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一) “现在就要我过去吗?”宫荻低头对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说道,她的两只手正在晾着刚刚涂好的指甲油。 “是的,我的姑奶奶,你快来吧。”电话那头的男人听起来有些急躁,但是语气又很恳切。 “那你把位置发给我,我尽量。”宫荻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己的指甲上吹了吹气,说完她端详了一下手指,没等对方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将桌面上几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指甲油瓶子放到了抽屉里。 每当宫荻静坐在那里的时候,美得就像是一幅浑然天成的油画,与她房间里的复古摆设相得益彰。 她细腻光滑的皮肤如同上好的绸缎一般,没有任何瑕疵和毛孔,细长灵动的眸子上面是浓密纤长的睫毛,阳光撒下来的时候,睫毛还会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笔直的鼻梁从立体的山根延伸到精巧的鼻头,与她高挺的鼻子形成不同风格的,是她柔软偏厚的嘴唇,看起来肉嘟嘟的,像是清晨的花瓣一样,微微张开嘴唇的样子总是那样娇憨,可是一旦涂上口红又看起来魅惑动人。 无论在什么光源下都散发着柔亮光泽的头发,看起来总是一丝不乱,长度刚好落在十分骨感的锁骨上。 与她看起来纤瘦的下巴与锁骨不同,她的身材没有一刻不散发着强烈的危险信号,贴身的真丝睡衣勾勒着她美好的曲线和身形,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画家笔下的女人一样慵懒又性感得要命。 她身后是大大的落地窗,窗前飘着一层薄薄的雾一样的窗帘,她的桌子就摆在窗户前面,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是欧式复古的设计,她最近十分中意欧式的风格。 桌前的椅子看起来就像是维多利亚时期女王的宝座一样华丽,金灿灿的扶手和椅子腿,椅子背和座位上包着的布料是上好的绒布,布面上还有暗红色的花朵一样的暗纹。 椅子背上用闪着光泽的金线绣着一个大大的王冠,王冠的边缘还缝了一圈小小的珍珠,不过她不嫌这个珍珠硌人,她说这样正好能够按摩一下她时常酸痛的后背。 椅子底座下面还垂着一层短短的流苏,同样也是看起来金光闪闪的,这个椅子无论怎么看都风格过于浮夸,也不像是宫荻平时会用的东西,不过就这么华而不实的椅子,还是宫荻找人专门定制的。 椅子前面是一张巨大的深色木桌子,上面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不仅图书的种类非常多元化,语种也从亚洲横跨到欧洲,读书对她来说已经从一种爱好,变成了工作需求。 摞得高高的书籍旁边,是一盏看起来像是民国时期用的有着绿色灯罩的台灯,这盏灯宫荻非常喜欢,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买来的时候灯是坏的,灯泡不亮,宫荻专门找人修理换了灯泡,现在用起来跟新的一样。 虽然周围的家具被换了几次,这盏灯倒是用了很久都没有换,宫荻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其实家里有其他质量更好更漂亮的台灯,或许是因为她觉得在这盏台灯下面读书看东西会格外的有效率。 台灯旁边立着两支造型和做工都非常别致的钢笔,一个像是权杖,一个像是羽毛,钢笔的末端都刻着宫荻名字的缩写GD,或许是因为使用得比较频繁,或者时间比较久,钢笔外表的花纹有些地方已经被磨得有些光滑,这两支钢笔是一个对于宫荻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人送的,宫荻十分喜欢也十分爱惜。 钢笔的后面摆着几瓶不同颜色的墨水,墨水瓶身上的标签已经被弄脏有些看不清了,但也依稀可以辨认出来是英文,宫荻平时会给这两支钢笔分别吸上两种不同颜色的墨水,她平时不管是写东西还是做标记都喜欢用不同的颜色,她觉得这样好区分。 她有时候看书也会用两种不同颜色的笔在书上写写画画,一种颜色代表自己的主观想法,一种颜色代表客观依据;或者一种颜色表示反对意见,一种颜色表示赞同意见。 有时候她还会用不同的颜色代表书中不同的人物,那样的话两支钢笔可能有些不太够,但是无奈之下,用她的话说,只好用着市面能买来的、连普通老百姓也唾手可得的钢笔凑合一下。 台灯下面经常摆着几个摊开或者合上的笔记本,有大的小的,有厚的薄的,封面材质看起来也不太一样,宫荻最喜欢的几个笔记本是小羊皮封皮的,手感摸起来十分的柔软,像是婴儿的肌肤一样,笔记本的纸张摸起来也是十分光滑舒适,在上面写东西,不管是多么枯燥的内容,都会变得享受起来。 宫荻平时存放笔记本,有时会和加了香薰的扩香石放在一起,笔记本拿出来就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经久不散,但是一点也不刺鼻,拿着本子在鼻子面前快速地翻页,纸张的味道,混合着扩香石上面的香味,化作一股细细的气流,轻轻地飘进人的鼻孔里。 宫荻平时喜欢用香,对各种香料也很有研究,市面上能买到的香水,哪怕是全球限量的,对于她来说似乎也显得有些乏味,她比较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或者说专属于她,为她专门定制打造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总能让她欢心满满。 笔记本的旁边,放着她喝水的杯子,杯子看起来颜色十分漂亮,是淡淡的蓝色,越往杯子底部颜色越有些渐变,杯壁也越往下越厚,杯子底座像是五彩斑斓的星河一般璀璨。 这杯子是她在印度买香薰的时候,从一个街边的小店里偶然看到的,要不是不方便携带和托运,她还想把店里一个泛着金光的巨型大象摆件也买回来放在客厅里,但是被同行的人给制止了。 宫荻端起桌面上的杯子,小口喝了一点里面的水,她看了一下手机上,点开刚才打电话的男人发来的定位,准备动身前往那个地方。 与宫荻的外表看起来大相径庭的是宫荻的身份——侦探,这个身份让每个新认识她的人都大跌眼镜。 她喜欢将自己居住的这个地方称之为的她的侦探事务所,刚才给她打电话的男人,名叫毛可,是她的儿时的一位好友,也是警察局的一位刑警。 毛可长得高高大大的,做事有点毛躁,从小时候就是一个笑起来憨憨的又很阳光的人,现在长大了,笑起来不如小时候那么阳光,倒是憨憨的气质多了不少,宫荻总觉得他这憨憨的笑容背后是因为脑子不太灵光。 毛可平时一遇到棘手案子就会第一时间给宫荻打电话求助,虽然有时也会被宫荻无情地放鸽子,有那么几次,宫荻嘴上说着马上过来帮他,但是一个飞机落到了大阪,一边在街头逛得起劲,一边告诉毛可实在走不开了,总体来说宫荻帮他的次数大于放他鸽子的次数。 而且说来也巧,宫荻放鸽子的时候,碰上的都是毛可能够独立解决的案子。 不过对于毛可来说,离了宫荻,怕是自己就要被迫下岗了。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二) “这种一看就没有技术含量的案子别喊我了。”宫荻刚踏上眼前这辆大巴车,就被里面令人作呕的味道给差点熏了出来,没散尽的劣质香烟味混合着汽油味扑面而来,在这两种味道之间还有一股凛冽的血腥味。 在大巴车后面过道的地面上,倒着一具被血染红的尸体,周围的座椅上和地面上有大量的血迹,尸体的脖颈处和腹部有明显的伤口,初步判断应该是失血过多而亡。 死者是一个年迈的女人,虽然年纪很大了,但看起来是保养得还不错的样子,头发修剪得非常得体,也有做过染黑,发根处的白头发刚刚长出来一小截,耳朵和脖子上都还戴着首饰。 虽然看其里脖子上的伤口是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但是腹部的伤口看起来似乎很深的样子,死者的白色上衣被染成了深红色,腹部伤口处颜色最深,逐渐往周围晕染开来,像是一朵扎染的大片花朵。 “毛可,这现场没什么难度呀。”宫荻一边拿手帕捂着鼻子,一边用力地锤了一下旁边的好友。 “你怎么看?”毛可看到宫荻,脸上立刻堆满了开心的笑容。 “凶器呢?”宫荻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 “没有找到。”毛可眉头皱了一下说道。 “看这车嘛,是不是旅游公司的?”宫荻指了指一边座位角落里丢着的红色太阳帽。 “对的,隔壁Y城一家旅游公司的车,是一个敬老院组织的活动,昨天从Y城出发,带着老人们来我们这里景区观光游玩,预计今天晚上返回的,可谁知今天上午就发现了这具尸体。出了这事,现在老人们估计已经骂骂咧咧开了。”毛可眼睛看着车窗外向宫荻介绍着案件的基本情况。 “谁报的警?”宫荻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个敬老院的护工。”毛可回答道。 “护工一个人发现的吗?很可疑啊。”宫荻一边说着一边向尸体的方向走近。 “据他说是到车上来拿东西,就发现了这具尸体,吓得不轻赶紧报了警。”毛可一边说一边打开手里的小笔记本看了一眼。 “所以发现的时候还没到他们集合的时间对吗?只是他凑巧过来,就发现了这具尸体。”宫荻蹲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尸体身上的伤口。 “按道理说,是这样的,如果他说的是实话的话。”毛可看着蹲在地上的宫荻,也跟着蹲了下来。 “这个报案的人一会让我见见,”宫荻说着冲毛可微笑了一下,“你不觉得肚子上的伤口看着有些刻意,或者说很奇怪吗?” “奇怪吗?……哪里奇怪?”每当宫荻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就是毛可最紧张的时候,因为他总是回答不上来,或者说不出宫荻满意的答案。 “问你也是白问,这么久一点长进没有。”宫荻一边说一边冲着毛可翻了一个白眼,“你觉得脖子上和肚子上的伤口哪个先有的?” “这个……也要后续的尸检报告才能知道吧,而且尸检出来的结果也是一个大概的时间,像这两个伤口,尽管是有一先一后,但是时间差得也很短吧,验尸都不一定能达到那么精确的结果……我就,我肉眼就更看不出来了,你说是吧。”毛可一边说一边有些心虚地看着宫荻严肃的侧脸笑了笑。 看宫荻不说话,毛可以为宫荻生气了,赶忙说道,“我发现你认真起来,哎别说,真像那么回事啊,特别有女强人的魅力。” “别打岔。”宫荻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毛可,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儿童一样,“我问你,如果你要杀人的话,你是打算抹脖子还是捅肚子,而且周围环境还不安全,时间有限。” “那应该是抹脖子吧,这样比较快一点。”毛可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 “你都能这么想,人家凶手也不傻,这肚子上的伤口是后来的。”宫荻说着站了起来。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毛可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注意到那座位上的血迹了没有?”宫荻一边说一边朝座位上指了指,“死者手上有很多血你应该看到了吧。”看着毛可有些茫然的表情,宫荻笑出了声,“这么明显的东西你都看不到,趁早转行吧。” “看到了看到了,别瞎说。”毛可故作严肃地说道。 “从座椅上的血迹可以看出来死者在被刺之前,是坐在座位上的,脖子被割破之后,死者用手捂着脖子,但是随着失血的逐渐增多,手会渐渐地失去力气下滑,这也在她的衣服上和座椅上留下了痕迹。”宫荻一边说一边将座位上的血迹指给毛可看,“如果是腹部先被刺,痕迹就不会是这样的。” 毛可一边听一边在自己的小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 “但是我们发现死者的时候,死者是在地面上的对吧。”宫荻瞥了一眼毛可的笔记本继续说道。 “是的,那这是为什么呢?”毛可一脸疑惑地看着宫荻。 “你看到地面上没擦干净的鞋印没有,应该是踩到了死者的血留下的脚印,凶手想擦干净,但是没有能做。我猜凶手从死者身后下手,如果割完之后直接走掉也不会留下这个鞋印,凶手大概是从后面站到了死者的斜前方,他想看着死者咽气的样子。”宫荻一边说一边将双臂环抱着自己。 “不走吗,为什么还要看着?”毛可抬起头问道。 “因为凶手享受看着猎物生命逐渐消逝的感觉,”宫荻说着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死者用了最后一点力气,伸手去够一下凶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那前一排的座椅后背上还有血手印的缘故,死者那个时候没什么力气了,想要找个支点,但或许就是这一举动,反而更加激怒了凶手。” 宫荻一边说一边给毛可在其他的座椅上比划着,“凶手或许是要甩开死者的胳膊,但是用力过猛导致死者从座椅上倒了下来,有一个细节,死者那个座位旁边的扶手都是放下去的,如果都是立起来的,可能从座位上摔下来的可能性就会小一点。” “也就是在死者倒在地上之后,凶手又上去往肚子上补了一刀,这一刀完全没有必要,只是为了泄愤,为了发泄凶手对于死者的怨恨,所以你看,从腹部出来的血,也直接流到了地面上。”宫荻突然转过身对着毛可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应该是一起仇杀,了解一下死者生前的社交情况。” “还有就是,凶手应该是个男人。这你也应该能推理出来吧。”宫荻一边说着一边往车门的方向走过去。 “这就推理完了吗?……还有别的要说的吗?”毛可看着宫荻要离开的样子有些慌张。 “我不是说要见见报案的男人吗?”宫荻回头笑了笑。 “我有说护工是个男人吗?”毛可紧跟着宫荻走过去。 “不用你说也是个男人呀。”宫荻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走下了车。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三) “我带你去见那个护工,跟我过来吧。”毛可说着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楼房。 “要我说,你只要用心分析一下现场,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哪有什么难度。”宫荻一边走路一边说道,顺手把毛可手里的笔记本抢了过来,遮在头顶上挡太阳。 “那是在你看来没有难度啦,像我这笨鸟想先飞都飞不起来。”毛可说着加快步伐走到了宫荻的斜前方,想要为她遮挡一点太阳。 “像你所说的脖子和腹部伤口的分析,在我看来就是单纯的两个伤口,我在看到伤口的时候,想到的是哦有两个伤口啊,出血过多死的吧。”毛可继续说道。 宫荻瞅着毛可的背影,嘴角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们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它所呈现的那样简单,你不能只看到它的表象,要深入进去,思考它的成因,它背后的故事,它的来历,这些都是你工作需要做到的吧。” “这么说没错,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也总在没事的时候琢磨你是怎么分析出来的,但我发现真又遇到事情的时候,我的脑子还是像以前那样,一条直线划过去了。”毛可说着回头对宫荻苦恼地笑了笑。 “思维定式嘛,你的大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思维模式,就跟你走路一样是一个道理。”宫荻说着用手指了指毛可的脚下。 “和走路一个道理?”毛可停了下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宫荻。 “你走路先迈哪个脚?”宫荻说着撩了一下垂到脸颊两侧的头发。 “右……不是,我应该是左脚。”毛可为了求证是哪个脚先迈出去,走了几步路试了一下。 “有的人先迈右脚,有的人先迈左脚,但这不是一出生就决定的,是后天学步还有个人习惯养成决定的。”宫荻一边说一边抬起下巴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楼房,示意毛可继续朝前走。 “这倒是没错,我平时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不过这跟我们刚才说的分析案子有什么关系吗?”毛可一时间没有参透宫荻话里的意思。 “……”宫荻感觉自己又在对牛弹琴,只好收起想要翻起来的白眼,耐心地给毛可解释,“我举走路这个例子,就是为了说明思维习惯和走路一样,每个人的习惯都不同,而且是在日常生活中早已养成的。” “是这么回事啊,意思就是咱俩的思维方式不同之处,就跟那迈左脚右脚一样呗。”毛可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嗯哼。”宫荻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那我要是想追赶上你的步伐,就像要改掉走路习惯一样啊。”毛可走走停停在变化着自己的步伐,“就算是知道了,到了伸脚的时候还是被潜意识操控。” “潜意识可是个很强大的东西哦,要是能战胜潜意识你可就厉害了。”宫荻看着尽在眼前的楼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超过了毛可走在前头进到了楼里面。 “怎么突然走那么快。”毛可也加快步伐追了上来。 “这么大太阳,皮肤里胶原蛋白不要了呀,没让你给我撑把伞就不错啦。”宫荻一脸嫌恶地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将手里的笔记本还给了毛可。 “那你怎么不自己带把伞?”毛可一边说一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我来给你干活,还自己打伞,是不是过于凄惨了。”宫荻说着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 “我打个电话。”毛可将手机贴在耳边对宫荻比了一个去旁边的手势。 宫荻放下手中的小镜子,冲着毛可点了点头。 这栋楼房是一家看起来生意不太好的宾馆,旁边还有一处同样看起来生意不是很好的便利店。 宫荻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大厅的一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们刚才过来的地方是宾馆周围离得最近的停车场。 看着宾馆大厅里的装潢,宫荻心想,这里如果不是距离景区比较近,住起来比较方便,平时应该也不会有人专门到这里来过夜吧。 宫荻隐约感觉闻到了沙发上一股淡淡的霉味,表情淡漠地将靠在沙发背上的身体直了起来,她用食指轻轻地摸了一下面前的桌面,看了看干净的指腹,卫生像是是刚打扫过的,不知是平时就天天打扫,还是凑巧这里出了案子所以才特地又做了一下卫生。 宫荻正盯着前台后面的一块不大的电子屏出神,这里的价格和装潢相比倒是显得贵了一些,不知道电子屏是不是专门给人看的,实际旅游团带人过来住,会是另外一个价格。 “过来吧,从这边上楼。”毛可从大厅的一个拐角走过来冲着宫荻挥了挥手。 宫荻赶紧起身,仔细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朝着毛可的方向走过去。 二人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 “你刚才怎么坐得跟礼仪小姐似的。”毛可按了一下电梯按钮,说完笑出了声。 “那沙发……这不是时刻保持良好仪态吗,不能给你跌面儿。”宫荻说完又故意挺了挺自己的腰板。 “叮——”电梯到了,毛可做了一个让宫荻先请的手势。 宫荻十分满意地走进电梯,打趣道,“你可是比以前懂礼貌多了啊。” “近朱者赤,不看这礼仪都是跟谁学得嘛。”毛可按了一下电梯里的数字按钮,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他在房间里等呢着吗?”宫荻抬头环顾了电梯的四个角落,发现电梯里并没有监控摄像头。 “可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毛可看了一眼电梯上面显示的数字,“到了。” 宫荻先出了电梯,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毛可,示意让他先带路。 毛可笑嘻嘻地说:“你不能推理出来他在哪个房间吗?” “我推理出来你快下岗了。”宫荻对着毛可微笑了一下。 毛可见状哈哈大笑,将宫荻带到护工所在的房间那里。 走到一个房间门前,毛可停下脚步,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点轻微的动静,然后是一阵不慌不忙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男人过来给他们打开了房间的门。 “这就是报案的人。”毛可说着指了指面前的男人。 宫荻看着面前高高瘦瘦的男人,她第一次见有人能将沉闷的黑衬衫穿出好看的感觉,衬衣看起来质感不错,穿在他身上也没有死气沉沉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个人的身板站得笔直吗?宫荻在心里琢磨着。 “二位里边坐吧。”男人说着把身后的路让了出来,示意让他们两个进屋。 宫荻端详着男人的面孔,他的刘海三七分,有种日系男子的感觉,其中一边的眉毛几乎被完全被遮住了,眼睛看起来十分明亮,但是没有一点笑意,高挺的鼻梁和明显的唇峰加重了他不好接触的气场。 想看看这人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宫荻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宫荻环视了一下房间,坐在了靠近窗户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你的基本情况我刚才已经跟他介绍过了,你有什么直接问他就行。”毛可坐在了宫荻旁边的椅子上。 房间里的男人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面对着二人坐在床沿上,床有点软,他坐上去之后又把腰板特意挺直了一下。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车永仁。”男人表情认真地说道。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四) “我叫宫荻,是毛可的朋友兼外援。”宫荻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包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车永仁礼貌性地问了声好,冲着二人点了点头。 “我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宫荻先扭头看了一眼毛可,又转过来对着车永仁说道。 “你房间是自己早上打扫的吗?还是这里保洁打扫的?”宫荻问道。 毛可一脸困惑地看着宫荻,虽然说眼前这个房间的确看起来一尘不染,像是刚做过卫生的样子,但是宫荻的这个问题他实在是没有想到。 “我自己早上起来收拾的,习惯了。”车永仁说着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挺好的习惯。”宫荻一边说着一边左右打量着这个房间。 眼看着毛可要发问,宫荻又继续问道,“护工这个工作不是你的初衷吧。” 车永仁显然是对宫荻的提问有些意外,眉毛微微挑起了又放下,“……这个与案子有关吗?” 宫荻笑眯眯地看着车永仁点了点头。 “算是一份过渡性的工作。”车永仁想了一下回答道。 车永仁看着面前这个长相艳丽,但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冷酷气质的女人,他向来读不懂异性的心思,面前这位更是让他难以捉摸,他在开门之前其实有预想过对方会提问什么问题,可是不曾想到,对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目前为止的问题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想不到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了问点正经的,你上午到大巴车上干什么呢?”宫荻端正了一下坐姿,将身体向后舒服地靠在椅子背上。 “哦,是我的同事让我去车上帮他拿顶帽子,我一上去就发现出事了,然后打电话报警,帽子的事当时也忘了,估计现在还在车上。”车永仁认真地回忆道。 “什么颜色的帽子?”宫荻问道。 “红色的,我也不知道他突然让我拿帽子干什么,反正我也没事,就照做了。”车永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补充道。 宫荻听到回答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车上的确是有一顶帽子,她上车之后也看到了。 “你这个同事现在在哪呢?”宫荻像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身体微微向前倾。 “现在,可能在他的房间,我也说不好。”车永仁想了想回答道。 宫荻转过头和毛可对视了一眼,那表情像是在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个同事平时和死者关系好吗?”宫荻问道。 “他跟那位阿姨看起来关系很好,至少比我们和阿姨关系要好一些。”车永仁一边说一边稍稍变化了一下坐的姿势。 “在你的了解之中,死者生前有仇人吗?或者关系不好的人?”毛可像是终于找到自己可以提问的东西了,赶紧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阿姨人平时挺好的,不像是会有仇人的样子。”车永仁看着毛可的眼睛说道。 “这样啊,那死者的家人呢?据你了解跟她来往多吗?”毛可一边问一边又打开了手里的笔记本。 “阿姨的丈夫过世了,有一个儿子,但是人在外地,平时来往也不多。”车永仁回答道。 “那她……”毛可还想继续问下去,突然被宫荻一个手势打断了。 “可以了。”宫荻转头看了一眼毛可,“见见那个同事吧。” “这边就问完了吗?”毛可显然刚刚找到提问的感觉,就被宫荻给中断了。 “你知道他住哪个房间吧。”宫荻一边说一边起身,看着车永仁说道。 “那个同事吗?”车永仁见状也站了起来。 “嗯哼。”宫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知道,他和司机住一间,但不知道这会他在不在。”车永仁看了看宫荻,又看了一眼毛可。 “没事,你只管带路就行了,这会他哪也不想去。”宫荻冲着车永仁十分灿烂地笑了一下,车永仁看到宫荻的笑脸,禁不住嘴角也微微上扬,严肃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就是这里了。”车永仁指了指面前的房间门。 话音刚落,宫荻就上前敲了起来,门内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大概过了有一分钟,门有些缓慢地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体型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 “小车,这是?”男人扫视了一下毛可和宫荻,向车永仁询问道。 “老张,这是办案的警察,有些事想问一下王辉,他在吗?”车永仁向门内的人介绍道。 或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从里面走到了门口,毛可看到此人问道,“你就是王辉吗?”对方应声点了点头。 五个人站在门口有些局促,被车永仁称为“老张”的人忍不住说道:“你们有什么里边聊,我正好要下楼买点东西。” 毛可和宫荻对视了一眼,毛可想说什么只是微微张口,像是在无声地询问着宫荻的意见。 “那你先去吧。”宫荻看着老张说道。 话音刚落老张拿上挂在门口的一件外套快步离开了房间。 这是一个双人房间,空间比车永仁那间大得多,里面摆了两张单人床,床上的被褥没有整理,桌面上摆着各种生活物品和饮料瓶之类的东西,在车永仁房间的衬托下,这里显得就凌乱了很多。 王辉此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赶紧将椅子上的东西拿下来放到一边,将自己床上的被褥又用手扯了一下。 “不用收拾了,我们坐这里就好。”毛可说着指了指刚刚空出来的椅子。 “好的。”王辉看了看毛可和宫荻,又偷偷瞥了一眼车永仁。 毛可和宫荻分别坐在了两张椅子上,王辉就坐在他自己的床上,车永仁在站在后面靠在了桌子边上。 “他也要在这里吗?”王辉犹豫了一下问向毛可,用手指了指车永仁。 “不妨碍。”宫荻抢先说道。 “你和死者关系应该很好吧?”宫荻盯着王辉的眼睛问道。 “还不错。”王辉犹豫了一下说道。 “没看出来你伤心呢。”宫荻说道。 “啊?没看出来?我挺伤心的。”王辉眼神有些飘忽。 “我们进来之前听到你玩游戏的声音,直到你走过来才把游戏退出去,这像是熟人过世后的正常反应吗?”宫荻嘴角挂着一抹淡淡地笑容问道。 “游戏的声音?什么游戏……你可能听错了吧。”王辉的眼神在宫荻和毛可身上来回游走。 “哦那可能听错了。”宫荻装作有些失落的样子,又继续问道,“你上午都在干什么呢?” “我上午……没干什么。怎么了?”王辉小心翼翼地说道。 “没干什么,那你为什么让车永仁去车上拿帽子?”宫荻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王辉问道。 王辉扭头快速地瞥了一眼车永仁,那眼神里有一丝惶恐,又有一丝埋怨,他双手交叉在一起,像是在费力地思考着说什么理由才好。 “你是故意让他去那里的吧。”宫荻将自己的椅子朝着王辉的方向向前挪了挪。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五) 王辉眼神更慌乱了,他的这一变化也被毛可捕捉到了。 “我们来找你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不然浪费这个时间干什么。”毛可清了清嗓子对王辉说道。 “什么原因?我什么也没干啊?”王辉咽了咽口水说道。 “什么原因还用我们告诉你吗?”毛可回答道。 “不用慌,这才刚开始。”宫荻说着轻蔑地笑了一下。 车永仁站在王辉身后,他看着宫荻和毛可审问自己同事的样子,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眼前的这个同事,平时看起来似乎跟谁都一团和气的样子,不知今天为何在惊颤面前显得格外紧张,虽不知到底真相是什么,但是他的反应让一个外行人看起来也有些可疑。 “嗯嗯我没慌,我平时就这样。”王辉又抬起头来,看着毛可说道。 宫荻又将身体靠在了椅子背上,她上上下下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让她觉得很是奇怪的男人。 “手表不错嘛,在哪里买的?”宫荻用手指了指王辉的手腕。 “呃,在商场买的。”王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回答道。 “噢——这个款式在国内买不到的。而且,这个价格够你工作一年的了吧。”宫荻像是在说着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靠在椅子背上笑了起来。 毛可一边听一边探着身子看向王辉的手表,王辉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将手表盖了起来又拿开,毛可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也许是想到了自己手表的价格,脸上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毛可脸上露出了痛苦思考的表情,而对面的车永仁似乎都已经看起来对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十分淡定,这让他有些着急。可他不知道,其实车永仁也是满腹疑惑,只不过脸上始终不动声色罢了。 毛可能够感觉出来,宫荻面对王辉和面对车永仁,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态度,虽然这种变化在外人面前看来不是很明显,毛可认识她这么多年,一些细微的情绪变化,他现在都能察觉到。 面对宫荻的询问,王辉不知如何作答,他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有些局促地揉搓着自己的手指。 车永仁愿意相信自己的同事是一个清白的好人,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想站在正义的一方,现在他也只想静静地做一个旁观者。 “手表是亲戚送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钱。”王辉沉默了许久,抬起头和毛可对视了一眼说道。 宫荻只是静静地看着王辉,没有应声。 “有谁可以为你做上午的不在场证明吗?”毛可看宫荻不说话,主动问道。 王辉扭头看了一眼车永仁,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思索了片刻说道:“老张应该可以,我这两天没事的大部分时间都和他在一起。” “尸体发现之前你在哪里?”毛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了膝盖上面。 “我在房间里,当时老张也在。”王辉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上午一直都在房间吗?”毛可继续问道。 “上午出去吃过早饭。”王辉淡定地回答道。 “吃完饭直接回来了吗?”毛可追问道。 “所以你是在审问犯人吗?”王辉耸耸肩膀笑了笑,“现在还只是在搜集证据的阶段吧,怎么感觉你把我当成犯人在审问呢?” 王辉的话把毛可问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王辉的态度怎么从刚才的紧张不安,变成了现在的反客为主。更重要的是,毛可他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证据,一切都是宫荻和他的猜想。 或许是在与他们的问答之中,王辉猜到了他们没有证据,所以语气也变得硬气了起来,宫荻的说法也只是具有个人倾向的推理而已,乍一听可以吓唬吓唬对方,但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王辉还是不会松口的。 毛可在心里默默地思索着,当然他也知道就连现在的分析,也是建立在默认王辉是凶手的前提下,因为他让车永仁去拿帽子显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只凭这一点,他感到似乎也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虽说在提到与死者的关系时,王辉表现得十分敏感,又戴着与自己收入水平相差巨大的手表,然而这些目前为止还没有与死者产生直接的关系。 这种情况对于毛可来说,基本上就等同于陷入了僵局,身边没有宫荻在,他不仅会觉得有些尴尬,还会变得不知道如何收场。 如果像往常那样再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他也便只好打道回府,等待后续的尸检结果。 “你在那里工作很久了吧。”宫荻的话打断了毛可的思绪,这句话是对着王辉说的。 “有几年了。”王辉说道。 “是说你看着和车永仁气质不一样呢。”宫荻说道。 “什么气质?”毛可问道。 “在敬老院工作的气质。”宫荻笑了笑回答道。 话音刚落,毛可也轻轻地笑出了声。 车永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面,像是有些羞涩一般,微微地笑了一下。 “还是说说那个帽子吧。”宫荻又端正了一下坐姿说道,“你为什么那个时候让车永仁去车上拿帽子呢?” “那个啊,本来应该我去拿的,但是我当时不舒服,所以就给小车打了个电话。”王辉一边说一边看向车永仁。 “他是给我打电话了。”车永仁扫了一眼王辉,又看着宫荻说道。 宫荻觉得车永仁的回答很有意思,他只客观承认了王辉打电话这一件事情,其余带有主观性的内容,他并未提到,也没有评价,这个回答让宫荻很满意。 宫荻看着眼前有些强装镇定的王辉,这样的情形对她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如果没有铁证如山的事实摆在面前,很多人哪怕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开口。 但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拐点,事情便会有实质性的突破和转变,宫荻便在寻觅着这样一个时机,其实在她心里,一切早已有了定论,只不过是让对方如何开口的问题。 “老张什么时候回来呢?”宫荻突然问道。 “啊?”毛可和王辉二人同时应声。 “看他临走时那样子一时半会也没打算回来吧。”毛可凑到宫荻耳边小声地说道。 “你觉得老张这个人怎么样?”宫荻没有理毛可,转而问向王辉。 “老张?”王辉愣了一下,“老张他人挺好的。” “上午老张都干什么了你了解吗?”宫荻问道。 或许是感觉话题转移到了老张身上,王辉的身体姿态感觉放松了不少,他回忆了一下说道:“老张他起来得比较早,我醒的时候他已经出去了,等我吃完饭回来,好像没过多久他也回来了。” 宫荻一边听一边点头,看起来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 “我能看一下你的手表吗?”宫荻突然问道。 “啊?好。”王辉听到之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情。 宫荻盯着王辉的手腕,只见王辉将手掌朝上翻过来,看着手表扣犹豫了一下,动作缓慢地解开了手表,交到宫荻手里。 宫荻看着王辉取下手表的动作,嘴角飘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毛可不知道宫荻要看手表做什么,只见宫荻在手里随便摆弄了一下,便还给了王辉。 宫荻盯着王辉手上的动作,手表看起来并不像是新买的,但是王辉不论是戴手表还是取手表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和不熟练。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六) 王辉的动作显然都被宫荻看在了眼里,宫荻觉得,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经常戴手表的人会有的行为。 毛可在边上看了看王辉,又看了看宫荻,他好像并没有发现不对劲,他以为宫荻只是想要看看手表,他的注意力也都在手表上面,丝毫没有关注到王辉手上的动作,他甚至想小声地问一下宫荻,手表到底是什么牌子的,多少钱之类的问题。 毛可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手表戴在王辉的手腕上其实大了一点,正常情况下,像这种金属表带的手表,如果大了的话,一般人都会去钟表店里让人给去掉几截表带,直到戴上去大小刚好合适为止。 王辉的表带显然是需要去掉几截的,在他的手腕胳膊抬起活动的时候,手表就在手腕上晃荡。 毛可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口又发觉不知说什么好,便有些尴尬地只是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宫荻突然站起身,像是有些疲倦般,伸了一个懒腰,她走到了窗户前面,拉开了那一层白色的纱帘,让外面的阳光透进来,她看着窗外的景象,没有说话。 屋内的其他三人看起来虽然表情都波澜不惊,但都像是各有心事。 “你给老张打个电话,我要向他问问你的不在场证明。”宫荻站在窗户前面突然回过头和颜悦色地看着王辉说道。 毛可立刻转头看着宫荻,他想和宫荻对上眼神,可宫荻就是不和他对视,他想问问宫荻怎么不先和他商量一下。 “啊?哦,好的。”王辉看了一眼宫荻,眼神盯着斜前方的地面,慢悠悠地在裤兜里摸自己的手机。 车永仁觉得站得有些累了,他在屋里环顾了一下,坐在了王辉身后的另外一张床上,眼前的这一切让他觉得新奇,他发现这个警察办案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而且来调查的就只有两个人吗?在他的脑海里,电视上演的好像也不是这样。 还有面前的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和警察都不沾边,平心而论,如果是在大街上看到这个女人,他觉得自己说不定会多看两眼,但肯定不会和办案联系在一起。 这个女人气质不俗,他在暗中观察着,这人与他平时见到的异性完全不一样,车永仁觉得她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是那种哪怕穿着最普通最朴素的衣服,也十分抢眼的那种。 不只是面容,身材也是让他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多一点少一点,都会与她本人的气质相违和。 不知为何,他的内心从小就不太自信,他也时常会忽略了自己外形俊朗的事实,从穿衣风格也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十分低调内敛的人,与那些打扮潮流惹眼的年轻人不同,他的穿着似乎总想把自己的光芒掩盖住,尽管如此,他无论是与自己的同期还是其他同龄人站在一起,也总能以独特的气质脱颖而出。 或许正是由于他内心深处的那份不自信,他知道如果自己偶然碰到这个女人,是不会有勇气上前搭话的,主动搭讪甚至要联系方式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说,基本上可能性为零。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叫毛可的警察是傻人有傻福,平时竟然能够和这这样的异性共事,而且这两个人看起来关系还很好的样子,车永仁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有些羡慕毛可。 这种以前从没有出现过的情绪,让他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只是他的心理活动,身边的其他人也无从知晓,他还是装作不经意地样子咳嗽了两下,让自己冷静冷静,不要想太多没有边际的事情。 还是看看这另类的办案二人组合如何破案吧,车永仁默默地在心里说道。 毛可摆弄了一会手机,起身走到宫荻身边,小声地对她说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在这里不能说嘛?”宫荻转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毛可。 毛可十分尴尬地看着宫荻,拼命对她使眼色,又拿眼神指了指屋子里的另外两人,宫荻忍不住笑了出声,跟着毛可来到了房间外面,他们两个站到了走廊的一个角落里,在这里能够看到各个方向过往的人,而且说话也不容易被人听到。 “你是不是故意装糊涂,还问我?”毛可有些嗔怪地看着宫荻说道。 “就是想逗逗你。”宫荻只觉得有些好笑。 “说认真的,你是怎么想的,我其实不太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毛可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 “王辉的手表就是个问题,你没看到他戴手表摘手表的时候很生疏吗?”宫荻说道。 “啊是,我也注意到了,那你的意思是,这个手表跟案子有关系吗?”毛可正在努力地思索这之间的联系。 “没注意到表带偏大之前,我是怀疑王辉和死者之间有什么经济往来,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表带应该大小正合适才对。”宫荻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原来你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啊。”毛可突然觉得眼前的宫荻也不是那么神。 “我也是个普通人OK?本来我的推理也是熟人作案,之所以怀疑到王辉身上,是因为王辉让车永仁充当了所谓的第一目击者和报警人,这不是巧合,他是知道那里有死人才让车永仁去的。”宫荻说道。 “嗯,这一层东西我也能想到,而且问到和死者的关系时他有些不自然,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毛可点头补充道。 “虽然提到和死者的关系时不自然,但是当问到他和老张上午的行踪时,你没觉得他态度又变得自信和缓和起来了吗?”宫荻问道。 “好像是这样,那会他好像突然就变得硬气了不少,知道咱们没有什么证据吧。”毛可说着叹了一口气。 “知道咱们没有证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对于上午的行踪这一部分他应该是很有把握,要么说的就是实话,要么他和老张完全可以互证清白,这两点不管是哪一点成立,只要问到这个话题,他都有话说,也不会露马脚。”宫荻冷静地分析道。 “那你的意思是,老张这个人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清白的,他也有可能和王辉一样有嫌疑?”毛可问道。 “他们两个住在一个房间,理论上关系应该比和车永仁关系更近一些,而且老张是司机,那么他和老张都能随意去打开车门,目前来看,这两个人是有猫腻的,不排除合伙作案,或者一人作案,另外一人包庇的可能性。”宫荻双手环抱在胸前说道。 “还有一个细节,需要再看一下老张本人才能确认。”宫荻补充道。 “他本人?什么细节?”毛可好奇地问道。 “我要看一下他的手腕,是不是有戴过手表的痕迹,他是司机嘛,免不了经常会被日晒,如果总戴着手表的话,戴手表的那块皮肤就会比旁边的皮肤白一些。”宫荻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毛可的手腕。 毛可听到后摘下自己的手表,看了看手腕处的皮肤,果然是戴手表的那块皮肤比旁边的皮肤要白一些。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七) “还真是这样。”毛可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对宫荻说道。 “你平时没有发现过吗?洗澡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宫荻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毛可说道。 “我一大老爷们哪会去注意胳膊白不白黑不黑的呢。”毛可一边将手表戴上一边解释道。 “除了这个别的你也没注意到吧?说得就跟平时多细心一样呢。”宫荻小声地低估了一句。 “是,您说得我平时一定都注意。”毛可一边说一边装作郑重其事的样子向宫荻微微鞠了一躬。 毛可说完看了一眼手表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变成正经脸对着宫荻说道:“话说回来,老张回来你打算问点什么啊?是不是咱俩提前商量一下比较好,这样也容易后期打配合,要不然万一我抓瞎了,到时候还是影响进度。” “可以嘛,到底是专业的,知道要配合,不过我有时候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现在预想的东西到时候也可能会根据实际情况改变,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宫荻回答道。 “那可以给我使眼色,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有可能你太深奥的眼神我解读不了。”毛可说着苦笑了一下。 “其实也没有关系,就算咱俩来之前提前排练一遍也没有太大用处,因为有很多情况和信息都是在对话的过程中才发现或者发生的,重要的还是根据已知情况随机应变,提前准备是基础咯,应变能力和分析能力才是在面对他们时更重要的东西。”宫荻认真地对毛可说道。 “嗯对,确实是这样,感觉这些东西对于办案来说缺一不可,但想要真正的破案,仿佛还需要一点灵性,有时候时机和技巧也很重要。”毛可顺着宫荻的话补充道。 “你还真说到点上啦,悟性这东西有时候是天生的,没有的话强人所难也是很难办的。”宫荻点了点头说道。 “老张估计也快过来了吧,这附近能去哪,难不成还溜了,咱应该也没有打草惊蛇吧。”毛可一边看着走廊另外一头的电梯口,一边有些焦急地说道。 “现在跑了,不是凶手也显得就是凶手,毕竟我们今天上午已经见过他一次了。如果他真是凶手,这会可能想洗刷一下我们对他的怀疑呢,也顺便探探我们的口风,你想啊,如果我们真有什么王牌的话,怎么会让王辉喊他过来呢。”宫荻认真地分析道,嘴角又挂上了那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那如果他不是凶手呢?打听情况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说也没有必要了呀。”毛可问道。 “不是凶手还跑什么呀,那不就是自找麻烦咯,既然是清白的,过来和我们聊两句有什么难的嘛,说不定还能提供点有用呢的情报,何乐而不为呢。”宫荻回答道。 “让你这么说,那没有会逃跑的坏人了。”毛可皱了皱眉头说道。 “我说了不算,但是老张会来的。三分钟之内吧,咱俩出来也有好一会了。”宫荻笑了笑说道。 “对了,我一直忘了说,这地方有一个硬伤,没有监控,所以他们怎么说都是任凭他们说,我们也不好验证。”毛可眉头皱在一起说道。 “有监控的时候人也是会说谎的,可以对监控之外的东西说谎嘛,所以也不能过于依赖监控,有些东西可以轻易骗过眼睛,所以眼睛也不能全信。”宫荻说着故作神秘的笑了一下。 “自己的眼睛也不能信……那信什么?”毛可听到后苦笑了一下。 “综合考虑咯,你可以相信我,毕竟我不会骗你。”宫荻笑眯眯地说道,“而且我比你的眼睛有时候要更可靠一点。” 毛可正要说什么,突然看到老张从电梯门里出来了,对宫荻赶忙使了一个眼色,二人快步走上前去。 老张看到毛可和宫荻,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打招呼,宫荻先扫视了一下老张的手腕,好巧不巧,老张外面穿了一件长袖衬衫,正好将手腕那里盖住了,宫荻看着衬衫袖口,她想着等会怎么让老张把这件衬衫给脱下来。 三人刚站到门口要敲门,门就被车永仁打开了,看到毛可有些惊讶的眼神,车永仁解释道是因为听到了他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 重新回到这个房间里,里面的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屋内的环境也因为多了一个老张,变得更加狭窄和局促了很多。 老张进来之后,和刚站起身的王辉对视了一眼,王辉的表情十分严肃,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那表情仿佛在对他说,谨慎行事,不要多说话。 除了老张之外的几人都还像之前那样坐下,老张坐在了王辉的旁边,和他隔开了一点距离。 “外面热吗?”宫荻看着老张问道。 “啊,还行。”老张回答道。 “可能是屋里一直开空调呢,我感觉有点冷。”宫荻说着抱了抱自己的胳膊,有些无奈地看着在座的几个人。 “要不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车永仁起身要去找空调遥控器。 “毛警官他怕热,还是不要了。”宫荻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毛可说道。 “那怎么办?不能冻着啊。”毛可好像有些明白宫荻要做什么了。 “老张,你的衬衫能不能借我披一下?看着你身强力壮的肯定不怕冷。”宫荻用有些无助的眼神看着老张问道,那个表情男人看了恐怕一般都难以拒绝。 老张听到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他抬手想脱下衬衣,又犹豫了一下对宫荻说道:“我这衣服可是该洗了啊。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宫荻立马摆出了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那行。”老张一边说一边将身上的衬衫麻溜儿脱了下来递给宫荻。 宫荻接过衬衫,表现得像是接过礼物的孩子一样开心地披在了身上,一面嘴上说着感谢老张,一面眼睛立马就盯住了老张的手腕,老张有些黝黑结实的手腕上,果然有一道白白的痕迹,像是经常戴手表留下的印记,而且老张的手腕,比王辉要粗一些,那个手表如果是老张戴,估计正好合适,至少不会大那么多,这一切都被宫荻看在眼里。 宫荻扭头不动声色地向毛可递了一个眼神,由于事先宫荻跟他沟通过,毛可这次立刻悟到了眼神里的内容,他也注意到了老张手腕的情况。 “是这样的老张,我们想问一下王辉是否大部分时间都和你在这个房间里?”毛可看了一眼宫荻,转头向老张提问道。 “他应该也跟你们说了,我俩确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个房间里待着。”老张看了一眼王辉回答道。 “你手腕那里有些发白的印子是怎么来的?”毛可话锋一转,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老张的预料,他显然是愣了一下,眼神有几秒似乎在王辉的手表上飘忽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他说道:“之前喜欢戴手串手表什么的,留下的。” “现在怎么不戴了呢?”宫荻一边说一边翘了一个优雅的二郎腿。 “现在不方便,就没戴。”老张回答道。 宫荻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王辉和老张的跟前,一屁股坐在他俩的中间,这二人完全没有想到宫荻会这么做,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瞥了一眼宫荻的腿想看又不敢看。 宫荻趁王辉不注意一把抓住王辉的手腕,轻轻地解开手表的扣子,将手表拿在了手上,王辉看得目瞪口呆,他没反应过来宫荻的动作怎么这么快,快到让他没有反应过来,他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音。 “我想看看你戴这个好不好看呢?”宫荻一根手指挑着手表,眼神有些狡黠地歪头看着身旁的老张说道。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八) 老张看着宫荻手上的手表,眼神从刚才的强装镇定变得有些惊慌。 而一旁的王辉想将手表夺过来,手伸了一下又被宫荻给巧妙地挡了回去。 宫荻看着面前默不作声的老张,她一把抓过老张那只上面有白色印子的手腕,老张想躲一下,可是抵不过宫荻动作太迅速,在老张想把手伸回去之前,宫荻就将手表套在了老张的手腕上,连在一旁的王辉都没有看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车永仁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他突然意识宫荻这个人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这并不是他觉得宫荻能力不够,只是没有想到,她手上的动作也是格外利索,他现在毫不怀疑,如果是宫荻想要偷点什么,那应该会偷得悄无声息,至少是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能达到目的。 毛可眼看着宫荻夹在王辉和老张两个人中间,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妙,这一举动是她事先没有和毛可商量过的。毛可比较担心宫荻在办案过程中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乱来,他更希望的是宫荻有什么想法或者行动,能够事先和他商量一下。 虽然大部分时候,宫荻的举动不会对办案进展产生负面影响,他也还是认为,哪怕宫荻不打算听取他的意见,能在行动之前提前告知一下也是好的。 毕竟这样能够让他对宫荻的举动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面对宫荻突如其来的动作,不只是其他几个人,他也完全状况外。 眼下看到老张和王辉逐渐变得富有攻击性的表情,毛可在心里默默地埋怨宫荻又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心里埋怨归埋怨,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坐视不管,就这么想着,他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屁股坐到了老张的另外一边,把手搭在了老张的肩膀上,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笑脸来对着老张。 他其实是想用手把老张和宫荻隔开,但是他不可能直接坐到宫荻和老张中间,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好法子,索性就坐到老张的另一边了。 车永仁看着床边上挤着的这几个人,他觉得这个画面有些滑稽可笑,甚至还有些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知情,他绝对想不到这里今天上午死了一个人。 床边上因为毛可的加入变得瞬间拥挤了起来,王辉下意识地赶紧往边上挪了挪屁股,挪了以后他又觉得自己站起来比较好,看了一下身边的宫荻,起身站到了边上。 老张夹在中间有些动弹不得,宫荻翻过来他的手腕,将手表的扣子扣上,手表戴在老张的手腕上大小刚好合适,甚至连那个白色的印子也刚好吻合。 看到这一幕的毛可和宫荻互相对了一个眼神,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王辉站在边上慌了神,他想赶紧逃离这个房间,但是自己腿有些发软,想跑也跑不了,就算是跑了他也知道没有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先顾好眼前,思索片刻,缓慢地坐在了车永仁的边上。 “王辉的表为什么戴在你手上正合适呢?”毛可指了指老张的手腕问道。 “是我的表,手表给好兄弟戴两天也没什么不妥吧?”老张回答道。 宫荻的眉毛轻轻向上挑了一下,在她看来,似乎与王辉比起来,老张才是那个更难攻破的人。 “嗯没什么不妥的,就是你的好兄弟怎么有点慌呢?”宫荻一边说一边起身,又重新坐到了刚才的椅子上。 “你慌了吗王辉?”老张扭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王辉问道。 “我……没有啊。”王辉语气有些迟疑地回答道。 “他是害怕警察,胆子小,就那样。”老张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一边摇头一边对宫荻说道。 “看来你是王辉的发言人啊,他想什么你都知道。”宫荻微笑着说道。 “没有没有。”老张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明显是在说谎的老张,宫荻的耐心正在一点一滴地消失,她只想让这个人尽快现出原形,也不想和他耗下去了,跟他这样的角色追逐对她来说有些乏味了。 “那你把凶器藏哪儿了王辉知道吗?”宫荻笑得像朵花一样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邀请老张共进晚餐。 听到“凶器”两个字,王辉的表情像是凝固住了一样,身体直愣愣地杵在那里。 “什么凶器?”老张想继续装糊涂,可是他的额头已经在开着低温空调的房间里开始冒汗。 “你现在可以不说,但我们的人已经看到了,你选的地方可不怎么好啊,也太容易被发现了吧。”宫荻盯着老张的眼睛说道。 老张正在急切地吞咽着口水,拿手掌不停地在裤子上蹭着手心里出的手汗。 “无非是想替你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罢了,决定权在你。”毛可在一旁拍了拍老张的肩膀说道。 “你说与不说其实我们都能破案,但对你的意义不一样,我现在对你说的这些话呢,也是站在你的角度上考虑的,人嘛,总有一时冲动的时候,冲动了不代表就是个坏人,只是说明咱们有真性情罢了,你说是吧?”宫荻眼神突然变得柔和了很多,声音也变得格外温柔。 老张的情绪看起来被宫荻抚平了一些,从刚才就一直耸着的肩膀,这会放下了一点,他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似乎也跟着松了不少。 车永仁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他根据宫荻的话和王辉、老张二人的反应,也将情况推理了个大概,他现在和毛可心情一样,迫切地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其实凭那些东西现在就能把你逮捕,但从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并不是个坏人,你性格直爽,有些事是有苦衷的,生活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我只是更想听听你心里的声音,我想知道你的苦衷。”宫荻一边说一边又站起身,轻轻地坐到了老张的身边。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个坏人。”老张叹了口气说道。 “真正的坏人不会像你这样的。”宫荻说着将自己身上的衬衣拿下来披到了老张的后背上。 老张有些讶异地看着宫荻这一举动,衬衣上若有似无地沾上了宫荻的香水味,他想深吸一口气闻闻但是克制住了。 看着这情形,毛可想说点什么,但是被宫荻用眼神给瞪回去了。 “我知道早晚会被发现的,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怎么说呢,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老张低头一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说道。 “现在开始做心理准备也不晚。”宫荻说着将老张的衬衣往肩头拉了拉。 “现在后悔也晚了,还连带着王辉跟我一起撒谎。”老张沉吟了片刻说道,“我的确是一时冲动,而且当时就后悔了,但……也没办法,已经做了能怎样呢,所以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听到老张的话,王辉的脸上流露出既难以置信又有一丝解脱的神情。车永仁则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或许他没有想到老张会这么快承认犯罪事实。 “剩下的话回局里再说吧。”毛可拍了拍老张的后背说道。 宫荻和毛可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起身走到门口,毛可则进到卫生间里给同事打电话。 “他们应该很快就过来了。”毛可压低了声音对宫荻说道。 宫荻点了点头,表情得意地冲毛可飞了一下眉毛。 打完电话的毛可从卫生间出来,站在门口的位置,审视着屋内的一切,这个过程比他预想得要快的多,他不知道宫荻口中所谓的证据是什么,但现在这是一个不可说的话题,他只好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他同事的到来。 看着跟随同事一起上了警车的老张,毛可感觉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问宫荻是怎么找到凶器那个线索的,突然发现宫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身边了,他赶忙回头,发现宫荻正在和车永仁有说有笑的,这个画面让他有些失落。 “来当我的助理吧,我正好缺个人手。”宫荻用她最真挚的笑容仰脸看着车永仁说道。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九) “呃……我已经有工作了,而且当你助理,那是做什么的?”车永仁看着宫荻的脸只觉得耳朵根开始发烫,赶紧把视线移开。 “现在的工作你也不喜欢吧?何不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呢?”宫荻歪了歪脑袋想用眼睛捕捉到车永仁的视线。 “那有意思的事情是指破案吗?”车永仁清了清嗓子说道,眼睛飞快地在宫荻脸上略过又移开了。 “看来你承认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咯?”宫荻对着车永仁狡黠地一笑。 “不喜欢现在的工作也不代表一定要当你助理啊。”车永仁躲过了宫荻的眼神,想迈开步子往前走。 “当然啦,既然是一份工作,当然有工资啦,而且以后还会有很多隐形福利哦。”宫荻眼看着车永仁想走,又拦在了车永仁的前面。 虽然与车永仁是上午刚认识的,而且加起来也没有说过多少话,但不知为何,宫荻对他产生了以前很少会出现的兴趣,看着这个有些少言寡语的男人,宫荻不仅想要去了解他,心里甚至期待着能与他一起工作。 “要不这样吧,我们两个留一下联系方式,换工作的事情,我总归需要考虑考虑。”车永仁眼看着热情不减的宫荻,想出了一个缓兵之计,如果说不同意,宫荻可能今天就这么一直缠着他也未可知。 “那好啊,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宫荻说着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手里摸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到车永仁手上。 “不管怎样,还是要感谢一下你的美意,虽然不知道我身上是有什么品质让你看中了。”车永仁看着手中美观精致的名片,有些羞涩地说道。 “你想知道呀,来我这工作我就告诉你。”宫荻说着俏皮地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车永仁的肩膀。 见车永仁不说话,宫荻又补充道:“我觉得你回去以后肯定会联系我的,要不然你会后悔哦。” 车永仁将手中的名片放到了衬衣胸口处的口袋里,对着宫荻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会考虑的。” 宫荻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不远处向她招手的毛可,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思绪被车永仁的话打断了。 “虽然这个场合有些怪啊,但……今天还是很高兴认识你的。”车永仁用手指轻轻捋了捋脑门前的刘海,犹豫了一下向宫荻伸出了一只手。 宫荻被车永仁的举动给逗乐了,她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一边将自己的手也伸过去,一边说:“所以你认识我高兴到想要握手吗?” 车永仁低头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的手指碰到宫荻手部的一刹那,似乎有微微触电的感觉,这让他无形之中有些紧张,便只是轻轻地握了一下宫荻的手指,就将自己的手赶快松开了,待宫荻将手收回去之后,他才将自己的手放下来。 只是这短暂的一触碰,宫荻感受到了车永仁手掌的温热和上面细密的汗珠,她发现在车永仁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外表之下,内心世界似乎并不像外在那么镇定。 没等车永仁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宫荻便向他摆摆手道别,指了指不远处毛可的方向对车永仁说道:“那边还有事情等着我,先走一步啦。” 车永仁看到毛可向这边急切张望的眼神,便赶忙对宫荻说道:“你快去吧,我们回头再联系。” 宫荻点了点头,便慢悠悠地向毛可走过去,留个车永仁一个美丽的背影。 “看你俩热火朝天的说什么呢?”毛可对着刚走过来的宫荻问道。 “我缺个帮手,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宫荻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还缺帮手?难道要混黑帮?”毛可笑着打趣道。 “没个正形,我混黑帮第一个先治你。”宫荻说着锤了毛可一拳。 “先上车吧。”毛可说着给宫荻拉开了眼前的车门。 宫荻优雅地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关上车门,她透过车窗玻璃远远地望向刚才车永仁站的位置,她发现车永仁已经不在原地了,可能在她往这边走的同时,车永仁已经回到宾馆里了,宫荻轻轻挑了一下眉毛系上安全带。 “对了,从刚才我一直就想问你,老张他怎么就突然松口了?”毛可一上车就向宫荻问道。 “这叫有效沟通技巧。”宫荻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后视镜。 “哎呀每次都卖关子,赶快讲讲我好学习一下什么是有效沟通技巧。”毛可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 “你是想问凶器那个事吗?”宫荻问道。 “嗯,你怎么就突然说知道他凶器藏哪了?我们不是一直都不知道吗?”毛可疑惑不解地问道。 “凶器的问题我压根也不确定,但有一点,兵不厌诈嘛,其实教给你也不太好,因为咱俩身份不一样。”宫荻扭头看了一眼毛可继续说道,“这个诈不是乱咋呼啊,有根据地诈一诈他又何妨,反正那也不是正式审讯,我也不是你们的人。” “那么说是旁门左道的东西啊?”毛可问道。 “不是旁门左道的东西,是他鞋上的东西,老张他回来之后鞋边上有泥,而且看起来是有些湿润的刚粘上去的泥巴,房间门口的地面上还掉了一点细小的草叶,这附近外面不是柏油马路就是石灰地,或者就是地砖,哪里能粘到泥巴小草呀。”宫荻一边分析一边说道。 “所以那是在哪里粘的泥巴?”毛可问道。 “或许在来的路上你没有注意到,这附近有一条有点脏的护城河,从宾馆房间的窗户那里也能看到。”宫荻说道。 “那会你站窗户边上就是在看护城河吗?”毛可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后视镜。 “在看这周围的地形分布,也在看护城河,他鞋上的泥巴有可能来自于那边,当然这还需要你们后续审问啦。”宫荻说道。 毛可听到后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他有些着急地看着宫荻说道:“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现在就要去护城河啊?晚了说不定找不到了。” “现在说不正好吗?”宫荻用手指了指车窗外不远处的护城河。 “现在……我还要掉头。”毛可叹了一口气,打算给车掉头。 掉完车头,毛可将车停在了离护城河比较近的一处好停车的空地上,在宫荻下车之后,毛可有些面带苦笑地问道:“要是刚才我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呢?”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十) “干嘛突然那么严肃,我知道你不可能不问的,每次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你也总是在第一时间就问我啊。”宫荻笑眯眯地看着毛可说道。 毛可听后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一边走一边踢了踢地面上的小石子。 “不过这么大的地方,找起来有点难度啊。”毛可回过头来苦着脸看着宫荻说道。 “你有没有觉得,这会太阳感觉比上午来得那会更毒了呢,晒得我的脸都快有些发烫了。”宫荻眯着眼指了指头顶的太阳。 “下次我专门在车里给你放一把太阳伞。”毛可一边说一边又继续往前走。 “你好像之前就说过这样的话吧,说过转眼就忘了。”宫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你有什么思路吗?怎么找起呢?”毛可环视着四周问道。 “其实等你们把老张审个差不多了,有了他的口供,再来找凶器更容易啊,而且你也不用急这一时。”宫荻拿手在额头前面挡着太阳说道。 毛可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什么,他想反驳一下宫荻,但只是想了一下还是算了。 “是你要来的嘛,毛警官,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宫荻说着从毛可身边大步超了过去。 “来都来了,那我们现在应该干点什么,或者说能干什么啊?”毛可快步追上前去问道。 “角色代入,沉浸式想象,假装你就是凶手,你会怎么做,怎么思考。”宫荻看着毛可回答道。 “如果你来到这个地方,想要处理掉凶器的话,你会怎么做呢?”看毛没有说话,宫荻继续说道。 毛可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思索着,半晌他缓缓地说道:“也许直接扔到河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好法子。” “而且血还会被河水冲掉,凶器也有可能会被冲到别的地方,或者直接沉了下去,总之找起来难度会比较大。”宫荻一边向河边走,一边时不时地蹲在地面上看。 “你在地面上看什么呢?”毛可也跟着蹲了下来往地面上看。 “看看和老张鞋上粘的草一样不一样,你取一点泥土植被样本什么的带回去吧,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宫荻指了指地面说道。 “好嘞,这个没什么难度。”毛可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套和自封袋,打算装点样本回去。 看着宫荻赞许的眼神,毛可又说道:“我知道我准备很充分,你就不用夸我了。” 宫荻被他逗得笑出了声,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护城河。 “说是护城河,其实现在跟一潭死水也没有什么区别,水也有点被污染的样子,但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如果真是扔到了河里,只要知道了从哪里丢下去的,应该不难找到凶器。”宫荻站在河边说道。 “我还有一个疑问,确认了手表是老张的以后,你就直接认定他是凶手了吗?会不会还有别的可能性。”毛可问道。 “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怎么能直接认定凶手呢,只是说他这个人非常有问题。你想啊,那么贵重的东西是不会轻易送人的,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紧到再值钱的东西也可以说给就给。”宫荻转过身来,面对着毛可说道。 “真相永远都不会直接写在最显眼的地方,也不会让你一眼就看到,有时候要经历九曲十八弯也不一定,但是能读懂各种碎片信息之间的联系,会让这个过程容易一点。”宫荻认真地对毛可说道。 “你知道吗,其实每次你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都觉得嗯特对特别有道理,而且还有想记下来的冲动,但怎么说呢……还是不太明白,有点一知半解。”毛可说着挠了挠自己的脑门。 “哎呀就是让你多观察多思考,脑子不动动就废了。”宫荻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对毛可说道。 “对了,今天中午也还没吃饭呢,我看在这河边上待着也没什么用了,要不去吃饭吧。”毛可正说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抗议。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个困惑一直没有说,凶手动手的时候,身上没有沾到血吗?你也看到了,不管是王辉还是老张,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当然衣服弄脏了可以再换嘛,怎么换的,换下来的衣服去哪了,都是个问题。不过至少他那件衬衫已经穿了两天了,我闻味就能闻出来……”宫荻站在原地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看现场血流成那个样子,不太可能身上什么也没沾到,那凶手很有可能还有另外带血的衣服?被扔了或者藏起来了?”毛可紧跟着宫荻的思路分析道。 “他们这个旅游团都有什么内容或者项目你清楚吗?”宫荻问道。 “这个好像不太清楚,但是一会可以问。跟血衣有关系吗?”毛可不知道宫荻为什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只是突然想问而已,或许问了可以作为提供点思路。”宫荻回答道。 “那也就是说,我们除了要找到凶器,还要找到带血的衣服。”毛可皱了皱眉头问道。 “就目前来看是这样,当然如果老张到了局里很配合,这些都会迎刃而解。但我们总归是要做好他出尔反尔的准备,就算他不张口,我们不还是要破案吗?”宫荻一边说一边沿着河边走。 听到宫荻这么说,毛可的心里突然又变得没有着落了,本来上午看到老张松口,毛可感觉胜利在望,但是现在听宫荻分析下来,后续还是少不了有很大的工作量在等着他,毛可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加油打气。 除了工作量的问题,还有一点让毛可有些担忧,那就是如果后续老张不配合调查的话,他不知道办案的进展如何推动。 虽说就上午看来,老张看起来在宫荻的循循善诱之下暂时嘴上承认了这桩罪行,但是毛可总觉得事情不会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老张可能也不是像他表现得那样容易攻破,他担心事情的背后还有更大的隐情。 看着宫荻并没有表达出来这样的担忧,毛可便只是在心里想了想,他不知道宫荻是已经想到这一层了,怕说出来让他更沮丧,还是对于事情的局面比较乐观,压根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毛可希望这些想法都是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不过说到底他的内心有些矛盾,每次当他心里隐隐担忧什么东西的时候,理智上他不想让这样的情况出现,但情感上又有点想看到自己的推测应验了,毕竟比起来跟着宫荻的思路破案,他也想自己有能独当一面,甚至强过对方的一天。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遇到问题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寻求宫荻的帮助,宫荻虽然现在说着不会对他不管不顾,可这并不代表未来的情况一直也不会变。 他其实能隐隐地感觉到,宫荻与他之间的距离,随着年龄的增长,正在逐渐拉远,不像是从前那样无话不说了,他也知道宫荻有自己的生活和圈子。 在上午听宫荻提到要找车永仁当助理的时候,毛可心里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被撼动了一下,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其实宫荻并不想自己的生活里只存在他一个异性。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十一) 毛可不知道像现在这样宫荻能随叫随到的日子,还有多少。 在无数个夜晚,他总是会被那种“既想拼命进步,又想赖在宫荻身边一直依靠她帮助”的想法反复折磨着自己,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让他有些焦虑,甚至连平时一沾枕头就睡着的习惯也被搅和得睡不香了。 就算是反复被这个问题折磨着,毛可最后还是决定顺其自然好了,他认为人活在这世上,总归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的,他不想逼自己提前做出决定,而且他觉得在涉及到宫荻的事情上,不管是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说不定最后都会后悔的。 “现在在这河边徘徊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宫荻走到毛可身边说道。 “那走吧,去吃饭,我都饿坏了,你也饿了吧?”毛可转头看着宫荻说道。 “饥饿让人思考问题的时候头脑更加清晰,吃太饱反而会让人倦怠。”宫荻对毛可说道。 “但是太饿了我脑子就转不动了,更别提思考了。”毛可苦笑了一下对宫荻说道。 “我说的饥饿是轻微范围内的,如果你已经饿到感觉出来低血糖的症状,那肯定是不行啦,再说你本来饭量也大,经常感到饿是正常的。”宫荻一边朝车子的方向走一边说道。 “难不成你自己一个人工作的时候,吃饭都不按饭点来吗?还是说你只按照自己的思考需要来,比如说一直需要思考,你就先不吃饭了,如果暂时没有工作的需求才会去吃饭?”毛可跟在宫荻身旁,一边走一边说道。 “大部分时候是这样,如果要迁就一下别人的饮食习惯也未尝不可,我闲下来的时候更容易感到饥饿,也会更对食物产生想法。”宫荻看着脚下的路面回答道。 “饿太久你不会低血糖吗?”毛可问道,他在工作中的时候有时会被轻微低血糖的症状困扰。 “那我喝杯东西就好了,喝东西毕竟比较方便快捷,也不需要咀嚼。”宫荻抬起头回答道。 “你对于吃饭这方面,可真是要求很低呢。”毛可说道。 “你容易低血糖的话,平时口袋里可以放几块巧克力嘛,这东西缓解低血糖症状还是蛮好用的,而且巧克力吃了之后会促进人体分泌多巴胺,让人快乐。”宫荻一本正经地向毛可科普到。 “分泌多巴胺?那看来不快乐的时候可以多吃点巧克力啊,那样就不会难过了。”毛可若有所思的说道。 “当然了也不要吃太多啦,市面上常见的巧克力含糖量那叫一个高得吓人,也太不健康了,咬一口都心惊肉跳,还是低糖的黑巧克力比较好喔。”宫荻对毛可说道。 “关键那玩意糖少了就苦不拉几的,吃它成受罪了,还不如吃点别的,分泌的那点多巴胺都用来平衡吃它苦味受的罪了,可能都起不到让我开心的作用。”毛可一想到黑巧克力的苦味就皱着眉头砸了砸嘴。 “上车吧。”二人走到了车前,毛可给宫荻拉开车门说道。 “那个味道不是苦,它只是很特别,需要你仔细体会一下才能发现它的奥妙。”宫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毛可说道。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毛可系上安全带,准备发动车子,他嘴上假装同意着宫荻的想法,其实心里想的是该吃吃该喝喝,什么吃得健康不健康的,他觉得至少近几年内他还不想考虑,工作上的问题就已经足够让他苦恼了,过于关注健康反倒让他觉得不快乐。 “你有没有预想过这个案子会有其他的情况或者变化?”毛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试探性地问着宫荻。 “不管遇到什么案子,只预想一种情况都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科学的,只有尽可能多的考虑可能会出现和发生的情况,在回归现实的时候才不至于抓瞎吧。”宫荻笑了笑对毛可说道。 “那是自然,肯定是考虑得越全面越好嘛。”毛可一边开车一边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其实是想问问宫荻,如果眼下的情况节外生枝怎么办,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还是先吃个饭再说吧,毛可就这么心里默默地安慰了一下自己。 在宾馆收拾东西的车永仁,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行李一边回忆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从衬衣口袋里摸出宫荻的名片,他看着上面印着的名字和地址陷入了沉思,约莫过了有两分钟,他拿过手机,在通讯录里存下了宫荻的联系方式。 今天宫荻的提议让他觉得有些突兀,但尽管如此,宫荻还是有那么一些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现在这个工作他确实不喜欢,而且也不是他的本意,他现在之所以还能干下去,也完全是迫于某些方面的压力。 如果没有那些压力存在,让他自由地选择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考虑现在这份工作的,薪水平平不说,主要是工作内容让他觉得十分乏味,工作环境也更是让他提不起任何干活的热情。 在每个工作日的早上,车永仁都要靠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真的热爱着这份工作等之类的话,从而才能元气满满地出现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也能以一副积极主动的面孔迎接着工作中出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 其实在宫荻提议到让他给自己做助理的时候,他的内心有那么一瞬间十分心动,甚至想立刻抛掉眼下的工作,不管宫荻给不给他发工资,他都愿意跟着干活的那种心动。 这种心动或许只是自己一念之间的想法,车永仁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会冲动的人,在平时的生活里,无论是大事小事,他都习惯三思而后行,如果是比较重要的事情,他更会仔细斟酌一下再做决定。 但不知为何,在车永仁想起宫荻最后离开的那个身影时,他又觉得有些不舍,也不想考虑那么多无关紧要的问题了,在现实选择面前,他想忠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想到这里,车永仁情不自禁地想拿着宫荻的名片往自己的鼻子上凑,手停在半空中,他突然觉得这样的举动变得不像自己,又把手放了下去。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全身摆成大字型仰面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地闪现过宫荻对他讲话时的面孔,甚至感到鼻腔里还飘过不知是宫荻头发上还是身上的香气。 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拿着名片放到了自己的鼻孔下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十分淡雅的油墨味之中混合着宫荻身上的香气,虽然这香味丝毫不浓郁,甚至可以说是若有似无,但就是这样微弱的香气,让车永仁莫名觉得心安,他将名片放在脸上,闭上了眼睛。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十二) 吃过饭的毛可和宫荻,一起来到了警局,毛可的同事看到宫荻来了,也热情地打招呼,之前有人问毛可能不能把宫荻介绍给他当女朋友,这话让毛可差点将嘴里的白开水喷出来,他义正言辞地告诉对方宫荻已经有男朋友了。 “好久不见宫美女,又漂亮了。”说话的叫陈原,正是之前想让宫荻当自己女朋友的毛可同事。 宫荻看着陈原微笑着点了点头。 毛可在从陈原身边走过时,面不改色地向对方肚子上锤了一拳。 来到走廊上之后,毛可环顾了一下四周,用手捂着嘴对宫荻小声地说道:“以后你不用搭理他,这家伙成天油嘴滑舌的,对哪个女同志都是那副嘴脸。” “这我知道。”宫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毛可,张富贵他现在说不知道凶器在哪,还说我们既然都知道了就自己去找不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啊?” 突然从审讯室出来的同事打断了毛可和宫荻二人的对话,张富贵是老张的全名,说话的同事叫汪玲,从宾馆把老张带回来之后,汪玲和另外一个同事就一直在审讯室和老张待着。 也许是审问过程进行不下去,或者是他们想中间暂停一下,汪玲从审讯室一出来,就迎面撞上刚过来的毛可和宫荻。 毛可突然发现,自己从上午就一直担心的问题还是发生了,果然看起来十分顺利的进展终究是要出点岔子的。 毛可眉头紧锁看着宫荻,那眼神在无声地询问着对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见宫荻不说话,他思索了片刻对汪玲说道:“这是小荻为了让他就范使的一计,哪知道现在会变卦呢。” 然而宫荻此刻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更淡漠一些,毛可不知道宫荻这种表情的原因是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还是不管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她都能以平常心对待。其实对于宫荻来说,毛可猜测的两种情况兼有之,或许也是因为提前预料了很多情况,才能做到大部分时候都看起来波澜不惊。 三人在走廊里没有逗留,都进到了审讯室里。 毛可和宫荻坐在监控室里的玻璃前面,汪玲则坐在被监控室里的老张对面。 看着里面神情有些紧张,并时不时东张西望的老张,毛可侧过头向宫荻问道:“他为什么说不知道凶器在哪?在宾馆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宾馆是宾馆,审讯室是审讯室,有两副面孔很正常。我们与他不过也就刚刚认识,怎么知道哪一个是真正的面孔,哪一个是伪装的面孔呢?”宫荻盯着里面的老张说道。 “意思就是在宾馆的时候,他表现出来有些忏悔的一面有可能并不是真实的,只是一种伪善的表演吗?”毛可双手情不自禁地环抱在胸前说道。 “你知道其实有些人可以有很多面有不同人格,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正常的人格,这些人格会在不同的场合出现,但尽管这些人格各不相同,核心的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不管怎么样,这些人格的出发点和目的都是基于自身防范意识,或者说因为生物的生存本能。”宫荻表情有些严肃地解释道。 “普通人也有多重人格吗?”毛可问道。 “有多重人格的就可以算是有心理疾病了,不能说是一个心理健康的普通人。”宫荻回答道。 “有道理,但是这个跟我们办案有什么关系吗?”毛可问道。 “……没什么关系,就是跟你科普一下,你可以问问老张为为什么装失忆。”宫荻咽了一下口水说道。 “你问问张富贵为什么突然失忆了。”毛可打开桌面上的话筒,对里面的汪玲说道。 汪玲从耳机里听到毛可的声音,在脑海里思考了一下措辞,重新端正了一下坐姿,尽量摆出一副非常柔和友好的表情对老张说道:“张富贵同志,我们很欣赏你的配合态度,你知道其实凶器对于我们接下来的调查进度非常重要,对于我们的整个工作内容也是至关重要的,还希望你能像来之前在宾馆一样,继续配合我们的后续调查。” “嗯,我配合,我肯定配合警察同志的调查。”老张微笑了一下,耸耸肩膀说道。 毛可关掉桌上的话筒,扭头对宫荻说道:“这个老张绝对是个老奸巨猾的角色,他现在跟在宾馆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汪玲有没有问他手表的事情?”宫荻看着里面问道。 “刚才在外面忘了问问汪玲了,她一出来我就慌神了,啥也没想起来问。”毛可有些懊恼的拍了一下脑门说道。 “没事,那就先不用管这个了,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宫荻看了一眼毛可安慰道。 毛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里面没有说话。 “他现在的行为看起来有些像故意拖延时间,如果不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那有可能是在为别人争取时间,前者的话攻破他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如果真是这样,他就没有必要在宾馆的时候承认而且还跟我们来警局。后者的话,更能解释他现在的一些行为,从理论上也能说得通,但是要让他老实交代想保护的那个人,恐怕比让他自己袒露罪行难上加难。”宫荻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后靠在了椅子背上。 “你的意思就是可能犯人不只他一个,还有共犯吗?”毛可的眉头又拧成了一疙瘩。 “以现在他的反应来看,是存在有共犯的可能性。”宫荻回答道。 “那有可能同伙是王辉吗?”毛可问道。 “王辉之前我就排除掉了,在宾馆大厅的时候,听到几个阿姨在讲话,提到上午王辉和她们待在一起来着。”宫荻说道。 “既然有这几个阿姨可以为他做不在场证明,他为什么自己不说呢?”毛可有些疑惑地问道。 “可能怕抖露出来他和阿姨们赌博的事实吧。”宫荻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聚众赌博吗?这可是严重问题啊。”毛可有些惊讶地说道。 “人家是小打小闹而已啦,打打牌赢点钱的那种,而且已经打完了,阿姨还抱怨王辉手气太好赢了她不少呢。”宫荻说道。 毛可有些懊恼地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扭头看了一眼宫荻说道:“像这种情况,你发现了当时就应该跟我说啊,现在说也太……虽然对这个案子影响不大吧,但我毕竟是警察,有些事情只要遇到了,或者说摆在我的面前,我就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坐视不管,才没有告诉你的。”宫荻偷笑了一下说道,“老年人有点爱好嘛,我可以理解,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要那么死板啦,干嘛剥夺人家的一点乐趣呢,反正也无伤大雅的。”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十三) “如果不涉及原则性问题我也不会在意,而且如果是像你所说的那样,顶多就是给个治安处罚而已,也不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没想到你还替阿姨们担心起来了。”毛可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张富贵吧毛警官。”宫荻用手指了指玻璃说道。 “你问问他是不是把凶器丢护城河那边了。”毛可打开话筒对里面的汪玲说道。 “张富贵,你今天上午有去过宾馆附近的护城河吗?”汪玲向老张提问道。 “警察同志,可能是这一天精神压力有点大,我现在对于上午发生的事都记不清了。”老张说着咧开嘴笑了笑。 “你说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既然承认自己杀人了,为什么不说凶器在哪呢?”毛可非常困惑地向身边的宫荻问道。 “只要提到关于凶器的部分,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如果案件真是他一个人所为,他大可不必像现在这样装糊涂。”宫荻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说道。 “所以你现在的推理是什么?”毛可问道。 “现在我倾向于认为他还有一个帮手,而且极有可能这个帮手对他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人,是他进局子里也不想暴露的一个存在,之所以对凶器闭口不谈,恐怕是帮手参与了处置凶器这一个环节。”宫荻说着看了毛可一眼。 “那帮手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两个和死者有仇吗?”毛可好奇地问道。 “死者家属什么时候过来呢?”宫荻话锋一转问道。 “已经联系过了,死者的儿媳妇今天傍晚就能过来,儿子的话可能得到夜里。”毛可回答道。 “两口子不一起来吗?”宫荻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问道。 “两口子是在外地生活,但是据说儿媳妇这两天正好在这附近出差,所以就会快一点到,儿子的话,因为离得比较远,处理完工作开车过来也要到晚上了。”毛可回答道。 “儿媳妇在这附近出差,这么巧合的吗?”宫荻像是在这一信息当中嗅到了有价值的线索。 “你别说,乍一听感觉也没啥,但是现在看吧,好像有点巧合。”毛可若有所思地说道。 “死者家的经济状况如何?”宫荻问道。 “死者家的经济状况不错,死者的丈夫生前是一家工厂的老板,据说死后留了一大笔遗产,老太太应该是挺有钱的。”毛可回答道。 “死者儿子的经济状况呢?”宫荻问道。 “据说子承父业,将父亲的生意发展到了外地,经济状况应该是也不错的。”毛可回答道。 “有意思了。”宫荻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什么?”毛可问道。 “恐怕等这两口子来了,有意思的故事才刚开始。”宫荻笑了笑说道。 “怎么,他们和案子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毛可问道。 “你不觉得老张的手表,有可能是这家人付的钱吗?只不过这钱是从谁的口袋里出的还不一定。”宫荻说道。 “我觉得是不是例行的审问差不多现在先暂停吧,大家都整理一下思路再说。”毛可打开话筒对着里边说道。 入夜,毛可和同事们面色凝重地坐在办公桌前,宫荻则是在大厅的长椅上坐着,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本书正举在手里看着。 “被害者的儿媳妇到了。”汪玲从毛可身边走过,小声地对着毛可的耳朵说道。 毛可冷不防被吓了一激灵,他赶忙回头,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修身连衣裙的中年女人。 宫荻放下手里的书,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有些干巴巴的皮肤上面潦草地浮着一层假白的粉底,像是刚掉进了面粉缸里,而且还沾得不均匀。她细细弯弯的眉毛发着奇怪的红色,像是很久之前纹过眉的样子。 眼睛上面细细地纹了眼线,现在有些发灰发青。嘴唇干巴巴的,上面有已经干裂翘起的死皮,而且有斑驳的红色,像是口红涂上去之后被擦过但是没有擦干净的样子。 如果不是吃饭喝水的时候口红被蹭掉了,那可能是她在到警局之前特意把嘴上的口红擦掉了,毕竟是这样的场合,如果浓妆艳抹的话,难免会给众人留下一个非常不好的第一印象。 宫荻的目光飘到了女人的手腕上,她看到女人戴着一个和老张相同款式的女表,这一发现让她激动到差点没把手里的书给扔出去。她轻轻地眯缝着眼睛,想仔细辨认一下女人手上的手表,究竟是不是和老张的手表为情侣款式。 宫荻认为,如果这二人的手表是情侣表的话,事情的走向就变得明晰了起来,她甚至现在就想告诉毛可,让他们审问一下这个女人。 思索了片刻,她走到毛可身边,压低了嗓音对他说道:“你过来,我跟你有话说。” 毛可听后赶忙起身跟着宫荻往外走,二人从办公室出来,毛可跟着宫荻走到了外面空地的一个角落处。 “有什么话要走这么老远才能说。”毛可看着宫荻一本正经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机密话题,里面鱼龙混杂的,怕被别人听到了,到时候就麻烦了。”宫荻神神秘秘地说道。 “看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犯罪了,这会出来要贿赂我一下呢?”毛可笑着说道。 “我贿赂你?是你贿赂我还差不多吧。”宫荻探头看了一下周围没有人过来,招招手让毛可头靠近一点。 “行了,这会没人了,还总说我幼稚,我看你其实更幼稚。”毛可一边说着,一边把头凑了过去。 “有一个重大新闻,估计你肯定没有发现。”宫荻说道。 “快说快说,不说我可走了。”毛可摆出了一副想走的样子。 “这儿媳的手表和老张的手表,估计是一对情侣表。”说完宫荻得意地笑了一下。 “情侣……”“表”字还没有出来,毛可的嘴就被宫荻给捂住了,毛可用力地把宫荻的手给拽开,“你用那么大劲捂我的嘴干嘛?差点没憋死过去。” “这不是看你太大声,喊得屋里的人都听见了怎么办。”宫荻揉了揉自己的手解释道。 “这可是个关键发现啊,要是这两个人真有这层关系,那这女的也跑不了吧?你说会不会老张在那装糊涂就是因为这个女的?”毛可十分急切地问道。 “所以我下午的时候就说嘛,可能等到这时候,才开始真的有意思了。如果是为了给这个女人打掩护,老张那些前后矛盾的行为就也能说得过去了。”宫荻有些激动的说道。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十四) “对,如果老张真是在给这女的打掩护,那这个案子应该的方向应该就很清晰了吧?”毛可问道。 “我先给你按照目前的状况理一下思路,当然了,只是代表现在的情况哦。”宫荻说道。 “嗯我知道,你快说吧,我要急死了。”毛可催促着宫荻。 “现在我们假设,儿媳和老张是有情人的关系,老张的手表是女人送的,由于某些尚未可知的原因,老张和儿媳都参与到了杀害死者的过程中,行凶之后,他们面临的问题一个是凶器,一个是弄脏的血衣,两个人以某种方式处理了凶器和血衣,处理完之后,老张再以正常的状态回到宾馆中,结果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老张的行凶的事情被王辉知道了,为了封口,老张将自己昂贵的手表送给王辉作为封口费,从王辉平时就喜欢打牌赌钱也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喜欢贪便宜爱财而且存在投机心理的人。”宫荻面不改色地说完,毛可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个人工智能讲话。 “我应该把你刚才说那些话都录下来,好回去之后再分析分析。”毛可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这个只是初步的分析,不用录下来,很多细节和逻辑都尚未完善和成型,只是说顺着刚才情侣表的线索,用我的理解,将整个事情串联一下,这个女人的出现可以说是十分关键,很多之前困扰的问题现在至少都有了头绪,这是一个好的转折啊。”宫荻说着又像是一个长者那样拍了一下毛可的肩膀。 “我突然想到,你说会不会是老张回来的时候身上带血,所以被王辉发现了?”毛可问道。 “如果老张回来的时候身上有血,那这一路上的人不就都看到了吗?这么多目击证人,他还用担心这案子破不了吗?”宫荻笑了一下说道。 “好像也是……那你说王辉是怎么发现的呢?”毛可问道。 “我不是之前问你他们旅游的项目嘛,你还没有告诉我呢。”宫荻说道。 “你看我这脑子,事情一多我也忘了,他们的项目倒也是不多,就是最普通的那些,看看风景,看看特色表演,吃吃特色美食,好像本来还有山上漂流,但是他们有些人年纪太大或者有心脏病高血压什么的,给取消了,换成了在平地处玩玩水钓鱼什么的。”毛可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听到毛可的话,宫荻陷入了沉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怎么,你想到什么了?还是说这里面也有什么线索吗?”毛可问道。 “一般来说,以我的了解,玩水的项目会需要穿那种简易的雨衣,或者再加上救生衣什么的,说到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宫荻一边说一边抬眼看了一下毛可。 “你在想什么……你是说雨衣吗?雨衣和这个案子之间有什么联系吗?这看着也没有关联啊。”毛可思索了一下说道。 “这也是个关键问题,刚才提到的血衣,我在想会不会和这个雨衣有点关系,如果说凶手行凶的时候是穿着雨衣的状态,那么他自己的衣服就不会被弄脏,血可能只会沾到外面的雨衣,这样的话,只需要处理掉那件雨衣就行了,自己的衣服也不需要再换。”宫荻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 “有道理啊,如果有了雨衣的保护,那么凶手自己的衣服就是干净的,回宾馆之前把雨衣脱下来就行了,而且这样也不会被别人发现异样。”毛可接着宫荻的话说道。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毕竟我们没有谁真的看到他穿着雨衣行凶,只是如果他在过程中是穿着雨衣的话,很多问题就能说得通了。”宫荻说道。 “所以那很有可能是那女的处理的凶器和雨衣吗?”毛可试探性地问道。 “在所有假设条件都成立的情况下,有可能,如果假设条件有一个不成立的话,你的这个结论就也不成立。”宫荻认真地回答道。 “可是就今天的情况来看,老张总是装糊涂,一时半会在他身上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还要继续审问他吗?”毛可叹了一口气问道。 “跟人谈判手里要有筹码,现在你们的手里没有更多的筹码了,老张自然就不想再吐露更多的信息了,他现在内心很坚定,得找到突破口才行。与其现在盯着老张不放,不如考虑一下他的同伙,这个人或许是老张的突破口。”宫荻说道。 “那这个人要怎么突破呢?”毛可问道。 “这话问到点上了,这人自然是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突破的。”宫荻回答道。 毛可听到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宫荻看毛可不说话,思索了一下说道:“我想想法子,但是不保证一定好用哦,待会进去之后你跟我装不认识就行了。” “跟你装不认识?你打算干什么?”毛可问道。 “不管有没有用,我可以假装成一个无关人员去打听一点相关情况。”宫荻有些神秘地笑了一下说道。 “你是说跟那女的打听吗?那怎么打听,人家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跟你说呀,再说人家要是真有什么猫腻,那不是对你得有点戒备心。”毛可有些担忧地说道。 “哎呀这不是还没去打听嘛,先不要这么消极,说不定就有什么收获呢。”宫荻有些不满地反驳道。 “那你现在就过去打听吗?”毛可问道。 “对,我们回去吧。”宫荻说着对毛可摆了摆手,“我先进去,你过个几分钟再来。” “咱俩不是一块出来的吗?她不会已经注意到了吗?”毛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出来的时候她压根都没往这边看,她注意力那会在她自己身上呢。”宫荻一边说着一边走开了。 回到室内,宫荻环顾了一圈,发现那个女人正坐在一排长椅上,表情淡漠地愣着神。宫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快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女人的身边。 听到宫荻的动静,女人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又把自己的目光移了回去。 坐在她的身边之后,宫荻发现,女人的大腿上面有几处青紫的痕迹,刚才站着的时候被裙子盖住了没有看到,而且几处青紫的痕迹深浅不一,看起来不管是留下的时间还是伤势都不一样,宫荻想看看她的胳膊上还有没有青紫的地方,可是她的连衣裙是长袖,把胳膊都盖住了。 ------------ 旅游大巴杀人事件(十五) 宫荻拿出手机,若无其事地开始用手指头划拉着屏幕,划着划着突然表情有些夸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有些浮夸地感叹了一句:“我的天哪。” 女人禁不住微微侧过头看着宫荻,宫荻有些不好意思对女人笑了一下,然后将自己的手机轻轻地举到女人能看到的地方,对她说道:“你看这个好看吧?” 女人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多好看啊,可是我想买已经买不到了,代购跟我说已经断货了。”宫荻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女人想说什么,嘴微张了一下又闭上。 “你戴的不就是这个表吗?”宫荻突然十分惊讶地指着女人的手腕说道。 女人表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着宫荻点了点头。 “你可真是太幸运了,现在已经买不到了,我想给我老公买个男款呢,也没有货了。”宫荻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 “这个之前我买的时候还比较好买。”女人说道。 “这样子呀,那你是男女款都买到了吗?现在好难买哦。”宫荻十分羡慕地看着女人说道。 女人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宫荻继续说道:“哎呀不用担心,我不想买你的表,这个买不到我还可以买别的嘛,反正好看的款式多的是呢。” “我当时是两个一起买的,买成也没有费什么功夫,谁想到现在就断货了,你说现在这个表会不会升值了。”女人的戒备心好像正在逐渐放下,对着宫荻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说不定真升值了呢,你买的这两个表可要收藏好呢,跟你老公说平时戴表要爱惜一点呀,别磕磕碰碰的。”宫荻笑眯眯地说道。、 听到宫荻口中的“老公”两个字,女人的表情好像微妙地扭曲了一下,眼神从宫荻的脸上移开,一边摸了摸头发,一边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 宫荻看到女人的反应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从女人的反应,她大致已经确定,老张的手表就是她买的没有错,假设条件之一成立。 “对了我听说一件怪事。”宫荻突然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凑近了对方说道。 “什么怪事?”女人好奇地问道。 “我听说今天好像刚抓了一个出尔反尔的杀人犯,一开始这人还承认是他杀的,但后来不知道为啥,他突然就改口了。”宫荻一边说一边将声音压得非常低,有些紧张地看着周围有没有人过来。 “改口了?什么情况?”女人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对别人说啊,我看跟你投缘,才跟你说的。”宫荻装作有些迟疑的样子对女人说道。 “我不跟别人说,你放心。”女人赶忙回答道。 “就这个男的吧,好像是跟审问的警察同志说他有隐情,是什么受人指使才做傻事的,还说背后其实有主谋,要是不动手的话自己性命会遭到威胁,你说这扯不扯,跟演电影似的。”宫荻一边说一边撇了撇嘴。 “你怎么听说的啊?从哪听来的?”女人急切地问道,她的表情像是吃了秤砣一样难看,她有些焦虑地使劲扣着自己的手心,时不时紧张地咬自己的下嘴唇。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只能跟你说我消息灵通。”宫荻回答道。 “那他……这个杀人犯还说什么别的了吗?”女人咽了一下口水问道。 “还说他要当场指认那个主谋吧好像,还说对方有把柄在他手上什么的,哎呀反正就是他现在特别后悔,要让那人付出代价之类的。”宫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这样啊……”女人轻声地说道,她现在的表情跟看到了死人一样难看,她用手时不时地就扣扣摸摸手腕上的手表,像是在脑海里十分纠结地思考着什么问题。 “那你知道被杀的是什么样的人吗?”女人突然想起来自己都没有问死者是什么样的人。 “被杀的啊,是个老太太,你说这老太太也是够惨的,唉……”宫荻一边说一边叹着气摇了摇头。 “是啊……挺惨的……”女人偷偷地瞥了宫荻一眼,跟着附和道。 宫荻静静地观察着女人的反应,她知道今天对她说的这些话,会让她心里产生不小的震荡,只是到底能让她震荡到何种地步,宫荻也不敢妄加猜测。 “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啊?”女人看着宫荻问道。 “我等人呀,刚才好像忘了问了,你来是做什么呀?”宫荻微笑着说道。 “我……我也是在这等人的。”女人迟疑了一下说道。 宫荻眼看着女人有些坐不住了,就像是一个热锅上的蚂蚁,但是又竭力掩饰着不想表现出来。 宫荻拿出手机假装看了一眼时间,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这会他们估计又要开始审问了。” 女人听到宫荻的话,赶忙急切地问道:“谁啊?……哦我是说,又要审问谁呢?” “就是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啊,人家中间休息一会可能又要开始了,估计都等着听他讲幕后黑手的故事呢。”宫荻一边说着一边笑了笑。 “哦这样啊……”女人听到宫荻的回答显然是慌了神,对于宫荻晚上和她讲的东西,女人似乎深信不疑,这会她正急切地盘算着要做点什么才好。 大概也就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女人突然起身,神色有些慌张地对宫荻说道:“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宫荻对于女人要走已经有预料,她看着女人的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 女人有些急切地朝警察的办公区走过去,在问了几个人之后,便快步消失在了一个走廊的拐角处。 宫荻看着女人消失的背影,嘴角又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她知道在自己的这一番话吹到女人耳朵里后,对方不可能坐视不管的,现在她就想静静地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戏发生。 宫荻坐在长椅上又思索了片刻,拿出手机给毛可发了一条消息,起身走了出去,在警局门口拦了一辆的士,消失在夜色之中。 还没到家,毛可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估摸着你可能要忙起来了,我也累了,就先走了。”宫荻回答道。 “你跟那女的都聊的什么啊?”毛可问道。 “我跟她就随便聊聊,她找你们提供什么情报了吗?”宫荻问道。 “岂止是情报,她问了一下我们是不是负责老张案子的警察,然后就说她有老张杀人的证据,我们问她是什么证据,她说知道凶器在哪。”毛可激动地说道。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一) “这下可都来精神了,她说自己只是知道老张杀人的事实,但是自己并不是主谋之类的,还说和老张的关系是因为受胁迫,不得已而为之……我们都傻眼了。”毛可有些兴奋地继续说道。 “那看来是快结束了,既然这样,找到凶器应该很快就能结案了吧?”宫荻问道。 “已经有人去她说的地点找了,不过她说的话呢,真假掺半,都是说的对她有利的部分,有些就算是假话也未可知,还要和老张的话对比着一起综合分析。”毛可说道。 “反正这个突破口有了,下面的事情就容易多啦。”宫荻一边说着一边从车上下来。 “她对于和老张有外遇的事情倒是没有否认,可能也是觉得瞒不下去了吧,哎不跟你说了我先忙去了,回头你等我的好消息就行了。”毛可说着急匆匆挂上了电话。 宫荻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牙,往家门的方向走过去,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被坐在花坛边上的黑色身影吓了一跳。 看到宫荻的出现,那个身影突然站了起来,并向宫荻走过来,等靠近了之后宫荻才发现这个人是车永仁。 “你大晚上的在这坐着干什么?要吓死我。”宫荻深呼吸了一下说道。 “你终于回来了,我来是想跟你说,哪个事我想好了。”车永仁说道。 “你想好什么了?”宫荻问道。 “我来当你的助理,这就是我今天晚上想说的。”车永仁一边说一边笑了一下。 “就为了说这个一直在这坐着吗?”宫荻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嗯……也不是吧,反正我今天也辞职了,没有别的事做。”车永仁回答道。 “那你其实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短信也行呀,名片上不是也有我的联系方式吗?”宫荻苦笑着说道。 “我想过给你打电话,但正好有事来这边,看你不在家,就干脆在这等你回来当面说好了。”车永仁笑了笑说道,他其实是专程到宫荻家这边来的,只是当着宫荻的面,不好意思将这件事说出口。 宫荻一时间有些又惊又喜,她不是没想到车永仁答应得这么快,她只是没有想到车永仁竟然专程跑到她家门口,等着跟她当面说。 “那你是……你还在那个宾馆住吗?”宫荻问道。 “不是,你走之后我就跟领导提出了辞职,我也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去,想着干脆在这待两天再说。”车永仁回答道。 “挺好的挺好的。”宫荻一边低着头偷笑,一边思索着要说点什么才好。 “还有一个原因其实,你不是侦探吗,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车永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但说无妨。”宫荻说道。 “我有一个朋友,他家有个亲戚……就是怎么说呢,他觉得死得很蹊跷,但是一直没有什么证据,也找不到人帮他调查,所以我想,如果我来做助理的话,能不能就是帮他调查一下。”车永仁说完偷偷看了一眼宫荻的表情。 “这样啊,所以是为了给朋友调查才当我的助理吗?”宫荻表情变得淡定了很多。 “是因为想当助理,才想到的这件事,还有就是,嗯我有些不好意思说……可能帮他调查没有什么报酬,不过这部分你可以从我的工资里面扣。”车永仁思索了片刻说道。 “这样吧,咱俩也别一直站在门口了,进去说吧。”宫荻冲着车永仁摆了摆手。 “啊,好的。”车永仁有些生硬地回答道。 “你说的这个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呢?”宫荻一边开门一边问道。 “这个事从何说起呢,我朋友有一个远方表姐,大家叫她阿熙,朋友是在山里长大的,小时候经常和阿熙一起玩,后来到了上学的年龄他去外面的城市上学,便和阿熙分道扬镳了,在这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没有联系过。”车永仁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后来呢,这个叫阿熙的女孩怎么了?”宫荻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车永仁的面前。 车永仁连忙摆摆手对宫荻说:“我不口渴,你不用给我倒水。” “你在外面等那么久肯定口渴了。”宫荻笑了笑坐在车永仁的斜对面。 “我还好,不是很容易口渴。”车永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外面夜深露重的,你待那么久,喝点热水好。”宫荻执意又向车永仁指了指面前的水杯。 车永仁将杯子端在了手上,继续说道:“后来朋友就听说阿熙也没上什么学,到了年龄就嫁人了,其实到这里也没什么,生活一如既往地没有波澜,可就在阿熙结婚后过了一段时间,朋友就突然听到了阿熙在生孩子过程中死掉的消息,他很震惊,一个是因为阿熙从小身体就很皮实,像男孩子一样,加上向来也没有娇生惯养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宫荻问道。 “我想想啊,这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车永仁说着抿了一小口水。 “时间这么久,调查起来难度还是很大的,所以我现在不能给你任何保证。”宫荻思索了片刻说道。 “我知道,调查不出来真相也没关系,我的想法呢,就是尽力而为就好,如果能给朋友和阿熙一个公道的说法那是再好不过了。”车永仁缓缓地抬起眼睛看着宫荻说道。 “嗯,我知道了,你继续说。”宫荻示意车永仁继续。 “我朋友怀疑的地方在哪里呢,就是阿熙生产的地点不是在医院,竟然是在家里。”车永仁说道。 “在家里?这是在演古装剧吗?”宫荻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没有想到吧?现在这年代还有在家里生孩子的,虽然说他们那里确实很落后吧,但是医院这种基础设施当然是有的,而且他们家是不可能医院也去不起的,这也是我朋友觉得不可思议地方。”车永仁说着叹了一口气。 “阿熙的孩子呢?活下来了吗?”宫荻问道。 “孩子最后生下来了,也活了下来,只是阿熙再也回不来了。”车永仁回答道。 “阿熙的丈夫呢?”宫荻皱了皱眉头问道。 “阿熙的丈夫常年在外地做生意,阿熙和公公婆婆一起生活。”车永仁回答道。 “所以不去医院,在家生孩子是公公婆婆的意思吗?这总不可能是阿熙本人的意思吧?”宫荻看着车永仁问道。 “我朋友也无从得知,估计应该是他们家的主张,阿熙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车永仁说道。 “所以你的朋友就是想知道阿熙真正的死因吗?”宫荻向后靠在了沙发背上问道。 “对的是这样,他觉得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蹊跷,而且他觉得阿熙丈夫一家在隐瞒着什么东西,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车永仁说道。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二) “阿熙的丈夫是做生意的,妻子生孩子还能去不起医院吗?那他们家选择在家生产的理由是什么呢?”宫荻问道。 “据说好像是因为婆婆说生产的日子出门不吉利,孩子会保不住的,所以执意要在家里生产,只是在附近找了懂接生的老婆婆,还有家里的其他女性亲戚一起帮忙。”车永仁回答道。 “这事儿吧,让我说,听起来就透露着蹊跷,阿熙生孩子去哪自己还做不了主,这不是结婚,这是掉进火坑了啊。”宫荻一脸悲悯的表情说道。 “就是火坑啊,阿熙不已经在火坑里把命给搭上了吗?”车永仁说完惋惜地摇了摇头。 “其实依靠现在的医疗水平,生产过程中死亡的概率已经比从前大大减少了,能做出来让媳妇在家生孩子的事,这家人如果不是蠢就是坏。”宫荻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但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我总相信恶人有天谴,唉,但愿如此吧。”车永仁叹息道。 “你也不用太悲观,事已至此,我们都无力回天,但是我们还有查明真相的机会,至少阿熙还有愿意为她努力一把的人。”宫荻看着车永仁安慰道。 “我知道线索很少,就算有什么线索,嫌疑人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事实隐藏起来。不过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和这个事情有没有关系。”车永仁有些迟疑地说道。 “什么事情,你先说来听听。”宫荻说道。 “就在阿熙死后不久,朋友去阿熙生活的地方悼念,偶然一个机会听到附近的几个小孩子说什么曾经看到有蛇从她住的房子里出来,蛇身上还沾着血,他问小孩是哪一天的什么时候看到的,小孩说也记不清了,应该就是不久之前见到的。”车永仁眉头紧锁地向宫荻说道。 “有蛇从屋子里出来?这是什么情况?是阿熙死的那一天吗?”宫荻问道。 “这也是我朋友想问的,可是小孩说自己也记不清了,朋友让他回忆回忆,结果不知怎么回事,小孩的家长过来了,说小孩不懂事乱说话,就把小孩带走了。”车永仁说道。 “然后就没有再问到其他的下落了吗?”宫荻问道。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小孩看到蛇的时候是白天,按理说应该还会有其他人看到,但是问其他人也没有任何下落,问就说不知道,或许也有可能只有那个小孩自己看到了吧。”车永仁说道。 “跟小孩一起玩的其他小朋友呢,他们年纪小的人不都是喜欢一起活动吗?当天有没有和小孩一起玩的人呢?”宫荻问道。 “我朋友后来找到了这个小孩的家里,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人来开门,他去了好几次,有一次终于开门了。”车永仁说着喝了一口水。 “这一家人怎么感觉像是故意躲着不见你朋友呢?”宫荻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感觉也是这样,后来家长不是终于出来开门了嘛,朋友说明了来意之后,家长说小孩生病发烧了胡言乱语的,不要当真,都是没有的事,然后就让我朋友赶紧离开。”车永仁说道。 “什么叫小孩生病了胡言乱语?这家长看起来很像是在撒谎啊。”宫荻轻蔑地笑了一下说道。 “你也觉得家长像是在说谎对吧?小孩子无意之间说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谎言,除非是有人教的或者真有什么特殊目的。”车永仁说道。 “小孩子虽然是会说谎的,但是在有些时候说的话是绝对比成年人可靠的,我看绝对是这个家长发烧了胡言乱语还差不多。”宫荻说完从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所以那你觉得这家长那个时候说谎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车永仁问道。 “说谎的真正原因嘛,恐怕是想要隐瞒什么东西吧,以为他们家孩子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所以不想让孩子说出去,就算是孩子说出去了,也会想发设法地告诉别人,是自己家孩子胡言乱语。”宫荻说道。 “可是这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什么要隐瞒,或者说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车永仁问道。 “这件事嘛,不一定是隐瞒了有什么好处,而是如果不隐瞒的话可能有什么坏处。”宫荻回答道。 “不隐瞒有什么坏处,那会有什么坏处呢?你是说如果小孩将他看到有蛇的事情到处乱说的话,会对他们家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吗?那又能有什么影响呢?他们家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呢?”车永仁问道。 “至于有什么影响,那估计要问当事人了,现在我只能说至少这人肯定有什么猫腻,至于这个猫腻是什么,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调查。”宫荻说道。 “嗯你说得对,光听我在这里说这么点东西,的确很难推理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觉得如果你进行了现场调查之后,肯定会有所收获的。”车永仁点了点头说道。 “现场调查嘛,你不是说事情发生的地点是在山村?”宫荻问道。 “是的,如果像这种情况的话是不是会给你的调查带来什么困难呢?还是说如果像是去这种地方调查取证的话,是不是行动上多少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呢?”车永仁问道。 “这个嘛……如果真是在山里,行动上肯定会有不方便的地方,但也不是完全不行,毕竟有时候真要达成某事的话,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硬着头皮上嘛。”宫荻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 “我知道我的这个请求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了,虽然我不了解你平时的生活习惯,但可以感觉出来,如果去那种地方调查的话,对你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了。我说了这么多,其实也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想接下来这个案子,还是说只是因为我的缘故。”车永仁一边说一边扭头看着宫荻。 宫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车永仁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吧。”车永仁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 “嗯你不说我都忘了时间了,确实也时间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吧。”宫荻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道。 “你不要送我了,回去再联系。”车永仁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将脚上的拖鞋换成了自己的鞋。 “那行,我也早点歇着了,路上注意安全。”宫荻站在门口冲着车永仁摆了摆手。 “快回去歇着吧。”车永仁说着笑了笑,关上了宫荻的家门。 从宫荻家里出来的车永仁,感觉心里既如释重负,又平添了几分压力。 如释重负是因为将心里想说的话都告诉了宫荻,说出来的那一刹那心里就解脱了不少,之所以又多了压力,是因为他知道未来的路并不好走,而且可以说充满了未知的困难。 但是未知数对于车永仁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不喜欢生活中的事物都是板上钉钉的样子,有时候多些挑战和困难,彷佛对他来说是开启了一种全新模式的体验,这让他感觉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憧憬与希望。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三) 这天外出办事的宫荻,途中经过毛可工作的警察局,眼看着到了中午饭点,便把毛可喊了出来一起吃饭。 “毛可,最近我估计要帮车永仁查一个案子,你那边张富贵的案子快完事了吗?”宫荻对毛可说道。 “你帮车永仁查案子?什么情况,你们俩不是刚认识吗,就已经帮上忙啦?”毛可有些惊讶地问道。 “也没什么情况,这不是我昨天白天问他能不能当我助理嘛,结果到了晚上你猜怎么着?”宫荻有一些小得意地对毛可说道。 “晚上怎么了?他爽快地答应了?”毛可说道。 “倒不只是爽快地答应了,他直接在我家门口等到我回来,不知道他在门口等了多久。”宫荻偷笑了一下回答道。 “他还去你家了?这么大点事打电话发短信不能说嘛,他该不会是不会用手机吧,那也不可能啊,他都跟你说啥了?”毛可好奇地问道。 “人家是为了表示诚意,他本来也不想做原来那个工作,我只是给他提供一个转变的机会罢了。”宫荻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没让他到家里坐坐吗,你都让人家跟着你打工了,这点诚意总应该有点吧?”毛可问道。 “这种事还用你说。晚上我们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想当我助理,其实有一方面是想让我帮他查一个案子。”宫荻看着面前的饭碗说道。 “什么案子,我能听听吗?或者我能不能给你们提供什么帮助?”毛可问道。 “这个以后再说吧,暂时还没有想到什么需要你帮助的。你还是说说老张富贵的案子怎么样了吧。”宫荻问道。 “张富贵的案子啊,基本上到现在为止几个重要的问题都浮出水面了,很多事情都是咱们意料之中的,是老张动手没错,凶器是那女的帮他藏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想要帮同伙打掩护嘛,不过有一点咱们之前没有预想到,就是杀老太太这件事本身,是两个人合谋的,而且最先提出这个想法的是那个女人。”毛可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那个女人的主意?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边是不是牵扯着一些金钱的问题。”宫荻问道。 “可以说有金钱的问题,但也不全是,这个说来话长了,你确定要现在这会听吗?”毛可问道。 “你这会有空就这会说吧,等回头不知道又有啥事呢。反正我这会也没啥事。”宫荻说道。 “行,那我就今天跟你把了解到的情况都跟你说了吧,这两个人在很久以前就是情人关系,但是隐瞒得非常好,他们身边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有一天好巧不巧,他俩的私情被老太太撞到了,老太太看到自己的儿媳妇有外遇,这事能忍得了?”毛可绘声绘色地说道。 “忍不了忍不了,所以儿媳妇就起了杀心了?”宫荻一边附和毛可的话一边问道。 “到这里还没有什么事情,老太太很有钱,而且她就这一个儿子,她的钱本来也是打算留给他儿子和儿媳妇的,但是现在老太太知道儿媳妇有这档子事,自然钱是不想给她一分,而且想让儿媳妇净身出户。”毛可说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样的犯罪动机倒也是很常见,如果只是一点小数目的钱,也不至于上升到这种地步。肯定这个钱也不是一个小数。”宫荻说完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个事说白了,就是儿媳妇为了财产伙同情夫杀害婆婆,好像这样听起来也很简单是吧。但是有一个地方我们始终想不明白,老公和婆婆对她好像也不差,为什么非要和张富贵这人做一对亡命鸳鸯呢?”毛可疑惑地问道。 “可能这只是我们看起来的那样吧,毕竟婚姻家庭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很多时候,他人的生活并不像是我们看起来的那样,我们也只是理所当然地按照我们的思路去看待别人的生活罢了。”宫荻淡淡地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说她想和老张做一对亡命鸳鸯其实是有苦衷的?”毛可有些疑惑地问道。 “只是我的个人猜测而已,并不代表实际情况一定是那样的,我在警局的时候看到她的身上有青紫的伤痕,看位置和样子不像是摔出来的,反倒是有点像被打过后留下的痕迹。”宫荻沉吟了片刻说道。 “被打?你是说谁打她?我没有明白你的话。”毛可急切地问道。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没有人会想主动靠近危险,如果说是老张打她,她为什么还要想和他双宿双飞呢?”宫荻挑了一下眉毛说道。 “我明白了,你是说有可能她是被家暴了,但是一直都对外隐瞒着这个事实,所以也才会那么想和老张一起过日子,为了这个想法,连违法犯罪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毛可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而已,我没有亲眼看到她被家暴,也没有亲耳听到她说自己被家暴了,是我看到她身上的伤痕之后,结合她的犯罪动机分析了一下。”宫荻耸了耸肩说道。 “这个线索也很重要,后续我可以就这个话题审问她。看还能不能挖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毛可点了点头说道。 “还要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没有说,就是凶手的血衣,是怎么处理的。”宫荻问道。 “这个我忘了说了吗?这个跟你猜想的几乎一样,他动手的时候穿了一件之前就放在大巴车上的雨衣,自己的衣服没有被弄脏,动完手之后,这件雨衣让儿媳妇拿走给烧了,这点倒是做得干净利落。”毛可回答道。 “还把雨衣给烧了?这倒也是可以,处理得很到位呢。凶器呢?是在护城河边上找到的吗?”宫荻问道。 “凶器是在护城河里边找到的,上面的痕迹已经被清洗干净了,但是凶器的大小外形什么特点都完全对得上号,确实是这案子的凶器没有错。”毛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这样啊,那看来我们一开始的推理方向是正确的都没有错,怪不得一说到护城河这张富贵有点慌了呢,行吧,这案子基本上我想知道的也差不多了。”宫荻点了点头说道。 “基本情况也就是这些了,后续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会告诉你的。”毛可说道。 “行,不过有一点,如果我真的要调查起来车永仁给我的案子,可能你有什么事我就来不了那么及时了。”宫荻笑了笑说道。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四) “那你为了查车永仁这个案子要去外地吗?”毛可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因为我只是初步地了解了一下,后面如果需要过去的话可能会去外地。”宫荻思索了片刻说道。 “又要去外地啊,到时候希望我不要遇到什么太难的案子。”毛可笑了笑说道。 宫荻看着毛可的表情笑而不语。 吃过午饭,二人简单地道了别在饭店门口分开了。 毛可与宫荻分别之后,心里感觉有些空落落的,或许是因为车永仁在宫荻生活中的出现,让毛可不知为何平添了几分失落,他其实在心里已经给自己打过了预防针,但是真到了事情摆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心情依旧是猝不及防。 回到家的宫荻第一件事就是给车永仁发了消息,考虑到他如果要搬来这边生活,一切都是要重新开始,车永仁也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新生活新工作的开端,便告诉他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再来上班也不迟, 其实对于宫荻本人来说,像是车永仁拜托她的这种案子,如果是别人提出来的,可能她不太会想接手,这种类型的事情,总是给她一种一旦认真调查起来,就会卷入婆婆妈妈事情之中的感觉。与其跟这些人打交道,宫荻觉得还不如和死人打交道轻松一些。 自从这个案子从车永仁嘴里讲出来之后,宫荻就有一种预感,少不了要和那些让她觉得头疼的人打交道,这个案子虽然宫荻并没有觉得无法攻克,但是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搜集有效的证据还是有些困难的。 宫荻坐在自己宽大的书桌前边,找出了几本关于医学和妇产科知识的书籍开始翻看起来,很多时候,宫荻每接触到不同类型的案子,就会着手学习相关的知识和资料,有些知识看了以后也不一定能用得上,但是这个习惯已经对她来说已经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了。 除了需要看各种相关知识的书籍,有些过于专业的东西,在她依靠自学还是无法达到想要的那种程度时,她也会专门去找老师学习或者旁听。 比如对于很多犯罪心理学的东西,除了自学了很多相关的书籍,她还接触了很多犯人,甚至去看望他们和他们写信,只是为了更进一步地了解真实案例,一个是便于让很多书中的知识得到运用,再者是因为很多真实的事件和在这之中体现的复杂的人性,永远无法在书籍之中读的到。 虽然喜欢看书,但是宫荻其实并不想成为一个学院派的侦探,不仅不想成为这样的人,过于学院派的人其实是一直被宫荻所诟病的,宫荻总觉得那样的人有些老学究,她认识的不少老师教授就是这样的人,一讲话就掉书袋子。 尽管如此,宫荻自己没有意识到,其实在很多时候,已经变得忍不住一讲话就抽象起来,尤其是在跟毛可讲话的时候,三不五时控制不住地就会把书里看过的一些抽象的东西带出来,听得毛可一头雾水,内心叫苦不迭。 宫荻正在书桌前看得出神,思绪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宫荻放下手中的书,拿过来手机,一看是车永仁的电话,宫荻思索了片刻将电话接了起来。 “你的消息我收到了,我这两天应该就能把事情都处理好。”车永仁在电话那头语气轻快地说道。 “嗯收拾好了可以先歇歇再说,反正我最近也暂时没有什么要忙的事情,除了你朋友的那个案子之外,现在没有什么要查的案子。”宫荻一边打开自己的小羊皮笔记本看了看一边说道。 “是不是只有别人来找你或者委托你的时候,才会有活干,要不然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情?”车永仁好奇地问道。 “嗯,基本上跟你说得也差不多,我平时大多数都是在接受别人的委托,或者是熟人之间的帮忙。”宫荻回答道。 “我其实有一个疑问,就是毛可平时找你帮忙的话,会给你报酬……之类的吗?”车永仁试探性地问道。 “你还对这个感兴趣呢?”宫荻笑了笑说道。 “因为我看他和你应该经常在一起办案的样子,所以有些好奇你帮他办案会不会有报酬。”车永仁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他找我吧,很多时候我都是义务劳动的,指望他能给我多少报酬是不太可能也是不太现实的,毕竟他那点工资够干啥的呢。”宫荻说着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这样啊……其实我问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毕竟你以后要给我发工资嘛,我有些担心我会不会对你造成经济负担这之类的问题。”车永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问题你倒不用太担心,其实我不只有侦探这一个营生,也不是只有这一个身份,如果真的全靠这一个活计的话,可能社会太平的话我就赚不到什么钱了,不得天天喝西北风呀。”宫荻笑了一下回答道。 “别的营生?你的意思是你其实还有别的工作吗?”车永仁问道。 “这个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了,其实现在知道也没有必要啦,到了合适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宫荻说道。 “没想到你的神通还挺多,我觉得只是侦探这一项就不是普通人能干的营生了,总觉得你的其他身份也不是什么一般人能干得了的。”车永仁感叹了一下说道。 “这话就有些抬举我啦,我也是个普通人而已,干得也是普通的活计,只是因为你对于不了解的东西,或者你觉得稀少的事物,就显得特别而已了。”宫荻笑了一下说道。 “感觉跟你工作能见识到很多新鲜的东西,不知道是因为你的身份所带来的,还是你这个人本身带来的感觉。”车永仁说道。 宫荻听到车永仁的话开心地笑了起来,将桌子上的书本合了起来,起身站到了窗户前面。 “或许我说的话有些失礼吗?”车永仁以为宫荻在嘲笑自己,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会,你本来就不是失礼的人,有个事你最近闲下来的时候可以着手做一下了。”宫荻将窗帘微微拉开了一条缝说道。 “什么事,你尽管说就行,我也可以提前熟悉一下。”车永仁回答道。 “你把朋友的案子整理一下弄成一个文字版的或者什么样的,发到我的邮箱里吧。”宫荻说道。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五) “这个好说,我应该很快就能给你整理出来,那你对于格式什么的有要求吗?”车永仁问道。 “这个没有什么要求,但是要有条理逻辑,细节详尽,嗯……大概现在能想到的就这样。”宫荻想了一下说道。 “好的我明白了,别的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的吗?”车永仁问道。 “等我想到什么事情需要你做会告诉你的,对了,如果你来到这边生活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跟我说,我会尽量帮助你的。”宫荻说道。 “好的,那没什么事的话就不打扰你了。”车永仁说着嘴角微笑了一下。 “嗯那好,有事再联系。”宫荻也在电话这边微笑了一下说道。 挂上电话的车永仁从沙发上起身站了起来,此刻他正待在刚租的房子里,房间的地面上摆放着刚搬过来还没有收拾的行李,他平时穿的用的东西不多,所以搬家对他来说并不费劲。 像这次突然做决定的事情,车永仁还是第一次尝试,更不要提是直接换了一个城市生活,这次的事情他还没有告诉身边的其他人,他决定等自己完全安顿好了之后再说也不迟。 看了看面前的行李,又想了想宫荻说过的话,他思索了片刻,在一堆行李之中找到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文字类的工作他不常做,既然万事开头难,他打算先把宫荻交给自己的任务开个头,这样后面完成起来也能更水到渠成一些。 动手写了一个开头之后,他看着面前闪烁的光标,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他对于宫荻提到的所谓其他身份、其他营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上次去宫荻的家里,他发现宫荻住的地方不管是装潢还是家具,都看起来像是价格不菲的样子。 他大胆地推测,宫荻的其他营生或许才是真正养活她的经济来源,而且如她所说,光靠着受人委托查案过日子的话,可能早就喝西北风了。 从车永仁第一次见宫荻,他就有预感,这个女人不简单,让人捉摸不透,充满神秘感,对于宫荻背后的故事,他想一探究竟。 他在网上输入了宫荻的个人信息,发现并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又试着输入了宫荻侦探事务所的信息,在网上也只是能查到大概介绍以及可以接受委托的事项等。 而且他在网上也并没有发现宫荻的社交账号等这之类的东西,或许是宫荻压根就不用这种东西吧,车永仁思索着,毕竟宫荻看起来就不像是多么热衷于上网的人,不玩社交网络也很正常。 他正在网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突然看到了一家企业的词条,不知道为何,直觉告诉他应该点进去看看,点进去之后他发现这不过就是一家普通的公司,他有些失望地从网站里退了出来。 他靠在沙发上端详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他又看了一眼这家企业的名字,打开了一个官方备案企业征信机构的网站,直觉告诉他查查这家企业的工商信息或许有所收获。 他有些激动地将这家企业的名字输入,静静地等待着查询结果,在企业股东那一栏的位置,赫然写着宫荻的名字。 他将页面又刷新了两遍,发现是宫荻的名字没有错,车永仁为这一发现兴奋地从沙发上直接蹦了起来,他为自己这次精准的直觉兴奋不已。 冷静下来之后,车永仁思索着,这个名字或许也有可能是重名,毕竟重名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只不过这个发现虽然让他十分惊讶,他也没有办法直接向宫荻求证。 如果让宫荻知道,一个自己刚刚招来的助理在背后这么调查自己,可能不等到正式上班那一天就会被炒鱿鱼吧,车永仁将查到的网页信息保存了下来,放在了电脑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那个文件夹在电脑一个非常不容易发现的角落,就算别人发现了这个文件夹,看到里面文件的名字也会以为只是正常的办公资料而已。 车永仁双手抱着自己的后脑勺,心情愉快地靠在沙发上,想到自己或许这几天给宫荻留下了一个青涩正直又靠谱的印象,他的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在他的认知里,可能这种形象更容易让宫荻这样的人对他有好感。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里的一个电话,响了一阵子之后对方接通了。 “这会方便讲话吗?”车永仁问道。 “方便,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对方好奇地问道。 “你之前跟我说的阿熙的事情,我找到能帮你的人了。”车永仁淡淡地说道。 “你是说找到能帮我查明真相的人了吗?从哪找到的?”对方语气有些惊讶地问道。 “对,或许可以试一试,这个人应该是专业的。”车永仁回答道。 “还是专业的啊,从哪认识的?”对方高兴地问道。 “一个偶然的机会,怎么说呢,可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车永仁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说道。 “行啊你,冥冥之中这样的词都出来了。不过阿熙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能行吗?”对方有些忧虑地问道。 “行不行的,先试一试吧,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车永仁说道。 “这倒是,先试试再说,不试的话真相这辈子可能也不会知道。”对方赞同地说道。 “对了,如果阿熙的事情我这次能帮上忙的话,之前的我那个事你看……?”车永仁从沙发上直起身子问道。 “那个……”对方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 “阿熙的事情我会尽力一博的,所以你看能不能……”车永仁思索了一下问道。 “我现在也不好直接告诉你答案,到时候再说吧,在一起都有定论的时候,我也会告诉你答案的。”对方思索了一下,慎重地说道。 “嗯好,那就听你的,这次应该能有把握,我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车永仁语气恳切地说道。 “希望能如你说得那样,能让真相水落石出是最好不过的了。”对方说道。 “还有一个事,为了查案子,有很多细节我其实不太清楚,在你方便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发一份详细点的事情经过,还有背景信息,相关人员资料等,你所有了解到的东西,相关不相关的,只要是你知道的都可以发给我,越详细越好,调查的时候会派上大用场的。”车永仁一边用鼠标点开电脑桌面上的文档一边说道。 “这个我看我时间,尽量给你写得详细一点。你什么时候要呢?”对方问道。 “越快越好,毕竟时间不等人嘛。”车永仁说完笑了一下。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六) 通完电话的车永仁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看着面前有些凌乱的房间,心里却觉得十分惬意,调查阿熙的这个案子不仅对于朋友来说十分重要,对于他自己来说同样也是意义非凡。 静下心来想想,车永仁其实不知道阿熙的案子能有几分胜算,但是他觉得左不过就是那家人捣的鬼,所以其实就算调查不出来当时的真相,他心里也对于这个案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预期判断。 他在内心深处默默地思索着,为了能让调查顺利的进行,他愿意为之做出努力和尝试。 转眼已经过去一天了,车永仁的新家基本上完全收拾妥当了,他拜托朋友给他发的案情资料,对方也整理好发到了他的邮箱里。 车永仁将朋友发给他的资料又重新修改了一下格式,斟酌着调了调语序,最后检查了两遍,发给了宫荻。 邮件刚发过去,他的邮箱就收到了来自宫荻邮箱的回执,从这个回复速度和措辞来看,有些像是宫荻给邮箱设置的自动回复,给她发邮件的人应该都会收到这样的回执。 车永仁看着电脑屏幕,猜想着或许宫荻平时在家不怎么开电脑,可能也不会总是主动查看邮箱,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宫荻一声邮件已经发过去了,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车永仁打开一看,竟然是宫荻发来的,上面写着“邮件已收到,来事务所面谈”。 看到消息的车永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脸上露出了有些欣慰的笑容,他其实身上已经穿好了出门的衣服,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出门的打算,或许是隐隐地觉得宫荻会叫他过去,将邮件给宫荻发过去之前就已经把外出的衣服换好了。 他换上出门要穿的鞋,临走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又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装在包里背在了身上。 “你来得还挺快。”宫荻一边给车永仁开门一边笑眯眯地说道。 “因为我住的地方离你这里也不是很远,而且这周围交通也方便,所以过来的话要不了多少时间。”车永仁一边在门口换拖鞋一边说道。 “交通方便就行,我还担心你对于这边的情况不熟悉,会不适应呢,看来我的担心有些多余啦。”宫荻语气轻快地说道。 “主要是这一带的路还确实挺好走的,一开始我对这里挺陌生的,来回跑了几趟熟悉熟悉就差不多了。”车永仁笑了笑说道。 “一回生二回熟嘛,等回头习惯了你闭着眼都能在这走路了。”宫荻笑着说道。 车永仁看着宫荻微笑着点了点头。 “到我平时工作的房间来吧。”宫荻一边说一边手朝房子里边指了一下。 车永仁跟在宫荻的后边向前走着,上一次来只是看到了客厅,这次才更近距离的看了房子里边的构造。 这个房子的面积对于一个人居住来说是有些大了,甚至两个人住也完全绰绰有余,有几个房间的门紧闭着,车永仁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他猜测着在这些房间里肯定有宫荻的卧室,可能还会有客房、书房。 房子里铺的木地板,虽然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了,但是感觉质量和做工都是上乘的那种,车永仁注意到屋子的走廊里和角落里,还摆着一些看着样式独特又有些奇怪的大装饰品和雕塑,他猜测着宫荻或许还是一个狂热的艺术品爱好者,要不然也不会在家里摆这些东西。 眼前宫荻的房子跟自己新租的房子相比,虽然不能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车永仁觉得宫荻的住所才能算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自己的住所只能算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一个仅仅可以休息避雨避风的地方。 想到这里车永仁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旁边还有一张桌子,你可以把你需要用的东西放在那个上面。”宫荻指了指自己桌子旁边的另外一张桌子对车永仁说道。 车永仁将自己的背包放在了桌子上,他被眼前宫荻桌子上堆放得满满当当的书给震惊了,他知道宫荻应该是知识面挺广,只是没想到她平时会看这么多书,车永仁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惊叹,一边想或许还是自己对宫荻有偏见了。 “你发的东西我看了,比上次跟我说的要详细一些,依照你现在的想法,我们应该先从哪里着手?”宫荻一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说道。 “我的想法吗?”车永仁没有料到宫荻会问他这个问题,有些愣住了。 “随意说说就好,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宫荻笑了一下说道,她其实是想看看车永仁对于破案有没有自己的独立思考。 “我觉得既然我们假定这是一场犯罪的话,就应该有犯罪动机,是不是找到了犯罪动机,对于办案会有一定的帮助?”车永仁试探性地回答道。 “犯罪动机嘛,可以作为一个切入点,但是在不确定犯罪嫌疑人的情况下,犯罪动机可能也没有办法准确的找出。还是说你提到犯罪动机这个切入点的前提是,在你的心里早就有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宫荻看了一眼车永仁问道。 “怀疑的对象确实是有的,但毕竟只是到怀疑的程度,因为不管怎样,我也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来说明我的怀疑是有道理的。”车永仁想了一下说道。 “所以你也觉得先要确定怀疑的对象,才能找到犯罪动机吗?”宫荻问道。 “在这之前我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是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车永仁笑了一下说道。 “你怀疑的人是谁呢?在给她接生的人里面吗?”宫荻问道。 “目前来看,好像这种可能性比较大一点。”车永仁回答道。 “其实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就是阿熙的存在,是否会影响到哪些人的利益,或者说阿熙的消失,会给哪些人带来什么好处。”宫荻看着车永仁茫然的表情说道。 “这个听起来似乎和犯罪动机差不多。”车永仁说道。 “差不多吧,相当于是从犯罪结果倒推犯罪事实,毕竟正向推无法推出来,也只能反向推。”宫荻看了一眼车永仁说道。 “那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的话,阿熙的死会给凶手带来什么好处?这个我暂时还没有想到,阿熙好像平时也没有什么仇人,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呢?”车永仁有些困惑地问道。 “这个或许还是要问问你的朋友,可能有些事情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呢。”宫荻说着耸了耸肩。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七) “据我朋友的了解,阿熙平时应该是没有什么仇人的,因为听他说,阿熙是个性格很好的人,为人比较善良,这种人估计不会结下什么仇人吧。”车永仁回忆了一下说道。 “嗯这个也不一定嘛,其实你的这个推论也是我们对于人际关系的理解误区,并不是老好人就一定会得到大家的喜欢呀,一个人平时特别友好或是正面评价很多的情况下,就不会被别人所讨厌吗?想要讨好每个人,或者说要得到身边所有人的喜欢,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宫荻眼神在车永仁脸上飘忽了一下说道。 “有道理,听你这么说,好像深有体会的样子,或许我能否问一下,你平时的人缘是不是还不错?”车永仁笑着看了看宫荻说道。 “这个问题嘛,或许人缘好不好不应该由我来说了算,应该由所有认识我的人说了才算,但是我又无法得知所有认识我的人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这个问题光凭我一个人之言,有些难以回答你。”宫荻说完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原来人缘的好坏自己没有办法自己评价嘛,那自己总可以感觉到吧,你的这个说法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的角度有些独特,或者说跟普通人不太一样?”车永仁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宫荻说道。 “这个情况毛可也跟我说过。”宫荻说完笑了一下,“其实也不完全是说话角度的问题,说话的方式能表现一个人的思维习惯,能反映出来他这个人的逻辑和所处的立场。” “如果是说话不经过大脑的人,那他的语言还能体现思维习惯和逻辑吗?”车永仁看着宫荻问道。 “说话不经过大脑的这种表达方式,本身不就已经体现了他的习惯了吗?如果说他是一个谨慎而又喜欢三思而后行的人,那他就不会有这样的说话习惯。”宫荻语调轻快地说道。 “我发现不管是对方抛出什么样的问题,你总有办法能将问题化解掉……也不是说化解掉,就是你总能用你的方式,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来回答对方,而且你的回答往往听起来也很合理。”车永仁说道。 “这样说未免有些太抬举我啦,怎么会都能找到方式化解掉呢,找不到合适回答也是总会有的事,只不过那种情况下就算没有什么很好的答案,也尽量不让自己无话可说罢啦。”宫荻低头微笑了一下说道。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大概就是说读书多的人气质和别人不一样吧,你应该就是这样的人,我还是挺佩服你的,平时能读这么多的书。”车永仁用非常欣赏的眼神看着宫荻说道。 “今天你越发离谱,学会拍马屁了,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一点呢?还是说你之前没有表现出来,现在因为我和你的身份多了一个工作上的关系,所以拍马屁的那一套就跟着都出来啦?”宫荻说完看着车永仁开心地笑出了声。 “怎么能说是拍马屁呢,拍马屁这个词多庸俗,而且这个说法吧,感觉我和你的关系变得有些疏远和生分,有一种非常森严的上下级感觉。”车永仁说完挠了挠后脑勺,看着宫荻笑了一下。 “非常森严的上下级?难道我给你带来过这种感觉吗?你本人应该是不喜欢这种感觉吧。”宫荻也微笑着看着车永仁说道。 “嗯……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其实应该说很少有人喜欢那种感觉吧,如果是自己处于上级的位置那另说。”车永仁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我发现你学习能力挺强的,这点挺好。”宫荻笑了笑说道。 “从哪看出来的学习能力强呢?”车永仁好奇地问道。 “从你说话的方式和习惯,现在你和我对话的状态和感觉,与之前刚认识的时候,有很大不一样。”宫荻回答道。 “人总得要进步嘛,而且第一印象有时候也不是很准确。生疏的状态和熟悉的状态,大部分人都会呈现出不同的面孔吧。”车永仁说道。 “越扯越远了,还是回到咱们的案子上面来吧,我看你发的东西里面,没有写清楚阿熙的具体死因,所以是因为生产过程中失血过多还是其他的因素呢?”宫荻问道。 “当时的具体情况我朋友也不是很清楚。”车永仁有些为难地回答道。 “阿熙丈夫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是什么反应,还有就是他什么时候从外地回来的呢?这个里面也没有写呢。”宫荻皱了皱眉头问道。 “啊……这个好像确实没有写,有些具体细节我朋友也不清楚,我能了解的情况已经全部写到上面了,所以是不是我们现在所能了解到的情况还是太少了,以至于没有办法展开调查?”车永仁问道。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以为你会给我发一些之前没有提到的新鲜事物,但全部看下来基本上也都是我们说过的东西,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宫荻挑了一下眉毛说道。 “是我的准备工作没有做到位,那现在我需要做什么工作呢?还有就是……其实我有些迷茫,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好现在的助理工作。”车永仁问道。 “嗯我想想……这样吧,你能联系到阿熙的丈夫吗?”宫荻问道。 “我朋友应该有阿熙丈夫的联系方式,你稍等一下我联系他。”车永仁一边说一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给朋友打电话。 车永仁把电话放在耳边,等着电话的接通,宫荻从自己的椅子上起身,走到了车永仁的身边,目光有些焦急地盯着车永仁的手机。 电话接通了,车永仁刚对着电话那头说明了一下打电话的用意,还没等对方回答自己,宫荻就把手机从他手里直接拿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耳边,车永仁觉得又吃惊又好笑地看着宫荻。 “你好,我是帮车永仁查案子的,你有阿熙家人和阿熙丈夫一家的联系方式吧,方便的话能不能现在发到车永仁的手机上呢,我们现在有些着急哦。”宫荻的语气急切中又带着诚恳。 对方突然听到宫荻的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赶忙答应了宫荻的请求,宫荻笑嘻嘻地说完了感谢的话,便将电话自作主张地挂上了,然后将手机还到了车永仁的手上。 车永仁感觉有疑问的话想要冒到嘴边上,咽了一下口水,看着自己的手机问宫荻:“这种事可以我直接问他,为什么要你亲自问他呢?” “这种小事谁问都一样吧,所以就我问问咯,顺便让他知道你确实是有一个帮手,不是你凭空捏造的,这样他也能更加配合你的工作吧。”宫荻说完冲着车永仁笑了笑。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八) “原来是这样,其实不用你出面,他也知道不是凭空捏造的吧,这种事情还有什么不可信的吗?”车永仁苦笑了一下说道。 宫荻看着车永仁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宫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想把车永仁的电话抢过来,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跟车永仁这个朋友说句话。 “怎么样,你朋友给你把联系方式发过来了吗?”宫荻看着车永仁问道。 “还没,那你是要现在联系他们吗?已经想好要问的问题了吗?”车永仁看着宫荻问道。 “想问的问题有很多,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难道你对他们没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吗?”宫荻看着车永仁反问道。 “问题嘛……我当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不知道怎样提问才是最合适的。”车永仁想了一下回答道。 “只要提出的问题能够获得有用的信息就是合适的问题,所谓的合适不合适,是对于被提问的人来说的吧,我觉得对于提问的一方来说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说法啦。”宫荻笑了一下说道。 车永仁脑子里回荡着宫荻刚才说过的那几句话,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知道为何,他觉得对方有时候让他有些觉得深不见底,摸不着头脑。 他看着宫荻的时候,永远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而且有时候车永仁就算想巧妙地回避掉问题,宫荻也总能把他从想要栖身的角落给拽回来。 车永仁就这么思索着,手机上突然来信息了,他点开一看是朋友发过来的,车永仁冲着宫荻晃了晃手机说道:“联系方式过来了,我转发给你吧。” “行,你直接发给我吧。”宫荻说道。 宫荻看着手机屏幕,考虑着先给哪个人打电话才好,其实对于这个案子,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不过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她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死马当成活马医。 宫荻靠在椅子背上思索着,犹豫了一下拨通阿熙丈夫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对方也没有接通,宫荻看着车永仁苦笑了一下。 车永仁也笑了一下对着宫荻耸了耸肩,那表情仿佛在跟宫荻说:你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宫荻挂上了电话,也没有再打第二遍,她喝光了杯子里的水,低头看着面前的桌。 她的手放在羊皮笔记本上,慢悠悠地来来回回摸着本子的封皮,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十分焦虑地思索着什么问题。 “你要不换个号码打一下试试,看能不能打通。”车永仁试探性地问道。 宫荻只是看了车永仁一眼,没有回答。 车永仁看宫荻不说话,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把自己的电脑打开,寻思着先开机再说,时至今日,他也不太清楚这份工作究竟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愿意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人,如果不是为了人,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现在这样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宫荻突然抬起头说道,眼神直直地盯着房间的某处角落。 车永仁看着宫荻突然变得有些严肃的表情,这表情莫名让他觉得有些阴冷,他只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后背有些发麻,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就消退了。 “所以那现在有什么我能做的吗,或者说你有什么想法吗?”车永仁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大家都是普通人,还是去实地调查吧。”宫荻像是在下定决心一样,说完将自己的指甲尖凑到了嘴边,牙齿在指甲边上游走,像是想咬指甲又不敢咬的样子。 “你是想咬指甲吗?”车永仁看着宫荻的动作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话刚出口他又有些后悔。 听到车永仁的问题,宫荻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将自己的手从嘴边上放了下去,她眼神似乎有两秒钟的飘忽,眼神看着别处对车永仁说道:“以前的坏习惯,已经戒掉了,但是总会有想再犯的时候。” “是一想到实地调查事情,让你想要咬手指甲吗?”车永仁关心地问道。 “也不完全是这样,有时候想改掉一个习惯比登天都难,尤其是如果这个习惯和某种心理状态挂钩的话,简直像是跟戒烟戒酒一样难。”宫荻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咬手指甲和什么心理状态挂钩呢,或许是焦虑吗?”车永仁问道。 “不光是焦虑吧,总之是和负面情绪相关吧……不说这个了,说说去实地调查的事情吧,你看一下车票什么的,我们怎么过去,大概多远的路这之类的。”宫荻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我现在就看一下。”车永仁点了点头说道,他看着宫荻变得有些焦虑的面孔,心中不免好奇又疑惑,他不知道让宫荻焦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想问个究竟,但他觉得自己问了可能宫荻也不会告诉他的。 “要什么时候的车票呢?你觉得什么时间的比较合适?”车永仁问道。 “越快越好,尽早办完尽快完事。”宫荻说道。 “今天下午的是不是来不及了……有点太赶了吧?”车永仁问道。 “今天下午……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了。”宫荻说完苦笑了一下,“明天的吧。” 车永仁看着宫荻点了点头,他一边在网上浏览着车票,一边在心里想着这趟即将到来的未知旅程。 “你觉得到那里调查会顺利吗?”宫荻看着车永仁问道。 “啊这个……我也不清楚,尽力而为嘛。”车永仁想了一下回答道,他不知道平时看起来很有底气的宫荻,为何现在看起来像是有些精神不振的样子。 “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看着和平时不太一样?”宫荻突然问道。 车永仁感觉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冷不防地愣住了,他看了看宫荻又看着自己眼前的电脑屏幕,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不是因为要去实地调查才焦虑,其中一个原因是我害怕蛇,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对山里的那种环境有过心理阴影,就这么简单,所以我会想咬手指甲,这个告诉你也没什么。”宫荻说完淡淡地笑了一下。 车永仁听到宫荻的话,感觉自己像是成了一个罪人,他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接手呢……不是明明可以拒绝的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面对自己恐惧的事情,也是一种挑战,再者说了,我也想知道阿熙背后有没有什么隐情。”宫荻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九) “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你要是需要我做什么就尽管开口,再怎么说要查这个案子也是因我而起……”车永仁看着宫荻说道。 “哎呀你说的话我都知道,本来你也是应该协助我工作的不是嘛,既然这事也是我们两个都同意的,客套话就不要说啦。”宫荻语气轻快地说道。 车永仁看了一眼宫荻,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在去的路上了。”宫荻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桌子上摞的书。 经过了一天的奔波,宫荻和车永仁终于抵达了阿熙的家乡。 “是不是这样的环境让你觉得有些不适应?”车永仁看着表情有些茫然的宫荻问道。 “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呢。”宫荻笑了一下说道。 “我看你表情有些凝重,以为你情绪不太高。”车永仁解释道。 “那是你过度分析啦,我又不是嫌疑人,不要总是想分析我的情绪哦。”宫荻瞥了一眼车永仁说道。 车永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居民,似乎对外来人看起来不是很友好的样子?”宫荻扬起下巴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人说道。 “可能是他们觉得,我们看起来和本地人不太一样,也不是敌意,只是有些好奇和陌生吧?”车永仁想了一下说道。 “我去过很多地方,有些地方的人,他们虽然也会对你好奇,但不会展露出敌意或者说不友好呀,但这里的人就不一样,我能从这眼神里读出不友好的成分。”宫荻说完嘴角淡淡地冷笑了一下。 “呃……我们尽量少跟他们正面接触就是了,反正待不了多久就回去了嘛。”车永仁说道。 宫荻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她看着周遭的陌生环境,心里有些没有着落,但是她又不能把这份情绪传达给车永仁。 “这样吧,要不然我们先去问问你说看到蛇的小孩。”宫荻扭头看着车永仁问道。 “好啊,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顺利。”车永仁说道。 “其实像我们这样,以外地人的身份,在这种各个方面都比较封闭的地方展开调查,还是有些困难的,可能在闭塞环境里生活的人,思想就会比较排外。”宫荻苦笑了一下说道。 “这个因素我一开始好像没有考虑到……我只想着,你的能力比较出众,应该对于什么类型的难题都不在话下吧。”车永仁一边说一边挠了挠自己的鼻子。 “你觉得我的能力比较出众吗?那为什么你的小动作让你看起来是违心的呢。”宫荻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什么小动作?”车永仁有些慌乱的看了一眼宫荻的眼睛,又疑惑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你知道那个小孩住哪里吗?”宫荻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车永仁。 “我……”车永仁还没有说出口就又被宫荻的话给打断了。 “不知道住哪里的话,知道叫什么,或者长什么样子也行,总之有线索就行。”宫荻说道。 “我知道这个小孩叫二娃,好像是住在阿熙家附近。”车永仁回答道。 “行,你知道阿熙家在哪吗?”宫荻问道。 “我知道,朋友给我在地图上标过,这个我心里有数。”车永仁回答道。 宫荻走在车永仁的身后,她看着路两边矮矮的房子和肆意生长的树木,心里思绪万千。 到达这个地方并不容易,她和车永仁中间转了好几次车,甚至晚上也只能住在县城内的招待所内,因为在在村子里,是不可能找到宾馆或者酒店住下的。 其实对于山清水秀的地方,宫荻并不是十分向往,在她的脑海里,不一定大山里出来的人就一定淳朴,当然有很多十分善良单纯的原住民,但是不排除有些人打着淳朴的幌子和旗号,做一些完全与这青山绿水搭不上边的事情。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看法,不是因为宫荻有偏见,是因为宫荻在之前接触过这样的人,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从那以后,宫荻意识到,所谓的善意,也要施舍给正确的人,如果自己的善意被怀有恶意的人利用,虽说算不上是助纣为虐,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不负责。 而这些不怀好意的人,也在无形之中为他们背后所代表的那一群人,抹上了或深或浅的污点。 “应该就是前面了。”车永仁指了指前面的一处房子对着宫荻说道。 “你这么确定就是那里吗?”宫荻惊讶地看着车永仁问道。 “我朋友去这家门口好几次,他清楚地记得这房子长什么样,也记得这门前都有什么。”车永仁开心地冲着宫荻笑了一下说道。 “行啊,这个情报信息还算是到位的。”宫荻看了一眼车永仁淡淡地笑了一下。 “你看这门半掩着,家里估计有人,咱们过去应该是有戏吧?”车永仁突然有些小声地侧过头对宫荻说道。 “你不是说朋友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嘛,咱们过去也不一定哦。”宫荻耸了耸肩说道。 “这不一样,我朋友他是单枪匹马,我们是两个人,再说了,不是有你嘛。”车永仁说着想抬起手拍一下宫荻的后背,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两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意思吗?”宫荻说完笑出了声。 车永仁看着宫荻的表情也笑了起来,没有忍住还是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宫荻的后背。 “这就到他们家门口了,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车永仁突然放慢了脚步问道。 “不怕你笑话,我的话在脑子里一会一个变化,可能真到门口了又变成即兴发挥的了。”宫荻也放慢了脚步说道。 “你之前问张富贵的时候,那些问题也都是即兴发挥的吗?之前都没有想过构思过?”车永仁有些好奇地问道。 “有些问题是即兴发挥,有些是想过的。”宫荻想了一下回答道。 宫荻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 “你在闻什么吗?”车永仁问道。 “你不觉得这里到处都有一股粪肥的味道吗?”宫荻轻轻皱了一下眉毛说道。 “是有点……不过你不留意这个味道的话,其实也不是特别明显。”车永仁一边说一边吸了吸鼻子。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看到有人从二娃的家里出来,车永仁下意识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有些紧张地看着宫荻,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着对方应该做些什么。 宫荻小声地凑到车永仁耳边说了一句:“不要慌。” 车永仁感觉宫荻有些温热的鼻息喷到了自己的耳朵边上,一时间后背竟然起了鸡皮疙瘩。 “我们是杂志社来调查取材的。”宫荻笑嘻嘻地对着从二娃家里出来的人说。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十) 车永仁听到宫荻的话如同石化了一般愣在原地,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宫荻这是要做什么。 从二娃家里出来的人显然也有些被宫荻吓到了,惊讶的表情之中又带着一些尴尬,他看了看宫荻,又看了看车永仁,半张着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不好意思啊,可能我刚才的话有些唐突了,我来介绍一下,我们两个都是杂志社的,这位是我的同事。”宫荻用手指了指车永仁说道。 “你好,突然到访打扰了,我们今天代表杂志社的部门过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的。”车永仁一边说一边偷偷瞄着宫荻的脸色。 “杂志社?来我们这里了解什么啊,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能有啥好报道的呢。”此人看着车永仁一本正经的表情,只觉得有些好笑,说完自己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取材没有地域限制啊,不是说一定是在大城市才有东西可以取材的,山清水秀的地方自然有它独特的魅力,主要是看有没有发掘的眼光。”宫荻一边说着一边向前靠近了几步。 “如果不是有特别发掘价值,我们也不会大老远来这里了,不瞒你说,我们那里来这儿不是很方便,可以说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这里的。”车永仁在边上补充说道。 此人左右打量着宫荻和车永仁,戒备的心情好像正在渐渐放下,但是并没有打算将他们迎到家里的样子。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此人面带疑惑地问道,一边说一边来回打量着宫荻和车永仁。 “可能是缘分使然吧,我们刚走到这里,就看到你从家里出来了,感觉看你也是个面善的人,想着应该和你会比较投缘,所以才跟你搭话的。”宫荻说完看起来十分爽朗地笑了笑。 一旁的车永仁一边听着宫荻的话,一边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 “那你们来这里都是想了解什么啊?关键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们。”此人将信将疑地也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想了解一下有没有什么奇闻轶事,或者说让你觉得有些离谱的事。”宫荻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奇闻轶事?离谱的事?……”此人好像在自言自语,说完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看来是有的咯。”宫荻说着狡黠地笑了一下。 “主要是吧,你们这初来乍到的,我也不认识你们是吧,如果我提供素材给你,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此人犹豫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问道。 “这个话不方便在这里说,你看要不要进到屋里进一步谈一下?”宫荻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说道。 宫荻说的话看起来是对此人产生了吸引力,他犹豫了一下对宫荻说道:“那你们进来说吧。” 宫荻和车永仁有些欣喜地对视了一下,快步跟了过去。 “请问怎么称呼,刚才站门口说半天话,还没有问您叫什么。”宫荻一边走一边问道。 “你们就叫我大柱吧,别人也都这么叫我。”他一边走一边回答道。 “你叫我小荻就行。”宫荻说道。 “叫我阿仁就行。”车永仁紧跟在宫荻后面说道。 宫荻一边走路一边看着眼前的院子,院子不大不小,房子不是很大,墙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院子里面种了两棵树,院子里的地面上摆着一些农具,靠墙的地方还停着一辆三轮车和一辆自行车。 大柱拉开房子的一扇门对宫荻和车永仁说:“进来坐吧,我家环境跟你们那里肯定有差距,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呢,能让我们进来详谈就很感激了。”宫荻语调轻快地说道。 “随便坐吧,不要太拘束,就当成是在自己家就行。”大柱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屋子里的椅子说道。 宫荻和车永仁看着屋子里一个不大的木沙发和几个随意摆放的椅子,二人犹豫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分别都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刚才说你们是报社的吗?”大柱问道。 “杂志社的,跟报社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啦,对这个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宫荻问道。 “有,就是我说的话会登到报纸上吗?还是怎么回事?”大柱皱了皱自己有些稀疏的眉毛问道。 “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来搜集一些素材,并不是把你说的话登出来,都是需要后续加工和审稿的,如果你想直接登出来的话,可能会有一些困难。”宫荻为难地笑了一下说道。 “那就好……”听到宫荻的话,大柱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舒了一口气。 宫荻和车永仁看到大柱的反应,互相对视了一眼。 “怎么样,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可以提供给我们吗?”宫荻问道。 “那我给你们讲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吗?这个你们还没有告诉我啊。”大柱眼珠子转了一下说道。 “好处肯定是有的,这个要根据你提供信息的价值来决定,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所以现在也没办法直接告诉你好处是什么呢。”宫荻说完微笑着耸了耸肩。 大柱听了宫荻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具体想要什么样的故事呢。” “都可以说来听听,或许你的故事都是我们需要的,我刚才看到屋子里有玩具车,你家有小朋友吗?”宫荻指了指屋子角落里的一辆玩具车说道。 “对,那是我儿子的玩具车。”大柱扭头看着玩具车说道。 “这会小朋友不在家吗?”车永仁问道。 “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成天疯跑。”大柱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 “这样啊,或许你有什么关于杀人放火或者死人啊、灵异事件之类的故事吗?”宫荻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故事上面。 “这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小时候倒是听长辈讲过不少灵异故事。”大柱一边说一边努力地回忆着。 “时间太久远的可以先放一放,有没有最近的呢,就是距离现在时间比较近的。”宫荻看着大柱说道。 “前一段时间好像是有一件事,不过我不是很了解。”大柱说道。 “说来听听。”车永仁说道。 “其实是一个邻居家的事,不知道跟你们说这个好不好,他们家的媳妇生孩子的时候死的有些蹊跷,村里的几个老人说是因为这个媳妇不吉利才死的,什么大人和小孩只能留一个……我没有亲眼见过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柱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怎么个蹊跷法呢,能不能详细地说说。”宫荻说完偷偷打开了放在了兜里的录音笔。 “这个吧我也说不上来……”大柱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门口,犹豫了一下又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们这里其实有诊所,县城也有医院,一般妇女生孩子条件好点就去县城医院了,再不济也去诊所,他们家条件算是不错的了,偏要在家生呢……” “还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吗?”宫荻问道。 “还有一个地方我不确定,也想不明白,那天我儿子正好从他们家门口路过,看到一条沾血的蛇从门缝底下钻出来跑了,还把我儿子吓得不轻。”大柱一边说一边谈了一口气。 “那条蛇没有在门口留下血迹吗?”宫荻问道。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去看的时候,门口什么也没有,好像被他们拿土还是什么给盖上了。”大柱说道。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十一) “可能是他们发现了门口有血迹之后处理了吧?”宫荻思索了一下说道。 “应该是吧,反正当时觉得还挺离谱的……”大柱说完摇了摇头。 “还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有些离谱或者想不明白的吗?”车永仁看着大柱问道。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跟这有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和你们说了也无妨,其实阿熙的丈夫从很多年前就一直有一个相好的。”大柱瞥了宫荻一眼,有些神秘地说道。 “有一个相好的女的吗?”宫荻问道。 “啊那肯定是啊,要不然还能是大老爷们吗……”大柱说着笑了出声。 车永仁看着宫荻,脸上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既然如此,怎么没有和那个女的结婚呢?有什么隐情吗还是因为别的问题?”宫荻看着大柱的眼睛问道。 “可不就是这里有问题呢,听说是这个女的没有生育能力还是怎么回事,反正男方家里不愿意,所以也就没有结婚。”大柱回忆了一下说道。 “那根据你的了解,阿熙的丈夫婚后和这个相好的还有来往吗?”宫荻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个嘛……别人家里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咱也不好瞎打听不是吗?”大柱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 “你们村子里的人认为,阿熙的死和你所说的这个相好的,或许有什么关系吗?”车永仁看着大柱问道。 “其实就是这件事吧,说啥的都有,还有人说阿熙生孩子那天,那个女的也过去帮忙了。”大柱有些迟疑的说道。 “这件事你确定吗?”宫荻问道。 “这件事我没亲眼看到,也不能说就是确定的,有蛇那件事是我儿子看到的,还算有点谱。”大柱有些为难地回答道。 “按理说她也不应该过去帮忙,以她的身份也不合适。”车永仁在一旁说道。 “对啊,怎么看也不合适,而且如果传言为真的话,她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呢?”宫荻双臂环抱着说道。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意图。”车永仁一边说一边看着宫荻。 宫荻看着车永仁的眼睛,没有说话。 “我有一个疑问,平时你们院子里会经常有蛇出没吗?”宫荻看着大柱的眼睛问道。 “这个倒不是经常有,有时候去地里干活会遇到,山里的话,遇到蛇的概率比较大。”大柱想了一下说道。 “那你在院子里有见过蛇吗?”宫荻问道。 “见肯定是见过,但是次数也不算多。”大柱回答道。 “你们这里平时能见到的蛇,都是什么种类或许你知道吗?”宫荻问道。 “这个具体是什么蛇吧,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的有毒有的没毒。”大柱回答道。 “你儿子能分清什么样的蛇是有毒的,什么样的是没毒的吗?” 宫荻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玩具车说道。 “哟……这我还真不知道,等他回来我问问他,他一小孩能懂什么……”大柱说完看着门口发呆。 车永仁看了看大柱,凑到宫荻耳边小声地耳语了一句:“你出来一下。” 宫荻看了看大柱,笑着对他说道:“我和同事出去说点事情,稍等一下哈。” “好的,你们说你们说。”大柱看着宫荻和车永仁点了点头。 “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法呀?”走到院子里的宫荻压低了声音问车永仁。 “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思路,毕竟咱们也跟他聊半天了。”车永仁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其实没有什么成体系的想法,现在的疑点无非就是蛇和那个女人,但是这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联系,我也没有办法确定。”宫荻轻轻地皱了一下眉毛说道。 “那你现在有什么计划吗?下一步我们应该做什么。”车永仁看着宫荻的眼睛问道。 “我也没有什么计划,一开始的想法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毕竟能握到手里的证据真的是少之又少。”宫荻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我们的下一站是哪里呢?直接去他们家吗?”车永仁问道。 “直接去他们家跟他们对质吗?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们就这么去了的话,不见得就会有什么收获,还有可能打草惊蛇。”宫荻思索了一下说道。 “我们现在这里问东问西的,不会已经打草惊蛇了吗?”车永仁问道。 “我们现在不还没有从这个家门出去嘛,要是大柱想和别人议论的话,怎么也得等我们走了吧。”宫荻笑了一下说道。 “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在这段时间内,将我们和他的谈话内容都保密吗?”车永仁问道。 “想让他们保守秘密恐怕比登天都难吧,就算人家现在口头上跟你保证得很好,在背后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呢。”宫荻回答道。 “其实或许有一个方法,但不知道有没用。”车永仁说着眼珠子转了一下。 “不管有没有用,你先说来听听。”宫荻说道。 “他之所以愿意跟我们讲这些东西,但是没有跟我朋友讲,原因不就是我们承诺给他好处嘛。”车永仁说着笑了一下。 “如果他对谈话的内容不保密,我们就不给他好处了吗?”宫荻问道。 “嗯我是这么想的,不知道有没有用,而且单纯口头约束的话,他会相信吗?”车永仁说着皱了一下眉头。 “如果是一个有法律常识的人,不见得会相信这种口头的东西,但是他的话,不好说哦。”宫荻回答道。 “那就先口头威慑一下,管他有枣没枣的先打一杆子。”车永仁说道。 宫荻听到车永仁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甭管有没有证据,你现在倾向于推测阿熙的真正死因到底是什么呢?”车永仁突然又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在想既然蛇身上有血,那八成这蛇和案子之间有干系,如果这蛇是毒蛇呢?会不会阿熙生完孩子之后,被毒蛇给咬了?”宫荻一边说着一边又轻轻地抱起了自己的双臂。 “如果是毒蛇的话,那怎么确保毒蛇只咬到阿熙,对其他人却没有威胁呢?”车永仁问道。 “对,你问到点子上了,这样的话风险比较大,一旦失手,有可能其他人也会被毒蛇咬,这样死的可就不是阿熙一个人了。”宫荻说道。 “毕竟毒蛇不是好控制的,除非是像印度那种吹笛子就能让蛇听话的人,当然啦,这种可能性是不是就更小了。”车永仁说道。 “既然毒蛇的风险系数这么大,不是毒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宫荻看着车永仁说道。 “那如果是一条普通的蛇,那蛇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车永仁有些困惑地看着宫荻问道。 “我们假设蛇和阿熙之死有关,看看能找到几种可能性,比如说有可能蛇只是恰巧出现在了现场,恰巧沾到了不明的血迹,这种可能就听起来有些太恰巧了。”宫荻分析道。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十二) “如果只是恰巧出现的话,那跟阿熙的死也没有什么必然关系吧,就只是解释了为什么蛇身上沾血。”车永仁耸了耸肩膀说道。 “其实有一个问题我想不通,一条没有毒的蛇,会对人构成生命威胁吗?”宫荻皱了一下眉头说道。 “单纯就这么看,可能觉得不会有多么大的威胁,但是吃饭也有被噎死的呢,饭本身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危险性吧。”车永仁微微歪着脑袋说道,在他看来,这么简单的问题宫荻不会想不明白的。 “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就像是吃饭也能噎死人一样,饭之所以能要人命,是因为它本身出现在了不恰当的地方,或者说本不应该存在的地方,饭在食管里就是安全的,在气管里当然就会有生命危险。”宫荻看了一眼车永仁,认真地分析道。 “确实是这样,猛兽本身虽然危险,但是远在孟加拉的老虎还不如卡在喉咙里的一粒枣核危险,所以就算是没有毒的蛇,也是会有生命威胁的。”车永仁说道。 “孟加拉老虎和枣核,这个说法挺有意思的嘛,看来你的想象力可比我丰富多了,感觉我的想象力在小时候就已经快消失殆尽了,有时候过于理性就会缺乏一些想象力吧。”宫荻说完叹了一口气。 “理性和想象力之间有必然的矛盾吗?好像也不一定吧,而且你觉得过于理性不是一件好事吗?”车永仁有些好奇地问道。 “过于感性或者过于理性都不太好吧,这二者不论哪个过犹不及都不是一件好事吧。其实也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好坏之分啦,看从哪种角度来说。”宫荻回答道。 “需要理智的时候还是多些理性比较好吧,那种情况下掺杂那么多感情因素能有什么好处呢?”车永仁说着叹了一口气。 “感情因素多了的话……至少不会显得过于不近人情吧。”宫荻说完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 车永仁看着宫荻沉默的侧脸,许久没有说话。 跟宫荻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脑子经常会飞速地运转,想接下来要说什么,要怎么接宫荻的话。 一方面是为了要解决眼前的案子,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时常觉得要读懂宫荻甚至比解决案子还困难。 看着宫荻的时候,他偶尔会想起来另外一个女生,那个女生跟宫荻相比,可以说是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觉得那个女生就像是一杯装在玻璃杯里的白开水,看起来透彻、明亮,一眼就能看出水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但是如果端起杯子来喝一口,好像没有什么味道,时间长了只让他觉得嘴里有些寡淡。 而宫荻,让他想不出什么特别合适的词语来准确描述,他没有办法定义或者形容对方,如果有,现在他能想到的词语也是神秘、捉摸不透之类的词。 “一说话就容易扯跑题,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现在的关键还是整理好思路,找到破解案情的关键。”宫荻看着车永仁有些发呆的表情的说道。 “关键就是找到那条蛇和案情之间的关系吧,会不会就是被蛇咬死的?本来生孩子不也是会出有出血过多之类的问题吗,加上如果受了外伤,就更容易有生命危险吧。”车永仁一边说一边看着宫荻。 “回屋再问问大柱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吧。”宫荻无奈地朝屋里看了一眼。 车永仁点了点头,跟着宫荻又回到了屋里。 大柱看到宫荻和车永仁回来了,憨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关于这件事情,你还有其他线索可以提供吗?”宫荻笑了一下看着大柱问道。 “我了解的就是这么多了,毕竟大部分事情都是道听途说的,具体情况如何我也实在是不清楚啊。”大柱说着苦笑了一下。 “那你之前都是听谁说的?据你了解,我们还可以去询问哪些人呢?”宫荻问道。 “谁最了解……那肯定是当事人最了解。”大柱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也不是不能去问当事人,当事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宫荻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 宫荻话音未落,大柱和车永仁都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宫荻,大柱的表情更像是当场石化了一样。 “他的意思是问当时在场的人吧……”车永仁苦笑了一下说道。 “除了他们家的人,没有其他可以问的人了吗?”宫荻看着大柱问道。 “问他们家的人,也不见得就会实话都告诉你们,其他人啊,我想想,或许你们问问当时的接生婆。”大柱思索了片刻说道。 “接生婆就会如实告诉我们吗?”车永仁看着大柱问道。 “这个我也不好说……”大柱的表情有些迟疑。 “你问大柱哪里会知道。”宫荻轻轻拍了一下车永仁说道。 车永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甭管会不会说,先试试看吧。”宫荻扭头看着车永仁小声说道。 车永仁看着宫荻的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们需要叮嘱你一下。”宫荻突然端正了一下坐姿,有些严肃地看着大柱说道。 “什么事,你说。”大柱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就是今天我们三个之间的谈话,你不要跟其他人提起也不要说出去。”宫荻盯着大柱的眼睛说道。 “嗯我知道了……”大柱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因为这个涉及到我们工作上的一些保密规定啦,之前我们之间提到的好处,跟这个也是有关系的哦。”宫荻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了很多,笑了一下看着大柱说道。 大柱看了看宫荻,又看了看车永仁,表情还是有些困惑地点了点头说道:“明白明白。” 询问了接生婆的住址,宫荻和车永仁从大柱的家里出来,二人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放松。 “怎么样,你觉得我们下一站能有什么收获吗?”车永仁有些发愁地看着宫荻问道。 宫荻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大树说道:“我也不能未卜先知,总之就尽力而为咯。” “你是不是有些后悔当时答应我的这个请求?”车永仁露出了有些担忧的表情。 “后悔当然是没有后悔过啦,想问题还想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后悔,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干点什么呢。”宫荻说完看着车永仁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车永仁看着宫荻的笑脸,他感觉这张脸此刻又看起来比阳光还要灿烂,暖暖地照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心里的疑虑也被打消了不少。 车永仁一言不发地跟在宫荻的身边走着,他想或许一开始也是这样安心的感觉,让他决定来到宫荻身边工作吧。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十三) 二人一言不发地并排走着,各自怀着满腹心事。 “你觉得调查的时候我说些什么比较好?”车永仁的话打断了宫荻的思路。 “这个嘛,见机行事就好,而且你也不用担心这个,不要有太大压力啦,压力太大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宫荻看着车永仁有些担忧的表情,笑了笑说道。 车永仁听了宫荻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这趟行程……到最后也没有什么收获怎么办?”车永仁纠结再三,还是问出了他心里最担忧的问题,他倒不是担心跟朋友没有办法交代,他是觉得如果让宫荻白跑一趟,心里会非常内疚。 “这样的问题你不是刚刚问过我嘛,没有收获就没有收获呗,不要太在意太有包袱啦。”宫荻说着轻快地笑了一下。 “可能是真在这调查之后,发现一切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也跟预想的不一样。”车永仁回答道。 宫荻看着车永仁笑了笑,没有说活。 二人尽量十分低调地走着,一路上还是难免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可能是因为无论从长相还是穿着来看,他们都与这里的人大相径庭,只要是他们经过的地方,就会有人在身后盯着看。 宫荻心想,就算大柱对于今天的事情守口如瓶,这些好奇的路人也总会有办法打听到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到时候有些事可能就由不得他们,也不受他们控制了。 宫荻注意到,她在街上或者村子里看到的成年女性,如果是比较年轻的,背上或者怀里都有小孩。如果是年级稍长一些的,一般就是手里牵着一两个学龄前的儿童。 有的人在门口的椅子上坐着,地上摆着她要做的活计,一边哄着背上的孩子睡觉,一边干着手里的活。 看到眼前的情景,让宫荻不由得思索这些小孩的父亲都在什么地方,是出去工作了吗?或者是去田里务农了? 虽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在这里几乎看不到成年男性带孩子的画面,甚至连一家三口一起出现的画面也很少。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宫荻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知道了为什么阿熙生孩子也没有办法选择去医院。 不同地方有不同的风俗和习惯,这些东西都是从古至今一代代传下来的,很难说这风俗一开始是什么样子,但是传下来之后,也没有人会追究它的来源,就如同已经默认一样,选择了接纳。 可能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丝毫不重要。或许在他们眼里,就算外界的一切都与他们想象中的不同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们认为生活就应该是那个样子,就应该像他们所接受的事物一样运行着。 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而不是愿意相信更站得住脚的事情。宫荻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一直以来让她觉得有些困扰的事情。 和破案不一样,破案讲究证据,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不想相信也得相信,可是如果不是为了破案,而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有时候就算看起来证据齐全,人们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 从这样的人口中想要得到答案,宫荻知道不是一件容易事,他们心中信奉的那些东西,就像是真理一样的存在,并不容易被轻易攻破和说服。 这些心理活动都是她不曾告诉车永仁的,也并不打算告诉他,并不是因为车永仁有多么特殊,只是因为宫荻不喜欢将困扰自己的事情讲出来,倾诉苦闷对于她来说仿佛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比起来对着别人倒苦水,她更倾向于自己解决和消化掉这些事情。 尽管如此,对于芝麻大点事也喜欢嚷嚷得人尽皆知的行为,她也表示理解,人的承受和忍耐能力不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柱说的地方,是在这前面吗?”车永仁停下了脚步,指了指不远处一座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房子。 “他说房子的门口有一口枯井,看样子应该就是吧。”宫荻看着眼前的房子说道。 “那我们进去之后还是用杂志社的那套说法吗?”车永仁看着宫荻问道。 “嗯还是用杂志社那套说法吧,要和大柱的说法保持一致。”宫荻点了点头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地方的氛围有些阴森?”车永仁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阴森?这不就是普通的房子吗?”宫荻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房子说道。 “可能是因为枯井边上刚才站着一只乌鸦。”车永仁快步走到井边上,探头往下看。 “看啥呢?下面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宫荻也走了过去,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车永仁的肩膀上。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车永仁回过头来看了一下宫荻的手,有些无奈的说道。 “本来这就是一口枯井嘛,还能有什么呀,要真是能看到点东西那可就吓人了呢。”宫荻说着把手拿开笑了起来。 听到宫荻的话,车永仁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跟着宫荻苦笑了两声。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进去了,总觉得有些凶多吉少呢。”车永仁一边说一边冲着宫荻憨笑。 “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人家一个老太太能把你怎么样,都土埋半截身子的人了。”宫荻说完笑着摇了摇头。 “实不相瞒,可能有时候我有些迷信,也不是封建迷信……半信半疑吧。”车永仁犹豫了一下说道。 “现在的年轻人封建迷信的也不多见了,不过这里的人估计是比较迷信的那种。”宫荻看了一眼车永仁说道。 “何以见得?”车永仁问道。 “因为我没有办法证明他们不迷信。”宫荻回答道。 “如果一个人不能证明他没杀人,那他就是杀了人吗?”车永仁问道。 宫荻看着车永仁的眼睛,愣在了原地。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十四) “如果这个人没有杀人的话,那他总是能找到证明自己的理由嘛,也不一定,如果这个人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了,那他就找不到什么理由了。”宫荻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找到理由并不是一件难事,还是要看理由是否被别人认可和是否成立吧。”车永仁看着宫荻笑了笑说道。 “可以啊,现在说的话都是一套一套的,是不是在私底下用功啦?”宫荻挑了一下眉毛说道。 车永仁正要说些什么,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老太太打断了思路。 这个老太太就如同鬼魅一般,没有一点声响,不知何时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皱皱巴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耷拉着的眼皮几乎将瞳孔全部遮住,让旁人无法辨别此刻她的眼睛正看着何处。 车永仁直愣愣地看着老太太,冷不防打了一个寒颤,宫荻见状走到了车永仁的身旁,用手轻轻捏了一下车永仁的胳膊。 车永仁扭过头看到宫荻的脸,感觉这才回过神来,宫荻的表情仿佛在对他说:“不要慌,有我呢。”接收到这一信息的车永仁,看着宫荻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人该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吧。”宫荻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看着这么诡异,十有八九就是。”车永仁小声地回答道。 “看到她的脸,突然觉得之前跟大柱说的那一套东西不管用了呢,这老太太看着可不像是能相信的人……”宫荻一边说一边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不管用那怎么办,索性她现在不也是看到我们了吗?该说啥该问啥就直说好了。”车永仁思索了片刻说道。 “有道理,整一堆花里胡哨的说法她也不一定能听得懂,看她的样子就算听得懂感觉也不一定会相信呢。”宫荻说完像是有些纠结一样撅了撅嘴。 “我看她好像要走过来问咱们了,咱们在人家门口站这么半天,不说两句话好像都不合适了。”车永仁说着用下巴指了指老太太。 “说实话我有点怂了,但是硬着头皮上吧。”宫荻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 宫荻看了一眼车永仁,又朝着前面使了一个眼色,朝老太太的方向走过去。 “听说您是这里远近闻名的接生婆?”宫荻笑容满面地走了过去看着老太太问道。 老太太被耷拉着的眼皮遮住的眼睛像是突然之间睁开了一样,上下打量着宫荻,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怀疑,迟疑了有一会,老太太终于缓缓地张开了薄地几乎看不到的嘴唇说道:“你是外地人吧?” “您眼力真好,我们两个都是外地人。”宫荻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车永仁。 老太太听到宫荻的回答,开始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车永仁,像是要把车永仁用眼睛做一个扫描一样,许久翕动着薄薄的嘴唇问道:“你们外地人,找我做什么?也不缺我这样的老婆子吧?” 宫荻看着老太太浑浊而又充满怀疑的眼神,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 车永仁看到宫荻的反应,默默地在心里想着:原来宫荻遇到觉得自己搞不掂的情况也会紧张得吞口水啊,这样的宫荻让他觉得更真实也更加可爱。 最初刚认识宫荻的时候,他总觉得宫荻有些不近人情,或者说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或者高高在上的感觉,总之没有一种感觉是让他觉得十分亲切或者贴地气的。 随着和宫荻的接触变多,车永仁也开始逐渐了解到这个人的真实模样,原来并不是他想象得那样。 “我们今天大老远地来呢,当然也不是找您接生的,是为了别的事情。”宫荻一边说一边朝老太太笑了笑。 “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啊,也不说明来意,站在门口张望半天。”老太太说着有些嗔怪地撇了撇嘴。 “关于这个,我们可以进到院子里细说吗?”宫荻向前走了一步,仔细观察着老太太的反应。 “这个嘛,容我考虑一下。”老太太说着眼睛来回打量着宫荻和车永仁。 宫荻和车永仁对着老太太都摆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看这小伙子比你实诚,让小伙子进来吧。”老太太考虑了许久,盯着车永仁砸了砸嘴说道。 话音未落,车永仁和宫荻都愣在了原地。 车永仁更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扭头看着宫荻,半天嘴里蹦出几个字:“这可怎么办……” 宫荻看着车永仁惊慌失措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她强忍住笑意将车永仁先前推了一把说道:“既然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吧啊,我在门口等着你。” 车永仁一脸惊恐地回头看着宫荻,那表情仿佛在说他觉得进去之后就是生死未卜了一样。 宫荻见状凑到车永仁耳边小声地对他说道:“人家就是一个老太太,又打不过你,你怕什么,再说还有我呢。” 车永仁咽了咽口水,有些迟疑地看着宫荻的双眼点了点头。 看着车永仁跟在老太太身后进到了院子里面,宫荻宫荻情不自禁地抱着手臂思索起来。 她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让车永仁一个人进去,如果是对他们二人不放心的话,只让身为女性的她进去,岂不是更安全,反倒是选择了身强力壮的车永仁。 莫非是老太太一眼看出了车永仁心里的怯意,所以才故意选择了车永仁? 宫荻看着二人这会站在院子中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从她这里什么也听不到,她只能听到不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叫,树上的鸟叫,静下心来还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不知怎地,这些声音让宫荻本来有些焦躁的心情平静了不少,她将目光从院子里移开,眼前的树木和远处的山头,好像这会看起来比刚到的时候顺眼好看多了。 宫荻这次意识到,有时候太执拗于某些眼前的问题,让她忽略了生活本身的美好。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十五) 想到这里的宫荻突然感到一直压在心头的事情释然了不少,一直以来,宫荻都用近乎苛刻的标准要求着自己的生活的方方面面。 从她懂事的时候开始,就是一个不太用家长操心的孩子,在其他孩子只想看漫画做游戏的时候,宫荻就已经对于自己的生活开始规划上了。而且这种规划,不仅仅局限于眼前,还有未来的人生。她想要按照自己的计划让一切都井井有条地运行着。 但计划总归是计划,计划在设立的那一刻起,就预示着它会有被打破的一天,每当自己的计划被打乱或者预感到计划将无法按照预期顺利进行的时候,宫荻就感觉仿佛生活进入了一个如临大敌的状态。她讨厌自己的生活不受掌控。 一直以来她对于生活都是抱着这样的看法,但是车永仁在她生活中的出现不知为何渐渐地改变了她原来的看法,现在的会时不时出现一种她从前从未有过的想法:或许就随心所欲地过人生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就在这之前,凡是对于自己接到手里的案子,宫荻都要求自己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如果案子真的破不了,宫荻就会觉得天仿佛要塌下来了一样。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一旦案子接到手里,不管是采用什么样的手段,宫荻也会想方设法地把问题给解决掉,只有把问题给解决掉,她才会觉得生活能正常进行下去。 现在的宫荻,惊奇地发现,她竟然有了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想法,其实眼下阿熙的这个案子,她并没做很多的功课,而且对于来到这里之后,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去调查,她都没有很详细地考虑过,这在往常是不会有的。 所有对案情的了解,也都是通过车永仁的转述,以及在这里调查得到的非常有限的信息。即便如此,她现在心里完全反而完全没有紧张的感觉,甚至产生了不如就把这案子交给车永仁来办的想法。 如果一直都是以她为主导,车永仁也很难得到进步,或者说就这么一直扮演助理的角色,可能也不是车永仁真的想要的生活。 想到这里,宫荻看了看此刻还依旧站在院子里的车永仁和老太太,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略过,她觉得不妨就让车永仁全权主导这个案子好了,她想看看这个人有没有独立办案的能力。 宫荻掏出手机给车永仁发了一条消息,她看到院子里听到手机消息提醒的车永仁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看了起来,几乎就是看到手机屏幕的同时,车永仁好像是微微张开了嘴巴,扭头朝门口张望着宫荻的身影。 宫荻冲着车永仁十分开心地挥了挥手,车永仁一边指了指手机,一边无奈地耸了耸肩一边冲宫荻轻轻地摇了摇头。 宫荻不只是有些想笑,甚至想立刻溜走。 车永仁顾不上和老太太说话,三步并做两步从院子里走出来,他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宫荻问道:“这事你打算不管了?” “让你锻炼锻炼不好嘛,要不然总这样你不会觉得憋屈得慌吗?”宫荻笑了笑说道。 “刚才我正问到关键的地方,你就突然给我来了条这个信息。我……”车永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关键的地方,说来听听。”宫荻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说,阿熙生孩子的过程是有些不太顺利,但是以她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还不至于直接死在产床上,而且还有一个蹊跷的地方,这点我们之前并不知道。”车永仁朝院子里瞥了一眼说道。 “是关于生产的细节吗?”宫荻问道。 “也是也不是……在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阿熙还没有断气,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人让接生婆去隔壁房间喝杯茶吃点点心歇歇,虽然看起来有那么一些奇怪吧,但毕竟人家忙了一阵子让过去歇歇也可以理解。”车永仁一边说一边压低了声音。 “这不是让她过去喝茶吃点心吧,分明是调虎离山,把她支走好方便他们有下一步的动作。”宫荻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冷笑了一下。 “我也是这么想的,好像就是在接生婆去喝茶的那段时间里,阿熙在里屋神不知鬼不觉地咽气了,等到接生婆知道了再回到里屋的时候,阿熙已经咽气了,而且现场多了很多血,不只是床上,地面上也有。”车永仁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头。 “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地面上有一条一条的血迹吧。”宫荻打断车永仁的话问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到这里感觉事情就已经有些明了了。把接生婆支开,在这期间内,阿熙流了更多的血,地面上出现了奇怪的血迹,加上二娃在门口看到的蛇,地面上的血迹应该就是那条蛇造成的。”车永仁说道。 “基本上跟我们之前想的也差不多嘛,你现在的推理结果是什么?”宫荻笑了笑问道。 “我的推理,他们一家人用蛇咬死了当时虚弱的阿熙,然后伪造出一种她是难产大出血而死的假象,从而摆脱自己的罪责。”车永仁说完叹了一口气。 “接生婆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了,本来以为她可能会卖点关子什么的——毕竟考虑到她都不想让我进院子的情况。”宫荻说着苦笑了一下。 “她刚才跟我解释了一下原因,我们可能都把她想得太坏了,她说之所以没让你过来是因为她家阴气太重,而且风水不太好,我是男儿身,本来就有阳刚之气,什么邪气不容易侵犯之类的……大意就是这么说的,反正就是出于保护你的目的才没有让你来的。”车永仁一边努力回忆着一边说道。 “听你这么说,我心里竟然突然有些感动,本来以为她是故意刁难我,没想到……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老太太给我上了一课。”宫荻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说真的,她给人的感觉还挺刻薄。”宫荻望了望院子说道。 “她大半辈子都在接生,生生死死的事情见了不少,也都见惯不怪了,有些事情她就算知道了或者发现了,也很难去戳破或者拆穿,她说之所以有时候对于这样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为了图一个清净的日子,她老伴走了,孩子在外地,一个人生活不容易……”车永仁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车永仁看着宫荻的眼睛,有些迟疑地继续说道:“她还跟我说,就算我们想,也不要报警,这样的话,阿熙的孩子就要受到无辜的牵连,就算是报了警,也改变不了故人已去的事实,只能期盼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 ------------ 产妇之死与消失的蛇(十六) “她说不能报警,那你的想法呢,就这样算了吗?她的说法是她的说法,如果你内心有别的想法,也没必要就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改变。”宫荻看着车永仁说道。 “我现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怎么说呢,我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我们从正义的角度,或者说从法律的角度来看,像这样的情况我们不能置之不顾,这样有悖于正义的原则和法律的准绳。”车永仁叹了一口气说道。 “但是呢?你这句话后面肯定还有一个转折吧。”宫荻接着车永仁的话说道。 “但是考虑到那个刚出生还没多久的小孩,如果报警处理,一方面是可能会让孩子陷入没有亲人照顾的境地;再一个就是,就算还有别的亲戚可以收留和照顾这个小孩,那这个小孩将会在一个充满负面舆论的环境中长大,自己的奶奶是害死自己妈妈的凶手,还被关进了监狱,这样的流言蜚语……我真的无法现想象会有多大的杀伤力。”车永仁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眼里的光暗淡了下去。 “可能后者对孩子造成的心理伤害,会比前者严重得多,如果像这样的流言蜚语多了,可能会给孩子带来心理创伤吧。”宫荻说着用脚踢了一下地面上的小石子。 车永仁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忧愁地看着宫荻的眼睛,没有说话。 “如果你的朋友只是想要一个真相的话,那我们现在就能给他一个真相,但事实就是人死不能够复生,就算把该受到惩罚的人送进监狱也改变不了事实。”宫荻皱了皱眉头说道。 “对,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我从刚才就在想,究竟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只是人们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罢了。”车永仁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坐在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还有一件事你没有告诉我,就是那条蛇……是怎么把阿熙弄死的?”宫荻在车永仁身边也坐了下来。 车永仁看着宫荻浅色的裤子,有些惊讶她竟然直接坐在了表面浮着一层土的石头上。 “那条蛇吧,我怎么跟你描述呢……”车永仁看了一眼宫荻,有些面露难色地说道。 “让你无法描述吗?”宫荻好奇地问道。 “如果很好描述的话,我从刚才就跟你说了。嗯……估计以你的性子也是肯定要知道的。那先跟你说一下,做好心理准备。”车永仁看着宫荻的眼睛,有些为难地说道。 “没事,你就说吧,我什么消息都能扛得住,放心好了。”宫荻说着十分爷们儿地拍了拍车永仁的肩膀。 “那条蛇被她们从阿熙的……下面塞到了她的肚子里,好像就是因为这样阿熙才没有命的。”车永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地面,没有直视宫荻。 “也就是说那条蛇在阿熙的肚子里搅了一个天翻地覆之后,又打肚子里跑了出来……并且一路从他们家院子里出来了吗?”宫荻听到车永仁的话,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然后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车永仁看到宫荻的反应,有一丝惊讶,片刻的思索之后又觉得宫荻的这个反应仿佛就是情理之中的,他的眼睛从宫荻的脸上移开,淡淡地说道:“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所以那条蛇身上会有那么多血……其实都是阿熙肚子里的血。” 车永仁说完之后又陷入了沉默,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感知到了一种无形的哀伤与凄楚的情绪,头上有一团乌云在萦绕,喉咙也变得有些酸楚,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阿熙呢?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有什么理由吗,接生婆知道吗……她告诉你了吗?”宫荻犹豫了片刻,扭过头看着车永仁的侧脸问道。 “这个让我更有些为难,其实她说了,但我觉得……难以说出口,因为我怕这样的话说出来,会造成你我之间的性别对立,当然了你知道我的价值观,和他们这里的是截然不同的。”车永仁刚刚恢复平静的表情又变得为难起来。 “看你这个反应,我大概就知道你说的是和什么相关的了。管什么对立不对立的,这都不重要,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宫荻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道。 “阿熙对于他们家来说就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虽然我们会觉得这样的想法十分荒谬愚蠢……但是对他们来说,确实是这样,之所以阿熙生完孩子就没命了,其实是因为……他们家的人十分迷信。”车永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宫荻的反应。 “看来真的是不管到了什么年代,都有封建迷信的事情和人存在,害人啊……”宫荻打断了车永仁的话感叹道。 “他们家人之前找算命的看过,说是阿熙的命会与这个孩子相克,也就是算命的无心之中一句话,他们固执地以为,在孩子生下来以后,只要阿熙还活着,这孩子就活不下去,所以不择手段也把阿熙……给弄死了。”车永仁语调十分低沉地说道。 宫荻听完车永仁的话,不只是苦笑还是冷笑了两声,表情痛苦地说道:“究竟到什么时候……这些封建迷信的余孽才会停止害人……” 车永仁第一次在宫荻脸上看到了如此痛苦的表情,不只是痛苦,眉眼之中甚至还透露出绝望和无奈。 到现在为止,阿熙之死的谜团可以说都解开了,但是宫荻的心里反而变得更加沉重了起来,比起来这样的杀人原因,她更情愿相信是她们之间有什么金钱纠葛或者新仇旧恨、感情纠纷才导致的命案,这样的原因,让她心里仿佛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同身为女性的愤懑之情和面对这种情况的无力之感,让宫荻一时间像是一个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短时间内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重新振作起来。 而这种心情,虽然身边的车永仁也感到惋惜和愤怒,身为男性的他可能永远也体会不到像宫荻那样,为那些被阴云笼罩的女同胞们,内心强烈鸣不平的同理之情。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这是基因决定的,也是物种进化论决定的。想到这里,宫荻脸上痛苦狰狞的表情似乎又渐渐地变得淡漠了一些。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一) 阿熙的案子在二人的心目中被强行画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宫荻到现在还记得他们突然出现在阿熙家门口的时候,她的婆婆是什么反应。 在他们说明来意之前,是充满好奇与不友好地上下打量,在表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之后,对方的眼神就像是活见鬼一样,想立刻就把门关上,甚至打算从门边上抄起一把大扫帚赶走这两个不速之客。 “什么阿熙,没听说过!”这是对方听到阿熙名字后的第一反应,车永仁怕用太大劲推门反倒会让对方摔倒,只是把门顶住不让对方把门关上。 车永仁在门后面,宫荻探过头来三言两语概括了一下他们两个心中对这件事的看法和对阿熙真正死因的推理,对方试图关门的手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整个人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了下来。 宫荻和车永仁互相对了一个眼神,趁这个机会赶紧把门推开进来,对方眼见这二人不是那么好赶走的,便也只好作罢,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到门外环顾了一下四周有没有过往的人,迅速把门关上了。 “你们大老远地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阿熙婆婆恶狠狠地瞪着车永仁和宫荻说道。 “你真的忍心吗?她也喊你一声妈。”车永仁皱着眉头盯着对方那满是皱纹的脸问道。 “……那小孩还得喊我一声奶奶,她又不是我亲生的,一个外来的媳妇儿罢了。”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车永仁小声地嘀咕道。 “你不怕我们报警吗?”宫荻问道。 “你报啊,我看警察是向着我这老太婆还是你们这外地仔。”她骂骂咧咧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手绢抹了抹脑门上的汗。 “老人家,做人还是要讲良心,我们今天来并不是要报警抓你。”宫荻说着飞快地环顾了一下院子。 “那你们要干什么?要钱要命?”她十分警惕地转着污浊的小眼珠子问道。 “我们想让你给阿熙的在天之灵道个歉,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毕竟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让她复生了。”宫荻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地说道。 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如释重负一样,这个不涉及钱和性命的条件似乎让她很满意,但她还是没有很爽快地答应:“我怎么知道你们之后会不会再跑去报警?” “那有什么意义么?要是想报警我们现在早就报警了,还用过来跟你扯皮吗?”宫荻一脸冷漠地瞥了一眼对方说道。 对方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宫荻,便只好骂骂咧咧地答应了。 踏上返程之路的二人,心情都要比来的时候更沉重一些,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样未知的难题在等着他们来破解。 中午十二点半,羽毛球队的秦风才刚刚从从更衣室出来,手里拿着还剩半壶水的大号水杯,身上背着新买的羽毛球拍,朝着食堂走去。 他今天看起来精神头很好,过两天就要选拔去省里参加比赛的队员,他作为教练看好的种子选手,自然是信心满满。 “今天这么晚才去吃饭吗?”路上遇到了向他打招呼的同学,此人是田径队的,肤色黝黑,看起来就是一副擅长运动项目的样子。 “对,这几天加班多训练一会啊。”秦风朝着对方挥了挥手,爽朗地笑了笑。 对方向他投来了赞许的目光,笑着离开了。 或许是从早上就开始训练的缘故,秦风感到肚子此刻饥肠辘辘,其实不到中午11点他就想来吃饭了,他总是饿得很快,上午10点时候吃了一个香蕉和一根蛋白棒,不一会就被训练消耗完了。 这会他几乎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如果不是想在教练面前好好表现,他早就想溜到食堂来吃饭了,不知道这会食堂还有没有他平时经常吃的那几样菜,想到这里他不禁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进到食堂里面,这会就餐的人看起来还不少,不过大部分人看起来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盘子里没有什么东西了,要么就是准备起身离开,要么就是还在和身边的同学聊天。 秦风大步流星地走向他一直喜欢去的那个窗口,沿途遇到了几个熟悉的同学,他一一热情地向对方打了招呼。 买完饭坐下,秦风一边吃着一边用左手掏出了手机开始浏览,他刚看到一条关于省羽毛球赛的消息,就被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骚动打断了思绪,他嘴里还咬着一块已经有些炸硬了的鸡排,好奇地看着那边的动静。 “听他们说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其中一个高大的男生刚挂上电话,对着餐桌上的其他人说道,他宽大的面孔上,紧皱的眉头看起来有些滑稽。 “死了?”周围人像是活见鬼一般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谁啊?”一旁短发的女生问道。 “羽毛球队的王戈,你们认识吗?”男生看着其他人问道。 “我知道,听说打得很好,羽毛球队数一数二的吧。”另外一个长发的女生说道。 “听说王戈过几天就要被选拔进省队了吧……”男生一脸惋惜地说道。 另外几个人都是一脸既惊讶又惋惜的样子。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短发的女生好奇地问道。 “这个还不知道,就知道是在卫生间发现的尸体。”男生认真地回答道。 “具体死因可能还要等警察后续调查才能知道吧。”长发的女生接过男生的话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男生挑了一下眉毛问道。 “你没看过电视剧呀,不都是这么演的?”长发女生看了一眼男生说道。 隐约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秦风,拿着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像是被这个消息给吓到了一样,起初不敢相信,仔细地辨认了一下确实说得是王戈的名字。 一个前两天还在一起训练的队友,怎么会说没就没呢,看着面前还没有吃完的饭,他感到有些作呕,犹豫了片刻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二) “你们办的那个案子怎么样啊?”毛可说完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饮料,看着桌子对面的宫荻和车永仁。 他们三个正坐在一家饭馆里,等着自己的饭菜上桌。 车永仁看了看宫荻,见宫荻不开口,又看了看毛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宫荻看着毛可的眼睛苦笑了一下,思索了片刻说道:“怎么说呢,不能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吧,但是有点铩羽而归的感觉。” 车永仁听到宫荻的话,也在一旁看着毛可苦笑了一下。 “胜败乃兵家常事,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习惯了就好啦,我早就习惯了。”毛可看着两个人兴致不高,连忙当起心理医生开导起来。 “倒不是说我们没有破案,其实案子是查清楚了,只不过没有把坏人绳之以法罢了。”宫荻看了毛可一眼,嘬了一口杯子里的白开水,又看向了窗外。 毛可还想再说点什么,一抬头正碰上车永仁的眼神,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车永仁偷偷地侧眼看了一眼宫荻的表情,轻轻地说了一句:“有时候顺其自然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对啊,那就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也挺好的。”宫荻说完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口水,又看着身旁的二人笑了笑。 “对,不说这个了。我们聊点别的,最近又来活了。”毛可一边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地抬起了自己眉毛,看着表情带着一丝滑稽。 “什么类型的,来给我们大家讲讲听听。”宫荻听到毛可的话又来了兴致,仿佛刚才有些忧郁的状态已经一扫而空了。 “你应该会感兴趣,这次的案子。”毛可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他的思绪被上菜的服务员给打断了,三个人停止了谈话,安静地等服务员走远了,毛可才又开始讲话。 “没事,现在服务员走远了,你可以说了。”宫荻轻轻地扬了一下下巴说道。 “是男大学生,还是体育生,光是这几个字你就想接手了吧。” 毛可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看着宫荻的反应。 “先别说我感不感兴趣,你这是办案人员应该有的态度嘛,对死者不应该有点最起码的尊重嘛?”宫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之后,瞬间脸又恢复了平静,一本正经地看着毛可说道。 “啊……你看我这人,竟然忘了这茬了,这不是想让你们俩想点别的事,就没想到这档子事,以后我注意。”毛可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后靠了靠身体,轻轻地挠了挠自己的鼻头。 “不过我们俩都是自己人,说什么其实都没有关系啦,主要是别在其他人面前口无遮拦就行。”宫荻说完夹了一筷盘子里的青菜。 “我这个情况好像你以前就说过,只不过我有时候不注意就又这样了。”毛可也拿起了刚才放下的筷子,夹了一块盘子里的肉。 “不要嫌我话太多,我这是好心善意的提醒喔。”宫荻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毛可笑了一下。 “不会不会。”毛可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车永仁一边听着二人的对话,一边静静地吃着饭。 “刚才一打岔给忘了,再回到正题上。”毛可扒拉了一口米饭说道。 “这次的死者是一个羽毛球队员,地点是学校羽毛球馆的卫生间里,初步判断死因是窒息,目前还没有可疑人员或者其他能提供线索的人。”毛可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 “是谁发现的尸体?”宫荻身体向前凑了一下问道。 “是打扫卫生的保洁人员,他进去之后发现有一个隔间的下面不太对劲,但是里面又没有人应答,所以就叫了别人,商量了一下把那个门打开,结果发现里边是一个死了的男学生,给保洁人员吓得不轻。”毛可将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 “保洁人员还挺有意识,知道再喊一个人帮自己做个证。”宫荻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道。 “有意识?什么意识?”一旁的车永仁问道。 “其实也不重要,如果是他一个人发现的话,他怕自己会成为别人怀疑的对象,当然啦,并不是说这样做了就能完全让别人觉得他是无辜的。”宫荻歪过头看着车永仁解释道。 “既然是发生在学校,一般来说就是同学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有没有仇人或者说关系不好的同学?”宫荻一边小口吃着碗里的饭一边问道。 “这点我们也正在调查和询问,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死者的人缘不错,同学对他的评价也挺好,看样子不像是会结下仇人的样子。”毛可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 “人缘这个东西有时候也不好说啦,再继续深入调查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说法呢。”宫荻一边说着一边笑了一下。 “你是说有可能是被问到的同学存在没有说实话的情况,还是说问到的凑巧都是和他关系还可以的同学?”车永仁正要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认真地扭头看着宫荻问道。 “这个情况就可能比较多了,最有可能的是好几种情况混合在一起,因为有时候人的评价会出于不同的目的,只呈现出对自己有利的部分,任何看起来可能会对自己产生不利影响的东西,可能都会被隐藏起来。”宫荻轻轻地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说道。 “其实这个不难理解,你想,现在学校里有人被杀了,警察来调查你,你是不是肯定跟警察说自己和死者关系很好,就算以前和死者有过过节,这个时候也不敢说吧,从而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毛可接过宫荻的话说道,说完夹了一大块肉,非常享受地咀嚼了起来。 “如果被问到的同学都是这个想法的话,那就会得到刚才我们说的情况,死者人缘很好,没有和别人有过节有仇什么的。”车永仁思索了片刻看着毛可的眼睛说道。 “对,可能是会这样,但是也会存在另外一种情况,我刚才想到,如果说死者生前和某个人有仇,但是知情人出于某种目的,目前就是一直瞒着不说实话,那我们是不是也不好撬开他的嘴?”毛可皱着眉头说完看了一眼正在慢悠悠夹着盘子里青菜的宫荻。 “如果有这种情况的话,那就需要一点办法和技术了,硬撬肯定是撬不开的。”宫荻说完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着毛可的眼睛笑了笑。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三) “需要什么办法和技术?”毛可说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宫荻看着毛可一脸坏笑的样子,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踢了毛可一脚。 车永仁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个人,赶紧低头扒拉了两口碗里的米饭。 “说正经的,你觉得这个案子对你来说难度怎么样?”宫荻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看着毛可问道。 “怎么说呢,就目前来看好像算是比较中规中矩。”毛可若有所地说道。 听到毛可的话,车永仁在一边情不自禁地将“中规中矩”重复了一遍,重复完之后车永仁抬头看着毛可问道:“现场周围有没有监控视频,有监控的话应该很好破案吧?” “你还真问到点子上了,那个场馆是一个老场馆,只有在入口大厅安装了几个监控摄像头,别的地方没有,更不用提卫生间门口这样的地方了。”毛可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能让我碰到。” “什么样的事情?”宫荻喝了一口水问道。 “他们遇到的案子,怎么说呢,净是一些查查监控视频就能解决的问题。”毛可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筷子夹了一根孤零零的青菜放到嘴里。 “哎呀也不一定,解决复杂的问题才能让你的能力得到提升嘛。”宫荻说完偷笑了一下。 “你说的这话倒是挺像我领导,我现在甚至怀疑是不是你对我领导说过这样类似的话,导致但凡是有点难度的案子都分给我。”毛可说完歪着脑袋打量着宫荻。 “你别开玩笑了,我哪里认识你的领导。”宫荻说着低头笑了笑。 “你不认识我领导吗?我怎么不信呢,之前有一次我听领导和别人说话时好像提到了你的名字,说什么……”毛可一边说一边仔细地回忆着。 “算啦这个又不重要。”宫荻轻轻拍了一下毛可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又冲他轻轻地使了一个眼神。 对面的毛可立刻心领神会,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身体向后靠了靠,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在现场还有现场周围都没有找到凶器。” “你们推测凶器是什么?”车永仁问道。 “因为死者脖子上有勒痕,又是窒息而死,根据勒痕推测应该是绳子一类的东西,但是这类东西不起眼,又容易携带,所以找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毛可说完耸了耸肩膀。 “考虑到发生地点的特殊性,我觉得是不是重点还是调查一下死者的同学关系,那天在那个时间段出入过羽毛球馆的人,理论上那天出现在羽毛球馆的人都可以怀疑一下。”宫荻双手环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说的这个我也想到了,也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毛可说着看了宫荻一眼。 “那个时间段出入羽毛球馆的名单,你搞到了吗?”宫荻抬起眼睛看着毛可问道。 “这个我正在让同事着手弄着了。”毛可看着眼前的桌面回答道。 “意思就是还没弄到手咯?”宫荻说完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快了……快完事了。”毛可说着清了清嗓子,轻轻地深呼吸了一口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思路吗?” “我现在呀,说实话还没有什么思路诶,了解的信息也不够,现在脑子里还只是一些碎片化的信息,彼此之间还没有找到关联。”宫荻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说道。 “也是,要是现在就能把案子破了,那除非是神仙了。”毛可有几分无奈地说道。 “或者是当事人,当事人自己肯定知道。”车永仁一本正经地在一旁说道。 “要不是你这一本正经的表情,我真的以为你是在开玩笑。”毛可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你听他瞎扯,他就是一本正经地跟你开玩笑呢。”宫荻扭头看了车永仁一眼,笑着说道。 “说点正经的,你们现在手头还有别的任务吗?”毛可端正了一下坐姿看着宫荻和车永仁问道。 “暂时还没有咯,怎么啦,是不是需要支援?”宫荻将手臂放在桌子上托着腮说道。 毛可刚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张口,自己就先笑了出来:“所以你以为今天咱们出来碰个头,就是单纯的吃饭咯?” “那不然呢?朋友们之间一起吃个饭聊聊天不也很正常。”宫荻说着也笑了出来。 “她就是想让你把那句求她的话说出来。”车永仁一边笑着一边对毛可说道。 “怎么着,你现在成我肚子里的蛔虫啦?我可没这么想,如果我有兴趣,不需要他开口我也会主动帮忙的。”宫荻轻轻锤了一下车永仁的肩膀说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像你说的这种情况好像并不多见哈。”毛可看起来一副在努力思考的样子说道。 “你们两个不要一唱一和地打消我的工作积极性喔,这样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嘛?”宫荻看起来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说道。 毛可想了想自己还迫在眉睫的案子,对宫荻说道:“那都是开玩笑的话啦,言归正传,据说这个死者是羽毛球队的得力健将,又是他杀,是不是可以调查一下竞争对手有没有嫌疑?” “得力健将嘛……这就有意思了,为了扳倒竞争对手就杀掉,未免也太过于极端化了吧,解决了这一个,还总会有下一个。”宫荻若有所思地说道。 “总会有出类拔萃的人出现,但是杀人灭口可真是一个最愚蠢的办法。”毛可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正常人当然会这么想,但是有的人思想比较偏激,如果遇到一些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事情,做出极端的事情倒也不难想象。”宫荻轻轻地皱了皱眉头说道。 “但是有一个问题,就算他解决了竞争对手,也不意味着他就是最优秀的了,如果凶手本身就是十分优秀或者仅次于死者的,倒是有可能,如果凶手本身水平差很多,做这种事就等于是在给其他人清理障碍。”宫荻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又继续补充道。 “那照你这么说可以怀疑的对象还是扑朔迷离。”毛可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四) “本来嘛,现在也正是处于一团迷雾的状态,如果能够找到更多的线索,事情的走向也会变得更清晰。”宫荻看着毛可的眼睛说道。 见毛可不说话,宫荻又继续补充道:“现在与其坐着闲聊,不如马上行动起来。”说完冲着毛可耸了耸肩膀。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毛可说着站了起来,拿起了桌面上的车钥匙,“那我现在就回去工作,免得你说我总是闲聊不工作。” 宫荻看着毛可的眼睛做了一个请慢走的手势。 看着毛可出了门逐渐消失在眼前,车永仁突然开口问道:“你凭直觉猜一下,凶手是死者同学吗?” “概率很大,总不能是场馆工作人员动手的吧,但是有一点,卫生间不能算是一个很安全的作案场所,他不能确保作案期间都没有别人进来吧,而且也有可能刚动完手别人就进来了。”宫荻皱了皱眉头说道。 “那会不会有可能凶手还有帮凶?”车永仁犹豫了一下说道。 “也不是没有可能,怎么说呢,在还没有其他线索出现之前,说什么都是空想。”宫荻看着车永仁的眼睛,淡淡地笑了一下。 羽毛球队的秦风今天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自己的同学王戈突然离世的事实对他可以说是一个十分沉重的打击,身边其他人也告诉他要节哀顺变,只不过他短时间内好像还是无法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甚至于在训练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忍不住出神地往从前王戈经常训练的位置望过去。 他还记得在很久之前,他自己反手打得不好,后反手比前反手打得还要差,而且这一点在和对手打球的时候也很容易就被发现了,对方专攻他反手,让秦风输得很惨。 就是在那个时候,王戈时常牺牲掉自己的休息时间,教给秦风怎么打好反手,秦风碍于脸面没有说太多感谢的话,其实心里对王戈还是充满了感激之情的。 秦风的教练脾气不是很好,如果同一个问题别人请教他太多次便会有些不耐烦,也正是因为此,秦风在遇到了问题的时候下意识地想到的都是向王戈求助,而不是找教练。 现在王戈不在了,秦风除了挥散不去的伤感,另一方面也为自己以后又要直面教练阴沉的脸而苦恼不已。 而这份苦恼,他不知道向谁诉说,他打开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通讯录,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但是刚要拨通电话的一瞬间,他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和自己分手了。 没错,秦风想到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前女友,他觉得自己既深爱着这个女生,也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他不知道为何,对方就这么突然地提出了分手,他想挽留对方,也想知道究竟时候为什么。 他永远都记得手机屏幕上那几个很小却又很刺眼的字:“我觉得你不正常。” 他不懂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或许只是对方为了搪塞自己找的借口吧。他总是这么安慰着自己。 其实不只是这个女生,秦风在小学的时候异性缘还可以,但好像自从长大了之后异性缘就不适合很好了,他喜欢的女生,总是在跟自己接触了一段时间以后都敬而远之,而对于这一切,他丝毫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问身边的同学为什么会这样,对方说或许是不合适吧。虽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也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 秦风和身边的同学关系都还可以,但是关系十分要好的倒是没有,直到他遇到王戈,可以说王戈对他来说是一个十分特殊又重要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王戈的帮助,让他从一个经常被教练骂的混小子,渐渐成长为了羽毛球队的种子选手,他其实一直想问问为什么王戈会这么无私地帮助自己,但是每次话到了自己的嘴边,又不好意思开口,就把话给咽了下去。 秦风是单亲家庭,父亲走得比较早,他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虽然母亲不怎么说,但他知道,其实自己身上背负了母亲非常殷切的期望。只不过有时候期望太殷切了也会变得有些沉重。 这次的省赛,他知道母亲也对他寄予了厚望。但他对于自己的实力,其实心里有些没底,尤其是现在,少了王戈在身边,他感觉像是心里少了一个老师或者说支柱一样的存在。 其实私底下,秦风有时候也很羡慕王戈,他觉得王戈性格很好很阳光,能力又出众,而且又经常热心地帮助他,他觉得跟王戈比起来自己十分普通,完全找不到任何的闪光点。 与其说他想成为王戈这样的人,不如说他在王戈面前其实有些自卑,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超越王戈。 秦风一边出神地想着这些事情,一边看着手里的羽毛球拍,这个球拍是他新买的,刚开始用,用得还比较爱惜,他觉得这个球拍用起来比之前的球拍都要更顺手一点,打起来也更好用力,他不知道是因为换了一个新的品牌,还是单纯的就是因为心理作用。 只是这几天他睡觉的时候,一闭上眼睛,都会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浮现出王戈的身影。 有一次夜里秦风做梦梦到王戈,梦里的王戈脸上是非常奇怪的表情,那表情看起来有些让他困惑,嘴巴好像也在用力地想要张开说些什么但是并不能发出声音,秦风想努力地看清王戈的口型,可是视线却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他什么也看不清,突然就惊醒了,后悲哀出了好多冷汗,他又困又难受地坐起来,不知道这梦境有什么含义。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五) 毛可的调查过程说不上困难,但是没有什么进展,他发现死者的人际关系虽然简单,但是他忙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怀疑的对象,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对方隐藏得太深,还是调查方向有问题。 “我实在想不到王戈会有什么仇人,了解他的同学都知道他为人很友好,又乐于助人,脾气什么的嘛也不错,嗯……很难想象他会和谁结梁子。”毛可的脑海里浮现出王戈同学的话语,说这些话的同学,看起来也很真诚,不像是说谎话的样子。 毛可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如果真的像是同学们说的那样,动手的会是谁呢? 而且更让毛可有些为难的是,根据调查的情况来看,在案发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似乎没有人去过那个卫生间。 凶手一定隐藏得很深,毛可这么思索着,这案子明摆着就是他杀,怎么会没有人去过呢,看来是还没有调查到凶手,或者说凶手没有说真话。 看凶手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毛可不屑地挑了一下自己的眉毛,他觉得随着后续的调查,如果有更多的线索浮出水面,就算凶手不承认也没有办法,应该一切就是时间的问题。 还有一个让他感到有些棘手的问题,就是保洁人员发现死者的时候,卫生间的隔间门是关着的,而从理论上来说,隔间的门只能从里面关上,从外面是关不上的,虽然后来他们用了一些办法也把隔间的门打开了,但是很难说这扇关上的门是否是凶手故意为之,故意将现场弄成一个小型密室的状态,将事态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只不过毛可想不通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用意何在呢,这样就能掩盖掉凶手的真实身份了吗?如果是这样的目的,那可能凶手是白费功夫了。 毛可所能想到的,比较合理且能够说得通的就是,凶手这么做能够短暂地拖延一下时间,让下一个进来的人不至于立刻发现死者的存在,关着的门起到一个遮挡的作用,如果门是开着的,但凡是进到卫生间里的人,就会一眼发现死者的存在。 看来凶手不像是临时起意的,毛可思索着,如果是冲动杀人,作案的方式会有些不一样,案发现场也会不一样。 “看来这家伙有这种念头也不是一两天了吧……”毛可忍不住轻声地自言自语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对同学们口中的好同学下狠手呢……” 毛可越想越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他想不通,同学之间真的会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吗? “据说有一个和王戈挺要好的同学,关系应该比较近,或许你可以问问这个同学,看看他会不会知道点什么。”毛可的同事从旁边走过来,说完关切地拍了拍毛可的肩膀。 “啊,这倒是可以。”毛可像是突然被吓了一跳,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问道,“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啊?” “是个叫秦风的,也是羽毛球队队员,听说球打得还不错。”毛可同事笑了一下回答道。 “那行,我这两天就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这个秦风同学,看能不能有所收获。”毛可说着冲同事投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次与秦风即将到来的会面,确实让毛可有所收获,只不过的确不是毛可所设想的那样,可以说是意料之外。 一个阳光之中又带着腼腆的大男孩,这是毛可对于秦风的第一印象,阳光可能是因为秦风穿着清爽有活力的运动装,本人的气质更贴近于腼腆这个形容词,或者说腼腆之外,还有一些无法掩饰的紧张。 “坐吧,不要太紧张。”毛可尽量作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由于秦风不是很想在学校里面和毛可见面,所以两个人定在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厅碰头。 秦风微笑着冲毛可点了点头,他动作有些僵硬地坐了下来,或许是因为紧张情绪一直在蔓延,他有些焦虑地不停地揉搓着自己双手的手指。 “你平时是不是比较内向?”毛可试图打破一下沉默的局面。 “啊,可能稍微有一点,对于陌生人会有些紧张……实在不好意思,这么大人了还紧张得不行。”秦风一边解释一边拿眼睛飞快地瞄了一下毛可的反应。 “一般来说适应一下就好了,你把我当成你的学长就行,我们之间也差不了几岁。”毛可笑了笑说道。 秦风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今天和你在这里碰面,也跟你说过了,主要是想跟你了解一些关于王戈生前的事情,因为据我们了解,你和他生前应该是关系挺好的对吧?”毛可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刚剃过的胡子感觉就长出了胡茬,这会下巴突然就有些隐隐地发痒。 “我和王戈……关系挺好的,他人很好,对我也很照顾。”秦风说完轻轻地清了一下嗓子。 “嗯嗯,关于你们两个之间的,或者是你对他的了解啊,都可以展开说说。”毛可说着在椅子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之前经常教我怎么打羽毛球,因为我反手打得不是很好,有时候我也不敢总是去烦教练,所以就去问王戈……如果不是王戈,我现在打球估计还是打得一塌糊涂。”秦风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鼻头。 毛可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秦风,他觉得秦风所说的话和讲话的态度,看起来似乎都很诚恳,但是他的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又让毛可对于这些话语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王戈是对身边的同学都这么关怀吗?还是说对你比较特别?”毛可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些问道。 “他对其他同学……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他好像对谁都不错的样子,或许对我在羽毛球上的指导和帮助比别人的多一些吧。”秦风看起来像是在回忆一样的说道。 “也就是说,他确实和你更要好一些对吧,那你们除了羽毛球上的切磋,平时私底下一块玩吗?”毛可问道。 “平时生活中,没什么太多的交集,在球场上的交集比较多,私底下他什么样,我就不是很了解了。”秦风说完看着毛可的眼睛摇了摇头。 “据你的了解,有什么和王戈关系不好的同学或者熟人之类的吗?”毛可的这句话刚问出来就觉得可能是一个没用的问题。 “可能跟你的问题没有什么关系,我见过他发愁的样子,但是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发愁。”秦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说道。 “具体说说呢?”毛可听到秦风的话来了兴致。 “我记得我见过他有一天表情非常的痛苦扭曲,他抓住我的手臂想对我说什么可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张了张口。”秦风说完,脸上露出了痛苦又困惑的表情。 秦风的话让毛可瞪大了双眼,他觉得刚才那几句话大有深意,他立马从椅子上直起身子,盯着秦风的眼睛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发生的事情?” “呃……问题就出在这里,我就记得这么多,别的什么也不记得了。”秦风说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六) 问题并不是秦风只记得这么多,而是他所说的这段记忆,或者他所以为的这段记忆,其实是他的一段梦境,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从梦中醒来冒一身冷汗的场景,他有时候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还会把梦里的事情当成是现实发生的,而且他不知道自己有时候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秦风的这个情况,并不是一个秘密,只不过唯独和他关系比较亲密或者要好的人才知道,有时候这种情况会被当做是一个玩笑,便也不了了之了,比如说秦风的朋友,就会把这样的事情当做是玩笑。 但有时候对方遇到这样的情况并不会当成一个玩笑,而是当成秦风的精神问题,秦风的前女友或许就是在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后离开了他,当然秦风不会知道的。 毛可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秦风,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毛可认为,如果秦风所说的话是假话,那他完全可以不提起这件事,从而还能减少自己的可疑程度,既然他提起来了,就肯定有他的目的和用意,只不过秦风提到这个的用意是什么呢?既然自己记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敢给一个并不熟悉的警察讲出来,这一点让毛可有些想不通。 “你讲的这件事,前因后果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就只记得那么多了?别的没有吗?”毛可皱着眉头问道。 “别的……好像确实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没有休息好吧……很多时候记忆力都不是很好。”秦风低头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 “还有一件事,虽然我的同事应该是已经问过你了,但是我想再问你一遍。”毛可调整了一下坐姿问道。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努力帮助你们调查的。”秦风笑了笑说道。 “之前我同事已经问过你的不在场证明了,你现在能不能跟我再讲一下那段时间内你都在哪里做什么呢?”毛可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微微向前倾着身子问道。 “这样啊,那时候我好像是在更衣室吧,我上次应该也是这么告诉你同事的。”秦风回忆了一下说道。 “你具体什么时候从更衣室出来的有印象吗?”毛可问道。 “大概是十二点半吧。”秦风回答道。 “进更衣室之前在什么地方呢?”毛可清了一下嗓子问道。 “进更衣室之前在训练,我上午一直在打羽毛球,打完球去更衣室换衣服,从更衣室出来就去食堂吃饭了,在吃饭的时候就听说这起惨剧了。”秦风表情认真的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具体什么时候训练结束的呢?这个时间你有印象吗?”毛可思索了一下看着秦风的眼睛问道。 “这个嘛,我记不清了,可能是12点结束的吧。”秦风说着轻轻挠了挠自己的鼻头。 “你确定是12点结束的训练吗?为什么我听你的其他队友说你们11点半的时候就陆陆续续结束训练了呢?”毛可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说完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11点半有时候也会延长到11点40或者50这样,再收拾收拾东西差不多也快12点了啊……这应该也没什么矛盾的地方吧。”秦风一边皱着眉头回忆,一边认真地解释道,说完盯着毛可的表情,仿佛想从毛可的脸上读到毛可的心理活动。 “有谁可以证明你那段时间都在更衣室吗?”毛可笑了笑问道。 “应该有吧,那个时候更衣室里也有别人。”秦风轻轻咽了咽口水说道。 “你训练一结束就去了更衣室吗?有没有去别的地方?”毛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 “你一直问我那段时间的行踪,难道你怀疑我吗?王戈可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秦风像是发觉了对话走向的不对劲,突然来了脾气,越说声音越大,太阳穴的青筋微微凸了起来。 “小秦啊,我今天问你的问题呢都是例行询问,一样也都要问别人的,所以呢你没必要有这么大的情绪,如果说你的情绪反应过激的话反而会让人生疑了,你说是吧。”毛可伸手轻轻拍了拍秦风的胳膊。 毛可的话好像是对秦风起到了镇定的作用,他表情瞬间缓和了不少,整个人也变得松弛下来。 “所以这些问题你也会问其他同学对吧?”秦风思索了片刻问道。 “说了这是例行询问嘛。”毛可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却产生了其他的想法,其实他并没有对其他人都进行这样的询问,之所以来找秦风也是有他自己的考虑。 而今天和秦风的这次见面让他觉得有了新的发现,他看着秦风面前的杯子,产生了想要提取一枚他指纹的想法,不过想到这个杯子上可能也有服务员的指纹,毛可又犹豫了。 秦风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自己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他的这一举动引起了毛可的注意。 “你待会有事情吗?”毛可装作关切的样子问道。 “啊不是,我就是想去吃饭了,所以看了下时间。”秦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回答道。 秦风的话像是给了毛可一些启发,他从兜里摸了半天,掏出来一个小铁盒,递给秦风说:“我这有巧克力,你来两个呗,还挺好吃的。” 看着毛可手里的巧克力,秦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拿在手里轻轻地倒了几颗巧克力放在手心上,又把小铁盒还给了毛可。 毛可非常小心地接过小铁盒放回了兜里,思索了一下说道:“今天要不就到这里吧,看你也想吃饭了。” 秦风听到毛可的这句话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回了兜里,一副随时就准备要走的样子。 “回去好好吃个饭,训练平时也挺累的吧。”毛可笑了笑说道。 “嗯我每顿基本上都吃的挺多的。”秦风笑了笑说道。 “听说你们最近有比赛?怎么样,有信心吗?”毛可问道。 “现在还算有信心。”秦风语气轻快地回答道。 “比以前有信心吗?”毛可微笑着问道。 “还好吧,比以前强点,也更有戏。”秦风一边整理着背上的书包一边轻快地回答道。 秦风的这句话,像是一个不轻不重的小石子,悄无声息地扔到了毛可的思绪里。 毛可看着眼前的秦风,他在来之前完全没有想到,此刻他对秦风的印象会与一开始完全不同。他隔着裤兜轻轻拍了一下里边的小铁盒,他想查一下秦风的指纹,来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七) “你让我查的这个指纹是谁的?”一个戴着眼镜的瘦瘦高高的男人拿着几张报告单出现在毛可的身后问道。 “这是王戈生前的一个朋友,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个人有点问题。”毛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着面前的同事说道。 “朋友?这可就有意思了。”同事看着毛可,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 “怎么说,你已经比对出来了吗?”毛可十分好奇地问道。 “我的工作效率你还用问,就你给我的这个指纹,在案发现场确实出现了。”同事一脸神秘地说道。 毛可的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看似欣慰的神情,然后又瞬间变回了严肃的面孔,他思索了片刻顿了顿说道:“这是个公共卫生间,出现指纹也不能直接就定性,只要用过这个卫生间可能就会留下指纹。” “不,没那么简单,还有重要的没跟你说呢。”同事清了清嗓子说道。 “那你倒是快说,跟我还卖什么关子。”毛可说着锤了一下同事的肩膀。 “发现死者的那个厕所隔间,不是有扇门吗?”同事不紧不慢地说道。 “在那扇门上有他的指纹?”毛可十分急切地问道。 “你说对了,在那扇门的里面和外面,都有他的指纹。”同事突然压低了声音对毛可说道。 毛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寒意,他用力砸了一下桌面说道:“我就知道这小子有问题。” “你早就知道他有问题?”同事十分好奇地看着毛可问道。 “倒不是早就知道他有问题,我也是又跟他见了一面问了话,才发现有点问题,所以才让你查的指纹。”毛可一边有些疲惫地向两边转了转自己的脖子一边说道。 “行啊你,问一次话就能发现问题。”同事看着毛可笑嘻嘻地说道。 “不过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就算是那扇门上全是他的指纹,他也可以说是自己在那上过厕所之类的鬼话来糊弄一下我们,现在只是更加肯定了我的想法罢了。”毛可想到秦风那张看起来仿佛十分无辜的脸,只觉得有些头痛。 “行了我不跟你多说了,先忙去了等你好消息。”同事说着起身朝门口走去。 毛可看着同事离开的身影,思索着接下来的调查行动。 工作的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案子也见过不少,总有让人觉得唏嘘不已的案子出现,尤其是如果是本应该年轻有为的青年人作案,他会格外心痛。 他想不通,既然秦风口口声声说王戈是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人,而且又跟他关系要好,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要么秦风所说的话是假话,他对王戈就没有什么感情,要么他说的那些话虽然不假,但因为其他事情对王戈的感情发生变化因爱生恨也说不定。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越变越黑,毛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有些焦虑地思索着,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啊……”毛可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 还有一件事让毛可一直觉得有些怪异,那就是秦风所描述的那个场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他们正常生活中会出现的场景,而且让他头疼的是,秦风这小子竟然说自己完全不记得前因后果,只是记得一个孤零零的片段。 不过这个片段深想之后有几个让毛可觉得毛骨悚然的地方,就是秦风说王戈的表情很痛苦,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的样子,这个说法联系一下王戈的死因——是被人勒死的,毛可突然觉得秦风所描述的这个画面可能与王戈的死因有些关系。 如果事情真的如同猜想的那样,就这么也能把案破了未免有些容易?毛可一方面觉得自己的猜想不无道理,一方面又不敢相信案子就能这么简单的结束。 毛可拿着手机在手里来回转圈,他有点想打给宫荻,但是想到宫荻心情不是很好,都点开了宫荻的号码又退了出去。 眼看着都有眉目了,也不用非得打给她吧,毛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现在还有什么可以突破的地方呢?……毛可双手枕到了自己的脑后,将椅子在原地转了两圈。 还有一直都没有发现的凶器……基于现在的情况,毛可更愿意相信凶器是被凶手带走在别的地方处理掉了,因为在现场和现场周围一无所获,一想到这里毛可的鼻腔里似乎又弥漫起了一股垃圾桶的味道。 如果真的是秦风动手的话,他会怎么处理凶器呢?毛可试图站到秦风的视角上去思考问题,可是他发现这样的方法对他来说有些困难,因为他对秦风的了解太有限了。而这样的方法能够奏效,必须是建立在十分了解对方的前提下。 而他现在所能做的思考都是从自己的思维方式和视角出发,对于推进案情能起到的作用不是很大。 毛可只觉得自己的思路像是一颗咽不下去的大药片一样,活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他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翻出了死者的照片。 他仔细地端详着死者颈部的勒痕,那痕迹看起来像是用比较细的绳子造成的,有什么比较细又很结实的绳子呢?毛可皱了皱眉头思索着。 会不会是晾衣服的绳子?钓鱼线?这些绳子都很结实,也比较细,但是有谁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呢?毛可马上就把自己刚刚想出来的东西给否定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毛可发现自己已经鬼使神差一般地打开了邮箱,既然这么晚了不好意思给宫荻打电话,就发个邮件好了,毛可自说自话地马上说服了自己,把自己想问的和想说的话都发给了宫荻。 看着电脑屏幕上已发送的字样,他又打开了自己的收件箱,仿佛下一秒宫荻就会给自己回邮件一样。 几乎还不到两分钟,毛可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他点开一看是宫荻的消息:“怎么想起来用发邮件的方式了这么复古?” 毛可没忍住乐出了声,他没想到宫荻这会还没睡觉,而且这么快就回复了。 “所以你觉得是什么绳子?”毛可问道。 “我觉得你的思路没有问题,可以结合一下他们的身份特点。”宫荻回答道。 “身份特点,不就是学生吗?”毛可问道。 “他们不是都打羽毛球嘛?”宫荻说道。 “羽毛球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呢?”毛可问道。 “一看你平时羽毛球打得不多吧。”宫荻说道。 毛可一脸疑惑,他没想明白羽毛球和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八) “我平时是不怎么打羽毛,但你提到羽毛球这一点是因为?”毛可皱着眉头问手机那头的宫荻。 “我提到这个是因为想到,有的羽毛球拍是可以自己穿线的,这个线很细,也很结实,还是蛮符合你描述的那些特征的。”宫荻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毛可听完宫荻的说法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听你这么说是挺有道理的,羽毛球拍线的确能够将人勒死,如果说凶手真的是用羽毛球拍线作案的话,他用完会不会就直接到外面找个地方把线扔了?” “当然有这个可能,除了傻到把绳子直接丢在现场之外,其他的情况都有概率会发生,而且你们不是也没在现场找到可疑的东西嘛?所以最大概率还是被凶手拿走了。”宫荻回答道。 “有一个地方我觉得很有意思,现在让我觉得嫌疑最大的人,自称是死者的好朋友,而且其他人也认为他们两个的关系是好朋友。”毛可饶有兴致地说道。 “这哪里有意思啦?”宫荻问道。 “对自己的好朋友起了杀心,而且还真的动手了,这样的人设本身不就很有意思吗?”毛可回答道。 “这哪里是有意思,分明就是变态的心理啊,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了。”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宫荻说完就把手机扔到了床的另一边,将床头的灯也关上,不管毛可再说什么她都不想管了,就想赶紧睡觉。 毛可抱着手机又噼里啪啦给宫荻发了几条消息,看宫荻迟迟没有回复,便也作罢。 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毛可一丝睡意也没有,宫荻提到的羽毛球拍线让他大脑变得十分兴奋,他现在觉得凶器很有可能就是这种线,因为毕竟对于他们这些经常打羽毛球的人来说,身边有这种线不足为奇。 他恨不得立刻把秦风抓起来问个究竟,但是苦于没有充足的证据,除了指纹能对得上之外,再没有其他能派的上用场的证据了,像是羽毛球拍线这种东西,都是宫荻和他的凭空猜想,并不能当成抓人的证据。 想到这里,毛可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对于自己的工作来说,他觉得困难的部分不是推理的过程,而是找到找到足够可靠的证据,足以让其他人信服或者能够让案件顺利破获的证据。 他有时候也在思索,为什么自己就走上了这条路,明明自己也不是很擅长,最开始的热情和初心似乎也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被磨灭了不少,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工作的热情还有多少。 在很多次十分困顿又百思不得其解、工作进度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会疑惑,说不定自己真正想做的工作与他现在做的工作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不知道那个相去甚远的工作究竟是什么。 想到这里,他翻了一个身,看着窗帘中间透出来的月光,他突然又觉得既然身处在这个重要的岗位,无论如何还是要尽到自己的责任,而且他向来也看不起在工作岗位上玩忽职守的人。 毛可晚上飘忽不定的思绪最终还是回到了“干一行爱一行”上面,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像我这么敬业爱岗的人不多了”一边眼皮开始打架,不出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睡梦中,毛可梦到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大概就是像秦风这么大的时候,或者比他们还要再年少一些,他像是参与其中,又像是一个透明的旁观者,梦里除了出现了自己以前的同学,他还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梦里的他想快步追上去,只不过对方像是会轻功一样,怎么都追不上,他想用力看清对方的身影,只是眼睛前面好似被蒙了一层雾,怎么睁眼好像都看不清。 他一直跟在这个人在校园里穿梭,终于这个人的步伐好像慢了下来,他继续加快脚步追赶着,这个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秦风?”梦里的毛可看着这个人的背影喊了出来。 前面这个人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如同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转过身来,梦里的秦风和现实中的秦风看起来仿佛像两个不同的人,只是长得一模一样罢了。 梦里的秦风微微地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毛可说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恨你。”一边说一边朝着毛可的方向走过来。 毛可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毛骨悚然,他想逃,可是脚仿佛被定在了地面上,腿也沉重地像是灌了铅一样,他想大声呼救,可是不管他嘴巴张得有多大,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眼看着秦风逐渐逼近,毛可却动弹不得,他环顾四周,身旁的景象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片空白,不仅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周围的楼房和树木也全都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毛可和秦风两个人。 就在毛可一不留神的时候,秦风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掐住了他的脖子,毛可惊慌失措地想用力把秦风的手掰开,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掰不动,而秦风的脸,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也变成了逐渐狰狞起来的面孔,不只是狰狞,眼神和嘴角还流露出一丝笑意,这丝笑意让毛可觉得脊背发凉。 看着眼前这个表情诡异又让人不寒而栗的秦风,毛可几乎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为什么?” 秦风的手像是突然松了一下,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含糊不清地低声说出了几个字,声音低到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你很了不起吗?” ……毛可突然从梦中惊醒,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耳机线,怪不得梦到自己被掐脖子,毛可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是虚惊一场。 醒来之后,梦里的很多内容毛可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长得像秦风的人,莫名其妙地掐自己的脖子,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他坐起身来,喝了一口放在床头柜上的水,呆呆地看着刚刚被放到一边的耳机线,他不知道这个梦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或者就是单纯地因为自己太累了,加上一直在思考这个案子,所以做了这样的梦。 不过,虽然这是个梦而已,不过平时他很少做梦,就算做了梦一般也是跟现实有些关联的梦境,经过这一夜,毛可却更加确信,那个叫秦风的男生绝非善类,只需要找到击破他的方法,让他露出狐狸尾巴就行了。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九) 梦醒后的毛可像是触电一般突然想到了秦风那天对他说过的话,秦风说看到过王戈十分痛苦的表情,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没有说出来,这个场景他觉得有些出奇的熟悉。 没错,就是在毛可他自己的梦境中,当秦风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时,虽然他看不到自己的面部表情,但他知道那一定非常痛苦又狰狞,而且人被掐住脖子的时候,如果对方用了很大力气,是说不出话来的。 想到这里,毛可不禁意识到,该不会秦风描述的那个场景曾经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但为什么他会把梦境当成现实的记忆来讲给毛可听呢,这有些让毛可想不通。 毛可现在认为,如果那个场景是出现在秦风的梦里,而秦风却当成是现实发生的事情讲出来,只能说明他别有用心或者精神不太正常,如果不是出现在秦风的梦里,而是现实中真实发生的场景,那么很有可能秦风确实为勒死王戈的凶手。 而这两种情况不管是哪一种,秦风都很有问题,他决定还要再和这个男生会一会面。 “你一大早就就叫我出来绝对不是为了吃油条喝豆腐脑吧。” 宫荻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看着毛可问道。 两个人这会正坐在宫荻家附近一家专门卖各种早餐的饭店里,毛可早晨天刚亮就跑到宫荻家门口,咣咣敲门把宫荻给叫了起来。 “叫你出来是因为昨天做了一个特别怪异的梦,就在跟你说完之后。”毛可挠了挠后脑勺回答道。 “什么怪异的梦,梦见油条吃多了就会老得快的梦吗?”宫荻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毛可听到宫荻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他一五一十地把昨天晚上梦到的东西讲给宫荻听,看着宫荻逐渐皱起来的眉头,毛可越讲越起劲,都顾不上吃自己的早点了。 “你什么时候还有了托梦这样灵异的技能,我从前怎么没听说过?”宫荻在毛可中间停顿的空档里忍不住插话问道。 “说来也是巧了,虽然这就是个梦吧,但我觉得这个梦是有预兆的,或者是冥冥之中给了我什么暗示,我觉得应该顺应天意,这个梦一定是老天爷他老人家看我办案遇到困难了,想给点提示,所以才让我做了这个梦来着。”毛可眉飞色舞地说道。 “这话可真是不像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说出来的哦,你不是无神论者嘛,怎么现在老天爷他老人家这样的话也出来了,你可真是太逗了。”宫荻说完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哎人总是需要学会变通的啊,这叫从一个梦境引发的思考,跟唯物主义和无神论者这么高深的东西还扯不到啦。”毛可笑了笑说道。 “那你说说要怎么利用这个梦给你的暗示呢?”宫荻托着下巴问道。 “我由这个梦联想到了秦风跟我描述过的一个场景,那个场景很像是王戈被他掐住脖子之后的反应。”毛可说着用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冲宫荻做了一个有些扭曲又有些搞笑的鬼脸。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有一个疑问,秦风有自相矛盾的地方。”宫荻皱了皱眉头说道。 “自相矛盾?说来听听。”毛可说道。 “就像你说的,那个场景听起来就很像是秦风掐住了王戈脖子之后发生的对吧,这种信息肯定对秦风是不利的啊,可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这样一来不就等于自己给自己平添了几分可疑之处吗?”宫荻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昨天也想到了,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仅这个事情很奇怪,秦风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也很奇怪,你没见过他,所以体会不到我的那种感觉。”毛可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神有些放空的感觉。 “你这么说是不是想让我见见他呀,这一大清早的,我就知道准没什么好事。”宫荻说着狡黠地瞄了毛可一眼,轻轻地笑了一下。 “我倒是没有一定想让你见他啦,还是要看你的时间和意愿,如果你没有时间或者不想见他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不是。”毛可笑眯眯地看着宫荻说道。 “如果我说今天忙着呢,然后现在起身就走,你岂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宫荻做出了一副起身要走的样子。 “如果你要走那我确实没什么法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宫荻要走,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是我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毛可托着腮歪头看着宫荻说道。 “你这话说的像是在抱怨我咯,好像我现在走了就是不仁不义一样。”宫荻说着又坐了下来,忍不住笑了出声。 “那你这意思是有时间咯?”毛可笑着问道。 “暂时算是有点时间吧,那你是怎么计划的呢,打算什么时候见他?提前安排好了吗?”宫荻思索了一下问道。 “现在只是停留在想法的阶段,还没有计划好,也没有安排好。”毛可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所以是需要我和你一起计划一下吗?”宫荻问道。 “我现在就这么贸然联系秦风,也没个由头,难免会让他觉得奇怪。”毛可思索了一下说道。 “你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有没有跟他说后续可能还会找他之类的话?”宫荻问道。 “说倒是说过,不过我现在没有想好以什么理由和他见面。”毛可说道。 “警察找他见面哪需要那么多理由呢?你就说协助调查还有些信息需要找他确认不就完了。”宫荻抬了抬眉毛说道。 “这倒也是哈,我是警察又不是那小子是警察。”毛可一边说着一边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该不会做了那个梦之后,你现在心里开始害怕那个叫秦风的家伙了吧。”宫荻看着毛可狡猾地笑了一下。 “这话说的,被人晚上掐脖子能不害怕吗?那你今天跟我一块去见他还用回去收拾一下吗?”毛可看着宫荻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样子不能去见一个嫌疑人吗?”宫荻轻轻地翻了一个白眼。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看起来有点太亲切了,不具有威慑力。”毛可咳嗽了一下说道。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十) “那依你看怎么样才能具有威慑力呢?”宫荻笑了笑问道。 “当然是你化浓妆的时候更有威慑力啊,素面朝天的时候就看起来蛮……平易近人的。”毛可说完心虚地咽了一下口水。 “直接说让我回去化妆不就得了,拐弯抹角地说什么不具有威慑力,我可真是要被你逗死了,你幽默细胞比以前多了啊。”宫荻听到毛可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直接说让女士回去化妆未免也太不礼貌了吧,我毛可可不是这样的人哈。”毛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哎呀反正最后的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嘛,有时候实话实说效率还高一些。”宫荻捋了捋自己耳旁散落下来的头发。 “听你这么说就跟没谈过恋爱一样嘿嘿,毕竟有时候实话比较难听嘛,包装过后的实话更让人容易接受一点。”毛可思索了片刻说道。 “好啦好啦,既然今天还有任务在身,咱俩也别坐在这里扯闲篇了。你先定好时间地点,我收拾好到时候过去找你们。”宫荻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 “嗯好,现在时间也差不多该走了,我联系那个家伙看他今天能不能配合一下。”毛可说完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 “那个,你现在……”宫荻看着毛可的手,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你不是说要有话直说嘛,只管说就是了。”毛可挑了挑自己的眉毛说道。 “从前的那些事,你现在已经放下了对吧……上次你跟我说的时候,我以为你现在心里还是没有放下。”宫荻说着有些为难地苦笑了一下。 “从前的什么事?啊你说的是那个……没事,那都过去多久了,你不早就放下了吗,我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毛可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漫不经心地划拉了几下自己的手机屏幕。 “嗯……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要不然的话,多少还是会让我有些顾虑。”宫荻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以为你一直对那些事都从来不在意的,毕竟你那时候看起来就是……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是相当洒脱的,不像我好像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让自己走出来。”毛可说完抬头表情严肃地看着宫荻的眼睛。 “每个人的表现都不同,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不代表心里没有波澜,行我看时间不早了,先走了哈。”宫荻见毛可的话锋有些对准自己,便急急忙忙起身,与毛可匆忙道了个别就离开了。 从饭店出来的宫荻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头,之所以她忍不住提起当年的事情,还要“归功”于她的一个习惯,由于经常研究犯罪案件,她对犯罪分子和嫌疑人之类的人员都会在脑海里进行侧写。 其实所谓侧写简单来说就是根据犯罪分子的行为模式推断出他的心理状态,从而推理出他的性格、家庭、职业等等的信息。这样的一个习惯,宫荻也总是忍不住带到生活中来,刚才她观察到毛可在自己看了手机之后,也忍不住看了他的手机,就下意识地开始对毛可的这一行为动作进行剖析。 她知道从心理学上来说,当一个人与自己心仪或者有好感的人在一起时,会下意识地去模仿对方的一些动作,这不仅是人的本能反应,有些人也会反向利用这个心理学常识,通过模仿对方的某些动作来快速获得对方的好感或者是信任。 她不知道毛可下意识地模仿了自己的动作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但不管是上述的哪一种,都会让她觉得有负担,她更倾向于相信熟悉的人之间也会有这样的互动吧。 其实宫荻也不只是一次两次通过对方的小动作来判断此人的心理状态了,比如说在谈话的时候,被问到的人在回答时经常会忍不住摸自己的鼻子,这样的小动作说明对方有可能是在说谎。再比如说有些人明明嘴上在否认罪行,但手情不自禁地作出了扶额的动作,其实也是在说谎,扶额正是因为心里有愧疚感才会这样。 像这样的分析动作,会有利于案情的侦破,但其实抛开工作来看,在生活之中,像是侧写这种事情有时候反而会给自己平添一些不必要的负担,所谓不知者无罪,不知者也没有烦恼。 就这么思索着,不知不觉宫荻就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她掏出自己的钥匙,像往常一样打开了家门,但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有一丝异样,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就是让她觉得有些怪怪的,甚至后背有些发凉。 她正想拿起手机给毛可发个消息,可是想到刚才对毛可说的话,她又犹豫了,思索了片刻她想到还有一个人她可以求助,她翻出通讯录列表,找到了车永仁的名字,手指飞快地拨通了他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一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有事,速来。”宫荻对着话筒低声说道。 “怎么了?听你说话声音不太好的样子啊?”车永仁在电话那头有些关切地问道。 “再说。”宫荻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你怎么不打了?”房间里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 宫荻感觉自己的汗毛在听到对方说话的一瞬间都立了起来,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机,并立刻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当下她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她对于这个男人的身份和来意都完全没有想法。 更重要的是,明明自己家的门还是挺结实的,还有防盗窗,这个人怎么就能直接进来呢,小偷?强盗?寻仇的?反社会人格?…… 她在脑海里快速搜寻着这个声音的来源,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个声音或许自己在哪里听过,但她就是想不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心脏跳得十分厉害,整个房间里似乎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总不能是以前案子的凶手找我来索命吧,宫荻暗自思索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认了,毕竟走上这条路的第一天就知道前面少不了危险和阴暗的东西。 宫荻看对方一直不说话,也不出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上拿了一把水果刀藏在身后。 “你是谁?怎么不出来?”宫荻觉得既然没什么好办法不如反客为主,干脆大声问起了对方。 “你听不出来我是谁吗?”对方终于又开口了,“你果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啊。”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十一) 宫荻屏住呼吸听着声音的来源,好像是从自己的书房传出来的,她觉得这声音越听越是耳熟,但还是想不到究竟是谁,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房边上,冲里面说道:“你知道其实我现在可以直接跑离这件屋子然后立刻报警的。” “我知道你不会报警的,如果你想报警的话,你第一时间就报警了,可是你没有,你现在和待会也不会报警的,宫荻。”那个人听起来语气有些轻快地说道,声音似乎没有刚才那么低沉了。 突然之间宫荻浑身像是过电一般愣在了原地,她终于听出来了这个人是谁,几乎就是在听出来的同时,她惊讶到既说不出话来,又动弹不得。 她手里的水果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吓得宫荻一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花盆里。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嘛?”里面的人说道。 宫荻动了动嘴唇,但是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她听到里边的人好像是起身往外走了过来,她想赶快逃离,可是脚底下就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宫荻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提到了嗓子眼,一种熟悉又让人的窒息的压迫感仿佛从书房弥漫了过来。 “你模样倒是没怎么变,就是脸色有些惨白啊。”对方慢悠悠地走到了宫荻的面前,他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用手轻轻摸了摸宫荻肩头的头发,“头发边长了,比那个时候长。”说完又把手放下了。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宫荻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的墙面,丝毫不往身边的这个人看一眼。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嗯?”对方突然用一只手掐住了宫荻细长的脖子,他看到宫荻如同赴死一般的眼神,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一边用力一边凑近了宫荻的脸,“你都不正眼看我一下吗?” “凭……凭什么。”宫荻被他掐得说不出话来。 “凭我们之间过去的感情,宫荻。”对方一边说一边松开了掐脖子的手,用力地抓住了宫荻的肩膀,他狭长的眼睛里透出像老鹰一般阴鸷的光,眼角有几道细细的疤,高挺的鼻梁让整张脸看起来更加的冷漠疏离,他仔细端详着宫荻的脸,像是想要把宫荻吃了一样,他突然用手捏住了宫荻的下巴,将宫荻的脸掰成面对着自己的样子。 “看到我脸上的疤很吃惊吗?我身上还有别的地方也有呢,你要看看吗?”说完他捉住了宫荻的手,拿着宫荻的手在自己脸上的疤痕那里轻轻地蹭了蹭,宫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想把手往回缩,他见状突然一下把宫荻推到了身后的墙面上。 “你要干什么?你还要再进一遍监狱吗?”宫荻语气中透露着十足的冷漠,说完又把头扭到了一边,拿眼角瞪着对方的脸。 “你再说一遍。”对方语气像是没有任何波澜一样。 “你还要再进去一遍吗?”宫荻没好气地说道。 话音刚落,对方像是突然发疯一样,二话不说将宫荻抱起来径直走向客厅,走到沙发旁边一把将宫荻扔到上面,还没等宫荻反抗,他就将自己的膝盖压在了宫荻的大腿上,死死地掐住宫荻的脖子,他两片薄薄的像是刀割一样的嘴唇轻轻地颤抖着,忽而又露出了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微笑。 “你知道我在里面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突然又放声地笑了起来,“我在里面第一想的肯定是自由,自由啊自由,我心之向往……第二想的就是像现在这样掐住你的脖子,我非常想置你于死地,宫荻,我甚至在非常绝望的时候想过自行了断,但是,我不能死。”说完他又松开了自己的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不能死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来掐死我吗?这就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吗?你当时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了钥匙然后又偷偷去配了一把吗?”宫荻摸了摸自己被掐得又疼又发红的脖子,盯着对方眼睛语气咄咄逼人地问道。 “前两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你说的不全对,我刚才想了想,你在刚才打过电话,肯定过不久就会有人来,我要是动手了呢,这刚出来就又要进去了,我可没那么傻。”他一边说一边在客厅中间慢悠悠地踱步,左右打量着身处的房间。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干嘛不说,我看门根本没有损坏,你不可能是撬门进来的吧。”宫荻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端起桌子上一杯不知是何时倒的水喝了起来。 “我的确没有拿过你的钥匙,如果当时就有钥匙的话,我那时何不直接拿钥匙开门呢?你这么聪明会想不到?”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装饰品放在手里把玩。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莫非你有万能钥匙?”宫荻警惕地问道。 “我知道你的备用钥匙在哪里,你没想到吧。”对方像是一个得意的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话音未落宫荻感觉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一样,整个人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肯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知道你有时候丢三落四的,所以八成会有备用钥匙这种东西。”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宫荻的反应,“你不要那么惊讶,不要以为就你自己会推理什么的,那种东西有什么难的,如果不是因为真动了感情我又怎么会在你面前露马脚呢?” “你在里面肯定没什么人说话吧,一出来就这么能说,我从来没觉得会点推理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是个有脑子的人都有推理能力,我不可置否。”宫荻说完抬头看了他一眼。 “就在我来你家的路上,我看到一个花坛,花坛里面有一个风格不太一样的摆件,虽然很久了,上面也都是土,装得好像是原本就在那里的样子,但我走近仔细看了看,你猜怎么着,我觉得像是你的东西。”他得意洋洋地说完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十二) “什么像是我的东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宫荻瞥了他一眼说道。 “你装糊涂也没什么用,我知道那个摆件是你放的,因为我在摆件旁边的土里找到了你家门上的钥匙。”他说完看着宫荻笑了起来。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我家的钥匙,不是别人家的钥匙呢?”宫荻问道。 “我这不是拿着那把钥匙进来了吗?这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如果不是我再放回去不就行了,这对我来说又没有什么损失。”他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毛说道。 “行吧,算你这次走运,不过我要告诉你,只要是恶人,他就没有一直走运的时候,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宫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 “怎么着,你要代表法律来制裁我吗?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害怕啊宫荻?”他一边说一边从房间的某个角落拿起了一根高尔夫球杆,慢悠悠地朝着宫荻走过来。 “你要是有什么犯罪的念头还是趁早打消,否则……”宫荻一个激灵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道。 “否则什么?否则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吗?就你那个警察朋友吗?你以为我害怕他,呵。”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手中的高尔夫球杆把玩了一下。 “你不要乱来,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得很难堪。”宫荻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你以为你现在能威胁到我吗?你现在根本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别逗了。”他轻蔑地笑了一下说道。 两个人正在僵持着,突然听到门口响了一声,宫荻反应了片刻想要往门口的方向跑过去,但是没想到他反应更快,竟然一个箭步飞窜到宫荻旁边把宫荻拦了下来。 门口传来关门的声音,宫荻的脸上透露出些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猜测或许是自己搬的救兵到了,而这一微小的表情变化也被他敏锐的眼神给捕捉到了。 “你想都不要想。”他对着宫荻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 “宫荻?”门口传来车永仁熟悉的声音,声音刚落宫荻的嘴就被捂住了。 听到宫荻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声音,车永仁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看到眼前一脸惊恐的宫荻和一个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的男人,车永仁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你是……你是干什么的?”车永仁快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有些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眼前的情形让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问我是干什么的?我倒是想问问你是干什么的,你为什么有宫荻家里的钥匙,你们是什么关系?”捂着宫荻嘴的男人看了一眼宫荻,又看了一下车永仁问道。 “我是宫荻的……宫荻的助手,平时帮她干活,你能不能……能不能先把宫荻放开,有话好好说。”车永仁向前走了两步说道。 “行,我也不想把局面搞得很僵,顺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宪。”黄宪说完就松开了宫荻,看着车永仁的脸咧着嘴笑了一下。 宫荻揉了揉自己的脸,愤怒地瞪了一眼黄宪,赶紧站到了车永仁身边来,她抬头看着车永仁,小声地说道:“回头我跟你详细介绍。” “我今天还有别的工作要做,所以如果你真的来找我没有什么正事,只是来叙旧的话,麻烦你改天再来找我可以吗?”宫荻思索了片刻,看着黄宪说道。 “唔,现在这场合,看起来好像也不适合叙旧了,毕竟多了一个外人,有他在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行吧那就按你说的改天再叙吧。”黄宪说完冲着二人撇了撇嘴。 看着黄宪走过来,车永仁下意识地用手臂将宫荻往自己身后的方向拉了一下,宫荻没有站稳,微微趔趄了一下。 “不要用这么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我,说不定我们根本不是敌人呢。”走到车永仁身边的黄宪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车永仁的眼睛说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或许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车永仁也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黄宪的眼睛说道。 车永仁的话音刚落,宫荻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车永仁的衣角,试图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不要跟黄宪乱说话,让他赶紧走了为妙。 车永仁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好像是感知到了宫荻传递给他的信息,将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他回头跟宫荻对了一个眼神,仿佛在说让宫荻放心,他不会乱说话了。 “你对我很有成见啊小子,今天要不是我已经答应了宫荻改日再叙,否则我跟你一定好好交流交流。”黄宪说着冷笑了一声,将自己的脖子掰得咔咔响。 目送着黄宪从大门出去,车永仁和宫荻几乎是同时长舒了一口气,宫荻走到门口,检查了一下门有没有关好,又欧聪猫眼看了一眼外面有没有人,确认黄宪的确走了之后,才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今天一定吓坏了吧。”车永任倒了一杯热水放到了宫荻的手边上,顺势在宫荻身边坐了下来。 “我还行,就是我真的没想到他现在已经从监狱里放出来了。”宫荻端起热水喝了一口说道。 “从监狱里放出来?他是什么人啊?”车永仁急切地问道。 “这个事情其实说来话长了,简单来说呢,黄宪是我很久之前在破案的时候认识的,当然了,他是犯人,只不过在那个时候我跟他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不一样,所以才有了后来一些麻烦的事情。”宫荻思索了片刻说道。 “你是说,你当年在破案的时候,和这个犯人关系很不一般吗?”车永仁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我现在只觉得当时很傻很天真,如果再让我回到过去,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做这种事了。”宫荻说道,说完眼神有些黯淡了下去。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反正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做过什么后悔事呢?”车永仁轻轻拍了派件宫荻的后背安慰道。 “主要是今天上午我还要去找毛可见一个他正在调查的人,所以按照计划我现在就应该出门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不是很放心,所以你能不能在家里帮忙照看一下,有什么事是随时联系我。”宫荻看了一眼时间说道。 “既然你还有事情就快去吧,黄宪的事情回头再说不迟,我在这里你放心,有什么事我就给你打电话。”车永仁点了点头说道。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十三) 从家里出来的宫荻回想起黄宪的面孔,好像多年前的事情又历历在目,正如同她对车永仁说的那样,如果时光倒流,她一定不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事情。 如果有时光机,她会穿越回去告诉当年的自己,不要被眼前的事情蒙蔽了双眼,有些转瞬即逝的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或者说即使存在了,也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扼杀在襁褓里,是的,她想回到过去亲手扼杀的就是她和黄宪多年之前的孽缘。 不过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更没有时光机这种东西,宫荻也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并不会对现实生活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手头的工作搞好,以及尽量减小黄宪的重新出现对自己生活带来的影响。 忽然之间宫荻意识到,自从与毛可分别之后,毛可也没有联系或者告诉自己事情的进展到哪一步了,她也不知道毛可是否联系上了秦风,又或者联系上秦风之后,对方有没有答应出来跟他们见一面的提议。 宫荻只是急匆匆从自己家里逃了出来,或者说迫切地想要出来透透气,而至于到底出来想要做什么,其实对于当下的她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虽然从刚才就已经意识到应该尽快联系毛可,但是她也完全没有想要付诸于行动的念头。 “如果都已经安排好了毛可自然就会告诉我让我直接去目的地,了,没有安排好的话现在问了也是徒劳,跟无效沟通也没什么区别。”宫荻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毛可跟宫荻之间有一种神奇的心灵感应,宫荻刚刚还在想毛可什么时候联系自己,毛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电话那头的毛可听起来语气还比较轻快,看来估计是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他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了宫荻,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宫荻的少言寡语也并没有让他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宫荻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距离他和毛可吃早饭的时间实际上并没有过去很久,但是她感觉像是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一样,突然出现的旧相识让她有些恍惚,又有一些疲惫。 她思索了片刻,随手拦了一辆路边的出租车坐了上去,将与毛可他们见面的地点告诉了司机,便靠在后排车座位上不知不觉将眼睛眯了起来。 司机叫醒宫荻下车的时候,宫荻刚从一个十分混乱的梦中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付了车费下来,她感觉在家中看到黄宪的事情已经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了。 “怎么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我还以为你回去之后会画个浓妆过来呢。”见面之后毛可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让宫荻脸都变绿了。 “我能安然无恙地过来你已经该烧高香了,就别要求太多了。”宫荻扭头看了毛可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毛可见状快走两步到宫荻身旁关切地问道。 “回头再说吧,先把眼前的事情给解决了,我那件事倒是不急这一会,如果能解决的话我早就想办法解决了。”宫荻叹了一口气,看着毛可的眼睛说道。 “嗯那好,等你什么时候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毛可点了点头说道。 “你这边约秦风都还挺顺利的吧?”宫荻问道。 “还算是顺利,秦风这人总体来说算是好说话,跟他说了一下情况他就答应见面的事情了,如果他不答应的话,可能还有点麻烦呢。”毛可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我们来得早了,看样子秦风还没有到。”宫荻进到咖啡厅里环顾了一周之后说道。 “是我特意让你早来一会的,我们可以先商量一下不是嘛?”毛可找了一张桌子示意让宫荻坐下来。 “听你安排,你有什么计划吗?”宫荻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计划,无非就还是和案情相关的一些问题,还有我们之前讨论过的,他给我讲过的奇怪画面,别的我也暂时还没想到有什么要问的。”毛可思索了一下说道。 “那我今天,要怎么配合你比较好呢?”宫荻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随意发挥就行,我想了想,好像你发挥得很好的时候,也并不是都跟我商量过。”毛可笑了一下说道。 二人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秦风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出现在了咖啡厅里,毛可一眼就看到了秦风的身影,热情地冲秦风招了招手。 “这位就是……你电话上说过的?”秦风盯着宫荻看了有一分钟,又转头问向毛可。 “是的,她是我们自己人,你也不用拘束,跟我们上次谈话一样就行。”毛可看着秦风的眼睛笑了笑说道。 “因为时间也比较紧张,我就废话少说了。”毛可看了一眼宫荻说道。 “畅所欲言。”宫荻对毛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风,我着急喊你出来,是因为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这个梦和你那天讲给我的事情很像。”毛可说道。 “和我讲给你的事情很像?”秦风疑惑地问道。 “对,我梦见你像是跟我有仇一样掐我的脖子,把我掐得要喘不过气来。”毛可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秦风的反应。 “但这只是你的梦啊……跟我本人也没什么关系吧。”秦风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梦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跟他说过,你曾经看到过王戈十分痛苦的表情,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来的样子,这就让我们会有些其他的联想。”宫荻看着秦风的眼睛说道。 “什么联想?”秦风有些警觉地问道。 “梦中被你掐住的我,就是那样的反应,所以我在想,是否王戈曾经被你掐过脖子,才让你有了那样的记忆。”毛可思索了片刻说道。 “什么?……王戈被我掐过脖子?王戈没有被我掐过脖子啊?我们两个是朋友啊……”毛可的话让秦风有些慌乱。 “如果不是你掐过王戈的脖子,为什么脑海中会有那么一段记忆呢?那段记忆究竟是发生在现实中,还是发生在你的梦境之中?你要如实告诉我们。”毛可一边说一边身体向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秦风的面孔,仔细观察着秦风脸上的表情变化。 “我……我记不清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脑海中有这段记忆,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啊!”秦风越说越着急,表情也变得狰狞和不耐烦起来。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十四) “你平时的记忆力怎么样?”宫荻在一旁问道。 “我平时的记忆力不是特别好,有时也会忘记一些事情。”秦风思索了片刻说道。 “那你平时经历过的事情,也经常会记不清、或者说出现记忆支离破碎的情况吗?”宫荻继续问道。 “好像有时候确实是会这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秦风回答道。 “你平时会经常做梦吗?”宫荻看着秦风问道。 “做梦?平时会做梦……这个与案子有什么关系吗?”秦风有些困惑为什么宫荻问这样的问题。 “你平时做的梦自己都会记得吗?”宫荻问道。 “不一定吧这个,有时候会记得有时候不记得。”秦风回答道。 “你会把做的梦和现实生活混淆吗?比如说把做的梦当成了现实发生的事情之类的?”宫荻笑了一下问道。 “这……如果说我自己记不清的话,就算是把梦境和现实混淆了,可能也会……也会意识不到吧。”秦风紧皱着眉头说道。 “这点你还真说对了,如果说你自己记不清的话,确实是有可能搞混,所以有没有可能你跟毛可讲的那件事其实是你梦见的呢?”宫荻问道。 宫荻话音刚落,毛可就跟宫荻对了一个眼神。 “有没有可能是你在梦里掐住了王戈的脖子,加上你记忆力的问题,混淆了现实和梦境,所以你才以为自己有这样一段记忆。”毛可接着宫荻的话说道。 “如果这么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也有可能是我做了一段这样的梦……”秦风垂下了眼睛仿佛在思考着毛可刚才说的话。 “我们经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假定这就是你做的梦,那么反过来推,你在白天大概是想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会梦到这样的事情吧。”宫荻轻轻抬了抬自己的眉毛说道。 “我白天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想这样的事情,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我?”秦风听到宫荻的话突然有些着急起来。 “你自己就是证据咯,或者说,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宫荻说完看了一眼毛可。 “什么可能性?”毛可问道。 “有没有可能是在现实中做过这样的事情,王戈临死前的面孔在你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你在夜里又做了这样的梦。”宫荻看着秦风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我在现实中做过这样的事情?你是说……你是说我做过什么事情?”秦风睁大了有些惊恐的眼睛看着宫荻。 “掐住王戈的脖子这之类的事情咯,还能是什么别的事情吗?”宫荻看着秦风回答道。 “你、你这是信口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做过这样的事情,还不是你随便编造的,你有什么证据吗?”秦风神情紧张地问道,脸和耳朵都涨得通红。 “证据嘛,证据也不是没有,你想知道我们有什么证据吗?”宫荻继续问道。 “什么证据?你不要唬我,如果你们有证据能够证明我有罪,不就直接把我抓起来了吗?你们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就骗我,你们肯定没有什么证据。”秦风看了看毛可,又看了看宫荻,快速地分析了现在的局面,自以为目前是占了上风的。 “要我告诉他吗?”宫荻看着毛可的眼睛问道。 毛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扭头看着宫荻犹豫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行,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你知道王戈的尸体在哪里发现的对吧?”宫荻问道。 “我知道啊,不是就在厕所的隔间里吗?”秦风回答道。 “在那个隔间的门上还有隔板上,发现了很多你的指纹,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宫荻认真地回答道,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秦风笑了起来。 “有我的指纹?为什么会有我的指纹?”秦风听到宫荻的话有些慌乱,好像在拼命思索什么一样眼珠子一直在不停地乱转。 “难道不是因为你进去勒死了他然后又从隔间跑了出来,才在上面留下那么多指纹吗?”宫荻紧紧地盯着秦风的眼睛说道。 “我们没有骗你,所以也希望你能跟我们坦诚相对,秦风,坦诚相对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如果你能把你知道的和记得的事情都如实告诉我们,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的,我知道你羽毛球打得很好,也很欣赏你,所以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帮助。”毛可扭头看了一眼宫荻,然后又换上了一副非常和善友好的表情看着秦风,语调十分柔和的说道。 秦风听到毛可的话抬起头来,表情十分的复杂,他的神态不似刚才那么紧张了,但眼睛之中依旧写满了疑惑。 “你现在还有什么顾虑或者疑惑都可以告诉我,如果是我能帮助你的都会给你解答的。”毛可冲着秦风笑了一下说道。 “你们不是说在厕所隔间的门板上发现了很多我的指纹吗?那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抓起来算了,现在这算是什么,在咖啡厅聊天?既然说我有罪干脆抓起来啊。”秦风飞快地看了一眼毛可说道,表情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因为他想知道你是用的什么凶器,因为毕竟没有在现场找到凶器的踪影,所以想问问你咯。”宫荻看着秦风笑眯眯地说道。 听到宫荻的话秦风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不自然,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羽毛球包,眼睛十分警惕地从来回从左下方飘到右下方。 这个变化自然也被宫荻看到了,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看着秦风问道:“你的羽毛球拍有什么问题吗?” 宫荻的问题让秦风仿佛是触电了一般,他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宫荻的眼睛,忍不住把羽毛球包换了换位置,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没、没什么问题。” “我们能看一下你的羽毛球拍吗?”毛可问道。 秦风犹豫了,眼神在毛可和宫荻的脸上来回扫视。 “我们就是看看你的球拍,也不会对它做什么的。”毛可看秦风不愿意拿出来,继续说道。 秦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羽毛球拍包,犹豫了一会,动作迟缓地将拍包交到了毛可的手上。 毛可将羽毛球拍包放在了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拉链,宫荻仔细地盯着球拍看了一会问道:“这个羽毛球拍的线,是你自己装上去的吗?” 秦风有些吃惊地微微张大了自己的嘴巴回答道:“是我自己装上去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 突然离世的羽毛球队员(十五) “因为我以前打过羽毛球,也看别人装过羽毛球拍线,所以就能看出来。你平时都用自己装线的球拍吗?”宫荻问道。 “也不是总用一种,不同种类的羽毛球拍也会换着使用,羽毛球拍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秦风试探性地问道。 “因为根据尸检结果来看,王戈是被人用绳子一类的东西勒死的,案发现场周围也没有发现绳子一类的东西,既然这样,我想问问,你球拍的拍线是什么时候装上去的?”毛可看着秦风的眼睛问道。 “拍线……具体是哪一天装上去的我也不记得了,这种小事有谁会特地记着呢?”秦风回答道。 “你不记得是哪一天了吗?怎么我听你同学说,你是在案发之后装的线呢?”毛可说道。 秦风看了一眼毛可的表情,没有回答他。 “有人曾经看到你在案发之后,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装自己球拍的拍线,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毛可问道。 “那可能就是案发之后才装的吧,因为我记忆力不好,你也知道。”秦风回答道。 “但是除了这件事之外,有人看到你在装拍线之前,反复地在水池清洗拍线,这又是为什么呢?是为了打球的时候更顺手呢还是有别的原因?”毛可继续问道。 秦风的表情越来越紧张,虽然屋子里开了空调,温度也很低,但是他的额头上开始不停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有些磕巴地问道:“我洗拍线就能证明我杀人了吗?” “所以你确实不否认在案发之后曾经清洗过和安装过羽毛球拍线对吧?”毛可问道。 “我……是的。”听到毛可的问话,秦风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懊恼的神情。 毛可所说的这些其实是自己在问话之中突然冒出来的大胆假设,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秦风没有否认,这让他对于破案的进展无形之中有了更多的信心。 “你之所以现在羽毛球拍不离身,也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因为它对于你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证物,能证明自己有罪的东西,你不知道如何处理,又不想丢掉这个球拍,所以就一直带着它对吧,因为这样才能让你安心。”宫荻扭头看了一眼毛可,又转头盯着秦风的眼睛说道。 “如果说这个羽毛球拍能证明我有罪的话,我为什么不干脆丢掉它,我为什么要一直……一直把它留在我身边呢?这、这从逻辑上也说不通吧。”秦风有些紧张地辩驳道。 “之所以那你不舍得丢掉它,是因为你对王戈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让你又爱又恨他,这个让你结束掉王戈生命的羽毛球拍,其实对你来说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东西,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像是一个战利品,你时刻带着它,不仅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也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和炫耀。”宫荻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而且你以为的记忆力不好,还有脑海中经常有一些支离破碎的情节,并不是单纯因为你记忆力不好,而是一直患有多重人格障碍,而且和你曾经有过恋人关系的女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只不过她们一方面不太懂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一方面出于好心不忍告诉你罢了。”宫荻说完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我们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小时候有过不幸经历的人,或者说一直得不到应有的关爱,本应由的安全依恋就会被破坏掉,也会缺乏培养自我防御策略的行为模板,简单来说也就是慢慢形成了多重人格障碍。”担心秦风听不明白自己说的话,宫荻又专门把心理学的概念给他解释了一下。 “之所以我一直说想要帮助你是因为,我知道,犯下这个错误的是你的另外一个人格,是你邪恶的那个人格,并不是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你,所以,如果你能尽全力帮助我们办案,我们也会尽力帮助你的。”毛可在一旁接着宫荻的话说道。 秦风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宫荻和毛可的话,让他的表情从惊恐变得愤怒又变得呆滞起来。 “我知道我最近身上的确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也很害怕,但是就像你们所说的,我可能确实是有人格障碍,因为我也……我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杀人,我也不敢确定自己就是无辜的,因为知道王戈死了的时候,我的内心除了有些伤心,但是很快又被另外一种畅快和恐惧的心情占据了。”或许是因为宫荻和毛可的话打动了秦风,他也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内心的戒备。 “所以你其实既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想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凶手对吧?”毛可问道。 “嗯……差不多,可以这么说。”秦风点了点头说道。 “你认为你的另一个人格,是用羽毛球拍线勒死的王戈吗?”毛可继续问道。 “有可能是吧,因为我记得自己不知为何就突然出现在了卫生间里,手里还攥着羽毛球拍线,或许是意识到可能做了不好的事情,所以我从不停地洗羽毛球拍线。”秦风回答道。 “既然这样,你的这个羽毛球拍我们要带回去调查一下。”毛可说着指了指桌面上的羽毛球拍。 “你平时会看悬疑或者侦探小说、电影之类的东西吗?”宫荻问道。 “有时候会看,怎么了?”秦风说道。 “因为那个厕所隔间被弄成了一个密室的样子,如果不是一个看过侦探作品的人,应该就不会有这种举动的。”宫荻回答道。 “我确实是看过,但是看得不多……”秦风小声地说道。 “所以你是将隔间的门从里面锁上之后,又从旁边的挡板上爬了出去吧。”宫荻说道。 “可能……可能是吧。”秦风说道。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旁边的挡板上有很多你的指纹了。”毛可在一旁说道。 “可能是吧。”秦风说着低头叹了一口气。 “现在也没有别的问题了,那跟我们一起回警察局吧,我会尽最大努力来帮助你的。”毛可起身来到秦风身边,拍了拍秦风的肩膀说道。 秦风仰头看着毛可的脸,表情中是无尽的茫然与悔恨,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羽毛球拍,淡淡地说了一声:“好的。” ------------ 沉默的蓝手掌(一) “还挺可惜的。”毛可一边开车一边对宫荻说道。 “什么挺可惜的?”宫荻扭头看了一眼毛可问道。 “就是前两天咱们见的那谁,秦风这个年轻人啊,本来是风华正茂的年龄,你说他这说犯罪就犯罪了,就是觉得替他有点惋惜吧。”毛可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迷途羔羊从古至今都不在少数,如果个个都要惋惜一圈,恐怕啥事儿也不用干咯。”宫荻笑了一下说道。 “你看你这人,我不就是说说嘛,你怎么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毕竟咱们也是从那个年龄段过来的啊。”毛可吸了一口气说道。 “话虽如此,但其实我觉得吧,越是年龄小的罪犯,越是让人觉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宫荻说着把车窗户打开了一条缝让外面的风透了进来。 “越是年龄小的罪犯越让人觉得咬牙切齿?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毛可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毛说道。 “当然是因为年龄很小的人,就算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也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宫荻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但是他们不也受到了惩罚和管教嘛,一个什么都不懂或者说都分不清是非善恶的小孩,是不是应该多给他们一点机会呢?”毛可说完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宫荻。 “嗯哼。”宫荻没有正眼看毛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还是说,你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或者说你遇到了什么人?”毛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就是跟你的某些想法不一样罢了了啦。”宫荻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道。 “那……”毛可正要说什么,被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不接吗?”宫荻笑着问毛可。 “待会停车了我再给打回去。我这要是开车的时候接打电话,岂不是给你树立了一个坏榜样?”毛可用义正言辞的语气说道。 “万一是什么急事呢?”宫荻说完拿眼睛瞄了一眼毛可。 “那行,我把车停在路边上看看是谁打的。”毛可说着把车停在了路边上。 车刚停下,手机铃声就也停了下来,毛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道:“是局里打来的,估计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那你快给回一个电话吧。”宫荻冲着毛可使了一个眼神。 “嗯好我给回一个。”毛可说着解开了安全带,从驾驶座上下来把车门顺手也给关上了。 宫荻看着把车门关上的毛可,轻轻地抬了一下自己的眉毛。 “刚才在路上开车呢,不方便接电话,怎么了是什么事儿?”毛可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什么保姆被杀了?哪天的事?”毛可听到对方的话眉头紧皱了起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呢?有没有初步锁定一个范围之类的?”毛可急切地问道。 “这样啊……这倒也是,等我回去以后了解熟悉一下情况再说。”毛可一边说一边在车身周围踱步。 “我还有个……还有个十分钟的样子就能到。”毛可看了一眼手表说道。 “哦对还有一个事,宫荻她要不要也……?”毛可一边说一边踢着路面上的小石子。 “行我知道了,那我现在过去。”毛可说完挂断了电话,转了转自己的脖子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看你样子是有急事?”宫荻看着毛可皱在一起的眉头说道。 “果然是局里打来的,又有新案子了,说是X小区的一个保姆被杀了。”毛可说着发动了车子。 “保姆被杀了?在家被杀的吗?”宫荻好奇地问道。 “好像是吧,具体的我也还不太清楚,等待会到了地方我们就知道了。”毛可认真地回答道。 “还需要我去吗?如果不用的话,你把我放到半路就行。前面那条路,一般来说还算比较好打车。”宫荻扭头看了一眼毛可说道。 “啊?你一块来呗,也没说不让你去呢,一块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吧。”毛可瞄了一眼宫荻说道。 “我觉得这个案子应该不会很费劲。”毛可若有所思地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宫荻问道。 “你看哈,保姆被杀了,这个范围相对来说就很小了。”毛可回答道。 “为什么保姆被杀了范围就相对来说很小呢?”宫荻问道。 “保姆的工作环境本身来讲就不大呀,如果是在别人家里工作期间被杀的,那可以怀疑的人就也不多。”毛可思索了片刻说道。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一般来讲家庭环境虽然不大,但有可能调查起来也会比较困难,因为缺少目击证人之类的,而且就算有目击证人可能也会互相包庇。”宫荻微微皱了一下眉毛说道。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不过只要是找到了关键的证据,互相包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毛可笑了一下说道。 “那是肯定的咯,如果找到了关键的证据,其他的就也不是什么困难。”宫荻说着笑了笑。 “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问你那事,你还没告诉我呢。”毛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 “前几天问我的事?什么事儿啊我有点不太记得了。”宫荻有点疑惑地说道。 “就那天,我们不是约见秦风来着,你回家之后没有化妆,而且整个人变得有点憔悴,我问你怎么回事你也还没告诉我呢。”毛可说道。 “这个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宫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没什么大事那你就说来听听呗,你看你这样一直不告诉我反而越好奇了呢。”毛可笑眯眯地说道。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黄宪找我来了。”宫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黄宪?黄宪不是早就进去了吗?是那个黄宪吗?”毛可瞪大了眼睛问道。 “是那个黄宪,进去了,最近出来了……”宫荻看着窗外说道。 “怎么现在就出来了呢?不是……他找你干什么了,有没有伤害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不告诉我啊宫荻?”毛可一边说一边着急地拍了拍车喇叭。 “他也没有伤害我,真要做什么事的话我不就报警了嘛,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宫荻说完拍了一下毛可的肩膀。 ------------ 沉默的蓝手掌(二)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啊,毕竟对方是黄宪,不能不让人担心,他找你干嘛了啊?”毛可担忧地问道。 “他找我也……没干什么,就是叙叙旧什么的。”宫荻神情淡然地说道。 “叙叙旧?他来找你叙叙旧……我怎么不相信呢,你的意思是他还对你有感情?”毛可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 “我天……那你可真是太会开玩笑了,他要是能不恨我都烧高香了,我都把他送到监狱里去了,他还能对我有什么感情呀。”宫荻忍不住笑出了声,瞥了一眼毛可说道。 “那这样说,他对你现在是因爱生恨了?那你不还是有危险嘛?”毛可问道。 “别讨论黄宪的事情了,不是有新的案子了嘛,讨论讨论新案子不好嘛,老讨论我的事情不是浪费时间嘛,也没什么意思。”宫荻冲着毛可的脸笑了一下说道。 “哎好吧好吧,你要是真不想说那就不难为你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毛可偷偷瞥了一眼宫荻说道。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要是你,我肯定也很好奇很想问,但是我现在没有讲这件事的心情,而且这个事真要讲的话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嗯……所以感谢你能够理解我。”宫荻思索了片刻歪着头说道。 “嗯我明白,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能理解你,再问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了,不问了不问了。”毛可看了宫荻一眼摆摆手说道。 “如果需要你帮助的话,我自然就会告诉你了,话说回来,咱们现在是去警局还是别的地方?”宫荻问道。 “先去警局,到了那里看看有什么安排。”毛可回答道。 宫荻听到毛可的话点了点头,在抵达警局之前的这一路上二人没有再说话。 “这案子要比想象中复杂啊。”毛可对着自己的同事说道。 “怎么了?”同事问道。 “保姆是在雇主家中身亡的对吧,我还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值得怀疑的对象呢。”毛可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现在不好找吗?”同事问道。 事实的情况与毛可想象中的的确不一样,因为保姆身亡的时候,雇主家中只有一个年迈行动十分不便的老人和一个小孩,从常理上讲,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怀疑的对象。 “现在的情况……现在的确有些不好找啊,那这个事儿是谁报的警?”毛可看着同事的眼睛问道。 “说来也是奇怪,是一个快递员报的警,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同事回答道。 “快递员报的警?那也就是这个快递员发现的咯?”毛可问道。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案发现场的这家人呢,也就是保姆雇主的这家人,情况呢,稍微有点复杂,跟普通家庭不太一样。”同事思索了片刻说道。 “跟普通家庭不一样是什么情况?能不能具体说说你了解的情况。”毛可问道。 “从哪里说起呢,这家的夫妻俩是二婚的两口子,小孩是女方带过来的,平时不怎么说话,感觉像是个内向的小孩。老人是男方的母亲,从这几年就卧病在床,耳朵也不好。这两口子结婚以后也没有要孩子,平时俩人白天要上班,没人照顾家里,所以找了一个保姆在家里照看着。”同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道。 “哦哦原来是这么个情况,但是这种家庭构成现在也不是很少见吧,怎么说呢,也不算稀奇。”毛可接过同事的话说道。 “嗯是不算稀奇,但是由于案发的时候这两口子都在单位上班,家里老人在里边卧室躺着,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是一点也不知道,问也问不出来,那个小孩也是,他们说问他什么,那孩子都说在屋里画画不知道怎么了,再问就不搭理了人了。”同事说完有点不耐烦地用拳头敲了几下桌面。 “哎不对呀,小孩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知道呢?快递员当时是怎么进来的,是保姆给开的门还是小孩给开的门?”毛可疑惑不解地问道。 “这个我没说吗?哎我记得……哦我是没说来着,快递员说他当时送的那个包裹里面的东西应该是比较贵重,所以想敲门让对方当面签收,敲门之后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孩。”同事一边说一边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贵重的包裹?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他就不会当面让人签收的意思吗,那这种情况他会怎么派送包裹?”毛可问道。 “唔……这样的情况啊,好像快递员会把快递直接放在对方的家门口吧。”同事看起来有些没把握地说道。 “别好像啊,是他亲口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琢磨的,或者是听其他人说的?”毛可问道。 “呃,这个问题需要回头我问问他本人吗?”同事说道。 “嗯,问问吧,毕竟各个细节都要了解清楚比较好。”毛可说道。 “好的明白,现在我能够确定的是,快递员的确说过是一个小孩来开门的。”同事点了点头说道。 “那个时候保姆在哪里呢?我发现你讲话有点……抓不住重点哦,下次开会什么的给领导汇报工作,记得先说重点或者领导比较关心的东西,要不然可能人家听了半天发现没有自己想听的东西,就不想搭理咱们了。”毛可跟同事交流半天发现听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但是说出去之后毛可有点后悔,因为他看到同事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啊……是不是我表达能力有点问题还是?”同事低头像是沉思了一会又抬头看着毛可问道。 听到同事的话,毛可只觉得此刻的空气比刚才的还要更加尴尬不少,他看着同事的脸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思索片刻,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说道:“哪有,你想多了,你表达能力是没问题的,我就是多嘴两句,你别往心里去了啊。” 同事看着毛可的脸像是想要读懂他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假话一样,来回地将毛可的两只眼睛扫视了几遍,半晌之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呢,就算是你真觉得我表达能力有问题,我也不会真跟你过不去的。” ------------ 沉默的蓝手掌(三) “对了,如果我想最近见一下这个快递员,你这有他的联系方式吗?也不知道他平时有没有时间,听说他们干这行的也都挺忙的。”毛可一边说一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我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时间见你,我这有他的联系方式,你可以提前联系一下问问,别扑个空。”同事说着递给毛可一张A4纸,“这上面有他的电话和联系地址,你拍照或者怎么记下来都行。” “好的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也耽误你不少时间。主要是我之前在外面处理别的事情,所以对这个案子没有第一时间跟进,所以也不怎么了解……不对,应该说是根本就是刚开始了解。”毛可说着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没事儿,同事之间嘛,这都是应该做的,我有啥事需要帮忙的不也得找你嘛,这案子有什么其他想知道的随时来问我都行。”同事冲着毛可笑了一下,说完端起了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那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哎对了,刚才想问你来着,快递员进来之后保姆在什么地方呢?”毛可刚走两步又退了回来。 “你看我这脑子,光顾着扯闲篇了,他说当时保姆就已经死了。”同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那看来这个案子的确还得好好调查啊。”毛可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毛可从办公室出来,正要找宫荻,发现宫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宫荻的号码:“你走了?” “对,临时有点事情,正要跟你说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电话沟通。”宫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匆匆的。 “那行,你先处理你那边的事情,我这里反正暂时应该也没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毛可说道。 “嗯好,那没什么事情的话回头再联系。”宫荻说着挂断了电话。 挂上电话的毛可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他觉得宫荻指定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是她不告诉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眼下先忙这个案子吧,毛可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毛可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拿着从别的同事那里要来的资料翻看着,有一个地方让他有些在意,就是保姆的死因——过敏性休克,如果保姆本人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的话,应该是不会主动去食用让她过敏的东西的,而且过敏之后若是抢救的及时,也不会有导致死亡的危险。 想到这里,毛可认为不论是保姆过敏之前还是过敏之后,都存在着疑点,是有谁故意让她吃下含有过敏源的东西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人需要对她足够了解,才能够做出这样的事。也有可能是有人无意之间让她吃下了含有过敏源的东西,而她自己也没有发觉,以至于过敏性休克发作。 考虑到当时家里只有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和一个卧床的老人,就算是保姆有急病发作,没人给她叫救护车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所以还不能草率地将这个案件就直接定性为他杀或者意外,因为各方面的线索和证据都还不充分,他在期待着有更多的有用线索浮出水面。 现在的突破口恐怕在那家的小孩和报警的快递员身上,除此之外,毛可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突破的地方。快递员那一边毛可还没有联系,尚不知道对方是否好说话,而且至于对方究竟能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毛可心里其实也没有底。小孩的话,毛可心里就更没有底了,因为根据同事的描述,这个小孩是一个有些内向而且不太容易沟通的家伙,如果是一个年级大点的青少年,可能问题也不会这么棘手,偏偏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 毛可一边想一边有些不耐烦地将手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况且眼下让毛可心烦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黄宪去找宫荻的事情——始终让他有些在意,而宫荻不仅采取了闭口不谈的态度,仅说的几句话看起来也有几分不可信的样子,根据毛可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宫荻有什么事情想瞒着他,那他通常是没有办法知道的。 在工作的时候,不管是面对同事还是面对嫌疑人,好像只要思路对了或者是运气好,总有让对方破防的方法,但是面对宫荻的时候,仿佛就找不到什么让她轻易破防的点,究竟是她时常让人难以捉摸呢,还是反侦察能力比较好呢,毛可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联系一下那个快递员吧,毛可想着拨通了快递员的电话号码,跟想象中的一样,第一次电话并没有接通,电话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或许是工作太忙的原因吧,毕竟快递员平时在工作期间总要接打电话。 约莫等了一小会,毛可估计着快递员的电话可能打完了,便再次拨通了他的手机号码,没想到电话还是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毛可有些困惑,难道是快递员刚才的那通电话还没有打完?或者说刚挂上,就又打了一个新的电话? 毛可盯着对方的手机号码发呆,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让他觉得心里有些急躁,如果第三次还联系不上的话,就要想别的法子了,单纯的是因为工作忙还好,不是因为工作忙一直要接打电话的话,还能是其他什么原因吗? 一种有些不太妙的感觉笼罩在毛可的脑海中,就算是对方故意不接自己电话也行,可千万不能……千万不能再出别的岔子,毛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看着快递员联系地址那一行的字,毛可在心里纠结着什么时候去这个地方找他才合适,现在贸然就去,很可能就扑个空,还是先做好准备工作吧。 无奈之下,毛可找到了另外一个同事,询问了快递员的工作地址,又查了查这个地方的联系电话,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毛可打通了这个电话。 电话终于不是占线中了,接电话的是快递员的老板,毛可心里畅快了不少,可是这个畅快的心情持续了还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不只是结束了,是被一种新的不安的情绪所笼罩了。 ------------ 沉默的蓝手掌(四) 他清楚地听到对方说,自己要找的快递员,从这几天就不去上班了,也没有给公司来个电话说明情况,只是简单地发了一条短信,说了诸如“家人生病、工作不干了敬请谅解”之类的话。 “你是说他直接在短信上辞职了吗?”毛可问道,他的语气有几分焦急。 “看起来是这个样子,毕竟他说不干了,而且从那以后再也没来过,我打他电话也打不通,应该就是不干了吧。”对方回答道,能听出来话语间有对快递员的不满和埋怨。 “他平时工作情况怎么样?态度、业绩之类的?”毛可询问道。 “工作上平时还可以,也挺任劳任怨,还算是我们这里比较踏实认干的,所以吧他这一走我还挺意外的。”对方有些惋惜的说道。 “在这之前你有看出什么他要辞职的迹象吗?”毛可问道。 “辞职的迹象,这倒没有,我想想……应该是没有,至少从我接触到的情况来看嘛,是没有的,如果当时就有,那也是背地里没对我表现出来。”对方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除了那条短信,你们最近还联系过吗?”毛可不死心地问道。 “我刚才说了嘛,我给他打电话打不通,公司这边也有事找他,有些工作还需要他交接一下呢,他这人突然就走掉了,我们也有些难办,只当是他也有他的苦衷吧。”对方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样吧,你现在时间方便吗?方便的话,我们可以面谈一下,因为我们这边确实还有一些情况想要了解一下。”毛可问道。 “可以的,方便,现在过来就行。”对方语气轻快地回答道,说完报了一下自己的地址。 毛可简单地跟对方道了谢,挂上了电话。 这通电话就像是一记闷拳打在了毛可的肚子上,虽然不重不狠,但是毛可感觉胃里仿佛在隐隐作痛。 收拾下去找这个老板面谈吧,说不定从他那里还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在去找这个老板面谈的路上,毛可的心里有一丝沉重,可不能再有什么别的岔子啊,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到地方以后,毛可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老板就在那里等着自己呢,他偷偷地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电话上有很多问题我没有问清楚,他具体是哪天给你发的辞职短信?”毛可问道。 让毛可有些惊讶的是,发短信的日期竟然就在案件发生后的第一天,也就是仅仅是隔了一天的功夫,他便从原来的单位辞职不干了,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猫腻。 毛可在心里思索着对策,开始观察眼前的这间办公室,与其说是一件办公室,不如说像是一个家庭作坊,不大的屋子里立着几个摆放包裹的架子,上面摆着已经被重新编号的包裹,房间角落的地面上也堆放着不少已经有些落灰的包裹,有箱子包装的,也有塑料的包装的。 而整个屋子里也没有几个人,根据这里的老板描述,其他的人有的是出去送快递去了有的正好是今天休息了。 “你能说说他这个人平时有什么特点吗?性格特点之类的都可以。”毛可在一张有些发黑的红色塑料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 “他这个人有什么特点?好像也没什么特点。”老板说着笑了起来,黝黑的脸上分布着几条深刻的褶子。 “内向还是外向?爱说话吗?”毛可问道。 “内向还是外向……应该算就是个正常人吧,该说说,不愿说的也不说。”老板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刚从兜里掏出烟盒,一抬头对上毛可的眼神又把自己的烟盒给放了回去。 “你对他家里的情况了解吗?结婚了没有?”毛可的眼神在老板掏烟盒的手上停留了几秒钟问道。 “家里的情况啊,家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但我知道他还没结婚呢,之前听他说过想攒钱回家盖房子娶媳妇之类的话,大概是还没有谈朋友吧。”老板一边说一边捋了捋自己脑门上面有些有些油腻的头发。 “谈朋友?就是谈恋爱的意思吗?”毛可对这个说法感到有一丝新奇,因为他以前还从未听人这么说过。 “啊,我们那老一辈的人都管搞对象叫谈朋友,一说谈朋友就都知道是谈了个对象,不是普通的朋友,一看你就是没听说过吧。”老板说着自顾自地乐了起来,张开的嘴巴当中露出黄的已经有些发黑的牙根,一看就是个多年的老烟枪了,要不然牙齿也不会被染成这个样子。 “那既然他要攒钱回家盖房子,怎么突然之间就辞职回家了呢?”毛可疑惑不解地问道,这屋子里的烟味让他觉得愈发呛人,他感到自己的喉咙变得有些干痒,但是这个场合下,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发作,便只好使劲吞了几口口水,将喉咙中难受的感觉给尽量往下压一压。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也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啊,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有可能人家觉得自己钱攒够了呢,或者难不成找到了什么来钱快的活计?”老板说着抿了抿嘴,又扭头将整个屋子环视了一圈。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跳槽了?”毛可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也看到了,我这就这么大点地方,以前也有招呼不打一声就走的,当老板的这一点就是得看开,人家来去自由,想来的时候,行,我给你开工资给活干,人家要是不吱一声就想走,那我也拦不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老板一边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裤子的颜色已经有点发白了,不知道是被洗得发白了,还是这裤子原本就这样。 “这倒是,如果是找到了其他工作想要走,至少也应该提前打个招呼之类的,只不过现在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他,我们也联系不上,我也发愁去哪里能找到他。”毛可有些一筹莫展地说道,上下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毛可心想要是他可能干不了两天就走了吧,毕竟在这里想要攒钱盖房子还是有点难度的,除非是这盖房子花不了多少钱。 ------------ 沉默的蓝手掌(五) “你们公安局也找不到他的话,那我就更找不到他了,他家里你们去找了吗?你们可以看看他在不在家,如果在家的话,或许还能给你们提供点线索什么的。”老板说完端起桌子上的大茶杯喝了一口水,透明的茶杯壁变得有些变色,看样子像是被茶叶水浸泡染上了颜色。 毛可看着老板手上的大茶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也经常泡茶叶喝,总泡茶的那个杯子就被染得有些发棕色,用水洗还洗不干净,但是母亲却总有办法把这种杯子刷得干干净净的,毛可想知道是怎么刷的,母亲还不告诉自己。 “我还没去他家里找过,想着先联系你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免得到时候去了家里没人扑个空。”毛可有些为难地笑了笑说道。 “很遗憾警察同志,我没能给你提供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啊,实在是抱歉,因为他这正好好地上着班说走就走了,我这边也挺无奈的其实,还要赶紧找个顶替他工作的人,说实话现在的人手是刚刚好,他一走吧就相当于给我找了个麻烦。”老板说着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皮。 “相当于给你找了个麻烦?你的意思是说还得找人接替他的工作是吧?”毛可问道。 “是这样的,以为一时间找不到人手,所以只能把原本分给他的活,匀给其他的人来做,说实话,像是这样的情况,其他人也不愿意多干活。”正说着话,从门口进来一个取快递的人,老板冲着另外一边站在快递架附近扫描的人摆了摆手,意思是招呼一下客户。 “像是这样的情况,你多给其他人发点钱应该就能解决吧?”毛可看了一眼来取快递的人,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 “这倒也是,不找他赔给我损失都是挺客气的了,还要给其他人多发钱,哎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说了你们年轻人也不能理解我们这些人的烦心事啊。”老板一边说一边扭头给了取快递的人一个笑脸。 “这年头干哪行的都不容易,我也能理解。他平时干得怎么样,认真负责吗?”毛可目送着取快递的人离开之后问道。 “工作还行吧,算是比较认真负责的,也没出过什么差错,我还挺愿意让他继续在这里干的。”老板说完神情有些黯然地砸吧了两下嘴。 这句话无形中像是提醒了毛可什么一样,如果说这个人平时就是一个工作比较认真负责的人,那么应该也不会做出像是现在这样发个短信就走人的情况,所以说他的突然离职的确是个问题。 “那行,我今天先了解到这样,后面还有别的工作,我得先回去了,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我再跟你这边联系,如果他又联系你了,你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样的什么类型的消息,只要是他又联系你了,你一定一定马上告诉我。”毛可一边说一边起身,他看着老板的眼睛,显得有些郑重其事地说道。 “好嘞好嘞一定警察同志,如果他这边联系我了,不管是给我打电话了,还是发短信了,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你哈,你先忙,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如果联系不到我就来这找我也行,我一般从白天到晚上都在这,除了睡觉的时候不在。”老板看毛可起身,说着话也站了起来,还做了一个想要跟毛可握手的姿势。 毛可看到老板的动作,有些僵硬地愣了几秒钟,伸出手跟他机械地握了一下手,那是一双有些苍老和粗糙的手,毛可能感觉出来上面有很多茧子和死皮,握完之后毛可赶忙把手松开,冲着老板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大步走出了屋子。 重回室外的毛可像是解脱一般地大口做了几个深呼吸,虽然说外面的空气跟清新和丝毫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至少闻起来让人没有嗓子发痒的感觉。 刚才待在屋里的时候,毛可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身处一个烟雾缭绕的网吧或者棋牌室,乍一闻是浓浓的烟味,仔细一闻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乱七八糟的食物味道,而这种混杂的食物味道,并不是什么让人身心愉悦的食物味道,而像是劣质食用油炸过咸鱼或者葱花的味道,中间还夹杂着大蒜的气息,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酸酸的气息,毛可不愿意去想那味道的来源是什么,他只觉得越想越有些头皮发麻。 虽然说自己的这个工作原因,让他不能对环境这之类的东西太过于挑剔,但是毛可知道自己从小就对各种气味比较敏感,如果非要做一个比较的话,他宁愿待在一个十分脏乱差又非常阴暗的地方,也不愿意待在一个气味让他不舒服但是相对来说看起来还比较干净的地方。 ------------ 沉默的蓝手掌(六) ------------ 沉默的蓝手掌(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