梅花糕吃下勾起蠢蠢欲动的馋虫,不争气的咕咕直叫。 “甜而不腻,软糯可口。”生不禁发出赞叹。 丫鬟又端上一盒。 “你喜欢便好。” 老夫人只是静静地看着,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眼神中柔情似水。 此间不曾有人再言语半句,直到生吃完第六盘梅花糕,起身作揖,“多谢老夫人款待!” “婉儿,再让厨房多准备些送到公子房中。” “是,老夫人。” 生欲拒,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先前吃的快了些,未曾细细品之,如此人间美味怎可有一无二呢。 抿嘴细品,鼻息间仍有清香残留,若不是肚已饱腹,定能再吃上几盘,生紧盯着站成排的丫鬟们手捧着的梅花糕,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婉儿是我的贴身丫鬟,今后就让她跟着你,有何需求说与她便可。” “老夫人,这万万使不得……” “你初来乍到,对城中各处陌生,让婉儿寻你四处转转,熟络城中分布。” “谢过老夫人。” “近日恰逢梅祭,城中各处梅花盛开……” 老夫人忽又咳嗽不止,丫鬟拍背捏拿无用,伺候吃上药,传来郎中诊断,生站在门前等候,与丫鬟相对。 生打量着这个叫婉儿的小丫鬟,样貌不过及笄之年,不像那些贪玩的小姑娘,身上散发着一股沉稳之力,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均透露着大家风范。 “公子爱梅可有偏好?” “偏好?” 生对梅花是一窍不通,只懂看,不懂其他的。 “梅若以垂枝分类,可分为粉花、五宝、残血、白碧、骨红垂;若以直枝分类,可分为品字、绿萼、玉蝶、朱砂……” “黄香、洒金。”生小声嘟囔,他不知自己从何而知有关梅花的知识,只是在婉儿道出之时,如汩汩清泉喷涌而出。 “若公子无偏爱,奴婢便领公子随便逛逛梅祭。” 梅祭?何为梅祭?祭祀梅花?亦或者是祭祀梅姓之人?可这北宁是梁家的天下,为何要祭祀一个外人? “老夫人已安息,公子请便。” 生满心疑问好奇,出了大门,大街两侧随处可见的梅花引入眼帘,整齐有序的排列,满大街的梅花香,大雪纷飞,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生回首,门匾上是三个金色大字“城主府”,他微微皱眉,想不通为何城主府会用如此大的阵仗接待他这么一个身份低下的战场拾荒者,难不成只是因为长的有几分相似? “这梅祭祭奠哪位重要人物?” 婉儿停顿不言,她转身对着生,楞神儿的盯着生,“公子可曾听言北宁城的宁国公主。” 宁国公主四个字在生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模糊的身形隐约可见,隔着一层薄纱。 “公主身前尤爱梅花,自公主和亲之后便有了这梅祭。” 这梅祭是为了祭祀她,难不成说她已经…… 天空依旧飘着鹅毛大雪,寂静无声的城主府大街上无人言语,寂静悲凉。 辘辘的马车伴随着马儿厚重的鼻息声停在了城主府前,红梅点缀的精美丝绸严实的包裹着车身,珠帘流苏的窗牗被一层绉纱遮挡,隐约可见车内坐着个人影。 一只白嫩修长的玉手拨开绉纱珠帘,“许久不见,近日可好。” 生稍稍一愣,“是你。” “拜见少城主。”婉儿跪地行礼。 少城主?她是北宁城的少城主? “若不嫌弃,可否与我同行,赏赏这满城的红梅。” 宁话语轻盈,不急不缓,可却散发着一股强者独有的威压之力,与先前判若两人。 生一言不发的上了车,老妪随即下了车,车内只剩生和宁二人,下人站在马车两侧,“不必跟着。” 马车缓缓行进。 生与宁面对而坐,宁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几日不见这气色判若两人,“像,像,真像,这天下第一蛊果真名不虚传。” 天下第一蛊?生脑海中闪过北门峡谷发生的那一切,面露惊色,“北门峡谷是你……” “是我派人引你过去的。” “你……” “你可知这北宁城的梅祭祭祀的是何人?” 生面带疑色,他同样有这样的疑问,只是这话从北宁城的少城主嘴里说出来更加勾起他的好奇。 那只纤纤玉手掀开珠帘,目不转睛的看向窗牗之外,“你瞧这景多美,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景非景,人非人,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宁眼含泪花,目之所及皆有话说。 “不知这北宁之景于天下,能排第几?” “第一。” “天下人尽知帝国京都乃是天下第一城,北宁何以与之匹敌?” “京都虽好,可铜臭味太重,权利熏心,乌烟瘴气。”生顿了顿,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变了味儿,他可是视财如命的主儿。 宁放下珠帘,抹去热泪,口中直道有趣有趣,“你既如此说来,那我也就不再隐瞒,这北宁梅祭祭祀的是你我二人。” 寂静的车厢内只有车轴滚过积雪的声音,生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鼻息声,“若是少城主想寻我逗乐,少城主知会一声便可,不必以这梅祭的幌子……”话到一半,生突然止声,他看着宁的神情,她并不像是在逗他。 “少城主何出此言,还请少城主直言。” 无声的大街变得嘈杂,生拂起珠帘,大街小巷人来人往,两侧商贩叫卖,时不时有异族人穿梭其中。 无论是商贩还是行人,步伐轻盈,身手矫健,都是练家子。 “塞北之城果真名不虚传。”生不禁感慨,只是有些奇怪,距北宁城试剑大会还有月余,为何这城中会有如此多的异族人,若是说来参加梅祭的,那为何守城将领不放他和杀入城,难不成这北宁一直有异族存在? “这些异族人是近日刚入的城。”宁看出了生的疑惑。 生目光扫视人群,在一处稍有停顿,面露惊色。 “天字榜的杀手也是我请来的。” 生瞧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字杀手榜第二位的刀,尤其是那个终不离手的酒葫芦更加证实了他的身份。 不仅如此,除了刀还有杀手榜上有名的杀手,几个熟悉面孔生在潼关小酒馆就曾见过。 北宁城同时出现如此多的高手绝非偶然,若不是北宁城主点头是绝不可能放他们进来的,可这北宁城主不是进京述职吗?这城主刚离开北宁城,一下子就聚集了大量的高手,难道她是想…… “北宁绝不易主。”宁再次看穿了生的想法。 生打了个寒颤,顿觉在这个女人面前没有一丝保留,她那双锐目似能穿透一切。 “那为何……” “你可知先帝在位之时为何要将北宁城的宁国公主养于宫中,而后又赐婚于宁国公主,远嫁须卜……” 生的记忆伴随着她的问题再次闪过,他曾梦到的那一切似乎在告诉他,那些梦是真实存在,真实经历过的。 “囚禁宁国公主是为了牵制北镇侯,远嫁须卜是为了两国交好,北镇侯梁氏一族为帝国开疆扩土,镇守一方,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可却遭小人挑拨,陛下起疑,我们梁氏一族若不先下手恐成第二个须卜。” 宁一字一句份量极重,那满腔热情抱负暴风骤雨般倾泻而出。 “等等,如此重要的大事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也是梁氏一族的一员。” ------------ 卷二 静物之主 61 游园惊梦 “我是梁氏一族?” 有关娘亲的记忆一时间喷涌而出,娘亲教育他的一点一滴,他仍记忆犹新。 “不是,我绝不是梁氏一族,我是……” “你生长在北境的逐鹿小村,你的娘亲是王氏。”宁对生的来历清清楚楚。 生有些激动,不过当他想起宁以一锭金将他引至北门峡谷,心境便又静了下来。 蛊惑人心,善言诡辩,城府极深,这是宁在生心中的印象。 这小娘子又在耍什么把戏,我只不过是一介武夫,身上应当没什么东西是她一个堂堂少城主相中的吧,生暗自揣测,惴惴不安。 “少城主,定是派人调查过我的来历,又或者是少城主会奇门异术,不然你为何会知晓我心中所想。”生语气平和,不慌不乱,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马车缓缓停下,就在生疑惑之时,车夫掀开车帘,“少城主,我们到了。” “你若想知晓在你我杀三人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就随我来。” 生端坐车内,双拳紧攥,这一招果然高明,以自己和杀为诱饵。 “到了嘴边的饵食岂有不咬的道理。”生随后下了马车。 眼前的小院矮墙破瓦,墙头三丈草,檐上洞朝天,雪落直入,半点不阻,那一抹空洞尤为醒目,与周遭的高墙琉瓦格格不入。 小院墙头探出的梅花倒是鲜艳,花色大小都比周遭的芬芳香艳。 没想到这破旧小院的梅花竟是最漂亮,最芳香的,只是这破旧小院似乎不该出现在北宁城。 北宁城易守难攻,近几十年来无战无征,百姓早已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这万般繁华的盛况甚至与京都无异,足以说明北镇侯治理有方,可这繁华之处却独独坐落着孤僻破旧的小院,不免让人生疑。 生瞧了眼驻足于马车旁的宁,又瞅了眼隔壁人来人往的端阳酒楼。 作为北宁城的少城主多半是去这酒楼,生自信的点点头。 “少城主,今日厨房备了些新菜品,还望少城主品鉴,给些建议。” 端阳酒楼的店小二瞧见梁家的马车,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 果然。 “今日少城主有要事在身。”锦衣翩翩的公子以佩剑挡于身前,不许近身,此人正是宁的贴身护卫若。 “这端阳酒楼乃是北宁城最好的酒楼,玲珑梅花糕、雪花陈酿更是双绝,你既是远道而来,今日得为你接风洗尘。”宁转身对着店小二说道:“小二,备上一桌好酒好菜,待事了,本城主必来喝上一杯。” “谢少城主。” 宁缓缓走向那破旧小院。 梅园?生抬头间方才瞧见那破旧小院悬着的半块匾额上仅留下的“梅”字和园字的边角。 “你对这梅园可有印象?” “梅园……” 立在门前,宁抬头盯着匾额出了神儿,那神情似有话说,那眼神柔情似水,似笑似哭。 白雪飘飘,白袍瘦弱的身形孤独在梅花丛中走过,踉踉跄跄,步履阑珊。 一声长吱呀,大门应声而开,生如梦初醒。 扑面而来的花香与花海令生眼前一亮,这满园梅景比城主府更盛,从未有人踏足的院落多了一抹与世隔绝的境外之意。 宁一脚悬空,轻脚踏雪,浮于雪上,所过之处未留下一丝痕迹。 生大惊,宁看起来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却未曾想过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生御力随后,身形虚幻,如袅袅云烟成团,他以遮烟步踏入梅园,刹那间,这眼前之景翻天覆地,完全变了个样儿。 只见原先皑皑白雪覆盖的院落变成了漫天黄沙,枯草杂生的荒落小院,泥土砌成的矮墙倒成一片,屋顶成片的红眼乌鸦注视着他。 “这里是……” 生环视四周,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一人,他神色匆匆的跑进屋内,又神色匆匆的跑了出来。 “娘亲,娘亲。” 这里是偏远的小村落,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地方。 一行四人斗笠遮面,一身黑衣行头,站在门下,望着檐上的红眼乌鸦,只见一人腾空而起,电光火石间手里已提着两只红眼乌鸦。 “这食尸的乌鸦你也下得了口?” “食尸那又如何,就算是食屎,老子今天也要吃了它。”满脸胡须的大汉从那人手中夺过乌鸦,他早已饥肠辘辘,说话都是有气无力。 四个人径直入了堂,犹如幻影般从生的身体上穿过,生随后入了堂。 四人于堂中生火,扒去皮毛,将红眼乌鸦架在火上,那股子腥臭味令身形最小之人干咳呕吐。 “是个娘儿们!”取下斗笠的三人一时间将目光紧盯着墙角那个遮挡严实的女声。 大汉面露猥琐,起身接近那人。 “我们还是莫要动坏心事,这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若是出了半点儿闪失,我们三个人都要陪葬。” “这鸟不拉屎、荒无人烟的边境,死个人再正常不过,这小妮子要是听话我就保她安全活到逐鹿,若是反抗,一刀杀了,上面问下来,饿死渴死,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好。” 大汉话一出,另一人眉目一转,也起身向着墙角那名女子走去。 “小娘子,你就让哥儿几个快活快活,哥哥们保证一定将你安全送到逐鹿小村。” 生挡身于前,拔刀而出,“你们别过来,要不然别怪我……” 话未说完,三个人从生的身体穿过。 “我劝你们还是安安稳稳吃完这红眼乌鸦,尽快赶路。”说话的是个少年,坐在火堆旁正用一把匕首一块块的片下红眼乌鸦的肉,血淋淋的就塞进了嘴里。 “小子,别多管闲事。” 少年呵呵一笑,“既然你们非要送死,那也就怨不得别人了。”少年解开腰间的酒葫芦,咕咚咕咚大饮。 大汉摩擦双手,舌头划过皲裂的嘴唇,“小娘子,哥哥我来了。” 只听轻哼一声,刀光剑影间,两个黑衣人痛声倒地,抱着手哀嚎,八根手指散落在地。 “若再有下次,取下的就不止这几根手指了。”凛冽的杀气从斗笠中发出,震裂了一侧的墙壁。 “这声音……”生微微皱眉。 “没想到天字杀手榜的唯一女杀手竟然成了被护送的对象。”少年将酒葫芦扔出,女杀手只轻轻一挥,酒葫芦便原地返回,重新回到了少年手中。 “那你天字榜第十二的刀为何又要接下这护送的任务?”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 一根树枝嗖的一声飞驰而过,直冲少年而来,只听金属相碰之声,少年腰间的红刀便一分为二,那根不起眼的树枝划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穿墙而出。 女杀手吸掌,那断刃飞入掌中,她紧握手中,鲜血淋漓,可奇怪的是掌中渗出的鲜血并未流出,待女杀手再次张开手掌之时,断刃大了一分。 “世人皆知赤晏乃是斩。马刀,可又有几人知晓赤晏是饮血刀,断刀饮血即可生长。” 少年拂袖而起,余下带柄的半截断刃径直向女杀手飞去,在距她不足一尺间停下,两只断刃相交一点,两股无形力量相碰,引起震动。 少年咬破手指,将一滴血甩出,不偏不倚落到剑柄,那股红色的力量徒增,与之相对的淡蓝色力量流向剑柄。 少女御力而起,两股相碰之力化作肉眼可见的波纹,震颤不已,似乎要将空气撕裂,周遭墙体破裂,如脆玉般分崩离析,化为废墟。 尘埃逐渐散去,两个人影屹立其中,生目不转睛的盯着其中的一个人影。 “赤晏果然名不虚传。” 待尘埃尽散,少年手中的赤晏已长出丈余,一端在手,另一端对着女杀手的脖颈。 “娘……亲……” 生惊诧盯着那张冷峻的脸,她与娘亲长着相同的脸,一个爱笑,一个冷艳,两张脸一左一右。 “看来天字榜第六也只是徒有虚名。”刀将赤晏收起,抗在肩上,略有失望道。 “护送任务至此结束。”刀转身离去。 “虚无缥缈!!!”女杀手厉声而喝,空气一颤,一切定格,淡蓝色的波纹震颤开来,再一颤,原先的废墟变回先前的模样,那三人围坐火堆。 “这是怎么回事?” 女杀手脱下斗笠,那一抹冷艳换成了微笑,两张相同的脸重叠在一起。 …… “看来有些事情不需要我给你解释了。” 生回过神来已入了梅园,满园梅花盛开,花香四溢,宁挪动身体,在她身后站着一个人,白皙的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 “娘……亲?” 那惨遭凌辱的记忆再次唤醒,冰冷的佩刀划过娘亲的脖颈,鲜血四溢,那双绝望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泽。 生惊诧的失了魂,他亲手埋葬的娘亲又活了过来,还保持着死前的面容。 梦,这一定是梦! “她是天字杀手榜第六杀手纱……” “天字……杀手……” 潼关小酒馆张贴在角落的那张没有画像的悬赏令在生的脑海浮现。 生微微一笑,如释负重,她不过是容貌与娘亲有几分相似罢了。 “也就是你的娘亲柳氏!!!” ------------ 卷二 静物之主 62 黑石之谜 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一片片落在生的头上,不过须臾便白了头。 “少城主若是想拿小人逗趣大可不必,小人不过是区区一介战场拾荒者,命如草芥,不值得如此费心。” 宁弱弱的看了眼生,转而将视线放在了纱的身上,冷冷道:“动手吧。” 话毕,宁的贴身护卫若的佩刀已架在了纱的脖子上,纱神色自若,没有一丝反抗,那一抹笑容再次令生想起了地狱般的一幕。 “等……” 生话未尽,若的刀已经抹了纱的脖子,鲜血顺着刀身流下,溅落在白雪之上格外醒目。 “我杀了你!” 一股无形的力量自生体内迸发而出,震开周遭的雪花,梅树颤颤,花瓣与雪花夹杂一起,漫天飞舞。 “好纯净的内力,果然愤怒是最有效的催化剂。”宁淡定自若,选一处长廊坐下观战。 生瞬间失了智的冲向若,寒月刃在前,他紧随其后,龙吟刀出鞘,龙吟突破天际。 两股力量相碰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波纹,震断了周遭的梅树,吹飞了地上的积雪,露出石板,清出了一片区域。 寒月刃与若的佩刀相触,自刃尖散发的寒气将那两股力量冻结,逐渐席卷,直到将整股力量冻结,速度之快令人来不及反应。 “不愧是拥有能冻结一切的神兵寒月刃!” 若收手之际寒冰已冻结他掌中的佩剑,自剑尖至剑身,寒冰以迅雷之势向他手臂袭去,只见若轻转剑身,剑身忽得泛红,寒冰蚕食速度急转而下,于手柄端戛然而止。 整个剑身笼罩着雾气,原先冻结的剑身隔着寒冰通体发红,散着汩汩热浪,热浪回涌将寒月刃震开,生一手接刃,另一手拖着龙吟刀,地上留下一道长印。 “潜龙游首。” 一只巨大的龙首随着一声大喊袭向若,若做剑指,以剑指御剑两股力量再次相交,巨大的冲击波在轰鸣声后袭来。 此时宁不急不缓的走向那股力量的中心,身上燃起红色的火焰,那火焰褪去了衣衫,露出红色羽甲,两股力量触及羽甲火焰之时,焰火更盛,力量却在无形中消失,连冲击波都被吞噬殆尽。 “这火焰竟能燃烧内力!”生大惊失色。 “莫急莫急,事情才刚刚开始。”说话间两股力量全部消失。 宁指向倒在血泊之中的纱,二人应声收了手,与此同时,宁身上的火焰逐渐散去,只留下右掌之中的微弱火光,她随手一挥,那团火焰正巧落至纱的颈部。 “你要……” 生再次被阻止,那团火焰触之即起,火焰不见大小变化,微微燃烧,奇怪的是燃烧之处并未出现一丝一毫的灼伤,与先前无二。 “此甲名为凤凰羽,刀枪不入,水火不容,以内力驱之,便会生出这不灭之炎,遇力即食,以星星之势将其蚕食殆尽,遇伤即治,待伤势好转火焰自然消散。” 生半信半疑的走近定睛细看,那伤口蠕动,似有东西在内,蠕动愈演愈烈,伤口随着蠕动开始恢复,一切不过少顷便恢复如初。 “若,扶她入房休息。” 宁面向生而立,“碧玉蛊。” “碧玉蛊?” “碧玉蛊可驻颜,只要人未亡,容颜永驻,这便是令她四十余载容貌依旧的根源。” 一切来的如此之快,一时间令生难以接受,他望着若抱着纱远去的背影,内心复杂。 不对,娘亲死在了我的眼前,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生希望娘亲还存活于人世,可是他不希望以这种方式相遇,这无疑告诉他,那一切有关娘亲的美好回忆,都是蓄意而为的阴谋。 尚存的一丝希望执拗着生的最后一道防线。 “天字榜第六杀手纱以魅惑之术闻名天下,你记忆中的一切都是她以魅惑之术赋予你的。”宁看透了生的一切。 宁披上手下递过的长袍,向园心走去。 一切来的如此突然,令生猝不及防,他无法接受这一切,变得精神恍惚,飘忽不定,迟疑片刻后还是随宁而去。 北宁城深渊之下,一个人影飞速而出,悄无声息间站在了城墙之上,刹那间鹰唳在北宁城上空响起,接而一传十,十传百,惊动了整个北宁城上空的雪鹰。 “这北宁雪鹰相较徐珉时代孱弱了不少。” “来者何人?竟敢直呼老侯爷的名讳。”齐刷刷的北宁城墙士兵将男子团团围住,北宁雪鹰扑腾着翅膀降在肩头。 来人那秀眉之下是一双寒气逼人的明眸,他双手负后,向前一步,自落脚点散出一股力量,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令众士兵纷纷抱头倒地。 “仅仅走路就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你是……” 梅园。 宁停在长廊下,目视城墙方向,目光深邃,淡淡然道:“你终于来了,看来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推门而入,昏暗的主堂一侧站着个人影,见少城主入门,拂了拂衣袖,毕恭毕敬的走到门前,拱手作揖:“少城主!!!” “是你!”生惊讶道,这瘦小身板顶着个光秃秃的小脑袋,他的样子生早就刻在骨子里了。 “施主,许久不见。”小和尚正是黑石,那个让静重新开口说话的小和尚。 “黑石是我的座上宾,对你我有再造之恩。” 再造之恩?对我? 宁的话让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管是今日还是先前遇见的小和尚,他对自己的过往再熟悉不过,甚至熟过了自己,宁也好,杀也罢,所有人都对自己了若指掌,反倒是自己完全像个局外人。 “这所谓的再造之恩是何?”生不打算再沉默。 小和尚转身走进堂内,堂中正屋的案上放着一个檀木盒子,那木盒不大不小,与装甜食的果盘无差。 “施主可还记得这檀木盒?” 檀木盒?生眉头一皱,确是想不起任何与这盒子有关的记忆,只是此时的他不像之前那般平淡,心中燃起一丝莫名的怒火。 为何他们知晓自己的一切,自己却像个外人一般被蒙在鼓里,有时候生会猜想他们口中的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亦或是那个自己本就不存在,是他们恶意虚构,可恶意虚构又有什么企图呢,自己只是区区一个战场拾荒者。反之一想,若真的如他们说的那般,自己为何一点儿都不知晓,生望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眼腰间的匕首,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小和尚小心翼翼的打开那檀木盒子,盒中放了一个通体发黑的釉色瓶子,虽看不到瓶中是为何物,但那黑瓶所散发出的诡异气息令生产生一丝忌惮,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贫僧曾说过,施主身上有贫僧所需的黑石……”小和尚取出黑瓶,立于掌心。 这小和尚确是说过自己身上有黑石,生不知黑石是何物,不过小和尚说过需一年半载,而今与上次相遇不过月余,为何又会提起。 小和尚打开黑瓶,瓶中一股黑气涌出,奇香无比,“这黑石是为内力结晶化的产物,只需将不死蛊种入人体,不死蛊虫会蚕食中蛊之人的内力,日积月累数十载方可形成黑石,这黑石有延年益寿,锻体强功之效……” 生想起北门峡谷自己所经历的那如梦如幻的一幕,这一刻那模糊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笼罩着的那层云雾逐渐散去。 “北门峡谷……” “贫僧说过,要取黑石还需一年半载,若想提前取石,自是要加快黑石成型时机,所以贫僧才会让人引施主前去北门峡谷,那峡谷中的老者是苗疆蛊虫世家,自然会有苗疆异蛊在身,若是不死蛊吞并了其他稀有异蛊,那黑石自然也就成了。” 下人端来茶水,宁悠然自得的喝起茶水,一副神态自若,怡然自得的神情。 生长哦了一声,细细想来还是不对,这不死蛊可让人不死,那黑石的存在不是多此一举了吗? 生刚要开口,小和尚接着说道:“不死蛊虫最多可存活百年,但多数不死蛊虫在人体活不过十载。” “为何不过十载?” “自从不死蛊入体起便不间断的蚕食内力,若是默默无名、资质平平的小剑客,三五载便是极限,源源不断的内力不及不死蛊的蚕食速度,莫不说黑石,不死蛊虫都无法成型,可若是大剑客那自然是不同,像施主这般四十余载仍保持如此功力世间罕见,不愧为天字榜第一的杀手。” 这蛊虫存活了四十余载!!! 宁放下茶水,“还是直入主题吧。” 说话间自黑色釉瓶口一只黑足探出,那黑足布满尖锐的小黑刺,乌黑发亮,透着寒气,随之而来的一排黑足,更是令人不寒而栗,生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身体第一时间做出了危险的自我反应。 那团黑雾逐渐扩散,笼罩在小和尚周身,一黑一白,与小和尚白嫩的皮肤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柔软血色的身体从黑雾中探出,又隐进雾中,若隐若现,那股奇香之中透着一股血腥味,浓郁刺鼻,生眉头一皱,屏气凝神。 “阿弥陀佛。” 小和尚话音刚落,周身的黑气竟在一时间开始聚集,须臾之间,压缩成弹丸大小,那黑雾中的不明异物奇迹般消失不见了。 生顿时警戒起来,这感觉就如同原先还在的蟑螂转眼间消失不见,那种突然出现的惊吓感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忽然间,那黑色弹丸裂开一道裂纹,一束白光自内而出。 ------------ 卷二 静物之主 63 往事浮沉 那白光刺眼夺目,瞬间便将屋内照亮,如沐白昼,裂缝越来越大,由一变二,向周身蔓延。 忽然,一根白绒触角从那道裂缝中探出,那触角上布满细小绒毛,虽不具威胁,却不禁让人汗毛直立,随之而来的血腥味中夹杂着一股淡香,掺和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黑色弹丸瞬间破裂脱落,小和尚手中立着一只白色毛毛虫,只见它拱起身体,一对细长的绒毛触角频频震动,发出类似蛐蛐般的叫声,只是那叫声更加锐利刺耳,头脑一阵轰鸣。 它正对着小和尚,似乎是在打量,小和尚抬起手掌靠近眉间,直到它那对触须触及眉间,毛毛虫顺势爬上额头,不偏不倚的立在眉间,再次拱起身体,这一次绒毛触角震动的更加激烈,它的身体忽闪忽闪,如萤火虫般夺目。 剧烈的耳鸣声随之袭来,伴随着耳鸣的是头痛欲裂,撕裂般的疼痛感,一股力量在生的脑海中膨胀,仿佛欲穿出脑颅,生单膝跪地,极力的压制着,可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宁端坐,一口一口悠然自得的饮着茶水。 不知何时小和尚又取出了一个紫檀木盒子,自盒内取出一个紫色蛊瓶,蛊瓶之中污浊不堪,隐隐有异动,小和尚打开蛊瓶,弄紫色的污浊之气顿出,与先前情况一般,形成了个紫色的弹丸。 一对血红色的触须映入眼帘,从弹丸裂开的缝隙中伸出,那毛毛虫与先前那只白色的无异,只是颜色不同,这是一只通体红色的蛊虫。 剧烈的震动仍未停止,生头痛欲裂,额前阵阵凸起,似有东西在内翻江倒海,宁放下茶盏,不急不缓的站在生面前,生紧紧抓住她的衣角,想要说话却张不开嘴,欲要反抗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 “四十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宁拔出若手中的佩剑。 “你……” “今日过后,我便是我,你便不再是你。” 手起刀落,生的头颅在此刻被切下,鲜血溅落一地,头颅滚至小和尚脚边,生瞠目结舌的盯着自己的身体,这须臾间发生的一切令他措手不及,他惊讶的盯着自己的下半身,惊恐万分。 片刻后,他的意志仍是清醒,他没有死,没有痛觉,连头痛欲裂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清净了。 宁微笑的看着生,默默地将佩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嘴唇微微触动,随即自己抹了脖子,下一刻生的意识模糊。 再次醒来时生头昏脑涨,他看着眼前倒在血泊之中的下半身,已不像第一次见到那般惊讶,相反他却异常冷静,断头不死定是那不死蛊的缘故,若让头颅与身体重连应该能恢复。 生尝试着挪动头颅,可一点力量都使不上,更别说移动,生的目光注视着身体,另一个办法就是挪动身体,让身体靠近头颅。 小和尚自他身边走过,手中抱着另一个头颅,那是宁的头颅。 “喂……臭和尚,你要干什么!!” 小和尚阴邪一笑,随即他蹲下将宁的头颅安在了自己的下半身,两段接口之处顿时生出无数细长的触手,那触手两两相结合,将断口之处相接。 “住手……”一根根细长的触手从眼前一闪而过,生这才发现倒在血泊中的自己亦连接着身体,只是那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宁的身体。 “为什么会这样?臭和尚,你到底要干什么!!!” 小和尚缓缓起身,“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只不过是在物归原主罢了。” “物归原主,你在胡说些什么……” 断断续续的记忆在生的脑海闪过,杀断头的那个场景再次袭来。 “四十年前,先皇赐婚于宁国公主,远嫁须卜国,以换取两国和平,特命天字榜第一杀手杀护送至须卜,然在第一杀手离京的第二天帝国皇宫天子就遭到了刺杀,虽说杀手尽数被诛,但天子却中了蛊。” 生眉头一皱,顿觉事情不妙,与蛊有关岂有好事? “这世上懂得蛊术的只有两大家族,西域巫术之都大食,云南苗疆巫蛊世家,巫术之都大食先前已被第一杀手灭国,大臣一致认定是大食余孽报复帝国,若想救天子的命必得解蛊,唯一的希望便是苗疆,可苗疆自古以来行踪神秘,帝国初早就寻多次不得,就在帝国束手无策之际帝国来了位自称是大食蛊师的……” …… 帝国二十六年,帝国京城宣德大殿。 “大食余孽竟敢行刺当今天子,御林军速速将其就地正法。” 大殿之上御林军团团围住一人,那人身穿异服,手持禅杖,身材矮小。 “退下。”大殿之上伴随着咳嗽声,天子虚弱道。 “陛下……”贴身太监欲言又止,只得让御林军退下。 “解陛下之蛊并非难事,只需陛下允小人一事便可。” “你是要朕交出大食的仇人杀?”天子开门见山。 来人的笑声在大殿回荡,“看来陛下真是低看了小人,大食之仇我定当亲手血刃,无需他人操心,我要的是苗疆。” “苗疆?”天子听言二字,顿时愣住,苗疆在帝国是个神秘的存在,从来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哪里去寻这苗疆之人。 “小人肯请陛下出兵百万踏平苗疆!” “大胆,大殿之上岂容厮满口胡沁。”大臣指点喝止,下一秒,说话那大臣已是人头落地。 “比起天子之命,区区苗疆,孰轻孰重小人不用多言各位大人自会拿捏,若陛下出兵,小人自会提供苗疆藏匿之所,若陛下不出兵,不出三日,帝国必新皇登基。” …… 帝国与须卜边境。 银装素裹的极寒之地骤起浓雾,向和亲队伍袭来,队伍前方的马匹顿时受惊,止步不前。 “前方警戒!” 领队斥候奔向雾中打探虚实,然刚入雾中便传来惨叫之声,穿透了寂静的雪原。 “大胆,尔等可知这是和亲队伍,还不速速离去。” “劫的便是你这和亲队伍。”浓雾中传来孩童般的回答声,只是那声音有些诡异,让人头皮一凉。 前段浓雾逐渐散去,隐约间有身影自浓雾走出,那是十多奇装异服打扮的人挡在了和亲队伍之前。 这十多人队伍虽比不上和亲队伍庞大,不过每人执一杖,相隔半米有余,拦于和亲队伍前,将道路围的死死。 和亲队伍中士兵上前,两军对垒,战争蓄势待发。 奸邪的儿童笑声再次自浓雾中传来,随着笑声袭来,手持禅杖的众人身体开始抖动,一变二,二变四,转瞬间十多人的队伍已翻了倍。 前锋领队大惊失色,这奇装异服之人不仅仅是人数变多了,更加诡谲的是雪原之上他们所经之处竟未留下一丝一毫的脚印。 “装神弄鬼。”一声令下,和亲前锋队伍与来人交战,须臾之间,前锋人马已尽数被灭,奇装异服的众人身手了得,运用的皆是些神出鬼没的小把戏,在浓雾之中更是如鱼得水。 一道身影自队中飞出,只见他双手负后,身形轻盈,正好落到两军对垒之间。 “杀大人。” “吾乃天字榜第一杀手,若汝不想命丧于此且尽快退去,吾不予追究,如若不然,杀无赦。” 那孩童的怪笑再次袭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食之仇,今日……” 冰冷的利刃出鞘声在雪原之上响起,狂风骤起,而后戛然而止,利刃入鞘,前后须臾,不过眨眼功夫,可杀的手中多了一个头颅。 “大食的余孽若要寻仇寻吾一人便是,吾随时奉陪。” 杀随手将头颅扔进浓雾之中,那浓雾逐渐散开,一切恢复如初。 “本郡主要回宫,这什么鬼地方……”队中一阵吵闹声传来。 “杀大人,这郡主又开始闹腾了,您瞧瞧能不能……” “派一队人马将她送回宫。” “杀大人,这……” 帝国皇帝和亲赐婚的是北镇侯之女永安郡主,而此时正在队伍中闹腾的是因贪玩混进和亲队伍的帝国皇帝亲生女儿平阳郡主。 “快让那个杀手送本郡主回宫,不然我要父皇灭他九族。” “若是汝再吵,吾便将汝的口封起来。”马车顶上传来杀的声音,平阳郡主高兴的掀开帘子,“本郡主可是帝国的郡主,若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回宫后父皇定饶你不得,诛你九族。” 杀长叹一口气,秀眉微皱,他对这个平阳郡主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闹腾不讲理,对杀来说比天字榜的杀手更难对付。 “杀大人,郡主她晕倒了。”身前的马车上婢女急匆匆的喊道,杀入车之时马车内坐着个小和尚,小和尚身边躺着的是永安郡主,她嘴角黑血,昏倒在地。 只一瞬蛇腹剑已缠绕在小和尚的脖颈上,动作之快不过是眨眼功夫。 “阿弥陀佛。” 他什么时候…… 小和尚的出现杀竟连一丝一毫都未曾察觉,“施主只专注前方的敌人,却忽视了这潜入的杀手。” 杀目光扫视,这才发现一侧的壁上挂着一具尸体,尸体的眉心插着一根玉钗。 “是汝救了郡主?” “阿弥陀佛,女施主已然断气,无力回天。” 杀俯身判断,郡主确实已没了脉搏,一时间怒气上涌,杀气腾腾,直接将马车震的四分五裂。 “郡主遇刺意味着两国联姻失败,若有人暗中挑拨,恐战事再起,届时生灵涂炭,又是一场人间浩劫,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说话之余,杀已将自己的内力注进郡主体内。 “施主,贫僧倒有一法可救郡主性命。” ------------ 卷二 静物之主 64 不死蛊母 四十年前。 白雪皑皑的北宁城寒风呼啸,城门守夜士兵紧挨着火堆取暖,篝火之上悬着一顶黑铁锅,就着汤水留得半条性命。 北宁城墙之上空荡荡,没有半点儿人影。 高空悬月,透过深云偶有几束照在北宁城上,只见城墙之上立着十多只北宁雪鹰,那雪鹰井然有序,每隔丈余便立着一只,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它们来回踱步,时不时的眺望远方,似在巡逻。 一声鹰唳划破长空,听声辨位的北宁雪鹰一一附和,顿时整座北宁城上空的雪鹰唳鸣不止,沉睡中的北宁城在这一刻彻底苏醒。 只见浩浩荡荡千余人的和亲队伍站在了北宁城墙下,“来者何人?” 城下点起火把,照亮了前锋队。 看旗帜还真是和亲的队伍,守城将领一时间泛起嘀咕,这和亲的队伍离开不过三两日怎会去而复返?兴许是哪方觊觎北宁城实力的一方作的伪装?欲以此法入城,来个里应外合? 就在守城将领揣摩之余,和亲队伍中散发出的那股非比寻常的内力镇住了他,这纯粹伶俐的杀气他只见过一人,杀,如假包换。 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选择深夜入城的原因很简单,若是白昼,去而复返的消息传到京城,难免会让人揣摩一番,再遇上个恶意图谋的乱说一通,兴许皇帝会有所责备,当然这一切并不是杀想出来的,而是小和尚的提议。 小和尚自称是苗疆巫蛊族人,他有苗疆的巫蛊之术可助人起死回生,具体这苗疆之术如何施展,所需的步骤他并未言明,只是道了句此术需在死后三日内完成,而目前唯一能完成此术的便只有离他们最近的帝国都城北宁城了。 城主府。 “大师若真有起死回生之能,救吾儿一命,我北宁梁家定当感激不尽。”城主夫人连连拜谢。 “自小她就入了深宫,为娘未尽到半分职责,如今又为了帝国远嫁须卜和亲,却遇上如此祸端,我苦命的宁儿,你让为娘该怎么活。” 小和尚定定然道:“救郡主之人非贫僧,而是你北宁城的北镇侯。” 北镇侯稍稍一愣,“大师有话请直言,若有需要的地方,我梁某人定当竭尽全力。” 小和尚竖起一根手指,“一万人,贫僧需要一万人的精血。” 北镇侯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这精血可是人存活的命脉,人若没了精血岂不是如同行尸走肉吗。 北镇侯再一细想,越想越不对,古语有云,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万人精血换一人起死回生,孰轻孰重无需掂量,这出家人一出口便犯如此大忌,恐不能信。 北镇侯如此想的原因有二,一、起死回生本就不可信,若不是夫人执意哀求他并不会应允试看;二、自帝国建国起,无数人打起这帝国北境堡垒北宁城的主意,各种手段屡见不鲜,这次估摸着十有八九也是如此。 可女儿的性命不得不救,北宁城的一万百姓亦不能抛弃。 “一万精血而已,吾去边境杀些法外狂徒、通缉的杀手便是。” “施主不可不可,这万人需得是活口。” 让杀杀万人手到擒来,若是让他留活口定是要断手断脚,残忍无道先且不论,光是要运送这万人的队伍少则也要千余人,若北宁城出手,无疑会给帝国和北宁蒙羞,况且一向光明磊落,刚直不阿的北镇侯亦不会如此。 “罢了,罢了。”两声长叹,北镇侯泪眼迷离。 “老爷,我们一定要救宁儿的性命,她可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 北镇侯紧攥拳头,微微颤抖,百姓与女儿他哪个都不愿舍弃,可他作为一方父母官,怎能因个人感情徇私舞弊呢。 “夫人,我……” “阿弥陀佛,北镇侯大人果真如传闻中一般,爱民如子,北宁城有大人坐镇乃是北宁百姓的福分,帝国北境有此,定可千秋万业,福运隆昌。”小和尚转身盯着杀,顿顿道:“贫僧还有一解决之法,不知这位施主可否愿意。” “若是能救郡主性命,但说无妨。” 小和尚自怀中掏出一个血红色的蛊瓶,“此乃苗疆秘蛊不死蛊的蛊母,有起死回生之效……” “大师,那快给宁儿服下。”城主夫人焦急道。 小和尚摇了摇头,“此蛊不同于其他蛊,不死蛊分子母蛊,双蛊连心并存,施蛊需两人,一人食蛊母,一人食子蛊,蛊母蚕食精血内力供予子蛊,子蛊方可存活。” 北镇侯阴沉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自郡主入京以来他便亏欠许多,这一刻终于有机会偿还。 “小和尚,吾可否?”杀双臂交叉,先声夺人。 城主夫妇与其交涉一番,终未改变杀的心意,杀此目的为的是报恩,寒月刃,龙吟刀,蛇腹剑,此乃杀的三件利器,早已成为天字第一杀手杀的符号,可以说杀登顶天字榜魁首有一半是武器的功劳。 三大神兵均出自北宁城锻刀世家徐家之手,而其一的龙吟刀正是在徐家的试剑大会所得,也算是受了徐家的恩情,有恩必报那是江湖人的义气,也是杀的义气。 “此法只针对重伤、生命垂危之人,若是像郡主这般已油尽灯枯的,则不能使用此法……” “蛊母所食精血刚劲,食子蛊之人若无精血内力护体,恐会承受不住蛊母的力量而爆体,所以此法至少需二人续命于她,二人食蛊母,二人食子蛊。” 此法是三人应变之法,以其中两人为组,一人食蛊母,一人食子蛊,食子蛊之人受蛊母精血存活,此为一,再令食子蛊之人食下另一蛊母,最后由第三人也就是已逝的郡主食下子蛊,此子蛊所食精血乃是第一蛊母所食精血二次弱化的产物,此为二。 桌上已放置两个蛊瓶,每瓶分别有母子双蛊,接下来便是由谁来食蛊的问题。 “北镇侯乃是北境一方父母官,帝国可以没有第一杀手,不可没有北镇侯。”杀之言令北镇侯犹豫不决,杀转而面相城主夫人,“若是郡主醒来得知以母之命换子之命,恐不敢苟活。” 杀的话不无道理,北镇侯与夫人都不是最佳人选。 “父亲,此事还是让孩儿……” “不可,北宁城任何一人都不可。” 城主夫人与郡主弟弟的效果是一样的。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小和尚,若是食了子蛊是不是就能从食蛊母之人身上继承武功。”平阳郡主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杀说道。 “武功是无法继承,不过功力却是可以。” “有了功力是不是就能成为仗剑天涯的剑客。” “功力深厚,习武自然事半功倍,这成为剑客自然便不在话下。” 平阳郡主不等小和尚发话,拿起身旁的一个蛊瓶就往嘴里倒,这一幕可吓倒了众人,她可是帝国皇帝的亲生女儿,帝国的平阳郡主,若是在北宁城发生什么意外,那可真是捅了马蜂窝。 杀反应极快,在蛊母下滑之际一把堵住了瓶口,平阳郡主撒泼打滚,捶打着杀,嘴里念叨你就是怕本郡主武功超过你之类的话。 北镇侯连连赔礼,可仍旧拗不过平阳郡主,这小郡主自幼有一颗习武之心,可却连最基本的轻功都学不会,得如此良机,她又怎会放过。 “北镇侯,你若是不答应本郡主,我定要让父皇灭你九族。” 被丫鬟往外抱的平阳郡主依依不饶,杀长叹一口气,若不是她偷跑进和亲的队伍也不会发生此等大事。 杀再看手掌之时,那瓶中子母蛊已然消失不见,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蛊瓶,杀眉头微皱,这子母蛊应该都已经入体了。 小郡主大闹一场便被带了出去,小和尚继续诉说着有关不死蛊的事情。 “这子母蛊都已入了吾体内,该如何将这子蛊取出?” 小和尚摆摆手:“无妨无妨,这子母蛊入体后,蛊母游至丹田,子蛊游至印堂穴,只需砍下首级便可将子母蛊分开。” 众人听闻砍下首级四字无不惊恐万分,这身首异处还能继续活着? “大师尽快来取便是。”杀端坐一旁,闭目做好了准备。 北镇侯夫妇面面相视,对杀行了个大礼,“恩公之大恩我梁世卿徐端夫妇永生难忘,请恩公受我夫妻二人一拜。” 杀屏气凝神,不言不语,仿佛已看破一切。 行完礼后,城主夫人道:“这另一人就由我来吧。” 城主夫人已然做好了打算,神情释然,北镇侯欲言又止,二人夫妻多年早已明白心性,便哀叹一声:“夫人,夫君愧对于你,愧对于宁儿。” 二人相拥。 “郡主,郡主,不好了郡主……”门外郡主贴身丫鬟一时间闹腾起来。 “这小郡主倒是活泼可爱。”小和尚忍不住吐槽道。 “哈哈,这下我就能打败你了。”门前平阳郡主满脸自豪的指着杀说道。 众人几乎同时将目光转到了堂桌上,另一个蛊瓶的瓶口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瓶内空空如也。 “本郡主要成为天字榜第一杀手!!!” ------------ 卷三 不可思议 01 不可思议的社团 “开技院七大不可思议第七名,老沈的性别。” 开坛第一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简称开技院,远近闻名,驰名中外。 “光看他那个短发寸头,前不凸后不翘,走路罗圈腿,是男人没跑偏了,这包辣条我赢定了。”刘海过鼻的胖子双指夹着头发,时不时甩头说道。 “不不不,你看老沈那时刻翘起的兰花指,纤细白皙的长指,走路一扭一扭的,怎么看她都是女人。”黑框眼镜男推了推眼镜道。 “我也赞同她是女人,我赌十包辣条。” 鬼鬼祟祟趴在墙边的三人同时将视线转移到路过的男同学身上,男同学相视一笑,“我觉得有意思就掺和一脚,如果你们不愿意……” “愿意,愿意,赌博嘛,哪有怕人多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男生一把搂过男同学,亲昵道。 “艺设系大一新生沈放。”男同学指了指胸前的学生证。 “呦,那这是学弟啊,我们都是信管系大三的,我叫卢乐乐,这是王耀,这是柳棠。” 胖子是王耀,眼镜男是柳棠。 卢乐乐挥挥手,其余二人拉着沈放悄悄的紧随其后。 “你们这是?” “嘘,入学三年里从来没有人见过老沈上厕所,我们已经跟踪他三天了,我就不信他不方便。”卢乐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为什么跟踪她?” “当然是为了验明正身,男人可以随口许下诺言,但是赌博必须要以生命为代价,不然赌博将失去它的意义。”卢乐乐双眼向前,攥拳暗暗起劲儿。 沈放无奈尴尬一笑,心想:“什么时候赌博和生命划上等号了?可笑,可笑。” “她一天几节课?” “一周三节。” “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在学校方便呢。”沈放同样一本正经的回答。 卢乐乐一拍脑门,“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呵,呵……” 这学历怕不是买来的吧。 沈放有些后悔搭话认识了这么几个人,有种智商被拉低的感觉。 几个人你一句方便,我一句女厕不知不觉间引来了女生热忱炙热的目光,卢乐乐、王耀和柳棠整理下衣物,自豪而骄傲的昂首挺胸,神气活现。 “***三人组。”沈放无地自容。 面对女同学的闪光灯,三个人为抢绝佳的C位搞得是尔虞我诈,你推我搡,各种pos摆起,乱作一团,沈放借机逃跑。 —————— 沈放孤独的走在学校的绿荫小道上,太阳西去,褪去了夏日的炎炎酷热,一丝凉意袭来,沈放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准备打道回府。 这时一阵嘈杂声自前方传来,沈放寻声而去,“这军训刚结束,什么事情这么热闹?” 丁字路头右转,学校门内的长道两侧拥挤的摆放着摊位。 “同学,动漫社有兴趣了解一下吗?水手服萝莉学姐,JK服御姐学姐,护士服……” “同学,茶研社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同学,故事会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 “对了,我记得今天好像是社团日。” 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社团日如火如荼的展开,各自为了拉拢新人学生斗的是面红耳赤,以各大“合法理由”诱使新生加入。 “同学,COSPIAY社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一学姐微笑着递给沈放一张传单,沈放眼前一亮,倒不是因为学姐穿的有多性感妩媚,而是只是一身简单朴素的校服竟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宽松的校服在学姐弯腰递传单的瞬间敞露了领口,那一抹白色令沈放口干舌燥,尤其在学姐将那一缕秀发拂到耳后时,沈放的那颗心彻底沦陷了。 “加入COSPLAY社有……有什么要求吗?”沈放略显羞涩,目光时不时划过学姐微耸的胸口。 “没什么要求,只需要填写一份入社申请表就可以了。”学姐说话始终面带微笑。 学姐细心的指导沈放如何填写申请表,靠近那一瞬,发香扑鼻而来,沈放面红耳赤,他彻彻底底的拜倒在学姐的裙下。 我要追她!我要让她做我的女朋友! 这是沈放此时唯一的想法。 “呦,这不是小沈嘛。” 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把搂过沈放,另一只手直接从沈放手中夺过还在奋笔疾书的黑色水笔。 “卢乐乐?……学长……” 真是冤家路窄。 沈放虽有想法,不过作为新生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眯着眼陪笑。 “走,哥带你去看看哥的社团。”卢乐乐二话不说,搂着沈放的脖子就往外走。 “可我已经……” 王耀和柳棠一人推背,一人推开阻拦的COSPLAY社成员。 “大家让让,这是我弟弟,他已经决定加入我们不可思议社了。” 不可思议社?什么奇葩的名字? 沈放看着学姐那双委屈的大眼睛,心如刀割。 “学长,我……” “信我的没错,这个学姐别看表面上清新脱俗,其实……”卢乐乐在沈放耳边小声嘟囔几句,便没了下文,钓足了沈放的胃口。 卢乐乐紧搂着沈放不放手,生怕他跑掉,这脖子上都勒出了红印。 “*******……” 沈放一路看去,每个社团都有每个社团的特点,不过要说最大的卖点那非得学姐莫属了。 学姐当头,才能吸引学弟奋勇上前,这也算是一种营销手段。 巨大的黑色横幅上清晰的印着“不可思议社”五个大字,旁边再配备几个红手印,着实醒目。 沈放的第一感觉不是透露着诡异的胆怯,而是low,low到爆,都二十一世纪了,还玩这种东西。 如果评选一个全场最low奖,不可思议社绝对是夺冠的热门。 令人意外的是横幅之下倒围了不少人,男女都有,不过还是以男同学为主,他们围着个桌子,桌旁有个展架,展架上用白布条挡住了上面的字,只留下最前面大写的一二三四五六七,有点儿现场揭谜的意思。 人群之中,一人手拿喇叭讲述着与学校有关的七大不可思议。 “开技院七大不可思议第六名,有哪位同学知道的?” 众人相视却不知,一脸呆滞,频频摇头。 那人一手握住白布条的一端,一手小心翼翼的慢慢揭开,像极了开奖前设置悬念然后。进入广告的某些主持人,让人又爱又恨。 “七大不可思议第六名……安河桥自杀!”那人一把撕下白布条。 “安河桥?”沈放细细一想似乎在哪儿见过安河桥的名字,再具体一想却又没什么印象。 那人油头垢面,睡眼朦胧,眼冒血丝时不时的还打个哈气伸个懒腰,不过故事倒是讲的绘声绘色,抑扬顿挫,紧紧抓住了新生的心,一侧的音响还很合时宜的播放一些轻音乐,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时而喜庆,时而悲凉。 “他该不会是说书先生吧,只不过这形象和说书先生还真是大相径庭。”沈放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就这样红衣学姐吊死在了安河桥下,一尸两命,那一夜,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同学们吓的一颤,胆子小的女生惊叫出了声儿,众人抬头仰望天空,日落西山,晚霞悬天,难免让人心头一惊,有些发怵。 就在这时,说书的同学顺势拿出一串珠链,“这珠链是广源寺大师开过光的镇邪之物,专治孤魂野鬼,专祛妖魔鬼怪,今天不要998,不要99.8,只需入社报名即可免费领取,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同学们还不快来报名。” 说书同学一脚踩课桌,一脚踩板凳,振臂高呼,雄赳赳,气昂昂。 智商堪忧!!! “切,原来是卖东西的。” “骗子。” …… 众人一拍而散,听不得劝。 “呵,要是有人能入社才真的有鬼了。”沈放不屑一顾,转身就走。 “小沈,沈同学,沈帅哥!”四人一拥而上将沈放团团围住,卢乐乐又是一把搂过沈放,“兄弟,哥哥现在有难,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不……” 王耀一把握住沈放摇摆的手,“我知道你要说不成问题,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109的第五个兄弟。” “弟弟。”四人抱拳齐声喊道。 沈放尴尬一笑,话到嘴边又被一句弟弟给强塞了回去。 “弟弟!” 在众人的围观下,沈放再一次成为焦点,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场面他真的很不擅长应对,最终羞涩而小声的回了句大哥,然后快速逃离案发现场。 我到底在干什么?我的学姐!我的大学生活!!! ------------ 卷三 不可思议 02 不可思议的读爱 “弟弟!” “别叫我弟弟,我不是你们的弟弟!” “诶,弟弟何出此言哪?” “弟弟,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对,都在酒里。”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沈放脸色微红,说话有些飘忽不定,对面三人倒是精神十足,一看就是酒葫芦。 “说什么我都不去,我要加入cosplay社,我要学姐。”所谓酒后吐真言说的就是沈放这一类人。 酒又过三巡。 卢乐乐端起酒杯欲言又止,一副苦恼之色挂在脸上,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哥哥,有什么事情就直说,我们兄弟俩不分你我。”沈放已经搂着卢乐乐称兄道弟了。 沈放看了看王耀和柳棠二人,他们同样是这样的表情,似乎学姐身上有什么秘密。 卢乐乐摇摇头将杯中的啤酒一口闷下,装出一副似京腔又不似京腔,不伦不类的腔调,“算了,算了,弟弟就当哥哥没说过这话,既然弟弟不愿意加入咱们不可思议社也没关系,哥哥不再勉强,哥哥在这里预祝弟弟前程似锦,爱情学业双丰收。” 王耀甩甩头,默默地拍了拍沈放的肩膀,唉声叹气,连连摇头。 “你是个勇敢的男人,纯爷儿们。”柳棠端起酒杯话不多说又是一口闷下。 沈放颤颤巍巍的站起,晃晃悠悠的端起酒杯,“哥哥们这就不够意思了,有什么话就直说,不……不要把弟弟当成外人。”沈放同样一口闷下。 “唉,大哥,你就别瞒他了,实话告诉他的得了。” 三人一唱一和,上演着一出世界大戏,直到深夜。 次日。 头痛欲裂的沈放在宿舍醒来,一股扑鼻而来的酸臭味让他顿时醒了酒,满地的瓜果烟头、臭袜纸团,视觉嗅觉上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情不自禁的喊了句“卧槽”。 沈放下意识的捏紧鼻子,踮起脚尖,想找个落脚点逃离这“案发现场”,他大意了,他失策了,这个“案发现场”无处可逃。 巨雷声从头顶传来,紧接着伴随一阵恶臭,沈放抬头看去,一只白皙粗壮长满长毛的大腿迎面而来,不偏不倚正对着沈放的脑门,在距离面额不足三公分悄然停下,这一刻沈放感觉到脑袋空白,胸口闷痛,黑中发灰的袜子散发着恶臭。 “救命啊!!!” “怎么了,怎么了?” 惊吓声吵醒了呼呼大睡的其他人,卢乐乐眯眼瞧道:“你醒了,不要客气,当成自己家就行。”然后倒头接着睡。 上面鼾声如雷,甚至一度吹起了口哨,王耀睡的和死猪一样,真对得起他的体型,沈放捏鼻无奈一笑。 出了宿舍,沈放像是到了天堂,他从没想过原来外面的空气是那么的美好,他闭目张臂贪婪的呼吸着每一口自由甘甜的空气。 电闪雷鸣,晴天霹雳,须臾间,大雨一泻如注。 “什么鬼天气。” 老校区不比新校,排水系统有限,不过少顷,校园内已满是积水,无处立足。 沈放在门前等了一刻钟,雨点不见小,反而刮起了狂风,天色也黯淡了下来。 “六个小时……等雨停的话下午的课也就……”沈放皱眉盯着手机上的天气实时预报。 沈放回了趟卢乐乐他们宿舍,想着借把伞来着,只是敲了许久也无人应答,门内的呼噜声和雷鸣声倒是遥相呼应,一下接着一下。 无奈之举,实在是无奈之举,沈放提拎着鞋狂奔在寥寥无几的校园里,枝繁叶茂,枝叶扶疏,个别的路灯已融进树丫枝干间,挡了光,略显黯淡。 “哥哥,你看见我妈妈了吗?” 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一声叫住了沈放,他站在桥一侧伸出来的树干下,那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几乎遮住了所有的雨水,桥上竟还有一片干燥的落脚地。 沈放顾不得许多,也站到了那片避雨所,“小朋友,你迷路了吗?” 沈放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他脸色有些苍白,皮肤也是冰凉,再这么下去或许会感冒的。 “哥哥,你看见我妈妈了吗?”小男孩再次重复这句话。 “小朋友,你跟哥哥去保安处,哥哥让保安叔叔给你找妈妈好不好?” 小男孩摇了摇头,“妈妈说爸爸会来这儿找她。” “那告诉哥哥,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妈妈叫陈晓慧,穿黑色长裙,蓝色上衣……” “呦,这不是那谁……”一重巴掌拍在了沈放的后背,油头垢面,黑眼圈夹个拖鞋的裤衩男再次出现在了面前。 “你是那个……那个。”不可思议社讲故事那位。 “吴天,无法无天的吴天。” 说话间吴天拉着沈放就走,雨伞也分了他一半。 “那个小朋友……”转头间树下的小男孩已不见了踪影。 片刻后,风停雨小,那树干遮蔽下的桥墩露出了“安河”二字。 312宿舍。 “我们学校有没有叫陈晓慧的女生?”沈放问完这句话无奈一笑,怎么可能带着孩子来上学。 “信管系的系花好像就叫陈晓慧。” “还真有!” 据校史记载,开坛市第一技术学院是个拥有百年历史的名校,老校区在建国后曾修缮过一次。 学校有个招牌,位于操场旁信管系主教学楼院内的两尊雕像,雕像名为“读书与爱情”。 雕像的由来说来话长,简单概括便是开技院的创始人是两位海归的学者,他们是情侣更是夫妻,因为读书相识、相知、相爱、相濡与沫,他们这段相恋史在老师学生间广为流传,后来便在学校立了雕像,一方面为了激励学生们好好学习,养成读书学习的好习惯,一方面,为了宣扬他们的爱情,因此在多数学生眼中这不仅仅是学校的象征,更是他们对那份美好爱情的向往与忠贞,“读书与爱情”在他们心中有着一份难以言喻的地位。 雕像四周常有学生驻足,拍照读书络绎不绝,当然,最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的另一种传闻,只要在这里表白的男女是绝对不会遭到拒绝的,这便是位列开技院不可思议榜第五位的表白圣地“读书与爱情”。 没到下课时间,这里便会聚集着众多图谋不轨的男同学,手捧鲜花,紧张等候着下课铃起走出教室的心仪女生。 沈放聚精会神的听着旁边学长的介绍,一时间他的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闪过向学姐表白的画面,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成为了这“上扬大军”中的一员。 铃起,安静的教学楼内顿时躁动了起来,第一时间出现在眼前的是几个其貌不扬,长相一般的男生,跳下楼梯台阶的那一刻他们像是跨过了终点,以他们自以为优美的动作定格在了那一刻,尴尬如期而至,甚至出现了嘲笑。 “是陈晓慧!” 人群中有人开始呼喊,随即大声尖叫,男同学几乎在同一时间抬头看向二楼,只见二楼阳台上一位长发飘飘,长相清纯的女生有说有笑。 刚下台阶,男同学们蜂拥而至,纷纷手拿鲜花想要在这不可思议的加持之下获得女神的青睐,七嘴八舌的告白像是早读课,什么都听不清。 陈晓慧面对习以为常的追求狂潮,显得稀松平常,不多言语,全程冷着个脸。 “晓慧女神,我喜欢你好久了,你就收下我的花吧。” 男同学突然跪下,这一瞬倒是吸引了陈晓慧的注意力,她停下了脚步,其他男生见有效,也纷纷效仿。 人群过于拥挤,有些男生不慎摔倒,但这并不影响他们那颗爱女神的心,七嘴八舌的表白声不绝于耳。 “你为什么没带花?” 醒过神来,沈放这才发现,除了陈晓慧和她身边的女同学,人群中只剩他一人还站着。 “我……” 我为什么要带花? 沈放有些摸不着头脑,尴尬一笑,“我路过,路过,对不起,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沈放狼狈的逃出人群,长舒一口气,“遭了,忘了正事,算了,有那么多追求者怎么看也不像是已婚已育的少妇。” “少妇的心你要听听,别只顾着自己走得急,少妇的美你要看看,大风浪你要经得起……”沈放哼着小曲儿,好不快活。 ------------ 卷三 不可思议 03 不可思议的告白 “什么?不能加入cosplay社?为什么?” “根据校规规定大一新生只能加入一个社团。” “一个社团?” “没错,学生会昨天已经收到了你的入团申请书,在结果下来之前,你无法提交其他入团申请。” “昨天?……不可思议社?” “对。” “那几个混蛋!!!” 沈放怒不可遏,双拳重锤在办公桌上,连杯子都跳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以撤销申请吗?” “申请已走上正式流程无法撤销,若想驳回申请,除非……” 话到一半,学生会办公室出现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她接话道:“除非我点头。” 沈放心想这声音好熟悉,转眼间又是那个熟悉的身形——陈晓慧。 先前与沈放对话的学生会成员走到陈晓慧面前,介绍道:“这位是学生会社团管理委员会会长,学生会的名誉副主席,专门负责管理社团人员审批,社团成立,社团……” 陈晓慧示意停止,她满是自豪的脸上才稍有放松,几乎在同一时间陈晓慧大踏步向前,一股扑鼻而来的体香直击沈放脑门,那一瞬间,世界空白了,他的脑子空白了,口干舌燥,他似乎又沦陷了。 与此同时在他耳边闪过一个细小温柔的声音,“我可以帮你驳回申请,只是……今晚九点,我们读爱见。(读书与爱情简称)” 他仍然沉浸在那沁人心脾的体香之中,回过神来时已经出了学生会。 “呦,沈兄弟这是怀春了?”一只手一把搂住了沈放。 “卢乐乐……学长,我这还没去找你,你……”沈放满心愤慨,他准备见面就劈头盖脸骂他们一顿。 “那个cosplay社学姐的联系方式我给你要到了。” “谢谢大哥,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异父异母的亲生兄弟!”沈放脱口而出。 卢乐乐拍了拍沈放的肩膀,“好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你,学姐让我转告你,她邀你今晚九点在读爱见面,不见不散。” “九……九点?等下。” “记住,如果是告白的话,一定要答应,一定!!!”卢乐乐像兔子一样消失在了沈放的眼中,任其呼喊也不见回应。 “怎么都是九点!!!啊,苍天呐,原以为你给我的是爱情,没想到你给我的却是烦恼,我不过是长的帅了一点儿,你就要这样无情的践踏我对爱情的忠贞?好,我接受你的挑战,我沈放……全都要,哈哈……”沈放边想边手指天空,一副责问天地的样子。 “SB!”路过的女同学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智障。” 听说在读爱前表白一定会成功,如果是这样的话,拥有两个仙女级的女朋友,我的天哪,我的大学生活!不对不对,我是个正人君子,只能二选一,可是好难哪,我该怎么办? 沈放幻想带来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都在告诉经过的人,这就是所谓的SB。 沈放回宿舍精心打扮了一番,洗头吹发,借来舍友的香水,哪怕是被告白他也要打扮的帅气,形式感得有,要给人一种高攀的感觉。 “完美!”沈放对着折叠小镜子搔首弄姿一番。 不知不觉已接近约定时间。 初入学的校园充满了荷尔蒙的气息,校园里三三两两的情侣享受着黑夜之下带来的独处时间,这一幕幕冲击着沈放的心灵,原本就紧张的他更显焦躁。 在操场边站了良久,沈放才犹犹豫豫的摸索进信管系的教学楼,“读书与爱情”的铜像前倒不像白天那样聚满了人,夜晚不但一个人都没有,有些人反而更像是有意避开铜像,这是为什么? 啪的一声,一团泥沙石砸在了沈放的脚边,夜深降寒露,四下又无人,沈放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儿上。 不会是铜像还流传着什么其他的传说吧。 沈放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他绕着雕像小心翼翼的寻找,一只苍白的小手拿起一颗石子向雕像扔去。 “那个背带裤……小朋友,你找到你妈妈了吗?” 男孩转过身,是那个在安河桥边遇到的孩子,他摇了摇头。 “把石子给哥哥好不好?” 小男孩倒是听话,一声不吭的把石子放到了沈放的手里。 “这个雕像是不能随便乱扔的。” “可妈妈说她是个坏女人。” “坏女人?”沈放抬头看了看,无奈一笑:“小屁孩你懂什么叫坏女人吗?” “坏女人?什么坏女人?”陈晓慧站在身后好奇的问。 “没什么?这个小屁孩说……”沈放再次转头小男孩又不见了。 “对了,约在这里见面是为了,是为了……” “当然是为了表白啦。”陈晓慧凑近一步,她盯着沈放的眼睛,微光下依稀看到他满脸通红,紧张兮兮的糗态。 “逗你呢。”陈晓慧吐了吐舌头,沈放尴尬一笑,心中万马奔腾而过,直骂扑街。 “我想请你留在不可思议社。”陈晓慧语出惊人。 “留在不可思议社?为什么?” “校规规定社团最低人数为五人,不足五人的社团将会自动解散。” “嗯哼,所以呢。” “不可思议社自我校成立以来一直都存在,我不希望葬送在我的手里。” 沈放发出一声长哦,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既然女神不青睐,他也没必要做舔狗,所以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 我不该分心,对不起,学姐,我会一心一意对你。 “我拒……”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考虑做你女朋友,在这雕像前……向你表白。” “我同意!!!” 对不起,学姐,通向你的感情路有些坎坷,虽然会绕点儿路,但我一定会到。 死渣男。 “那我们就算是说定了?” “嗯。” 回到宿舍,沈放的脑海中意犹未尽的回放着这一幕,一次一次,一脸痴傻相,已经将学姐的事情放在了脑后。 “沈放,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秘密,哈哈……” “他怎么和胡忠愿一个德行,这俩儿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沈放哼着曲儿,手舞足蹈。 一夜无话。 清晨,沈放在一阵吵闹声中醒来,手机一条接着一条的信息声令他心烦意乱,昨夜翻来覆去,激动一夜的他快天亮时才睡着,这才几个小时,真不安生。 沈放准备关机时看到了屏幕中显示的一句话,“听说那舌头吐的老长了,就像电视里的长舌妇一样。” 沈放看着一条一条的班级群聊天记录,他猛然坐起,睡意全无,“陈晓慧死了?” 沈放急匆匆的下了床,穿上衣服一路狂奔,“见鬼,我的腰带哪儿去了。” 沈放一手提着裤子,一边抱怨。 安河桥现场已被警戒线隔开,尸体被警方带走。 听围观同学描述,陈晓慧上吊死在安河桥边的那棵歪脖子树上,面色紫绀,双眼上翻,舌头外吐,形容的绘声绘色。 这一刻沈放慌了神,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女友刚到手便没了,对他来说仿佛整个世界都塌陷了。 不对,她为什么会自杀?哪有自杀前一夜表白的?何况这表白也同意了,没有拒绝。 “是他!就是他,我昨晚看到他和陈晓慧待在读爱的铜像前。”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沈放。 “难道是因为表白被拒,所以才自杀的吧。” 不是吧,这都能扯。 “表白一定不能拒绝,这是读爱的惩罚,是他,是他害了陈晓慧。” 一时间宛若星星之火,烧遍全场,沈放成了众矢之的。 “不是我,不是我……”沈放连忙解释,可根本没人听得进去。 “快报警把他抓起来。” “杀人凶手。” …… “昨天是她向我告白。”沈放大喊道。 “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他那副德行。” “少自恋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诶,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和雕像上的赵校长有点儿像。” …… 片刻宁静的现场再次争吵起来,各种污言秽语一时间涌现就来,脏水也随即而至。 “我有证据!” 人群中有人举手证明,众人将视线聚在他的身上。 “卢乐乐?” 随即卢乐乐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当晚表白的现场画面,算是为沈放证了清白。 “不会吧,还真是陈晓慧向他表的白,不可能吧。” “那哪儿是表白,分明就是交易。” “这样的好事儿怎么轮不到我的头上。” “轮到你?说不定明天死的就是你了,亵渎读爱,这搞不好是读爱的惩罚。” …… 众说纷纭之下,沈放被隔绝,他就像是不幸的灾难,让人避而远之。 卢乐乐与沈放擦肩而过,“如果你想知道真相,跟我来不可思议社,我会告诉你知道的一切。” 沈放看着卢乐乐渐行渐远的身影,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打算,该何去何从,只是在这一刻,他知道卢乐乐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或许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沈放的面前出现了一座搭于云霄的仙梯,仙气爬上仙梯,除了双脚站立的地方,他不知道哪一块还是可落脚之地,浓浓仙气成为了挡住他前行的唯一障碍,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沈放转身看了眼身后逐渐靠近的黑雾,除了前进他已别无他法。 这一刻,沈放坚韧的迈出了那一步。 ------------ 卷三 不可思议 04 不可思议的过去 开技院有一条东西河横穿校园,将学校分为南北两个校区,北校区是近些年新建的新校区,南校区则是修缮过后的老校区,“读书与爱情”是修缮之时从南校区移过去的,后来便再没移回来,至于原因,众说纷纭。 卢乐乐领着沈放一路过宿舍,穿凉亭,经小公园,最终来到了南校区东南角的一栋破旧教学楼,这里便是不可思议社的社团所在地。 “学校新成立的社团都会选择新的教学楼,老社团也会选择环境较好的地段来招揽新生,现如今这里只剩下不可思议社了。”卢乐乐边走边介绍。 “为什么不可思议社不搬去新校区呢?” “不可思议社自成立以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还有你不觉得这里的氛围和不可思议很般配嘛。” 确实挺般配的,呵,呵。 杂草横生已长过腰间,时不时的立着几只乌鸦叫唤,回荡在空旷的教学楼前,水泥地面褪去了大半,杂草坚韧不拔的从裸露的石砖缝中钻出,那教学楼就更不必说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是修缮之时唯一遗漏的危楼,苔藓遍布,晚风吹过还会发出呼呼风声,此情此景犹如鬼楼一般让人心生忌惮。 “不可思议社就不能搬去好点儿的教学楼嘛,这样既能吸引新生入社,也能得到学生会的扶持,岂不是两全其美。你看这老教学楼阴森恐怖,还臭气哄哄,一股子酸臭味。”说话间沈放已经有些呕吐之意,吱呀作响的走廊里冷不丁还会冒出几只老鼠。 “这你就外行了,年轻人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你得往里看。” “往里看?还能看出花儿来不成。” 神经病,真是神经病,沈放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放已经后悔跟了过来,这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灵异冒险者,真不该听信他的话。 穿过狭隘、阴暗、潮湿的走廊,越往里走越黑暗,直到伸手不见五指,先前外面还是白天,如今这里面已见不得光了,奇怪,着实奇怪。 卢乐乐打开手电,一只骷髅红脸突然站在沈放身旁,“啊……” “没事,那是不可思议社的门神。” 只见两个骷髅人体模型一左一右的立在门前,头上不知为何染上了红色的液体,上面还有类似脑浆一样黏不拉几的东西,看起来尤其瘆人。 用这两个玩意儿做门神?这是吓人呢,还是吓鬼呢。 推开年久失修的破门,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啪的一声卢乐乐打开电灯,那是以前老式的钨丝灯,灯光黄暗。 活动室不大,约莫二十个平方,屋内倒是整洁了许多,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活动室正中的桌上有个香炉,香味正是由它传出来的。 开灯后的第一件事,卢乐乐便是将香炉点上,并解释说:“沉香,去去这满屋子的霉味。” 沉香还有这功效? 活动室一周发黄的墙上还贴着各种报道和照片,有的地方已经翘起,露出墙壁,墙壁最里贴的是一些老旧报纸,报纸之上贴的是报道和照片。 沈放被其吸引,走近了看。 “那些都是前辈们留下的老不可思议事件了,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 “没用了?” “前辈们在校期间都会解决完之前留下的不可思议,如果是有未能解决的就留给后辈,所以越往后,这不可思议榜才会变得越难。” “学才楼三楼女卫生间灵异事件,半夜时常会有猫叫声,声音凄惨悲凉,原因是废弃储物间里住了窝流浪猫。这也算灵异事件?”沈放指着墙上发黄的纸说道。 “你再看看下面那一张。” 沈放视线下移,“从学才楼三楼坠楼摔死一只野猫?猫会坠楼而死?” “有可能没站稳。” “有道理。”沈放尴尬一笑。 “图书馆里的读书声,每到半夜经过图书馆时都会有京剧声,声音洪亮,气势如虹,原因是管理员老王喜欢在深夜独自一人听京剧,这也能算?” “你会三更半夜去听京剧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 沈放说的是他不会听京剧,他无言以对,向下看了眼,“1963年,11月16日,一大二女生因为心脏病突发死在图书馆?这大二女生和京剧有关系吗?” “她生前喜欢听京剧。” 这个解释还真是清新脱俗呢。 半圈浏览下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有的甚至连不可思议都算不上,沈放彻底失望了。 卢乐乐清了清嗓子,拍了拍角落里被黑布遮住的黑板,“这就是历代前辈们给我们留下的不可思议榜,都是些未完成的不可思议大事件……” “我能退社吗?” “绝不可能。” “……” “难道你不想知道安河桥自杀的真相?”卢乐乐正中主题。 “安河桥……自杀?” “我说过,这墙上是前辈们留下的已经解决的老的不可思议事件,那还未解决的不可思议事件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卢乐乐的话极大的勾起了沈放的好奇心。 “请坐,我来给你讲解一下。” 沈放只能照办。 “那么现在就是揭开不可思议榜的世纪性时刻,你准备好了吗?” “嗯。”沈放被迫营业。 “大声点儿,你期待吗?” 我真想打死他。 “告诉我你期待吗?” “期待。”沈放有气无力。 “大声点儿!” 我*#~&#*&~ “我期待。” “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锵锵锵锵~” 当那层黑布缓缓被揭开,沈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这一刻世界安静了,变慢了,他清晰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紧张,他焦躁不安。 随着一声大笑,黑板上除了不可思议榜和前面一至七的编号以外都被遮住了。 我*#~&#*&~****~ “不要急,我们一个一个来揭秘。” 沈放的脸色极其难看,他的耐心快要被消磨殆尽了,“你要再不说,我就走了。 ” “不要急,不要急嘛,这种揭秘的时刻当然要吊足胃口才……” “这是吴天教你的吧。” “嘿……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果然……”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沈放又重新坐了下来,等待着卢乐乐一个人的表演,“那么接下来我将为你揭开不可思议榜第七名……诶,这个胶粘的这么严实吗?你先等会儿。” “……” “第七名不重要,我已经知道了,老沈的性别。”沈放已经在社团的招募会上看到过了。 卢乐乐仍不死心的扣着胶带,他完全没有听进沈放的话。 “你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 忽然间沈放被墙上翘起的一则报纸吸引住,那是一张莘莘桥的照片,除了桥体本身的字样,其他早已被岁月冲刷干净,沈放拂了拂上面的灰尘,断断续续的字迹勉强看的清写的是什么,“19XX年10月15日,莘莘学子学院莘莘桥……女同学……上吊自杀……”相比那些个不可思议,沈放倒是觉得这则报道要更加引人注目。 “学长,这报道是……” 算了,九几年的事情,问他也等于白问。 卢乐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第七撕了下来,只是那字迹也被胶带粘了个干净。 “那个莘莘学子学院就是开技院的前身,莘莘桥因为那起自杀事件改成了安河桥,意寓安魂固桥。” “也就是说这是第二起自杀事件了。”沈放的视线重新聚集在那张旧报纸上,“今天不就是10月15日吗?” “好,这张也撕下来了。” 黑板上不可思议榜第六位赫然而立的五个大字,“安河桥自杀。” ------------ 卷三 不可思议 05 不可思议的自杀 忽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不可思议社的电灯忽闪忽闪,吱呀作响的门声时刻萦绕在耳边,那呼呼的风声中还夹杂着类似电波的其他声音。 “这里不会漏雨吧。”沈放不放心的问道。 “会,但今天不会。” “今天?” 说话间柳棠、王耀和吴天同时走了进来,王耀手里提着款老式的收录机,柳棠随手按了下,暴雨狂风声戛然而止。 怪不得社团招募会上会晴天霹雳,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是三就不用我介绍了吧,那么作为不可思议社的社长,我卢乐乐宣布,沈放同学正式成为我们不可思议社的一员。” “等一下,我还没同意。” 王耀拍了拍柳棠手里的手提电脑,“想要我的秘密吗?想要的话全部给你,去找吧,我把一切都存在了这里。” “……” “……” “……” “我是按照你说的做了,他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王耀探头小声与吴天议论。 “熊猫,我就知道又是你小子教的。”卢乐乐一把搂过吴天。 柳棠推了推眼镜:“如果想要知道不可思议社的秘密,那只有加入社团这一条路,而且从入社之日起,直到毕业都不能退社。” 沈放攥拳思忖一番。 其一,陈晓慧的死虽然与他无关,但说到底他们也算是做了一日的情侣,他有责任也有义务知道事情的真相。 其二,虽说目前同学们已经解除了对他的怀疑,但这其中势必有一部分还存在着怀疑,他不愿别人在背后对他议论纷纷,尤其是不能让学姐误会,所以加入不可思议社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好,我同意。” “胖子,把投影仪打开。” “得勒。” 柳棠,外号眼镜,他是计算机系有名的学霸,也是下届学生会长最有力的种子选手,可惜他对学生会没有半点儿兴趣。 吴天,游戏宅,动漫迷,因为长年包夜而养成的熊猫眼,外号熊猫。 王耀,外号胖子,看外形就知道了。 卢乐乐,伟大的不可思议社领袖(自封),109最帅的男人(自封),开技院校草(自封),最大的钢铁直男(自封),外号自封。 “让我们来揭晓开技院不可思议榜的七名……”卢乐乐一脚踏在椅子上,激情澎湃。 柳棠直接将不可思议榜投到了投影仪上,“第七名,老沈的性别,第六名安河桥自杀,第五名读书与爱情,第四名……” 卢乐乐一把抢过鼠标,直接切换了画面,“还是给新人留点儿想象空间,他要是都知道了,那未来三年岂不是很枯燥乏味吗?” 其实……我现在就挺枯燥乏味的。 “1920年10月15日深夜,莘莘学子学院女生李青蓝于莘莘桥边自缢。根据1922年3月16日这张安河桥竣工的照片可以看出,莘莘桥在重建后改名为安河桥,桥边的垂柳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变成了歪脖子树,当然也不排除换树的可能性。”柳棠解说期间以PPT形式展示,条理清晰,内容详细。 “1933年10月15日凌晨,莘莘学子学院女生刘芳瑜于安河桥边自缢,同样是那棵歪脖子树;1942年10月15日中午,莘莘学子学院女生徐美玲于安河桥边自缢,依旧是那棵歪脖子树……” 沈放吃惊的看着那棵歪脖子树,一时间仿佛在那棵树上看到了白绫悬挂的身形,他为之一惊。 “这些死者怎么都穿着一身白衣?”沈放一眼就看出了端倪,白绫白衣在黑白照片上真的是太显眼了。 “这就是安河桥自杀最奇怪的点,从第一个死者李青蓝到第九个死者之间相隔数十年,然而她们却以同一种方式死亡,如果说是有人行凶,那凶手恐怕早已过百,根本不可能。当然也很难有多人多年行凶的可能性,根据案发当时警方的调查结果,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棵树,同一种方式自杀,直到目前为止恐怕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不可思议事件。” “那陈晓慧的死……” “这就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第十个死者陈晓慧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也不是白色,而是黑色,自缢用的也不是白绫,而是皮带。” “皮带?什么样的皮带?”沈放突然站起,神色略显紧张,他摸着自己的裤腰,几乎是大喊道。 四人目光紧盯着沈放,面色诧异。 沈放接着补充:“今天早上我起床以后发现我的皮带不见了。” “什么!!!”四人异口同声。 “不会这么巧吧。”卢乐乐眉头一皱。 “如果陈晓慧真的是用沈放的皮带自杀,那这第十人的转折点恐怕就在你的身上了。”柳棠推了推眼镜。 众人齐刷刷的将视线聚集到沈放身上,沈放一手抵着下巴,一手托着手肘,若有所思。 胖子王耀绕着圈儿的打量着沈放,转头指着他说:“我搞不懂陈晓慧为什么看中他,他还没我帅。” 卢乐乐拍了拍王耀的肩膀,“胖子,如果眼神不好的话就去配副眼镜吧,别睁眼说瞎话恶心到我了。” 两人一番打闹,稍作片刻。 卢乐乐背对着投影仪说:“与前辈们相比我们是不幸的,不可思议社成立至今困扰社团最久的不可思议事件安河桥自杀出现在了我们生存的年代,但同时我们也是幸运的,我们比前辈们更有机会去接触,去发现不可思议背后隐藏着的秘密,所以为了还死者一个真相,为了前辈们未完成的梦,为了我们新不可思议社的未来,同伴们,让我们一起出发迈向美好的真理之塔!” “我们今晚吃什么?”(胖子) “路飞已经学会了流樱,索大也得到了阎魔,就尾田大大都说了凯多是鱼鱼果实幻兽种,所以柯南什么时候能完结?”(熊猫) 卢乐乐攥拳拍桌,“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啊。”众人转头回了声,接着又转回去继续讨论。 “我在想,这变化的转折点是不是因为陈晓慧前一晚和你表白了。”(眼镜)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儿道理……对了,其他受害人死前有没有经历过表白或者被表白?”(沈放) 沈放一席话令社团顿时鸦雀无声,几人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 “快,大家查一下社团的旧资料,看看有没有关于死者生前的感情经历。”卢乐乐迅速下达了指令。 “李青蓝,女,性格温婉,不善与人交往,死亡时候是19岁,她有个小她三岁的妹妹,年代太久了,只有这些资料。刘芳瑜,女,长相清秀,擅诗词歌舞,追求者无数,是有名的校花……”柳棠已经将准备好的资料投了出来。 “眼镜,好样的。”卢乐乐竖起大拇指。 九个死者除了最早的李青蓝没有详细介绍和照片以外,其他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根据黑白照片可以看出那八个人不管是从样貌还是品学都属于拔尖儿的存在,追求者更不在少数。 柳棠起身走到卢乐乐身后,“社长可知我为什么提议让沈放加入不可思议社?” “你提议?”沈放的记忆里他不记得有认识柳棠这么一号人物。 “难不成他一进校就看中我选我进不可思议社的?”沈放越想越糊涂。 柳棠接着说:“其实我在2019年就知道你沈放的存在了。” 沈放呵呵一笑,2019年他还在读高三,根本不可能认识柳棠,这个眼镜男的吹牛功夫不到位。 “我说眼镜,虽说你是咱们学校有名的学霸,但是牛逼可不是这么吹的,2019年沈放可还没进开技院呢。”王耀第一时间冲了出来,他这个学渣可总算逮到学霸的失误了,这比让他不挂科还爽,谁让柳棠每次老是diss他呢。 卢乐乐和吴天倒是没说话,吴天在打盹,卢乐乐则是信任,对于不服输的他来说,柳棠可是他真正佩服的人。 卢乐乐淡淡道:“眼镜你继续说。” 柳棠推了推黑框眼镜,继续说:“刚才我说过李青蓝有个小她三岁的妹妹。” “对啊,怎么了?” “沈放你对李胜蓝这个名字熟悉吗?” “李胜蓝?”沈放眉头紧蹙,片刻后摇摇头,“没印象。” “李胜蓝,1904年出生,1928年结婚,婚后育有一儿一女,男子姓魏,1931年出生,抗战牺牲,女儿1934年出生,1952年结婚,育有两儿一女,其中一儿一女死于饥饿,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叫沈卫国……” “沈?”卢乐乐眼中略带迟疑的看向沈放。 “没错,1953年出生的沈卫国正是你沈放的爷爷,而李青蓝的妹妹李胜蓝是你爷爷沈卫国的姥姥。” 投影仪上放着的是李胜蓝、沈卫国还有沈放的照片,微笑间确有几分相似之处。 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没有人再怀疑柳棠在此之前就知道了沈放,也没有人再怀疑这个学霸的能力。 “李青蓝是我的……”一时间沈放有些惊慌失措。 “李青蓝是沈放的奶奶,那沈放是不是应该叫她太奶奶。”卢乐乐笑道。 “不是应该叫祖奶奶吗?”王耀插嘴道。 两人又开始了新的一轮争辩。 柳棠站在沈放面前,伸出右手,“所以,为了你祖奶奶的真相,你愿不愿意与我们不可思议社一同前行。” “原来你们邀请我进社不是为了拉我过来凑人数的。” 柳棠尴尬一笑,“其实……有这个成分,呵,呵。” “你还真敢说,哎,算了。” 沈放抓了抓脑袋,“这都不重要了,从我进来的那一刻我早就是不可思议社的一员了。”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只合作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新不可思议社正式成立。 ------------ 卷三 不可思议 06 不可思议的监控 次日。 沈放因为皮腰带的原因作为嫌疑人被传唤到了警局。 经过DNA比对,陈晓慧自杀时用的那根腰带确实是沈放的,至于为什么沈放的腰带会出现在陈晓慧的手里,还成了她自杀的工具,警方不知道,沈放也不知道,他也想不明白,难不成这腰带长了翅膀不成,这一切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不可思议的面纱。 根据陈晓慧尸检结果警方推断出了大致的死亡时间,这段时间沈放正好在宿舍,全宿舍的人都可以证明,加之监控设备所提供的有力证据,沈放有完全不在场证明,算是洗清了沈放的嫌疑。 另一方面,警方对校园内的监控进行一一排查,可奇怪的是只有安河桥附近的监控丢失,至于原因,无从查起。 陈晓慧在学校人气很高,长相清纯可爱,笑容治愈,追求者络绎不绝,那日读爱前的一幕就很好的证明了她的欢迎程度。 学习方面,她是学生会社团管理委员会会长,学生会的名誉副会长,她全揽了学校各大奖学金,荣誉证书,是开技院有名的女学霸,整个开技院能与她相匹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现如今的学生会长,另一个则是柳棠。 这样一个受人追捧,没有污点的角色为什么会自杀呢?自杀的动机又是什么? 不正常,太不正常。 “柳棠,你不觉得不正常吗?”沈放盯着电脑屏问道。 柳棠一言不发的敲着键盘,电脑上类似代码一样的东西来回跳动,沈放看也看不懂。 沈放盯着柳棠有些好奇,这么一个严肃的学霸为什么会有那一幕的样子,沈放说的那一幕指的是遇到他们三人组跟踪老沈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可是彻头彻尾的屌丝。 双重人格的反差?不会吧。 “找到了!” 众人闻讯赶来,柳棠的电脑上正放着学校的监控,经过时间调整播放的正是晚上21时附近的监控,监控地点为“读书与爱情”旁的走廊。 “怎么样,厉害吧,这可是全能学霸。”卢乐乐自豪道,仿佛是在炫耀他自己一样。 沈放在约定时间出现在了监控中,他站在读爱前巡视一番,片刻之后走到另一侧蹲了下来,似乎在和谁说话,那里正好是监控死角拍不到。 “哦,那有个小男孩蹲在那儿玩耍。”沈放解释道。 画面继续向前,直到21时多一点儿,陈晓慧如期的出现在了画面中,几分钟后离开,一切都很正常。 卢乐乐凑近瞧了瞧,“看来没什么异常。” “眼镜,把画面往回倒倒。”吴天顶着个熊猫眼哈气连天的说道。 “吴……天,要不你回去睡睡吧,我看着都怪可怜的。”这一个接着一个哈气,泪眼汪汪,沈放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不用同情这家伙,这点儿事情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他可能熬夜小王子,能熬死猫头鹰。”王耀甩甩刘海同样炫耀,咕咕直叫的肚子仿佛在肯定他的话。 这109都是些什么人,各个领域的奇葩人物?沈放无力吐槽。 柳棠将画面重新倒回陈晓慧出现那一刻,众人视线紧盯着画面中的两个人,直到离开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不对,再倒回去。”吴天指着屏幕似乎发现了什么。 第三次倒放结束,除了吴天其他人依旧没什么发现。 卢乐乐直接搂着吴天,“熊猫,你是不是昨天包夜搞的精神错乱了,净在这儿说胡话。” “再放一次。”吴天斩钉截铁。 “我说你……”王耀话还没说完,柳棠开始了第四次倒放。 “自封,其实有一个事情我很好奇,为什么读书与爱情会是不可思议榜第五位,排在了第六的安河桥自杀前?”吴天的话一时间问住了包括卢乐乐在内的所有不可思议社的成员。 拥有爱情圣地之称的“读书与爱情”为什么会排在安河桥自杀之前?这个问题没人考虑过,柳棠也不例外。 “或许排名不分先后。” “那它又是因为什么而上的榜呢?” “这是不可思议榜,肯定是因为不可思议才上的榜。”王耀的话让众人心中一颤,齐刷刷的将视线聚集到了读爱上,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 “那是什么?”沈放先发现了问题。 再次倒放,他们屏住呼吸,不敢眨眼,五双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见镜头最角落的那座女雕像缓缓的流下了血泪,灯光微暗的夜晚那一抹红色竟是如此的清晰可见,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会?读爱怎么会落血泪?”卢乐乐惊魂未定的坐下,已经慌了神儿。 画面静止,原本应该离开的陈晓慧却突然停下,她抬头看向了监控摄像头,漆黑的脸上竟露出那双血红发亮的眼睛,紧接着她转过身,一步步走近监控,逐渐清晰的脸上由白变紫,那丝邪魅刺骨的笑容,令人头皮发麻。 “这……这怎么会这样?眼镜是不是你故……故意搞得恶作剧,她怎么自己动了?”王耀已经吓得跌倒在地。 柳棠面露惊色,先前本该离开的监控画面在这一刻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画面于闪动黑屏间来回切换,每次闪动不过秒余,每次亮屏陈晓慧如瞬移般离镜头又近一分,她双臂自然垂下,身形轻飘,仿佛没有着陆。 等到陈晓慧站在监控的正下方,她抬起头正对着摄像头,那张死寂、充满恐怖气息的脸上挂着的是诡异的笑容,紧接着内眼角、鼻孔、嘴角流淌出黑色的液体,那液体不知是什么,但肯定不是血。 内眼角与鼻孔中流下的黑色液体交汇于嘴唇,将嘴唇浸黑,死寂一般的黑,液体再顺着嘴角流下,她微微张嘴,那只涂满黑色指甲的手伸向了镜头。 “还……我……命……来!”柳棠根据嘴型翻译了她口中的话。 四个字如雷贯耳,话音刚落,不可思议社离奇的刮起一阵寒风,寒风刺骨,如落冰窖,风中夹带着血腥味,真正的血腥味。 一只惨白的手在这一刻从电脑的显示屏里伸了出来,异常尖锐的黑色指甲下透着一抹红色,血腥味极重,它张开五指颤抖着向柳棠抓去。 啪的一声,卢乐乐将电脑合了起来,“眼镜,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对着镜头说话?” 合上电脑的刹那,屋内的寒风骤然停下,血腥味也消散不见。 惊魂未定,所有人都处在惊慌失措之中,那只黑色指甲的手他们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除了因为害怕而躲到电脑背面的卢乐乐。 “读爱中一定存在着什么,一定!!!”柳棠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坚毅,他的目光盯在电脑上,沈放的一只手已经压着电脑,“不行。” 胖子王耀紧随其后,一巴掌拍在上面,牙齿打着寒颤,他有一种感觉,如果打开了电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吴天很合时宜的将窗户打开,阳光普照,一束暖阳照进屋内,那股弥留的寒气顿消。 “没事,打开吧。” 沈放和王耀面面相觑,吴天拉着二人的手腕,“信我。” 柳棠再次打开电脑,面对着锁频界面他犹豫了,那只手仿佛又出现在了面前,令他心有余悸,不敢再动。 “开吧。”卢乐乐猝不及防的敲了下键盘。 众人大惊,下意识的远离电脑,电脑上画面模糊,停在了某个时刻,什么都看不清。 “呼~”四个人异口同声,松了口气。 卢乐乐接着又敲了下电脑,放下的心再次提起,四个人那颗想锤爆他的心愈加放肆。 监控画面从沈放蹲下那一刻开始播放,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直到沈放转身,他独自一人站在监控画面中一动不动,画面不是静止,时间在跳动,陈晓慧没有出现,等到沈放离开的那一刻依旧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儿?忌惮的画面没了,反而出现了更为诡异的画面,之后无论他们播放多少次,始终都是沈放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就连流泪铜像画面也消失不见了。 王耀和卢乐乐开始有些不自觉的远离沈放,事情在他加入不可思议社以后发生了变化,或许他身上有什么…… “你们干什么?沈放可是你们招进来的。”柳棠质问道。 “眼镜,你在说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卢乐乐的手在沈放的肩上方停留了片刻,才拍拍沈放。 “目前为止,至少我们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监控画面的异常是在读爱落泪以后发生的,或许安河桥自杀与读爱本就是一个不可思议。”柳棠语出惊人。 “不会吧,如果读爱与安河桥自杀是同一个不可思议,那前辈们应该早就……”卢乐乐话到一半将视线移到了沈放的身上,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前辈们没有他!!!”卢乐乐指着沈放大喊道。 “读爱和安河桥自杀是不是同一个不可思议还有待考察,不过现在我们该面对的是这个。”柳棠将电脑屏幕转向众人,监控中陈晓慧正牵着一只手,那个人的身影被树木遮挡,只留下那只手而已。 就在柳棠将图片放大之时画面再次闪动,随即二人消失在了监控画面之中。 “又消失了?为什么?” “对了。”卢乐乐想起手机上拍下沈放那晚与陈晓慧在读爱前的视频,不出所料,打开后视频中的陈晓慧依旧消失不见,诡谲异常。 陈晓慧为什么会消失?这不科学。 接下来更加诡谲的一幕发生了,他们打开学校的论坛、QQ群、微信群,原本炸锅的自杀讨论正在一条一条的消失,直到消失不见,就像不曾有过一样。 ------------ 卷三 不可思议 07 不可思议的消失 “陈晓慧?你在说什么?现在的学生会名誉副会长是雷记玲。” “雷记玲?学校里有这号人物?” “你是大一新生吧。” “嗯。” “那就对了,我们的雷记玲副会长平时很少露面,不知道也很正常。” “不是,前天你还说你们副会长是陈晓慧。” “这位同学,如果你不舒服,可以去校医务室,如果烧坏脑子了,可以去医院?” “你怎么说话的。” “不送。” 就这样,沈放被轰了出来,前天还在一个劲儿的讨好陈晓慧的学生会成员今天却说不认识陈晓慧,这什么情况? 人刚走就急着撇清关系,这拍马屁的功夫还真是一流。 “人走茶凉,说的就是这个吧。” 沈放独自叹息,无奈的摇头,他对陈晓慧虽然没有感情,但看到她这样被无情的对待,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或许事情结束以后我应该去祭奠一下她。” 时间稍稍倒退一些。 不可思议社。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安河桥、读爱、陈晓慧自杀前的情况,我们可以从这三个方面查起,自封你去一趟法学系,胖子你去一趟文研社,沈放你去一趟学生会……”柳棠详细的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为什么我去学生会?”沈放有些好奇。 “胖子和自封追求过学生会的雷书记,熊猫应付不了那样的场合。”柳棠推了推眼镜解释一番。 “那你……”沈放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卢乐乐搭着沈放的肩,“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们的柳大才子可是雷书记的白马王子。” 白马王子?不知道为什么出现这四个字的时候,沈放的脑海中过的是那个哗众取宠的屌丝柳棠。 “作为惩罚,我们得给你取个代号,沈浪?不好不好,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沈放是拒绝的,但他的拒绝声完完全全的被无视掉了,他只能默默接受,不过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都有外号,这样或许更容易相处。 “见光死怎么样?”胖子插了一句。 “见光死?……对对对,见光死,见光死,见光死好,绝对的眼前一亮。”卢乐乐笑的前仰后合。 “我能不能申请换一个。” “从今天起你就叫见光死,一见光就死。” ———— “记住为娘的话,路上不能随意揭开这红盖头,它能遮蔽三光,以免三光冲煞,有辟邪之效,记住了,切莫见光,见光则死。” ———— “切莫见光,见光则死……” “你说什么?” 沈放楞楞的没说话,卢乐乐拍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你们以后就叫我三方吧。” “见光死挺好的。” “嗯,确实不错。” “朗朗上口。” “……” 卢乐乐和胖子聊的不亦乐乎,哪里还管的上沈放的意见。 他们约定好各自的事情就出发了,不管结果如何,下午15时整在不可思议社汇合。 时间回到现在。 沈放从学生会出来才13点出头,他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晃荡,结果一不小心的就走到了安河边的绿荫小道,沈放远远的望着那座安河桥,竟萌生了一种想去现场看看的冲动,他顺着绿荫小道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离安河桥只有寸余。 微风忽起,安河桥上有个小男孩正笑着冲他招手,还是那个找妈妈的小男孩。 “你找到你妈妈了吗?” 或许是隔的有些远,或许是风声阻碍了声音的传播,小男孩并没有反正,依旧笑眯眯的冲他招手。 “见光死!!!” 一声呼唤吸引了沈放的注意力,他寻声找去,离绿荫小道不远的篮球场上,卢乐乐正扒着铁丝网喊他。 让他去法学系怎么跑来篮球场了?这么快就调查完了? 沈放走近篮球场,这才发现球场上不仅有卢乐乐,连王耀也在,这两人什么情况,怎么一起相约打篮球了? “快来,快来。”卢乐乐不停招手,当沈放转头看向安河桥时,小男孩已经消失不见了。 沈放小跑着奔向操场。 “哥哥带你看些好东西。”卢乐乐隔着铁丝网神秘兮兮道。 好东西?难不成查到了什么? 卢乐乐边跑向篮球场,边向沈放招手,“快来。” 只见卢乐乐和王耀两个人蹲坐在操场一边,双手托着下巴,一脸痴笑的看着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同学。 这两人不会是同……这想法刚在沈放脑海中停留片刻,下一秒沈放看到篮球场另一侧约有十几个女同学欢呼加油,她们穿着清凉,时不时的弯腰提臀,让卢乐乐和王耀直呼卧槽。 难不成这十几个女生中有目标人物?或许是吧,沈放抱着一丝丝幻想。 三人横坐一排尽情观赏。 一个半小时后。 “我说,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这球好白。” “那腿好圆。” “那沟好深!”两人异口同声,击掌后会心一笑。 “不是,你们原来不是在调查陈晓慧的事情啊?” “陈晓慧?什么陈晓慧?让让,别挡着我的视线。”卢乐乐一把推开沈放。 “装傻充愣是吧?别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关……”沈放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他们两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女同学的一举一动,半句话都没听进去。 终于篮球场的比赛结束了,女同学们围着那些篮球运动员们离开了操场。 “哎,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如果我也会打篮球该有多好。” “是啊,如果有那么多姑娘围着我该有多好。” 二人盯着离去的背影,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之中,许久才回过神来,卢乐乐一把搂过沈放,“对了你说的陈晓慧是个女孩子吧,怎么样漂不漂亮?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的话,你看看我怎么样?绝对的专一好男人。”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沈放阴沉着脸,拿已逝之人开玩笑终归是不地道的。 卢乐乐和王耀一人一语,继续缠着沈放,如果说开玩笑早就过头了,而且卢乐乐和王耀的神情并不像说谎。 “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确定不认识陈晓慧?”沈放再次询问。 “天地良心,我真不认识什么陈晓慧,如果认识的话,我……”卢乐乐已经竖起手指发誓。 “那安河桥自杀呢?” “安河桥自杀?!!!谁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王耀惊呼,反应很是激烈,他这一叫沈放更加惊讶了。 这什么情况?突然失忆?还一起失忆?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我们先不谈这个了,时间到了,我们回社团吧。”沈放看了眼时间说道。 “不是,你先告诉我们,谁在安河桥自杀了,怎么都没听人提起过?” 八卦的心令二人穷追不舍,欲打破砂锅问到底。 “先回社团,回到社团就知道了。”沈放疑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忧伤。 沈放他们经过安河桥时,安河桥四周的警戒线已经没有了,桥上偶有三三两两说笑的同学经过,有的还在桥上拍照留影。 那棵歪脖子树异常茂盛,枝干已经探出,最长的几乎到了桥心,那个枝干上仿佛有一个悬挂着的身影,若隐若现,那双凸起的红眸正死死的盯着他。 沈放的心慌了,他虽没表现出多惊讶,但颤抖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不是说要去社团吗?怎么听下了?” 沈放从惊悚中出来,他不敢正视那棵歪脖子树,甚至惧怕安河桥这三个字,毕竟如此诡异的事情,不管放到谁的身上都会让人大吃一惊吧,当然不排除某些中二少年觉得自己是拥有超能力的救世主,而暗暗兴奋。 不可思议社。 “你们三个人还记得陈晓慧?”一进门柳棠开门见山,沈放听言惊讶不已,柳棠也发现了?他第一时间将视线转移到了眼前的两人身上。 沈放淡淡说道,“我记得。” 柳棠面带惊讶,“你记得?” 沈放点点头。 “为什么你记得?……”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安河桥自杀恐怕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晓慧死后,关于她的存在正慢慢消失。”柳棠语出惊人。 “存在……慢慢消失?”沈放瞠目结舌。 “你们走后我让熊猫每隔五分钟出去一次,每隔半小时回来一次,在第五次之后他完全忘记了陈晓慧的存在,而我却一点儿影响都没有,所以我想一直在外调查的你们应该也忘记了。” 柳棠的解释倒也在理,但他为什么要让熊猫每隔五分钟出去一次,每隔半小时回来一次呢,难道说他在这之前就知道陈晓慧会消失?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你还记得?”柳棠与沈放四目相接,“难不成你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不是也记得吗?” 柳棠推了推眼睛,“这也是让我奇怪的地方。” 两人的对白让其他三个人一脸懵圈,一人一句开始追问起来,经过几番解释才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放直奔主题,“所以说你是怎么知道陈晓慧的存在会消失的?” 柳棠起身,双手负后,“我不是知道,我是猜测。” “猜测?” “入社之前,我查阅过学校图书馆的所有文献,甚至是上网搜索,可是连安河桥的一丁点儿信息都查不到……” 说话间沈放已经拿出手机开始查询,“连网络上也……” “那你的那些资料是怎么来的?” 柳棠拿出一张存储卡,“这张卡是我无意中从社团的资料里翻到的,给你们看的资料就是从这里来的,我想前辈们应该已经忘了这件事,不然也不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藏起来。”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前辈们一直不让我们搬出旧教学楼了,说不定就是因为社团里存在着可以让我们记得安河桥的东西,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没离开社团的眼镜还记得陈晓慧的存在。”卢乐乐突然侦探附体,说的有模有样。 “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怀疑的,可是现在要怎么解释他的情况。” 众人再次将视线聚集到了沈放的身上,陷入了沉思。 “读爱!!!” 四人再次异口同声。 “没错,他是陈晓慧在读爱前表白的人,说不定是读爱保留了他的记忆。” 读爱保留了记忆?沈放感觉有些可笑,可这一个个脱离现实依据的推理又让他无法反驳,此时在他的眼中,周围的空气里仿佛浸没着一层神秘与诡异。 “这次你们去查下读爱的情况,图书馆应该有记载,还有一点让我很在意的,读爱为什么在老校区修缮完毕以后没有移回来,问问学校资深的老师,或许有答案。” 四人出发,柳棠一人镇守大本营,他缓缓起身,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寂静满是杂草的教学楼,身旁的墙壁皲裂脱落,露出一抹血红。 ------------ 卷三 不可思议 08 不可思议的前辈 图书馆有一角叫莘莘角,虽然不大,不过却藏着自校成立以来发生的所有可记录事件,当然也包括每一届的毕业生合影与名单。 沈放、卢乐乐和王耀三个人来图书馆查资料,吴天自告奋勇的去询问资深老师相关的情况,至于为什么是吴天去问,这里插一句,吴天是不可思议社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 为什么说资历最老,因为他是留级生,每一次毕业论文和答辩他都过不去,所以至今还在留级,至于留了几年,不得而知,他有时说三年,有时五年,没有定数。 平日里图书馆人本就不多,现在又刚开学不久,学姐学长毕业离校,新生们又忙着熟悉校园,这里更无人问津了。 “你们先看着,我去那边转转。”不到五分钟时间王耀已经动摇了,毕竟读书这种事情对他来说难度还是很大的。 卢乐乐也好不到哪里去,蹲在一旁看起了小说,时不时的逗乐几声。 经过几番寻找,沈放终于找到了1921届毕业生的相关资料,书中有一张黑白合影,以及黑白照下方的合影人员名单。 “余秀琳,施存统,刘善奇,吴成慕,孙梅薇,康建,董月儿,刘慧……另注李青蓝于1920年10月15日死亡。” 空荡的图书馆内传来一阵指敲桌子声,“如果真的像柳棠说的那样,在安河桥自杀的人的存在会慢慢消失,那为什么会有有关李青蓝的介绍?” “照片拍摄于1921年6月15日,毕业典礼当天,第一次编纂日期是1921年7月28日,也就是说在这之前李青蓝的死还是有人记得的。” 沈放又将时间翻到了1935年,同样是一张黑白合影,合影人员名单沈放一一看过,“没有刘芳瑜?死亡备注也没有,难道说这个时候刘芳瑜的存在已经消失了?” 后面几个在安河桥自杀的同学名字同样没有出现过,沈放一一翻过。 “李青蓝入学时间是1917年,自杀时间是1920年,存在消失的时间应该在1921届7月28日编纂日至1935届编纂日期之间,1917年至1920年间发生了什么导致了她的自杀,1921年至1935年间又发生了什么导致了存在的消失?” 沈放继续翻阅资料,他试图想要再找点什么有用的情报,不过由于时代相隔太远,介绍本就寥寥无几,很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也不知道吴天那边怎么样了?” 沈放继续翻阅,直到翻到第九个死者段娇娇,段娇娇是除了陈晓慧以外离现在最近的死者。 段娇娇死于2012年10月15日,2014届的合影上依旧没有她的身影,同样连备注都没有。 沈放看着2014届的合影照,“吴洁月,杨茜,杜飞,刘诗雅,闫立伟,杨子晴,吴天……” 两个熟悉的字映入眼帘,随即沈放视线上移开始寻找吴天名字对应的那个人,“吴天,三排左起十四位,三排……左起……十四……有了!” 照片上那个稚嫩的少年留着一头短发,干练清爽,无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有几分书生意气,与那个油头垢面,熊猫眼的吴天判若两人。 “怎么可能……”沈放自嘲的摇头傻笑,怎么会有一瞬间觉得这就是同一个人的想法。 教导主任办公室。 “怎么?考虑清楚了?”肥胖中年男人嘴里叼着根中华,办公室内烟雾缭绕。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毕业的事情,老师,关于读爱搬进新校区的事情……” “读爱的事情你就别管了,社团的那些老人已经离开了,你也没必要守着个社团不放,凭你的成绩想毕业应该不难……” 中年男人吐露个烟圈继续说:“你们趁早从老校区搬出来吧,那栋老教学楼很快就会拆除,我会让学生会给你们批新的社团活动室。” “拆除?”吴天拳头攥出了声儿,似心有不甘。 “现在已经是危楼了,没必要再留着。” 办公室内沉寂了许久,只有教导主任抽烟的声音。 “什么时候拆除?” “年底。” “能不能再给我点儿时间,至少,至少到这个学年结束。”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过,我一定要查出她的死因。” “我已经告诉你了,学校没有这个人,没有……没有……谁来着。”教导主任拍着他光秃秃的头顶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吴天气愤的转身离开。 “几年前,学校就决定要拆除那栋危楼,所以在修缮的时候就没打算让读爱搬回去。” “谢谢……老师。”吴天打开门,背对着教导主任,身体横在门中间。 “明年我就退休了……” 吴天的心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悲伤感涌上心头。 “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想在退休之前,能亲眼见到你从学校毕业,去开拓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吴天停顿片刻还是迈出了办公室,关门声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如果……再晚两年退休的话,老教学楼或许就能晚两年拆了。” 图书馆。 沈放无意中翻开2015届毕业生的合影发现里面仍然有吴天的名字,照片中的精神小伙相较前一年精神状态似乎萎靡了不少。 2016届,2017届,2018届每一年都有他的名字,而且状态是越来越差,刘海过眉,头发油腻,丢了眼镜,增了熊猫眼,直到2019届出现了那个他熟悉的面孔,吴天就是那个吴天。 沈放又向前翻阅,2013届之前不再有吴天的身影。 “学长从2014届留级到了现在?这个学校毕业论文和答辩这么难吗?”沈放想起彻夜包夜的吴天,笑了笑似乎找到了原因。 “2014届……他有没有可能认识段娇娇?……哎,就算认识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忘得一干二净。” 原以为拨开了迷雾,没想到还身在雾中。 “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吗?”卢乐乐伸了个懒腰,看样子是一觉刚醒。 沈放摇了摇头,“都是些没多大用的消息。” “对了,我们学校的毕业答辩很难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有点儿好奇。” 卢乐乐搭着沈放的肩,“我听学长们说过,只要是个人就能过。” 吴天学长,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沈放尴尬一笑,下面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回去的路上,出于好奇,沈放打听了有关吴天的事情,结果正和他想的一样,卢乐乐和王耀一问三不知,除了包夜,插班生就不知道其他的消息了。 真替不可思议社的未来捏把汗。 三人有说有笑,卢乐乐和王耀基本都在讨论哪个系哪个班新来的学妹,哪个社团的学姐新谈了对象,新来的实习老师声音有多甜。 午后的校园出奇的安静,停止的蝉鸣不知为什么又开始叫了起来,好在温度没有回暖,微风轻轻,舒服极了。 临近安河桥,那个小男孩又独自一人蹲守在桥边,沈放看向两侧,空无一人,卢乐乐和王耀不知道又跑去哪儿看美女去了。 沈放很有耐心的摸了摸男孩的头,“小朋友,你还没找到你妈妈吗?” 背带裤小男孩用石子在地上画着什么。 “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 “12岁。哥哥,我找到妈妈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怎么不和你妈妈回家?” “可是我爸爸又不见了。” “你爸爸?” “我爸爸斯斯文文,戴个眼镜。” “告诉哥哥,你爸爸是哪个系的老师?哥哥帮你一起找。” “我爸爸他不是老师,他是这儿的学生。” “学生?” 学校最大的学长也不过二十几岁,这孩子十二岁,那岂不是十几岁就生了他? “我爸爸叫柳棠。” “诶?” 小男孩抬头间,邪恶的看向沈放,那双童真纯净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黑暗,深邃恐怖,令人发怵。 那黑暗犹如漩涡,暗藏着股力量,仿佛能吸人入内,动弹不得。 地上的那副涂鸦变成了一个恶魔脸,一时间活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沈放。 “见光死,见光死,你发什么楞啊。” 回过神来,三人还站在安河桥边,沈放看着空荡荡的安河桥楞了神儿,额头上冒出豆粒大的汗珠。 “我妈妈叫陈晓慧……” “我爸爸叫柳棠……” “遭了,快,快,快回社团。” 沈放匆忙往社团跑,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心慌无比。 社团里,柳棠和吴天在讨论着什么,一见沈放回来就直奔主题询问了情况,沈放缓和片刻才说了调查结果,听完柳棠面露惊色。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柳棠颤抖着喝了口水,脸色惨白,“或许,我们一开始就入局了,见光死你刚才说的调查结果和推理在你告诉我的那一刻,我脑海中的记忆被唤醒了,我也去过图书馆调查,只是我忘了。” 沈放、吴天面面相觑,恐怖感油然而生。 “说不定,前辈们已经接近了真相,或者说已经知道了真相,只是不记得事情的经过了。”柳棠的话再次令他们心中一颤。 沈放顿了顿,小心问道:“吴天学长……你还记得段娇娇吗?” “段……娇娇……” ------------ 卷三 不可思议 09不可思议的凉亭 “刚入学的大一学妹质量不错,尤其是那个叫段娇娇的,前凸后翘,大长腿,光是想想,就抬头致敬了。” “快看,是那个段娇娇,那浑圆紧致的小屁股,绝对弹性十足,后坐力满满。” “那双大长腿要是能搭在我的肩上,让我少活几年我都愿意。” “那你怎么不去死?” “你小子谁啊?关你屁事。” “要是喜欢就去追,不喜欢就绕道,没必要一个劲儿的在这消遣人家吧。” 于是乎四个男生饿虎扑食般追一个男生的场景便在校园里展开了,那个男生不知道他所面对的是田径部人渣四人组,结果显而易见,被暴捶一顿。 “小天,你这是怎么了?和人打架了?”对于舍友关切的慰问他只平淡的说了句上楼时不小心摔的。 “这种烂梗你还在用,算了,不愿意说就算了。” 这种时候他总是一笑而过,一个人默默翻开一本小说饶有兴趣的品读起来,这一刻他忘记了所有的伤痛。 天蒙蒙亮,雾气腾腾,周末清晨的校园安静祥和,同学们都沉浸在梦乡之中,一个男生穿上运动装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他喜欢一个人独处,喜欢一个人思考,喜欢一个人跑步,晨跑可以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 从新校区到老校区,绕校内一圈大约一个小时,他从开学第一天就是如此,除了风雨天气除外,一天不漏。 “人都是依靠自己的知识与认知并且被之束缚生活着的,那就叫做现实。但是知识与认知是模糊不清的东西,现实也许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人都是活在自己的执念中的。” “只要有树叶飞舞的地方,火就会燃烧,火的影子照耀着村子,新的树叶就会发芽。” “就算是笼中鸟,只要够聪明也能试着用自己的嘴打开笼子,也能期望再次自由的翱翔在空中。” …… 一声声晨读至不远处传来,那是温柔清甜的女声,男生沿着墙边的鹅卵石铺小道循声而去。 这儿离宿舍楼最远,平日里就鲜有人迹,晨读的本就少见,跑这里晨读的更像是稀罕物件,闻所未闻。 男生倒也不是刻意去寻声,只是这声音的来源恰好在这鹅卵石铺路的前方,不远处有一凉亭,这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就是那儿。 “所谓忍者的一生,其价值不是由其怎样活着来决定,而是由其到死之前有何作为来决定的,回想一下我的人生完全是失败,不断被纲手拒绝,也没能阻止朋友走向歧途,更没有保护好师傅和弟子……” 男生傻楞在原地观看着亭中女生的一举一动,一身白色长裙,长发飘飘,皮肤白皙,肤若凝脂,一种清新脱俗、不落凡尘的仙女形象赫立于眼前,飘过的晨雾将这点诠释的更加无疑,整个一仙气飘飘。 “所谓忍者的天赋就是由忍者是否可以将世界上所有的忍术都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决定的,所谓忍者,一如其名,是指使用忍术的人,你我见解不同啊。” “我就教给你这个道理吧,在忍者的天赋里,最重要的不是能用多少忍术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永不放弃的毅力。” “忍者?” 男生第一次真正听清女生读的是什么,只是忍者确确实实是他没想到的。 女生慌张的收起那个白色的册子,白皙的脸上抹上了一层红晕,手足无措的跑开。 “等……等一下。”男生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这一刻他第一次叫住了女生。 “很……很好听!”他说的是声音。 男生羞红着脸,攥拳大喊。 “谢……谢谢。”女生没有回头,抱着册子跑开。 男生发愣的看着那长裙飘飘的背影,直到整个身影消失在迷雾之中,他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激动的心。 他认识那个女生,她叫段娇娇,大一新生,准确点儿说是大一校花。 她认识那个男生,他叫吴天,开学典礼上台发言的大一新生代表。 “娇娇,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读爱前的男同学手捧鲜花,满地的蜡烛堆成的心形,浪漫的羡煞旁边的女生。 吴天恰巧经过,他没有正视,侧着身子,一动不动,他在等待着那声答复,像跪着的那个男生一样。 “对不起。”段娇娇没有犹豫,几乎在同一时间就给了回答。 “诶?不是说在读爱前表白不能拒绝的吗?”男生失望道。 “是单独表白时,现场只能有两个人的时候。” “诶?怎么没人告诉我。” 吴天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人都是依靠自己的知识与认知并且被之束缚生活着的,那就叫做现实。但是知识与认知是模糊不清的东西,现实也许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人都是活在自己的执念中的……” “小天,你个学霸什么时候爱看动画片了。” “闲来无聊。” “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你以前可一直都说时间不够用。” 吴天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口中的动画片,深深被其吸引,无法自拔。 自那以后,吴天再也没见过晨读的段娇娇,或许是他无意闯入打乱了她的晨读,或许是他的那句不该出现的赞美打断了她的思绪,或许……有太多的或许,有太多的可能性,只是她的那种到底是什么呢? 吴天不太擅长表现自己,即便是学校最有名的学霸,即便加入了学生会,他还是低调,低调到鲜有人与他往来,低调到有些格格不入。 晨跑是他唯一放不下的,有时候他会想,晨跑的坚持是他对锻炼的坚持,还是对下一次相遇保持的期待呢,他的答案是对锻炼的坚持,毕竟他是个自律的人。 只是越晨跑越孤独,那种寂寞感,那种空荡感愈加强烈,强烈到压抑住了他的呼吸,强烈到扰乱了他的学习。 “今天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了。” 吴天时常发呆,独处的思考变成了思绪的神游。 “我的名字叫吴天,喜欢的东西和不喜欢的东西有很多,将来的梦想嘛,兴趣也是多种多样的。” 他喜欢独处,不想别人介入他的生活,他喜欢独处,不愿多透露一丝有关自己的事情,即便是开学典礼的发言也像个倔强的孩子一样,一笔带过。 “听说了吗?今年的声优社大放异彩,得了不少奖。” “声优社?那是什么?” “就是配音社。” 吴天止步于红色横幅前,看了眼上面的几个大字露出了鲜有的笑容。 “热烈庆祝本校段娇娇同学荣获‘开坛市第二届大学生配音演员比赛第二名’!!!” “段娇娇女神,我喜欢你好久了,请和我交往吧。” “娇娇,这是你第六次拒绝我了,我是不会放弃的。” 段娇娇成为了学校最亮的那颗星,即便是第一名的获奖者都要避其锋芒。 新的一年,吴天退了学生会的职位,加入了一个名不转经传新成立的小社团动漫社,每天除了一起看动漫,就是一起看动漫,比起学生会的众多烦心事,动漫社显得更轻松,更安静。 新的学年,晨跑依旧。 只是这一次不再一样,吴天决定向过去做个了断,他将不再等待,不再期盼下一次的相遇,她像一颗璀璨明珠,他像一粒浮世尘埃,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最后一次,最后再跑一次那个路线,然后转身告别。 老天好像是有意挽留他的决意,那一天大雨倾盆,狂风大作。 宁静的凉亭里,吴天全身湿透的傻坐着,“我在等待什么?”他自嘲道。 他起身看了看丝毫不见小的暴雨,“不用留我,该来的总会来,想走的留不住。” “这么大的雨还出来跑步?” 那身白色长裙又出现在了眼前,孤零零的站在风雨之中,这一刻吴天静止了,他傻愣愣的站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做什么,许久才开了口。 “这么大的雨还出来晨读?” “晨读?对,晨读。” 那是吴天第一次见她笑,如璀璨星河,炫彩夺目。 大雨隔绝了这座风雨中不起眼的凉亭,它是暴风雨中承载在大海上的最后一处安定之所。 大雨吞没了两人的交流声,这一刻属于他们,只属于他们。 “你愿意陪我去个地方吗?”段娇娇拨了下贴在脸上的刘海。 “现在?” “嗯。” “可雨还……好。” 段娇娇在前,吴天在后,他们静静地走在雨中,任雨水拍打,两个人像个疯子一样,漫不经心。 “我们要去哪儿?”这句话吴天一次次的到了嘴边,又一次次的咽了回去,这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段娇娇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先一步发问:“你不问我,要去哪儿?” “你只管带路,我跟着就好。” 段娇娇后面的话被那呼呼的风声所掩盖,淹没在风雨中,即便如此,吴天还是能感觉到,她在笑,微微一笑。 “听说在读爱前表白是绝对不会被拒绝的?” 回过神儿来,吴天已经站在了读爱的雕像前,段娇娇背对着吴天,她缓缓转过身。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段娇娇微笑着说。 什么日子?吴天在脑海中经过一次次翻阅,查找,都没有找到那个答案。 “去年的今天,我们在那个凉亭……” 那段回忆无数次在吴天的脑海中回放,只是这次不同,梦醒时分,那个人就在眼前。 “谢谢你的那句赞美,如果不是那句话,或许我永远都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那也没什么,我只是说出来当时的心里话。”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和我说的?”段娇娇上前一步,双腿交叉,双手攥紧裙摆。 吴天迟钝了下,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有有有,我一开始不知道那是《火影忍者》里的台词,我回去以后……” “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那……那,我最近看了《海贼王》,索大的……” “也不是这个。” “也不是这个?我想想。” …… 许久后,暴雨不见停,雨中的吴天颤抖着问:“你冷不冷?我有点儿冷,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段娇娇没有说话,红扑扑的脸蛋上充满了坚毅,她一言不发的看着吴天,微笑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她冷冷的说:“有些事情,还是男生主动点儿好,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我来……我段娇娇……” “喜欢你!”吴天攥拳闭眼,从嘴里大喊出这三个字。 “我吴天喜欢你段娇娇,打第一面我就喜欢你。”吴天不敢睁眼,他不敢看段娇娇的眼神,生怕她会拒绝,生怕她再次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我愿意!” 下一秒,他感觉到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的唇印上了她的唇,两人雨中相拥。 —————— 吴天的泪水顺着双颊流下,段娇娇这三个字像烙铁一样深深的烙在他的心里,那被尘封的记忆一点一点回到他的身体里。 这一天是2012年10月14日。 ------------ 卷三 不可思议 10 不可思议的替身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忘记她?”吴天的情绪几经奔溃。 那些有关晨跑的记忆,那些有关等待的记忆,那些与她有关的记忆在段娇娇名字出现的瞬间,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那我一直调查的是谁的死因?”越是想象越想不起来,如今在他的脑海中只剩下段娇娇。 “熊猫,熊猫,你怎么了?” 吴天抱头痛哭流涕,他跪在地上,额头一次次的磕在地上,八年了,他整整忘记她八年,八年时间他追逐着那个幻影。 鲜血经眉心,顺着鼻梁流下,与泪水交汇融为一体。 柳棠见状急忙阻止,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他像个孩子,无力的在怀中哭泣、捶打,柳棠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陪着,沈放看的清楚,柳棠的脸上也挂着两道泪痕。 待吴天平复了情绪,才将这段早已遗忘在脑海中的回忆一一道来。 根据陈晓慧和段娇娇这两个人物的自杀情况,寻找共同点,寻求突破点,他们得出的共同点有很多,学习成绩优秀、追求者众多等等,最为重要的有以下几点。 一、两人表白日期都是在死亡的前一天,也就是10月14日。 二、女方都是表白方,且表白后都同意。 三、女方在此前都被他人当众表白,且拒绝。 四、死后存在消失。 “暂时只有这四点。” 吴天平复了心情缓缓起身,右手伸出五根手指,“五、原本人物存在的痕迹都会被另一个人代替。” “像陈晓慧这样在学生会有职位存在的受害者,即便没有她,学生会的职位也是会有其他人顶替的,除非没有这个职位的存在。”柳棠分析的不无道理。 “确实是这样,但有一点我要强调一下,陈晓慧存在消失以后,代替她职位的人是谁?” “雷记玲。” “在我对娇娇的记忆恢复的瞬间,我的脑海里还恢复了另一个人的存在——雷记玲,因为这个名字同样代替了娇娇的存在。” “什么!!!” 窗外徐徐微风一时变大,天空顿时阴云密布,遮挡了皓日,原本就凉嗖嗖的不可思议社更显冰冷,他们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时刻注视着他们,脊背一凉,无人敢言。 “这两个雷记玲都长什么样子?”许久后沈放小心翼翼的问出了一句。 “浓眉大眼,前凸后翘,肤白貌美。”卢乐乐说话间已经眼冒绿光,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了下来。 “能不能具体点儿,有什么能让人一下子就想起来的特征。”沈放很无奈的问道,对于卢乐乐的废物程度,他早已领教过了。 “声音甜美……”胖子王耀思考再三说了句废话。 “好,打住。”柳棠知道再不制止,这两个人一唱一和能说上半天。 “如果要说最明显的特征应该是右眼角有颗泪痣。”吴天接话道。 “右眼角泪痣?”三个人异口同声,沈放听言倒是满脸惊讶,他们为什么对右眼角泪痣那么惊讶呢。 “你说的是哪个雷记玲?”(眼) “当然是我们那届那个,现在这个我也没见过。”(熊) “这么巧,怎么都有泪痣?” 这时候卢乐乐和王耀自豪的翻开手机,寻找那些个偷拍照片,只是当他们翻开相册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本存在的偷拍照片早就消失不见了。 柳棠眉头紧蹙,一只手捏着下巴,一只手托着手肘,暗自思忖。 “你们不是在读爱前偷拍了陈晓慧表白沈放的视频吗?现在手机里还有没有?” “有!” 卢乐乐昂首挺胸,自豪的打开手机视频,当众人聚精会神看到陈晓慧出场的那一幕时,众人惊呆了,那个原本该陈晓慧扮演的角色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身穿红色薄纱长裙的女生。 “这是……雷记玲!!!”卢乐乐和王耀最快认出了视频中的女主人。 吴天定睛细看,惊愕的神情已经做出了最合理的回答,“就是她!”吴天几乎用颤抖的声音确定道。 “你们确定吗?会不会是像素问题?”柳棠尝试着调整亮度。 “不用了,她的脸我肯定不会认错。”吴天攥紧拳头,此时视频上的雷记玲正脸对着摄像头。 再三确认以后确实是雷记玲本人无疑。 为什么原本该在视频中出现的陈晓慧却离奇的变成了雷记玲,这个雷记玲同时出现在了两个人消失之后,一模一样的长相让人不得不怀疑两件事情的巧合之处。 柳棠重新进入监控系统,同样的情况再次上演,原本视频上陈晓慧消失以后代替她的是那个女鬼,现如今那女鬼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雷记玲。 沈放盯着那张脸看的出了神,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搓了搓双臂。 柳棠察觉到这个细小的举动,忙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沈放摇摇头,轻声的回答:“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她和那个监控上出现的红衣女鬼有点相似。” 话毕,原本安定的视频突然闪动,在滋滋滋的几声后,画面戛然而止,手机黑屏。 “卧槽,不是吧,这么邪乎?”卢乐乐大惊失措,和王耀两人相拥。 “看来我们要和她碰个面了。” “我来,我来,我做个代表。”卢乐乐举手自告奋勇。 “你刚才不是还在害怕吗?” “你懂什么?那不一样,她就算是个女鬼也是个漂亮的女鬼,古语有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古语又云,做人要做宁采臣,要上就上聂小倩。” “……” “……” “……” “胖子,你……” “我不要!” 卢乐乐的手机突然响起,“玲玲女神”四个大字的来电显示一时间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 柳棠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看看这不早不晚的电话到底有什么目的。 “摩西摩西,玲玲女神,你是同意我的约会了吗?” “这个笨蛋!”四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在心里喊道,好在卢乐乐也没有那么不识趣,他打开了免提。 “摩西摩西,乐乐亲,下午好,我作为学生会管理委员会会长向不可思议社下达以下指令,限一周内搬出自强楼(老教学楼),一周后学校将对自强楼进行拆除,希望不可思议社的诸位能够配合学生会的工作,快速有限的完成搬家工作,乐乐亲,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拆除?等等,主任不是说要到年底拆除吗?”吴天小声向卢乐乐说明情况。 柳棠摇了摇头,做出了个嘘的动作。 众人向卢乐乐投以拒绝的神情,动作和手势,卢乐乐认真的点了点头,用一副放心的交给我吧的神情回答道:“不可思议社全体成员一定竭尽全力配合玲玲女神的工作。” 这个笨蛋! 卢乐乐一转脸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动作,“美女的要求怎么能拒绝?” 吴天的嘴被王耀捂得严严实实,要不然绝对是拳脚相加,祝福问候奉上。 “嗯嘛,谢谢乐乐亲的配合,我相信不可思议社的全体成员也没什么意见,对吧,大家。” 她知道我们在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马主任说过老教学楼会在今年年底拆除,这突然的提前总该有什么理由吧。”柳棠针锋相对。 “理由嘛,嗯~你如果真的想要也不是不可以,开技院马主任退休前一周突然暴毙,你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 电话那头原本甜美俏皮的声音逐渐变得阴沉,声音中所透露着的杀气仿佛通过电话传到了这一面,让人不寒而栗。 “你说什么!你区区学生会的走狗有什么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吴天已经破口大骂,拳脚相加,一副要干破苍穹的模样,要不是王耀和沈放拦着,估计卢乐乐的手机早已经稀巴烂了。 “不要那么激动,要不是马主任一直争取,那栋烂尾楼早就拆除了,你们对待恩人应该不会那么心狠手辣吧。”阴沉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威胁。 吴天安静了下来,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只有这老教学楼没有拆除。 “放心吧,我们会在规定时间内搬出去。”柳棠倒是格外的冷静,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眼镜,你为什么要同意她的要求,我就不信她能……” “难道我们真的要拿马主任的命去冒险吗?” 柳棠的话让所有人鸦雀无声,百口莫辩。 “说不定她只是吓唬吓唬我们呢?” “如果她不是说说而已呢……我们有权利去支配他人的生命吗?” 沈放拍了拍手,“大家别那么沮丧,至少我们不是一无所获。” 吴天垂下头,“不可思议社要是被拆了,我们最后可以坚守的堡垒就没了,关于安河桥自杀事件,或许永远都会被历史吞没,彻底遗忘。”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沈放补充道。 “不仅如此,或许她还有另一个目的。”柳棠走到窗户前,小心翼翼的将墙上的废旧报纸撕下,破损的墙壁露出了一块红色底纹。 当柳棠将整块墙面撕下,那几处破损的墙壁很好的证明了这墙面之下隐藏着某种东西。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站在墙壁前,虽然墙面几乎遮住了全部的红色底纹,但仅露出的那几个地方就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 墙壁藏画,有意为之。 既藏了,肯定就不是什么东西,藏红更是大煞之举。 “或许这才是保护我们记忆的东西,换个说法应该更好理解,这才是她所忌惮的东西,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才令她心生忌惮,无法靠近,从而保护了我们的记忆。”柳棠的推理合情合理,其他人倒也无法反驳。 “其实我有一个疑问,在陈晓慧和段娇娇自杀以前,学校到底有没有雷记玲这个人?” 沈放的话令众人再次陷入沉思。 ------------ 卷三 不可思议 11 不可思议的榜首 关于雷记玲这个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或者说其他人认识、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的时候,五个人细细一想好像都是发生在安河桥自杀以后,在此之前并无雷记玲存在的记忆。 “难不成说她是凭空出现的?不会这么邪门吧。” “自封,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雷记玲的突然出现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等我们查清楚原因,我相信事情就能水落石出。” 沈放的话柳棠点头赞同,虽说两人的观点不谋而合,不过想要查清原因绝不是件易事,眼下要从哪一方面入手成了最大的问题。 从读爱入手?安河桥自杀案的发生地点与读爱相距甚远,表面上二者是没有联系的,可已知晓的受害人自杀前又都与读爱有些关联,让人不得不将其纳入其中。 从安河桥入手?安河桥的面纱无疑是目前最神秘,最诡异的存在,同样他也是最难查清的存在,原本案发现场是取证最重要的地点,或多或少的线索都会给案件的侦破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然而作为案发现场的安河桥却无法取证,或者说没有线索可以取证,安河桥处在一个监控死角,这里说的死角不是监控拍不到,而是案发之时的监控会以各种原因无缘无故损坏,给这件案子带来了莫大的阻碍。 从雷记玲入手?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查清雷记玲的来历,或许能为读爱,能为安河桥指一条明路。 “不过眼下还有更有效的一条明路。”柳棠目不转睛的看着皲裂的墙面。 这墙后面所隐藏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案子通向终点的星光大道。 身在迷雾之中,沈放第一次有了即将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说干就干,五个人先从皲裂严重的墙面开始着手,小心翼翼的扒开墙面,一点一点,生怕将红色底纹抠了下来。 “这是一只手?看起来像是女人的手。”沈放扒开其中一大块墙体,手指修长,白皙如雪,晶莹如玉,泛着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无名指上露出一抹红色,沈放小心的将其表面的墙面扣下,那是一枚戒指,血红色玛瑙戒。 血红色玛瑙戒戴在透明白皙的手上,在血红色长指甲的渲染下,那几根手指显得异常夺目,甚至泛着诡异。 噗通一声巨响,吓众人一跳,卢乐乐磕碰椅子摔倒在地,“那……那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众人将视线聚集到那根手指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它动的那一刻。 “哈哈……你们还真信。”卢乐乐拍腿大笑。 这TM是**吧,这要是给人吓出问题来,做鬼也不能放过他。 墙面有破损、皲裂的地方轻而易举的便将墙体抠了下来,不过大半的墙面紧实完好,抠不下来。 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除去了小半的下半部分墙体,裸露出来的是一幅端庄的少女画像,她身披霞帔,金凤腾飞,祥云环绕,那一笔一划,笔触分明,栩栩如生,只是那色调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耳边仿佛还会响起诡异的声音。 这幅壁画大面积都是红色,自身周遭更是血样的暗红色,透明如玉的手指显得格格不入。 五个人望着壁画有些入神,他们透过墙体仿佛看到了被遮住的美女面容,一时间金光普照。 “好美!”卢乐乐一脸痴汉相,色眯眯的盯着壁画,情不自禁的向前走去。 那壁画有一股魔力,一股令人深深着迷,无法自拔的魔力。 轰的一声,沈放碰到椅子绊倒在地,此时的他才如梦初醒,摇晃着嗡嗡轰鸣的脑袋,眼前模糊不清,“我这是怎么了?” 沈放拍了拍脑袋,看着同样沉迷在虚幻之中的其他人,“不好,那幅壁画……” 他立刻扯下黑板上的黑布,将那半幅少女壁画盖了个严实,众人各自为营,柳棠和吴天额头靠在墙上,怼着墙继续向前,王耀坐在椅子上傻笑,时不时的扭头看向四周,那嘴角的哈喇子拖着粘液,已经流到了地上。 最辣眼睛的就是卢乐乐了,此时他正抱着桌角在做匀速运动,很有节奏,一下下的顶着桌角,直到把桌子顶到了墙边,仍孜孜不倦。 沈放皱着眉头,他不是觉得恶心,而是觉得疼,那一下一下实打实的撞在了上面,触目惊心。 只见卢乐乐双目无神,满面春光,沈放拍了拍他的后背,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力道小了,沈放加大力度,仍没有反应,卢乐乐就像是个不会坏的机器,持续运转。 肩膀、手臂、大腿、屁股试过了各个地方还是没有效果,“我刚才是怎么醒过来的?”沈放揉了揉摔疼的脸颊,这一瞬间他微微一笑。 沈放哈了哈手,抡起手掌,宛若一声炮鸣在不可思议社响起,“没用?” 愈演愈烈的鞭炮声有节奏的响起,直到沈放气喘吁吁,卢乐乐愤怒的盯着沈放,肿着嘴嘟囔着什么,沈放虽然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不过他眼神中的愤怒,明显是在骂街。 随后沈放相继叫醒了其他人,只是其他人轻轻一拍就醒来了,柳棠的额头破了点皮,手指关节膝盖也相继如此,吴天的情况要重些,额头流了点儿血,问题不大。 卢乐乐一手捂裆,一手捂脸,咬牙切齿的蹲在角落里忍痛。 “大家都没事吧。” “诶,自封你的脸怎么了?”王耀有点幸灾乐祸,比起卢乐乐的受伤程度,他更关心的是受伤原因。 “这桌角怎么有血啊?”吴天说完下意识的捂住了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王耀拍了拍卢乐乐的肩膀,“兄弟,辛苦了,下次记得找个软点儿的东西。” “你……你……为什么不晚点叫我。”卢乐乐瘪红个脸,脖颈青筋暴起,勉强听得清他说什么。 “我怕再晚点儿,你兄弟就命不久矣了。” “至少……至少我真正享受过……” 沉默冷清的不可思议社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只是欢声笑语之后迎来的是更大的沉寂,目前最有希望的调查方向不能用了,这幅壁画隐藏着的魔力不是他们能够企及的。 “红盖头的女人!!!”柳棠惊叫道。 “红盖头的女人?那是什么?”沈放一头雾水。 “我……我来……宣布。”卢乐乐捂着裆,艰难的站起,作为社长,向新人介绍不可思议榜是他的工作,他当然不允许别人抢了他装逼的风头。 就在他挣扎忍痛之时,柳棠直接揭下不可思议榜的第一位——红盖头的女人。 “原来藏在这里,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柳棠站在黑布前感慨。 不可思议榜共有七位,一直实行的都是六加一模式,六是固定的六位,因为长期以来很少有人能解开不可思议的真相,所以榜上一直存在的六位属于几十年不动的“钉子户”,而在这六位中仅有两位是真实存在的,第五位的读爱和第六位的安河桥自杀,其余的一至四位由于时间原因,逐渐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很难找寻。 “我记得前辈曾经说过,不可思议榜的前四位是绝对不能触碰的,不然轻则半身不遂,重则尸横荒野。” 吴天的话宛若惊雷霹雳,一字一句敲打在众人的心里,尤其是那尸横遍野四个字,时时刻刻警戒着他们,这是绝对不能触碰的潘多拉魔盒。 “不可思议社留下的U盘信息里除了不可思议榜的全部排名外,就没有与榜单前四有关的信息。” “看来这唯一的切入口就是雷记玲了。” 王耀的肚子咕咕直叫,缓过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柳棠望着寂静的黑夜陷入了沉思,躲在不可思议社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出了不可思议社,和陈晓慧、段娇娇有关的记忆或许还会消失,这倒不是最严重的,毕竟通过再次讲解说明还是可以恢复这段记忆的。 柳棠最怕的是出了不可思议社,记忆消失的不仅限于和陈晓慧、段娇娇有关的记忆,如果牵扯到其他的记忆,那到时就后悔莫及了。 柳棠将自己的想法和推理告知了大家,得到了大家的统一意见,选择一个代表出不可思议社,一探究竟。 经过非常民主和谐的投票,胖子王耀在万众瞩目之下中举(卢乐乐身体不适,未参加)。 “胖子,自封不在了,你就是我们的社团核心,只有你才能配得上不可思议代表的位置。”柳棠说完话羞愧的扭过头,心里默念胖子对不起,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王耀虽憨倒也不傻,“我知道我们几个里我是最笨的,选我没错。” “不,胖子你说错了,我选你只是因为无可奈何,并不是因为你是最笨的。”沈放说话间看了眼蹲在角落里的卢乐乐。 就这样王耀作为代表去了食堂买饭。 “等胖子回来我们就知道今晚能不能回宿舍睡觉了。” 沈放踌躇不决的举了手,“其实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放想要提及的正是安河桥上遇到的小男孩的事情,两次相遇,小男孩口中提到的陈晓慧和柳棠两人的名字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 “其实这几天我在安河桥上看到了个小男孩……”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别吞吞吐吐的,没事,说。”吴天最不喜欢一句话分两次说的,这就像是一集动画在最关键的时刻结束,让人着实蛋疼。 沈放将过程详细的道了出来,听完以后,柳棠脸色惨白,惴惴不安,那颗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片刻后,柳棠弱弱的问道:“那个小男孩是不是穿着背带裤……” 沈放惊愕的看着他,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再次令他鸡皮疙瘩满地,“你……你怎么知道……” “那是不可思议榜的第四名——背带裤男孩。” ------------ 卷三 不可思议 12 不可思议的母子 “不可思议榜……第四……” 现在的沈放已经不是害不害怕的问题了,他完全就是懵的状态,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不可思议榜榜首与第四的出现给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这罕见的不可思议榜前四从众多前辈的四年时光中飞逝而过,然而却在他们这一届出现,还一次出现了两个,触发它们出现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柳棠没有说话,他呆滞的坐在椅子上,愣了神儿。 “这……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有可能只是巧合,对,巧合。”吴天的安慰起不到任何一点效果。 “社团史上有和背带裤男孩有关的记载吗?”沈放试图寻找到新的突破口,只是他的问题换来的是无尽的沉默与唉声的叹息。 面对一无所知的未来,重重迷雾又再次笼罩着他们,无法前行。 “我出去走走。”沈放起身离开。 “等胖子回来再说。” “我是唯一出去以后还保留记忆的人,这浑水由我来趟最合适。”原先沈放也想这样提议的,可是恐惧占据了他的内心,所以在提出由胖子作为代表的时候,沈放并没有提反对意见,相反为了表达愧疚,他还顺势安慰了下胖子。 “至少等我们研究出来为什么只有你保留记忆的原因再……” “没有时间了。” 沈放说完直接走出了门,柳棠阻止的手停留在空中,颤颤巍巍,他的嗓子发不出声,这关乎他的生死,他犹豫了。 今晚尤其的黑暗,夜空乌云密布,将月光挡了个干净,晚风呼呼,过身有一丝凉意。 老校区的教学楼很少,教学楼内绝大部分的教室都搬进了新校区,尤其是计算机系这样的现代化教室更是全部都搬进了新校区,留下的只有一些文化底蕴较重的班级,国文系、史学系之类,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他们对老旧物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有独钟,这也是他们留在老校区最重要的原因。 夜晚的安河桥很是冷清,周围罕有人烟,倒不是因为安河桥自杀事件的流传,毕竟有关这段记忆早就消失在他们的脑海里。 安河桥冷清的原因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安河正好将学校一分为二,与安河垂直走向,经过安河桥的南北路被称为安河路,安河路与安河将南北校区分成了四块区域,新校区东北毗邻体育馆,西北紧挨操场,两者与安河间皆由一小段的绿化带隔开。 老校区东南是老图书馆,西南是老宿舍楼,同样也是由一小段绿化带隔开,因此夜晚除了还未搬走的老宿舍楼,基本上没有人烟。 沈放的目的很明确,他要会一会这不可思议榜的第四名。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安河桥四个角各有一个路灯,将安河桥照的透亮,在黑夜中最为显眼。 安河桥北侧的路灯上有一个监控探头正对着安河桥,所有的一切都能尽收眼底,只是陈晓慧自杀当晚这个监控探头不知为何转了方向,正对着安河之上,监控画面也完全丢失了。 “哥哥,这么晚还出来夜读吗?” 背带裤男孩突然出现在沈放面前,他惊出一身汗,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不过他没跑,相反露出微笑,“小朋友,你找到你爸爸了吗?” 小男孩愁容满面,摇了摇头,“我爸爸晚上出来夜读了,哥哥你看见他了吗?” 沈放脸色惨白,大汗淋漓,噗通的心跳声在他耳边回荡,“小……小朋友,上次你说你爸爸叫柳棠,你……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柳棠……” “我爸爸就是柳棠……”小男孩咧着嘴。 沈放决定换个思路,“小朋友,那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原先还人畜无害、笑容满面的小男孩顿时阴沉着脸,“你是坏人,我是不会让你伤害我妈妈的。” 话毕冷风呼起,从小男孩身后吹来,自北向南,那风中夹杂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沈放捂住口鼻,那刺鼻的气味直冲脑门,“咳咳咳,我没有要伤害你妈妈,咳咳咳……” 一缕缕长发吹到沈放脸上遮住了视线,那长发仿佛有了生命,不断变长紧紧包住沈放的头,勒紧脖子,一时间喘不过气。 “遭了!”沈放脑海中闪过陈晓慧被吊死的场景,难道说这就是吊死的原因。 透过密集的长发,沈放看到小男孩那黑瞳中无尽的漩涡,漩涡中流下血泪,那血腥味正是来自于这血泪。 血泪落地与满地的长发相结合,长发汲血蠕动,变得更加粗壮有力。 沈放被高高举起,这时他才看清,这长发是从男孩的肚子里生长出来的,随着衣服的蠕动,长发越来越多,短瞬间将沈放整个人包裹起来,沈放双手努力撕开长发,可他的力道根本无法将那粗壮有力的长发扯开,相反他越想扯开,长发越用力,缠的他快窒息了,逐渐的沈放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好难受,好难受,我喘不上气了,好难受,好难受,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成慕,成慕,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成慕,救我……”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悲凉、绝望、怨恨、求生,多种情感错综复杂环绕于心,五味杂陈,不言而喻。 等回过神来时沈放跪在桥头,正对着那棵歪脖子树,双目落泪,那种寂寞孤独、痛恨世界的情感令他感同身受。 “成慕是你吗?”一只冰冷白皙的手抚摸着沈放的脸颊,那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柳叶弯眉,樱桃小口,那颗泪痣更是点睛之笔。 “你是谁?”沈放想要开口,可却被一股力量紧紧束缚住他的身体,不能动弹,不能开口。 那双灵动的眼神充满了柔情蜜意,只是不知为何她却眼含泪水,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沈放,“我们从此以后不再分开了好不好,让我们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一股淡香扑鼻而来,那是一种令人舒适放松的香味,沈放享受的闭起双眼,这种全身放松,没有烦恼,没有需求的感觉让他忘记了所有,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她紧紧抱住沈放,那冰冷刺骨的手臂和脸颊贴在沈放的身上,那不是正常人的温度,虽然有一股淡香味覆盖,但那香味中好像夹杂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沈放推开她,缓缓道:“你就是……第一个在安河桥自杀的那个女孩吗?” 她缓缓起身,一手牵着小男孩,微笑看着沈放。 如果是正常美女微笑着,我相信不管是哪个男人都会心花怒放,可眼前的两个是鬼,那种微笑的感觉只会让人不寒而栗,避之不及。 沈放有一种感觉,他感觉眼前这个女人不会伤害他,“你是雷记玲还是李青蓝?” “成慕,你终于认我了,答应我,这辈子都不离开我,好不好?” 她确实很美,美的清新脱俗,美得出落凡尘,美得让人不忍拒绝,尤其是那一袭白裙,如仙女下凡,如痴如醉。 不过买一送一的筹码,沈放肯定是不会接受的。 “你为什么要杀陈晓慧?为什么要杀段娇娇?为什么要杀害那么多人?” “我没有杀她们。” “一派胡言,她们都死在了安河桥,你能说她们和你没有关系吗?” “我真的没有杀她们。” “好,如果你没有杀她们,那你为什么要替代她们去欺骗其他人?” “死亡总是悲伤的,我不能看着留下来的人为他们伤心难过,所以我才消除了他们的记忆。” 一个鬼会这么善良吗?不会,这个问题不管问沈放多少次,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不会,他不相信在安河桥自杀的那么多人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是应了殷素素那句话,越漂亮的女人越会说谎,一点都没错。 “成慕,答应我,一生一世都不要离开我好吗?”李青蓝哀求着说道。 “对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叫沈放。”沈放的话令李青蓝尖叫痛哭,那声音刺耳,直穿鼓膜。 一根根长发从小男孩的肚子里爬出,拧成一股,另一端连接着李青蓝的肚子,那是一根脐带,一根鲜血淋漓的脐带。 自脐带中间分离出一束束长发向沈放袭来,那长发从落地起就顺着桥梁向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整座桥,阻挡了沈放逃跑的路线。 “成慕,我绝对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绝对不会!” “完蛋了,无路可退。” 一束长发从身后缠绕住了沈放的腿,一束束相继而起,将沈放团团包裹,直到变成了个粽子。 完了,我这是要成鬼新郎了吗?俗话说的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可没听说过娶个鬼老婆还要喜当爹,多个鬼儿子的。 还有没有什么对策,还有没有……要不我干脆承认是成慕好了,至少能捡回一条命,喜当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不用日鬼了。 成慕?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点儿熟悉。 “我不是吴成慕……吴成慕早就去世了。”沈放努力挤出这十几个字。 “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 李青蓝的情绪更加失控,长发缠绕的力度越来越大,接近失控的边缘。 “我没骗你,吴成慕是开技院的校长,你可以去读爱看看,那里有他的雕像,雕像下记载着生卒年。” 一幅幅画面在沈放脑海闪过,那是一对年轻学生的学习日常,男生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女生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天造地设的一对,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 只是美好总是稍纵即逝,最终女生挺着肚子于安河桥边自缢。 沈放趴在安河桥栏杆上,望着安河水缓缓流过,他的泪水顺着双颊滴落进安河。 ------------ 卷三 不可思议 13 不可思议的自杀2 “你去哪儿了?” 社团里两个人正狼吞虎咽的吃着王耀带回来的饭菜,柳棠盯着电脑发呆。 “放心吧,我们可以出去了,我回来以后记忆没有消失。”王耀抬头看了眼沈放,手里的筷子飞速的从卢乐乐的饭盒里夹了个鸡腿,卢乐乐肿着嘴巴,只能细嚼慢咽。 沈放淡淡的说:“我知道。” 李青蓝走了,那消除记忆的事情自然是没有了。 沈放将安河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大家,柳棠皱着的眉头才逐渐舒缓,好在虚惊一场。 “吃完饭先带自封去下医务室,这件事情就先告一段落吧。” “哎,没想到雷记玲就是李青蓝,我的女神啊。”卢乐乐感到有些可惜,这么漂亮的大美女就这么没了,可惜,真的可惜。 不过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读爱中的男主角,开技院的名誉校长吴成慕竟然是个渣男,一个搞大女生肚子不负责的渣男,真的是渣到了极点。 “我以后绝不去读爱告白。”卢乐乐气愤道。 “得了吧,就你还读爱,恐怕你这辈子都与读爱无缘喽。”王耀嘴里鼓囊,却还能口齿清晰,这也算是一项过人的技能吧。 一夜无话。 周末的阳光从窗口照射而入,不偏不倚的撒在沈放的床上,沈放伸了个懒腰,深呼吸,新的一天什么事情都是美好的。 沈放今天是有打算的,他准备去一趟安河桥祭拜下陈晓慧,不管怎么说两人也算是情侣一场,虽然没有感情,但他却不是那种移情别恋,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 沈放买了束向日葵,他并不是不知道祭拜用的是菊花,只是他觉得菊花过于沉重,不太适合陈晓慧那样清纯可人的女生,他选了向日葵是希望下辈子她的人生里没有黑暗,永远都能活在日光下,像向日葵那样,昂首挺胸,接受温暖的沐浴。 歪脖子树下有个很陡的斜坡,树下常年阴凉,几乎见不到阳光。 斜坡两侧长了些芦苇,两排齐开正好将安河与斜坡隔开,只是奇怪的是只有那棵歪脖子树下一圈没有芦苇,光秃秃一片,甚至连株杂草都没有。 沈放小心翼翼的从斜坡滑下,他决定将向日葵种在那歪脖子树下,他希望这里也能被阳光照耀到。 说来也是怪异,外面明明阳光普照,晒到身上暖洋洋的,这歪脖子树下却是阴风阵阵,顺着桥洞刮来,让人直打寒颤。 “同学,这里不能随便乱种东西。” 沈放没有理会,埋头苦干,用美工刀一点一点的挖开湿润的泥土。 “同学,向日葵得种在向阳的地方,那种阴凉地是活不了的。” 不管在哪儿总是有这种多管闲事的人,明明一点职位都没有,却总喜欢这儿多句嘴,那儿插句话,沈放懒得理会。 “同学,那歪脖子树上可是死了不少人,那树下是极阴极寒之地,什么东西都活不了。” 沈放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上一眼,对于这种好事者,你要是应她两句,她就更得寸进尺了,无视算是比较和蔼的处理方式。 见没了声儿沈放才抬头看了看,多管闲事的人已经离开了,沈放接着挖坑。 说来也是奇怪,这棵歪脖子树下有不少的碎石子,瓦片,有可能是施工垃圾,沈放稍稍用力美工刀一折两段,差点儿划破手指。 “同学,这里不能随便乱种东西。”桥上的女生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喇叭对着沈放喊道。 “同学……” “好了,好了,服你了,我不挖还不行吗?” 美工刀断了,那么多石子瓦片徒手是肯定不能挖的,沈放将向日葵倚靠在歪脖子树上,“就让这束向日葵陪着你,让你永远沐浴在阳光之下。” “同学,那个地方危险,陡坡湿滑……” “知道了,知道了……”沈放有些不耐烦,这还没到更年期怎么话那么多。 “我说同学,这里这么危险是不能到这里来的,还有校园里不能随意挖坑种花,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向学生会提建议,只要不损坏学校的名誉和形象,学生会会尽力满足大家。” 粉红格子衫少女指着沈放教育道。 沈放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是是是,谢谢这位同学的关心,我下次不会再犯了。” “什么?还有下次?这位同学……” 沈放心里已经开始骂街了,“我说你烦……” 少女有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卧槽,这开技院怎么那么多美女。 “同学,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你是哪个系哪个班的?先给你记个警告处分。” “不用了吧。” “不行,你怎么能搞特殊,所有人都要一视同仁,要……” 歪脖子树下那束向日葵突然间枯萎、发黑、腐烂,直到化为灰烬。 老宿舍区。 109室的门咚咚咚的响个不停,门外的男生就差把门拆下来了。 “学生会查房,快开门。” 卢乐乐哈气连天的打开房门,“兄弟,学生会周末查什么房?” “你看看这宿舍乱成什么样子了,下周一学生会卫生大检查,凡是卫生不过关的宿舍都要搬去新校区。” 沈放站在走廊里长舒一口气,差点被那个学生会的烦死,人漂亮是漂亮,就是话太多了,让人招架不住。 等查寝的学生会男生离开,沈放才走向109,109的门虚掩,推开门,扑鼻而来的酸臭味熏的沈放反胃,他捂着鼻子站在门口大声叫唤,109鼾声如雷,磨牙刺耳,卢乐乐和王耀一唱一和,演奏着属于他们的合作曲。 沈放气喘吁吁的扶着门,他的手都快敲肿了,喊得口干舌燥,两人睡成了死猪,雷打不动。 房间内的味道比之前更加浓郁,稍一靠近就泪眼迷离,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早就进去拉他们了,沈放好奇这样的环境他们是怎么住的下去的。 “哎,谁让我摊上了呢。” 沈放没有洁癖,可他那颗见不得脏的心开始蠢蠢欲动,索性顺手给收拾了起来,憋着口气自外向内。 搬来院子里的大垃圾桶,开窗通风,经过个把小时的忙碌才将宿舍内表面的垃圾清理干净,四个大垃圾桶堆的满满的,裸露出来的大理石变成了黑色的“火山石”,黏不拉几,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 吴天顶着个黑眼圈站在门口,应该是包夜刚回来,他刚踏进宿舍就转身走了出去,抬头看了眼宿舍号,确认无误后才无精打采的走进来,他拍了拍沈放的肩膀,“辛苦了,谢谢,不过还是请你把倒了的垃圾给拿回来。” “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鼾声如雷,吴天倒下就睡,四个床位三个人,只有柳棠不在。 “我到底在干什么。” 离开109后,沈放有点儿无家可归的落寂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李青蓝与吴成慕的回忆还在他脑海中不停回放,久久不能释怀,他成为了这段历史的见证者,不知该高兴还是伤心,令他陷入无尽的惆怅。 许久后,他望着安河桥波光粼粼的河面露出了一丝笑容,不管生活如何的抛弃李青蓝,她还是深爱着吴成慕,即便是苦苦等候了那么多年,他相信李青蓝对吴成慕至死都没有恨意,她那颗祈求永远在一起的心深深的触动了沈放的心房。 “若遇此一女,今生无所求。” 沈放趴在三省桥桥栏上,愣神儿的看着河水。 开技院横跨安河的有两座桥,一座名为安河,一座名为三省,取自三省吾身,意为多次反省自己。 三省桥与安河桥相距不远,三省桥以北的新校区主要以教学楼为主,读爱就在离三省桥最近的那座教学楼,这是学校的主教学楼,它有个好听且好记的名字——读爱楼。 抬头间,只见不远处虚晃过一道白,不是耀眼的白光,是那种浸没在绿色中的一点白,十分显眼。 沈放定睛细看,不远处的歪脖子树上正挂着一个白影,沈放惊愕的后退几步,他甚至不敢相信他的眼睛,那是一个人,又是一个自杀的人。 沈放慌张的跑向安河桥,离桥越近他就越心慌,那个越来越熟悉的身影令他放慢了脚步,他慢慢走向安河桥,直到他站在安河桥上,他颤抖着身体,无力的跪倒在地,声嘶力竭:“为什么?为什么?李青蓝不是已经走了吗?” “你为什么要杀陈晓慧?为什么要杀段娇娇?为什么要杀害那么多人?” “我没有杀她们。” “一派胡言,她们都死在了安河桥,你能说她们和你没有关系吗?” “我真的没有杀她们。” “错了,错了,全都错了。”沈放放声痛哭,他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伤心、自责占据了他全部的心。 他犯了个天大的错误,他不该不相信李青蓝说的话,李青蓝把他当成了吴成慕,就不会骗他,她说没杀就是没杀。 “我为什么不信?为什么?为什么?” 一下接着一下的捶打并没有停止,沈放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比起身体他的心更痛,千疮百孔,插着一把把自责的匕首。 沈放不敢抬头,他不敢直视他,那双血瞳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仿佛是在责备他的不小心,仿佛是在责备他的无能。 “对不起,对不起。”沈放攥紧胸口,疼痛感令他呼吸困难,他无力的躺在地上,泪水湿润了他的眼眸,朦胧了他的双眼。 柳棠双眼充血,从内眼角流下两行血泪,血泪顺着鼻沟经嘴唇过下巴,滴落而下,刚好滴在了包裹着向日葵的包装袋上,又流到碎石瓦片上,血泪接触碎石瓦片的一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顷刻间,血泪消失在碎石瓦片之上。 ------------ 卷三 不可思议 14 不可思议的109 傍晚时分,沈放从不可思议社的活动桌上醒来,“柳棠呢,柳棠呢。” 沈放拉着一旁的吴天连连发问,吴天眼眶红肿,他避开沈放没有说话,沈放翻身摔倒在地,他踉踉跄跄又拉着王耀的衣领大喊询问柳棠的下落。 他多么希望他们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过去了,可是王耀脸上的泪痕告诉了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沈放瘫倒在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卢乐乐气势汹汹的抓着沈放的衣领,欲言又止,他一把搂过沈放,拳头重重的拍打在沈放的后背,失声痛哭。 这一届的不可思议社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如果继续调查不可思议榜的事情,其他人有可能也会陷入泥潭,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可就此放弃调查,那柳棠的仇谁来报? 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沈放决定留下来,对于柳棠的死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是他告诉他们安河桥自杀事件结束了,柳棠也不会放下警戒,他或许会一直待在不可思议社。 “下周老教学楼就要拆除了,从今天起不可思议社全体解散,你们有什么喜欢的社团都可以自行参加。”卢乐乐背对着所有人,远远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解散?自封你在说什么?就算是搬社团也没必要解散,我们在新校区也可以……” “我不想再有人像……眼镜那样出事。”卢乐乐的声音有些哽咽。 “眼镜的仇我们不报了吗?我们就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凶手?胖子你说说看,我们怎么才能将鬼绳之以法?我不是道士,你们也不是……” 沈放听不下去,他起身准备和他对峙,吴天一把拦住了他,默默地摇头。 “赶紧收拾收拾,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这两天就搬走吧。”卢乐乐说完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沈放气不过。 “他作为社长,比我们压力都大,就像你把眼镜的死揽在自己的身上一样,如果我们出了事儿,他也会怪到自己身上。” 吴天的话将沈放和王耀的怒火全都浇灭了,卢乐乐所承担的东西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就算是不可思议社真的解散了,我也不会离开,柳棠的仇我来报。”沈放攥紧拳头,暗暗下决心。 “从娇娇死的那一刻我就无路可退。”吴天这么多年的坚持,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我……”王耀犹豫了,他和柳棠还没到生死之交的地步。 吴天丝毫没有责备之意,他拍了拍王耀的肚子,“抽个时间搬去新校区吧,新校区的宿舍有空调,冬天有供暖,正适合你这种怕冷又怕热的胖子。” “熊猫……” 吴天挥挥手,他知道王耀要说什么,男人的离别不需要煽情。 “对了,熊猫,今天为什么你要让我把打扫完的垃圾恢复原状?” 王耀顿了顿盯着吴天,眨巴着憨厚的大眼睛,“熊猫你疯了吧,他好心给我们打扫卫生,你为什么……” “胖子,我要记得没错的话,你刚入学的时候分到的是108,你知道为什么要把你调到109吗?” 王耀摇摇头,他当然不知道原因,吴天站在黑板前直接揭下不可思议榜的第二名109第五人,两人看着那几个白字,瞠目结舌,细思极恐。 开技院的所有宿舍只有四个床位,也就是说四个人是最大上限,既然是四个床位,那何来的第五人?难不成两个人挤一张床?这根本不可能。 “这个第五人是……”沈放心有余悸,学校宿舍分布他还是清楚的,所以有关第五人的说法就显得诡异异常。 吴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第五个人是怎么回事儿,在讲第五人之前我先说说宿舍分布的问题。” 宿舍分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自入校起宿舍就是固定的,除非特殊情况或者自身要求调换,正常情况下入校时的宿舍将会陪伴所有人大学四年的时光。 大四的学长学姐毕业以后便会空出新的宿舍,新的床位,然后新学期的大一新生入住大四退宿的宿舍,以此类推,宿舍得到循环。 当然学校安排宿舍也不是胡乱安排,还是有章法可循的,学校会将某栋楼分给某个系,或某几个系,先不谈每年入学人数是否相同,光是男女比例就是年年不同,所以宿舍安排也是这样,时多时少,不好把控,有时剩余很多,有时不够用,开技院就曾出现过女生太多将男生宿舍隔成女生宿舍的先例。 “然而在开技院的历史上只有一个宿舍是固定的,没错,就是我们居住的109,据说自不可思议社成立以来就是御用宿舍,那么多年都没有改变过,具体原因不详,不过不可思议社的前辈们都说是因为第五个人的存在。” 吴天越说越玄乎,沈放看着这是排在不可思议社第二位,不禁汗毛直立,也就不敢再有所质疑。 “那这和打扫卫生,和我有什么关系?” 对啊,胖子和打扫卫生有什么关系?吴天越说越乱,沈放已经摸不着头脑了。 “胖子刚入学时因为脚臭被108的舍友投诉,所以才搬到109的,其实不是学校安排他来109的,而是我们自己要的。” 沈放皱着眉头,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吴天,心想还有人喜欢臭脚丫子的味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现在你们懂我的意思了吧。”吴天自认为讲的很清楚了,绝对的通熟易懂。 “不懂。”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想想为什么我们要把宿舍搞的那么脏?” “难道不是因为懒吗?” “额……” “对不起,我不该自取其辱。” 空气中静的出奇,吴天想要矢口辩解,不过想想好像没有辩解的理由。 “前辈们说脏可以压住邪祟,这就是不可思议前辈留下的另一个指示。” 原来懒也可以找这么清新脱俗的理由。 “不可思议社的前辈以前是综艺节目的主持人吧,一句话喜欢说一半。” “额……” 镇压邪祟,难不成这109室真的有邪祟存在吗? 沈放长叹一口气,他后悔当初为什么脑子发热选择了开技院,他很好奇这个处处充满不可思议事件,处处充斥鬼怪传说的“鬼校”为什么能一直存在至今。 “这不可思议榜的第三位是什么?”沈放指着黑板上唯一一个被遮挡的不可思议事件。 吴天双手一摊,撇了撇嘴,“不知道,好像在代代相传下失传了。” 没人知道的不可思议事件,那岂不是更糟糕,说不定就存在身边,光是想想,沈放就直打寒颤,紧张到观望四周。 “别胡思乱想了,我们首先要解决眼前的问题。”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被遮挡的那幅壁画,还有一周时间就要拆除老教学楼了,所以扒开整个墙面迫在眉睫。 思考再三,两人想到一个办法,根据之前的情况,他们是在正视壁画的时候丢失了心智,只要不正视壁画不就好了。 沈放和吴天分工明确,一人开凿墙壁,一人背对壁画,两人不停聊天,只要发现情况不对另一个就将壁画遮盖,叫醒丢失心智的人,彼此交换。 商量好对策两人就马不停蹄,连夜动工,好在墙面外好内坏,在工具的借助下轻而易举的就破开了墙面。 深夜24时许,阴风阵阵的老教学楼外时不时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 “你说这第三名不会是老教学楼的猫头鹰吧。”沈放开玩笑道。 吴天聚精会神的凿着墙壁,根本没理会沈放。 经过半天的努力整幅壁画几乎全都露了出来,只剩下最关键的头部还埋在墙壁之下,这里的墙面最严实,包裹的密不透风。 “不行,我要是再凿下去会损坏这幅画。” 沈放盯着画出了神,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露出的画面积越大,他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胖子,现在不在,我告诉你有关109第五人的事情。”吴天突然说道。 “不要了吧,这个点讲灵异事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沈放手嘴并用,强烈的反对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复。 吴天挡住嘴,靠近沈放的耳朵小声说:“其实109一直都只有三个人,你觉得谁不是人。” 吴天阴邪的盯着沈放,那一抹诡笑让沈放惊呼卧槽,急忙推开吴天,踉跄着准备往外跑。 “哈哈哈,我逗你呢。” “卧槽,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这个点能随便开玩笑吗?” “时间也不早了,今晚就将就在社团睡一晚,明天想办法把这块墙给敲下来。” 忙到现在沈放才有时间拿起手机,微信是胖子王耀发来的,打开后只有一张图片。 “退宿声明:吴天同学因个人身体原因需休学就医……” 休学就医?沈放看了眼吴天,又将视线转移到手机上,“休学时间一年,日期2013年10月12日。” 刚看完这张图片又过来一张图片,“吴天同学因个人身体原因需休学就医,休学时间两年,日期2014年9月1日。” 第三张图片,“吴天因个人身体原因需无限期休学,日期2016年9月1日……” 手机提示音再响起,手机上方提示又是一张图片,紧随其后的是,“快跑!!!” 沈放打开这最后一张照片,那是吴天的黑白照,菊花簇拥。 ------------ 卷三 不可思议 15 不可思议的变化 “呦,你怎么还有我的照片,这张拍的不好看,一点色彩都没有。” 沈放惊恐万分,一个踉跄倒地,跌打滚爬,一时间慌了神儿,吴天搬了个椅子不慌不忙的顶住门,一屁股坐了下来,“入夜地凉,还是睡活动桌吧。”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沈放颤颤巍巍,声音发抖。 吴天阴沉着脸,露出邪恶的神情,随即又笑容满面,“当然是人了,你见过鬼能在太阳下走动的吗?”他双手交叉半躺在椅子上。 “现在除了吸血鬼,其他鬼能在太阳下走动不是很正常的吗?东京食尸鬼之类的。” 吴天一副同道中人的神情挤眉弄眼,撸起袖子,伸出白净的胳膊,“不信你试试,绝对有温度。” 沈放一想也对,鬼嘛,体温都不正常,这试体温也算是一种辨别方式。 沈放伸长手臂,一只脚迈的老远,做好随时逃跑的姿势。 “你坐下,我自己来。”吴天刚挪开屁股,沈放就撤回了一只脚,整个身体已经贴近窗户,随时准备翻窗逃跑。 “好,不动,我不动。”吴天努力憋着笑,沈放小心靠近的动作像极了小偷,战战兢兢,生怕被逮个正着。 直到沈放碰到吴天,那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不是,胖子玩什么不好,要搞这种恶作剧。”沈放长呼一口气,还在为自己的出糗闷闷不乐,直埋怨胖子王耀的不是。 也不知道他这是怕鬼还是不怕鬼,一会儿喊着要给柳棠报仇,一会儿又吓得差点儿夺窗而逃。 “是不是胖子本愿所为还不好说。” “本愿所为?” “既然存在篡改记忆的鬼,那存在干预或者说控制人行为的鬼,一点都不奇怪。” 沈放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关于吴天休学的事情,吴天给出了解释,16年下半年身体治好就复学了,沈放听完也没说什么。 咚咚咚,清晨急促的敲门声在老教学楼外响起,惊飞了停留的乌鸦,随着一声杂物的倒地声,不可思议社的门缓缓打开,两只骷髅立在门前。 “卧槽。”沈放睡眼惺忪,立马醒了神儿。 “呦,好久不见。” 嘭,沈放重重的将门关上。 “谁啊?” “不认识,应该是走错地方了。” 门再次被打开,两个守门骷髅站在门口,骷髅张开嘴巴动了起来,“不可思议社的米娜桑,早上好,距离自强楼拆迁还剩下五天时间,请诸位在这五天时间里尽快搬到新教学区。” 沈放长叹一口气,微微皱眉,似有不悦。 骷髅后的女生将头从两个骷髅中间探出,“关于搬迁的具体注意事项一共分为十大点,三十小点……” 沈放又是长叹一口气,生无可恋,这就是那个一直缠着她,让他不要在歪脖子树下种向日葵的那个女生。 “真是阴魂不散。”沈放小声嘟囔。 “雷记玲!!!你是……雷记玲?”吴天大惊道。 “雷记玲?她是雷记玲?” 沈放和吴天同时看了眼墙上的壁画,雷记玲眨巴个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沈放和吴天异口同声,回答的很是干脆,两人屏住呼吸,如坐针毡,丝毫不敢多做一个多余动作。 雷记玲交代完搬迁的具体事项以后,再三嘱咐后就离开了,沈吴二人傻楞的不知所措,这个雷记玲没有了电话里的咄咄逼人,除了话多一点,算得上是和蔼可亲了。 “不对,不是她。”沈放望着雷记玲离开的背影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在安河桥遇到的那个人不是她?” “不,准确来说,我第一次在安河桥遇到的李青蓝和背带裤男孩,根据你们的描述,李青蓝也有泪痣,所以我一直把李青蓝和雷记玲错认成了一个人。第二次我在安河桥遇到的就是她,但她的脸上没有泪痣。” 吴天双手交叉,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雷记玲脸上的泪痣消失了,不过他还是能确定,这个就是雷记玲,她和吴天记忆中的雷记玲一模一样,只是没了泪痣。 “应该是她,虽然我不知道她的泪痣为什么会不见了。” 吴天的肯定对沈放来说如晴天霹雳,他的确定实实在在的告诉了沈放,柳棠的死就是他害的。 吴天拍了拍沈放的肩膀,“别胡思乱想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把真相弄清楚。” 沈放努力的点点头,比起内疚抱怨,行动才是最有效的方法,即便要以死谢罪那也是真相大白之后。 “难道我们推测错了?”吴天站在壁画前若有所思。 没了柳棠,他们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没了方向。 两人站在壁画前久久不说话,沈放凝神闭目,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来回反复,“红衣女鬼!对了,红衣女鬼!” “红衣女鬼?”吴天稍加思索,拍手惊觉,一时间两人迷茫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光亮,他们找到了调查的方向。 “我们先从雷记玲的背景开始查起,还有一点……” “读爱!”吴天插话道,两人相视一笑,想到了同一处。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查错了方向,在此之前安河桥自杀的死者穿的都是白衣,而我们上次看到读爱监控上的女人是红衣,所以打一开始她们就不是一个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幅壁画也是红衣,你不觉得她们的红衣有些相似吗?” 两人紧紧的盯着剩下的唯一被遮挡的头部,沈放哀叹道:“红盖头的女人,这幅壁画要真是应了这名字,恐怕我们……” —————— 今天的校园有些奇怪,周末的校园理应人来人往,热闹嘈杂,今日却格外的安静,偶有三三两两的女生结伴而过。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划过花坛里的植被,她抚摸着仅有的几朵花骨朵,嗅了嗅指尖残留的余香,“奇怪,昨天这满花坛的花儿哪儿去了?” “该不会是被谁摘了吧。” “不可能,摘花哪有将整个花坛摘了个干净的,可能是花匠修剪了。” 不远处的吵闹声中夹杂着一丝香味,三个议论纷纷的女生驻足,翘首观察,女生宿舍门前摩肩接踵,被围的水泄不通,男同学手捧鲜花,兴奋而紧张的等待着。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三个女生目瞪口呆,这样的狂潮可比读爱前的表白规模翻了几倍。 “我们学校有新转学过来的美女?” 其他两个女生懵逼的摇头,学校要是来了这样一个风云人物,还不早就翻了天。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那满是男生的人群中还掺杂了部分手捧鲜花的女生,这不仅是男生的收割机,还成了女生收割机,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应该是明星或者网红吧。” 经过的人都被这一盛况吸引,驻足观看,出于好奇,有人已经拿出手机拍摄,校园网一时间热闹了起来,各大班级群,社团群纷纷转发,好不热闹。 不可思议社。 沈放打开响个不停的班级群,一个个短视频实时更新当时的现场情况,各种言论猜测层出不穷。 “这是哪个明星转学来我们学校了吗?” “好像是个当红小鲜肉。” “什么小鲜肉,我明明听说是个大网红。” “快来我的直播间,为你第一时间解说现场实况。” …… 沈放打开直播间里面已经几千人同时在线观看,增长速度极快,短瞬间就达万人,主播正是先前结伴而行的三个女生中一人。 突然人群开始躁动,他们手举鲜花,欢呼雀跃,主播高举手机,但依旧拍不到那人影攒动的中心。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吴天盯着直播说道。 吴天说不正常的原因很简单,开技院并不是特别优秀的学校,也不是网红、明星的打卡圣地,突然出现如此大的狂潮,不免让人怀疑。 在直播间有人开始指挥主播,让主播靠近人群,一人发言,一群人附和。 人群中情绪高涨,主播只看了一眼,眼神中透露着拒绝,就在她犹豫之际,直播间有人开始刷起了礼物。 主播切过摄像头,小心翼翼接近几乎疯狂的人群,靠外的拥护者踩在花坛上,爬上树梢,利用上能够利用的所有登高点。 一个肥胖的身形出现在镜头里,他发疯似的拉扯最外围的人,整个人拼命的挤进人群,他就像是呕吐反应一样被吐了出来,一而再再而三,毫不气馁。 “胖子!!!”沈放和吴天几乎同一时间认出了那个身影。 王耀花痴犯傻,但不至于疯癫成这个样子,他除了看美女和动作片以外就没见他那么坚持不懈过。 王耀再次被人群挤了出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一双红眸怒目而视,从镜头前一闪而过,如中了魔怔般再次扑向人群。 “他的眼睛……” 沈放和吴天目不转睛的盯着直播,他们看向每一个人群中面对着镜头的人,那一双双红眸犹如深夜盯着猎物的猎豹,充满欲望。 壁画上那块紧紧贴合墙壁上的外墙裂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从上至下,直到将外墙一分为二,片片碎裂脱落,直到彻底显露出那半壁。 半壁之下是流苏金纹的红盖头,那红盖头如沐出风,隐隐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