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重生 高天坐在红砖铺就的台阶上,右手托腮装思想者。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大脑混乱、思绪万千。 想了很长时间,他都没弄明白,好端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他,怎么就一下子穿回到了1986年? 当重生这种仅存在于小说中的烂俗桥段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实在是让他难以置信。 上辈子的他,虽不敢说鸿业远图、功成名就、家庭美满幸福吧,但一个人的小日子过得也有滋有味,他想不明白,老天爷为嘛要这么调戏自己? 难道是为了弥补自己上辈子的遗憾? 也只有这理由能说得通了。 得嘞,既来之则安之吧。 不再纠结的高天试图站起来,两腿一麻,又复跌坐在冰凉的台阶上,震得屁股生疼。 高天苦笑不已,自己这副十七岁的身子板儿,也是糟烂透了。 揉着屁股慢慢起身,站稳当后略微活动了一下腿脚,他转身进了屋。 高天的家是标准的老北京风格,前后两进,规整、透亮的四合院,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倒座房两间。 这四合院是高天外公的遗产,房主是高天的母亲陈丽芸。 家里不富裕,一家三口靠老妈陈丽芸每月的67块5过日子,为了贴补家用,陈丽芸将三间东屋和两间倒座房租了出去,西屋是厨房和杂物间。 高天和母亲、小妹住在三间正房。 进了屋,高天打量起房间的摆设来,堂屋正中摆放着八仙桌官帽椅,八仙桌右边是个百宝阁,百宝阁上摆着不少器物,看上去像是古董一般。 东墙上挂满了老照片,高天踱步过去,一张张黑白照片映入眼帘,让他产生了时空穿梭的感觉。 记忆也像开闸泄洪一般疯狂涌向他的脑海。 诸多相框中,最中间位置悬挂着的是一张全家福,前排坐着两个老人,那是外公外婆,后面C位是老爸高卫东和老妈陈丽芸,爸妈身边是小舅舅妈,小舅旁边站着高天,妹妹高源被外公搂在怀中。 在高天的记忆中,这张照片拍摄于1980年春节,那年春节一过,外公外婆先后离世。没过半年,老爸也被一辆大货带去了天国,那年的高天十一岁,小妹高源才五岁。 经过几次搬迁,这张照片早就不见了踪影,虽说后来老妈又翻出了底版,洗了一张,但重新翻洗的照片,终归不如原版照片让人觉得更有纪念意义,也更值得珍藏。 看着照片上精神矍铄的外公外婆,意气风发的老爸,年轻漂亮的老妈,还有帅气的舅舅,面带羞涩的舅妈,稚嫩可爱的小妹,高天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厚厚的棉布门帘被撩了起来,陈丽芸带着一身凉气走进屋,见高天摸着镜框眼含热泪,陈丽芸立刻走上前,问道:“咋了这是?” “妈……”一声饱含深情的“妈”喊出口,胜过了千言万语,却又道不尽对母亲深深的眷恋。 飞快地抹了把眼泪,望着老妈疲惫的面容,高天一把将陈丽芸搂进怀里,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陈丽芸一米六五的个头埋在儿子宽厚的胸膛里,让她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这才蓦然意识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 “怎么了这是?不哭,不哭啊,都成大小伙子了,还噼里啪啦掉金豆子,不怕别人笑话啊?”拍着高天的后背,陈丽芸也有点伤感,但她毕竟是个思想成熟的中年女性,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安慰高天道。 高天被陈丽芸的话逗得破涕而笑,也顾不上抹眼泪了,双手搭在老妈的肩头,说道:“不怕,家里又没外人。妈,您快坐,累一天了,儿子给您揉揉肩。” 他牵起老妈的手,走到沙发前,不由分说将老妈摁在沙发上,往后一站,轻轻揉着老妈的肩膀。 没人能理解高天此刻的感受,重生回来之前,老妈陈丽芸已经过世一年了,再次见到活生生的老妈,高天内心的激动自不必多言。 陈丽芸却感觉儿子今天格外不对劲,这个在全街道上声名狼藉的捣蛋大王今天居然十分感性且非常孝顺,这一反常表现让陈丽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儿子,你今儿……鬼上身了?”陈丽芸笑呵呵问道。 “这话说得,什么叫鬼上身啊?您儿子就不能有点进步?成熟的快一点?”高天暗自一叹,心说之前也是太淘气了,导致亲妈对自己都没多少好印象。 “嗯,快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享受着儿子的贴心服务,上了一天班的陈丽芸感觉肩膀不那么酸痛了,又开始调侃起高天来。 “妈您放心,儿子今后一定不再惹是生非了。”高天低声表态道。 “嗯,你能有这个觉悟最好了,以后让妈也能省点心。另外儿子,你还真得为今后的出路考虑一下了,你既然高考落榜了,那咱就得面对现实,脚踏实地找份工作先干着,妈不指望你大富大贵,但你最起码也得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吧。”陈丽芸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这话明显不是第一次说了。 京城的冬天特别寒冷,风一刮,跟刀子似的,陈丽芸语重心长的话语更像一把带着寒气的匕首,直戳高天的心窝子。 前世的他,高考失利后就沉沦了两年,整天无所事事晃荡过来晃荡过去,东家偷只鸡西家摸条狗的混蛋事儿也没少干,弄得整条街道的所有住户都对他深恶痛绝。 找上门来告状的更是不计其数,为此,陈丽芸没少给张家王家李家的各位叔叔伯伯大姨婶子们赔礼道歉外加赔钱。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两年后,吃了次大亏的高天才下定决心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奋发图强,由此开启了他的逆袭之路,经过几年的埋头苦干,事业慢慢地有了起色,之后也越来越顺风顺水、蒸蒸日上,重生前,他也是身家千万的小富豪一个。 如今听了老妈的话,高天羞愧的恨不能凿开条地缝钻进去,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能像上辈子一样胡作非为了,得打起精神来努力工作,认真生活。 “妈,我听您的,明天就去找工作。”高天宽慰老妈道。 陈丽芸闻言欣慰地点点头,复又叹息一声,苦笑道:“这年头,找工作哪那么容易啊,要不,我托你小舅帮你问问?” 高天一想也确实如此,今年正是知青返城的最后一年,前些年回来的知青大多数还没有落实工作,近两年来,又有不少已经在农村结了婚有了孩子的知青拖家带口回到了故乡,让本就严峻的就业形势更加雪上加霜。 街道办、区里、市里,各级领导压力山大,当务之急的头等大事就是解决知青的就业问题,但这恰恰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甭管行政还是事业编制,哪条街道哪个区的哪家单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家锅里也没余粮。 这么多知青都安排不过来,高考落榜生高天想找份工作,根本就不可能。 当然,高天也不会真就去找工作,在这个捡破烂都能捡出个万元户的年代中,对高天而言,发财很简单。当然,他首先需要化装侦查一番,然后确定好方向,制定好策略,再然后,朝着那个方向大踏步迈进就可以了。 至于老妈说的求人找工作,那就更不可能了,尤其不能去求小舅,小舅是个什么货色,高天心里门儿清,那货就是个干嘛嘛不灵,熬鹰第一名的顽主。 整个四九城,就没他不敢趟的地儿,上树抓鸟,下河摸鱼,公园里拍婆子,玩儿的那叫一个花。 认识的人不少,成用的没一个,找他也是白找。 “工作的事儿我多少有点眉目了,您把心放肚子里就行。”高天笑嘻嘻说道。 听儿子说得如此肯定,陈丽芸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还有点不放心的嘱咐道:“不管干什么工作,都不要偷奸耍滑的,干,就要干出个样子来。” 伸手在老妈肩胛骨上拍打了两下,高天结束了按摩,点头笑道:“行,我知道了,都听您的,一定不辜负老妈的期望。” 陈丽芸起身打了高天一下,满脸都是慈爱,“混小子,总算懂点事儿了。妈去做饭,你去前院李家把源儿领回来。” 高天笑着说道:“您累一天了,今天的晚饭我来做吧,您去喊源儿一声。” 不等陈丽芸拒绝,高天两个大步冲到门口,撩开门帘向西屋走去。 虽说陈丽芸对儿子性格的突然转变心里直犯嘀咕,但脸上却不觉带上了欣慰的笑容。 高天进了厨房就开始踅摸,找了半天,偌大个厨房,别说猪肉了,青菜都没有几根。 高天心里感慨万千,八十年代中期,这个买东西都得凭票的年代,想吃口好的都是异想天开啊。 无奈的叹了声气,高天一扭头,在墙角发现了一堆小山似的大白菜,他又笑了,进入寒冬,储存大白菜已经成了家家户户的一种习惯。 现如今,没有大棚菜,更没有反季节蔬菜,寒冬腊月的,唱主角的除了白菜就是萝卜。 那不,白菜旁边就是一堆水萝卜。 得嘞,白菜炖粉条,再炒个萝卜丝。 高天说干就干,找来木头屑引燃灶膛,塞上柴禾,等火烧旺的过程中洗菜切菜泡粉条,用时十五分钟炖好白菜汤,再加干辣椒葱姜蒜爆炒一个萝卜丝,晚饭顺利做完。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哥,晚饭做好了没?” ------------ 2、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高天会心一笑,馋嘴妹子回来了。 端着碗走出厨房,高天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美女站在院子里翘首以盼的样子。 小美女裹得很严实,头戴毛线帽,身穿大红袄,蓝色校服裤子下面蹬一双黑棉鞋,这身装扮看得高天直嘬牙花子,村姑气息十足。 高天疾走了两步,招呼高源道:“这不端出来了么,傻妹子,快到屋里去,站那儿不冷啊?” 高源嘻嘻一笑,跺着脚说道:“还成!听妈说今儿您老人家亲自下厨,我起初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高源的头,高天笑道:“你哥下厨很稀奇吗?赶紧进屋洗手吃饭。” 高源点着头,从高天手里接过一盘菜,两人进了屋。 摆好饭菜,把陈丽芸喊过来,高天就着热腾腾的白菜汤,炒的清脆又带点辣味儿的萝卜丝,一口气吃了三个杂面馒头。 被陈丽芸打趣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没有电视可看,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吃过晚饭的一家人聊了一会儿后就各回各屋,熄灯睡觉了。 重生后的第一个夜晚,躺在硬板床上,高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像是给一片漆黑的屋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或许是肚子里有了食儿的缘故,高天的思维活跃起来。 他思考着接下来要干点什么事儿,觉得在这个年代似乎干点啥都挺挣钱,但有一点却让他很烦躁,他没有本钱。 从哪儿弄第一桶金是个大问题,横不能真去捡破烂吧? 想到捡破烂,高天脑子灵光一闪,他回忆起了上辈子发生过的一件事情,这件事虽然微不足道,但在很多年后被人偶然提起时,才让人们蓦然发现,就是这么不起眼的小事情,却造就了一位传奇人物的发迹史。 想到这里,高天兴奋地直搓手,借着月光看看日历,今天是十一月二十号,那位传奇人物,一定还没发现那几间无人看管的厂房。 既然您还没发现,那就别怪哥们儿先下手为强了。 一夜好眠。 高天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趿拉着拖鞋来到堂屋,见餐桌上放着棒子面粥和馒头咸菜,高天洗脸刷牙后坐下来开吃。 老妈去上班了,她是北海医院骨外科的主治医,工作繁忙不说,加班加点上手术台更是家常便饭。 小妹在黑芝麻胡同小学读五年级,老妈上班时正好顺路送她上学。 风卷残云般将馒头稀粥扫荡完,把碗筷收拾利索,高天穿上大棉袄就出了门。 前后两进的院子,前院就是个大杂院,满满当当住了六户人家。 见高天晃荡过来,大爷大妈们如避瘟神般有多远躲多远。 还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期盼着,阎王爷把这个人嫌狗不待见的小子赶紧收去吧,省得他一天到晚招招这个惹惹那个,弄得街坊四邻没有一天安生的时候。 高天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这院子里人缘不咋地,也不愿意碍大家的眼,脚下生风出了门。 高天居住的福祥胡同,属于交道口街道管辖,这条胡同东起南锣鼓巷,西至东不压桥,南邻地安门东大街,北与蓑衣胡同相通,因胡同内有福祥寺而得名,是京城一条历史很悠久的胡同了。 沿着水泥路往西走,不远就是居委会,再往西,是爱国将领王树常的故居,这个三进的大院子里,还有王家人居住。 高天刚走到王家门口,就被一个壮汉拦住了去路。 “天儿,大冷的天儿你这是嘛去啊?”壮汉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高天一看,乐了,眼么前儿这家伙叫吴桐,是他的发小、铁磁。跟高天一样,吴桐高中毕业后也没考上大学,整天晃荡来晃荡去,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上去给了吴桐一拳,高天神秘兮兮地说道:“去干个买卖,你有兴趣不?” 他正琢磨着找个帮凶呢,吴桐就送上门来了,这还真是瞌睡了递枕头——正是时候。 两人臭味相投,有着打小一起撒尿和泥玩出来的交情,感情自然不一般,更不存在信任度的问题,吴桐,就是高天心目中最好的帮手。 听高天说得颇为神秘,吴桐心头一动,赶紧凑过来,低声说道:“必须有兴趣,啥买卖?大不大?” 俩人头碰头,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高天嘿嘿一笑,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道:“买卖不小,光明牙膏厂知道不?” 吴桐点头反问:“倒闭那个?” 高天也跟着点头:“没错,就是倒闭那个。经过我好几天的秘密侦查,发现这厂子在郊外有间无人看管的仓库,仓库里放着不少牙膏皮和破烂搪瓷缸子,我估摸着是厂子破产后不要了的,准备顺手牵个羊,你说,这买卖能不能干?” 吴桐闻言兴趣大增,脸通红兴奋道:“能干!你小子点儿挺正啊,这么隐秘的仓库都被你给挖出来了,赶紧颠儿着吧,别磨唧啦。” 说完,拉着高天的棉袄袖子就走。 高天被吴桐拽了一个趔趄,边走边说道:“别着急啊,还缺少点作案工具,得找辆三轮车骑过去,不然那么多东西你怎么拉回来?另外能找到活口扳手最好了,要不然咱只能暴力破拆,那多费工夫啊。” 吴桐想了想,说道:“三轮车好说,废品收购站关二爷那儿就有,咱借来骑骑问题不大,就是活口扳手不好搞。” 边走边探讨作案方式,两人很快走到了派出所门口,见派出所里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哥儿俩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派出所门口的告示栏中贴着大红纸张,加粗的毛笔字体刺得人眼球生疼,告示内容无非是嫌疑人张某某因犯什么罪行被依法逮捕,不日将开铡问斩之类的,看得人心惊肉跳。 高天猛地记起来,今年是严打的收官之年啊,各路妖魔鬼怪被收拾的不轻,社会治安有了长足的进步。 “桐子,你说咱这种行为算不算偷盗?”高天心里犯嘀咕了,尤其是处在现如今这种犯一丁点小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的阶段,更是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一旦被人民公安抓住小辫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吴桐也愣了一下,搞明白高天的意思后,他没有直接回答高天的问题,反而是咬着嘴唇反问道:“你确定那间仓库在郊区?” 高天点点头,郑重说道:“很郊区,方圆三公里之内别说人影,鸡毛都找不到一根。” 吴桐比高天胆子大多了,他咬着后槽牙说道:“那不就得了?你先甭管他啥行为,我就知道没主的东西谁先找到算谁的,说破了大天去,这些牙膏皮也是咱兄弟俩捡的。” 高天也乐了,拍拍吴桐的肩膀,说道:“没错,就是捡的。不过咱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捡,得做足了功课才行。” 吴桐挑着眉问道:“你有啥高招?” “跟我来。”说完,高天大步流星向派出所里面走去。 吴桐傻眼了,反应过来以后立马追上高天,也进了派出所大院。 派出所院子里更热闹,出任务回来的,马上要赶赴现场的,戴着手铐脚镣耷拉着脑袋的,浓妆艳抹蹲在墙角捂着脸的,形形色色、来来回回的男男女女,一片欣欣向荣。 “哟,天儿,桐子,你俩这是自首来了?觉悟提高了嘛。”端着搪瓷缸子吸溜茶水的户籍员老郑见这俩货晃荡进来,笑着打趣道。 “呸!你才自首来了呢,你全家都该来自首了!”高天瞪了老郑一眼,昂首挺胸往里走。 老郑哈哈大笑,“你小子真不识逗。唉,我说,这院子里够乱了,你俩凑什么热闹呢?有事儿跟你郑叔儿说,别往里面闯啊。” 高天停下脚步,扭头望着老郑说道:“找我振宇哥借鱼竿,郑叔儿帮我喊一声?” 老郑又吸溜一口茶水,咧着腮帮子说道:“找振宇啊,他刚出任务回来,你直接过去吧,叔儿就不帮你喊了。” 高天冲他笑了笑,边走边摆手说道:“回见了您呐。” “嗯,去你的吧!”老郑这人,一点亏都不肯吃。 来到李振宇办公室门前,见房门敞开着,李振宇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翻卷宗,高天两人直接进去了。 “振宇哥,忙着呢?”高天笑着问候他道。 李振宇一抬头,见是这二位,当即笑了:“哟,什么风把您二位爷吹到我这儿来了?” 李振宇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张抖擞的国字脸,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熨烫笔挺的官衣穿在身,透出那么一股子领导范儿。 在他办公桌跟前站定,高天嬉皮笑脸道:“我要说是歪风,振宇哥你不会把我抓起来吧?” 吴桐嘿嘿嘿地笑。 李振宇故意板着脸吓唬二位道:“你俩再不好好干,真离进去不远了。” 高天一撇嘴,说道:“您少吓唬我吧,我俩虽说闹腾了一点,违法乱纪的事儿可一件没干过。” “那是闹腾一点吗?你俩是闹腾大发了。”李振宇瞪着眼珠子说道:“就你这俩货,走到哪儿哪儿不是鸡飞狗跳的,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得了,今后少拽冽子吧,说,找我干啥来了?” “借鱼竿,去北边水库钓会儿鱼。”高天赶紧道明来意。 李振宇住前院,是看着高天长大的,要说前后俩院子谁还能镇得住高天,非李振宇莫属了。 他是个钓鱼迷,上大学那会儿没少带着高天去垂钓,家伙什儿齐全,听到高天要借鱼竿,二话不说从书柜里拿出来,递给高天后说道:“天寒地冻的,你俩也真有这个闲心。” 高天把鱼竿接过来,叹着气说道:“没办法啊,物价这么贵,想吃点肉也没多余的肉票了,只能钓几尾鱼解解馋了。况且源儿正在长身体呢,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也得想办法给她补充点营养不是。” 李振宇也叹了口气,说道:“是这么个理儿,你小子,也就疼芸姨疼小源儿这点让哥挺服气的。成了,赶紧滚蛋吧,多钓几条送你大爷家去,晚上下班后哥要喝点儿。” 高天冲李振宇挑了下眉,抬腿就走:“䞍好吧您呐。” 这就算是在政府跟前报备了,就算今后有人拿这个事儿找茬,高天也能拍着胸脯子说,这些牙膏皮是自己在钓鱼的时候意外发现的,振宇哥可以证明。 当然,他回来后还得跟振宇哥打声招呼,他相信,振宇哥就算知道那间仓库是牙膏厂的,也不会多说什么,民不举官不究嘛,毕竟只是一堆牙膏皮和掉了瓷的破缸子,能值几个钱? 成功忽悠住了李振宇,高天心情很美丽,他同时也很感慨,重生回来后,真是不容易啊,开局就是地狱级难度的赚钱任务,还得靠忽悠赚钱。 这还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 3、发财了 出了派出所大门,吴桐嘿嘿笑着,冲高天竖了个大拇指,低声夸赞道:“兄弟,还是你牛!你这招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简直盖了帽了!” 他显然看破高天的套路了。 高天在心里感叹了声都不傻,方才对吴桐说道:“小招数而已,顶多算是给咱俩留条退路,别到时候真被人揪住小辫子了,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吴桐点头说道:“明白,那咱也别去借三轮车了,活口扳子更是借不得,不然将来被人知道了,一琢磨就能回过味儿来,就知道咱俩是带着目的去的。” 高天笑着说:“咱俩想一块儿去了。” 吴桐赞同道:“要不怎么说咱俩才是真正的臭味……不是,是志同道合呢。” 高天狠狠瞪了他一眼。 吴桐又嘿嘿笑了起来,“我去骑我爸的大二八,咱赶紧着吧。” 说完,飞快地向前跑去。 不大会工夫,吴桐就蹬着二八大杠回来了,高天跳上车后座,喊了声“架”,吴桐像脱缰的野狗般疯狂蹬了出去。 好在这会儿的京城还不是上辈子的首堵,马路上汽车不多,偶尔过去辆,不是伏尔加就是拉达,看得高天直翻白眼,民族工业啊,现在还没到火候。 吴桐体格很棒,骑行速度飞快,两条大长腿跟上足了发条的秒针似的,蹬得车链条都快冒火星子了。 饶是这速度,两人来到密云水库时,也是两个小时后了。 从自行车后座上蹦下来,高天放眼望去,密云水库这地界真是荒凉啊,周遭三公里范围内一片荒芜,冷风一吹,遍地荒草沙沙作响,给人一种很惊悚很恐怖的感觉。 不远处只有几栋平房孤零零矗立在那里。 水库也没人值守,河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高天走过去狠狠跺了几脚,冰层纹丝不动。 看了吴桐一眼,高天说道:“溜达一段儿吧,赶紧干活,干完了回来钓鱼。” 吴桐露出狡诈的笑容,把自行车停好上锁,跟着高天向不远处的平房走去。 走近了两人才发现,这四间平房连个院墙都没砌,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外墙皮都脱落了,更让两人诧异的是,这些平房竟都是土坯房,门板上别说是锁,连个锁扣都没有一个。 大门敞开着,高天一探头,就对屋里一目了然,第一间房子空空如也,高天走到第二间平房前推开门,一股霉味儿冲天而出,差点熏了高天一个跟头。 他赶紧捂着鼻子后退两步,等了约有五分钟,觉得霉味儿差不多散净了,方才走过去看了眼。 这个房间里有两个纸箱子,高天跟吴桐相视一笑,抬腿就进了房间,发现墙角有根铁棍子,吴桐走过去二话不说拿起来,回来后干净利落地挑开两个纸箱,两大箱子牙膏皮就暴露在两人眼前。 “发财了。”吴桐激动地声音都颤抖了。 高天却格外冷静,他记忆中,那位传奇人物在这四间仓库里起出的可不止这两箱牙膏皮,便对吴桐说道:“先别急着高兴,去另外两个库房看看,绝对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吴桐猛点头,提着铁棍就往外走。 不出意外,两人在第三间仓库里发现了一堆破得没样的搪瓷缸子,大体上数了数,足足三百多个,有些甚至都不能叫搪瓷缸子了,就是些搪瓷饼子。 高天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这四间库房都没人打理,这就是牙膏厂的杂物堆放地啊,破扫帚烂拖把,少根腿的桌椅板凳随处可见,这些玩意儿,修吧,没有修理价值,不修又占地方,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干脆一股脑全堆这里来了。 国企啊,就是这么大气。 对国企领导们来说,这些东西都是些不可再利用,没有一点价值的破烂,但是在高天吴桐这俩穷人眼中,这些破烂价值千金。 高天甚至在最后一间仓库里扒拉出一只表壳有点裂纹的老怀表,这让他感到非常意外又很高兴。 撸起袖子使劲擦了擦表壳,一摁表盘上面的按钮,表壳啪地弹开,看着油渍麻花的表盘,高天心疼不已,从裤兜里掏出手绢,在表盘上哈了口气,高天小心翼翼的擦拭起来。 经过五分钟的细致磨擦,表盘上的机油被清理得一干二净,这块怀表也露出了真容。 看着表盘上的标识,饶是上辈子见多识广的高天也震惊的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是只镀金珐琅怀表,品牌赫然是百达翡丽,高天没记错的话,这就是传说中只生产了66块的八大件,这块怀表,诞生于1611年。 妥妥的老古董。 深吸一口气,高天将这块怀表郑而重之揣进怀里。他同时也明白过来,传奇人物之所以能快速发家致富,不是因为偶然间发现了这几箱子牙膏皮和这三百来个搪瓷缸子,而是因为他将这块极具收藏价值的古董怀表给扒拉出来了。 换句话说,这块怀表,才是他发迹前的原始资金。 吴桐还在翻腾着东西,不过已经在仓库里找不到好物件儿了。 他满头大汗冲高天摊摊手,说道:“除了几管子过了期的牙膏,没啥值钱的玩意儿了。” 高天咧嘴一笑,说道:“能淘换到这些,您就知足吧。” 吴桐朗声大笑:“对对对,知足常乐,不能人心不足蛇吞象。天儿,赶紧着收拾吧,把这堆东西一买,晚上老莫撮顿大的去。” 翻了个白眼,高天手下不停,找了个蛇皮口袋将牙膏皮全倒进去,边干边说:“桐子,先别顾着吃,你就没为将来做些打算?” 吴桐在折腾那些搪瓷缸子,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到把大铁锤,他把那些完整的搪瓷缸子挨个砸瘪了,这样弄,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化肥袋子有限的容量。 听了高天的话,吴桐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问道:“你啥意思啊?” 叹了口气,高天沉声说道:“咱都老大不小的了,不能老这么胡混下去啊,混到哪天是个头?得琢磨琢磨干点啥了。” 吴桐也露出思索的神色,半晌后悠悠说道:“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咱不能有了点钱就胡吃海塞,得利用好手里这笔意外之财,找个事儿干一干是吧?” 高天点头道:“没错。” 吴桐问道:“那你打算干点啥?” 高天说道:“还没琢磨明白,只是初步有点想法了,容我琢磨琢磨再说。赶紧弄吧,弄完后去钓鱼,下午三点前必须赶回去,得抓紧把这些牙膏皮、搪瓷缸子都卖出去才行。” 听高天这么一说,吴桐立刻干劲十足,挥动大锤,狠狠砸向一个搪瓷缸子,啪地一声后,搪瓷缸子成了块铁饼。 两人忙活完,看着四个满满当当的蛇皮口袋、化肥袋子,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合力把四个口袋搬运到河边放好,吴桐提溜着大铁锤走到河里,不用高天吩咐,他找了块冰厚的地儿,举起铁锤狠狠砸向冰面。 半尺来宽的冰窟窿被砸开,高天开始了他的垂钓大业。 吴桐准备的很充分,来前儿从家里带了不少面粉香油,简单和和做成饵料,一个多小时,高天就钓了五条鲤鱼,最大的一条足有三斤半,让他乐得合不拢嘴。 收获满满,两人将口袋绑牢在二八大杠后座上,鲤鱼用麻绳穿好,挂在车把上,开始返城。 坐在大梁上的高天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一扭头就能碰到吴桐的鼻子,这让他很无语,只好目不斜视望向前方。 也幸好有身大力不亏的吴桐帮忙,不然就凭高天一个人,想顺顺利利把这么多破烂运回来,不弄到半夜基本不可能。 经过派出所门口的时候,两人发现户籍员老郑倚着门框又在喝茶,便停了下来。 高天笑着问他:“叔儿,我振宇哥还在不?” 老郑瞥了高天一眼,说道:“还鱼竿啊,在里面呢。你俩这是干啥去了?后座子上绑的啥?” 要不怎么说人民公安警惕性高呢,这眼神儿,穿透力太强大了。 高天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后,笑道:“这不钓鱼去了么,密云水库那儿有几间破平房,我俩进去想找几根麻绳穿鱼,意外发现里面有些破烂,我俩就捡回来了,就是些牙膏皮啥的。” 老郑眼珠子一亮,走过来拍了拍蛇皮口袋,低声道:“运气不错啊小子,量不少,值点钱。我说你俩不是在哪儿偷的吧?” 没等高天说话,吴桐先开炮了:“偷?想什么呢郑叔儿?这光天化日的,您明目张胆偷一个给我瞧瞧呗?再说了,现在啥形势我和天儿又不是不知道,您真当我俩傻啊?” 这番话一出口,高天顿时对吴桐刮目相看了,这家伙,智商硬是要的! 老郑也被吴桐喷住了,尴尬一笑说道:“倒也是,你俩淘归淘,违法犯罪的勾当是没胆子干的。得,活该你俩发财,快去找你们振宇哥吧。” 两人正准备往里走,李振宇从派出所里走了出来,见哥儿俩正在跟老郑逗咳嗽,便走过来搭咯两句,听完三人的对话内容后,李振宇笑了,看着后座子上绑的紧紧的牙膏皮,望向高天的目光流露出那么一股子意味深长。 李振宇也没说别的,只是嘱咐哥儿俩,卖点钱别乱花,拿回去让老家儿帮着存起来。 高天忙不迭点头应下,彻底松了口气,振宇哥这就算是给这事儿定了性了。 ------------ 4、破烂王 高天吴桐来到居委会废品回收站时,关二爷正在躺椅上打瞌睡。 老头六十出头的年纪,人很瘦,三级风吹过来就能把他吹倒一般,花白的小平头很立整,一张老脸上却布满了岁月刻下的痕迹。 听居委会魏大妈说,老头参加过越战,打过珍宝岛,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也是个搅动风云的人物,后来因为身体原因光荣退居二线了。 老头不是汉人,祖上是满族正红旗瓜尔佳氏,溥仪退位取消帝制,满人改汉姓,瓜尔佳氏改姓了关。 因为在兄弟中行二,为人处世古道热肠,因此人送外号“关二爷”。 茶几上的上海牌两波段半导体收音机里传出来梅兰芳婉转的唱腔,关二爷半眯着眼,右手跟着华丽的声音在腿上打着节拍,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高天吴桐笑了笑,对视一眼后互相挑了挑眉。 悄么声溜达到关二爷身前,高天伸手就要拔他的胡子。 啪地一声,手背被关二爷拎着的小细棍敲了上来。 “哎呦,敢情您老没睡踏实呢。”高天搓着手背直跺脚,低头一瞧,手背上浮现出一道红凛子。 “哼哼,漫说二爷没睡着,就算是二爷睡死过去了,你小子想偷袭你二爷,也照样不是个儿!”关二爷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瞅着高天。 赶紧给二爷发根烟,高天笑嘻嘻恭维道:“那是,您警觉性多高啊,也不看看二爷是谁,想当年您威震江湖的时候,我和桐子还没出生呢。” 点上烟美滋滋抽了口,关二爷说道:“你小子这话我爱听,想当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二爷率领一个团,差点打到胡志明市去,那年,你俩可不是还没出生么。” 见关二爷一脸傲然,高天越发来劲了,上赶着说道:“您老给我们哥儿俩具体讲讲呗。” 吴桐也颇有眼色,跟着起哄架秧子:“是啊二爷,您跟我俩说说,您当时带了多少人马啊?杀了几个越南鬼子?到底挑没挑他们的中枢?” 关二爷拍着大腿,沉浸在回忆中,“好,跟你俩兔崽子说说,想当年……” 老头经不住诱惑,打开了话匣子,这一痛陈革命家史,时间就过得飞快了,半个小时转瞬即逝,高天和吴桐腿都蹲麻了,老头都没止住话头的打算。 眼看着日头西斜了,高天抽了个空子说道:“二爷,今儿差不多了哈,改天,改天我俩再来接受您老的革命教育。” 端起紫砂壶吸溜一口茶,显然没说痛快的关二爷横了高天一眼,不忿道:“把二爷的瘾勾上来了,你俩听一半儿就想溜?门儿都没有!老实给我蹲着!” 俩人面面相觑,苦笑连连。 得,继续听吧。 两人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又复蹲下假装很感兴趣的听关二爷念叨起往事来。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关二爷一伸手,高天赶紧给他发根烟,点上火后,二爷抽了一口,说美了的老爷子这才问道:“你俩兔崽子干嘛来了?别跟二爷说专门为了听故事来的。” 高天嘿嘿一笑,指了指二八大杠后座上的化肥袋子,说道:“捡了点破烂,这不给您老送过来了么。” 关二爷站了起来,走到自行车后面解开一个袋子,就见牙膏皮哗啦一声洒落在地,他又扭头看了眼高天,眯着眼问道:“哪儿偷来的?” 高天嗤了一声,说道:“您老都这么大岁数了,也这么没溜儿啊。” 关二爷一巴掌拍在高天后脑勺上,怒斥他道:“怎么跟二爷说话呢?我抽你个小兔崽子。老实交代,这些牙膏皮到底从哪儿弄来的?真是贼赃,你二爷可不敢收。” 高天摸着后脑勺苦笑一声,又把跟派出所老郑说过的那番话一五一十讲给二爷听。 老头听完后倒是没说别的,只是感慨了番哥儿俩运气好,就让两人把这四个大袋子弄下来一一过秤。 要说这牙膏皮,现在可真是个好东西,为嘛呢?与牙膏皮制作的材料有关系,这年头的牙膏皮,基本上都是铝和锡的合金制成的,此时的中国,正处于工业大爬坡阶段,对各种工业原料的需求都比较大。 尤其是锡,更是非常重要的工业金属原料,在化工、建材、冶金、航空航天等领域内,被广泛利用。 铝的价格也不便宜,每公斤七块钱。 很快上完称,牙膏皮两百七十一斤,搪瓷缸子六十三斤,关二爷敞亮,牙膏皮按每公斤八块给哥儿俩结算的,拢共给了两人两千三百七十五块五毛钱。 看着被咋成铁饼的搪瓷缸子,关二爷心疼的直哆嗦,埋怨这哥儿俩混蛋王八蛋,把这么好的搪瓷缸子全砸废了,让两人苦笑不已,为了哄老头高兴,立马一连串的说好话赔不是。 就这,老爷子还一脸的郁闷。 “你这俩小子啊,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要知道,这些搪瓷缸子甭管它有多少破洞,拿牙膏皮的锡纸都可以把它补好,然后刷上层漆,就又是新缸子一个,摆个摊拿去卖,算一块五一个,三百多缸子,你俩算算这是多少钱?”关二爷还不依不饶的说着。 高天被老头教训得龇牙咧嘴,且十分懊恼,低声下气道:“不用算了,四百五。” 要不是牙膏皮量大,关二爷给的价也高,高天能懊悔的拿脑袋撞墙。 明知道囫囵个儿卖更赚钱,但也确实没办法,不砸成饼,这三百多搪瓷缸子根本就运不回来。 关二爷叹了口气,问道:“你俩这是打算以后就收破烂了?” 高天说道:“还没想好,总得挣口嚼谷吧。不过这行利润确实高,一翻一正,就是几百上千的利润。” “不嫌寒碜?”关二爷犀利的目光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高天一横脖子说道:“凭劳动吃饭,寒碜啥?” 关二爷笑了:“好小子,有这个劲头儿就行!你说得没错,这行看起来不起眼,可利润高。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垃圾,是放错位置的资源。二爷今儿心情不错,再免费送你俩个消息。” 高天眉开眼笑道:“您老说。” 吴桐也聚精会神竖起了耳朵。 关二爷手一伸,高天会意,忙给他上烟点火。 抽了一口,关二爷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水泥二厂知道吧?” 高天点头道:“知道,昌平那家。” 关二爷继续说:“没错,就那家。我打听到,他们积压了批包装袋,量不小,这几天正打算处理掉,盯上的人不少,你俩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瞅一眼,但别抱太大希望。” 吴桐迫不及待的问道:“能有多大的量?” 关二爷回道:“五万斤上下。” 吴桐顿时嘶地一声。 高天却说道:“那也没几个钱啊。” 关二爷笑眯眯看着他,也不说话。 高天知道,老头这是考验他智商呢,不由得认真琢磨起来,片刻后,琢磨明白的他问道:“二爷,您给撂个实底儿,那些包装袋啥材质的?” 关二爷呵呵一笑,“牛皮纸的。” 高天明白过来了,嘴一咧,笑道:“小子明白您老的意思了,这批牛皮纸包装袋,不能把它当废品卖,得卖给用得上它的厂家,对吧?” 关二爷朗声大笑,“你小子脑瓜子还成,那你说说看,卖给啥厂子合适?” “花炮厂。”高天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孺子可教!去吧,做成了这笔买卖,二爷再给你俩点条道儿。”关二爷大手一挥,让哥儿俩走人。 高天嘿嘿笑着从车把上提了条鱼孝敬给二爷,这才跟吴桐离开了回收站。 “天儿,你不会真打算当个破烂王吧?”推着自行车出门后,吴桐问道。 “当破烂王有什么不好的吗?”高天看着吴桐笑嘻嘻反问。 “倒也不是说不好,就是觉得,觉得……”吴桐找不到形容词了。 “低人一等?” “对,就是这个意思。” “桐子,我还是那句话,凭劳动吃饭,不丢人。”高天目光坚定起来。 吴桐点头说:“成,听你的,咱俩的事业,就从当二道贩子开始起步。” 高天哈哈大笑,搂着吴桐的脖子,向家的方向走去。 吴桐住前院,一家四口挤在不足十二个平方米的小屋里。回到院子,高天让吴桐拿条鱼回去给爹妈解解馋,吴桐也不客气,挑了条个儿大的,约好明天一早去昌平后就回了家。 高天也回到了后院,眼看着快要到四点钟了,馋嘴妹子马上放学,想到妹子那瘦瘦小小营养不良的模样,高天就一阵心疼,麻利的把鱼拾掇干净,高天一琢磨,今儿挣钱了,得给妹子好好补补身子,干脆奢侈一把。 拿了条毛巾擦擦手,他扭头出了门,直奔西边路南的街道办供销社而去。 供销社柜台后面坐着俩人,中年妇女于有容板着张臭脸在织毛衣,年轻女子方红梅拿着块抹布擦柜台。 高天走进来后,笑着跟方红梅打招呼:“红梅姐忙着呢?” 方红梅二十出头的年纪,瓜子脸,眉毛细长杏眼如核,鼻梁直挺唇红齿白,乌黑的秀发绑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穿一件带着白花的红棉袄,胳膊上套着套袖,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落。 她是去年知青返城从大西北回来的,被安排在供销社上班。 听到一个男生的声音传来,方红梅抬起头,俏脸一红,轻声说道:“小天儿来了,要买东西吗?” 于有容也抬头看了高天一眼,她耷拉着嘴角冷哼一声,流露出一股子不屑一顾。 高天根本不搭理她,打量着方红梅精致的小脸,越发觉得这姑娘羞涩的模样很有意思,便嬉笑道:“嗯嗯,来买点肉,红梅姐今天很漂亮啊,花枝招展的。” “去你的吧!油嘴滑舌的臭小子,胆子大了,敢开你红梅姐的玩笑!”方红梅的俏脸越发红润起来:“粮本、肉票带了没?” 高天两手一摊,低声道:“粮本在我妈那儿,肉票用完了。” ------------ 5、心狠手黑小舅舅 瞪了高天一眼,方红梅说道:“没粮本没肉票,你买啥肉啊?”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大到电视机、自行车、洗衣机,小到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得凭票购买。 高天当然也知道没有肉票是买不到猪肉的,但是他也清楚这里面有些暗箱操作,只要在供销社有熟人,多加点钱也是可以通融的,不过都是在私底下进行交易。 “这不是姐姐你在这儿呢嘛,我买的也不多,二斤肉足够吃几顿了,您宽宽手,每斤我多给一毛钱还不成么。”高天双手支棱在柜台上,贼兮兮笑着说道。 方红梅咬着嘴唇思虑着,似乎很难抉择。 于有容嘴角一挑,讽刺道:“哟,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买东西主动加价的,你真是钱多了烧得慌啊。” 高天知道于有容一贯的尖酸、刻薄,两人的矛盾也由来已久,起因是她家二小子对胡同里一女孩子耍混蛋,恰好被高天碰见了,高天看不过眼,联合吴桐几人把二小子给狠狠收拾了一顿,于有容找上门去,在陈丽芸那儿没讨到便宜,便将高天一家三口都给记恨上了。 这会儿见于有容话语中夹枪带棒的,高天也懒得跟她计较什么,不咸不淡的说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今儿挣了点钱,索性奢侈一把,买两斤五花肉回家红烧去。” 于有容轻蔑地冷笑一声,发布命令似的对方红梅说道:“每斤加三毛,给他称!” 这就有点欺负人了。 方红梅苦笑着冲高天摇头,意思是你别买了,老娘们儿气儿不顺,今儿故意找你茬。 高天自然明白于有容因为什么跟自己过不去,他也不是个吃气儿的脾气,当下狞笑一声就顶了回去:“我说死肥猪你这是想钱想疯了吧?跟小爷儿这儿狮子大开口,加价三毛,你咋不说加价一块呢?” 于有容面露狰狞,拍案而起,冲高天怒吼道:“小王八蛋,你骂谁死肥猪呢?有娘生没爹教的兔崽子,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于有容蹬蹬两个大步跨到高天跟前,抬手就要给高天一大嘴巴子。 高天不闪不避,探出右手猛地抓住于有容的手腕子,左手大巴掌抡圆了,啪得反抽在她脸上。 于有容被高天抽的头一歪,嗷得一嗓子发出一声尖叫,她抬头来死死盯着高天,发现高天的目光中流露出来的阴冷寒气,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触了高天的逆鳞了,手脚变得一片冰凉。 这是高天穿回来后第一次下狠手,打得还是一个女人,高天自认为自己挺大度的,一般情况下,不是死敌也不会惹得他勃然大怒,但于有容这个可恶的女人今儿算是彻底把高天给得罪到底了。 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他是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兔崽子,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被人指着鼻子骂没爹教,对于高天而言,这就是对他尊严最赤果果的羞辱、蔑视、践踏。 “高天,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于有容心里发毛,嘴唇哆嗦着试图向高天解释一下。 “道歉!”高天冰冷的开口了。 一旁的方红梅都傻眼了,两句话没说对付,怎么就变成了这种局面?她想劝和一下吧,又觉得自己分量不够,站在那里神情焦急、手足无措的。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于有容可太清楚高天的脾气秉性了,把他惹急眼了,他就敢天天去堵你家门。但是让于有容跟一个毛孩子低头认错,她又有点拉不下脸来,见高天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来,于有容眼神闪烁,却也不置一言,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 一个不肯道歉,一个抓着对方的手腕子死不松手,局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红梅,来包阿诗玛。”两人正在对峙的时候,一个声音传进了屋里,紧接着,一道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咦,天儿?你在这儿干嘛?还有啊,你抓着于姐的手腕子弄啥来?”男人对眼下这个场景似乎很感兴趣,且对高天非常熟悉。 听到声音,高天扭头看了一眼,顿时苦笑不已,“小舅,你怎么来了?” 毫无疑问,这男人正是高天那怼天怼地对空气的亲舅舅陈志平。 陈志平自带吊儿郎当BGM,却也很好的继承了老陈家人优秀的基因,长得那叫一个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打远处看还以为他是个大姑娘呢。 “你别问我干啥来了,先回答我,这是怎么回事?”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阿诗玛,把仅剩的两根全都点燃,塞了一根到高天嘴里,陈志平问道。 抽了口烟,高天冷声说道:“死肥猪说我是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兔崽子,我正在抽她。” 见陈志平如见救星的于有容急忙解释道:“志平,你可别听高天胡说,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我……” 陈志平打断了她,笑嘻嘻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我,我那是口误,口误……” “口误啊。”陈志平的口吻带着一丝满不在乎,他对高天说道:“天儿,于姐都说是口误了,你也别斤斤计较的了,先放开于姐。” 小舅是个什么尿性的玩意儿,高天可太清楚了,见他挤眉弄眼的样子,高天就知道今儿这事儿没办法善了了。不过也好,小舅是自己的长辈,他出面解决问题,合情合理天经地义。 高天松开了手。 于有容手腕子都被高天掐肿了,她狠狠搓了两下,疼得泪珠子都下来了,对高天的恨意也更加深刻,但此时也奈何不了高天什么,还得给陈志平赔笑脸。 她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后强笑道:“志平,谢谢你啊。” 陈志平和颜悦色望向她,“你谢我什么?谢我救了你吗?还是谢我对外甥管教有方,他都被你指着鼻子骂没爹的了,我这个当舅舅的一句话就能让他放你一马,让我大外甥生生咽下这口气?” “不是,我是说……”于有容急切地说道。 啪! “不是尼玛!”陈志平发飙了,一巴掌扇在于有容脸上,同时抬脚踹在她小腿迎面骨上,于有容怦然倒地。 陈志平窜上前去,蹲在地上一把薅住于有容的头发,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边打边说:“草泥马的,真当我陈志平的外甥好欺负是吧?死肥猪,老子叫你嘴巴臭!今儿不给你点教训,你特么就不长记性!” 噼里啪啦的大巴掌雨点子似的落在于有容脸上,让她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方红梅大惊失色,疾走两步来到陈志平身边,拉住陈志平的西装袖子惊慌道:“志平哥快别打了,再打下去会死人的。” 陈志平被方红梅一扯,就下不去手了,他扭头冷笑一声说道:“打死她?打死她岂不是便宜了她?红梅你站远点儿,小心溅你一身血。” “何必呢?何必呢?于姐说错了话,让她给小天儿赔礼道歉不就行了,你何必下这么重的手呢?真的不能再打了,我求求你了志平哥。”方红梅死死拽住陈志平的衣服袖子,焦急地恳求道。 陈志平扭头看着高天,意思是,大外甥,这口气出得差不多了吧,差不多咱就这样吧。 看着于有容一张脸肿的跟卤猪头有一拼了,高天也解了恨,沉声说道:“小舅,给红梅姐一个面子,就这样吧。” 陈志平嘿嘿阴笑着,点头后问于有容道:“死肥猪,长记性了吗?今后还敢不敢骂我外甥有娘生没爹教了?” 面对这么对凶狠残暴的甥舅,于有容哪还敢说半个不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呜咽道:“教训深刻,今后再也不敢了,你们陈家人的手段我是彻底领教了,今后碰到你俩保证绕道走。” “算你识相!我也知道你不服,你要报复,明的暗的,阴的狠的,尽管朝老子身上招呼就是了。但是别怪老子没提醒你,要是被我知道你特么敢欺负我姐孤儿寡母的,老子让你一家人不得安宁!”陈志平阴沉着脸警告于有容。 本就理亏的于有容自是点头不已,痛快应下,至于说心里究竟怎么想的,那就没人能猜透了。 陈志平站起来,问高天道:“还有事儿没?没事儿回家去。” 高天又是感慨一番,自己这小舅,就是个面带猪相,心头嘹亮的主儿,论腹黑,论心狠手辣,合四九城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听到小舅的问话,高天说道:“本来打算买点五花红烧一下,结果遇到了这么档子事儿。” 陈志平说道:“那就买啊,还不卖给你是咋的?” 高天苦笑道:“不是不卖给我,是死肥猪让我多加钱。” 他又解释了一遍,听得陈志平直嘬牙花子,又忍不住踹了于有容一脚,骂道:“你特么还挺贪!” 方红梅急忙说道:“别打了,这肉我们卖就是了。” 说完,赶紧跑到柜台后面,称了二斤五花肉回来,递给高天。 高天接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红梅姐,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对不住啊。” 方红梅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的说道:“知道给我添麻烦以后就少惹是生非的,你可真是个混蛋小子,怪不得大家都说,你走到哪儿,哪儿就鸡飞狗跳的。” 高天嘿嘿一笑也不辩解,又给小舅买了条阿诗玛,付钱后离开。 ------------ 6、水泥二厂的看门大爷 和小舅两人回到家都快五点了,高天让小舅自己沏茶,他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先把鱼炖了,然后开始切肉红烧。 不大会儿工夫,肉香鱼香便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刚做好饭端上桌,高源就回来了,这丫头进门就开始念嗑儿:“陈志平,你不在你家待着,三天两头往我家跑干啥?” 天不怕地不怕的陈志平就怕他这个外甥女,见高源板着小脸气势汹汹的样子,他立马怂了:“源儿啊,小舅也不愿意三天两头往你家跑啊,小舅这不是没饭吃了么。” “没饭吃就跑我们家来蹭吃蹭喝?你这啥逻辑啊?合着当我们家是福利院对吧?”高源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掐着腰气呼呼质问道。 陈志平尴尬的笑了笑。 高天出声训斥道:“源儿,小舅是长辈,不许跟小舅没礼貌。” 走到高天身边,高源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哥,你看他有个当舅舅的样儿么,一天到晚正事儿不干,就知道四处惹是生非混吃混喝的。” 陈志平不服气的说道:“小丫头,你哥比你舅也强不到哪儿去啊,你怎么不说他?” “废话!这是我亲哥!” “你也废话!我还是你亲舅呢!不带这么区别对待的!” 高源没法反驳了,低着头轻声说:“倒也是!” 高天冲陈志平挑起了大拇哥,心说,我家这么泼辣的小辣椒被几句歪理邪说就成功收服了,还是你牛啊。 陈志平不由得露出一脸自得。 没多大会儿,陈丽芸拖着一身疲惫也回到了家,见陈志平也在,剜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陈二爷来了啊。” 高天兄妹俩都笑了起来。 陈志平坐不住了,蹭的站起来,嬉皮笑脸道:“这不是好几天都没朝面儿了么,想姐姐了,就过来看看您。” “空手来的啊?”陈丽芸语气平和地问道。 “啊……带着张嘴。”陈志平满脸透红。 “没把嘴也忘家里,说明你长出息了。”这话说得,跟刀子似的,冲着陈志平的心窝子就捅了过去。 “姐啊,我的亲姐,您就别挖苦您兄弟我了,您也知道,我最近不怎么顺当,我保证今后好好干还不成?您高抬贵嘴,饶我一条小狗命吧。”陈志平冲陈丽芸拱手作揖,模样颇为搞笑。 陈丽芸目光如电,盯着自己兄弟哼哼了两声,不置可否地说了句看表现吧,就闭口不言了。 高天高源笑得都快喘不上气儿来了,还是老妈狠啊,损得小舅脸都变色了! 不过说起来,小舅对老妈是真尊重,小舅是姥爷姥姥的老生儿子,只比高天大五岁,今年也才二十二,姥爷姥姥去世后,是老妈一手把他带大的,他也知道感恩,长姊如母,对老妈一直尊敬的很。 小舅来混饭,除了红烧肉,炖鲤鱼之外,高天又额外炒了道醋溜白菜。 看着满满一大碗红烧肉,炖的鲜红的大鲤鱼,高源高兴地搂住老哥的脖子就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陈丽芸皱着眉头问高天:“买这么多肉,哪来的钱?” 高天咧嘴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说道:“今天跟桐子去钓鱼,偶然发现了一个破仓库,里面有不少牙膏皮和搪瓷缸子,我俩就给弄回来卖了。” 看着这叠厚厚的钞票,陈丽芸心惊肉跳,忙说道:“高天,你别跟我撒谎啊,这少说也得有个一千多块了吧?得多少牙膏皮才能卖上这么多钱?你说实话,你和吴桐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情?” 陈志平和高源也目不转睛望着高天,目光中透出不怎么相信的神色。 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高天苦笑一声,说道:“妈,您怎么就不能信任您儿子一回呢?” 陈丽芸沉声道:“你让妈怎么信你?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高天举着手道:“向M主席保证,这笔钱来路绝对干净!您要是还不相信,可以去问前院振宇哥,他可以证明您儿子说得都是真的。” 见高天都拿伟大领袖赌咒发誓,并且将李振宇也搬出来了,陈丽芸这才相信儿子撞了天运了,松了口气后说道:“妈且信你一回,希望你说得都是真的。这些钱妈给你攒着,等你将来长大了娶媳妇用。” 高源冲高天嘿嘿嘿直乐。 高天叹了口气,说道:“妈,这笔钱我有大用。” “你能有什么用?”陈丽芸皱着眉头问道。 “我是这么打算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高天也不准备再隐瞒下去,干脆将自己的想法向老妈和盘托出。 陈丽芸平静的听完后说道:“这么说,你今天没找到工作,打算今后跟吴桐一起做买卖?” 高天点头道:“我俩想试试看。” 陈丽芸叹了口气,说道:“买卖哪有那么好做的,万一赔了,可咋整啊?” 陈志平这时候插话道:“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改革开放都快十年了,今天的中国,一片欣欣向荣,只要有本钱,找对了路子,无论干什么生意都是稳赚不赔的。我就觉得天儿说的事儿能干,你想啊,这活儿无非是低价买高价卖,两倒手的买卖,天儿连这个都干不好的话,也就只能去当个厨子混口饭吃了,将来没啥大出息。嗯,你小子这道红烧肉味儿真地道,去当个厨子也不错。” 说完,他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 高天白了他一眼,赶紧把红烧肉端高源面前去,说道:“源儿,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全吃了!” 高源猛点头,夹了两块红烧肉放进老妈的碗里,自己也大口吃起来。 看得陈志平目瞪口呆,哈喇子直流。 陈丽芸思索片刻,问高源道:“这买卖真能干?水泥厂的领导会同意让你俩把那批牛皮纸给收购了?” 见老妈有点意动,高天赶忙说道:“小舅说得没错,这就是个两倒手的买卖,至于能不能做成,得见了面后具体谈。不过您放心就成,谈不下来,咱也没啥损失不是,况且还有关二爷给我俩把着关呢,指定赔不了就是了。” 陈丽芸叹了口气,说道:“儿大不由娘,既然你打定主意了,那就干吧。” 顺利说服了老妈,高天心情美丽了,这顿饭的气氛也陡然热烈起来,陈丽芸拿了瓶牛二,破例让甥舅俩喝了两杯。 陈志平对高天的生意很感兴趣,俩人端起酒杯走了一个后他说道:“你那买卖,带小舅一个呗。” 陈丽芸也深切地望过来,显然也想让儿子带兄弟一起干。 “某些人可要点脸吧,带着您干啥?让您专业拖后腿吗?”高源又开启小钢炮模式,冲着陈志平就开始狂轰乱炸。 陈志平闻言,当场就要反击,却被高源一句话浇灭了心头火。 “这买卖不适合您干,过段日子我给您找个合适的活儿。”高源说道。 “说定了啊。” “没问题。” 次日一早,鸡叫了头遍,高天就爬起来了。 洗漱完毕,跟老妈打了声招呼,就去前院喊吴桐。 吴桐早已整装待发了。 这次去昌平谈买卖,两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汇合后哥儿俩先去关二爷那儿把平板三轮借出来,然后在废品库房里找了几根粗麻绳,方才蹬着三轮朝昌平地界进发。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来到水泥二厂大门前。 高天掏出怀表看了看,这才七点二十,厂子大门都没开,里面除了一看门大爷,人影子都没一个。 他索性和吴桐在附近找了个地摊儿吃了点油条喝了碗豆浆,回来后,还不到八点,厂门却打开了。 见看大门的老头正拿着扫帚打扫院子,高天立刻走上前去,掏出烟递给老头一根,笑着说:“忙着呢大爷。” 觑了高天一眼,老头倒是不含糊,把烟接过来看了眼牌子,对着烟头吹了口气,方才说道:“阿诗玛过滤嘴儿啊,不错,我就不客气了啊,你俩来厂里办业务?” 说着,老头把烟叼在了嘴上。 高天很有眼色,忙给老头点上,接着点头说:“也不是啥大业务,就是听说咱厂里有一批积压的包装袋,我们哥儿俩就过来看看,能不能给收购了。” 老头使劲嘬了口烟,鼻子里冒出两道烟龙来,半眯着眼享受了片刻,开口说道:“是有这么个事儿,后勤处小刘在负责呢。不过据我所知,盯着这批包装袋的人可不老少,光是这两天,就有六七家废品回收站的负责人来找他谈了。” ------------ 7、竞争激烈 这倒是一条很有价值的信息。 高天连忙把一整盒烟拍在老头手里,笑着问道:“大爷,这些来谈收购的负责人,都给报出了什么价格啊?” 老头拿着烟呵呵一笑,说道:“小子,你这是在跟我打探情报啊。” 老家伙很精明。 高天也不否认,点头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您老发发善心,跟我俩说道说道呗。” 吴桐也点着头,又摸出一包阿诗玛,塞老头手里,也说道:“就是啊大爷,我们兄弟俩大老远跑一趟不容易,您就提点一下我俩,我们兄弟感激不尽。” 老头一看就是个老油子,犀利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踅摸一圈,片刻后方才说道:“这年头,懂得尊敬老人的年轻人确实不多了。得,看在你俩诚心请教的份儿上,老头子我就给你俩透露点内幕消息,跟我进屋吧。” 说完,老头提着扫帚迈着闲步向门房那边走去。 哥儿俩赶紧跟上,和老头前后脚进了传达室。 传达室布置的很简陋,一床,一桌,一椅,中间是个铁皮炉子,靠窗的四抽桌上面放两把暖瓶,暖瓶旁边是一部红色电话,一个16cm的搪瓷缸子里冒着热气,把上方玻璃窗户的表面蒙上了一层气雾。 “这屋面积小,摆不了几把椅子,你俩坐床上吧。”老头说着,把扫帚往门后一放,拉过把椅子坐了下来。 俩人也不客气,在床沿边坐下。 高天来前儿备的烟不少,拆开一包递给老头一根,笑着问道:“大爷贵姓啊?” 老头接过烟,点上后说道:“姓王,家就东边王各庄的。” 吴桐也跟老头搭咯起来:“您这身子骨可够硬朗的,今年有五十没?” “五十六了,身子骨还成。我说,你俩小子就别兜圈子了,不就是想知道都有些啥人过来跟刘儿谈那批包装袋的收购么,绕来绕去的你俩不烦我都嫌烦了。” 老头这番话让哥儿俩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高天忙说道:“那您给我们说说呗。” 老头起身,把搪瓷缸子端过来,喝了口茶后说道:“据我这几天的观察,拢共有七家收购站过来找小刘谈了,五家国有的,两家私营的。” 高天微微一笑,问道:“王大爷知道他们都报了什么价格吗?” 王老头摇摇头,“这我上哪儿打听去。” 高天眼珠子一转,又问道:“那啥,后勤处的刘同志在厂里担任什么职务啊?” 他很清楚,能在国有企业中专门负责一摊子事儿的,肯定是个领导,因此有此一问。 老王头又喝口茶,呼出口热气后笑眯眯看着高天,说道:“你小子这句话算问到点子上了,小刘在我们厂后勤处担任库管科科长一职,厂里所有的仓库里的杂料、废品啥的,都归他管。” 高天心说,怪不得呢,这是个很有实权的位置啊,且不说偌大一个水泥厂每天会产生多少废料,就算是各个加工车间里每天往仓库中运送的废包装袋,都不是一个小数量。 在这个位子上坐着的人,不好打交道就是了,想把这笔买卖做成,看来得下一番工夫了。 想到这里,高天低声问道:“王大爷,这刘科长有啥喜好么?” “呵呵……”老王头干笑两声,看向高天的目光透着那么一股子意味深长,“你是想打探他爱钱不爱钱吧?” 被看穿了心思高天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这年头,没点关系想干成点事儿,太难了。 没关系可用怎么办呢?只能用钱砸。 “不瞒您说,我俩确实非常想拿下这批包装袋,但是竞争太激烈了,我们俩毛头小子,怕是不那么容易取得刘科长的信任。”高天苦笑着说道。 “那也不能想这些歪门邪道啊,你俩不知道行贿受贿犯法啊?”老王头瞪着眼珠子直言不讳道:“再说了,小刘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人家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为人处世公道的很,我劝你还是不要把这些歪脑筋动到他身上去。”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 高天听明白老头的意思了,看来,有几家收购站的负责人也曾动过这个念头,准备在刘科长身上下点工夫,毫无例外被拒绝了。 苦笑一声,高天点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还有件事儿得麻烦您老啊……” 老王头接了下茬:“让老头子给你俩牵牵线搭搭桥?” 高天和吴桐对视一眼,都乐了。 吴桐冲老王头挑起了大拇哥,笑道:“您老圣明。” 老王头笑着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说道:“你俩小子不错,年纪轻轻的就出来闯荡,挺踏实,是个干事儿的材料。咱爷儿仨认识了,也算是个缘分,走吧,老头子带你俩去跟小刘接个头,尽量给你俩说和说和,能不能成,看你俩运气了。” 哥儿俩也站了起来,跟上老王头的步伐,出了门。 高天笑道:“那就麻烦您老了,回头我俩弄两瓶好酒,请您老好好喝一壶。” 老王头迈着不紧不慢地四方步,淡然说道:“办成了再说。” 已经过了八点十分,工人们也开始忙碌起来。 水泥二厂是个国有大厂,年产量达到了170万吨,厂区占地约有60亩,厂房整齐排列道路左右,冲天而起的烟囱呼呼冒着黑烟。 办公区在厂子最南面,是一幢砖混结构的四层老楼房,楼房东边是公告栏,西边是个自行车棚,车棚里停放着永久、飞鸽、凤凰等各式老牌子自行车。 三人边走边聊,进了楼门上到二楼东侧一间办公室门口,老王头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俩叫啥名儿呢,等会儿咋介绍啊?” 高天一拍脑门说道:“瞧我这记性,王大爷,我姓高,叫高天,这是我发小吴桐。” “你俩是代表国有收购站来的,还是……” “私人,纯私人。”吴桐忙回答道。 “晓得了,来吧。”说着,老王头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来一声请进后,他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进门就打招呼:“刘儿,忙着呢?” 高天兄弟俩赶紧跟上,进了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面积不大,十四五个平方的样子,里面人可不少。 高天举目四顾,就见破旧的弹簧沙发上坐了俩中年男子,三把靠椅上分别坐着一男两女,唯一的一张办公桌后面是个三十七八岁的男人。 这男人身穿蓝色中山装,脚蹬黑色大皮鞋,梳理的纹丝不乱的大背头,衬托的他一张国字脸很显威严,想必这位就是老王头嘴里的刘科长了。 见老王头带着俩年轻人走进来,刘新成笑着起身,颇具磁性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王叔儿,您咋有空来我这儿溜达了?快坐快坐。” 老王头也不见外,走到办公桌前拉过把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对刘新成说道:“过来找你有点事儿。” 刘新成先是扫了高天吴桐一眼,心里多少有了点数,接着给老王头沏了杯茶,交到他手上后笑道:“有事儿您打个电话,我过去就成,您咋还亲自跑一趟啊。” “那哪儿成啊,你王叔儿又不是老得走不动了,咋还能让你跑一趟,你本来就忙,我可不能再给你增加额外的工作量。” 高天不禁在心里感慨道,这个年代的工人,就是这么朴实。 刘新成说道:“您真是跟我见外了,有事儿您老说。” 老王头也不含糊,直截了当道:“后面这俩小子,一个是我老伴儿的娘家侄子,一个是他发小,俩孩子这不没事儿干么,听说咱厂子里积压了不少包装袋子,就托我帮着问问,看看能不能收了换俩钱儿挣口嚼谷。” 老头说完,回头冲高天介绍道:“天儿,这位就是刘新成科长,你的事儿能不能成,全看刘科长照不照顾了。” 高天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老头一个劲儿冲自己挤咕眼,顿时就喜笑颜开了,老头还挺给力,不过他怎么琢磨的啊,愣是把自个儿说成了他老伴儿的娘家侄儿,这演技也是没治了。 不管咋说,老头也是实心实意帮自己,这一大把年纪,当自己姑父也够格,先认下这门便宜亲戚吧。 赶紧向前走了两步,高天面带微笑向刘新成伸出了手,说道:“刘科长您好,我叫高天,给您添麻烦了。” 刘新成和高天握了握手,笑道:“原来是高婶儿的侄子啊,都说侄子随姑姑,看你这面相,跟高婶子还真有那么几分相像。屋里人多,椅子不够坐了,要不你俩去沙发上挤一挤?” 高天嘴角一抽,原来老王头的老伴儿也姓高啊,这可真是巧合了。 “没关系刘科长,我俩站会儿就行。”高天连忙说道。 刘新成也不虚让,点点头后问道:“你俩也对我们厂积压的包装袋感兴趣?” 旁边几个人顿时把目光集中到了哥儿俩身上。 高天笑着说:“是啊,这不就求着我姑父带我俩找您来了么。” 沙发上坐着的一个男人这时候急切地说道:“刘科长,咱可不兴半路截胡的哈,咱们双方把回收价格都谈的差不多了,这时候您要是把这批包装袋让给别人,说不过去吧?” 靠椅上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也开口说道:“是啊刘科长,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们新兴回收站给出的价格您也清楚,您可不能把这批货让给这俩小子。” ------------ 8、价高者得 “再说了,这俩毛头小子有那么多钱吗?要知道,这可是五万多斤纸壳子,一般人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刘科长别被他骗了啊。”女人还在喋喋不休。 刘新成抿着嘴唇,似乎也有些犯含糊。 这些人都是自己的竞争者啊。 面对质疑,高天心里冷笑不止,脸上却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他注视着刘新成,微笑着说道:“刘科长,我和吴桐虽说不是国有收购站的员工,但钱还是有一点的,五万斤纸壳,还能收购的起,这一点请您放心就是。” “你敢跟国有收购站比钱多?真是天大的笑话!”浓妆艳抹的女人不屑一顾的嘲讽道。 “我说老王头,你这侄子真有意思,他知道五万多斤纸壳子是个什么概念吗?还大言不惭的说能收购下来,现在的年轻人,吹牛都不带打磕巴儿的吗?”坐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的中年汉子,许是跟老王头很熟悉,直接把矛头对准了他。 老王头端着茶杯喝了口茶,眼皮子都不带冲中年汉子撩一下的,慢悠悠说道:“我这妻侄儿是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来,这不是还有我这个当姑父的嘛,差多少,我给他补齐就是了。” 高天自然清楚老王头之所以这么说,是看不惯这些人嚣张跋扈的样子,但此时老头的力挺也让他非常感动。 走到老王头身边,高天把手放在老头肩膀上,轻蔑地扫视全场后说道:“姑父,犯不上跟这些人着急哈,这不是还没签合同么,国有回收站咋了?哪条法律上说,水泥二厂的包装袋就不能卖给私人了?跟他们生这些闲气,您老掉价啊!” “混小子,你说什么呢?” “姓高的,不要以为你在厂子里有人,就能拿下这批包装袋来,跟我们竞争,你小子还不够格!” “刘科长,你也看到了啊,我们好心好意劝说他要量力而行,这小子不仅不感谢我们,反而对我们冷嘲热讽的,话说得可太难听了!跟这种口无遮拦、不识好歹的人合作,您能放心的了吗?” 一时间,办公室里七嘴八舌,乱成一团。 吴桐脱了大衣,横眉立目向大家展示着他健壮的体格,发达的肌肉,看得大家一阵心惊肉跳。 高天目光冷若冰霜,扫视着诸位。 老王头笑呵呵地拍了下高天的手背,低声说道:“你小子不错,关键时候还知道维护你姑父的脸面,姑父还真有点喜欢上你小子了。” 高天哭笑不得,老家伙占便宜没够啊。 刘新成脸色铁青,大喊一声:“都给我闭嘴!” 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生怕被高天搅黄买卖的众人见刘新成发怒了,顿时闭紧了嘴巴。 刘新成掏出包烟来,递给老王头一根,各自点上后,他苦笑着说:“您老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老王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家里老娘们儿交代下来了,我也不能不办不是?你要是觉得为难,就当我没说过,回头跟老娘们儿有个交代就成。” 刘新成脸色更加愁苦了,他压低声音解释道:“您是厂子里的老职工了,按理说我该给您老一个面子,但是,这事儿确实有点难办。您也看到了,这几家回收站,都是跟我们厂经常合作的老关系了,信誉上没得说,您这贸贸然把您妻侄儿带过来,确实让我有点为难。” 老王头点着头,不置一词,只是嘿嘿嘿笑着。 高天这时候插话道:“刘科长,我们也知道给您添麻烦了,不过我姑父说起您来,那可是赞不绝口,他说您是个大公无私,一心为了厂子发展的好干部。想必您也清楚,这做生意嘛,向来是价高者得,您就算为了厂里的利益最大化,也应该听听我俩的报价不是?” 吴桐也赶紧说道:“没错啊刘科长,我们承认,国有收购站是有钱,但是他们也存在一个严格控制款项支出的弱点,我们兄弟俩虽说没办法跟国有站相提并论,但我们不会比他们出的钱少,为了厂里的利益,您应该给我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刘新成被这哥儿俩说得心下一动,心想的确不能再墨守成规了,让两家私企或个人加入进来参与竞争,也能给这几家国有收购站增加点压力,不然老是任由国有站点垄断货源,厂里确实占不到多大便宜。 拿定了主意,刘新成说道:“你俩说得也有些道理,那么,你们也给我报个价吧。” 高天提在嗓子眼的心立刻归位了,他沉吟片刻后,笑道:“六分一斤,您觉得如何?” 来之前他特意问过关二爷,二爷告诉他,各大回收站对牛皮纸的回购价格一般都不会超过五分钱每斤,超过这个价格,就没有多少利润了。 所以高天直接把价格抬到了天花板上,这价格一出口,国有站的大佬们就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了。 “小子,你这是哄抬物价!”沙发上的中年男子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面红耳赤指责高天。 “六分钱?你这家伙收购这批纸箱子,一分钱不赚,还要赔进去一些,你图什么?”浓妆艳抹也奇了怪了,皱着眉头问高天道。 “就图跟你们竞争啊,我这批纸箱子收上来可以不挣钱,只要把你们打趴下,跟刘科长形成牢固的合作关系后,我相信以刘科长的为人,是不会看着我们哥儿俩总是赔钱的。” 打死高天也不会跟这些人交实底儿的,在这个八十年代中期,人们的思想还没有那么解放,目光也不够长远,说得难听一点,多数人都是井底的蛤蟆,只能望到头顶的那么一片天。 要是被这帮人知道,高天哥儿俩拿到这批货后会立刻去花炮厂进行销售的话,这帮人一定会抬高价格,进而打通花炮厂的门路,让高天无路可走。 甚至于,作为国有公司,他们只需要打个电话,就会把花炮厂的人搞定,顺利将这批牛皮纸兜售出去。 高天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但是这些人听了高天的话后,却一蹦三尺高。 开头炮的还是那中年人,他脸红脖子粗的怒斥道:“你这是损人不利己!你以为用这种卑鄙的伎俩就能让刘科长终止跟我们的合作吗?你做梦!” 浓妆艳抹也鄙夷的说道:“就是,以为抬抬价就能破坏我们和二厂多年的合作关系,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高天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讽刺道:“那你们也加价啊,价格给到位了,也能显示出你们的合作诚意不是?” “你这……你小子简直就是个无赖!” “卑鄙!无耻!” “你小子岁数不大,心眼子咋这么脏啊?” 这帮家伙急眼了,纷纷对高天群起而攻之,反正加价是不可能加价的,加了价还怎么挣钱啊? 高天抱着膀子冷冷一笑,对这些人表现出来的无耻嘴脸非常鄙夷,冷声说道:“你们没资格斥责我,不是我说你们,改开都多少年了,你们的思想还停留在吃大锅饭的年代,安于现状、裹足不前、故步自封、不思进取,总是以为国有公司天生就该垄断经营,天底下的好事儿都该先紧着你们,想屁吃呢?再不转变思想,提高竞争意识,你们这些人早晚会被社会给淘汰掉!” “你扯淡!不要危言耸听!你这种言论很危险!”中年人板着脸呵斥道。 高天都懒得跟他说话了,这人,思想陈旧不说,还听不进去不同的意见,简直无药可救了。 刘新成却被高天这番话触动了心弦,他望向高天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一把握住高天的手,刘新成激动道:“小高,我觉得你说得是正确的,社会是向前发展的,人们的思想也不能停滞不前,你说得太好了,让我醍醐灌顶!” 吴桐冲高天竖起了大拇指,这哥儿们今儿太牛了,一张嘴跟特么开了光似的,把这些国有公司的老总经理们喷的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的,简直不要太爽。 冲吴桐挤咕挤咕眼,高天笑着对刘新成说道:“刘科长您言重了,我还年轻,有说得不对的地方,您多担待。” “没有没有,我真心认为你说得这些很有道理,小高你也甭谦虚了,到底是年轻人,这思想就是开阔!”刘新成对高天好感更深了,握住他的手就摇晃起来。 高天笑了笑,问道:“那咱这次合作……” 刘新成爽快道:“就按你说的价格来,六分一斤,你们俩现在就跟我去仓库,过完称后咱就可以签合同了。” 说完,刘新成松开高天的手,大步流星向外面走去。 高天跟吴桐对视一眼,哥儿俩露出得意的笑容,把老王头扶起来,也跟上了刘新成的步伐。 “刘科长,刘科长,您先别走啊,咱再谈谈……” “刘科长,价格好商量,再给我们个机会吧……” 诸位经理见刘新成和高天达成了合作,顿时急了,在后面大声喊道。 高天跟一个秃头汉子擦肩而过时,这汉子阴沉着脸低声说道:“小子,你先别得意忘形,好戏在后头呢。” 高天眯着眼睛望向他,冷声说道:“威胁我啊?你尽管放马过来就是了。” “咱们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 9、二咧巴的挑衅 打量了汉子一眼,见这个大光头天寒地冻的只穿一件秋衣,下面是一条绿军裤,脚蹬黑皮鞋,一副很凶悍的样子,高天心里有数了,眼前这汉子,怕是个地头蛇。 高天不想跟他纠缠,冷冷地说了句,不服来干。扭头就走。 汉子阴冷的目光死死盯住高天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对身边小弟说了句:“吹哨子,摇人!” 小弟心领神会,嘿嘿一笑,飞快地朝楼梯跑去。 下了楼,老王头担心的问高天道:“小子,这笔买卖,你不会真赔钱吧?” 高天冲老头笑了笑,低声说道:“您老放心,指定赔不了。” 老王头松了口气,说道:“赔不了就成,老头子给你穿针引线介绍买卖,再让你赔上一笔,可就没脸见人了。” 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高天说道:“中午请您老喝酒哈。” 老王头嘿嘿一笑:“那你姑父可就等着啦。” 高天也乐了,这老头,也是个占便宜没够的主儿。 一行四人来到一间仓库门口,早有职工将仓库门打开了。 大家走进去,高天放眼望去,偌大的仓库里,堆满了牛皮纸壳子,这些纸壳子全部被拆开,整齐的摞在一起,一共二十九堆,一堆约有两米高。 这个量,怕是超出五万斤了。 “看看吧,都在这儿呢,拢共五万三千一百多斤。”刘新成早把数量记在心中了,指着这堆包装袋,笑着介绍道。 高天、吴桐面面相觑,苦笑不已,这么大的量,显然超出了哥儿俩的预估。 见两人露出苦笑,刘新成赶忙问道:“咋了?吃不下啊?” 高天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是在考虑,运输是个大问题。” 刘新成也说道:“没错,量太大了,一趟肯定拉不完,你俩得想办法找几辆厢货帮忙运送才行。” 老王头接话道:“咱厂里不是闲着几辆货车么,刘儿,你给打个招呼,帮我这妻侄儿送两趟呗,让他多少给点运费。” 刘新成琢磨了片刻,点头道:“成,回头我跟车队老孟打声招呼,让他派两辆货车帮小高运两趟。” 高天赶忙说道:“那就太感谢刘科长了。” 刘新成哈哈笑着说:“不用谢我,谢你姑父就成。” 老王头这会儿倒是谦虚起来:“自家人,说啥谢不谢的,太见外了。” 高天吴桐颇为无语,老头还认真上了。 看了东西,对了数目,后面就是签完合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五万三千斤出头,六分钱一斤,高天总共需要支付三千一百八十块给水泥厂。 他挠头了,兜里只有两千三百块钱,还差八百八十块,欠账是不可能的,更不能跟刘新成说,他们钱没带够。 第一次合作就拽咧子的话,别说今后还能不能跟水泥二厂达成长久合作关系了,这笔买卖立刻就得黄摊子。 吴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看了眼高天,脸上焦急的神色一览无余。 平静地吐出口气,高天示意他别着急,扭过头去笑着对刘新成说道:“刘科长,我们这一趟肯定拉不完,这活儿,我俩加班加点干怎么也得个一两天,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拉一趟给一趟的钱,全拉完了,保证给您结算完毕。” 他说完后,自己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没成想刘新成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大手一挥直截了当道:“甭那么麻烦,你先拉回去,最后一趟一起把钱结了就成。” 国企领导就这么霸气! 他这一表态让高天大喜过望,一把握住刘新成的手,高天激动道:“那可就太感谢您了。” “口头上的感谢可不算啥,回头请我喝酒就行。” “那是必须的。” 签订完供销合同,车队孟队长安排的两个厢货司机也过来了。 高天吴桐两人甩开膀子开始搬运,一口气儿干了一个多小时,方才把两辆小货车厢都塞满了。 哥儿俩各自押运一辆,跟刘新成、老王头打过招呼后,指挥着司机向三十里地外的花炮厂行驶过去。 行至半路,司机猛地踩了刹车,惯性让高天身子前冲,脑袋差点撞在前玻璃上,他双手一撑中控台,抬头向前方看去,就见两根圆木横在路中间,挡住了车前进的方向。 高天心说,用脚后跟猜,也能猜到这肯定是那个光头汉子的手笔,想到这里他就要打开车门下去印证下自己的猜测。 却被司机小齐一把拉住了袖子,小齐劝说道:“小高,别下去,咱换条路走就是了,犯不着跟二咧巴起冲突。” 高天扭头望着小齐,皱着眉问道:“你说的二咧巴是不是个大光头?你怎么知道这事儿是他干的?” 小齐苦笑道:“没错,就是他。这附近有胆子这么干的,只有家伙了。” 高天又问道:“他势力很大?” 小齐点头说:“这货开了一收购站,几乎垄断了附近所有的废旧物品回收买卖,手底下养着七八个混子,整天耀武扬威的,敢跟他叫板的人不多。” 黑恶势力啊这是,高天眯起了眼。 后车上的吴桐也感觉不对劲了,走过来敲敲窗户,问道:“怎么回事啊?” 打开车门跳下来,高天往前面一指,说道:“还记得跟咱俩竞争的那个大光头不?他干的,这是打算把咱哥儿俩留这儿了。” 吴桐一听就炸了,怒骂道:“草特么的,敢!” 说着,蹬蹬两个大步窜上前去,俯身就去搬那两根圆木。 就在这时,从旁边的树林子里蹭蹭窜出来六道身影,打头的赫然就是大光头二咧巴。 二咧巴手里提一条铁棍,狞笑着走到吴桐身前,嘲讽道:“你俩胆子不小啊,还真敢走这条道。” 吴桐直起身子,打量了二咧巴一眼,嗤了一声道:“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这条道是你家开的?哥们儿要过还得给你交买路钱不成?” 眼看着二咧巴带着几个汉子气势汹汹现了身,将吴桐围了起来,高天也跑过来,厉声喝问道:“二咧巴,你想干嘛?” “特么的,二爷的大名也是你能叫的?你小子找死!”旁边一个小年轻横眉立目的骂道。 二咧巴一抬手,年轻人立刻闭嘴了,冲他嘿嘿直笑。 “我想干嘛,你不清楚?你这兄弟说的没错,这条道虽说不是我家开的,却是老子在管理,想打我这条道上走,你特么还真就得交买路钱!”二咧巴一脸傲然。 “要买路钱啊,你早说啊,没问题,你开价吧。”高天淡然笑道。 铁棍一下下敲打着左手心,二咧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你这会儿怎么不狂了?草!装特么什么大尾巴狼!把货卸下来吧,这两车货,就算是你俩交的过路费!” 高天朗声大笑,“竞争不过,改明抢了是吧?孙贼,你想嘛呢?白日梦也没你这么做的!” 二咧巴目露凶光,勃然大怒道:“小王八蛋,就抢你了,怎么地吧?你特么还敢骂老子,老子看你丫不想活了!兄弟们,上!死活不论!” 六个精壮汉子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冲上来,手里的扳手、钳子、钢筋抡得呼呼响,照着哥儿俩就砸过来。 高天的武力值无限接近于0,一见这阵势,他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喊道:“桐子,交给你了哈!” 京城糙爷们儿,铁血真汉子吴桐激动地大喊一声:“你赶紧颠儿吧,跑远点儿,小心溅你一身血!” 话音落了地,吴桐摩拳擦掌迎上前,壮的跟牛犊子似的体格,在六人组成的包围圈中好似独狼入了羊群一般,矮下身子抬腿扫到仨,迅速起身后提起钵大的拳头砸懵一个。 胳膊肘子顺势一捣,掀翻个短毛,最后一个窝心脚,将二咧巴踹出了两米开外去。 高天掐着表看得龇牙咧嘴,仅仅用时十六秒,二咧巴一伙人全趴地上了,吴桐这货,下手真狠啊。 俩司机小齐和大春也都看傻眼了,张大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靠,这兄弟这么猛的吗? 高天掏出烟来发给俩司机一根,笑着说道:“身手不错吧?我这哥们儿,什刹海体校练了五年摔跤。” 俩司机嘴角直抽抽,小齐苦笑道:“怪不得小高你如此肆无忌惮的呢,敢情早有准备啊。” 高天脸一下就黑了下来:“齐哥,你这词儿用的,似乎不那么合适啊。” 小齐挠头一笑,说道:“文盲,我就是个文盲。” 打痛快了的吴桐从地上捡起根钢筋,嘿嘿笑着走到二咧巴身边,二话不说,抡圆了照着二咧巴的脚踝就来了下狠的,这一下打得很实在,二咧巴发出嗷的一声惨叫,捂着麻疙瘩就地打了个滚。 “小子,卧槽……”二咧巴腾身而起,指着吴桐的鼻子就开始满嘴喷粪。 后面那俩字儿还没说出口,吴桐嗖地将钢筋塞进了二咧巴的嘴里,冷声说道:“骂,有种你继续骂,再特么敢多放一个屁,信不信小爷撬了你满嘴大黄牙!” 二咧巴这会儿真害怕了,他都没看清楚这钢筋是怎么桶到他嘴里来的,速度太快了,眼前这个家伙,真是个变态。 当然,他也不是个傻子,知道吴桐武力值高,凭自己身边这几个歪瓜裂枣,想要干挺他,就是痴人说梦。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横行乡里多年的二咧巴更是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所以,他决定妥协。 他双手死死抓住钢筋往后退了两步,扭头吐了两口唾沫,面带惶然苦笑着说道:“兄弟,有话好说,今儿哥们儿认栽了,给你赔不是还不行?” ------------ 10、第一桶金 这么快就怂了啊。 吴桐笑了,扭头看向躲得远远的高天,大声喊道:“天儿你过来吧,都解决了,你赶紧来接收胜利果实。” 高天直嘬牙花子,哥们儿不要面子的吗?说得哥们儿跟专业下山捡桃子的蒋光头似的。 他摇晃着走过来,白了吴桐一眼,又盯着二咧巴那颗大光头,沉声问道:“二爷,你怎么说?” 二咧巴苦涩一笑,低声道:“兄弟你牛,二咧巴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今后山高水长,你我各走各路就是了,我今后绝不再找你们麻烦。” 高天也不愿意把二咧巴这种地头蛇得罪狠了,做生意嘛,毕竟要讲究个和气生财,于是他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二爷,让你的人把木头挪开吧,拜拜了您呐!” 说完,他拍拍吴桐的肩膀,两人走向小货车,坐进去后让小齐大春继续向前开,快速驶离了这里。 看着远去的货车,二咧巴眉头紧皱,一脸不服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鼻青脸肿的短毛凑到二咧巴身边,犹自不忿地问道:“二爷,就这么放过那俩小子了?这也太憋屈了吧?” 二咧巴勃然大怒,一肚子火儿全撒在短毛身上,抬手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怒骂道:“不放过他俩咋办?你特么倒是追上去跟人家打啊!现在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了,你特么倒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早干嘛去了?” 短毛捂着脸一言不发,心中却对二咧巴恨意大增。 半个小时后,两辆车前后脚来到花炮厂门前。 高天甩给小齐一包烟,让他和大春在外面等一下,自己和吴桐朝花炮厂里面走去。 阿诗玛开路,高天很快就打探到厂长彭书勤的办公室所在地。 哥儿俩向东边一排平房处走过去,在最里面那间门口停下来,敲敲门,高天推门走了进去。 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男子望向二位,出声问道:“你们是……” 不消说,这就是花炮厂厂长彭书勤。 高天笑着走到彭书勤办公桌前,自我介绍道:“彭厂长您好,我叫高天,这是我朋友吴桐,冒昧前来拜访,还望您不要介意。” 彭书勤五十多岁的年纪,干巴巴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穿得也很朴素,深蓝色劳保服加一双解放鞋,这打扮不像是厂长,更像个老农。 听了高天的自我介绍,彭书勤露出笑容,起身跟高天握了下手,又跟吴桐打了招呼,才说道:“二位客气了,您们过来,是要购买鞭炮的?” 高天笑道:“您误会了,我们不是经销商,今儿过来,是想卖您点东西。” 彭书勤有点吃惊,又觉得很好笑,便问道:“哦,您二位打算卖我点啥?” 高天开门见山道:“我俩手里有一批牛皮纸,不知道贵厂需不需要。” 彭书勤眼光猛地亮了起来,急切地问道:“有多大量?” 快到年根儿了,烟花爆竹的销售也开始进入到高峰期,厂子门外每天都有来提货的大货车在排着队等候着发货,彭书勤这段时间烦心事儿不少,一是产能有些跟不上,二是原材料不够用了,弄得这位老厂长焦头烂额。 他正在为原材料不够使发愁呢,听高天说手里有批牛皮纸,立刻兴趣大增。 “五万三千多斤。”高天笑着回答道。 “量不小,我能看货吗?”彭书勤心说,这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啊,拿下这批牛皮纸来,今年的产量马上就能再创新高。 “没问题,我开了两辆小货来,就停在厂门口呢,马上就能让您看到货。”高天说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吧。”彭书勤比高天还着急,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抬腿就往外走。 高天冲吴桐一挑眉,低声说:“成了!” 吴桐嘿嘿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么顺利。” 两人紧跟彭书勤身后向大门外走去。 高天跟吴桐咬着耳朵说道:“那是因为现在所有花炮厂都缺原材料,并且市场上的牛皮纸价格高昂,他们也怕积压不敢多进,现在不够用了,临时又找不到供货方,所以就造成了原料的稀缺,从而导致产能上不去。” 吴桐咧嘴一笑,称赞道:“你懂得真多。” 高天傲然道:“那是,也不看哥是谁。” 他把上辈子积累下的经商经验一点点灌输给吴桐,他清楚,吴桐前世过得也不错,这货经营着一家广告策划公司,出门奔驰接送,进门小蜜伺候,潇洒得很。 只是现在,吴桐尚未觉醒经商技能,所以,高天只能用自己上辈子的经验慢慢影响他。 三人来到门口,高天让小齐将厢货后门打开,他从里面抽出一张牛皮纸递给彭书勤。 彭书勤接过来摸了摸厚度,又撕了一角放进嘴里砸吧了一下,吐出来后看了下毛边的反应,然后说道:“嗯,质量不错,高经理,咱谈谈价格?” 摸出包烟来递给彭书勤一根,哥儿俩也各自点燃,高天笑道:“您说,多少钱合适?” 彭书勤望向高天的目光有点不一样了,这小子可以啊,自己那意思是让他开价,他居然把皮球又踢了回来,年纪不大,老油子了。 呵呵一笑,彭书勤低声说道:“市场上什么价,我相信二位老板心里想必是有数的,我直言不讳吧,您二位这批货,一看就知道不是从厂家拉来的,这价格嘛,肯定就不能按照市场上的来了。” 高天点点头,也不否认,直接说道:“那是自然,这批牛皮纸确实不是从销售厂家直接拉过来的,但我们也是通过厂家的关系进购的,也花了不少钱,您如果开价低了,呵呵,我们就只能去石景山花炮厂转一圈,年底了,您应该清楚啊,有货不愁卖。” 现在这个年代,完全就是供方市场,手里只要有东西,到哪儿都能换成钱。 这个小狐狸! 彭书勤暗骂了一句,脸上却笑容不减,抽了口烟后说道:“我最高能出到四毛一斤。” 高天嗤之以鼻,转身就走,“回见吧您呐。” 吴桐笑呵呵看了彭书勤一眼,也二话不说,立马跟上了高天的步伐。 彭书勤急了,追上高天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切道:“高经理别走啊,咱们再商量商量着嘛,我报个价,您也回个价不是?您连价都不还一个,抬腿就走算怎么回事?” 鱼咬钩了。 停下脚步,高天笑道:“那是因为您彭厂长没有诚意啊,您应该清楚,市场上现如今牛皮纸的价格是九毛钱一斤,还有价无市,我手里这批货的质量比市场上的纸张丝毫不差,您一开口就是四毛,说实话,四毛钱,我进都进不来,明摆着赔钱的买卖,我干嘛还要跟您做?我不走,难不成您想管饭?” 彭书勤被高天连珠炮似的话说得老脸一红,露出些许愧疚之色,他当然知道高天说得全都正确了,但这不是琢磨着,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得很敲一杠子么,还有啊,你未必清楚牛皮纸的市场价格不是? 哪能想到你小子门儿清啊。 小看这俩家伙了。 “得嘞,高经理您既然是内行,我老彭也就不在您跟前儿打出溜滑了,六毛五,这五万三我全要了。”彭出勤一咬牙一跺脚,开出了高价。 “彭厂长,我不带吹的,我这批货运到石景山去,八毛一斤他们抢着要您信么?”高天笑嘻嘻说道。 “高经理,您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啊,都拉我这儿来了,怎么还老想着往石景山送啊?还有,八毛,您还真敢开牙。”彭书勤瞪大了眼珠子。 “您要不同意这价格那就算了,今后有机会再合作吧。”高天直接拉开了车门,低头就往车里钻。 “哎哎哎,您咋还犯上牛脖子了呢?八毛就八毛!按您说得价总成了吧?”彭书勤抓住高天的手就不松开了,生怕他跑了似的。 这批牛皮纸,他确实看上了,只要能拿下来,烟花爆竹的产量相较于去年来说立马翻一番,产量提高,就意味着利润也会提高,自己厂生产出来的花炮,根本就不愁卖,今年又能过个肥年了。 高天嘴角一扯,低头笑了,扭头对小齐说道:“齐哥,麻烦您把车开厂里去吧。”说完,他下了车。 小齐按了下喇叭,开车进了厂区。 三人又回到彭书勤的办公室,落座后,彭书勤给两人沏上茶,一脸苦笑着说道:“您二位可真是做生意的好手,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捧着茶杯,高天笑道:“在商言商嘛,一点利润都没有,我们两兄弟做这行干嘛?” “是这么个理儿。” 财务科长和后勤科长很快到了,高天提了个要求,花炮厂要对这批牛皮纸一车一结款,彭书勤也爽快地同意下来。 他吩咐后勤科长去找工人卸货过称。 后勤科长领命走人,半个小时后又回来了,告诉彭书勤第一批货拢共有八千两百斤。 彭书勤马上安排财务科长结账。 六千五百六十元到了手,高天彻底松了口气。 跟彭厂长约好下午还会送过来两批后,兄弟二人告辞离开。 回去时两人坐进了车厢里,看着高天挎包里那大半包钱,吴桐的嘴都咧到了腮帮子上。 “天儿,这下咱可发大财啦!”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吴桐抓住高天的胳膊说道。 翻了个白眼儿,高天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大钱还在后面呢。” 吴桐连连点头道:“嗯嗯嗯,跟着你干,前途一片光明。” 高天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志得意满的说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又回到水泥厂,高天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牛二和一些卤菜,又买了两条凤凰,分别给了小齐和大春,嘱咐他俩今天的事儿切记要保密。 得了好处的二人,自然拍着胸脯子表示一定会守口如瓶。 高天和吴桐这才提着酒肉走进老王头的传达室中。 一顿大酒喝得老王头头晕眼花,面红耳赤躺在床上,不大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下午,兄弟俩继续奋战,为了赶进度,高天又给刘新成买了两条烟两包茶叶送过去,在刘新成的协调下又调来两辆车,安排了几个工人帮忙搬运。 又拉了两趟,才把这五万三千多斤牛皮纸全部运送到了花炮厂。 跟水泥厂结算完,也拿到了花炮厂最后一笔款子,哥儿俩踏上了回城的路。 ------------ 11 分赃 兄弟二人回到胡同时,天已经擦黑了。 忙了一天,高天腰酸背疼的,这小身板真是承受不住强度这么大的工作了,他决定,从明天开始锻炼身体。 吴桐的肚子咕噜了一声,扭过头去冲高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高天苦笑了一声,干了一天活儿,中午又灌了一肚子酒,主食一口都没吃,这会儿也饿得前胸贴后背的。 “把车给关二爷送过去,来我家吃口吧。”高天向吴桐发出邀请。 “嗯嗯,让芸妈给我炒个尖椒鸡蛋呗,馋这口了。”吴桐笑着说道。 “没问题啊。” 三轮车在回收站门口停下来,高天从平板上跳下来,两人推着三轮车进了回收站。 回收站是个南北通透的独门独院,院子不小,堆满了收购来的废品,北屋亮着灯,吴桐把车停好后,跟高天进了屋。 关二爷正坐在炕头上美滋滋品着小酒,一碟花生米,一碟蒜肠是老头的下酒菜,上海牌老收音机里今天播放的仍然是京剧选段,只不过由梅兰芳的《霸王别姬》换成了马连良的《借东风》。 “二爷喝着呢?”高天笑嘻嘻凑上前,将在回来的路上买的两瓶牛二两条阿诗玛放在了炕桌上。 关二爷抬眼皮扫了下烟酒,哼哼了两声,问道:“这是挣着钱了?” 又从挎包里数出一千块递给二爷,高天感激道:“多亏您老的指点,挣了不到四万块钱。这一千块您老收着,算我们哥儿俩孝敬您的。” 给关二爷一千块钱,是来的路上兄弟俩商量好的,哥儿俩都清楚,没有老头的点拨,这笔钱轮不到他俩挣。 做人,要懂得感恩。 这道理哥儿俩都懂。 关二爷没有接这一千块,瞪着眼珠子横了高天一眼,嗤之以鼻道:“把二爷当什么人了?靠出卖信息挣黑心钱的情报贩子?赶紧收起来。” 高天执拗道:“我可没那个意思,这钱,无论如何您得收下。” 吴桐也劝说道:“是啊二爷,没您点拨着,这笔钱我们哥儿俩也挣不到手不是,我俩知道给多了您也不要,这一千块,多少是那个意思,您就收着吧。” 关二爷怎么可能看不出小哥儿俩的诚意呢,但他还是很坚定的拒绝道:“我一孤老头子,要这么多钱干嘛使?我有工资,够吃够喝就成。你俩要是觉得跟爷们儿还聊得来,多过来看我一眼就成。钱,收起来吧,烟和酒,二爷就收下了。” 二爷的话里透出一股子孤寂的味道,让兄弟俩心里泛酸。 老头上面有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兄弟俩妹妹,兄弟姐妹早就成家立业儿孙绕膝了,他却一辈子没结过婚,至于什么原因,老头从来没提起过。 高天和吴桐都知道,他跟哥哥弟妹们从不来往,打从部队转业后就被安排在交道口街道废旧物品回收站工作了,也从来没见有侄男老女的来看过他,老头一直一个人住在这个偌大的院子里。 “二爷您放心,我俩只要没啥事儿,指定常过来陪您老喝一杯,只要您别嫌我俩闹腾就成。”高天插科打诨着说道。 吴桐也点头不已。 关二爷点点头,面带笑容说道:“你小子最近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成熟了,不错!明儿一早都过来一趟吧,我让魏大妈帮你俩找了点事干。现在滚球吧!” 高天一听,就不急着走了,笑嘻嘻问道:“您先别急着赶人啊,透露一下,啥事啊?” 扫了他一眼,关二爷没好气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明儿来了就知道了,赶紧滚,别在你二爷眼前晃荡了,俩不省心的玩意儿。” 见老头死活不说,高天撇了撇嘴,跟吴桐撤退。 “回来!把你怀里的表给二爷留下!”关二爷端起酒盅咂么了一口,放下酒盅后喊停了高天。 高天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苦笑着转身,将怀表掏出来递给二爷。 不怪二爷眼尖,这货很骚包的将表链子挂在棉袄扣上,大金链子非常显眼,凭二爷如炬的目光,怎么可能看不到? 把怀表接过来,打开看了眼,关二爷眼睛亮了,嘴里啧啧有声:“百达翡丽1611,不错不错,是个好物件儿,哪儿淘换来的?” 老爷子见多识广,高天并不意外他看了眼就把这块怀表的历史给认了出来,赶忙把来龙去脉说给老爷子听。 关二爷连连点头,说道:“你小子运气不错,就是有点高调过头了,这么好的玩意儿,你居然敢明晃晃带在身上,不怕被歹人抢了去啊?搁我这儿吧,起码安全。” 高天其实很想说,您老比歹人也强不到哪儿去,歹人是明抢,您这也是明打明的硬要啊。 见老头真喜欢,高天也不能拒绝,笑着说:“您老难得有个看上眼的物件,喜欢就得着呗,您慢慢玩儿,我俩走了。” 回到家时快过七点钟了。 老妈和小妹早已吃过晚饭,娘儿俩坐在沙发上,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聊着什么。 见哥儿俩回来了,陈丽芸说道:“怎么这么晚啊,没吃饭吧还?” 高天笑着说:“回来的倒是不很晚,在关二爷那儿聊了几句,还有剩饭吗?” 见儿子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一直担着心的陈丽芸松了口气,嗔怪地说道:“哪儿还有剩饭啊,我去给你俩做点。桐子,你先坐下喝点水。” 吴桐也不见外,笑着对陈丽芸说:“芸妈,我想吃尖椒炒鸡蛋。” “成,芸妈给你炒。”陈丽芸说完,起身奔厨房而去。 高天将挎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一沓一沓的往外掏钱。 高源看得眼都冒绿光了,哇了一声后站起来,蹬蹬蹬跑到桌子前,夸张地说道:“这么多钱,怕不是得有十几万吧。” 高天嘘了一声,低声说道:“先去把门关好。” 高源忙点头,小跑着过去把门关紧了又急不可耐的跑了回来,两眼放光看着桌子上整齐摆放的一大摞钱。 吴桐也是呼吸急促,这辈子,头回见到这么多钱。 高天却出奇的冷静,拉了把椅子坐下后沉声说道:“桐子,这里拢共有39300块,是咱俩忙活了两天挣下的,你有什么想法没?” 吴桐瞬间平静下来,看着高天说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啊,继续跟你干呗。” “不打算分点儿?”高天似笑非笑望着他。 “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穷怕了啊,不过你小子也甭考验我了,用钱生钱这个简单的道理哥们儿懂!”吴桐瞪了高天一眼,继续说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啥具体想法了?” 高天对吴桐的表现非常满意,他就怕挣了点钱,因为分赃不均俩人生了嫌隙,哈哈大笑两声后点头说道:“我是这么想的,这钱咱俩挣到手了,也不能不顾家里,挣钱不就是为了改善家人的生活条件么,这39300,咱俩每人先拿一千给家里人,再平分个三百块,毕竟挺大个老爷们儿,手头没俩活泛钱也不成。剩下这些,就是咱俩发展事业的起步资金了。” 吴桐挠头一笑,说道:“这个可以有。” 高天数出1150交到他手里,把自己那份也数了出来,接着说道:“余下这37000,我想着,咱俩也弄一个废品收购站,这笔钱,租个院子,买些家伙什儿足够了。” 吴桐数着手里的钱,皱着眉头说道:“你先停,不对啊,今儿这一天又是烟又是酒的,可没少花,你没把这钱算在里头。” 高天笑道:“那才花了几个钱,我出了就是。” “不行!亲兄弟明算账,既然是合伙的买卖,咱就得利润共享风险共担,送礼的钱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吴桐点出二十块递还给高天,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你买烟买酒花了差不多有四十块,这二十你拿着,不然这买卖咱俩也别伙着干了,把钱一分,你回你的流沙河,我回我的高老庄吧。” 高天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噗地全喷了出来。 旁边的高源也是捧腹大笑,指着吴桐说道:“桐子哥,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猪八戒变的啊。” 吴桐也嘿嘿笑了起来:“就是个比喻,源儿可别想歪了啊。” “嗯嗯嗯,想不歪。” 见吴桐颇为坚持,高天也只能把这二十块钱收下了。 这时候,陈丽芸端着两碟菜用脚踢开门进来了,见桌子上放着一大堆钱,陈丽芸有点惊讶,把菜放在茶几上,她忙问道:“这是今天挣的钱?” 高天笑着说道:“没错,一共不到四万块。” “我的天!”陈丽芸感觉一颗心砰砰跳的厉害。 也不怪陈丽芸震惊,要知道现如今,五花肉才七毛钱一斤,一毛钱能买十几颗大白菜,四万块钱,能买到最少十五座四合院。 高天起身走到老妈面前,将一千块塞她手里,低声道:“妈,这一千块您拿着,回头去奶站给源儿订些牛奶补充些营养,这些年您也没添几件衣服,儿子挣钱了,您也该好好捯饬捯饬了,抽空带着源儿去趟百货大楼,都买它几套衣服。妈,您还年轻,不仅得会打扮自己,还要学会保养才成,别心疼钱,雪花膏啥的都买一些。” 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千块钱,陈丽芸热泪盈眶,点点头说道:“儿子长大了,知道心疼老妈了,妈很欣慰。” 抹去老妈眼角的泪珠,高天笑道:“咋还激动上了呢?儿子挣钱了,您应该高兴啊。” 陈丽芸破涕而笑:“妈就是高兴啊,高兴的都忍不住掉泪了。” ------------ 12 一对儿狗肉丸子 让哥儿俩赶紧吃饭,陈丽芸走到里屋,郑而重之把这一千块钱锁进了抽屉里。 拿起个馒头咬了一口,吴桐说道:“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说,打算自己开个废品站?” 高天点头道:“没错,这行利润太大了。” 吴桐皱着眉头问道:“需要咱俩走街串巷吗?” 这个问题高天考虑过,他摇头说:“不需要的,当务之急是先找人。” “找人?找谁?” “把咱之前跟咱俩玩得好的那些位都拉进来,发动他们走街串巷去收旧货,只要能保证他们收上来的东西全卖给咱,咱就不愁挣不着钱。” 夹了一筷子尖椒炒鸡蛋放进嘴里,咀嚼后咽下,吴桐冲陈丽芸挑了个大拇哥,笑道:“芸妈,您这手艺愈发精进了哈,这鸡蛋炒的,香!” 陈丽芸呵呵一笑,说道:“好吃你就全吃了。” 吴桐嗯嗯了两声,然后对高天说道:“你说得对,但是人好找,话可不好说。” 高天有些不明所以了:“怎么讲?” 吴桐继续说道:“你想啊,收破烂,这可不是啥正经行当,愿意拉下脸来干的人不多,尤其是咱们京城的爷们儿,最好面儿,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谁愿意蹬着个平板车,挨个胡同去收破烂啊?” 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高天说道:“确实如此,我想简单了。” 陈丽芸插话道:“你俩不妨换一个思路想一想。” 哥儿俩同时抬起头,目光炯炯望向陈丽芸。 高天说道:“妈,您就别卖关子了,继续往下说啊。” 陈丽芸难得露出自傲的笑容,呵呵说道:“年轻人不愿意去收破烂了,其实说白了就是虚荣心作祟,你俩刚才也说了,拉不下脸来。但是这满四九城的返城知青就不在乎啥脸面不脸面的了,政府不给安排工作,他们又拖家带口回城了,总得解决一家老小的温饱问题吧,能找到活儿干挣俩钱儿,这批人根本不在乎干啥,所以说,我建议你俩从这批人身上入手,招人应该会比较容易。” 高天乐了,冲老妈挑起了大拇哥,由衷称赞道:“要不怎么说姜是老的辣呢,老妈,您对人性研究的简直太到位了,这主意高明,就这么办了。” 吴桐也咧嘴一笑,“芸妈,牛!” 陈丽芸朗声一笑,又给哥儿俩出主意道:“前院你福海大爷家老大不是刚从陕西回来么,他家过得啥日子你俩心里很清楚,赶明儿可以去跟他聊聊,街里街坊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哥儿俩异口同声道:“好。” 吃过了晚饭,吴桐打道回府。 高天将饭碗收拾好后,也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迎着清晨微微的亮光,高天开始奔跑,从福祥胡同往西,过韵—23号院,一直到交道口简易楼腾退指挥部,再拐弯跑回来,经过街道总工会到家,全程约有十多里地,高天跑了有四十多分钟。 这趟小跑下来,他气儿都喘不匀了,好歹算是跑完了全程。 到家后刷牙洗脸开始做早饭。 吃过饭把老妈、小妹送走,高天喊上吴桐,两人来到废品回收站。 天越来越冷了,刀子似的寒风将两扇窗户刮得沙沙作响。 关二爷的屋子里却温暖如春。 老头很会享受,亲自动手用回收来的废钢铁焊了个巨大无比的火炉子,炉膛子里的蜂窝煤冒出熊熊火苗,将整间屋子炙烤得非常暖和。 掀开门帘,两人进了屋。 “二爷,早起了?”高天微笑着跟老头打着招呼。 见两位小友如约而至,关二爷很高兴,手里把玩着高天昨儿孝敬的八大件,脸上挂着笑容点头道:“嗯,岁数大了,没多少觉了。你俩吃过了?” 高天点头说:“吃过了,您呢?” 老头说道:“一碗豆汁俩焦圈。” 在炕头上坐下,高天笑眯眯说道:“小子日挺美啊。” 老头哈了一声,说道:“就好这一口。” 吴桐迫不及待的问道:“二爷,您一大早儿的把我俩喊来,到底啥事啊?” 关二爷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年纪轻轻的,老是稳不住腚可不成,等着,人一会儿就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二爷,您起了没?” “起了,您进来吧。” 不大会儿,居委会主任魏大妈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哟,俩小子早到了啊。”一见高天吴桐都坐在炕头上,魏大妈就笑了起来。 大家都喊她“魏大妈”,这其实是一个带着尊重味道的称呼,或是说是习惯使然,魏大妈年龄并不是很大,也就五十出头样子,见人三分笑,长得很喜庆,一米六七的个头也很显高挑,羊绒大衣黑裤子,脚蹬棉皮鞋,打扮得也很利落。 “大妈来了,快请坐。”兄弟俩从炕头上蹦下来,高天笑着招呼道。 “好,好,你俩也坐吧。”魏大妈也不客气,拉过把椅子坐下了,笑眯眯打量着哥儿俩,调侃道:“我听二爷说,你俩改邪归正了?” 高天挠头一笑,说道:“您这话说的,我俩压根儿就没往邪路上走过。” 吴桐立马接了一句:“没错,我们一直行走在光明大道上。” 魏大妈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反而问道:“二爷都跟你俩说过了吧?” 高天两人露出茫然的神色,“啥事儿,没有啊。” 魏大妈看看关二爷。 关二爷点了支烟,说道:“您是领导,还是由您跟这俩小子说吧。” 魏大妈笑着说了声好,接着说道:“是这么回事,二爷呢,年纪大了,下大力的活儿干不动了,咱们这回收站没人管着也不行,所以就跟我打了招呼,要把你俩安排进来工作。” 高天和吴桐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讶异。 哥儿俩显然没料到,关二爷竟然帮两人找了份正经工作。 虽说这份工作还是收废品,却属于国家正式工。 这种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好事骤然落在哥儿俩头上,让他俩有点懵圈。 “您的意思是说,我俩只要同意,就算是在街道办安家落户了?”高天问道。 “没错,试用期一年,给你俩落实事业编制,工作地点就在这个回收站,但隶属于街道办管理。你俩同意的话,立马跟我去街道办办手续。”魏大妈肯定地说道。 吴桐看向高天,目光中带着征询。 这事儿打了高天一个措手不及,要知道,这个年头,别说一个给落实编制的工作了,就是临时工,都能让人抢破头。 但是高天有自己的考量,他并不想过那种朝八晚六一眼能看到头的生活,更不愿意被人管理时时受人束缚,过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缺钱花的小日子才是他向往的生活。 “魏大妈,二爷,感谢二老的好意啊,但我不想去上班。”高天低声拒绝道。 关二爷显得很意外,他瞪大了眼睛高声道:“你说什么?不想上班?你个混小子,不上班你想干啥?” 魏大妈也说道:“是啊小天儿,你可要考虑好,要不是看在二爷的面子上,这好事可落不到你俩头上。” 高天苦笑道:“如果桐子同意,他可以去,我,还是算了吧,二爷您应该了解我啊,我就不是个能受得了约束的人,自己干点小买卖挺舒坦的。” 怒其不争的关二爷骂道:“狗肉丸子上不了大席的玩意儿!” 魏大妈叹息一声,说道:“多好的机会啊,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把握呢?桐子,你怎么说?” 吴桐嘿嘿笑道:“我跟天儿一起的,他去我就去,他不去我也不去。” 关二爷瞪大双眼怒其不争道:“一对儿狗肉丸子!” 魏大妈又是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还不死心的说道:“要不,回去跟老家儿商量商量?” 高天看了眼吴桐,见他也非常坚定,便说道:“不用商量了,我俩自个儿能做主。” 魏大妈彻底死心了,摇着头不再劝说。 不过这事儿倒是给高天提了个醒,他心念电转,马上问道:“魏大妈,虽说我们哥儿俩不能去您那儿上班,但也不妨碍咱们之间合作一把啊。” 魏大妈不明所以的问道:“合作?怎么合作啊?” 高天笑道:“比如说,我们俩承包这个收购站,您觉得这主意如何?” 高天非常清楚是,这时候虽说政策还没有完全放开,尤其是京城这么个敏感的地方,纯私有制经济并未推行,但是早些年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公私合营的小企业运营模式来了。 自己把这个回收站承包下来,然后挂靠在街道办,街道办领导再往回收站派驻一名公方经理,算是监督也好,指导工作也罢,都没关系,自己按月缴纳一部分利润给街道办,问题就能圆满解决。 魏大妈听得眼睛一亮,心想这确实是个办法,要知道,回收站这个街道办的下设机构,在编职工没人愿意往这儿凑合,临时工又嫌干活多拿得少更是推三阻四不愿意来,现如今根本就是块烫手山芋。 要不是关二爷这些年来的坚守,街道领导们早就把它精简掉后关门大吉了。 “具体说说,你们打算花多少钱承包?”魏大妈脸上笑开了花。 “您说个数呗,价格合适,我俩就接下来,不合适咱再商量嘛。”高天还是老一套,坚决不先开价。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毕竟之前没有过先例。”魏大妈望向关二爷。 ------------ 13 狗咬狗一嘴毛 关二爷沉吟片刻,说道:“院子里堆着的那些旧货,值多少钱大体上我心里有数,就是这地界儿能卖几个子儿,二爷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魏大妈也说道:“没错,得领导拍板决定。” 高天说道:“那要不,咱们先达成个合作共识,麻烦您跟领导们汇报一下,出来价格后再通知我一声?” 魏大妈站了起来,说道:“成!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跟领导汇报,你等通知吧。” 说完,她急匆匆离开了。 关二爷又摸了根烟点燃,似笑非笑打量着高天,问道:“你俩小子蓄谋已久了吧?” 高天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是临时起意。” “你觉得二爷信吗?”关老二这会儿脸上阴森森的。 高天嘿嘿一笑,解释道:“不瞒您说,我俩是打算开个回收站,但是真没想过承包您这个。本来我打算今儿去什刹海那边溜达一圈,看看谁家有闲置的院子要对外出租,这不是昨儿就得了您老招呼了么,一大早就来您这儿报到了,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话赶话说到这里了,领导们也有意把这个回收站承包出去,倒是省了我大工夫了。” 关二爷拿起一包烟就砸在高天脸上,怒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接着又叹气道:“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工作,你俩就这么放弃了,不觉得可惜?” 高天一把抓住烟盒,往炕桌上一一放,摇头低声道:“说实话,真没觉得可惜,老话说得好,端谁的碗服谁管,二爷您觉得,就我俩这狗脾气,是个能服管的人么?进了单位,再跟领导闹点儿不愉快,我们哥儿俩本就不咋地的名声,不更臭了?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倒腾点儿小买卖快活自在呢。” 吴桐也颇为赞同的点头不已。 关二爷直眉瞪眼看着高天,“嚯!你管回收站这生意叫小买卖?你口气可不小!” 高天当然知道这买卖不小了,这么说,不显得哥们儿谦虚么。 嘿嘿一笑,高天说道:“以后您老还得多多提点才是。” 关二爷叹了口气,说道:“这公方经理,看来我是逃不掉了。得,既然你俩不愿意去给政府打工那就不去吧,在这里好好干,一年下来也不少挣。至于说提点,好酒好肉伺候着,二爷一高兴,说不定就这把一身的本事传给您二位了,若是惹得二爷不开心了,哼哼……” 老头还傲娇起来了。 高天连忙表示,一定会把二爷当太上皇一样给供起来的。 又聊了几句,哥儿俩跟关二爷告辞,离开了回收站。 刚走出大门,哥儿俩迎面跟马晓峰碰上了。 见高天两人从回收站里走出来,马晓峰阴阳怪气的说道:“哟,您二位这是过不下去了啊,已经落魄到捡破烂换钱花的地步了?” 高天眯着眼看过去,马晓峰身后跟着仨催巴儿,听了他的话,正摇头晃脑的哈哈大笑,心里就冷笑起来。 吴桐勃然大怒:“马疯子,你丫嘴巴放干净点儿,找卒瓦呢是吧?” 马晓峰一听就怒了,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跟吴桐现场PK,“老子嘴巴就这样,你不服啊?不服来干!真当老子怕你啊?来,看谁干挺谁!” 这货跟吴桐一样,在什刹海体校练过几年,体格健硕,又仗着他爹马东鹏在街道办混了个副主任的职务,在胡同里横行无忌、无法无天。 高天吴桐哥儿俩虽然闹腾,但绝对干不出坑蒙拐骗的勾当来,马晓峰这帮子人却无所顾忌,聚赌设局坑人,敲寡妇门,挖绝户坟,坏事做绝。 吴桐摩拳擦掌就要跟马晓峰对轰,却被高天一把拉住了。 冷冷看了马晓峰一眼,高天说道:“马疯子,别没事儿找事儿啊。” 马晓峰呵呵一笑,梗着脖子讽刺道:“哟呵,高老大这是怂了?” 催巴儿们更是肆无忌惮的哄堂大笑起来。 嗤笑一声,高天说道:“你高爷字典里就没有‘怂’这个字,不过我得劝劝你,最近啥形势我不说你也知道,进去了再想出来,没个三年五载的基本上不可能。你要非得跟我们哥儿俩练练,咱别在胡同里抻手,改天约个地儿,怎么痛快怎么来,你高爷接下就是了。” 高天此刻很理智,他清楚,不能因小失大。 当前的大事是什么?自然是把回收站拿到手了,马疯子这人虽然讨厌,高天也很想抽他一顿,但是架不住人家有个好爹,他爹在街道办分管的就是公私合营这摊子事儿,想把回收站顺利拿下来,绕不过他爹这道坎去。 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高天决定咽下这口气,今后找机会再好好收拾这小子。 听了高天的话,马晓峰也冷静下来,他当然清楚高天所言非虚,临到年根儿了,原本风平浪静的形势骤然又紧张了起来,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扫黄打非除恶抓赌行动在每条街道都开展的轰轰烈烈。 家里老头子也整天耳提面命,要求他近期不要惹是生非,说是一旦出了事儿被弄进去了,你爹顶戴上有多少花翎都不够摘的,更不可能把你捞出来。 这话让马晓峰听得心惊肉跳,连连表示最近一定安安静静孵着,绝不给老爹添麻烦。 不过,马晓峰是个好面儿的人,他尤其不能在高天吴桐俩死对头跟前栽面儿。 但一想起老爹的谆谆教导,他又不敢真下狠手,但面子话还是可以放两句的,哼哼了两声,马晓峰说道:“你小子还算是条汉子,就按你说得办吧,等风声过去了,找个地儿,咱好好抻巴抻巴,你小子可不能跑。” 高天讥笑道:“谁跑谁孙贼。” 说完就抬腿走人。 吴桐冲马晓峰扬了扬拳头,也晃荡着离开了。 跟郝仁斌擦肩而过时,郝仁斌阴恻恻威胁高天:“姓高的,你前天打了我妈,这事儿二爷给你记着呢,早晚有一天,二爷让你跪在我妈面前磕头道歉!” 高天猛地掐住了郝仁斌的脖子,伸出右手一下下拍打着他的脸,厉声说道:“别说你,你爹都不敢跟你高爷这么说话!小王八蛋,高爷看是前阵子把你打轻了,这会儿皮子又痒痒了吧?用不用高爷帮你松快松快?” 他不想跟马晓峰起冲突,不代表他能忍得了郝仁斌的挑衅。 郝老二就是个贱皮子,别看他一天到晚跟在马晓峰屁股后面耀武扬威的,本质上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马晓峰过来找茬,也是这货蹿腾的,原以为高天碍于严峻的形势,不敢动真格的,就想跟着跟在马晓峰后面狐假虎威刺挠他两句,没成想他奔着自己就下了狠手,郝老二顿时张大了嘴巴,愣住了。 “高天!撒开你的狗爪子,不然别怪我翻脸!”见自己小弟被高天拿了龙,马晓峰不干了,一声暴喝就要窜过来跟高天正面PK。 但却被吴桐拦住了去路。 吴桐嘿嘿笑着问道:“郝老二那孙贼撺掇你来找事的吧?” 马晓峰哼了一声,眯着眼睛反问道:“干你屁事?” 凑近了马晓峰,吴桐低声道:“我劝你最好别插手,前天于有容骂高天是有娘生没爹教的兔崽子,正赶上志平舅舅去买烟给碰上了,把于有容好一顿收拾,你知道,这是天儿心里过不去的坎儿,这会儿天儿可还在气头上呢,你要是再掺和一脚,惹毛了他,非出大事儿不可。” 前天发生那事儿高天昨儿就跟吴桐说了,气得吴桐也是对于有容一家人破口大骂,发誓一定要找个机会狠狠收拾郝老二一顿。 听了吴桐的解释,马晓峰猛地回过味来,蹬蹬两个大步走到高天跟前,一把将高天拽开,抡起巴掌啪啪给了郝仁斌俩大耳帖子,狰狞道:“王八蛋,你特么敢算计老子?!” 郝仁斌捂着脸嚎了一声,哆嗦着嘴唇说道:“峰哥,我……我没有。” 马晓峰蹬着牛眼接替了高天的活儿,伸手狠狠掐住郝仁斌的脖子,厉声说道:“还特么不承认,是谁跟我说,高天调戏了你姐姐,你干不过他,让老子给你报仇的?” 马疯子毕竟练过,手劲不是高天能比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掐的郝仁斌满脸通红,眼看着出得气儿多进得气儿少了,耷拉着舌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跟吊死鬼儿似的。 从两人的对话中高天就推断出,马晓峰过来找茬,是受了郝仁斌的蛊惑。 他心里又是一阵冷笑,郝老二这货,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你特么跟在马晓峰屁股后面当碎催都多少年了,马晓峰啥尿性,你心里没点b数? 出了事儿,他不拿你背锅就很给你面子了,你特么居然敢把他当枪使,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么。 点上根烟,高天乐呵呵地站在旁边,也不说话,抱着膀子看内讧,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吴桐也凑了过来,手一伸,把高天裤兜里的半包阿诗玛搞到手,点上一根美滋滋抽了一口后挑着眉毛说道:“这还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啊。” 高天被他这形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 14 突然开窍了 眼看着郝仁斌都翻白眼了,跟着马晓峰混的俩碎催着急忙慌跑上前去。 “峰哥,差不多得了,你再掐两把,就出人命了。” “是啊峰哥,给这货个教训得了,千万别真搞出事儿来啊。” 俩人劝着马晓峰。 马疯子也是被郝仁斌涮得上了头,一时急火攻心才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溜在了半空,没想真弄死他。 俩马仔一劝说,马晓峰冷静了下来,一松手,任由郝仁斌摔倒在地,他咬牙切齿道:“在这四九城里,没人敢耍老子玩儿,郝老二,你是第一个,你真特么有种!看在我兄弟的面子上,今儿老子放你一马,不过打今儿起,别让老子再在这条胡同碰见你,不然,老子见你一次干你一次!滚!” 郝仁斌脸色涨红,不住咳嗽着,听了马晓峰的话后,更是两股颤颤虚汗直冒,双手撑地,他缓缓站起来,还试图解释一番:“峰哥,我……” 马晓峰气急,大声吼道:“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郝仁斌撒丫子跑了。 这一做派看得高天吴桐哥儿俩哈哈大笑起来。 马晓峰感觉今儿自己的脸算是彻底摔地上了,不由得眉头深皱,他转身走到哥儿俩跟前,目光中带着不屑的神色,脸上却尴尬无比,冲高天说道:“那啥,让你俩看笑话了。” 高天弹舌,发出“嗒”地一声脆响,笑呵呵说道:“不存在的,事情搞清楚了就成,还有别的事儿没?没事儿的话我俩先颠儿了哈。” 马晓峰直视着高天,说道:“咱们两帮子人虽说不对付,但是京城老爷们儿,向来敢作敢当,今儿这事儿我不对,给你俩道歉。” 高天摇摇头,拍了下马晓峰的肩膀,微笑着大步离开。 吴桐追上来后问道:“马疯子今儿吃错药了吧,居然跟咱俩低头认错。” 高天边走边说道:“这家伙不简单,能屈能伸,是个干事的好材料,今后咱俩得小心着他了。” 吴桐点头说:“嗯,确实如此,以前老以为他是个草包,没想到他还真挺有担当的,再加上他爹在街道办是个实权派,相对来说,他要想干点什么事情,比咱俩可方便多了。” 高天笑道:“这也是我今儿为什么不想跟他起冲突的主要原因,这回收站咱俩想要顺顺利利接下来,绕不开他爹那道坎。” 吴桐一拍脑门儿说道:“我明白了,你这是忍辱负重啊。” “没那么严重。得嘞,别说这个了,先去找乃文哥聊聊吧。”高天嘴里的“乃文哥”,全名叫王乃文,是前院王福海大爷的大儿子。 俩人来到王福海家门口,见屋门大开,王福海老两口正在屋里捅炉子,王乃文拿着把铁锤在床边忙活着,床上坐着个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个幼儿正在喂奶。 高天打招呼道:“海大爷,忙着呢?我俩能进来吗?” 扭头一瞧,是高天和吴桐俩小子,王福海就有点犯怵,勉强一笑,他问道:“你俩有事儿?” 也不说让进不让进。 高天一脸尴尬,哥们儿这名声,看来是没救了,刚露了一小脸儿,瞧把老头给吓的,就差没一哆嗦躺地上了。 唉,这样下去不行啊,得改变下自己的形象了。 “大爷,我俩来找乃文哥聊点儿事。”高天拿捏出一副他自认为挺具亲和力的笑容,对王福海说道。 “哦哦,找他啥事啊?”王福海仍然没有让两人进屋的打算,一脸防备的问道。 高天苦涩一笑,刚想回答,旁边的吴桐不干了,梗着脖子说道:“我说你这老头怎么回事?让我俩站在门口跟您说吗?” 听到对话的王乃文走了过来,说道:“是啊爸,小天儿和桐子来了,咋不让他俩进屋说话啊。你俩别在外面杵着了,赶紧进来吧。” 王福海尴尬一笑,也说道:“那就进屋里聊吧。” 他老伴儿扯了下王乃文的衣角,低声说道:“你出去这么多年,不知道这俩小子有多坏,俩人偷鸡摸狗的,净干些没腚眼子的勾当,乃文我跟你说,你离他俩远点儿,可不许跟他俩搅和在一起。” 王乃文皱着眉头说道:“妈你说什么呢?这哥儿俩就算淘,那也是岁数小不懂事,现在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了,还能那么不懂事吗。” 老太太翻翻眼皮,不吱声了。 哥儿俩进了屋,发现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十三四平米的屋子,只能搁下两张床,一个大立柜,一张四抽桌和几把椅子,屋子中间拉个帘儿,就算是一分为二了,北头住老两口,南头住小四口,那个窄吧就甭提了。 王乃文拿了俩小凳递给哥儿俩一人一个,笑着问道:“今儿咋有空来找我了?” 哥儿俩把小凳接过来放地上,各自坐下后,吴桐掏出烟来分别给王福海和王乃文发了一支。 高天这才笑道:“有个买卖我俩觉得乃文哥你能干,过来跟你商量商量,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你还没落实工作吧?” 从炉子里挑出一块煤渣,凑近了将烟点燃,王乃文苦笑道:“这工作哪儿那么容易落实啊,还在等街道办的通知。你俩说做买卖,啥买卖?说来听听。” 王乃文也不容易,二十出头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了乡,没扛得住诱惑在陕西农村成了家,当年要是一咬牙一跺脚狠心回来也就罢了,偏偏这家伙还是个大情种,让他抛妻弃子独自返城他死也不干。 这不,好不容易落实了政策,他今年回来时,已经三十二岁,是俩孩子的爹了。 回是回来了,工作却迟迟落实不了,半年多来,就靠着打零工挣俩零花,临近年底,活儿越来越难找,他已经在家闲了快半个月了,一家老小六张嘴,全靠着王福海这个八级钳工每个月72块8的退休金过日子,王乃文虽心急如焚,却也毫无办法。 这年头,想让领导率先给安排工作,一没关系二没钱,就只能死等下去。 一个院子里住着,高天相当了解王乃文一家的情况,见他五尺高的汉子,被这操蛋的生活逼迫的满脸苦涩,心下也是唏嘘不已。 “我和桐子承包了街道办的废品回收站,现在缺干活儿的,就是走街串巷收废品,不知道这活儿乃文哥你感兴趣不?”高天直言不讳地说道。 王福海老两口闻言,也凑了过来。 王乃文有点惊讶了:“你俩把回收站盘下来了啊?” 高天点头笑道:“是啊。” 王福海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王乃文说道:“没想到,你这俩小子蔫不出溜的,干了件大事儿啊。” 吴桐傲然道:“那是,只要我俩想干,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 王福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附和道:“可不是,我家养了三年的老母鸡,你俩想吃,顺手给拔毛飞水炖上了。” 吴桐顿时噎住了,挠着头尴尬的笑了起来。 高天咧着嘴说道:“都多少年的事儿了,海大爷您还记着呢,我妈最后不是陪您钱了么。” 王福海说道:“你大爷可不是翻旧账啊,只是说,你这俩小子太能闹腾了,一天到晚搅得街坊四邻的不安宁,不过这段时间倒是安分了很多,让大家伙儿都有点意外。” 高天也嘿嘿笑着点头道:“我俩也一天大过一天了,偷鸡摸狗的事儿今后肯定不干了,您放心就是。” 王福海闷声说道:“不要光耍嘴皮子,看今后表现吧。” 高天又对王乃文说:“乃文哥,你觉得咋样?来不?虽说这活儿不露脸,干好了也有一笔不少的收入。” 王乃文苦笑道:“你乃文哥哪还有挑活儿的资格啊,能挣俩钱儿养家糊口就知足了。既然是你俩承包的,哥肯定信任你们,成,我跟你干了,具体怎么个章程,天儿你跟我说道说道。” 高天立刻说道:“也没啥具体章程,就是去走街串巷收废品呗,回头我去买平板车发给你一辆,还给你出本钱,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收购的旧货,不管是废纸箱子、瓶子罐子,还是破铜烂铁、旧家具,只能卖给我们回收站。” 王乃文点头道:“那是自然,用着你发的平板车,拿着你的本金,收了东西再卖给其他回收站,这种吃里扒外的勾当你乃文哥干不出来。” 他没想到高天还能给他提供一辆平板车和前期收购废品需要支付的本金,这让他有些喜出望外了。 高天笑道:“我们兄弟俩肯定是信得过乃文哥的。另外,我现在是真缺人啊,乃文哥,跟你一批回来的知青,还有谁没落实工作吗?” 王乃文说道:“多了去了,你是说,把他们都喊过来一起干?” 又掏出烟来散了一圈,高天也点了根,说道:“没错,人越多越好,你放心,我会给大家每人提供一辆平板车和秤杆子、钱啥的,并且把区域划分出来,这样一来,大家去收废品,就不会发生冲突了。” 王乃文眼珠子一亮,一拍大腿说道:“这个办法好,小天儿你脑瓜子可以啊。” 吴桐笑着说:“这小子最近突然就开窍了。” 高天也不解释,只是温和的笑着。 王乃文满面笑容道:“我吃过午饭就去联系人,你䞍好吧,肯过来干活的指定少不了,毕竟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联系好了让大家都去回收站报到?” 高天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明天上午吧,有几个算几个,都去回收站报到就成。” 就魏大妈那火急火燎的性子,估计下午就能给准确消息。 ------------ 15 成了 王乃文笑道:“成,那就这么说定了。” 见王乃文答应下来,高天也非常高兴,点头说好。 王乃文欲言又止看着高天,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 高天问道:“乃文哥还有啥事儿吗?” 咬着嘴唇,王乃文犹豫半晌后才问道:“天儿,你这回收站招不招女同志啊?” 高天明白王乃文的意思了,笑着反问道:“你是要给嫂子也找个工作吧?” 王乃文感觉挺羞愧的,脸都红了起来,低头蚊子哼哼似的嗯了一声。 王福海也满脸期待望着高天。 就连坐在床上奶孩子的乃文媳妇赵美华都望了过来,眼中充满了希冀之色。 高天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一家人,真是过得不容易啊。 考虑了片刻,高天又问道:“嫂子什么学历?” 一听有门儿,王乃文忙说道:“高中没念完,但她在村里是会计,记个账啥的没问题。” 高天笑了,“那就行了,让嫂子来管账吧,自己人,我用着也放心,每个月给嫂子开五十块钱,管一顿中午饭,乃文哥你觉得成不?” 王乃文激动地一把抓住高天的手,声音都颤抖了:“成,太成了,一个月五十块有点多,小天儿你事业刚起步,给你嫂子发个三十二十的,我们一家人就感激不尽了。” 王福海老两口都是厚道人,王大娘也劝说道:“是啊天儿,这做事业,刚开始做的时候是最困难的,你能给你嫂子找点儿事儿干,我们一家就很高兴了,可不能占你那么大便宜。” 这个年代的人,真的很淳朴啊。 感叹了一句,高天笑道:“没关系的大娘,五十块,真不多。” 王大娘心里清楚,高天之所以给开这么多工资,是真心想帮帮他们家,一时间眼泪掉下来,拍着高天的手说道:“小天儿长大了,懂事了,是个好孩子。” 吴桐瞪着眼珠子问道:“大娘,我呢?” 王大娘噗嗤笑了起来:“你也是个好孩子。” 吴桐嘿嘿嘿笑了。 儿子媳妇的工作有了着落,王福海激动地直喘粗气,从怀里掏出一把零钞,数出两张一块的递给王乃文,大声道:“拿着粮本肉票去供销社买肉买菜,今儿中午我要跟这俩小子好好喝一口。” 王乃文答应一声,把钱接过来起身就走。 高天一个眼神递过去,吴桐就心领神会了,不等王乃文迈出屋门,他嗖地跑过去把王乃文推回屋里,说了声我去买,转眼就没影了,看得王乃文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没一会儿回来,他手里提着猪头肉、酱牛肉等几个熟食,还有两瓶二锅头,往桌子上一放,大声吆喝道:“嫂子,我想吃油泼面。” 这货到哪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已经把孩子哄睡着的赵美华红着脸说道:“中,嫂子给你俩抻面条吃。” 陈丽芸在单位吃餐厅,高源在学校吃食堂,高天本来打算中午好歹对付一顿,见王福海老两口诚心挽留,也就不客气了,陪老头喝了几杯。 许是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王福海兴致出奇的高,六两二锅头进了肚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喝到高兴处,还净挑哥儿俩之前干得那些个混账事儿说,弄得哥儿俩脸红脖子粗,尴尬不已,只能逮住老头又一顿猛灌,很快将他送下战场。 赵美华手艺不错,油泼面做得那叫一个地道,把宽面条煮熟了,撒一把葱花,用擀面杖将花生擀成碎铺在面上,再添一把花椒粉、辣椒面,这个季节没有油菜,面条上用几片白菜叶点缀,再拿滚烫的热油往上面一浇,滋啦一声,激发出调料的香气,那味道,绝了。 高天吃了两碗,吴桐这个活牲口足足扒拉了四大碗还说只吃了七分饱,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吃完午饭,王乃文就去联系他的知青朋友了。 高天和吴桐也分别回自己家睡个午觉。 一觉醒来,已经快下午三点半钟了。 高天起来后洗了把脸,刚端着脸盆走到屋门口准备把水倒掉,就听到东屋里传出一阵哎呦哎呦的声音。 他脸上的表情立刻精彩起来,这声儿,太特么熟悉了,狗日的周建国又特么白昼宣银! 把洗脸水猛地泼到东屋屋门上,高天还不解恨,又捡起一块石子丢了过去。 石子砸在屋门上,发出啪得一声脆响。 吓得倚顾(这词儿大家伙儿不陌生吧?如果不熟悉,请挑选些老师们的作品把音量调到最大。)迭起、正在兴奋头上的周建国瞬间趴了窝,他猛地哆嗦了一下,怒声骂道:“哪个王八羔子捣乱?” 高天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毫不留情的顶回去说道:“姓周的,你特么还打算在这儿住下去,就要守你高爷的规矩,不然可别怪你高爷不给你面子,回头让人民公安抓你个现行,爷看你还要不要那张脸!” 一听高天的声音传进来,周建国吓得脸都白了,忙说道:“天儿,别啊,一点小事儿还惊动人民公安,至于么?那啥,我这马上完事儿啊,就走,就走。” 周建国是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二十三岁的年龄,长得细皮嫩肉的,很有小白脸的潜质。 也正是因为长相周正,这货很是吸引少女妇女买肉女关注的目光,这货也很懂得利用自身条件,三天两头带不同的女人来家里胡搞一番,顺便提高下销售额,一举两得,小日子过得倒也潇洒自在。 但是他这德行却惹得高天非常不满,任谁大半夜的总是被各种怪叫搞得心痒难耐又无处发泄还无法入睡都会怒火冲天,更别提高天这个已经非常懂行的半大小子了。 十七岁的高天,正处在火力旺的年龄段啊。 屋里传来一阵兮兮索索穿衣服的声音,也夹杂着女人的抱怨声,似乎对周建国的表现颇为不满,让高天听得直嘬牙花子。 叹了口气,高天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心里有了计较,想着不能再把房子租给周建国了,等下个月房租到期,得把这个没皮没脸的货给赶走。 刚回到屋里,魏大妈就进了院子。 见周建国带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从东屋出来,魏大妈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朵乌云,阴沉沉看着周建国,骂了句:“不要脸!”加快脚步进了北屋。 周建国丝毫不觉得尴尬,嘿嘿一笑搂着女人的腰一步三摇晃地抬腿走人。 “我说小天儿,那个周建国怎么回事啊?大白天的就把女人往家里带,这影响也太坏了!”魏大妈愤愤不平地说道。 高天也是一脸苦笑,给魏大妈倒了杯水,唉声叹气道:“您老是过来人,还不明白咋回事吗?” 魏大妈老脸腾地红了,指着高天的鼻子就骂道:“小兔崽子,再胡说八道,大妈撕了你这张破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儿,大妈的玩笑你也敢开!” 高天乐了,赶紧安抚魏大妈激动的情绪,“咋还开不起玩笑了呢?我可没别的意思啊,您老别想歪了。” “混小子,大妈看着你长大的,你撅什么尾巴拉什么屎,大妈可比谁都清楚!小兔崽子,净拿话绕得人,真当你大妈是个傻子不成?”魏大妈毫不留情的批判高天。 高天立马走到魏大妈身后,很狗腿的给她按摩着肩膀,低头含笑道:“言重了言重了,我可不敢绕得您老人家。” 魏大妈舒服的直哼哼,“兔崽子!一肚子花花肠子!我告诉你啊小天儿,你真得说说周建国了,他再这么胡闹下去,影响可太恶劣了。” “成,回头我找机会打他一顿,看他还敢不敢把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再带回来了。” “别,打人是犯法的,教育教育就行。” 高天笑了,答应着说:“听您的。” 喝了口水,魏大妈进入正题,“你那事儿我问过街道办领导了,领导的意思是,你可以承包,但是这个承包费,你得给足了。” 高天问道:“给多少算是给足?” 魏大妈脸上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说道:“领导说,那些废旧物品,按照关二爷评估的价格给就是了,至于院子和房屋,要你给三千块钱。” 高天笑道:“没问题。” 魏大妈惊讶道:“小天儿,你听清楚大妈说的话没?是三千,不是三百。” 高天点头说:“听清楚了。” 魏大妈也顾不上享受高天的服务了,腾地起身,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盯着高天,颤抖着问道:“你真能拿得出三千块钱来?” 高天说道:“真能。” “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啊?我告儿你啊天儿,可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事情!”魏大妈满脸郑重地说道。 高天哭笑不得,只能再次把关二爷点拨着他和吴桐二人怎么回收的牛皮纸,怎么运送到花炮厂转手卖了讲给魏大妈听。 魏大妈听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稳了稳心神后,她说道:“怪不得你俩死活不愿意去上班呢,有这么大买卖干着,换谁也不稀罕公家每个月发的那三瓜俩枣的。” 高天摇头道:“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有的人就喜欢稳定的工作和生活,我和桐子年轻,就想闯一闯。” “这话倒也没错。” “大妈,咱是不是能去交钱办手续了?” “当然,我来就是通知你一声,如果你认可这价格,现在就能跟我去办手续了。” “那还等什么,老佛爷您起驾吧!” ------------ 16 帮领导解决问题 拿了户口本,高天搀着魏大妈的胳膊往外走去。 从福祥胡同出发,到交道口街道办尚且有一大段距离,高天喊了吴桐,两人搀着魏大妈上了107路公交车,奔着街道办去了。 走了有八站地,娘儿仨下车后又走了一段,来到位于地安门外大街东边的街道办。 进了院子就看见一排小平房。 这时候的交道口街道办事处简陋的很,大院里铺的是红砖,两排平房都是六十年代末的产物,斑驳的外墙扑簌簌往下掉墙皮,阳光明媚时还好,一旦赶上阴雨天,小风再那么一刮,漫天灰尘,打的人睁不开眼。 好在今儿天气不错,不大的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大家脸上洋溢着笑容。 魏大妈带着哥儿俩敲门进了副主任马东鹏的办公室。 马东鹏正在看文件,他眉头深皱,不时还叹口气,像是正为什么事情发愁。 见魏大妈进来了,马东鹏抬起头,笑道:“大妈来了,快请坐。” 魏大妈也微笑着说道:“没打扰马主任工作吧?” 马东鹏四十三四的年龄,瘦的跟麻杆一般,脸盘子却不小,一套黑色毛料中山装穿在他身上有点显大,精神头儿不错,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 “不打扰不打扰,您来了,我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得放下,先认真聆听您的教诲不是?”马东鹏说着,起身给魏大妈沏了杯茶,放在她面前,又扫了眼哥儿俩,笑着说:“你俩小子叔儿就不招呼了啊,喝水自己倒。” 街坊四邻的,低头不见抬头见,马东鹏对兄弟二人非常熟悉。 高天赶忙说道:“哪儿能让您忙活啊,我俩自己动手就是了。” 走到旁边茶几边,高天拿了两个杯子,提起暖瓶倒了两杯水回来,递给吴桐一杯。 吴桐接过来后放在桌上,掏出烟敬给马东鹏一根,笑道:“叔儿,您抽烟。”说完,把整包烟丢在了马东鹏的办公桌上了。 接过烟来,马东鹏有点意外的看了眼吴桐,似乎对他的变化感到了一丝惊讶。 “你俩真打算把回收站接下来?”马东鹏清楚两人的来意,这会儿还有点不敢相信,所以有此一问。 “没错马叔儿,我俩确实想把回收站承包下来。”喝了口水,高天肯定地回答道。 “那可不是一半点钱啊。”马东鹏的言外之意是,你俩能拿得出来么? 高天笑了笑,没等开口呢,魏大妈先说话了:“马主任,您放心,这俩孩子钱够用……” 她又向马东鹏转述了一遍高天对她说得话。 听魏大妈说完,马东鹏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望着哥儿俩说道:“你俩小子可以啊,悄么声的净干大事,倒是让你马叔儿我刮目相看了,比我家那个废物点心强多了。说说吧,把回收站承包下来后,你俩打算怎么经营?” 这个年代的干部,对待工作是很认真的,即便是一个在领导们眼里没多大价值的回收站,转包出去之前,也要详细了解一下承包人的经营方式。 高天对企业运营非常熟悉,听到马东鹏的问话后,他微微一笑,驾轻就熟的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把回收站接过来后,首先要进行一定的改造,马叔儿您也知道,咱那回收站大院,宽是足够宽,但物品摆放杂乱无章相当无序。我想着,先搭几个大棚,把回收来的物品进行分类摆放,要做到钢是钢铁是铁,纸箱子不能跟罐头瓶子放在一起,这样一来,节省空间不说,还能有效的预防环境污染。” 马东鹏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还有吗?” 高天继续说道:“其次就是,今天上午我俩和前院乃文哥见了一面,王乃文您知道吧?” “知道,你们院福海老大哥的大儿子,上半年从陕北回来的。咋?你想把他拉入伙?” “嗯,咱们回收站,之所以效益不好,就是因为收回的废品太少了,卖不了几个钱,还有就是,愿意从事这个行业的人也少,我就琢磨着,必须要组建自己的队伍,只要人够多,把人撒出去,就不怕收不到东西,废品收回来后,就不怕卖不出去。 所以我就跟乃文哥聊了聊,让他出面联系些没工作的知青们过来帮忙,只有把人都撒出去了,回收站自然能够发展起来。这也算是给街道办领导们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毕竟还有那么老多的返城知青没有安排工作,领导们也很头疼不是?”来之前高天就考虑好了,想要让自己这小企业迅速发展,必须要紧靠政策。 怎么才算是紧靠政策呢? 说白了,就是给领导解决麻烦,让领导们意识到,自己承包回收站,不仅能给街道办创收,还能让领导们取得政绩。 当前领导们最头疼的问题是什么? 毫无疑问,就是如何妥善安置返城知青。 听了高天的话,马东鹏神情一下变得凝重起来,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高天算是号准了他的脉,交道口街道管辖下的七个社区居委会,1.8万户籍人口中,仅是还没有落实工作的知青,就有将近一百人,这一百个知识青年,如同压在街道办领导们心头的一块石头,让领导们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街道办领导班子已经开了不知道多少次大小会议了,但如何安置这批知青,至今都没拿出个妥善的方法来。 迟迟无法落实工作的知青们见天的来闹,弄得一把手武长山头疼不已,最后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发人头。 街道办一正四副五个领导,每人平摊二十个知青的工作安置,不管你是求爷爷告奶奶,还是找领导找单位,总之一定要把各自手头上知青的工作给安排妥当了。 这几天,马东鹏正为了这事儿着急上火呢,爷爷奶奶没少求,领导企业更没少找,成效却不大,这不,正在焦头烂额之际,高天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深切注视着高天,马东鹏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沉声问道:“小天儿,咱吹牛可不能不打草稿,你真能解决知青的就业问题?” 高天笑道:“当然了,这么大事儿我可不敢跟您开玩笑,况且我已经让乃文哥去联系他的朋友了,明天上午估计就会有一批人过来报到,当然了,前提是我能顺利把回收站承包下来。” 马东鹏铿锵有力地说道:“承包当然没问题了,这事儿马叔儿给你办!马叔儿还想问你啊,签了承包合同后,你还能接收多少知青?” 魏大妈偷偷扯了下高天的袖子,冲他眨了下眼睛。 高天明白魏大妈的意思,魏大妈是让他悠着点儿,别在领导面前胡乱应承什么。 递给魏大妈一个您放心的眼神,高天心里非常有数,他说道:“我虽然不敢说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但是人撒出去的越多,回收站的发展就会越快。” 马东鹏急不可待的问道:“你马叔儿手头上还有二十个知青没能安排工作,都去你那儿成不?” 高天有点懵圈:“都是您的关系吗?” 马东鹏苦笑道:“那哪儿能啊,是武主任分下来的人头。” 他把领导开会讨论出来的结果跟高天说了一下,听得高天也是哭笑不得。 “我这边接收倒是没问题,关键是,收废品这活儿不大露脸,愿意干的人可不多啊。”高天笑眯眯看着马东鹏说道。 马东鹏一撇嘴,说道:“这个小天儿你就不了解情况了,对于那些知青来说,能有份工作让他们养家糊口就不错了,这些人根本不挑活儿的。” 高天说道:“那成,只要您能说动他们,我这边没问题。” 马东鹏心潮澎湃道:“天儿,你可是帮你马叔儿解决了个大问题啊,叔儿得谢谢你。” 高天说道:“咱爷儿俩就甭客气了,就一点,马叔儿您可得保密啊,不然领导们都找过来,我这边可没办法都解决了。” 马东鹏自然明白这里面的道道,点头低声说道:“你小子放心就是,你马叔儿又不傻。”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马东鹏将办公室一文员喊了过来,吩咐他起草转让合同,办事员点头后离开。 四个人闲聊了有二十来分钟,办事员就拿着两份合同回来了,分别递给马东鹏和高天各一份,办事员站在一边等着领导的指示。 高天接过合同认真浏览着,见条款上注明的承包年限是五十年,就笑了起来,这哪里是承包啊,根本就是转让了。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合同条款上写着,回收站范围内的土地以及地面上的建筑物,自乙方,也就是高天付清全款后归高天个人所有,可过户。 这让高天觉得,马东鹏办事很靠谱。 一条条看下来,高天觉得没问题了,就对马东鹏说:“马叔儿,咱签合同吧。” 马东鹏笑道:“好,签完合同你就去财务科交钱,3000块,回收站里的那些废品,叔儿做主送你了。” 高天知道这是马东鹏在变相报答自己,也不跟他客气,笑着拱手说:“那我就谢谢马叔儿了。” 东西虽然不多,整理一下还是能卖个四五百块的,高天承了马东鹏这个人情。 签字画押,然后交钱,事儿办得很顺利,自今天起,交道口街道办废旧物品回收站,就归高天所有了。 ------------ 17 没皮没脸小舅舅 临走前高天还跟马东鹏要了一些肉票布票,也算是小有收获。 一行三人回到胡同,魏大妈去居委会坐班了,见天还早,高天二人溜溜达达来到西市场转了圈。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头脑灵活的郊区村民来城里卖点农副产品换俩钱儿花了,市场逐步放开,监管也没有前些年那么严格了,戴着红箍的小脚老太太,对这些小商小贩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出格,卖点啥就卖点啥吧,大家都不容易。 西市场就是这么一个自发形成的菜市,东西长两百多米,隐藏在南锣鼓巷靠西的小胡同中。 市场南北两边是两排平房,不管粮油店还是副食品店都属于公家所有。 越往西边走,做小买卖人就越多,不时有挑着担子,亦或者推着三轮车的男女老少大声询问着过路人要不要买点东西。 哥儿俩一路走一路打量,发现路边有个年轻汉子提着个竹篮,咧着嘴冲两人笑,哥儿俩就走了过去。 “这位大哥,卖的啥啊?”凑到年轻汉子身前,高天笑着问道。 “你想买啥?”年轻汉子也面带微笑招呼着高天。 “牛肉、羊肉、白条鸡,我想买的多了,你这里都有?”递给他一根烟,高天问道。 汉子把烟接过来,看了眼后说道:“哟,过滤嘴,您是大老板啊。牛肉有点困难,羊肉白条我这儿倒是有,另外,自家养殖的大鲤鱼也很新鲜,您来两条?” 说着,汉子将硕大的提篮掀开一角,一条约有四斤重的鲤鱼就出现在哥儿俩面前。 吴桐撇着嘴说道:“死的啊,这玩意儿可不新鲜,就怕吃了拉肚子。” 汉子笑道:“有活鱼,这不是拖拉机不好往里面停么,鱼啊肉啊就都放在胡同口拖拉机斗里了。” 高天点头说道:“那就去看看吧,价格合适我们就买些。” 汉子咧嘴笑着,当先打头带着两人往胡同口走去。 看拖拉机的是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汉子介绍说,这是他媳妇刘素芳,他叫赵大军。 刘素芳听自家男人说高天和吴桐要买羊肉就热情起来,招呼二人到拖拉机斗这边看了看。 高天打量了眼拖斗里放着的羊肉,发现肉确实很新鲜,他拿起一根羊腿看了看,见肉色鲜红,有一股很浓的膻味儿,这就说明羊肉是现宰的。 “多钱啊?”高天挺满意的,问刘素芳道。 “三块二一斤。”刘素芳笑着回答。 “嚯!比供销社贵四毛多呢。”高天说道。 “您去供销社买,还得有票,咱这儿不是只收钱不要票么,贵一点也正常。况且大兄弟,您看咱这羊肉,可是正儿八经的山羊肉,从草原上进来的,肉质绝对新鲜。这天寒地冻的,正是吃羊肉的时节,您买回去炖上一锅,给家人补补身子,家里人吃了保管说好。”刘素芳挺能说,三两句就让高天动了买点儿的念头。 他也不含糊,笑道:“听人劝吃饱饭,大嫂您给我称上一根吧,另外我看你这儿还有鸡蛋,也给我来五斤,鲤鱼也要两条吧,还有白条鸡也来两只,给我算便宜点儿啊。” 刘素芳眉开眼笑道:“没问题。” 说着,她跟赵大军就开始忙活,很快称好了一根四斤二两的羊腿和鸡蛋鲤鱼白条。 吴桐也买了些猪肉啥的。 高天干脆的付了二十块三毛钱。 赵大军将一包炖肉料递给高天,憨笑着说道:“这是我自个儿调配的,您炖肉的时候搁里面,保准汤鲜味美。” “大军哥您是个厨师啊?”高天接过来闻了闻就知道,这个料包里有豆蔻、白芷、香叶、桂皮等调料,绝大多数都能起到去膻增鲜的作用。 “野厨子,就会做些农家菜。”赵大军不好意思的挠头一笑。 “我家军子在村里就是个做大锅饭的,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是他掌勺,可没专门学过啥厨艺。”刘素芳一看就是个很泼辣的性格,说话跟连珠炮似的。 “那也不错了,大军哥家是哪儿的?”高天问道。 “房山哑巴河。” “那地界儿我知道,山清水秀的。” “有空时欢迎你去我们那儿做客啊。”赵大军热情的邀请道。 “成,有时间一定过去玩儿,你们忙着,我俩颠儿了哈。” 跟赵大军两口子打过招呼,哥儿俩提着一堆东西回了家。 吴桐的老爹吴翰林就是个厨师,在国棉二厂包食堂。 见兄弟俩大包小包回来了,吴翰林瞪大眼珠子,“你俩这是不打算过了啊?” 高天哈哈大笑,“这不是挣了点钱么,就买点好吃的给我妈和妹子补补身子。” “爷们儿,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这根羊腿得有个四斤多吧?可不便宜。”不愧是老厨子了,打眼一看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四斤二两。”高天回答。 摸着下巴颏,吴翰林笑道:“剁成大块儿,切俩白萝卜清炖,那滋味儿,没治了。” 高天眼珠子一转,笑道:“搭伙呗叔儿。” 一个院子里住着,两三家相好不错的晚上串门子搭伙吃饭很平常。 吴翰林倒也爽快,点头道:“成啊,我掌勺,晚上喝点儿。” 回头就招呼吴桐他妈:“桐子妈,晚上别备菜了哈,咱去后院陈主任家吃。” 吴桐妈齐桂芝从屋里走出来,笑道:“行,我把这点饺子包出来,晚上给你们煮饺子吃。” 高天和吴家爷儿俩回了后院,吴翰林进了厨房,撸胳膊卷袖子就开始忙活起来。 萝卜炖羊肉,垮炖鲤鱼,滑溜鸡脯肉,酸辣土豆丝,油炸花生米,再来一个爆炒鳝鱼丝,齐活。 堂屋里,陈丽芸和齐桂芝在说着话,齐桂芝拉着陈丽芸的手,一个劲儿抹眼泪。 拍拍齐桂芝的手,陈丽芸轻声细语地劝慰道:“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小天儿和桐子这不是已经能挣钱了么。” 齐桂芝点头道:“是啊,多亏了天儿,不然我家这个不成器的货还不知道哪天能找到工作呢。” “两个孩子知道努力工作,比什么都强。”陈丽芸笑着说道。 哥儿俩将六道菜端上了桌,高天使唤吴桐道:“去前院看看振宇哥回来没?喊他过来喝口儿。” 吴桐答应着,转身出去了。 不大会儿,李振宇提着两瓶红高粱进了屋,笑容满面道:“芸妈,桂芝姨,我从前院就闻到香味儿了,一猜就是我翰林叔的手艺,今儿我可沾大光了啊。” 陈丽芸在大院里为人处世颇受大家敬重,小一辈儿的孩子都喊她“芸妈”,老刘家的孙女更是见了面直接喊“芸奶奶”,她这待遇,在院子里也是独一份儿的。 “你这孩子,跟芸妈还客气啥,快坐下喝两杯。”陈丽芸说道。 吴桐把他家的大圆桌搬了过来,高天一家三口,吴桐家四口,加上李振宇,八个人围坐在桌子前,说笑着吃喝起来。 “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这么多好吃的呀。”陈志平的脑袋从门帘子后面探了出来,他嬉皮笑脸不请自到,拉过把椅子一屁股拍那儿,拿起高天的筷子就往羊肉碗里伸。 高天对这个没皮没脸的小舅也是无语了,起身走到厨房又拿了双筷子回来,就听到老妈说:“又没地儿混饭了?” 陈志平嘿嘿笑着说道:“本来约好个局,没成想领导临时有事了,这不就改时间了么。” “哟,志平还认识领导啊?跟哥说说,哪个单位的领导胆子这么肥啊,敢放我们陈二爷的鸽子?”夹了一筷子花生米放进嘴里嚼了嚼,吴翰林打趣陈志平道。 “也不是啥大领导,就是区里的办公室副主任。”陈志平端起酒杯走了一个,满不在乎的说道:“也不算是放鸽子吧,这年头,是个领导都很忙。” 高天捂着脸,太丢人了啊,小舅这副大言不惭侃侃而谈的鬼样子,真的很欠揍啊。 大家也都笑了起来,当然不是嘲笑,但这笑声中多少带着点调侃的味道。 这顿饭吃得很舒服,兴致很高的吴翰林和李振宇陈志平喝了不少酒,饭后收拾干净,就各回各家了。 次日清晨,高天坚持锻炼着,跑了一大圈,顺便从胡同口买回了豆汁油条。 今儿周日,老妈调休,妹子也不用去上学,吃过早饭后,高天就怂恿着妹子带老妈去百货大楼逛一圈。 馋嘴妹子自然没二话,笑嘻嘻冲亲哥伸出手。 高天会意,摸出十块钱拍她手中,低声嘱咐道:“少买点大白兔啊,那玩意儿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高源把头点成小鸡吃米状,“放心,我这回主要冲着驴打滚和艾窝窝去哒。” 你倒是会吃! 高天笑了笑,穿上棉袄转身走了。 来到回收站,王乃文早就在等着了,天气越来越冷,站在回收站门口,王乃文冻得直跺着脚打哆嗦。 高天笑道:“乃文哥咋不进去啊?” 搓着手,王乃文说道:“我跟关二爷也不是很熟悉,不知道进去打扰他合不合适。” 拉着他的胳膊,高天跟他一起往里面走,“这有啥不合适的,见个面大家不就都熟悉了么。您联系的怎么样啊?有多少人愿意过来?” 王乃文笑着说:“总算是不负你所托,昨天一共联系了十四个人,他们都愿意过来试试,我让大家九点钟在这儿集合。” ------------ 18 拔不出眼来了 听王乃文说有十四个人愿意来干活,高天放下了心。 两人走进关二爷的屋子,见二爷正坐在炕头上摆弄着一个小物件,高天立刻来了精神,凑过去说道:“二爷,这鼻烟壶不错啊,掐丝珐琅的。” 关二爷颇为意外的瞄了他一眼,问道:“你还懂这个?” 说着,将鼻烟壶递给他。 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拿在手上䁖了一眼,感受着胎体的温润细腻,高天笑着说道:“也不是很懂,大体上能看明白点儿。您这鼻烟壶有年头了吧?”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道:“嘉庆年间的东西。” 高天将这只扁壶翻过来看了眼,壶底留款确实写着单行朱红篆书“嘉庆年制”四个繁体字,字体规整,层次分明。 “哪儿淘换的呀?”高天挑着眉问道。 “忘了,不知道谁送来的一堆废品,里面有个小盒子让我给扒拉了出来,从盒子里意外发现了这只鼻烟壶。”二爷笑呵呵说道。 “捡漏了这是。” “小漏。” 高天没想到这收废品还能捡漏,这倒也给他提了个醒,得提醒大家,以后出去收废品时,一定要格外留意才成,像老家具、老花盆、老木匣子之类的玩意儿,说不定就是古董。 他记得上辈子看马未都的访谈节目时听老马说起过,在七八十年代的潘家园,一个康熙缠枝莲纹瓶,三块钱就能买到手。 这还真是,要想富,捡漏是条路。 想到这里,高天深受启发,收废品时不仅要让大家重点关注下老物件,回头有时间,真得去潘家园走一趟,说不定真能捡到啥国宝一级的物件。 虽然爱不释手,但高天还是把鼻烟壶递还给了关二爷。 “二爷,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院的王乃文,我喊他乃文哥,今后乃文哥就在咱们这儿工作了。”把王乃文拉过来,高天把他介绍给关二爷。 “二爷您好,您对我不熟悉,我爸您肯定认识。”王乃文笑呵呵的说道。 “嗯,你是福海大哥家大小子吧?”关二爷问道。 “是的。” “确实跟你见面少,我记得77还是78年来着,我从部队上回来探家,正赶上你去陕西下乡,那时候跟你见过一面。” “您老记性可真好,那是77年8月份的事儿。” “唉,这一转眼就过去小十年了。”关二爷感慨道。 王乃文也点着头语气沉重:“是啊,日子过得真快。” 关二爷说道:“成,既然来了,就好好干吧,也甭觉得走街串巷丢人现眼,现如今,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王乃文笑着说:“不能够。” 扭头看着高天,关二爷问道:“手续都办妥了?” 掏出烟来递给二爷一根,又给王乃文发了一根,高天微笑着说:“妥了,待会儿桐子过来后,让他拿着手续跑一趟房管所,把所有权变更过来就成了。” “这么说,这房子是你小子的了?”老爷子歪着头看着高天,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戏谑。 “老爷子,我知道您心里想啥,这房子您住着就成,我可一点没赶您走的意思啊。”高天一屁股在炕沿上坐下,笑嘻嘻打量着关二爷,心说,没想到这老头还有点玻璃心。 “嗯,算你小子懂事儿。成,忙去吧,西屋那间办公室归你了。”关二爷说完,美滋滋抽起了烟。 高天和王乃文离开了关二爷的屋子。 西屋原本是关二爷在用,现如今成了高天的办公室。 屋里桌椅沙发一应俱全,面积有个二十来平米,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让整间屋子亮堂堂的。 办公室被二爷打扫的很干净,两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知青们就先后到来。 吴桐也过来了,正站在院子里嬉皮笑脸跟魏大妈说着什么。 见院里站满了人,高天赶忙开门走了出去。 王乃文也跟了过来,笑着把大家一一介绍给高天认识。 让高天感到意外的是,乃文哥明明说有十四个人答应过来,可这偌大的院子里,居然有将近三十口子人在,还有啊,来俩女的算怎么回事? 王乃文也哭笑不得,揪住一个汉子问道:“老五,你咋还把你妹子带来了?” 被称作“老五”的汉子无奈一笑,解释道:“非要跟着来,我也没辙啊。” “她只是来看看?还是打算也干这行?”高天问道。 “这……”老五也摸不透他妹子心里咋想的,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来。 “咋?女人就干不了这行吗?你凭啥看不上我们女人?”老五的妹子走上前来,一脸不服气的对高天说道。 哟,还是个小辣椒。 高天乐了,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其实也不能叫女人,她分明只是个女孩儿,眼前这女孩儿十八、九的年龄,个头儿得有一米七,小脸肉嘟嘟的,眉毛细长双眼明亮,乌黑的头发扎一个马尾,一开口,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来,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看啥?再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小辣椒被高天盯得心里发毛,俏脸也红了起来,不由得攥着拳头出言威胁高天道。 “卫红,小高是老板,你不许没礼貌!”老五赶紧呵斥小辣椒道。 小辣椒嘟着嘴冷哼一声,显然没把他哥的话放在心上。 原来叫卫红啊,这名儿很具时代特色。 高天不以为意,微笑着说道:“卫红姐,我可没看不起女人的意思,只是说,走街串巷的,毕竟是体力活,你们女孩子干得了干不了先不说,抛头露面的总不太合适吧?” 庞卫红歪着脑袋说道:“你说得倒也是,那你这儿招管账的吗?” 看她的穿着,就知道家庭条件很不好,土黄色军装上面补丁摞补丁,下面穿一条蓝色军裤,却短了一截,缝补上了黑色裤边,一双条绒棉鞋底子也被磨平了,这身打扮虽说很不协调,却浆洗地非常干净。 高天在心里叹息一声,摇头说道:“我们有会计了。” 庞卫红低着头沮丧道:“这样啊,那就算了。” 神情说不出的失落。 看着庞卫红垂头丧气的样子,高天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这年头,活着真的很不易啊,得嘞,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考虑了片刻,高天问道:“卫红姐会做饭不?” 庞卫红猛地抬起头,连连点头道:“会!我手艺不错的!” 高天笑道:“那成,留下来帮着做饭吧,大家伙儿也得吃饭不是,厨房这一摊子事儿,今后就交给您了。” 庞卫红笑嘻嘻说道:“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一起来的另一个女孩大着胆子走过来,还没开口脸先红了,犹豫了一下,她轻声说道:“我也会做饭。” 庞卫红拉着姑娘的手,叽叽喳喳说道:“媛媛的红烧肉做得味道好极啦。” 嗯,这是个羞涩型的。 高天很快就判断出姑娘的性格特点,笑着说道:“那你也留下来吧。” 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干脆好人做到底吧。 俩姑娘高兴了,四目相对互相击掌以此表达兴奋之情。 老五扭头抹了把泪,转回头来真诚地对高天说道:“小高经理,谢谢,谢谢!” 高天咧嘴一笑,说道:“五哥您客气了。” 他自己心里有数,之所以把俩姑娘留下来,除了厨房真需要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要收买人心,要让大家伙儿看看,只要你们肯出力,在我这里是能挣到钱的。 今后好好跟我干就是了。 显然,他这大招放出来,迅速赢得了知青们的好感,大家都嘻嘻哈哈跟高天说笑着,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 把大家让进屋里,高天开始安排工作。 这是他的第一批员工,将来也会是他最核心的力量,三十多个知青,都是人联系人给喊过来的。这些知青中,有高中文化水平的就占了八成,要知道,七十年代的高中生可是不得了,若不是因为家庭原因,和国家大政方针,这批人里起码有三分之一可以考上大学。 三十二个人,除去俩姑娘不算,大老爷们儿整整三十个,这让高天的整改计划有了实施的空间。 “乃文哥,咱当前第一个任务是把院子里的废品重新整理归类,这活儿辛苦您带人干吧。”高天笑着说道。 王乃文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笑着说:“没问题。” 高天点点头,走到办公桌后面,从挎包里摸出三包烟,打开后发了一圈,继续说道:“五哥,您带着几个兄弟去买些钢筋塑料布啥的,咱得把这院子重新规划一下,搭几个简易大棚。” 庞文明庞老五立刻说道:“钢筋可不好买,得有批条才行。” 魏大妈接茬说道:“等会儿你跟我来,我给你开批条。” 庞文明笑着说:“那就成了,这事儿我去办。” 高天一扭头,见吴桐目不转睛盯着江媛媛,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顿时嘴角一抽,心说坏了,这哥们儿要发情。 捂着嘴咳嗽了一声,高天喊道:“别看了,再看就拔不出眼来啦。” ------------ 19 正式起航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吴桐面色迥然,低着头抠着手指头嘟囔道:“胡说八道什么呀你?” 见他还扭捏上了,高天恶心的想吐,赶紧给他布置任务:“你去一趟房管所,把房屋所有权变更手续给办了。” 吴桐点头后问道:“我自个儿去啊?” 高天一瞪眼,没好气儿的说道:“我还给你派个秘书不成?” 吴桐闻言,站起来嗖地跑了。 同志们又是发出一阵哄笑。 安排完工作,大家就各忙各的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高天、魏大妈和俩姑娘。 庞卫红和江媛媛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干点啥。 高天又把王乃文喊进来,问他道:“我嫂子啥时候过来啊?” 一拍脑袋,王乃文说道:“我出来的急,把这茬给忘了,我现在回去去喊她。” 说完转身就走。 “你俩别着急啊,等会计一会儿过来后,给你俩支点钱,辛苦你俩跑一趟西市场,去买点米面肉菜油盐酱醋啥的,今儿中午,咱就在这儿开火了。”高天笑着对俩姑娘说道。 庞卫红是个爽快性格,面带笑容,她说道:“成,那我俩先去院子里帮忙。” 高天点头道:“行,去你的吧。” 白了高天一眼,庞卫红冷哼一声后说道:“我发现了,你也不是啥好鸟。” 说完,拉着想笑又不敢笑,憋的脸通红的江媛媛蹬蹬蹬跑了。 魏大妈哈哈大笑起来,“这丫头看人,透彻!” 高天脸都黑了,扭头望着魏大妈问道:“您咋还不走?” 魏大妈翻了个白眼,呵斥道:“你个小兔崽子,大妈帮你把事儿办成,这刚过了一天,你就想卸磨杀驴了?” 高天嘿嘿笑了声,说道:“可不敢,我是说,您不是还得去开批条么。” “开个屁!”魏大妈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说道:“那丫头说得对,你小子,就不是啥好鸟!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玩意儿!” 这话说得,不用人,不是应该朝下么? 高天捂着肚子嘎嘎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这思想挺邪恶的,止住笑声后来到院子里,见关二爷笑眯眯看着大家忙活着,高天走过去说道:“挺有人气吧二爷。” 关二爷点着头笑道:“嗯,这院子很长时间没这么热闹过了。这帮小伙子,都是你找过来帮忙的?” 高天低声说道:“新招的员工,今后能不能发财,全靠他们了。” 关二爷眯着眼睛说道:“明白了,敢情你小子是要让这些人走街串巷收废品去。” 高天冲老头竖起大拇指,“要不怎么说还是您老心明眼亮呢。” 关二爷一点都不谦虚,“那是自然,二爷混街面儿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又搭咯了几句,王乃文带着他媳妇赵美华回来了。 高天专门给赵美华留了一间小办公室,就在他隔壁,三人进了办公室后,高天说道:“嫂子,今后这间就是财务室了,归您使用,您看看还缺点啥,我让人去买。” 赵美华四处看了看,笑着说道:“挺齐全的,就是缺个保险柜。” 高天笑道:“那您找个文具商店去看看,有合适的就买。” 他从包里掏出五千块钱递给赵美华,又说:“这五千块您拿着,以后回收站有啥支出,就从这钱里走。” 把钱接过来,赵美华说道:“成,回头我把账本、收据啥的买全了再给你开收条,我先把这钱入账。” 赵美华是个仔细人,又干了多年会计,管理账目不成问题。 高天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点头说道:“那今后咱这回收站的帐就交给嫂子您了。” “嫂子一定帮你把这份家业守好。”赵美华表决心道。 让庞卫红和江媛媛过来支了十块钱,打发俩姑娘出门买菜,高天回到自己办公室,取了纸笔写起发展规划来。 一上午时间转瞬即逝。 中午饭是白菜豆腐汤,庞卫红盛了满满一碗送到高天办公室,高天笑着接过来,拿了俩馒头开吃。 别说,庞卫红真不是吹牛,一碗简简单单的白菜豆腐汤让她炖的香味十足,切得薄薄的白肉片入口即化,豆腐很入味,白菜也不发柴,用干辣椒炝锅后,更是为这锅白菜汤增色不少。 高天吃了一大碗菜俩馒头,打了个饱嗝,感觉身子都暖和了许多。 来到关二爷房间,高天问关二爷认不认识卖平板车的,关二爷跟他说,出了胡同往西走,有一家正新车行,老板叫刘全胜,可以去找他。 高天点头后出了屋子,喊上赵美华,两人去了正新车行。 拿着扳手正在给一辆三轮车调试后轮轴承的刘全胜见高天二人走进来,忙起身笑着招呼道:“二位来看车啊。” 摸出烟来递给刘全胜一根,高天说道:“刘老板你好,是关二爷介绍我们过来的。” 在围裙上使劲擦了下手,刘全胜先把烟接过来,然后笑着伸出手说道:“二爷介绍您二位过来的呀,幸会幸会,怎么称呼您?” “高天,这是我嫂子赵美华。”握住他的手摇晃了几下,高天做着介绍。 “哦,原来高老板,您要买什么车?”刘全胜问道。 “老板可不敢当,这不是把回收站承包下来了么,需要买些平板三轮收废品,关二爷介绍我们俩过来看看您这儿有没有合适的。”高天开门见山道。 刘全胜笑道:“您把回收站承包了啊,那可是大买卖。平板三轮我这儿有,永久的、飞鸽的、大江的,都是厂家供货,您需要多少辆啊?” 高天说道:“最少三十辆。” 刘全胜意识到这是一笔大买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可是不少,三个牌子凑一凑,勉强够您的。” “价格呢?” “永久的贵一些,360一辆,飞鸽的340,最便宜的是大江,您给310就成。”刘全胜压低声音说道:“这是没有自行车券的价格,您要是有车券,我还可以给您点优惠。” 高天明白了,怪不得二爷把自己介绍到老刘这儿来了,敢情卖个车也有这么多猫腻啊。 他苦笑着说道:“我上哪儿去弄那么多自行车劵啊,算了吧,就按您说得价格,您给凑满三十辆就成。” 刘全胜点点头,说道:“那二位跟我来后院吧。”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一起往后院走去。 后院很宽敞,搭了个大棚,所有三轮车都停在大棚里,两个年轻伙计手拿抹布擦拭着车子。 “大忠,清点一下平板三轮还是多少,给我报个数过来。”刘全胜喊了其中一个小伙计。 大忠闻言憨厚一笑,说了声好就去点数了。 不大会儿工夫,大忠走过来,说道:“叔儿,永久还有七辆,飞鸽九辆,大江十九辆。” 刘全胜笑着对高天说:“高老板,我建议您把十九辆大江和九辆飞鸽都包圆了,我再给您添两辆永久就算齐活,您别看大江是山西货,质量可一点都不比永久差。” 高天从善如流:“成,听您的。” 刘全胜安排人把车子全部调试一遍,高天跟他约好,一会儿让人过来骑走时一起付钱。 办好这件事儿,高天的回收站就能正式营业了。 拉着赵美华回了趟家,又取了一万块钱给她,让她跟刘全胜结账用。 高天算了算,今儿这一天下来,一万五就花出去了,再加上给街道办交付的承包费,手里就剩下一万七千块钱了。 钱还是不够花啊,当然,他也明白,有投入才会有产出,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把这些资金全部收回来的。 高天一路感慨着,回到了回收站。 大家速度很快,已经把废品归类整理完毕了,破铜烂铁堆到一块,废旧纸箱又是一堆,瓶瓶罐罐占据了西边的墙角,偌大的院子一下空旷了很多。 高天对此非常满意,这些知青不愧在农村待过多年,干活手脚太麻利了。 大棚也已经在搭建中了,让高天颇感意外的是,这些知青中,从事什么工种的都有,瓦工、木工、钳工、车工、电工、钢筋工无所不包。 对于他们来说,搭建几个大棚,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十七八个知青大哥忙活的井井有条,剩下的人无所事事,被高天安排去将三轮车骑回来。 半个小时后,他们回来了,脸上挂满了笑容。 高天问道:“哥哥们谁会干油漆活儿?” 一个二十六七的汉子笑着说道:“我专业。” 高天乐了,回到办公室拿了一张图过来,递给他说:“王哥,麻烦你照着这个图纸来吧。” 王玉刚拿过来䁖了一眼,见上面是一个展翅而飞的雄鹰图案,图案下面写着四个大字:废品回收,一下笑了,“得,小活儿,您䞍好吧。” 说着,招呼了几个人便去干活了。 三十辆平板车往院子里一放,颇具气势。 高天心里想道,自己的事业,就要从这个小小的回收站正式起航了,一时间竟心潮澎湃起来。 ------------ 20 事情出了点变化 次日八点钟,高天来到回收站,见大家伙儿早已等候在大办公室里了,就笑着跟大家打着招呼。 这间大办公室是高天专门让庞文明带着几个人腾出来的,作为大家休息的场所,也可以在这里聊下工作。 昨晚回到家后,高天和吴桐商量了一番,高天的意思是,既然把回收站接过来了,那就要按照正规企业的运作模式去经营。 吴桐自然应允下来。 他昨儿忙活了一天,总算把回收站的营业执照和土地、房屋所有权证变更完毕,且都换成了高天的名字。 高天跟他说,这家收购站,两人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却遭到了吴桐的拒绝。 吴桐心知肚明,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全靠了高天提携,他坚决不答应收下那么多股份,说给他个百分之二十就可以了。 两兄弟争论的不可开交,最后还是陈丽芸出面,才把这事儿敲定下来,高天占股百分之七十,吴桐占股百分之三十,每月一分红。 两人都不同意了。 今天算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高天需要给这帮知青交代一些事情。 拉了把椅子坐下来,高天的目光扫视全场,大家迅速安静下来,他说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回收站就算正式对外营业了,大家也都看到了,三十辆平板车全都到位,待会儿吴桐就会给大家发下去。” 知青们喜笑颜开。 高天继续说:“在大家出发之前,我还有几件事情要跟大家念叨念叨,首先,作为一个整体,对外要保持咱回收站的形象,所以,我让美华嫂子给大家定制了工作服,这工作服三两天就会到。” “哟,还有衣服发啊,这个不错。”一个叫刘长生的知青插了一句。 高天看了他一眼,说道:“这话我只说一遍,我讲话的时候,希望大家不要打断,谁有话说,请举手提示我。” 见他十分严肃,刘长生尴尬一笑,不敢乱插嘴了。 大家也都点头不已。 高天很满意,又说道:“其次,咱们制定好了统一的回收价格表,每种废品的回收价格都是有明确标准的,请大家熟记。除此之外我还要强调的一点是,公司坚决不允许擅自提价回收,一旦被我发现谁擅自提价,我丑话说在前头,您那儿来的回哪儿去,我这回收公司庙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当然,适当抹个零头还是可以的。” 大家又是齐齐点头。 赵美华把价目表分发到了知青们手中。 大家都认真看了起来。 高天掏出烟来递给吴桐一根,吴桐接过来给他点上火,两人喷着云吐着雾好不惬意。 等大家看的差不多了,高天才说道:“大家都是第一次干这活儿,刚开始干可能拉不下脸来,所以,我想了个办法,把大家分成三个组,每组十个人,由组长带着大家跑一跑,熟悉一下。下面我宣布一下各组组长名单,一组组长王乃文,二组组长庞文明,三组组长王玉刚。三个组的人员组成,组长们自己挑选,选好后报我一份名单。” 他也就对这三人熟悉,王乃文自不必多说,那是真正的自己人,庞文明给他的感觉也很不错,人很踏实,干活很利索,至于王玉刚,一手油漆活彻底征服了高天。 据关二爷说,为了把这三十辆平板车一次性弄完,王玉刚加班到昨晚两点多钟。 由此可见,这个人也是很踏实很实在的。 所以,让他们三人当组长,高天很放心。 王乃文思考片刻后举起了手。 高天乐了,说道:“乃文哥你说。” 王乃文问道:“地段怎么划分?” 高天毫不犹豫道:“你们三个组长商量着来,别撞了车就成。” 王乃文点点头。 庞文明又举起了手。 高天说道:“五哥说就是了。” 庞文明笑了笑,说道:“我替大家伙儿问一个问题,咱们的薪资是多少?” 这事儿高天早就考虑过了,他说道:“基础工资每月三十,要求是每人每月的回收量纸箱不低于五百公斤,铜铁类物件不低于一千公斤,其他废品不作要求,另外拿二次销售额的百分之二十。” 也就是说,他们完成了业绩考核后,除了基本工资,还可以拿到回收站对废品进行二次销售后百分之二十的提成。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可就有点牛逼了,纷纷冲高天鼓起了掌。 高天也笑了起来,这批人,他并不打算放出去散养,而是圈起来好好打磨一下,虽说这么干费时费钱费力,但是一旦打磨好了,就是一股中坚力量。 “另外我还要嘱咐大家一句啊,一旦碰上了啥老物件儿,大家拿不准了,一定要回来跟我说一声。据我所知,大哥们多数是从陕北陕南回来的,那地方可是文物窝子,我不说,大家也清楚该怎么办哈。”高天挤眉弄眼道。 “明白,明白。”大家哈哈笑着回应道。 “行了,那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准备出发吧,我在家里等着大家胜利归来。”高天起身,发出最后一句战前动员令。 大家都站了起来,像是一群即将出征的战士,神情严肃而不严峻,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去。 吴桐也跟了出去,一个组发了五辆三轮车,两人又组成一个小小组。 赵美华手里拿着一摞钱,笑容满面发到三位组长手中,然后让三位组长在账本上签字画押,再由组长把钱分发到组员手里。 每辆平板三轮车后面都竖着个大木牌,木牌上一个展翅高飞的雄鹰震撼人心,雄鹰下面书写着四个大字:废品回收。 显得和雄鹰有点格格不入,被王玉刚形容成不和谐的美。 浩浩荡荡的废品回收大军井然有序出了回收站大门,骑行在胡同里,让人侧目并感到震撼。 看着远去的知青,高天长舒一口气,接下来,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回到办公室,高天问吴桐道:“桐子,能不能想办法装部电话啊?” 吴桐说道:“得跟街道办打报告,街道办同意后开证明,咱拿着证明去邮局办理就行了,话说,没部电话也确实不方便。” 高天有点挠头,这年头儿,申请部电话确实不容易,手续繁杂不说,光是等候安装的时间就不短。 想了想,他阴险笑着说道:“要不,找马叔儿商量商量?” 吴桐嘿嘿一笑,点头道:“阔以!他不是还求着你收人么,拿这个要挟一下不怕他不给办。” “哟,你俩这是又算计谁呢?”马晓峰不请自到,进屋后就开启嘲讽模式,眯着眼说道。 “我算计你爸呢。”高天立刻展开反击,他可不惯马晓峰这臭毛病。 “操!你特么敢!”马晓峰闻言,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桌面,拧着眉瞪着眼大声吼道。 高天不屑一顾道:“你来干嘛?” 马晓峰立刻变了脸,嘿嘿笑道:“这不是受我家老头差遣,给你送人来了么。没想到啊老高,你居然把回收站拿下来了,听说还招了不少知青,佩服佩服。” 高天冲他一笑,根本不在乎这货的调侃,扭头对吴桐说:“桐子,给峰哥沏杯茶。” 吴桐嗤了一声,拿起个杯子抓了把茶叶丢里面,倒上开水墩在马晓峰面前的桌子上。 看着茶杯中半杯子的茶叶沫子,马晓峰哭笑不得,“这特么是给人喝的吗?” “就这玩意儿,爱喝不喝!”吴桐懒得跟他多说废话。 马晓峰又想瞪眼睛,被吴桐反瞪回来,他一低脑袋叹气道:“跟你这个夯货就说不通。” 扭脸对高天说道:“老高,人都在院子外面呢,一共二十个,你去点点数呗。” 高天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叹了声气说道:“疯子,不是我不给马叔儿面子啊,事情出了点变化……” 马晓峰一听就炸毛了,赶紧打断他道:“你甭跟我玩儿这些哩格儿楞,来前儿我家老头儿可都跟我交待明白了,说你昨儿答应了他要接收二十名知青,你现在反悔,我爹的面子往哪儿搁?” 高天无奈的苦笑道:“我也不想反悔啊,问题是,昨儿来报到的知青比确定要来的多出了不少人,我这就是个小企业,实在是收不下那么多人啊,我也要考虑成本不是?” 马晓峰蛮横道:“那我可管不着,你既然答应我家老头了,说话就得算话,这些人,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没得商量!” 吴桐瞪着眼睛说道:“你特么当这里是你家炕头啊,啥事你说了算!今儿我俩就不接了,你能咋地?” 马晓峰腾地站了起来,狰狞道:“咋地,恁死你信不信?!” 吴桐一撸袖子说道:“来!看谁先恁死谁!” 得,这俩不省心的货又顶上了。 高天哭笑不得,忙上前将头顶头的俩人拉开,板着脸说道:“要打出去打,我这办公室里的家具齁老贵的,打坏了你俩赔不起!” “卧槽!我俩这打架呢,老高你居然还有工夫关注家具?你到底是不是人啊?”马晓峰梗着脖子大声吼道。 ------------ 21 好的不灵坏的灵 “打架能解决问题的话,你俩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我都不管。”高天冷声说道。 “你特么就不是个人类。”马晓峰气呼呼坐下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噗地全喷出来,气得他横了吴桐一眼,起身走到门外,把一杯茶全泼了,回来后自个儿又重新沏了一杯。 “怎个章程,说吧。”马晓峰屈辱的低头了。 马东鹏昨晚下班回到家后,很罕见的拿了瓶酒喝起来,这让马晓峰很意外。 见自家老头神清气爽兴致高昂,马晓峰就问他,这是遇到啥好事了?莫非要升官? 马东鹏就把高天吴桐承包回收站的事说给他听,他还说,高天这孩子不错,帮他解决了二十个知青的工作安置问题,把高天夸成了一朵花不说,顺便也打击了下不成器的马晓峰,弄得马晓峰郁闷不已。 今儿一大早,他得了老头的派遣,安排他把二十个知青送到高天这里来。 马晓峰觉得跌份,死活不愿意来,被马东鹏扇了后脑勺一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过来了,本打算把人送下后抬屁股就走,没成想高天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手,这让他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憋闷了。 老子这日子混的,居然向高天低头了。 马晓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一看他露出羞愤难当的神色,高天就乐了,发给他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猛吸一口后说道:“让我接下这批人,也不是不行,就是我这回收站刚开始营业,光投入了根本见不到回头钱儿,所以说……” 马晓峰眯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介绍客户?” 嗯? 高天眼睛一亮,猛地点头道:“没错!” 这还有意外收获,高天心里乐开了花,原本他是打算以开拓业务为由头,让马东鹏帮忙给安装部电话的,没想到马晓峰这孩子脑回路这么清奇,居然联想到发展客户上去了。 如果能发展些客户,还要什么自行车啊,那可是实打实的现钱。 屈起食指中指敲打着桌面,马晓峰思量起来,半晌后说道:“咱街道大一点的企业也就毛纺厂、被服厂、造纸厂和首钢三分厂,这几个厂子的领导我倒是认识,你若是需要跟他们打交道,我可以代为引荐。” 高天一听,更是吃惊不小,没想到这家伙不声不响的,居然经营了那么张强大的关系网,他忙说道:“那必须得认识一下啊。” 马晓峰撇着嘴讽刺他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带客气的吗,真会顺杆爬。成吧,你等我消息就行,这两天我就给你联系。” 高天点点头,又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儿……” 马晓峰拿手捂着额头,满脸苦涩看着高天,说道:“你这意思是,你可算逮到我一次了对吧?真要拿我当碎催使啊?” 高天哈哈大笑着说道:“没有没有,绝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告儿你,要不是看在我爹的任务非完成不可的情况上,我可不惯你这臭毛病。”马晓峰快被高天逼疯了,没好气的说道:“一口气说完吧,你峰哥没那么多时间陪你闲扯淡。” 高天不跟他开玩笑了,直言不讳道:“为了业务发展,我们这回收站需要安装一部电话,你也知道,现在安装电话,既得打申请,又得等线路,麻烦的很,你若是有这方面的路子,帮我把这事儿办了呗。” 马晓峰一撇嘴,说道:“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成了,等着吧,下午邮电局的人就过来给你安装。” 说着,他站了起来,“走吧,跟我去把人接收了吧。” 高天笑道:“桐子,你跟疯子去一趟,把人领进来。” 吴桐点着头,跟马晓峰走了。 不大会儿,二十名知青被带了进来,跟高天见过面后由吴桐安排工作,让这些人继续搭建大棚。 昨天庞文明带着人搭了两个,后来因为材料不够用了,就停了下来,今儿上午又送来一批材料,让这些新来的知青继续干,算是对他们的第一次考验。 刚吃过午饭,邮局派过来安装电话的工作人员就到了。 高天让赵美华负责跟邮局的安装师傅对接,忙活了半个小时,两部电话安装好了,只等着线路一通,就可以使用了。 两部电话又花了三千多,再次让高天感叹,钱是真不够用啊。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晚霞就染红了半边天。 走街串巷收购废品的知青们陆续归来,大家脸上洋溢着笑容,看样子收获不小。 高天乐呵呵站在院子里,跟大家开着玩笑:“看你们一个个乐得,发财了?” 王乃文也不讲究,从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一口气灌进肚子,一抹嘴后笑着说道:“小天儿你是不知道啊,咱京城有钱人可是真不少,上午我带着弟兄们去了俩大院儿,把咱的招牌一打出来,那人就乌泱乌泱的踪上来了,压根儿不用我们喊,就把家里用不着的废旧物品给送来了。” 庞文明也绘声绘色的说道:“没错,一大姐问我,咱这都回收啥废品?我跟她说,除了二手飞机、航空母舰不要之外,啥都要。那大姐也是个直溜儿黄瓜,居然问我收不收二手公司。我靠,差点没把我吓尿喽。” 大家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 高天也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京城人,就是这么贫,话匣子一打开,啥话都敢往外冒。 看着一辆辆平板三轮上放着的破冰箱、旧电视、废钢废铁、筋头巴脑,高天眼珠子都直了。 “我说哥哥们,你们回收来的这些玩意儿,得多少钱啊?”高天惊讶地问道。 王乃文把他拉到一辆平板三轮前,拍着一台十四寸黑白老电视,笑道:“这台电视机,二十一块三就让我给搞定了。” 高天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这么便宜?” 王乃文点着头,笑道:“也是运气不错,赶上了军休所处理一批旧家电,我跟所长沟通了下,就把这六台电视机和四台电冰箱给收过来了。我抽空看了下,这些电视机和冰箱都还能用,即使有些小毛病,修一修也可以正常使用,等会儿我拆开看看,修好了值不少钱呢。” 乃文哥兴奋的都语无伦次了。 高天也很高兴,对老百姓来说,这个年头谁家有台电视机电冰箱,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电视机也好,电冰箱也罢,光有钱是买不到的,还得有票才行,各种劵票被严格限定,一个单位,一季度下来能发给职工一张电视机票就不错了,还不是人人都有,得论资排辈。 诚如乃文哥所说,这几台电视机,修一修如果还能看的话,无疑会成为抢手货。 “那就辛苦乃文哥了。”高天笑着说道。 “应该的,天儿你就甭跟我客气了。”王乃文咧嘴一笑。 “哟,村儿里来新人啦?”庞文明发现院子里站着不少人,便笑着调侃道。 高天点头说:“街道办马主任安排过来的,跟各位哥哥一样,都是从老少边穷回来的,这些哥哥们,大多数来自于云南。” 庞文明还真从这些人里找出了不少熟面孔。 “这不是二蛋么,你叫刘虎对吧?周国庆?你咋黑成这样了?”他跟大家打着招呼。 宽敞的院子又热闹起来。 大家寒暄的寒暄,卸货的卸货,庞卫红江媛媛忙着给废旧纸箱子过称,赵美华拿着个本在旁边记录着数量,欢笑声、吆喝声、报数声,回荡在院子半空。 忙活了一天的高天回到了家,见妹子高源在前院李家和振宇哥的闺女盈盈一起做作业,就没有过去打扰,挽起袖子开始做晚饭。 炖只鸡,再炒个白菜丝,忙了大半个钟头将晚饭做好,高源也回来了。 “哇,炖鸡块啊。”馋嘴妹子又开始两眼放光,手都不洗拿起一块鸡肉忙不迭丢进嘴里,烫的她嘶嘶吸气。 气得高天打了她手一下,说道:“有没有规矩?洗手去。” 委屈巴巴看着高天,高源噘着嘴说道:“哥,我发现你变了。” 高天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个意思?” “你以前都不讲卫生的,现在比谁都穷讲究。” “是这样吗?” 高源使劲点头:“嗯嗯嗯,就是。” “哈哈哈哈,你不说,哥还真没发现。”高天朗声大笑。 白了他一眼,高源乖乖去洗手了。 高天问道:“咱妈今儿值班吗?” 高源回答道:“说是有两台手术要做,今晚估计够呛回来了。” 高天点头道:“成,那咱就先吃。” 高源洗完手走回来,大眼睛一转,低声问道:“哥,你确定咱那个臭不要脸的小舅舅不会来混饭了吧?” 高天脸色一垮,低声道:“哥可不敢确定,赶紧呸一下,好的不灵坏的灵。” “呸呸呸!”拿起筷子开吃,高源边吃边说道:“咱俩速度点儿吧,万一那货不请自到,这只鸡还不够他一个人造的。” 这人啊,就那么不经念叨。 高源话音刚落,陈志平就晃荡进来,“哟,吃着呢。” 啪嗒。 一根鸡腿掉落在桌面上,高源目瞪口呆,高天哈哈大笑。 陈志平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拿了个板凳就坐了下来。 他这次还真不是空手来的,将一个油纸包放在桌子上,说道:“月盛斋的酱牛肉酱羊蹄,趁着还热乎,你俩赶紧吃。” ------------ 22 长篇大论小舅舅 这一反常表现让兄妹俩小吃一惊。 高天好奇地问道:“小舅你吃了饭过来的?” 说着,他将油纸包打开,老字号酱肉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 陈志平点了支烟,慢条斯理道:“没吃,这不是想着,老来你这儿混饭吃,总空着手不好么,原本就准备买点熟货,没成想刚到月盛斋正赶上一发小也在买酱肉,就顺便勺了他一点儿。” 合着还是没花他自己的钱啊。 还说得那么天经地义理直气壮的,小舅这不要脸的作风也是没治了。 高天简直哭笑不得。 把牛肉拿到厨房切了,又给小舅拿了双筷子,高天回来后打开一瓶牛二,跟小舅推杯换盏起来。 “我说小天儿,你那回收站买卖咋样啊?”夹了一筷子鸡肉放进嘴里,陈志平问道。 “还成吧,今儿第一天开张,大家干劲儿挺足的,收了不少东西回来。”高天边吃边说道。 “你给他们开多少工资?”陈志平又问道。 “基本工资三十,还有二次销售提成的百分之二十。”高天答道。 “哟,那可不老少啊。我跟你说啊小天儿,你这样弄可不成,早晚赔个底儿掉。想要发财,你就得往资本家那条路上去走,资本家是什么?从本质上来说,资本家就是以压榨劳动人民剩余价值为终极目标的剥削阶级。你倒是好,费了半天劲弄一回收公司,给员工又是发底薪又是发提成的,到最后你才挣几个大子儿?我告儿你啊,你不能这么干了,你得当个一切向钱看的资本家,而不是个四处布施的大善人。”陈志平口沫横飞滔滔不绝,老母猪带胸罩,一套接一套。 小舅舅这套理论听得高天直嘬牙花子,“我的事儿您就少操心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高源也鄙夷道:“歪理邪说。” 陈志平不服气的瞪着眼说道:“怎么就歪理邪说了?不谦虚地说,小舅舅吃的盐比你俩吃的饭都多,过的桥比你俩走的路还多,你俩还别不服,要知道,你干的是企业,先不管这企业大小,是家企业都是以盈利为目的的,这点总没错吧?” 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高天说道:“这话倒是没错。” 咂了一口酒,陈志平神色傲然道:“那不就得了,就说你这回收公司吧,业务范围就这么大,盈利点更是一眼能看到头儿,你小子不懂得开源节流,早晚就是个死。” 小舅舅说得天花乱坠头头是道的,不了解他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个经商天才呢。 高天却对小舅舅的尿性心知肚明,这货就是个干嘛嘛不灵,嘴炮第一名的白金强者。 他记得上辈子小舅舅过得不是很如意,小学五年级就挂啦上的女朋友,也就是后来的小舅妈最后都跟他过不下去离了,一直到高天重生之前,小舅舅仍旧处在水深火热中。 高天也分析过,之所以造成了这种局面,与小舅自己作有脱不开的干系,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小舅舅为人太侠义,甭管谁跟他张嘴借钱,他即便自己没有,找别人借,也得把钱给人凑齐了。 若是好借好还还成,他那帮狐朋狗友们却不然,别说还钱了,把钱弄到手后直接玩消失,人影子都不见一个,除了让小舅舅赢得个“局气”的好名声外,就剩下背一屁股债了。 想到这里,高天暗自叹息一声,心说这辈子绝不能再放任小舅继续浑浑噩噩下去了,也不能再任由他跟那些狼心狗肺的酒肉朋友继续交往下去,得给他找点事儿干才成。 “我这回收站如何经营我心里有数,倒是您,今后怎么打算的?”拿起个羊蹄啃着,高天问陈志平道。 “我能有什么打算啊,混呗。要不,小舅屈尊,去你回收公司干个经理?”陈志平满不在乎的说道。 噗! 羊骨头从高天嘴里喷出来,喷的陈志平满脸都是碎肉沫子。 “操,真恶心!”陈志平拿手被擦着脸说道。 高天剧烈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说道:“不带您这样的啊,人吓人吓死人。哦,我明白了,这才是您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吧。” 陈志平有点尴尬,“前几天你不是说给我找点事儿干么,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你也没个准信儿,让你舅老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安的。” 高天不是没考虑过给小舅找点啥事情干,他反而想了很多,要说这八十年代中后期,最赚钱的行业有三种,分别是开出租的,当厨师的和干个体的。 以小舅的浪荡脾气,让他去开出租车,他干不了几天就得颠儿,当厨师吧,更不可能了,他没这门手艺,因此,干个体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但具体从事哪个行业,高天觉得,得充分发挥小舅的特长才行。 只不过,小舅除了鸡儿特长外,其他方面似乎都不太长,这就让高天有些上头了。 当然,小舅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他嘴皮子溜嗖,能说会道的,擅长跟人打交道,别人办不到的事情,他两句话一说,就能把对方喷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来,这货是个标准的京城侃爷。 除此之外,东奔西走南征北战的他也不怵头,小舅舅天生好动,高天记得姥爷曾经说过,这家伙有多动症。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基于他这两种特性,高天给他选了一个行业。 “去我那儿您就别想了,我给您寻思了个别的活儿,不知道您感兴趣不?”高天笑眯眯的诱惑小舅舅说。 陈志平知道自己这外甥脑瓜子灵活,本事也不小,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忙问道:“啥活儿啊,说来听听。” 就连高源都竖起了耳朵,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望着自己亲哥。 夹了筷子酱牛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一撩眼皮,发现小舅急的眼珠子都快冒火了,吊足了他胃口的高天方才沉声说道:“卖衣服。” 陈志平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翻着白眼说道:“就这啊。” “咋?你还看不起这个行当不成?”高天惊讶了。 要知道,这年头即便是京城人,穿衣打扮还大多以军绿和黑灰青色为主,你到大街上看一看,南来的北往的,大家穿着都很质朴,色泽也很单调。 但是在千里之外的广州,受港澳台影响,人们已经开始学习如何打扮自己了,戴蛤蟆镜,留长头发,穿喇叭裤蝙蝠衫的年轻人遍地都是,引领着这个时代的潮流。 高天的想法就是,把小舅打发到南方去看一看,让他切身体会一下改革开放最前沿城市的人们是个什么样子的。 高天相信,当他亲身感受过之后,思想就会转变过来,再进批货回来,挣一笔是不成问题的。 临到年根儿了,手上有货就不愁卖,况且还是新潮服装。 陈志平可不知道高天的想法,他对倒腾服装显然不屑一顾,撇着嘴说道:“这年头,有关系的倒腾批文,没关系的打打零工,不管倒批文还是打零工,只是要肯下力气就饿不死人,唯独你说得卖衣服挣不了俩钱儿。” “那得分卖什么衣服。”高天笑着说道,端起酒杯走了一个。 “说起这个来,你就真不如你小舅我了解的清楚了,现在流行啥,那肯定是棉纺的碎花裙啊,的确良时代马上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尤其是这几年,棉花大丰收,棉纺织行业正处在高速发展时期,棉纺衣服尤为吃香,但是国有厂子不好打交道,个人想拿货很难,即便通过关系拿到了货,也赚不了几个钱。”陈志平说道。 ------------ 23 见到回头钱了 高天边听边点头,看来,小舅舅还是做了不少功课的。 起码有一点他说的非常正确,棉纺衫确实是这两年服装市场上的主打产品,尤其是棉纺碎花裙,深受广大女性朋友的喜爱。 但棉纺衫也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造价低利润也低,普通人家,只要是日子过得去,都会给孩子买一件,你一件我一件,很快就形成了市场饱和,棉纺衫,也就慢慢卖不动了。 “要不怎么说您的眼光有局限性呢,您不能老盯着京城一个地儿看啊,外面的世界精彩着呢。”高天继续循循善诱道。 “怎么说?”一听这里面有门道,陈志平就如同见了血的鲨鱼,张着嘴就扑了上来。 “我的意思是,您应该去南方走一走看一看。据我所知,现在的广州、深圳一带,年轻人流行穿喇叭裤牛仔服,戴电子表蛤蟆镜。您想啊,这股风潮,早晚得刮到京城来,晚动不如早动,心动不如行动,谁先动谁就能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您去广州走一趟,进些货回来,还愁发不了财吗?您想想,京城多少青春男女对时髦服装望眼欲穿啊,要我说,这钱不挣都天理难容,您意下如何?”高天挑着眉笑道。 嘶…… 陈志平吸了口气,显然被高天描绘出来的美好钱景打动了心。 他咬着后槽牙一拍大腿说道:“既然你说得如此肯定,小舅就信你一回!不就是跑趟广州么,三天两宿的火车而已,小舅去就是了。不过我没本金啊,你得借点钱给我才行。” 高天笑道:“一家人说什么借啊,本金你外甥出了,挣了钱咱俩二一添作五就行。” 陈志平哈哈笑着拍了下高天的肩膀,眉飞色舞道:“够意思,小舅没白疼你小子。” 高天肩膀一沉,顿时龇牙咧嘴哭笑不得。 喝了口小酒,陈志平斟酌了一会儿后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事儿来。” 高天催促道:“别打咧咧,继续说啊。” 陈志平说道:“前不久认识一哥们儿,之前在《西游记》剧组打杂,去年不干了,自个儿下海经商,就是倒腾服装的,据他自己说,干的挺大。我一开始还真没瞧得上他,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回想了下,发现这人弄不好还真不是吹牛逼。” 高天愣了一下,皱着眉头将小舅描述得几条线进行串联,西游记、倒腾服装、干的挺大、爱吹牛逼,他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进而一个大光头的形象浮现在他的眼前。 “小舅,您说得这人,是不是叫李诚濡?”高天笑呵呵问道。 “没错,就叫李诚濡,大高个儿,留个汉奸头,是个吃凉面必须就蒜的主儿,你怎么认识他?” “听说过他的名号,还真没见过面,回头您得空时,给外甥引荐一下呗。”高天突然就有了恶趣味,他很想见见这个年代的李诚濡是个啥鸟变的。 “小菜一碟,我一个电话他就得安排好馆子巴巴候着。”陈志平这牛逼吹得很清新脱俗。 甥舅俩喝完一斤牛二,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有了三分酒意的陈志平干脆不走了,在家里住了下来。 洗漱完毕后,先让高源睡下,两人来到高天的屋里,又是密谋一番,才各自睡去。 次日一早照常晨跑一圈,经过近一周的锻炼,高天越来越适应这个节奏了,上辈子他虽说没什么大病大灾的,底子却也不咋好,身子骨单薄,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就容易感冒发烧,与他年轻时不注重锻炼有很大关系。 跑一圈回来,高天感觉神清气爽,六点钟准时进家,做熟早饭六点半,喊妹子起床洗漱,顺便把小舅舅从床上拽起来,吃过饭后让小舅舅送馋嘴妹子去上学,高天则来到回收站。 大家伙儿精气神十足,王乃文庞文明更是一大早就带着各自的队伍出门上了街。 高天从新来的二十个知青中选出十个继续搭建大棚,剩余十人发了平板后也打发他们上了街。 中午饭前,王乃文回来了,他笑着跟高天说道:“我是这么想的啊,咱们这回收公司虽说规模不大,但麻雀虽小也得五脏俱全,我准备挑出几个有修理经验的人出来专门成立个维修小组,对收上来的旧货进行修复,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增加收入,还能够最大化的利用资源。” 他这个提议得到了高天的赞赏:“成啊,简直太成了,另外,咱们还可以搞一个二手物品专卖店,把修好的旧货直接卖掉,这样的话,资金回笼的就更快了。” 王乃文是下了工夫研究过的,见自己的意见被高天采纳,他也很高兴,继续说道:“还得加强跟军休所啊,各个宾馆饭店之间的联系,这些单位,物资使用效率高,淘汰的也快,咱们只要能拿下来,翻新一下,就不愁卖不出去。” “您可以啊乃文哥,没少琢磨吧?”丢给王乃文一根烟,高天笑着说道。 “呵呵,也是受到启发了,昨儿不是修了两台电视机么,被路过咱门口的王四海见到了,他就问我这电视剧能不能看,我说没问题,他就想买,开价一百八,你回家了我就没敢答应,寻思着你今儿过来后跟你商量商量再答复他。昨儿晚上回去后,躺在床上睡不着,我就琢磨着,这是条来钱的道儿啊,可以尝试一下。”王乃文挠头笑道。 “自然是可以尝试的,乃文哥,您有合适的人选了吗?”高天问道。 王乃文点头道:“有那么几个,我们组的项海威,二组的刘学军、周为民,三组的小南瓜,懂基本的电器维修原理、电子电路啥的,修电视机电冰箱一点问题都没有。” 高天笑道:“那成,您把他们喊到一起,成立个专门的维修小组,打今儿起就别上街了。” 王乃文连连摆手道:“这活儿我们几个利用业余时间干就成,不耽误白天去收东西。” 高天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那可不成,白天上街收废品,晚上还要加班维修,劳动强度太大了,身子骨吃不消。听我的吧乃文哥,另外就是,您对这批知青熟悉,从您这个组里挑选个合适的组长出来接替您。” 王乃文点头后想了想说道:“那就杨东升吧,老杨年纪大了,稳重,也不缺干劲儿。” 高天笑着同意下来。 说干就干,王乃文去喊人了。 高天来到居委会魏大妈的办公室,问她有没有空置的沿街店铺出租。 听明白高天的来意后,魏大妈很痛快,想了一下后就把靠近回收站不远的两间沿街店铺租给了高天,谈好每月十元的租金后,两人签了合同。 下午把房子打扫干净,让吴桐带人去买了柜台货架啥的,布置了一番后,王乃文和四个维修工就正式入驻了。 这个里外套间的屋子面积足够大,里间是维修间,外面是铺面,已经修理好的三台电视机和两台冰箱已经放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另外还有几台电风扇,也被粉饰一新,摆放在了货架上。 快下班的时候,王四海过来了,充当销售员的高天连忙笑着招呼他:“四海哥,今儿上午我才听乃文哥说,您相中了我们这儿的电视了,这是打算买一台?” 王四海是虎坊桥小学的语文老师,别看他有个很江湖的名字,长得却很文范,穿一身藏青色中山装,戴着个黑色半框眼镜,一笑俩酒窝。 “是啊,昨天下班后见乃文在修电视,就过来跟他闲聊了两句,这才知道你小子把回收站给承包下来了。乃文说,这些电视机是昨儿个收上来的,老牌子,还能看,质量也没问题,我这不就打算买一台么。”王四海笑着说道。 “没问题啊,您要,肯定给您算便宜点儿。”高天说道。 “一百八?” “街里街坊的,您给一百六得了。”王四海还是老街坊,高天也知道他家过得挺紧巴,自然不好多收他钱。 “行,你小子够意思。”王四海掏出钱来很干脆的付了账。 把钱接过来,高天也不数,直接丢进饼干盒里,嘿嘿笑道:“您多帮我们宣传宣传就成了,电视机有什么毛病您说一声,我打发人上门去修。” 王四海故作惊讶道:“嚯!还提供上门服务啊,你小子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宣传的事儿你就放心吧,这年头,大家手里都不宽裕,有便宜的二手货,还不要票,都愿意买,回去后我跟街坊四邻的打声招呼,保证你这店里有多少电视机都不愁卖。” 高天拱着手说道:“那就谢谢您了。” 安排小南瓜骑一辆平板车把电视机给王四海送回去,高天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啊,这才第二天就见到回头钱儿了,二十一块三收上来的旧电视机,换了个管件转眼一百六卖了出去,接近八倍的利润,这简直就是暴利啊。 ------------ 24 谈合作 回收站逐步进入到正轨了,知青们每天干劲十足,天不亮就蹬着三轮车出发,天擦黑了才满载而归。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转眼进了腊月门儿。 这天,久未露面的马晓峰出现在高天的办公室,他给高天带来个好消息,说是跟毛纺厂、被服厂和造纸厂、首钢三分厂的领导们打过招呼了,让高天直接去跟领导们见面就可以了。 这一消息来得非常及时,经过小一个月的忙活,回收站已经积攒了不少废旧物品,把四个大棚塞得满满当当。 高天正愁着怎么把这批货倒卖出去呢,马晓峰就送上门来了,带来的消息让高天喜上了眉梢。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甩给马晓峰一根烟,高天笑着问道。 把烟点燃,马晓峰翻着白眼嗤道:“真把老子当你碎催了是吧?愿意去你就去,不愿意去拉倒,老子懒得跟你费这劲。” 高天哈哈大笑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他和马晓峰原本紧张的关系有所缓和。 在高天看来,马晓峰本质上并不坏,他之所以在胡同里欺男霸女坏事做绝,一个是因为叛逆,二是这货耳根子软,身边几个碎催一挑唆一撺掇,他头脑一热,往往不考虑后果就挑头干了,弄得名声臭了街。 见高天笑得前仰后合,马晓峰怒了:“笑个屁啊笑,也不怕笑掉了下巴砸了脚面子!” 高天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搂着马晓峰的肩膀说道:“有道是一事不烦二主,跟你高爷走一趟吧,中午回来请你下馆子还不成?” 马晓峰拧不过高天,哼哼唧唧站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这还像句人话。” 喊上吴桐,三人蹬一辆平板,装了些纸箱子、破铜烂铁之类的废品,先向着造纸厂奔去。 东城造纸厂是家国有企业,规模不大,有一百来个职工,厂长宋学振四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很魁梧,很有军人范儿。 三人走进厂长办公室的时候,宋学振正在泡茶。 马晓峰跟宋学振很熟悉,进门后就直截了当地说道:“宋叔儿,这二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废品站经理高天和吴桐,人我给您带过来了,具体业务你们聊吧。” 说完就坐在沙发上喝起茶来。 宋学振笑骂了他一句你小子倒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起身向哥儿俩伸出手道:“高经理、吴经理你们好,欢迎欢迎。” 高天疾走两步,双手握住宋学振的大手摇晃了几下,笑着说道:“宋厂长好,来给您添麻烦了。” 吴桐也跟宋学振握手问好。 宋学振微微一笑,说道:“甭客气,坐下聊吧。” 高天点点头,三人在沙发上落了座。 “事情晓峰都跟我说过了,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回收站每个月能回收多少旧纸箱?”宋学振很直爽,坐下后就开门见山的发问。 “我们接手回收站才一个月出头,从上个月的情况来看,每月应该能有个六七百吨的量。”高天回答道。 宋学振点了下头,笑道:“六七百吨,不少了。高经理,您跟晓峰既然是发小,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高天笑道:“您请说。” “我们造纸厂的规模,您也看到了,不算大,说实话,每个月吃下六七百吨的废旧纸箱有点难度,我也不怕您笑话,主要是技术环节上存在严重的缺陷,使得我们厂在纸张产量上老也无法提高。不过晓峰开口了,我也不能让您二位白跑一趟,每月三百吨,已经是我们能承受的极限了。”宋学振苦笑着说道。 高天也没打算把这么大量的废旧纸箱都卖给造纸厂,心里也清楚宋学振这话并没有言过其实,这年头的造纸厂,不管是机器设备还是工艺技术,都距离自动化相去甚远。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说道:“您能收购三百吨,已经给我们解决了大问题了,我们真心实意感谢您。” 宋学振笑了笑,摆手说道:“我和晓峰的爸爸是老关系了,晓峰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您二位和他交好,跟我也就甭客气了,咱聊聊价格?” 高天笑道:“宋厂长您都这么爽快了,我也不能含糊不是,每吨两毛,您看成吗?” 宋学振点头笑道:“比其他回收站要价低了五分,小兄弟,你年龄不大,这魄力可不小啊,就按你说的价格来吧。” 高天挠头一笑说道:“您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宋学振发出爽朗的笑声。 “我们带来了不少样品,您要不要看一看?”高天问道。 宋学振一摆手,说道:“连这点信任度都没有的话,还谈什么合作,没必要。” 高天起身,再次和宋学振握手后邀请道:“您中午要是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意味深长看着高天,宋学振对他的为人处世刮目相看了,眼前这家伙,根本不像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老练的行事风格跟行走官场多年的老油子都有一拼。 摇摇头,宋学振拒绝道:“今儿是不成了,下午有个会,改天吧,喝酒的机会有的是。” 高天也就不再多说,跟宋学振客套了两句,约好下午让人把纸箱送过来,就告辞离开。 出了造纸厂大门,三人又马不停蹄赶到首钢三分厂。 进了厂子大门,吴桐却说什么都不跟高天进去了,他觉得自己存在感很低,跟领导见面也搭不上话茬,还不如老老实实守着平板抽烟舒坦呢。 想起关二爷那话,高天笑骂了他一句狗肉丸子上不了大席,也就不强求他跟着自己了,拿了钢筋铁条,跟马晓峰二人走进三分厂的办公楼。 首钢是个多大规模的企业就不用多说了,仅是一个分厂,占地就有一百三十亩。 厂长享受正处级待遇,比马晓峰他爹马东鹏那个小副科整整高出了三个等级。 来的路上马晓峰给高天介绍过,三分厂厂长刘勇跟他们家有点亲戚关系,要不是有这层关系在,想见他很难。 厂长办公室在三楼最东边,两人来到门口时,见大门紧闭,里面隐约传出来对话声。 高天冲马晓峰使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敲门。 马晓峰切了一声,走上前敲了敲门。 片刻后,里面传来请进声,马晓峰推开了门,当先走了进去。 跟上他的步伐,高天也进了办公室。 与宋学振的格子间相比,刘勇的办公室宽敞豪华了很多,高天目光一扫,入眼的是一水儿的红木家具,一米八的实木办公桌,真皮老板椅,一整面墙的书柜,大气的待客沙发,将整间屋子点缀的奢华无比。 正对办公桌的墙面上悬挂着一副遒劲的狂草,上书四个大字:无欲则刚! 和办公桌前摇曳多姿的女秘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两人走进来,办公桌后面的胖子刘勇笑着招呼道:“晓峰来了呀。” 马晓峰一改往日拽兮兮的模样,脸上笑成一朵小红花,忙走上前问候道:“姑父好,来给您添麻烦了。” 刘勇哈哈一笑,调侃他道:“几天不见,你小子学会说人话了啊。” 马晓峰脸通红。 旁边的小秘书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头一次见到马晓峰被怼的如此尴尬,还硬忍着不敢吱声,像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鹌鹑似的,高天也是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马晓峰扭头冲刘勇嘿嘿一乐,挠着头说道:“您就别拿我打镲了,您这话要是被我爹听到了,轻则一顿爆揍,重则我小命儿弄不好都得交代喽。” 刘勇又发出一阵爽朗大笑,止住笑声后点着马晓峰说道:“谁让你小子一天到晚正事儿不干,就知道惹是生非来着,还知道怵你爹,说明你还有救。” 马晓峰撇着嘴低声道:“敢不怵么,真舍得下狠手啊。” “得了,甭跟我在这儿贫了。”刘勇懒得搭理他了,扫了眼高天,笑道:“这位就是高经理吧?” 高天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刘厂长您好,我是高天。” 刘勇起身走出来,把两人让到沙发上坐下,一指女秘书,介绍道:“我秘书小李。” 女秘书马上走过来微笑着自我介绍道:“高经理您好,我叫李亦靓。” 李亦靓身材高挑,个头儿怕是得有一米七上下,穿一套黑色小领西装,里面搭配一件白色羊毛衫,脚蹬高跟鞋,时髦的打扮跟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 更为难得的是,她身材很好,面容也完美无瑕,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上肌肤如玉般光滑,美目流盼,一颦一笑间流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清雅灵秀。 听了李亦靓的自我介绍后,高天笑着点头不已,“嗯嗯,知道。” 李亦靓茫然了,望着面前的帅哥轻声问道:“高经理您认识我?” 高天摆手说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您这名儿,我知道。” 李亦靓越听越糊涂。 刘勇也不解的望着高天。 清清嗓子,高天揭晓了答案:“团结就是李亦靓,团结就是李亦靓,这李亦靓是铁,这李亦靓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 25 时代大亨李诚濡 刘勇和马晓峰有点懵圈了,好好地聊着天,怎么突然唱起来了? 稍微一琢磨歌词儿,俩人对视一眼,全都拍着大腿笑喷了。 李亦靓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清澈的目光在高天脸上来回打转,眉目含情的样子颇为惹人遐思。 白了高天一眼,李亦靓嗔道:“你这个小子,年龄不大,一肚子花花肠子。” 高天嘿嘿一笑,说道:“还不是因为李秘书这名儿太有特点了么,并且跟咱们首钢很配啊。” 刘勇哈哈笑着说:“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哈,李亦靓是铁,李亦靓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小李天生就是咱们首钢的形象代言人啊,哈哈哈哈……年轻人,脑瓜子就是好使。” 高天一抱拳,颇为江湖地说道:“您太捧了。” 微微颔首,刘勇说道:“好,谈正事吧,听晓峰说,高经理弄了个回收站?” 高天说道:“对,跟发小把街道回收站承包下来了。” “手底下人还不少?晓峰说你还帮他爸安排了二十个知青?” “现在有职工五十四人,基本上都是从老穷边回来的,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端起茶壶,李亦靓给高天斟了杯茶,明亮的杏核眼盯着他,愈发对眼前的小帅哥感兴趣起来。 刘勇不住点着头,拿起中华发给高天一根,沉声说道:“是啊,这年头,物价飞涨,返城的知青又多,工作还不好安排,老百姓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你能主动帮街道领导解决困难,帮知青们渡过难关,实在是难能可贵。” 高天被刘勇夸得脸都红了,让一直暗暗打量他的李亦靓又是嫣然一笑。 “小高经理,废钢铁这块儿,你们每月有多大量?”刘勇问出了跟宋学振同样的问题。 “每月能有个三百吨左右。”高天回答道。 “每吨一块五,行,你就往这儿送。”刘勇还藏着半句。 高天自然听明白了,意思是,不行,就甭聊了。 “您给的价格很公道了,我这边自然没问题。” “小伙子魄力十足啊,那就这么定下来吧,这今后怎么交接,你跟小李具体聊聊。”刘勇端起了茶杯。 高天明白,这就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他赶忙站起来,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刘厂长工作了,后续的运送问题,我会跟李秘书对接的。” 刘勇点头笑道:“好,小李代我送送他们。” 高天马晓峰跟刘勇告辞后往外走去。 李亦靓跟在两人身边,微笑着将二人送到办公楼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高天,轻声细语地说道:“把废钢铁送过来前,给我打电话就是了。” 这姑娘很有意思啊。 高天接过名片,勾动手指在她手心挠了一下,点头笑道:“没问题,钢铁小姐姐。” 李亦靓触电般嗖地缩回手,两朵红云浮上脸颊,咬着樱唇媚眼如丝,白了高天一眼,轻声斥道:“小坏蛋。” 说完,蹬蹬蹬跑了。 眯着眼睛望着李亦靓远去的背影,高天笑得像只逮到鸡的狐狸。 马晓峰坏笑着捣了高天一胳膊肘,挑着眉问道:“我说老高,你对人家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哥看这妞儿很不正常啊。” 高天边走边撇着嘴说:“扯什么蛋呢,光天化日的,我能对人家做什么?” 马晓峰哼哼了两声说道:“那可说不准,我还不了解你,这天底下,就没你丫不敢干的事儿。” 高天心里乐开了花。 马晓峰眼珠子一转,突然开窍似的说道:“我靠,你小子不会是看上人家李秘书了吧?不过也是,李秘书确实是个尖果儿。” 高天也翻起了白眼:“你小子可真事儿,管那么多干嘛?” 他不想搭理这货了,抬腿快步往前走,以前怎么没发现,马疯子这货居然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不过有句话他说得没错,李亦靓秘书,确实是个尖果儿,哥们儿看上她了。 跟吴桐汇合后,三人蹬着三轮车一路飞驰,用时二十分钟就回到了回收站。 跟两家厂领导见了面,谈得非常愉快,高天大体上算了算,每月向造纸厂提供三百吨纸箱,就能拿到一万二的回款,三百吨废旧钢筋,又是个九万,这两项加起来,每个月就有十万出头的收入了。 去掉要分给知青们废纸箱子两千四,废钢筋一万八的二次销售分成,还有杂七杂八的费用,每月净挣八万块稳稳的。 当然,这笔钱也不都属于高天,吴桐的两万四也包含在里面,把吴桐的钱再给支付了,高天每月也有五万六千大洋的纯收入。 还有就是,马晓峰给他联系的业务,他也不能让马晓峰白忙活,高天决定在自己的五万六千块中,每个月再拿出百分之十来给马晓峰,当是给他的提成。 他一直信奉一个道理,有钱大家赚,吃独食早晚被撑死。 三人在办公室聊了一会儿,高天就招呼哥儿俩去供销社旁边的馆子吃饭。 刚出门,就看见小舅舅着急忙慌的过来了。 高天停住脚步忙问道:“咋了这是?慌里慌张的?” 陈志平满头大汗,笑着说道:“你不是说要跟那谁,李诚濡见个面么,我帮你约好了,前门楼子东来顺,人已经在等着了。” 高天咧开嘴笑了,立刻说道:“那还等啥,走着吧。” 回头招呼吴桐、马晓峰道:“一起一起,带你俩见个时代大亨去。” 吴桐好奇地问道:“谁啊?” 高天神秘兮兮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着,四人走出胡同,拦了辆黄面的,朝前门楼子驶去。 东来顺是中华老字号,始建于1903年,主打涮羊肉和清真菜。 这年头,想下馆子吃口涮羊肉都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但是东来顺不同,因为历史悠久,羊肉鲜嫩,每天都爆满,不提前订桌,根本没有位子。 一行四人来到包厢的时候,李诚濡确实等候已久了。 见陈志平带着三个年轻人走进来,李诚濡笑呵呵站起来说道:“我说志平,您来得可够晚的,又去哪儿喇蜜了?” 一张嘴就是满口京片子。 所谓“喇蜜”,泡妞是也。 陈志平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撇着嘴不屑道:“少来吧您呐,您以为我跟您一样啊,一天到晚屁事儿不干,满世界拍婆子去,我有正经事儿做的。” 李诚濡拍着陈志平的肩膀头说道:“长出息了,敢跟哥哥还嘴了。” 话音落了地,见陈志平没什么表示,他看看哥儿仨,又笑着问道:“志平,你刚说,哪位兄弟仰慕哥哥来着?非要带过来给我见见?” 一指高天,陈志平说道:“我外甥小天儿非要跟哥哥您见个面,说是久仰您大名了。” 李诚濡笑得越发灿烂了,一把握住高天的手,热情地说道:“小伙子很年轻啊,哪年的?” 高天笑着回答道:“70的。” 他也在打量着李诚濡,这时候的老李,梳着四六分,头发还很茂密,穿一身藏青色西装,皮鞋锃亮,手腕子上戴一块金色劳力士,暴发户味道扑面而来。 高天个头儿有一米八,老李站在他跟前儿,基本上跟他齐平。 点了点头,李诚濡邀请道:“这两位是你发小?别慎着了,坐下聊吧。” 吴桐、马晓峰也分别跟李诚濡打过招呼,三人在圆桌前坐了下来。 李诚濡大声喊道:“服务员,上酒起菜。” 站在门外等候着的女服务员笑着答应一声,不大会儿工夫,整盘的后腿肉、黄瓜条、养上脑、新鲜蔬菜就被端上了桌,四平红星也放在了桌子上。 铜锅早已经开了,清汤锅底汩汩冒着热气,服务员把一盘羊肉放进锅中搅了搅,片刻,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各位客人可以食用了。” 李诚濡打开一瓶红星,问几位道:“小哥儿几个能喝口不?” 高天笑道:“没问题啊,怎么能让您忙活呢,我来我来。” 他把酒瓶接过来,挨个给大家酒杯里倒满了酒。 高天感觉很有意思,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跟李诚濡坐在一张酒桌上推杯换盏。 李诚濡对陈志平说道:“志平,你这外甥挺有眼力价儿。” 夹了一筷子羊肉蘸了点芝麻酱放进嘴里,咽下后陈志平说道:“眼力价儿是不错,但您也别被这小子纯良的外表欺骗了,这小子,能个儿着呢。” 见高天笑得很憨厚,李诚濡忙问道:“怎么个情况啊,难不成也是个老街油子?” 陈志平说道:“老街油子谈不上,就是敢想敢干,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怎么地,不起眼的小买卖,还真让他干的风生水起。” 李诚濡眼珠子亮了,朝高天挑了挑眉毛,问道:“说说吧爷们儿,都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买卖了,嫉妒的你小舅眼珠子通红?” 高天端起酒杯说道:“我先敬您一个。” 李诚濡也把酒杯端了起来,先跟高天碰了一下,然后对大家招呼道:“来来来,一起走一个。” 说完,一口闷了半杯子。 几人也都不含糊,仰脖喝了一大口。 “其实也没干啥,就是承包了个回收站。”放下酒杯,高天这才轻描淡写的说道。 “嚯,可以啊你,回收废品,看着不起眼,利润可不低,跟哥说说,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李诚濡不愧是第一批发起来的人,听高天这么一说,就敏锐地嗅到了这里面的商机。 ------------ 26 装孙子装成了真孙子 高天连忙说道:“别,您跟我舅舅是铁磁,我还是喊您叔儿吧。” 李诚濡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没那么多规矩,各论各的。” 老幼尊卑高天还是能拎得清的,他坚持道:“咱北京爷们儿讲个老礼儿,辈分不能乱。” 李诚濡哈哈大笑,拍着高天的肩膀,对陈志平说道:“志平,你这外甥不错,懂老礼儿讲规矩,入我法眼啦。” 陈志平笑道:“那是,也不分是谁教育出来的。” 高天直翻白眼,说得好像他教育过自己一样。 李诚濡笑呵呵对高天说道:“按你舅舅这边论的话,你喊我一声叔儿倒也合适。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喊志平舅舅,喊我叔儿,透着那么一股子别扭。要不,你也喊我声舅舅吧,显得更亲近不是?现在可以告诉舅舅,你是怎么发财的了吧?” 吃顿饭的工夫莫名其妙攀了一门亲戚,这是高天始料未及的。再者说,这老李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喊你声叔儿,那是冲着小舅的面子去的,你居然得寸进尺,想要认个便宜外甥。 见李诚濡目光迥然,眯眼一笑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高天无奈地叹息一声,装孙子装成了真孙子,这特么也是没谁了。 用胳膊肘捣了马晓峰一下,吴桐也乐了。 见高天苦着一张脸,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马晓峰更是幸灾乐祸起来,跟吴桐俩人挤眉弄眼的看热闹。 “其实也没发啥财,就是雇了帮知青,走街串巷去收废品,收回来分门别类后再给转卖出去,一个月挣不了仨瓜俩枣的,也就够维持回收站的日常经营。”高天可不傻,他不会向李诚濡透露实底儿的。 李诚濡端起杯子跟高天碰了一下,抿了一口后说道:“谦虚了吧?你要说不挣钱,那是不可能的,天底下哪有赔本赚吆喝的买卖?” 高天不置可否呵呵一笑,挑了一筷子羊肉,蘸了点芝麻酱放进嘴里大口咀嚼着。 东来顺的芝麻酱就是正宗,现炸的辣椒油往芝麻酱上一浇,再撒点儿香菜末,拌上韭花酱,味道更是鲜美。 老北京铜锅涮肉,其实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像什么涮肉蘸海鲜汁,芝麻酱里面放蚝油,那都不合窑性。 见从这货嘴里掏不出话来,李诚濡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说道:“成,还知道藏拙,你小子假以时日必成气候儿。来,大家一起走一个。” 几人一起喝了一杯,李诚濡妙语连珠,跟大家讲着一些娱乐圈的秘闻,比如说哪个女演员上了哪个大导的床,哪个男演员被哪位女制片恁了,很快将酒桌上的气氛带动的热烈起来。 尤其是吴桐马晓峰,这俩货被老李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要不是他这通神侃,高天都差点忘了这老货还是个怼天怼地对空气的明星大腕儿。 “志平,接下来你准备干点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李诚濡问陈志平道。 “我外甥给我点了条道,这不正准备去南边溜达一圈,进点衣服啥来回来卖卖么。”陈志平坦然相告。 “倒腾服装啊,嗯,是条不错的路子。”李诚濡抄起酒瓶子给自己倒满,眯着眼睛望着高天,说道:“你小子是块经商的好料子,眼光也不错。” 摸出烟来散了一圈,高天说道:“您捧了。” 李诚濡瞪着眼睛说道:“喊舅舅!” 这货明显有点高了。 高天捏着鼻子认了,“舅舅。” “这还差不多!” 大家哄然大笑。 屈起手指敲打着桌面,李诚濡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道:“要说做服装生意这块,我还真不陌生。天儿你出生那年,我就被分配到景山服装厂工作了,一干就是六年。去年下海,也是从倒腾服装开始干的。” 高天对他这些经历再熟悉不过了,上辈子就听人聊起过,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李诚濡就是亿万富翁,他创办的中国首家开架自选服装店特别特,引领京城一时风潮,要不是这货后来自己作死,也不会重操旧业再次混进了影视圈。 如今听到他聊起了服装产业,高天就上了心,端着酒杯再敬他一个,喝了一口后笑着问道:“诚濡舅舅,您既然倒腾过服装,广州那边有熟人不?” 李诚濡被高天这声“诚濡舅舅”喊得心花怒放,砸吧一下嘴,他说道:“自然是有熟人的。” “那辛苦您跟我小舅跑一趟呗,我小舅第一次去,我还真怕他应付不来。”高天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没问题啊,志平打算啥时候走啊?”李诚濡先是答应下来,然后问陈志平道。 “明儿吧,明儿一早,就是这火车票不大好买,不然我早就去了。”陈志平也喝得脸通红了,大着舌头说道。 马晓峰一听来了精神,忙说道:“火车票好说,我车站有熟人,待会儿打个电话,下午就可以去取票。” 陈志平跟他碰了下杯子,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马晓峰嘿嘿一笑,说道:“不麻烦,志平舅舅,能带我一个不?” 这家伙也动了做买卖的心思,见高天做买卖发了财,最近混得风生水起的,马晓峰眼热起来,本打算中午吃饭时跟高天好好交流交流,没成想被他拉到了东来顺。 原本还挺郁闷,觉得高天不够意思,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商机,马晓峰急迫的想要掺和一脚。 吴桐揶揄他道:“马疯子,咋哪儿都有你啊?” 马晓峰勃然大怒,“操,哥们儿跟着掺和一下不行吗?” 吴桐嗤笑道:“你这儿哪是跟着掺和啊,你这是搭顺风车好吧?捡现成便宜,你不觉得臊得慌?” 马晓峰被吴桐挤兑的满脸通红,心说,这么干确实不地道。 点了根烟美滋滋抽了口,吴桐越发来劲了,继续对马疯子展开猛烈攻击,“再说了,就算志平舅舅愿意带你一个,你有本钱么?” 马晓峰神情更加窘迫,但还是梗着脖子置气道:“哥们儿没钱不会去借啊。” 吴桐不屑一顾的切了一声。 马晓峰感觉受了侮辱,对吴桐恨得咬牙切齿的,却也拿他没办法,扭过头,对高天说道:“老高,借我一千块钱成不成?别的不说,哥们儿可是实打实的给你介绍了不少客户,这点面子你得给我。” 高天也点了支烟慢条斯理地抽着,笑眯眯望着马疯子,见这货认了真,便问道:“真打算下海了?” 马晓峰苦笑道:“不能老这么混下去啊,混到哪天是个头儿?给句痛快话,就说借不借吧。” 高天笑道:“不借!但可以给你六千。” 马晓峰先是一愣,接着用不解的目光打量着高天。 高天翘着嘴角说道:“就算是你帮我引荐企业的中介费吧,这钱你应该拿。” 马晓峰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当真?” “下午出了货,钱就拿给你。” “老高,我特么爱死你了!” “打住,不恶心我两句,你特么心里不舒坦是吧?” “是,哈哈哈哈……” 一直暗中观察三人的李诚濡这时候冲陈志平挑起了大拇哥,夸赞道:“咱这外甥,局气!” 陈志平心情也很美丽,笑着附和道:“那是,我们老陈家,就没一个孬种。” 跟陈志平敲定了一起南下的事情,马疯子心头火热起来,端着酒杯频频敬酒,将酒桌的气氛带入到另一个倚顾中来。 这顿饭吃完已经快三点半了。 趁着上厕所的工夫,高天提前结了账,让李诚濡对他这顿埋怨就不说了。 马晓峰带着李陈二位去取车票了,高天吴桐打了个出租回了回收站。 中午喝得有点多,高感觉天旋地转的,脑袋耷拉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庞卫红敲门进了办公室,提鼻子一闻就眉头紧皱,见高天趴在办公桌上无精打采的,赶忙沏了杯浓茶放在他面前,埋怨道:“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高天正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吹了两下就滋溜溜喝起来,半杯茶水灌进肚子,感觉略微舒服了一些,抬头朝庞卫红笑了笑,他说道:“差不多得有一斤吧。” 庞卫红惊讶道:“我的天,你还真能喝。” 高天苦笑不已,“这不是遇到神人了么,不然你以为我不知道喝多了难受啊。” “啥神人啊?把你灌成这样?”庞卫红说着,提起暖瓶又给高天倒满了水。 “你不认识。”高天显然不愿意多聊,接着问她道:“找我有事儿?” “昂。”庞卫红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俏脸绯红,重重的吸了口气后才下定决心般说道:“我和媛媛,除了买菜做饭也没有其他事情干了,就想跟美华嫂子学会计,过来问问你,能不能行?” 高天笑了,“这有什么不行的,只要美华嫂子愿意收你俩这个小徒弟,跟着她学就是了。” 庞卫红高兴了,“我一猜你就会同意的,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去跟美华嫂子说。今后少喝点酒啊,伤身子知道不?”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暧昧,庞卫红说完,蹦跳着跑了。 高天苦笑不已,这丫头,不会看上哥们儿了吧?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高天拿起话筒说道:“你好,哪位?” 电话中传来马东鹏爽朗的声音:“小天儿,我,你马叔儿。” “马叔儿您好,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高天问候道。 “天儿,叔儿可能给你惹事儿了。”马东鹏不好意思的说道。 ------------ 27 抓现行 高天心里顿时一惊,问道:“您给我惹事儿?怎么个情况啊?” 马东鹏说道:“这不是刚才开会了么,武主任询问各位班子成员对知青们工作安排的进度,大家各自介绍了一下,轮到我时,我就说自己这边全部完成了,老武一听就激动了,问我怎么完成的,我这也激动过度,说秃噜嘴了。” 高天明白过来了,苦笑着说道:“敢情您这是一激动就把我给卖了呀。” 他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了。 果不其然,马东鹏说道:“唉,这事儿你叔儿办得鲁莽了,一激动,就把你给交代出来了。武主任的意思是,让你明天过来一趟,他要亲自跟你聊聊,我估计,他弄不好要狮子大开口,让你帮着解决一下剩余知青的工作安置事宜。” 高天唉声叹气道:“好嘛,您老人家倒是说痛快了,露大脸了,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么。” “所以说,叔儿才觉得对不起你啊,不过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是不可能了。小天儿你是没看到,其他领导听说我把手头上的知青都安置妥当了,表情那叫一个羡慕嫉妒,你叔儿今儿这会开的,真叫一个扬眉吐气!哈哈哈哈……”马东鹏笑得很猖狂。 “嗯嗯,那个画面我能想象得到,您就不用给我具体描绘了,您是吐气扬眉了,您大侄子我咋办啊?明天跟老武见面后说啥,您倒是给我出出主意啊,横不能真让我把这批知青全接下来吧?”高天愁的痛不欲生。 马东鹏好像在挠头皮,高天从电话中能听到清晰的呲呲声,片刻后,老马又开始叹气,然后说道:“叔儿也没主意了,要不,你来了后应付应付得了,反正回收站就这么大,你接收不下那么多知青也是现实情况,真把老武拒了,他也不好说啥不是?” 高天又发出一声苦笑,说道:“那您侄子就真别打算在交道口这一代混了,您可真成,坑死我啦。” “唉……你小子就别埋怨你叔儿了,你叔儿都想到你门前负荆请罪了。不管咋说,你明天必须来啊,不然老武那儿可交代不过去。”俩人把这通电话愣是打成了比谁叹气声更华丽的大奖赛。 高天当然知道木已成舟覆水难收,生米被马东鹏这老家伙煮成了熟饭,当下再发愁也解决不了问题,于是便说道:“成吧成吧,我一准儿到。您要是真觉得愧对于我,下班后把马晓峰打一顿吧,就算是让我也出口气。” 马东鹏闻言哈哈大笑,“好主意,到家后我就打他一顿。” 高天噗嗤一声笑了,马晓峰要倒霉。 又闲聊了两句,高天挂断了电话。 快下班的时候,庞文明几个人回来了,进了高天的办公室就放声大笑。 看这几位志得意满的样子,高天也乐了,问道:“都送过去了?” 端起水杯猛灌一气儿,庞文明点头说:“都送过去了,钱也结算完了,都在美华嫂子那儿呢。” 中午临走前,高天就安排庞文明下午带着几个人去给造纸厂和三分厂送货。 见他们顺利归来,高天兴奋地直搓手,迫不及待的喊道:“那还等什么?分钱分钱。” 他这一说分钱,大家也都兴奋起来。 回收站开张一个月,总算是见到回头钱了,这笔钱还不是小数目。 庞文明自告奋勇去喊赵美华了。 三分钟后,赵美华就来到了高天的办公室,她手里提着个巨大的皮包,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嗤啦一声拉开皮包,一摞摞人民币就展现在大家眼前,赵美华笑道:“高经理,这里一共是10万2千块,你还要清点一下吗?” 看着皮包里一沓沓绿油油的钞票,这帮知青们眼珠子都直了。 王乃文更是感叹连连:“我靠,活了三十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现金。” 王玉刚也吸着气说道:“我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挣到这么多钱啊。” 高天朗声一笑,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挣大钱的日子在后头呢。美华嫂子,我不用点了,帐都做好了吧?” 将账本递给高天,赵美华说道:“都做好了,你签个字我就可以发下去了。” 高天接过来看了眼,对赵美华刮目相看了,美华嫂子确实是个精细人,一笔笔的账目写得很清楚,甚至具体到每个人每天收了多少斤废品,都有些什么种类,该分多少钱。 高天非常满意,拿起笔来刷刷签上他的大名,又将账本递还给赵美华,豪情壮志大手一挥,喊道:“发钱!” 嗷! 知青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 赵美华提着皮包坐在了高天的办公桌后面,庞卫红和江媛媛也过来帮忙了,一个个名字,一串串数字从赵美华口中喊出来,一沓沓钞票从庞卫红和江媛媛手里点清后再递到知青们手里,大家在账本自己名字后面再签字确认领取,就完成了整个程序。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五十名知青,平摊到每人手上,也有408块钱,多的,像是杨东升一组的刘长生,拿了足足470块钱,高兴的他脸都笑成了破抹布。 要知道,在这个人均工资每月不到一百块的年代,一个月能挣400块,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领到钱后,大家美滋滋的走了。 剩下这些钱,就属于高天和吴桐的了。 吴桐分了两万四,高天拿了个五万,剩下六千,高天让赵美华给马晓峰。 正说着话,小舅和马晓峰回来了。 小舅脸上带着喜色,进屋后就主动汇报道:“票拿到了,今晚就走。” 将一万块钱递给他,高天说道:“去了后看看有彩电的话弄一台回来,另外,随身听和英语磁带也带一些。” 随身听和英语磁带是给高源准备的。 陈志平把钱接过来揣好,笑着说道:“没问题。” 赵美华把预留出来的六千块递给马晓峰。 马晓峰接下来后不好意思的挠头一笑,对高天说:“老高,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哈。” 高天一摆手,说道:“有钱大家一起挣就是了,客气个锤子啊。” 马晓峰又嘿嘿笑了起来。 把剩下的四万块钱放进保险箱中,高天回了家。 吃完晚饭后各自休息。 夜深人静,高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思考着明天和武长山见面后怎么拒绝老武才不伤感情,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高天不由得头疼起来。 堂屋的座钟铛铛裆响了三声,已经半夜三点钟了。 高天翻了个身,刚闭上眼,就听到东屋那边又传来一阵嘘喘声,夹杂着女人高亢嘹亮的喊叫,这让他勃然大怒,腾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穿上鞋披上棉衣就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声音越发清晰了。 周建国这个王八蛋,简直是狗改不了吃屎! 高天气得咬牙切齿的,摸了块砖头打算给他来个深刻教训,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他悄无声息来到前院,溜到吴桐屋前猫下身子,伸手轻轻敲了敲窗户,低声问道:“桐子,睡了没?” 片刻后,睡眼惺忪的吴桐打开窗户探出脑袋,“都几点了还不睡?有事儿?” 高天脸黑似墨,凑近了他后一阵嘀咕。 “卧槽,这么猛!”吴桐瞬间不困了,眼珠子瞪得老大,接着邪恶的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好主意,我家有鞭炮,你等着,我马上穿衣服出来。” 说完,他关上窗户,很快就提着挂500响走出来了。 这货贱兮兮地挑着眉说道:“王八蛋,这500响往他身上一扔,吓不死他算哥们儿输!” 高天也笑了起来,眯着眼睛低声说道:“吓死不是目的,主要是得吓萎了!” 吴桐猛烈点头,“没错没错,让这小子一辈子都直不起来,颠儿着。” 此时夜空一片漆黑,小风一刮,更让整个院子显得有些阴森诡异。 哥儿俩蹑手蹑脚来到后院东屋窗户下面,听到里面倚顾迭起、热火朝天,木板床都被摇晃的吱嘎吱嘎直响。 吴桐龇牙乐了,轻声说道:“这货战斗力还挺强大。” 高天嘴角直抽搐,捂着嘴低声说:“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快点吧,不然待会儿这小子完事儿了,咱可就没乐子瞧了。” 说完,他伸手推了推窗户,发现插销竟被周建国这王八蛋在里面插上了,高天不由得对这货肃然起敬,麻痹的,防范意识还挺强! 不过,这点小伎俩可难不住高天,哼哼冷笑两声,他掏出钥匙,插进窗户缝隙中倒腾了几下,顺利将插销拨开。 冲吴桐一挑眉,吴桐会意,掏出火机点燃引信,呲呲的火星子立刻发出明亮的光。 与此同时,高天用力推开窗户,吴桐看准床的方向,一甩手,将整挂鞭炮扔了进去。 噼里啪啦声响震天,在漆黑的半夜里显得尤其刺耳。 紧接着,前院后院各家各户屋里的灯都亮了起来,哥儿俩隐约听到有叫骂声传来,对视一眼后苦笑不已。 东屋里传出“啊”地一声惨叫,周建国衣服都顾不上穿,光着屁股赤着脚就跑了出来。在他身后,是一个眼神惊恐,赤身果体,披头散发的女人。 俩人前后脚刚迈出门槛,眼疾手快的吴桐就上前一步,啪嗒把门上了锁,抱着膀子笑嘻嘻打量着周建国和女人,啧啧有声道:“老周,没看出来,你挺猛啊。” ------------ 28 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高天也幸灾乐祸看着一脸惊恐的周建国,目光直往他双腿之间瞄,不由得赞叹道:“我还纳闷儿你个王八蛋咋那么受女人欢迎呢,原来是因为本钱不小。” 听了两人的调侃,周建国羞愤难当勃然大怒,一手护住要害部位,一手指着高天的鼻子,面目狰狞道:“我一猜就是你俩使的坏!高天,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这么整我?你特么太过分了!” 高天也是怒火攻心,抬手打掉周建国快戳到自己鼻子上的手指,黑着脸说道:“你个孙贼还好意思说没得罪我,深更半夜的,你俩倒特么开心快乐了,考虑过哥们儿的感受没有?考虑过全院男女老少的感受没有?一天到晚鬼哭狼嚎的,换成谁特么能受得了这刺激?!” 周建国脸一红,更是怒火攻心,当下也顾不上走光了,抬脚就踹向高天,怒吼道:“我特么恁死你!” 高天往后退了一步,一探手抓住他的脚脖子,使劲往后一拽。 砰! 周建国立刻一个大劈叉,嗷地一嗓子喊出了声,脸色惨白嘴角抽搐,额头上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不用问,一准儿是扯着蛋了。 “绑起来!”见他完蛋,高天立马冲吴桐喊道。 吴桐狞笑着走上前来,手里拿着根麻绳,三下五除二将周建国绑了个结实,拽着他就往老榆树那边走去。 周建国胡乱挣扎着惊恐道:“吴桐,你要干什么?放开我,你麻溜放开!” 吴桐调笑道:“干什么?当然是给大家展览展览啊,别着急,不大会儿大家就都出来了,让院里的男女老少都看看,咱们百货大楼的销售经理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周建国四脖子汗流,身子不住挣扎着,企图挣脱开绳索的控制,发现没用,只好哆嗦着嘴唇乞求道:“别,别,吴桐,你就放过哥们儿这次吧,哥们儿今后再也不敢了。” 他这会儿也知道丢人现眼了,目光中带着惶恐、震惊、惧怕等复杂的神色,声音颤抖哀求着吴桐,心说,这要是被全院男女老少给参观了,将来在这院里住不住的下去不说,搞不好工作都得丢。 吴桐根本不带搭理他的,拽着绑住他双手的绳子就走到老榆树前,解开绑住他双手的绳子,将他怼在老榆树前,手脚麻利的又把这货和老榆树捆成了一个整体,还狠狠打了个死结。 “吴桐,我草你妈!”见吴桐根本不为所动,周建国急了,张嘴就口吐芬芳。 啪! 左手掐着他的脖子,右手抡圆了狠狠扇在他脸上,吴桐怒道:“骂!有种你继续骂!你骂一句老子就扇你一巴掌!老子倒要见识见识,究竟是你的嘴厉害,还是老子的巴掌无敌!” 周建国眼看着就要被吴桐掐的翻白眼了,不远处蹲在地上双手护胸瑟瑟发抖的女人这时候发出一声尖叫,高亢嘹亮、划破夜空。 高天瞪了她一眼,这画面简直不忍直视,不由得让他悄悄瞪大了眼睛。 真大!真白!真圆! 北屋的灯亮了,紧接着,陈丽芸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小天儿,你在搞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高天大惊失色,忙大声喊道:“妈,您千万别出来啊。” 话音刚落,披着棉服的陈丽芸就推门走了出来。 目光一扫,见周建国被五花大绑在老榆树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光着身子蹲在地上捂着脸嘤嘤哭泣,陈丽芸大吃一惊,当即板着脸问道:“干嘛呢你俩?这是怎么回事啊?咋还把人绑树上了?” 吴桐赶忙靠近周建国,将这货挡在了身后,不让他的丑态污了芸妈的眼睛,然后冲陈丽芸嘿嘿嘿笑着,神情十分尴尬。 高天皱着眉头说道:“周建国这王八蛋大晚上的不消停,跟一女人胡搞,弄得我三点多了都睡不着,我俩教训教训他,不然今后这日子甭想安分过下去了。” 陈丽芸闻言叹了口气,她对周建国乱七八糟的生活作风也是看不惯的,不过她也不赞成兄弟俩如此胡闹,便沉声说道:“不管咋说,先把人放了,绑在树上算怎么回事?万一弄出个好歹来,不得你俩吃官司啊?” 吴桐闻言正想动手解开绳索,这时候,院子里各家各户都被惊动了,纷纷出门一探究竟,老少爷们儿踪到后院,一见这番景象,无不是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披着大衣的李振宇皱着眉头走过来,问高天道:“小天儿,怎么个情况?” 高天笑道:“情况不是很明显了么,周建国这孙贼大晚上的又带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胡搞,那动静惊天动地的,弄得我根本睡不踏实,所以,我喊了桐子一起给他涨涨记性。” 听完高天的解释,李振宇顿时哭笑不得。 那女人听了高天的话后,也顾不上羞耻了,扯着脖子大声喊道:“你不要血口喷人,谁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啊?再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去法院告你肆意侮辱她人人格?!” 高天哼哼了两声,眯着眼睛不屑道:“告我?你尽管去告就是了,只要你不怕丢人。孙丽娜,你真当哥们儿不认识你?非让哥们儿把你在棉纺厂干的那点破事儿全抖搂干净你才服气?” 这女人可了不得,号称棉纺厂的厂花,人送外号“睡遍全厂无敌手”,在棉纺厂里是个人尽皆知的大破鞋。 高天之所以认识她,还是因为上辈子跟她打过交道的缘故,他对孙丽娜贪婪无度、卑鄙无耻的嘴脸至今记忆犹新。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听高天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孙丽娜目光惊恐起来,蹲在地上双腿夹紧双手护胸,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她太清楚自己在厂里的名声如何了,现如今被高天识破了身份,吓得顿时缩着脖子不敢吱声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院子里的住户们基本上弄清楚怎么回事了,原本还对兄弟俩深更半夜胡作非为深感不满的街坊们,顿时调转枪头,对周建国孙丽娜指指点点起来。 一些传统观念很强的老头老太太更是毫不顾忌的破口大骂,什么有伤风化、伤风败俗、臭不要脸、人尽可夫、潘金莲西门庆狗男女之类的恶毒言语一股脑全喷二人头上了,让周建国、孙丽娜二人恨不得当场挖条地缝钻进去避灾躲难。 叹了口气,李振宇沉声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们,我说句实在话,这热闹可看可不看,都不够丢人现眼的,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上班工作不是?” 大半夜的被后院这阵响动扰了清梦,李振宇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后,他更是火冒三丈,周建国这个屡教不改的玩意儿真特么不让人省心,你说你搞就搞吧,你倒是动静小点啊,这下好嘛,不光让俩孩子抓了个现行,还把一整个院子的男女老少都给惊动了,这特么不是光着屁股拉磨——转着圈的丢人么。 麻痹的,净给人民公安添麻烦! 李振宇也清楚,再这么围观纠缠下去不是个办法,周建国、孙丽娜是脸都丢尽了,没法在院里立足了,但也给老少爷们儿们也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 别的不说,任谁一提起来,哪天晚上哪个院子的谁谁谁被老谁家小谁现场捉了奸,那场面,简直没治了。 哦,你不知道哪个院子啊,我告诉你,那院子里有谁,还有谁,还有谁家谁。 整个院子的老少爷们儿都跟着周建国丢人。 李振宇很果断,他心说,当务之急,是要快刀斩乱麻,赶紧把这事儿给平息了,不然真闹出点是非来,可就没办法收场了。 没见大家都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得活剐了这对狗男女么。 好在大家伙儿都是明事理的人,看了场不要票的西洋景儿活春宫,心里虽然还想继续看下去,但也都给李振宇面子,调侃了两句后,也就嘻嘻哈哈的各自散去。 只有几个老娘们儿愤愤不平走到周建国身前,一人一口唾沫淬在他脸上,破口大骂几句后,也转身走了人。 高天却敏锐地观察到,前院老鲍家的二闺女鲍菊花临走前深深凝望了眼周建国硕大的物件儿,眼睛蓦地亮了。 这女人……我靠! 简直刷新了高天的三观。 人都走了,老妈也进屋休息去了,后院又空旷起来。 看着满脸唾沫星子,被鞭炮崩得额头发青、屁股淌血的周建国,李振宇叹了口气,扭头问高天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严格说起来,这也算是高天的家务事,周卫国毕竟是租住了高家的房子,李振宇就觉得有点难办了。 说到底,周建国再过分,不过就是个作风问题,终究还得看高天是个什么态度。 咧嘴一笑,高天说道:“先让他冻一晚上再说呗,振宇哥你也知道,这货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不给他点教训他永远不长记性。操!真拿这里当旅馆了,你特么想干嘛干嘛?办事儿之前,你得先问问你高爷同意不同意!” 周建国一听脸都绿了,心里虽然恨死了高天,但也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激怒他,便哭丧着脸说道:“高天,你今儿也把我整的不轻了,也让我丢大了脸,我知道错了,你就抬抬手,放哥们儿一马吧。” 高天冷哼一声,说道:“现在你知道丢脸了,晚了!我特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少带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胡搞,你特么哪次都答应的好好的,撂爪就忘,你自己胡作就算了,弄得整个院子都不得安宁,大家跟着你一起丢人现眼,还特么有脸求放过?” 吴桐也出言骂道:“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你信不信,这事儿明天一早就会在胡同里传开,到时候我看你还咋在这一片混。” 周建国耷拉着脑袋不敢言语了,他知道,兄弟俩说得对,这事儿只要一传开,自己这名声就算是彻底臭了街了。 原本打算的挺好,深更半夜的,把好不容易勾搭到手的孙丽娜带回来嗨皮一番,顺便提升些业绩,谁特么能想到,千算万算没算到,孙丽娜这狗比兴奋头儿一上来,真特么就不管不顾的嗷嗷叫唤啊,堵上嘴都管不了多少用。 这下好了,不仅被高天吴桐这俩小子逮了个正着,还让全院里的老老少少免费参观了自己白花花的身子,脸丢光了不说,弄不好饭碗都不保了。 更可怕的是,这要是被胡同里的居民都知道了,自己可真就在京城无法立足了,起码在东城区是甭想露面了。 想到这里,周建国悔不当初,又在心里斟酌了一下,他觉得不能因小失大,得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咽下这口气,先保住工作,其他的以后再说。 抬头注视着高天,周建国说道:“天儿,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地道,我没你听劝,你就算再打我一顿,也是我活该。但哥们儿就求你一件事,别跟我单位领导说,行不?” 见他摆出一副恳求的神色来,高天也心软了,他知道,这年头,谁活着都不容易,况且他也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不给人活路走的事情,高天真做不出来,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饶了他。 “答应我两个要求,今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高天想明白后,轻声说道。 “你说。” “第一,你的房租交到这月底,我估计你也没脸在这儿住下去了,立马收拾东西滚蛋。” “行。” “第二,让我不告诉你单位领导也可以,但你总得有些表示吧?”高天贱兮兮笑了起来。 周建国急不可耐的问道:“你直说吧,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大出血是不行了,周建国有这个思想准备。 高天笑眯眯说道:“我听说,你跟你们经理有点亲戚关系?要不,你去跟你们经理说说,让他接收点待业知青呗。” ------------ 29 要想好,大敬小 眼下京城的温度已经低于零下二十度了,周建国冻得嘴唇发紫直打哆嗦。 听了高天提出的要求后,他苦着脸说道:“我是跟刘经理有点沾亲带故,但我也只是个销售员,这么大的事儿,我说话不好使啊。” 高天冷哼一声,扭头问李振宇:“振宇哥,周建国这算是什么行为?” 李振宇配合道:“生活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 “带到派出所去,能有什么后果?” “破坏社会安定团结,影响恶劣者,处十五日以下拘留,一到五百元罚款,通报单位领导,建议给予开除处分。” 李振宇不愧是名合格的人民公安,这法律条文张口就来,高天听完后笑着点点头。 周建国大惊失色,“来真的?” 孙丽娜也心惊胆战,惶恐不安望着李振宇,心里快把周建国恨死了,这个杀千刀的二球货,生生把老娘给拖下了水。 看着两人惊恐的表情,高天乐出了声,挑着眉头反问周建国道:“你说呢?” 这货是百货大楼刘经理的亲外甥,他说只是跟刘经理沾亲带故,显然是不想办事,高天怎么可能放过他。 周建国咬着后槽牙说道:“我只能说尽力试试,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 吴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老式海鸥相机,打开闪光灯对着周建国和孙丽娜喀嚓喀嚓就连拍好几张,拍完后笑着说道:“搞定!” 高天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牛掰!” 对脸色铁青的周建国说道:“明天上午九点钟,我等你准确消息,办不了,无所谓啊,这照片最多明天下午就会出现在刘经理的案头上,你自己掂量吧。” 李振宇觉得有些不妥,问高天道:“这样不好吧?” 高天说道:“没什么不好的,犯错了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让他帮政府解决下待业知青的就业问题,也算是一种惩罚了。” 李振宇也就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拍拍高天的肩膀说道:“那就这样吧,把人放了,这天寒地冻的,再冻出个好歹来,可就不划算了。” 高天点着头,冲吴桐使了个眼色,吴桐会意,走上前将绳子解了,周建国总算是得到了解放。 各自回家接着睡觉。 次日醒来后,高天发现,周建国已经搬空了,东屋里非常凌乱且散发着一股子难言的味道,他捏着鼻子退出来,想着晾个几天把东屋彻底收拾一下,哪怕是改成个厕所也比闲着强。 后又想到,挣了钱,何苦继续憋屈在这里呢?房子早晚都是买,趁着这年头房价不高,不如一步到位,弄套豪宅住住,也让老妈和小妹有个舒适的生活环境。 他记得上辈子李诚濡经常吹嘘,说他家四合院就在故宫边儿上,在院子里放风筝,赶上刮西北风,风筝就会挂在故宫的角楼上,听得他那叫一个羡慕。 现如今老李应该还没买下那座四合院吧? 要不要截胡一下? 高天思索着,越发觉得可行,不由得笑出了声。 不到九点钟,周建国给高天打开了电话,说是刘经理同意接收十位返城知青了,人挑选出来后,明天就可以过去上班。 高天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刘经理的,估计没少在他舅舅面前哭诉。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目的达成就行,这样一来,今儿跟武长山那里也有个交代了。 挂断电话,高天打了个面的就往街道办赶去。 走进马东鹏办公室时,已经快九点半了。 “马叔儿,我来报到了哈。”高天笑着打招呼道。 正提着喷壶给花浇水的马东鹏转脸一瞧,立刻笑了,“你小子来挺晚啊。” 高天也不客气,自己倒了杯水后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早晨事情多,得把大家都打发出去后才能得出空来,让您久等了。” 马东鹏把喷壶放下,拉着他的胳膊边走边说:“嗯,忙着总比闲着好,是个干事儿的样子,走吧,一起去武主任那屋聊会儿。” 高天点点头。 两人并肩前行,很快来到西边武长山的办公室门口。 见大门敞开着,马东鹏直接迈步进了屋,笑道:“武主任忙着呢?高天过来了,您抽空接见一下?” 武长山正在看文件,听到马东鹏的声音,他抬起头笑了笑,目光在高天脸上打了个转,起身说道:“你这个老马啊,净跟我开玩笑,我又不是溥仪,小高也不是徐世昌,接什么见啊,咱可不能搞封建残余那一套。坐,你俩快坐。” 把二人让到沙发上坐下,武长山亲自给两人沏上茶。 高天赶紧接过茶杯,笑着说道:“怎么好意思让您动手呢。” 武长山不到六十的年龄,身材适中,头发白了一半,剃了个寸头,显得很精神。 他摆摆手,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然后说道:“无妨的,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想要好,大敬小。” 看得出来,老头儿是个挺随和的人。 但是高天还知道那么句话,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他嘿嘿一笑,直言不讳道:“您老人家把我喊过来,不会只为了请我喝茶吧?先说好啊,太难办的事儿您还是免开尊口吧,我一小老百姓,真没那么大能耐为领导们分忧解愁。” 武长山朗声大笑,止住笑声后点着高天,对马东鹏说道:“老马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啊,这小子,粘上毛儿比猴儿都精。我这还没开口呢,他就先堵我的嘴,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马东鹏也笑了起来,说道:“可不是咋的,上个月他接手回收站时,就从我手上讹去了不少废品,后来我问了一下,就那些废品,最少也值个三五百块的。” 翻了个白眼,高天接茬道:“那是您主动给的好吧?咋成我讹诈的了?” 马东鹏一瞪眼,说道:“我主动给你就要啊,你不会客气客气啊?” 没地方说理了。 高天闭口不言了,都是千年的狐狸精,谈什么聊斋啊? 见高天的嚣张气焰被马东鹏狠狠消灭了,武长山老脸乐开了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他说道:“小高,想必你也知道了今儿喊你过来究竟为啥了,不得不说,自从你接手了回收站后,这回收站的生意是蒸蒸日上。尤其是你那些回收大军,每天穿梭在大街小巷里,都快成咱这片儿的一景儿了。你马叔儿说起你来,可是赞不绝口,说你是个有担当,有社会责任心的小同志,自己发家致富的同时,还不忘给政府、给领导解决实际困难,这就很好嘛。” 高天心中非常感慨,老武,你不愧是个党的好干部,一通马屁都能被你拍出花儿来,让哥们儿这个飘飘欲仙啊,要不是哥们儿上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还真就被你三言两语给喷晕了。 摆摆手,高天忙说道:“您可千万别这么夸,您这一夸不要紧,明知道前面是个坑,我还上赶着往里面跳,我就真成大傻子了。” 武长山瞠目结舌,他没想到高天如此油盐不进,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一股失落的情绪在老头儿心里浮现出来。 但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啊,就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也比什么都不干,每天就等着知青们上门来闹强多了吧? 叹了口气,武长山沉声说道:“其实呢,我和你马叔儿都知道你的困难,这回收站,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也确实用不开那么多人,能接收下五十名知青,已经是解决了我们很大问题了。” 高天点点头,说道:“您说‘但是’吧。” 马东鹏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 武长山也笑了起来,又伸出手指点着高天,眼角的皱纹都笑得挤成了堆,“但是!”说完,他自己又乐了。 高天和马东鹏对视一眼,两人也眉开眼笑起来。 “但是啊,这问题还得解决,总不能真看着那么多知青没饭吃吧?这不符合咱们社会主义按劳取酬的原则。” “按劳取酬是没错,但是总得先劳动才能获得工资吧?这些人并没有工作,那肯定就不可能获得收入不是?”高天很敏锐的就找到了武长山话语中的漏洞。 武长山脸都抽抽了,但他承认,高天说得是正确的。 “把你喊过来,不就是为了给他们解决工作问题吗。”武长山有点不好意思了,脸上带着尴尬的笑。 高天点头道:“这事儿马叔儿昨儿给我打电话说过了,武主任,不是我不想帮您解决问题,确实是力有未逮啊,老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您刚也说过,我这回收站,确实收不下那么多人,您就别给我出难题了。” 拿起包烟拆开,抽出两支分别递给高天和马东鹏,武长山自己也点了一支,猛吸一口后,他说道:“你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我也就不为难你了。不过,你们年轻人思维开阔,脑瓜子够用,帮我出出主意,这将近四十个知青,该怎么安排才好?” 哦,原来还有不到四十个人啊,看来,这段时间,领导们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 高天心里有数了,抽了口烟后说道:“不瞒您说,来之前我跟百货大楼的一哥们儿聊了聊,他回去问了下他们经理,经理人不错,答应接收十个人,回头您打发人去跟经理见个面就成。” 武长山闻言愣了一下,接着激动道:“真的假的?你可别忽悠你武伯伯。” 高天苦笑道:“这还能有假,这是我今儿最后的大招了,本打算被您逼得没辙后才放出来的,既然您都不难为我了,我还憋着干嘛?” ------------ 30 这是黄昏恋 武长山乐得嘴巴都咧到腮帮子上去了,用烟头点着高天的鼻子说道:“你小子还跟我留后手,你是真成。” 马东鹏也松了口气,人家小天儿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己多少有点恩将仇报的意思,这让马东鹏心里始终有些疙疙瘩瘩的,觉得挺对不住他。 高天摇头道:“我也是没办法啊领导,您得多体谅才是,真不是故意留后手的。” 武长山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都是小节,你不要在意,我回头就去跟刘经理对接,谢谢你啊,给我们牵线搭桥的。只不过,还有将近三十个人没办法安置呢,真是挺头疼的。 你也知道,这眼看着进了腊月门儿,离过年没几天了,一来,今年的工作需要做个总结,要跟区里领导进行汇报,要说咱们街道的工作,各方面都开展的有声有色,就是在知青安置这块上落在了其他街道的后面。 二来呢,大量的返城人口无法安置,就造成了社会秩序的不稳定,社会治安、维稳这块工作如果抓不好的话,带来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要是因为返城知青安置不到位引发社会动荡,老头子我可就百死莫恕其罪了。” 马东鹏也叹息一声,补充道:“还有一点,知青也要过年,临到年根儿了,一家老少都等米下锅,他们手里却没有钱,这个年,可怎么过呀?” 听着二位一唱一和的,高天也是眉头大皱,他当然清楚二位领导跟他唠叨这个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吧,他还真没办法一下子就答应下来,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车轱辘话,回收站规模小,无法安置这么多知青。 这话再重复也没啥意思了,高天现在考虑的是,要不要再开个买卖。 对他而言,在这个年代挣钱真不是难事,困难的是,私有制经济在京城并没有完全放开。 想取得营业资格,得费一番工夫才行。 斟酌了片刻,高天下定决心,他抬起头,问武长山道:“还有多少知青没有安置到位?” 抽了口烟,武长山说道:“如果除去百货大楼答应接收的十人,还有二十七个人没有落实工作。” 高天点点头,又问:“如果我把这二十七个人全接下来,街道能给我什么支持?” 一听高天有吐口的意思,武长山眼睛一亮,反问道:“你想要得到什么支持?” 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高天笑道:“我是这么打算的,临近年根儿了,来京城旅游的外国客人越来越多,这些人逛景点串胡同不少花钱,但是出行却很不方便,我就想着,干脆开家旅游公司,弄个胡同游啥的,打造的特色一点,不管是外地人还是外国人,游胡同全部坐三轮车,这样一来,就需要很多的人力车夫了。这事儿办成了,不仅能解决知青就业问题,还能给街道带来一定的经济收益。但是这个手续很难办,得街道甚至区里领导出面才行,让我把这些人接下来,领导们得给点实惠的支持。” 京城胡同游,这是个在上辈子烂大街的旅游创意,却也非常经典。 要知道,胡同是京城独有的文化特色,也是老北京的根,要体会老北京的特色,游胡同是必不可少的行程。 就是这种没有创意的玩儿法,在这个年代却令人耳目一新。 听了高天的想法,武长山连连点头,说道:“是个好办法,要不怎么说年轻人脑瓜子就是灵活呢。你的意思是,让街道办出面帮你申请旅游公司的营业执照,让你可以合法经营对吧?” 高天点点头,说道:“没错,您也知道,在大政方针还没有完全明朗的情况下,咱京城开放的保守了一些,这营业执照的申请,挺费劲的,所以,想要办成这事儿,我只能麻烦您。另外就是,光帮忙申请营业执照还不行,政策方面,您也得给我一些优惠,比如说少交点税啊,多给点资金方面的扶持啊之类的,您知道,我这回收站刚开始营业,光往里砸钱了,还没见到回头钱儿呢,再次购买人力三轮,我根本拿不出那么钱来了。总之一句话,您想马儿跑,先得给马吃草,您说是吧?” 高天露出了獠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这年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不把自己的困难说明白,甚至是夸大一些,领导们怎么可能主动去帮你解决问题? 至于说买人力三轮的钱,高天肯定能拿得出来,手里还有六万多呢,买三轮车才花几个钱? 但是这六万块钱高天还有大用处,他已经考虑好了,先下手为强,截李诚濡的胡,把故宫旁边那套四合院给拿下来,让老李再踅摸别的地儿去。 高天大概算了下,拿下这套四合院,初步预算四万块,再加上重新装修,购买家具,也是一笔不小的挑费,六万块钱看着多,实际上真不禁花。 所以,没了钱的高天只能把主意打到领导们头上了。 听完高天的话,武长山眉头紧锁,又点了根烟狠狠抽着,思考了大约有两分钟,他才抬头问马东鹏道:“老马,你觉得如何?” 马东鹏脸上也流露出思索的神色,思虑了一会儿,他慎重的说道:“主意倒是个好主意,营业执照倒也不难申请,我跟工商所老秦打个招呼就能成。就是小天儿提得这几个条件,有点难办啊,税务方面,人家是垂直领导,不属于区里管,就算让区领导打招呼,怕是也很难协调。再就是资金扶持,武主任您也知道,咱们街道办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从哪儿挤这笔资金去扶持小天儿?” 武长山深以为然的点着头,叹着气说道:“是啊,后两个问题很难解决。” “缴纳税款的问题可以向区里申请重点企业扶持,要求税务局减免一部分税款的缴纳。至于说资金扶持嘛,可以申请贷款。”高天早就给二位领导挖好坑了,他还不怕两位不往里跳。 果不其然,武长山来了精神,立刻说道:“申请重点企业扶持这个我知道,那贷款,你具体说说。” 马东鹏也望过来。 高天笑道:“二位领导应该清楚,78年的时候,我国和日本政府签订了《中日和平友好条约》,在这之后,一个叫做‘日本对华政府开发援助’的组织开始向咱们国家的企业发放低息、无息长期贷款。这种贷款,想要申请很容易,只要有营业执照和街道办、区里开具的证明,很快就能批下来的。” 高天对这段历史印象深刻,78年8月12日,我国政府和日本政府在京签订了《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早在78年2月份,两国就签署了长期贸易协定。在那以后,大量日本投资、贷款就涌入了我国,就是这个叫做“日本对华政府开发援助”的组织,承担了大多数国内企业的低息、无息贷款,在78年之后的20年中,大概向国内企业发放贷款约合300亿美元。 先不说两国的历史纷争,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贷款确实为我国的改开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它就像一支助燃剂,让社会主义新中国这艘巨大的航母,迅速燃烧起航。 武长山脸上泛着兴奋的光芒,爽朗大笑后说道:“小日本儿的钱啊,那还真是不用白不用。” 马东鹏也笑容满面,“这就好办多了,武主任若是同意的话,我这就代表咱街道办去区政府走一趟,跟相关领导当面汇报,争取下午就把手续全走完了。” 武长山不是个揽权的人,马上就要到点离休的他反而乐于放权,见马东鹏乐意承担责任,武长山笑呵呵地点头说道:“你愿意跑一趟,我自然乐得清闲,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吧。另外,小高,你需要多少贷款额度啊?” 高天差点脱口而出,当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了,后转念一想,贪多嚼不烂,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负债经营并不是个最佳选择,他相信将来做大了,手上是不会缺现金流的,这类贷款,虽说是低息或者无息的,能少贷还是少贷为好。 盘算了片刻,高天回答道:“十万就成。” 武长山点头道:“倒是不多。” 高天笑道:“还有个事儿,我想见见这批知青。” 武长山说道:“这个没问题,我这就叫人去下通知,下午你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高天点头说道:“成,那就谢谢主任的大力支持了。” 武长山连连摆手,说着不要客气之类的话。 又寒暄了几句,约好下午让这27个知青直接去回收站找自己,高天告辞离开。 回到回收站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拎着路上买的酱牛肉和烧鸡,高天来到关二爷屋里。 关二爷如今是政府派驻的公方经理,老头儿心里却明白的很,这回收站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他一把年纪了,再指手画脚的只会惹人厌,索性每天听听京剧遛个弯儿,乐得个清闲自在。 掀开门帘进了屋,热气便扑面而来。 高天刚想打招呼,就瞥见魏大妈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给关二爷缝补着一件老头衫。 他立马乐了,魏大妈最近往回收站跑得挺勤快,但却对回收站的工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来了后就往关二爷屋里钻,两人一天到晚嘀嘀咕嘀嘀咕也不知道有多少话题好聊,但是每次见她从二爷屋里出来都红光满面乐呵呵的。 这是黄昏恋啊。 有着丰富经验的高天,很快就判断了出来,俩人有情况。 ------------ 31 又来一批人 其实也不难猜,这些日子以来,不仅魏大妈最近容光焕发,关二爷更是精神抖擞、神采飞扬的。 老头儿每天一大早提着画眉笼子准点儿出门,雷打不动不说,小曲儿也哼上了,八字步也迈开了,那叫一个精气神十足,用脚后跟猜也知道他肯定跟魏大妈约着去什刹海遛弯儿了。 说起来,魏大妈命也不好,用她的话说,跟那个死鬼成亲没过一礼拜人就奔赴前线了,不到两年就为国捐躯,拢共也没见过几次面,这一守寡,就是小三十年。 魏大妈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的,这么多年来,一直一个人生活。 在高天的印象中,前些年还有人给魏大妈张罗对象,但都被她拒绝了。 合着魏大妈这是早就瞄上关二爷了,看关二爷那样儿,似乎也乐在其中,高天倒是有意撮合这二老成就好事儿。 现在他只是觉得这事儿新鲜、热闹、好玩,进了屋后嘴上就没了把门儿的,贱巴嗖嗖地挤眉弄眼道:“魏大妈,您又来了啊,最近往二爷屋里跑得挺勤快啊。” 魏大妈一张老脸腾地布满了红霞,剜了高天一眼,没好气儿地说道:“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又讨打了是吧?” 关二爷倒是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笑呵呵的眯眼打量着高天,一挑眉,那意思是,小子,看破别说破嘛,多少给人留点面子。 高天冲关二爷嘿嘿一笑,扭头对魏大妈说道:“您老还不好意思了啊,这有什么啊,年轻人都时兴自由恋爱了,您这种国家大干部,更得解放思想、敞开胸怀,勇敢的奔向您的爱情旅程了。” 被这货直接点破,魏大妈一张老脸羞成了一块红布,她手拿剪刀,腾地起身,奔着高天冲过来,气呼呼说道:“兔崽子,看老娘不撕烂你这张破嘴。” 关二爷乐得脸都笑成了烂茄子。 高天当然不会让魏大妈近了身,嗖地将牛肉烧鸡甩给关二爷,嗖地又跑了出去,边跑边大声喊道:“我错了,我有罪,大妈饶命!” 魏大妈也不追了,在后面哈哈笑了起来。 中午饭还是在二爷屋里吃的,江媛媛送过来一大碗萝卜烧肉,再加上高天买的酱牛肉和烧鸡,高天吴桐兄弟俩陪着二爷喝了点儿。 “我说二爷,差不多您跟我魏大妈去把证领了算了。”不仅是高天在劝,吴桐也觉得俩人挺般配的,一个劲儿劝说着。 “二爷也想早点把事儿办了,赶到年根儿底下,这空儿是不是有些紧啊?”咂吧了一口酒,关二爷说道。 “就是赶到年根儿了,我俩才说这话啊,往年都是您一个人过年,这年过得也忒没滋味儿了,冷冷清清的。年前把事儿办了,魏大妈能陪您过年,不挺好的么。”挑了一筷子酱牛肉放进嘴里,咽下后高天继续劝说。 “没错,只要您和我魏大妈同意,您二老的婚事我俩来操办,您要是觉得我俩岁数小办不利索,不是还有老街坊们么。”吴桐说道。 关二爷露出思索的神色,似乎对两人的提议颇为心动,扭头看了眼魏大妈,老头儿问道:“淑萍,你咋想的啊?” 高天哥儿俩这才知道,魏大妈大名叫魏淑萍,跟胃舒平谐音,不由得噗嗤一笑。 当着两个小辈儿的面聊婚姻大事,魏大妈感觉有点抹不开面儿,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她再不好意思也得给关二爷一个说法。 轻声嗯了下,魏大妈红着脸说道:“把证领了就行,一把年纪的人了,就别大操大办的了。” 高天不干了,瞪着眼珠子说道:“那可不成,我二爷可是个正儿八经的黄花大小伙子呢,这辈子头一次结婚,咋也得办得隆重一点不是?” 吴桐接茬说道:“没错,现在流行拍那个啥,哦,拍婚纱照,您二位先去把照片拍了,我们这边就准备着订好日子后接亲,婚宴起码五十桌,流水席吃它个三天。” “还有还有,这洞房也得布置起来,二爷这屋子肯定是不成的,面积太小了,折腾不开。这样,小子我也出回血,给二爷二奶奶置办一套四合院,就当是贺礼了,保证装点的让二老满意就是。”高天索性连对魏大妈的称呼都改了。 “小天儿仗义!”吴桐冲高天挑起了大拇哥,然后摸着下巴颏装神棍,说道:“我觉得吧,这接亲要搞得传统一些,咱们用八抬大轿接二奶奶进门,箭射轿帘、迈火盆儿伍儿的传统仪式都给安排上。乐器班子也不能少,二爷去接亲,唢呐就得吹起来,锣鼓点儿一响,嘿,那热闹劲儿就甭提了,就一个字儿:喜庆!” “再给二爷配一头大白马,让二爷接亲的时候骑上,桐子你想想那个画面吧,二爷身骑白马啊,走三关,改换鲜衣哟,回洞房……” 吴桐被高天这首小曲一唱,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止住笑声后说道:“这年头,白马可不好找啊。” 高天说道:“没关系,找不到就弄头黑马来染上白石灰。” 吴桐龇牙咧嘴道:“有规定,马匹不能进内环。” 高天毫不在乎地说道:“那就找头驴!” 哥儿俩越说越不靠谱,老头老太太都听愣了,想插句话吧,哥儿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让二位根本没找到机会。 如今见哥儿俩终于住嘴了,二爷一拍桌子怒道:“你俩有没有正事儿啊?拿你二爷二奶奶打镲,简直胡闹!” 嘭地巨响让兄弟俩顿时清醒过来,望着勃然大怒的关二爷,高天咧嘴笑道:“您别气,您别气,我俩这不是好意么,想搞的动静大一点,让您老风风光光把二奶奶迎进门,错了,错了还不成?有事儿好商量,发那么大火干嘛?” 吴桐也赶忙说道:“是啊二爷,有道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是,甭管啥了,我俩真是为了您二老今后的幸福着想。” 撕了个鸡腿递给魏大妈,关二爷抽抽着嘴角说道:“二爷知道你俩小子的心意,但是你二奶奶说得对,一大把年纪了,就甭讲究那个形式了,抽时间领个证,定个日子请大家伙儿喝顿酒,这事儿就算成了。不过你小子说要孝敬二爷二奶奶一套四合院,这事儿二爷可当真了。” 高天笑道:“必须必,您放心就成,最晚明儿个,我就给您挑宅子去。” 二爷点点头,从榆木柜子里拿出三本书递给高天,说道:“古籍善本,都是从你收来的费品中挑出来的,收好吧,将来值大钱。” 高天赶紧接过来䁖一眼,发现这是清代武英殿刻本的《板桥集》、《日知录》和《绿窗遗稿》,金黄的书皮散发着浓厚的历史气息,翻开书页,他发现开化纸颜色暗黄,纸质柔软耐久,首页盖着一方印章,印章上刻着四个大字:烟云舒卷。 高天目光一滞,定格在这方用印上。 这方印,分明是乾隆的私人印章。 也就是说,这三本古籍善本,出自于乾隆年间的内务府造办处。 “二爷,这……太珍贵了,还是您收着吧。”高天当然知道这三本书的价值,二爷既然把它们给挑出来了,这个漏理所当然就该是二爷的,他怎么可能拿。 “给你就拿着吧,二爷虽说岁数也不大,但是对钱啊物的都不感兴趣了,二爷就是喜欢淘弄东西,淘到手了,玩两天过过瘾也就算了,你要是遇到点事儿,手上钱不宽松了,把它卖了还能缓解缓解,这玩意儿放二爷这儿屁用不管。”关二爷直截了当地说道。 “您就当帮我保管着行不?放您这儿,您还能定期拾掇拾掇,搁我那儿,没几天就得虫吃鼠咬了。” 关二爷想了下,又把善本接了过来,“你这么说了,我就先给你收着吧。” 高天笑了,跟二爷吴桐喝了起来。 吃完午饭,高天和吴桐出了二爷屋子。 不到两点钟,27个知青过来跟高天见面。 这些知青多数在三十岁上下,13个男的,14个女的,男女比例倒是很平均,但却让高天犯了难。 老爷们儿还好说,蹬三轮拉客转胡同就成,这些女人咋安排啊? 总不能让这14个女同志也去蹬三轮吧? 看着女知青们脸上挂着期望的神色,高天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道:“各位大哥,姐姐,恕我直言,上午跟街道办武主任聊的时候,我的要求是招一些蹬三轮的人力车夫,这事儿大概武主任没跟你们说清楚。” 这话的意思是,他这里不需要女知青。 女知青们听完,脸就耷拉下来。 领头的知青叫张海平,一个三十二岁的汉子。 张海平走上前,苦笑着对高天说道:“来之前武主任跟我们说过这个情况了,我们一起的拢共有37名知青,下午去百货大楼报到的,就是10个女同志,这不,还剩14个女同志就全来高经理您这边了。 其实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年头,男人找工作比女人要容易一些,去火车站扛大包,去工地上搬砖,虽说挣钱不多,总不至于饿死人。女同志就不一样了,力气活儿干不了,待在家里吧,又招人嫌。 高经理,要不您看着给安排点事儿做吧,她们要的也不多,每个月发点工钱,能让姐妹们吃口饱饭就成。” ------------ 32 马东鹏带来的好消息 看着这群面黄肌瘦的女同志,高天真有点为难了。 他也知道张海平说得对,这些女知青,不能说手无缚鸡之力吧,前些年在农村,跟广大农民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力气还是有一把的,但是总不能让她们真去蹬三轮揽客吧? 就算女知青们能拉下脸来,高天也不能这么干。 苦笑了一声,高天问道:“姐姐们都会做些什么,说说呗。” 他在沙发上坐着,江媛媛很有眼色,搬了几条长凳过来,让这些新来的知青有个坐的地方。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知青笑着说道:“我会缝纫,绣工也能拿得出手。” 高天点点头,对江媛媛说:“媛媛记下来。” 江媛媛拿了个小本微笑着开始记录。 “我会编织,手工编织,同心结、手串啥的都能做。” “我会纳鞋底子。” “我会画画。” “赶个驴车马车的我没问题。” “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我无所不能。”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说着,所会技能更是五花八门,听得高天张口结舌。 那个会吹拉弹唱、琴棋书画的大姐姐,你这么能,咋不去八大胡同找份工作呢?那儿才是你事业发展的最佳方向啊。 江媛媛边记录边咂舌,这些女知青,还真是……各有所长啊。 她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见大家眉飞色舞的说完,又低下了头,一副非常不自信的样子,高天心里五味杂陈,这些人,离开城市太久了,甫一返城,根本不适应城市的生活了。 因为早些年就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大闺女熬成了黄脸婆,回来后天然带着自卑感,下意识地就会觉得低人一等,能有自信才是怪事。 还有一点高天也能想到,女知青天生就比男知青适应能力差,大老爷们儿,适应环境的能力更强,就像张海平说得那样,只要有膀子力气,在哪儿都饿不死人。 女知青就不同了,进入到一个新环境中来,不仅要尽快地去适应,能干的工作也实在很少。 琢磨了片刻,高天决定将胡同游这事儿彻底做大,有技能有手艺的,资助她们开店,啥也不会的,搞个培训让大姐姐们当导游去。 人都来了,总不能真把她们赶走吧。 再说了,一咬牙一跺脚狠着心把人赶走了,街道办武主任也不能干不是? 你小子把人都赶跑了,还想让街道办扶持你开旅游公司?还想办贷款?姥姥! 想明白后,高天笑着说:“既然大家信任我,那我也不能让大家失望。我提几个建议,大家觉得成,咱们继续往下聊,大家觉得干不了,我也就彻底没办法了。” 知青们眼巴巴望着高天,一副热切的神色,均点头不已。 高天继续说道:“我打算开家旅游公司,以胡同游为主要经营项目,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都知道咱们北京的老-胡同都有着深厚的底蕴,来北京不逛胡同相当于没来一样,所以说,深度开发胡同游,就是咱们这家旅游公司的重点项目。” 大家聚精会神听着高天做介绍,有精明的知青,还掏出小本记录着,生怕漏掉了高天说得每一个字。 高天对这名知青认真的态度深感满意,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见这位大姐姐面容清秀唇红齿白,两条油亮乌黑的麻花辫垂在前胸,穿一身洗得很干净的土黄色旧军装,衬托的她整个人英姿飒爽。 见高天盯着人家一大姑娘走神了,江媛媛剜了他一眼,红着脸拿笔戳了他一下,轻声道:“大家都等着呢,你快说啊。” 高天瞬间回魂,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相信各位大哥大姐对咱老北京的胡同都不陌生吧?” 张海平笑着回答:“那是,说起来大家都是胡同串子,打小从胡同里长起来的。” 一个叫杨光伟的知青接过了张海平的话茬,对高天说道:“高经理,我跟您介绍一下大家吧。” 高天点点头,“成啊。” “我叫杨光伟,南锣鼓巷的。”自我介绍完毕,杨光伟挨个点人头说:“张云鹏,帽儿胡同的;于亮、汪雪梅,烟袋斜街的;郭鹏、江涛、郑红霞,东交民巷的;张斌、司晓明,五道营胡同的……” 高天认真听完,也是咂舌不已,好嘛,整个一个老北京胡同串子大集合,京城有点知名度的胡同,都被这些老知青承包了。 这样也好,以他们对各自胡同的了解程度,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比如说不用再对他们进行额外的培训,他们就能直接上岗,全都属于即插即用型人才。 杨光伟每点到一个人的名字,该同志就冲高天微笑着点头。 高天也对他们点头微笑,然后说道:“现在呢,咱们公司还处在筹备阶段,街道办会帮助我们办理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大家过来了,我想,就意味着大家是愿意从事这份工作的。” 知青们又是点头不已。 高天继续道:“既然大家愿意跟着我干,那么咱就得立立规矩,有道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何况我这是个私营企业,我不能因为大家是街道办领导安排过来的,就碍着领导的面子坏了自己企业的经营。” 张海平是这帮人里的老大,他说话,大家言听计从,于是,张海平再次站出来代表大家表态道:“那是自然,高经理您说就是了。” 高天点头后说道:“老爷们儿都去蹬三轮揽客,没问题吧?” 张海平笑着说道:“没问题,大家伙儿别的没有,一膀子力气还是不缺的。” 高天也笑了,从江媛媛手里把本子拿过来翻看着,然后说道:“刚才各位姐姐都说了下自己会啥手艺,我大体上翻了翻,发现姐姐们还真是人才济济。” 女知青们被高天调侃得脸都红了起来。 高天也不再逗咳嗽了,直言不讳道:“我是这么想的,胡同游,可开发的项目太多了,别的不说,从咱们这儿到雍和宫,直线距离4公里。前几天我去雍和宫转悠,发现北新桥那边的老房子都快坍塌了,我准备把这些老房子拿下来,拆掉后重新起楼,楼房盖好后做特色产品买卖。 比如说那位会绣工的大姐,您可以绣一些鸳鸯戏水图啊,风景名胜图啊之类的卖给外国游客;那位会缝纫的大姐,您可以开家成衣铺,专做旗袍,相信收入也不少;会编织的姐姐更是天然吸进利器了,您想啊,老外大傻帽儿,逛一趟雍和宫,不带点儿同心结、中国结啥的走,他不等于白来一趟么?” 高天这番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会编织的司晓明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高天,有点羞怯地问道:“高经理您说的这些生意好是好,也确实能赚钱,可是做生意是需要本钱的,我们这些人穷得很,哪来的本钱投入啊?” 听了她的话,大家也都点头不已,神情一下黯淡下来。 高天微笑着说道:“本钱你们不用担心,我给大家提供就是了。不过先说好,我出本钱,大家出手艺,每家店铺,我是要占股的。换句话说,我以资金入股,大家用技术入股,挣的钱具体怎么分,我考虑清楚后给大家一个明确答复。”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女知青们激动地笑成了眯眯眼。 那些没有手艺的女知青垂头丧气,一个叫马兰花的女知青喏喏地问道:“高经理,我们几个既不会缝纫,也不会绣工,咋办啊?” 高天笑眯眯说道:“那就只能去当导游了。” 马兰花嘟着嘴说道:“好吧,导游就导游吧,总比待在家里招人烦强得多。” 看来,她在家没少受父母甚至兄弟姐妹的闲气。 事情初步敲定下来,大家对高天的安排都感到满意。 正在闲聊之际,电话响了。 高天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话筒,“您好,哪位?” 话筒中传来马东鹏沉稳地声音:“天儿,我啊。” “马叔儿,事儿办好了?”高天从马东鹏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来,一准儿是事情办利索了。 “嗯,区领导答应将你的旅游公司纳入到区政府重点扶持企业行列中来了,并且已经跟税务局领导打过招呼了,从三月份开始,减免你旅游公司百分之五十的税收。”果不其然,马东鹏开口就送上好消息。 “谢谢马叔儿了,多亏您跑上跑下的,我这小公司才能得到区领导的认可和支持。”高天客气道。 “跟叔儿就甭客气了。另外就是,街道办工商所那边,我也打好招呼了,你明天派个人去找所长秦怀栋办手续就可以了,想好公司名儿,还有注册地址,免得到时候抓瞎。”马东鹏笑着说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高天挠头了,公司名称好说,注册地址挺难办的。 主要还是因为房屋管理政策的问题,这个年代,除了公家房和少数私人房产外,大多数沿街房都是属于房管所管理,且房屋的使用性质大多是居住。 你去工商局进行营业执照的注册登记,工作人员势必会询问你经营场所在哪里,这时候,问题就来了,居住型沿街房原则上是不会被允许作为经营场所使用的,想要改变房屋使用性质,得经过起码区一级的房管部门领导的同意才行。 ------------ 33 出事了 就算领导同意了,也得上缴一笔不菲的费用,这还得看你跟领导关系咋样,如果你跟领导不认不识的,想要把房子搞到手,根本想到不要想。 高天低声说道:“叔儿,您说到这儿了,我还真得再给您添一麻烦。” 马东鹏笑着说道:“注册地址搞不定了是吧?” “您圣明!” “说吧,看上啥地儿了?马叔儿给你协调去。”马东鹏考虑的很全面,就知道高天一准儿会为注册地这事儿发愁,他也真心实意想帮高天一把,从高天最近的表现上来看,这孩子改进不少,不仅自己发家致富了,还给街道办解决了待业青年再就业的问题,引起了街道办领导的高度关注。 更让他感到满意的是,自己儿子在高天的影响下也开始走正路。 昨儿晚上到家后,他居然跟自己说,他给高天联系了不少生意,挣了六千块钱,还说要跟陈志平南下广州进批衣服回来卖。 马东平大惊失色大感意外,赶紧问他怎么回事,要知道,这是六千块,不是六十也不是六百,整整六千块,可不是个小数目,作为街道办副主任,自己不吃不喝攒十年,也才能攒下这么大一笔钱。 马晓峰赶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自己亲爹汇报了,听了儿子的解释,马东平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心里感慨着,这都是受了高天的影响,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才有了这么大转变。 于是,老马对高天好感更甚了。 高天也不跟他啰嗦,直说道:“北新桥东边路北的一排平房,大约有个七八间左右的样子,我觉得那里就挺合适。” 马东鹏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思考高天说得那个地方属于哪个单位管理,约莫有个两三分钟,他说道:“你说得那地儿,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珐琅厂的房子,不仅那沿街的七八间店铺,后面还有个院儿,院儿里有几间仓库,都是珐琅厂的资产,整个算下来,不大到2000平方米的样子。连店铺带后院的产权,应该在北新桥街道办房管所,我在北新桥街道办倒是有个熟人,这样,我先帮你问问,打听清楚后给你准消息。” 高天忙说道:“成,那就麻烦马叔儿了。” “不叫事儿。还有啊,你贷款的事情我也一并给你办好了,下班后我把区里和街道办给你开的证明捎家去,回头你过来取一下,找个时间去邮电大厦找一个叫山田惠子的日方代表办理手续就成了。” “好的马叔儿。” 挂断电话,高天走回来,又跟知青们聊了几句,约定好明天上午让他们来报到后,就把大家送走了。 下了班,先去马东鹏家拿了证明材料,然后回到家,见只有小妹在,高天就知道老妈今晚又值班了。 高源已经放了寒假,这段时间白天在李振宇家里写作业,中午饭也在老李家吃,倒是让高天很放心。 晚饭做了土豆炖肉和尖椒炒鸡蛋,吃饭的时候他问高源:“你要不要明天你跟哥去回收站?” 这段时间,高天给妹子补充了不少营养,牛奶更是每天早晨必须喝一杯,使得高源的气色好了很多。 小丫头脸红扑扑的,听了亲哥的问话,她摇摇头,坚决的说道:“不去,我还要和大侄女一起写作业呢,去你那破回收站干嘛?又脏又臭的,本小姐可闻不了那味儿。” 高天弹了她一个脑瓜崩,笑着说道:“不去就不去吧,找那么多理由干啥,还嫌弃你哥的工作了,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哥开了回收站,你能三天一只鸡五天一只羊,美死你!” 高源捂着脑门儿哎哟一声,接着对自己亲哥嘿嘿笑起来,说道:“那倒是哈,别说,老哥你这一个月变化真不小,突然就开窍能挣钱了,就连院里的老头老太太都说你改变太大了,让人刮目相看啊。” 高天给馋嘴妹子夹了一块肉放进碗中,笑着问道:“都谁说了?” 把肉放进嘴里咀嚼着,高源含混不清地说道:“前院鲍大娘,还有盈盈奶奶,金柱子他爹都对你赞不绝口呢。尤其是老鲍媳妇,都快把你夸上天了,今儿下午拉着我,让我跟你说,能不能帮她家菊花姐也安排个工作?我一听就明白过来了,鲍大娘一包子劲儿夸你好原来是有目的的,毫不犹豫就给她拒了,当时她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啊,哈哈哈哈……” 看着妹子得意的神色,高天也跟着笑了起来,自己这妹子是个啥德行他太清楚不过了,别看这丫头人小,心眼儿可不少,鲍大娘想占她便宜,基本上属于带着孝帽子去道喜——自讨没趣。 “嗯嗯,知道不给哥找是非,我们家源儿长大了。”高天连忙夸奖,同时也想到,就鲍菊花那个干嘛嘛不灵,碎嘴子第一名的臭德行,别说给他打工,白送都不能够要。 “那是,咱俩一个妈生的嘛,你是我亲哥嗳,我不向着你向着谁啊。”高源说得蛮有道理。 吃完饭,把碗筷收拾好,跟馋嘴妹子聊了聊,临睡前又心甘情愿的被她讹走了20块钱,高天回到卧室沉沉睡去。 刚睡着没多久,就听到窗户被人敲响了。 高天打了个激灵醒过来,穿上鞋走到窗户前打开,见吴桐一脸焦急站在外面,他赶忙问道:“咋了?” 吴桐说道:“赶紧穿衣服,出事儿了!” 见他满脸焦躁,一副惶惶不安的神色,高天不敢耽搁,关好窗户套上棉衣棉裤就走了出来。 门口除了吴桐外,还站着桂芝婶子。 见高天出来了,桂芝婶子说道:“你俩快去吧,源儿我来看着,今晚我就在你家睡了。” 高天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点头后说道:“那就麻烦婶子了。” 说完,跟吴桐急匆匆出了门。 “到底怎么回事?”高天板着脸问道。 “五哥几个人,七点来钟的时候在六所收废品,回来的晚,被人半路上给截了,没干过人家,被送到北海医院了。”吴桐言简意赅介绍着。 听了吴桐的介绍,高天就皱眉了,他边走边问道:“查出来是谁截的没?” 吴桐摇头回答道:“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人。” “都伤得重不重?”高天沉声问道。 “五哥左胳膊被打折了,海青哥肋叉子断了两根,其他四个人都是皮肉伤。”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被截的?” 吴桐咬着后槽牙说道:“我今儿加了个班,归拢了下大家收回来的东西,都快九点了还没见五哥他们回来,就有点不放心,问了下王玉刚,才知道五哥他们今儿下午去了六所,就跟玉刚大哥一路找了过去,结果刚出胡同口就在马路边看到他们躺地上了,玉刚大哥急了,拦了辆出租车把人送去了北海医院,这不让我赶紧去你家通知你一声么。” 高天点点头,加快速度向胡同口走去,得亏时间还不晚,不少跑夜的出租车穿梭于宽阔的马路上,俩人拦了辆面的,向北海医院赶过去。 到了医院门口,高天付了钱,下车后就往医院急诊科跑去。 进了急诊科大门,见一个护士拿着葡萄糖瓶子脚步匆匆,高天赶忙上前一步拦住了她,问道:“你好,我想问一下,刚才是不是送来了几个受伤的小伙子?” 护士点头说道:“没错,俩骨折的已经送骨外科动手术了,其他四个人就是点皮外伤,已经处理好了,这会儿怕是也去了骨外。” “谢谢。”听了护士的话,高天道谢后略微放了点心,到了骨外科,一切就没问题了,自己老妈就是骨外科的主治医,医道没得说,今晚又在值班,五哥几个让她治疗,小意思。 高天和吴桐两人上了楼,直奔骨外科手术室而去。 在手术室门外走廊里,高天见到了王玉刚和四个知青,他走上前,问王玉刚道:“情况怎么样?” 王玉刚苦笑一声,说道:“庞老五左小臂尺骨骨折,已经送手术室做手术了,说是要打根钢钉。海青肋条骨断了两根,没办法弄,只能静养,人在病房里躺着呢。” ------------ 34 事情的起因 听王玉刚说两人没什么大碍后,高天总算松了口气。 这要是真出点啥事,可咋跟人家家里人交代啊。 大家见高天过来了,也都凑过来跟他打招呼。 看着鼻青脸肿的几个知青,高就憋了一肚子火儿,他问道:“几位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梁卫东愤愤不平道:“谁特么知道怎么回事啊,我们从六所回来时都快八点半了,胡同口黑咕隆咚的,一点亮光都没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十多个小崽子,见我们蹬着三轮车过来,二话不说上来就打。我们六个也不是吃素的,当场跟他们干了起来,但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对方人多,哥儿几个没抗住,这不就被干翻了么。” 吴桐摸着下巴颏问道:“就没看清楚领头的是谁?” 梁卫东苦笑着说道:“都用黑布蒙着脸,动作也挺迅速的,小崽子们一人一根木头棍子,打完就跑。” 吴桐攥紧了拳头骂道:“这特么上哪找人去啊?” 听了梁卫东的描述,高天眉头紧皱,心里却思量起来,这明显就是一起有计划有预谋的报复行凶伤人事件,目的性很强,摆明了就是冲着回收站这些员工们,甚至是冲自己来的,并且行动迅速,出手狠辣,毫不拖泥带水。 交道口北新桥这一带,有如此势力的高天掰着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常年在交道口百货商店一带混的黑八算一个,雍和宫地界上的顽主青狼也算一股不小的势力,至于其他人,就都不成气候了。 高天心里盘算着,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明火执仗的埋伏殴打自己的人,自己跟黑八、青狼也没结啥仇,应该不会是这二人所为。难不成,哪位爷眼馋自己这买卖了,要想掺和一脚? 也不对,若是真有这个想法的话,他大可不必暗地里阴人,找自己谈才是上上之策。 这摆明就是一起单纯的报复事件。 想到这里,高天似乎明白过来,对方根本就不是冲着员工们来得,他们的目标应该是自己,知青大哥们是代己受过了。 想明白后,高天苦笑不已,埋伏知青大哥们的人是谁,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一定是郝仁斌这个王八蛋干的这些糟烂事儿,除了他,最近没人跟自己不对付。 高天将后槽牙咬的咯嘣咯嘣响,铁青着脸,对吴桐说道:“去查查郝老二今晚干嘛呢?” 吴桐面色一变,问道:“你怀疑是他干的?” 高天点头道:“只是怀疑,但不确定。” 吴桐也跟着点头,转身就走,“老子这就去查。” 掏出烟来散了一圈,各自点燃后,高天坐在冰凉的连椅上闷着头不说话。 几条汉子都看得出来,他磨着牙脸色阴沉,夹着烟的手都是颤抖的。 王玉刚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后劝说道:“别想得太多了,好在人没啥大事儿。” 高天苦笑一声,摇头说道:“真等出大事儿就晚个三秋的了,让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我特么恁不死他。” 别看高天岁数小,发起狠来让这帮老知青都心头发毛,听了高天的话,几条汉子脸色都变了。 但是,经过这短短一个月的接触,大家都知道这家伙护犊子,这也是大家为什么愿意死心塌地跟他干的原因。 梁卫东显然是个不怕事儿的,冷冷一笑,他说道:“是得给五哥和海青哥报仇,咱爷们儿可不是吃闷亏长大的。小天儿你说吧,咱咋办,哥哥们听你调遣。” 看了他一眼,见这家伙五大三粗的,除了脑袋被人打了一闷棍,包着纱布之外,其他零件都还不错,高天就笑了,说道:“暂时等桐子的消息吧,相信他很快就能查清楚,等他过来后,咱们再做打算。” 几人均是点头不已。 第三根烟抽到一半,手术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护士率先走出来,大家刚迎上前去,护士劈头盖脸就训斥起来:“怎么回事?不知道这是医院啊,你们怎么在这儿抽烟啊?乌烟瘴气的,有没有公德心?” “玲姐,我啊。”高天从后面走向前,嬉皮笑脸跟小护士说道。 “小天儿?你咋到这儿来干啥?”护士刘玲不解的问道。 “里面动手术的大哥是我员工。”高天解释道。 刘玲伸手就去揪高天的耳朵,严厉的斥责道:“好小子,里面是谁,也不能坏了医院的规矩。尤其是你,要是被陈主任知道了你带着人在手术室门口吸烟,看不把你的皮给扒了。” 高天没躲过去,耳朵被刘玲揪得生疼,他龇牙咧嘴连忙讨饶道:“错了,错了,我错了亲姐,我该死,我有罪!您高抬贵手赶紧放开吧,我让大家收拾干净还不成?” 刘玲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大眼睛一眨不眨盯住高天,好奇地问道:“里面那个尺骨骨折的,真是你的员工?” 捂着耳朵一阵揉搓,高天觍脸笑道:“真是我员工。” 梁卫东带着几个人去捡烟头了。 王玉刚笑着说道:“我们都是高经理的员工。” 刘玲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口罩后面的嘴巴微张着,打量着高天帅气的面孔,又问道:“小天儿你现在做啥买卖呢?都有这么多员工了?” 这姑娘好奇心还挺重。 高天笑道:“开了家废品回收站。玲姐,咱先别说这个了,您要是感兴趣,回头我跟您详细汇报,我现在比较关心,里面我那位大哥手术做得如何?” 翻了个白眼,刘玲说道:“你妈亲自动的刀,你说如何?” 高天放下心来,嘿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听说植入了一根钢钉?” 刘玲摇头道:“伤势没那么严重,陈主任切开皮肤后观察了一下,说是不需要钢钉植入,给骨头复位后直接缝合了,现在正在打石膏,人一会儿就出来了。” 高天点点头表示明白。 刘玲呀了一声,慌忙说道:“陈主任让我赶紧去布置病房,我怎么跟你聊起来了,这下惨了。” 说完,她飞快地向前跑去。 王玉刚笑着说道:“我怎么感觉这丫头有点二百五啊。” 高天也乐了,点头说:“您感觉得没错,她是挺二的。” 俩人对视一眼,都哈哈笑了起来。 不多时,平车从手术室推了出来,面色苍白的庞文明躺在平车上还在昏睡,因为做了全麻,两三个小时醒不过来。 高天几人赶紧走上前看了一眼,见他呼吸平稳,也就略略放下了心。 看见自己儿子出现在这里,陈丽芸有点吃惊,摘下口罩后她问道:“小天儿,你怎么过来了?” 望着自己老妈疲惫的面孔,高天心疼不已,走到老妈面前,他说道:“五哥是我回收站的员工。” 陈丽芸点着头,说道:“这样啊,人是怎么伤的,你知道吗?” 高天不想让老妈担心,就赶紧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于是笑着说道:“我问过了,说是因为同行嫉妒,跟他们起了争执,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陈丽芸边走边蹙眉说道:“做生意,较劲斗气儿可不行,要知道,和气才能生财。” 高天忙说道:“您放心吧,明天我就跟对方好好聊聊,儿子会处理好的。” 陈丽芸点着头,问道:“你出来了,小源儿一个人在家?” “桂芝婶子在呢。” “那就好,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在家我还真不放心。” “我这五哥……” “放心吧,没大碍,骨头已经接好了,静养就行。” 高天彻底放下心来。 在几个知青的帮助下,很快将庞文明推到了病房中,大家又合力把他抬到病床上,安置妥当后,大家松了口气。 王玉刚问高天道:“要不要通知老五的家人?” 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高天说道:“等明天吧,今天晚上我先在这儿守一宿,明天上班后,你通知庞卫红就成。” 王玉刚点头说好。 有陈丽芸在,安排病房啥的都不是问题。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除了庞文明,另一张病床上躺着韩海青。 老韩的伤势看起来比庞文明还要严重许多,整个上半身被纱布裹成了大粽子,就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吸气太猛了,肋叉子就疼,这会儿正嘶嘶地抽凉气呢,看得大家乐不可支。 安慰了韩海青两句,高天打发大家回家休息。 老大哥们也知道都在病房里杵着没用,就告辞离开。 王玉刚主动留了下来。 不到十一点的时候,吴桐回来了,一进病房就开始骂大街:“玛戈璧的,还真让你猜着了,真是这孙贼干的!” 口干舌燥,他端起茶缸子咕咚咕咚一口喝干。 高天眯着眼低声问道:“查清楚了?在哪儿找到的人?” 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吴桐说道:“在金柱家老宅子里,一帮子人正在开庆功会呢,喝酒吃肉吹牛比的,造的正欢。一帮大傻帽儿,就把抢去机洗衣机啥的堆在院子里,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们干的似的。” 高天咧嘴笑了,郝仁斌确实是个大傻帽儿,但就是个二百五大傻帽儿,让自己今儿吃了个大亏,孙贼,你行,咱们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 35 打! 高天就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按照他的性格来说,他其实更愿意得饶人处且饶人。 但前提条件是,别把他逼急了,真把他逼到份儿上,他管你是个什么人,该办你时绝不犹豫。 更别说,兔子急了还咬人。 “没打草惊蛇吧?”高天问道。 “怎么可能啊,我小心的很。”吴桐说着,扬了扬手里的老海鸥,洋洋得意道:“我还偷拍了些照片,正好和周建国的精彩表演凑满了一个卷,明儿找家彩扩部洗出来就是呈堂证供。” “干得漂亮!”高天冲吴桐竖起了大拇指。 王玉刚也凑了过来,笑呵呵问道:“天儿,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摸着下巴颏,高天双眼中流露出一丝阴冷:“这王八蛋敢做初一,哥们儿就敢做初二……” “不是做十五么?”吴桐假装文化人,打断了高天的话。 “时间太长了,哥们儿等不到十五,初二我就把他办了!”白了他一眼,高天继续说道:“桐子,给你个任务,明儿一早把这些小崽子给我盯死了,搞清楚他们要把这批货往哪里销,弄清楚后直接堵人去,后先把这些货暴打一顿,然后直接送派出所去,哥们儿要让这帮王八蛋牢底坐穿!” “没问题啊,这活儿哥们儿拿手,待会儿我就回站里刷夜去,等大家都到齐了,天一亮就去堵这帮王八蛋。”吴桐精神头十足。 高天点点头,把吴桐打发走,有些撑不住了,便趴在病床边上睡着了。 次日一早睁开眼时,他才发现麻药劲儿过了的庞文明已经醒了。 王玉刚正拿着根蘸了水的棉棒轻轻擦拭着他干裂的嘴唇。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高天说道:“五哥,连累你了。” 庞文明挥挥右手,声音嘶哑地说道:“我就猜到是你小子惹得事儿,让人惦记上了,我们兄弟几个纯属替你背了锅。” 高天懊悔道:“都怪我当初没把郝仁斌太当回事,让他钻了个空子把哥儿几个给伤了。您放心,这次我绝饶不了他,不扒他一层皮下来,我绝不善罢甘休!” 目光炯炯望着高天,庞文明说道:“天儿,你这个性子啊,五哥多少摸着了一点脉,你不是个吃气儿的脾气。但是五哥还是要说说你,咱们做的是买卖,讲究个和气生财,靠好勇斗狠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还会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既然你已经查出来是郝仁斌干的了,依我看,直接把他送派出所得了,千万不要跟他起冲突,万一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你不也得跟着进去?” 高天知道庞文明是为自己好,但是他这次铁了心要收拾郝仁斌,便对庞文明说道:“五哥你放心就是了,我下手有分寸。” 庞文明渴得厉害,嗓子火烧火燎的,见劝不动高天,只能苦笑一声不再说话了,对王玉刚招招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拿了新根棉棒蘸上水,王玉刚再次擦拭了下庞文明的嘴唇。 高天好奇的问道:“直接让五哥喝一口不成吗?” 王玉刚解释道:“刚才刘护士专门来嘱咐过了,手术后没排气暂时先别喝水。” “排气?” “就是放屁。” 看着庞文明窘迫的大黑脸,高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早晨七点钟,得了消息的庞卫红风风火火赶了过来,进了病房跑到病床前趴在庞文明的腿上就哭了起来。 高天那个尴尬就甭提了,关键是人家一个大姑娘,他还不太好意思过去安慰一下人家。 自己做的孽,似乎说啥都不大合适。 摸着妹妹的头,庞文明说道:“哭啥?哥这不是好好的嘛。” 抹了把眼泪,庞卫红抬起头来,疼惜的目光深切望着庞文明,担忧的说道:“都骨折了,还好好的,你骗谁啊?哥,到底是谁把你打得这么重啊?” 庞文明看了眼高天,见他脸色阴沉下来,连忙扭头对妹妹说道:“你就甭操心了,哥没事。” “胳膊都折了你跟我说你没事?要是被我嫂子知道了,不定怎么闹呢!”庞卫红急眼了,急切地大声喊道。 高天走过来,对庞卫红说道:“这事儿怪我。” 庞卫红有点懵,茫然问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得罪人了,五哥和海青哥是给我背的黑锅。”高天苦笑着把怎么跟郝仁斌结的仇,郝仁斌原本打算揍自己,却阴差阳错的把五哥和海青哥几个给堵住打了一顿的事情跟庞卫红讲了一遍。 庞卫红目瞪口呆,继而一拍脑门儿说道:“我说这几天怎么老有几个小混混在咱回收站门口晃荡过来晃荡过去的呢,原来他们盯梢来了。” 高天还是第一次听庞卫红说起这个情况来,便板着脸说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没凭没据的,我跟你说啥?总不能人家打咱门口过,我就怀疑人家是奸细吧?”庞卫红梗着脖子说道。 高天顿时偃旗息鼓了,苦笑道:“你说得对。” 庞卫红没好气儿道:“行了,该干啥干啥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就行了。” 高天诧异道:“你不怪我?” 剜了他一眼,庞卫红倒也大气,“事情已经发生了,怪你有用吗?再说你也不愿意出这种事儿啊,要怪就怪郝仁斌那个杀千刀的。老高,你得替我哥他们报仇!” 高天笑了,没想到这丫头还挺豁达,猛烈点头后他说道:“我这就报复回去,等我好消息吧。” 跟庞文明韩海青打了声招呼,又嘱咐王玉刚庞卫红好好照顾两位伤员,丢了两千块钱,高天告辞离开医院。 打了个出租回到回收站,恰巧跟王乃文走了个脸对脸。 王乃文脸色非常难看,开口第一句就是昨晚出事儿了? 高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王乃文听。 王乃文口吐芬芳道:“妈了个巴子的,老郝家就特么没一个好人!”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高天猜测弄不好是吴桐打来的,一扯王乃文的胳膊,两人飞快冲进办公室。 “我是高天。”拿起话筒,高天说道。 “天儿,人被我们堵到了,藏经馆胡同最里面的回收站,一个不落全在这儿呢,你过来吗?”果不其然,吴桐兴奋的声音从话筒中传了过来。 “等着,我马上到。”匆匆挂断电话,高天眼珠子都红了,他恨不得马上飞到郝仁斌面前,举起四十米的大长刀嗖地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一个大脚开到工人体育场,咕噜噜滚进对方的大门中。 欧耶! 见高天拧着眉瞪着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王乃文吓了一跳,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想啥呢?咋还走神了呢?” 高天猛地清醒过来,冲王乃文嘿嘿一笑,说道:“没啥,人抓住了,去不?” 王乃文也对郝仁斌恨得咬牙切齿的,重重点了下头,毫不犹豫地说:“去!” 俩人蹬一辆三轮,向藏经阁胡同那边骑行过去。 藏经馆胡同在雍和宫大街的东侧,呈南北走向,因北口曾经是雍和宫的藏经楼,又因信奉喇嘛教的多为藏人,故又称藏经馆。这条胡同,也因此而得名。 两人沿着胡同往最北边骑行,很快看到回收站大门敞开着,里面站着二三十个彪形大汉,汉子们手中的家伙什儿五花八门,有扛着铁锨、锄头的,有拿链子锁的,啤酒瓶子更是人手一个,打眼一看就是杂牌军。 他们围成一个圈,横眉立目瞪视着里面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十多个兔崽子,气势凛然。 高天把车停在门口,跟王乃文走进回收站。 见高天两人过来了,吴桐笑呵呵走上前,说道:“还真让你说着了,这些王八蛋真特么沉不住气,一大早的就迫不及待拉着旧电器出来卖了,被哥们儿堵了个正着,郝仁斌那孙贼在里面呢,你看怎么发落?” 高天不露声色地点点头,说道:“走,会会郝二爷去。” 说着,他咳嗽了一声,见老板过来了,大家自动让开道路。 走进圈子中,知青们又迅速把缺口堵住了。 抬头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高天,郝仁斌吓得脸青唇白、胆裂魂飞。 他太知道高天的脾性了,这事儿既然被他知晓了,等待自己的,绝不是啥好果子。 “高……高天,你别冲动,有话好说……”虽说知道自己完了,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挣扎一下。 高天居高临下死死盯着郝仁斌,刀子般锐利的目光刺得郝仁斌后背一阵发凉,哀求的话愣是不敢再说了。 高天阴冷的目光并没在郝仁斌脸上停留太久,他挨个扫视着众人,从这些人中还真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比如说马疯子的铁杆狗腿子胡四儿,前院金茂林家小儿子金柱,化肥站站长的傻儿子牛半吨等等人。 “哥儿几个凑得挺全乎啊,哪位爷受累跟哥们儿说说,打了我的人,抢了我的货,卖了多少钱啊?”高天一开口就噎得各位喘不上气儿来了。 “高天,我……我这,你是不是有啥误会啊?这些货真不是我们抢来的,是在胡同口捡的。” 见这些狗日的没一个敢开口的,高天又把目光转移到郝仁斌脸上,感受到高天滔天的怒火,郝仁斌还试图解释一下。 高天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都人赃俱获了,你特么还狡辩,我干你奶奶个腿的! 砰! 高天抬脚就踹,一个窝心脚蹬在郝仁斌胸口上,直接把他踹飞。 “打!”高天冷冷的吐出一个字儿,就见知青们操起家伙奋勇向前。 一时间,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惨呼嚎叫余音绕梁。 ------------ 36 张恒民 知青们也是动了真气了,要知道,今天来堵人的,可都跟庞文明、韩海青相交莫逆,大多数还是同省同市同村一个生产大队共同奋斗很多年的亲密战友,动起手来那就真叫毫不留情了。 铁锨、酒瓶、木头棍子死命往郝仁斌等人身上招呼过去,把这帮兔崽子打得鬼哭狼嚎,看得王乃文心惊肉跳。 “天儿,这么打下去,不会出人命吧?”他神色紧张地问道。 掏出烟来递给乃文哥一根,高天自己也点了根,抽了一口后淡然笑道:“放心,桐子留意着呢,出不了大事。” 约么五分钟后,知青们停止了对郝仁斌一帮人的殴打。 郝仁斌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蓬头垢面、鼻血长流,两只眼睛乌黑一片,脑袋瓜子嗡嗡直响。 高天又迈着闲散步伐走到郝仁斌跟前,看着趴在地上早已没了嚣张气焰的郝仁斌,抬脚踢了他一下,冷声道:“少特么给爷装死狗了,承不承认昨儿晚巴晌儿的事儿是你干的?” 艰难地抬起头,两道怨毒的目光射向高天,郝仁斌倒驴不倒架,淬了口唾沫后颇为硬气地说道:“我今天栽了我认,你要非把莫须有的罪名往我头上按,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就是说打死都不认喽?”高天眯眼看着他,抬手将烟灰磕在他脸上。 “我没做过,认什么?”郝仁斌心知肚明,只要是承认了,等待他的就是法律的制裁。 一想到弄不好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在号子里扒着凌子唱铁窗泪,郝仁斌心里就一阵阵哆嗦。 高天微微点头,“行,嘴巴挺硬,还挺带种!” 说完,不再看他一眼,高天走到金柱跟前儿,俯身薅住他的脖领子,正反手啪啪两个大嘴巴,把金柱子打得眼前金星直冒。 “王八蛋,咱俩一个大院的,你特么阴我!”高天阴沉着脸骂道:“说!昨天晚上是不是郝仁斌带着你们堵了我的人,抢了我的东西?” 金柱惊恐地看着高天,哆嗦着嘴唇说道:“不是,不是。” 高天气得脸色铁青。 吴桐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甭费劲问了,不用说,这帮家伙来之前肯定串过供了,你就算打死他们,也甭想从这些王八蛋嘴里掏出一个字儿来,要我说,直接报警得了。” 高天也懒得费劲了,点头后说道:“去给振宇哥打电话吧,你知道该怎么说。” 吴桐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郝仁斌半张着嘴,脸上带着惊惧,浑身筛糠似的不住颤抖着。 他这会儿彻底怕了,高天一点情面都不给自己留,真要把自己往里面送啊。 “高天,别,你听我解释……”郝仁斌急忙喊道。 扭头看着他,高天对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冷冷说道:“有什么话留着跟警察去解释吧,你不是横吗,跟我解释啥?我也不想听!” 说完,高天冲知青们使了个眼色,知青们了然的点点头,将这伙人围了起来。 高天溜溜达达走到王乃文跟前,掏出烟来又发给乃文哥一根,俩人蹲在地上小声交流起来。 不大会儿工夫,外面响起了警笛声,几辆212呼啸着冲了进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关车门的声音。 身穿笔挺警服,头戴大盖帽的李振宇打头,四个警察前后脚来到高天面前。 “小天儿,你又搞什么幺蛾子?”见了这货李振宇就气不打一处来,这熊孩子前段时间表现的还不错,最近又有点起势的意思,一天到晚惹是生非,都快淘出圈了。 再看看站了一院子的知青,李振宇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虽然在电话中已经听吴桐大体介绍了一下情况,李振宇还是对眼前的局势感到震惊了。 “振宇哥,辛苦您跑一趟。”高天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昨天晚上,郝仁斌伙同金柱、胡四儿、牛半吨等人蓄意报复伤人,把我们回收站的庞文明、韩海青打进了医院,两人一个胳膊骨折,一个肋叉子断了两根,伤得都很重,并且这帮人还把我们职工回收来的电视机洗衣机啥的都给抢了,今天一大早就到这家回收站来销赃,被桐子和我们几个职工堵了个正着。” 李振宇问道:“你怎么能够证明,人是郝仁斌打的?” 高天回答道:“我没办法证明人一定是郝仁斌他们打的,但是昨天桐子发现,这些人完事后聚在金柱家的老宅子里吃喝庆祝,那些货就都堆在院子中,桐子还拍了照片。” 李振宇毕竟是个有着丰富办案经验的警察,他从高天的话里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起案子必然是郝仁斌等人做的,不然,郝仁斌也不会得意忘形到犯案后竟然还猖狂无忌的庆祝喝酒。 李振宇点点头,举步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知青们见警察过来了,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见郝仁斌这些人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显然被揍得不轻,李振宇微微蹙了蹙眉头,扭头打量了眼高天,对这货多少有点不满了。 “振宇哥,我……冤枉啊……”见李振宇站在了面前,郝仁斌立刻喊起了冤。 “全部带走!”李振宇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沉声喊了一句,三个警察上来,挨个给这些人戴上手铐,全部押上了警车。 “回头让桐子把照片洗出来,然后送到我办公室去。”李振宇临走前对高天交代了一句。 高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吴桐笑着露出头来,说道:“胶卷已经去洗了,最多中午我就给您送过去。” 刘振宇点头后上车离开,同时带走的,还有郝仁斌这些人带来销赃的电视机啥的。 这时候,回收站的经理老王才出来露了一面,他尴尬地笑了笑,递给高天一根烟,苦着脸问道:“这位兄弟,这是怎么个情况啊?” 高天把烟接过来点燃,笑了笑后说道:“大哥你不要担心,跟你没关系,就是几个王八蛋截了我的货打了我的人,被我发现了,就喊了警察把这些人一锅端了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王苦笑道:“要说不担心是假的,你们这要是晚来一会儿,我就把那些电视机、洗衣机啥的都给收了,真要是钱货两清了,我这回收站不就成销赃窝点了么。” “不至于的,您多虑了。”高天觉得这人挺谨慎的,是个不错的人,便问道:“您是藏经馆胡同的老住户?” 老王抽着烟点头道:“对,在这儿住了得有三十年了。” 高天笑道:“南面靠近雍和宫的那排平房已经很多年没人用了吧?” 老王说道:“有个七八年了吧,怎么,你有兴趣?” 高天当然有兴趣了,但是不能跟你说啊,打了个哈哈,高天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得嘞,您忙着吧,回头派出所那边问起来,我会帮您解释解释。” 老王笑道:“那可就太感谢啦。” 回到收费站时,已经快到十点钟了。 越是临近年根儿,事情越是多了起来,这让高天很无语。 上午得先去办理营业执照,高天懒得动弹,打发赵美华拿着他的户口本去工商所找秦怀栋所长办理。 营业执照需要至少三个工作日才能批下来,高天也不着急,在这期间,他首先要搞定注册地址的事情,这不能拖。 好在马东鹏很快就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去北新桥街道办找张恒民副主任办手续即可。 挂断马东鹏的电话,高天也不犯懒了,起身出门奔北新桥街道办而去。 到了街道办,跟门卫说明了来意,在门卫大爷的指点下,高天来到张恒民的办公室门前。 见门开着,里面一个中年男子正在伏案写着什么,高天敲敲门,说道:“您好,请问是张主任吧?” 张恒民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大,肤色古铜,脸如雕刻般棱角分明。 听到声音传进来,他抬起头,高挺鼻梁下的嘴角扬起了热情地笑容,说道:“高天?快请进。” 高天走了进来,笑着主动伸出手说:“我是高天,冒昧过来拜访您,给您添麻烦了。” 张恒民起身爽朗一笑,接过高天的手握了握,说道:“甭客气,老马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你对珐琅厂空闲的房屋很感兴趣,想要买下来,让我帮忙给办下手续,是这个事儿吧?” 高天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么个事儿,请张主任多多帮忙。” 张恒民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把高天让到沙发上坐下,说道:“帮忙没问题,我跟老马也是多年的朋友了,他张嘴了,我肯定得给你办了。不过,老马来电话只是说你拿下这些房子后准备开家公司,没说具体经营什么,我得问一句啊,你打算干点啥项目?” 高天微笑着说道:“准备开家旅游公司。” “旅游公司啊,挺不错的想法。”张恒民说道:“而且我们这儿靠近雍和宫,也算是个景点,开旅游公司的话,确实能挣到钱。我还想问问,你买了这些房子后,是打算翻新还是重新起楼?” “要拆了重新起楼。”高天说道。 ------------ 37 买院子 “那可是个大工程啊。”张恒民感慨了一句。 高天笑了笑,心说我还没跟您说楼盖好后要干嘛使呢,告诉你了,你更惊讶了。 张恒民站了起来,说道:“走吧,咱们去现场看看,珐琅厂的老经理一会儿也过去。” 高天赶忙起身,跟在张恒民身后出了办公室。 两人安步当车,来到南街,高天见八间平房几乎都已破败了,墙面露着红砖,房门摇摇晃晃,窗户上的玻璃没几块是完整的,屋顶上的瓦片也碎了不少,给高天的感觉就四个字:满目疮痍。 好在早有心理准备了,他要的并不是这八间平房,而是这个地块,过一道围墙,隔壁就是雍和宫,就地理位置而言,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建一个类似于上辈子的购物商场了。 没错,高天就是打算在这里打造一个一站式购物商场。 看着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平房,张恒民也有点尴尬,笑了笑,他说道:“年久失修,房子就是这么个情况,原本街道是有计划将这几间房修葺一下的,后来因为资金不够,就暂时放弃了,小高经理愿意出资重建,也算是给我们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这话说得挺诚恳。 高天笑道:“您客气了,解决麻烦算不上,顶多算是双赢吧。” 张恒民愣了一下,说道:“双赢?哈哈,这词儿用得好,就是双赢。” 一根烟的工夫,珐琅厂的老厂长林大友小跑着过来了,还没走到近前就笑容满面冲张恒民伸出双手,客气道:“张主任,让您久等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老头六十来岁的年纪,个头不高,满头白发,笑起来一脸褶子都往眼角上凑。 张恒民笑着跟他握了握手,调侃道:“中午又喝了不少吧?看你红光满面的,这是又逮着哪只瘸鸡了?” 林大友哈哈大笑着说道:“搪瓷厂的孟繁志今儿过来了,被我留下没让走,这不刚喝了两口,就让您给提溜过来了嘛。” 张恒民笑了笑,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指了指高天,他介绍道:“这位是小高经理,人家看上你这几间破房子了,打算出钱买下来,托我牵个线搭个桥,具体怎么个章程,你俩聊吧。” 林大友赶紧跟高天握手,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高经理您好,我是林大友,珐琅厂的原经理。” 伸手跟他握了握,高天笑道:“林厂长您好,大老远的让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您甭客气,我过来是应该的。不瞒您说,珐琅厂已经完蛋了,这几间破房子,虽说产权还在我们厂手里,但是已经委托给房管所代管了,张主任把我喊过来,不过是签个字走个手续的事情,至于价格,我说了还真不算。”老头把位置摆得很正,话说的也很直,意思是,您高经理也别跟我谈价钱,珐琅厂都破产了,我这个原厂长,一点屁用都不管了,怎么谈,您跟张主任说好了就成。 高天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了,冲他嘿嘿一笑,也不接下茬。 张恒民指了指林大友,笑骂道:“好你个老家伙啊,这还没咋地呢,就把我卖了个一干二净,没你这么办事的啊。” 林大友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 张恒民知道,老头心里有怨气,珐琅厂虽说是街道办的小厂子,但也给街道办做出过贡献,破产后,街道办对老头的安置不太妥当,让老头心里一直不太痛快,要不是看在老面子上,老头今儿就算不来,张恒民也说不出什么来。 咳嗽了两声,张恒民打破了有点尴尬的局面,主动对高天说道:“小高经理是只要这八间平房,还是把后面的院子一起买下?” 高天早就看过珐琅厂大院了,知道那个院子不小,有个2000平左右,一起买下来的话,以现在的房价来说,无疑等于捡漏。 “张主任,我要是一起买了的话,您可得给我优惠一点。”他直接表明了态度。 张恒民大手一挥,说道:“这个我还是能做主的,毕竟我还兼着房管所所长嘛,这样,连院子带平房,你给个五万块钱,我马上安排人给你过户。” 五万块钱,您还真敢狮子大开口,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真当哥们儿是小白吗? 高天嘴角直抽抽,“三万最多了,我小本经营,真没那么多钱。” 张恒民咧着嘴说道:“你这杀价也太狠了点儿,我说五万,还是看在老马的面子上,三万真不成,我没法跟姚主任交代。” 所谓“姚主任”,是北新桥街道办的一把手。 高天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道:“那就不成了,手里真没那么多钱,要不,咱下次再合作?” 站在旁边的林大友冲高天挑了挑眉,默默竖起个大拇指。 卧槽,这老货啥意思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张恒民一听高天说不想买了,立刻急了,赶忙说道:“别啊小高经理,咱们再商量商量。” 高天态度很坚决,“没得商量了,说实话吧,我手里就三万多块钱,支付给您三万后,盖楼的钱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淘换,实在不好意思啊张主任,您说得这价格,超出我预估太多了。” 以现在的房价,不到两千平米的院子,加上八家破平房,你敢开价五万块,开什么玩笑呢? 张恒民也知道自己想搂草打兔子不切实际了,苦涩一笑,说道:“成吧成吧,三万就三万,回头你跟老马说一声,就说我这可是全看在他的面子上。” 高天点头说好,心里却对张恒民的感观变差很多,这人面相忠厚,内心却很狡诈,办事不爽快,还总是想着两头讨好卖乖。 当然了,站在他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人家做得也没错,他毕竟代表的是公家的利益。 但是这人未免有点太势力了,这一点高天很不喜欢。 确定好价格,接下来就是交钱办过户。 贷款还没去申请,高天只能用自己的钱垫付,一个电话打给赵美华,让她去自己办公室保险柜里取钱,马上赶过来。 不多时,赵美华就过来了,和张恒民委派的房管所工作人员以及林大友一起去办手续。 高天和张恒民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临近十二点的时候,过户手续办好了,赵美华走进张恒民的办公室,冲高天为笑着点头。 “高经理留下来吃顿饭吧。”张恒民笑着邀请道。 “就不耽误您的工作了,改天再来叨扰您。”高天婉拒了张恒民的邀约。 张恒民也不强留,寒暄了两句后,送高天离开。 回到办公室,赵美华也跟了进来,对高天说道:“天儿,营业执照没办下来。” 高天忙问道:“怎么个情况啊?” 赵美华苦笑道:“秦所长说,你年龄没满十八周岁,是不能申请营业执照的,再有,就算你满了十八周岁,也得亲自过去签字才行。” “我靠!把这茬给忘了。”高天一拍脑门儿,哭笑不得,他想了想,这事儿还真不能含糊,看来得找个顶名的人出面办理了。 谁最合适呢? 高天考虑了两个人选,第一个当然是自己老妈,但老妈有公职在身,出面办理营业执照做个体经济,显然会落人口舌。 高天又把老妈给排除了。 剩下就只有小舅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但一想到小舅那个不着调的脾气,高天也是摇头不已,也确实没有其他人选了,所以只能让小舅出来顶缸。 “成,我知道了,等我小舅从广州回来后,让他出面办吧。”高天对赵美华说道,心里想着,小舅和诚濡舅舅马晓峰也去了两天了,这会儿应该还在火车上,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不过,事情得一件一件办,光着急是没用的。 赵美华说了句知道了,离开了高天的办公室。 在回收站等了一上午的知青们,见高天忙得跟没头苍蝇似的,一直没好意思过来打扰。 吃过午饭后,见高天不那么忙了,张海平敲门后走进他的办公室。 “张哥,快请坐。”高天招呼道。 张海平笑着在沙发上坐下来,直言不讳道:“我们都在这人闲了一上午了,我过来问问你,下面大家做点什么?” 高天也挠头了,现在还真没啥事让他们干,总不能也让这些老爷们儿跟王玉刚他们一样走街串巷去收废品吧? 但是不给他们找点事儿干,他们肯定沉不住气。 这些人是经历过苦难也遭受过白眼的,心思敏感,他们吃尽了生活的苦,更知道一份工作得来不易,所以比谁都懂得珍惜,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高天就更不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了。 斟酌了片刻,高天说道:“上午我已经跟北新桥街道办签完购房合同了,藏经馆胡同里原来珐琅厂那地界已经归咱们了,我想着,咱们年前先把那几间破平房给推了,施工是不可能了,但是咱们可以先做点筹备工作。 这样张哥,你带着哥哥们去租辆挖掘机,下午去把那几间破屋子给推了,能用的砖瓦檩条啥的,先堆到后面院子里去。至于那几个姐姐们,我会找人来对她们进行简单的培训,嗯,从明天开始吧。年前咱们先对付着,我按月给你们支付工资,保证让大家能过个好年就是了,您看这样行不行?” 38、 张海平挠头一笑,说道:“干活是应该的,只是没干多少活就让你给我们发工资,那多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你干活我给钱,天经地义。”高天叹了口气,说道:“张哥,说实话我挺理解你们这批人的,年纪轻轻就响应国家号召去了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好不容易回到城里了,陡然发现城里的变化已经天翻地覆了,要适应这个社会,得重头来一遍。 家庭条件好一些的还成,起码不用为工作发愁,家庭条件差的,老人孩子兄弟姐妹又多的,日子就难过了,一家7、8口人挤在十多平米的鸽子笼里,这种情况我不是没见过。 如果说仅仅是生活过得苦一点,我相信你们也不会有怨言,因为在广大农村,你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经常吃不饱饭,受的苦难比这要多百倍,不也熬过来了。 但是,精神上的巨大落差会让你们感到崩溃,我没猜错的话,其实你们这批人中,很多知青都不是住在自己家里的,因为你们害怕看到父母无奈的表情,更怕看到兄弟姐妹们疏离的目光。 不得已只能去朋友家借住,东家晃一天,西家待两宿,就像个流浪汉一样,没钱、没工作,也看不到希望,抱着过一天算一天,混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混沌度日,心里却对这个社会充满了滔天恨意,觉得老天不公,为什么偏偏你们这帮人要承受这么多的苦难?胆子大一点的,就开始报复社会,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张海平听得目瞪口呆,然后开始认真思索起来,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因为高天所说的这些,已经超出了他的思维范畴,但他不能不承认,高天的话是非常正确的。 诚如他所说,在返城知青中走上邪路的并不在少数。 因为这些人整日遭受着亲朋好友的白眼,看不到希望,失去了生活的勇气,他们的心里就只剩下了对这个社会满满的仇恨,当这些刻骨仇恨在心里装不下的时候,就会猛烈爆发出来,从而就会转化成对这个社会的报复,坑蒙拐骗打砸抢事件在他们身上屡有发生,对这个社会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张海平没想到高天会了解的这么透彻,倒是让他有点意外了。 苦笑一声,张海平沉声说道:“你说的这些是没错的,怎么说呢?我们这些今天赶上政策回来的知青,相对来说还好一点,因为我们中大多数人已经在农村结婚生子了,即便回来了,年龄也大了,对社会的仇恨值也没就那么高了。 前些年早回来的那批人,确实如你所说,成器的没几个,乱七八糟的事儿也干了不少。嗐!都是给逼得呀,只要日子能过得下去,谁愿意进去蹲班房不是?” 高天点着头,丢给张海平一根烟,说道:“穷不怕,就怕没了生活的奔头,所以说张哥,你在我这儿干,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你要相信,这个社会是滚动向前的,中国的经济发展,不会永远停留在大锅饭、平均分配、按劳取酬这种初级阶段,咱们齐心协力,把旅游公司做好,日子还是很有奔头的。” 听完高天的话,张海平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掏出火机帮他点上烟,张海平自己也点燃了,抽了一口后笑着说道:“高经理,跟你聊天,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 高天感兴趣的问道:“啥错觉啊?” 张海平笑道:“感觉您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您好像,好像……”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眼这么尖吗? 高天哈哈大笑,“好像是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是这个意思吧?” 张海平小鸡吃米似的点着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张哥好眼力,我还真就是从21世纪穿越回来的。”高天开玩笑似的说道。 “切!那你不成神棍了?”张海平翻着白眼说道,那意思很明显了,您说的话,哥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高天无奈的笑了,看吧,人就是这样,实话实说往往没人相信。 张海平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说道:“我这就组织弟兄们去拆房子了,还有啊,咱们这些人里面,瓦工、木工、电工各个工种齐全,盖房这事儿您就甭另外找人了,只要有图纸,建筑材料到位了,开春后最多俩月,我们就能把楼撮起来。” 高天眼珠子亮了,起身后说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头前儿来得那批知青大哥里,也有不少人是技术工种,我让他们跟你们打配合,咱争取俩月就把楼给盖起来。” “成。”张海平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答应了后就离开了高天的办公室,去院子里安排事儿了。 高天下午还有两件事情要处理,第一件是给女知青们找培训老师,这个难度挺大,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人选。 在这个年代,想找一个有丰富经验的导游老师,是件挺困难的事情,别说现在旅行社不多导游更少,就算是找到了旅行社,见到了导游,人家愿不愿意来还两说着。 他决定把这事儿先放一放,实在不行,自己撸袖子下场,亲自给女知青们教授一些上辈子见过的女导游日常工作规范。 高天要先办第二件事情,那就是给关二爷踅摸一套像样的房子,老头刚才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明显是在催高天了。 拿了个包往里面装了三千块钱,高天转身出了门。 他记得,这条胡同东边,一户姓翟的老教师前些日子放出风来要卖房,据说是在澳洲工作的儿子要接老两口去国外享福,护照都办好了,就等房子一买便可以启程了,也不知道这房子卖没卖出去。 高天决定去碰碰运气。 很快来到老翟家,见大门紧闭,高天伸手叩了叩门环,不大会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发问:“谁啊?” “翟老师在家吧?我是西院的高天,过来看看房子。”高天大声回答道。 “哦,来了。” 大门打开,露出一张饱经沧桑却又精神矍铄的脸,正是翟学祥老先生。 老先生穿一件蓝底白画的中式对襟棉袄,底下是一条卡其兰裤子,脚蹬内联升布鞋,雪白的袜子很是扎眼。 见高天站在门口,老先生就满脸堆笑,冲他点头后说道:“是高天啊,来,快屋里坐。” 高天赶忙问好:“翟老师,打扰您了。” 说着,跟上翟老先生的步伐,向院子里走去。 进了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画着富贵花开的巨大影壁,绕过影壁才是正院,院子中间放着个直径八十公分的青石仿古圆形鱼缸,鱼缸东边栽种了两颗桂花树,数九隆冬,桂花早已凋谢,枝芽却被翟老师修剪的非常整齐,为来年的开花做着准备。 鱼缸西面是一块菜地,这是翟老师老两口用来打发时间,并且自给自足的。 北面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小院的格局跟高天的院子一模一样。 但这只是个独门的四合院,适合一家几口人居住。 进了屋,高天又被震了一下,一水儿的老家具看得他心惊肉跳,黄花梨的官帽椅,大叶紫檀的八仙桌,黄杨木的百宝阁,无不是颜色不静不喧,纹理或隐或现,让高天眼界大开。 一位妇人从里屋走了出来,妇人六十左右的年纪,面容慈祥,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典雅,花白的头发向后梳拢着,在脑后束成一个髻子,红木发钗往髻子上一插,显得很利落。 “沈大妈好,怎么还把您给惊动了?”高天笑呵呵地跟妇人打着招呼,妇人是翟老先生的老伴沈秋萍。 沈秋萍据说出身自书香门第,她父亲曾经是民国大总统曹锟的贴身秘书,后来国民党战败,跟随蒋光头逃往了台湾。 她之所以没走,原因很复杂,这里就不水字数了。 “小天儿来了呀,快请坐。”老太太展颜一笑,尽显名媛风范。 翟老先生给高天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上后笑着说道:“你小子刚才说啥?要来看我家房子?” 将水杯接过来喝了一口,高天点头说道:“这不前阵子听说二老要去国外生活了么,房子打算卖掉,您这独门独院的,安静,住的舒坦,我就相中了,过来问问您出手没有,没出手的话,卖我得了。” 一条胡同里住着,街坊邻居们互相都挺了解,听了高天的话,老先生笑了起来,“说买院子就买院子,看来你小子是真挣到钱了呀。你打算给你翟大爷这间小院开多少钱,说出来听听呗。” 高天挠头一笑,说道:“您这小院,里外里的,怎么也得个200平米吧?您看,我给您出1500块钱咋样?” 老头端着个紫砂壶滋溜滋溜喝着茶水,边喝边拿眼珠子瞟高天,撇着嘴说道:“1500块钱你就想买我这200来平的小院,想屁吃呢爷们儿?” 老太太在旁边揶揄道:“说啥呢,满嘴喷粪的,有话跟孩子好好说不行吗?亏你还是个老教师,寒碜不寒碜?” 老头脸抽抽着,冲老太太低眉耷拉眼的连连道歉,一看就是个妻管严。 高天笑了起来,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扭头对老头说道:“翟老师,依您看多钱合适啊?” “少于两千块钱免谈!” “成交!不过我有个要求。” “说!” “您这一屋子家具得全给我留下。” ------------ 38 交易达成 张海平挠头一笑,说道:“干活是应该的,只是没干多少活就让你给我们发工资,那多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你干活我给钱,天经地义。”高天叹了口气,说道:“张哥,说实话我挺理解你们这批人的,年纪轻轻就响应国家号召去了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好不容易回到城里了,陡然发现城里的变化已经天翻地覆了,要适应这个社会,得重头来一遍。 家庭条件好一些的还成,起码不用为工作发愁,家庭条件差的,老人孩子兄弟姐妹又多的,日子就难过了,一家7、8口人挤在十多平米的鸽子笼里,这种情况我不是没见过。 如果说仅仅是生活过得苦一点,我相信你们也不会有怨言,因为在广大农村,你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经常吃不饱饭,受的苦难比这要多百倍,不也熬过来了。 但是,精神上的巨大落差会让你们感到崩溃,我没猜错的话,其实你们这批人中,很多知青都不是住在自己家里的,因为你们害怕看到父母无奈的表情,更怕看到兄弟姐妹们疏离的目光。 不得已只能去朋友家借住,东家晃一天,西家待两宿,就像个流浪汉一样,没钱、没工作,也看不到希望,抱着过一天算一天,混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混沌度日,心里却对这个社会充满了滔天恨意,觉得老天不公,为什么偏偏你们这帮人要承受这么多的苦难?胆子大一点的,就开始报复社会,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张海平听得目瞪口呆,然后开始认真思索起来,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因为高天所说的这些,已经超出了他的思维范畴,但他不能不承认,高天的话是非常正确的。 诚如他所说,在返城知青中走上邪路的并不在少数。 因为这些人整日遭受着亲朋好友的白眼,看不到希望,失去了生活的勇气,他们的心里就只剩下了对这个社会满满的仇恨,当这些刻骨仇恨在心里装不下的时候,就会猛烈爆发出来,从而就会转化成对这个社会的报复,坑蒙拐骗打砸抢事件在他们身上屡有发生,对这个社会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张海平没想到高天会了解的这么透彻,倒是让他有点意外了。 苦笑一声,张海平沉声说道:“你说的这些是没错的,怎么说呢?我们这些今天赶上政策回来的知青,相对来说还好一点,因为我们中大多数人已经在农村结婚生子了,即便回来了,年龄也大了,对社会的仇恨值也没就那么高了。 前些年早回来的那批人,确实如你所说,成器的没几个,乱七八糟的事儿也干了不少。嗐!都是给逼得呀,只要日子能过得下去,谁愿意进去蹲班房不是?” 高天点着头,丢给张海平一根烟,说道:“穷不怕,就怕没了生活的奔头,所以说张哥,你在我这儿干,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你要相信,这个社会是滚动向前的,中国的经济发展,不会永远停留在大锅饭、平均分配、按劳取酬这种初级阶段,咱们齐心协力,把旅游公司做好,日子还是很有奔头的。” 听完高天的话,张海平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掏出火机帮他点上烟,张海平自己也点燃了,抽了一口后笑着说道:“高经理,跟你聊天,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 高天感兴趣的问道:“啥错觉啊?” 张海平笑道:“感觉您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您好像,好像……”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眼这么尖吗? 高天哈哈大笑,“好像是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是这个意思吧?” 张海平小鸡吃米似的点着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张哥好眼力,我还真就是从21世纪穿越回来的。”高天开玩笑似的说道。 “切!那你不成神棍了?”张海平翻着白眼说道,那意思很明显了,您说的话,哥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高天无奈的笑了,看吧,人就是这样,实话实说往往没人相信。 张海平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说道:“我这就组织弟兄们去拆房子了,还有啊,咱们这些人里面,瓦工、木工、电工各个工种齐全,盖房这事儿您就甭另外找人了,只要有图纸,建筑材料到位了,开春后最多俩月,我们就能把楼撮起来。” 高天眼珠子亮了,起身后说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头前儿来得那批知青大哥里,也有不少人是技术工种,我让他们跟你们打配合,咱争取俩月就把楼给盖起来。” “成。”张海平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答应了后就离开了高天的办公室,去院子里安排事儿了。 高天下午还有两件事情要处理,第一件是给女知青们找培训老师,这个难度挺大,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人选。 在这个年代,想找一个有丰富经验的导游老师,是件挺困难的事情,别说现在旅行社不多导游更少,就算是找到了旅行社,见到了导游,人家愿不愿意来还两说着。 他决定把这事儿先放一放,实在不行,自己撸袖子下场,亲自给女知青们教授一些上辈子见过的女导游日常工作规范。 高天要先办第二件事情,那就是给关二爷踅摸一套像样的房子,老头刚才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明显是在催高天了。 拿了个包往里面装了三千块钱,高天转身出了门。 他记得,这条胡同东边,一户姓翟的老教师前些日子放出风来要卖房,据说是在澳洲工作的儿子要接老两口去国外享福,护照都办好了,就等房子一买便可以启程了,也不知道这房子卖没卖出去。 高天决定去碰碰运气。 很快来到老翟家,见大门紧闭,高天伸手叩了叩门环,不大会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发问:“谁啊?” “翟老师在家吧?我是西院的高天,过来看看房子。”高天大声回答道。 “哦,来了。” 大门打开,露出一张饱经沧桑却又精神矍铄的脸,正是翟学祥老先生。 老先生穿一件蓝底白画的中式对襟棉袄,底下是一条卡其兰裤子,脚蹬内联升布鞋,雪白的袜子很是扎眼。 见高天站在门口,老先生就满脸堆笑,冲他点头后说道:“是高天啊,来,快屋里坐。” 高天赶忙问好:“翟老师,打扰您了。” 说着,跟上翟老先生的步伐,向院子里走去。 进了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画着富贵花开的巨大影壁,绕过影壁才是正院,院子中间放着个直径八十公分的青石仿古圆形鱼缸,鱼缸东边栽种了两颗桂花树,数九隆冬,桂花早已凋谢,枝芽却被翟老师修剪的非常整齐,为来年的开花做着准备。 鱼缸西面是一块菜地,这是翟老师老两口用来打发时间,并且自给自足的。 北面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小院的格局跟高天的院子一模一样。 但这只是个独门的四合院,适合一家几口人居住。 进了屋,高天又被震了一下,一水儿的老家具看得他心惊肉跳,黄花梨的官帽椅,大叶紫檀的八仙桌,黄杨木的百宝阁,无不是颜色不静不喧,纹理或隐或现,让高天眼界大开。 一位妇人从里屋走了出来,妇人六十左右的年纪,面容慈祥,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典雅,花白的头发向后梳拢着,在脑后束成一个髻子,红木发钗往髻子上一插,显得很利落。 “沈大妈好,怎么还把您给惊动了?”高天笑呵呵地跟妇人打着招呼,妇人是翟老先生的老伴沈秋萍。 沈秋萍据说出身自书香门第,她父亲曾经是民国大总统曹锟的贴身秘书,后来国民党战败,跟随蒋光头逃往了台湾。 她之所以没走,原因很复杂,这里就不水字数了。 “小天儿来了呀,快请坐。”老太太展颜一笑,尽显名媛风范。 翟老先生给高天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上后笑着说道:“你小子刚才说啥?要来看我家房子?” 将水杯接过来喝了一口,高天点头说道:“这不前阵子听说二老要去国外生活了么,房子打算卖掉,您这独门独院的,安静,住的舒坦,我就相中了,过来问问您出手没有,没出手的话,卖我得了。” 一条胡同里住着,街坊邻居们互相都挺了解,听了高天的话,老先生笑了起来,“说买院子就买院子,看来你小子是真挣到钱了呀。你打算给你翟大爷这间小院开多少钱,说出来听听呗。” 高天挠头一笑,说道:“您这小院,里外里的,怎么也得个200平米吧?您看,我给您出1500块钱咋样?” 老头端着个紫砂壶滋溜滋溜喝着茶水,边喝边拿眼珠子瞟高天,撇着嘴说道:“1500块钱你就想买我这200来平的小院,想屁吃呢爷们儿?” 老太太在旁边揶揄道:“说啥呢,满嘴喷粪的,有话跟孩子好好说不行吗?亏你还是个老教师,寒碜不寒碜?” 老头脸抽抽着,冲老太太低眉耷拉眼的连连道歉,一看就是个妻管严。 高天笑了起来,冲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扭头对老头说道:“翟老师,依您看多钱合适啊?” “少于两千块钱免谈!” “成交!不过我有个要求。” “说!” “您这一屋子家具得全给我留下。” ------------ 39 靓姐靓姐我爱你 “再加一千,全归你了。”老头态度颇为坚决。 “没问题。”高天赚大发了,别的不说,就是屁股底下这把黄花梨的官帽椅,放在上辈子,最少值个两三百万,当然,具体是哪个朝代,明还是清的,得把关二爷请过来给断一断才能得出结论来。 老两口早已经把随身物品收拾利索了,只等着房子一交割就上飞机走人,看样子根本不打算回来了,不然也不会把老宅子都给卖了。 高天掏钱,翟老头把早就拟定好的合同拿出来,两人分别签字画押,为了以示郑重,老爷子还把邻居崔大爷请过来做了见证人,也让崔大爷在合同上写下了大名,最后才把房契给了高天。 想要把房屋所有权人变更过来,就得高天自己去房管所办手续了。 这倒是难不住高天,房子到手了,他也没打算落自己的名字,把房契交给关二爷,需要自己跑腿的时候,自己跑一趟就是了。 钱物两清,翟老爷子老两口承诺高天,两天内走人,让高天两天后过来打扫干净就成了,高天自是答应下来。 事情顺利办完,高天告辞离开。 看看时间,也到了下班的点儿了,他干脆回了家,反正这房契明天给二爷也成。 刚走到院子门口,一道靓丽的身影从院里闪现出来。 “我靠!这不是钢铁小姐姐吗?”看着面前身材高挑,面容俏丽,却又愁容满面的佳人,高天猛地向后跳了一下,露出惊讶的表情。 “呀,你回来了,太好啦!我有事儿跟你说!”李亦靓赶忙上前两步,一把抓住高天的手就把他往大门外面拖。 李亦靓都快愁死了,自己那不学好的弟弟被警察弄了进去,罪名居然是行凶伤人加抢劫销赃。 家里乱成了一锅粥,父母就是个普通职工,没权没势没关系,眼睁睁看着儿子进去了,除了哭着骂他两句没出息、不争气之外,其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指望她这个国企员工的女儿托人托关系想办法把儿子给弄出来。 李亦靓是中午接到的父亲打来的电话,听父亲说完后就急眼了,狠狠骂了兄弟两句,也知道骂的再狠也于事无补,得先把事情搞清楚才能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弟弟捞出来。 放下电话后,她就开始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托了厂长刘勇的关系去了派出所一趟,才在警察那里打听到了事情的原委。 李亦靓银牙都快咬碎了,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居然真的参与了销赃,这让李亦靓感到由衷愤怒。 好在一名跟刘勇关系不错的副所长提醒她,她弟弟虽然参与了销赃,但是并未参加前一天晚巴晌儿针对几名知青的殴打案件,只要能取得当事人的谅解,她弟弟的案子还是有缓的。 从副所长嘴里知道了当事人是高天,李亦靓就找了过来。 被一大美女拉着手的高天有点懵,钢铁小姐姐这是要搞什么呀?这么迫不及待的,难不成要非礼哥们儿? “我说小姐姐,再走就快出二环了,有什么话您直接说成吗?您这样我有点慌。”高天停下脚步,夸张的说道。 李亦靓咬着嘴唇低着头,思量了片刻后抬头注视着高天,早已在眼睑内积蓄了很久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轻轻滑过她那雪白的面颊。 “咋还哭了呢?别哭别哭,我是不是哪里得罪您了?您说出来,我给您道歉还不成吗?”高天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了,见李亦靓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他彻底慌了,忙安慰道。 “高天,请你一定要救救我弟弟。”再次握住高天的手,李亦靓恳求道。 “救你弟弟?您倒是把话说明白啊,没头没脑的,我咋感觉那么懵呢?”高天哭笑不得地说道。 抹了把眼泪,李亦靓赶紧把事情说了一遍。 高天一听就乐了,“弄了半天,今儿上午那些人里有你弟弟啊,警察说他并未参与昨天晚上的斗殴,就是今儿碰巧了跟着郝老二去凑热闹被抓进了局子?” 李亦靓猛点头,说道:“是的,这个小王八蛋就爱凑热闹,我也不知道他为啥跟郝仁斌那帮人混一起去了,警察只跟我说,郝仁斌答应他,只要他帮着装卸一下,把东西卖了后就给他五块钱。” 说着,李亦靓羞愧地低下了头。 为了区区五块钱,就给郝仁斌当了帮凶,自己这弟弟也真是没出息到家了。 感受着李亦靓小手的细腻,高天心头一阵荡漾,听完她的话,这货更是乐不可支,自己未来的小舅子也是朵奇葩啊,这特么怎么形容呢? 耗子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 有点不大妥当。 总之甭管咋形容,钢铁小姐姐既然求到自己头上了,这事儿得给她办了,反正未来小舅子也没犯啥大罪过,也挨了一顿胖揍,就当给他个深刻教训吧。 眼珠子一转,高天笑道:“让我放他一马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李亦靓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猛地亮了,满脸期待望着高天,激动地道:“只不过什么?只要你肯放他一马,我什么都答应你!” 有点趁人之危的嫌疑啊。 高天有些羞愧了,但是看到李亦靓娇艳的面庞,玲珑的身段,心里那点羞愧立刻烟消云散了。 “那个啥,我以啥名义去啊?总不能跟警察说,这是场误会,他就是协助销赃了下,已经取得我的谅解了吧?您也知道眼下这个形势,他毕竟实际参与过了,说白了,已经触犯了法律,没个正当理由,还真不好把人捞出来。”高天故作为难的说道。 李亦靓也愁容满面,副所长是跟她说过,只要取得了当事人的谅解,事情虽然有个缓,能缓到什么程度,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也可能是少判两年,操作得好,也有可能是缓刑延期执行。 但是不管怎么说,只要法院判了,弟弟这辈子就会留下一个用砂纸搓也搓不掉的人生污点,这对他今后的工作、生活都会产生非常恶劣的影响。 除非能把他顺利弄出来。 “那你说,你以啥名义去啊?反正我是没主意了。”李亦靓嘟着嘴巴泄了气。 “起码得给我自己安一个身份才能名正言顺是吧?不然想忽悠住那些火眼金睛的人民公安,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高天像只诱惑乌鸦开口的狐狸,话里话外透着那么一股子引诱。 “那什么身份合适呢?”李亦靓也不傻,人家三年的中专业没白读,虽然暂时还搞不清楚高天打什么歪主意,但从他狡黠的笑容中也能看出来,这货目的不单纯,于是便颇为配合的笑嘻嘻问道。 “要不然,我就说我是你弟弟的姐夫,你弟弟之所以被抓后我没有及时出面进行解救,是因为他本就是我打入到敌人内部的卧底,为了配合公安机关办案,我不惜大义灭亲,现在案子水落石出了,我就过来把他带走。这理由如何?够天衣无缝吧?”高天洋洋得意道。 李亦靓俏脸绯红,心说小坏蛋,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铺垫了那么多,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羞涩地望着高天,李亦靓轻轻点头,柔声细语道:“只要能把我弟弟捞出来,就让你当他一次便宜姐夫。” 姑娘心里默念,都是为了拯救弟弟,都是为了拯救弟弟,我对他真没什么非分之想。 越是这么念叨,李亦靓越是心中如小鹿乱撞,俏脸上的红晕都快延伸到耳根子上了,看得高天直咽唾沫、浑身燥热。 “那还等什么,赶紧颠儿吧。” 高天说完,一马当先向派出所走去。 李亦靓也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人来到派出所,很顺利的找到了李振宇。 见高天带着个漂亮姑娘过来了,李振宇愣了一下,接着笑道:“来打探消息的?没那么快出结果,你再等等吧。” 高天也不跟他客气,拿起他办公桌上的红塔山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燃了,抽了一口后说道:“振宇哥,介绍下啊,这是我女朋友李亦靓,在首钢三分厂工作。” 高天心说,哥们儿先给你坐实了女朋友的身份。 李振宇有点震惊,但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笑眯眯望着李亦靓,主动伸出手说道:“小李你好,我是李振宇,咱们是本家。” 嗔怪地瞪了眼高天,李亦靓面红耳赤地跟李振宇握了下手,轻声说道:“李大哥您好。” 李振宇嘿嘿笑了笑,对高天说道:“你小子可以啊,悄么声的找了这么个漂亮的女朋友,咋,还专门找你振宇哥来显摆显摆?” 高天一屁股拍在沙发上,翻着白眼说道:“切,你兄弟像那么没品的人么,找你有正事儿,上午您带回来的十多个人里,有个叫李亦非的,那是我未来小舅子,另外他还有另一层身份,是我打入到郝仁斌那伙人里的卧底,现在案子您也审的差不多了,把我未来小舅子给放了吧。” 李振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阎王爷面前撒大谎,你小子骗鬼呢?那个李亦非我知道,你哥我亲自审的,他可不是这么交代的啊,他说今儿早晨去找郝仁斌,正好碰到了这么一出,就顺手帮了一把。你小子甭跟我玩儿这些哩格儿楞,他已经是触犯法律了知道吗?” ------------ 40 姐夫,你啥时候泡上我姐的? 李振宇直着脖子喊得声音很大,高天赶紧站起来两个大步跨到门口把门关好,生怕惊动了外面的警察。 “我说振宇哥,小点声儿成不?”高天转身走回来,哭笑不得看着李振宇,冲他拱拱手,压低声音说道:“看破别说破啊,好歹给些面子。” 李振宇蹙着眉冷哼一声,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对高天说道:“你跟我来。” 高天点点头,忙跟上李振宇的脚步,扭头看了眼李亦靓,发现这姑娘又低着头啪嗒啪嗒掉眼泪了,快走两步拍拍李振宇的胳膊,冲他一努嘴。 李振宇一看,心下也不忍了,叹息一声,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高天微微颔首,走到李亦靓身前,安慰道:“别哭哈,甭着急,振宇哥是自己人,我跟他好好聊聊,没问题的。” 李亦靓泪眼朦胧,抽泣道:“本来就是我弟弟做了错事犯了法,如果不好办,你就别为难了。” 牵起她的手,高天说道:“既然答应你了,我就会做到,放心吧。” 李亦靓脸一红,急忙将手抽了回来,抹了把眼泪,声如蚊呐道:“谢谢。” 高天摇头笑了笑,说了声安心等着,转身向外面走去。 来到派出所大院,见李振宇正在屋檐下抽烟,高天走过去,从李振宇手里拿过烟盒,自己也点了根。 “那姑娘真是你女朋友?”见高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李振宇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是正在追么,人家也没反对,算是八九不离十了。”高天嬉皮笑脸地说道:“振宇哥,就当给我个面子,把人给放了吧,不然您让我今后怎么跟人家相处啊?再说了,他弟弟不是罪过不大么,人家又没参与昨晚对我回收站职工的殴打,也没跟郝仁斌那伙人一起抢劫我那批旧货,就是今儿早晨赶巧了,顺手帮了郝老二一把,人家也不知道那批旧货是郝老二他们抢来的呀。不知者不怪,您帮我一回,成不?” 李振宇狠狠抽了一口,将烟头丢在地上碾灭,双眼直直盯着高天,严肃道:“如果按照法律条文来说的话,李亦非虽然不知实情,但是他这种行为也构成了协助销赃罪,你应该知道你振宇哥是有原则性的,只要犯了法,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我看你对那姑娘确实玩儿真的,考虑到你今后还要跟这家人来往,我不是不可以网开一面。” 高天笑道:“那就太感谢您了。” 李振宇说道:“先别急着谢,先说好,我放人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您说。” “今后可要给我看好你那个未来小舅子,我跟你说,那小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今后要是再落我手里,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肯定看好他就是了。”高天忙保证道。 李振宇把高天喊出来单聊,就是为了验证他对人家姑娘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如果仅仅是那姑娘求到了他头上,他碍于面子过来说情,依李振宇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帮高天这个忙的。 现在证实了高天真对人家姑娘上了心,李振宇也就放心了,笑了笑,他说道:“小李人不错,挺漂亮一姑娘,好好对人家。走吧,跟我提人去。” 说完,他走回办公楼。 跟李振宇来到一楼东边的羁押室,开门进了屋,高天一看就乐了,十一二个大小伙子挤在不大的铁笼子里,人挨人,人挤人,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神情沮丧,无一不是鼻青脸肿,一看就知道进来后没少遭罪。 这年头人民公安审案子可没上辈子那么文明,你老实交代还好,起码能省一顿打,要是顽固到底死不认罪,政治铁拳就会毫不犹豫降临到你头上。 “李亦非,出来!”走到铁笼子前,李振宇先是跟看守民警打了个招呼,然后冲里面喊道。 角落里一个青年紧张兮兮抬起了头,脸上带着惊恐望向李振宇,发现李警官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立马腾地起身,没站稳,脚下一个趔趄,赶忙扶住前面一胖子的肩膀,小心翼翼挪了出来。 看守民警掏出钥匙打开铁笼,李亦非从里面走了出来,低着头主动伸出双手,等待着民警给他戴手铐。 老油子啊这是,对里面的规矩门儿清。 高天如是想着,打量了一眼李亦非,见这小子人高马大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长得倒是挺帅气,就是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挺让人讨厌的。 难怪振宇哥说他不是个省油的灯呢,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蔫吧坏。 李振宇走上前,拍拍李亦非的肩膀,说道:“不用戴手铐了,你的问题都查清楚了,走吧。” 李亦非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李振宇,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滚出来!”见这家伙懵圈了,高天喊了一嗓子。 李亦非一扭头,发现高天站在离他三米开外的地方,目光冰冷望着自己,又是一个愣怔,接着面露惧色耷拉着脑袋往外面走去。 听到高天的声音,郝仁斌猛地起身,快步走到铁笼子前,抓着铁凌子大声喊道:“高天,高天,你饶了我这次吧,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这货真害怕了,进来后开始死活不承认干过拦路抢劫的事儿,一直到民警们去了金柱家的老宅子,找到了数十件黑头套和作案工具,以及把吴桐送过来的照片给他看过之后,他才一五一十交代了个干净。 审案子的民警跟他说了,以他所犯的罪行,少说五年起步。 完了,这辈子真的完了。 一想到今后N年的大好时光就要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度过,郝仁斌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心痛的无法呼吸。 就在他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的时候,高天出现在羁押室,并且把李亦非给捞了出去,这让郝仁斌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这时候,输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与自由相比,脸面算个啥?屁都算不上。 于是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话音刚落地,便被看守民警一警棍抽在肩膀上。 “老实点儿!再乱喊乱叫,就把你单独关押!”看守民警肃然说道。 郝仁斌立刻老实下来,眼含热泪望着高天,目光中带着祈求的神色。 轻蔑地扫了郝仁斌一眼,高天冷冷一笑走出了羁押室。 现在知道后悔了,知道求你大爷了,晚了!王八蛋,好好享受你快乐的监狱生活吧! 李亦非站在门口,低头耷拉脑,一副很羞愧又不是很服气的样子,看得高天恨不能狠狠踹他一脚。 李振宇走了出来,对二人说道:“来我办公室吧。” 当下一马当先向前走去。 三人前后脚进了办公室,李亦靓见自己弟弟低眉耷拉眼地跟在后面,立刻站起来迎上前,抬手揪住了李亦非的耳朵,怒气冲冲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啊,一天到晚正经事不干,就知道惹是生非,你要气死我啊。” 说着,又哭了起来。 “哎哟,疼,疼!这能怪我吗?我就是给人帮一忙,谁知道他们卖的是赃物啊?你先放开,先放开,有话好说啊姐。”李亦非捂着耳朵大声喊着。 “不知道是赃物你就上赶着往前凑啊,那么多电视机、洗衣机的,郝老二怎么弄来的你不知道问清楚吗?你都多大了,怎么一点心眼都不长啊?还理由一大堆,你简直没救了!”李亦靓越说越委屈,手上的劲儿也越使越大。 李振宇咳嗽了两声,说道:“小李你先放开他,这里是派出所,被人看见你俩在这儿闹,像什么样子?” 李亦靓松开了手,轻声对李振宇说了声对不起,又气呼呼地瞪着李亦非,说道:“回家后再收拾你!” 李亦非没皮没脸的嘿嘿笑着,还在狡辩:“别生气了姐,我是真不知道。” 包括高天在内的三个人都懒得理他了,高天算是看明白了,李亦非这货就是个嘴尖皮厚腹中空的竹笋子。 李振宇让一个民警拿来了李亦非的卷宗,当着高天李亦靓的面狠狠教训了李亦非一通,吓唬他如果不是看在高天的面子上,你小子一准儿进去吃窝窝头了。 并严肃地告诫他,今后再为非作歹落自己手里,保证让他尝尝专政铁拳的滋味儿。 吓得李亦非连连表示再也不敢了。 在卷宗后面签字画押后,手续就算是办完了。 高天跟李振宇道谢后,领着姐弟二人出了派出所大门。 李亦非一直不敢正眼瞧高天,因为上午那阵势真把他吓坏了,三十多个孔武有力的知青,在高天一声号令下,挥着锄头铁锨大木头棍子就冲上前来,对着大家咣咣就是一顿砸。 如果说那些知青都是魔鬼的话,眼前这个男子俨然就是统治魔鬼的阎王爷。 太可怕了! “李亦非,还不过来给高天道谢!”见自己弟弟垂头丧气拖拉在后面,李亦靓停下脚步,一脸不悦乎,心说这孩子也太不知道好歹了,人家高天这是来救你啊,你都不知道说声感谢,便板着俏脸呵斥他一句。 听了姐姐的话,李亦非苦着脸磨磨蹭蹭走到高天身前,轻声说道:“多谢高经理救命之恩。” 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样子,高天呵呵一笑,臭不要脸的说道:“甭客气,都是一家人,啥经理不经理的,以后喊我声姐夫就成。” 李亦非又有点懵,看看高天,望望老姐,蓦地发现老姐俏脸通红,他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神情猛然振奋了,眼珠子也放亮光了,一把抓住高天的胳膊,嬉笑着问道:“姐夫,你啥时候泡上我姐的?” ------------ 41 定斩不饶 这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吧?这就喊上姐夫了? 不过我喜欢,你小子有前途! 高天朗声大笑,止住笑声后含糊其辞道:“刚开始谈,刚开始谈。” 剜了他一眼,李亦靓慌忙辩解道:“小非你别听他胡说,姐跟他根本不是那个关系。” 姑娘脸嫩,有点抹不开面儿了。 高天闻言抬腿就走,“我有罪啊,欺骗了政府欺骗了党,好在现在回派出所自首还来得及。” 李亦靓赶忙拉住高天的胳膊,娇嗔道:“回来,你还真去啊。” 高天戏精上身,说道:“当然真去了,我是个罪人啊,我要跟人民警察坦白交代,就说李亦非根本不是我小舅子,我撒谎了,让警察叔叔再把他给弄进去吧,我还救不了了。” 李亦靓简直哭笑不得,明明知道这货在演,却也对他无可奈何,这是硬逼着自己当他女朋友啊。 得了,自己做的孽自己还吧。 “得了得了,别在这儿演戏了,我答应你还不行?不过,让我当你女朋友可以,你得答应我几个要求。”李亦靓红着脸说道。 高天大喜过望,猛烈点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 李亦靓噗嗤一笑,羞涩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你都要做到,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在你心里只有我。” 高天都懵了,敢情《河东狮吼》你才是原著啊。 见高天张大了嘴巴一脸懵逼,李亦靓还以为这货嫌自己要求太多后悔了呢,立刻怒火攻心,双手掐腰气势汹汹道:“怎么?怕了?不愿意了?不过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免得跟我在一起后你受不了了,那可没地儿买后悔药去。” 高天觍着脸笑道:“你这种级数的大美女愿意当我女朋友,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后悔啊,我只是有点小吃惊,刚才你那番话,简直太溜嗖啦。” 李亦靓展颜一笑,傲然道:“那是,怎么说我也有点文学功底。这么说,你答应了?” 高天把头点成小鸡吃米状,“答应,必须答应。” 李亦靓高兴道:“这还差不多。”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李亦非这时候看不下去了,他捂着眼说道:“二位,差不多得了,你俩这么秀恩爱,考虑过一个单身男人的感受吗?” “呸!还男人,你就是个小屁孩儿!”李亦靓板着俏脸呵斥道。 李亦非挠头嘿嘿笑着,也不反驳,反而凑到高天面前,嘻嘻哈哈地说道:“姐夫,今后我跟你混吧。” 这小子其他优点还没看出来,嘴甜这事儿倒是表现的比较明显,一口一个姐夫,喊得那叫一个顺溜。 李亦靓闻言也目光炯炯望着高天,她是真希望有人能管管这个弟弟,省得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瞎胡混。 高天撇着嘴问道:“跟我混?你会干嘛?” 李亦非嘿嘿笑着说道:“我那个啥,高中都没毕业,技术性活儿肯定干不了,不过打架我倒是不怵头,瞧我这肌肉嘿,跟我边儿边儿大的,我一个人掀翻三个没问题,要不姐夫,我给你当保镖吧。” 说着,这货还亮了亮肱二头肌。 看得高天直翻白眼,恨不得踹他一脚。 李亦靓也非常气愤,且直接替高天实现了心愿,抬腿踹在李亦非的小腿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还打架,还当保镖,你当你姐……你高哥的公司是黑社会收容集散地啊?就算你高哥答应收下你,也不能允许你胡作非为。天儿,我跟你说,他去了你那儿后,不用给他发一分钱工资,但你一定要帮我看牢他,好好掰掰他身上这些臭德性!” 姑娘直接给定性了,意思是这人你不接都不行了。 高天在心里叹息一声,心说这下好了,帮忙帮出了是非,接了个烫手山芋。 但是一看到李亦靓渴盼又无助的目光,高天再次心软,算了,摊上这么个小舅子,认命吧。 “成,你明天去回收站找我吧,我给你安排点事儿先干着。”高天答应下来,心里却想着,小子,落我手里,我整不死你算我没本事当你姐夫哥。 李亦非眉开眼笑了,讨好地说道:“姐夫,今后全靠你了哈。” 高天无奈地点点头。 天都快黑透了,高天提出要送李亦靓回家,被李亦靓婉拒。 三人分了手,各自回家。 一进家门儿高天发现,屋里满满当当全是人。 老妈坐在沙发上板着脸一言不发,她身边坐着桂芝婶子,正在跟于有容大声喊着什么,于有容一屁股拍在地上嗷嗷号丧,两把圈椅上分别坐着金茂林和他媳妇,马扎上还有一人,胡四儿他爹闷头抽着烟。 一看这阵势,高天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下脸黢黑,把包往茶几上一扔,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见高天回来了,于有容也不哭了,胡四儿他爹也掐灭了烟,金茂林和他媳妇也抬起头望着高天。 于有容双手一撑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奔着高天就过来了,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腿,哀求道:“高天,我求求你,就饶了我家二子这一回吧,我替他给你下个保证,今后再也不会找你麻烦了。” 金茂林也趁机说道:“小天儿,咱们两家前后院住着,纵算是我家柱子做了啥不对的事情,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甭跟他一般见识了。” 高天厌恶的向后退了一步,挣脱开于有容的纠缠,阴沉着脸说道:“看来各位都知道了,没错,你们各家的孩子是我报警给弄进去的,按理说,街里街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不该这么不讲情面。但是,我给他们留脸面,他们可是把我的脸打得啪啪响,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啊,揍了我的员工不说,还抢了我的货,你们说,我得有多大气量才能放过他们?” 胡四儿他爹闷声说道:“你这就有点得理不饶人了,打人肯定是他们不对,这个我们认,把你的员工打进医院了,需要多少住院费我们出。至于说抢你的货,几个孩子只是冲动而已,没考虑过后果,属于无心之举。再说了,就算他们把你的货给抢了,一些破烂儿,能值几个钱?” 听完他的话,高天冷笑不已,这特么就是无理搅三分了,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胡四儿他爹,他冷声说道:“你说得可真轻松啊,咱先不提蓄意伤人、拦路抢劫这两项罪名有多大罪过,单聊我那些破烂值多少钱,我告诉你,十六台电视机,七台洗衣机,两台电冰箱,废纸箱子破铜烂铁我就不给你算了,单单这些旧家电,我修好后往外卖就值5400块钱!你把这5400块,叫不值几个钱?你还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几人听完,都大感惊讶。 胡四儿他爹更是震惊莫名,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高天,还犹自狡辩道:“你说5400就5400啊?你拿什么来证明你那些旧电器值5400块钱?” 这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这时候,吴桐先掀门帘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账本,甩到胡四儿他爹怀里,不屑道:“就知道你不信,账本在这儿呢,你自个儿看吧。” 胡四儿他爹迫不及待翻看起来,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沮丧,这本薄薄的账册在他手中仿佛重逾千金,他哆嗦着嘴唇,啪得一声跌坐在地,心里直呼完了完了,五千多块钱的涉案金额,这绝对属于超级大案了。 于有容和金茂林两口子也面面相觑,一时间惊慌起来。 金茂林媳妇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了,快步走到陈丽芸面前,屈膝就要下跪,“他芸妈,看在这么多年街坊的份儿上,您就帮我们家柱子求个情,让小天儿饶他一次吧,这孩子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怎么能干出这么个伤天害理的事儿啊,我们一家对不住你啊。” 陈丽芸一把拉住茂林媳妇,心下不忍,劝慰道:“老嫂子,快别这样,别激动,你坐,坐下来说。” 茂林媳妇嚎啕大哭,“我怎么生了个这么不成器的东西啊,真是气死我了,如果我早知道他是这么玩意儿,当初生下来就该掐死他。” 陈丽芸叹息一声,不知道怎么劝说了。 高天却明白,茂林媳妇这么说,就是博个同情的便宜话而已,目的是啥不言而喻,但他并不打算放金柱子一马,因为振宇哥说了,金柱子是郝老二的主要帮凶,他犯案的主要理由是,见高天挣到钱了他眼馋了。 这特么就该死了,你要是真想挣钱,你跟哥们儿说啊,哥们儿随便拉你一把,就比你跟郝老二混好多了。 但是令高天意外的是,当郝老二提出来要报复高天的时候,金柱子跟他一拍即合,抢高天的旧电器,就是金柱子出的主意,可见他目光短浅。 就这么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高天怎么可能饶了他。 陈丽芸的目光望向高天,见儿子冲自己微微摇头,陈丽芸又叹息一声,儿子大了,是非黑白他分得很清楚,他既然不想吐口儿,那就随他去吧。 ------------ 42 雷人的小舅舅 说实话,高天也有点心烦了,这事儿本来是瞒着老妈的,就是怕老妈着急上火,这帮人来家里一闹,直接让高天破了功。 看着几人连哭带叫的,甚至拿街坊邻居之间的多年感情逼迫老妈说情,高天就火大了,直接说道:“行了,都别跟这儿磨唧了,人都被抓紧局子里了,你们求我也没用,该怎么判,我说了不算,法院说了算。” 于有容一听就炸了,张牙舞爪扑过来,厉声喝道:“高天!你这是要把我们家二子往死路上逼,我跟你拼了!” 高天一个后撤步,堪堪躲开于有容的魔爪,脚下同时使了个绊儿,别在于有容的脚腕子上。 于有容猝不及防,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门牙都磕碎了两个,一抹就是一手血,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唤的更欢实了。 “桐子,报警!就说这些人私闯民宅!”高天可不给这些人面子,在他看来,他们家的孩子那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一个个的大人也都不是啥好鸟,居然跑到家里来给自己老妈施加压力,就凭这个,还想让哥们儿饶你们孩子一条小狗命儿,想屁吃呢?姥姥! “得嘞,我这就去打电话。”吴桐向来对高天言听计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见高天吴桐如此决绝,几人也知道这事儿没办法善了了,一个个脸色阴沉站起来,金茂林叹着气说道:“桐子,你别去了,甭麻烦公安同志了,我们自己走就成。” 他说完,冲自己媳妇使了个眼色,率先朝外面走去。 茂林媳妇也不哭不闹了,怨恨的瞪了陈丽芸一眼,骂骂咧咧抬屁股走人了。 胡四儿他爹更是不敢多待,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扔下账本一言不发倒背着手就往外走。 屋里只剩下于有容和高天母子吴桐母子五个人了,陈丽芸一脸不悦看着高天。 高天嘿嘿嘿挠头笑着,神情尴尬。 吴桐走到于有容身边,冷声问道:“死肥猪,你是打算让小爷把你丢出去,还是你自己爬起来麻溜滚蛋?” 碰触到吴桐冰冷的目光,于有容也不敢再炸刺儿了,起身后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陈丽芸气愤不已,问高天道。 高天赶忙原原本本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作孽啊。”陈丽芸听完儿子的讲述,叹气不已,满脸愁容。 桂芝婶子劝慰道:“丽芸你也别生气,要我说,俩孩子做得没错,是这些人太过分了,尤其是郝家二小子,多大仇多大怨啊,把人打进了医院不说,还抢了他们的货。俩孩子挣点钱多不容易啊,起早贪黑的,5000多块钱的货,说被抢就被抢了,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不是?” “他婶子,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我就觉得吧,都在一条胡同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小天儿把人家孩子给送进局子里了,这今后还怎么相处啊?”陈丽芸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了,但是她又觉得,街里街坊的住着,自己儿子把人家孩子给送了进去,不就结成死仇了么,今后见了面,就没脸打招呼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犯了罪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难不成为了顾忌邻里间的关系,自家孩子就活该吃亏受骗忍气吞声?没这个道理嘛。”拍拍陈丽芸的手背,桂芝婶子说道。 “毕竟还是要在这里住下去啊。”陈丽芸还是没转过这道弯来。 “那就搬家。”高天毫不犹豫的说道:“反正我也在这儿住够了,您儿子现在不缺钱,也有买房的打算,不如趁这个机会,咱们干脆一搬了之,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没错,搬家。”桂芝婶子也赞成高天的建议,笑呵呵说道:“丽芸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不到十六平米的一间小屋,住着俩大人俩半大小子,桐子眼看着一天天大了,再跟我俩挤一间屋里也不像个样了。 要说以前,买房子这事儿我想都不敢想,自从桐子跟小天儿干了回收站以后,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舒坦,这不,前两天我家桐子才拿回来两万多块钱,全靠你家小天儿的拉扯着他,我们家才能过上这么舒坦的日子。我跟孩子爸商量了,准备买套房,既然小天儿也有这个想法,干脆咱两家买一起得了,还做邻居。” 陈丽芸明显意动,心里的那点郁闷也烟消云散了,她笑着说:“说起来,这个小院还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父亲生前一共有两套房,一套筒子楼给了志平,把这套小四合院留给了我,其实我是真不愿意在这里住,这套院子到处是我父母的影子,还有高天他父亲的味道……唉,不说了,换个环境也好。你俩都大了,也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买房子的事儿,你俩就商量着办吧。” 见老妈答应下来,高天心情立刻美丽了,忙笑着说道:“您放心,我和桐子一定能找到最合适的房子。” 吴桐也把胸脯拍得梆梆响,说道:“芸妈您放心就是了,这事儿我和天儿商量着办。” 事情定下来后,吴桐母子俩回了家。 就着剩菜剩饭对付了口,高天问道:“妈,源儿呢?” 陈丽芸织着一件毛衣,说道:“在前院你振宇哥家呢,咱家乱哄哄的,我就让你李大妈把她领走了,她说今晚要跟盈盈睡。” 高天放下心来。 次日一早,跑完步回来的时候,顺便带回早餐,吃完饭后高天跟老妈一起去了北海医院看望俩病号。 进了病房高天就开始瞎咋呼:“五哥,放屁了没?” 病房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靠在床头上正在对付一碗小馄饨的庞文明噗地一口全喷了出来,他脸憋得通红,怒视着高天说道:“你小子故意恶心人吧?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把带来的营养品分别放在俩病号的床头柜上,高天笑嘻嘻说道:“我这不是关心你么,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看来是放了,要不然不能吃得这么香。” “得了得了,少臭贫吧,你小子,蔫儿坏!”庞文明又勺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边吃边说道。 一个女人端着杯茶水递给高天。 高天接过来,问道:“这是嫂子吧?” 庞文明点着头,说道:“你嫂子齐文秀。” 高天问候道:“嫂子好。” 齐文秀一看就是农村女人,朴实、羞怯,望望高天,她笑了笑,回应道:“您好。” 高天有点尴尬了,一时不知道该跟人家说点啥了,冲她点头后,又跟庞文明、韩海青聊了起来。 坐了一会儿,他告辞离开。 时间飞快地过,转眼到了腊八。 这天,小舅和马晓峰李诚濡从广州回来了。 一身牛仔服,戴着蛤蟆镜,脚蹬大皮鞋,外面罩一件羊绒黑大衣,叼着烟的小舅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各种包,一亮相就给人一种骚包至极的感觉。 他进了大院就开始吆喝:“天儿,赶紧出来接一趟,东西太多,拿不了了。” 这一嗓子把全院的人都喊了出来,大家都过来看热闹了,见陈志平穿了这么一身奇装异服,都觉得新鲜,七嘴八舌的问着。 别看陈志平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其实他个性挺傲,根本不愿意搭理院里这些人,应付了两句后,就掐着腰谁问也不说话了。 下午四点二十五分,高天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刻。 他从屋里走出来,见小舅舅这副尊容,当场就崩溃了,继而猖狂的笑了起来。 这特么简直太雷人、太震撼、太有杀伤力了! 要是这货穿这么身行头去参加《非诚勿扰》,肯定秒杀一众土鳖,绝对会让24位女嘉宾首轮灭灯。 见高天笑得很嚣张,陈志平难免有点慌乱,“怎么了?哪儿出问题了吗?还是这衣服不合适?要不我去换一套?” “别,别啊,这样挺好,显得你特年轻。”高天不得不把食指搁嘴里,尽量控制着别笑出声来。 “我本来就不老,赶紧过来帮忙。”陈志平说着,拖了个巨大的纸箱子向屋里走去。 高天也提了两个大皮包搬进了屋。 “收获不小啊看来。”高天拉开一个皮包,发现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衣服,再拉开一个,是一堆电子表、计算器、随身听、磁带啥的。 陈志平把纸箱子拆开,志得意满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你给我的一万块,让我花的毛都没剩了,我和诚濡哥还有马疯子拢共进了小三万块钱的货,全扔诚濡哥什刹海那边的仓库里了。过来看看这电视机咋样。” 高天走过来看了眼,当即乐了,这是台索尼二十一英寸的彩电,大屁股方脑壳,笨头笨脑的样子,满满都是回忆啊。 拿起说明书翻了翻,发现全是日文,他就知道这是原装进口货没错了。 “多钱啊这台电视机?”高天问道。 “一千二,还是熟人给的优惠价。”陈志平又点了一根烟,喷着云吐着雾,大大咧咧说道。 “还成。”高天指的是价格还成,不算贵。 两人合力将电视机抬出来,放在五斗橱上。 陈志平忙活着竖天线、调台,边摆弄边口沫横飞道:“这回去广州,真是开了大眼了,那城市发展速度真叫一个快,到处都是建筑工地,工人们拼了命的干,五天起一层楼,一点都不带含糊的。还有就是,南蛮子的思想真是开放,走在大马路上,随便打眼一瞧,摇头晃腚的女人满大街都是,穿得也特么清凉,牛仔短裙也就能包住屁股,白花花的大腿让人看得直流口水。” ------------ 43 豪气干云牛宪忠 高天撇着嘴说道:“瞧你那点出息吧,怎么样,这回出去,长见识了吧?” 陈志平也不在乎外甥的鄙视,嘿嘿笑着点头道:“确实开眼了。” “那边总归来说还是受港澳台影响挺大,开放程度是内陆城市没法比的,再加上国家政策扶持,很快就能实现经济腾飞。”高天心说,深圳速度可是这两年的流行词汇,不可否认的是,正是这种一往无前、砥砺前行的高速发展,深圳、广州、蛇口这些城市,为中国的改革开放探明了道路。 “没错,这次过去,我跟诚濡哥还有疯子去了高第街,那么长一条街,满满当当全是商户,卖衣服卖鞋的,搞电子产品批发的,小餐馆小饭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这在京城根本不敢想象。并且这次进货,多亏了诚濡哥认识的一老板帮忙,我们才没打了眼,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陈志平先是一脸嘚瑟,后又语气沉重。 一听这里面有故事,高天就来了精神,放下手里的天线,他问道:“快说说,到底咋回事儿啊?” 陈志平把天线另一头接在电视机后面的插孔里,抹了把汗后说道:“南蛮子精明啊,拿旧衣服顶新货卖我们,被周老板一眼看穿,差点没掀了他的摊子,那个姓柳的老板还不服气,叫嚣着让我们出不了广州城,周老板也不是个好揍性的,一个电话摇了十多个马仔过去,二话不说就跟姓柳的干了起来,打得那叫一个血刺呼啦,得亏我们哥儿仨颠儿的快,不然也得被波及了。” “那你们进得这批货又是从哪儿弄来的?”高天听得热血沸腾,急忙问道。 “姓周的挺仗义,一架干完后主动联系了诚濡哥,又是赔不是又是请喝酒的,还直接给我们联系了厂家,这批货是我们跟厂家直接订的,为此还多耽搁了两天,要不然早回来了。”小舅舅眉飞色舞地说道。 高天笑了笑,心说小舅这趟行程还挺凶险,不过最终的结果是好的,这就成了。 “这批服装您打算怎么卖啊?”高天问道。 倒了杯水一口喝干,陈志平说道:“还能怎么卖?西直门外练摊去呗。” 他这么一说高天倒是想起来了,问道:“展览馆对面那条街?” 陈志平自信满满的说道:“没错,就是那条街,诚濡哥在那儿有几个摊位,说是赶明儿起匀我俩一个,并保证我俩手里这批衣服,不出十天就能全卖出去。” 说着,他从一个皮包里找出件牛仔外套展示给高天看,“瞧瞧咋样?” 䁖了一眼,高天发现确实时髦,起码在这个年代里,这是件时髦货色,水磨蓝的底子,人造毛的大翻领,一排六个扣,上下各俩兜,里面是人造棉,既保暖又时尚。 “可以啊小舅,眼光不错。”高天摸了摸,眉开眼笑夸赞着。 “那是,说你小舅我独具慧眼都不过分。”陈志平很得意,“这两包衣服是给我姐和你们兄妹俩的,那个包里是你托我给源儿买的随身听和英语磁带,剩下那些小玩意儿,你留着打赏用吧。” 高天点着头,对小舅的思虑周全感到非常满意,拖过一个包来翻了翻,陡然发现最里面躺着几盘录像带,他拿出一盘瞧了瞧,只见录像带上面贴着画,画上是个坦胸露乳搔首弄姿的外国大娘们儿,表情立刻精彩了。 “小舅你……您口儿挺重啊。”笑眯眯望着陈志平,高天揶揄他道。 “卧槽!”陈志平一把将录像带夺了过来,尴尬地嘿嘿笑道:“我说咋没找到呢,原来在这包里放着呢。我说天儿,这事儿可不能让你妈知道啊,不然你小舅要倒霉。” 高天递给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嘻嘻笑着说:“放心,你外甥多仗义,你心里明白啊。” “嗯嗯,了解。” “不过小舅,我可得劝你一句哈,少看少撸,这玩意儿上了瘾,对身体可不好。” 陈志平更尴尬了,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后,强行解释道:“你小子瞎扯啥呢?我这是给朋友带的。” 正说着话,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吓得陈志平赶紧把录像带塞手包里了。 冲他嘿嘿一笑,高天起身走到门口撩开门帘,见一个拎着包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正笑眯眯望着自己。 “您是?”高天问道。 “高天是吧?我是化肥站的牛宪忠,冒昧过来打扰你,不好意思了。”男人态度很是谦恭,自我介绍完毕后,还伸出手跟高天握了握。 听完眼前大胖子的自我介绍,高天明白他的来意了,便笑着说:“哦,牛站长啊,您别客气,屋里坐吧。” 牛宪忠笑着点点头,跟着高天进了屋。 陈志平又在摆弄电视机了,此时的电视机在他的捣鼓下已经显示出了图像,一头水牛正趴在另一头水牛的屁股上卖力耸动着,扩音器里传来赵忠祥老师醇厚的嗓音:回春大地万物复苏,正是动物交、配的季节…… 嗯,现在只能收到中央一套。 高天简直不忍直视,立马走过去啪得将电视关掉,对陈志平说道:“小舅,来客人了。” 陈志平这才转过身来,见牛宪忠正冲着自己咧嘴笑,两个大步走过去,笑着招呼道:“是牛站长啊,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志平也在啊,呵呵,我来找高天说点事儿。”牛宪忠有些抹不开脸面,碘着大肚子笑得很不自然。 “找小天儿?您先坐,坐下说。”陈志平把牛宪忠请到沙发上坐下,又掏出烟来发给他一支。 高天给牛宪忠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直截了当的问道:“牛站长是为了贵公子的事情来的吧?” 牛宪忠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那个小兔崽子正经事不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瞎胡混,这下好了,直接混进局子里去了。高天,怎么说呢?按理说,这事儿我不该来找你,也确实没那个脸来找你,但是为人父母的,哪个不为了自己的子女操碎了心啊,我想你能够理解一个当父亲的这种悲凉心情。” 人家都这么推心置腹了,高天能说啥,他只能说:“嗯,我理解。” 听了两人的对话,陈志平就有点懵了,他问道:“啥情况啊?感觉像是出了多大事儿似的。” 高天就苦笑着跟他简单说了一下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陈志平听完后立刻怒火攻心,一拍桌子说道:“草他妈的!也就是老子没在京城待,老子要在京城,指定把这些小王八羔子挨个打一遍!欺负人欺负到我外甥头上来了,这特么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屎)么!” 牛宪忠很尴尬,不自觉的向沙发左边挪了一下,生怕被陈志平这个愣头青的滔天怒火给波及了。 陈志平眯缝着眼睛瞪着老牛,声音中仿佛透着西伯利亚的寒风:“照你这么说,你儿子也参与了对我外甥的打击报复行动?你是来找我外甥求情了?” 牛宪忠赶忙摆摆手,说道:“没有没有,如果他参与的了话,我也不好意思来求情了不是?” 那天在现场的确是有牛半吨啊,这孩子还被知青大哥们重点关照,给揍得不轻,没办法,谁让他皮糙肉厚很抗揍呢,不打你打谁啊? 听老牛说牛半吨并没有参与打人抢劫,高天就有点迷糊了,不解的望向老牛。 陈志平也问道:“既然你儿子没参与,那你来干嘛?” 牛宪忠把皮包拿起来放在茶几上,拉开拉锁从里面拿出两沓钱,苦笑着说:“他确实没有参与打架斗殴和抢劫货物,那傻小子和李亦非是发小,俩人都是第二天一早去找郝仁斌玩儿,结果给撞上了。 我这不打听着,李亦非给放出来了,说是取得了高天的谅解,我这就赶紧过来了,既然是一样的情况,我希望高天也能给我家半吨一个机会,毕竟孩子还小,这要是进去了,在里面待个三年五载的,一辈子可就全毁了。 这点钱呢,高天你别嫌少,收着吧,一是赔偿你的经济损失,二是给那几个受了伤的知青支付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如果需要我当面向几位知青同志赔礼道歉,还要劳烦高天你帮着给牵牵线搭搭桥。” 高天明白了,牛半吨也属于受了无妄之灾,郝仁斌这王八蛋害人不浅啊。 看着茶几上放着的两万块钱,高天对牛宪忠佩服起来。 什么叫会办事儿? 人家这才叫会办事儿呢。 像胡四儿他爹、金茂林两口子、于有容几个人,出了事就沉不住气,直接堵到家里来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仅没什么效果,让自己更恨这些人了。 再看看人家老牛,不用问也知道,派出所上上下下,他指定都打点到位了,之所以到现在才来找自己,一是背后有高人支招,二是人家就是这么会办事儿,知道自己前段时间心里有气,就不来凑这个热乎闹儿。 把事情都办得七七八八了,派出所同意放人,但是先决条件是得先取得自己的谅解,人家这才提着一袋子现金来表示歉意,自己里子面子都有了,他这份诚意,自己不领都得领。 别的不说,就冲他这番诚心,高天都得高看他一眼。 “牛站长,您把钱收起来吧,既然您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这边自然是没问题的,如果需要我去派出所走一趟,咱现在颠儿着也行,钱,我是万万不能收的。”高天的原则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况且老牛还是个挺值得一交的朋友。 ------------ 44 陈丽芸很乐呵 见高天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牛宪忠很高兴,咧着嘴说道:“不不不,这钱你一定要收下,我家孩子惹得事,不能让你花钱给人看病不是?” 高天笑道:“说起来,你家半吨也是被殃及了池鱼,他要是没去找郝仁斌玩儿,哪会出这档子事儿啊,咱们就别这么客气了。况且,刑事附带民事,该赔偿多少,也不是您一家的事儿,等法院判决下来了,大家按责任大小赔偿就是了。” 牛宪忠更觉得高天大气了,便笑着点点头,将两万块钱放回包里,说道:“那成,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今后有用到我的地方,直接开口就是了。” 见他有走的意思,高天也不挽留,笑着说道:“成了,今后肯定少不了麻烦您。” 牛宪忠起身后说道:“找个时间聚一聚吧,说起来,我跟志平也都不是外人。” 陈志平点头说道:“嗯,牛站长还是很实在的一人。” 高天说道:“行啊,改天我请客。” 又客气了两句,甥舅俩把牛宪忠送出大门。 临走前牛宪忠告诉高天,不需要他去派出所走一趟,只要他这边同意了,所有事情老牛自己办。 回到屋里,陈志平笑着说道:“我这才走几天啊,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你小子也真行,闷不出溜的,净干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话说那几个孩子的爹妈快把你恨死了吧?” 高天撇着嘴说道:“恨就恨吧,我还能控制人家的情绪不成?不过话说回来了,打我的人,抢我的东西,真当我好欺负的?以为我不敢报复?姥姥!” 陈志平冲高天竖起了个大拇指,称赞道:“像我们老陈家的种!” 高天苦着脸说道:“我姓高。” “哈哈哈哈……”小舅舅笑得很猖狂,掐着腰说道:“姓高你那身子里也流着我老陈家一半的血。” “行吧,你大你有理。”高天也不跟他开玩笑了,想起营业执照的事儿,便说道:“小舅,您得帮我一忙,明天上午跟我回收站的会计去工商所走一趟,用你的名儿办个营业执照,我刚弄了个旅游公司,年纪不够营业执照不给批。” 陈志平瞪大了眼睛,“什么什么?你又弄了个旅游公司?不是,我说大外甥,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到底想干嘛?” 高天翻着白眼说道:“不干嘛啊,挣钱呗。旅游公司很挣钱的。” 陈志平叹着气说道:“这钱都不够你挣的了,成,明天我去一趟,不过先说好啊,旅游公司算我点股份。” 我靠! 趁火打劫! “百分之十,不能再多了。丑话说在前面啊,股份可以给您,您不能对我公司的运营指手画脚,更不能勾搭我公司的女导游。”高天先给小舅舅打了预防针,这货啥尿性高天太清楚了,大家是亲人,高天拉小舅一把是应当应分的,但是也要嘱咐到位,不然他牛脖子犯了,真干出点出格的事儿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切,说什么屁话呢,你小舅和你舅妈情比金坚。”陈志平高昂着脑袋大言不惭。 “话说这段时间没见到申思雅露面啊?”所谓“申思雅”,就是陈志平小学五年级就勾搭到手的女朋友,也就是高天的小舅妈。 陈志平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没好气的说道:“申思雅也是你叫的?没大没小的玩意儿,叫舅妈。她最近很忙,说是厂里要进行啥技术革新,整天都待在车间调试机器设备,我也有小半个月没见到她了。” 申思雅是纺织厂的技术员,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人长得漂亮不说,家庭条件也很优越。 高天直到重生前也没弄明白,这么一个优秀的女人是怎么看上小舅这个二混子的,还对他死心塌地,虽说后来两人离婚了,但是高天知道,小舅妈也一直没再成个家。 只能把这归结为真爱了。 高天嘻嘻笑道:“我跟你说啊,可得看紧了,小舅妈那么漂亮,追她的人肯定不少,你可得小心一点儿,小心当了便宜爸爸,你哭都找不到坟头儿。” 陈志平勃然大怒,“敢!谁敢打小雅的主意,老子卸了他第三根腿!” 真凶残! 高天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这就是个装腔作势的玩意儿后,他又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也不上税。” 被外甥挤兑了,陈志平也不恼,嘿嘿笑道:“其实你小舅妈思想很单纯的,生活作风方面我绝对信得过。” 这话倒是真的,高天心说,人家要是不单纯,十几岁就被你骗家里来拍全家福?搁其他姑娘你试试,你敢提这无理要求,不扇你一大嘴巴子就算给你面子了。 老妈和小妹回来后,家里热闹起来。 尤其是高源,这丫头左手拿着随身听,右手抄着牛仔服,头一次对小舅舅露出了笑模样,望向小舅舅的目光都流露着发自内心的崇敬。 陈志平心里像吃了蜜蜂屎一般,那个甜就甭提了。 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夹着烟笑眯眯说道:“源儿,那个包里还有给你买的新款羽绒服、旅游鞋、棉皮靴啥的,都是打香港那边儿进来的,你都试试尺码合适不。还有,你不是喜欢听歌么,那几盘邓丽君、凤飞飞的磁带也归你了。” 高源蹬蹬蹬跑到陈志平跟前,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兴高采烈道:“小舅舅,我爱死你啦。” “哈哈哈哈……就凭丫头你这句话,等你小舅挣了大钱,你想要啥小舅都给你买。”陈志平忙不迭许下承诺。 陈丽芸拿着一件卡其色翻毛领羊绒大衣比划着,然后微笑着对陈志平说道:“你就宠吧,早晚把她宠坏了拉倒。” 陈志平不以为意道:“没事儿,姑娘要富养,况且我就这么一个外甥女,不宠她宠谁,对吧源儿?” 高源嘻嘻一笑,点着头说道:“那是,我可是你亲外甥女。谢谢小舅啦,继续保持。” 这通彩虹屁拍得陈志平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天儿,你觉得妈穿这件大衣好看吗?”陈丽芸问自己儿子道。 “很显您高贵的气质。”高天连忙称赞了一句,倒不是故意说好听的,老妈确实气质出尘,这些年来独自抚养两个孩子,还要时不常接济一下自家兄弟,虽说日子过得艰难一点,但是被岁月抖落了一地尘埃后,却也为陈丽芸留下了优雅和从容。 陈丽芸很高兴,对自己老弟的眼光也称赞有加,拿着大衣和其他几件衣服就去里屋试穿了。 晚饭是高天和陈志平联手做的,四菜一汤,电视机一响,坐上饭桌的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期间陈丽芸说起来,马上要过年了,让陈志平搬过来住,反正东屋也空出来了,打扫干净就能住人。 陈志平自是答应下来,用他的话说,有免费饭吃,谁也不愿意一天到晚在外面混不是? 次日一早吃过了饭,陈志平跟着高天来到回收站,跟赵美华接上了头,俩人一起去工商所办手续了。 回收站彻底走上了正轨,让高天感到高兴的是,吴桐这家伙对做生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回收站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他甚至还别出心裁,成立了个销售小组,从五十多知青里挑选出对销售有特长的几个人,专门负责对外推销业务。 马晓峰给介绍的毛纺厂和被服厂都已经接上头了,几个销售员跟两个厂的厂长达成了协议,每月分别给这两个厂子各送一百五十吨纸箱子过去,至于说这些这箱子送过去后他们怎么再进行二次处理利用,那就是俩厂长自己的问题了。 价格就按照给宋学振的造纸厂运送的同等,两毛一吨,这三百吨纸箱,每月又能进账一万二。 不仅如此,这几个销售员开拓市场的能力确实强,除了将废旧纸箱子成功推销出去之外,还和干休四所、六所,军休所,几个宾馆、饭店达成了合作协议,他们淘汰掉的旧电器,统统由自己回收站进行收购,到时候只要来个电话,回收站的员工马上就会蹬着三轮车前去收购。 不仅大大提高了效率,还为回收站赢得了名声。 交道口废品回收站,已经渐渐有了点名气,被人一提起来,直夸效率高,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二手电器销售的也蛮好,小小的门店里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王乃文哥儿几个手艺不错,除了修理自己收回来的旧电器,还免费帮街坊四邻修个收音机、录音机什么的,在胡同里很快打响了名气。 再加上卖出去的二手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质量都还不错,返修率很低,口碑更是日益提高,带动的周边几条街道的居民都专门跑过来购买。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庞卫红很快出师了,她现在是回收站的出纳,有了她的协助,倒是大大减轻了美华嫂子的工作强度。 江媛媛却不是那块料,这姑娘好像对数字天生不敏感,简单的计算还可以,再难一点的做账就完全不成了。 但是她却对站柜台卖东西情有独钟,于是就在二手电器铺子里当起了售货员,每天乐呵呵的,倒也算是人尽其才。 ------------ 45 李亦非的心思 还有件事情让高天感到既意外又高兴,有了第一次的愉快合作,昌平水泥二厂的刘新成科长主动打来电话,说是还有一批牛皮纸包装袋要出货,问高天还需不需要。 答案当然是需要了。 高天立马打发杨东升带着他的组员专门跑了趟昌平,仍旧按照每斤六分的价格将四万斤牛皮纸买下来,再转手以每斤八毛卖给了石景山花炮厂,这一来一回,就净赚小三万,让高天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跟刘新成处好关系,这刘科长简直太给力了。 总之,经过一个多月的经营,回收站一派欣欣向荣,知青老大哥们干劲儿十足,每天天不亮就蹬着三轮车上街,晚上掌灯了才带着一身疲惫回来,但每个人都很知足很快乐,整天乐呵呵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高天看得出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美好生活充满向往的笑容。 掀开门帘子进了关二爷的屋,不出所料,一大早魏二奶奶就来报到了,两个老同志正坐在炕桌边上吃油条喝豆汁。 见高天进来了,关二爷一撩眼皮问道:“吃了没?没吃一起对付点儿?” 高天笑着把房契递给他,说道:“在家吃了过来的,房子给您老买了哈,一套独门独院的小四合,就是最东头翟老师的老宅子,回头您带着二奶奶过去䁖一眼吧,有个惊喜等着您呢。” 二爷接过房契也不看,直接让炕边儿上了,问道:“老翟确定要走了?” 对胡同里的大事小情,老头心里门儿清,更别说翟老师即将要出国享福这么大的事儿了。 高天在炕上坐下,拿起炕桌上的烟点了一根,却被二奶奶一把抢了过去,“年纪轻轻的,抽什么抽?也不怕抽坏了身子。” 嘿嘿笑了笑,小老太太这段时间有点见风抖的意思,他还真不敢跟二奶奶起范儿。 “说是到澳洲享福去,机票都订好了,今儿再收拾收拾,下午的飞机飞澳洲,今后再想跟老先生见面,怕是不容易了。”高天叹着气说道。 关二爷也是一脸唏嘘,感叹道:“这哪是去享福啊,这是跑外国去受洋罪啊,真不知道那老两口咋想的,一大把年纪了,在国内舒舒服服过日子不好吗?非要去那劳什子澳洲干嘛?交流都是障碍。” 高天嬉笑道:“您没听别人说嘛,外国的月亮比国内的圆啊。” 八十年代中后期,国内掀起了一阵出国潮,男女老少争先恐后往国外跑,限于开放的程度和政府的财力,“公派留学生”人数极少,投亲戚和嫁出去成为不二选择。 家有外国亲戚的,或者是亲戚的亲戚的,想方设法联系上也要出去。 没有亲戚的,就只有一条路走了,那就是嫁给外国人,能成功嫁给老外的,基本上都是北京上海的知识分子女性。 说句玩笑话,他们的目的,与当年的“农转非”大同小异。 这些知识分子年轻女性,为了能够出国,眼光不仅局限在欧美等发达国家,像日本、阿根廷、哥伦比亚等亚美国家,也成为了她们的目标。 这才有了“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这种说法。 听了高天的调侃,关二爷瞪大了眼睛斥责道:“放他奶奶的狗臭屁!还国外的月亮比国内圆,难不成外国的月亮就镶金边儿了?哪里来的歪理邪说?说这话的人就该拉出去枪毙五分钟!拿着借口当理由,一帮子不爱国的熊玩意儿!” 老头老派思想,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 高天乐得见牙不见眼了。 一扯关二爷的袖子,二奶奶听不下去了,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多大年纪了还看不惯这看不惯那的,谁家的闲心你都操,人家愿意咋生活是人家的自由,你至于管那么宽吗?还满嘴喷粪,也不怕孩子笑话!” 高天也添油加醋道:“二奶奶说得没错,有这闲工夫,您不如为今后的美好生活多打算打算,这眼看着就到腊月二十了,您二老登记了没有啊?” 二老的黄道吉日定在了腊月二十这天,高天吴桐已经通知院里的老几位了,几位大爷一听说二爷要结婚,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李振宇他爸打趣说,锈了大半辈子的老锄头,终于等到块好地了,也该好好磨一磨了。 听得高天也是大笑不已。 说到这个二爷就面带得色了,从炕桌底下拿了俩鲜红的对折纸张,扬了扬后嘚瑟道:“瞧,到手了。” 高天接过来翻开看了看,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俩人的名号,以及符合法律准予领证啥的,再看看二爷一张老脸笑开了花,高天也乐了,“这就算是持证上岗了,这证也到手了,人您也得着了,二爷,您该请客啊。” 二爷哈哈大笑,“没问题,一顿饭二爷还是能管的起你的。” 二奶奶剜了高天一眼,斥道:“小兔崽子,又胡说八道!” 见二奶奶一副羞涩的样子,高天嘿嘿坏笑了起来。 小舅舅办事很利索,中午就回来了,对高天说,顶多三天,营业执照就能拿到手,高天对他的高效率表示非常满意。 下午刚上班,李亦非晃晃悠悠过来了。 见高天坐在沙发上抽烟,这孩子也不见外,嬉皮笑脸凑上来,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点上,笑嘻嘻问道:“姐夫,我这也跟着大杨哥跑了好几天了,实在是累得不行,您再给我派个别的活儿呗。” 高天笑眯眯打量着他,也不说话,这孩子来了后,高天就把他发给了杨东升,让大杨带着他出去收废品,一眨么眼也六七天了。 中间高天问过杨东升一句,杨东升说,这家伙表现的还算可以,就是嘴巴忒碎,嘚啵嘚嘚啵嘚,满嘴跑火车,有好几次本来说好的买卖,都被他这张破嘴给搅黄了,气得组里其他几位都想打他一顿。 高天听完哈哈大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拜托大杨哥多关照关照他,苦的累的甭客气,使劲儿往他身上招呼就是了。 杨东升也乐得直打颠儿,让高天放心,顶多三个月,他就会把李亦非调教的变一个人。 这大话刚说了没两天,李亦非就过来喊累了,让高天有点意外了,看来大杨降不住他啊。 见姐夫不搭理自己,李亦非心里就有点发毛,在他身边坐下,用胳膊肘碰了下高天的小臂,苦笑着说道:“您倒是说句话啊,别老憋着成不?” 高天笑眯眯望着他,问道:“哪里累了?” 李亦非叹息一声,说道:“从身到心全都累,我是知道了,这收废品,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不是人干的活儿,怎么大家都干得好好的呢?偏偏就你累的不行,就你特殊啊?”高天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他们在农村待了多少年,啥粗活累活没干过啊,我这细皮嫩肉的,怎么能跟人家比?”李亦非还满嘴借口。 “不想去收废品了,想换个活儿是吧?”高天似笑非笑的问道。 “嗯嗯,您给找个轻省点儿的活儿呗。”李亦非觍着脸说道。 “那你觉得啥活儿轻省?” 李亦非眼珠子一转,笑呵呵说道:“要不,我去跟媛媛姐卖家电吧,我看那活儿就不错。” 摊上这么个小舅子,高天也挺无奈,不过他可不给这小子溜奸耍滑的机会,哼哼了两声,高天说道:“我看你不是嫌收废品累,你是嫌弃这事儿不露脸,对吧?再有,你小子心里打什么歪主意,你真当我不知道?还去卖家电,你特么是看上人家江媛媛了吧?” 被高天戳破了心思,李亦非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货涎皮赖脸地说道:“还是姐夫了解我,媛媛姐很漂亮啊,我喜欢人家也没错吧?” 高天严肃起来,板着脸说道:“我告诉你啊,不该你惦记的你想都不要想,你桐子哥瞄上江媛媛很久了,要是让他知道你偷偷惦记人家,后果是啥我不说你也清楚。” 李亦非顿时一缩脑袋,吓得张大了嘴巴,“不会吧?” 一想到那个武力值爆棚的大块头,李亦非立马绝了窥视江媛媛的心思,吴桐那家伙,杀伤力简直太大了。 高天见关门放吴桐这招一放出来,李亦非秒怂,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重心长地说道:“你姐把你送我这儿来,是希望你能涨点出息,甭一天到晚老让她操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姐要好好操练你,也不能说话不算话不是?去吧,跟着大杨哥好好干,等过完年我再琢磨琢磨,看看给你找点啥事干合适。” 高天都把说到这份儿上了,李亦非也就死了心,他站起来点点头,说了声我先走了,蔫头耷拉脑地离开了。 三天后,赵美华把营业执照取了回来。 与此同时,高天对七个女知青的岗前培训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高天找了几家旅行社,试图挖几个导游过来,结果毫无例外的遭到了拒绝,原因很简单,没人对他的新公司感兴趣。迫不得已,他只能亲自上阵,对女知青进行培训,教给她们些导游工作的基础知识。 比如说,怎样引导游客感受山水景色的秀美,怎样对景点的特色进行讲解,怎样引导游客进行消费,怎样解决旅途中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等等内容。 他每天下午抽出两个小时来对这些大姐姐们进行培训,成效还是比较显著的。 这些没手艺的女知青都很配合,听得很认真,渐渐地对导游工作也都感兴趣起来。 “小天儿,营业执照到手了,咱是不是可以去办贷款了?”见高天从大办公室走出来,赵美华微笑着问道。 ------------ 46 山田惠子 高天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了,要不咱们明天上午去吧,去跟那个女鬼子见个面。” 赵美华被他逗得噗嗤笑了一声,“你这个小家伙,一天到晚油嘴滑舌的,女鬼子,可真难听。” 高天边往自己办公室溜达边说道:“可不就是女鬼子嘛,我跟你说啊嫂子,小日本可没几个好东西,别看他们现在喊着对华援助,支持中国改革开放,终归还是为了他们本国的经济利益做考量。 你想啊,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上去了,他们的产品就会源源不断的销往我国,虽说现在给我们的企业提供贷款,但这些钱又不是用了可以不还,看似这么做买卖很吃亏,但小日本可不傻,他们眼光长远着呢,将来获得的利益,何止千万倍啊。” 赵美华点头夸赞道:“你懂得可真多。” 高天大言不惭道:“我是天才嘛。” “对,我们小天儿是天才,大天才!” 高天笑得更欢快了,没看出来,平日里不吭不响的美华嫂子居然还是个水平不错的捧哏。 次日一早,高天跟赵美华汇合后,打了辆出租往邮电大厦奔去。 到了邮电大厦,两人在四楼找到了日本对华政府开发援助组织的办公室,120平米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在里面办公的人却不多。 前台一位小姐姐见两人进来了,连忙走出来微笑着鞠躬问好:“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 。” 赵美华就有点懵,瞪着眼睛显然听不明白这女人叽里呱啦说的啥意思。 高天低声翻译道:“日语,欢迎光临的意思。” 赵美华就点点头,疑惑地问道:“你能听得懂?” 高天笑道:“也就能听懂几句,比如说雅蠛蝶之类的。” “雅蠛蝶是啥意思啊?”赵美华不耻下问。 “呃……大概是加油的意思。”高天含糊其辞。 前台小姐姐噗嗤笑了起来,“先生,雅蠛蝶的意思是‘不要’。” 愤恨地瞪了她一眼,高天怒斥她道:“要你多嘴?!” 小姐姐立刻90度鞠躬,连连道着歉:“对不起先生,我错了,我不该多嘴,请您原谅。” 态度谦恭的一批。 高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开门见山道:“我们来找山田惠子小姐,不知道她在不在?” 小姐姐微笑着说道:“山田社长在的,请二位跟我来。” 说完便做了个请的手势,迈着小碎步头前带路,将两人引领到一间独立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等到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后,小姐姐才推开门进入,轻声对里面的山田惠子说道:“社长,有客人来拜访了。” 山田惠子从办公桌后面起身迎了出来,面带微笑望着高天两人,微微鞠躬后轻声说道:“欢迎二位贵客光临,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助二位贵客的吗?” 高天打量着面前的山田惠子,见她一米五出头的个子,很是娇俏玲珑,穿一套白色职业套装,显得十分利落,齐耳短发,小圆脸有点婴儿肥,相貌竟然跟打乒乓的福原爱有八分相似。 还有就是,这位中文说的很溜嗖啊,看来在京城待了不短的时间了。 “山田小姐你好,我是蓝天白云旅游公司的高天,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财务经理赵美华女士。”冲山田惠子微微一笑,高天做起了自我介绍,也把赵美华也介绍给了山田惠子。 山田惠子温婉笑着说道:“原来是高总和赵经理,幸会幸会,两位请在沙发上坐,美黛子,请给两位贵客泡茶。” 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布置的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套待客沙发,沙发前是一个椭圆形木质茶几,看上去很有质感的样子。 三人分别在沙发上坐下了。 不大会儿,前台小姐姐美黛子端着两杯茶走回来,轻轻放在高天和赵美华面前,说了声请用后,便又离开了山田惠子的办公室,并在外面关上了门。 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高天直言道:“今天过来拜访您,是为了办理贷款的事情,不知道我们区领导跟您提过没有?” 山田惠子微笑着说道:“是的,邰区长已经打过招呼了,说是贵公司需要贷款十万美金,对吧?” 刚喝到嘴里的热茶差点没喷出来,高天诧异了一下,心说,不是说好十万人民币么?怎么成十万美金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还是马东鹏向区领导传达错自己的意思了? 好在高天心理素质过硬,小吃一惊后马上稳住了心神,同时也知道,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否认的,不然首先就会被这个女鬼子瞧不起,弄不好还会让领导产生误会。 你没那个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啊。 算了,十万美金就十万美金吧。 反正按照现在的汇率,1美元兑换人民币不到3块5的样子,还是很划算的。 “没错,我们要贷十万美金,不知道手续好办不好办?”高天瞧了眼赵美华,见美华嫂子也面露惊诧,便对她微微点头,美华嫂子很快也平静下来,心有灵犀般冲高天点头微笑。 “手续很好办理的,请问高总,贵公司的营业执照带来了吗?还有区里的担保证明我们也是需要做存档的。”山田惠子轻柔的说道。 “都准备齐全了。”高天点点头,示意赵美华把贷款手续拿出来。 赵美华拉开手包,将一应手续拿出来递给山田惠子。 山田惠子接过来看了下,说道:“手续完备,是没问题的。但是,高总,您并不是贵公司的法人代表啊,我们的贷款申请,是需要法人签字的。” 一拍脑门儿,高天把这茬给忘记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说道:“法人是我小舅,需要他跑一趟,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山田惠子手一伸,说道:“办公桌上的电话可以使用,您请。” 高天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打给李诚濡,接通后说道:“诚濡舅舅,我,小天儿,您在摊位那边吧?哦哦,麻烦您转告我小舅一声呗,让他赶紧来一趟邮电大厦四楼。” 那边的李诚濡忙问道:“出啥事了啊?” 高天简单介绍道:“我弄了个旅游公司,法人是我小舅,需要贷一笔款子,得他过来签字才行。” 李诚濡松了口气,说道:“你小子真能折腾,我还以为你跟人打起来了呢,成,等着吧,待会儿我俩就过去。” 不等高天再说话,李诚濡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高天苦笑不已,老李也是个爱凑热闹的。 把话柄放好后高天走回来坐下,笑着对山田惠子说道:“人一会儿就到,不好意思,耽误您宝贵时间了。” 山田惠子展颜一笑,轻声细语地说道:“您真是太客气了,高总,看您年龄应该不大吧?” 没想到这女人还挺能聊的,高天心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她聊聊倒是未尝不可。 “嗯,不满十七周岁,所以工商部门才不让我当公司法人啊。呵呵,虽说问女士的年龄有点不太礼貌,但是我看惠子小姐芳龄也应该不大。”高天很油滑,并不直接询问她的年龄,拐着弯的引诱山田惠子自己交代出来。 山田惠子果然上套了,眨着大眼睛说道:“我都二十二岁了。” “正值青春好年华啊。”高天感慨道。 山田惠子噗嗤一笑,柔和的目光注视着高天,轻声说道:“老感觉您像个小老头似的。” 旁边的赵美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冲山田惠子挑起大拇指,说道:“山田小姐目光够犀利的,这家伙整天装深沉,可不就跟个小老头似的么。” 山田惠子莞尔一笑。 高天尴尬地挠头,也笑了起来。 将散落在额前的刘海拢到耳后,山田惠子又问道:“您是怎么想到开旅游公司的?” 高天一本正经地说道:“您不觉得我们国家的首都非常美丽吗?” 山田惠子点点头,说道:“是的,京城是个很美的地方。” 高天说道:“京城的景点非常多,天坛故宫颐和园就不说了,还有四通八达的胡同,这些胡同历史悠久韵味深长,每条胡同都有它独特的味道和精彩的故事,是非常适合游客游玩的,来京城不逛胡同等于白来一趟,可惜没有旅游公司认识到这一点。 所以,我就想填补这项空白,也能让游客们亲身体会到京城胡同的无穷魅力,这才萌生了创办了这家公司的念头。” 至于说什么为了解决待业青年就业问题,甚至于为了给区领导解决困难,高天就不准备跟山田惠子掰扯了,这里理由虽然听上去高大上,但也只是高天的借口罢了,根本目的还是为了挣钱,挣大钱。 山田惠子却听得眼睛一亮,很有兴趣地说道:“很棒的创意!我相信,游北京逛胡同一定会为游客们带来不一样的体验!甚至会掀起一阵热潮!” 高天对山田惠子有些佩服了,这女人眼光硬是可以,笑了笑,他说道:“今后请山田小姐多给我们公司介绍点客户啊。” 山田惠子爽快地答应下来:“没问题,等贵公司开业了,麻烦您给我送点宣传单页过来,我会发给我们的客户的。” 高天微笑颔首:“如此就多谢山田小姐了。” 正说着话,陈志平和李诚濡联袂而至。 老李一见山田惠子就呵呵笑着跟人家握手,抓住人家的手就不放了,还跟人臭贫:“哟,您这个子得有一米八往上了吧?” 把山田惠子弄了个大红脸,“先生真会开玩笑。” 高天捂着眼说道:“诚濡舅舅,您真哏儿。” 李诚濡哈哈大笑,顺手丢给高天一包万宝路,就势在沙发上坐下了,“尝尝,国内不常见。” 把万宝路揣裤兜李,高天说道:“在人家办公室还是别抽了,办完事出去抽。” “嘿,你小子还挺讲究。”李诚濡表扬高天道。 高天嘿嘿一笑,“那是,咱是个高素质的人。” ------------ 47 卧槽 指着陈志平,高天对山田惠子说道:“山田小姐,这位陈志平先生是我的小舅,也是这家旅游公司的法人。” “陈总您好。”山田惠子赶忙跟陈志平打招呼问好。 陈志平骨头都酥了,愣了半晌后笑着问道:“不是说要办贷款吗?需要我怎么咋弄?” 山田惠子从办公桌上拿了一份表格,递给陈志平后说道:“您把这张表格填写一下,然后签字就可以了。” 陈志平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拉过一把椅子来坐下,拿起桌上的笔二话不说就刷刷刷填了起来。 小舅舅这个人,出了名的局气,自己外甥要贷款,数额还如此巨大,他连用途问都不问就签字画押,根本不会想万一外甥给他来个卷包会他拿什么偿还这笔钱。 当然了,高天肯定也不会坑他,十万美金虽说不少,但高天还真没放在眼里,不到三十五万人民币而已,高天有信心,给他几个月时间,他就能把这笔钱翻两番。 所以,看着小舅一往无前,高天很欣慰。 这就是亲舅啊,换别人,谁也不能担这么大风险不是? 手续很快走完,山田惠子说,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就能放款,钱会打到高天预留的存折上面,让他过了三点去银行查收就可以了。 事情顺利办完,几人跟山田惠子告辞后离开邮电大厦。 李诚濡也不知道从哪儿借了辆212来,他坐在驾驶室里大墨镜往脸上一扣气势凛然,边开边问高天道:“我说你小子贷那么多钱干嘛?背那么多债,不觉得心慌啊?” 高天笑道:“贷款是为了发展,发展是为了更加快速的扩张,三十来万人民币而已,有什么可慌的?” 李诚濡咧着嘴说道:“嘿,你小子胆儿挺肥,三十来万,说得挺轻巧,跟诚濡舅舅掰扯掰扯,你咋又想起来开旅游公司了?” 高天心里那个无奈啊,又把对山田惠子说得那套理论讲给李诚濡听。 老李听完后出奇的感兴趣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啊,硬是把其他公司没注意到的一个点给玩出了花儿,你小子可以啊。” “您过奖了,有兴趣参与一把不?要不,我匀您点儿股份?”高天把主意打到了李诚濡身上,要知道,这老货在京城人脉可不是一般的广,三教九流贩夫走卒的,就没他搭咯不上的朋友。 更何况,如果蝴蝶的翅膀没扇乱历史的话,老李有朝一日注定要回到影视圈。虽说高天对那个圈子兴趣不大,对混那个圈子的所谓“明星”更是嗤之以鼻,但却不妨碍他利用那个圈子圈钱啊。 想一想,自己的公司将来做大了,需要请明星代言了,把跟老李的关系一亮,国际大腕不敢说,国内的明星还是可以请到不少的,活活美死! 听了高天的话,李诚濡也有点心动了,点了下刹车,他笑着问道:“那你打算匀你诚濡舅舅几个点的股份啊?” 思考片刻,高天伸出两根手指,说道:“百分之二十,咋样?” 高天的慷慨倒是让李诚濡感到意外了,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老家伙抿着嘴说道:“你小子是个干大事儿的料,二十就二十,你诚濡舅舅接下了,不过诚濡舅舅也不能让你白送我股份,你把你那存折号码给我留一个,回头我安排人给你打十万块钱。” 他八五年下海后,经过一年多的折腾,确实挣到钱了,说话底气十足。 不过高天显然不想承他这份情,让老李上车,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他说而已,现如今自己弄了个旅游公司把他拉上车,高天根本就没准备要他的钱。 对高天而言,李诚濡是个非常值得结交的长辈,跟他把关系处好了,将来会起大作用,那作用是用钱买不到的。 “诚濡舅舅您就别寒碜我了成不?干个小买卖,还得从您手里拿钱,我成什么人了?况且我现在也不缺钱啊,十万美子我都用不了,再从您手里接十万人民币,您让我往哪儿花?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送您,您就当我这个便宜外甥孝敬您的成不?”高天说得有理有据,不容反驳。 李诚濡朗声大笑,对副驾驶上的陈志平说道:“咱这外甥了不得,这心胸,这魄力,常人难见。” 陈志平也笑了起来,说道:“这小子这点随我,局气!” 后座上的赵美华都捂着脸听不下去了,这是夸你外甥么,这分明就是夸你自己啊。 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瞥了陈志平一眼,高天也不愿意搭理他了。 李诚濡说道:“小天儿,别的不说,就冲你这份子爽快劲儿,诚濡舅舅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你开旅游公司,不是需要人力三轮车嘛,这个你诚濡舅舅给你包圆儿了,其他还需要啥,尽管跟舅舅开口就是了。” 高天朝他一抱拳,说道:“那我先谢谢您了。” “客气啥?净说傻话!” “对了,诚濡舅舅,问问您啊,我想买两套宅子,您有这方面的关系没?”高天问他,主要是想套套他的话,看他是不是已经把故宫边儿上那套四合院入了手了。 如果没有的话,嘿嘿…… 推推墨镜,李诚濡说道:“别说,你小子还真问对人了,前阵子我刚拿下一套院子,就在故宫边儿上,熟人介绍的,花了老子十万现大洋,不过院子是真棒,放个风筝赶上刮西北风都能给吹到故宫角楼上去。你想买啥院子啊?跟舅舅说,舅舅给你打听去。” 高天郁闷了,还是没他手快,估计自己重生前,他就把那套院子给拿下了。 好在高天也不是个较真的脾气,错过就是错过了,没啥可懊悔的,京城太大,好房子太多,用心找的话,很容易就能挑选出几套合适的来。 想到这里,高天就说道:“也没啥太高的要求,最好是离我现在住的地方别太远了,不然我妈上班我妹上学就不太方便了。还有就是,地方得敞亮,我想好了,这次要一步到位了,不想今后再劳心劳力的搬家。如果能买到两套连着的是最好不过了,我一发小这次也打算跟我一起搬。” “嚯,你这要求可不低,得容我我想想。”李诚濡把着方向盘琢磨起来,片刻后他说道:“别说,还真有合适的,积水潭北岸有俩院子挺符合你要求的,离你现在住得地儿也不远,关键是景色也好,出门就是湖,收拾收拾往里面一住,整个积水潭就是你家后花园。” 高天咧嘴了,那地方他还真知道,问题是,知道归知道,他真没那个胆子买。 原因就出在那地儿太便捷上面了,一出家门就能看到岸边的一排垂杨柳,家后面就是德胜门路口,沿着积水潭走半圈,一撩眼皮就能看到积水潭医院。 这样的豪宅,高天就算买下来了,将来也难逃一个被赶走的命运。 惹不起啊惹不起! 上辈子他记忆深刻,北岸那两套院子全被推平了,后来仿照恭王府的格局建了俩大院子,那个奢华就甭提了,连停车场的栏杆都是汉白玉的,围墙上各种现代化安保措施一应俱全,摄像头都是一对对的,360°无死角全天候开着,经常能见到勤务兵或是私人保镖在院子门口来回巡视。 里面住着什么人就可想而知了。 高天深知,自己小胳膊小腿儿的,可不敢招惹这么大是非,虽然看着眼馋,也有能力买下来,但与其买下后将来还得折腾,不如现在就甭惦记了。 那些人,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敢炸刺儿,分分钟教你做人,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那地儿咱就甭惦记了,你外甥我没可那么大的福气。”高天苦笑着说道。 李诚濡先是一愣,考虑明白后自己也乐了,抹了把油头说道:“也是,那地儿确实挺敏感的。你想啊,敢把整个积水潭当后花园的,能是一般人么,也就是人家前两年折腾的忒狠了,国内待不下去了,这才颠儿国外去了,否则那两套宅子还真不一定敢出手。” 高天深以为然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呢,就那地儿,过个几年就寸土寸金,现在卖了,有他们后悔的时候。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都跑了,宅子留着也没用,不卖的话还等着下崽儿不成?就是一点,那地儿就不是一般人敢买的。” 李诚濡也不住地点头,然后说道:“你都这么说了,咱就甭惦记了,要不,什刹海走一遭?我记得前阵子闷三儿跟我说过来着,那边倒是有几套挺合适的宅子打算出手,咱过去䁖一眼,或许能碰上个捡漏的机会呢。” “行啊,全凭您安排了。”高天心说,反正回去也没啥事,那就干脆跑一趟吧,很干脆的答应下来。 李诚濡一拧方向盘,变道后朝什刹海开过去。 到了什刹海地界儿,李诚濡将车停好,一行四人腿儿着向后海那边溜达过去。 让高天感到意外的是,便宜舅舅说得房源居然是后海北沿46号,这特么就尴尬了,这是国母的故居啊,高天倒是不怎么在意宅子里是不是死过人,他在意的是,这么大宅子,国家不肯卖,自己也无福消受。 “咋样?这地儿不错吧?”李诚濡傲然问道。 高天咧着嘴说道:“您真不知道这栋宅子的历史?” 李诚濡摇头道:“不知道啊。” 抹了把脸,高天哭笑不得地说道:“这是国母故居。” 李诚濡一愣,瞪大了眼睛骂道:“卧槽!” ------------ 48 房虫 被高天这么一提醒,李诚濡才反应过来,特么被人耍了。 国母故居,别说往卖外,你不买门票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这可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李诚濡当即怒气勃发,蹬蹬两个大步奔着旁边的小卖部就过去了,跟小卖部的大爷招呼了声,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就拨号,接通后立马怒吼道:“闷三儿,我操你大爷的!你敢耍老子!” 电话那头的闷三儿一下就懵了,“你谁啊?特么嘴巴放干净点儿!跟谁称老子呢?” “我是谁?我是你大爷!狗日的,前两天你不是跟我说,后海北沿46号院想往外卖么,我特么今儿带人来看了,结果闹了个大红脸,这才知道,这地儿特么是国母故居!孙贼,你怎么说?”李诚濡越想越憋屈,有点挂不住脸了,污言秽语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全砸闷三儿头上了。 “啊,是诚濡大哥啊,抱歉抱歉,误会误会。”闷三儿一叠声的解释道:“您听我说,我跟您说的不是46号院,是36号院,这事儿真不怪我,是您自己听岔劈了。” “甭跟我整这些幺蛾子,你特么现在赶紧滚过来负荆请罪还有得救,二十分钟内爷看不见你人,孙贼,今后您别在什刹海这带混了!”李诚濡说完,根本不给闷三儿拒绝的机会,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丢下两毛钱,李诚濡臊眉耷眼走回来,拍着脑门儿对高天说道:“舅舅今儿丢人丢大发了。” 高天哈哈大笑起来,安慰他道:“没关系,谁还没个丢人现眼的时候啊,您甭放心上,多上几次当,习惯了就好了。” 李诚濡被他气笑了,“嘿,你个小子诚心看我笑话是吧?你这事儿我还真就不管了,回见吧您呐。” 见他抬腿要走,高天连忙一把拉住了他,嘻嘻笑道:“这不是跟您开个玩笑么,咋还当真了呢。得,我错了还不成,您消消气,要不我给您买条好烟去去火。” 李诚濡也是跟高天逗咳嗽,一看高天主动认怂了,老李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诚濡舅舅还缺你一条烟抽?看不起谁呢这是?等着吧,闷三儿那小子一会儿就到。 对了,那家伙是个房虫,路子挺野,我那套四合院就是他穿针引线帮着给拿下来的,不过那小子很精明,心黑着呢,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儿,待会儿你跟他聊的时候多长个心眼儿,别人家说啥就是个啥。” 高天点头道:“明白,往死了砍价呗,我懂。” 李诚濡满意地点点头。 不到二十分钟,一辆老款丰田佳美开了过来,停在了46号院门口。 一个身形消瘦,尖嘴猴腮的家伙从车上走下来,他跺了跺脚,搓着手走到几人跟前,先满脸挂笑跟李诚濡打着招呼:“诚濡大哥久等久等,这大冷天儿的,您来前儿倒是打声招呼啊,我也好给您预备个暖炉不是?” 李诚濡斜楞着眼珠子望了下尖嘴猴腮,开口就直接骂大街:“孙贼,你今儿让你大爷丢大人了知道吗?甭跟爷玩儿这套哩格儿楞,实话告诉你,我外甥今儿打算弄套豪宅,我就把他带过来了,好嘛,他要是不提我还真不知道这套宅子的来历呢,蒙了你大爷,你说,这事儿你打算咋补偿吧?” 闷三儿也知道他今儿把李诚濡得罪的不轻,所谓后海北沿46号院,就是他们这些房虫拿出来忽悠不懂行的人的噱头,只要把人给忽悠过来了,46号院不卖,不还有其他院子嘛。 他知道老李肯定不清楚这套院子的来历,没成想人家身边站着高人,都没进院儿,就把这套院子的历史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听完李诚濡的话,闷三儿尴尬的不行,连连冲李诚濡拱手作揖说道:“哥哥别生气,兄弟不对,嘴上没把门儿的,给您赔礼了。那啥,46号院确实是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不对外出售,不过没关系,咱往里走,里面还有几套好宅子,您外甥只要看中了,价钱好说,绝对让您满意。” 李诚濡这才点了头,冲高天一努嘴,边走边给几个人做着介绍:“闷三儿,这地界有名的房虫。三儿,这是我外甥高天,那位爷是我兄弟陈志平,那女士……小天儿,你来介绍吧,我跟这位女士还真不熟。” 高天先对闷三儿点点头,然后笑着说道:“我们公司的财务经理赵美华。” 闷三儿立马点头哈腰道:“高总好,陈总好,赵经理好。” 说着,掏出一沓片子挨个发了张,连连说道请多关照,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样。 高天清楚,类似于闷三儿这种人,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生存之道,做房虫这一行,靠的就是人脉和关系,认识的大老板越多,房子就越好卖,嘴甜是他们最大的一个职业特性。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不人不鬼的就说胡话,也是一种必备的生存技能。 高天对闷三儿这种自来熟的性格也见怪不怪。 四人跟随他走到36号院门口,抬头一瞧,嚯,广亮的大门刷着朱红色的铜油漆,两扇门上分别镶嵌着八八六十四颗铆钉,门口左右两侧各有一尊狮子抱鼓,显得很是气派。 闷三儿掏出钥匙打开大铜锁,推开门当先迈了进去,四人紧随其后,前后脚也跨过了门槛,这是一个“目”字型的三进院落,进门后首先入眼的是门屋,许是很久没人居住的缘故,地面上落了厚厚一层灰,一脚踩上去,发出噗噗的声响,让偌大个门屋顿时爆土扬尘。 穿过一道垂花门,几人来到二进院,这二进院是由厢房、正房、游廊组成,由于正房和厢房旁边没加耳房,因此整间院子面积显得略宽敞了一些。 正房东侧也开了一道门,这是通往第三进院落的小门,在闷三儿的引导和介绍下,高天几人推开二进院的正房门转了一圈就来到了三进院落。 三进院是正房和后罩房,铺着青砖的庭院很宽阔,院子中间是一座小型假山,水泥抹的鱼池里池水早已干涸,小风一吹,带着一缕萧索,假山两边空间很足,东边一架葡萄树引起了高天的关注。 他走过去,摸着干瘪的树干问闷三儿道:“还活着?” 闷三儿笑道:“房主去年还在这儿住呢,今儿下半年才托我往外卖,说是还能抢救一下,我也不大懂,谁知道呢。不过您要是想再种一颗,我倒是能给您淘换着好苗。” 高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总体来说他对这个院子挺满意的,中院后院加起来七间北房,后院两边还带了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十二间,还有倒座南房五间半,是非常规整的一套院落。 尤其让他满意的是,这房子并不是清朝或者民国时期修建的,而是建国后新建成的,虽也有些破损,但不需动大手术,只需重新上瓦铺地面整修一番就能入住了。 陈志平走到高天旁边,低声说道:“好宅子!看这格局,不定是哪个大人物的居所呢。” 高天点着头,也是轻声细语地说道:“相中了?咱买下来?” 陈志平眉开眼笑道:“能买下来当然好啊,在这住,指定比在福祥胡同舒坦,出门就是后海,景色怡人不说,关键是交通也方便,要不,跟那孙贼询个价?” 小舅对闷三儿印象也不咋地,在这货眼里,但凡比他还油滑的,都不是啥正经人。 高天冲他笑了笑,扭头问闷三儿道:“三哥,房主能让我们见见不?” 闷三儿摆摆手,干脆地拒绝道:“房主您就甭见了,房子价格在我心里装着呢,没那必要跟房主见面。” 李诚濡走过来沉声说道:“他们这行就这规矩,盈利点就是赚取房子的差价,干得就是代理的勾当,为了从买卖双方两头儿揩油,他们是绝不会让买卖双方直接见面谈价的。” 高天当然知道这行规,他之所以问闷三儿一句,也是存了试探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诚濡舅舅。”高天先笑着对李诚濡说了一句,然后看向闷三儿,直接问道:“这院子多少钱?” 闷三儿笑嘻嘻走过来,摸出烟盒散了一圈,自己也叼上一根点燃后说道:“看您诚心要,又有诚濡哥哥的面子搁这儿呢,六万,这院子归您了。” 高天嗤了一声,对李诚濡说道:“诚濡舅舅,咱走吧,丫挺的就没打算做成这笔买卖。” 李诚濡也板着脸狠狠瞪了闷三儿一眼,末了还伸出手指点了点他,咬着后槽牙威胁道:“孙贼,爷记住你了!” 说完倒背着手抬腿就走。 闷三儿见几人二话不说拔腚走人,顿时着急了,赶紧小跑两步追上李诚濡,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苦着脸劝说道:“这怎么话儿说的,有道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您要是对我出这价格不满意的话,您好歹还个价啊,咋还急眼了呢?” 李诚濡一甩袖子厉声说道:“小三子,哥哥给你面子才带着我外甥过来看房的,本想着找谁也是找,顺手照顾下你生意是认可你这个朋友,没想到你小子不识抬举,跟我玩儿狮子大开口,得嘞,您呐,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还真就不信,满四九城我老李就找不到一个跟我实心实意做买卖的虫儿。” ------------ 49 想一块儿去了 闷三儿被李诚濡教训的脸红新桃尴尬不已,他心知肚明,要不是前阵子给老李弄了套豪宅,自己在他面前多少还有点面子,不然,人家就算直接走人,他也丝毫不敢阻拦,也没那个资格阻拦。 “我的好哥哥嗳,您也真不能怪兄弟我不给您面儿,咱这行的规矩您懂啊,我们也得吃饭不是?能多挣点儿谁也不愿意往下拉价不是?”闷三儿满脸苦笑,压低了声音说道。 “规矩我自然懂,但是我什么脾气你也清楚,天大地大面子最大,你现在已经犯了哥哥的忌讳了知道吗?实话跟你说,我这外甥不差钱儿,但也不是谁都能糊弄他口袋里那点钱的。 再者说,他买房子,一买就是两套,你这套他相中了,如果你手头上还有合适的房源,我们爷儿俩继续照顾你生意就是了。兄弟,当哥哥的劝你一句,做买卖,眼光放长远一些,甭老盯着眼巴前儿这点小利润没完,忒寒碜了知道吗?”李诚濡拍着闷三儿的肩膀,对他的做派颇为鄙视。 闷三儿听完,张大了嘴巴,“还要一套啊?” 李诚濡点头道:“没错,还要一套。” 闷三儿苦笑着说道:“您早说啊,您要是早开口的话,我就直接报底价了,咋也不会有这么大误会不是?” 李诚濡一瞪眼,显然对他的解释感到不满,厉声说道:“误会?去你的蛋吧!我还不知道你是个啥鸟变的?行了,跟我在这儿耗着没用去,去跟我外甥好好聊吧,这买卖能不能成,就看你的诚意了。” 闷三儿立马冲老李点头哈腰,然后奔高天而来,走到他跟前,掏出烟发给他一根,满脸恭敬地说道:“兄弟,刚才不好意思,哥哥信口开河没逼数了,不过您也得多多理解,这年头,挣点钱不容易不容易,当哥哥的也得吃饭。” 见他如此低三下四的赔不是,高天也没再说难听的。 这闷三儿除了奸猾一点,也不是一无是处,旁的不说,能在这个行当里混出头来的,就没有一个不是心明眼亮脸皮厚的,他真犯不上跟闷三儿这种人计较,况且人家做得也是买卖。 点点头,高天说道:“三哥客气了,我也不是个心眼子窄的人,话说回来了,大不了就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您说对吧?” “兄弟敞亮,一看您就是个心胸豁达的大老板。”闷三儿赶忙奉承了一句。 站在旁边的陈志平听不下去了,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说兄弟,咱就甭东拉西扯的了,直接上大件儿吧,大家时间都挺宝贵的,耽搁不起,说个实在价,这房子你打算多少钱卖?” 闷三儿闻言嘿嘿一笑,低声说道:“实话跟您二位说了吧,四万三,这是最低价了,不瞒二位,这套房子四万三给您了,我也只能挣到1200块佣金。” 高天气得都想骂大街了,在这个人均月工资90多块的年月里,你一套房子卖出去挣1200,你管这叫“只能”? 癞蛤蟆打哈欠,你特么好大的口气啊。 不过高天也知道,倒腾房子这个行业利润率极高,卖出去一套就能吃一年,很暴利。 再说闷三儿给得这个价格算是比较公道了,接近350平的房子,43000块,在现如今便宜的令人伤心好吗? 笑了笑,高天点头道:“成,就按照您这个价格来吧,我先给您一万定金,过户手续办下来后我付余款,没问题吧?” 闷三儿笑得脸都成了烂苹果:“自然是没问题的,另外兄弟,听诚濡哥说,您还打算入手一套?” 抽了口烟,高天说道:“也不是我,我一发小也打算买房,要求不高,就是最好跟我住近点儿,这附近您手头上还有合适的吗?” 闷三儿拿手一指东边,说道:“隔壁有个两进的院子,五间正房六间厢房一个小院儿,挺规整一宅子,拢共183平米,老少三代人住绝对没问题,要不,把您发小喊过来䁖一眼?” 高天点点头,心说这还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好事情啊,也该着了吴桐那货运气好,捡这么一漏不说,还能继续跟哥们儿做邻居。 笑了笑,他便说道:“成啊,把他喊过来瞧一眼。美华嫂子,麻烦您跑一趟呗,给桐子打个电话,让他赶紧来一趟。” 赵美华点头笑道:“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去,顺便让他把钱带过来。” 今儿出来的急,赵美华根本没预备现金,她也压根儿不知道高天会用到那么多现金,因为看房子都是临时起意,说完后就出了宅子给吴桐打电话去了。 几人站在院子里闲聊着。 李诚濡跟陈志平已经在给高天这院子做规划了,俩人热火朝天讨论着该怎么修整,买些啥家具比较合适,比高天还要上心。 看着这座红墙青瓦、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高天也是心潮澎湃,这是他重生后凭自己本事购置的第一套房子,对他而言自然意义非凡,畅想着一家人搬进来后的美好生活,这货心情越发激动愉悦起来。 不到半个小时,吴桐就赶过来了,这家伙先是满院子转了一圈,对高天购买的这套豪宅赞不绝口,表达了羡慕,接着又迫不及待的拉着闷三儿去看另一套宅子。 又用了二十分钟,几人陪着吴桐把隔壁的两进院看完,闷三儿报价两万,监管对宅子很满意,价格却让吴桐却挠头了。 高天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发愁,钱不凑手呗,拍拍吴桐的肩膀,高天笑道:“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这儿有,只要你相中了,只管拿下就是了。” 甭说其他收入,兄弟俩第一次倒腾牛皮纸包装袋时还剩一万三没动呢,正好趁这机会,高天就想把这钱分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听他这么说,吴桐也不矫情了,嘿嘿笑道:“那成,这宅子我就要了,先交一万是吧?多久能拿到过户手续啊?” 一次性成交两套房子,闷三儿也是高兴得不行,咧着嘴回答道:“最晚后儿个,我一准儿把过户手续给您二位办好了送过去。” 高天点着头,感到满意,对吴桐说道:“把钱给三哥付了吧。” 吴桐将手里提着的布袋子丢给闷三儿,嬉笑着说道:“三哥您点点吧,出了这个门儿,少一分我都不认了啊。” 闷三儿接过来哈哈大笑着说道:“你不认没关系,回头我找诚濡哥要去。” 李诚濡瞪着牛眼呵斥道:“能的你,敢来,爷砸断你的腿!” 几人都笑了起来。 事情办完这就临近中午了,闷三儿要请客,被几人婉拒,他也不强求,开着佳美扬长而去。 中午饭是高天招待的,几人溜溜达达去了离北河沿不远的甘露胡同,就为了吃口伊峰餐馆的铜锅涮肉。 甘露胡同很窄巴,但历史悠久,明朝就有了,那时候叫甘石桥胡同,后来桥下水干了,又改名为甘水桥胡同,1965年后才更名为甘露胡同。 伊峰餐馆开了有60多年了,是家老店,标准清真风味,店不大,客流量可不少,大厅里摆放的八张桌子坐了六桌人。 高天一行五人挑了张靠窗户的餐桌落了座。 点了几盘肉和蔬菜,又让服务员拿了两瓶牛二,不大会儿酒菜上齐,几人推杯换盏起来。 “我说小舅,您那服装买卖干得咋样了?”突然间想起了小舅的生意,高天放下酒杯后问道。 “根本不够卖的,估计再有个一天,手里就没货了,唉,还是进少了啊。”陈志平牛比哄哄感叹道。 吴桐眼珠子发亮,问道:“这么好卖么?” 陈志平傲然道:“那是,咱进的这些衣服,款式新颖,质量也不差,根本抵挡不住四九城少男少女们的热情。 不是跟你吹的,我这次进了六百条牛仔裤,不到一礼拜就全卖出去了,连带着马疯子进的那三百五十条也销售一空,四十块一条的牛仔裤,年轻的朋友们价都不带砍的,比划比划裤腰合适直接就付钱拿走。” 吴桐嘬牙花子了,他又问道:“卖这么贵啊?您进货多钱啊?” “嘿嘿,这就是商业机密了,你小子想干嘛?是不是打算戗你志平舅舅的行啊?”陈志平斜楞着眼珠子狡猾的问道。 吴桐赶紧摆摆手,说道:“可没那个意思,再说了戗谁的行也不能戗您的呀,咱爷们儿啥关系啊,我虽然不是您亲外甥,也是跟在您屁股后面长起来的,这么缺德的事儿,我怎么可能干啊。” 端起酒杯咂了一口,陈志平点头道:“这还算句人话。得,告儿你吧,这倒腾服装,确实利润巨大,我那牛仔裤,进价18块钱,刨去运费,每条净挣20,这一来一回能挣多少,你自个儿算吧。” 吴桐吸了口凉气,说道:“这利润也太高了。” 李诚濡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嘴里,咽下后说道:“干服装确实能挣钱,但也就是这两年可以,往后市场越来越规范,人们的思想也越来越开明,再从南方倒腾服装就不怎么赚钱了。想要在这个行业里继续干下去,就必须得有自主研发能力了。” 高天接过了话茬,笑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比如说聘请一帮设计师,建立自己的品牌,再弄一个厂,上两套设备,有独立自主的生产能力,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做宣传,如果能建个商厦就最好不过了,走产销一条龙的路子,自己手里有了定价权,就不怕受制于人了。” 李诚濡欣喜的笑了起来,“爷们儿,你成,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来,干了这杯,这事儿咱爷儿俩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掰扯掰扯。” 端起酒杯跟老李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高天心说,我可不是跟您想一块堆儿去么,我这路子就是你上辈子趟过来的路啊。 美不滋儿放下酒杯,高天笑道:“没问题啊,这事儿能干,回头咱爷儿俩细聊。” ------------ 50 二爷大婚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腊月十九。 回收站这几天格外热闹,人来人往的都是老头老太太。 原因不言自明,关二爷要成亲了。 知青们也被高天发动起来,除了一部分人仍旧每天蹬着三轮走街串巷,轮班的都在帮关二爷忙活着。 二爷的新房已经布置妥当,披红挂绿张灯结彩的,很像那么回事。老头对房子非常满意,据他说,先不说房子成色如何,就是那一屋子老家具,也值个万儿八千的。 高天心说,何止万儿八千啊,再过二十年你看看,没个几千万,想淘换这么一屋子老家具,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见老头高兴,高天也跟着乐呵。 老头一想起那满屋的老家具就夸高天干得漂亮,这几日更是红光满面见人就笑,就等着明天的正日子一到,和二奶奶搬进去享受幸福生活了。 给二爷婚礼当主事儿的是振宇哥他爹李益民,老头离休前是北工院的教授,也就是北京理工大学的前身,他正儿八经的文化人,一手毛笔字写得那叫一个俊逸。 并且老李懂老礼儿,啥时候迎亲,啥时候回来,走哪条路线,谁负责哪块儿任务,把整场婚礼安排的明明白白。 高天就闲在了,往二爷炕头上一趴,抓把瓜子就嗑起来。 闷三儿说话还是挺靠谱的,说三天就三天,时间一到就把过户手续给他送了过来,高天吴桐付完了尾款,看着房本名字已经变更为“陈丽芸”,高天心里就透着一股子舒坦。 不过年前搬家不大现实了,一是冷,不值当折腾,二是房子得好好拾掇修葺一下,大冷天的,也不大好找工人。 高天就决定等过完年开了春再鼓捣。 在二爷屋里待了俩钟头,高天觉得挺无聊,就跟老几位打了个招呼溜溜达达出了门。 按照李大爷的安排,宴席就在回收站院子里摆,高天出门一瞧,锅灶已经垒起来了,一溜四口土灶一字排开,吴桐他爹带着几个徒弟正忙活的欢,作为掌勺的大师傅,老吴身先士卒,菜刀在案板上欢快地舞动,发出咄咄咄地清脆响声。 他大声吆喝着:“那谁,去看看后腿肉送过来没?还有排骨,啥,还没送过来?去催催赵大军,让他赶紧着,今儿晚上必须把八大碗蒸出来,明天现蒸来不及。” 高天一听就乐了,今晚蒸肉啊,那我可真不能走了。 晃荡着走到吴翰林身边,往他嘴里塞了一根烟,高天说道:“叔儿,给我留碗蒸排骨呗。” 用火筷子夹了一根烧得通红的细木棍把烟点着,猛抽一口后吴翰林笑道:“等着吧,还能差你这口吃的不成。” 高天乐道:“我去买两瓶牛二?” 吴翰林最近心情大好,一是因为自家买了新房,二是大儿子真成气候了,不敢说日进斗金吧,家里日子也一天天好过起来。 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自家能有如今这舒坦日子过,都得益于高天跟自己大儿子的交情,愈发对高天好感激增。 “叫桐子去买,今儿咱爷儿仨提前吃上,反正这肉啊菜的也都是你花钱买的,不吃白不吃。”炉火照的吴翰林一张脸亮堂堂的,人就是这样,心情愉快了,无论干啥都带着一股不一样的劲头。 高天也笑了,“成,那就砸桐子这个瘸鸡。” 爷儿俩都笑了起来。 高天在关二爷成亲这事儿上花钱不少,不仅贡献了套房子,米面油菜酒肉啥的都是他出钱买的,托了赵大军刘素芳两口子从哑巴河直接运过来的新鲜货。 赵大军两口子如今也抖起来了,现在专门负责回收站的蔬菜肉类供应,每天都不用庞卫红江媛媛去菜市场采购,一大早俩人就开着拖拉机送到站里来。 不到七点的时候,得了亲爹吩咐,吴桐提着两瓶二锅头过来了。 蒸排骨、蒸丸子、梅菜扣肉啥的已经上了桌,爷儿仨在方桌前坐下,一人一个大碗,守着烧得旺旺的大灶就吃喝起来。 吴翰林手艺盖了帽了,大肉片子底下铺上一层梅干菜上锅蒸,蒸熟后兑上鸡汤,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排骨更是软烂入味,高天吃得赞不绝口满嘴流油。 酒足饭饱后,各自回家休息。 次日一早,关二爷的小院就热闹起来,一道道指令从李益民、王福海等几个主事儿的嘴里传达出来,负责跑腿儿的小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 高天和吴桐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跟大家笑着打了个招呼,俩人进了关二爷的洞房。 打眼一瞧,高天就乐了,别说,二爷今天还真有点新郎官的范儿,一身合体的将校呢中山装,小平头儿倍儿立整,大皮鞋锃亮,往那儿一立,见人就发烟,脸都快笑抽抽了。 “老树发新枝,您老终于焕发了第二春啊。”高天走过去,一把将二爷手里的烟夺了过来,一张嘴就开始打趣老家伙。 “哈哈哈哈,小天儿这话说得,恰当!老锄头也该好好磨磨了,再不磨生了锈就真不好用了。”李益民也跟了一句,还冲高天挤眉弄眼的。 “嗯,别看二爷一大把年纪了,连深浅还都不知道呢,前半辈子算是白活了。”王福海也笑呵呵调侃起二爷来。 “今儿晚上就知道深浅了,二爷,您可得努把力,多卖卖力气说不定还能让二奶奶给您添个大胖小子,您老来得子,这辈子就算是齐活啦。”说这话的是马东鹏。 这几个老家伙一个比一个没溜儿,高天起了个头儿,老家伙们不用动员就自动跟上,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损,把二爷说了个大红脸,除了一个劲儿的呸,愣是没有第二句。 李益民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拿着钢笔帽敲了下桌子,他说道:“小天儿桐子准备着吧,待会儿你俩跟着二爷去接亲。” 兄弟俩忙不迭点头应下。 李益民扫视了一圈,大声喊道:“振宇呢?振宇,你车准备的咋样了?” 李振宇从外间走进来,笑着说道:“放心,都准备妥了,随时可以发动走人。” 老头看看表,说道:“吉时已到,出发吧。” 院子里两个大功率音响立刻奏起了欢快的音乐。 赫然是百鸟朝凤。 高天吴桐簇拥着关二爷走出来,在院子里站着的各位看着穿戴一新的二爷,跟看大马猴似的,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二爷又有点挂不住脸了,为了掩饰尴尬,不住冲老少爷们儿街坊四邻拱手抱拳以示感谢,惹得大家更是哄堂大笑起来。 高天吴桐二人之前制定好的计划全部落空,没有白马,更没有乐器班子。振宇哥以权谋了回私,从派出所借了三辆212过来,加上兄弟俩,一行十多个人组成的迎亲队伍向旧鼓楼大街奔去。 三辆吉普用时二十分钟停在了二奶奶家门口,大家从车上走下来,见大门紧闭,就知道有情况,便怂恿着关二爷前去敲门。 老头脸红的跟猴屁股有一拼了,一想到这么大岁数了,还得折腾这么一回,就感觉挺扯淡的,踯躅着不敢上前。 高天冲吴桐使了个眼色,桐子会意一笑,二话不说架着二爷的胳膊就把他抬到了门前,抓着他的手就往门上拍,边拍边扯着嗓子喊:“开门,新郎官来接新娘子啦。” 大家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不多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新郎官姓甚名谁家是哪儿的?报上名号我们确认一下。” 哎呀,遇到对手啦,一听里面喊话的倒霉孩子就是庞卫红。 高天直着脖子喊道:“姓关名文礼,正宗八旗子弟,东城福祥胡同人。小姐姐快开门吧,不然新郎官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就要爬墙头进去抢亲啦。” “你说开门就开门呀?没点诚意就想把二奶奶娶进门,想都不要想!”庞卫红这是作大死啊。 “你想要啥诚意啊?说出来听听呗。”高天决定逗逗她,走上前,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就听到里面叽叽咕咕商量着什么。 不大会儿,庞卫红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让新郎官唱首歌吧,唱一首赞美爱情的歌曲。” 高天瞧了眼关二爷,两手一摊,低声道:“二爷,这我就帮不了您啦。” 关二爷傻眼了,“我也不会啊。” 众人都乐不可支了。 “不会,今儿这门儿就不能给你开啦。”庞卫红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关二爷瞧瞧这个看看那个,见大家都表示无能为力,老脸一下子就红透了,“这不是难为人么。” 高天也觉得有点过分了,倒不是说不该这么闹腾,本来就是喜事,热热闹闹的挺好,但关二爷毕竟一大把年纪了,这么折腾下去,不是让人看笑话嘛,胡同里有了响动,已经出来不少人看热闹了。 见关二爷脸红脖子粗的,不少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 “庞卫红,赶紧开门,不然你这月的工资甭要了。”高天压低声音威胁了一句。 吱呀! 门开了。 还是这招管用。 庞卫红吐了吐舌头嘿嘿笑着,见高天一脸不悦,不觉缩了缩脑袋,低声说道:“老板,我错了。” 高天没憋住,噗嗤笑了起来,想想不妥当,又强行板着脸,严肃地斥责她道:“下回注意。” 庞卫红瞪大了眼睛。 旁边的关二爷抬脚踹在高天的屁股上,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怒骂道:“小兔崽子,胡咧咧啥呢?什么叫下回注意?你还盼着你二爷再结一回是怎么地?” 高天赶忙道:“没有没有,不是这个意思,口误哈,纯属口误。” 大家捂着肚子笑趴下了。 众人簇着二爷往屋里走。 一套鲜红的大衣罩在身上,毛料黑西裤,脚蹬红皮靴,盘腿坐在炕上的二奶奶今儿打扮得格外喜庆。 见二爷嘿嘿笑着走进来,二奶奶也羞涩地笑了起来。 “来了啊?”小老太太莫名奇妙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 51 约会去 可不是来了咋的,这话说的。 打量着喜气洋洋的新娘子,二爷挠着头一个劲儿傻笑。 关键时候,这边的主事儿人陈丽芸站出来打圆场了。 “二爷,赶紧给二奶奶蒙上盖头,咱们起驾吧。”陈丽芸笑着提醒道。 “哦哦,好。”二爷拿起床边的红盖头往二奶奶脑袋上一蒙,右手搂着她的脖子,左手抄起双腿,猛地一扭腰,把人给横抱了起来,迈开大步就往外面走去。 嗷…… 后面发出欢快的笑声。 顺利把二奶奶抱到头车上坐好,大家依次上了车,三辆吉普一溜烟又开回了福祥胡同。 刚进胡同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一股浓烈的火药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眼前雾蒙蒙一片,李振宇不由得放慢了车速。 在门口停好车,关二爷又把新娘子抱了下来,大步流星走进早已布置一新的院落。 小小的院子里张灯结彩,放眼一望四处都悬挂着大红绸子,非常喜庆。 因为二爷和二奶奶都没有老家儿在世了,李益民和王福海几人商量了一下,又征得了二爷同意后,就决定婚事简办,也甭搞什么拜天地的仪式了。 大家把二爷老两口送进了洞房,看着他掀开了二奶奶脑袋上蒙着的红盖头,再起个大哄,就算是齐活了。 接下来就是招待宾客,整条胡同有一位算一位,都被请到了回收站大院吃席。 那些废旧物品早已被知青们收拾利索了,该卖的卖,该收的收,简易大棚也全部拆除,整个院子被打扫的干净亮堂。 宴开二十桌,院里满满当当全是人。 厨师们在吴翰林的带领下甩开膀子挥舞着炒勺,灶膛子里呼呼往外冒火星子,不多时,一道道美味佳肴源源不断上了桌,男女老少济济一堂,欢声笑语在院子里回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爷和二奶奶过来挨桌敬了一轮酒。 高天和吴桐充当伴郎,很是替二爷抵挡了几轮臭不要脸的大爷们近乎疯狂的进攻。 等到中午婚宴结束,二爷很清醒,哥儿俩全趴窝了。 这让憋着一肚子坏水儿要想晚上狠狠闹次洞房的高天第二天爬起来后懊恼的拿脑袋咣咣撞墙。 腊月二十五,回收站正式放假。 私人企业,就是这么任性,想啥时候放就啥时候放。 放假前,还有最后一项工作,发工资。 赵美华早已把帐盘点好了,这个月比上个月挣的还多,分到每位职工手里的,最少的也有五百多块,再加上为了让大家欢度春节,高天额外给的一百元过节费,每人能拿到六百多。 知青们自是喜笑颜开。 高天考虑的也很周全,最后过来的那27个知青,虽说暂时没事儿干,他也没亏待大家,每人四百,先让大家过个好年再说。 大家也都感激不已。 当然,有高兴的就有不高兴的。 比如说倒霉孩子李亦非,现在就苦着张脸愤愤然瞪视着高天。 等大家都散了,这孩子才一脸委屈走过来,低声下气道:“姐夫啊,我真一分钱没有啊?” “昂,你姐说啦,你光干活就成,不用给你发工资。”高天忠实履行着对李亦靓的承诺,一个大子儿都没给未来小舅子发,嗯,自己未来媳妇不是个扶弟魔,这点很令人欣慰。 “我这不是成义务劳动了么?”李亦非瞪大眼睛的说道。 “所以说,你才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好同志啊。别瞪我,来之前你姐就是这么交代的,说是只要看好了你,别让你一天到晚出去惹是生非就成,给不给工资都没关系,这你不是不知道啊。”拼命忍着笑还得拿捏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来,高天感觉快憋炸了。 “姐夫,您就甭逗我了,我知道您跟我开玩笑呢。” “可是我真没跟你开玩笑啊。” “您可是我亲姐夫,咱不带这么厚此薄彼的。大家都领到工资了,就我一人镚子儿没有,您让我这年可咋过啊?再说了,您老丈杆子丈母娘可都知道我在您这儿上班呢,我这前前后后也忙活小一个月了,一分钱都拿不回去,也不好跟二老交代不是?对您在岳父母心目中的形象也有影响不是?”这孩子眼珠子一转,就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高天目瞪口呆,没想到李亦非这货居然有这么高的思想层次,能把问题上升到这个高度,实在是佩服佩服。 在心里默默地拜服了一下,高天毫不犹豫掏出一把钱塞他手里,低声问道:“我老丈人丈母娘那边,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往手指头上吐了点唾沫,李亦非飞快地点起了票子,边点边说道:“知道,只要夸不死,就往死里夸,直到夸得你天上有地下无,英俊潇洒英明神武,是最佳女婿的不二人选,让二老满意为止。” 使劲拍了一下李亦非的肩膀,高天赞道:“好兄弟,讲义气!转过年回来后,姐夫给你安排一好活儿。” 李亦非眉开眼笑,“好哒。” “哟,这是打算给他安排啥好活儿啊?”窈窕淑女李亦靓推门走了进来。 一眼瞧见老姐进来了,李亦非赶紧转过身,着急忙慌把钱往裤袋里塞。 高天也有点发愣,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 眼瞧着姑娘一件短羽绒服,下身穿条黑裤子,巴掌大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高天就心疼的不行。 忙走上前问道:“怎么穿这么少啊?” 姑娘羞涩道:“早晨出门时不觉得有多冷,一到下午就冻得受不了了。” 高天叹息道:“老话说得好,九月不上冻十月冻死人,况且现在都腊月底了,你这也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李亦靓心里甜丝丝的,展颜一笑,轻声道:“女孩子不都这样嘛,为了好吃身材,让自己看起来苗条一点,,能少穿就少穿,好啦,别生气了。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呢,要给小非安排什么活儿啊?” 哟呵,记性不错,还想着呢? 高天嘿嘿一笑,说道:“具体让他干点啥,我还没想好,不过这小子跟着大杨哥他们收了一个月废品,倒是踏实下来了,大杨哥对他评价不错,反正现在也不着急,等过完年正式上班了,我再琢磨琢磨,给他安排个合适的工作。” 李亦靓眼睛亮晶晶的,嫣然笑道:“嗯,在你手底下干,我放心。” 被姑娘肯定了,高天心情瞬间美丽,拉着姑娘的手,他说道:“走,快过年了,给你买衣服去。” 李亦靓俏脸染上了红霞,轻声说了句先等等,走到李亦非身边,一伸手,说道:“把钱给我。” 李亦非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珠子,速度都这么快了,还是被发现了?你眼真尖啊! “姐,那是我的工资……”这孩子明显底气不足。 李亦靓目光炯炯盯住李亦非,板着脸一言不发,小手仍旧一往无前的平摊着。 祈求的目光望向高天,李亦非快哭了。 高天递给他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心说小子,我也拿你姐没办法啊,被她撞见了,你命不好,认了吧。 叹了口气,李亦非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钱掏出来递给老姐,“多少给我留点儿成不?” 李亦靓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你要钱干嘛?又打算花在哪个女孩子身上?” 姑娘抹身望着高天,“不是说了不用给他发工资吗?不但发了,还发这么多,这得有一千块了吧?” 高天讪笑一声,辩解道:“怎么可能不发工资啊,小非毕竟干了活儿了,总不能大家都拿到钱了,单单不给他吧?不合适。至于多少钱,嗐,都是会计统计出来的,我也不是太清楚。” 李亦靓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管怎么说,自己弟弟付出了劳动,按劳取酬也是应该的,当即也就不再说啥了,思考片刻,数出十张10块的递给李亦非,嘱咐道:“省着点花,剩下这些我回去后交给咱妈,让咱妈帮你存起来。” 李亦非接过十张票子,苦着脸说道:“知道了。” 见火药味不那么浓烈了,高天拉着李亦靓就往外走,边走边问道:“你是不是对你弟弟太严格了?” 李亦靓苦笑不已,“你是不知道他,这家伙身上就不能有钱,有一个他花一个,就这一百块钱,我敢保证不出三天就被他花个一干二净你信吗?” 高天半张着嘴,说道:“敢情这是个花大爷啊。” 李亦靓噗嗤笑了,“谁说不是呢,所以得给他控制着。” 嗅着姑娘发丝传来的缕缕香气,高天有点陶醉,来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高天征求李亦靓意见道:“去王府井还是西单?” 这年头,京城的商圈摆着手指头数也就那么三个地方,王府井、大栅栏和西单。 西单以一座大型商场为核心,周边拓展出不少商店,像什么半亩园食品店、盛锡福帽店、万国理发馆之类的。 手上有俩闲钱儿的人大多数都愿意去西单逛一逛,一是地方大货品全,二是能凸显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王府井就不用提了,整整一条街,全是卖东西的。 李亦靓咬着嘴唇盘算了一下,轻声说道:“去交道口百货商店转转就成,王府井和西单的东西太贵了。” 还是个会过日子的。 高天笑了,直接对司机师傅说道:“师父,王府井地干活!” 司机也乐了,“得嘞,二位坐稳了,120迈,王府井走起。” ------------ 52 冲突 高天听完后立刻慌了,忙拍拍司机的肩膀说道:“咱这是天津大发,不是奔驰宝马,120迈,不得折腾散架了啊,您悠着点儿呗。” 司机哈哈大笑,“放心,哥们儿心里有数。” 好吧,您有数。 伸手搂住了李亦靓的小蛮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拽了拽,生怕司机的高速驾驶让姑娘感到惊慌,高天心里还挺得意,其实挺感谢司机老大哥的,这么个亲近美女的机会可不好找。 含羞带嗔的瞪了眼高天,李亦靓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两朵红云从娇嫩的面颊延伸到耳根,咬着樱唇有点慌张,却也没阻止高天的小动作,娇躯靠在他身上,一时竟有些迷醉了。 一路疾驰,面的在美术馆东街停了下来,付账两块五,高天和李亦靓下了车,迈步向王府井里面走去。 这时候的王府井大街,远没有上辈子的前卫、时尚,全长1818米的街道传统而古朴,喧嚣也繁华。 大街上店铺鳞次栉比,周边的胡同充满了京城古色古香的味道,灰墙黑瓦重影叠叠的四合院,让人感到既熟悉又厚重。 慢悠悠逛着,高天心里感慨万千,这就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京城,如此的充满希望,如此的欣欣向荣。 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南来的北往的,台湾的香港的,整条街道上乌泱泱全是采购年货的人们。 人多,怕走散了,李亦靓紧紧靠着高天,又不大好意思主动去牵他的手,葱杆般白嫩的小手死死抓住高天的羽绒服衣襟,神情略有些紧张。 高天偷摸一瞧就龇牙了,将姑娘的手紧紧握住了,冲她温柔一笑,姑娘脸又红了,对高天这种见缝插针就占便宜的臭德性,李亦靓是真没辙。 “去百货大楼逛一圈?”高天征求姑娘的意见。 “嗯,行。”李亦靓轻轻点头。 北京市百货大楼,号称新中国第一店,1955年创立,1991年改组,94年完成社会公募后在上交所挂牌上市。 此时的百货大楼,透着那么一股子古朴,三层红砖小楼看上去有些沧桑陈旧的味道,但却阻挡不了人们的购物热情,大楼内外人山人海。 两人走进楼内,慢慢悠悠的闲逛起来,一楼主要卖日用品和家用电器,高天兴趣不大,拉着李亦靓上了二楼。 二楼的商品就琳琅满目了,帽子、皮鞋、文具、食品应有尽有。 李亦靓挨个柜台转悠着,对每件商品都看得很仔细,不时跟高天交换一下意见,比如说这双鞋好不好看,这个帽子漂不漂亮之类的。 见她兴致盎然,高天也很高兴,但凡她看中的东西,高天都让售货员拿过来给她试穿试戴,只要穿戴合适的,直接付钱买下,反正高总也不差钱,再说又不是给别人买东西,自己女朋友,当然要打扮的漂亮一点。 李亦靓却连连拒绝,高天买一件她就退一件,逛了半个小时,还是两手空空。 “我说美女,一件东西都不买,咱俩干逛啊?你这是图啥啊?就为了溜达腿儿?”姑娘刚刚在高天的胁迫下试穿了一双淡黄色中筒皮靴,那个漂亮就甭说了,高天刚想买下来,姑娘死活不要,直接把皮靴递还给了售货员,惹得售货员翻着白眼一阵鄙夷。 “太贵了,一双靴子一百多呢,都能顶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李亦靓怯生生说道。 要说这年头什么工作最吃香,答案是国企员工,工资水准之上,各种福利待遇更是飞上了天。 妥妥的铁饭碗,根本不用担心失业,全套劳保,有个病有个灾的企业全担,甚至亲属生病了都可以写职工的名字,相当于全家享受免费医疗。 这还不算啥,更牛逼的是,到了婚龄,单位给分房子,老子到点下课了,儿子还能顶替接茬上课。总之你只要进了国企,生老病死乃至于子孙后代就一生无忧了。 高天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摸摸姑娘柔顺的头发,越发觉得这丫头太可爱了,靠近了她低声说道:“哟,这么高工资啊,没想到你还是个小富婆,得嘞,你的工资自己留着花就行。 你知道我不差钱,认识你后也没正经送过你啥礼物,今儿拉你出来逛街,就给个机会让我尽尽男朋友的义务呗。” 李亦靓有点小感动,漆黑的眸子亮晶晶注视着高天,轻声道:“要尽义务也可以,反正花钱太多不行,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姑娘还是在为高天着想,这让高天特别高兴,三十年后的女孩子,有这么贤良淑德吗?你不给她买栋楼写上她名字,她瞅都不带瞅你一眼的。 牵起姑娘的手,高天故意板着脸说道:“这事儿我说了算,你如果拒绝,咱俩别交往了。” 咬着下嘴唇思量片刻,李亦靓说道:“你怎么这么霸道啊?成吧,给你一次献殷勤的机会,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我说二位商量好没有?到底要不要啊?”售货员有点不耐烦了,见二人嘀嘀咕咕说个没完,脸色就不好看起来,买得起就赶紧掏钱,买不起直接走人,腻乎啥?磨唧啥? “当然要了,开票吧,我去交钱。”高天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让售货员赶紧开票。 售货员立刻眉开眼笑了,拿起单子刷刷刷填好,递给高天。 高天接过来拉着姑娘就去交钱。 李亦靓撇着嘴说道:“这售货员态度咋这么恶劣啊?” 高天冲她一笑,解释道:“这年头,除了你们这些国企员工,就属这些人牛逼了,商粮供系统的嘛,往大了说关系国家命脉,往小了说事关人民生活质量水平,态度蛮横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亦靓却不以为然,翻了个白眼后说道:“都是惯的!” “你咋这么可爱啊。”高天朗声大笑,又抬手摸了摸姑娘的头。 交完钱回来,高天把票据递给售货员,拿了鞋盒跟拉着李亦靓又逛起来。 三楼女士服装专柜一件米白色长款羽绒服吸引了高天的目光,他急切地走过去,对售货员说道:“大姐,麻烦您把那件羽绒服拿给我看看。” 售货员眼皮一撩,见一小帅哥笑眯眯站在跟前,便笑了笑,拿了支衣杆把挂在墙上的羽绒服挑了下来,问道:“小伙子给女朋友买啊?” 高天接过来,也是满脸微笑着说道:“是啊,您看我女朋友漂亮不?” 李亦靓红着脸打了他一下,很羞涩的样子。 售货员瞧了李亦靓一眼,呀了一声说道:“这姑娘真漂亮,是个美人坯子呢,穿上这件衣服指定更漂亮了。” 拿着羽绒服在李亦靓身前比量着,高天嘻嘻笑道:“您真会说话,我也觉得她穿会很显气质。靓靓赶紧穿上看看合适不?” 李亦靓美滋滋接过来,先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交给高天保管,再穿上这件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转了个圈,喜笑颜开地问高天道:“好看吗?” 高天眼都直了,一个劲儿点头,“好看,特别好看。你皮肤润洁,身材高挑,穿这件白色羽绒服更显气质卓绝,衬托的肤色也更亮了,待会儿再去买条深蓝色的牛仔裤,这么一搭配,走在大街上保证回头率百分百。” 售货员也称赞道:“哎呀,真漂亮,就像是为您量身定做的一样。” 李亦靓被两人夸得脸又红了。 高天毫不犹豫地说道:“麻烦您开票吧,这衣服我们要了。” 又成功卖出去一件,这件衣服价格可不低,高提成顺利到手,售货员笑成了眯眯眼,拿起票据就填写起来。 高天围着李亦靓转圈,嘴里啧啧有声,“靓靓姐这身材,这模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于千万人中惊鸿一瞥,我就把你给挑出来了,你说,我眼光咋就这么好呢?” 李亦靓噗嗤笑出了声,飞给这货一个白眼,脸红似霞说道:“呸!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啊?臭不要脸。” “当然是夸你啊,也顺带着夸我自己一下。”勾起姑娘的食指,高天觍着脸说道。 两人正在含情脉脉对视的时候,一道女声传了过来,叽里呱啦的,语气比较激动。 紧接着,一男一女俩老外走到柜台前。 黄头发绿眼睛的女老外指着李亦靓身上的羽绒服跟男老外语速飞快说着什么。 男老外连连点头,打量了眼李亦靓,快步走到售货员身边,用半生不熟的中文问道:“请问,这件衣服是尼闷家埋的吗?” 售货员微笑道:“是的,但是已经卖出去了。” “多少钱?” “三百五十块。” “窝出双北,尼把它埋给窝。”男老外很无理的提出要求,不,这不是要求,他这是在趾高气昂的发布命令。 售货员就有点为难了,面带尴尬看了眼高天。 高天笑眯眯的一言不发,心里却冷笑起来。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女老外径直走到李亦靓身前,呜哩哇啦说了一通,见李亦靓懵懂无知的样子,直接上手去扒她的衣服。 李亦靓后退一步,惶急道:“你干嘛?” 女老外又是一阵呜哩哇啦,向前跨了一步再次伸手揪住了羽绒服,不容分说就去拉衣服拉链。 高天一看就怒火攻心,两个大步走到女老外身前,劈手扇在她的手腕上。 啪得一声。 女老外感觉手腕一疼,迅速把爪子缩了回来,目瞪口呆望向高天。 “&*#&##%……”反应过来后就开始口吐芬芳。 正在等待售货员答复的男老外一扭头见自己女朋友挨了打,马上不干了,怒气冲冲跑过来,抬手指着高天张嘴就是一阵狂喷。 ------------ 53 这里是京城 俄语夹杂着中文,听得高天一阵头大,但他也知道,丫挺的嘴里没啥好话。 他禁不住后撤了一步,将李亦靓挡在了身后,抬手一巴掌扇开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怒气冲冲道:“你特么最好说话客气一点,要知道,这里是京城!” 男老外愣了一下,显然没预料到眼前的男子敢跟自己动手,便更加怒不可遏,狰狞着说道:“京城怎磨啦?窝是苏联驻中国的歪交官员,窝有歪交豁免权,尼敢打窝,就不怕引起歪交纠纷吗?窝一定要告你,尼就等着刀霉吧。” 身后的李亦靓听完,小脸吓得煞白,扯了扯高天的袖子,声音颤抖道:“小天儿,要不算了吧,这件衣服咱们不要了,让给他们得了,千万别惹事。” 高天扭头笑了笑,说了句别担心,我来处理,又转回头望着外交官员先生,冷声说道:“我说你咋那么牛逼呢,原来是使馆的呀,看样子官儿还不小。不过,跟我这儿充大爷,拿外交豁免权来说事儿,滚尼玛的蛋吧!甭说你是外交官,你特么就是外星上的来客,在京城这地界儿也甭想强买强卖!还反了你个狗日的了!” “尼咋骂人?尼这个人真是太没有苏质了!窝女朋友看上这间衣服啦,窝出高价购买,这是一间很正常的事情,你打她就是你不堆,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一个歪果仁动手呢?简直不可鲤鱼!”他还满嘴全是理由了。 这特么就是典型的猪八戒抡家伙——倒打一耙。 不大的柜台前围满了人,大家指指点点看着热闹,这瓜吃得颇为痛快。 听了老外的话,高天都气笑了,“骂你?我特么还想打你呢!跟我谈素质,你也配!大家都看到了,是你那女朋友先上手去脱我女朋友衣服的,这衣服我们先买了,人售货员大姐把票都开好了,我们钱一交这羽绒服就归我们了。 您二位可好,上来二话不说上来动手就抢,不卖给你还不行,你咋这么霸道啊?就凭你是外交官?有那个啥外交豁免权?外交官就可以不讲理?就能强买强卖?哪来的这个道理啊?我特么真想淬你一脸唾沫星子!大家也都来评评理,你们若是遇到这么蛮横霸道毫不讲理的人,惯他这臭毛病不?” 说到最后,高天开始发动群众。 “对,不能惯他这臭毛病,他当这是莫斯科呢,想耍横就耍横?小伙子你说得没错,这里是京城!还轮不到他一老毛子在咱们这儿耀武扬威!” “没错!还当这会儿是懦弱无能的清政府呢?告儿你,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一等洋人的岁月早特么一去不复返了,在这儿耍横,真当京城老爷们儿是好欺负的不成?!” “我全程见证了,人小姑娘一件衣服穿得好好的,那外国婆子上去就脱,哪有这样的?一点礼义廉耻都不讲了是吧?” “这外交官也不是啥好鸟,张嘴闭嘴杜德拉克,你特么才是傻蛋呢!真以为中国人听不懂俄语是吧?揍他个狗日的!” “对!揍他个狗日的!” “那个外国婆子谁都别动,留给我,老娘挠花她的脸!” 一时间,群情激愤! 都是好人呐! 高天欣喜不已,冲各位老少爷们儿抱拳感谢。 李亦靓在后面轻声说道:“天儿,你真缺德。” 说完,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高天狡黠的冲她直眨巴眼。 俩老外脸都绿了,再愚钝也回过味儿来了,这是……茅坑里扔炸弹——激起民愤了! 尤其是外交官先生,被慷慨激昂的围观群众喷的体无完肤,满是胡茬子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恨不得立刻现凿一条地缝钻进去避避难才好,今儿这脸丢的有点大。 女老外也不亢奋了,蔫头耷拉脑的靠着外交官先生,把头埋进外交官先生宽阔的胸膛里,闻着他浓重的体味儿,神情紧张低声嘟囔着。 售货员急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看着情绪越来越激动的群众,害怕出大事儿的她快步走到高天身边,一把抓住高天的胳膊急切地说道:“兄弟,不能再闹下去了啊,您行行好,赶紧交完钱拿着衣服走人吧,再闹下去,真就没办法收场了。” 高天无可奈何地说道:“大姐,不是我不想走啊,您也看到了,那外交官不依不饶的,这事儿要是说不清楚,真引起外交纠纷,不光我要倒霉,您这公司的高层领导怕是都要跟着坐蜡。” “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呀?”大姐麻爪了,愁眉苦脸的叨叨着。 思量片刻,高天说道:“要不,麻烦你们经理来处理一下?” 大姐抬腿就走,“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把经理请过来。” 高天笑了,心说算你有眼色,这事儿凭你还真解决不了。 李亦靓仍然很紧张,姑娘脸色苍白,主动握着高天的大手,轻声问道:“好解决不?” 高天笑了笑,说道:“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叹了口气,李亦靓嘀咕道:“早知道会遇上这么一摊子事儿,就不来逛了。” 高天苦笑不已,忙安慰道:“谁也不能未卜先知不是?” 我除外! 他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百货大楼的领导很快过来了,脚步匆匆的,跟高天一见面先握手,然后问道:“这位先生,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天儿?”紧接着,周建国从后面露出了头,一脸难以置信望着高天。 哟! 熟人! 高天乐了,向这货招招手,等他走过来后,才笑着问道:“工作不忙啊?” 周建国心眼子发颤,露出个不自然的笑容后点头说道:“还成,你这是……” 一扭头,碰触到领导疑惑的目光,周建国方才缓过神来,忙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高天,我之前的房东。小天儿,这是我舅舅刘伟,也是咱们百货大楼的经理。” 高天再次跟刘伟握了握手,笑着说道:“刘经理您好,常听建国哥聊起您来,没想到今天在这么个场合下见面了。” 刘伟也是一脸蛋疼,苦笑着说道:“你就是高天啊,我也没少听建国说起你来,他说在你们家住,你没少照顾他。既然都不是外人,客套话我也就不多说了,你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刚售货员也没跟我说清楚。” 高天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刘伟听。 这期间,俩老外也走过来,七嘴八舌诉说着冤屈,主要是强调高天怎么打了两人,关于强买强卖,人家一个字儿都没往外嘣。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外交官呢,外交辞令用得那叫一个熟练。 但是这俩傻缺不分青红皂白的话很快就被热情的人民群众当场拆穿,大家争先恐给高天两人做着证明,让俩人一脸窘迫嗷嗷直喊也于事无补。 再加上售货员大姐的证词,敌我双方的纠纷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刘伟很谨慎,思考片刻后,对俩老外说道:“蒙特雷科夫先生、赛琳娜女士,我现在提两个解决办法,二位看是否可行?” 外交官先生点头道:“尼说。” “第一,鉴于二位对李亦靓女士不礼貌的行为,请您对李女士进行道歉,取得李女士的谅解后这件事情就此作罢。第二点,如果二位觉得不妥,我来报警,让警察来处理。二位觉得如何?”刘伟不卑不亢地说道。 “道歉?让窝们给他们道歉?这不可能!”老毛子一听就炸了,用力舞动着双手,面红耳赤大声喊道:“是他先打的窝们,窝们怎么可能给他道歉?” 冷笑一声,高天说道:“刘经理,甭费那劲了,直接报警吧,跟这种人,对说一个字儿都是浪费时间。” 围观群众也开始起哄:“没错,报警报警,我们都可以去当证人!” “把这俩老毛子扔篱笆子里待两天他就老实了!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他大姨是个老婆儿!” 又是一阵喧嚣,看得刘伟瞠目结舌,心里直呼,咱大京城的人民群众真是仗义啊! “那就报警!不过我善意的提醒您一句,这事儿大家伙儿可都看在眼里了,这么多人都去给高先生和李女士作证,对您真没好处。”刘伟的意思很明白,多大点儿事儿啊,您见好就收借坡下驴不完了?死要面子活受罪,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你俩。 蒙特雷科夫也没想到围观群众这么热情,本以为自己凭着外交官的身份,走到哪儿都能横扫一片的,没成想今儿却在百货大楼栽了个大跟头,外交官咋了?大家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啥身份。 这外国货的脸色变得一片铁青,心里也明白不好再闹下去了,思虑片刻,他决定低头,对刘伟说道:“好吧,窝们愿意道歉。” 拉着塞丽娜走到李亦靓身前,两人齐齐鞠躬后说道:“对不起,是窝们不对,请美丽的小姐原谅!” “你特么才是小姐,你们全家都是小姐!”高天勃然大怒,指着外交官先生的鼻子就开始骂大街。 蒙特雷科夫懵了,赛琳娜懵了,李亦靓更懵。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爆发了? “怎么了你?人都道歉了,干嘛还发那么大火啊?”李亦靓不解的问道。 “麻痹的,侮辱谁呢这是?还小姐,特么苏联从事这个行业的妇女比咱们多多了好吧!什么玩意儿啊,一个都特么快解体的国家的二等公民,跑这儿来含沙射影的骂人,谁特么给你这么大脸的?”高天大声斥道。 ------------ 54 过大年(上) 围观群众一听就都笑趴了。 在中国,“小姐”可不是啥好词儿,尤其这几年,改革开放的进程愈发迅猛,老百姓的思想也得到了解放,大家都清楚,从事技术工作的女人,会被大家尊称为“小姐”,这个侮辱性极强的称呼从老外嘴里蹦出来,让高天如此愤怒,大家便乐不可支了。 蒙特雷科夫不晓得自己说错了啥,一脸懵逼瞠目结舌。 拉了下高天,李亦靓红着脸轻声道:“消消气,不至于的,人家也不懂这个词儿的隐性含义不是?” “妈个蛋的,就感觉侮辱性很强!”高天仍旧一脸愤然,稍稍呼出口气,他平静了一点,“得了,看你面子上,不跟这傻逼计较了。说你呢傻缺,你可以滚蛋了!” 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跟蒙特雷科夫说的。 蒙特雷科夫望着高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拉着赛琳娜挤出人群,急匆匆走了。 “散了吧,大家也都散了吧。”松了口气的刘伟冲围观群众大声喊道。 高天也一叠声感谢大家的声援。 见没热闹瞧了,大家也就各自散去,有几个小伙子走之前还冲高天竖大拇指,弄得高天还挺不好意思的。 “高经理,就这么地吧,您二位也甭往心里去,老外嘛,总是觉得高人一等,您真跟他豪横了,他也就软了。”刘伟笑呵呵的找台阶,殊不知高天根本不在乎。 “就是这么个理儿,感谢刘经理出面帮我解决问题,回头等您空闲了,给个面子我请您喝酒。”该有的礼数高天还是要做全的,他对刘伟印象不错,起码这人在面对外国人的刁难时骨头挺硬,这就足以让高天对他高看一眼了。 “成啊,不过您也看到了,越是到了年根儿,我这儿就越忙,等过完年吧,找个时间咱好好喝一壶。”刘伟也挺痛快的答应下来。 “那您先忙着,我俩再逛会儿。”跟刘伟又握了握手,目送他离开,高天拉着李亦靓又逛起来。 临近中午时,俩人也逛得差不多了,当然收获也不少,衣服裤子鞋,从里到外,高天给李亦靓买了一整套,恶趣味上来,他更是拉着姑娘进了内衣专柜,目测一下尺寸,二话不说就挑了三套,惹得姑娘白眼连连俏脸绯红。 吃了顿爆肚冯,又在首都影院看了场电影,高天才恋恋不舍的把姑娘送回了家。 86年春节没有年三十儿,腊月二十九就是大年夜了。 今年春节高家格外热闹,准备的也很充分。 价格双轨制已经施行几年了,所谓“价格双轨制”,指的是同一种商品,国家统一定价和市场调节价并存的价格管理制度。 这段时间,高天明显能感觉出来社会的进步,眼下,布票、肉票、粮票、烟票啥的逐步退出市场,吃穿用的东西不用票就能买到手了。 为了庆祝自己重生后的第一个春节,前些日子,高天专程跑了趟哑巴河,找到赵大军,让他给送来了一扇猪肉,四根羊腿,五斤牛肉,蔬菜水果若干,又采购了不少瓜子花生糖果点心,将不大的厨房塞得满满当当。 高天跟老妈商量着,是不是把关二爷和二奶奶请过来一起过年,老妈很痛快就答应了。 再加上今年不回老家的吴桐一家子和小舅舅,高天家里从29这天一大早开始就欢声笑语不断。 中午这顿团圆饭掌勺的自然是吴翰林吴大厨,桂芝婶子、老妈和二奶奶负责择菜洗菜切肉打下手。 关二爷拉着小舅在下象棋,高天吴桐哥儿俩在旁边围观,不时指点一下,惹得关二爷大骂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俩就是真小人。 哥儿俩笑得很是猖狂。 “丽芸、小天儿,在家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了屋里。 高天愣了下,紧接着脸色就阴沉下来。 快步出了门,打眼一瞧,院子里站了俩人,年龄大的那位手里提着个编织袋子,正对着自己微微笑着,年轻那位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皱着眉头打量着小院,吊儿郎当的模样很让人厌烦。 “大爷来了啊,屋里坐吧。”高天招呼了一句,走上前顺手接过了中年男人提着的编织袋,颠了颠分量,嗯,跟去年一样,还是地瓜。 “嗳,好,都挺好的吧?”中年男人笑了笑,抬腿进了屋。 他叫高卫国,是高天的亲大爷。 高卫国五十出头的年纪,是首汽的机械师,个子有一米八左右,身材健硕,穿得也很时髦,上身是拉链试棉夹克,底下穿一条灯芯绒的黑裤子,脚蹬黑皮鞋,很有派的样子。 “都挺好的,我大妈也挺好?”听了问话,高天回答了一句,又跟着问了句。 “就那样吧,你也知道,你大妈在单位上管着后勤那摊事儿,谁求着了都得伸把手,越到过年越是忙!”高卫国这话听着像解释爱人不来是什么原因,实则透着浓烈的炫耀。 高天呵呵一笑,懒得接茬,把他让到沙发上坐了,瞥一眼跟着进来后眼珠子朝天看的堂哥高山,心里就冷笑不止了。 老爸高卫东兄妹三人,高卫国是老大,老爸上面还有个姐姐高卫华。 说起来,亲兄热妹的,三人关系应该很融洽才对,高家偏偏不是,因为在首汽工作,又是机械师,高卫国自觉高人一等,很是看不上一贫如洗的妹妹兄弟。 再加上媳妇郑雪琴小肚鸡肠尖酸刻薄,平时没少给高卫国吹枕边风,时常告诫他自家好日子来之不易,自己过好就行了,少接济穷亲戚。更让妻管严高卫国对弟弟妹妹敬而远之了。 所以说,两家来往极少。 高天老爸生前倒是跟大姑高卫华家关系不错,时有走动,就是去世后,两家也没断了来往。 高卫国挑了这么个时间过来看望,高天心里清楚的很,他也就是碍于过年了,当大哥的不来一趟好说不好听这一面子,迫不得已走个程序罢了,心里对这位亲大爷的为人、做派就更加鄙视了。 给他倒了杯高碎,高天陪他在沙发上坐了,正想着聊点什么,老妈挑起门帘走了进来。 “大哥来了?”系着围裙的陈丽芸手里拿着条红绸,微笑着走到沙发前,对高卫国说道。 “啊,这不过年了么,过来看看你家还缺点啥不?家里挺热闹啊,这是打算几家人合在一起过?”高卫国也挺尴尬,进屋后就看见关二爷和陈志平在摆龙门阵,高源、吴群、盈盈仨小孩儿一人抱一个大苹果坐在电视机前津津有味的看着,可就是把他当空气,没一个人搭理他。 陈丽芸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后,笑着说道:“是啊,二爷二奶奶俩人过年怪孤单的,就把二老请到我这里来了,刚好老吴一家子今年也不回老家,干脆就凑一起了,过年嘛,人多也热闹一点。” 高卫国面带窘迫的点着头。 “呵呵,不是我说啊,你家啥条件自己心里没数么,弄这么一帮子闲人来白吃白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发大财了呢?”高山连个婶子都不叫,说出口的话更是带着一股子讽刺的味道。 陈丽芸闻言,脸一下子阴沉下来,瞄了高山一眼,又觉得自己一个长辈,犯不着跟他一般计较,便没搭理他。 高天却听不下去了,自己这堂哥,太狂妄了,不给老妈面子相当于打自己的脸,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高山,高天说道:“我家条件怎么样,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我把谁请到家里来过年,更是我的自由,你更没资格在这里胡咧咧。” “高天,你……”高山被自家堂弟这番话说得脸红脖子粗,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小天啊,你怎么能跟你哥这么说话呢?不管咋说,你哥也是为了你们家好嘛,毕竟你家就只有你妈一个人挣工资,你都这么大人了,没有工作,帮不上你妈啥忙,可也别给你妈添乱啊。”高卫国说得那叫一个语重心长情深意切,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对晚辈关怀备至的好长辈呢。 “将!” 啪地一声,关二爷把一颗棋子狠狠拍在了棋盘上。 没等高天说话,老头先开口了,吐出一个瓜子壳,他说道:“呸!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来,真特么晦气!这年头也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你说你过得好吧,踏实过自己的日子就得了,跑人家家里来显摆个屁啊?吃饱了撑的,装什么大尾巴狼?还满嘴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真把自个儿当葱花了,谁特么拿你炝锅啊?虚伪!忒虚伪!” 陈志平也笑了,头也不抬地讽刺道:“二爷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人家不来,怎么能显出自己的高贵不凡、与众不同呢?得来,不仅要来,还不能空手来,现在地瓜可不便宜,一毛六一斤呢,咱这等贫民百姓,也只有过年时才能买个半斤过过嘴瘾不是?咱得感谢人家还能想着咱,念着咱,没有这一袋子地瓜,咱这年都过不舒坦。” 吴桐在旁边撇撇嘴接茬刺激道:“一个破修车的而已,真特么拿自己当回事儿!挣的再多,顶了天一个月一百出头,天儿就是啥也不干,往办公室一坐,哪天不弄个三头五百的?跑这儿来嘚瑟,也真特么有脸!” 听了三人的连番嘲讽,高卫国嘴唇发青脸色发白,三人虽然没指名道姓,他却也不是个傻子,知道这话是对着他父子俩来的。 尤其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听三位这意思,自己的侄子似乎发了大财了? 再看看高天一副从容不迫宠辱不惊稳如泰山的样子,高卫国脸更白了。 ------------ 55 过大年(中) “丽芸啊,他们说得是真的?小天儿找到工作了?啥工作啊一天能挣那么多?”高卫国开口三连,急切地问道。 高山也傻了,俩眼珠子一眨不眨望着陈丽芸,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陈丽芸顿觉扬眉吐气,点点头说道:“不是在单位上班,他承包了个回收站,雇了帮知青走街串巷收废品,收入还算可以吧,俩月挣了七八万的样子。” 高卫国脸涨的通红,卧槽,俩月七八万,这是真发了。他更加尴尬,搓着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高山更是窘的头都不敢抬,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两巴掌一般,这话若是高天说出来的,打死他都不信,但这话偏偏从婶子嘴里说出来,他不信都不行了。 因为家里人都知道,陈丽芸从不撒谎。 高山心里那点优越感顿时荡然无存,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被人围观的小丑,丑陋又滑稽。 “大过年的,我就不留大爷你在家吃饭了,想必我家的饭你也吃不惯。”看着高卫国一张老脸白了红红了白,高天心里那叫一个解气,明明挣了钱却偏偏不能自个儿说出来显摆,这让他很郁闷。 好在桐子关键时刻来了个神助攻,老妈也很给力,当场把这眼高于顶鼻孔朝天的爷儿俩摁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番,高天立马从里到外透着那么一股子舒爽。 听见自家侄子直接开口赶人了,高卫国也知道再在这里待下去也就是个自取其辱,呵呵呵尬笑两声后站了起来,嘴上还维护这那份老面子,“瞧你这话说的,在你眼里,你大爷就那么势利眼啊。得了,我先回去,回头找个时间,我让你哥来接你们一家人去我家聚聚,毕竟咱是一家子,还是要常来常往的。” 这时候高天可就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了,“可不敢高攀,您好走,我就不送了。” 见高天屁股都不抬,高卫国也觉得无趣了,叹了口气,拉着已经傻掉的高山就往外走。 “把带来的地瓜捎走吧,一毛六一斤呢,我们可没那口福。”高天心里很烦躁,说出口的话就有点刻薄了,好好的一个年,生生被这爷儿俩恶心到了,真特么晦气。 陈丽芸知道自己儿子对大伯子一家意见很大,尤其看不上这家人整日里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但她却不想把关系弄僵,横了高天一眼,她起身笑着打圆场道:“大哥甭跟这小子一般见识,您稍等一下,我给您带点东西。” 她走到里屋,拎了两瓶茅台两条中华出来,塞高山手里,又去到厨房拿了两只白条鸡递给高卫国,方才把神情尴尬的爷儿俩礼送出门。 二爷还不依不饶的大声问陈志平:“老二,这叫啥来着?” 陈志平说道:“带着孝帽子去道喜——自讨没趣呗。” 关二爷哈哈大笑起来。 高卫国脚下一个趔趄,加快速度出了屋。 高天不由得感慨道:“这人啊,就是这么势利。” 对大爷这一家人的嘴脸,高天记忆犹新,上辈子就是这样的,自己家日子过特艰难,求到他头上借十块钱他理都不理,等自己办了公司,日子过好了,就开始各种跪舔。 尤其是堂哥高山,这个平日里目中无人的家伙在自己挣到第一个一百万后,就辞掉了首汽大客司机的工作,死皮赖脸的凑上来,央求着要在自己公司上班。 当时高天还是很顾念亲情的,用老妈的话来说就是,许他不对,不许咱不顾及亲人的脸面。 想着好歹也是一家人,高天就把他安排进了公司,并让他负责车队那一摊子事儿。 让他没想到的是,高山这货利用手头上这点小权力,各种吃拿卡要,虚报司机的驾驶里程不说,竟敢公然贪墨私吞加油费,甚至连手下司机的出差补助都揣进了自己的腰包中,气得高天狠狠扇了他两巴掌把他赶出了公司。 要不是看在大家一个爷爷的份儿上,高天真就把他送进去了。 听了高天的感慨,吴桐笑嘻嘻说道:“看不惯就少来往呗,要说你大爷这一家子,确实挺不要脸的,你看爷儿俩刚来时那副鼻孔朝天的德性,真特么欠抽。一听说你发财了,立马换了副面孔,我没料错的话,给你添堵在后头呢。” 高天嗤笑道:“哥们儿挡不住他们来,但是来了后想从我身上占便宜,别说门儿了,窗户我都不给他留。” 点了根烟抽着,关二爷说道:“话说得可别那么绝对,你那大爷可是个见便宜就上的主儿,偏生还死不要脸,你啊,啥事儿该管,啥事儿不该管,心里得有个数。” 陈丽芸走进来时,正好听到老头的话,她苦笑一声说道:“二爷,甭管咋说小天儿姓高,总不能跟他们高家人断了来往吧?” 关二爷摆摆手,语气沉重,“不来往是不可能的,但关系怎么处着,心里也要有个分寸。按理说你家的事儿我不好多插嘴,但是小天儿我把他当亲侄子待,就破例抹下老脸多说几句。 依我看,老高家大小子跟小天儿他爸可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卫东活着时,多忠厚敞亮一人啊,不多言不多语的,啥事心里明白的很。 再看看他那大哥,一脸奸猾满肚子算计,不占便宜就是吃亏,你家混得不如意时,他来耀武扬威摆大伯哥的谱,哪年不是提着一袋子烂地瓜来看望你们娘儿仨,还弄得跟你们欠他多大人情似的。 嚯,今年过来,一听你说小天儿发财了,脸变得那叫一个快,丽芸你不是没看到啊,你给他那么多东西,他不是推辞也没推辞就收下了么,整得跟天经地义一样。 就像桐子说的,他既然知道小天儿发了财,今后肯定少不了来跟你们提一些要求,到时候怎么办,你们心里可得有个数。要知道,小天儿挣下这份家业可不容易,禁不住亲戚们三天两头来搜刮。” 叹了口气,陈丽芸说道:“您老说的是,我这里都好说,大不了把事儿全推儿子身上去呗,就说孩子大了,我做不了孩子的主。具体怎么办,就得小天儿自己拿主意了,他掌握好就行。” 话题突然有些沉重了。 走到老妈面前,搂着她的肩膀,高天嘻嘻笑道:“过了啊,大过年的,别让俩外人搅了好心情成不?老妈您别愁眉苦脸的,跟大爷一家的关系,我心里很有数,会处理好的。” 没错,这货对大爷一家人的定位就是外人。 陈丽芸多云转晴,瞪了高天一眼后,笑着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就算是对他们有意见,也别老把情绪挂在脸上。成了,我去做饭,你们哥儿俩把圆桌搬过来,待会儿开饭了。” 兄弟俩忙答应下来,去南屋搬桌子了。 团圆饭很丰盛,鸡鸭鱼肉蔬菜水果一应俱全。 “二爷,您请上座,您坐安稳了,咱这就开席。”高天扶着二爷的胳膊,恭恭敬敬把他请到上首落了座。 关二爷也不客气,乐呵呵地坐下后说道:“喧宾夺主了,喧宾夺主了。” “您正该。”高天说着,又去扶二奶奶,眼神儿一个劲儿往二奶奶肚子上瞥。 “混小子你瞅啥呢?”二奶奶在二爷身边坐下后,见高天俩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奇地问道。 “瞅肚子呢,不见大啊。”高天摸着下巴颏说道。 率先明白过来的是吴翰林,他笑着说道:“这才几天啊,且有得等呢。” 大家也都反应过来了,顿时哈哈大笑。 二奶奶老脸通红,伸手在高天胳膊上掐了一把,“你小子太混蛋了,这种玩笑也能开?” 二爷也满脸窘迫,“你离挨揍不远了。还有大林子,嘿,说的就是你,别装得跟个没事儿人儿似的,甭以为你岁数大了二爷就不敢收拾你。” 吴翰林讪笑一声,说道:“您别生气啊,这不也是个美好愿望么。” “美好个屁!愿望个蛋!老子都多大年纪了?还特么想这些有的没的。你个混蛋玩意儿,就是拿你二爷开涮!”老头说完,自己没忍住先笑了起来。 大家各自入座,二爷右手边是二奶奶,二奶奶身边是陈丽芸,老妈下面坐着齐桂芝,桂芝婶子旁边是高源和小丫头盈盈。 刚才李振宇过来叫,盈盈这丫头死活不肯回家,说芸奶奶家里的饭好吃,陈丽芸让李振宇赶紧滚蛋,盈盈今儿中午在这儿吃了。 李振宇嘿嘿一笑,利落走人。 二爷这边就是一水的老爷们儿了,吴翰林、小舅舅、高天、吴桐、吴群按照年龄大小排排坐分果果,将一张圆桌包围起来。 高天吴桐充当服务员,哥儿俩一人一瓶茅台,给大家倒满酒。 女同志们喝饮料。 要说这茅台,也是高天特意囤下的,这年头的茅台酒,便宜的让人伤心,有票十块一瓶,没票十二,年份老的那就没价了,高天但凡遇到了,不管什么年份的,都毫不犹豫买下来。 醇香的美酒配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大家抡开了腮帮子可劲儿造,说说笑笑的,气氛非常融洽。 不得不说,老吴手艺是真好,十四道菜两道汤,很快就被大家消灭掉一半。 “叔儿,您就没想着自个儿出来单干?”跟他碰了一杯,高天笑眯眯问道。 “开饭店啊?之前倒是想过,就是地方不好找,再说我也一大把年纪了,再出来单干,也有点怕担风险。”吴翰林说道。 “我说吴哥,就您这手艺,不开饭店,真是白瞎了,在单位上承包食堂是赚钱,但也荒废手艺不是?要我说啊,真不如自个儿出来干一摊子事儿来得痛快也自在。”陈志平也凑了个趣。 ------------ 56 过大年(下) 吴翰林也不反驳,只是嘿嘿笑着。 二爷是个吃过见过的老饕,竟也对吴翰林的手艺赞不绝口,听高天甥舅二人鼓动着吴翰林出来单干,他也颇赞同地说道:“场地的问题好解决,小天儿年后不是要起栋楼么,让他给你留个门面,不需要多大面积,上下三百个平方就可以了。然后你好好琢磨琢磨主打啥菜系,想明白了,干就是了,这有啥好犹豫的?” 见老头都开口了,意思表达的很明白,支持自己从单位辞职出来开饭店,吴翰林心思就活泛起来,低着头思虑了片刻,他说道:“既然大家都看好,要不我就试试吧,说句实在话,我也在单位干够了,巴不得出来自己撑一摊子事儿,这不是一直没找到好机会么。” 高天笑道:“现在这机会就挺好,您把饭店开雍和宫附近,起码生意不用愁。” 夹了筷子鱼放进盈盈的餐盘里,陈丽芸微笑着说:“依我看啊,就凭老吴这手好厨艺,这饭店就不能弄得档次太低喽,得走高端路线,不是什么人想吃就能吃的,你不预约就想来吃饭,对不起,没空伺候。” 大家都乐了。 高天冲老妈竖起大拇指,“老妈这想法好,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独一无二。我看也是,这年月,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人民群众对饮食的要求也会日益提高,刚才二爷说过,让叔儿您琢磨琢磨主打啥菜系,我倒是有个想法,说出来大家给参谋参谋。” 大家的目光望向这货,都知道丫聪明,鬼点子多,都想听听这货有什么好主意。 抿了口茅台,啧,活活美死。 见大家都眼巴巴看着自己,虚荣心得到满足的高天这才咂吧了下嘴说道:“先个提概念啊,用心做好菜,吃出健康来。叔儿,您这饭店,不妨围绕着这十个字做做文章,甭管它什么菜系,您就是把满汉全席端上桌,食材不新鲜也是白搭。 所以,不妨只做绿色、健康的美食。我打个比方,您饭店里用得蔬菜都是自己种的,牛羊猪鸡鸭鹅都是自己养的,客人打电话来订桌,好,您想吃啥菜自己去园子里采摘,想吃啥肉自己去圈里挑,选好后我们饭店根据您的要求制作成美食,大家想想,那逼格多高啊。” 大家听得目瞪口呆,细一琢磨,还真是个好主意。 吴桐懵懂的问道:“啥叫逼格啊?” 高天翻了个白眼说道:“简单说来就是装逼的档次,你先别挑字眼,就说这主意行不行吧?” 吴桐一挑大拇哥,“高!实在是高!” 吴翰林摸着下巴说道:“主意倒是好主意,但施行起来难度颇高,别的不说,这又是种菜又是养猪的,上哪儿找地去?” 高天说道:“建议您跟赵大军联系联系,房山哑巴河有不少良田对外出租。” 吴翰林乐了,“得嘞,回头我就找他去。” 陈志平灵光一闪,也想到个关键问题,“客人自主采摘这主意倒是不错,问题是,谁能有那么大闲工夫啊?大老远跑一趟哑巴河,就为了口吃的,至不至于?” 高天白眼再翻,“也不是说一定要亲自去采摘啊,咱可以招聘一个菜式讲解员,专门负责给客人们介绍今儿的菜啥时候种的,啥时候发芽的,啥时候成熟的,施了什么肥料,浇了多少水,总之让客人觉得咱这饭店规格高,他吃得放心、满意就可以了。” “哦,那我没问题了。” “如果说采摘的话,还可以跟你那旅游公司结合一下,弄个乡村一日游啥的。”陈丽芸又有好点子了。 高天眼珠子亮了,“您真是我亲妈,这都能跟我的事业结合起来,说实话,我都没想到。” “那是,你妈我多聪明啊。”陈丽芸还骄傲起来,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来来来,别光顾着说,过年了,大家一起喝一杯。”二爷一瞧,一顿团圆饭马上要吃成如何开饭店大型研讨会,连忙端着酒杯往正题上拉。 大家嘻嘻哈哈响应着,跟老头碰杯后走了一个,这顿饭终于在一个小时后胜利吃完。 一帮子人合力把盘子碗筷收拾利落,下午几个女同志要包饺子,喝了酒的大老爷们儿各自回家小睡一会儿养精蓄锐,准备晚上接着战。 也不知道几点钟了,老汉卧床的高天耳朵一疼,猛地睁开眼,见馋嘴妹子正笑嘻嘻的望着他,一副偷鸡得逞的狐狸样。 “几点了?” “六点半。” “哦。” “快起吧,准备放鞭炮了。” 高天抬头一扫,天已经黑下来了,胡同里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他伸个懒腰撩开被子,趿拉着鞋披上羽绒服就往外走。 洗了把脸,略微清醒些了,这货招呼高源道:“走吧,放烟花去。” 高源颠儿颠儿跑过来,挽着亲哥的胳膊往院子里走去。 这时候的京城还没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因此一到过年,就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光。 胡同里家家户户摆开龙门阵,冲天雷、二踢脚、窜天猴、大地红眼花缭乱摆了一地。 得益于跟昌平、石景山两家花炮厂良好的关系,高天更是准备充足,光烟花就拉来了两平板车,还全是大个儿的,别人家没见过的,价格也贼便宜。 吴桐和小舅已经将俩平板停在了门口,递给高天一根香,小舅笑道:“咱开始着?” 高源已经迫不及待了,不等亲哥发话,她便咋呼道:“开始开始,小舅加油,小心别崩了屁股。” 陈志平哈哈大笑。 把几个大红的纸箱子一字排开,仨小老爷们儿凑上前去,俯身将引信点燃,然后快速往回跑。 嗖…… 啪! 一朵金黄的菊花在半空中炸开,点亮夜空。 嗖嗖嗖…… 啪啪啪! 紧接着,十几只礼花-弹迅速窜上了天,在空中傲然绽放,五光十色、姹紫嫣红,漆黑的夜空瞬间美丽、婀娜,把大地照射的亮如白昼。 “哇,好漂亮啊。”高源小孩儿心性,仰头望着天空,激动地直拍巴掌。 抬头看着一朵朵绽放开来的烟花,高源心潮起伏,算起来,回到这个时空中已经快三个月了,他还是感觉有点不真实,他害怕自己的到来,就像这盛放在半空中的烟花,一刹那的辉煌过去,便会迅速消逝、华丽谢幕。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在这个时空中没人能够理解。 唉,但愿不是黄粱一梦吧。 吴桐和小舅对放烟花鞭炮热情很高,你点一个,我点一个,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高源也拿了个手持满天星挥舞着,娇俏的小脸被星光照射的一闪一闪,更显俏丽。 各家各户也都开始操练了,一时间,整条胡同都热闹起来,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浓重的烟雾将胡同渲染的灰蒙蒙一片。 两平板烟花爆竹全部放完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刚好陈丽芸来喊几人去吃饺子看春晚。 四人这才回了屋。 热腾腾的饺子已经端上了桌,韭菜鸡蛋的、猪肉大葱的、羊肉白菜的,散发着不同的香气,还有卤牛肉、油炸花生米、黄瓜拌猪耳朵、蒜肠等几样下酒菜。 关二爷很满意,“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其他几个老爷们儿兴致也很高,吴翰林拿着瓶茅台招呼大家再喝点。 大家自是积极响应。 八点钟,央视春晚在一首《祝岁歌》中拉开了序幕。 看着电视中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高天嘴角咧了起来。 虽说上辈子看过一次,但记忆不深刻,今天重看春晚,给丫感觉绝对有点新奇,新鲜中又透着那么一股子意味深长,丫忍不住龇牙乐了。 一段欢快的西北风格腰鼓舞蹈后,第一个语言类节目隆重登场,是巩哥和刘伟的对口相声,此时的巩哥还没琢磨出他那句著名的:我想死你们啦。 更没有邂逅他的真命天子牛哥。 看到一半,高天感觉俩人说得一般,尤其是刘伟,就知道咧着大嘴呵呵傻乐,一开口,嗓音跟公鸡叫打鸣有一拼。 惨不忍睹啊惨不忍睹。 高天思维发散,寻思着,要是把德纲和谦哥弄过来说段儿《我要上春晚》,估计能火。 呃…… 老郭今年才十四…… 看了七八个节目丫就觉得很无趣了,不是说晚会质量不高,而是中规中矩没亮点。 央视春晚一贯这吊样,面面俱到反而面面俱不到,要知道,除了人民币,没有任何东西会被广大人民群众都喜欢,包括综艺歌舞、相声小品。 不过这届春晚熟脸倒是不少,笑林、李国盛、朱世慧等,还有个香港明星叶丽仪,唱了两首破歌。 眼瞅着海淀银枪小霸王他爹——银枪老霸王带着大眼镜子往那儿一戳,气势雄浑、催人尿下的高歌了一曲五指山万泉河,高天就替某鸽子感到万分悲哀了。 多漂亮一人儿啊,怎么就那么想不通呢? 不是,我错了,我有罪,人家是想的太通了。 跟二爷吴叔儿碰了下杯子,滋溜抿了一口小酒,美滋滋。 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晚会,直到《虎口遐想》出来的时候,高天才重新打起了精神。 姜主席啊,这伙计人品可真不咋地,艺术水平也一般,贯口都不会说,差评! 要是德纲和谦哥这时候来段儿《我要反三俗》…… 又忘了,老郭今年才十四…… 卧槽! 我比老郭还大三岁? 高天在这一瞬间茫然了……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每次当你悄悄走近我身边,火光照亮了我……” 卧再槽! 高天蓦地一惊,望眼欲穿啊望眼欲穿,早也盼晚也盼,终于把翔哥给盼出来了,他立刻瞪大了眼睛。 只见翔哥红袍加身,高大威猛,一张混血面孔分外个性,在台上摇头晃荡腚,激情四射…… “哎哟,见证历史啊见证历史。”高天自己干了一杯,眨巴眨巴眼,卧了个大槽,翔哥果然骚气蓬勃。 ------------ 57 新年新气象 “怎么就见证历史了?这歌很一般啊,也就节奏明快一点儿。”见高天一脸兴奋,陈志平颇为不解。 我能跟你说因为这货唱了这么首破歌,俩月后让大兴安岭烧了整整28个昼夜吗? 显然是不能说的。 “今晚一过,这家伙要火。”高天含糊其辞道:“见证一代巨星的诞生,不算是见证历史吗?” “你仔细看看他,长了一张国人脸,却是个鹰钩鼻子蓝眼睛的杂交品种,就这模样也能成一代巨星?你糊弄鬼呢?”陈志平很不服气高天的论调。 “要说这审美,我跟您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不信你问问源儿,看她喜不喜欢这款的?”高天明显在给小舅舅下套。 小舅早已摸清他的套路了,根本不上当,“你快算了吧,你小子这是处心积虑要破坏我和我大外甥女刚刚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啊,我跟你说小天儿,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挑拨离间这套在你舅舅这里已经不管用了。” 呀,变聪明了啊。 你要是这么说我可真就得再费一番脑筋了。 高天颇觉不可思议,眸子亮晶晶打量着小舅舅,把丫看得心里发毛,弱弱地问道:“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你猜。”高天露出狡猾的笑容。 “……”陈志平华丽败退。 晚上十二点,高天拿了挂鞭炮走到院子里,点燃后扔地上,在噼里啪啦的响声结束后回屋睡觉。 大年初一早上,这货拉着妹子挨家挨户去拜年,红包收了一大堆,回屋里一数,还特么不到十块钱,最缺德的是海大爷,整那么大一红包,您就往里面装了一毛钱,您老真是抠门到家了,佩服佩服。 “陈主任,给您拜年啦。”屋外传来马东鹏喜庆的声音。 陈丽芸赶忙走出屋,笑着对老马说道:“马主任过年好,晓峰也来了,快屋里坐,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芸妈过年好。”马晓峰还是那副拽兮兮的鬼样子,唯独在陈丽芸面前乖巧十足,咧着嘴那个老实就甭提了,看得高天直乐呵。 “嗳我说疯子,光口头上问好可不成啊,这大过年的,你不给我妈磕一个?”高天笑着刺激他道。 马晓峰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忽又一转,计上心来,蹬蹬两个大步窜到陈丽芸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咔咔磕了仨头,“芸妈,峰子给您拜年啦!” 陈丽芸都愣了,赶忙把他扶起来,说道:“你这孩子还真磕啊,小天儿跟你开玩笑呢,你心眼子咋这么实诚啊?赶紧坐,芸妈给你拿饮料去。” 马晓峰嘿嘿一笑,说着:“您先别急。” 紧接着把马东鹏请到沙发上落了座,扭头冲高天挑了下眉,“高总,该你了。” 意识到事情不对,嗖,高天转身就跑。 “混蛋啊你!”后面传来马晓峰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的呼喊声。 “哈哈哈哈……”马东鹏和陈丽芸对视一眼,欢快的大笑起来。 大年初一,高天一整天没闲下来,马不停蹄在宋学振、刘勇、彭书勤、刘新成、武长山等大佬的家中拜年问好,整整一天溜达下来,腿都细了一圈。 好在工夫没白费,成功赢得了一众大佬的好感。 转眼到了大年初五,回收站这天正式开门营业。 其实机关单位在大年初四就开始正常上班了,这年头,从初一到初三,年假就放三天,人们的勤劳可见一斑。 大家聚得挺全,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知青老大哥老大姐们大年初一约好了似的已经去给陈丽芸拜过年了,适逢高天出门在外,就没碰上面,今儿是翻过年来高天第一次见大家,也笑逐颜开的。 “都胖了啊,看来这个年过得都挺舒坦。”这货一开口就调侃起大家来。 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那是,哥们儿把六百大元往桌子上一摔,老爹老娘激动地泪珠子都下来了,多少年没这么开心过了,这个年过的,爽!”说这话的是杨东升。 “是啊,你们是没见到我把钱拿回去后我弟弟妹妹看我那眼神儿,这几个货之前总是怕被我这个当哥哥的拖累了,一个个见了我都特么躲着走。见我赚钱了,脸上也有笑模样了,跟我说话也不敢大声了,对待我那叫一个恭敬。妈个蛋蛋的,要不是念在一个妈生的份儿上,我特么真想把这六百多块拽他们脸上,让他们别在我眼前晃荡,特么有多远滚多远!”梁卫东脸带傲然,觉得很解气的说。 听他说完,几位老大姐嘤嘤而泣。 一抹眼泪,司晓明说道:“听了两位大哥的话,我感受至深,说句不嫌丢人的话,我们这帮人,回来后大多数承受着家里人的白眼,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是自从来到回收站后,高经理给了我们生活的希望。先前来的各位大哥大姐们或许不知道,我们来得晚,给高经理出了很多难题,但是高经理并没有放弃我们,反而给大家安排了合适的工作,其实年前我们没干什么的,但高经理却没有亏待我们,一人给发了四百块钱,别的不说,就冲高经理对我们这份情谊,我们也得好好干,给高经理争口气。” 她的话引起了大家热烈的掌声。 吊着棒子的庞老五说道:“小天儿是个什么性格的人,经过俩多月的接触,大家都清楚了。表决心的话就不用说了,开了年,大家好好干就是了。” 拍拍巴掌,还沉浸激动中的高天说道:“各位哥哥姐姐的情谊,小天儿我心领了,感谢大家信任我,也请大家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新年新气象,我在这里说两件事儿,第一,打今儿起,回收站的工作由桐子全面负责。” 知青们,不,现在应该说职工们都热烈鼓掌。 吴桐向前跨了一步,挠着头皮多少还有点不好意思,直说:“请哥哥姐姐支持我的工作。” 引得大家笑成一片。 高天继续说道:“第二,今年任务很多,大家都知道,我又弄了一旅游公司,回头我会从咱这批老员工里挑选出一批人来,纳入到旅游公司的管理序列中去,至于做啥,我还得考虑下。不过大家放心,收入方面肯定不会亏待大家的。” 职工们一听眼就亮了,都巴不得去旅游公司干活儿,甭管咋说,旅游公司的员工要比回收站员工说起来好听不是? 看着大家神情振奋,高天微微一笑,说道:“哥哥姐姐们也不要羡慕嫉妒恨,过几天还要对大家进行考核,考核通过的,自然有好工作,没通过考核的也不要气馁。我跟大家直说吧,收废品只是咱们暂时的工作,好事儿还在后面呢,只要大家信得过我,我不敢保证啥,五年后在座的各位人人一个十万富翁,我还是敢承诺给大家的。” 好! 大家轰然叫好。 “好了,各司其职,大家都去忙着吧。”高天大手一挥,大家告辞离去。 春暖花开,转眼到了三月。 高天在36号院转了一圈,觉得是时候可以进行房屋修葺工程了。 花了几晚时间,他画了几幅装修图,然后就是找队伍施工。 随着城市发展进程的加快,已经有不少农民工开始涌向城市找活儿干,但是高天却不敢用他们。 原因无他,手艺太糙了。 丫考虑着,是不是请个古建专家来对房屋进行综合评估后再敲定一个妥善的修缮方式,就在游移不定的时候,大姑父胡言均找了过来。 “听你妈说你买了套宅子,正准备装修,我就过来看看,小子,这活儿给你姑父干呗。”胡言均一点都不带客气的,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 高天乐了,爽快答应道:“没问题啊,您给把关,我是最放心不过的了。但是您得跟我说清楚,您是打算自个儿干,还是给您单位揽工程?如果您自己干,我就不说啥了,若是给您单位揽工程,姑父,您早点歇了吧。” 胡言均是朝阳房管局工程科的科长,古建专家,曾经作为学徒参与过城门楼子的修葺,在业内享誉盛名。 但这人原则性很强,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一心为公不大开窍。 因此高天有此一问。 胡言均咧了下嘴,说道:“也不怕瞒你个臭小子,现如今,工程科的工作一天不如一天,你姑父我现在也没啥活儿干,所以就只能出来找点私活儿,你这活儿,我私下里偷着弄,我那帮老伙计都能信得过,保证把活儿给你干漂亮就成了。” 姑父的为人完全能信得过,高天痛快答应下来,把自己画好的图纸交给他,说道:“那就麻烦姑父啦。” “跟你姑父还客气啥?得嘞,明儿个我找人来测量现场,然后备工备料,不出意外的话,后儿个开始上人。”抖落一下图纸,打眼一瞧,胡言均惊讶道:“小字,你这工程挺复杂啊,把瓦全拆了换新的不说,地面也得换成大理石的,要说,这年头大理石可不好找。另外,这落地窗是怎么回事啊?整面墙全落地,还得双层玻璃,让你姑父上哪给你去弄这种玻璃去啊?” ------------ 58 总得吃饭 递给胡言均一根烟,高天笑道:“河北沧州有家叫光华玻璃厂的,专门做这种双层玻璃,可以去那里定制。” 胡言均把烟接过来点上,“嚯,敢情你这是早就做好功课了。” “必须的,自家房子,可不得多上点儿心嘛。”高天也点了一根烟。 胡言均拉着他走到中院石桌前,把装修设计图平铺在石桌上,拿手丈量了下,然后说道:“你这装修图设计的倒是没问题,就一点,你要挖开下水道重新做清理,怕是得费一番工夫才行,若是发现管道堵塞,清理起来也比较麻烦。再有,屋顶上全换成彩色琉璃瓦,地面铺条块青石砖,有那个必要么?费那个钱干嘛?” 高天点头说道:“自然是有必要的,后海这块儿地势不算高,春秋时节还成,赶上天一热下大暴雨了,地下管道一堵,我这院子可就全淹了。再说您也见到了,屋顶上的瓦片碎了一大半,这地面说白了就是三合土抹了层洋灰,两样都起不到防水的作用,弄一回了,我干脆把它弄好点得了,也省得以后再返工不是?” 抽了口烟,胡言均也跟着点头,“你这么想倒也对,一次性弄完将来也就省心了。成,就按你这个方案来吧,我看也别明天了,我这就去给老伙计们打电话,把人聚齐后先把施工方案弄出来,统计用料后给你报价。” 高天笑道:“别给我省钱啊,该花花。” “果然是大老板了,这话说得,硬气!”胡言均调侃了高天一句后,就出门召集人了。 高天琢磨着,这工地没人看着肯定不行,自己又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于是便也出了门,在胡同口的小卖部里给李亦非打了个电话,让他火速赶到这里来。 约莫有个二十分钟,李亦非蹬着辆三轮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姐夫,这么着急找我,有啥事吗?” “年前不是说好了给你安排个活儿么,我这儿正好有个事儿,你给姐夫帮下忙?”高天盘算了一下,监工这活儿交给谁都不合适,倒不是说信不过回收站其他员工,只是自己家的事儿,给大家添麻烦不好,琢磨来琢磨去,嗯,李亦非最合适不过了,自家小舅子,不坑他坑谁。 “有事儿您吩咐,跟我就甭客气了。”这小子果然上道,知道跟着姐夫混前程远大,越发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边走边聊。”搂着他的肩膀,两人向院子里走去,抬腿迈进门房,绕过影壁来到中院,高天对他介绍道:“这宅子是我年前买下来的,前后三进院,一年多没住人了,我打算好好装修一下,我本身事情多,顾这头顾不上那头,所以这边一旦开工了,就得有个人帮我盯着,其他人我也信不过,就琢磨着你这段时间反正也没啥事,过来帮我盯下工地成不?” 一进院子,李亦非眼就不够用了,四处张望着,宽敞的院落,古色古香的味道,让这小子很是羡慕,“您这院子太棒了,都说现在流行住楼房,依我看,还是四合院住着舒坦。您刚说要装修是吧?成啊,我帮您盯着,有我在,姐夫您尽管放心就是,干活儿的只要敢偷工减料,上去就是一鞭子。” 高天哭笑不得,“你可别胡来,承包工程的是我姑父,亲的,我让你过来盯工地,主要有两方面的打算,第一,这工程顶多半月二十天就完活儿了,你在这里好好学,回头雍和宫那边开始动工了,我把监督的事儿全交给你;第二,让你在这儿盯着,主要是看你小子机灵,能跟我姑父打好配合,嘱咐你一句,缺个啥少个啥的,你腿上勤快着点儿,这边只要顺利完工,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 这是美差啊。 还有,雍和宫那边起楼,那么大工程也交给我来监督,姐夫对我真是太照顾啦。 李亦非呵呵笑道:“您放心就是了,咋说您跟我姐结婚后,我姐也要搬过来不是,我指定把它当成自家宅子装修来严格对待。” 拍拍这货的肩膀,高天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回头你跟我姑父认识下,打明儿起,你听他安排就行了。” 正说着话,胡言均回来了。 高天给两人做了介绍。 胡言均有点发愣,什么?眼前这货是你未来小舅子,你个混小子啥时候找得对象啊? 还没等问清楚,李亦非就嬉皮笑脸的握住他的手,毕恭毕敬道:“姑父,打明儿起我就在您手底下听喝儿啦,您多关照。” 胡言均脸有些僵,这孩子倒是不见外,“呵呵,照顾不敢当,多少能教你些真东西。” “我姐夫也是这么说的,让我好好跟您学。”丫就是嘴甜。 胡言均做派挺老旧,心说你姐跟我内侄儿还没结婚呢,你就一口一个姐夫,不大妥当吧?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高天很了解这位亲姑父的性格,把他拉到一边,笑着说道:“这孩子性格有些跳脱,您别在意。” 胡言均叹了口气,问道:“那是跳脱吗?他那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对了,你那对象干嘛的?你妈知道不?” 高天挠头一笑,“在首钢工作,办公室文员,我俩也是刚确立关系,还没来得及跟我妈说呢。” “国企的啊,那还不错,起码工作稳定。既然确定关系了,还是要尽早跟你妈说,处一段时间后,两家家长见个面,早点儿把事情定下来,也就去了你妈一块心病了。” “我才多大啊,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吧。”订婚是暂时不会订的,高天哭笑不得,“我会找机会先跟我妈说一下的,回头我把靓靓领家去,您和我大姑也过去,一起吃个饭,我把她介绍给家长同志们认识一下,这总行了吧?” “哈哈哈哈,行,就这么说定了。你小子,不声不响的,找对象比你姐速度都快。”胡言均调侃了他一句,他俩孩子,一男一女,老大胡文斌已经成家,小女儿胡雪梅也二十五了,婚姻成了老大难。 这年头,超过二十五还没结婚的,就是剩女,胡言均对小儿女的婚事非常头疼。 对表姐的婚姻问题高天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嘿嘿讪笑两声,就糊弄过去了。 不多时,六七个壮劳力来到36号院,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征,都膀大腰圆的,一看就是凭力气吃饭的主儿。 领头的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胡言均介绍说,他姓冯,叫冯海波,也是工程科的老人了,基建方面经验丰富。 高天赶紧跟冯海波握手,又把李亦非介绍给诸位认识。 陪着大家前院后院转了一圈,见大家绘图的绘图,丈量的丈量,都忙活起来,高天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就跟姑父打了声招呼,回回收站了。 刚在办公室坐下,李诚濡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诚濡舅舅找我有事儿?”高天问道。 “你小子过完年就不见人影了,最近干嘛呢?”李诚濡反问道。 “我能干嘛啊,还不就捣鼓回收站这摊子事儿么。另外就是筹备着把旅游公司弄起来。”高天似乎明白李诚濡这时候打电话过来的意思了,他这是沉不住气了。 果不其然,李诚濡说道:“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问问你那旅游公司筹备的怎样了。” 高天简单介绍了下,“房子年前已经推到了,前几天我画了几张图纸,下一步就是盖楼呗。后面过来的那些知青我也不打算让他们闲着,正准备给您说声呢,您那三轮车可以到位了哈,赶紧让他们上街拉客挣钱去。” 李诚濡哈哈笑道:“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等着,车我已经买好了,这就给你送过去。” 这位也是个急脾气,挂断电话后半个小时就赶了过来。 跟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三辆大解放,每辆挂车上都载着数十辆带棚子的人力三轮车,就是祥子拉得那种,看上去就透着那么一股子原汁原味。 让张海平几个人帮忙卸货,高天把李诚濡请到办公室落座。 各自点上烟后,高天问道:“您最近没去南方倒腾服装?” 喷出口烟,李诚濡说道:“没多大意思啦,挣不了几个钱儿了。倒是年前你说的那事儿我回去后好好琢磨了一下,越想越觉得可操作性挺高。” 听他说完高天就头疼了,咧着嘴说道:“时候不对啊舅舅。” 倒不是说这服装买卖不能干,不但能干,反而不少挣钱。 但是前些日子他突然想起来,86年87年,国内有个很特殊的风潮,叫反资产阶级自由化。 这个不多说,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度娘。 总之就是,今年不宜将摊子铺的太大。 见他这副唉声叹气的样子,李诚濡一头雾水,忙问道:“啥意思啊?” “您没听到风声?”高天心说,按理说不该啊,眼前这位可是个嗅觉灵敏的跟警犬有一拼的大买卖人。 经他这么一提醒,李诚濡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上头风向……” 高天点点头,“看破别说破,所以说,这事儿最好先放一放,您也知道,上头的政策一天一个变化,今天紧了明天松的,咱悠着点儿,千万不能当出头鸟。” 李诚濡也郑重点头,接着一脸郁闷,叹气道:“也不知道坚持到哪天是个头儿,总得吃饭不是?” ------------ 59 赚把快钱 高天乐了,“您好歹曾经也是个文艺工作者啊,文艺界那么多朋友,随便打声招呼就不愁没戏演,还怕没饭吃?” 这个年代还没有“娱乐圈”、“大咖”之类的称呼,对电影电视音乐从业人士统称为:文艺工作者。 李诚濡翻了个白眼儿,说道:“演一集电视剧才挣几个钱?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文艺工作者,旁人咱不提,就说我那老伙计赵宝纲,混了这么多年了,仍旧在电视剧艺术中心打杂,按月领50块零7毛,忒惨了点儿。” 他还看不上人家了。 听他提起老伙计来,高天更乐呵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倒让高天又想起了一事儿来,眼珠子一转,他说道:“前阵子我碰到居委会魏大妈,老太太跟我聊了一事儿,说是国家号召全体人民向亚运会捐款,老太太问我打算捐多少,我也正发愁呢。” 李诚濡没反应过来,懵着头问道:“好好的你咋提起这茬了?想捐多少捐多少呗,谁还能强迫你多捐不成?” 见他不上道,高天就直言不讳了,“当然没人强迫我多捐啊,我是说,这事儿操作一下,也是能挣一笔快钱的。” 老李被小高成功吊起了胃口,忙说道:“咋操作啊?你具体说说。” 高天也不跟他打咧咧,开门见山道:“您那伙计不是在艺术中心工作么,我估计这段时间他们也在为如何响应国家号召发愁。咱这样,去找您那伙计聊聊,怂恿他办台晚会,请些明星大腕儿来献歌一曲,然后咱把歌曲的发行权买下来,录成磁带往外卖,多的不说,十块钱一盘,您算吧,能挣多少钱。这可是机器一开,钞票就来的好买卖啊。” 李诚濡吸了口凉气,眼珠子陡然亮了,“行啊你小子,这确实是条来钱的道儿,这年月,老百姓太缺乏娱乐文化生活了,这事儿操作好了,挣个几百万玩儿似的。” 这还真不是吹牛逼。 眼下这个时代,人民群众的物质文化生活普遍比较匮乏,但是随着改开的进程,大家对精神文明建设的需求度也就越发高涨了。 高天就知道,受港澳台歌手们的影响,京城已经有一批歌手南下寻梦了,并且过不了多久,音乐圈就会迎来一波西北风大爆发。 就是我家住在黄土高坡那种,很快赢得老百姓的喜爱。 你想啊,范琳琳凭一首《黄土高坡》去走穴一场都能挣八千,他要是拿下十来首歌录个金曲专辑,那还不得卖疯了。 见李诚濡特感兴趣,高天就笑了,“要不,咱去找你那伙计聊聊?” 李诚濡腾地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往外走,“那还等什么,赶紧着吧。” 现如今的京城只有三环,二环以里是城区,二环外就是郊区了。 坐上李诚濡的212,俩人奔海淀西三环北路而去。 三环的东、南、北三个路段早在58年就建成通车了,西南段也在81年正式放开,唯独西北段仍在建设施工中。 两人要去的京城电视台,偏偏还就在这个路段中。 北路这边有个院子,院子里杵着个带尖儿的大楼,这便是京台所在地。 李诚濡显然对这地儿很熟悉,在院子门口停好车,下来后领着高天就往里闯。 看门大爷见他过来也不拦他,笑眯眯打着招呼:“又找纲子啊。” 嘿嘿一笑,随手丢过去一包烟,李诚濡回应道:“给您添麻烦了,帮忙看下车啊。” 大爷右手一抓,稳稳当当把烟接了,“在我这儿一亩三分地儿上,还怕你那破车被人偷走了不成。” 李诚濡冲他一点头,快步进了楼。 俩人在走廊最里头找到一间开着门的办公室,老李抬腿就往里面闯,进去后问候着:“各位都忙着呢?” 高天紧跟着他走了进来,扫视一圈,见不大的办公室里坐了三个大老爷们儿,这一瞧就有点傻眼了。 卧槽! 赵宝纲! 卧槽! 冯裤子! 卧槽! 鲁晓威! 未来的三大名导现如今挤在一间不足八平米的小破屋里一起办公你敢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 听到李诚濡的声音传过来,赵宝纲率先抬起了头,乐了,“你咋有空过来了?” 一头短发、嘴唇突出的龅牙冯挤咕着小眼珠子咧嘴一笑,说道:“今儿吹得莫非是歪风?” 还是人鲁晓威矜持,冲老李礼貌点点头笑了下,就该干嘛干嘛了。 走到赵宝纲桌子前,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李诚濡咧着嘴说道:“闲着没事儿就来看看哥儿几个,顺便给几位介绍个小朋友认识认识。” 说完他冲高天招招手。 高天忙走上前,掏出烟散了一圈,嘻嘻笑着说各位老师好,很荣幸见到各位。 赵宝纲先笑了起来,打量了眼高天,问李诚濡道:“这孩子谁啊?挺社会的。” 李诚濡说道:“我一哥们儿的外甥,随着我哥们儿那论喊我声舅舅,这小子挺对我撇子,就把他带过来跟哥儿几个认识认识。” 龅牙冯乐道:“便宜外甥啊,我说老李,你就这点不好,走到哪儿都充大辈儿。” 李诚濡瞪着眼刚想反驳,高天先开口了,“真不是诚濡舅舅充大辈儿,我本来年纪就小,喊声舅舅是应当应分的,咱俩认识了,我不也得喊您声叔儿么,不然岂不是很不尊重您。” “哟,伶牙俐齿的,是块当演员的好材料。”冯裤子小吃一惊后就用很不专业的热切目光打量着高天,嘴里啧啧有声。 高天苦笑一声,心说在你眼里,是个帅哥美女都是当演员的好材料,比如说被你硬逼着跳舞的某苗。 李诚濡根本不搭理他,见老李翘着二郎腿那不屑一顾的样,高天就知道俩人大概不大对付。 赵宝纲呵呵笑着说道:“你还没说这小子叫啥名呢。” 一拍脑门儿,李诚濡说道:“瞧我这记性,高天,你喊他小天儿就成。天儿,纲子我就不给你多介绍了啊。” 高天走上前来冲赵宝纲龇牙一乐,说道:“赵叔儿好。” 眼前的赵宝纲,浓眉大眼,鼓着腮帮子,法令纹很深,一笑隐约可见俩酒窝,这面相,刚三十出头就跟个农村小老太太似的。 “甭客气了,各论各的就成。”赵宝纲先是跟高天说了一句,接着对李诚濡说:“眼看着到饭点儿了,咱出去吃点儿喝口儿?” 李诚濡知道大纲子心里有数,这意思是,有啥话咱出去说,便起身说道:“走着吧,让这小子请客。” 他也滑头,若是自个儿请客冯、鲁二人不一起喊着不合适,干脆把高天顶在前头,让这二位拉不下脸来跟着去。 高天哭笑不得,这个缺德带冒烟的,计算的真孙子。 但他也不好当众不给老李面儿,跟两位虚让了一下,见二人确实没有一起去的意思,便跟随李诚濡赵宝纲出了办公室。 三人上了李诚濡的212,老李发动车往城区开,他问道:“去吃啥?” 赵宝纲琢磨片刻,“我也不知道吃啥好。” 不知道吃啥好你琢磨这么半天。 高天默默地吐槽了一句,提议道:“廊坊二条爆肚冯咋样?” 赵宝纲笑了,“嘿,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吃的行家。” 李诚濡单手操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来点烟,猛抽一口后说道:“你可别小瞧了他,这小子,讲究着呢。就这么定?去爆肚冯?” 赵宝纲点头说道:“成,很久没吃过了,还挺馋这口。” 车子一路疾驰,最后停在前门大街。 三人都是老-胡同串子了,对京城的胡同熟悉的很,溜溜达达从前门大街往西走,进入一条幽邃狭窄的胡同,钻到最里面,抬头就看见一副牌匾挂在不大的门脸上,牌匾上书三个大字:爆肚冯。 高天年前带着李亦靓来吃过一顿,对店里的环境非常熟悉。 大中午的,不大的店面里已经高朋满座了,三月中旬,外面依然寒风阵阵,屋里却温暖如春。 三人进去后找了张空桌坐下来,立刻有服务员过来招呼。 高天把菜单递给赵宝纲。 老赵也不客气,接过来看了眼后就对服务员说道:“上个铜锅,两盘上脑两盘黄瓜条,今儿有蘑菇头吗?” “有的。” “那就来份蘑菇头,配菜啥的你看着安排。还有,两瓶牛二。” 服务员接过菜单说声好,转身离开下单子去了。 不多会儿,她就端着个铜锅走回来,往桌子上一放,又把另一服务员端着托盘里的芝麻酱小碗摆在三人面前。 又过了约莫五分钟,四盘羊肉端上了桌,跟着上爆肚。 炭火还得烧会儿,不着急下羊肉,高天打开瓶牛二,给李诚濡赵宝纲倒满,自个儿也倒了杯,端起杯子说道:“今儿很荣幸跟赵叔儿相识,我先敬您一杯,让我诚濡舅舅陪着,我深点儿,您随意。” 说完,深抿一口,朝赵宝纲亮了亮杯子。 赵宝纲也不含糊,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后说道:“认识了就是朋友,客气来客气去就没意思了,你都喊我一声叔儿了,今后就常来常往吧。” 李诚濡也喝了一大口,然后说道:“纲子你跟小天儿接触久了就知道他是个啥脾气了。” “你认可的小朋友,品性自然错不了。”赵宝纲笑着跟了一句。 “动筷子吧,爆肚凉了就不脆生了。”高天说道。 “对,赶紧吃,吃完说正事儿。”李诚濡挑了一筷子爆肚放进嘴里嘎吱嘎吱嚼着,咽下后冲高天竖了个大拇指,“香!脆!地道!” ------------ 60 二花争夫 赵宝纲也夹了一筷子爆肚丢嘴里嘎巴嘎巴嚼着,跟吃黄瓜似的。 然后歪着头撩李诚濡一眼,“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说吧,找我啥事儿?” 李诚濡嘿嘿笑着,一指高天,说道:“这小子出了个主意,说是能挣钱,我琢磨了下,能干,就找你来了,让你占个便宜,来一股。” 随即,他把高天的主意跟赵宝纲说了。 赵宝纲听得很认真,听到最后眼珠子也亮了,毫不犹豫的说道:“倒是能干,组织演出也不难,就是一点,得挂靠电视台才有的玩儿,号召力也强,不然名不正言不顺。” 这才是真正的专家啊,高天乐了,“都在一栋楼里上班,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对您来说,在京台找个把熟人帮帮忙还不是小事一桩。” 赵宝纲也笑了,“不瞒你说,我跟副台长李沐私下里关系不错,回头我去问问他。” 高天说道:“光打着人家的旗号办事,一点好处都不给也说不过去,所以依我看这事儿最好拉着京台一块儿干,这样您去找李台也好张嘴,人家里子面子全有了,只要稍微宽宽手,咱也就把钱挣腰包里了。” 赵宝纲朗声大笑,主动端起酒杯跟高天碰了一下,喝了口后说道:“没看出来,你小子对人情世故也门儿清啊,不错不错,是这么个理儿。” 李诚濡笑着问道:“开眼界了吧?” “涨大眼了。” “您捧了,就是一点不成熟的小想法而已。” 赵宝纲一挥手,气势凛然,“甭谦虚了,过分谦虚就显得虚伪了。另外还有一事儿,你说得这个募捐,参演歌手们也要捐款吗?” 高天笑道:“主要就是他们捐款啊,您想啊,这些人号召力强,现场捐款会直接带动观众情绪,说不定当场就能募集到更多款项。 到时候京台进行现场录制,然后在电视上一播,宣传效果立竿见影。据我所知,目前为止还没有哪家电视台想过这个主意呢,京台这么玩儿,绝对的蝎子拉屎——独一份儿。既响应了国家号召,又博得了名声,还挣了钱,一箭三雕的事情傻子才不干呢。” 赵宝纲听得红光满面热血沸腾,只觉得眼前这小子就是老天爷送到他面前的善财童子加幸运之神,这主意,简直盖了帽了。 “不如这样,咱成立个音像制品公司,专门负责这次演唱会的策划宣传和组织筹备事宜,以这家音像制品公司的名义来跟京台接触,更名正言顺一些,两位觉得如何?”老赵不愧是后世的著名大导,脑瓜子就是好使,您瞧,他已经学会延展思维了。 玩大了! 那边刚拒绝了老李成立服装公司一事,这边立刻引来了大纲子的音像制品公司。 高天有点上头。 李诚濡也没想到大纲子这么敢玩儿,主意倒是个好主意,就是这形势…… 他也拿不定主意了,一个劲儿往高天脸上瞅,“天儿,你说吧,能不能弄?” 你让我说啥?说能弄就是打你的脸,说不能弄就是不给赵导面子,顺带着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两巴掌,你这不是难为人么? 本来计划着悄么声挣点儿碎银子得了,一不留神刨了个坑把自个儿给埋进去了,这特么找谁诉苦去? 愁绪堆满高天的心头。 扶额思考三分钟,高天觉得还是稳妥一些的好,便说道:“挂靠公司能行不?比如说借资质,哪怕给点费用我都认了。恕我直言,现在这个形势,最好别急着抛头露面的,等过段时间,形势明朗些了,咱再谈成立公司的事儿也不迟,两位老大,钱,挣不完的。” 其实高天还有句话没好意思说,哥们儿真不想跟你们这些娱乐圈的人牵扯太深啊,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啥揍性哥们儿心知肚明啊,我只是想挣波快钱而已,各位大佬千万别为难我。 不过他这么一说,却更让大纲子对他谨慎的态度更加佩服不已了。 “嗯,小天儿这么考虑是正确的,倒是我鲁莽了。就按你说得办吧,回头我去找家音像公司挂靠资质,钱不钱的,聊过以后再说。”赵宝纲信心满满,显然心里有了打算。 “好,那就拜托您了。”高天再次端起酒杯敬了他一个。 事情初步确定下来,剩下就是吃吃喝喝。 三个人干掉两瓶白酒,高天又感觉晕乎乎的了,一顿饭吃完,他婉拒了老李送一程的好意,自己溜溜达达回了福祥胡同。 家里没人,口干舌燥的他猛灌了一缸子凉白开,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是五点钟了。 伸了个懒腰顿觉舒爽,趿拉着鞋走到黑咕隆咚的堂屋,先开了灯,适应了下亮光,又灌了一肚子凉白开,方去到厨房洗手作羹汤。 扒拉出一块五花肉,切小丁备用,葱姜切成碎末放进盘中备用,热锅凉油炒肉丁,待肉丁变色后放入甜面酱豆瓣酱炒出红油,加入葱姜末半碗开水煮沸,然后继续翻炒,汤汁浓稠后加入一小勺淀粉水搅拌均匀,加盐,白糖增鲜,味精提味儿,最后再撒上一把葱花,出锅盛盘。 黄瓜切丝、胡萝卜切丝、摊好的鸡蛋饼同样切丝、金华火腿仍然切丝,接着就是下面条。 等面条煮熟,老妈妹子和小舅也回来了。 “哟,炸酱面啊,挺长时间没吃这口了。”陈丽芸对儿子的手艺还挺惊讶,把高天手里的炸酱接过去,提鼻子一闻,夸赞道:“香!” 陈志平也过来帮着端盘子端碗,“小天儿这手艺越来越精湛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这手啊?” 在方桌前坐下,高天说道:“就像我不知道小舅你以前是个饭桶一样,孤陋寡闻了呗。” 陈丽芸边盛着面边笑,脸都涨红了。 陈志平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却也不敢跟自己外甥龇牙,他太清楚这家伙的个性了,脾气一上来,堵你两句,真让你下不来台。 啪地给了自己一小嘴巴子,陈志平说道:“我这张破嘴啊,好端端的招惹你干嘛?” 高天冲他竖起大拇哥,“小舅,我就喜欢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劲儿。” 母女二人又是笑作一团。 热面条拌上炸酱,再加上换瓜丝、胡萝卜丝等配菜,现拌现吃,热热乎乎,满嘴留香,那叫一个舒坦。 北京话这叫锅挑儿,意思就是从锅里现挑起来的热面条拌炸酱。 晚饭过后,小舅承担了收拾碗筷的任务。 馋嘴妹子坐在电视机前看正在试播的《红楼梦》。 高天走过去啪地调了台,郑重告诫她:“源儿你记住了,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男不看西游,女不看红楼。” “为什么啊?”高源眨着天真的大眼睛问道。 拿个马扎在妹子跟前坐下,高天温和的解释道:“三国多谋略,老人看多了对身体不好;水浒江湖气太重,打打杀杀的场面容易对年轻人的成长造成不良影响;西游记师徒四人西天取经,和了却杂念禁止私欲有关,因此不建议男人多看;至于红楼梦嘛,你一个还没长开的小姑娘,看那么多儿女私情干啥?” 高源嘻嘻笑道:“我听哥的,我不看了。” 摸摸狗头,高天也笑了,“我妹子就是懂事儿。” 陈丽芸对儿子的教育方式非常赞赏,满意地对他展露笑颜。 高天也笑了笑,他特别喜欢这种家庭氛围,一家人一起吃饭,吃完饭后聊一聊,哪怕说些家长理短都是满满的幸福。 跟老妈妹子聊了半个小时,高天回了屋里。 夜深人静,思维活跃,月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将不大的屋子渲染上一层朦胧的光芒。 下午睡饱了,晚上自然睡不着,高天干脆爬起来,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整理思路,把最近一些要办的事情考虑了一遍,分轻重缓急写在本子上。 勾勾画画,这一写就到了一点钟。 打了个哈欠,困劲儿上来了,他合上笔记本,上床准备睡觉。 叮叮叮…… 刚躺下没多久,玻璃被人敲响了,丫不用问就知道是吴桐。 速度爬起来打开窗户,高天懵了吧唧问他道:“咋了啊?” 吴桐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嘻嘻笑道:“有乐子瞧,胡四儿他爹爬了鲍菊花的床,被胡四儿娘堵屋里了,两人正撕吧着呢,来看看不?” 哎呀!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等着!”高天啪得关上窗户,手忙脚乱把衣服穿好,袜子都顾不上穿,趿拉着鞋就狼窜出去。 俩人一路小跑到西院儿,见不大的院子里人满为患,奋力挤进去,正好遭遇到胡四儿他爹正光着屁股奋力向人群这边冲来,那物件儿一晃一晃的,颇为惹眼…… 高天多坏啊,眼瞅着他跑到近前了,抬脚使个绊儿,噗通!胡四儿他爹立马狗吃屎。 哈哈哈哈…… 大家哄笑出声。 胡四儿娘紧随其后,见老爷们儿趴在地上一时起不来了,二话不说抬脚就踹,边踹边骂,下脚那叫一个稳准狠,踹地胡四儿爹抱着脑袋嗷嗷叫唤。 吴桐充当解说员,对高天说道:“你还没到屋里去看看呢,鲍菊花更惨,脸都被谢春花挠花了,这二花争夫,惊天动地啊。” 高天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止住笑声后他问道:“谢春花是咋发现的啊?” 吴桐撇着嘴说道:“有人给通风报信了呗,不然大晚上的,她怎么能知道自家爷们儿睡别人娘们儿床上去啦?” ------------ 61 准备施工 “谁这么八婆啊?”高天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边看武打片边好奇的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啊?告密之人肯定不能够主动暴露不是?”吴桐笑眯眯说道。 “言之有理!”高天诸葛亮附身,点着头一副高人风范。 这边的武打动作片正在疯狂上演,女主角的功力明显胜男主角不止一筹,下手狠辣不留情,把男主角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有趣的是,围观群众一点上前拉架的意思都没有,都看得津津有味的,不时还鼓个掌叫个好,将气氛渲染得跟TVB拍摄现场似的。 一场闹剧随着人民警察的到来落下了帷幕。 黑着脸的李振宇将围观群众疏散后瞪了眼哥儿俩,气呼呼说道:“你俩可真够可以的,出了这么大事儿光顾着看热闹了,也不知道通知我一声。” “本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的原则,我俩肯定不会主动跟政府汇报啊,您把我俩当啥人了?您看我俩像是动不动就去打小报告的人么?”高天振振有词。 “就是,现在流行啥?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振宇哥,我俩也就是看个热闹而已,真犯不上因为这么点破事报警了还让人家记恨上。”吴桐理直气壮。 “嘿,你俩还满嘴理由了。成,你俩真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吧?今后你俩有乐子了,也甭指望你振宇哥出头给你俩收拾局面。赶紧滚回去睡觉去,这大晚上的,瞎起什么哄啊?”李振宇直接哄人了。 哥儿俩嘿嘿笑着先走为敬。 “天儿,你说,胡老实够得上流氓罪了吧?”吴桐还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妥妥的啊,估计这回得进去陪儿子了。”高天也是满脸幸灾乐祸。 “操!这可真是打虎亲兄弟,坐牢父子兵啊。胡老实……哈哈哈哈,这爷们儿可一点都不老实。” 哥儿俩相视一笑,勾肩搭背往回走,进了院子各回各家,背床去也。 三月底,柳树发芽开花,春风一吹,漫天都是飞扬的柳絮。 人们已经迫不及待脱下了厚重的棉服,换上春装,畅饮着春天的气息。 高天来到回收站办公室的时候,张海平一帮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哥儿几个神采飞扬的,高天也挺开心,“吃蜜蜂屎了?啥事啊这么高兴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儿,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们老板的份儿上,就你这张破嘴,早就该挨巴掌了。”越跟这丫接触,大家就越了解这货的脾气,他跟你开玩笑的时候,咋说咋闹他都不带翻脸的,但是千万别在他板着脸的时候往上凑,真给你个没脸,你也只能忍着。 “哈哈哈哈,此言得之!说吧海平哥,找我啥事啊?” “开春儿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好,我们合计了下,可以开工了,这不过来请示你一下么。” 原来是这事儿啊,积极性还挺高。 高天说道:“成啊,图纸我早就画出来了,就等着各位来请安时拿给大家看呢,咱也别在这儿看了,直接去现场呗,有啥问题现场说。” 张海平点点头。 几人蹬着三轮出了门。 经南锣鼓巷到鼓楼大街,骑行580米到达藏经馆胡同。 停好两辆三轮,几人看着早已推平的地块,均露出满是成就感的笑容。 八间平房的地块长度约有个60米,起个小二层富富有余。 高天将图纸抖得哗哗响,把张海平一帮人拉过来说道:“建个小二层就行,也不需要有太多的装饰,不过,得给我留出上下两层的饭馆来,其他的都在这张图纸上了。” 把图纸接过来,张海平仔细看着,“都是大开间,这面积也太大了点儿吧?” 高天画图的时候考虑过这点,既然打算搞成个一站式购物商场,那就不能弄格子间。 “没办法啊,整栋楼全算上顶了天1400平,还得给饭店匀出去300平,剩下1100平如果全弄成格子间的话,空间就不大够用了。倒不如全部搞成开放式柜台,既简洁大气又可以充分利用空间。如果嫌不好看的话,大不了柜台和柜台之间用屏风隔开就是了。”高天解释了一句。 “嗯,想法倒是不错,施工难度也不高。还有一点我要跟你说下,沙子水泥灰好说,去大辛庄那边买就可以了,这楼板去哪儿找啊?” “通县预制板厂有现成货,过去订就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能干的都在这儿了,就这,咱人手都不够用。”张海平不大好意思了,当初可是拍着胸脯答应老板不用另外请人的。 高天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我看现在劳务市场上已经有不少农民工进城来找活干了,要不海平哥去转一圈,找个工头聊聊,价钱合适的话让他带人来干就是了。” 张海平正想答应下来,胡言均过来了。 “还找什么工头啊,莫非还嫌你姑父手艺不行?”十几天没见,胡言均黑了一大圈。 高天激动了,“我那边完工了啊?” 说起这个来胡言均就一肚子气,“你这甩手掌柜的可真成,把活儿交给我后,愣是一趟没去看过,还不如你妈呢,你妈好歹还跑了三趟,你小子倒好,对我倒也真放心。” 高天赶忙掏烟给他点了根,嬉皮笑脸道:“您是我亲姑父啊,我连您都信不过那成什么啦?” 胡言均对他这串彩虹屁丝毫不领情,“懒就说懒,找那么多借口干嘛?” 大家都笑了起来。 高天也不觉得尴尬,挠着头皮笑道:“您这是从36号过来的?” “你不去可不就得我来么,工程收尾了,有个小活儿拿不准,得你过去一趟才能定下来。另外就是,我听小非那孩子说,你这边也要开工了,就过来看看。嗯,这活儿我接了,你不用费劲找旁人了。” 他说得这个斩钉截铁不容拒绝啊。 高天咧嘴一笑,对姑父那套班子大家的手艺还是比较认可的,他倒也痛快,“没问题,那边完事儿您就可以把人拉过来了。” 张海平过来把图纸交到胡言均手上。 胡言均看了看,啧了声,神态轻松地说道:“一点技术含量都木有。” 这么自信吗? 张海平咧腮帮子了。 拍了他肩膀一下,高天笑道:“我姑父是房管局工程科的,人家专业就是盖楼。” “我知道了,久仰久仰,佩服佩服。”张海平也挺贫,冲胡言均抱拱拱手。 “哪里哪里,幸会幸会。”胡言均抱拳回了一礼。 “两位好汉对彼此的敬仰之情容后再叙吧,咱先干点正事儿成不?”见两人还客气上了,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高天十分无语。 胡言均哈哈大笑,“跟你这小子,就不能有正事儿。” 高天翻了个白眼,说道:“这是啥话啊,姑父你想接这活儿,我肯定没意见,您就别拿话挤兑我了。给你介绍一下,张海平,我们回收站的老大哥,其他几位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原本定了他们负责盖这栋大楼的,你过来了,那就以你为主,让海平哥他们配合你。” 胡言均自然没意见,跟张海平握了握手,互相认识了一下。 张海平的意思是,赶早不赶晚,明天就去下料,同时开挖地基。 胡言均也同意这个方案,说是明天一早派人把工程机械开过来,别的先不说,挖掘机要先进场。 两人就一些细节讨论了起来。 半晌后,胡言均问高天道:“需不需要提前跟街道办那边打个招呼?” 姑父考虑问题还是很周全的。 高天笑道:“管这摊子事儿的是街道办副主任张恒民,您觉得有必要跟他见个面的话,我现在就带您过去吧。” 胡言均点头说道:“去见个面很有必要,县官不如现管嘛,人和机械进场后起码能省不少麻烦。” 于是两人便来到街道办张恒民办公室。 见两人过来,张恒民笑着迎出来,“这是打算开工了?” 平房年前就推到了,这边却迟迟不见高天下一步的动静,他还以为事情黄了呢,早也盼晚也盼,总算把高天给盼来了,他随即放下了心。 “对,打算明天开工,这不来请示下领导还有啥指示没?”高天笑着跟他握手。 “高经理真是太客气了,我就说两点吧,第一、一定要注意施工安全;第二、能白天干的活儿最好别拖到晚上。您要多理解啊,咱这儿还住着不少居民呢,就怕大晚上的机器一响,惹得老百姓都来投诉就不好了。”张恒民说道。 “这您尽管放心就是了,那不能,我们一定会在保证人民群众不受干扰的情况下进行施工。”胡言均率先表态。 “这位是……” “我姑父,在区里房管局工程科工作,打明儿起,负责这栋小楼的建设事宜。”高天给两人做着介绍,“姑父,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街道办张恒民主任。” “张主任您好,我是胡言均,明儿一早我们就要进驻工地了,劳烦您多关照。”胡言均颇为老练,工作那么多年了,为人处世非常老道。 “原来是胡科长啊,您好您好,您来我们街道施工,关照之类的客气话咱就甭说了,有啥需要帮忙的,您招呼一声就是了。”张恒民意思表达的也很明白,都是千年的狐狸精,就别玩儿聊斋那一套了,互相照顾吧,可见他的交际手段也非常之纯熟。 胡言均微笑着说:“您客气了。” 又闲聊了几句,高天和胡言均爷儿俩告辞离开。 ------------ 62 专家驾到 中午,爷儿俩在回收站对付了一口,吃完饭就去了后海36号。 胡言均嘴里拿不准的小活儿,是土暖气安装的问题,活儿不算小,牵扯到预算。 因为是三进院子,高天又打算自己住中院儿,2.2万大卡的家用燃煤采暖炉供热面积就不大够了。 胡言均的意思是,再加装一台1.6万大卡的炉子,这样一来前、中、后三个院落到了冬天就都能够暖暖和和的。 但是一算计,超预算了。 到目前为止,屋顶上换瓦片、院子里铺条形青石板、各间屋子里重新粉刷墙面,还有改造落地窗以及疏通地下管道,已经花了小一万块钱,再加装一台采暖炉的话,胡言均觉得没必要了,能有多冷啊,这么奢侈。 把话一说,高天乐了,看着崭新的院子,他说道:“姑父您大可不必担心钱的问题,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胡言均翻了个白眼,苦口婆心劝说道:“财大气粗也不能这么花不是?” “我买这个院子,不就是为了让我妈和我妹住的舒服一点么。装吧,需要多少钱我都装,总之不能让我们和我妹妹大冬天的受罪。”他在胡言均专门在中院西厢房腾出来的一间锅炉房里转了一圈,对姑父的手艺佩服不已,但也丝毫不让。 泵是全自动的,采用循环安装的方法,把暖气片换成了地热管道,这样安装,不仅不占面积,取暖效果会更加显著。 现在这个年代中,家庭取暖大多靠土暖气,条件不好的,也只能生个炉子将就将就了。 像高天这样的狗大户,为了冬天取个暖就不计代价的加装采暖炉的,着实不多。 见他主意已定,胡言均就不好再劝说什么了,手一伸,说道:“再给一千五百块钱吧,我让老冯赶紧去把炉子买回来,争取加加班,今儿晚上把活全部干完。” 忙从包里掏出两千块钱递给他,高天说道:“为了我们娘儿仨能住的舒服一点,别给我省钱啊。” 胡言均也乐了,把钱接过来,咂吧着嘴说道:“不会给你省钱的,说起来你这院子真地道,我回家跟你大姑一说,前儿你大姑也过来看了,羡慕的不得了,她都想搬过来住了。” 高天嘻嘻笑道:“来就行,这么多间屋子,还怕没地方住啊。” 胡言均笑着说:“这可是你说的啊,回去我跟你大姑说,今年入了冬,我俩就到你这里来猫着了。” “没问题。” 敲定了采暖炉的事情,高天又挨个屋里转悠了一圈,越发满意,他心里想着,得买些家具把屋子布置起来了,还得让闷三儿给弄点花花草草来,这边工程一结束,晾个几天就能搬进来了。 来到小卖部,准备给小舅打个电话。 这时候找人很不方便,打了好几个电话才让人通知到他。 等了有二十分钟,小舅才把电话打了回来。 高天问他在哪儿,小舅说正跟李诚濡喝茶呢,高天顿时佩服不已,哥儿俩这段日子走得很近啊,小日子过得也挺潇洒,不是喝茶就是喝酒。 “那正好,你帮我问问诚濡舅舅,认识卖老家具的不?” “房子装修好了?” “嗯。” “你等会儿,我问问啊。”电话那边一阵嘈杂,高天下意识把话筒远离了耳朵。 不大会儿,李诚濡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小天儿,我和你小舅在东直门这边呢,你要是想看老家具,就赶紧过来吧。” 高天知道他是个有门路的,认识不少倒腾老家具的贩子,说了声好,挂断电话丢下一块钱打车去了东直门,在一家叫馨香茶社的小包厢里找到了二位闲人。 悠扬的古筝,袅袅升起的水雾,茶桌旁边盘腿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手拿提梁壶正在给二位爷斟茶,面带微笑,姿态优雅中且带着一股子大气。 “真会享受。”高天在李诚濡对面坐了下来。 李诚濡哈哈大笑,“生活嘛,总得讲究点情调。” 高天揶揄他道:“透着那么一股子小布尔什维克。” 端起茶盅一口喝干,砸吧一下嘴,顺便瞥了瞥,吐出一口茶根子,高天真没觉得这茶有啥好喝的,还不如大茶缸子沏高碎来得过瘾。 “啧,牛噍牡丹!没情趣!”李诚濡揶揄他一句,双手一撑桌面站了起来,说道:“走吧,人我已经约好了,咱看看去。” “喝完这壶啊,着什么急?”陈志平还意犹未尽的,见高天似笑非笑望过来,这厮立马起身,嘟囔道:“我算看明白了,我跟你小子犯冲。” 高天翻个白眼表示赞同。 李诚濡绝对有排面,也不买单,跟面容精致,举手投足雍容典雅的老板娘说声挂账,交换个暧昧眼神,便抬腿走人。 “有情况?”高天问小舅舅。 “有情况。”小舅舅肯定地说。 三人安步当车,从东直门南小街往西溜达,进了一条狭窄破旧的胡同,胡同口的路牌上写着四个大字:大菊胡同。 听着就那么不正经。 在22号红门前驻了足,李诚濡上前铛铛裆叩了三下门环,不多时,大门打开,露出一张容长脸来。 “李老板快请进。”容长脸笑着伸手道。 “你老板都跟你说了吧?”李诚濡抬脚跨进门槛,边往里走边问道。 “说了,您要看全套对吧?”容长脸问道。 李诚濡点点头,说道:“我外甥刚弄了套宅子,也装修好了,家具一买就往里搬。” 他把高天喊过来,介绍道:“贾正平,我们都喊他假正经。老贾,我外甥高天,他亲舅舅陈志平。” 高天对贾正平笑了笑,说幸会幸会。 虽说不明白三人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贾正平还是笑着说客气客气。 来到院子里,高天禁不住打量起来,小院挺宽敞,东西两边用石棉瓦搭了俩简易大棚,棚里全是木质家具。 走过去一瞧,丫开了眼界。 花罩隔、博古架、长条案桌、太师椅、八仙桌,林林总总,你能想到的老家具,这里一应俱全。 这些家具多为黄花梨和红酸枝的,样式不是仿明就是仿清,古朴典雅精致美观。 陈志平也凑了过来,扫了一圈后兴奋地问高天道:“感觉咋样?” 高天上手摸了一把太师椅,点头后说道:“工艺不错,一颗钉子都摸不着。” 陈志平点头,“确实如此,老家具都很精致啊,你看上了,不如让他过去量量尺寸?” 李诚濡也走过来说道:“天儿你放心,我介绍的指定错不了,我那一屋子老家具就是从老贾这里拉过去的。” 他说错不了,高天就点头了,对老李绝对信得过。 这老丫挺的是真正见过世面的主儿,对古董收藏非常专精。 他家趁钱,是真正的老牌资本家,老早年间就在鹞儿胡同旁有五大间临街铺面,叫“义和信”,主营绸缎买卖。 老李父亲好玩意儿,据说收藏的宝贝堆满了两间屋子。 后来形势严峻,打倒资本家,老爹进去了,老母亲一个人拉扯9个兄弟姊妹不容易,家里每逢快要弹尽粮绝时,老人家就卖幅字画当个瓷器,日子也就这么熬过来了。 “贾先生,家具我很满意,劳烦您辛苦一趟,去给我规划规划呗。”高天对贾正平说道。 贾正平很痛快,“辛苦谈不上,您照顾我买卖,这是应该的,咱走着呗。” 一行四人出了门,打车回到后海36号院。 一进到中院贾正随意平扫了两眼就赞不绝口了,“一扇木门上明下暗,木窗花棱错落,屋面合瓦清水脊,高屋顶厚墙壁,采光充足,冬暖夏凉,这宅子,讲究!” 瞧瞧人这话说得,那才叫一个明白讲究。 高天心说,这才是个真正的古宅子专家,对他愈发恭敬,遂伸手延请,说道:“请您屋里端详端详吧。” 老贾点点头,也不客气,迈着四方步推门进了堂屋,三人连忙跟上。 掏出随身带着的卷尺,老贾开始丈量面积,边量边思考,十多分钟后,他问高天道:“高老板,您打算布置得雅一些还是古一些?” 高天笑道:“精致典雅吧,家里没老人,太古了反倒显得老气横秋,着相着相。” 贾正平也笑了,“明白了,那咱就别按老北京的正统风格来了,这堂屋正中放张八仙桌,两边各一把太师椅,上面挂梅兰竹菊四扇屏,这是少不了的,但我尽量找颜色鲜艳的布置。 八仙桌上方长条案上摆点雅致的瓷器中和一下古朴风格,另外,长条案两旁给您摆俩高脚花架子,您可以养点植物点缀一下,给屋子也增加点生活气息。” 说着,他迈步来到西边,伸手比划了一下,“这里放个百宝阁,旁边是再来两扇屏风,雅致味道一下子就出来了,您觉得如何?” 高天自是满脸笑意,“您是专家,您说好,那指定没问题。” 贾正平点头,又走进东卧室,“镂空雕花架子床我那儿不多了,容我几天空给您踅摸踅摸。您大体思路我明白了,就是不知道您的预算……” 高天看了眼李诚濡。 老李会意,接过话茬,“按我那标准来就是了,回头我给钱。” 高天忙说道:“这可使不得,我买家具,咋能让舅舅你出钱呢。” “你搬新家,你舅舅送你点家具咋了?不应该啊?”老李一瞪眼,他就没声儿了。 贾正平笑道:“我知道了,走,后院瞧瞧去。” 四人又来到后院挨屋转了一圈,贾正平心里有了数,便向众人提出告辞,打道回府。 “诚濡舅舅,我知道您是给我省钱呢,这家具多钱,回头我给您送过去。”老贾走了,高天才跟李诚濡说道。 “搬家是大事儿,当舅舅的送你点家具不算啥,跟我你就甭客套了,再客套,就显得虚了。”李诚濡很大气,不容置疑的说道。 高天承他这份情,笑道:“那我就真不客气了。” 他想着,以后找补吧。 李诚濡说道:“哎,对了,大纲子那边来信儿了,说是找了家音乐公司挂靠,叫什么名儿我忘了,反正经理姓苏,叫苏越,大纲子说,挺实诚那么一人。” ------------ 63 乔迁新居(上) 实诚?快算了吧。 高天撇撇嘴,心说这位可不是个实诚人,后来那事儿闹的,吊儿郎当入狱了好些年,没少遭罪不说,名声也臭了大街。 算了算了,反正也只是借资质搞晚会,属于一锤子买卖,尽量不跟他接触就是了。 “歌手都确定下来了吗?还有京台,联系好了?”他问道。 “嗯,联系了二十多个歌手,陆陆续续还有不少歌手表示有兴趣为亚运会出把子力气,正在接触中。京台那边大力支持,不过人家提出来,录像版权归他们。一帮臭不要脸的,发现有钱赚了,就跟闻到了腥味儿的猫似的,亮着爪子就扑过来了。”李诚濡不忿。 高天哑然失笑,“正常,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富裕,何况京台那么大一个单位呢,录像版权而已,给他们就是了,他们愿意卖录像带就让他们卖去,咱只需要把歌录出来卖磁带挣钱就行了,不冲突。” “倒也是,互相给面子,事情才好办。用你的话说,叫双赢。不是,是三赢。”老李想明白了。 “演出时间定了吗?还有场地。”高天又问。 “大纲子说,定五一那天。场地嘛,从工体和首体中选一个。”李诚濡简单介绍着。 陈志平插了一句:“你俩说得啥?我咋听不懂啊。” 去年底挣了小三万,陈志平如今是老太太摸电门——抖起来了,最近也不咋干事儿,又开始四处晃荡,让高天又有点挠头了。 “也没啥,就是搞了个为亚运加油喝彩募捐的群星演唱会,跟京台合作的。”李诚濡说道。 “不那么简单吧?卖磁带是啥意思啊?”陈志平精似鬼,很快抓住了事情的核心。 “就是通过这台晚会,把参与歌手所演唱歌曲的版权买下来,刻成磁带往外卖,赚点钱呗。”高天笑眯眯说道。 陈志平眼珠子转开了,“赚点钱?你说得真轻松,这可是大买卖啊,还需要跑腿儿的不?” 别说,还真需要,推销铺货这方面,高天可不擅长。 “您负责销售吧,每卖出去一盘,给您一块钱提成。”高天说道。 “没问题。”陈志平爽快应下。 “诚濡舅舅,回头把参与歌手的演唱曲目给我一份,我挑些合适的歌,然后就可以跟他们谈出售版权的事情了。”高天说了一句。 “没问题,待会儿我就给大纲子打电话说这事儿,让他把曲目报一遍。”李诚濡应下,嗯,很专业。 转眼到了四月底,天气有些热了。 回收站生意兴隆,每月稳定给高天腰包里输送35000——40000不等的收入。 后来的那帮知青们也拉着人力三轮上街了,为了体现正规军,一人给发一件黄坎肩,坎肩背面印着一行鲜红的字:蓝天白云旅游公司带您游胡同逛北京,很是吸引了一批游客的关注。 高天对胡同游的定价是每人每次20块钱,板儿爷们拉着你转两条胡同,如果游客对胡同里的风土人情或者是标志性景点感兴趣,就轮到导游大姐姐华丽丽出场了,价格也不贵,自由行的讲解一次每人30,组团忽悠的每次300,童叟无欺。 当然,这里面也是有门道的,比如说,板儿爷们会专门把游客往某某故居、某风景区拉,再神侃一路,故意对游客提出的问题一知半解,成功勾起游客的兴趣,让游客们抓心挠肝的想要搞清楚这条胡同,或某个景点的历史传承,再给他们介绍导游,就名正言顺了。 都是经过高天岗前培训的,大哥们这事儿干起来得心应手。 雍和宫那边的小二层盖得也很顺利,地基已经打完了,目前正在起主体。 有胡言均盯着,再加上个机灵鬼李亦非当监督,工程质量不用担心。 就是最近这段时间,高天手里的钱花的飞快,年前就批下来的三十多万人民币贷款眨眼花出去一多半,几乎全砸在二层小楼上面了。 高天也很庆幸,幸亏当初多贷了些,不然还真不够用。 山田惠子好人呐。 陈丽芸这段有点忙,隔三差五加次班,这让高天的搬家计划不得不一次次往后延。 吃完晚饭,高天正打算简单收拾一下行李,李振宇登门了。 “没啥事儿,就是过来跟高总汇报一下,郝仁斌几个人的判决书下来了。”李振宇在沙发上坐下,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调侃高天。 “你不说我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咋判的啊?”丢给他一根烟,高天问道。 “郝仁斌是主谋,判的最重,十三年六个月,胡四儿、金柱子等帮凶五年到十一年不等,量刑最轻的是个叫王海的家伙,后来审问时我们发现,这货跟你小舅子还有牛半吨情况差不多,好死不死的瞎几把去掺和郝仁斌的事儿,要不是他后来又主动交代了一些其他问题,怕是也要给放出来了,不过最后还是以协助销赃罪,判二缓三当庭释放了。”李振宇居然也会爆粗口。 “嘿嘿,这么说,我那小舅子和牛半吨运气算不错的。”高天起身,给李振宇泡了杯茶端过来。 “这事儿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别到处去胡咧咧,说出去了容易遭人嫉恨。” “明白。”打量了李振宇一眼,高天笑道:“振宇哥,看您今儿红光满面的,咋,升官了?” “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抽了口烟,李振宇颇感惊讶。 “嗯嗯,非常明显,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你个臭小子,呵呵,组织上信任,升我干个指导员。” “哟,这么说,除了所长,全所就属您最大了呗?” 李振宇站了起来,说道:“工作不分三六九等,都是为人民服务。成了,我就不跟你扯闲篇儿了。哦,对了,胡四儿他爹也判了,流氓罪,三年。” 说完,他抬腿往外走。 高天在后面哈哈大笑,这年月,流氓罪的涵盖范围很广啊,大到人身侵犯,小到作风问题,都能往流氓罪上套。 老-胡家这两年也是倒霉,这下好了,经过一番不懈努力的作死,爷儿俩终于在监狱里胜利会师了,这可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啊。 把振宇哥送走后,高天回到卧室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并进行打包,为搬家做准备。 费了半天劲把衣服全摞到包袱皮里包好系紧,他又从床底下拽出来两个巨沉的樟木箱子,打开盖后傻眼了,这都是什么年代的衣服啊,都长毛了。 捏了个衣角提起来一瞧,这货顿时苦笑不已,这是自己三四岁时穿的儿童装,破的破烂的烂,一股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 再往箱子里面扒拉扒拉,发现箱子最底下压着件绣着大白牡丹花的红兜兜,高天震惊了。 靠! 这也是哥曾经穿过的? 一个奶娃娃,光着屁股穿一件红兜兜,pia在床上蠕动蠕动…… 咦…… 不堪入目啊不堪入目。 一想到那个画面高天就哭笑不得,心说老妈也太会过了,都多少年的衣服了,还留着。 问题是这玩意儿它又不下崽儿,时间长了还长毛,留它干嘛? 起身出门找了个化肥袋子回来,一股脑把这些破衣烂衫全装里面,高天提着就出了门。 “深更半夜的,你这是去哪儿啊?”陈丽芸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儿。 高天把化肥袋子打开,苦笑着说:“翻出来一堆旧衣服,破破烂烂的,味儿还特重,我去扔了。” 陈丽芸往里面一瞧,也乐了,“嘿,我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找到,你从哪儿翻出来的啊?” 高天笑道:“从我床底下那两个樟木箱子里面。” 陈丽芸扒拉扒拉,把绣着白牡丹花的肚兜留了下来,“这兜兜我可得留好喽,这是你姥姥给你做得第一件小衣服呢。” 高天的脸色那叫一个千奇百怪,捂着脸兜头就跑。 羞愤难当的样子引得老妈哈哈大笑起来。 丫把这些没有一点价值的破衣烂衫全丢垃圾桶里,回来后给老妈炒了个大葱鸡蛋,又下了碗面端到她面前。 看着上了个小夜班的老妈吃得贼香,高天就有点心疼了,他试探的说道:“妈,要不然咱跟领导申请申请换个科室吧,起码不用那么累。” 老妈笑着说:“没事儿,妈喜欢这份工作,不用换科室。也是这两年医生紧缺,相信过几年等人才梯队逐步上来了,我们这批老人的压力就会小很多了。” 高天真不想打击老妈的积极性,他心说过几年更了不得,医疗资源紧缺的状况会一直持续到21世纪。 医务工作者,没有最忙,只有更忙。 “咱明天搬家?”高天征求着老妈的意见。 陈丽芸点点头,说道:“嗯,明天搬,我跟我们主任请好假了,不能再拖了,这些日子,见了街坊邻居们,我都没脸打招呼了。” 她压力确实很大,尤其是碰到前院金柱子一家人,都不知道该开口说点啥,觉得别扭,倒不如一搬了之。 高天也知道老妈的心态,笑了笑,安慰她道:“搬过去后见面就少了,您也别有太大压力,又不是您儿子亏欠了他们啥,对吧?” 叹了口气,陈丽芸说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就是觉得住在这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很不自在。” 高天说道:“那就搬,明儿一早我就让回收站的职工们过来帮忙,把能用到的东西全拉过去。” 陈丽芸点头说好。 次日正赶上是个周日,一大早高天就来到回收站招呼人。 听说高老板要搬家,大家热情都很高,纷纷表示要过去帮忙。 高天不想耽误大家的正事儿,点出十个人,蹬着十辆平板三轮浩浩荡荡往家里骑过去。 江媛媛和庞卫红也跟了过来,说是要帮阿姨收拾收拾。 高天无力阻止。 一进家门,丫又愣住了,只见李亦靓巴巴跟在陈丽芸后面,手里端着个盆儿,亦步亦趋笑靥如花。 ------------ 64 乔迁新居(下) “你怎么来了?”高天意外的问道。 “刚才小非给我打电话,说你今天搬家,我就想着过来帮帮忙。”李亦靓含羞带臊。 “这小子,呵呵,成吧,既然来了,就帮咱妈收拾收拾。”高天说道。 李亦靓白了他一眼,脸红心跳。 看着这对小儿女含情脉脉,轻声交流,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陈丽芸笑了,“我说你俩到底怎么个情况啊?刚才小李过来,跟我说是你的朋友,现在看来,你俩这关系不一般啊。” 高天有点害臊了,拉着李亦靓走到老妈跟前,郑重介绍道:“怪儿子,一直没来得及跟您汇报,现在正式介绍下哈,这小闺女儿叫李亦靓,是您儿子的女朋友,您未来的儿媳妇。” 陈丽芸就笑了,拉着李亦靓的手说道:“你这孩子也是,咋不直接跟我说啊?” 李亦靓娇羞不已,轻声说道:“阿姨,我,我……我咋好意思说啊?” 陈丽芸哈哈大笑起来,端详着李亦靓俏丽的面孔,说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跟阿姨直说就是了,阿姨不是个不开明的家长。” 李亦靓脸更红了,声如蚊呐,“嗯,我知道了,今后有啥事,我一定坦白跟您说。” 陈丽芸愈发对这姑娘感到满意了,这明显是贤妻良母的类型啊,温柔、贤淑、干活儿不惜力,还挺有眼力价。 哐啷! 吴桐手里拿着的面盆掉在了地上,发出当啷啷一阵响声。 紧接着,庞卫红暴躁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怎么搞的?不长眼啊?站我身前干嘛?离我远点儿!” 吴桐懵了,心说大姐我哪里得罪你了?干嘛冲我发这么大火啊? 看着她涨红的面孔,跟受了多大刺激似的,吴桐瞬间明白过来了,哦,吃醋了。 嘿嘿笑着退后两步,也不跟她较劲,心中颇有些幸灾乐祸。 老高啊老高,瞧你作得都是些啥孽啊。 大家也懵,好好地,这位大小姐咋就冲着桐子去了? 现场唯有陈丽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这戏码,莫名熟悉,二女争夫嘛。 心里就无奈了,自己这儿子,似乎很有魅力,成功吸引了俩女孩子的青睐,但是很头疼啊,这个叫庞卫红的女孩子,显然对我家高天也有意思。 呀! 怎么办才好? 真是个两难的选择。 看着失态的庞卫红,高天也很无语,他心里清楚这姑娘对自己有点意思,只是她从来没跟自己表白过,不过平时对自己的关心自己心知肚明,每天把午饭送到自己办公室里去,就这份关心,高天心里也有数。 但是,感情强求不来的。 哥们儿真对你没那意思啊,不然依哥们儿的性子,早就对你展开攻势了。 江媛媛走到庞卫红跟前,拉着她的手低声问道:“卫红,你没事吧?” 庞卫红这会儿也心生悔意了,自己太冲动,即便是看不惯那个小浪蹄子矫揉造作小百花的模样,也不该在高天母亲的面前肆意妄为啊,就这一点,就失分不少。 勉强笑了笑,庞卫红说道:“没事儿,心态失衡了,对不起大家,对不起阿姨,都是我的错。” 这等于变相承认自己对高天有意了,说完,庞卫红的脸也红了起来。 陈丽芸笑了笑,打圆场道:“小庞别自责了,你也不是有意的。” 庞卫红更加尴尬了。 高天翻着白眼心说,您这强行纠正,才是有意的。 李亦靓走过来,伸手在高天腰间拧了一圈,嗔道:“瞧你干的好事儿,拈花惹草的,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呃…… 我错了,我有罪,求放过! 高天还能说啥,苦笑一声,冲姑娘直拱手。 关键时刻,吴桐救了他一条狗命,笑呵呵说道:“天儿,你不是说有俩樟木箱子要搬走么?赶紧的吧,早搬过去早利索。” 高天如同听到了梵音,嗖地跑进了卧室,跟吴桐俩人一人一边,抬着俩摞在一起的樟木箱子就走了出来。 “辛苦大家伙儿了,咱争取上午搬完,中午我好酒好肉招待各位啊。”高天扯着嗓子喊道。 “老板放心,大家指定甩开膀子干。”老大哥们嘻嘻哈哈笑着说道,紧忙活着,搬的搬,抬的抬,把一应家具弄到平板车上,每装满一辆车,立刻骑走。 36号院那边小舅、姑父、大姑等人已经在准备着了,只等着家具一到,他们就往里抬,安排的妥妥当当。 一直到十点多钟,家具、锅碗瓢盆什么的总算全部拉走了。 恋恋不舍的看一眼小院儿,陈丽芸叹了口气,拉着李亦靓的手往前院走。 振宇哥他妈早就等候在院子里了,见陈丽芸过来,走上前说道:“怎么搬得这么突然啊,早知道你今天搬家,昨天就该做顿饭给你送送行。” 陈丽芸拉着李大妈的手,面露苦笑道:“实在对不住的老嫂子,今儿搬家了,也没顾得上跟您打声招呼,其实今天搬家,也是昨天晚上才定下来的,好在离得也不远,我那边收拾好了后,叫小天儿过来接您去住段日子。再说了,我这屋子也不打算往外租,时不常还是会过来看一眼的。今后还要麻烦您多帮着照看一下。” 李大妈叹息一声,说道:“丽芸呐,其实你不说,老嫂子也知道是怎么回子事儿。你啊,就是心思太重,老嫂子在这里劝你一句,有些事情啊,甭往心里去,看开一些。老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那些个糟烂事儿,怪不得天儿,他要是不报警,将来出来大事儿,反倒是害了那些孩子们了,这次小天儿做得对,让这些孩子们吃些苦头,依我看未必是坏事,你要想开些才行啊。” 陈丽芸眼含热泪点点头,“还是老嫂子您理解我,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回头您一定要去我那儿住些日子,我让小天儿过来接您。” 拍拍陈丽芸的手背,李大妈连声答应着,笑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听振宇说,天儿买的那宅子,奢侈的不得了,我还真想过去看看。” “就这么说定了。”陈丽芸说完,一步三回头的跟李大妈告别,出了门,拉着未来儿媳妇坐上三轮车,奔后海36号而去。 大铜锁喀嚓锁好房门,高天心里产生异样的感觉。 丈量着小院里每一寸土地,丫感慨万千。 这里承载着童年时的美好梦想,这个院子里曾经充满了自己和妹妹的欢声笑语,这个小院儿的每个房间里都残存着姥姥姥爷老爸的味道,这里,值得自己怀念一声…… 如今要离开了,高天突然有些不舍,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有一天,自己一定要把这前院后院全买下来,然后重新装修,传给自己的儿孙后代。 头也不回往前走,高天也直奔36号而去。 与福祥胡同小院的清冷相比,36号这边就热闹很多了。 小舅舅站在门前指挥着大家伙儿把家具啥的往里面搬,姑父在中院南厢房前呼儿嘿呦让大家注意安全。 大姑忙着给大家端茶倒水,知青大哥们甩开膀子干得不亦乐乎。 高天到时,正赶上王乃文费劲巴拉背着一八仙桌往里面走,他赶紧拦住乃文哥,抻了把手将他后背上的桌子卸了下来,责怪道:“我亲哥啊,咱就是力气再大,也要注意老腰不是?听我海大爷说,你跟我嫂子又要三胎的计划,可别因为我这点儿活儿,耽误了你的正经事,不然我海大爷还不得弄死我啊?” 王乃文哈哈大笑,抬手给了丫一脑瓜崩,“起哄架秧子是吧?基本国策知道不?现在别说三胎了,二胎都不敢要了行吧?甭跟你乃文哥在这里逗咳嗽。再者说,你乃文哥老腰好得很,不信,你可以去问你嫂子……算了,你还是别问了,别你海大爷还没弄死你,你嫂子先把你剁吧了,那你多冤啊?” 高天也是哈哈大笑起来,跟乃文哥一起抬着八仙桌往里面走去。 放下八仙桌,高天来到后院,见大姑、第一次在本书正式露面的小舅妈申思雅、还有靓靓姐正帮老妈收拾着卧室,高源跟盈盈在院子里上下翻飞,高天就乐了。 “哟,人聚得挺全啊。” “臭小子,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知道跟你大姑汇报一下,眼里还有你大姑没?”高高瘦瘦,却神采奕奕的高卫华打趣自己的侄子。 “就是,小天儿你这家伙瞒得可真严实啊,要不是我姐说,我们还以为从哪里掉下来这么个仙女呢?”申思雅也调侃高天。 “嘿嘿嘿,不是我故意瞒着,是怕把靓姐往大家跟前一领,让大家自惭形秽可就是晚辈的罪过啦,毕竟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漂亮媳妇儿,在关系还没稳固之前,得藏好不是?长辈们体谅,体谅哈。”高天嬉皮笑脸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唯有靓靓姐面红耳赤,剜了丫一眼。 “靓靓温柔又漂亮,找了这么个儿媳妇,丽芸好福气。”大姑称赞道。 “是啊,瞧靓靓这温柔贤淑的性格,找了小天儿算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申思雅嘴里就没好话。 “嗯嗯,我家靓靓不仅温柔,还勤劳善良,小雅这话说得没错,靓靓找了我们家小天儿,基本上就算是下乡扶贫了。”陈丽芸也丝毫不给自己儿子留面子。 “阿姨,哪有啊?”李亦靓含羞带嗔道。 “是不是亲妈?是不是亲大姑?是不是亲舅妈?哪有这么看不起自家孩子的?尤其是你申思雅,我告儿你啊,你跟我小舅可还没结婚呢,信不信我把你俩的婚事给搅黄了?”高天气呼呼威胁道。 “有本事你试试,看谁比谁更狠!”申思雅撸胳膊挽袖子的跟高天叫着劲。 这时候,姑父过来喊大家去吃饭了,让两人炙热的怒火顿时熄灭了下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俩人异口同声道。 ------------ 65 未雨绸缪 小舅办事靠谱,在后海临街的川菜馆订了三个包间,大家一起过来后,男的坐了两桌,女士们坐一桌。 回收站的壮劳力们就很随便了,给他们上足了酒菜,让他们自己闹去。 高天这桌有胡言均、李诚濡、小舅舅、闷三儿和后来赶到的关二爷、吴翰林、李振宇几人。 一桌子川菜很快上齐,无不是用料考究、色香味足,让大家食指大动。 关二爷坐主位,端着酒杯先说了两句祝酒词,恭贺高天喜迁新居云云,招呼大家共饮一杯后,吃喝起来。 这顿饭吃完,已经过两点钟了。 大家喝的五迷三道,又拉着高天说了会儿话,方才三五成群告辞离开。 高天回到新家老汉卧床眯了一觉,起床后神清气爽。 打量着中院这间正房卧室,1米8的罗汉床,红酸枝的长条桌,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一把太师椅放在桌子后面,靠西墙则立着一件深紫色老式板柜。 高天尤其喜欢这个板柜。 板柜的两扇对开门,用雕刻的方法凸显出长条形木框,其内被精雕细刻着缠枝繁花。 板柜中挺方柱上安装黄铜材质固定件,两扇柜门也是同样材质的镶着半圆盘,如关闭上板柜门则形成一个圆盘。 一根铜质的圆杆,恰到好处地穿过两个圆盘的凸洞处。还有一串悬垂的铜链,一把老式铜锁锁在铜杆的另一端。 这板柜的上部隆起雕刻的花帏板,四支立腿是宝莲柱,这种样式十分罕见的板柜,整体图案犹如缠枝繁花之中簇拥着一轮圆月,精致美观,又古朴大方。 卧室整体面积相比于福祥胡同的老宅子大了两倍有余,一整面墙的落地窗让这间卧室更显透亮。 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高天满意地笑了。 这特么才是生活啊,以前过得那都不叫日子。 溜溜达达来到后院儿,探头一瞧,见大姑、小舅妈、靓靓姐几人正在帮老妈收拾屋子,再扭头一看,姑父和小舅舅陪着关二爷在堂屋里喝茶闲聊。 高天走上前笑道:“中午喝好没?晚上继续啊。” 胡言均笑了声,“你也累一天了,晚上整点现成的好歹对付口得了。” 高天说道:“那也成,叫川菜馆送点菜过来,多少再喝点儿。” 陈志平插话道:“对了,刚诚濡哥来了一趟,见你睡着了就没让叫你,他说场地啥的都确定好了,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掏出一张纸递给高天。 丫接过来一瞧,是参加演出的歌手名单和演唱曲目,嚯,竟有32首之多,其中还包括不少合唱歌曲,比如说《让世界充满爱》,参演歌手更是达到了66人。 高天猛地记了起来,去年被定为“世界和平年”,由郭峰等人发起,百名歌手参与的歌星演唱会在首体举办,盛况空前,引发热议。 在1986这么个年代中,举办这样的演唱会,其实是一件很大胆的事情,在这会儿,主流媒体对流行音乐总体上还是很排斥的,某单位甚至出-台了“三个流行歌手不能同台演出”的荒唐规定。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去年举行的百名歌星演唱会,很有些向偏见挑战的味道。 不过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成功将崔健、田震等人捧红。 在沙发上坐下,拿了一支笔在歌单上勾画着,高天也很头疼,都是好歌啊,比如说崔健的《一无所有》,毛阿敏的《思念》,刘欢的《少年壮志不言愁》,范琳琳的《黄土高坡》等等。 再往下看,高天咧嘴了。 靠! 一代宗师污妖王的《一剪梅》赫然也位列其中。 这些歌曲,无一不是这个年代里经典中的经典,让他有些难以取舍。 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忍痛割爱圈了十首歌,几乎把所有经典圈了进来,方才起身把纸又递还给小舅,高天说道:“按照我圈出来的给诚濡舅舅报过去吧,让他尽快跟歌手们签合同,时间不等人了。” 陈志平接过来,点头说道:“那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去。” 说完,出了门。 晚饭是胡言均从川菜馆打包回来的几样菜,家里还不次序,高天就没让老妈开火。 几人坐下后开吃。 高天陪着二爷姑父又喝了两杯,吃完饭后将人送走,便回了卧室休息。 次日清晨,风轻云淡,高天出了家门开始锻炼,先跑到烟袋斜街,然后绕到小石碑胡同和鸦儿胡同交口左转,眼前洞开的一片天高水阔,兼又微风轻吹的,便是后海范围了。 一座小拱桥横跨在前海与后海的交接处,这是银锭桥。 若是把这两块水面比作一只漂亮的葫芦,那么这只葫芦必须是横着的,葫芦嘴冲着故宫,上半截瘦些的是前海,下半截丰满些的就是后海了。 奔跑在春日清晨七拐八绕的胡同里,耳边净是老人的轻咳、孩子的稚语,让高天心中充斥着一种别致的味道。 他清楚,这味儿便是京味儿,是填了幽,洗了暄的,是带了从容,含了恬淡的。 跑了一圈,身上微微出了点汗,停下来双腿绷直,俯身双手去够脚面拉伸下筋骨,顿觉浑身舒坦。 “哟,天儿锻炼着呢。”一道声音在高天耳边炸响。 他忙抬起头看一眼,就见一身短打扮的庞文明嗖嗖跑了过来。 “五哥也有早起锻炼的习惯?”高天笑着问道,见这个汉子脑门儿上全是汗,就把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拿下来递给他。 “嗯,在农场干活儿时就每天早晨跑一圈,不然钉不住,这么多年跑下来,也就慢慢习惯了,一天不跑就浑身不舒坦。”经过近三个月的休养,庞老五已经把石膏拆了,前阵子又去了趟北海医院照了个片子,医生说骨头愈合的很好。 “这个习惯挺好的,伟人都说过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高天笑道,打眼瞅着庞文明,见这厮一身腱子肉,尤其是胸前那两坨坨,鼓鼓囊囊的很是吸睛,越发羡慕起他来。 难怪那么能打,敢情真有料啊。 “让我比较意外的是,你小子也不错啊,看你这一身汗,有个五公里吧得?”庞文明颇感意外。 “多说五公里,我是从去年底才开始跑的,还在适应阶段。”高天简单介绍了下。 上前跨了一步,庞文明点着头,说道:“跑步这项运动,是得循序渐进,最忌讳一口吃成个胖子了,那样不但起不到锻炼的效果,对身体反而无益。没吃饭吧?走,哥哥请你包子炒肝。” 高天笑着答应一声,两人溜达着朝庆丰包子铺走去。 到了前门大街,见铺面门口聚集着不少人,两人颇为无语,没办法,庆丰包子铺就是这么火爆。 于是老老实实排队,等了约莫十分钟哥儿俩方才进了屋。 在刚空出来的一张餐桌上相对而坐,点了两碗炒肝四个包子。 不大会儿,包子炒肝端上桌,梅干菜肉包鲜香味美,炒肝浓郁芬芳,哥儿俩一手包子一手勺大快朵颐酣畅淋漓。 吃完早饭,庞文明付了账,两人往回走。 “天儿,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庞老五有些支吾。 “说呗,咱俩有啥话是不能说的?”高天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了,笑容就有些尴尬。 “那个啥,我那妹子,对你的心思你了解哈?”堂堂七尺汉子,说起妹子的感情来,也是怪难为情的,庞卫红昨天下午回到家后一直闷闷不乐,他这个当哥的咋问妹子也不说,不放心,他就给江媛媛打了个电话,从江媛媛嘴里套出了实情,庞老五有点挠头了。 “五哥,我也不瞒你,卫红姐对我有意思,我多少知道一点。但是,感情这事儿勉强不来,况且我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实在是抱歉的很。”促使高天决定把话跟庞老五说明的主要原因是,昨天晚上临睡前老妈的那番话。 陈丽芸心里一清二楚,他对高天说:“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朝三暮四的,尽快跟人家姑娘把话说清楚。不然,以那姑娘执拗的性子,备不住认了死理儿会做出啥惊天动地的事儿来呢。 今天中午吃饭时,她就已经对靓靓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也就是靓靓好脾气,不跟她计较,要不然,真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更何况,既然你选择了靓靓,就要对得起人家,两人因为小庞横插一脚再产生矛盾就不好了。” 高天听到心里去了,他也确实了解庞卫红的性格,那姑娘轴,死轴死轴的,认定的事儿,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所以,要尽快把悲剧消灭在萌芽里啊。 听了高天的话,庞文明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他点点头,叹着气说道:“你俩是有缘无分啊,但是我那妹子又认死理儿,这个挺让我头疼的。今儿正好碰上你了,我就想跟你说一声,要不然,就甭让她在回收站工作了吧?你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碰一起也尴尬不是?” 高天笑笑说道:“没那个必要,五哥你放心就是了,回头我找卫红姐好好聊聊,相信只要把话说开了,卫红姐会明白的。” 庞文明再次叹气,“唉,做虐啊。” 高天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你相信我,以卫红姐这条件,今后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庞文明点点头,一脸便秘的样子,又说道:“咱这回收站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了,我盘算了下,把现有的这帮人全推到街面上去有点超标,今后,你有啥打算没?” 高天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三十多个大老爷们儿全撒街面上去,是有点浪费人才了。 别看现在回收站生意不错,那是因为受到了大环境的影响,他心里很清楚,这门生意其实做不了多大,因为可扩展的面儿太窄了,干大了顶多也就是个破烂王。 再者说,这三十多个老爷们儿也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为了养家糊口拉下脸面去收废品还成,长年累月干的话,难免会心生其他想法,比如说有些人挣了钱了就会考虑面子问题,比如说有个别人见这门生意挣钱打算单干等等等等。 所以说,得未雨绸缪了。 ------------ 66 喝点儿 经庞文明这么一提醒,高天想着,是该为他们提前做些打算了。 “五哥你是怎么打算的?”高天边走边问道。 庞文明沉吟片刻,直言不讳,“不瞒你说,现在已经有几个人有其他想法了,我看得出来,大家一个月拿五六百的工资已经不满足了,有几个人撺掇着想一起做生意,还有几个挣俩钱儿后忙着跑关系,想找个事业单位上班。这样下去不行啊,辛辛苦苦弄起来的回收站,不能就这么黄摊子了,得收拢下人心才行。” 两人走到凉亭里坐下。 掏出烟来发给他一根,各自点上后高天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有所察觉,但是,怎么说呢?人各有志,不可强求。靠收拢人心去留人,是绝对不可取的。这样吧五哥,今儿去了回收站后,你给大家传达一下我的意思,想走的,我这里不留,还想继续干下去的,就继续按照之前定好的规矩来。关于下一步的调整,我是这么打算的,首先要扩展销售组的人员实力,今后咱这回收站就只跟大型企业或者是酒店、宾馆、干休所之类的单位打交道了,我会逐步把人员从街面上撤下来,有买卖,就去拉一趟,没买卖就算了,毕竟走街串巷也不是个长久之道。另外,我会分流一部分人去旅游公司任职,过段日子会对大家进行一次考核,合格的人才能进入旅游公司。至于说今后还有啥事情安排给大家,嘿嘿,倒是有个好买卖,但我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干。” 一听说有好买卖,庞文明就来劲了,“啥买卖啊?方便透露一下不?” 跟他说说倒也无妨。 高天神秘兮兮低声道:“老大哥眼看着就要倒不上气儿来了,据我观察,或许没几年就会彻底完蛋,这时候,韭菜随便割,谁先下手谁占便宜。” 他心里想着,老牟子这会儿应该还没拿食品换飞机,这波机会被自己赶上了,要是不干,天怒人怨。 再说,就你那一脸诈骗犯的样子,也配干这么大买卖。 丫考虑这事儿很久了,既然回到了这个时代,总得留下点自己曾经来过的印记,他本打算把这发财的机会交给小舅舅,后一琢磨,这事儿小舅舅真不成,倒不是说信不过他,而是办这事儿多少还是担一些风险的,他不想让小舅泥足深陷。 还得有个性格沉稳、处事精明的人掌舵才成。 所以说,庞文明就成了不二人选。 恰好适逢其会,高天就把这事儿说给了他听。 庞文明眼珠子亮了起来,也压低声音说道:“我虽然闹不清楚老大哥啥时候完蛋,但是你说得这个我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过年时跟一从北大荒回来的知青朋友喝酒时,他跟我说起来过,松花江畔这几年很热闹啊,倒爷多如狗,毛子遍地走。他聊起来也是一脸感慨,老毛子胆子真特么肥,大到工程机械,小到碎石瓦片,啥玩意儿都敢往外倒腾,只要你手里有货,他们就敢以货易货跟你交易。” 高天心说,这算什么,你还没见过老毛子往外倒腾飞机大炮坦克车呢,那才叫震撼。 “政治因素咱就不聊了,终其根本,还是国家经济出现了大问题,所以偌大的一个国家才会慢慢坍塌。这些咱就不研究了,我的意思是,给你配些人,把你发东北去干着买卖你觉得如何?” “易货贸易?” “昂。” “那肯定没问题啊,只要能挣钱,在哪儿干不是干啊。”庞老五倒是很开明。 高天笑道:“那行,咱就初步定下来,等我忙完这几天的,再具体研究怎么干。另外就是,五哥你这两天挑些合适的人,当然,咱不能强求,本着自愿的原则,有几个算几个。” 庞老五点头说:“好。” 敲定这事儿后,两人各自回家。 高天在胡同口买了三份卤煮,让老妈妹子小舅吃了早餐,各自该干嘛干嘛去,他也来到了回收站。 一上午时间,来他办公室辞职的就有四人,让他最意外的是,刘长生居然也要走。 要知道这家伙可是回收站所有员工中的标杆型人物,吃苦耐劳,也有销售技巧,全体员工就他每月能领到七百多工资。 意外归意外,但高天也没有留人的意思。 你既然心思都不在这儿了,我就算把你强留下来又有啥意思呢? 大家毕竟相识一场,好聚好散吧。 很痛快的让美华嫂子给四人结了账,高天还开玩笑说要给四人办个送行宴,喝个送行酒。 四个大老爷们儿也不是没皮没脸的人,尴尬笑着连说不用,干脆利落的走人了。 倒是惹得赵美华一个劲儿斥责四人是喂不熟的狗、一群白眼狼。 高天摇头笑了笑,啥也没说,回了办公室。 下午的时候,李诚濡打来电话,说是歌手已就位,正在工体进行最后的排练,问他要不要去跟大腕儿们近距离接触一下。 高天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咱这本书是重生文没错,但不是重生娱乐文啊,无论是您,还是大纲子,不过是哥们儿手里赚钱的工具人好吧,真没必要继续扩展跟文艺界从业者之间的联系。 不过想到追星一族李亦靓,高天还是让诚濡舅舅给留了几张票,打算明天下午约着女朋友去看现场。 诚濡舅舅答应下来。 高天如今上班就跟打发时间似的,回收站不用他操心,吴桐就把方方面面的工作安排的明明白白。 雍和宫工地那边有姑父和李亦非盯着,他根本就懒得去。 因此只能待在办公室里发着无聊的呆。 唉,是时候让自己忙碌起来了,不然,书友们该说自己无限制灌水了。 丢不起人啊丢不起人。 这么想着,眨眼就到了下班的点儿。 起身回家,路过供销社买了一斤小里脊,见蔬菜很新鲜,就又挑了些茄子辣椒黄瓜西红柿啥的一起带回去。 见大门开着,就知道馋嘴妹子回来了。 高天喊道:“源儿,到中院来。” 不大会儿,高源颠儿颠儿跑过来,笑嘻嘻问道:“今晚吃啥?” “糖醋里脊、红烧茄子、尖椒肉丝,再做个西红柿蛋汤咋样?” “成。”她拿了个马扎往厨房门前一坐,安静等着亲哥投喂。 饭刚做好,就听到门房那边传来一阵铃铃铃的自行车铃声,紧接着,表哥胡文斌推着车子进来了。 “天儿,我刚到家就听你大姑说你搬这儿了,你小子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来帮你搬家啊。”胡文斌停好自行车,从后座上扛下来一箱子方便面和俩大西瓜,说着就走到石桌前。 见表哥过来了,高天有些开心,表哥人不错,继承了姑父的实在和大姑的热心肠,爱张罗事儿,有个求到他的地方,只要说句话,能办的他全给办了,不能办的想方设法也要给办。 他比小舅舅更局气,也比小舅舅更沉稳。 “哥你这是从厂里回来的?”看着那一箱子方便面,高天就乐了,方便面在眼下这个年代可是个新鲜玩意儿,不出意外,华丰的,叫三鲜伊面,产自珠海。 “昂,蹬了两个小时自行车,屁股都快磨出血珠子来了。源儿,给哥倒杯水呗,哥口渴的厉害。”胡文斌笑眯眯说道,他在三环外的北京食品厂工作,负责食品工艺制造,换句话说,就是个食品研发师,他一周在厂里待六天,轮班倒,适逢明天倒休,今儿下午下了班就赶了回来。 高源笑嘻嘻的说道:“没问题,文斌哥稍等,我给你拿好喝的去。” 说着,蹬蹬蹬跑了,不大会儿回来,将一罐健力宝递给胡文斌。 弄得胡文斌哭笑不得,这玩意儿好喝是好喝,它不解渴啊。 看着小表妹一脸期待的模样,又不好意思辜负她的好意,胡文斌拉开拉环猛灌一气儿,喝得有点急了,不禁打了个长长的气嗝儿。 惹得兄妹二人哈哈大笑。 拆开方便面箱子拿出一包扬了扬,高天问妹子道:“想吃不?哥待会儿给你煮方便面吃啊?” 一把抢过来,撕开包装袋,将里面的调料拿出来撕开后倒进去,再把方便面捏碎,摇晃摇晃,高源说道:“不用煮,干吃就很香,我先垫吧垫吧。” 说完拿出一小块,放进嘴里咔吧咔吧嚼起来。 看得高天那叫一个无奈啊。 随即想起来,这年头还真流行这么个吃法的。 天气渐热,在院子里吃饭已经很舒服了。 高天把几样菜摆到石桌上,招呼胡文斌坐下,这时,刚好老妈和小舅也回来了。 “文斌来了呀,怎么没把若凌一起带来?”陈丽芸笑着对胡文斌说道。 胡文斌赶忙起身,笑着说道:“舅妈好,若凌今天大夜班,就没跟着过来。” 两人嘴里的“若凌”,全名张若凌,是胡文斌的老婆,跟陈丽芸从事一个职业,不同的是,张若凌是护士。 “哦,那改天叫若凌过来玩儿吧,这孩子工作也挺忙。”陈丽芸随口说着。 高天拿了瓶茅台过来,对胡文斌说道:“喝点儿?” 胡文斌很痛快,“酒不错啊,喝点儿。” ------------ 67 一顿饭谈成了一桩买卖 倒上酒,高天兄弟俩加一个小舅,三人就推杯换盏起来。 外甥来了,当舅妈就又去炒了个黄瓜鸡蛋,切了盘酱牛肉,给加了两道菜。 “哥,你那厂子最近咋样啊?”高天主动挑起了话题。 “还那样呗,半死不拉活的。”夹了一筷子鸡蛋,咽下后胡文斌说道。 “没有新产品出来?”陈志平也问道。 “有是有,但市场接受度不高。说出来小舅你可能不信,我们厂别看大,但加工出来的产品一点都不好卖,要不然我到舅妈这儿来,咋不带自己厂里生产的东西啊,忒难吃,实在是拿不出手来。”胡文斌说话也挺哏儿。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就都开怀笑了。 “你们厂领导就没分析过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市场接受度不高吗?”端着杯子跟他碰了一下,抿一口后高天问道。 “哪还用分析啊,领导们早就心知肚明。不是我发牢骚啊,要说这些国企的领导,思想僵化,没有开拓进取的精神,一味求稳,他们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技术革新产品研发上,全特么用到勾心斗角上去了。 我们厂现在的产品,除了果丹皮就是水果罐头,品种单一不说,跟其他私营厂子比起来,口味上更是完败,老百姓爱吃才奇也怪哉了。这厂子能保持住目前这种半死不活的局面,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指望那帮庸庸碌碌的玩意儿去支持我们研发新产品,根本连想都不用去想。”说到这里,胡文斌义愤填膺。 “一帮说人话不干人事,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玩意儿。”陈志平也气愤异常,端起酒杯跟胡文斌走了一个,放下杯子后说道:“要我说,文斌你就该出来单干,以你的研发水平,自己弄个小厂子也不少挣钱。” 这家伙最近尝到甜头了,有点膨胀,见了谁都劝人出来单干,让老姐姐、大外甥、外甥女很无语。 胡文斌苦笑着说道:“小舅这话算是说到我心缝儿里了,我是很想出来单干的,真不愿意伺候那帮子大爷了。 问题是我爸他不同意啊,说是甭管它企业好赖,总归是国有大厂,国家给拨工资,起码有保障。你打破这个铁饭碗容易,再想找个铁饭碗可就难了。他态度这么坚决,我这当儿子的还能说啥?总不能跟他拧着来吧?” 高天笑着说道:“我姑父也是老脑筋,他自个儿的工作都快没保障了,还有闲工夫操-你的心。再者说了,国家如今鼓励在职人员下海创业,是可以保留编制的,顶多也就办个停薪留职,创业失败了,大不了再回去上班就是了,有国家给你兜底,你怕啥?” 胡文斌闻言,顿时有了计较,忙问道:“这手续好办不?” 见他动了心,高天笑眯眯反问:“哥你真打算办停薪留职出来单干啊?” 胡文斌点头坚定道:“必须必啊,你哥我今年才27,大好年华不能浪费在这个破厂里不是?总得实现点人生价值啊。” 高天咧着嘴说道:“办倒是好办,信不信你敢提申请,厂领导就敢给你批,手续好说,但是你琢磨好出来后干啥了吗?” 又端起酒杯跟甥舅俩碰了下,喝了口酒后胡文斌说道:“你姑父说你小子主意多,要不你给我参谋参谋?” 陈丽芸打趣道:“文斌你可不能听他的,他主意是不少,但多出来的那些也都是馊主意。” 高源附和道:“没错!” 高天脸似苦瓜,“您是不是我亲妈啊?不带这么看不起亲儿子的好吧?还有你,个小叛徒,今后甭想让你哥再帮你写作文了!” “我错了,我有罪,我再也不敢了,哥饶命!”高源赶紧求饶,可怜巴巴的样子。 “哼!看今后表现吧。”高天不依不饶。 “好哒!” 见这俩活宝一逗一捧说相声似的,大家又笑趴窝了。 “源儿别打岔,天儿快给哥出出主意。”胡文斌有点迫不及待了。 高天沉吟片刻,稳得一批,夹了筷子酱牛肉放进嘴里咀嚼两下,咽下后方才慢条斯理道:“有道是做熟不做生,就像我小舅说的,你在食品研发领域里是大行家,我建议就你干老本行,弄个食品加工厂是最妥当的。” 陈丽芸夹了一筷子红烧茄子放进外甥的餐盘中,微笑着说道:“你弟弟这主意我也赞成,老百姓最离不开的无非是‘衣食住行’四个字,现在人民群众的日子也逐渐宽裕了,对吃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文斌你有知识,有头脑,又不乏专业技术,要创业,就得从你擅长的方面入手,搞个食品加工厂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胡文斌挠着头嘿嘿笑,“舅妈和小天儿这么一分析,我心里就有谱了。成,回头我就向厂里提出停薪留职,也赶个浪潮下海创业去。就是,就是……” 高天接茬说:“就是钱不凑手,对吧?” 胡文斌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买地建厂可是个大工程,挑费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不瞒你说,你哥虽说上班也不少年头了,但是结婚花了一笔,生孩子又是一笔,根本没攒下几个钱。要建厂,怕是得去找关系办贷款了。” “贷什么款啊贷款?银行的钱不用还的?你甭发愁了,这钱我投给你,五万够不?”高天上辈子就跟表哥走得近,对表哥的人品赞赏有加,犹记得上辈子表哥因为厂里破产后也出来创业了,干得不错,但下定决心创业那是后几年的事情了,这辈子见他早早拿定主意下海经商,高天自然要帮帮场子。 “没错,让小天儿出这笔钱,这买卖算你哥儿俩合伙的,文斌你别急着拒绝,有道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有困难了,他不帮你谁帮你?这事儿就这么定下吧,反正你弟弟也有钱。”陈丽芸是个很开明的家长,她一锤定音,胡文斌就不好再拒绝了。 “那就谢谢舅妈和小天儿了。”一顿饭三言两语居然敲定了一门生意,也让胡文斌感到有些惊喜加意外。 忙端起酒杯敬了舅妈一杯,胡文斌又说道:“食品研发我倒是没问题,手头上也有几个改良配方,罐头啥的,但品种还是略显单一,且没有拳头产品,就怕竞争力不足,没办法跟别的厂子抢市场份额。” 听他这么一说,高天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八十年代末期,儿童食品种类稀少,要说现在的孩子流行吃什么? 无非是各种水果罐头、果丹皮、字母饼干、跳跳糖之类的。家庭条件好的,能吃到大白兔奶糖,还不是敞开了供应,逢年过节时家长才会给买一点让孩子们解解馋。 至于说各种各样的膨化食品,现在都还没有影子呢。 如果说表哥的食品厂只是主打这几款产品的话,市场竞争力真就不足,就算他研制出来的罐头、饼干口味再好,新工厂新品牌,老百姓的认可度也不会太高,除非下大力气做广告。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年头,根本不兴在电视上投放广告,各家电视台也不敢承接这业务。 高天还隐约记得,上辈子80年,王府井百货大楼的橱窗里出现了松下电器摆放的“现代家庭环境”,人们除了对新鲜事物充满了好奇之外,更多的是引来了保守派质疑的声音。 什么“广告宣传的是高消费和资本主义的生活方式,你要把中国青年引导到何方去”、“彻头彻尾的卖国主义”、“国家即使恢复了广告,但北京是首都,也不应该搞什么广告”之类的激烈批判声音层出不穷。 这场风波,这种声音,是整个八十年代中国广告业的缩影,所谓“砖家”、“叫兽”的呐喊咆哮,吓得各家电视台高层领导瑟瑟发抖,面对成千上万的广告费,也只能心里淌血、饱含热泪、忍痛拒绝。 所以说,打广告这条路走不通,也就只能剩下丰富产品数量,研发出拳头产品来赢得市场这一条路走了。 当然,广告还是得做,但是仅限于纸媒。 至于具体怎么做,高天心里已经有了点盘算,但也得等确定了拳头产品后他才会说。 究竟该做什么呢? 高天挠头了。 “哥,我吃得差不多了,胃里就差一包方便面。”高源笑嘻嘻说道。 “好,哥去给你煮面。”高天下意识地拿了包面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后,他笑了,停住脚步,扭头看着胡文斌,说道:“哥,咱就做方便面好了。” “做方便面?”胡文斌一头雾水,“你确定方便面有市场?” 高天心说,简直太有市场了,后世中国的方便面年销400亿包以上你敢信?说中国是方便面帝国也毫不为过。 甚至随着方便面神话版的崛起,直接带动了另外两大食品产业的兴旺发达,那就是火腿肠和卤蛋。 一根火腿肠一个卤蛋加到方便面里一起泡,那是标配好吗。 “我先去给源儿把面煮了,回头再跟您细说。”高天越想越觉得大有可为,脚步匆匆进了厨房,烧水煮面忙得不亦乐乎,面煮好后端回来放在妹子面前,摸摸狗头后说道:“趁热吃,吃完了去把作文写了。” “昂。”高源扒拉着面条答应了一声。 ------------ 68 方便面 见馋嘴妹子哗啦哗啦往嘴里扒拉,吃得很香的样子,高天就直翻白眼。 华丰三鲜伊面嘛,八零年以前出生的人肯定印象深刻,面倒是味道不错,干吃泡着吃煮着吃都很香,就是那调料包简陋的辣眼睛。 就这,一天三班倒,每个班次的日产量是三万袋,每天九万袋三鲜伊面根本就不够卖。 可想而知,我国的方便面市场有多么广大。 “说起来,中国最早做方便面的,还是你们食品厂。”点了根烟,高天笑眯眯说道,但那个笑容,充满了一股子意味深长。 “哦?这我还真不清楚。”胡文斌表示有点懵,他从没听说过自己就职的食品厂曾经生产过方便面。 高天上辈子看过一个专门讲解中国方便面发展史的纪录片,所以印象深刻,他继续说道:“早在1964年,北京食品总厂就做出了中国第一款方便面,但是却并没有获得市场认可,把那款方便面形容成暗黑料理都不为过。也不知道当时的食品研究人员是怎么考虑的,他们居然用鸭油来炸面饼,你想啊,那味道简直……啧。” 胡文斌一听也是啼笑皆非,随口接了句,“腥气,对吧?” “嗯嗯嗯,没错,所以这方便面很快就在市场上消失不见了,连朵浪花都没翻起来。”高天笑着说道。 “那肯定不出意外啊,用鸭油炸面饼,也不知道那些人脑袋被猪亲了还是咋的,居然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但是方便面这个商机很快被上海益民四厂发现了,他们经过一轮轮的试验,采用高压蒸面加油炸的方式做出了中国第一包真正意义上的方便面,很快就被市场认可,得到了老百姓的认同,快乐牌方便面开始热销。 随后,双峰、华丰等品牌闪亮登场,纷纷加入了方便面生产大军的行列中来。表哥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市场上,占据份额最重的,就是华丰、双峰两大品牌,市场占有率具体多少我不清楚,这个还要靠你去进行调研。但是,方便面有搞头,这是一定的。”高天笑着说道。 “嗯,听你这么一分析,我也觉得有搞头,说实话,这工艺简单极了,油炸面饼加个料包而已。料包的制作也很容易,盐、辣椒粉、胡椒粉、味精一搅拌,再加点脱了水的蔬菜进去就OK了,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胡文斌信心满满。 高天嗤之以鼻,“哥你想过没有,真要这么制作的话,跟华丰双峰有啥本质上的差别?” 一句话说得胡文斌愣住了,仔细一想,是这么个理儿,他不耻下问道:“难不成,你有啥新鲜点子?” 大家的目光齐齐望向高天,心说这家伙又要放啥大招了? 高天嘿嘿笑着说道:“产品必须得改良啊,你们别看源儿吃得呱唧呱唧的,我就怀疑,这清汤寡水的,真有那么好吃?” 高源连连点头,仍旧呼啦呼啦,“好吃,味道好极啦。” “好吃个……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都吃着饭呢,高天的屁就没从嘴里放出来。 “你才没见过世面,你们全家都没见过世面。”丫头急了,口不择言,迅速反应过来后瞅瞅老妈,再看看老哥,举手说道:“不包括我!” 又引得众人开怀大笑起来。 “吃你的,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吃完后抓紧时间做作业去。”陈丽芸斥责了小丫头一句,顺手把一块酱牛肉放进丫头碗中。 “那你说配方改良,具体怎么个改法?”胡文斌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 看到酱牛肉,高天自然想起了红烧牛肉面,笑了笑,他也夹了两块酱牛肉放进表哥的餐碟中,问道:“尝尝味道如何?” 胡文斌不明所以,但还是挑起一片酱牛肉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竖起大拇指说道:“味道棒极了。” “红烧牛肉面,哥你觉得这个创意如何?”高天抛出大招。 胡文斌又是一愣,紧接着眼珠子亮了,“好!非常好!小天儿,你是怎么想到的?” 高天心说真不是我想到的,是一个叫魏应州的湾湾小伙子的创意,不过嘛,甭管他谁想到的,反正我是拿来主义者,我不要脸,不羞愧,不觉得丢人现眼,你能把我咋地。 其实,除了红烧牛肉面,我脑袋里还有葱香排骨面、麻辣牛肉面、老坛酸菜牛肉面等等好多口味的面呢,不过我现在不说,等市场竞争激烈化了,我拿出来吓死你。 “嘿嘿,也是受老妈今儿端上来这盘酱牛肉所启发,哥你这款方便面要是做成了,老妈居功至伟。”高天把臭不要脸的伟大精神发挥到淋漓尽致,还顺便给老妈脸上贴贴金。 “舅妈,啥也不说了,我再敬您一个。”胡文斌笑呵呵端起了酒杯。 “我陪也陪一个。”没皮没脸的小舅舅端着杯子凑趣道。 自从搬到新家里来,陈丽芸一扫前阵子心头的阴霾,心情非常不错,今晚更是破例喝了两盅白酒,端着小酒盅笑呵呵跟外甥、弟弟碰了一下,她一口喝干。 放下酒杯,胡文斌再次请教高天道:“我大致上听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说的改良配方,主要是料包的改良没错吧,但是具体怎么改呢?” 高天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说道:“就像哥你说的,现在市场上的方便面,里面就只有一个调料包,煮也好,泡也罢,也就只能顶一个吃饱了不饿的作用,咱们要做,就得在料包上下点功夫,研制一种酱料包……” 陈志平似有所悟,这时强行插话道:“我明白小天儿的意思了。打个比方,炸酱面为什么好吃?八成功劳在炸酱上。这方便面也是同一个道理,要是每袋面饼里多出一个酱肉料包的话,能带给消费者更丰富、更有层次的口感,你想,蝎子拉屎独一份的方便面,还不被老百姓抢破了头。” 高天冲小舅竖起大拇指,“您是这份儿的。” 他都不得不承认,小舅自从走了趟南方后,眼界越来越开阔,思想也越来越开明了,脑瓜子转得贼快,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奔跑着,愈加成熟起来。 陈志平嘿嘿嘿,志得意满的样子。 胡文斌毕竟是个食品研发师,两人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考虑片刻,他说道:“这想法非常可行,制作工艺也不复杂,只要把牛肉搅碎成肉泥,再加酶制剂酶解后煮汤,最后把汤用减压蒸发法浓缩就可以了,一点都不复杂。” 听着一个个专业名词从表哥嘴里蹦出来,高天心情瞬间美丽,他虽然不懂制作工艺,但看着表哥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端起酒杯,高天说道:“哥,你有信心就好,那咱这买卖就算是说死了啊。” 胡文斌也端着酒杯兴奋地满脸通红,意气风发道:“说死了!干!明儿个我就回厂里去打报告,顺利的话很快就能批下来,后天就去找厂房,我一天都不想耽误了。” 几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叮得清脆的声响,大家笑容满面共饮一杯。 高天说道:“一定要让你单位给你开停薪留职的证明,然后拿着证明去工商税务办手续才行,要知道,现如今争论还是不小。” 胡文斌郑重点头,“我知道了。” 一顿饭的工夫就敲定了一门生意,大家都挺高兴。 又喝了半晌,天不早了,高天留客,让喝得面红耳赤的表哥在东厢房里对付一宿,胡文斌很干脆的答应下来。 各自洗漱休息。 次日一早高天照常进行锻炼,不出意外又碰到了庞老五。 哥儿俩干脆一起跑步,跑完一圈神清气爽,吃完早饭去了回收站。 先给李亦靓打电话约好下午在工体北门见面,接着就又没事儿了,刚想着要不要去雍和宫转一圈,二爷来了。 “哟,您老今儿咋这么有空了?”请二爷在沙发上坐了,高天给他泡了杯高碎。 二爷就得意这口,其他再名贵的茶叶他都不稀罕。 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二爷说道:“跟你二奶奶溜达了一圈,走到你这儿了,刚好想起个事儿来,就过来跟你说说。” 在他身边坐下,高天说道:“有啥事您招呼就成。” 二爷开门见山,“你那小二层给我留间屋子,我想折腾个店面。” 这话让高天感到小有意外了,他笑着问道:“您打算卖点啥?” 二爷说道:“进点鸟卖卖你觉得如何?” “画眉、八哥之类的?” “昂。” 高天摇摇头,直言不讳,“我觉主意忒嗖了,还不如卖点蛐蛐罐啥的呢。” 老头吸了一口气,说道:“就这么定!” 啥啊,就这么定,我随口说的。 高天颇感无奈,苦笑着说道:“您这好日子才过几天啊,就又闲不住了,那么大岁数了,折腾啥?” 二爷翘着二郎腿,扫了高天一眼,叹口气说道:“忙活了一辈子,这咋一闲下来,浑身都不得劲儿。” 这是犯了退休综合征啊,也不对,严格意义上说,二爷还没到退休年龄,他仍然是街道办的正式在职员工,但是自从回收站被高天承包后,他虽说挂了个公方经理的名头,但也不管事儿了。 组织上也没给他安排其他工作,他就闲了下来。 这人一闲下来,就会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高天倒不是不愿意让二爷干点啥,他只是觉得二爷也五十往上数的年龄了,好不容易成个家,享享清福,过点舒坦日子不好吗? 但是见二爷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高天也不禁琢磨起来,给二爷找点啥买卖干好呢? ------------ 69 群星演唱会(补5月10号的欠更) 琢磨半天也没琢磨明白,高天心说,老头要开家古董店倒不是不行,问题是,开在小二层里不合适,那地方除了吴翰林的饭店,全是大通间,古董店开在那里的话,就要重新修改图纸,再隔出一间房来。 但是主体都差不多起来了,再进行改装,多花一笔钱不说,无形中增加的人力物力费老鼻子劲了。 不过能不能修改,得问问姑父才行。 他打定主意一会儿就去问问。 高天索性把这事儿先放了下来,对二爷说:“您先别着急,容我考虑考虑的,想周全了,再跟您老说。不过您放心,房子,我想办法给您留。” 二爷点着头,拍拍屁股站起来,说道:“成,你小子把我这事儿记心里就行了,我先回去了,你二奶奶还在美华那里等我呢。” 老头走了。 高天也站起来跟着他出去,蹬了辆不知道谁的二八大杠往藏经馆胡同骑行过去。 施工现场机器轰鸣,大家干劲十足。 为了把这工程做到最好,胡言均下了大力气,把能发动的老哥们儿老伙计全都给招呼过来,加上知青们,四十多口子壮劳力各司其职,现场一片热火朝天。 把自行车停好,见胡言均正在上料,高天忙喊道:“姑父,您悠着点儿啊,别再把腰给闪了。” 将灰膏拍在桶里,胡言均抹了把汗,扭头笑着说:“小活儿,你甭瞎操心了。你咋有工夫过来了?” 递给他一根烟,抬头瞧一眼快要封顶的小二层,高天说道:“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看。这马上要封顶了,要不要搞个啥仪式啊?比如说拉个横幅,写些封顶大吉之类的吉祥话,再请个班子来奏一段儿,最后让兄弟单位来人恭贺一下,咱摆几桌热闹热闹。” 胡言均一挥手,大气磅礴且不容置疑道:“没那必要,你要真那么干了,反倒会落人口舌,被人以为你这是在宣扬封建迷信呢。我跟老伙计们都说好了,封完顶,大家凑一块儿喝一顿就成,我来安排,这事儿你就甭操心了。” 见姑父心中有数,高天也就不再多管,想起关二爷的事,正好姑父在这儿,他就跟姑父叨咕了一句。 胡言均听明白后,叫人把图纸拿过来,展开后䁖了一眼,说道:“活儿倒是不难,从最东头砌道墙,隔出个100来平就够老头使的,费不了多大工夫。” “料够用不?”高天问道。 “我见你后院里还堆着不少砖头,挑挑拣拣的也能凑出一道墙的料头来,沙子水泥灰咱这儿都是现成的,应该没问题。”胡言均估算了一下,笑着说道。 高天琢磨琢磨,说道:“行,那就按您的意思来,先把单间弄出来再说。” 胡言均点头说道:“人老了,都这德性,想起一出是一出。” 高天笑道:“二爷岁数也不大啊,就是咋一闲下来无事可做了浑身不舒坦。” “也是,忙了大半辈子了,突然就没事可干了,心里肯定空落落的。” “行,您忙着吧,我就不在这儿讨您嫌了,回头喊上我大姑,家吃饭去啊。” “走你的吧,吃饭的事儿回头再说。” 蹬上大二八回了回收站,中午凑合一顿,不到四点钟,高天就去了三分厂接李亦靓。 四点十分左右,李亦靓从厂里走了出来,见高天老农民一样蹲在墙角抽着烟,就乐了,蹑手蹑脚走过去,在他耳边啊的大喊一声。 这货嗖地站了起来,烟也掉了,脸也白了,脑袋嗡嗡响,揉着耳朵见靓姐乐不可支捂着嘴笑得很猖狂,便嘿嘿嘿走到她跟前,跟个小流氓似的威胁道:“丫头,你自己作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着,一把将姑娘拉到身前,伸手就去咯吱她的两肋。 姑娘猝不及防,猛地跌进这货怀里,紧接着就感觉到一阵麻痒从肋条骨上传来,咯咯咯大笑起来,连忙求饶道:“别挠了,哈哈哈,痒死我了,我错了,我不该吓唬你,我错了还不成?哎呀,哈哈哈哈,快住手啊你。” 靓姐连蹦带跳躲避着,就是逃不脱高天的狗爪子。 “哼哼,现在知道错了,晚了!我让你吓唬我!”高天野兽附身,姑娘越挣扎他就越兴奋,狞笑着双手再次奔向姑娘的腋下。 打闹了一阵儿,见往外走的人越来越多,都看耍猴的一般看向两人,高天就不再闹腾了。 望着气喘吁吁、霞飞双颊、娇俏可爱的靓姐,高天心头一动,忍不住摸摸姑娘的头,笑着说道:“走吧,要不然不赶趟了。” 伸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姑娘翻着白眼娇嗔道:“还不都是你闹的。” 俩人打了辆出租直奔工体,下车后随着乌泱乌泱的人流检票入场,刚穿过大长廊,就远远看见李诚濡、陈志平、赵宝纲几人站在那儿抽烟聊天。 这货牵着靓姐的手快步疾驰过去,二话不说把李诚濡手里的中华抢过来点了一根,美滋滋抽了口后问道:“安保措施这么严格,您咋把烟带进来的?” 李诚濡撇着嘴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你舅舅我是跟演员队伍一起来的。” “能的您啊,我发现了,敢情您才是打入到革命队伍中的奸细啊。” “操!你小子嘴里就没正话。” 赵宝纲笑着接了句,“小天儿这话说得对,老李这家伙,跟风就上见缝就钻,若有机会演抗战剧,不用化妆,妥妥就是一个维持会长的反面形象。” 老李横眉立目,“嘿,都冲着我来了是吧?” 大家都笑了。 抽口烟,高天问道:“赵叔儿,合同都签了吧?” 赵宝纲点头笑道:“进展很顺利,按照你圈出来的十首歌,已经跟歌手们签完合同了,就是没少花钱,两百块一首呢。” 高天哑然失笑,两百块一首你叫没少花?这才几个钱儿啊?也就是赶上了这年代,歌手也好,音乐公司也罢,都对版权都没啥意识,歌手们把一首歌唱火了,走穴啥的就能挣不少。 音乐公司的老板们更是指望着旗下歌手多走穴、多接活动养活自己呢,歌曲版权?不存在的,给俩钱儿,愿意用你就用呗。 这年头,《著作权法》还没出来呢,及时出-台了,也没人当回事。 不信你瞧陈佩斯,因为争夺版权,被央视封杀了多少年? “才两百块,十首也才两千块,不多。”高天说完,又问道:“约好什么时候进行录制了吗?” “明儿就可以录了,去百花录音棚录制,倒是离你家不远。”赵宝纲说道。 高天点点头,“那成,明天我过去看看。” 李亦靓一扯这货的衣角,冲他咔吧咔吧眨着眼睛,满脸期待的样子。 高天就笑了,对她说:“给你个跟大牌歌手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好好好,说了不算王八蛋。”靓姐高兴了。 “……”高天无语,只能屈辱的跟她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 舞台已经搭建起来了,一万多塑胶椅子上座无虚席,这时候,根本没有内场、VIP、看台票一说,大家都挤在看台上,位置好些的,离舞台近点儿,位置不好的,那就只能上最顶层上去了。 赵宝纲给高天这些人预留出来的票必须是最好的,离舞台最近的。 此时的舞台上只有十几个伴舞在热着身,还有一现场导演在嗷嗷叫唤着说三道四。 舞台布置的也很寒酸,后面扯一块油布,上面画着些水彩画啥的,地板上就铺着层红地毯,舞台两边放了几盆塑料花作为点缀,简陋的一批。 舞台右侧倒是摆了架钢琴,也不知道待会儿谁要去演奏献艺。 几人已经就坐了,李亦靓和申思雅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申思雅旁边的高源捧着爆米花咔嚓咔嚓,这丫头是小舅舅专门给她请了假带过来的,老师居然没问事由就爽快答应下来,由此可见小舅舅在妹子的学校里人缘有多好。 吴桐拿着他的老海鸥喀嚓喀嚓,江媛媛依偎在他身边作小鸟依人状,满脸幸福的样子,看得高天一阵牙酸,心里说,幸亏庞卫红没来,要不然,又是恼人的修罗场。 一扭头,刚好对上了庞卫红犀利的目光。 “哼!”那姑娘冷哼一声,赌气般将目光投向远方。 高天心下一哆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话说是哪个叛徒把票给她的啊? 再一扭头,见江媛媛惭愧的红了脸,且目光躲躲闪闪的,高天就明白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革命了! 不到六点钟,所有座位都已经坐满了,来看演出的几乎都是年轻男女,牛仔裤蝙蝠衫,喇叭裤哈伦衫,女的烫着花卷头,男的带着蛤蟆镜,尽情向人们展现着这个年代年轻人的时髦与前卫。 更多的青年男女扛着录音机放着迪斯科,自嗨般扭动着腰肢和屁股,围成一个小圈吹着口哨嘻嘻哈哈,看得高天摇头苦笑。 差不多六点半的时候,舞台上的灯光啪地熄灭了,一束光打在舞台正中央,现场的歌迷们立刻兴奋起来,尖叫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紧紧握住高天的手,李亦靓激动地说道:“开始了。” 高天笑笑,说道:“集中注意力啊,好戏要开锣了。” 他话音刚落,京台一美女主持人闪亮登场,华丽的鲜红晚礼服分外惹眼,头发束成马尾高高盘起,妆容精致雍容华贵,漫步走到舞台中央,在灯光的照射下开始呜哩哇啦。 说得无非是感谢节目组的邀请,很荣幸能担任此次为亚运加油募捐的群星演唱会的主持人,京城取得了亚运会的主办权,全国人民无不群情振奋,但是国家经济困难,希望大家尽自己一份心力为亚运会的成功举办慷慨解囊巴拉巴拉…… ------------ 70 夏日清晨 现场的观众们不耐烦,眼看着就要起哄了,该女主持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舞台。 紧接着,穿一身白的郭峰率先登场,照例说了两句,并表示为支持亚运会成功举办,他响应号召捐款两千,赢得一阵掌声后,走到钢琴前坐下,双手覆盖于琴键之上,当地一声,摁下了第一个音。 一段前奏过后,从舞台右侧走出来的第一位歌手就让高天眼前一亮,赵莉颠儿颠儿走到舞台中央,开口唱了第一句:“想起来是那么遥远……” 17岁的姑娘梳着娃娃头非常可爱。 甭看人家年纪小,架不住姑娘出道早,人家15岁就开始模仿邓丽君红遍全国了。 她唱完,毛阿敏、常宽、张行、蔡国庆等人纷纷亮相,同唱一首歌,继而引发了全场大合唱。 高天注视着舞台目不转睛,像是在见证一段历史一般心潮澎湃。 虽说在后世,这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早已在歌坛销声匿迹,有些臭不要脸的甚至靠在选秀节目《发情男生》中当评委卖资历混饭吃,但在这个年代中,这批歌手无疑是国内流行乐坛中的领军人物。 李亦靓听得很陶醉,还跟随着歌手们的演唱轻声哼哼着,显然对这首歌很熟悉。 听了两段,她问高天道:“他们是真唱吗?我咋感觉不像啊?” 高天笑道:“对口型。” “呀,那不成糊弄观众了?” “别说的那么直白嘛,都是为了完美呈现艺术效果。” “说得好听,归根到底还是糊弄观众。”靓姐有点较真了。 高天另一边的赵宝纲哈哈笑了起来,“小天儿有见地,靓靓说得也没错,不过大家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就是为了完美呈现艺术效果,也是为了能呈现给观众一个最佳视听效果。” 李亦靓就嘿嘿笑了起来,“我也不懂,胡乱说的啊,赵叔儿别往心里去。” 赵宝纲浑在意,“跟我又没啥关系,我往心里去啥。” 高天白了女朋友一眼,“以后不要瞎说大实话啊。” 靓姐噗嗤笑了,猛点头。 光这首《让世界充满爱》就出动了将近四十名歌手同台献艺,一首歌足足唱了八分多钟。 这首歌唱完,令人愤恨的女支持又款款走上台来,揪着歌手们挨个问,你打算捐多少钱啊? 弄得歌手们尴尬不已,却也不敢得罪这位,支支吾吾有说五百的,有说八百、一千的。 刘大脑袋最豪爽,大手一挥,我捐三千! 出尽了风头。 高天扭头跟赵宝纲嘀咕道:“这特么不成逼捐了么?赵叔儿,京台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活宝啊?” 赵宝纲也嘬牙花子,啼笑皆非道:“谁特么知道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玩意儿啊,现场逼捐,传出去都成笑话了。” 简单交流两句,高天又把注意力重新投放到舞台上。 大脑袋说完,开始演唱他的经典曲目《少年壮志不言愁》。 高天记得这歌好像是一部电视剧的片头曲还是片尾曲来着。 对了,那电视剧叫《便衣警察》,正是京台电视剧艺术创作中心出品的,是中国最早的职业剧,这两年正风靡全国。 大脑袋确实唱功一流,一开嗓就引得观众们尖叫声一片。 现场如煮沸的开水般喧腾起来,塞得满满的近两万名观众齐声呼喊,何等气势。 高天又心生感慨了,这年头,大家太缺少娱乐活动了,精神生活尤其匮乏,像这种大型演唱会,看一场,回去能吹三年。 从第一首大合唱开始,之后的每一位歌手出场演唱,都会引爆全场,歌手们一亮相,没等开口,观众们就掌声雷动。 这台由某音像出版公司主办、京台协办的群星助力亚运演唱会足足干了三个半小时,散场时都快十点钟了,观众们的热情却依旧高涨。 高天怀里抱着高源,右手搂着靓姐的细腰,随着人流艰难地往外挪动。 好不容易挪到体育场外面,已是满头大汗。 李诚濡提议去吃点夜宵,被高天干脆利落的拒绝掉,馋嘴妹子都困得睁不开眼了,还吃夜宵,你开什么玩笑? 饿了的话,回家煮碗面条对付一口得了。 几人就此分道扬镳,各自打车回了家。 把李亦靓送到小井胡同家门口,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下,约好明天见,高天这才重新上了天津大发,让司机大哥朝36号院驶去。 回到家安置好已经睡着的妹子,高天返回中院卧室倒头就睡,一夜好眠。 次日睁开眼时早已天光大亮。 简单洗漱一番后照例出门跑步。 跑了一圈依旧神清气爽,就是身上黏糊糊的,高天走到浴室冲了个澡。 搬到36号院后最大的好处有两点,第一、高天让姑父给弄了个巨大无比的橡胶皮囊,出水管进水管一接,把皮囊往屋顶上一放,做个木头框子圈起来固定住,就是个简易的太阳能热水器,洗澡方便了,洗洗更健康。 第二、上厕所便捷许多,再也不用每天早晨跑胡同口的公共厕所去排队了。 自家院子的南墙根就有独立卫生间,高天打听了好半天才得知河北方庄那边有家瓷器厂能够制作抽水马桶,他就让姑父派人跑了一趟,找熟人卖了俩马桶回来给安装上了。 买马桶为什么还要找熟人呢? 原因很简单,这个瓷器厂生产的马桶,是替日方公司代加工的,人家根本就不针对国内市场销售。 高天听说后也是酸爽的一批。 不过还好,找得熟人挺给力,偷摸卖给高天两台,总归达到目的了,再也不用每天端着尿盆儿去跟大爷大妈们抢下水道的使用权了。 话说,想当年王靖雯也给窦仙儿倒过尿盆儿呢。 洗完澡,换一身干净衣服,爽! 进入五月后,天气越发晴朗了,蓝天白云,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子香甜味道。 擦着头发走进后院堂屋,高天发现老妈已经去上班了,时值周日,那个大懒虫许是昨天折腾的狠了,还pia在床上呼呼睡着,右胳膊插到枕头底下,一条腿骑着被子,披头散发的,那睡姿简直辣眼睛。 叹了口气,亲哥上前把她的狗头放正,把腿塞进被子里,又把被角掖好,一早一晚的,天气还是有点凉。 抹身回了堂屋,见桌子上放着仨包子还有一碗大米粥,高天就知道这是老妈特意给自己留的。 坐下开吃,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三个大肉包,大米粥也喝了个一干二净,刚收拾好碗筷,靓姐也到了。 “这么早啊?”高天笑嘻嘻问道。 “嫌我来得早啊,那成,我回去了。”靓姐使起了小性子,转身就走。 高天也不追她,杵那儿就这么笑眯眯看着。 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了,发现那货并没有如预料的一般追出来,李亦靓气坏了,转过身蹬蹬蹬走到高天身前,靓姐发飙,伸手去揪这货的耳朵,气呼呼说道:“高天,你打算气死我吗?就不知道迁就我一点?” 高天后退一步,灵活躲开这次物理攻击,双手屈起五指并拢放在嘴边吹着气,威胁道:“看样子,昨天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啊,居然敢跟我叫板了。” 李亦靓愣了下,接着就泄气了,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瞪着迷人的大眼睛惊恐道:“你别过来啊,你这人太差劲了,都不知道让着人家一点。” 声儿都颤抖了。 高天步步紧逼,狞笑连连。 靓姐一退再退,惊惶万分。 俩人正在斗智斗勇的关键时刻,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有食儿吃没?我饿了。” 我靠! 小祖宗睡醒了。 让正在兴奋头上的高天十分恼怒,且无语问苍天。 李亦靓见高源如见救星,飞快地上前两步将未来小姑子搂进怀里抱起来,嘻嘻笑着问道:“小源儿想吃啥?姐给你买去。” 丫头眼珠子贼亮,毫不掩饰对未来嫂子的喜爱,吧唧在她脸上亲了口,搂着该女子的脖子笑靥如花:“嫂子最好啦,我想吃焦圈、豆汁。” “要不咱俩出去吃啊。” “也行。” 协议顺利达成。 李亦靓帮高源倒好水,让她洗脸刷牙,当祖宗一样伺候,又给她挑选了白色连帽衫、浅蓝色牛仔裤和雪白的旅游鞋穿好,顺便给她把头发梳了,并扎了个大大的马尾巴,不大会儿,一个粉嫩嫩的小美女新鲜出炉。 一大一小俩美女无视了高天,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葡萄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串…… 没错,就是葡萄。 大白天的,有星星冒头儿才出了鬼了。 闷三儿说到做到,果然给高天这院子里移植了一架葡萄树来。 俩美女去吃饭了,姓高的百无聊赖,半躺在罗汉床上抽烟喝茶,烟是昨儿晚上讹李诚濡的中华,茶是高碎。 烟雾缭绕,整间屋子里都飘荡着一股子茉莉花独有的芳香。 这张罗汉床大有来历,它跟高天卧室里睡着的那张还有所不同。 那张床严格意义上不叫罗汉床,叫拔步床。 拔步床的独特之处是在架子床外增设了一间“小木屋”,从外形看,似把架子床放在了一个独特的平台上。 由于是镂空雕花的样式,床头上雕刻着的是金身罗汉醉卧图,高天起初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罗汉床,后来经李诚濡一指点,他才知道自己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当时还有点羞愧。 现在屁股底下这张才是真正的罗汉床。 罗汉床是个卧具。 据假正经说,为了给高天淘换这张罗汉床,他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 ------------ 71 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 京城最大的古玩市场他几乎转遍了,潘家园、琉璃厂、古玩城更是没少走。 最后还是在分钟寺将这具清朝的罗汉床给扒拉了出来。 据说这张罗汉床出自涛贝勒之手,后人因为过不下去了,方才转手出售的。 当然,这只是假正经一家之言,高天是不怎么信的。 但是这张罗汉床确实很得高天的喜欢,用料是小叶紫檀,可卧可坐,就是不能正经睡觉,中间加个小方桌摆上茶具就能待客,俩人盘腿儿往方桌上一坐,抽着烟喝着茶,活活美死! 一壶茶刚喝完,李诚濡和赵宝纲联袂而至。 “哟,大清早就泡上茶了,这雾气袅袅的,还是你小子会享受啊。”往罗汉床上一坐,李诚濡就开喷。 高天连忙站起来,请赵宝纲在罗汉床另一边坐下,又给两人倒上茶,遂笑呵呵说道:“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赵宝纲朗声大笑,“你这院子我还是头次来,相当不错,规矩、透亮,有点深宅大院的意思。” 高天谦虚道:“您可甭夸了,跟某人故宫旁边的大院相比,我这里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李诚濡面带得色,“那是,好宅子不看年份,不看新旧,看地段儿,满四九城你俩踅摸去吧,除了海子里,谁家宅子能比得上我家的?” 他这话绝不是吹牛逼,紫禁城往东走,就隔着一条护城河,那地儿叫北池子。 北池子一大片胡同里全是老宅子,老李家就在那儿。 你说,就那地段儿,可不就是可着四九城找,也找不到比那儿更好的地儿了。 俩人相视一笑,都对老李的自夸没啥赶脚。 高天问道:“跟歌手们约的几点啊?” 赵宝纲一抬手,瞧了眼手腕子上的老上海,说道:“谁先来谁先录,我估计这会儿已经有来的了。靓靓不是说要过去䁖一眼么,你媳妇儿呢?” 高天笑道:“带着她小姑子出门吃早饭了。” 俩人哈哈大笑。 李诚濡揶揄他道:“靓靓跟了你小子,才真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了。” 高天翻个白眼,说道:“您这话我就不认同了,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离开我这坨粑粑的滋养,她李亦靓现如今再漂亮不早晚也得枯萎了?” 李诚濡被一口烟呛得眼泪哗哗的,拿手指点着高天,哑着嗓子说道:“满嘴的歪理邪说。” 赵宝纲却颇为认同的呵呵笑道:“我倒是觉得小天儿这话说得没错,常言道,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换成女人也是一样的,离开男人的滋润,准保出不了几年就姿色全无了。要不怎么说,这老爷们儿啊,长相如何不重要,体力如何才重要。” 李诚濡开怀大笑,“此言有理,吾得之!” 高天撇撇嘴,心说你一浑身铜臭味的乡镇企业家,装什么文化人儿啊? 还吾得之,呸!驴唇不对马嘴的。 三人正闲聊的工夫,嫂子和小姑子回来了。 又是一阵毫无意义的寒暄,赵宝纲直接说道:“咱颠儿着吧,去晚了可没好戏看了。” 一行五人从家里出来,溜达着当消食儿散步了,地方倒是不远,穿过棉花胡同向北,再往西拐,便进了一条路面狭窄,三米宽左右的古朴巷子。 巷子口墙面上钉着绿牌牌,牌子上是四个白色小字:百花深处。 这条胡同西通新街口,东起护国寺东巷,小院落居多,只有两处显得与众不同,一处是东端的厂桥小学低年级部,朱红大门,挂着清华大学似的牌匾。 另一处是西端16号院,外头有个传达室,写着百花录音棚。 几个人在百花录音棚门口的传达室驻足,刚跟传达室大爷侃了几句,就见一辆桑塔纳停在了胡同口,车门打开,下饺子似的从车里往出下人。 先是副驾驶上下来俩,刘大脑袋和田震,也不知道这俩人咋坐的,难不成是相对而坐? 那么问题又来了,到底是谁骑了谁? 姓高的百思不得其解。 后面车门也打开了,先钻出来一蔡国庆,跟着就是毛阿敏,范琳琳紧随其后,污妖王优雅从容巨星范儿十足,常宽刚从国外拿了个奖回来,举手投足间也是自带大腕儿BGM。 从驾驶室里钻出来一人,赫然是崔健崔大神。 开车的都是摇滚老炮啊。 看得高天热血沸腾。 亲眼见到诸多明星联袂而至,靓姐妹子齐声尖叫,呼啦啦跑到明星们跟前,拉着就开始合影。 好在高天准备充分,端着吴桐的老海鸥就开始咔嚓咔嚓,于二十分钟后,终于满足了一大一小俩美女的追星热情。 歌星大腕儿们远没有后世的傲娇,又或者是跟大纲子老李都很熟悉了,说说笑笑的问好寒暄。 污妖王走过来,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脾气就蛮好的。 高天很想揪住他跟他说,我这儿有只母猩猩,它追你,它追上你,你就让它嘿嘿嘿…… 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污妖王很纳闷儿,这孩子看我那是啥眼神儿啊?说不出的诡异,还有那么一丝……老玻璃的味道。 就像是,苍蝇见到了屎一般,透着那么一股子兴奋、激动、雀跃…… 咦…… 不堪设想啊不堪设想。 下一秒,污妖王下意识地把蔡国庆拉到了身前…… 歌曲录制其实也没啥可看的,也就是大家进棚,外面伴奏带一响他们就跟着唱。 高天看完了刘大脑袋和范琳琳的录制后就觉得无趣了,见靓姐和妹子俩人还兴致勃勃,就跟李诚濡打了声招呼,拜托诚濡舅舅帮忙照看一下,约好中午一起烤肉季后,他率先离开。 在烤肉季等到快十二点半了,李诚濡、赵宝纲、大小美女外加小舅舅才姗姗来迟。 高天笑着问道:“文吃还是武吃?” 李诚濡不含糊,大手一挥,“全套武吃。” 旁边的烤肉师傅就笑了,说道:“十份肉可够?” 点点人头,高天说道:“十二份吧,都是吃货。” 胖胖的师傅就笑了,挑了个大拇指,他说道:“吃货这词儿,用得妙。” 说完转身去下单子了。 不大会儿服务员就端着一盘盘的羊肉走进来,直径一米的铁盘炙子底下炉火烧得正旺,切得厚薄均匀的羊肉片往上面一倒发出“滋啦”一声响。 几人就看着师傅操作,大家都站着,想坐下也可以,只有长条凳,比较硌屁股。 所谓“武吃”,吃得就是个架势,一人一副筷子,端着盛满小料的碗,一脚蹬在长条凳上,等着松香萦绕的烤肉炙子上羊肉烤熟,再蘸着调好的小料一口酒一口肉,颇有古代侠客的风范。 烤肉师傅手脚麻利,肉也烤的特别鲜嫩,加几个鸽子蛋,这叫怀中抱月,给大家分别装盘,示意大家趁热吃。 端起店家自酿的米酒共饮一杯,老爷们儿开始吃肉,一口吃下去,都对烤肉师傅的手艺赞口不绝。 李亦靓小口小口吃着,很有淑女风范。 高源却不管那些,一手端着碗一手操着筷子,呼呼啦啦往嘴里扒拉着,饿死鬼投胎一般。 “源儿,你要记住自己是个淑女,看看你嫂子,再看看你,丢不丢人?”高天都想捂脸了。 高源翻了个白眼,“虚,忒虚,天大地下,吃饱了最大,我又不是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吃个饭,那么多穷讲究干啥?” 赵宝纲哈哈大笑,“我就喜欢小源儿这份洒脱不做作的性子,源儿,给我当个干闺女咋样?” 高源笑嘻嘻反问道:“给你当干闺女有啥好处啊?” 这话把赵宝纲问住了,见大家都笑眯眯看着自己,他思考片刻后说道:“等我当了导演,捧你当女主角咋样?” 李诚濡一脸嫌弃地说道:“呸!画大饼谁不会啊?等你当导演,估计等我们小源儿七老八十了,你的导演梦都未必能够实现。” 赵宝纲脸抽抽着,说道:“那不会,过段日子就会有个副导演的缺儿等着我去顶上,我再学两年,相信很快就会实现导演梦的。” 李诚濡不言语了,他知道这个翻砂工出身的老伙计其实是个很能吃苦也很好学的人。 高天心里乐坏了,这货比谁都清楚,赵宝纲,可是未来的大导演,捧红个把女主角,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愿意让自己妹子认什么干爹,干爹这个物种,除了那啥,有个屁用啊?再说了,有自己撑着,妹子注定一生无忧。 高源眼珠子一转,又嘻嘻笑了起来,说道:“诱惑力很大,但是本姑娘对演戏没兴趣。倒是我嫂子,盘儿靓条儿正的,不当个女主角白瞎这个才了。” 横了高源一眼,李亦靓嗔道:“小源儿你胡说什么呀?从哪儿听来这些词儿?” 高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立刻把自己亲哥卖了个一干二净,“大家都这么形容漂亮姑娘,尤其是我哥。” 李亦靓一伸手,在高天腰间拧了一圈。 高天龇牙咧嘴,冲姑娘露出个讨好的笑容,顺便狠狠剜了妹子一眼。 烤肉配芝麻烧饼,一帮人吃得满嘴流油。 大纲子也不提认干闺女这茬了,倒是对李亦靓留心起来,越发觉得这个小白花一般清秀娇俏的女孩子不演戏可惜了。 但是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家合作着呢,为了这么点事儿,心生嫌隙了可不划算。 一顿饭吃完,各自去忙碌。 上午的录音很顺利,十名歌手几乎都是一遍过,音源已经到手了,赵宝纲的意思是,趁热打铁,抓紧时间去跟磁带加工厂联系,早一天弄出来早一天上市销售。 高天也认可他的建议,就让小舅舅赶紧去磁带厂跑一趟,争取谈好后立刻开动机器。 小舅舅领命而去。 ------------ 72 又赚一笔 告别了诸位,高天带着靓姐和妹子回了回收站。 这货突然发现,好像除了回收站,自己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一天到晚看似忙活,其实屁事儿没有。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得忙活起来才行啊。 大小美女坐在沙发上嘀咕着啥,看样子聊得还比较愉快,高源那货还时不时发出悦耳的笑声,很开心的样子。 片刻后,大小美女齐起身,靓姐对高天说道:“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我带源儿逛商场去了哈。” 愤恨地瞪了眼五百瓦大灯泡,高天欲哭无泪,成吧,愿意逛就逛去吧,反正也是我买单。 利利索索套了三百大元递给靓姐,这货说道:“敞开了花啊,甭给我省钱。” 李亦靓也知道高天的脾气了,自个儿也想通了,男朋友既然能挣,不花白不花,于是很干脆的把钱接过来,嘴上嗯嗯嗯的答应着,牵着大灯泡的小手就往门外走去。 “咱俩打车去。” “好哒。” 倒是会享受。 高天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情瞬间没那么美丽了。 陈志平劲头十足,每天都跟吃了大力丸似的上蹿下跳,不过成果喜人。 他已经顺利跟磁带厂达成了合作协议,先行加工五十万盘磁带,每盘给磁带厂两块钱,第一批货卖完后再进行结算。 也不知道磁带厂老板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这么苛刻的条件都能答应下来,倒也变相说明小舅舅确实颇具商业头脑和谈判技巧。 三天后,首批十万盘磁带顺利下线,封皮是磁带厂找相关专业人士设计的,年代感十足,恨不能把所有歌手的大头照都印在封面上。 陈志平把高天生拉硬拽过来,说是要让他亲眼看看这门生意有多么火爆。 甥舅二人来到磁带厂的时候,李诚濡和赵宝纲已经等候在此了,看着一箱箱磁带被工人搬到了厢货上,似乎嗅到了小钱钱的香味儿,俩老货笑得眼珠子都快看不见了。 “志平,销售方面联系的咋样了?”甩给甥舅俩两根烟,李诚濡问道。 高天赶忙掏出火机给亲舅舅点上,他自己也点了一根。 抽了一口,陈志平说道:“这阵子我联系了不少音像店,大家热情很高啊,都答应进货,价格也定下来了,批给他们八块,每盘给店主留两块钱利润。” 李诚濡随即点头,“我算算啊,磁带厂这边一盘要给两块钱,音像店那边要给人留两块钱利润,你小子再抽成一块,到我们仨手里就剩五块钱了,这买卖干的,利润也不咋大啊。” 高天支棱着眼珠子看着他,仿佛像看一个外星人,“诚濡舅舅,你管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叫不咋大?你心可真大啊。” 赵宝纲捧腹大笑,“没错,要我说,你就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你那服装贸易公司是挣钱,但是现在也不大行了吧?这买卖看着不起眼,但是架不住出货量大啊,一盘磁带五块钱纯利润,还不用交税,十万盘磁带就是五十万纯收入,五十万啊老伙计,都够买一条胡同的了,你还想咋地?” 被俩人轮番挤兑,李诚濡也不生气,乐呵呵一笑,说道:“这么一说,还真是不少挣呢。” 陈志平接过话茬,“当然不少挣了,就这五十万盘,够不够四九城消化的都不好说,如果能打到外地市场去,那可就牛逼了,我都想开家音像制品店了,利润太高了。” 小舅这话让高天猛地惊醒过来,他笑眯眯说道:“二爷最近也闲的难受呢,要不然,给你和二爷在小二层开家店咋样啊?下面卖音像制品录像带,上面卖蝈蝈罐啥的。” 陈志平眼珠子亮了,“成啊,太成了。自个儿卖,利润更高。” 高天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您跟二爷碰一碰,拿出个章程来,需要多少钱,到时候再说。” “没问题。” “你们爷儿俩可真成,想起一出是一出,三两句话就定买卖。得,咱也别慎着了,货都装车了,跟着收钱去吧。”李诚濡说道。 大家都点头答应下来,陈志平是必须要跟着过去的,因为铺货后要第一时间跟店家结账,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当然不想再出点啥差池。 于是一行人上了李诚濡的桑塔纳,奔西二环鸭子桥附近的音像市场而去。 “诚濡舅舅,您啥时候鸟枪换炮的?”坐在锃新的桑塔纳上,高天有点惊讶了,前阵子他还开212呢,这才几天没见,丫就换了辆桑塔纳。 “昨个儿刚提回来,那破212是我一哥们儿的,我也是临时开开,那车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忒难开,我开出去也忒没面儿,就想着既然挣钱了,干脆自个儿买一辆吧,说别的是吹牛逼,也就图个进出方便。”李诚濡很傲然。 高天冲他竖起大拇指,“您这话说的,硬气。” 有辆车确实很方便啊,高天也生出买车的心思来,随即问道:“诚濡舅舅,您这车多少钱啊?” 听话听音,李诚濡笑了,“你这是也打算买一辆?” “昂。” “26个,全套手续办下来28个多一点。” “好弄不?” “得托人,不过我有这方面的关系,你要是想来一辆的话,我帮你办就成。” 高天盘算了一下,加上回收站这三个月的分红,自己手头上还有个27万左右,如果说这批磁带销售顺利的话,毫无疑问还会有一大笔钱进账,买辆桑塔纳没问题。 为了出行方便,也确实该买辆车了,就是这价格有点惨不忍睹,一辆破普桑,在这个年代居然卖那么贵。 当然了,他也明白,八十年代中后期,桑塔纳绝对属于奢侈品,只属于有钱人和当权者的玩物,一般人真是遥不可及。 看着便宜舅舅抽着小烟驾着车,潇洒奔行在笔直宽阔的马路上,高天要说不羡慕那是虚伪,28就28吧,钱花出去才是钱,花不出去就是纸。 他果断的说道:“那就麻烦您了,我来一辆。” 李诚濡点头道:“有魄力,回头我就跟我那朋友说,顶多一个月,就给你送过来。” 高天这话没吓住李诚濡,因为老李对他的情况太了解,但却把赵宝纲吓得一哆嗦。 目不转睛瞧着高天,大纲子问道:“说买就买啊?” 高天笑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赵宝纲说道:“你牛。” 陈志平乐呵呵说道:“车弄回来后,我开段时间啊。” 高天对此不置可否,不用问也知道,小舅舅这货肯定惦记着到处显摆呢,尤其是一定要去跟小舅妈显摆显摆。 见大外甥不吱声,陈志平撇撇嘴,心说等你的新车弄回来后,让不让开可就由不得你了。 桑塔纳在音响市场搭建的大棚门口停下,四人下车后等着厢货过来,不大会儿,两辆载满了一箱箱磁带的厢货开了过来。 司机摇下车窗,问陈志平:“陈老板,是一家家送,还是让他们自提?” 陈志平甩给司机一根烟,笑道:“不劳烦哥儿几个,我这就去通知店家,让他们自个儿过来拿货。” “好嘞,那我们可就不动手了啊。” 陈志平笑了笑,把包扔给高天,对他说道:“我去下通知,你负责收钱。” 说完,他抬腿往棚子里走去。 这会儿的音像市场虽然规模不小,但却十分简陋,平房挨着平房,摊位挤着摊位,给人的感觉像是进了菜市场一般。 来此批发货的倒是不少,不管咋说,这里算是京城最大的音像市场了,从东到西逛一圈,基本上能进购到所有你想购买的磁带录像带。 一袋烟的工夫,陈志平去而复返,他身后跟着十多个音像店老板,大家客气了一阵儿,遂开始交钱搬货。 首批十万盘磁带在这里就卖出去一半,高天收了40万,活活美死。 把大把的钞票往背包里一装,上车走人。 下一站,西单图书大厦。 顺利抵达西单,流程照旧,收钱、搬货、走人。 又是三万盘磁带顺利卖出,到手24万。 剩下两万盘一股脑全送王府井书店去了。 忙活了整整一下午,80万货款全部收起,高天体验了一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到最后实在忙不过来,就连李诚濡和赵宝纲都加入到收钱验钞的繁重工作中来。 四人累瘫,但脸上的笑容却久久不散。 李诚濡大手一挥,豪气干云,“走,下馆子去。” 还是后海川菜馆,四人要了个小包厢坐下,点了六菜一汤,让服务员上了两瓶沱牌,酒菜上齐后,打发服务员出去,高天开始分钱。 先点出二十万来让小舅舅给磁带厂结账,又给他十万是小舅舅的分成,剩下这五十万,高天傻眼了。 三个人分五十万,没法平均分配。 想了想,自己拿了15个,把剩下35个推到老李面前,高天说道:“你俩爱咋分咋分吧,我是操不了这心了。” 老李乐了,冲大纲子眨巴眨巴眼,说道:“咋样,服了没?我这外甥局气吧?” 大纲子也点头笑道:“有主意,能挣钱,还不贪恋钱财,小天儿仗义。” 高天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挠着头说道:“您二位忙前忙后的出力最大,我就是出了个主意,大头当然得您二位拿才合适。” 李诚濡撇着嘴将一万块钱摞到高天那15个上,说道:“诚濡舅舅可不占你这便宜,自家外甥的钱都赚,说出去我成什么了?” 大纲子也效仿,“这话没错,做人得有底线才行啊,见钱眼开的人肯定交不住,你赵叔儿也不能占你这便宜。” ------------ 73 一堆好消息 高天咧嘴了,还想说点啥,见俩人齐瞪眼,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也就苦笑着把钱收下了。 “我是做梦也没想到,这钱这么好赚啊。”赵宝纲发出感慨。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像志平说的,这十万盘磁带够不够京城消化的还不好说。要知道这年头老百姓的业余文化生活太匮乏了,尤其是年轻人,除了提着个录音机去广场上跳段儿迪斯科,就没啥地儿可去了。 有盘磁带听,就是业余文化消遣。况且咱这磁带它质量很高,十位歌坛大腕儿的精选歌曲,又打着助力亚运的旗号,歌曲质量不亚于港台歌手的水平了,用小天儿的话来说,绝对会,那叫啥来着?”李诚濡就是个碎嘴子,说起来就刹不住车。 高天忙接过话头,“引爆市场。” 李诚濡笑道:“没错,引爆市场。这小词儿整的嘿,真特么贴切。” 赵宝纲扭头问高天:“天儿,下一步咋整?” 高天笑道:“继续开足马力加大生产力度啊,四九城多大的地儿啊,不管它音像市场还是西单王府井,只要喇叭一响,就会引起其他商家的关注。 但是有一点我得提前说,咱这磁带定价还是略高了,卖一段时间后肯定会遭到商家们的联合压价,甭看现在咱们给商家留了两块钱利润算是不少,这玩意儿买的人一多,店主们就会嫌弃利润空间太小了,所以说,咱得做好了降价的心理准备。” 除了老赵,其他二位都是老买卖人,高天说得道理他俩自然懂。 李诚濡问道:“你打算最低降到几块?” 高天挑起大拇指小拇指,说道:“六块,再少就不值得一干了。” 李诚濡点头,“那成,按你说的办。” 高天说道:“除此之外,外地市场也不能落下,我想了俩办法,第一是发动音像店的老板们去拓展客源,咱们可以适当的让点利, 比如说他额外销售出去一万盘,每盘给他提3到5个点,当然,仅限于外地客商,本地的不能算。” 赵宝纲捧臭脚道:“好主意。” 高天冲他一乐,继续说:“第二,要充分发挥人民群众的积极性嘛,小舅你不是有一帮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狐朋狗友么,把他们发动起来,让这些家伙到外地跑市场去,谁推销出去一盘,给点提成就是了。” 陈志平一听就不乐意了,“让你这么一说,整的就像你舅舅以前没认识啥好人似的。” “的确如此,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李诚濡自个儿喝了一盅后说道。 高天拍了下小舅的肩膀,说道:“领会精神,别较真儿嘛,你就说,这主意成不成吧?” 陈志平咧着嘴说道:“主意倒是好主意,只要跟我那几个伙计一说,他们还不得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问题是,给他们提几个点合适?” 高天考虑了一下后说道:“说句不中听的,你认识的那些玩意儿,一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一半点儿利益还真打动不了他们。依我看,每人每盘5毛最合适了,钱这个玩意儿,给多了赞吃亏,给少了调动不起大家的积极性来。” 李诚濡又开始算账,“这么算起来的话,就算一个人销售出去一万盘磁带,也能拿到五千块钱提成,跑得好的话,这一万盘磁带,一个县城就能消化掉了。” 赵宝纲瞪着眼珠子惊呼,“卧槽,中国这么大,有多少县城啊?” 高天笑道:“1000个是有的吧。” “至少!”李诚濡说道。 “发了发了,这次真发了。”大纲子激动地端着酒杯的手都哆嗦起来,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钱景是美好的,但也得考虑到有些贫困县城劳动人民的消费能力。再说,所谓流行歌曲,流行那么一阵儿也就过去了,您想啊,去年流行啥歌,今年您还能记住几首? 所以说,最重要的是时效性,咱们想要抓住这波挣大钱的机会,只能趁热打铁,要不然,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可就完犊子了。”高天笑眯眯说道。 卧了个大槽! 三人恶心坏了,看着桌子上一道道精美的菜瞬间觉得不香了。 直眉瞪眼盯着高天,哥儿仨恨不得把这货一巴掌拍死方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高天嘿嘿一笑,说道:“就是打那么个比方而已,来,吃菜吃菜,趁热吃哈。” 大家颇给丫面子,忍着恶心强吃那么一口,嗯,居然味儿不错。 哥儿仨虽然心里不爽这货满嘴喷粪,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打了个酒嗝,李诚濡率先说道:“我比认同同小天儿的话,怎么说?话糙理不糙。就这么办吧,吃完这顿饭志平就去联系你的狐朋狗友们。 纲子,咱俩也别闲着,毕竟是大家的买卖,小天儿这个活诸葛亮出了主意,大家就得有力出力,你也去踅摸踅摸,有合适的人统统让他们跑市场去。” 陈志平和赵宝纲齐齐点头应下。 高天心说,这特么就是让钱给闹腾的上头了,要不然,积极性肯定没这么高。 李诚濡又说:“为了把这事儿干好,我看咱干脆在我那公司成立个专门的销售部门,也方便随时跟进度。” 高天说道:“这主意好,只要把人撒出去了,就不愁卖不动,但是这进度如何,咱还真没办法把握。另外就是,哪个店家定多少货,要求啥时候发货啥的,都得统一协调,必须得有个人出面跟磁带厂、销售员对接好才行。” 李诚濡说道:“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志平,有道是一事不烦二主,这活儿非你莫属了。” 陈志平红光满面地说道:“责无旁贷。” “成,下午我让人腾一间屋子出来,再给你按部电话,打明儿起,你就安心驻扎在我那儿吧。”李诚濡爽快地说道。 三言两句把事情敲定下来,四人开始甩开腮帮子吃喝。 一顿饭吃完,爷儿四个各回各家。 眨眼到了五月底,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了。 这段时间高天挺忙活,一方面要盯着磁带的销售事宜,另一方面雍和宫那边的工程要不时关注一下。 小二层已经顺利封顶,目前正在做外装。 高天过去看了几次,对工程进度非常满意。 据胡言均说,顶多再有一个月,活儿就能收尾了。 还有件事儿让高天感到高兴,不出意外,表哥的停薪留职顺利办妥,这几天正忙着找厂房,但是进展的挺不顺利。 他倒是找了几个合适的地方,其中密云地界上的一家肥皂厂破产后打算对外出租厂房,高天也过去看过,那家厂子占地20亩,南北朝向,十六开间的厂房,一座三层的办公楼,无论是厂房面积还是交通便捷程度,都很合适。 但是厂长要价奇高,一年租金三万块,让哥儿俩价都没还一个,扑拉扑拉腚就抬腿走人了。 找了大半个月也没找到合适的,胡文斌有点灰心丧气。 见表哥意志消沉,高天只能亲自出马。 考虑了半天,这事儿最后还是落到了马东鹏头上。 再大的官儿高天也不认识了。 他找到马东鹏,把事情一说,马东鹏就乐了,这年头虽然不讲究招商引资,但是国企改制的弊端已经开始显现了。 大量下岗工人失去了铁饭碗后开始闹腾,让政府官员们很是头疼。 高天的出现让老马喜出望外,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给送枕头。自家辖区内如果有家新厂子落户,无疑会解决一部分下岗职工再就业的问题。 听高天把话说完,马东鹏爽快答应下来,去区里帮高天疏通下关系,看看能不能争取到政策扶持,批一块地来自建厂房。条件是,厂子建起来后,要帮东城区政府解决一部分下岗职工再就业问题。 高天自然没二话,赶忙应下,他还替表哥发愁如何招工的事儿呢。 这年头,进城打工的人可不多,农民比城市人趁钱,有那打工的时间,多种两亩地比啥不强? 没几天,马东鹏就给高天回了话,领导们对食品厂很关心,一致表示会不遗余力支持扶植,要地给地,要政策给政策,总之一句话,只要能帮助解决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啥都好商量。 又过了几天,马东鹏带着高天哥儿俩去看了地块,不出高天所料,再往北走就是廊坊地界儿了,那二十亩地就在那里。 位置到还在其次,关键是,交通极不便利,这地儿特么的连公交车站都没有。 当然,高天心里清楚,再过个十多年,这地儿妥妥的繁华商业区。 但是眼下不成啊,说成是满目疮痍有点过分了,可也确实比满目疮痍强不到哪儿去。 周围三公里没有一条直道,全是乡间土路,若是交通便捷还好说,就这,连个公交都不通,你让大家伙儿咋上下班? 马东鹏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当即脸色就阴沉下来,一甩袖子回了区政府,把情况跟领导一反应,领导也气急了,把一办事员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骂得办事员半晌没抬起头来,连声道着歉,并表示一定认真贯彻领导的指示,立刻重新找合适的地方,尽一切力量为企业保驾护航。 终于在三天后送来了好消息,在靠近以后的东四环地界儿批了二十亩地,让三人满意地笑出了猪叫声。 ------------ 74 楚志强 这日清晨,高天睁开眼,伸了个懒腰,麻利起床简单洗漱出门跑步。 空气温润,微风轻拂,难道是灵气复苏? 在胡同口跟庞文明胜利会师,两人边跑边聊。 “我已经在私底下知会过几个哥们儿了,目前有六个人感兴趣,表示愿意去东北闯荡闯荡。”庞老五一身腱子肉越发结实,跑起来一颠颠的,引得清晨起来锻炼的少女少妇们纷纷侧目。 “那挺好,人不宜多,六七个刚好。”高天很羡慕这厮健硕的身材,人家这才叫孔武有力呢,说着话,眼神一个劲儿往他胸前两坨坨肌肉上瞟。 “天儿,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几个到了东北后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那肯定是不行的,干脆拉着我那从北大荒回来的朋友一起干得了,我那朋友对东三省很熟悉不说,在当地也有些关系,他如果愿意加盟,我们过去后很快就能站稳脚跟了。”庞文明说道。 高天点头答应下来,“你那朋友愿意加入肯定是再好不过的了,这条路可不好趟,懵着头过去,人生地不熟的,货被抢了赔钱还是小事儿,小命儿丢那儿可就不划算了,有个知根底的人在,起码能保证人身安全,五哥你考虑的很周到。跟他聊聊吧,如果他乐意,就算他一个。” 庞文明有些气喘了,放慢脚步后笑着说道:“只要油水足够多,搏命哥儿几个倒是不怕。就是咱干这事儿没经验啊,去了后不知道咋跟那边接头,所以我才想到我那朋友的。 要不这样,今儿上午我让他来一趟,你也跟他见个面聊聊,你觉得成,咱就拉他入伙。” 高天忍俊不禁,还拉他入伙,丫说得跟宋江计赚卢俊义似的。 他爽快答应下来,跟他那朋友见个面聊聊还是很有必要的,起码得了解一下这人品性如何,不然用着不放心。 聊完这事儿,高天一头大汗回了家,吃完早饭后来到回收站办公室里,刚坐下喝了一杯茶,庞文明就领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走了进来。 高天打量一眼这男子,见他高瘦,四六分头,五官俊秀,戴一副眼镜,斯文败类的样子。 他乐了,忙起身招呼道:“五哥,沙发上坐,这位大哥就是您朋友吧?” 庞文明笑着介绍道:“对,我朋友楚志强,志强,这是我们经理高天。” 两人客气的握了下手,互道您好。 高天请二位在沙发上落了座,拆了包点八发给两人各一根。 各自点上后,楚志强先开口了,“早就听老五提起您来,今日一见,高经理果然英雄少年。” 哟,还是个文化人,这小词儿整的,听着就那么熨帖。 高天忙摆手道:“您过奖了,英雄少年不敢当,顶多也就是个胆大心细脸皮厚的莽撞人,倒是哥哥您,颇具文人气质。” 楚志强被高老板恭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嘛,就一好习惯还有得吹,喜欢看书,经史子集、医卜星象,凡是带字儿的我都看。 尤其喜爱金莲瓶儿和大官人不得不说的故事,插画的、不插画的、全本的、删减版的,我收集了个全套,没事儿就拿出来翻两页。见笑了,让您见笑了。” 嚯! 您跟于老爷子一个爱好啊。 口儿可够重的。 高大官人拿捏出一副同道中人的笑容,挑着眉毛说道:“我就说怎么从您身上看到了一股子古代儒生的优雅气质呢,原来根子在这儿呢,您这爱好可太高雅了。” 楚志强哪经历过这个啊,被高天一通彩虹屁拍得骨头都酥了三两,老脸也通红了,心跳也加速了,只觉得如遇知己一般,目光炯炯望着高天,激动地都说不出话来了。 庞文明都想捂着脸拍屁股走人了,高天这家伙,简直太不要脸了,啥话膈应人他说啥,哥们儿都听不下去了。 但这货像是号准了老楚的脉,瞧把老楚给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文曲星下凡尘也没有老楚学问深,不出意外的话,老楚算是栽他手里了。 唉…… 年纪轻轻的,你说你咋那么多心眼子呢? 叹了口气,庞文明说道:“我说二位,互相吹捧也得有个限度好吧?这让你俩整的,也太没底线了,咱赶紧聊正事儿成不?” 高天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成,聊正事儿。楚哥,我听五哥说您在北大荒待了不少年?” 楚志强也缓过神来,点头说道:“准确的说,是在黑龙江待了十一年。” 高天闻言,眼珠子就亮了,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他的目的地就是黑龙江。 “那,桐江市你熟悉不?”高天问道。 将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楚志强笑道:“太熟悉了,我在桐江建设兵团待过两年,跟当地的几个朋友关系不错,也一直有联系。” 通过几句交谈,高天多少摸清了点楚志强的脾性,这家伙虽说文青气质比较重,但是并不迂腐,比较健谈,为人处世如何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只要不是个榆木脑袋,就可以一用。 原因无他,这哥们儿对桐江那地儿太熟悉了。 高天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白活道:“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究竟怎么个事儿,五哥应该跟您说清楚了,对苏联那边的情况,您也相当了解了。 我不夸张的说,现在的苏联,已经快到解体的边缘了,说不定哪天一口气儿倒不上来,就嗝儿屁着凉了。 但是苏联广大的人民群众这会儿还处在水深火热中呢,土豆炖牛肉就甭想了,大咧巴能填饱肚子就相当不错了。 作为曾经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咱不能眼睁睁看着无产阶级老大哥国家的人民群众继续忍饥挨饿下去,所以,咱得拉一把才成啊。 当然,钱该挣还是要挣的,咱也不能纯粹发挥人道主义精神不求回报不是?咱们的最终目的就是,当一个有良心的资本家。” 楚志强被丫这番高谈阔论忽悠的捧腹大笑,冲他竖起大拇指,说道:“您这话说的,忒冠冕堂皇了,但也让人挑不出一点不是来。嗯,没错儿,帮助老大哥的同时,挣钱就是捎带手的事儿。您说吧,需要我做点什么?” 又丢给他一根烟,顺便甩给庞老五一根,高天说道:“我是这么打算的,我出钱,你们出人,去桐江待个几年,利用您当地的关系跟对岸接上头,然后跟老毛子进行易货贸易。说白了就是用咱们的食品、生活日用品换他们的化肥、钢材、飞机大炮。总而言之,他们有什么咱们要什么,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楚志强眼珠子溜儿圆,小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显然被高天这番话震得不轻,“高经理,您这心可真大。” “一般大吧,成不成的还得做着看。”高老板还挺谦虚。 庞文明抽着烟问道:“据我所知,去绥芬河或者黑河更加便捷,你是怎么打算的?为嘛选了桐江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 “因为安全。”自从跟庞文明说了自己的计划后,高天就花时间好好捋了捋思路,然后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他确定了主攻目标。 首先来说,从六十年代以来,中苏关系一直处在停滞期,根本不存在贸易往来。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上面提出,要将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这才一步步地和苏联重新建立关系,经过两国领导的不懈努力,终于重新坐到了一张谈判桌上。 八二年,国家首先恢复了黑河口岸的对外开放,两个国家的贸易往来经过几年的摸索逐渐显出成效。 八六年,也就是去年,中苏两国政府决定开放绥芬河与戈罗杰阔沃、黑河与布拉戈维申斯克、桐江与下列宁斯阔耶、满洲里与后贝加尔斯克,这四对城市为相互口岸开放城市。 也就是说,在这四座城市里,已经允许进行民间的双边贸易了。 高天之所以选择桐江这座不起眼的小城作为攻坚克难的第一站,主要还是因为这座小城不那么引人注目,就像庞文明说的,两眼一抹黑懵着头过去闯荡,先去大港口,垮掉的可能性非常大。 庞文明当然明白高老板说得安全是怎么个意思,心里对他就感激起来。 “小天儿还是为我们考虑的周全啊,成,桐江就桐江吧,我们啥时候出发?”庞文明感慨了一句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高天拿眼睛瞟着楚志强,问道:“楚大哥怎么打算的?愿意跟我们一起干不?” 楚志强笑道:“那自然是愿意的,我那边人头熟,应该能帮得上忙。” 高天说道:“那就这么定下了,出发不着急,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首先得联系货源,还得租个仓库放货,咱们这边就是个中转站,我负责发货到桐江,你们负责接到货后跟对岸进行交易,再把交易得来的物资运送回来。我这几天就去联系货源,你们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就是了。” 庞文明点头道:“没问题,是得跟家里打声招呼。” 楚志强也说:“两三年没回去了,想想还有点激动。” 三人就笑了起来。 把这事儿定下来,楚志强就跟高天告辞。 高天也不挽留他,知道他肯定有事情要办,就把他送出大门。 回到办公室,高天思维发散,考虑着要弄些什么货才好。 要说现如今的苏联,可谓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因为卢布贬值,老百姓的日子快过不下去了,首先就是缺乏粮食,所以说,大米白面就成了必需品,这个要准备一些。 其次,生活物资也十分匮乏,像什么搪瓷脸盆、尿盆、劳保服、羽绒服的也在必备物品行列中。 ------------ 75 狠人一个 有道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高天索性拿了个本,把想到的东西记录下来。 又想了想,食品、生活用品等物件好筹集,服装一类的到哪儿弄去? 灵光一闪,高天把李诚濡给想起来了,诚濡舅舅就是做服装起家的,他刚参加工作时便在景山服装厂干,这方面资源肯定不少。 于是便一个电话打给了李诚濡。 电话接通后,把事情一说,李诚濡就乐了,表示马上过来见个面细聊,就匆匆把电话挂断了。 高天等了有一个小时,才把李诚濡等来。 一见面老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在电话里也没说太明白,我理解不错的话,你是要搞中苏贸易?” 给他泡了杯茶,各自点了烟,高天点头说:“没错,我这回收站不是招收了不少知青老大哥么,现在面临一个人员过剩的问题,都用收废品用不开这么多人了,得给他们另外找点事儿干,正赶上有这么个好机会,就准备把哥哥们发到桐江去试试手。” 李诚濡笑道:“要不怎么说你小子脑瓜子灵呢,广大苏联人民现在过得跟咱们60年似的,缺吃少穿的,但是手里的好物件可不老少,拿食品衣物换物资,这招绝了。” 见他十分敏锐的发现了商机,高天也笑了,“我准备弄大批量服装运过去,样式啥的无所谓,保暖、价格低就成,您也知道,那边天寒地冻的,经济又处在最低谷,太贵的东西肯定卖不动。但是我没这方面的关系啊,所以又得麻烦舅舅您。” 李诚濡一个战术后仰,划拉下脑袋说道:“这都好说,我给你联系几家服装企业就成。说来也怪,现在这年头,你说苏联经济形势不好吧,感觉咱国内也没比人家强到哪儿去。 那么老多企业,破产的破产重组的重组,有不少工人都下岗待业了。其他企业不说,就说我待过的那景山服装厂,半年前就完犊子了,积压了好几仓库服装,降价处理愣是没人要,早晚放得发霉了就是扔的货。” 高天点头说道:“这是市场经济大环境引发的必然过程,国家要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是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阵痛期的,相信用不了几年,就会缓过来的。” “还是你小子乐观,我看,没有个十来年工夫,经济形势转变未必能成。”老李挺悲观,又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正好让你小子赶上这波机会了,我去帮你联系衣服,相当于解了服装厂的危局,那些厂长经理的也得把你诚濡舅舅我当大佛给供起来。哎呀,要不是手头上没人,我也得参与一把这对外贸易。” 老李这些日子过得很舒坦,每天一大早就去办公室待着,还主动帮陈志平接个电话安记个账啥的。 五一那天的募捐筹款演唱会结束后,京台把录像一放,瞬间引发强烈的社会关注,并得到了最高领导的口头褒奖。 各家企业踊跃捐款捐物,个人捐款也掀起了风潮。 趁着这波机会,老李想了个点子,印了几百张海报,免费送给音像制品店张贴,并在海报上注明,凡购买一盒磁带,制作公司就会为亚运会捐出一毛钱。 这个宣传标语一打出来,迅速赢得歌迷朋友们的支持,磁带销量迅猛攀升,仅仅一个月工夫,仅是京城连带着周边的密云、昌平、通县、顺义等地儿,就销售出去200多万盘。 再加上陈志平撒往各地的一群狐朋狗友,总销量已经接近400万盘了。 一张专辑在这个年代能卖到400万盘,是个不小的奇迹。 就按照400万的整数算,每盘5块钱纯利润,2000万到手了,除去该付给销售员的提成和乱七八糟的开销,三个人分,每人小600万揣包里了。 老李晚上睡觉都咧着个嘴。 见他有兴趣,高天笑道:“伙着一起干就是了,我这边最不缺的就是人,诚濡舅舅乐意掺和一脚,服装这块交给您了。” 李诚濡对高天心悦诚服,越跟他接触久了,越感觉这小子就是玉皇大帝送到自己身边来的善财童子,如今见高天愿意带自己一起玩儿,老李如同喝了口热茶,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汗毛孔那叫一个通透。 “可就这么说定了啊,服装这块我出钱,到时候你给舅舅分块利润就行。”老李笑着说道。 “没问题,给您至少两成利润。”高天是个大方人,尤其做买卖,他讲究个利益均沾,很痛快的就答应下来。 李诚濡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说道:“那我就甭在你这儿耗着了,给你联系衣服去。对了,军大衣没问题吧?” 高天点头说道:“指定没问题啊,还是那句老话,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啊,破点儿旧点儿都没问题,保暖就成。” 李诚濡扭头就走,“等我消息吧,还有,明儿你别出门,就在家等着,我让邮电局的伙计去给你家装两部电话,联系忒不方便了。”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高天就笑了起来,“成,我就不送您了,您慢走。” 李诚濡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大踏步离开了高天的办公室。 这事儿敲定后,高天放下了一半心,接下来他还要去联系搪瓷厂、食品厂、面粉厂等等企业。 这个倒是不难,给马疯子打个电话就能办妥。 一个电话打到马东鹏办公室,高天才知道,马疯子那货又跑广州进货去了。 这家伙倒腾服装上瘾了。 高天问马东鹏他什么时候回来。 老马跟他说,估计明儿一早就能到。 高天说声知道了,明天去找他,随即挂断电话。 次日上午,邮电局的人过来安装电话了,这个倒是不用高天操心,他把赵美华喊过来帮着邮电局的师傅们扯线安装,不到九点钟两部电话就分别摆在了中院后院的堂屋里了。 把师傅们送走,高天溜溜达达出了门。 再次回到福祥胡同老街道上时,高天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狭窄的过道,斑驳的门墙,哪儿哪儿看着都不顺眼,这特么就是住惯了大宅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臭毛病发作了啊。 来到马疯子家里,看样子这货果然刚进门不久,正撅着屁股捣鼓他那些牛仔裤蝙蝠衫呢,满头脚汗,一脸辛酸。 高天多坏啊,上去就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马疯子没防备,噗通栽倒在衣服堆里,爬起来后扭头怒视着高天,愤然骂道:“老高,你特么想死啊?” 高天乐得前仰后合,止住笑声后说道:“开个玩笑而已,你咋这么不识逗呢?” 瞥了瞥嘴,马疯子说道:“说得你跟多识逗似的,找我干嘛?” “西城区搪瓷厂你有熟人没?我打算买点东西。” “买啥?搪瓷脸盆还是搪瓷尿盆?”马疯子脸上虽然带着笑,但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嘲讽的味道。 “都要。”高天也笑了,他一点都不在乎马疯子的讽刺,直接公布答案。 “操,买那些玩意儿还用找熟人?供销社里你买多少他没有啊?” “我要的量比较大,有多少我就承包多少。” 马疯子真疯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天,“你想干嘛?” 高天乐道:“当然是干买卖啊,还能干你不成?” 马疯子眼珠一转,拉住高天的胳膊笑嘻嘻问道:“有啥大买卖啊?哥们儿也掺和一脚成不?” “你先说有没有熟人吧?” “有!没有也得有!你快说吧,到底啥大买卖啊,我指定能给你找到熟人。” 见他急不可耐的样子,高天就不逗他了,把事情详细跟他一说,震惊的马疯子瞠目结舌。 冲高天竖起大拇指,疯子说道:“你小子太牛逼了,这点子咋想出来的?不行,你得带我一起干,不然我可不帮你联系货源。” 认真打量着马疯子,见他这段时间东跑西颠南征北战的,人也黑了,也瘦了,虽说挣的是辛苦钱,但精神面貌有了个巨大改变。 高天心说,这家伙认真起来,也是狠人一个。 “带你一起干没问题,正好我这边也缺人手。咱这样,你抓紧时间联系,争取把价格压到最低,样式啥的不重要,关键是结实耐操就成。” 马晓峰咧嘴乐了,说道:“我把这批衣服运到市场去之后立马去搪瓷厂联系货源,你等我消息就是了。” 高天随即放下心来,这家伙还是很靠谱的,前提是你得让他有钱赚。 辞别马晓峰,高天往回收站溜达。 边走边想,这桩买卖干成了,自己就可以提前退休了,起码这辈子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至于说将来的路该怎么走,高天还没打算过。 他骨子里其实就是个小富即安的人,要不是家里条件实在不好,他也不会这么早就出来创业。 有点钱,够吃够喝够玩乐就可以了,钱多了也是种负累不是? 还有一点,自己虽然是重生人士,但却从来没想过提前布局投资二马啥的。 上辈子也不是没看过这类重生小说,男主角牛逼起来振臂一呼就引得二马先后来投、纳头便拜。 那是扯淡好吗? 人家的企业能干到那么大,即便发展前期会遇到一些困难,也不是你一有俩糟钱儿的所谓民营企业家就能够轻易将之折服的。 想什么呢? 机遇也好,巧合也罢,总之自己肯定不会主动创造跟二位相识的机会。 当然了,若是有一天能够有幸认识,自己也不排斥,但是作为投资人出现在二位面前,玩儿蛋去吧! ------------ 76 我帅,我有错 闲庭信步走进办公室,早晨吃得有点咸,高天就给自己泡了杯俨茶坐在椅子上慢慢吸溜着。 要说味道香浓,还得是高碎才行,喝一口,满口清香。 所谓“高碎”,是旧时京城特有的一种茶叶,实际上就是茶叶店筛茶时晒出来的茶叶末。 这种茶叶末在别的地方如同鸡肋,在老北京人眼中,却是消食解渴不可多得的最佳饮品。 一直到21世纪,百年老店张一元还一直坚持销售高碎,为的就是保住京城百姓好的这一口儿,为人们留个念想儿。 两道茶喝完,也就到饭点儿了。 庞卫红仍旧照例把饭菜端到高天办公室里来,不过这丫头对待高天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 把碗duang地墩在桌子上,俩馒头往旁边一扔,面色阴沉转身就走。 看得高天一愣一愣的。 高天本打算找时间跟她好好聊聊的,有些事情,还是早日说明白的好。见她耷拉个脸,一副余怒未消、生人勿进的样子,想了想,也就没好意思开口。 眼看着庞卫红迷人的背影消失在温暖的阳光中,高天叹息一声,我帅,我有错喽? 这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中午饭是茄子粉条炖肉,这货拿起馒头似发泄般狠咬一口,操起筷子夹了块炖的软烂入味的茄子放进嘴里咔咔嚼,嗯,不错不错,味道挺好的,用我们美国话叫very good! 吃完饭把碗筷一推,高天也懒得回家了,就在长沙发上躺下迷糊了会儿。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马晓峰找了过来,见这货跟头猪似的呼呼大睡,走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口鼻。 突然喘不上气儿来了,高天猛地睁开眼,见马疯子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一个鲤鱼打挺……没成功,把他的手扒拉开,狠狠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又复重重吐出一口气,方才说道:“终日打雁,今儿被你个小家雀一口啄眼珠子上了,悲哀啊。” 马疯子笑得嘴角直抽搐,“你小子也有今天。” 高天懒得跟他臭贫,丢给他一根烟,直言不讳地问道:“办妥了?” 把烟接过来点上,又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马疯子喷着酒气说道:“办妥了,中午跟搪瓷厂老曲喝了一顿,他答应咱们包圆儿他厂里的产品,用他的话来说,咱们是给他帮忙。喝完酒我去看了,好家伙,整整两大仓库的积压产品,包括搪瓷脸盆、尿盆、缸子啥的,不下五千件儿,全是嘎嘣儿新的。” 高天笑着问道:“多钱说了没?” 马疯子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一口灌进去,又倒了一杯端着走回来,说道:“这五千多件货,老曲的意思是,打包价两千五,我觉得这价还成,就答应他了。” 高天点头说:“价格倒是还可以,他们这厂子还在生产吗?” 马疯子回答道:“暂时机器还在转着,但是工人已经没几个了,订单也没多少,听说下线的货也大多数往外地走。” 想了想,高天说道:“要不咱去跟曲厂长见个面聊聊吧,如果价格合适,咱给他下订单,让工人们继续生产,今后咱们往苏联运货,要的量指定少不了。” 马晓峰打了个酒嗝,脸红脖子粗的问道:“能有这么大量?” 高天点头说:“最少五万件。” “那成吧,再去跟他聊聊。” 俩人起身往外走,恰好碰到小舅舅骑着辆幸福250过来。 看样子他中午也没少喝,脸通红,满嘴酒气。 高天把他从车上拽下来,跟马晓峰俩人把他搀到办公室沙发上让他歇着,然后说道:“有啥话等我回来再说,我先出去一趟。” 陈志平就点头,一甩手,把摩托车钥匙扔给高天,“骑摩托过去吧,快去快回,有事儿跟你说。” 高天一把抓住半空中飞过来的车钥匙,点点头向办公室外面走去。 幸福250啊,太经典的车型了,锃新,一看就是陈志平刚买的。 高天心说,幸亏哥们儿上辈子练过,不然还真驾驭不了你。 跨上摩托,一拧钥匙打着了火,嗡嗡空拧了两下油门,嗯,动力十足,踩一档慢慢松离合同时加油,高天招呼道:“疯子,赶紧的,上车走着。” 马晓峰慢腾腾坐上来,心有余悸道:“你行不行啊?” 高天笑了笑,也不回话,一加油门,摩托车轰的疾驰出去,吓得后座上的马疯子小脸煞白,死死搂住丫的腰,大声喊道:“要了亲命了,你特么慢点儿!” 这臭不要脸的哈哈大笑起来。 一路风驰电掣,二十分钟后顺利抵达搪瓷厂,高天停好大摩托,见马疯子下车后腿都哆嗦了,便拍着他的肩膀猖狂笑道:“你小子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坐个摩托车瞧把你吓得那熊样,忒丢人了。” 马晓峰嘴唇都白了,翻着眼皮说道:“你特么那是开摩托吗?开飞机的也没你速度快啊,这也就得亏马路上车不多,不然我真以为你小子要一飞冲天。卧槽,吓死我啦,你得让我缓缓。” 高天又捧腹大笑起来。 歇了有个两分钟,马晓峰感觉差不多了,招呼高天向办公楼内走去。 顺着楼梯上到三楼,来到厂长办门口,见房门敞开着,厂长曲栋梁正坐在沙发上晕大茶,两人直接走了进去。 马晓峰说道:“曲厂长,我又过来打扰你了。” 曲栋梁闻声抬头,见是马晓峰,连忙起身笑着调侃道:“咋了老弟,中午没喝到位啊?” 马晓峰紧走两步也微笑着说:“到位了到位了,我这点酒量跟老哥您可没办法比,您是海量,我一喝就醉。” “哈哈哈哈……兄弟你真是客气了,快请坐,这位是……”曲栋梁招呼着马晓峰,望着高天问道。 马晓峰介绍道:“我发小高天,中午跟您订的那批货,就是我兄弟要的。” “哦,高经理,你好你好。”曲栋梁向高天伸出手。 “曲厂长您好,很高兴和您相识。”握住他的手摇晃摇晃,高天说道。 三人在沙发上落了座。 曲栋梁问道:“老弟,是不是那批货有问题?还是你有其他指教?” 马晓峰笑道:“您客气了,货没问题,指教也不敢当。今儿中午跟您聊得挺投机,回去后我跟小天儿也说过了,今儿下午我俩又过来一趟,想跟您继续聊聊,看您能不能在原有价格上再略微宽宽手,可以的话,我们大批量要货。” 曲栋梁沉吟片刻,问道:“你们能要多少?” 马晓峰看了高天一眼。 收到他的信号,高天冲他一笑,然后对曲栋梁伸出巴掌,“最少这个数。” 曲栋梁波澜不惊,怎么说搪瓷厂以前也是大厂子,老曲兢兢业业为厂子奋斗了一辈子,别说五万件订单,再多的他也见过,想当年,南方客商来订货,一个订单砸过来就是十万件,高天这五万的订单虽说不少,也真没太让老曲惊讶。 只是对方要求降低价格,让老曲有点犹豫了,他想着,厂子目前的效益确实大不如前了,甚至从过了年开始,已经养不起那么多职工了。 上头还一个劲儿要求减员增效,愁的老曲一绺绺掉头发。 他知道,这二位的订单对他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但是赔本赚吆喝的买卖他肯定是不能做的。 思虑半晌,曲栋梁为难的说道:“两位兄弟,我实话实说,这将近六千个搪瓷盆啥的,我打包给你们2500块已经是压到最低价了,就这,也就是处理处理库存,都不够我给职工们补工资的,再降价,你俩就别难为我了。” 高天也明白曲栋梁的难处,在这个野蛮生长的年代,你想把一家濒临破产的厂子救活,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转型,上马新项目;第二、果断卖掉,让资本进入。 当然,前提条件是资本进来后要全盘接收现有员工。 但是这一条基本上不可能实现。 具体原因这里不多说。 就搪瓷厂目前的状况来看,原材料价格奇高,搪瓷制品越来越不受老百姓待见,这就造成了搪瓷厂跟不上时代发展,将要被淘汰出局的局面。 高天心里通透,想明白后立刻说道:“我知道让您为难了,我问一句啊,您这厂子以现有的生产线进行改造升级,能不能生产出塑料制品来?” 曲栋梁干技术的出身,对生产线的升级改造非常熟悉,他立马回答道:“应该是没问题的,高经理,你的意思是?” 高天笑道:“仓库里那将近6000件搪瓷制品我们还按照确定好的价格来,如果您厂子的生产线能够完成改造的话,我们再下5万件塑料制品,比如说塑料脸盆、牙刷、洗菜盆、调料盒啥的。” 曲栋梁倒吸一口凉气,腾地站了起来,紧紧握住高天的手,激动道:“高经理,我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您这一句话,给我们厂带来了一条活路啊,让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感谢感谢!” ------------ 77 吴桐生日 高天表示:让我缓缓,我有点懵。 曲栋梁的大手跟钳子似的,捏得高天龇牙咧嘴。 “您别激动,先放手,先放手,我手快断了……”高天额头上都冒汗珠子了,天本来就热,再被他这么一捏,我靠,简直受罪。 “呃……哈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激动过度啦。”曲栋梁赶忙松开了高天的手,满脸歉意道:“我是当兵的出身,一身蛮力,对不住小兄弟了。” 甩甩手,高天苦笑道:“曲厂长这一身技术,都是从部队里学来的?” 请他在沙发上重新落了座,曲栋梁笑道:“没错,都是在军工厂学来的。” 他这么说高天就了然了,军工厂嘛,具体制造啥那就不用提了,反正很牛逼就是了。 曲栋梁扔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中,目光炯炯望着高天,感慨道:“高天兄弟,不瞒你说啊,这些日子愁的我头发都快掉光了,厂子搞成这个吊样,作为厂长我富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之前我一直在为厂子的转型发愁,你今天说的这些,给了我相当大的启发,我们厂的转型,就得往塑料制品方向去转。 其实从目前来看,搪瓷产品越来越不受老百姓认可了,这玩意儿看着结实,其实很不耐用,一碰就掉瓷,用我们厂干部职工的话来说,属于驴粪蛋-子外面光。但是转型转型,也说了将近一年了,具体怎么转,往哪个方向转,至今没有定论。 有些厂领导甚至提议去搞什么房地产开发,说是国家马上要出-台房改政策,以后私人住房一律推向市场,公家分配房产的制度将一去不复返了。这特么不是满嘴喷粪么。 公家不给职工解决住房问题,还叫什么社会主义国家?” 听着老曲的唠叨,高天苦笑不已,老曲不知道的是,那位提议去搞房地产开发的厂领导,才是真正的目光长远、慧眼独具。 当然,这话他不能跟曲栋梁说。 笑了笑,高天说道:“曲厂长您太客气了,我也就是提出个小建议而已,您大可不必这么夸奖。” 曲栋梁朗声大笑,“还真不是夸奖,你这提议简直救了我们厂一条命啊。小兄弟,你快说说,这塑料制品,除了洗脸盆洗脚盆、洗菜盆调料盒啥的,还可以往那些方面扩展?” 高天笑道:“很多啊,比如说储物盒、塑料水桶、整理箱、宝宝浴盆,甚至是家用簸箕、塑料扫帚等等等等,他适用于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 曲栋梁眼光大亮,心潮澎湃道:“兄弟你可是帮我解决大问题了,我这就组织班子成员开会研究,至于仓库里那些积压产品,你们找时间全部拉走吧,我一分钱不收,就当是代表厂子感谢你了。” 高天可不占这便宜,拒绝道:“那可不成,买卖是买卖,交情是交情,我们不能让您背一个转移国有资产的坏名声不是?” 曲栋梁越发开心,摸着没剩几根毛的脑袋笑道:“小兄弟局气,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看得起老哥哥,今后常来常往吧。” 高天笑道:“那我就高攀了。” 又说了几句,互留了电话号码,高天两人告辞离开。 马疯子满脸崇拜看着高天,冲他竖起大拇指道:“老高,你是这份儿的!随随便便一个主意就能救活一个工厂,太牛了,我服气,彻底服气!” 高天颇有些嘚瑟,一脸傲然瞧着马晓峰,说道:“哥才发挥了不到百分之一的功力就让你如此崇拜了,不算啥,跟哥混,挣大钱的机会在后面呢。” 马晓峰撇着嘴说道:“甭扯出一副收小弟的嘴脸,哥们儿是挺服气你的,但啥时候说过要跟你混啊?” “你真不打算跟我混?”高天戏谑望着他。 “跟你混有啥好处吗?”马晓峰口风有点松动。 “保你挣大钱。” “容我考虑考虑。” 俩人上了250,又风驰电掣回了回收站。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吴桐来了高天办公室,见陈志平还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就低声问道:“咋?志平舅舅喝高了呀?” 高天咧着嘴说道:“昂,甭问,中午肯定跟诚濡舅舅在一块儿呢,你看他喝得跟三孙子似的,不定被诚濡舅舅灌了多少猫尿呢。” 吴桐就哈哈笑,“晚上有事儿没?” 高天调侃他道:“咋,你要订婚啊?” 吴桐一张脸腾地红了,“胡说啥呢?今儿我生日。” 一拍脑门儿,高天想起来了,可不是么,这货今儿生日,他歉疚地说道:“抱歉抱歉,我把这茬给忘了。说吧,咋安排的?” 拉过把椅子坐下,吴桐笑道:“还能咋安排啊,吃一顿去呗。我订好地儿了,致美楼。” 高天讶然,“嚯,那地儿档次可不低。” 吴桐挠着头说道:“一年就这一回,往年咱吃不起,今年不是陡然而富了么,也讲回排场。” 高天起身,走到沙发边上弄醒了小舅,“走,接着去喝了。” 陈志平坐起来后迷迷瞪瞪问道:“哪儿喝啊?” 一指吴桐,高天说道:“这货过生日,要请客,致美楼走起。” 陈志平站起来后笑道:“那还等什么,走着吧。” 爷儿仨加一臭不要脸的马疯子,四人打车来到位于前门西大街正阳市场的致美楼。 致美楼赫赫有名,之前是京城最著名的八大楼之一,原以江浙风味闻名全城,后乾隆皇帝的御用厨子景启前来投靠,让致美楼有了飞跃式发展,号称“集南北烹调之为表”。 民国初年,致美楼一度衰败,三个济南人觑见了商机,趁机将之收入囊中,这让致美楼多了一门鲁菜技艺的同时,也再次进入到发展的快车道上。 四人走进包厢,见江媛媛、李亦靓俩女士已经等候多时了。 高天赶忙走到靓姐面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想死你啦。” 李亦靓俏脸绯红,白了这货一眼,挣脱开他的怀抱,轻声道:“臭不要脸。” 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调笑几句便各自就位。 吴桐问江媛媛道:“点菜了吗?” 江媛媛摇着头说道:“寿星不来谁敢点啊。” 吴桐嘿嘿笑着翻开菜谱,说道:“一人一道啊,我先来,一鱼四吃。” 说完将菜谱递给陈志平。 小舅看都不看,胸有成竹直接报菜名:“葱烧海参。” 马晓峰接过菜谱,瞅了眼后说道:“宫保虾球。” 高天冲他竖起大拇指,“一看就是个吃的行家,那我就来一道火爆腰花吧,鲁菜经典,咱也补补。” 吴桐调笑道:“你肾不好啊?” 说着,眼神儿还一个劲儿往李亦靓脸上瞟。 靓姐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剜他一眼,嗖地丢过来两颗花生,正好砸在这货脑门儿上。 “呃……我也没说啥啊。”吴桐喊冤。 “夸夸你啊。”高天笑眯眯看着他,说道。 “昂。” “活该!” 高天对李亦靓的脾气性格太了解了,别看她在自己面前温柔贤淑小鸟依人的样子,她骨子里其实挺刚强的,且特别有原则性,也很有主见,是个女汉子类型的姑娘。 李亦靓和江媛媛又点了两道菜,吴桐又添了一道汤,再来两瓶牛二。 酒菜上齐,大家开造。 小舅舅是长辈,理所当然占据主位,他端着酒杯先跟寿星喝了一杯,然后开始向高天、马晓峰发动攻势。 这家伙很神奇,酒醉的快,醒的也快,三杯白酒进了肚,眼神越发明亮了。 高天有点抗不住,让服务员上啤酒。 服务员把啤酒拿来,正宗的双合盛五星老啤。 这年月真不兴喝燕京、青岛啥的,主流市场被五星啤酒和老白啤占据,在这兄弟俩跟前,燕京就是个弟弟。 遥想前几年,老百姓还喝散装啤酒呢,馋了,拿个暖瓶、水杯啥的去打一些,酒精浓度12个,一升4毛还是5毛钱来着? 高天记不太清楚了。 吴桐酒量相当不错,马疯子也是个能打的,碰上小舅舅这么个酒桶,三人算是过足了瘾。 “以前每年过生日,老娘都会给我煮一大碗太平面,面上点缀着一个饱满的荷包蛋,这荷包蛋谁也不能吃,老娘非得看着我吃完她才会露出欣慰的笑容。”许是喝多了,吴桐开始絮叨,“那时候的日子过得艰难啊,一个荷包蛋而已,平日里都舍不得吃,我通常会把鸡蛋留一半给吱哇乱叫的兄弟,然后把面汤给呼噜完,留下一整碗不咋爱吃的面条。气得我爸跳着脚骂,你个败家子儿,多好的面条啊,全剩下了。说完后满心欢喜的端起碗操起筷子大快朵颐。” 一番感慨发完,听得大家这个心酸。 江媛媛不亏是吴桐的最佳情侣,一把抓住吴桐的手便开始噼里啪啦掉金豆子。 人家吴桐痛陈革命家史,你激动个啥?莫非有相同的经历不成? 李亦靓心善,赶忙安慰了两句。 高天见状赶紧转移话题,“来来来,过去的事情都不要提了,抓紧时间化酒量为牛皮使劲吹吧。” 陈志平、马晓峰积极响应,吹得内容五花八门包罗万象,从宇宙大爆炸到如何有效祛除妊娠纹,从上海车展上虎头奔惊艳亮相到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从球王贝利的足球生涯到母猪是怎么养成的…… 可谓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吹不到。 ------------ 78 浮出水面 第二天清早醒来,高天回想起昨晚吴桐的生日宴,不由得笑出了猪叫。 昨晚的寿宴相当有内涵,从六点半酒菜上齐后开吃,到十点钟Over,四个老爷们儿全喝嗨了。 最后作为压轴,马疯子透露了他爹即将高升的内幕消息,据说老马要调到区政府去当办公室副主任了。 大家对此表示祝贺。 马疯子明显喝多了,他说,自家亲爹之所以能够荣升,与高天的鼎力支持密不可分,连带着自己也成了个光荣的官二代,啥也不说了,为示诚意,今后一定唯高天同志马首是瞻云云。 高天心说,好吧,在这个拼爹的年代,有个好爹真是太重要了。 不过你小子也算心明眼亮,有个好爹的同时,也找到个好哥。 关于调动升迁,喝多了的马疯子还讲了个笑话,说某局一男一女俩年轻人同时被提拔任副局长,围一块儿诚恳交心。 男的直截了当说我上面有人,女的羞答答回话说我下面有人。 陈志平和吴桐听完后笑得跟二傻子似的。 高天一咧嘴,心道这笑话真是太不好笑了,这俩货笑点忒低。 见两位还笑得撕心裂肺,高天就问俩人有那么好笑吗? 吴桐上气不接下气道:“人家疯子好不容易讲个笑话,再不招笑也得配合笑一个不是,尽管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高天心生感慨,桐子这厮果然是靠力气吃饭的。 散场回到家时已过十一点了。 小舅舅没忘记正事儿,甩给高天一张存折,高天打开一看,里面有483万多,知道这是卖磁带这一个月的收入,立刻眉开眼笑了。 打今儿起,咱哥们儿就是妥妥的百万富翁了。 感恩戴德谢过小舅,高天把存折藏好,躺床上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早晨清醒过来,他打了个激灵,连忙翻出存折,再看一眼上面的数字,满头冷汗下去了一半,哦,不是做梦,是真的。 松了口气,他开始算账,去掉付给小舅舅朋友们的提成,给磁带厂的加工费,还有给苏越公司的挂靠费用,再加上杂七杂八的挑费,帐完全对得上。 小500万啊,高天拿着存折的手都是颤抖的。 有了这笔钱,就可以顺利实施自己后面的计划了,这货又把存折珍而重之的藏好。 跑步冲凉去回收站。 先给靓姐打了个问候的电话,“靓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靓姐羞涩道:“我也是。” 高天耳边响起一首曲子: baby,睡着了吗? baby,做梦了吗? baby,感觉甜吗? baby,感觉苦吗? 就在黎明到来之前, 我们将会浮出水面! 又说了两句甜言蜜语,两人依依不舍挂断电话。 没多久,李诚濡的电话打了过来。 老李言简意赅:“大衣联系好了,一万件儿,你要过来看看吗?” 高天婉言谢绝,并对他说道:“现在还缺米面油,我打算一会儿去联系下。诚濡舅舅,这都六月上旬了,我那桑塔纳啥时候能到?” 李诚濡说道:“我问问啊,你先别挂电话。” 高天就听到他在那边哇啦哇啦。 不大会儿,他又拿起话筒,对高天说道:“等着吧,一个小时后就给你送过去。”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一辆白色桑塔纳停在了回收站大门口,引得在家的职工们侧目观瞧。 高走到门口,见李诚濡和一小胡子从车上下来,他笑着抱拳打招呼道:“辛苦辛苦。” 也围着桑塔纳转了一圈。 李诚濡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撇着嘴说道:“虚伪,忒虚伪,少来这一套。快看看你这车怎么样吧。哦,对了,介绍下,我朋友姜涛,专门捣鼓车的。” 先不说车咋样,姜涛这个人就值得认识一下,高天赶忙笑着跟姜涛握手,“姜哥好,我是高天,很高兴认识您。” 姜涛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健硕,穿一件白衬衣解开仨扣,露着鼓胀胸肌,剃一头毛寸,很精神,一笑,俩眼眯缝着,人畜无害的样子。 “高经理……嗐,我也甭叫你高经理了,来的路上李哥都跟我说了,你俩关系不错,我跟李哥更是交情不浅,我就喊你声小高吧。 高儿,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既然有缘相识,那就是朋友,快,开开试试,看合你心意不?”姜涛一看就是个爽快人,说了一通后就催促着高天上车试试。 周围的哥哥们也开始起哄。 “我说天经理,你能不能行啊?会不会打火儿?用不用哥帮你推着了?”小南瓜调笑道。 “是啊高老板,不会开可别硬撑着,哥哥在建设兵团的时候可是玩儿大货的,要不,我教教你怎么挂挡?”张云鹏附和了一句。 “我说老高,你知道哪个是油门哪个是离合不?万一踩错了撞墙角上去可就丢人现眼啦。”梁卫东起哄架秧子。 高天快把眼珠子翻出天际了,哼哼冷笑两声,拉开车门坐进去,拧钥匙点火,松手刹挂挡,轻点油门慢松离合,车子慢悠悠向前驶去。 他摇下车窗,冲众人竖了个耀武扬威的中指,鄙视道:“一帮土鳖!哥们儿开劳斯莱斯那会儿,你们特么还集体蹬三轮儿呢!” 嗖,加快速度向前冲去。 一阵爆土扬尘,引得后面吃了一嘴土的知青大哥们一阵笑骂。 李诚濡拧着眉头呼扇着尘土,一脸愤懑道:“这兔崽子,开这么猛做啥?不要命了?” 姜涛笑了,“一看就是个老手,小兄弟车技不错啊,是个经常摸车的。” 李诚濡也很疑惑,“没见他开过车啊,我只能说,这小子是个天才。” 从福祥胡同出来,再穿过两条胡同,就来到东西长安街。 上辈子的高天,是个玩车的高手,尤其在发达后,别说区区桑塔纳了,兰博基尼、法拉利他都不陌生。 行驶在笔直宽阔的马路上,感受着普桑带来的冲击感,高天心潮汹涌。 虽说这车方向盘有点死,远没有后世助力转盘那样灵动,但是在这个年代中,这车也是档次的象征。 除了方向盘有些不好用之外,普桑各方面的性能还是很不错的。 不是有那么句话么,不缺零件桑塔纳,修不好的大起亚。 转了一大圈,基本上熟悉了车子的性能,高天返回福祥胡同。 车牌已经挂好了,是姜涛代办的,用得是老妈的身份证,为此,高天还专门拜托诚濡舅舅给不会开车的老妈办了个驾驶证。 把车停稳,高天从车上下来,冲姜涛竖了个大拇指,说道:“这车棒极了。” 姜涛笑道:“你满意就好,以后买车,找我就成。” 高天对他感兴趣起来,问道:“姜哥专门经营这买卖?” 姜涛点头道:“混口饭吃罢了。” 还挺谦虚。 高天知道,这年月,能捣鼓起车的,都不是简单人。 “这车是从天津港进来的吧?”以他对车贩子的了解,知道这帮人鼓捣车,一般都从天津港运输,因此才有此一问。 姜涛嘿嘿笑道:“兄弟是行家啊,没错,是从天津港运过来的。” 从他的只言片语中,高天就能得出一条信息,这家伙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是个大车贩子,他怕是不仅跟正经厂家有联系,对外国名车甚至都渠道颇深。 嗯,这人得处好关系了,说不定今后就能用到他了。 “姜哥路子真野,今后常来常往呗,兄弟仰仗您的时候在后面呢。”高天递给他一根烟,并未把话说得很明白。 “好说,好说。”把烟接过来点上,姜涛笑了笑,心知肚明,对有些东西,也没说到位,却也知道高天对他们这行当了解颇深。 一算账,整整28个。 高天回办公室拿了一个包回来,利索把钱付了,然后把李诚濡拉到一边,低声说道:“诚濡舅舅,我打算去面粉厂走一趟,你有空没?陪我去一趟呗。” 李诚濡明白高天什么意思,便笑着说道:“我告儿你啊,面粉你就甭惦记了,咱国家自个儿都刚够用,哪来的余粮支援苏维埃人民啊。有这闲工夫往面粉厂跑,你还不如琢磨琢磨从哪儿弄点儿副食品过去支援下广大苏联穷苦百姓呢。” 高天一琢磨也是这么个理儿,现如今,国家粮食不富裕,十几年前还在无偿支援阿尔及利亚穷苦百姓呢,那真是宁愿自己国家的人民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也不能让国际社会说大中国一个“不”字。 结果真成了冤大头,中阿友谊?不存在的。 这几年情况稍稍好了一点,连年粮食大丰收,但国家粮食储备库里存粮也不多,预防着灾害时期使用。 这时候去找面粉厂购买粮食,肯定难度很大。 想到这里,高天就咧嘴了,他问道:“舅舅,你说,弄点罐头啥的运到苏联去,能不能成?” 李诚濡不假思索道:“应该问题不大吧?苏联人民饿的都快当裤子了,甭说罐头了,只要不是粑粑,就能抢破头。” 高天被老李这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止住笑声后说道:“那咱俩去市食品厂走一趟呗。” 李诚濡说道:“那就走吧。” 高天邀请姜涛上了车,先把他送到展览馆路,顺道接上胡文斌,向位于西三环外的食品厂行驶过去。 用时四十分钟,三人来到食品厂。 路上高天已经跟胡文斌介绍过情况了,胡文斌对高天的冒险行为很不赞同,见表弟胸有成竹,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来到厂里,顺利找到厂长邓长顺,一番介绍后高天向他提出要购买一批罐头饼干。 邓长顺很高兴,问高天道:“高经理需要多大量?” 高天说道:“越多越好。” 盘算了下,邓长顺说道:“以我们厂现有的产值,一个礼拜之内给贵方提供一万瓶罐头,两万包饼干没有问题。” 高天点头问说:“价格呢?有没有优惠?您也知道,我表哥之所以介绍我们到您这儿来,看得可都是老面子。” ------------ 79 往哪儿摸呢 邓长顺一看就是个很有城府的人,他眼珠子一转,就说道:“我明白,明白。小胡在这儿呢,都不是外人。我肯定给你个实在价儿,你看这样行不行,这罐头我们往外批发是8毛,你要的量大,我们按7毛5给你。 另外像拇指饼干,一块钱一包,玉米肠5毛钱,果丹皮你要的话,给个成本价,2毛就成了。” 高天龇牙了,这老邓可真敢狮子大开口,还真把自己当傻缺了是吧? 跟李诚濡对视一眼,高天从诚濡舅舅眼里也观察到一丝鄙夷,便对邓长顺直接说道:“邓厂长,恕我直言,您这价格太高了,还不是一般的高。 据我所知,一瓶橘子罐头,成本价也就3毛钱,你们往外批发,顶了天5毛,这还包括给销售商百分之二十的利润点。 拇指饼干啥的,咱就不说了,这年头,面粉不值钱。至于说果丹皮,1分钱的成本您跟我开价两毛?您也真敢开牙。得嘞,我看您也不是个真心实意做买卖的人,咱到此为止吧。” 说着,他冲李诚濡和胡文斌使个眼色,抬腿就往外走去。 胡文斌也一脸烦躁,以他对厂里产品定价的了解,他是知道邓长顺在漫天要价的,随即对老邓就不满起来。 要不是看在大家同事一场的份上,老邓大小是个领导,他早就跟邓长顺翻脸了,见高天拔腿走人,他二话不说忙跟上高天的步伐,走前还冲邓长顺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邓长顺也没料到高天这么难说话,且说走就走,一时间傻眼了。 见三人快走出办公室大门了,他反应过来,两个大步窜上前去,慌忙说道:“高经理请留步,有话好商量……” 在高天眼里,老丫挺的就是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玩意儿。 当然他也知道,现如今的国企领导,大多数都是这个做派,逮着了就恨不得狠狠拉你一刀。 他停住脚步,转身后说道:“邓厂长,我觉得没啥好商量的了,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来贵厂寻求合作,完全是看在我表哥的面子上。 贵厂的情况,我多少也了解一些,您要是觉得我是个外行,想狠宰一刀,对不起,我说句不中听的,您如意算盘打错了。 再者说,我们要的食品量很大,在你这儿谈不成,我们完全可以去山东、河北等省份去谈,濒临破产的厂子又不止您一家,对吧?” 听他这么一说,邓长顺脸就抽抽了,有道是话糙理不糙,眼前这家伙显然已经号准了自己厂子的脉,对厂子目前面临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不禁深深看了眼胡文斌,心说肯定是这家伙向他透露了厂子面临的困境,没跑了。 没看出来啊,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革命了。 心里愤恨不已,邓长顺却那高天没丝毫办法,苦笑一声,他说道:“您别着急啊,价格好商量,还有的谈,那按照高经理的意思,多少合适?” 高天说道:“我也不可能让贵厂没利润,这样,罐头4毛,拇指饼干5毛,玉米肠3毛,果丹皮5分,有多少我要多少。另外,你们开足马力干就是了,两年内,贵厂生产出来的食品,我包销。可以的话,立马签合同。” 邓长顺倒吸一口凉气,考虑到这么大的量,他马上点头说:“没问题没问题,现在就签合同吧。” 有利可图的事儿,谁都不傻。 邓长顺马上安排人起草合同。 这年头,合同都是手写的,半个小时后,文员拿着两份合同进了老邓办公室。 高天拿起一份看了看,见价格无误,干脆利索的签下了大名。 谢绝了老邓的留客,约好一周后来提货,三人出门上车走人。 “小天儿你也别生气,老邓就那么个人,见便宜就占,一点底线都没有。”胡文斌仍然愤愤不平。 “国企领导,可不都这个德行么,见怪不怪就好了。”老李见证了谈判的全过程,却始终一言未发,倒不是说关键时刻不帮高天说话,他实在不愿意跟国企干部磨唧,忒掉价儿。 好在合同顺利达成,不然老李都准备帮高天再引荐几家食品厂了。 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高天说道:“我还真没拿这个当回事,用二爷的话说,这年头,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对了哥,咱那地块开发的咋样了?” 胡文斌最近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听了高天的问话,他苦笑道:“就等你姑父忙完你那楼,然后过去给圈院墙了。” 李诚濡问道:“咋?又弄了一摊子买卖?” 高天笑着说:“跟我表哥弄了个食品厂,主营方便面。” 李诚濡兴趣不大,点头说道:“你小子还真是钻钱眼儿里去了,啥买卖都能掺和上一脚。” 高天苦笑道:“没办法啊,玉面小郎君,当代小孟偿,说的就是我,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对不?” “对个屁啊对!”老李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咧着嘴看他一眼,问道:“我看你这车开得不错啊,有本儿没?” “没有。” “得!你牛,回头我给你弄一个去,无证驾驶可不成。对了,你满十八周岁了没?” “还差俩月。” 老李叹口气,感叹道:“还是个屁孩子啊,想拿驾驶证,还得等俩月。” 胡文斌哈哈大笑。 高天一打方向盘,拐进福祥胡同停好,翻着白眼说道:“跟您肯定没法比啊,您老么喀嚓眼的,一看就是老司机了。” 老李也哈哈大笑起来,一指这货说道:“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听了。” 臭贫了几句,李诚濡下车后告辞离开,自个儿打个车回去了。 胡文斌最近斗志高昂,进了高天办公室后跟他说着厂子的进展。 “我准备去天津走一趟,听说天津粮油机械加工厂研发了一套方便面生产设备,我打算过去看一眼,好用的话就订它两条。” 高天对胡文斌绝对信任,他笑道:“没问题啊,需要我同行吗?” 胡文斌行动力十足,大手一挥,说道:“用不着,你忙你的就是了。” “那成,钱不够你就说话。”高天心说,既然要做,就把它做大,否则还不如不做,钱是小事儿,关键是得做好。 当然,他对表哥是有绝对信心的,表哥这人,别的不说,就是认真。 表弟肯支持,胡文斌自然高兴不已,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两人聊了几句,约着一起回家吃饭。 高天一看手表,笑着说:“走,接小源儿放学去。” 胡文斌哈哈大笑,一眼看穿,“你小子这是显摆新车去吧?” 两人一起往外走,上了车,高天发动,边开边说道:“回头厂子发展好了,你买辆车还不是手到擒来。” 哥儿俩扯着闲篇儿,不大会儿就来到黑芝麻胡同小学门口。 正是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接孩子的家长不老少。 高天把车停在校门口东侧,走下出来倚着车门抽着烟,很是引人注目。 不到四点半钟,高源从学校里走出来,一眼就瞧见靠在车门上喷云吐雾的亲哥,立刻蹦跳过来,两眼放光打量着白色普桑,声音都颤抖了,“哥,从哪儿借的?” 摸摸狗头,高天笑道:“哥买的,咋样?” “真假?可别骗我啊?”高源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当然是真的,哥啥时候骗过你,不信你问咱文斌哥。” 高源又看向胡文斌。 胡文斌点头笑道:“没错,你哥刚买的。” 高源激动了,拉开后车门迫不及待钻进去,“我靠!哥牛掰!” 高天哭笑不得,坐在驾驶座上发动汽车,边倒车边说道:“小小年纪,可不能满嘴脏话。” 高源嘿嘿一笑,说道:“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胡文斌笑着揶揄道:“你就不能跟他学点好?” 高源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哥虽不能说一无是处吧,但身上还真没啥闪光点能吸引到我,也就是我那傻嫂子,整天把他当个宝儿似的。” 胡文斌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高天无语问苍天,这个妹子,也是够贫的。 转念一想,卧槽,似乎老高家的人最都很贫,这属于遗传学的范畴。 回到家,把车停门口,高天就嘬牙花子了,改天得麻烦姑父把门重新弄一下,得把车开院子里去,不然这新车放在外面忒不放心。 哪个屁孩子闲的蛋疼给划上一道,人都没地儿找去。 走进中院,见陈志平申思雅正在腻乎,高天就翻白眼了。 “你俩打算啥时候结婚?”他问了一句。 陈志平笑道:“初步定今年底。” 高天哦了声,走进厨房开始忙活晚饭。 小舅舅又凑了过来,笑嘻嘻问道:“车提回来了?” 高天拿把刀duangduangduang切着黄瓜,眼皮也不抬,“昂,下午诚濡舅舅给送过来的。” “车钥匙给我。”小舅舅一伸手,说得那个天经地义理直气壮。 高天懒得跟他计较,“裤兜里呢,自个儿拿。” 片刻,就感觉一只手伸了进来,又片刻,一个物件儿被划拉了一下,高天脸都红了,“我靠!往哪儿摸呢?个老玻璃!” 小舅舅嘿嘿嘿,拿着钥匙往外走,“小兔崽子,本钱还不小。小雅,走,志平哥哥带你兜风去。” ------------ 80 庞文明要远行 小舅舅带着小舅妈开车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提着天福号酱肘子,一只烧鸡,一包水煮花生米。 高天炒了几道菜,回屋拿了瓶洋河,几个人坐下开吃。 吃过晚饭,各自回屋休息。 申思雅看样子今晚不准备不走了,高天倒也没说啥,只要别弄得惊天动地鬼哭狼嚎搅和的自己睡不好觉,就一切OK。 唉,小舅舅也24虚岁了啊,正是需求旺盛的时候,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一夜好眠。 次日醒来心旷神怡。 照例跑步后带回早饭,将包子稀粥摆到桌上后,高天发现小舅舅顶着俩熊猫眼哈欠连天走了进来。 我靠,你不会真折腾了一宿吧? 瞧你那萎靡不振的鬼样子,这也太猛了。 懒得搭理他,往脸盆里兑好水,帮小祖宗挤好牙膏喊她起床伺候完洗漱,高天说道:“赶紧吃饭,吃完饭送你上学。” 高源冲他嘻嘻一笑,蹦跳着走到餐桌旁,拿起包子开吃。 吃完饭交代陈志平收拾碗筷,高天拎着妹子的书包出了门,开车把高源送到学校门口,目送她进了校园,方才一拧方向盘向劲松糕点厂开去。 劲松糕点厂位于朝阳区劲松南路,是一家拥有三百名工人的国有厂子,后来经过改制被私人承包,从此走上金光大道。 现如今的劲松糕点厂,远没到几年后的辉煌,但是生产的糕点味道却也不差,关键是便宜。 高天来到劲松糕点厂的时候,正赶上夜班工人下班,工人们穿着统一制式的涤纶深蓝色工作服,一个个蔫头耷拉脑,推着自行车往外走,一看昨晚的工作量就不小。 停好车,高天顺利在厂办找到狄厂长,说明来意后受到狄厂长的热情接待。 两人交流的很愉快,并顺利达成协议。 高天定下一车皮各式糕点,留下两千块定金,约定好俩礼拜后来提货,便告辞离开。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七月末。 天气越发炎热,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一般的太阳,白云受不住酷热,悄么声躲得无影无踪。 后海河沿儿上的柳树病了似的,枝条都无精打采低垂着。 高天也是满头大汗,他刚从食品厂拉了三卡车货回来,又去了趟劲松食品厂,把第三车皮糕点运送到仓库里。 这间仓库就在后海边儿上,整整一千三百平米,是闷三儿出面找关系租下来的,原属于丰华毛巾厂,光租金每年就要三千六。 要知道,这可是87年的三千六,这些钱,买套小四合都绰绰有余。 仓库门敞开着,里面的货物堆积如山,什么洗脸盆、洗脚盆、尿盆,羽绒服、棉大衣、大棉被,各式军靴、棉靴、保暖靴,吃的喝的用的无所不包。 这些货都是高天忙活了小两个月得来的成果,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火车一到,把这些货往车厢上一搬,庞文明几人就可以启程赶赴战场了。 正好车皮这事儿也有了眉目,李诚濡差人过来送话,说是今天晚上就有一列途径京城的货运车停靠车站,目的地是双鸭山,他已经跟人打好招呼,预留了俩车皮,这批货拉过去装车后交点钱就可以搭顺风车运走了。 这不,高天得到信后立马把庞文明几个人喊过来装货,并且一口气从运输公司租了十辆大卡,忙活了仨小时,才把十辆大卡全部塞满。 跟庞文明一起去桐江的共有四个人,前阵子,楚志强带着张云鹏已经先行一步了,两人到了桐江后,楚志强通过当地朋友的帮助,注册了一家名叫风驰的贸易公司。 他打回电话来说,地方已经租好了,租用的就是当初他在建设兵团干活时曾经住过的一个院子,连院带房子加仓库足有一千多平米,不仅靠港口近,关键是安全很有保障,因为附近全是兵。 高天顿时对他刮目相看,这家伙,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迂腐嘛,考虑问题还是蛮周全的。 并且楚志强提了一事儿引起了高天的重视,他提议让高天在京城也同样注册一家贸易公司,只要这边的公司注册好了,就可以肆无忌惮跟老毛子眉来眼去勾搭成奸了。 高天想了想,还是忌惮于大形势,遂跟诚濡舅舅密谋一番,顺利把他忽悠下河,把他名下的服装商贸公司变更了下工商手续,并一路金钱开道,打通各路关系,向市里唯一一家具有外贸经营权的市边贸总公司缴纳了三万块注册费,让他的服装贸易公司摇身一变,成了一家具备外贸资质的贸易公司,取名叫做风驰贸易。 尤其另高天感到意外的是,楚志强和张云鹏到了后,没几天就联系成了一笔业务,对岸那边急需一吨白糖,交换的筹码是三辆吉尔130大卡车。 因为要得急,楚志强没办法让高天从京城往桐江调货,就自作主张通过当地的关系从糖厂花一千三买了一吨白砂糖。 老毛子也哏儿,带着仨司机直接把130大卡开到了口岸上跟楚志强张云鹏进行交易,白砂糖过了数,顺利交付了130,就带着仨司机押着一吨白糖走人了。 两人虽说都是老司机,但看着眼么前儿这三辆大卡,老楚和小张都傻眼了,总不能开两辆拖一辆回去吧? 俩人嘀咕了半天,决定楚志强先开一辆走人,让张云鹏留下看着剩下两辆,他再想办法回来一起开回去。 折腾了四个小时,两人才把吉尔大卡开回了租下的大院。 楚志强已经连拍三封电报回来催人了,最后一封电报上赫然写着:一吨白糖换三辆吉尔130,嘎嘣儿新,请老板指示如何运回。再有,此地人傻钱多,速速来人,急急急! 高天拿着电报嘴角直抽抽,要不是货源没齐,还用楚志强催?他早把庞文明几个发到桐江去了。 他当然知道在这个年代做边境贸易挣钱,只要不是傻子,过去后顺利跟对面那些轻工业、重工业严重失衡的老大哥国家相关倒爷接上头,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三辆嘎嘣儿新的吉尔大卡啊,用一吨白砂糖就换回来了,由此可见,老毛子现如今物资匮乏到了何种程度。 收到电报后,高天立马给楚志强回了一封,上面写道:货马上备齐,两周后所有人员就能到位,三辆大卡等五哥到了后安排运输,莫急,请耐心等待。 货已装好,十辆卡车次第开往火车站,那边有人在等候装车了。 庞文明几人过来跟高天辞行。 这个在高天肩膀上拍一下,那个在他胸口上锤一拳,哥儿几个脸上带着激动和不舍等复杂情绪。 “注意安全啊,千万要主意安全。买卖做不做得成两说着,出门在外,千万不要跟人发生冲突。”高天啰啰嗦嗦嘱咐着。 “你放心就是了,咱肯定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庞文明还是心里有数的,笑着说道。 “没错,小天儿你把心揣肚子里,哥儿几个心里门儿清,咱出远门是做买卖的,不是招惹是非的,你在家等我们好消息就是了。”这五个人里面,要说能打的,梁卫东绝对首屈一指,他笑眯眯对高天说完,顺便亮了亮掖在袖子里的钢骨叉。 高天顿时震惊了,我说大热天的这哥们儿怎么穿一件长袖呢,原来袖子里藏了这么个玩意儿啊。 他倒是放心了,出门在外,是要有点准备,怕不只是他,其他几位也没少带防身的家伙,没见哥儿几个都笑得贼眉鼠眼的么。 走到车上拿了个皮包过来,递给庞文明后高天说道:“这是五万块钱,五哥你拿着,到了后该打点打点,千万别不舍得花。还有,到地儿后先找机会把双鸭山铁路上管货运的家伙给拉下水,否则你换回了东西运不回来也是白瞎。” 庞文明也不跟他客气,把包接过来颠了颠,笑着说道:“明白,到地儿后我跟老楚先办这事儿,其他的先不说,得想办法先把那三辆大卡给弄回来。” 高天点头笑道:“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庞文明也点头笑了起来。 梁卫东问道:“天儿,你一直没跟我们提过,我们过去后,主要跟对方做哪方面的交易啊?” 高天一拍脑门儿,说道:“我这狗脑子啊,卫东哥不说我都给忘了。以目前苏联的状况来说,他们还真啥都敢往外捣鼓,但是咱可不能啥都收,尤其是重工业产品,比如说机床啊、大型机械设备啊之类的,还有就是军工产品也不能碰,您们要是真给我换回来一个坦克团,我也不敢明目张胆从永定门火车站开出来不是?” 听他又在胡咧咧,大家就都笑了起来。 高天继续说道:“所以说,咱们得捞点儿实惠的,钢筋、水泥、木材,各种施工用的建筑材料,都不嫌多,也好卖。另外就是化肥,有多少要多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将几个脑袋聚拢过来,低声道:“几位哥哥,这次过去后,重中之重是打听下老毛子手里有没有图——154飞机,有的话抓紧给我来电报,无论他们要什么,先答应下来,我在这边组织货源,无论如何都要把154拿来下。不过这事儿得暗地里进行,切不可大张旗鼓。” ------------ 81 调整 倒腾飞机啊,这可真是天大的买卖了,大家笑得跟偷了鸡的狐狸一样,猥琐中带着兴奋,点头不已。 高天说道:“行,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送哥哥们去永定门火车站。” 庞文明连忙按下了他,“我们的家人都没让过来,你也甭去了,哥哥们可受不了伤离别那场面,是不是还要抱头痛哭啊?忒别扭。” 高天哈哈大笑,“行,听五哥的,那我也不去送了,到了后赶紧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哈。” 大家都点着头,一人一个大皮箱,拎着转身就走。 “别忘了勾搭几个俄罗斯大娘们儿啊……”高天在后面白活道。 众人齐齐冲他竖起中指。 看着大家的背影越走越远,高天有点伤感了,也不知道自己这决定究竟对不对,哥哥们去了东北后会发生什么故事,他没有把握能够掌控。不由得心下叹息一声,却也只能求神拜佛祝他们平安无事了。 高天回到回收站办公室不久,张海平和司晓明就找了过来。 请二位在沙发上落了座,高天笑着问道:“找我有事儿?” 张海平笑呵呵的不说话,一个劲儿拿眼珠子瞥司晓明。 接收到信号,司晓明赶忙说明来意,“小天儿,小二层那边已经彻底完工了,姐妹们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啥时候能搬进去啊?” 高天又问:“晓明姐说得准备的差不多,指的是哪些方面?” 司晓明一甩大辫子,微微一笑,轻启红唇道:“就说汪雪梅吧,这段时间她在家里可没闲着,像你说的啥同心结、中国结、手串之类的编织品可编了不老少了,搬过去后挂上就能卖。还有我……” 说着,她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两件旗袍来展开,“根据你的要求,像这类旗袍,我也做了十几套了,但是没人帮忙,一个人既得裁剪又得缝制还得熨烫,效率实在不怎么高。” 呈现在高天面前的,是一件白底儿嵌紫色花朵式样的长款旗袍,圆领、单襟、宽袖型,三包边的设计极具传统复古意味。 高天乍一看,颇有初见惊梦的惊艳感觉。 他没想到,司晓明的缝纫手艺竟如此高绝。 这货嘻嘻笑着说道:“晓明姐,好手艺。不过这看白板儿是一个感觉,看人穿上就是另一个感觉了,要不,您受累给展示一下呗?” 司晓明性格含蓄温婉,听了高天的话,一朵红云便开始往耳根子上蔓延,瞪了这货一眼,她呸了声,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敢调戏你姐姐我,找死是不?” 张海平哈哈大笑,“晓明啊,这还真不是调戏你,我觉得小天儿这话说得在本儿,这穿出来的感觉肯定跟光秃秃展示两码事啊,晓明你要是想得到高老板的资助,受回累绝对值得。” “呸!我算看明白了,你们这些男人啊,就没一个好东西。”她站了起来,被俩男银一夸,也生出要展示一下的心思,自己身材不错的,前凸后翘,既然这俩臭男人都想看,哼,就让你俩饱饱眼福吧。 “等着!”司晓明说完,拿着两件旗袍向外走去。 俩男银面面相觑,这是……真去换衣服了?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谈论着司晓明身材如何的时候,晓明姐闪亮登场了。 就见她穿着一袭粉色段锦旗跑款款走来,表面氤氲着华美光泽的旗袍,将司晓明衬托的高贵又俏丽,旗袍上的金鱼印花寓意美好,同时带出中式古典的意味,温婉又灵动,让哥儿俩直接傻了眼。 相对于那件白底儿紫花的圆领旗袍,这件旗袍的领子更加端庄典雅,墨绿色的包边勾勒,古意浓郁,精致的盘扣点缀,让司晓明有一派大家闺秀的气质。 更让俩老爷们儿感到惊艳的是,她把两条乌黑的辫子解开,扎成干净利索的束发,发丝有些凌乱,阴差阳错的,却也平添了几丝少女感,将东方女人优雅从容的古典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高天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成语:浓妆淡抹总相宜。 啪啪啪! 俩人开始拍巴掌。 高天甚至喊了声好。 让司晓明更是俏脸绯红、霞飞双颊、羞涩不已。 高天起身,绕着司晓明转了一圈,品头论足道:“晓明姐,我真是对你敬佩不已了,您这手艺,太绝了。这做工,这配色,这绣活儿,老裁缝都未必有您这水准。” 司晓明红着脸说道:“行吗?我觉得还有不少欠缺呢。” 高天心里都快乐死了,这是个宝儿啊,此等人才若是留不住,哥们儿一脑袋撞死得了。 猛点头,他说道:“在我眼里简直完美无缺,即便是有欠缺,等店开了,也有查漏补缺的机会,慢慢修正、调整就是了。” “小天儿,你会给我投资吗?”司晓明紧张兮兮看着高天。 “必须投啊!这样,晓明姐,麻烦你去通知其他几位姐姐,请姐姐们都把各自的绝活拿过来给我看看,我相中了,开店这事儿咱立马办!”高天一锤定音。 司晓明愉快地点点头,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打电话下通知。” 于是乎,在这个炎热的下午,高天、张海平外加临时接到通知来开会的王乃文,就化身为三大评委,对汪雪梅的工艺品,郑红梅的书画作品,简爱萍的十字绣等等等等来了一番欣赏点评。 让三人尤感满意的是,姐姐们手工制作的东西都很精致,尤其是汪雪梅编的手串,那叫一个漂亮,一根红色单线绕另一线交叉走8字形,中间穿插点缀着绿松石、水晶石,让人看一眼就拔不出来了。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无关年代,无关年龄。 高天甚至可以保证,这手串拿到小二层去卖,很快就会成为爆款。 姐姐们心灵手巧啊,高天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还是一堆大宝贝。 这货当即拍板,每人发两千块创业资金,股份二一添作五,从明儿起,该买什么买什么,该招人招人,姐姐们随时可以入驻小二层了。 引得姑娘们一阵欢呼老板英明,老板万岁。 打发姐姐们去财务领钱,张海平闲聊两句也走人了。 王乃文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高天后说道:“按照你的要求,我对最先来上班的兄弟们做了个全方位的考核,考核结果在这儿了,你看看吧。” 高天笑着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就有点皱眉了。 王乃文的表格做得倒是很细致,把年后上班到上月底每人的收货量、出勤情况、请假次数等等标注得一目了然。 让高天感到不满的是,有几个家伙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这儿了,就拿上个月来说,五人请假超过两周,收回来的废旧物资远远达不到当初制定的标准,还在这里干,有点磨洋工的意思。 但让高天感到满意的是,大多数同志还是不错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有几个人甚至每月都能超额完成任务。 王乃文特别标注出来了,他们在收货的时候极少出错,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抖搂了一下表格,高天严肃说道:“王大庆、刘老六等五人,让他们卷铺盖滚蛋吧。” “成,我去跟他们谈,回头让他们几个结算下工资,不用来上班了。”王乃文也没啥可说的,这几个家伙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确实不像话,即便高天不说,他也准备跟这哥儿几个聊一聊,让他们主动辞职了。 “这个销售组的蔡远航很厉害?”高天指着一个名字问道。 王乃文苦笑道:“这人我还真不太了解,这表格有一部分是桐子做出来的。” 高天点下头,冲外面大声喊道:“桐子,过来下。” “来啦!”吴桐从隔壁屋里走进来,“有事儿?” “蔡远航很牛吗?你给他的测评咋那么高啊?”丢给他一根烟,又给了王乃文一根,高天笑着问他。 “不是很牛,是非常牛,北京饭店、长城饭店、昆仑饭店,这三块难啃的骨头都是远航哥拿下来的。 就上个月,光是北京饭店就往我们这儿送了二十台旧电视机、十七台旧洗衣机,破家具烂纸盒子那就不计其数了,这些玩意儿修吧修吧卖了小两万呢。 这么说吧,咱这回收站能有如今这规模,远航哥功不可没。”吴桐对蔡远航赞不绝口。 听他这么一说,高天对此人感兴趣起来,笑着说道:“我把他调旅游公司去,负责旅游线路的开发,你觉得成不?” 吴桐苦着脸说道:“成是成,但是他这一走,我这边可就麻爪了。” 高天说道:“再培养一个就是了,你这销售组也十多个人了吧?我就不信少了一蔡远航你们销售组就玩儿不转了。” 吴桐只能点头,“行吧,你怎么说怎么是。” 这就算达成协议了。 高天让两人搞这个调查,目的就是为旅游公司挑选人才。 他已经知会过王乃文了,让他把二手货商店的工作移交一下,准备去旅游公司任职。 王乃文倒是无所谓,反正在哪儿干都是干,日子也越过越好,跟着高天干,肯定没亏吃。 “我再给你推荐个人,项海威那家伙机灵的很,做事情也有板有眼的,用好了,也是大将一个。”王乃文笑着说道。 “成,你看上眼的,自然没问题。”高天爽快地答应下来,然后又拿着表格圈了几个名字,就算是把旅游公司的架子搭建起来了。 ------------ 82 爱特么谁谁谁 又是一个炎热的午后。 姑娘们特麻利,招人的招人,采买的采买,不到一个礼拜,就把小二层填的满满当当了。 小二层现在叫新时代-购物商城,名字是高天取的。 虽说听上去自带土腥气,但也比二爷起的那什么奋进商店、前进商厦要好听的多。 高天掐腰站在商城楼前,打量着这栋小二层,心情美美哒。 楼面是水砂石的,一楼是门脸,隔成单间,窗明几净,二楼是完全敞开式结构,一溜儿柜台。 这还多亏姑父想得周全,后来经过谨慎考虑,觉得全弄成开间虽说节省面积,但却不像那么回事,忒随意,也没个小楼的样子。 也幸亏姑父擅自更改了设计图纸,这才让外行货高天没悔得肠子都青了。 原因是啥不言自明。 无论是司晓明的裁缝铺,还是小舅舅的音像店,全都需要门面房,不然,你弄个缝纫机嗡嗡转,他提个大喇叭咔咔响,全弄柜台上去,那不成笑话了么。 “我说那个谁,那是缝纫机,不是老母鸡,你脚下利索点儿,磕墙角上再给我碰坏喽你赔是不赔啊。”司晓明气势凛然,掐着细腰大声吆喝,指挥着俩壮劳力把两台缝纫机搬进店里去。 “哈哈哈哈……”高天爆发出一阵欢快地笑声。 这货走上前,抻了把手,帮俩汉子将缝纫机搬进屋里,靠墙放好。 顺便瞅了一眼,见不大的屋子里布置的相当精致,靠南墙放着两台缝纫机,靠北墙是一溜儿熨衣板,屋子中间还有个精巧的工作台,其实就是用三合板制作的一个简易平台,用来裁剪布料的。 待客沙发靠西墙摆放,前面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 南面墙上挂满了旗袍成衣,长袖的、短袖的、无袖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样式各不相同,有的清雅素洁,有的高贵雍容。 我靠,有的……有的……这写法太古老了! 给工人付了账,司晓明走了进来,微笑着问高天:“布置的还不错吧?” 高天点头称赞道:“相当不错,没看出来啊,晓明姐对房间设计、布局还蛮精通的,机器虽说不少吧,但并不给人逼仄的感觉。” 司晓明很骄傲,“那是,怎么说姐也是个服装设计师,有道是一通百通,这小房子不布置的温馨明朗一些,怎么吸引顾客来卖衣服啊。” 高天竖起大拇指,“是这么个理儿,我建议您把门窗再重装一下,全换成落地玻璃的,让人从外面一眼就能看到屋里墙上挂着的旗袍,这样一来,会直接给顾客带来视觉冲击,生意想不好都难。” 司晓明眼睛亮了,“好主意,我这就找人干。” 想了想,高天说道:“这事儿你甭管了,我安排人过来改装。” 多少也有自己的股份在里面,高天上心是理所当然的。 司晓明答应下来,嘿嘿笑道:“那我可不给你另外加钱了哈。” 高天哭笑不得,“敢情您也不是个掉毛的鸡。” “怎么说话呢?讨打。”司晓明上前两步,举起粉拳就往高天胸口上招呼。 吓得高天哇哇大叫,满屋子躲闪。 两人笑闹了一阵,看得司晓明雇佣来的俩小姑娘目瞪口呆。 在俩姑娘眼里,晓明姐端庄大气,今儿在某个男银面前,却跟个小姑娘似的活泼起来,让俩姑娘感到惊奇。 “面料都定好了?”打闹了一会儿,高天率先举了白旗,实在是扛不住啊,大丫头身材实在是太赞了,稍微往身前一凑,熟女特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流鼻血啊流鼻血。 “嗯,前两天专门跑了趟苏州,定了不少织锦缎、古香缎还有针织涤纶、真丝雕花绸啥的,这两天就能到货。”司晓明也气喘吁吁的,脸红似霞,颇为引人遐思。 高天点头表示明白,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司晓明摇头道:“没啥了,高老板坐等收钱就是了。唉,可怜我们这些打工人,累死累活的不说,好不容易挣俩钱儿吧,还得掏一半给你个万恶的资本家上供纳税,上哪儿说理去?” 高天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俩小姑娘也是忍俊不禁,笑弯了腰。 张恒民带着俩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先是打量了眼屋内的摆设,然后笑容满面跟高天握手,“高经理,我看大家都已经入驻了,您打算啥时候正式开业啊?不搞个仪式吗?” 握住他的手摇晃了几下,高天笑道:“入驻了就算是开业了,没打算办什么开业仪式。” 张恒民为啥而来高天心知肚明,这货开口就把张恒民的嘴给堵住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张恒民啥尿性高天多少了解了一些,这家伙有点好大喜功,甭管是不是他的政绩,统统往自己身上划拉,高天有点看不惯他这做派。 听高天这么一说,张恒民心里就有点不爽了,强行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说道:“甭管怎么说,你这商城开业,也是我们北新桥街道的大事,还是热闹热闹的好。还是要展现一下我们北新桥街道办招商成功的崭新风貌嘛。” 旁边的一女工作人员也添油加醋的说道:“是啊高经理,来之前我们张主任已经策划好了,要给你们商城开业大办一场,还准备邀请记者来报道一下,争取一举打响你们商城的知名度,你可不要不领情啊。” 我们开业,关你屁事! 高天差点就骂了大街,心说把我当傻子了?我不清楚你们心里那点弯弯绕?让我花钱给你们脸上贴金,你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还请记者过来报道,报个屁!导个六! 说穿了,不就是你们这些货想捞政绩,趁机在报纸上露个脸吗?老子懒得伺候你们这群狗日的。 虽说心里很恼火,但高天还是很克制,没在脸上表露出来,他为难的笑了笑,说道:“张主任,不瞒您说啊,我这盖完楼,货上完,手里已经没有余钱了。您要是想让我们大操大办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要不您资助我点零花?” 张恒民脸上精彩万分,哭笑不得看向高天。 这小子居然跟自己哭穷! 他还没说啥,那女的先不乐意了,张嘴就开喷,“我说你这小子咋那么不懂事呢?我们领导亲自来跟你说,是看得起你,给你面子,是为了你这商城好,你咋不知道好歹呢?” 高天彻底不耐烦了,死死盯住她板着脸说道:“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儿指手画脚的?我用得着你来教我怎么做事?一点教养都没有!” 女工作人员一听就怒了,指着高天怒吼道:“你!你不可理喻!真是气死我了,大家伙看看,这小子哪像个老板啊,简直就是个无赖!是个好赖不明、是非不分的混蛋!我们为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反倒指责其我多管闲事起来了。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论吵架,高天还没服过谁,他冷笑两声,语气前所未有的冷静,“看您这岁数,也四张往上数了吧,那么大岁数了,咋就控制不住脾气呢?别的不说,张副主任大小也是您领导,领导在这儿都没说别的,您就迫不及待的露出头来,显得您比领导都高瞻远瞩高屋建瓴?还是您觉得你们领导没您水平高啊?” 女工作人员被高天噼里啪啦机关枪似的讽刺气得脸通红,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你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啪得打掉她的手指,高天继续狂喷,“一点礼貌都没有!知道啥叫为人民服务不?知道啥叫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不?十一届三中全会的精神你领悟了多少? 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就扣大帽子,国家赋予你权力是让你跟老百姓耀武扬威的?是为了让你破坏经济建设发展的?还说我好赖不明是非不分,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明吗?你分吗? 你知道我在北新桥这里建这么一个购物商城花了多少钱?你知道我花了大多代价去扶持知青大哥大姐们入驻商城来自主创业?我今儿跟你把话说明白吧,想让我为商城开业举办仪式,可以,花多少钱你来出,否则哥们儿不伺候! 你若是想利用手里的权势逼迫我低头让步,大不了哥们儿把楼一卖,不干了!爱特么谁谁谁!” 他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女工作人员听的,张恒民听完后也心中了然,人家小高指桑骂槐的,把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看得一清二楚,这番连珠炮,合算把自个儿也骂进去了。 虽说气得七窍生烟菊花生疼,但张恒民还算是个有涵养的人,他也知道这事儿强求不来,人家凭什么花自己的钱给你刷声望值啊?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再说了,高天已经撕破脸,把话说通透了,不要逼他干他不愿意干的事情,否则人家一怒之下就会卖楼撤资。 真要是逼得他把楼卖了,引起上头的关注,上面领导万一追责下来,治自己个容不下商家、故意给投资商添堵的罪名,自己这官儿可就干到头了。 这么一想,张恒民琢磨过味儿来了,他意识到自己打算趁高天的商城开业之际往脸上涂脂抹粉、大捞政绩的想法纯粹是异想天开,刚想说点啥化解一下尴尬的局面,就见那女工作人员受不了高天的连番打击,捂着脸呜呜哭着转身跑了。 叹了口气,张恒民心说,这傻女人也特么不堪重用,你特么有话不会好好说啊?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结果怎么样?被人家一通驳斥给骂跑了吧? 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个傻缺! “我们工作人员的素质还有待提高,小高经理你消消气,甭跟她一般见识。”张恒民尴尬地打圆场道:“我们过来呢,也不是硬逼着你办开业仪式,只是给你提个建议,你采不采纳都无所谓。其实我也知道,这盖楼啊、进货啊,你挑费不少,再办仪式,就相当于给你增加负担了。既然你没打算办,那就不办了,街道办这边一切好说,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 83 膈应死我了 高天心里冷笑不已,心说,这还真是人嘴两张皮,说话两头移。 好听的不好听的,有理的没有理的,都让你说到位了,领导就是领导,思想境界,嘴皮子功夫都太高了。 张恒民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高天心里想,再较真倒显得自己不大度了,于是便说道:“张副主任言重了,我肯定不会跟她一个女人计较啥的,我刚才说得也是气话,不管咋说,我费劲巴拉把商城盖起来了,也投入了不少资金帮助大家创业,肯定不会一走了之的。失言的地方,您多担待。” 张恒民心里苦笑不已,听话听音,您这都“张副主任”了,我还能说什么?我要是不担待着点儿,您一甩手撒丫子走人了,我不就傻眼了么? 上前拍拍高天的肩膀,张恒民强笑道:“没有给你造成困扰就好,就这样吧,我还有其他工作,咱回头再聊。” “那您走好。”高天腿都不抬,冲他一点头,目送他离开裁缝铺。 “高老板,您太棒了!把那女同志说得哑口无言的。”裁缝铺女员工刘春芬眼睛里往外冒小星星。 “是啊高经理,您这嘴皮子可真够溜嗖的,听得我热血澎湃的。”女员工张丽霞也送上夸赞。 高天咧嘴一笑,说道:“贱人就是矫情,就那女的,你还真不能把她当干粮,仗着手里有点小权力就上我这儿来指手画脚的,哥们儿可不惯她这些臭毛病。况且她长得还那么难看,跟猪八戒他二姨似的,长得丑不是你的错,长得丑还出来吓唬人就是你不对了。” 俩女店员听了他这形容,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狂飙。 剜了这货一眼,司晓明心有余悸道:“你这么不给街道干部面子,会不会引来麻烦?” 高天明白她的意思,遂安慰她道:“晓明姐放心就是了,咱这商城建在他们地头上,是要给他们交税的,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见他胸有成竹,司晓明也就放下了心,不过还是劝说道:“你呀,别动不动就发脾气,尤其是跟街道办的干部,发生冲突不好,毕竟咱们今后还要在人家地头上讨生活。” 高天咧嘴一笑,从善如流,“成,我听您的,今后改改这臭脾气。” 司晓明很欣慰,点头笑了。 高天跟仨女士告辞,又去了小舅舅的音像店看了看,发现他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三面墙全都打了货架,货架上摆满了磁带、录像带,货架上方贴着大幅海报,正是李诚濡印制的金曲专辑宣传海报。 一张枣木的写字台后面摆着个老板椅,小舅舅往那儿一坐,优哉游哉的跷二郎腿。 两台音响中正播放着刘大脑袋深情的音声: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 高天进来的时候,店里有一对青年男女正在挑选磁带,看样子貌似犯了选择困难症,商量了半天都没拿定主意。 “买这盘吧,这盘好,十名歌手大合辑。”高天拿了盘金曲合辑笑眯眯推荐道。 男子接过来看了眼,如获至宝般笑了下,说道:“就这个吧,五一那天的演唱会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呢,买这盘也相当于给亚运会做贡献啦。” 女子好奇地问道:“买盘磁带怎么还跟支持亚运扯上关系啦?” 男子笑着解释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出版商承诺了,这磁带每卖出去一盘,他们就会为亚运会捐出一毛钱,咱买一盘,也相当于为亚运捐款了不是?” 女子也笑了,爽朗地说道:“那就多买几盘,咱们也为亚运会能够顺利召开尽份心意。” “你听得过来吗?” “我拿去送人不行啊?” “行行行,你高兴就好。” 俩人一看就是情侣,还是标准的男弱女强型搭配,买盘磁带还秀恩爱,顺便给高天塞了一嘴柠檬。 他看了眼小舅舅,苦笑着说道:“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小舅舅不明所以,瞪大眼睛问道:“啥意思?” 高天没好气儿道:“自己悟去。” 这对情侣买了五盘磁带,交钱后走人了。 把钱放进抽屉里,陈志平在后面愉快地喊道:“听着好再来啊。” 拽过一把椅子来坐下,高天问道:“二爷呢?” 陈志平说道:“出去了,说是去琉璃厂转转,估计是踅摸物件儿去了。” 高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二楼的房间还没装修好,二爷对装修风格要求很高,高天为此请了专业队伍过来施工,现如今装修工程也就刚完成了三分之一。 同时进行装修的还有吴翰林的饭馆,相比于二爷的悠闲不操心,老吴可是尽心尽力,从选材料到找施工队伍,老吴亲力亲为,干劲十足,每天都在饭馆里盯进度,一天到晚笑呵呵。 跟小舅舅扯了两句闲蛋,高天就告辞离开。 今晚佳人有约,他要请靓姐吃饭去。 开着车来到厂门口,等了不大会儿靓姐就出来了。 李亦靓今天的装扮有点向小清新方向靠拢,淡紫色的百褶裙,让人看一眼就鼻血狂喷的大长腿上穿一条丝袜,脚蹬白色三寸跟小皮鞋,衬托的整个人更加高挑。 乌黑柔顺的长发束成高马尾,随着轻盈的步伐来回摆动。 精致的俏脸上不施粉黛,却如清汤挂面般洁白细腻,却让高天看不出一丝违和感。 这货不由得心生感慨,还是八十年代好啊,没有滤镜,没有美颜相机,这个时代的女孩子都是素面朝天的纯天然美女,可以放心食用。 见高天早早等在厂门口,李亦靓蹦跳着过来,眨着大眼睛满脸笑容,“不是说不开车吗?怎么又把车开过来了?” 摸摸姑娘的头发,高天笑道:“不是怕累着你么。” 李亦靓莞尔一笑,说道:“就知道你最好啦,但是我坐了一天办公室,腰酸腿疼的,想溜达溜达呢。” 高天爽快地答应道:“那就把车放在这儿,吃完饭后再来开。” 靓姐点着头,主动挽着高天的胳膊,边走边问道:“要请我吃啥好吃的呀?” 高天笑问:“你想吃啥?” 靓姐思考片刻,“烤串?” “成,我还真知道一个地儿,羊肉串烤的特别鲜嫩,咱去尝尝。”高天肯定要满足女朋友的口腹之欲,他说的那地儿离这儿也不远,两人溜溜达达晃悠过去。 走到十字路口,高天突然停下了脚步,极目远眺,见一穿白制服蓝裤子戴着大盖帽的交警同志半跪在地上,撅着屁股,右手死死摁着一个斗笠,四处张望,显得有些焦急。 这是啥西洋景儿啊? 他来了兴趣,冲靓姐一努嘴。 靓姐一看,噗嗤笑了,“这交警干嘛呢?这姿势也……难度太高了。” 高天笑道道:“谁知道他干嘛呢,兴许那斗笠底下有啥好物件?要不咱过去瞧瞧?” 靓姐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儿,当即产生了浓厚兴趣,笑嘻嘻说道:“走!” 俩人快步走到交警面前,见该交警被晒的脸通红,还死摁着斗笠不放呢,他旁边立着个岗亭,就是用铁皮做的,跟小型火箭一样尖顶子的那种。 “我说警察大哥,您跟这儿排雷呢?”高天笑着调侃了一句,实在看不下去了,掏出手绢俯身帮交警大哥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交警大哥一脸苦笑,“这斗笠底下要是颗地雷我倒是省劲了,把插销一拔拍拍屁股我就走人,哪儿用得着跪这么久还不敢动啊。我说小兄弟,麻烦你去岗亭子里帮我倒杯凉白开成不?哥实在撑不住了,口渴的要命。” 高天起身说道:“没问题啊,您再忍一会儿哈,我这就去给您倒水。” 说完,蹬蹬蹬跑到岗亭子里,找了个搪瓷缸子,倒了一大杯白开水端回来,往交警大哥左手里一塞,说道:“赶紧喝吧。” 交警大哥嗓子都快冒烟了,接过来后一口气灌进肚子里,喝完后一抹嘴,说道:“谢谢啊。” “甭客气。我说大哥,您还没说呢,这斗笠里面是不是有啥新鲜玩意儿啊,您死也不松手的?”高天越发感兴趣起来,心说这里面不会扣着啥重要文物吧? 交警大哥一脸傲然,“就刚才,我在岗亭里值班,看见一大爷蹲在这儿不知道干嘛,想着是不是老人家出了啥情况啊,就过来看了眼。 没等走到跟前呢,就见这大爷就把头上的斗笠摘下来扣地上了。 我过来一问,大爷说,这里面是个画眉,稀有品种,他好不容易逮到的,正好我过来了,他就让我帮他摁着点儿,他住的不远,回家拿鸟笼子去,一会儿就回来。” 高天都听愣了,“所以您就一直帮他摁着这只画眉?” 交警大哥点头道:“可不是咋的,这都半个多小时了,大爷还没回来,我刚才还嘀咕呢,大爷家会不会出啥事儿了?” 高天心说,这种小伎俩就把你给算计了,这交警大哥也太实诚了。 哈哈笑了几声,高天说道:“大哥,我敢保证,这斗笠底下肯定不是画眉鸟,你被大爷给骗了。” 交警大哥一脸不信,“怎么可能呢,那大爷六十好几的人了,骗我干啥?” “要不然咱们打个赌?你把斗笠抬起来一些,伸进手去摸摸,不就知道里面到底是啥了?” 李亦靓也说道:“对啊,如果里面是只画眉的话,它怎么可能不叫唤啊?” 被俩人这么一提醒,交警也觉得不对劲了,立马将斗笠掀起一个角,左手小心翼翼伸进去划拉了两下,下一秒,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他腾地站起来,一边甩着手一边说道:“是一坨粑粑啊!还特么是热乎的!这老家伙,膈应死我了!” ------------ 84 2500吨化肥 高天和李亦靓笑得都快喘不上气儿来了,俩人互相搀扶着,笑得眼泪狂飙。 却见这警察大哥使劲甩着手,满脸郁闷,气呼呼说道:“起哄架秧子是吧?我说你俩也是闲的难受,跑这儿看什么热闹啊。” 高天立刻止住笑声,但是脸上的欢乐神情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您这话可就有点恩将仇报的意思了啊,要不是我们俩,您能发现斗笠下面扣着的是一坨屎么?备不住这会儿您还宝儿似的撅着呢。” 警察大哥哭笑不得,见高天手里拿着条手绢,一把抢过来狠狠擦着手,愤愤不平道:“你说现在这人心怎么就那么脏啊?随地大小便不说,完了你倒是给打扫干净啊,不给打扫倒也罢了,还特么欺骗人,我也真是服了气了。” 高天心说你还没遇到后世老头老太太故意往人身上撞,摔倒后碰瓷讹钱的呢,这算啥啊,只能说明人老头机智,一见事儿不对,立马找了个全身而退的法子罢了,都没讹你钱,知足吧您呐。 “您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一句顺口溜来。”高天笑着说道。 “啥顺口溜啊?”警察大哥这会儿把手擦干净了,想了想,把手绢揣裤兜里了,咦……也不嫌脏。 “老帽进城身穿条绒,头戴毡帽腰系麻绳,喝瓶汽水不会退瓶,看场球赛不知输赢,找不到厕所旮旯也行。”高天张口就来。 警察大哥一脸苦笑,“让你这么一说,合算那老家伙是把我这岗亭子当成犄角旮旯了是吧?” 高天连连点头,“没错,估计是憋得太狠,实在找不着地儿了。” 警察大哥悔恨交加,一拍脑门儿,咋呼道:“卧槽,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说怎么过来的时候貌似看到他在提裤子呢,慌里慌张的,我也是个傻缺,这么重要的线索愣是被我给忽略了。” 高天笑着说道:“幸亏您干的是交警,就您这观察力,要是去干个刑警,天下无贼的目标,怕是一百年都实现不了。” “嘿,你小子嘴够损的啊,居然敢拿我打镲!”交警大哥瞪着眼一脸不忿,说完后琢磨片刻,自己也笑了,“也是,我要有那能力,毕业后就不会被分到交警队了。” “哈哈哈哈,要不怎么说,领导的眼光是雪亮的呢。”这话是靓姐说的。 高天冲女朋友竖了一大拇指。 警察大哥又苦笑一声,摆摆手说道:“走您的吧,唉,今儿我可算是赶集没了媳妇——丢大人了。” 一句话逗得二人开怀大笑。 跟警察大哥告别后,两人来到帽儿胡同西街一家烧烤摊上坐下。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微风一吹,透着一股子舒爽。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见二位在长桌后面坐下了,便过来招呼道:“二位吃点啥?” 条件简陋,也没个菜单啥的,但是高天对老板和这家串摊很熟悉,上辈子就没少吃,直接下单道:“十个肉筋十个肉串,再来十个心管,俩大腰子,烤个韭菜,来两串辣椒。” 老板笑了,调侃他道:“兄弟腰子不好啊?” “呸,你特么腰子才不好。”高天笑骂道。 老板哈哈一乐,又问道:“烤老一点儿还是嫩一点儿?能吃辣不?” 高天看了眼靓姐,见她点头,便对老板说道:“烤的嫩点儿就成,少放辣椒。” 老板也是个话痨,笑眯眯说道:“嫩了可骚气。” 高天翻个白眼说道:“吃得就是那股子骚气味儿。” “得嘞您呐,我再给您上两瓶冰镇五星,加盘花生毛豆,稍等,一会儿就好。”老板会做生意,说完后笑着离开,烤串去了。 深情的目光凝望着高天,李亦靓怎么看都看不够,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跟其他男人不一样的气质。 洒脱、睿智、桀骜不驯,有的时候偏偏又很成熟,这些闪光点在靓姐眼里无疑是充满了吸引力的。 高天也笑眯眯望着靓姐,毫无疑问,这姑娘独特的气质对他的吸引力也非常大,要不然这货也不会死乞白咧上赶着往人身边凑了。 “我脸上有花啊?”这货贱兮兮问道。 “没有啊。”靓姐不明所以。 “那你老盯着我看干嘛?” “因为你好看啊。” 这是姑娘第一次向他表露心迹,高天心里乐开了花,捏捏姑娘的小脸,这货说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哎呀,你咋那么可爱呢。” 姑娘俏脸一阵红润,“本来就很可爱的,你才发现啊。” 高天乐得牙花子都龇出来了。 太阳落山后,夜色渐浓,锃光瓦亮的灯泡将整条胡同照的光亮一片。 五六张长桌上已经坐满了人,穿跨栏背心的汉子,打扮清凉的美女,肆意喝着酒,划着拳,说笑着。 胡同里飘荡着烤肉的香味,木炭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打在红墙青瓦上,便是最接地气的市井烟火气息。 肉筋肉串上来了,老板又给拿了两名五星老啤,高天也不讲究,用后槽牙咬开递给靓姐一瓶。 靓姐接过来,问道:“我也喝啊?” 高天笑道:“今儿高兴,喝点儿呗,再说,吃烤串怎么能不配啤酒呢。” 靓姐也爽快,“那就喝点儿。” 砰! 俩酒瓶一碰,两人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高天倒是有点意外,以前一直认为靓姐不会喝酒的,没想到她酒量居然不错。 老板手艺没得说,肉串烤的又香又嫩,高天递给靓姐一根,看她吃得满嘴流油,从她坤包里拿出手绢帮她擦去嘴角的油渍。 “小天儿,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放下钎子,李亦靓神情认真。 “哦,啥事儿啊?”高天问道。 “我不想给刘总当秘书了,想转个岗位。”靓姐低垂着头说道。 “怎么了?工作没做好,刘总批评你了?还是你觉得秘书这工作不好干?”高天心里一惊,心说不会出啥事了吧? 李亦靓低眉顺眼道:“我工作向来很努力的,刘总怎么可能批评我,再说,刘总人不错的。就是,就是……我就是觉得秘书这份工作,好说不好听。” 哦,明白了。 这是嫌秘书工作说出去被大家误解。 高天笑了笑,想想也是,在这个思想非常传统的年代中,女秘书可不是啥受人尊重的工作,让人一提起来,自觉不自觉就会带上一层别的颜色。 靓姐产生换岗位的心思就不难理解了。 高天倒是挺同意她换个工作岗位的,既然干得不开心,为什么不能换个让自己开心的工作岗位呢? 这么一想,他便说道:“想换就换呗,要不,我去跟刘总见个面,请他帮忙给你调个岗位?” 见男朋友认同自己的想法,靓姐高兴起来,雀跃道:“不用,我自己跟刘总说就行了。” 见她信心满满,高天就不再操心,问道:“想好转到哪个岗位上去了吗?” 考虑片刻,靓姐说道:“我觉得还是做行政吧,在办公室打杂就行。反正你那么有钱,今后又不用我挣钱养家。” 高天笑得嘴角都咧到腮帮子上去了,握着靓姐的手,调笑道:“你这是要嫁给我了呀?” 李亦靓大囧,“想得美,谁说要嫁给你了?” “不嫁我吗?那怎么还考虑到挣钱养家的问题上去了?”高老板咬定青山不放松。 “我是说以后好吧?”靓姐姐耳朵根子红了一片。 “哈哈哈哈……,以后就以后,反正早晚都是我的人。我咋就那么喜欢你这个有备无患、未雨绸缪的可爱劲儿呢。”捧着姑娘的小脸,高老板在她脸颊上吧唧来了一口,弄得姑娘更是脸红心跳,娇羞不已。 吃完饭结账后,高天把李亦靓送回胡同口,姑娘仍然不让他进家门,搞得这货想要拜访下丈母娘和老丈杆子的心愿再次落空。 只能把一肚子郁闷发泄到靓姐身上,摁着她强行壁咚了一会儿,眼瞅着姑娘进了胡同推开了家门冲他摆手,这货才恋恋不舍的往回走去。 回到家,高天到后院屋里一瞧,见妹子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西游记》,他就乐了,哟,开播了啊? 他也凑了过去,坐下后问妹子道:“啥时候开播的?” 高源翻了个鄙视的白眼,说道:“去年底就播了前十一集,这是重播,说是明年才会播剩下那些。” 高天点点头,见电视屏幕上孙猴子正在给唐僧磕头,三藏法师面容严肃,连连摇头,后退几步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猴子的纠缠,但态度坚决就是不肯收回成命,猴子急的龇牙咧嘴、抓耳挠腮。 旁边躺着三具尸体,惨兮兮啊惨兮兮。 哦,三打白骨精。 “唐僧就是个黑白不分好坏不辩的傻缺,孙悟空也太惨了,遇到这么个缺心眼的师父。”高源愤愤不平。 高天咧嘴一笑,摸摸狗头说道:“这就是戏剧的张力,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看会儿快去睡啊,别看得太晚了。” “我放暑假了好吧?好不容易轻松下来,多玩会儿咋了?”高源满脸不服气愤责问。 “好吧好吧,随你的便。”高天懒得跟她生气,说完后起身回中院睡觉了。 转眼又是一个礼拜过去了。 这天下午,高天终于接到了庞文明拍来的电报,让自己给他回电话,高天便来到邮电局打长途。 没错,这年代,打个长途电话都得专门跑一趟邮电局才行。 “五哥,怎么这么久才把电报发回来啊?”电话接通后,高天忙问道。 “嗐,来了后就没停脚,先是跟各路领导打了个照面,然后又马不停蹄赶到了双鸭山跟铁路上管货运的领导疏通了下关系,昨儿还去了趟口岸,用罐头换了2500吨化肥,并且已经跟货运站的领导说好了,连那三辆吉尔大卡带这2500吨化肥,一起打包给你运回来,这不才想起来,一直也没给你发个电报报个平安么。”庞文明得意洋洋。 2500吨化肥啊! 卧槽! 高天一听就激动了。 他连忙问道:“你们怎么样,还顺利吗?” 庞老五笑着回答:“很顺利,这边天气晴朗温度不高,倍儿舒服,哥儿几个都安顿好了,你放心就是。” 高天嗯了一声,赶忙问道:“那2500吨化肥是怎么个情况啊?怎么这么多?从谁手里换来的?可靠不?” 庞文明呵呵笑道:“绝对可靠,对方在苏联势力不小,是个老倒爷了。” ------------ 85 丢人了 高天还是不大放心,“五哥,你最好还是要搞清楚了对方的来历,不然被人坑了可就没地儿哭去了。” 庞文明说道:“明白,我已经让老楚和卫东去调查了。不过据这边的倒爷们介绍说,这个瓦连科有军方背景,人还是很可靠的,用你的话说,人家有个好爹,他爹在俄联邦是个将军,手里有点小权力,我琢磨着,跟这人处好关系,将来备不住有大用。” “那也要谨慎一些,等调查清楚后再决定怎么处关系吧。”高天感到特惊奇,哥儿几个这才去了几天啊,就挂上了这么一条线,先不说那个啥瓦连科有没有军方背景,他主动找上门来要进行交易,就够让高天感觉意外的。 倒也不是说不能跟他做买卖,只是现如今苏联的情况错综复杂,有道是小心无大错,谨慎一点是很有不必要的。 听他这么一说,庞文明立刻就明白了,“放心吧,我会让老楚和卫东仔细打探一下的,如果有必要,我会亲自去对面看看,反正离得也不远。” 高天震惊了,忙阻止道:“千万不可!不到万不得已,五哥你可不能生出这心思来,那边啥情况啊,你又不是不了解,眼看着都快闹翻天了,你这会儿过去,不是自找不素净么!” 庞文明嘿嘿一笑,浑不在意道:“不瞒你说,前几天老楚和卫东就偷偷去了一趟,那边的形势并没有你说得那么严峻,据他俩说,除了老百姓过得苦一点之外,当官的该潇洒还是潇洒。卫东那狗日的最近烂桃花,跑了一趟后居然勾搭上一苏联大飒蜜,俩人正如胶似漆呢。” 高天听得腮帮子直抽抽,心里说苏联小姑娘也特么饥不择食寒不择衣,就梁卫东那货,长得跟特么黄金彪似的,也能下得去嘴? 真就穷到靠勾搭男人才能过活的程度了吗? “行吧,总之哥儿几个小心一点,尤其是你啊五哥,管好您那一把枪两发弹,千万不能犯生活作风错误,您要是一不留神带回一中苏混血儿回来,我可真没法跟嫂子交代了。”高天调侃他道。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玩意儿,长途多贵啊,你居然跟我在这儿臭贫。得了,赶紧挂电话吧。对了,今晚的火车,预计五天后到达沙子口货运站,你留心点儿注意接货啊。”说完,庞老五没再给高天开口的机会,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走出邮电局,高天感慨万分,用罐头就能换来一整车厢化肥,还特么是快过期的罐头,这年头,挣钱真是太容易了。 边走边思量着,这批化肥卖给谁合适? 别说,还真让高天想起一人来,牛宪忠牛站长,这家伙可欠着哥们儿人情呢,走,让他还人情去。 高天开车来到街道办化肥站,下车后走进屋里,见人头攒动排起长龙,不由得惊奇万分。 “让让,让让,借个道我过去哈。”拍了下前面一农民大哥的肩膀,高天展露笑颜。 “有没有规矩?想插队是吧?自觉点儿啊,后面排队去。”这大哥把高天当成插队的了,脸一黑,呵斥他道。 高天懵了下,随即苦笑着说道:“我不是买化肥的,我找人,找化肥站经理老牛。” 大哥很坚持原则,“找老马也得排队去!” 卧槽! 跟你还说不通了。 高天扯着脖子大声喊道:“牛站长在不?我是高天,麻烦您出来接见下。” 大家看二傻子一样看向他,纷纷摇头不已,这家伙莫不是疯了吧? 高天也不计较,靠在大门前点了根烟一口口抽着。 不多会儿,听到他交换的牛宪忠满头大汗扒拉开人群挤了过来,一见高天优哉游哉的样子就笑了起来,“小天儿你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冲他一笑,高天说道:“这不是有事儿求到牛站长这里来了么,方便聊两句不?” 牛宪忠点着头,说道:“外面说话吧,你看我这儿,都快乱了套了。” 俩人走到门外。 高天请牛宪忠上了车,打着火后将冷风开到最大,顺手递给老牛一根烟。 把烟接过来,老牛问道:“车上能抽?” 高天笑道:“敞开了抽,我没那么多穷讲究。” 牛宪忠乐了,点上烟后说道:“穷讲究仨字儿,用得很妙啊。” 高天也咧嘴一笑,指着化肥站屋里的一群农民朋友们问道:“怎么个情况啊这是?” 喷出一口烟,牛宪忠说道:“嗐,都疯了。现在农村不是承包到户了么,大家玩了命的想提高粮食产量,想要广收粮,就得多施肥,这个道理农民伯伯们都懂,所以就跟疯了似的抢购化肥,弄得我这小门脸每天都人满为患的。” 这样啊。 高天心说,这事儿有门儿了,他立刻问道:“化肥够卖不?” 老牛一脸苦笑,摇头说:“不够,差得天远。国家的尿素产量根本就跟不上需求,不瞒你说,现在的化肥,一天一个价,还特么有价无市。当然,计划内的不算,那是国家统供统销,计划外的,远远跟不上销售啊。小天儿,你今儿找我,不会是要帮哪个亲戚购买化肥吧?” 见他惊诧的面部表情上传递着“可千万别张这嘴”的无奈讯息,高天就咧嘴笑了,“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不是来托您的关系买化肥的,恰恰相反,我这里有一批化肥,想卖给您,想问问您有没有购买意愿。” 牛宪忠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双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高天,忙问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啊,你从哪儿弄到的化肥?” 高天也不瞒他,直接说道:“从苏联弄过来的。” 牛宪忠再次震惊,“你路子太野了,有多大量?” 伸出两根半手指,高天说道:“2500吨。” 老牛倒吸一口凉气,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全要了。价格方面你放心,我给你按当天的现价结算。” 高天对老牛的魄力深感敬佩,“那咱就说好了,五天后,沙子口货运站,您找车过去拉货就成。” 老牛哈哈大笑,握着高天的手就不松开了,“要是让其他站长知道了我这边有2500吨化肥,眼珠子还不得嫉妒出血来啊,小天儿,你这回可是帮我解决了大问题了。喊上你舅舅,晚上我请客。” 看这个人挤人的态势,高天也知道自己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心态,无意中又让老牛欠了自己一大人情,这货瞬间把脸笑成了一朵烂菊花。 老牛给面子,高天也爽快答应下来,约好一会儿见,他告辞离开。 傍晚接上小舅舅,开车来到饺子馆,老牛早已等候在包间了,陪同人员有:化肥站会计老周,出纳老刘,站花兼售货员小梅,最后一位赫然是老牛那不争气的儿子半吨。 高天意见牛半吨赫然在座就乐出了牙龈,这家伙有个“半吨”的名号,身材跟半吨也成正比,那胖的,肚子一挺,别说JJ,想看一眼脚尖都费劲。 互相介绍一番,各自落座。 陪客们都知道今晚宴席的主体是啥,十道美味佳肴流水般上齐后,会计老周率先发难,二两半一杯的五粮液上来先一口闷了,然后冲高天亮亮杯底,以示尊重。 高天感觉嗓子眼被狠狠拉了一刀,眼挂泪花,轻声问道:“我要是说一口闷不了,您不会打死我吧?” 老周哈哈大笑,“酒分辆饮,您表示个意思就行。” 高天如蒙大赦,赶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抹了下嘴后说道:“我还是个未成年人,多谢关照,多谢关照。” 又引得陪客们欢笑起来。 老牛今天明显兴奋,一杯接一杯跟爷儿俩喝着,还时不时鼓动其他几位给两人敬酒。 站花小梅尤为积极,她坐在高天下首,灵动的眼睛肆无忌惮盯着高天,桌子底下的玉腿有意无意蹭他一下,轻咬着红唇眼波流转,含娇带嗔端起酒杯,郑而重之站了起来,大胸脯子不经意间碰到了高天的手臂。 “高经理,我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百灵鸟一般婉转的声音在高天耳边响起,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就跟尿完后哆嗦那一下一样,从里到外透着那么一股子舒爽。 紧接着,就见小梅姑娘嫀首轻抬,露出如天鹅般洁白修长的脖颈,一仰头,将满满一杯五粮液倒进了嘴里。 高天目瞪口呆心如刀割,卧槽,现在这女的都这么猛吗?二话不说直接开整啊。 有点下不来台。 要是个男的如此逼迫高老板,这货早一甩袖子走人了,问题是,逼迫高老板的是个美女,这就让他没招了。 总不能在美女面前露怯吧? 也太不男人了。 叹了口痛不欲生的气,高天也二话不说端起酒杯一口闷了,然后猛地起身捂着嘴巴往外冲去。 一口气跑进厕所,没等扣嗓子眼就现场直播了,吐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大家见过一张嘴就往外龇喷泉的吗? 高天现在就是如此状况。 唉,丢人了啊。 ------------ 86 我还是个孩子啊 一阵狂吐,感觉胃里没啥东西了,又灌了一肚子凉水,抠抠嗓子眼继续吐,反复三次后,高天才感觉吐无可吐,胃里舒坦了些。 洗了把脸,一低头见白衬衣上全是不小心龇上的食物残渣,顿觉恶心不已。 把衣服脱下来拎着,只穿一件跨栏背心,高天晃荡着回了包厢。 包厢里依旧热火朝天,大家正在兴头上,老牛已经拉开架势跟陈志平划上拳了,哥儿俩好啊,二踢脚啊,六六六的,划到激动处,扯开嗓子哈哈大笑一阵,端起酒杯就往嘴里灌。 一看这架势,高天就知道今晚弄不好都得喝高了去球,遂生出了赶紧走人的念头。 可不能跟这帮酒鬼们再喝下去了,实力不济啊,再被逮住了猛灌两杯,会死在这场上的。 他把衬衣往椅背上一搭,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正琢磨着想个啥借口走人呢,一对肉球顶在了他胳膊上。 这货一扭头,眼珠子稀里哗啦碎一地,只见小梅姑娘眼波流转、眉目含情,高耸的胸脯直接顶到自己胳膊上,葱杆般细嫩的小手肆无忌惮划拉着自己的大腿,紧咬着樱唇娇羞无限。 高天震惊了,这特么也太放得开了。 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猛地站起来,这货冲大家一抱拳,也懒得找理由了,凛声说道:“各位领导,时间不早了,我明儿还有事要做,得回去休息了,抱歉抱歉,恕不奉陪,你们继续。” 大步流星逃离包厢。 大家面面相觑,牛宪忠问陈志平道:“志平,小天儿咋说走就走啊?出啥事儿了吗?” 陈志平对大外甥的狗脾气管窥蠡测,意味深长瞄了眼小梅妹子,又嘿嘿笑着打量下老牛同志,慢悠悠开口道:“事儿肯定是没啥事儿的,只不过……” 这厮拉着长音儿沉吟片刻,才摇头晃脑地说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雪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牛宪忠个老大粗半句都没听懂,瞪着眼懵然说道:“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儿啊?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老周老刘都是明白人,对视一眼后笑得意味深长。 小梅姑娘显然是个文学青年,她也听懂了陈志平话中揶揄的味道,不觉脸红似霞,低着头更显娇羞。 见老牛同志不明所以,陈志平哈哈一笑,说道:“不明白的话,到家后问你儿子去。得嘞,时间真不早了,咱到此为止吧。” 老牛抬手看看老上海,点头说道:“今晚没喝到位,改天再聚吧。对了,回去后你跟小天儿说啊,五天后我让半吨跟他联系提货的事儿,可千万别忘了。” 陈志平拍拍屁股站起来,又拍了下老牛的肩膀,啧啧两声,颇觉可惜的说道:“老牛,不是我说你,挺好一局,你把机会全给浪费了,有点可惜啊。” 见这厮话里有话,牛宪忠眼珠子一转,起身拉着他就往外走,下楼到了饭馆外面,他迫不及待的问道:“兄弟,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啊,怎么个意思啊?” 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根,各自点上后,陈志平拽着他边走边说:“那我外甥干得啥买卖你知道吧?” 牛宪忠点着头,说道:“多少了解一些,是不是跟苏联那边有联系?” 陈志平嗯了一声,“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都不带吐露一个字儿的。那小子往桐江发了一批人,专门跟老毛子做易货贸易,也就是以货换货。 苏联目前啥情况,估计你也清楚,这小子瞅准时机,从那边倒腾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你觉得2500吨化肥多的忒牛逼是吧?我告诉你,2500吨化肥算个屁啊,我听他说,他手下那帮人用一吨白糖就换回来三辆全新的吉尔130大卡车,今后换回来的好东西只会更多。 老毛子那边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只要手里有粮食,别说去去化肥,飞机大炮他们眼都不眨都敢往外倒腾。你不觉得,对你来说这是个机会吗?一个天上掉馅饼的大好机会。” 听完陈志平的话,牛宪忠震惊的不要不要的,胸膛里如同万马奔腾,噗通噗通狂跳不止。 志平兄弟这是给自己点道儿啊,若是再想不明白,他这么多年的化肥站长业绩白干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让帮小天儿销售化肥,赚差价?”牛宪忠眼珠子瞪得溜儿圆,再次确认了一下。 陈志平微笑着点点头,抽了口烟后说道:“没错,就这意思,你也不能白忙活,咱就说这化肥吧,只要量大,让天儿多少给你点优惠,你这边按照市价走就是了,你在化肥销售行业干得年头长了,人头也熟,跟各个化肥站的站长们关系都不错,只要价格不是高的太离谱,你觉得,给你个几千上万吨化肥,卖不卖的动?你挣不挣钱?要知道,化肥这玩意儿,全国各地都缺啊。” 牛宪忠脸都涨红了,“太特么挣钱了,志平,还是你脑瓜子好使啊,我咋就没想到呢?” 陈志平嗤了一声,说道:“你那心思都用到喝酒上去了,哪有工夫考虑那么多。” 牛宪忠嘿嘿一笑,挠着光秃秃的脑门儿说道:“我这人不赌博不好色,就是馋口酒,这毛病估计这辈子都改不了啦。感谢志平你提点啊,走走走,今儿晚上的安排估计让小天儿不舒坦了,咱俩赶紧去给他赔个不是。” 老牛这会儿琢磨过味儿来了,拉着陈志平就加快了脚步。 陈志平翻个白眼说道:“你就不该弄那么多人来,瞧把我外甥给灌的,我这当舅舅的都看不下去了。还有啊,一帮老爷们儿喝酒,你弄一女的来算怎么回事啊?那女的还特么那么骚,私底下对我外甥动手动脚的。” 老牛一惊,光顾着喝酒了,没注意这茬,“真的假的?这我可真不知道。不过你也该清楚啊,咱们这些单位接待客人,不都讲究个排面嘛,弄个漂亮女人在酒桌上调节气氛,黄段子一聊,大家哈哈一乐,这酒下去的也快点儿不是?唉,没想到今儿好心办了坏事,让小天儿尴尬了。” 陈志平龇着牙花子说道:“他刚满十七周岁,虽不是个啥也不懂的雏儿,但也遭不住大老娘们儿的连番勾引不是?能有这份定力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得,咱俩别扯老婆舌头了,赶紧过去吧,晚了估计那小子就趴下睡了。” 两人匆忙来到36号院。 陈志平推门进去,走到中院,见高天屋里亮着灯,就走上前敲敲门。 高天过来开了门,见门口站着老二位,他便笑了起来,显然猜准了老牛今晚必然会到访,就把两人请到屋里。 牛宪忠第一次来高天新家,进屋后打量着房间的摆设,嘴里赞叹着高天眼光卓绝,布置的既温馨又华贵。 “小舅,麻烦您去井里提个西瓜呗,这大热天儿的,我就不给牛站长倒茶了,吃块西瓜解解暑吧。”高天对小舅说道。 陈志平自是没二话,笑着往外走,不大会儿就抱着个西瓜回来了,拿了把刀把瓜切开,鲜红的瓜瓤,黢黑的瓜子,冒着丝丝凉气,让人垂涎欲滴。 递给老牛一块,甥舅俩也各拿了一块啃着。 在井水中镇了几天的西瓜冰冰凉,一块瓜进了肚子,立马消汗了。 高天特意打了口井,不是为了饮用,就为到了夏天冰镇西瓜冰镇啤酒。 狗大户,就这么任性。 一个西瓜被三人瓜分完毕,牛宪忠一抹嘴,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天儿,今晚对不住了啊,我也没想到梅若兰那么放得开。” 高天咧着嘴说道:“说实话,真把我吓坏了,我还是个孩子啊。” 牛宪忠乐得嘴角的口水一尺见长,还特么晶莹剔透的,伸出手指点了点高天后说道:“你小子少来这套,甭以为我不知道你找了个倍儿漂亮的女朋友,也是个经过检验的。” 高天颇感意外,“这事儿已经传播的这么广了?” 牛宪忠点点头,“福祥胡同的人民群众大概全知道了。” 高天感慨道:“唉,家有娇妻人人慕啊。” 陈志平揶揄他道:“臭不要脸!” 牛宪忠哈哈大笑,“说正事儿,之所以这么晚还来打扰你,是因为我想包销你的化肥,不知道能不能行?” 高天别有深意打量着他,笑着问道:“我小舅给您出的主意吧?” 老牛也不否认,立马就把陈志平给卖了个一干二净,“要不是志平提醒了我,我还真没意识到这是条发财的路子。” 陈志平洋洋得意,“咱俩谁跟谁,回头给我弄俩提成就行了。” “那是必须的。”老牛很豪爽。 高天也正好需要这么个中间人来对他运来的化肥进行包销,便爽快答应下来,“您都开口了,我这边自然是没问题的,况且您是化肥厂的老人了,方方面面都很熟悉,倒是省了我跑上跑下找关系疏通门路的工夫,把化肥交给您,我绝对放心。至于价格,我每吨货给您优惠二十块钱您看如何?” 他心说,其实不是优惠,是每吨再加价20元,反正全国到处缺化肥,这钱不挣就亏大了。 牛宪忠在心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得出数字后立刻眉开眼笑了,“自然是没问题的,那咱可就说好了啊,你这边从苏联弄过来的化肥,可得让我全包了。” 高天笑道:“说好了,有您在这儿撑局面,我也放心不是。” 三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 87 意外来访 睡觉睡到自然醒,惬意得很。 高天一睁眼,感觉阳光也和他一样慵懒,遂心情不错的吹起了口哨。 刚吃完早饭,牛半吨就找上门来。 这孩子那晚上喝酒时就比较沉默,现如今跟高天单独见面还心有余悸的,往那儿一戳,脸红脖子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他这副鬼样子,高天就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这货问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牛半吨吭哧了半晌,方才说道:“你不可怕,你手底下那些知青太可怕啦,下手真狠啊,我到现在晚上睡觉,都能偶尔梦到他们抬着脚丫子往我头上使劲招呼。” “哈哈哈哈……也不能全怪我们下手狠吧,瞧你们干得那些缺德事儿,不给你们点儿教训,你们还不得飞到天上去?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别多想了,我听说,你在化肥厂干得不赖?”高天安慰了他一句,见这胖子神情放松下来,就拉着他聊开了。 “就那么回事儿吧,那事儿出了以后,我爸托人把我弄进厂里去了,在销售科打打杂,按月领53块6,饿不着也撑不了,混呗。”牛半吨嬉笑着说道。 高天咧嘴乐了,这孩子挺实诚。 “今儿到货,我从厂里要了十辆卡车,咱现在走呗,早把化肥运过去早省心不是?”牛半吨还挺心急。 “成,我换件衣服就走。”高天说完,跑卧室里换了条牛仔短裤,套上件白色短袖文化衫,跟个土鳖似的走出来。 这套衣服却引起了牛半吨的关注,“卧槽,老高你这衣服很时髦啊,哪儿买来的?” 高天心说,就算我告诉你哪儿买来的,你这吨位的也穿不进去不是? 想想还是不能打击这孩子的自尊心,做人要厚道。 高天说道:“马疯子从广州进的货,你要是也想来一套,找他去买就成,他在展览馆那边有摊位。” 牛半吨眼睛里开始冒小星星了,连忙说道:“回头我就找他买一套去。” “对了,他今儿也在沙子口,去了后你跟说就成。咱走吧。”高天开车,载着牛半吨往沙子口货运站行驶过去。 牛半吨一上车高天的心就开始抽抽,这货极有分量,往副驾驶上一坐,桑塔纳就噗通往下一沉。 好吧,我忍了。 好在这年头开车极爽,没违停,没扣分,没漫天遍野的摄像头,没人查酒驾,只要不给抓了现场,把油门踩出火星子来都没有管闲事的。 高天直接把车怼到沙子口货运站门口,牛半吨拉开车门下来后,腿儿哆嗦着,额头上全是虚汗,两百来斤的身子靠在门上,满脸惊恐,跟上刑场似的。 “瞧你那点出息。”点了根烟,高天很鄙视这货。 “卧槽,你还有脸说我,你那是开车吗?你那是开火箭!今后打死我也不坐你的车了,受不了这刺激。”抹了把汗,牛半吨仍旧心有戚戚然。 马疯子最近过得很舒坦,自从被高天委以重任后,这货展现出他超强的爆发力,迅速组织了一帮碎催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收货搬货。 他完全做到了把仓库当成家,弄来一张办公桌一套沙发,每天往仓库里一坐就开始发号施令,指挥着碎催们去跟各家厂子对接,然后下订单要货,等货源下了生产线,立马组织人运送到仓库中来。 这会儿马疯子早早就等在货场里了。 见高天带着牛半吨过来了,马晓峰螃蟹似的晃荡过来,见面就说道:“货到了,卧槽,整整一列车的化肥,还有那三辆吉尔大卡,看得我心惊肉跳的,现在装吗?” 高天点头笑道:“既然到了就装车吧,早装完早利索。” 马晓峰瞅一眼牛半吨,说道:“跟我来吧。” 牛半吨挺胸凹肚满脸振奋的跟马疯子走了。 高天无所事事,对那些化肥啥的也不大上心,就溜达到货场东边,掀开了大卡上面蒙着的防雨布。 真就跟楚志强说得一样,三辆大卡嘎嘣儿新,轮胎丝毫看不出磨损的痕迹。 高天上去踹了一脚,愣是没踹动,不得不承认,老毛子做出来的东西就他奶奶的结实。 这三辆车往哪儿葬却让高天犯了难,总不能自个儿留着开吧? 想了想,表哥的食品厂大概能用得着,他就跑货运站办公室借了电话,打给正忙得四脚朝天的大表哥。 电话接通后,高天先问道:“哥,厂房盖的咋样了?” 胡文斌回答道:“厂房仓库都盖好了,这个简单,钢架结构垒上砖就成,目前正在起楼,得有个办公的地儿不是。找我有事儿啊?” 高天直接说道:“我从苏联那边弄回来三辆大卡,想问问你,厂子里需不需要。” 胡文斌一听就激动了,“当然需要啊,我还琢磨着产品下了线,要不要跟市里运输公司联系一下,租几辆卡车过来帮着送货呢,咱自己有,节省不少费用呢。” 高天有点懵,“话说现在拉货不都是经销商自提么?咋还送货上门啊?” 胡文斌笑道:“这你就不了解了,外省的客户来提货,自然是自带货车来,咱本市的,基本上还是靠送货上门。” 高天明白了,说道:“那这三辆车我就留下了哈,你看是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找人过来开?” “在哪儿呢?” “沙子口停着呢,今天早晨刚到。” “你别费那劲在往这儿跑了,我找人过去开回来,马上到。”胡文斌很心急,匆忙挂断电话就去找司机了。 一个小时后,他带着三个司机赶了过来,一见三辆锃新的大卡,眼珠子都放光了,摸着墨绿色的车身,就像摸着小三儿光洁的皮肤,看得高天两条胳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咦…… 遭不住啊遭不住。 “哥,别这样……先开回去吧,真喜欢,到厂子后再使劲儿摸,你把它摸秃噜皮我都不管,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成么?”高天连忙劝阻道。 胡文斌哈哈大笑,指着高天的鼻子说道:“你小子,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来。得,车我开走了哈,手续你办吧。” 他招呼三个司机上了车,拧着了钥匙把车开出了院子。 高天找到货运站的管理人员,在货单上签了字,又交了五十块钱的运管费用后,见牛半吨已经让人把2500吨化肥全装车上了,便强行将这货拉到桑塔纳上,离开沙子口。 这货还扒着车窗狂喊呢:“峰哥,别忘了,衣服啊,衣服,一定要给我找身合适的……” 气得高天想在他的大胖脸上狠狠锤上两拳。 庞文明学精了,那边安了电话后便开通了长途功能,高天更是托了马疯子的关系给办公室和家里的三部电话同时开通长途通话。 这会儿两人正在打电话沟通。 “你是说,2500吨化肥运到后就被提走了?这玩意儿这么好卖吗?”听完高天的介绍,庞老五舌桥不下。 “嗯嗯,特好卖,国家生产跟不上农民伯伯的需求,险些形成了抢购潮,眼下全国各地都缺化肥。所以说,苏联化肥就是咱们下一步重点换取的物资,量不怕多,有多少要多少。我在这边已经找好销路了,那个牛半吨你还记得不?”高天一只手撑着下巴颏,笑嘻嘻跟庞老五聊着闲天儿。 “记得,二百来斤那家伙嘛,去年底还被他爹押着专门过来给我们哥儿几个道了歉。咋?他有销路?”庞老五对牛半吨记忆深刻,简单描述下那货的身型,立马扯到正事儿上。 “他一个屁孩子有啥销路啊,不过他爹有,你忘记他爹是干啥的了?” “哦,想起来了,街道办化肥站的站长。”庞老五说道:“要这么说的话,这化肥确实好销,成,我让哥儿几个把下个阶段的目标重点放在化肥上,这玩意儿不说要多少有多少吧,苏联那边肯定不缺。对了,给你打电话还有一事儿,丝袜能弄到不?” 高天表示不大懂,“你要那玩意儿干嘛?” 庞文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不是我要,是江那边要货。你还记得前阵子我跟你提过一嘴的事儿么?” 高天想了想,问道:“卫东哥那货去江那边搞女毛子的事儿?” “没错,这货傻大胆,最近连老毛子的女兵都搞上了,天一黑就往江对岸跑,揣几条丝袜就在人家兵营门口转悠。别说,成效显著,还真让他办了几个贼漂亮的。 结果没几天人家就找上门来了,说是要弄一批丝袜,也让女兵们换换装。勾搭小闺女儿都能做成买卖,说起来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高天却不以为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外国大娘们儿咋了,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同样热情高涨。 “丝袜没问题,我这就跟厂家联系,大约需要多大量?” “有个一万条足够了,那边承诺,这一万双丝袜到位后,给我们弄一列车木材过来。” “好地,回头我就去联系。” 把这事儿说好,高天挂断电话。 他心里想着,等国内形势稍微稳定一些了,一定要去桐江转一圈,倒不是为了勾搭女毛子,只是他对桐江充满了向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这个时候就可以成行了,到时候拉上小舅舅和诚濡舅舅走一趟桐江,想想就活活美死。 正在他畅想无限思维发散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登门拜访了。 “高,尼好,很高兴又碱面啦。”来人正是蒙特雷科夫。 ------------ 88 横空出世康师傅 高天感到很惊悚,这货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不过,来的都是客,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礼貌的“四有新人”,高天心里虽说不大愿意跟这货接触,但也不能不给外交官先生面子。 人生四大终极奥义之一嘛——来都来了。 其他三大奥义分别是:大过年的、还是孩子以及……人都死了。 “哦,蒙特雷科夫先生啊,请进,请坐,请喝茶……” 把蒙特雷科夫请到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杯高碎,高天笑眯眯望着他,问道:“您是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 望着面前的高碎,蒙特雷科夫表情尴尬,心说,我在你这儿就这待遇啊? “问了百货公司的刘经理,才打听到您的地址,冒昧打扰,请不要介意。”一段时间不见,这货的汉语水平倒是进步不小。 高天笑笑,说道:“您客气了,您能来我这回收站坐坐,我深感蓬荜生辉。” 其实心里很腻歪,这货到底干啥来了? 蒙特雷科夫捧着水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吐出一嘴茶叶沫子,接着说道:“您真是太客气了,我来找您,是为了向您请教,年前在百货大楼,您说我们的国家快要解体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您能跟我说说,您为什么有这样的判断吗?您的话让我感到很迷惑。” 卧了个大槽! 敢情你是为这事儿来的呀,差点没把小爷吓出个好歹来。 高天叹息一声,心说,这都特么八月中旬了,你还对去年底的事儿记忆犹新呢?你还真是过耳不忘。 但是这话我特么一句两句的能跟你解释清楚吗?就算能解释的清楚,我也不敢说啊。 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我敢说,1991年9月6日,立陶宛率先宣布独立,然后各个加盟共和国一股脑全撤摊子走人了,你特么敢信么? 高天一看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好忽悠的货,他也不愿意跟对方多费口舌,便说道:“首先,那是你的国家,不是我们的国家,蒙先生不要混淆了国度。第二,我就那么一说,希望你也就那么一听,别在这事儿上较真儿,你们国家现在不也好好的嘛,虽说老百姓日子过得苦了一些,但政权很是很稳固的。” 蒙特雷科夫瞪着大眼珠子说道:“不不不,完全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最近国内的局势,据我了解已经有些……” 他自觉失言,立刻打住不说了。 高天自然不在意,一摆手,他说道:“我对你们国家的内部事务不感兴趣,您也没必要说给我听,再说了,咱俩这交浅言深的,也不合适聊这个对不?” 蒙特雷科夫尴尬一笑,说道:“您或许对年前在百货大楼赛琳娜对您女朋友的冒犯仍感到介怀,但是请您相信,我对您的友谊是发自内心的,我很愿意结交您这个朋友,请您一定给我一个机会。” 老毛子都这么自以为是吗? 你愿意跟我交朋友,倒是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啊,你就不问问我愿不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高天很无语,却仍旧保持着礼貌,“过去的事情,你不提我都忘记了,交朋友当然没问题,倘若蒙先生在京城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非常愿意略尽绵薄之力。” 说着,他端起了茶杯。 蒙特雷科夫在中国待了也有三年多,对中国人的一些习俗也算是比较了解了,眼见高天端着茶杯笑眯眯看着他,就知道人家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自觉无趣,便起身说道:“我来的唐突了,请高先生不要介意,改天一定请高先生去我那里做客,今天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回见吧您呐。”高天放下茶杯,起身把瘟神送走。 回到办公室坐下后,高天还是没弄明白这苏联货意欲何为。 仅仅是为了跟自己探讨一下他们国内的形势? 看起来不像。 既然想不明白,高天索性不想了,还是那句话,爱特么谁谁谁吧,只要不侵犯到哥们儿的利益,以后少见面便是了。 高天顺利通过李诚濡搞到了一批丝袜,然后迅速发往桐江。 九月中旬的时候,他收到了第二批货,一列车木头。 跟姑父打过招呼后,姑父很给力,找了家“中”字头的大型企业把这车皮木头全部吃下。 高天一算账,一列车化肥,加上一车皮木头,两批货就挣了170万。 这其中有百分之三十是庞文明一帮人的,百分之二十要分给诚濡舅舅,还有马疯子的百分之五。 剩下76万5千块全装进了自己的腰包了。 这钱真特么太好赚了。 到了十月底,第二批化肥也到位了,整整4000吨。 老牛安排人去沙子口接的货,看着一车车化肥拉进化肥站院子里,提前联系好的各位站长眼巴巴瞅着自己,老牛觉得骨头都轻了三两,肥胖的身子从里到外透着舒爽。 大手一挥,他说道:“按照之前定的数儿,大家可劲儿拉吧。” 站长们争先恐后,安排职工点验数量然后装车,生怕慢了一步就抢不到化肥了。 之前挣了五万块,这一批销售出去,又是八万到了手,牛宪忠都想给高天磕一个了,他同样发出感慨:这钱也忒特么好赚了。 老牛找到高天的时候,这货刚跟表哥在厂子里转完一圈。 姑父那帮人速度很快,三层小楼不到四个月就撮起来了,一千多平米的宽敞院子东西两边都是厂房,南边是仓库,小楼紧挨着仓库西侧。 院子里的道路用砖铺了一层,然后灌上沥青,笔直平坦。 道路两旁是柳树杨树,枝繁叶茂,巍峨入云。 工人已经各就各位了,表哥有着很强的执行力,厂房建完后立刻兑现了跟区政府的承诺,接收了五十名下岗职工,然后对他们进行了岗前培训。 现如今,穿着统一颜色工作服的职工们已经投入到了生产中去了。 从天津订购的两条生产线也已经安装完毕。 说起来,还多亏了小舅妈的技术支持,小舅妈在厂子里整整忙活了一个星期,才把两条生产线组装调试完毕,让它们顺利运转起来。 胡文斌也是个有头脑的,从食品厂停薪留职没多久,就鼓动着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技术骨干和管理人员下海经商,成功挖角过来,搭建了现有的领导班子。 高天跟几人见过面后深感满意,勉励了大家几句,跟个大尾巴狼似的让几位年纪大的同志面面相觑感到震惊。 “又喝酒?快算了吧,就您那酒量,我可不敢再跟您过招了。”在办公室拿起话筒,听着老牛再次发出喝一杯的邀请,高天头都大了一圈,赶忙拒绝道。 “这次没外人,我们爷儿俩,加你们甥舅俩还不成,放心,绝对不灌你。”老牛的声音中透出由衷的喜悦,高天在电话这头都能感受的到。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不给面子也不成,他问道:“去哪儿吃啊?” 牛宪忠说道:“去老吴那儿呗,听说他家馆子前几天正式开张了,那火爆的,每天客满,我早就想去尝尝啦,就是不好订桌。” 高天就笑了起来,“订桌好办,别人订不上,我肯定没问题。” 牛宪忠说道:“那就说好了,五点半,吴家菜馆见。” 高天说好,挂断电话后立刻给吴翰林打过去。 “吴总,您生意兴隆啊。” “小天儿啊,哈哈哈哈,生意兴隆生意兴隆。你小子,别怪叔儿埋怨你啊,我这馆子开业都一礼拜了,你也不来给叔儿捧个场,咋的?吃腻歪你叔儿炒的菜了?”吴翰林兴奋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 “怎么可能啊,您那么忙,我是不想去给您添麻烦,今儿这不就给您打电话了么,晚上还有包间没?我过去吃饭。”高天说道。 “别人来没有,你要过来还能没有么,来吧。”吴翰林笑着说。 “好,那一会儿见。”高天说完,挂断电话。 “晚上有局啊?”胡文斌问道。 “昂,化肥站老牛要请客。一起去?” “我就算了,一大堆事情要忙。对了,我这边光顾着忙厂子建设,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啥的还没办呢。” “名字也没起好?” 胡文斌苦笑道:“愁的就是名字啊,想了好几个,都觉得不太合适,要不你给起一个?” 作为一个臭不要脸的抄袭者,高天自然要把抄袭这门功夫发扬光大,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厂子就叫顶新食品公司,方便面品牌叫康师傅。” 胡文斌疑惑道:“顶新食品我倒还能理解,这康师傅有啥说法吗?” 高天解释道:“你想啊,现在从事什么工作的人最受人尊重?当然是各种师傅了,维修师傅、司机师傅、大厨师傅。 所以说,‘师傅’这个词儿,听上去就天然透着那么一股子亲民劲儿。 至于说为什么要叫‘康师傅’,这个词儿带着我对咱们方便面的殷切期望,那就是健康,好面吃出健康来。但是,总不能叫健师傅吧?那也太贱了。” 胡文斌呵呵一乐,拍着高天的肩膀说道:“让你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名字确实贴切,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嗯,非常好,就用它了。” 魏应州,撒由那拉! 高天挑着眉毛跟表哥告辞,上车走人。 五点半钟,他准时来到吴家饭馆。 一楼大厅已经客满,桂芝婶子坐镇收银台,招聘来的两名女服务员忙得四脚朝天,端着盘子碗碟穿梭于各桌客人之间。 见高天走进来,齐桂芝笑着从柜台后面转出来,招呼道:“小天儿,你还知道来看一眼啊?我还以为你把婶子这店忘到脑袋后面去了呢。” 听了桂芝婶子的打趣,高天也是嘿嘿笑起来,抱拳拱手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前段儿确实忙得很,一直也没过来捧场,婶子您就别埋怨我啦。” ------------ 89 仪式感 两人说笑几句,高天便往二楼走去。 二楼一共三个包间,两个客满,最里头的一个吴翰林一般不安排其他客人,即便忙不开了,他也会特意留下来。 高天走到最西头的包间,推开门见牛宪忠爷儿俩已经到了,老牛正陪着小舅喝茶,牛半吨化身服务生扭着肥胖的身子端茶倒水伺候着。 “天儿来了,快坐。”老牛热情招呼。 冲他一点头,拉开椅子坐下,高天说道:“可累死我啦,这一天天忙的。半吨,给哥沏杯茶。” 牛半吨拖着肥胖的身子艰难前行,倒了杯茶放在高天手边,嘀咕道:“我比你还大仨多月呢。” 白他一眼,高天说道:“这年头,谁有钱谁就是哥,你多大岁数了,咋还那么不懂事呢?” “你说得真特么有道理啊,我服了。”牛半吨冲高天竖大拇指。 牛宪忠和陈志平就笑了起来。 “你最近忙活啥呢?天跟天的不见人。”陈志平问了一句。 “我哥那厂子不是弄好了么,马上准备投入生产了,今儿喊我过去䁖一眼,顺便商量点事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倍儿烫,放下茶杯后高天解释了一句。 “速度还挺快。”陈志平笑呵呵说道。 不大会儿工夫,几名服务员端着碟碗锅盘鱼贯而入。 知道高天过来吃饭,吴翰林使出了看家本事,八道菜一个汤做得那叫一个色香味美。 牛半吨打开瓶茅台,给三人分别倒了满杯。 老牛率先端起杯子笑着说道:“今天咱随意喝啊,主要目的不为喝酒,为联络感情增加友谊。” 瞧人家这话说的,多漂亮。 在桌面上磕了磕酒杯,这叫过电,他抿了一小口,拿起筷子招呼道:“来,尝尝老吴的手艺,看这些菜味道怎么样。” 高天看着面前的一块酱方肉有点不敢下筷子,这块酱方肉颜色鲜亮,颤颤巍巍,散发着扑鼻的香气,就是一点,太肥腻了。 牛半吨见他这架势,不由得对丫报以鄙视,斜楞着眼珠子轻哼一声,探身将这块酱方肉盘子端到自个儿跟前,招呼服务员道:“去拿把快一点的刀来。” 服务员微笑着点头,聘聘婷婷轻移莲步离开包间。 片刻后,拿着把刀回来,递给牛半吨。 在三人的目瞪口呆下,牛半吨开始他娴熟的操作。 只见这货戴着一次性手套,左手摁住了酱肉,右手操着锋利的小刀,顺着酱肉的纹络将之切的很薄,再一片片摆盘,肥肉比例惊人的一致,看的三人瞪大了眼睛。 牛半吨把酱方肉推到高天面前,龇着牙挑衅似的说道:“尝尝。” 高天震惊的不要不要的,没想到这货还会这么一手,赶紧拿起筷子夹了片肉,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舌头与肉片的纠缠,香浓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肥而不腻,人间值得! 挑了个大拇指,高天夸赞道:“半吨牛逼!小舅,牛站长,你俩也快尝尝,味道好极了。” 这年头餐桌上少有转盘,高天把酱方肉推向二人。 陈志平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嗯嗯只叫唤,“热着吃肯定味道更好,这有点放凉了,不过还是好吃,翰林哥的手艺又精进了。” 牛宪忠也有样学样,半眯着眼享受肉的酱香,“要是来个刚出锅的馒头,把肥肉片子往里面一夹,再浇上点汁,啧!” 三人大笑,连服务员都忍俊不禁了,都是会吃的。 喝着小酒,吃着美味,四个人酣畅淋漓。 牛宪忠摆这一桌就是为了答谢高天,两列车化肥,让他直接迈入到十万元户的行列中来。 在这个家有万元都能吹好几年的时代中,十万元户,那是很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老牛在高天的帮助下提前实现了梦想,对高天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喝到一半,吴翰林吴桐两父子过来敬了一轮酒,吴翰林顺便又对高天埋怨了一番。 “我说你这小子随了个份子就人影都不见一个了,咋?还跟你吴叔儿来个礼到人不到?” “桐子知道,我前阵子忙得跟兔子似的,您就别怪我了。” 吴翰林也就是开个玩笑,他对高天的脾性十分了解,知道情非得已他不会不给自己面子,连饭馆开业这么大事儿都不打照面的。 爷儿俩喝了两轮后告辞离开。 这顿饭也差不多接近尾声。 牛宪忠端着酒杯吆喝道:“客气话我就不说了,总之我老牛能挣这么多钱多亏了小天儿,为了化肥销量良好,咱干了这一杯。” “为了能挣更多钱!” “为亚运会成功举办!” “为庄稼大丰收!干!” 当! 秋高气爽,风淡云轻。 桑塔纳上坐着仨人,副驾驶上是老妈,后座上是靓姐和馋嘴妹子。 开车的是老司机高老板。 打量一眼高天,陈丽芸愈发郁闷,莫名其妙就多了个驾驶证,莫名其妙名下就多了辆车,算怎么回事啊? 看这货春风得意的样子,陈丽芸也懒得说他了,反正说了也白说,都不够生气的。 爱咋地咋地吧,只要别作出事儿来,你小子就尽情作! 后座上的大小美女嘀嘀咕嘀嘀咕,很融洽的样子,透过后视镜一看,陈丽芸笑了。 嗯,姑嫂之间关系不错,当妈的放心了。 今儿是顶新公司的康师傅方便面下线的好日子。 胡文斌老早就电话通知了高天,让表弟带着一家人来厂子里热闹热闹。 一路风驰电掣,桑塔纳停在厂门口,门房大爷一看车牌号,利索的挥手放行。 把车停在厂房前,一家四口从车上下来。 胡文斌率领着厂领导班子成员笑着迎上前,扯开嗓子喊道:“舅妈,您来得可够晚的呀。” 陈丽芸也笑了,一指高源道:“今儿不是礼拜天么,累了一周了,就让她多睡会儿。你爸妈还没来吗?” 胡文斌笑道:“在楼上我办公室里喝茶呢,您也快上去吧,楼上全是您的老熟人。” 陈丽芸点点头,在一女员工的引领下向办公楼内走去。 四下里打量了一眼,见厂里的大小干部、职工代表全都聚拢到厂房这边来了,高天就问道:“产品还没下线?” 胡文斌神采奕奕,“没呢,等人齐了,让大家亲眼见到第一包方便面从生产线上下来,用你的话说,叫啥来着?” 高源在旁边提醒道:“仪式感!” 胡文斌咧嘴笑道:“对对对,仪式感!” 一个秘书似的女孩儿走过来,恭敬递给高天一杯水,微笑着说:“高总,您喝水。” 高天看她一眼,身材高挑,珠圆玉润,不错不错。 “谢谢。”这货对她点头致谢,随手把水杯递给了女朋友。 靓姐满意地直点头。 小秘书抿抿嘴,神情低落的后退两步,又忍不住瞧他一眼,年少多金、潇洒从容,关键是长得太好看啦!脑门上分明刻着四个明晃晃大大字儿:一匹好马! 马是好马,可惜啊可惜,我不是那骑马的唐僧。 再偷摸瞧一眼李.唐僧.亦靓,小秘书有点泛酸了,嗯,长得也很漂亮啊,随即脑子里闪出俩词儿:天造地设、豺狼虎豹……不是,郎才女貌。 小秘书自愧弗如,甘拜下风。 高天没预料到胡文斌搞得场面如此巨大,不多时,区政府来了两辆小轿车,区长大人推开车门迈步走出。 面带和煦笑容的邰区长五十来岁正值壮年,身材中等,体型保持的不错,标准的国字脸剑眉星目,龙行虎步气势凛然。 区长后面跟着几位干部,大家皆是面带微笑步履坚定。 高天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责怪的瞪了表哥一眼,见他同样露出惊诧,便知道人家区长大人这是不请自来。 这也真是日了狗了,领导都这么随性的吗? 这货有点紧张了,没跟这么大官打过交道啊。 邰区长笑容满面走过来,见胡文斌迎上前,便主动伸出手说道:“胡总你好啊,冒昧前来实在抱歉,希望你不要见怪哟。” 胡文斌一技术出身的家伙,应对这样的场合也显得手足无措,猛跑两步,狠狠握住邰区长的手,嘴角抽抽着说道:“荣幸之至,荣幸之至,那啥,领导亲自来我们工厂视察,我真是……感激不尽呐。” 这货说话都颠三倒四的了。 高天也开始抽抽嘴角,表哥失态了啊。 邰区长却不以为意,爽朗一笑,拍着胡文斌的手背说道:“我也是一早听马主任说起来,今儿是你们厂方便面下线的日子,就心血来潮过来看看,希望没有给你们带来困扰啊。” 胡文斌赶忙表示:“没有没有。” 邰区长或许是感受到了这位的窘迫,冲他一笑,目光就停在了一位青年略显稚嫩的面孔上。 “你是高天?”邰区长问道。 高天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邰区长好,我是高天。” 他心里有点惊讶,这位咋认识自己? 一扭头,见马东鹏那个老货冲自己挤眉弄眼,他全明白了,敢情是这位在领导跟前保荐了自己啊。 他就有点哭笑不得了,认识高官一时爽,一直认识一直爽,其实不见得啊。 眼前这位就,唉,不可说不可说。 “嗯,马主任跟我提过你,年轻有为啊,不错不错,好好干。”邰区长勉励了高天两句。 “谢谢区长的夸奖,我会继续努力。”高天客气两句后说道:“请区长和各位领导去参观一下我们的厂房吧,也请领导们给我们提提意见和建议,我们也好对今后的生产做出调整。” 胡文斌如恍然醒悟一般,伸手延请道:“对,请领导们移步厂房,给我们提些意见。” ------------ 90 妹子是标杆 邰区长欣然应允,一挥手,众人跟上,向厂房里走去。 高天扭头轻声对李亦靓说道:“去喊下咱妈和大姑姑父。” 李亦靓表示明白,抹身走了。 厂房里一派热闹景象,机器轰鸣,和面机前俩工人四脖子汗流,切面机前五六个工人汗流四脖子,蒸汽机前一队女工满头大汗,炸锅那面几个老爷们大汗满头。 胡文斌边走边给各位领导介绍着:“领导们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们厂方便面制作的整个流程,邰区长您看,这台是和面机,把搅拌好的液体分散喷在面粉上,充分的搅拌,使之成为光洁面团,您现在看到的面团还是生面,生面还要经过熟化后才能进行下一步操作……” 邰区长兴致很高,随着胡文斌的介绍,他不断点着头。 走到蒸煮机旁,他问道:“这做好的面饼,还要经过蒸熟吗?” 胡文斌彻底放松下来,笑着回答道:“是会经过蒸熟这道程序的,不然方便面一泡就软了吧唧没法吃了。” 邰区长爽朗大笑,后面跟着的干部们也笑了起来。 “我是个外行人啊,在家里都不做饭的,让胡总和各位看笑话了。”邰区长毫不在意的自嘲了一句,倒是让哥儿俩对他印象改观许多。 “怎么会呢,您说笑了。”胡文斌更是连忙说道。 “这样的生产线,你们厂就引进了一条吗?”邰区长笑呵呵问道。 胡文斌说道:“一共引进了两条。” 邰区长说道:“我看这套设备很先进啊。” “这套设备是由广东、上海、天津粮油机械工厂联合设计出来的,是目前为止国内最先进的方便面制造设备,每班能生产3万包方便面,技术比较成熟。”胡文斌本身就是技术出身,说起数据那是张口就来。 “这么说起来,产量是非常不错的。” “对,产量能跟得上销量。” 邰区长乐了,“看样子,胡总对销售量信心满满啊。” 胡文斌满脸通红。 高天很快接过话茬,“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国家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好,老百姓兜里有钱了,日子也蒸蒸日上,我们肯定对方便面进入市场后的销售量信心百倍啊。” 邰区长的目光陡然亮了,扭头看着高天,笑呵呵说道:“对国家经济发展有信心,对改革开放有信心,你这个年轻人思想解放眼界开阔,了不得啊了不得。” “您谬赞了。”高天赶紧假客气一句。 陈丽芸和胡言均几人匆忙来到的时候,邰区长已经带着大家参观完毕,正在嘱咐胡文斌在生产的同时不要忽视了安全问题云云。 高天把区长大人介绍给亲妈和姑父,大家又是一阵寒暄。 就在这时,第一个面饼高温炸透,并迅速完成了脱水硬化,顺利下线。 大家不由得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高天眼珠子一转,对胡文斌说道:“别愣着了,上碗上开水让领导们尝尝啊。” 胡文斌恍然大悟,扭头对秘书使个眼色,秘书会意,蹬蹬蹬跑了。 不大会儿,两名职工端着十多个大碗脚步匆匆赶过来,小秘书手里提两把暖瓶也笑嘻嘻过来了。 高天赶忙接过一个碗来,将面饼放在碗里,撕开调料包、蔬菜包、酱包撒在面饼上,拿开水一泡,盖上碗盖,笑着说道:“请领导们稍等片刻,最多三分钟就可以品尝了。” 两名女职工外加小秘书也开始忙活起来,将一个个面饼投入碗中,撒上三包,冲上开水,动作熟练的一批。 大家眼巴巴看着,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尤其是一位女同志,闻到独特的香味儿后神情激动,说道:“味道很香啊,闻着牛肉味特醇厚,跟其他方便面不一样啊。” 站在邰区长身边的一青年男子也笑着说道:“是不一样,闻着就很鲜香的样子。” 大家都纷纷点头称是。 三分钟很快过去,高天把碗盖拿开,又取了副筷子递给邰区长,笑着说道:“您先尝尝我们的红烧牛肉面味道如何?” 邰区长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接过碗筷,挑了一根面条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吸溜着,但是很快,他眼珠子就亮了,丝毫不顾及形象,也不怕烫,边呼啦呼啦往嘴里扒拉着边冲诸位竖起个大拇指,最后连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 “呃……好吃啊,头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方便面,肉香、菜香、面也劲道,跟之前吃过的那些清汤寡水的方便面相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邰区长一抹嘴,评价颇高。 大家一看,领导都说好了,得,都别愣着了,吃吧。 于是乎,呼啦啦呼啦啦,车间里全是吃面的声音。 高天知道,这事儿成了。 有这帮领导们背书,还愁赢得不了广大人民群众的认可?不存在的。 高源眼巴巴望着亲哥,意思是,不让我也解解馋吗? 白了高天一眼,李亦靓从小秘书手里接过一碗面,递给高源道:“快趁热吃,尝尝好吃不?” 呼啦啦,呼啦啦…… “味道好极啦!” 得到妹子的认可,高天觉得这事儿更稳了,要知道,她的嘴可是一贯刁得很,征服了她挑剔的嘴巴,全市,不,全国小朋友的胃口就可以被征服个遍了。 在吃这件事儿上,妹子是标杆。 领导的来访不仅给厂里的老总经理们提振了士气,更让职工们感到振奋不已。 区领导们在厂子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就提出离开。 高天悄悄对胡文斌说:“让生产线的工人师傅们手脚麻利一点,抓紧封个几箱方便面,给领导们带去。” 胡文斌了然点头,让抓生产的副经理安排去了。 没多大工夫,二十箱方便面就搬到了领导座驾的后备箱里,领导们也不推辞,知道这是题中应有之意。 高天就乐了,这些领导,才是康师傅方便面最好的宣传推广员。 把邰区长等人送走,大家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 高天来到胡文斌的办公室,落座后他问道:“铺货安排的咋样了?” 胡文斌说道:“现在说铺货还太早了些,我准备生产它一个礼拜,有了一定的库存后再开始铺货。不过已经让销售部门的同事提前下去摸市场了,从明天起,销售人员全部带着样品去各大商场、门市部进行推销。” 见他考虑的很周全,高天也就放下了心,他笑道:“要不要打个广告啊?” 胡文斌有点懵,这话题转换的也太快了,忙问道:“打广告?怎么打?” 高天说道:“花样很多,比如说,找几家报纸报道一下,再比如说,制作点广告牌放广场上去,更可以咱自己策划,搞几场试吃活动,只要能起到宣传效果,形式不是问题。” 见高天说得有鼻子有眼,胡文斌遂心生向往,问道:“应该怎么做?你倒是说具体点啊。” 这时候,聚在总经理办公室的其他公司领导也都齐齐看过来。 高天笑道:“如果要在报纸上做宣传,就要跟报社进行联系,这个我可以托诚濡舅舅问问,他跟报社领导应该很熟悉。 制作广告牌嘛,首先得取得工商局的认可,给咱们批场地才行,另外像广告牌的制作,也得找广告公司。 至于说试吃,那就简单多了,让公司挑几个漂亮姑娘,去各大商场、百货公司现场泡面,给顾客免费食用就是了。” 一位女士插话道:“我看可以双管齐下,比如说,现场试吃的时候,可以让报社的记者朋友们来采访一下顾客,让顾客说一下咱这方便面的味道如何,跟其他品牌的方便面有何区别等等,一举两得。” 高天满意的看她一眼,笑道:“你说得很对,老话说得好,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只要老百姓认可,咱这方便面就能一炮打响。” 获得投资人认可,女士温婉一笑。 胡文斌忙介绍道:“这是我们销售部的经理肖文蓉。” 高天冲她一点头,“肖经理你好。” “高总你好。”肖文蓉忙说道。 “我看这事儿,要不就肖经理负责吧。”高天对胡文斌说道。 “成啊。”肖文蓉本来就是管销售的,这事让她负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胡文斌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在胡文斌办公室又坐了两个小时,临近中午了,高天提出告辞。 胡文斌不干,要留一家四口吃饭。 见表哥热情,高天只能答应下来,在食堂吃了顿职工餐,并表示对饭菜很满意后,方才拉着仨女人离开。 高源抱着两箱方便面美滋滋,高天却给她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这玩意儿少吃啊,其实没多少营养的。” 妹子小脑袋一扭,“哼!我信了你的邪!” 好吧,当我没说。 高天专心开车。 回到家,高天拉着李亦靓睡了个午觉。 不是,是李亦靓拉着高源睡了个午觉,高天在自己屋里睡了会儿。 起来后刚准备做晚饭,李诚濡和赵宝纲一起过来了。 老李手里提着酱肉,大纲子拿了两瓶茅台,进屋后就开始抱怨,“物价飞涨啊,啥玩意儿都涨,就特么工资不涨。” ------------ 91 卖疯了 “怎么回事啊?”高天给两位倒了茶后问道。 俩人在罗汉床上坐下,赵宝纲开始吐槽:“谁知道是特么怎么回事啊,反正从今年下半年开始,物价就一个劲儿往上飙,买啥啥贵。这茅台酒,都特么180一瓶了。” 李诚濡喝口茶,说道:“前阵子老百姓跟疯了似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衣服布料香烟白酒什么的,见啥抢啥,生怕跟以后没得卖似的。” 听完俩人的絮叨,高天了然了,遂记得,貌似83年有过这么一出,当年连一向淡定从容的老妈也变得有些急不可耐,听说所有商品都要涨价,就急匆匆推着自行车去商场抢购。 为了提高竞争力,愣是拉着岁数还小的儿子一起去了。 商场里的景象让高天至今难以忘怀,娘儿俩到了商场,差点没吓死,队伍有几十米长,一直排到了街边,排队的人满脸急切,买到布料的欢天喜地,没买到的悲痛欲绝,跟死了亲爹似的。 当时是因为什么来着? 高天琢磨片刻,想起来了,83年某一日,商业部发了一则告示,宣布从12月1日起,国家临时免收布票、絮棉票,且明年不再印发。 这就说明,施行了30年的凭布票买布的政策即将寿终正寝。 在这个年代中,政策的变化反复无常,让老百姓很难适应,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的,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于是形成恐慌,甭管怎么着,先抢了再说。 这就是国人的天性,在后世也屡见不鲜,核泄漏抢盐记得不?抢回家一看,卧槽!非典抢回来的还没吃完呢! 今年的形势却不一样,这属于国家调控,物价闯关,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于前几年施行的“价格双轨制”,由于因此滋生了腐败,倒爷遍地走,经济混乱等诸多因素,上面就下定决心进行改革。 改革的核心是由双轨制逐渐过渡到市场制。 要闯过这艰难的一关,必须要经历这么个艰难的提价过程,但要让老百姓逐渐适应物价上调,这关不大好过。 俩人见高天眯着眼不说话,以为这孩子没听懂呢。 李诚濡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咋了?生病了?” 高天咧着嘴说道:“没,就是在思考您二位刚才的话。” 赵宝纲笑道:“物价飞涨,受益的是国家,吃亏的就是咱这些小老百姓,这有啥好思考的?” “我听说,中华烟都十块钱一盒了,我上个月买还1块6呢。再这么涨下去,真啥也买不起了。”李诚濡也叨叨了两句。 “猪肉也贵了,现在3块5一斤,比前阵子整整翻了一倍还有富余,特么的,今后连肉都吃不起了。”大纲子愤愤不平。 “上头这是要干嘛?小天儿,你刚才不是在思考吗?你有什么看法?” “没啥看法,很正常,说白了,这是国家要从计划经济转变为市场经济必然要经历的一个过程。老百姓要是说吃不起肉喝不起酒了我信,您二位都百万身家了,还在这儿哭穷,我可就真鄙视你们了。”高天不理两人的吐槽,直接从根子上分析说透。 老李老赵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我说二位今儿过来,不会就为了跟我说这个的吧?”见两人傻笑,高天就一脸无奈了。 “没,这不是很久没见面了么,过来找你喝一顿。”赵宝纲说道。 “没那么简单吧?有事儿您直说。”高天一眼看穿,两人明显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宝纲眨了下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顺便化个缘,是这样的,中心投拍了一部电视剧,但是经费给的不充足,领导的意思是,谁能拉来赞助,谁就能挂副导演。你知道你赵叔儿是个心怀大志向的人,碰上这么个机会不容易,这不……嘿嘿……” 高天挤咕挤咕眼珠子,心说这年头就兴拉赞助了? 这货对文艺圈还真不了解。 站起来,他说道:“走吧,天儿还是有点热,咱去院里吃,边吃边聊。” 两人跟着起身,走到院子里,将酒菜放在石桌上,开始摆龙门阵。 葡萄已经采摘完了,高天抽时间把葡萄树的枝芽修剪了一下,微风一吹,沙沙作响,还挺有意境的。 刚给二位把酒倒满,陈志平那货就回来了,跟踩着点儿似的。 “哟,喝上了?”将摩托车停好,他笑着走过来,也不客气,拿了个酒杯直接落座。 “志平你最近忙啥呢?整天不见人影的?”李诚濡问道。 “我能忙啥啊,一个音像店就把我栓死了。”陈志平撕下一个鸡腿,边啃边说道。 “你咋这么早回来了?”高天也问了一句,平时这个点儿,是音像店正忙的时候,小舅舅一般不到十点钟回不来。 “雇了个人,你认识,就方红梅。我一大老爷们儿,不能老靠在音像店不是?”没干几个月,陈志平就烦了,虽说卖磁带挣得不少,但是他嫌不自在,每天往音像店里一坐,就等着顾客上门,除此之外啥事儿都干不了,跟以前东跑西颠相比,他过够这种闲在日子了。 小舅舅什么脾气,高天一清二楚,见他热乎劲儿过去了,就知道他那可不安分的心又活泛起来。 不过高天对小舅能把方红梅挖过去很是好奇,他问道:“红梅姐不在供销社干了?为啥啊?” 陈志平说道:“还能为啥,又不是正式工,嫌给钱少呗。” 高天就点头,心说这年头临时工工资是不怎么高。 陈志平问道:“你们刚才聊啥呢?” 赵宝纲闻言立刻重启话题,“也没聊啥,就是找你外甥化缘来了。” 陈志平对此很感兴趣,“化缘?详细说说呗。” 赵宝纲只能再次解释,“中心投拍个电视剧,给的钱不够使,主任发动大家拉赞助,我想争取个副导演干干,就求到你外甥头上来了。” 陈志平笑问:“啥类型的电视剧啊?” 赵宝纲说道:“反应一个女人艰辛生活的剧,叫《渴望》。” 高天震惊莫名,我靠,苦情戏啊。 又一想,唉不对啊,印象中这剧不是90年才上映的么?怎么现在就开始拍摄了?难不成是蝴蝶煽动了几下翅膀? 不会吧? 辐射面应该没那么宽啊。 不过听老赵一提起《渴望》来,高天就咧嘴笑了,这可是部神剧,播出后一度净了街,连京城的治安都有了明显提升,为了追剧,连小偷都顾不上工作了。 更奇葩的是,这剧的主创,最后还获得了公安部颁发的和平奖。 《渴望》一播,男女老少齐流泪。 当时社会上有个顺口溜,叫举国皆哀刘慧芳,举国皆骂王沪生,万众皆叹宋大成。 可见此剧的影响力有多么可怕。 如今听赵宝纲说他要参与到这部剧的拍摄制作中去,高天就乐了,忙问道:“怎么个情况啊?已经开拍了吗?” 端着酒杯喝了一口,赵宝纲摇头道:“还在筹备阶段,剧本都还没写呢,但是已经立项了,我觉得这剧有戏,最多两年就能开拍。” 高天不太了解电视剧制作的具体流程,但是对这戏却印象深刻,见大纲子兴趣盎然,他就觉得投资一下也没问题,便说道:“我投钱可以,但是,这个分成您打算怎么弄啊?” 赵宝纲笑道:“我也不知道中心怎么个意思,要不,给你打个广告?” 高天灵光一闪,说道:“成啊,那就以顶新公司的名义赞助一笔钱吧,不过我有个要求,康师傅方便面必须要进入到电视剧里面去,也就是说,你这剧拍得时候,得给我们康师傅一大特写,还得让男女主角都得夸好吃才行。” 赵宝纲咧着嘴说道:“上你们顶新厂里去拍都没问题。” 高天乐了,端着酒杯跟他碰一个后说道:“就这么定了,至于赞助多少,等你们定下来要拍了再说。” 一顿酒喝完,各自散去。 转眼到了十一月,天气愈发寒冷,而且还是那种干冷。 高天来到王府井百货大楼时,发现大楼里面热火朝天。 也不知道胡文斌从哪儿找来几个女大学生,个个身材高挑,模样俏丽,气质超群。 几个女大学生一人一个小方桌,放桌上摆放着一个三角牌电热锅,锅里冒着热气,一包包方便面丢进里面,很快就煮熟了。 麻利的盛到小碗中,加入料包一搅拌,独特的香味很快将顾客吸引过来。 顾客们热情高涨,你一碗我一碗几包面瞬间被瓜分干净。 免费品尝嘛,不吃白不吃。 在这个年代,免费试吃还是个很新鲜的玩法,通过一段时间的尝试,成效显著。 顶新厂生产的康师傅方便面卖疯了。 在又增加了一条生产线的基础上,工人们每天三班倒,每个班次能生产五万袋方便面,就这愣是不够卖。 据胡文斌所说,已经有外省客商前来谈代理业务了,说是要拿个独家代理权,被他一口否决。 这也是高天早就预料到的,也提前跟表哥把话说明白了,省级代理万万不可授权,不然只会将品牌越做越烂。 想要保持企业高速发展,就得把代理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你想要货,可以,现钱拿来,你要是想要代理权,对不起,门儿都没有。 ------------ 92 满嘴喷粪 高天在食品柜台逛了一圈,发现姑娘们很卖力地向顾客们推销着,效果着实不错,但凡品尝过的顾客,少则买几包,多则抗两箱,不大会儿工夫,十几箱方便面就销售一空了。 旁边不远处,两名报社记者正在采访肖文蓉,另有一名记者端着台相机冲姑娘们咔嚓咔嚓拍着。 那边采访结束后,记者又揪住两位顾客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康师傅方便面味道如何?您吃了这个新品种的红烧牛肉面有何感受等等等等。 高天留意了一下,听到顾客们都说好,他满意地笑了。 见高老板悄么声摸了过来,肖文蓉立刻警觉,走过来,微笑着问候:“高总来了呀。” 高天也冲她一笑,说道:“闲着没事儿,就过来看看。卖的咋样?” 将碎发拢到耳后,肖文蓉神采奕奕,精神焕发,“那是非常不错啊,光在这王府井百货大楼就卖疯了。 我大概其算了下,平均一天能卖1300包左右,这才半个月不到,仅仅是京城地界上,已经销售出去25万包了。 您是没看到,咱厂子门口,每天都有从外地客商过来等着提货的,产量根本跟不上销售量,一天三班倒,人歇机器不歇,把工人们累够呛。” 高天从她脸上看到了自豪的笑容,但是听完她的话,高老板却有点忧心了,他问道:“人不够用了,为什么不多招点工人呢?” 肖文蓉苦笑道:“您表哥啥脾气您不知道啊,那跟个貔貅似的,一分钱恨不能掰成八半花,用他的话来说,能省则省,招工人,不存在的。” 高天也是哭笑不得,“这不行啊,为了省点钱,也不能把工人往死里用,回头我跟他说说,该招人就招人,不能因为图省钱就不把工人的身体健康当回事。” 肖文蓉展颜一笑,说道:“还是高总懂得体谅我们这些打工人。” 高天朗声笑了笑,说道:“您也别捧了,都是应该的,也别说啥打工人不打工人的,厂子是大家的,今后干得好,我会拿出一部分股权来给大家做奖励的。” 肖文蓉清澈的目光打量着高天,似乎对股权奖励这个词儿不是那么了解。 高天就解释道:“这家顶新公司,我和胡总分别占股51%和49%,我俩商量过了,等将来厂子发展的好了,我们俩会从各自手里拿出一部分股份奖励给优秀员工,持股的员工除了每月的工资外,还享受年底分红的待遇,相当于是公司的半个主人,我这么解释,您明白了吗?” 肖文蓉眼睛立刻亮了,猛点头道:“明白了,高总放心,我们这些从食品厂出来跟胡总干的,绝对跟他一条心。” 这就是表忠心了。 高天感到非常满意,就需要你这样的员工。 一个女记者微笑着走了过来,对肖文蓉说道:“肖经理,我们已经完成采访工作了,回去加个班把稿子写出来,明天就可以见报了。” 肖文蓉马上跟女记者握手说道:“真是辛苦您了。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顶新公司的大股东高天先生。高总,这位女士是京城都市报的记者刘莎莎。” 高天知道,刘莎莎等几位记者是李诚濡出面联系的,人家看老李的面子过来采访,遂热情地跟刘莎莎握手,说道:“刘女士您好,很高兴认识您,辛苦了。” 刘莎莎穿一套紫罗兰女士西装,外面罩一件米黄色的毛呢大衣,一米六出头的个子,齐耳短发鹅蛋脸,五官没啥特别突出的地方,组合在一起却显精致。 听了高天的话,刘莎莎也打量起他来,见面前的家伙高大帅气,不由得展露笑颜,然后故作惊讶道:“呀,高总好年轻啊。” “是年轻了一点,您也很年轻漂亮啊。”高天回应道。 “嘿嘿,我不行,都快26了,人老珠黄了。”刘莎莎挺健谈,笑嘻嘻说道:“我能采访一下您吗?您是怎么想到创建顶新食品公司的?又是如何研发出康师傅方便面来的?” 高天一听就立刻摆手道:“刘女士您误会了,顶新食品我只是占有一些股份而已,这家食品公司从筹备到创建再到正式投产,都是胡文斌胡总在负责,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有就是,康师傅方便面的研发,也是胡总带领着食品开发部门的同事一起做的,跟我也不沾边儿,您要是想了解这些事情,我建议您去厂里采访一下胡总,他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刘莎莎惊讶道:“也就是说,您只是出了些钱,并没有参与到公司的经营上去?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高天点头笑道:“没错,我就是出了点钱,不参与公司经营管理的,您也别问我投资的钱是从哪儿来的,问了我也不会告诉您,我信奉做人要低调。” 刘莎莎很没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您说话真俏皮,成,改天我去采访下胡总。” 呃…… 这是好话吗? 随便应付了两句,高天请记者们头前开路,跟着三名记者走到百货大楼外面。 知道今天记者要来采访,他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给三位记者一人塞了一个,嘴上说着:“三位老师辛苦了,这点润笔费各位拿着买点茶喝,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三位记者心照不宣,都冲这厮点头微笑,摸了摸厚度,嗯,少说两百块,就一点都不带客气地把红包揣兜里了。 刘莎莎双眼亮晶晶的,愈发对高天老辣的手腕敬佩不已,心说这小子年纪轻轻的,为人处世倒油滑的很,真是个妖孽。 把记者们送走,高天驾车来到二爷的古董店。 商城最近火爆的一塌糊涂,毗邻雍和宫,不远就是国子监,国子监街还有孔庙,客流量乌泱乌泱的。 尤其是临近元旦,黄头发绿眼睛的老外也多了起来,逛完雍和宫,对过就是新时代商城,在街道这头抬眼一瞧就能看到明韵服饰透明玻璃窗里那一件件样式精致、花色艳丽的旗袍,引得老外们趋之若鹜。 旗袍的吸引力让来商城转悠的老外逐渐多了起来,司晓明会做生意,根据老外女人骨架子大的特点,专门设计了加肥加大版旗袍,但是却采用了束腰的设计,让外国女人穿旗袍更显腰细,前凸后翘。 明韵服饰迅速成为了老外们来雍和宫必逛的店铺,旗袍销售量激增,也带动了汪雪梅的手串生意,还有其他人的买卖。 如今的新时代商城,整个二楼的柜台全部承包了出去,不仅仅是交道口街道的老知青们发了大财,北新桥这边的待业青年也闻到了腥味儿,纷纷找到了旅游公司的总经理王乃文,哭着喊着要承包柜台干买卖。 王乃文跟高天商量过后,决定以每节柜台每月两百元的价格往外出租,签订一年合同,这些人的入驻,迅速让小二层热闹起来。 黑皮肤的、白皮肤的、黄皮肤的游客们,每天络绎不绝。 高天听说,销售好的柜台,每天的营业额接近2000块。 这就让他瞠目结舌了,同时也在感慨,老外真特么不差钱啊。 二爷的古董店与其说是个店铺,不如说是个招待老友们喝茶聊天的场所。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考究,一水儿的明清时代老家具,太师椅、八仙桌、条案、屏风、百宝阁、圆墩应有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自个儿走进了老家具展览馆。 就连铺的地砖都很有讲究,方方正正的尺七金砖,又叫京砖,颜色青黑,质地细腻,敲击一下,会发出金属般的铛铛声。 这种京砖在民国末年就不再生产了,为了淘换这一屋子青砖,二爷没少费工夫,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大兴那边有个老庙要拆,他不辞辛苦蹬着三轮就去了,浪费了不知道多少唾沫星子才说服住持把人家大雄宝殿地面的青砖给一股脑包圆了。 这屋里的青砖,价值人民币八百块。 要知道,这可是87年的八百块,都快顶上一个八级钳工一年的工资了。 高天来的时候,几个老头正坐在茶桌前晕着大茶扯闲篇儿。 打眼一瞧这货来了,都冲他嘿嘿笑。 大家都知道关老二弄的这歌古董铺子是高大老板出资的,老头们心里就有点泛酸。 “老几位聊着呢?”高天也是闲的没事,才有工夫来转一圈,见不少人聚在古董店里,这货就想拔腿走人,实在不愿意跟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大爷们瞎叨咕,没啥好聊的,也聊不到一块去。 “小天儿,你小子可以啊,跟二爷这关系处的,跟亲爷儿俩也没啥区别了。”王福海笑着打趣他道。 “我说二爷,天儿这孩子不会是你在外面养的私生子吧?不然人家凭啥对你这么好啊?”赵老四破嘴一张就开始往外喷粪。 他这话一出口,二爷里么急眼了,怒视着他说道:“老四我跟你说,这样的玩笑不能开,你这不是败坏人家丽芸的名声么?小天儿敬重我,那是尊老,是我跟这孩子的缘分,你要是再胡咧咧,今后甭到我这里来了,我这儿不欢迎你。” 赵老四说完,自个儿也后悔了,被二爷逮住话头一通骂,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 93 小舅登记了 他忙愧疚道:“对不住对不住,瞧我这张破嘴,没个把门儿的了。” 对于这种倚老卖老的家伙,高天从来不给面子,哼哼两声,他说道:“您要是嘴上缺把门儿的,好说啊,我去找个撬棍来,把你满嘴的狗牙全给你撬喽,再给你上道锁不就完事儿了?省得你管不住那破鞋嘴,一天到晚满嘴喷粪!” 被高天一小辈儿教育了,赵老四脸上挂不住,也知道这事儿自己做的有点过了,人家不高兴说两句自个儿难受也得生忍着,尴尬地笑了两声,起身一拱手,说道:“对不住啊小天儿,我真没坏心,就是开玩笑习惯了,你别往心里去。” “想想你妈,我要是说昨晚跟她睡了一觉你怎么个感受?跟你这样的人计较,哥们儿就觉得忒特么跌份!您呐,该干嘛干嘛去吧,没听二爷说么,这儿不欢迎你。”高天下了逐客令,他这辈子,只求活个通透,妹子、老妈、靓姐,甚至小舅、姑姑就是他的底线,旁人怎么开他的玩笑都无所谓,但是别碰逆鳞,碰之必死。 赵老四为难地看了眼二爷,换来二爷一声冷哼,他就知道,得,一句玩笑话把这爷儿俩全得罪了,今后想要再来这里喝着免费的茶水侃大山是不可能了,遂摇头叹息一声,拔腚落寞离开。 “唉,老四这人啥都好,就是嘴上不积德,这辈子一事无成,全悔这张嘴上了。”王福海颇有点打圆场的意思。 “您俩啊,老鸹飞到猪腚上,谁也别说谁黑,不是我说您,海大爷您这嘴皮子也够阴损的。”高天往罗汉床上一坐,连王福海都数落上了。 “爷们儿不是开个玩笑么,你还当真了,你这小子,真是不识逗。” “有您这么开玩笑的吗?话里话外的挤兑我,合着我给老头开个古董店,就是图他啥啊?您说,我能图他啥?他有啥可让我惦记的?”高天不依不饶。 王福海也笑得很尴尬,被高天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细细一想,可不是咋的,关二爷住的那房子都是高天出钱买下的,关二爷成亲也是高天掏的钱,更别说老头开的这古董店了,所有挑费都是人高天从自个儿腰包里掏出来的。 人家能图关二爷啥? 只能说明人家高天跟关二爷缘分到了,爷儿俩忘年交。 见王福海耷拉个脸很羞愧的样子,关二爷就眉开眼笑了,这些老家伙,没一个省油的灯,浑身上下全是臭毛病,你嫉妒就嫉妒吧,别摆脸上啊,即便是摆脸上也无所谓,别说出来啊。 拿话填嘚高天,你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怎么样,让这小子挤兑的没话说了吧? 瞧你那臭德行! “天儿,过来有事儿啊?”二爷笑呵呵问高天道。 挤兑完王福海,高天正对着一桌面的蛐蛐罐发愣,被二爷这么一嗓子,他立刻回过神来,笑道:“没事儿,就过来看看您。这啥时候淘换得蛐蛐罐啊,看着像是万里张的手笔。” 关二爷满意地笑了,“行,爷们儿,有两眼。倒也不全是,就淘弄到几个,前阵子闲的难受,就跑了趟潘家园,在一文玩店里碰到了,老板不是个识货的主儿,就被我逮了瘸鸡,花十五块钱给拿下了。” 听了关二爷的俏皮话,高天也笑了,“您好眼力。” 老头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走到里屋,不大会儿拿了把二胡回来,递给高天道:“我记得你会拉,试试这个玩意儿咋样啊。” 高天读高一的时候疯狂热爱过二胡一段时间,为此专门买了一把练习了很长时间,上辈子闲来无事也会拿出来拉一曲,见二爷把二胡递过来,他笑了,感觉万分亲切,接过来䁖了眼,惊喜万分。 这把二胡是老红木的,蟒皮一看就上了年头,他定了定弦儿,轻轻一拉,声音那叫一个脆。 瞧了眼二爷,高天跃跃欲试,“来一曲?” 老头笑着点头,“来一曲!” 高天也不客气,将二胡放在大腿上,左手持琴,右手握弓,摇头晃脑,一曲《二泉映月》演奏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如泣如诉。 几个老头都听入迷了,尤其是王福海,他知道高天会拉二胡,却不知道这货拉得这么好,两眼直勾勾盯着他,像看个怪物似的。 一曲终了,掌声响起。 引得店铺外面的顾客们都凑了过来,纷纷给高天献上掌声。 弄得这货脸红心跳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连忙起身冲各位拱手致谢,“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多谢老少爷们儿了。” “咦……” “你以为这是天桥呢?还带打把势卖艺的!” “拉的很一般嘛,就这水平你也好意思要钱?在我们家那块儿,你这水平的一毛钱听七段儿,临走前还得饶双袜子。” 几名顾客也是贱了吧唧的,纷纷打趣这货,几句话说得高天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二爷一看,得,都别在外面杵着了,屋里请吧。 把顾客们引到古董店,二爷忙活起来。 高天也不闲聊了,对二爷说道:“二胡我拿走了啊。” 二爷一摆手,“拿走吧,本来就是给你淘换的。” 几名顾客还起哄呢。 “再拉一段儿啊,还没听过瘾呢。” “小伙子,一毛钱三段儿成不?你值这个价。” 高天脸都黑了,“去你的吧。” “哈哈哈哈……” 11月30日这天,冷风嗖嗖地刮,陈志平和申思雅迎着寒风领证了。 俩人从民政局回来,冻得跟孙子似的,小舅一进门就开始吆喝:“天儿,弄点好吃的哈,中午得喝点儿暖和一下,冻死我啦。” 一家三口都知道这货今天要去登记,陈丽芸特意请假在家等着,这会儿正望眼欲穿。 见自己兄弟回来了,陈丽芸脸上带着笑容,迎上前来。 听到小舅的吆喝,高天也从屋里走出来,笑着问道:“手续办完了?” 陈志平刷地一亮证,傲娇道:“打今儿起,你小舅就持证上岗了。” 申思雅脸一红,嗔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陈志平嘿嘿笑着,一把搂住了老婆的腰。 陈丽芸却在偷偷抹眼泪,自己这不争气的弟弟终于成家了,跟老母亲一样操心的姐姐总算完成了心愿,了了一桩心事。 见姐姐喜极而泣,走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肩膀,陈志平由衷说道:“姐,这些年,弟弟不争气,让你操心了。” 陈丽芸欣慰地点点头,抹了把泪后说道:“到底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今后好好干,让姐少操点心就行。” 陈志平猛点头,笑道:“今后不止是有您,还有媳妇管着,我就更不敢胡作非为了。” 陈丽芸噗嗤笑了,剜了这货一眼,意思挺明白,嫌弃他娶了媳妇忘了娘。 自打老爹老娘走了后,陈丽芸为这个弟弟操碎了心,长姐如母,她为弟弟做的,跟当妈的也没啥区别了。 申思雅也走上前搂着陈丽芸的肩膀说道:“姐,您放心,今后我跟志平一起帮您撑起这个家,一定让您少操心。” 陈丽芸动容了,连声说着好。 高天很高兴,小舅妈的为人他非常清楚,小舅妈向来说到做到,上辈子跟老妈的关系处理的就非常好,啥事儿都有商有量的,两人出门逛街,都会被误认为是亲姐儿俩。 把姐姐扶到沙发上坐下,陈志平说道:“姐,有件事儿要跟你商量一下。” 陈丽芸问道:“啥事啊,这么郑重其事的?” 陈志平似乎觉得难以启齿,还扭捏起来了,沉吟片刻后方才说道:“那啥,我俩不是要准备婚礼么,就想着先把房子定下来……” 陈丽芸明白了,微微一笑后接茬说道:“觉得在姐家里成亲不合适啊。” 陈志平嘿嘿一笑,挠着头说道:“嗯,成亲那天总不能把小雅接中院去吧?” 陈丽芸一想也是,弟弟再亲,也断然没有把婚结到姐姐家的道理,瞧了眼儿子,见他也若有所思的样子,陈丽芸就问道:“小天儿,你怎么想法?” 耸耸肩膀,高天笑道:“我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舅和舅妈怎么想的。” 说着,他瞥一眼小舅,发现这货明显有了主意。 “方庄那边不是新建了个住宅小区么,我和你舅妈过去看了,房子挺不错的,打算在那儿买一套。”陈志平连忙说道。 高天一听就是一个愣怔,“方庄?沙子口外的那个?” 陈志平点头说道:“没错,就是那个,号称京城第一社区。唉,我也不瞒你,你姥爷给我留的筒子楼我是不愿意去住了,厕所都是公用的,忒不方便。我就打听了一下,现如今也就方庄那边有现房对外出售,就过去看了一眼,感觉还成。” 他不说高天还想不起来,在现如今,方庄小区可是赫赫有名的富人区,是京城第一个商品住宅楼。 后世甚至有人说,正是方庄,开启了京城商品房热-卖的先河。 新建成的方庄小区,芳城园一区更是明星荟萃,影视界大名鼎鼎的张国立、刘小庆、那英、宋丹丹等嗨腕儿都曾经落户于此。 想到这里,高天就来了兴趣,问道:“小舅,你打听到多少钱一平米了吗?” 陈志平笑着说道:“打听到了,价格不一样,楼层好的一千七八,一楼二楼八九百块,我相中的是个高层,131平米,一千六百块一平。” 高天点点头,说道:“价格倒还可以,就是离我们远了一点儿。” 陈志平炸毛了,忙问道:“听你这意,思不建议我买在那地儿?” 高天嘿嘿一笑,说道:“买自然要买的,但是买了别去住,租出去,或者放着等升值,准保你挣大钱。” ------------ 94 产业太多,给忘了 陈志平迷茫,问道:“有升值空间?” 申思雅也难以置信看过来,说得这么确信,难道你是个半仙? “很大。”高天吐出俩字儿,言简意赅。 知道你们不信,那是因为现在的房价还没跟上辈子似的坐了火箭般扶摇而上,现在买肯定不后悔,今后坐等收钱吧,有你们两口子感谢哥们儿的时候。 “买了放着,我们住哪儿?”陈志平对住楼房兴趣很大,一直梦想着到了晚上,把门一关,和亲密爱人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 “四合院它不香吗?住着它不美吗?买院子啊。”高天笑么呵说道。 “香是香,也挺美,关键四合院它不好买啊。”陈志平皱眉说道:“你又不是不了解情况,现在的四合院,要么是私人房产,根本不对外卖,要么是公家资产,一套宅子里住着十几户人家,就算公家肯卖,说服住户搬家就是个大难题。” 高天听完也苦笑不已,这年头确实存在这么个情况,住户才不管这宅子是不是你买的呢,他们就认准一条,这是公家分配的房子,自个儿住就是天经地义,就算你买了也不成,想把人赶走,门儿都没有。 我们又不是故意占着不走,让我们走可以啊,你去单位给我们要房去,房子要下来了,我们二话不说立刻搬家。 所以,小舅舅说得没错,隶属于公家的四合院,万万买不得,买下来就相当于买了一堆麻烦。 但是眼巴前儿这情况,私人住宅出售的又很少,想买你都没得买。 这年头还流行以房换房呢,不信你去崇文门三角地看一眼,巨大的告示栏上贴满了牛皮癣一样的小广告,全是换房信息。 比如说,我在柳叶胡同有正房三间,因孩子上学不方便,想要交换灵境胡同三间正房,有合适的联系等等。 像高天运气这么好的,能买到合适宅子的人,少之又少。 这玩意儿在碰。 不过也不能说绝对没有,高天就知道,闷三儿手里肯定有房源,那是个老房虫儿了,这四九城都快被他摸个遍了,谁家有宅子对外出售,他门儿清。 想到这里,高天说道:“找闷三儿问问吧,淘换套宅子估计问题不大,就在这片找,咱们住得近一些,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备不住我小舅妈来年怀上了,我妈还能照顾照顾不是。” 这话说得申思雅俏脸一红,接着啐了这货一口,“呸,小小年纪的,你咋也都懂啊?” 高天嬉皮笑脸,“人之常情啊,我懂很稀罕吗?” 陈志平嘿嘿一笑,“言之有理。” 陈丽芸其实也是这个意思,见儿子考虑周全,她也笑着说道:“小雅啊,这事儿还真跟小天儿说得似的,咱两家住得近一点,一是走动起来方便,二是你怀孕了,我也好就近照顾。依我看,干脆在这片买套宅子,当你俩的婚房吧。” 大姑姐都发话了,申思雅自然谨遵懿旨,忙点头道:“姐,说实话我对住楼房没多大兴趣,其实还真挺羡慕你们家这大宅门的,要是能买到一套四合院,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走动起来多方便啊。到时候也请小天儿帮我们规划一下,收拾的立立整整的,住起来倍儿舒服,多好啊。” 陈丽芸一拍大腿,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天儿,赶紧找你那朋友打听打听,要是合适的房源,就给你小舅舅妈买套宅子。” 得了老妈的命令,高天连忙应下,巴巴跑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打给闷三爷。 电话接通后把事情一说,闷三儿立刻眉开眼笑了,跟高天说手头上正好有一套宅子离他住得这地儿很近,是个独门独院,一会儿就过来找他,带他过去䁖一眼。 放下电话,高天笑着打趣陈志平道:“小舅,我发现自打您跟我混之后,这运气是越来越好了,要钱有钱要房有房,想什么来什么。” 一句话气得陈志平直哼哼,“还你发现,我还发现呢,我发现你小子最近跟你小舅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时不常的就拿你小舅我开涮,还我跟你混,你小子脸咋那么大啊?现在长能耐了,不是光屁股那会儿哭着喊着让我帮你平事儿的时候了对吧?” 高天面色一窘,“这都哪年的事情了,您还记忆犹新呢?” 俩人的对话引得陈丽芸和申思雅快笑出了眼泪。 申思雅问陈志平道:“这是哪年的事儿啊?小天儿还有那么露怯的时候?详细说说呗,回头我也跟靓靓传达传达。” 高天脸跟苦瓜似的,“小舅妈,您就别跟着裹乱了,饶了我吧成吗?这事儿万万不可让靓姐知道,不然您外甥我可就真成她的笑料了。” 申思雅又乐不可支了。 嗯,总算抓住了你小子的小辫子了,看你今后还敢跟老娘犯混不? 陈志平心思却没放在高天小时候的丑事上面,他问道:“方庄那边的房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说起这个来,高天就上了心,他笑道:“买啊,我劝你把所有钱都拿出来买成房子,出租也好,闲着也罢,反正将来肯定会升值。我也买它个几套。” 陈志平思索了下,说道:“我手里大概还有个三百来万,一分不剩全买了?” 我靠!你这么趁钱? 高天震惊了,后一想,小舅确实有钱,别的不说,光今年卖磁带,他就挣了四百多个,当时开音像店,高天想给他出钱他都没要,说自己有钱,开家店还不跟玩儿似的。 开店花了不少,加上杂七杂八的挑费,还能剩下三百来万相当不错了。 一听这数字,陈丽芸也大惊失色,自个儿兄弟跟着儿子干了一年,就挣了这么多,那儿子又挣了多少呢? 她的目光不由得在高天脸上打量起来。 “拿出两百万来买房吧,剩下一百来万,备不住将来还有其他用处。”高天对小舅说完,一扭头,发现老妈目光炯炯望着自己,随即苦笑了。 “您是想问您儿子今年挣了多少是吧?”高天一眼看穿老妈的心思,立刻主动发问。 陈丽芸点点头,“从实招来,今年挣了多少?” 陈志平和申思雅也很好奇,也目光如炬看着高天。 见三位长辈都很惊奇的样子,都是自己的亲人,高天也没啥可隐瞒的,他开始掰手指头,“咱一项项的算啊,首先说回收站,每个月除去给桐子的分红,给员工的二次销售提成,还有工资支出,加上乱八七糟的开销,到我手里的有4万块左右,就按4万整数算,从三月份到十一月底,拢共九个月,四九三十六。 再说磁带销售,小舅您心里有数,到现在为止,拢共卖出了600多万盘,前期10块一盘,后来降到了6块钱,这块儿我总共拿了1470万上下,算是个大头。再有就是顶新厂那边的分红了,现在还没有统计出来,不过我估算也能有个100万左右。 至于说旅游公司,现在还处于光有投入没有产出的阶段,那些后来的老大哥老大姐们,拉着黄包车扯着嗓子吆喝挣俩亲苦钱,也就刚够给他们发工资的。新时代商城那边也是一样,就出租了三十节柜台挣了6千块钱,其他店铺经营还没满一年呢,不到分红的时候。 这么算起来,嗯,今年还不错,挣了1600多个,但是我又买宅子又买车的,花出去的也不少,再加上盖楼,前前后后给我表哥投的13万,还能剩1500万?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高天算完,也是心下一惊,卧槽,不知不觉稀里糊涂的,我都有这么多产业了? 三人也都听蒙了,咋的,听你这意思,剩1500万也就刚过及格线? 陈志平捂着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同样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人,挣钱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哎不对,马上说道:“小天儿你漏算了一项,化肥木材没算进去。” 一拍脑门儿,高天说道:“产业太多,给忘了。” 陈志平真想把腰带解下来狠狠给这货来两下子,特么的简直没人性啊,不带这么炫耀的好吧? 眼看小舅快崩溃了,高天一个战术后仰,怡然自得说道:“两列车化肥,一车皮木材,加一块儿拢共挣了127万,毛毛雨洒洒水啦。” 看着他这副洋洋自得的鬼样子,陈志平这下真把腰带解下来了。 高天猛地起身,双手护胸面带惊恐问道:“你要干嘛?” 小舅舅嘿嘿嘿狞笑三声,把皮带一对折,双手拿着两头一松一紧,发出啪啪啪地脆响,冷声说道:“打土豪、分田地,让你丫炫耀,故意眼馋你小舅!把钱都利索儿地交出来,否则定让你尝尝皮带蘸凉水抽在身上是个啥滋味儿!” 高天闻言立刻昂首挺胸,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咬牙说道:“来吧,你的皮带狠狠往我身上抽吧,叫唤一声我就不是共产党员!” 陈丽芸、申思雅面面相觑扶额大笑,这对活宝啊,真是太闹腾了。 “小天儿,在吧?”甥舅俩笑闹间,闷三儿的声音传了进来。 高天赶忙迎出去,笑着说道:“辛苦三哥跑一趟,快,屋里坐。” 闷三儿神采奕奕,笑容可掬,拱着手说道:“兄弟照顾我生意,我跑一趟不是应该的么。” 跟高天进了屋,闷三儿礼数周全,先是跟陈丽芸打招呼,“陈姨,您今儿休班呢。” ------------ 95 人说百花滴深处 陈丽芸笑道:“是啊,休班,三儿快坐,小天儿给你三哥泡茶。” 闷三儿在沙发上坐了,然后说道:“甭忙活了,待不了几分钟,天儿,这宅子是谁要买啊?” 高天倒了杯开水递给他,然后说道:“我小舅要结婚,想买套宅子当婚房。” 闷三儿又笑么呵地冲陈志平拱拱手,说道:“恭喜恭喜。” 陈志平也拱手回礼:“同喜同喜。” 两人相视一笑。 闷三儿又说:“定了日子可得给我下帖子啊,这喜酒可必须得喝。” 陈志平爽快说道:“放心,掉不下你。” 闷三儿拍拍屁股站起来,说道:“走吧,去看房。” 高天笑着对老妈说道:“妈,一起过去䁖一眼呗。” 陈丽芸正有此意,笑着点头后问闷三儿,“远不远啊?” 闷三儿边走边说道:“不远,百花深处。” 哦,那地儿啊。 高天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首歌,不禁哼哼起来,人说百花滴深处,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面容安详滴老人,依旧等着那出征滴归人,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 申思雅用胳膊肘捣了高天一下,问道:“你哼哼什么呢?还怪好听的。” 高天嘿嘿一笑,说道:“来自于未来的声音。” 切! 申思雅翻个白眼,吐槽着某人的故作高深,转头挎上陈志平的胳膊,甩哒甩哒走了。 高天也在心里吐槽,唉,处在新婚状态中的狗男女啊,恋奸情热的,这是做给自个儿看呢,还是做给自个儿看呢? 现世报来得快啊,今后可不能再刺激这两口子了。 路程很近,穿过棉花胡同往北再往西,几人就又看到那蓝底白字的牌子,百花深处。 一行五个人在一个大门前驻足。 高天抬眼一瞧,骑墙而建的小门楼,三级台阶,对开的红木门,两侧立着长条石墩子,西墙挂着个小木牌,标示着:百花深处26号。 闷三儿掏钥匙开门,笑着请大家入内。 陈丽芸率先进去,其余人等也都跨进了大门。 高天进门后仔细观瞧,迎面就是精致的影壁,绕过影壁就见一小院。 北房三间,两明一暗,东西厢房各两间,倒座南房三间。卧砖到顶,起脊瓦房,院子里铺着青石砖,中间一个大鱼缸。 厨房在东南方向,厕所位于西南角。 独门独户的小四合院,让高天看得惊艳无比。 这院子保存的太好了,不仅打扫的干净,还透亮,跟住楼房完全俩概念,院子虽说不大,其实也很宽敞,小舅和舅妈俩人住绝对够用了,就是将来生他三五个屁孩子,那么多房间也能摆得开。 陈志平显然也很满意,跟他媳妇俩人嘀嘀咕嘀嘀咕,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唉,典型的一老婆奴。 高天默默吐槽。 闷三儿走过来递给高天一根烟,介绍道:“这宅子主人家姓常,听说前清那会儿就在前门楼子那儿有三间店铺,后来嗡嗡嗡被打成了走-资派,承受不住就偷渡去了香港。 没成想,这家人一不留神在香港也发了,前阵子一家老小回来了一趟,就是为了处理这边的产业。 这套宅子先前被征收了,也活该人家运气好,落实政策又给还了回来,一家人商量了下,今后也不打算回京住了,这才托人找到我这里,托我把宅子给卖出去。” “明白了,还挺有故事。”高天打量着这座院子,越看越喜欢,小院在胡同偏北,坐北朝南的格局,距离新街口还有段距离,不怕嘈杂,巴适的很。 他一眼就相中了,若不是要给小舅舅添置婚房,他都恨不得立刻把这小院给收了。 “小舅,您两口子商量的咋样啊?到底看没看中,倒是给句痛快话啊。”见二位还在嘀咕,高天就催了一句。 陈丽芸也看着俩人,说道:“我觉得这院子不错啊,比二爷家院子都好,你俩尽快拿主意,别老让三儿在这儿干等着。” 闷三儿连忙说道:“没事儿的陈姨,买房子是大事儿,您得容小舅俩人好好商量下不是。” 陈志平倒是爽快,笑着说道:“我俩商量好了,院子不错,都不用大修,拾掇拾掇就能住人。三儿,手续齐全的话你直接报价吧,价格合适我就留下了。” 闷三儿也不含糊,竖了个大拇指,赞道:“小舅阔气!都不是外人,我也就不跟您说虚的了,一口价,三万,成,您就留,不成我就接着找下家。” 钱越来越毛,今年尤其明显,啥玩意儿都在涨价,就是特么工资不涨。 征询的目光望向高天,见他微微点头,陈志平对闷三儿说道:“成,就按你说得这价来,手续啥的我可不管啊,你得帮着给弄好喽。” 闷三儿咧嘴笑了,“这您放心,三天,办好后我送您手里去。” 陈志平点点头,拉着申思雅陈丽芸去北房参观了。 高天心情愉悦,要说居住,还是院子透亮,街里街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大家凑一块商量下,啥问题都解决了。 不像住楼房,关上门子朝天过,住个三五年,连对门邻居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不接地气儿,忒缺少人情味儿。 况且百花深处这地儿不错,古朴幽静,而且还属于什刹海学区,等小舅和舅妈将来有了孩子,教育问题就不用担心了。 “三哥,您帮忙留意着点儿,这胡同里谁家还有院子卖,也给我留一套呗。”高天嬉笑着说道。 “没问题啊,哥帮你留意着,有合适的房源先想着你。”跟高天接触的越多,闷三儿越对他感到佩服,这家伙跟李诚濡大土豪交好不说,自己也有一摊子事业,势头很猛,将来难说不会成为京城首富。 年轻、有闯劲儿有事业、为人处世精明圆滑,值得长期看好。 两人聊了会儿,越聊越投机。 老妈小舅走回来,看样子对正房也很满意。 高天准备充分,来前儿就背了个大黑书包,见大家都很满意,当场点钱一把付清,说这套宅子是当外甥的送给小舅舅妈的结婚礼物,根本不容两口子拒绝,别的不说,得给老妈把面子撑起来。 果不其然,老妈笑容满面,深感欣慰。 “小天儿,这房子还需不需要装修一下啊?”申思雅征求高天的意见。 高天笑道:“要装也行,不过这房子保留的太好了,我的建议是,轻装修重装饰,把房顶挑了重新换瓦,地面换成水磨石的,疏通下下水道,把土暖气安装上,再弄下卫生间,最多半个月就能齐活。” 申思雅笑着说:“那就听你的。三儿,明儿个就能上人装修了是吧?” 闷三儿把钥匙往陈志平手里一放,笑道:“您今儿上人都成。” 申思雅展颜一笑,满意点头。 了结了一桩大事,几人心情都很愉快,从胡同出来的时候,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回到家,高天留客,闷三儿也不跟他假客气,他又一个电话把老李喊来,顺便去隔壁喊了刚搬过来没几天的吴桐,人到齐后,五个老爷儿坐下开喝。 听陈志平说今儿登记了,老李就迫不及待的随份子,“小天儿给你买了套房我就不跟他争了,你房里的家具哥哥全包了,够意思吧?” 他今年挣了不老少,一千多万落口袋里了,整个人都在发光,出手也阔绰起来,口气特社会。 陈志平就冲他拱手,笑道:“就等哥哥您这句话了。” 李诚濡毫不在意,“小事儿。” 吴桐哈哈大笑,揶揄他道:“我说李叔儿,您现如今这成分,搁十年前都够毙的了吧?” 李诚濡也乐了,龇着满嘴大黄牙说道:“毙十回都够了,要不怎么说当今的政策好呢,挣再多的钱都不怕被专政的铁拳打趴下。” “这个话题赶紧打住吧,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要亲近政府远离政治。还要话到嘴边留三分,说多了,您也不怕嗝儿屁后,进拔舌地狱。”高天端着酒杯跟大家碰了一个后,吓唬老李道。 李诚濡朗声大笑,指着高天说道:“两句话就能吓出你一裤筒屁来?瞧你小子这点儿出息吧。” 闷三儿却说道:“我倒是觉得小天儿这话说得深刻,干买卖嘛,千万不能往政治里瞎掺和,但是又不能不跟政府官员打交道,我觉得,把握好一个度就可以了。” 高天冲闷三儿微微一笑,随即说道:“瞧三哥这觉悟,再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做人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齐齐冲他竖起中指。 年前最重要的一事儿就是小舅的婚礼。 为了给小舅操办婚事,老妈干脆请了长假,还把懂老礼儿的二奶奶,李家大娘,桂芝婶子拉过来一起研究参谋。 二爷更是亲自披挂上阵,拉着李益民等几个老家伙组成了陈家婚礼筹备领导小组,自任组长,手底下管着好些兵。 姑父大姑更是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对小舅的婚事非常上心。 按照高天设计的图稿,姑父的工程队已经进驻了小院,对百花深处26号进行装修改造,力争在俩礼拜时间内完成装修。 今天是下聘礼的日子,一大早,后海36号院就热闹非凡,二爷统领着一帮老家伙们正在清点物品。 老北京人家下聘的数量讲究双数,叫做“抬”,所谓“抬”,指的是食盒。 每一抬四层食盒,每层放两样东西,食盒宽约一尺半,长三尺,每层厚六寸。 聘礼的组成物品可就种类繁多了,像什么龙凤婚书、过礼大贴、鹅笼、酒海、绸缎尺头、龙凤喜饼、金银首饰、羊腿肘子啥的。 ------------ 96 下聘礼 高天一直没整明白,给女方下聘礼,弄个鹅笼装两只大鹅送过去是啥意思? 请教了李益民后知道了,民间传说,过礼鹅叫,象征新姑爷性格开朗,鹅不叫,象征新姑爷沉默寡言。 看着小舅眉花眼笑的样子,高天心里就乐开了花,心说与其弄两只大鹅过去,还不如直接把小舅送上门去更合适,他自己就能笑出鹅叫来,不比俩大鹅顶用。 让人不用细看就知道,这货不仅性格开朗,还特么是个老玩儿闹。 36号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老头儿们都是懂老礼儿的,安排的明明白白。 吴桐、马疯子、牛半吨等几个小伙子上蹿下跳,纯属裹乱。 上辈子小舅结婚高天还印象深刻,貌似俩人登记后没办婚礼,小舅带着小舅妈去密云玩了三天,回来后把两家亲戚聚到一块儿,喝了顿酒就算走完整套流程了,凄惨的一批。 好在小舅妈出身书香门第,人家不在乎形式,家里老人也都通情达理,没计较啥。 话又说回来了,自家闺女对陈志平那货死心塌地的,拆又拆不开,即便有意见,也架不住闺女没脸没皮的倒贴不是? 高天心想,既然重活一次,肯定要弥补上辈子的遗憾,自个儿也不差钱,所以小舅这次婚礼必须办得风光、热闹。 最少也得办成这个年代里的独一份儿。 “我说老蔡,蔡远航,让你丫联系的昆仑酒店咋样了?”见蔡远航龇着牙正跟吴桐聊得嗨皮,高天就不乐意了,喊你丫过来是帮忙的,不是让你扯闲篇儿的,丫太不自觉了,一点眼力价儿都没有。 之前蔡远航也没想到,混着混着,一不小心混成了老板的嫡系,被高老板委以重任担任了旅游公司线路开发部经理一职,此刻正处在春风得意的时候,人就有点飘。 听到老板的喊声,他心下一激灵,立马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点头哈腰汇报道:“您放心,都联系好了,今儿下聘,安排了五桌,等下完聘礼后不必回来,直接从小舅丈母娘家过去吃饭喝酒就成。正日子那天咱包场了,酒店老板给面子,把宴会厅全部腾空,给咱留着呢。” 高天听完点头不已,这货办事儿还是挺靠谱的,之前在回收站销售组也历练出来了,跟各大饭店的老总经理搞得关系都不错,高天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特意把他从旅游公司抽出来,让他负责小舅婚礼的对外联络工作。 “不错不错,还有一事儿你得抓紧办了。”拍了下他的胳膊,高天笑眯眯说道。 “您吩咐。”蔡远航位置摆得很正,低眉顺眼的,充分表现出对大老板的尊重。 “再跑一趟昆仑饭店,找他们老总商量一下,婚礼当天把酒店的劳斯莱斯借出来用一天,给我小舅当婚车。”高天说道。 蔡远航一听就嘬牙花子了,昆仑饭店是有辆劳斯莱斯,但那是接外宾才会动用的,一般情况下不会外借,但是大老板说了,自个儿就得硬着头皮去办,还得办好,于是点头说道:“高总,我尽量跟昆仑的老总协调,如果不成,我再想别的办法。” “嗯,去吧,好好谈,价格不是问题。”高天倒不是故意给他出难题,他心里有数,只要钱给到位了,别说租一天,你就是包一年,酒店老大也不会打一个磕巴儿。 蔡远航点头离开。 临近九点时,二爷发话了:“东西都点齐了,你们几个去下聘的准备准备出发吧。” 几个人听了后开始做出发前的准备。 吴桐疯子半吨子把食盒搬到高天车后备箱里,装满后发现还余下不少,又把李诚濡桑塔纳的后备箱塞了个满满当当。 去申思雅家下聘礼是媒人的活儿,因为俩人是自由恋爱,就由男方这边邀请了个现成媒人,顶个撮合成功的头衔儿,其实就是跑腿的,兼任男方的传话大使。 陈丽芸对这个人选很重视,既得能说会道,又得懂老礼儿,琢磨了半天,才把这重任交到了二奶奶手上。 二奶奶自然义不容辞,满口应允接下任务,笑容满面上了高天的桑塔纳。 一同过去下聘的还有区府办副主任马东鹏,他的角色是文书,过去后要跟女方确定好正日子那天女方会来多少宾客,有多少位长辈,跟女方都是什么关系,如何接送等等事项,以便于男方这边好根据关系远近亲疏安排席面及陪客。 任务也不轻快,但他出面分量十足,职务摆在这儿呢。 这是高天给老妈提得建议,被老妈采纳了。 高天和李诚儒两位大老板亲自驾车将媒人和文书同志送到市工业局小区。 小舅妈的亲妈贾文华是市工业局的干部,亲爸申鹏飞是北外的副教授,两人都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知书达理,深得后辈的尊重。 知道今天陈志平家要来下聘,老两口早早就等在门前。 一黑一白两辆桑塔纳在家门口停下,见老两口在几位亲戚的陪同下等候在门前了,高天赶忙打开车门走下来,紧走两步大声说道:“申爷爷、贾奶奶,这大冷天儿的二位怎么还出来等着呀,哎哟,二老真是太客气了。” 申鹏飞五十多岁的年纪,身形消瘦,头发白了大半,打理的却很整齐,见高天走过来,他就笑了,红光满面拍着这货的肩膀说道:“你这个家伙,长了张好嘴儿,今儿是个喜庆日子啊,我和你贾奶奶出来迎迎,是应当应分的。” 贾文华也笑容满面打趣他道:“小天儿,我可听你小舅妈说过了,你小子今年发了大财?” 高天嘿嘿一笑,挑着眉毛说道:“挣了俩小钱儿,够吃喝儿的,您甭听我小舅妈瞎掰,发大财不至于。” “哟,你还怪低调的。”老头儿也调侃了一句。 高天又是嘿嘿一笑,见二奶奶和马东鹏下车走了过来,忙说道:“申爷爷、贾奶奶,我给您二位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奶奶,就是我妈邀请的大媒。这位是我们区政府办的马东鹏主任,马叔儿是看着我长大的,也不是外人,我小舅结婚,马叔儿受我母亲的邀请,在婚礼筹备领导小组谋了个副主任的差事。” 听了高天的胡咧咧,老两口及亲戚朋友们都笑了起来。 申鹏飞赶忙跟二奶奶、马东鹏分别握手说道:“为小女的婚事专门跑一趟,辛苦二位了,快屋里请,屋里暖和。” 二奶奶拉着贾文华的手,喜气洋洋地说道:“为了俩孩子的婚事,我和东鹏跑一趟不是应该的么,老哥哥老姐姐就甭客气了。” 马东鹏也点头笑道:“是啊申教授,只要志平和小雅今后过得幸福,我们别说跑一趟,跑断了腿也值得。” 一句话把老两口说得眉开眼笑起来。 高天都忍不住要给他点赞了,自从去了区政府任职后,马叔儿这水平与日俱增,瞧瞧人家这客气话说得,那真叫一个漂亮至极。 俩人跟随女方亲戚们进了屋。 高天跟李诚濡对视一眼,得,搬食盒这活儿就咱爷儿俩干吧。 李诚濡也哭笑不得,自个儿这么大一老板,愣是成壮劳力了,自己兄弟结婚,壮劳力就壮劳力吧,没啥好说的,他吭哧吭哧搬着个食盒就往院子里走去。 女方这边有几个有眼色的,仨大小伙子笑嘻嘻走出来,帮两人搬了四趟,才把十八个食盒全抬屋里去了。 高天又从车里拿了个包过来,递给坐在八仙桌左边的二奶奶。 冲他一点头,二奶奶刺啦拉开拉链,露出包里一沓沓的现金,笑着对老二位说道:“来前儿受到志平姐姐的委托,担任俩孩子的媒人,今儿过来呢,一是代表老陈家来下聘礼。二呢,就是跟您二位商量下,正日子那天,咱这边参加婚礼的有多少人,确定个数儿,我们回去后好安排席面。” 看着一书包钱,老两口傻眼了,男方下聘给钱这规矩老二位都懂,但是一出手就给十几万的可真没见过。 不仅二老目瞪口呆,几个亲朋故旧也瞠目结舌羡慕不已顺便恰一嘴柠檬,嚯,男方真阔气。 “那个,二奶奶……”贾文华看着满满一大包新票心砰砰跳,一时不知道该跟二奶奶说啥好了。 二奶奶打断了她:“您可千万不能这么喊,我叫魏淑萍,您喊我淑萍也成,喊大妹子更好。” 贾文华点头道:“哎哎,那大妹子,这聘钱……是不是给得有点多啊?” 二奶奶微微一笑,“丽芸来前儿嘱咐了,您二位把小雅养这么大,教育的这么出色,嫁进老陈家的门儿,就不能亏待了小雅。钱不多,您就收着吧。” 贾文华、申鹏飞对视一眼,皆苦笑不已,搞得跟自己老两口卖闺女似的。 但也知道这是男方的诚意,遂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老两口心意相通,都琢磨着,看来,在闺女的陪嫁上,要费一番心思了。 高天嘴角直抽抽,现在的人就这么朴实,不是嫌给的少,而是嫌给的多,哪像后世,一带着男孩的离异老阿姨,都特么敢跟男方要88万8,he……tui! 见男女双方进入了正题,二奶奶有些话当着自己面大概不好说,高天就冲李诚濡使了个眼色,俩人出门上车抽烟去了。 “小天儿,我听说你相中了方庄那边的楼房?”老李坐在他桑塔纳的副驾驶上,把座椅往后调整了下,鞋脱了,双脚搭在中控台上,一股子臭咸鱼的味道立刻冲天而出。 高天赶紧把车窗打开,啵啵啵连喷三口烟,将将把这股子腥臭味儿给遮盖过去。 “听我小舅说的吧?”见李诚濡点头,高天笑道:“我劝您也抓紧时间拿下几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 97 闹心的来了 “你就那么看好那房子能升值?我可是听说,那楼不太好卖啊。”李诚濡皱着眉头说道。 高天当然知道现在不太好卖了,不过他更清楚,方庄那地儿,因为偏僻,房卖得不好,后来请了个台湾人给策划了一下,不到一个礼拜就卖出了150多套,升值潜力可谓巨大。 “我相信我的眼光,我也请您再信我一次,我肯定不会坑您的。”高天肯定不能跟他直说,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看在俩人交好的份儿上了。 “我怎么能不信你啊,没你,我今年也挣不到那么多银子不是。成,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入手几套吧,十多万就能买套一百多平米的三居室,也挺划算的。”见高天言之凿凿,老李也动心了,以他对高天的了解,知道这家伙没有信口开河的毛病。 “对了,你明年有啥打算?”老李又问道。 高天笑道:“今年就这样了,至于明年,看呗,形势只会越来越好。” 见他含糊其辞,李诚濡脸一耷拉,说道:“我还不知道形势越来越好,你小子甭跟我玩儿这套,说,明年究竟怎么打算的?要干点啥?” 高天也是叹气不已,想要大张旗鼓拉开架势干,怎么也得等到南巡以后了,这几年,还得苟着,但是苟着并不代表不能挣钱,偷偷摸摸干点事儿还是没问题的。 见便宜舅舅不肯放过自己,他就苦笑着说道:“我接下来的话也就是咱爷儿俩扯闲篇儿啊,出我的口如你的耳,如果被别人知道了,我可不承认我曾经说过。” 李诚濡见这货一脸郑重,便也郑重点头,压低声音说道:“我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么?放心就是,绝不外传。” 高天心说,我还真知道您什么脾气,一身俗血嘛。 “明年,我不打算在京城待着了,想去桐江转一圈,说实话,那边的机会比这边多多了,老在京城里待着,第一是受限制比较多,放不开手脚;第二就是太扎眼了,俗话说,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倒不如一走了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李诚濡深以为然,“是啊,伟大领袖都说过嘛,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你说得也没错,在这皇城根儿底下猫着,是比较扎眼,又处在这么个政策多变化的时代中,干点啥都让人提心吊胆的。 去桐江好,暂时避开这个是非之地,等形势明朗了再杀回来就是了。就这么办,等开春儿暖和了,我跟你一起去桐江搞毛妹子去。” 卧槽! 你咋会有这种想法啊?莫非现在就跟你老婆闹崩了? 明明应该还有个几年才会离啊? 难道是因为蝴蝶的翅膀一不小心又扇乎了几下造成的? 高天心下一叹,心说老琢磨人家的私生活干啥?又不关我的事儿。 见他愿意跟自己跑一趟,倒是挺乐呵的,这货说道:“成啊,就当出去散散心呗。另外啊,其实今年咱错过了一波好机会,但也没啥好可惜的。” 李诚濡眨着大眼珠子问道:“啥机会啊?” 高天笑吐出四个字儿:“美国股灾。” 李诚濡满不在乎道:“嗐,错过就错过了呗,大老美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挣的。” 高天其实也无所谓,他考虑过要不要趁机割一波韭菜,最后还是因为没办法下手放弃了,原因无他,美国没朋友啊。 想到这里,他又通透了,嘿嘿坏笑着说道:“大老美的韭菜不好割,国内的韭菜却没人管。” 李诚濡来了兴致,忙问道:“你小子又打啥歪主意了?” 高天故作神秘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明年再说吧,不过您放心,肯定能让您吃个满嘴流油。” 李诚濡一拍大腿笑着说道:“那诚濡舅舅可就等你信儿了。” 十一点的时候,二奶奶和马东鹏结束了跟申思雅娘家的双边会谈,俩人在各路亲朋的陪同下乐呵呵走出来。 高天赶忙推开车门走下车,跟申鹏飞、贾文华打了招呼后,热情邀请大家上车,直奔昆仑饭店而去。 赫赫有名的昆仑饭店,位于朝阳区新源南路,是我国第一家由自己人设计建造和管理的五星级酒店,楼高29层,86年开业,亮马河、各国家使馆环绕周围,环境优雅、交通便捷。 众人下车后,高天把钥匙扔给门童,引领着大家向饭店内走去。 走进大堂,一派奢华扑面而来,这会儿的昆仑饭店,远没有99年全面翻新后的雍容典雅,虽说装饰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却怎么也脱不了那一股子土豪味儿。 高天打量了几眼后就兴致缺缺了,坐电梯上到位于16层的宴会厅,见小舅小舅妈已经等候在电梯口了,完成任务的高天就自觉让出身位。 见岳父岳母携手而来,小舅舅很狗腿的巴巴迎上前,嘴都咧到腮帮子上去了,一叠声问候道:“叔儿、姨,都来了啊,快,里面请里面请。” 申鹏飞看他一眼,以前没觉得这家伙这么讨人喜欢啊,今儿莫名感觉小陈还是很稳重,很懂礼数的,嗯,这个女婿还不错。 拍拍陈志平的肩膀,老丈杆子毫不吝啬,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儿。 丈母娘更是对他眉开眼笑的,丈母娘看女婿嘛,自然越看越欢喜。 高天觉得挺好玩儿,一眼瞅见申思雅,他便走过去打趣道:“小舅妈,我说怎么没在家里见到你呢,合着您跟我小舅这是一见不日如隔三秋啊。” 申思雅脸腾地红了,上去就是一拳,嘿嘿冷笑道:“混小子,别怪舅妈没提醒你啊,靓靓可在里面坐着呢,你要是不怕我把你小时候那些丑事儿都跟靓靓传达传达,你就尽情的作!” 高天闻言立刻萎了,挎着小舅妈的胳膊,觍脸说道:“别啊,小舅妈,我错了,我有罪,成不?您嘴下留情,可千万别引发我俩的外交纠纷。” 申思雅嗤了一声,扭着细腰往前走去,“再敢招我,弄死你!” 旁边的李诚濡脸都笑成了蒜泥茄子。 高天无奈叹息道:“我这舅妈,真是泼……辣啊。” 幸亏反映的快,差一丢丢就把那“妇”字秃噜出来,高天给自己机智的大脑点了个赞。 听说亲家公亲家婆到了,陈丽芸也忙迎了出来,拉着贾文华的手亲热的交谈着,时而发出爽朗的笑声。 五个包间坐了五桌人。 大家都知道,老陈家添人进口是大事儿,陈丽芸作为大家长重视无比,都给她面子,酒杯端起来就不含糊,绝对的酒到杯干,一顿饭直接把申鹏飞灌迷糊了,走的时候拉着二爷的手老哥哥老哥哥喊得那叫一个热乎,跟亲人见了解放军似的。 最后还是高天吴桐哥儿俩把他抬到车上送回家的。 小舅和小舅妈的良辰吉日定在了腊月初八。 这段日子以来,高天几乎没事儿可干了,闲的蛋很疼。 桐江那边庞文明倒是打了几个电话回来,说是天寒地冻的,伟大的苏联人民也懒得动弹,宁愿忍饥挨饿也不愿意出门找食儿,懒得一批。 高天就建议哥儿几个干脆回来过年得了,掰着手指头一数,大家出去也半年多了,趁着那边没生意可做,回来团聚吧。 他的提议得到庞文明等人的热切响应,五哥表示正有此意,马上去买车票,回家过年。 旅游公司迎来旺季,临近年根儿,正是旅游的大好时节,王乃文和蔡远航又开辟了几条旅游线路,招了十几个面容清秀的导游,让蓝天白云旅游公司的名号瞬间在京城打响。 顶新食品也步入正轨,方便面月销售量达到了惊人的120吨,胡文斌每天都龇着个牙傻乐呵,他跟高天说,明年准备自建养牛场了,老是买牛,花销太大。 高天对此不置可否,你快乐就行,我不干涉。 进了腊月门,36号院就热闹起来。 腊月初五这天,中院搭起了喜棚,喜棚里砌了俩火池子,升上煤炭,炙烤的喜棚里暖烘烘的。 这个喜棚一看就是姑父的手笔,用棉布和芦席搭成平棚,顶上按着红色栏杆,栏杆之下,围以挂檐。 喜棚四周做出廊子,安有“天井”,棚内四周有各式精美挂屏,凡是能看到梁柱、杉篙的地方均裹上红布,棚中地面上铺着红地毯,充满喜气。 几个主事儿的老头在喜棚里商量事儿,高天弄了个煤气罐过来,让汪雪梅帮着烧水倒茶。 一应水果瓜子点心也都摆在了桌子上,方便大伙儿随时取用,中华烟更是成条拆,总之得把这帮大爷伺候舒坦了才成。 知青大哥们经过二爷婚礼的历练,已经经验十足了。 庞老五不在,杨东升成了这伙人的头,他和张海平分工明确,各带一伙儿人接下了送请帖的工作,老头们写好一堆,他俩便划分区域,蹬着三轮满四九城发帖子。 正陪着小舅试衣服的高天被老妈喊了出来。 见老妈脸色难看,他心下一惊,忙问道:“咋了这是?” 陈丽芸阴沉着脸说道:“你大爷一家子过来了,没说两句话就跟二爷呛呛起来了,这真是……唉,闹心啊。” 高天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子,但他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心里有气也得忍着,不能因为大爷一家不懂事,就搞得小舅的婚事不安宁。 想了想,他说道:“您先别着急,我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陈丽芸一把拉住了他,嘱咐道:“不管咋说,你小舅结婚是咱们家的大喜事儿,可不能跟你大爷起了冲突,让别人看了笑话。” ------------ 98 哑口无言 笑着轻拍一下老妈的胳膊,高天说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陈丽芸叹着气,目送他走出门,往中院走去。 来到喜棚,高天见大爷一家来的很齐全,大妈郑雪琴、堂哥高山、堂妹高莹都戳那儿,一个个面带愤懑,怒火冲天的样子,脸色就阴沉下来。 再看看二爷和李大爷,两人漫不经心捧着茶杯谈笑风生的,摆出一副根本不把这一家人当回事的姿态来,高天又乐了。 喜棚里人不少,俩老头儿分列八仙桌两边该干嘛干嘛,大姑父坐在马扎上一脸戏谑在高卫国这家人脸上来回巡视,把角还蹲着个马东鹏,也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见高天掀开棉布帘子走进来,高卫国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大声说道:“小天儿你来的正好,我就问问,这到底是谁家办喜事?怎么我还做不了主了?” 高天心里那个腻歪就甭提了,看他一眼,随即扭头问关二爷:“二爷,怎么回事啊?这边的动静闹的我妈都知道了。” 关二爷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后嗤道:“能是怎么回事啊,你这大爷来了后就指手画脚的,这里不对那里不行的,想要夺老子的权呗。” 夺权? 高天哑然失笑,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一听老头儿这么说,高卫国额头上青筋迸出,恼羞成怒道:“我说关二爷,我敬你岁数大了,不愿意跟你一般计较,你可别信口开河。什么叫我要夺你的权啊?怎么说这也是我老高家的喜事儿,我还不能提提意见了?” 郑雪琴也狰狞着说道:“就是啊,老高家的喜事,请你来主持,那是尊敬你年长,是个长辈,你可不能倚老卖老,啥事都替我们家做主。” “有些人啊,就是不知道好歹,以为年龄大了就可以肆无忌惮,想干啥干啥,我告诉你,我们高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高莹刻薄的说道。 二爷冷哼一声,又跟老李聊上了。 胡言均听不下去了,淡然说道:“这还真不是你们高家办喜事,志平结婚,是人老陈家的事儿。再说了,即便这喜事跟你们老高家脱不开关系,那也得以小天儿为主才成,毕竟小天儿才是志平的亲外甥。”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了,你高卫国过来指手画脚的,喧宾夺主了。 高卫国脸色难看起来,旁人若是嫌他多事还情有可原,如今连妹夫都公然指责他,就让他难以忍受了。 “言均,你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啊?不管咋说,卫国也是你大舅哥,你就算对他再有意见,也不能向着外人吧?”高卫国还没说话,郑雪琴先蹦出来了。 胡言均看都不看她一眼,这个女人,就是势利眼的代名词,烦她。 高天对这个大妈也腻歪的很,尖酸刻薄不说,眼里根本没别人。 走到姑父身前,高天蹲下后问道:“我都听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胡言均冷笑一声,递给他一根烟,自己也点了根,说道:“这不是定席面呢么,二爷和老李哥的意思是,主桌上的陪客必须要有分量,显得重视,主陪就定了邰区长,副陪是长山主任和东鹏,女桌那边是区长夫人、你马婶子和你二奶奶。结果你大爷来了后就不干了,嫌没把他一家安排在主桌上,就开始指责你二爷和老李,说老二位不懂规矩,没把他这个当大哥的放在眼里。” 高天听得直皱眉。 胡言均继续说道:“这还不算啥,二爷和老李哥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听你大爷这么说了,就把他两口子加进了男女桌的名单中去了。你那大妈还不依不饶的,说什么自家的事情就得自家人做主,轮不到两个外人插手,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二爷和李大哥赶紧让贤,你大爷才是你小舅婚礼的话事人。” 高天怒从心头起,猛地站起来,目光冰冷望着高卫国,问道:“是这么回事吗?” 高卫国凛然不惧,跟他对视着,沉声说道:“我们自家的事情,我这么做,不应该吗?” 高天都气笑了,“首先,二爷和李大爷是我妈请过来主持我小舅婚礼大事小情的,他们如何安排,从某一方面说也代表了我妈的意思;第二,刚才我姑父说得很明白了,这不是老高家的喜事儿,这是老陈家要添人进口,理应以老陈家的人为主;第三,二爷和李大爷是我长辈,二老过来帮忙,那是给我脸呢,我是断然不会允许旁人对二老不尊重的,我小舅的婚事,一切以二老的安排为主,这是规矩。” “哥,你怎么也……”高莹面色狰狞,指着高天就要喷。 “你甭叫我哥,我不配当你哥!你是不是也想说我胳膊肘子往外拐啊?没错,我今儿还真就拐一回了。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我就把话说清楚吧,我们家落魄的时候,没见你们往前凑,现如今见我家挣俩钱儿了,一个个的都跟苍蝇似的踪过来了,真以为我猜不透你们心里想什么?我明确告诉你们,甭想屁吃了,我家这点钱,还轮不到各位惦记。顺便奉劝各位一句,这地球离开谁都照转不误,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还有,想要赢得别人的尊重,先学会怎么尊重别人!好走不送!”高天直接下了逐客令,他真是懒得跟这一家子奇葩浪费口舌了。 关二爷和李益民相视一笑,哎呀,舒心啦。 高卫国面色铁青,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对他意见很大,来之前是打算好了要缓和关系的,没料到出了岔子反而又把侄子给得罪了,心里就有点懊恼。 “小天儿,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说得我们好像图你啥似的?”高卫国冷着脸说道。 “对啊小天儿,你这么说就不顾念亲情了,我和你大爷以前可没少接济你们一家!”郑雪琴尖着嗓子说道。 “每年大年三十往我家送一口袋地瓜也叫接济?”高天嗤笑一声,掏出一把钱,扭头递给吴桐,“桐子,去找个卖地瓜的,有多少要多少,开我的车全送我大爷家里去,就当我还人情了。” “哈哈哈哈……这事儿办得地道!”关二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小天儿,厚道!”李益民冲高天竖起了大拇指。 “嗳,我这就去!”吴桐把钱接过来,抬腿就走。 “高天!你这是打算跟我家不来往了?”郑雪琴怒吼道,心里羞愤的不得了,她知道自家老头的意思,这侄子如今发达了,得处好关系,将来说不定就能求到他头上。 更何况,自己儿子也到了婚龄,跟他对象处的不错,打算明年结婚了,这婚房还没着落,郑雪琴也想趁着陈志平结婚,跟陈丽芸、高天搞好关系,等明年高山结婚前,好开口跟高天借钱买房子。 没成想,这家伙一点面子都不给,还净向着外人说话,这就让郑雪琴感到愤怒了。 望她一眼,高天耸耸肩,“你爱咋想咋想吧,来往不来往,看你们咋做。” 郑雪琴出离愤怒,转身就走,“我倒是要找你妈问问,她是不是也这么想!” 高天发飙了,“你若是敢去骚扰我妈,别怪我打断你儿子的腿!你若是敢搅得我小舅的婚礼办不下去,我就敢让你整日家宅不宁!不信咱就试试看!” 郑雪琴马上站住了,回过头来嘴唇哆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高天。 胡言均看不下去了,沉声说道:“嫂子,差不多就得了,真弄得一家人撕破了脸,可就让人笑话了。” “好好好!你们老高家人都是好样的!”郑雪琴气得浑身颤抖,一拉高卫国的袖子怒声道:“傻站着干嘛?还不走等着人家邀请你吃席呢?还当大哥的呢,连弟弟妹妹侄子侄女都不拿你当个玩意儿,窝囊废!” 啪! 一个巴掌扇在郑雪琴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高卫国也是急火攻心了,被妹夫侄子看不起也就算了,你个败家老娘们儿也挑战老子的权威,真把老子当废物了? “你敢打我?!”郑雪琴愣了一下,捂着脸冲上前来,伸出五指山就往高卫国脸上挠。 大家都看傻了。 高莹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郑雪琴的胳膊,带着哭腔说道:“妈,您还嫌今儿丢的人不够多吗?咱赶紧走吧,您就别闹了!” 高卫国躲开郑雪琴的致命一击,阴沉着脸迈步就走。 郑雪琴嘤嘤嘤,眼见着大家伙儿看猴戏一般看着自己,脸色涨红,转身也跑了。 高莹忙跟上去。 落在最后的高山叹息一声,走到高天身前,拍了下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天儿,对不住了。” 说完也利落走人。 高天摇头苦笑,这特么真是一场闹剧。 “各位叔叔大爷,让大家看笑话了,对不住对不住!”他冲众人一抱拳,颇为尴尬的说道。 “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话啊,谁家还没个纠纷伍儿的,甭在意。来,大家伙儿,继续忙活起来。”李益民笑着说道。 ------------ 99 小舅的婚礼(上) 庞文明六人从东北赶回来这天,正是小舅婚礼的前一日。 看着六个沧桑的面孔,高天大乐。 “卧槽!卫东哥,瞧你这身子骨瘦的,被毛妹子糟践了多少回才能瘦成小鸡子一样啊?弄多了伤身你不懂啊?还要不要命了?”一见梁卫东的面,高天就震惊了,这货都特么变成了人形肉干了,要不是相处已久,高天差点没认出他来。 梁卫东哈哈一笑,张开双臂就想给高天热情的拥抱,被这货后撤一步灵巧躲开,嫌弃地说道:“滚远点儿!谁知道你特么有没有得花柳,小心传染我一身病!” 梁卫东又咧开嘴笑,“瞧你那揍性,哥们儿办事儿很小心的,现如今套不离身。” 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俩雨伞扬了扬。 紧接着,其他几位也手一扬,变魔术般拿出了一堆套。 看得高天目瞪口呆,“一群牲口!” 大家笑得丧心病狂。 为了不让哥儿几个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高天连忙把他们带到书房。 各自坐下后,庞文明开始从一个个大提包中往外掏东西,便掏边说:“不去不知道,去了后才发现,老毛子那边物产真丰富啊。一袋子面粉就能换回来一件毛皮大衣,还特么全是好皮子货。” 他递给高天一件雪白的大氅,继续说道:“这件是给陈姨带来的,狐狸皮的,保证新货,绝对暖和。” 高天接过来看了看,心中立刻卧槽三连,雪白的皮革,修身的版型,洁白的狐狸毛缝制成的大翻领摸上去如丝般光滑柔顺,一排六个扣,衣裙覆盖到膝下,里面是羽绒,绝对保暖,非常时尚。 “哥哥们有心啦。”高天非常喜欢这件大氅,已经脑补出老妈穿上这件大衣后华贵的模样了,嗯,明天小舅大婚,这件大氅正好派上用场。 大家摇头笑着,都说应该的。 庞文明又递给高天几件皮衣,说道:“这是给你和源儿、靓靓、小舅带回来的,都是好皮子。志平舅舅不是骑摩托车么,这件皮夹克让他骑车时穿,特别防风。还有你那件,可是哥儿几个精挑细选的,小西装领的短款皮衣,在苏联那边年轻人中非常流行。” 高天一一打开看了看,哟,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帮糙老爷们儿眼光居然如此之棒,这一件件皮衣挑选的蛮符合哥们儿心意的。 后一想,不对,这帮糙货没那么高的眼光,都特么睁着眼珠子说瞎话填乎哥们儿呢。 意味深长看着他们,高天笑得像只狐狸,“哥哥们呐,这些皮货,真都是你们挑出来的?” 看了一圈弟兄们,庞文明一挑眉,说道:“我就说瞒不住这小子吧,你们还不信!” 几人皆苦笑不已。 庞文明又对高天说道:“都是卫东的女朋友们帮忙挑选的。” 女朋友们! 高天服气了,“卫东哥,你特么是真牛逼!老实交代,到底交了多少女朋友?” 梁卫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掰着手指头说道:“我算算啊,兵营里有一个加强班,大学里有仨校花儿,医院藏着七个护士,还有俩做买卖的,大概就这些了。” 高天眼珠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你特么才去了几天啊,战绩就这么辉煌! 要是让你在那儿待个几年,估计你一人撒下的种子就够建个自然村了。 楚志强这时候插了一句,“你小子绝对漏算了,酒店里还有仨服务员,歌厅里还有俩调酒师呢。” 梁卫东臭不要脸,“发展的太多了,实在记不住了。” 楚志强打趣道:“你可以记到本儿上啊。” 梁卫东一拍脑门,“好主意!” 大家哄堂大笑。 高天捂脸泪奔,羡慕死老子了,这特么才是男人该过得日子啊。 正聊着,李诚濡推门进来了,笑呵呵问道:“老远就听到你这屋欢声笑语的,哥儿几个聊啥呢?” 高天忙请他坐下,笑着说道:“一帮臭不要脸的家伙正跟我炫耀他们在桐江的腐败生活呢。” 老李来了兴趣,踅摸一圈,忙问道:“怎么个情况啊?说点儿具体的呗。” 大家跟他不熟悉,就有点张不开嘴,只是嘿嘿尬笑着。 高天咧嘴一笑,指着梁卫东说:“这个货去了桐江后如鱼得水了,跟特么播种机似的,满地里撒种子,嚯嚯了不少毛妹子,妈蛋!也不怕染一身脏病!” 老李自动忽略“脏病”这个敏感词,立刻俗血沸腾,起身走到梁卫东身边,两眼放光问道:“毛妹子那么随便吗?” 梁卫东挠挠头,低声说道:“只要手里有货,是挺随便的。” “她们对啥货感兴趣啊?”老李再度发问。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丝袜裙子大衣皮鞋,口红皮筋雪花膏,只要手里有东西,勾搭个把毛妹子,一点难度都没有。”梁卫东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 老李心生向往,“啧!男人的天堂啊。” 同道中人啊。 一帮臭不要脸的家伙找到了知己,跟老李瞬间拉进距离,激烈探讨起来。 楚志强走过来,小心翼翼把一个挎包推给高天,眨巴着眼睛神秘兮兮道:“自个儿留着用。” 高天不明所以,茫然问道:“啥玩意儿啊?” 楚志强露出个男人都懂的神秘笑容。 越发让高天感到不解了,他拉开拉锁,看了眼后立刻惊呆。 卧槽! 虎骨! 卧槽! 虎鞭! 卧槽! 胡萝卜大的人参! 卧槽! 鹿茸! 卧槽! 淫羊藿! 卧槽! 肉苁蓉! 刺啦…… 他赶紧把拉链给拉上了,迅速把包往桌子底下一踢,暂时安全。 如释重负吐出口气,好险啊,这堆玩意儿要是被老李看到了,后果不堪设想,最少毛干鸟净…… 冲楚志强笑了笑,这货低声道:“志强哥懂我。” 楚志强也笑了,“弄回来挺费劲的,你省着点用啊。” 高天一咧嘴,“我还是个孩子啊,起码这两年还用不着。” 楚志强冲他竖了个中指。 接下来就是分赃大会,这帮人带回来的东西太多了,都是苏联土特产。 老李顺走三瓶伏特加。 高源抱走一箱巧克力。 靓姐抢了一套紫金首饰。 小舅拿了五件皮衣。 三罐头瓶子鱼子酱更是被几个老头儿抢走两瓶,高天目瞪口呆心在淌血,你们知道这玩意儿咋吃吗?拿个馒头一掰两半抹上生啃?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中午给哥儿几个接风,也没出去,高天让吴桐搞个锅子,几人在中院厨房支了张桌子打边炉。 现切的羊肉片往铜锅里一涮,蘸着芝麻酱扔进嘴里,一股子鲜香在口舌间飘荡开来,吃得哥儿几个满头大汗赞口不绝。 “话说在桐江,就馋咱老北京这口涮肉,今儿终于能甩开腮帮子可劲儿造一顿啦。”张云鹏说着,又挑了一筷子涮肉放进嘴里咀嚼。 “哥哥们多吃点儿,不够我再去切。”吴桐敬了几位一杯,笑着说道。 “桐子,这半年,回收站生意怎么样啊?”喝了口牛二,庞文明问道。 “就那个样呗,现在主要跟几个大企业大饭店打交道,大家都不去街面上收货了,每月进项也不少,但是用天儿的话说,也就这个样儿了,没多大发展了。”吴桐简单介绍了下回收站的情况。 庞文明看了眼高天,又问吴桐道:“你今后有啥打算啊?” 吴桐说道:“我能有啥打算啊,帮小天儿守好这一摊子事儿呗,图个逍遥自在。” 高天明白庞文明的意思,桐子闲着,可惜了。 对于自个儿这个兄弟,高天是有考虑的,过了年就不能让他在回收站待着了,忒浪费人才。 今儿把话说到这儿了,高天干脆交了底,“过完年我准备让桐子带人南下,至于去干啥,现在还不方便说。回收站这块儿找个合适的人看着就成,反正业务已经走上正轨了,也不需要操多少心。” 庞文明点点头,心里有数了,就不再抓着这个话题不放,反而说道:“我原本还打算带桐子去桐江见识见识呢,你这么一说,我就不跟你抢人了。” 吴桐看得开,笑着说道:“天寒地冻的,我可受不了。我还是安心在这儿给小天儿打下手吧。” 兄弟俩的交情大家都知道,也都清楚高天亏待不了吴桐,随即结束这个话题。 腊月初八,腌腊八蒜喝腊八粥的日子。 雍和宫的喇嘛们从初七晚上就开始忙活着煮粥,次日天刚蒙蒙亮就将大门打开,迎接前来喝粥的信徒、居士、百姓。 百花深处26号院人来人往热火朝天。 昨儿下午,大家已经把阵地转移到26号来了,喜棚早已搭好,里面热气腾腾。 高天吴桐在正房伺候小舅舅穿衣打扮。 经过和老妈的商议,高天为小舅婚礼准备了两套衣服,他是一套褂皇一套西装,小舅妈一套龙凤褂一件婚纱。 早晨去接亲,要穿西装。 便宜舅舅很重视,特意从景山服装厂找来一位老师傅给量体裁衣手工缝制,图纸是高天设计的,小领修身版,裤脚很瘦,配上从王府井百货买的五千一双的黑皮鞋,让小舅看上去特精神利落。 外面罩一件黑色毛呢大衣,人更显抖擞。 就一点,天太冷了,这货一出门,冻得跟三孙子似的直哆嗦。 老妈和二奶奶几人等在门口,见新郎官出来了,都打量着他笑。 尤其老妈,笑中带泪,走到弟弟身前,帮他捋平衣服的褶皱,轻声嘱咐着:“打今儿起你也成家了,可不能跟以前一样那么任性了,得学会承担起一个家的责任来,不能让小雅受委屈,要好好待人家。” 陈志平颇为郑重,点头应道:“我会的,放心吧姐。” 陈丽芸微笑点头。 见陈志平走出来,二爷大手一挥:“奏乐!” ------------ 100 小舅的婚礼(中) 陈志平结婚,来帮忙的人很多。 包括李诚濡、赵宝纲、闷三儿几个之交好友和商业伙伴,提前好几天就等着应差了。 早上去接亲,二爷给哥儿几个安排的任务是充当一把司机。 婚车是昆仑饭店提供的劳斯莱斯,锃光瓦亮的大劳已经扎成了花车,车顶上蒙着红绸子,一朵红绸扎成的大红花端端正正顶在正中,前车盖上沾着鲜花迎风招展,反光镜上也绑了气球,一派喜气。 陈志平被大家簇拥着出来,脸都笑成了烂茄子。 上了车,车门一关,这货还冲大家挥手致意,弄得跟检阅仪仗队的领导似的。 接亲,高天没去,轮不到他这个当外甥的抛头露面。 高源和盈盈坐在后座上,这叫押车。 李诚濡一摁喇叭,把大劳开出去,后面七辆黑色桑塔纳立刻跟上,组成车队浩浩荡荡驶向市工业局家属院。 这边一动,二爷李大爷等人就开始忙活了。 “桐子,把你那些哥们儿喊齐了,抓紧时间把烟酒糖茶送昆仑饭店去。”关二爷吆喝道。 “好嘞,马上。”吴桐应了一声,喊上马疯子、牛半吨几个小辈儿去搬烟酒了。 “大均,你和东鹏趁这会儿工夫再对一遍宾客名单,看看还落下谁没有。” “成,我俩再对一遍。”胡言均领了任务,拉着马东鹏走了。 “咱这边的席面怎么样了?新娘子下车后要吃碗面,还得预备八个菜,准备好了没?”二爷又大声问了一句。 吴翰林拎着炒勺示意道:“放心吧,菜都顺出来了,人一到就下锅炒。” 二爷就点头,转脸跟李亦靓说道:“靓靓,你去新房里看看布置的咋样了,记住啊,床上铺那床大红缎面的被子,别搞差了。” 李亦靓忙笑着说:“我这就去看。” “喜盒,喜盒呢?赶紧摆到案头上来啊,一会儿人到了现摆就来不及了!”老头儿说着,脚步匆匆往院子中央走去。 高天看得直咂舌,心里感叹结次婚真不容易啊,这礼节简直太繁琐了,等哥们儿和靓姐结婚时,一定不能讲排场,一定要破除这些封建旧俗,登个记,领了证,带媳妇密云玩三天,回来把两家的亲朋好友聚一块儿喝顿酒就齐活了。 上辈子小舅多英明啊,哪像这辈子,风光是风光了,可也挺受罪啊。 该! 这货幸灾乐祸的想着。 抬手腕看看表,高天心说,那边也不知道进行的咋样了,按照现在这个时辰算,应该接上人了吧? 唉,没有手机的日子真痛苦啊,搁后世,一个电话打过去,那边啥情况这边一清二楚,更别说直播下,就全网皆知了。 临近九点的时候,被派出去沿途观察的探子李亦非传回消息:洞幺洞幺,我是洞拐我是洞拐,车队已到长安街,车队已到长安街,请各位亲人做好迎接准备,再重复一遍,车队已到长安街,请各位亲人做好迎接准备,over。 李大爷一挥手:“鞭炮礼花摆起来!” 小舅的狐朋狗友们呼啦一下散开,搬着一箱箱鞭炮走到胡同口,一溜儿鞭炮从胡同口一直摆到家门前。 这时,车队过来了。 头车司机李诚濡鸣了下喇叭,这边收到信号,立马点燃了引信,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半空,刹那间烟雾缭绕,硝烟味儿弥漫开来。 车队缓慢前行,在胡同口停了下来。 没办法啊,百花深处巷子太窄了,车根本开不进去。 陈志平嘿嘿笑着开车门走下来,一把将穿着洁白婚纱冻得浑身发抖的申思雅抱了下来。 大家开始起哄:“猪八戒背媳妇儿。” “抱着不算,放下重来。” 紧接着,就有人凑上前去准备拉陈志平。 高天一看立马制止,苦苦劝道:“各位、各位,听我说啊,抱着就抱着吧,新娘子进门前脚不能着地儿的,这是老规矩了。看我面子,看我面子哈,等进了家门,哥哥们爱咋闹咋闹,我拦一下就是孙贼。” 小舅这些狐朋狗友,连带着回收站、旅游公司的大哥哥大姐姐们,都挺给他面子,胡乱踹了小舅几脚后就爽快放行了。 抱着快冻成冰棍的新娘子好不容易进了家门,陈志平已是满头大汗,屁股上几个大黑脚印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儿踹的,生疼。 来到香案前,把申思雅放下,陈志平抬手抹了把汗珠子,松了口气。 高天赶忙把后面进来的申鹏飞、贾文华搀扶进来,让二老往椅子上一坐,再把老妈请到香案左边坐下。 担任司仪的关二爷高声喊道:“请新人上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每吆喝一声,陈志平和申思雅就跪下磕头。 那位说,拜高堂陈丽芸为嘛坐下啊。 李益民告诉他,长姊如母! 这货立刻闭口不言了。 二奶奶一招手,高源乐呵呵走过来,二奶奶塞给她一个喜盒,就是那种木头盒子,上面封了层大红纸。 高源撕开大红纸,二奶奶喊声:“扔!” 馋嘴妹子掏出一把花生、红枣、桂圆、莲子、大米小米的混合物,哗地扔向半空,嘴里喊着:“早生贵子啦!” 哄…… 大家一拥而上,你争我抢,都跟着沾沾喜气儿。 新娘和伴娘们去吃下车面了,陈丽芸领着申鹏飞老两口参观小两口的新房。 这时,俩意想不到的人走到了高天面前。 这是一对中年夫妇,男人四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壮实、匀称,瘦长脸,笑容很温和,穿一套中山装,大皮鞋锃亮。 女人也有个四十四五岁,五官清秀,略显富态,打量高天的眼神儿带着一股子热切。 高天就有点傻眼,咱们认识吗? “不认识我们?也难怪,你小子每次送靓靓回家,那丫头都没让你进过家门。”男人先开口了,一张嘴就一股子揶揄地味道。 高天一听,心潮澎湃,手足无措,“哎呀,是岳……是叔叔阿姨啊,您二位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摸过来啦?我这儿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李建群哭笑不得,这孩子,貌似有点缺心眼儿啊,什么叫不声不响的就摸过来了?我和孩子妈又不是小鬼子,悄么声进了村后还得让翻译官现喊话:乡亲们都出来吧,皇军不抢粮食…… 这话说的,听着就那么欠揍。 钟巧菱却噗嗤一笑,还蛮有靓姐三分味道,调侃高天道:“你这孩子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吧?” 高天挠头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让阿姨见笑了,确实没想到您二位会来。” 钟巧菱点头说道:“阿姨跟你叔叔在家也商量好半天了,觉得你小舅结婚,不来不合适,就有点唐突了。” 李建群也说道:“本打算让你过年的时候来家里坐坐,然后找机会跟你母亲见个面的,后一想,既然赶上了你家有喜,我和你阿姨干脆来凑个热闹吧,虽有些不合礼数,不过我们也不怕旁人说什么。” 高天多聪明,马上听明白老李这话的意思了,人家这是认下自己这个女婿了呀。 这货开心坏了,立马说道:“叔叔您这话说的,您和阿姨能来,我们全家高兴还来不及呢。谁敢说别的,我第一个不干!那谁,就是你,赶紧去把我家太后喊过来,就说她亲家过来了。” 大家都懵了,这货究竟喊谁呢? 还是马晓峰有眼色,嗖一声跑屋里去了。 二爷听到高天的大喊,冲胡言均两口子使个眼色,三人快步走过来。 高卫华一脸喜气,迎上前笑道:“小天儿,这二位是靓靓的父母吧?还不赶紧给大姑介绍介绍。” 高天笑着说道:“大姑,这是李叔儿和钟姨。叔叔、阿姨,这是我大姑,我姑父,那老头儿,算了,你俩当他不存在吧。” 气得关二爷上来就给他一个大脚,自我介绍道:“关文礼,二位好。” 李建群两口子也赶忙跟三位见礼握手寒暄。 不大会儿,得了消息的陈丽芸脚步匆匆走了过来,人未到声音先至,“小天儿,靓靓父母在哪儿呢?” 高天连忙让开身子,笑着说道:“妈,在这儿呢。” 就见陈丽芸和李亦靓几人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走到老李夫妇面前,陈丽芸眉开眼笑,“哎呀,我家这事儿没想到还把二位惊动了,靓靓这孩子也没说您二位要来,早知道二位要过来,我也好派个车去接一趟啊。” 李亦靓俏脸红红的,她也没想到自己爹妈没打招呼突然就过来了。 李建群爽朗笑着说:“您千万别客气,刚才我还跟高天说呢,来的唐突,希望您别介意啊。” 陈丽芸跟高天一个腔调,“瞧您这话说的,您二位过来,我们一家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外面冷,快请屋里坐吧。” 说完,她拉着钟巧菱的手亲热的往屋里走去。 高天都看傻了,这么快就熟悉起来了?一点都不意外吗? 老妈的处事风格自个儿有点看不懂了啊。 一把拉住靓姐的手,这货问道:“叔叔阿姨要过来,你咋不提前打个招呼啊?” 李亦靓眨巴着大眼睛,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俩要来啊,昨儿晚上就没跟我说,莫非临时起意?” 高天点头道:“看来是了,还好还好,总算应付过去了,没出丑。” 一把揪住这货的耳朵,靓姐怒道:“什么叫应付过去了?原来你一直在应付我爹妈啊?” 高天龇牙咧嘴,“不敢不敢,我是说,刚才还挺紧张的,幸好没拉胯。哎你放手啊,我跟你说,你这个动不动就揪我耳朵的毛病得改改啊,老爷们儿行走江湖是要面子的。” ------------ 101 小舅的婚礼(下) 知道老爷们儿好面儿,靓姐善解人意,松开手,又帮这货揉揉耳朵,轻声问:“疼么?” 废话! 揪你下试试。 高天嬉皮笑脸,“不疼,舒坦急了。” 先鄙视自己一个! 真违心。 靓姐哼一声,甩哒甩哒转身走人了。 二爷把李大爷喊过来碰个头,说道:“陪客名单抓紧修改。” 李大爷一愣,“怎么个意思?” 一瞥那货,二爷说道:“他老丈杆子丈母娘突然袭击,对那货还挺满意的,怎么说都是丽芸未来亲家,别让人没面儿。” 高天咧着嘴心说,啥叫挺满意啊,那是相当满意。 李大爷望一眼高天,嘿嘿一笑,“应该的,要不,让靓靓他爹去男二席当主陪吧,主客是小雅的大伯,靓靓妈去女二席陪小雅大伯母,把原本安排在男女二席的主陪往后顺延一个席面,以此类推,咋样?” 二爷想了想,说道:“也只能这么办了。你小子,净给我们出难题。” 高天挠头一笑,“多谢多谢。” 李大爷笑着说:“那我去跟靓靓爹说声。天儿,你老丈杆子叫啥名儿啊?” 高天认真想了想,“叫李建群,丈母娘叫钟巧菱。” 白他一眼,李大爷抬腿就走,“知道名字,还想那么长时间干嘛?” 高天在心里无声呐喊:我跟人家真不熟啊,能想起叫啥来,不错了。 等新媳妇吃饭半截席面,入洞房转了圈,便和新郎官坐上大劳,连同亲朋好友们一起往昆仑饭店而去。 到了饭店门口,这边主事儿的把大家迎进去。 高天李亦靓陪着新郎新娘在大厅门口迎接各方来客。 这年头还不太流行收红包,时兴送礼品,谁家孩子结婚,亲朋好友们送的礼品那真叫五花八门,也很实用,什么暖瓶两把、床单一件、痰盂三个、脸盆一堆之类的,看得人眼晕。 只有真正亲近的人才会直接给红包。 比如说李诚濡、赵宝纲、闷三儿这些大老板,大腕儿。 还有小舅舅的狐朋狗友们,这些家伙们纯属好面儿,觉得每人提个盆儿、拿个碗儿的实在不露脸。 高天李亦靓脸都快笑抽抽了,旁边的小舅和小舅妈更是遭罪,迎进来一个就得上前握手打招呼寒暄,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唾沫星子喷无可喷,嗓子都喊哑了。 李诚濡和赵宝纲急匆匆走出来,拉着高天就往外走。 “咋了这是?”高天一个趔趄,站稳后忙问道。 “大脑袋、蔡国庆、阿毛都来了,咱去迎接一下。”赵宝纲说道。 “怎么把他们弄过来了?”高天一听就有点惊喜了,边走边问道。 “让几位歌手献唱一曲,给志平和小雅的婚礼添些喜气。”赵宝纲颇自傲。 高天大乐,看,文艺圈有熟人,就这么给力。 三人刚走出大堂,就看到三名大明星联袂而至,赶忙迎上前,又是一阵握手寒暄,把人请进饭店宴会厅。 十一点半左右,该来的都来了。 让高天感到意外的是,邰区长给面子,不仅随了份子,还专程推掉了不少应酬过来充当陪客,让高天深感荣幸。 大家在早已安排好的席面上就坐,申思雅父母及至亲自然在包厢里享受特殊待遇。 众人都坐下后,先是刘大脑袋来了首《少年壮志不言愁》,一出场就让亲朋好友们目瞪口呆,接着就是一阵欢呼。 卧槽! 陈志平够面儿啊,举行个婚礼,连大明星都来捧场。 刘大脑袋唱完下台,小白脸子一步三摇走上台来,先是说上段儿祝福的话,类似啥祝新郎新娘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接着演唱了一首《365个祝福》,颇应景。 阿毛作为大轴子出场,一曲《思念》迅速将宴会厅的气氛掀到了倚顾(又见倚顾)。 连肖鹏飞和贾文华都从包厢里出来了,老两口面面相觑,显然也没想到老陈家为了办好志平和自己闺女的婚礼,竟使出了这么大手笔。 当然,这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亲朋好友们哪天闲聊起来,哎呀,你是不知道啊,人家小雅的婚礼那才叫一个牛掰,刘大脑袋、小白脸子、阿毛都捧场献唱,京城独一份儿! 啧!够吹三年,活活美死! 老两口欣慰地笑了。 十二点,正式开席,宴开四十桌,每桌580的标准,酒是茅台,烟上中华,各类瓜果无限量供应。 反正小舅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高天也是豁出去了,一张5万的存折拍老妈手里,告诉她,使劲花! 狗大户,he……tui! 大纲子领着一个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眉清目秀的斯文败类走过来。 高天问他道:“你咋还没入席?” 因为刘大脑袋等人不请自到,高天礼数必须做全,就再加一桌,让李诚濡、大纲子等跟文艺圈沾边儿的一干人等当陪客,陪几位大腕儿喝好喝美。 “给你介绍一朋友,吕海宴,《便衣警察》原著小说的作者,也是昆仑饭店的老总。”大纲子龇牙,露出一嘴牙龈。 “哦,您好您好,《便衣警察》非常好看,我妈很喜欢。”高天赶紧跟吕海宴握手客套两句。 “你好你好,我也经常听纲子提起你来,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吕海宴也是满嘴客气话。 猛地想起关于眼前这货后世某些癖好的传闻,高天立刻撒开了手。 吕海宴,人民公安出身,83年被调往竹园宾馆任职,没干多久,又被组织委以重任,调往新华公司任企业管理处处长,去年被折腾到昆仑宾馆任总经理。 昆仑宾馆,是公安系统最大的三产机构。 俩人寒暄一会儿,高天热情邀请吕海宴入席喝酒。 吕海宴颇给面子,应允下来,又喊来大堂经理,让他给每桌加道龙虾,每人再给上个佛跳墙,大堂经理领命而去。 这让高天进一步见识了大纲子的人脉,难怪人家能在文艺圈混得风生水起呢,就冲这广交朋友的性格,他不火都没天理。 把吕海宴送进包厢,喜宴正式开始了,高天化身保镖,拉着吴桐、马晓峰帮小舅挡酒。 这货吸取了二爷婚礼时的深刻教训,长记性了,手里的四瓶茅台只有一瓶是真的,其他三瓶全是凉白开。 一桌桌敬过去,他没醉,小舅小舅妈也十分清醒,酒量最大的吴桐喝趴了,一整瓶茅台几乎全进了这货的肚子里,让马晓峰笑得那叫一个丧心病狂。 小舅、舅妈已经换上了中式礼服,这两套衣服一看就是出自司晓明的手笔,手工缝制的褂晃和旗袍华丽又不失传统,一桌桌酒敬下来,所到之处宾客们皆赞叹不已。 散席时已经两点多了,申鹏飞这桌一动,大家都跟着散场。 陈丽芸带着新郎新娘站在大堂门口,跟前来赴宴的亲朋好友热情告别,嘴里不断说着感谢捧场云云,用时二十分钟,把大家礼送出门。 宾客们都走了,高天兄弟几个还空着肚子。 让饭店另开一桌,他和马晓峰、牛半吨、表哥胡文斌、表姐胡雪梅、李亦靓几个小字辈在包间里坐下,胡吃海塞起来。 “小天儿,姐跟你商量个事儿呗。”胡雪梅笑着说道。 “啥事儿啊?”高天一脸不解。 “姐想去你新时代商城包个柜台成不?”胡雪梅比高天大8岁,转过年都27了,高不成低不就,连个对象都没有,愁煞大姑和姑父。 高天对表姐的婚事印象颇深,记得她30那年结的婚,未来姐夫虽不是老北京,但人很踏实,有上进心,是清华的团委书记。 表姐此时在市被服厂工作,是个不成名的服装设计师,郁郁不得志那种。 听她说要去自己的商城承包柜台,高天就乐了,问她道:“姐你准备转行卖服装啊?” 胡雪梅白眼一翻,说道:“卖服装咋了?志平舅舅不是卖服装发的么。” 这两年服装买卖确实挣钱,这点从老李的发迹史就能看出来。 高天猛地记起来,市被服厂似乎撑不了几天了,表姐在后世就是因为被服厂破产改制被收购后下了岗,逼得她自己开了店,最后成为京城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 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便来了兴趣,高天问道:“你们被服厂要改制吗?” 胡雪梅端着橙汁抿了一小口,然后点头说道:“是啊,经济不景气,物价又高,我们厂生产的劳保用品根本没销路,厂领导已经把改制转让申请书递到国资委去了,听说已经有人过来谈判了,不过似乎没谈成。” 这是个机会啊。 高天眼珠子一转,笑眯眯说道:“姐,我要是把你们厂收购了,你来干个设计总监,有信心干好不?” 胡雪梅愣了下,接着欣喜若狂,“你说真的?” 大家也都看着高天,心说这货又搞什么幺蛾子? 高天笑了笑,“当然是真的了,我啥时候跟你开过玩笑啊。据我所知,你们被服厂生产的劳保用品质量还是蛮不错的,就是厂领导太死脑筋,不懂得创新,把好好地一个厂子生生弄到了破产边缘。 我要干,首先一点,成立服装设计部门,推一批时尚新潮的服饰进入市场;第二点,加大销售力度,力争在三年内把咱们设计的衣服卖遍全国。” 胡雪梅兴奋道:“你要是收购了,我肯定能干好!” 高天笑道:“那就暂时这么定下来,过完年我找相关领导聊聊,看收购你们厂需要走啥流程,办啥手续。” ------------ 102 又一年 有一首广为人知的歌谣是这么唱得: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遍地走。 1988年2月16,阴历29,除夕。 一大早,在床上躺平的高天发出阵阵感慨,才100章出头,就两年了。 “小天儿,赶紧起了,太阳都照屁股了。”陈丽芸一脸喜气推门进来。 高天闻言坐起来往外一看,立刻翻白眼了,“妈,明明下雪了,哪儿来的太阳啊?您现在也学会说瞎话不眨么眼儿了。” 陈丽芸哈哈一笑,一掀他的被子,说道:“赶紧起吧,待会儿你还得去接二爷二奶奶,你小舅舅妈也马上过来了,今儿不少事要忙活呢。” 高天忙套上大棉袄二棉裤,边穿鞋边问道:“桐子一家不过来了?” 陈丽芸说道:“回通县老家了,说是初三才回来。” 高天点着头,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丽芸,我们一家来凑凑热闹行不行啊?” 陈丽芸一笑,喊道:“大姐、姐夫,我在小天儿屋里呢,快进来吧。” 扭头对高天说:“你大姑一家也来了,今年咱家又挺热闹。” 高天也笑了,“热闹好啊,过年不就图个热闹么。” 母子俩迎了出来,见姑父大包小包拎着不少东西,表哥胡文斌、表嫂张若凌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搬家似的,高天紧走两步,把姑父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这货掂了掂分量,问道:“地瓜?” 惹得胡言均哈哈大笑起来。 高卫华上来给他一个脑瓜崩,也噗嗤笑了,“臭小子,看不起谁呢这是?你以为我跟你大娘似的,拿地瓜当宝贝。” “哎哟,大姑您下手可真狠,弹得我脑门儿都青了。”高天开始胡咧咧,让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胡文斌笑着说道:“我弟是对地瓜这种产物怨念颇深。” 张若凌也打趣道:“你们猜,那家人今年还送不送地瓜来啊?” 胡雪梅翻着白眼说道:“若是还要脸皮的话,来都不该来。” 这家子对高卫国一家人意见也不小。 陈丽芸忙说道:“雪梅就少说两句吧,不管咋说,都是一家人。” 亲热的挽着陈丽芸的胳膊,胡雪梅撒娇道:“也就是舅妈您脾气好,对那一家子一忍再忍的,换成我,早跟他们翻脸了。” 高卫华又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斥责道:“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说两句人话?非要说这些有的没的让大家心里不痛快你才高兴是吧?” 胡雪梅吐吐舌头,不吱声了。 一家人进了屋。 高天开车把二爷二奶奶也接了过来。 不大会儿,小舅舅妈也过来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开始忙活中午饭。 得益于吴翰林跟赵大军合作,在哑巴河建了二十个蔬菜大棚,今年家里的蔬菜品种丰富起来。 黄瓜、西红柿、茄子,这些冬季见不到的蔬菜,高天家可不缺。 中午这顿团圆饭,掌勺的是老妈舅妈和大姑二奶奶,鸡鸭鱼肉肘子排骨,炸藕夹炸丸子炸里脊,再炒上几道蔬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后院西屋在当初施工的时候高天就把它设计成了一个独立餐厅,一张巨大的圆桌坐十几口子人完全没问题。 二爷依旧位居首位,见大家都落座了,高天跑中院搬了一箱五粮液过来,又让源儿拿了两瓶伏特加。 撕开酒箱,递一瓶给堂哥,高天也打开一瓶,两人给各位老爷们儿倒满。 女人们喝加了冰的伏特加。 高源和表哥的小屁孩子胡博各操一罐健力宝,muamua喝得欢。 照例还是二爷做开场白:“日子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一年又过去了。想起去年的今天,我和你们二奶奶也是在丽芸家里吃得团圆饭,那时候还是在福祥胡同大杂院儿里,今年就到后海这边来了。 好啊,日子越过越红火,大家都有个好奔头儿。老天爷也给面子,年根儿底下降下场大雪,瑞雪兆丰年,这是好兆头。这第一杯酒,咱不敬天不敬地,敬这美好的新时代。干!” 大家热烈响应,五钱的杯子端起来,仰脖干掉。 一抹嘴,胡言均说道:“国家越来越富强了,政策也越来越明朗,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别的不说,我家文斌和小天儿弄得那个方便面厂,那火红的,让人嫉妒。放在一年前,文斌要是敢跟我说辞职单干,我指定不同意,现在不服不行了,政策放开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夹了一筷子鱼放进媳妇餐碟里,胡文斌笑道:“您可少来吧,要不是小天儿让我暂时瞒着您,我这停薪留职根本想都不用想。” 胡雪梅也说道:“没错,老爸就是死脑筋,见我哥手续办妥、木已成舟了他才勉强同意下来的,提前跟他说,早一鞋底子抽过来了。” 胡言均表情尴尬。 大家放声大笑。 二爷说道:“要说这两年,小天儿干的是真不错,从接手回收站开始,我就看出来,这孩子将来会有大发展。” 胡言均也点头说道:“二爷说得没错,这两年看下来,小天儿确实大有长进,要不是小天儿扶持着,文斌的事业也不会发展的如此顺利。来,天儿,姑父敬你一杯。” 高天端着酒杯说道:“您二位可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们赶上了个好时代,所以才能大展拳脚。我哥的事业,还是因为我哥自己有能力才能飞速发展的,我没起多大作用。” 跟二爷、姑父碰了一杯,高天仰脖干掉。 胡文斌却说道:“你就别谦虚了,你出的那几个促销点子,对咱们厂帮助太大了,要不然咱们的方便面也不会那么快打开市场。” 高天谦虚一笑,连称惭愧。 胡言均说道:“我听你雪梅姐说,过完年你还打算把被服厂也给收购了?” 高天说道:“是有这么个想法。” “被服厂虽说不大,职工可不少,也是个老企业了,虽说现在面临破产,但怎么说也属于国资委管辖,厂子本身问题可不少,你要三思后行啊。”胡言均说道。 听姑父的意思,似乎话里有话,高天就留心上了,点点头,他笑着说:“您放心,我有数。” 这个话题并不适合现在深谈,高天琢磨着,找个时间跟姑父好好聊聊。 结束这个话题,大家开始说一些过年话,今年是申思雅嫁过来的第一年,新媳妇自然更受大家的关照,呼啦一下,酒杯就全冲她去了。 陈志平是个老婆奴,见申思雅被人围攻,立刻帮着媳妇挡酒,遭到大家集体鄙视。 有道是好虎架不住群狼,临近散席时,这货终于被大家联手放翻,被高天胡文斌抬到卧室睡觉去了。 晚上放鞭炮吃饺子看春晚。 88年春节联欢晚会,最让高天期待的是,赵妈第一次登台,和游本昌、王丽云、薛培培演了个小品《急诊》。 老太太那一口倍儿地道的唐山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让高天见识到了老艺术家深厚的功力。 银枪老霸王唱了首《中国龙》,甭管他人品如何,实话实说,这老货唱功还是相当了得的。 唉,鸽子,多少少男梦中的偶像,嫁给这么个老货,生了那么个蠢货,白瞎一个可人儿了。 高天年复一年的感叹道。 大年初一,高天开始挨家挨户拜年。 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每家两瓶五粮液两条中华烟,诚意十足。 他要去拜访的人不少,宋学振、刘勇、刘新成这些老关系就不说了,今年又加了邰区长。 高天到区府大院儿的时候,正赶上邰区长送客人出门。 见高天从车上走下来,邰区长颇为意外,愣了一下后笑着问道:“你小子怎么过来了?” 扬了扬手里的烟酒,高天笑着说:“来给父母官拜年,咋,您不欢迎啊。” 邰区长被这货逗得哈哈大笑,一拍这货的肩膀说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走,屋里喝茶去。” 跟着他走进楼门上了三楼,在东室开门进了屋。 高天打量了下,三室一厅,格局很老旧,布置的却很温馨,客厅里一套沙发,对面是电视机柜,柜子上摆放着一台14寸黑白电视机。 墙上挂着全家福,前面坐着两个老人,后排邰区长和区长夫人居中而立,二位两边分别站着一男一女俩年轻人,不用问,这是区长大人的儿女。 见高天进了屋,区长夫人笑容满面迎上前,语气带点责怪,道:“高天来了呀,你说你这孩子,来就来吧,咋还带东西啊?” 高天赶忙问好:“蔡姨好,来给您拜年,总不能空着手呀,不像话不是吗。” 蔡云岚嗔怪道:“你这孩子,别嫌蔡姨说你,年纪轻轻的,别学得那么世俗。” 高天连忙笑着表示:“下次我过来就不给您带东西了,我直接带只鸡让您做给我吃。” ------------ 103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蔡云岚笑了,从高天手上把烟酒接过来放在一边,跟邰明华对视一眼,见自家老头儿微微点头,心下了然。给高天倒了杯茶,说声你们聊,便不动声色进了卧室。 “喝茶。”邰明华做了个请的手势,对高天微笑着说道。 “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高天也笑眯眯望着老邰。 对这位,怎么说呢? 高天其实感觉蛮复杂的,知道他前途无量,处好关系必然好处多多,但也清楚跟政界人士走得太近容易遭人诟病。 况且,这位素来以强势著称,不夸张的说,是个改革急先锋似的人物。 搁大老美来说,叫鹰派。 跟这样的人物打交道,高天深感惶恐,防备心十足。 但是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又离不开这位大佬的支持,所以高天即便再惶然,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味道如何?”局面有点尴尬,邰明华出声化解了一下。 “挺好喝的,不怕您笑话,其实我对茶叶好赖分辨不大出来,上好的龙井在我嘴里,跟高碎也没啥区别。”高天调侃了一句。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倒是实诚。”邰明华朗声一笑,眯着眼打量高天,直言不讳道:“来找我,有事儿吧?” 被一眼看穿的感觉非常不美妙。 嘿嘿一笑,高天说道:“是有点事儿要跟您汇报一下。” 端起茶杯嗅了嗅,邰明华笑道:“直说。” 稳了稳心神,高天说道:“我听表姐说,市被服厂正在申请改制,我挺感兴趣的,琢磨着能不能接下来。您知道,我在市里没啥关系,也不太懂国企改制要经历哪些的流程,这不,就过来请教您了。” 关于市被服厂的改制一事,昨天晚上高天拉着胡言均认真聊了聊。 姑父对市被服厂很了解,意思表达的也很明确,想接手过来自己经营,可以,但是一定要把该甩的包袱全都甩掉。 被服厂这些年来订单太少,厂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一直靠市里输血过日子,外面也欠着不少帐,其中光银行就有五十万贷款三年了都没还清。 这部分不良资产,得想好怎么处理。 还有就是,虽说职工们都是国家发工资,但已经退休的老职工,现如今很多人的医疗费用都被拖欠着,引得很多老干部、老同志非常不满意了,三天两头就去找厂长闹。 姑父的意思是,这些问题解决不了,高天就算把厂子接过来了,也很难开展工作。 他给高天提了个建议,让高天找邰明华聊聊,如果能得到区长大人的支持,这事儿就有得干,否则,千万别脑子一热就把手伸进市被服厂这个注满开水的大锅炉里去了,烫一手燎泡还是轻的,真要是连皮带肉都烫没了,后了悔可没地儿买药去。 高天是个能听得进去意见的人,经姑父这么一分析,他知道自个儿把这事儿想简单了。 但是市被服厂这块大蛋糕吃不到嘴里,他又不甘心,表姐那天的话他也深思熟虑了,想要在这四九城里彻底扎下根来,必须要有实业做支撑才行,接手被服厂,是他事业走向成功迈出的第一步,相当重要。 一来,现如今服装行业整体疲软、萎靡不振,是入手的最佳时机。 二来,这个行业前景无限大,经营得当,很快就能见到收益。 第三点也尤为关键,且不管它政策如何变化,接手改制过的企业,从大方向上来说是没有丝毫错误的,可以堂而皇之创建自己的品牌、公司,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用再担心被某些人抓小辫子了。 因此,高天接受了姑父的建议,大年初一这一天,就硬着头皮来拜见区长大人了。 作为政府官员,邰明华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过往,太简单了,都不用秘书跑,一个电话基本就能打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说,邰明华对高天的发家史非常清楚,饶是如此,听了高天的话,他还是颇感惊讶。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邰明华问道。 高天一愣,“我不该有这个想法吗?” 邰明华笑了,“不是说不该有,你有这个想法,挺让我惊讶的。我问你,你了解过市被服厂的情况吗?” 高天点头,“了解过一些,我表姐就在被服厂上班,负责成衣设计方面的工作。她跟我讲过一些厂子的情况,说是厂里如今不太好过,要不然也不会走到破产这种程度上。” 邰明华叹口气,说道:“看来你了解的要比我想象的多,厂里不是不太好过,是太不好过了,破产重组已是必然。我也不瞒你,市里的意思是,要甩掉这个包袱,所以对相关要参与收购的私企要求就比较苛刻了,比如说,职工的安置问题,就是市领导非常关注的一个方面。” 高天直点头,心说市被服厂对市里来说是个包袱,对自己而言,却是一块闪着耀眼光芒的狗头金。 至于说要求苛刻,比的无非是谁出钱多,谁愿意接手厂子的同时,把一帮老弱病残一同接过来罢了。 对这一点,高天早有预料。 “您的意思我大概明白,我也跟您实话实说,资产重组后注入资金让厂子迅速恢复生产能力,我这边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把职工全部安置到位,我没办法给您承诺。您也清楚,被服厂连退休的带在职的,两百多口子人呢。 市领导要求私人企业接手后把职工全部安置到位,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毕竟,作为私企,最关键的是要讲究一个投入产出比,要考虑到利润。”高天这是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 邰明华点点头,也知道他所言非虚,但毕竟两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便觉头疼。 思虑片刻,邰明华说道:“这样吧小高,咱俩在这儿不做具体分析,正式上班后,我帮你打听一下被服厂改制的进度,如果说进展不大的话,找个适当的机会,我给你引荐下相关负责人,你们去谈,若是已经有人介入了,甚至跟被服厂方面谈得差不多了,我也就没爱莫能助了。” 得到区长大人这句话,高天就达到了目的,起身后说道:“那就太感谢邰区长了,我就不打扰您过节了,正式上班后再跟您联系。” 邰明华温和笑着,鼓励道:“你小子不错,是个干事的好材料,好好干,将来大有可为。” 高天咧嘴一笑,“您谬赞了。” 蔡云岚此时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两只白条一个茶叶礼盒,递给高天道:“小高,这是年前我家你那哥哥从大兴买回来的,说是什么散养的溜达鸡,肉很紧实,你带回去给你妈妈尝尝鲜。” 高天连忙拒绝道:“这可不行,我怎么能要您的礼物啊。” 蔡云岚脸一板,不悦道:“你要是不拿着,就把你带来的烟酒再带走吧。” 高天就明白了,这是人家的规矩,礼尚往来,谁也别占谁便宜,也不再矫情,嘿嘿笑着接过来,说道:“蔡姨,那我可不客气了啊。” 蔡云岚笑了,“这就对了,以后跟蔡姨甭客气。” 高天告辞,离开邰家。 正月初三这天,高天应约去了趟靓姐家。 这是前年早就定下来的,高天这次上门,意味着双方父母认可了小高和小李的关系,两人订婚,指日可待。 高老板准备的很充分,后备箱塞了满满一箱礼物,烟酒就不用说了,中华茅台的,光皮衣就拿了三件,李建群、钟巧菱还有李亦非那货一人一件,另外还给靓姐的爷爷奶奶准备了不少麦乳精、虎骨之类的滋补品。 虽然高老板也不知道麦乳精这种玩意儿啥时候也成滋补品中的一员了,但是这年头送老人礼品,可选择的品类实在不多。 他都想开个保健品厂了。 咦…… 这主意不错啊。 一只王八卖十年——中华鳖精! 高天把车停在小井胡同口,搬了一箱茅台走到13号院门前,见大门开着,大杂院里人不少,迈步就往里面走去。 见一个帅气小伙子抱着箱酒走进来,大家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神色怪异看向他。 “小伙子找谁啊?”一个大爷搭咯了一句。 “大爷您好,我找李亦非。”这货没说找李亦靓,把李亦非当成了挡箭牌,倒不是说怕什么闲言碎语,俩人恋爱谈得光明正大,也没啥好怕的,就是觉得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懒得跟这些街坊邻居们解释。 “哦,找小非啊,我给你喊一声啊。”大爷还挺热情,轻咳一声,中气十足喊道:“小非,有人找,出来一趟。” “哎,听到了邢大爷。”听到喊声的李亦非很快出来了,见高天抱着一箱酒,快步迎上来,笑得跟缺心眼似的接过来,说道:“姐夫,来就来吧,咋还带东西啊?” 这话说的,我要是不带东西,还不让你爹把我打出去啊? 翻了个白眼,高天说道:“初次登门,自然不能空着手。你赶紧放下,跟我出来再拿一些。” 李亦非笑容满面连连点头,疾走两步冲进屋里。 李建群两口子也迎了出来,一见高天就开心笑了。 钟巧菱责怪道:“你这孩子,带东西干啥?怕阿姨不管你饭吃啊?” 这语气,这口吻,你俩可真是亲娘儿俩。 高天一笑,说道:“应该的,您就别客气了。” ------------ 104 庙会 又跟李亦非跑了两趟,才把一后备箱礼物全搬到屋里了。 看得街坊邻居们目瞪口呆。 那邢大爷拉着李建群刺探情报。 李建群无奈,只能如实相告:“靓靓的对象,我未来女婿。” 邢大爷一挑大拇指,“靓靓好眼光!” 气得高天四下里踅摸了一圈,也没找到一块板儿砖。 说得是人话吗? 合着俺媳妇是看俺有钱才跟俺谈恋爱的对吧? 我去你奶奶个腿儿的! 要不是看你年龄大了,早一板儿砖掀翻你前脸儿了! 见高天面色难看,李亦非拉了他一下,低声道:“老东西就是嘴碎,姐夫您甭跟他一般计较。” 露出个难看的笑容,高天点点头,俩人进屋。 李家住大杂院西边,三间房面积不算小,进门就是堂屋,家具摆放得很规整。 钟巧菱让高天在沙发上坐下,给他泡茶。 高天却说道:“阿姨,我先去看看爷爷奶奶吧。” 话音刚落,从里屋走出来俩老人。 老妇人笑眯眯望着高天,问道:“这就是我那孙女婿吧?” 高天忙起身走过去,问候道:“爷爷好,奶奶好。” 老头红光满面的样子,笑呵呵说道:“好,好,你是叫高、高……” 实在是高! 高天忙说道:“爷爷,我叫高天。” “哈哈哈,对,高天,靓靓跟我说起过,这人老了,记性就不成了,新事记不住,旧事忘不了;坐着打瞌睡,躺下睡不着;眼光看得远,小便离得近;上面有想法,下面没办法;过去硬着等,现在等……”老头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高天都听愣了。 这老家伙,我靠!是个人物啊! 这俏皮话说的,老母猪带胸罩,一套连一套。 还挺合辙押韵的。 老太太尴尬了,气得砰,给了老头一拳。 “你个老不羞,跟孩子胡咧咧啥呢?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也不怕孩子笑话你!” 老头也自觉失言,就冲高天嘿嘿笑,“小子你那么一听就成啊,你爷爷我跟一帮老伙计们开玩笑开习惯了,你可甭往心里去。” 你爷爷我。 听着像骂人。 高天佯装天真,“您说得啥我一句没听懂。” 老头双眼蓦地亮了,“好好好!没听懂就好啊。会下棋不?下一盘去?” 高天发现老爷子就是个老顽童,心态倍儿阳光,对他好感大增,笑道:“多少会点儿,臭棋篓子一个,您要是不嫌弃我水平有限,我就陪您下两盘。” 老头双眼愈发明亮,“下的臭不怕,就怕你不敢下。小非,棋盘摆起来,你爷爷我今儿要让你姐夫见识见识啥叫棋圣!” 李亦非捂嘴一笑,冲高天飞了个意味深长的眼儿,立马跑去找棋盘了。 高天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老爷子拉着在方桌对面坐了下来。 棋盘摆上,老爷子可不管啥红先黑后的规矩,拿起一颗黑子儿啪拍在棋盘上:“当头炮!” 高天扭头问李亦非,“你姐呢?” 说着,慢条斯理把马跳。 李亦非说道:“给我姑姑家送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 “注意力集中!”老爷子气势逼人,“拱卒!” 好像被盯上了。 高天集中注意力,把“车”调出来。 说实话,他的象棋水平很一般,主要是没有热爱,平时闲的蛋疼才会拉着吴桐杀一盘,还经常被吴桐杀得落花流水,脾气上来了,知道跟他下也就是个被虐的下场,也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就是在被吴桐狂虐的这个过程中,高天多少有了点起色。 但是在老爷子手底下还是没能逃脱一个被杀的体无完肤的下场。 两人下了三盘,用时九分钟零七秒。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一划拉棋盘,说道:“臭棋篓子!跟你下,真没劲!” 高天抬头看着他,叹息一声认输了,“爷爷,您这水平,盖了帽了,小子自愧不如。” 老爷子闻言立刻开怀大笑,“我就喜欢你这个没皮没脸的劲儿,别的咱先不说哈,就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嗯,很对我胃口。” 一旁观战的老太太白眼翻出了天际。 高天也恬不知耻的嘿嘿笑起来。 李亦靓回来了,见爷儿俩正在复盘,爷爷很高兴的给高天讲述着他哪一步走错了,就笑着走过来。 “哟,杀上了呀。”一拍高天的肩膀,靓姐笑靥如花。 “哎呀,你可别说了,丢盔卸甲,丢盔卸甲啊,我这水平,在咱爷爷眼里就是小学生。这不,爷爷正给我上课呢吗。”高天又开始犯贫。 李亦靓就开始翻白眼,她太清楚这货啥秉性了,瞧爷爷眉开眼笑的那样儿,就知道被这货忽悠的不轻。 果不其然,老爷子朗声大笑,“你小子,净挑你爷爷爱听的说,难怪我家靓靓被你骗到手了,好嘴儿!” “爷爷,您说啥呢?”李亦靓俏脸一红,小女儿姿态十足。 “哈哈哈哈,我孙女还不好意思啦,好好好,爷爷不说了。不过这小子对我脾气,这个孙女婿爷爷认下了。” 你倒是想不认呢,问问你孙女同意不? 高天在心里对老头儿鄙视了一下,面带笑容很愉悦的样子,似乎对取得老头的认可十分感激的样子。 “开饭了。”钟巧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高天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煎熬了啊。 上桌吃饭,为了表示对未来女婿的重视,钟巧菱做了十几道菜。 虽说手艺一般,高天还是极力表现出很好吃的样子,miamia吃得很香。 李建群打开一瓶茅台,四个男人平分了,一人二两半。 老爷子小口咂么着,半眯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李建群端着酒杯跟高天碰了一下,说道:“小天儿第一次到家里来,咱俩喝一个。” 高天忙说道:“我敬叔叔。” 说完,仰脖干了。 李建群大乐,颇给丫面子,也酒到杯干。 放下酒杯,高天从羽绒服内兜里掏出一个长盒,递给老爷子,说道:“爷爷,这两块骨头还有人参您收好,回头泡点药酒喝。” 老爷子接过来打开,细细看了下,问道:“虎骨?” 高天点头说:“您好眼力。” 老头乐了,“这年头,这玩意儿可不好淘弄了,小子有心了。” 他递给老太太,对高天愈发喜欢。 李建群眼热了,问这货道:“哪儿弄来的?” 高天向东北指了指,低声道:“苏联。” “还有吗?” “有,回头我让靓靓给您拿一些回来。” 中年男人需进补啊,高天很理解老丈杆子此刻的心情。 李建群酣畅大笑,“来,再喝一个。” 高天跟他走了一个,眼珠子一瞥,见丈母娘脸似乎红了一下。 哟,这个我之前真没注意啊,丈母娘还是很漂亮的。 一顿饭吃完,高天帮着收拾碗筷。 他心里很清楚,这顿饭,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 代表着自己受到了这家人的认可。 这么说起来,也算是意义重大。 老爷子吃完饭后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睡午觉。 在老太太的搀扶下回屋了。 李建群两口子都是明事理的,知道高天不自在,便催着两人出门逛街。 俩人的话正合高天心意,这话拉着李亦靓就出了门,根本无视小舅子幽怨的眼神。 地坛庙会是最京城最早恢复的,83年还是84年高天记不住了,此后年年不落。 把车开回家,两人手牵手慢慢溜达过去,是个不错的体验。 雍和宫人满为患,排着队等着前去进香。 新时代商城大年三十关了一天,初一就正式营业了。 大姐姐们很辛苦,却也元气满满,因为这些天挣的钱真的比平时多太多了。 无论在何时,钞票多少都代表着生活质量如何。 公园里也是人头攒动,穿着大棉袄二棉裤的游人们,即便冻得跟三孙子似的,也满面笑容。 这年头,娱乐活动太少了。 俩人溜达进去,见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彩带,算是多少有那么点节日氛围。 宽敞的空地上搭了几个戏台子,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那是京剧表演。 噗地喷出一口液体,呼地一团火就燃烧起来,那是杂技。 这孙子也不怕眉毛被烧没了。 靓姐看得很开心,小手啪啪拍着巴掌,嘴里还不停叫好,再来一个。 看得天哥肠子抽抽。 一拉她的袖子,高天问道:“再吃点儿去?” 靓姐猛点头,嘿嘿笑道:“你没吃饱吧?我妈手艺太潮了,我和小非都不爱吃她做的饭。” 高天一听也乐了,“我觉得阿姨手艺还成啊,炒的菜该咸的咸该甜的甜,不错啊。照你这么说,你俩都不爱吃的话,咋长大的?” 靓姐一翻白眼,说道:“我奶奶厨艺很棒,我俩是吃奶奶做得饭长大的。就是这些年奶奶岁数大了,不太下厨了,我俩才被逼无奈……唉,要不是有奶奶指点着,就凭我妈那手艺,我们一家人早就离家出走了。” 高天笑得跟二傻子似的,摸摸姑娘的头,说道:“你咋那么可爱呢。” 靓姐很骄傲,“才知道啊?” 高天笑道:“早就知道了。哎我说,想吃点啥?” 靓姐举目四顾,见很多老字号都被庙会组委会请了过来,就有点傻眼,委屈巴巴看着高天,问道:“我都想吃怎么办啊?” 高天大手一挥,从善如流,“那就都尝尝,反正我也很饿。” ------------ 105 商量点事儿 老字号真的很多,像什么全聚德、小肠陈、爆肚冯、茶汤李、馄饨侯等等。 每家老字号几乎清一色都是食品名字后面加姓氏,很神奇。 一家一个棚子,透风撒气,却热火朝天。 高天心说,这就是美食一条街的雏形。 为满足女朋友的口腹之欲,俩人挨家吃过去,先来碗卤煮打个底,天寒地冻的,一碗热乎乎的卤煮进了肚子,身上顿时暖融融。 吃完卤煮,再来碗馄饨调和一下。 馄饨侯是京城一绝,馄饨皮薄如纸,肉馅用料讲究,选本地猪肉的臀-尖部位,七分瘦三分肥,红案师傅先将猪肉切成厚片,接着将肉片改刀成肉-粒,最后手持两把菜刀如马蹄踏出一般咄咄咄将之剁成肉泥,加秘法调制的调料搅成肉馅备用。 一碗馄饨,十个皮儿是一两,再加一两肉馅,拢共二两,分毫不差。 猪骨牛骨鸡架骨熬制的高汤,散发出浓郁的味道,馄饨煮好,高汤一浇,撒一把紫菜、香菜、虾皮,啧! 人间美好! 靓姐吃得满头大汗,天哥吃得大汗满头,偶尔抬头对视一眼,心里充斥着满满的幸福感。 吃完馄饨,这俩货已经肚子发撑。 相视一笑,高天问道:“还吃吗?” 靓姐犹豫片刻,下定决心,“要不,再喝碗茶汤?” 高天大乐,“成!” 茶汤李的铺面,俩人复又坐下,老板手脚麻利,很快端上来两碗茶汤。 糜子面调成的面糊,拿热水冲开,撒上白糖、红糖、糖桂花,倍儿香。 一碗茶汤收尾,俩人滚肚溜圆心满意足,离家近,就慢慢溜达回去,全当消食儿了。 晚饭是在36号吃的,李亦靓的到来让陈丽芸高源很高兴,老妈整了几道硬菜,拉了小舅妈过来作陪。 未来婆婆的热情,让吃了一肚子油水的靓姐咬着牙干掉半只鸡,半个肘子,一大盘水饺,只觉肠子里满满当当,撑得直打嗝,看得未来婆婆目瞪口呆。 “你俩逛个庙会,这是吃了多少东西啊?”陈丽芸好奇地问道。 “也没吃多少啊,就一碗卤煮、一碗馄饨、一碗茶汤。”高天弱弱地说道。 陈丽芸一拍脑门,起身回屋拿了板消食片递给李亦靓,叹口气说道:“你这孩子,咋这么实诚啊?赶紧吃了,不然胃受不了。” 嗝…… 靓姐赶忙捂住嘴,嘿嘿傻笑着接过药片,倒出一片放进嘴里,喝了口水一仰脖,舒坦了。 天色已晚,陈丽芸就没让未来儿媳妇走,让她跟高源睡一起,弄得高天心力憔悴愤懑不已。 多好一猪拱白菜的机会啊,让老妈就这么生生给搅和了。 哎呀,碎觉碎觉。 心抽抽着疼。 正月初五,高天再次送别庞文明六人。 寒风凛冽,大家的心却是滚烫的。 永定门火车站进站口,高天跟兄弟六个依次拥抱,大家嘻嘻哈哈的,没有伤感,只有对未来的期许。 “记得去啊,哥儿几个在桐江等你了。”给这货一个大熊抱,庞文明笑着说道。 “不出意外,六月份成行。”高天应下来。 “美女给你准备好,保证你不虚此行。”梁卫东如此表示。 “超过18的别往哥们儿这儿领啊。”高天开起了玩笑。 “no problem。”梁卫东还拽上了。 广播里传来登车提示,哥儿几个跟高天告别。 “哥哥们留步,等等我……”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高天一回头,见李亦非这家伙飞奔过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各种包,脑门上全是汗。 “你来干啥?可别跟我说,你要跟哥儿几个去桐江。”高天悚然一惊。 “嘿嘿,姐夫,您猜对了,您也知道我在京城无所事事,这不想着,跟哥哥们闯荡江湖去嘛。”这货没皮没脸的直接承认了。 众人也都愣了,玩儿什么突然袭击啊这是? 高天很愤怒,抬脚踹了他一下,板着脸说道:“胡闹!这事儿家里人知道吗?你姐知道吗?别跟我说你自作主张跑过来的,不然我弄死你!” 李亦非躲开他的飞踹,心里打定主意,点头说道:“我姐不知道,但是我爸妈知道,不信你去问啊。姐夫你也知道我在回收站起不了啥作用,就是闲人一个,我也不小了,下半辈子总不能靠你养活着吧。真不跟你撒谎,你就让我跟哥哥们去桐江闯荡闯荡吧,我不能老闲着啊。” 见这货言辞恳切,高天反倒对他刮目相看了,嗯,成熟了,是个爷们儿。 叹了口气,高天问道:“真做好准备了?” 李亦非点头说:“真做好准备了。” 高天扭头对庞文明几个说道:“哥哥们,我这小舅子今后就拜托给各位了,一定要看牢他,千万别让他,那啥,你们懂的。” 都是明白人,大家笑着应承下来。 庞文明笑道:“放心吧,这小子要是敢勾搭毛妹子,不用你说,我就先打断他第三条腿。” 李亦非目瞪口呆。 高天放下了心,又嘱咐了李亦非几句,目送他们进了站。 一直到二月底,高天才等来了邰明华的确切消息。 一个电话把高天招呼到了区政府,邰明华对他说,市被服厂的改制遇到了问题,原本谈的差不多的一家私企突然改主意取消收购了,这让市领导非常愤怒,不断催促被服厂重启谈判,奈何对方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被服厂改制一事终于告吹。 高天对被服厂被收购前后的过程并不了解,上辈子他也没关注过,不过偶尔听表姐唠叨过一句,说是被服厂经过好几轮谈判,最后被一香港人收购了。 从邰明华的话里可以判断出,这第一轮跟被服厂进行谈判的,肯定不是香港人,说不定是哪个土大款头脑一热就像介入到服装行业里来,后来大概脑子清醒了,知道了服装行业不景气,遂打消了念头。 “区长,您的意思是,市里同意我跟被服厂进行接触了?”高天问道。 这时,秘书端进来一杯茶,轻轻放在高天面前的桌面上。 高天冲他一点头,笑着说声谢谢。 秘书也很和气,说您客气了,请用。 邰明华说道:“嗯,我跟负责此事的副市长聊过后,领导很重视,原则上同意你跟被服厂接触一下。不过,在正式会面之前,领导让你拿出具体收购方案来。” 高天了解,这是题中应有之意,遂点头说道:“没问题,给我两天时间,我会把方案做好送到您案头上来的。” 邰明华笑着说:“那行,等你的收购方案出来,我会帮你递上去的。另外还是那句话,职工的安置工作,是能否收购成功的重中之重,这点,你要考虑周全。” 高天心说,或许,跟土大款没谈成功的因素之一,就是在职工安置方面没有达成一致。 谨慎思考了一下,高天苦笑着说:“我尽量做到让领导们满意吧。” 邰明华哈哈大笑,起身走过来拍着那货的肩膀说道:“这事儿你要是办成了,我亲自设宴为你庆功。” 他太明白高天若是把这事儿办成,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了,这是政绩。 高天咧着嘴说道:“争取吧。” 这货也是个滑头,肯定不会把话说满。 离开区政府大楼,高天琢磨了片刻,一打方向盘,奔北池子而去。 把车停前门大街,穿过无数胡同,他终于找到了传说中故宫边儿上的四合院。 砰砰砸两下门,不大会儿,趿拉着棉拖鞋一脸疲惫的老李开了门,见这货笑眯眯站在门口,就问道:“你咋有时间过来了?” 高天抬脚往里走,边走边打量,嗯,挺规矩的四合院,面积不大,但架不住位置真好啊,搁后世,没三五七个亿,你想都不要想。 “找您商量点事儿。”进了屋,入眼的全都是金丝楠木,这货又惊讶了一下,难怪老李总吹牛逼说他家里最不稀罕的就是古董和老家具,其实,人还真不是吹牛逼。 墙上挂着徐悲鸿的马,黄胄的驴,齐白石的虾,透着那么一股子诡异。 百宝阁上更是珍宝无数,高天走近了打眼一瞧,发现一串朝珠,拿起来一看,嚯,这莫非就是传说中,搁一百年前够满门抄斩的珠子? 李诚濡走过来,笑着问道:“喜欢啊?” 高天回以微笑,“喜欢你送我吗?” 老李豪爽道:“喜欢就拿走,类似这种珠子,我还有一百多根呢。” 卧槽! 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徐悲鸿的马给我来一幅,齐白石的虾给我挑一套,乾隆赐给陈大受的鼻烟壶在哪儿呢?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呗。”这货门儿清,说着,把朝珠直接揣怀里了。 “你小子不是来谈事儿的,你这是来打劫的,还特么挑一套,你可真敢开牙,我这儿拢共也没几幅啊,想啥呢爷们儿?”李诚濡一脸不忿。 高天哈哈大笑,“露馅了吧?号称义薄云天的李诚濡,也不过如此啊。” 李诚濡也笑了,“去你的,赶紧说正经事儿。” ------------ 106 谈判 高天不开玩笑了,往沙发上一坐,一本正经道:“我刚从区政府回来,跟区长大人碰了个面,那事儿,有门儿。” 李诚濡也聚精会神起来,坐下后递给高天一根烟,问道:“区长大人同意我们跟被服厂进行谈判了?” 这事儿高天之前已经跟他聊过了,老李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是做服装起家的,对服装业有很深的感情,也有自己的经营之道。 更重要的是,此前高天对他描绘的发展之道让他感到兴奋不已,因此,他毫不犹豫同意了高天对市被服厂进行收购的计划。 “只是说同意咱们跟被服厂进行接触,但在正式接触之前,还需要咱们提供完整的收购计划书。” “那你啥想法?” “很多事情咱俩得商量好,拿出一个周全的方案来,不然收购会很难办。”高天斟酌一下,接着说道:“比如说,收购价格,这方面还包括接不接手被服厂所欠外债,接手,怎么个说法,不接手,如何跟市里谈。 其次,职工如何安置。诚濡舅舅,我说实话,如今横在我们面前最大的阻碍就是如何对被服厂的职工进行妥善安置。我表姐跟我聊起过,被服厂连退休的、带内退的,加上在职的、停薪留职的,共有两百六十多号人,其中完全退休的有五十多口子,内退的也有二十多个。 被服厂什么情况我也跟您说清楚了,这厂子常年入不敷出,连几年前欠退休职工的医药费都付不出来了,这部分人闹的最厉害。如果没办法妥善解决,咱们就算把厂子买下来了,后头面临的麻烦也不会小,这帮老头儿老太太一闹,别说生产了,这厂子能不能打开大门都是个问题。” 李诚濡深以为然,抽了口烟后说道:“你说得没错,咱们必须得考虑周全了,定下章程来,才能跟被服厂方面进行接触。让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咱们为什么要跟被服厂对接呢?直接跟国资委谈不成吗?” 高天摇头道:“肯定不成,就算国资委愿意跟我们谈,最后也绕不过被服厂相关领导这道坎儿去。所以说,还得拿出个方案来才行。” “这个事儿吧,我觉得着急的不应该是咱们,市里比咱还要急你信吗?”李诚濡考虑问题思路奇葩。 不过他这么一提醒,高天也回过味儿来了,乐道:“没错,这被服厂在市领导眼里就是块烂肉,不剜吧,自个儿难受,剜了,万一长不好也不是个事儿。但是为了身体健康,最后也只能咬牙剜掉,但是不付出点代价就想着让肉长好,怎么可能啊。” “形象!咱干脆这么办,跟市里提条件,被服厂欠下的外债,让咱们接手也可以,不过市里得给咱批些贷款,还得是无息的,好用于被服厂债务的偿还。 如果市里不答应,也成,你总得给免除一部分银行贷款吧?不然光让咱掏钱了,一点好处都不给,咱也不当那冤大头。至于说职工安置这方面,在职的咱可以接下来,退休内退停薪留职的咱一律不收,让市里解决去。”老李狮子大开口。 “被服厂的欠款咱先不说,先说在职职工,其实认真想一想,咱们想用,人家或许还不想留呢,有关系的肯定找关系调走了。 内退的也是这种情况,找到合适单位后哪怕重新上班呢,大多数人也不愿意给私人老板打工,这两类人想法是一样的,认为给私人老板干活没保障。 最后是完全退休的那批人,对他们而言,其实是最无所谓的,反正已经退了,工资国家发着,他们要求的无非是按年报销医疗费用,这块儿好解决,无非多拿点钱出来而已。 至于说停薪留职的人员,其实是最不好处理的,虽说他们下海了,但是人事关系还在原单位挂着呢,咱们这么一接手,等于说原单位不存在了,他们肯定会闹起来的。”高天把自己考虑清楚的这部分事情跟李诚濡说道。 李诚濡皱着眉,问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高天笑道:“有,我是这么考虑的,无论是在职职工,还是停薪留职的职工,如果愿意留下来的,请自动放弃国企员工的身份,并且跟被服厂解除劳动关系,再跟咱们签署劳动合同。 想走的,您尽管去找关系调走,我们绝不横加阻拦。既没关系调走,又不愿意留下来的,我们必须向市里提出要求,请原单位给予这部分人发放一次性买断工龄的费用,从此以后,此人就与我们无关了。” 李诚濡听得直乐,冲高天竖起大拇指道:“这法子好,一次性解决问题,你小子,脑袋瓜子太好使了。” 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他又问道:“那么,收购金额,你是怎么考虑的?” 高天笑道:“我已经跟我小舅妈说过了,请她出面,帮我们核算一下被服厂的总资产价值,只要他们要价不太离谱,咱就拿下。” 李诚濡欢喜异常,“就这么干了。” 高天说道:“您先别急着高兴,咱俩这股份怎么说啊?还有出资比例啥的。” 老李虽说一身俗血,却是个爽快人,哈哈一乐,他说道:“主意是你出的,关系也是你找的,舅舅肯定不能占你便宜,你占六成股份,舅舅占四成就行。至于说出资比例,咱俩各一半。” 高天摆手说:“出资比例还是按照占股多少来吧,您便宜外甥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 一拍高天的大腿,李诚濡乐道:“听你的。” 跟李诚濡取得共识,高天花了两天时间把计划书做好,送到了邰明华办公室。 三月十号这天,邰明华又把电话打到了高天办公室,说是市领导原则上同意了高天的收购方案,他可以着手跟被服厂方面进行接触了。 挂上电话,高天找到李诚濡,两人密谋一番,给邰明华回话说,让领导费费心,给引荐一下相关领导。 邰明华答应下来。 三月十一号上午九点钟,昆仑饭店小会议室里,高天、李诚濡、申思雅、陈志平、吴桐组成的谈判小组正式跟国资委有关负责同志、被服厂正副三位厂长坐到了同一张谈判桌上。 国资委领导之所以前来,一是被服厂隶属于市级管辖的国有企业,在谈判中,他们要保证国有资产不流失;二是因为受了相关更高层领导的指示,对谈判进行监督。 被服厂方面,打头的是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姓霍,叫霍长安,此人面带富贵相,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却很讨人厌。 双方刚坐下,霍厂长一对眼珠子就在申思雅胸前流连忘返,看得高天直皱眉头。 妈蛋的! 个老色狼! 国资委的领导也注意到霍长安淫邪的目光,不由得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说道:“双方既然已经认识过了,咱们就进入正题吧。高总、李总,二位谁先介绍一下你们的收购方案?” 李诚濡冲高天笑了笑,意思是你来吧。 清清嗓子,高天也不客气,冲该领导点点头,说道:“我来说吧……” 他把跟李诚濡商量好的方案跟几位介绍了一下,最后说道:“关于收购价格,我们会派出专业人士对贵厂的资产进行评估,等评估结果出来后,咱们再具体聊。” 国资委领导点头表示认可,“我们国资委也会派出相关人员协助你方对被服厂的资产进行评估,高总,没问题吧?” 高天笑道:“自然是没问题的,保证国有资产不流失,也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国资委领导就满意地笑了,难怪老邰对他赞誉有加呢,小伙子懂事儿。 霍长安听完后却眉头紧皱,出言否定道:“我有点不同意见啊,厂子里的固定资产我们财务部门已经核算过了,就没有必要再进行核算了吧?多费一遍劲干嘛?难不成贵方不相信我们核算出来的结果啊?” 高天心中冷笑不已,心说我还真不敢相信你的评估核算结果。 在现如今这个野蛮生长的年代中,国企领导胆子之大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在资产评估过程中,通过恶意选择评估基准日和评估方法等途径,操纵评估结果。 对国有有形资产高值低估,低价转让,对国有资产中的专利、商标、商誉、品牌等极具价值和增值潜力的无形资产,不予评估或低价评估,有意无意地吞噬国有资产的事情屡见不鲜。 更何况,一些领导趁企业改制前纷纷聘请财务高手,在公司账务上大做文章,通过加快固定资产的“报废”搞虚亏实盈更是司空见惯。 有些经营困难的企业,利用分立改制将不属于剥离范围的资产连同剥离资产一并从国有企业净资产中剥离,人为地缩小改制企业的净资产。 还有些更不要脸的,采用空手道的手法,组建皮包公司,通过疏通国有企业管理者,低价收购企业,然后转手倒卖,就是一笔好大的收益,堂而皇之将国有资产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高天上辈子见得太多了。 就霍长安那副贪婪的嘴脸,跟高天上辈子见过的某些国企领导一模一样,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厮之所以如此排斥己方派人再次核查,心里打得也是这个主意。 ------------ 107 好戏开锣 国资委领导也不是好忽悠的,人家经验丰富着呢,自然对霍长安心里想啥一清二楚,但领导稳得住,瞅一眼高天,笑呵呵的,看他如何接招。 高天也咧嘴笑了,他懒得跟霍长安这种人费劲,直言不讳道:“如果霍厂长不答应我们派人员去核查这条,咱就别往下聊了。” 见高天不肯让步,霍长安也不是吓大的,肥硕的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不屑一顾道:“小高经理还真是够坚持的,看来跟我想的一样嘛,说白了就是不信任我们,啊?!哈哈,行啊,你既然不想聊下去了,那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跑这儿打秋风来了,你还真以为我们被服厂无人问津?笑话!” 他冲俩副厂长使个眼色,站起来就要走人。 一位姓罗的副厂长眉头紧皱,站起来后拉了他一下,低声说道:“老霍,别激动嘛,慢慢谈,慢慢谈,这双方谈判,不就是个求同存异的过程嘛,你先别急着走啊。” 哟,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高天战术后仰,抱着膀子眯眼看戏,觉得挺有意思。 霍长安狠狠瞪了罗姓副厂长一眼,眼里闪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大声吼道:“厂子还没破产呢,你就迫不及待跳出来跟我唱反调!罗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咋想的,你特么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了,不就想在厂子被收购前,在新老板面前讨好卖乖求个一官半职么?咋?嫌我挡你路了?你要真带种,现在就辞职啊,跑这儿来装什么假好人?” 罗毅被霍长安连珠炮一般的讽刺刺激的脸通红,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你说不出半句话来。 李诚濡一看,乐了,摸着下巴颏对高天说:“没想到还能免费看一出内讧的大戏,有点儿意思啊。” 高天哭笑不得,低声道:“舅舅,这里面猫腻大发了,可不是内讧这么简单,我所料不差的话,被服厂的总资产有被故意隐瞒的情况存在。” 李诚濡悚然一惊,“他们真敢这么做?” 高天沉重地点点头。 旁边的申思雅也叹息一声,轻声说道:“十有八九,这姓霍的老奸巨猾,可不是什么好人。” 李诚濡一身冷汗,“战斗才刚刚打响,局面就如此艰难,这真是让我……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啊。” 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噗,全喷出去了。 呛得高天直咳嗽。 他万万没想到,老李著名的“三如理论”,居然在这么严肃一场合下提前问世了。 见霍长安两句话没说对付就爆发了,国资委领导有点下不来台,敲敲桌面板着脸说道:“老霍,被服厂改制,是市委领导做出的决定,是任何人无法阻止的,你如果不能认真对待的话,国资委会考虑,将这次谈判的主导权收回来,并将你的在谈判中的排斥态度如实上报给相关领导。” 霍长安闻言立刻震惊,扭头看着该领导,见领导表情严肃中带了点不耐烦,心里顿时一哆嗦,面如土色,忙表态道:“处长您这是说哪儿的话啊,我怎么可能阻止领导们做出的英明决定呢,我这不是,不是也在为国有资产不流失提点个人小意见么,您别生气,别生气,继续谈就是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了,又狠狠瞪了罗毅一眼,心说姓罗的,你等着吧,老子就算走人了,下课之前也要把你这个任课教师拉下马来,想吃独食儿,做梦去吧。 碰触到他刀子般锐利的眼神,罗毅心里一哆嗦,接着就冷笑起来。 国资委领导对高天说道:“高总,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派人进驻被服厂?” 高天笑道:“自然越快越好。” 领导思考一下,说道:“那就宜早不宜迟,依我看,明天吧。你提出来的其他方案,市领导原则上是同意的,等被服厂彻底完成改制后,银行贷款、相关政策扶持会一一落实到位,这点请你放心。” 高天说道:“感谢领导们的支持,我这边没啥问题了,明天上午就带人去被服厂核算资产。” 领导起身跟高天等人握手,第一轮谈判磕磕绊绊结束。 走出昆仑饭店大堂,高天对吴桐说道:“桐子,找几个干活儿利索的,把被服厂财务部门的人给我盯死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吴桐笑着点头,“财务科那女会计我一早就让人盯着了,你䞍好吧,跑不了她。” 高天也冷笑起来。 有表姐这个密探在,区区被服厂,对他来说还真没啥秘密可言。 吴桐开着高天的桑塔纳去盯人了。 剩下几人上了李诚濡的车。 老李问道:“去你那回收站?” 高天不想去回收站,琢磨了会儿,说道:“找地儿喝酒去吧,好戏要开锣,最多今晚就能见真章,我这心里老是突突着,哪还有心思回站里啊。” 李诚濡忙问道:“你是怕那姓霍的和财务科的人勾结,卷款潜逃了?” 高天嗤之以鼻,“您别看他牛逼哄哄,一副吊炸天的样子,这孙贼没那么大胆子,我是怕他联合会计转移账目。” 申思雅说了一句,“是得防着点儿,不过,小天儿你就这么确定霍长安会不顾上级领导的一再告诫铤而走险?” 高天哼哼道:“舅妈您应该很清楚,现如今这些国企领导为了填满自个儿的腰包,胆子大到没边儿了,我也不是十分确定,但是让桐子去盯一下,算是未雨绸缪。” 申思雅叹口气,说道:“你这么做是对的。” 陈志平哼了声,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那姓霍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尤其那双眼睛,太特么讨厌了。要不是看领导们都在,我特么都想把他那一对招子抠下来当泡儿踩了!真特么的,癞蛤蟆趴在脚面上,不咬人它膈应人!” 申思雅脸一红。 高天哈哈大笑,看来小舅也注意到霍长安淫邪的目光了。 “小舅,明个儿我舅妈去厂里进行资产核查,辛苦您陪着走一趟呗。”高天开始指使人。 “责无旁贷,老东西再敢眼珠子乱瞄,老子非得打出他一裤筒屎来!”陈志平发狠道。 申思雅伸手在这货大腿根上狠狠拧了一下,脸上却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四人找了家小馆子,点了四个砂锅两道凉菜,让老板拿来两瓶牛二,坐下开喝。 热气腾腾的炖吊子上来,仨老爷们儿食指大动,喝口酒,吃口肥肠,活活美死。 高天突然想起一相声小段儿来,说于老爷子锦衣玉食,早上吃小肠陈的卤煮,中午砂锅居的炖吊子,晚上大肠刺身,活猪现宰,抻出一个头儿来,嘬! 咦…… 再也不吃炖吊子了。 “天儿,我听说你姑父单位要裁人了,这事儿你知道吗?”陈志平冒出这么一句来。 高天一愣,说道:“没听说啊,我只知道他单位效益不是很好,领导准备把工程科的人合并到中字头的企业里去,裁人这个事儿我还真不知道。” 陈志平嗤道:“合并和裁人有啥区别啊?现在上头都鼓励下海经商,说是合并,你也不想想,大国企人满为患,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怎么可能再接收那么多外来户啊?说白了,就是逼着这些人去海里扑腾。” 高天问道:“你这是听我姑父说的?” 陈志平摇摇头,“你姑父可不会跟我说这个,你大姑跟你妈念叨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 申思雅说道:“这事儿我也知道,卫华姐为这事儿挺发愁,说是言均哥一旦被裁了,将来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高天倒不认为姑父被裁后他家日子就没法过了,姑父那工作,说白了也就那么回事,房管局工程科,说好听的是局里管辖下的一个科室,其实跟工程队没啥本质上的区别。 他反倒觉得,姑父被裁,自己单干更是个好事儿。 国家正迎来第一波大建设时期,姑父的建筑队正是有用武之地的时候。 况且房屋改革早在80年就已经提出,今年2月,中央更是印发了《关于在全国城镇分期分批推行住房制度改革的实施方案》,标志着住房商品化大潮正式到来。 这对姑父而言,无疑是个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只要能抓住这波良机,发家致富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事儿我知道了,回头我去跟姑父聊聊,看看他有什么想法,然后再做打算吧。”高天笑道。 “你小子也别光顾着你姑父,你小舅我这边,你也得适当的资源倾斜一下啊。”陈志平咧着嘴说道,自打结婚后,他就彻底放飞了,音像店完全交给了方红梅去打理,最多月头月尾去转一圈拢拢帐,空闲时间整天也见不到人,不用问也知道,这货一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笑眯眯打量着他,高天问道:“唠唠呗,您想干点啥?” 叹口气,陈志平挠头说:“我就是不知道该干点啥才找你问计啊。” 李诚濡撇着嘴,对这不要脸的货一脸鄙视,“那么大个人了,还跟外甥讨计策,你也不嫌寒碜。” ------------ 108 坏事变好事 “外甥是我亲外甥,当舅舅跟外甥的讨计谋,这寒碜啥?”陈志平说得大义凛然天经地义的。 老李啧了一声,不言语了,跟这个没皮没脸的货就没办法正常交流。 剜了陈志平一眼,申思雅也觉得自家老爷们儿挺丢人。 高天琢磨起来,小舅性子太跳了,属于稳不住腚的那种,把他栓死在音像店里肯定不行,得让他忙活起来。 这么想着,他有了思路,便说道:“沉住气,先别着急,过段时间东北转一圈去先。” 陈志平就点头,满意地笑了。 夹了一筷子排骨吃了,高天又说道:“诚濡舅舅,您还记得年前我跟您说过那事儿么?” 端起酒杯咂了一口,李诚濡笑道:“去桐江那事儿?” 高天点头道:“没错。” “啥时候走?”李诚濡迫不及待。 “把被服厂的事情处理完就可以启程了,不过,被服厂这边也得有个信得过的人看着才能放心。”高天把目光瞄向了小舅妈。 申思雅颇警觉,“小天儿你别打我主意啊,管理那么大一厂子,我可不成。” 高天对小舅妈太了解了,她绝对是个合格的管理人才,这方面在后世已经经过验证了,遂怂恿道:“没管过,您怎么知道不成啊?试试呗,反正厂子是咱们自个儿的,管不好还管不差么?” 申思雅哭笑不得,“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再说,就是因为厂子是自家的,我压力才更大。” 李诚濡也劝道:“小雅你就甭推辞了,管理有啥难的,用好人就是了,放开手脚大胆干,有啥问题我们给你担着。” 申思雅咬着嘴唇考虑一会儿,问陈志平道:“你觉得呢?” 陈志平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我自然是支持你的。” 申思雅被仨老爷们儿一通忽悠,心里跟长了草似的,生了根发了芽,然后就抑制不住疯狂生长起来。 片刻后,她下定决心,说道:“好,那我就试试。先说好啊,如果出了啥差错,两位大老板可得多担待。” 高天跟李诚濡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没问题。” 又一个工具人成功到手。 “小舅,咱们现在就可以做出发前的准备了。这样,购买物资这事儿归你负责,吃得喝得穿得用得,您要准备齐全喽。”高天对陈志平说道。 “没问题,回头我就去采买。”陈志平痛快答应下来。 “买那么多东西干嘛?这一路上,你不嫌重啊?”李诚濡不解的问道。 高天笑道:“我打算自个儿开车过去。” 老李震惊了,“2000多公里呢,自个儿开车,你没毛病吧?” 高天翻个白眼说道:“绿皮火车咣当两天倒是不慢,我就问您,满车厢的烟味儿酒味儿体味儿臭脚丫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您受得了不?” 呕…… 申思雅听不下去,捂着嘴就往外跑。 小舅妈怀孕了? 高天望望陈志平。 小舅舅狠狠瞪他一眼,连忙跟了出去。 李诚濡也有点反胃,忙吃了口菜压压惊,皱着眉头说道:“让你这么一说,胃口都没了。” 那你还吧唧嘴? 鄙视他一下,高天又说道:“我计算了下,坐火车去不是不行,但也挺麻烦,到了哈尔滨还得换车,不够费劲的。咱三人开车过去,又不赶时间,走哪儿算哪儿,边走边欣赏沿途的风景,累了就歇歇,不累就继续赶路,就当自驾游呗。” 他这么一说,老李眼珠子就亮了,“嘿,听上去有那么点意思,就这么办了。” 高天笑吟吟说道:“还得麻烦您一事儿,得跟姜涛哥打声招呼,拜托他给弄辆大切来。” 李诚濡点头道:“小事儿,回头我跟他说。不过那玩意儿可不便宜啊,还是个油老虎。” 高天当然知道切诺基贵且费油了,不过,你看,你仔细看,哥们儿差钱吗?哥们儿是那种在乎油价今儿涨明儿跌的人吗? 切诺基啊,多少男人的梦想啊,此生拥有,别无所求。 多花点钱算什么? “只要他能弄来,多花几个钱都无所谓,关键是这车太耐操了,空间也大,动力也澎湃,咱这趟出行,起码有一小半山路,可就全指望它出力了。”高天目光闪闪说道。 老李一挑大拇哥,说道:“还是你小子考虑的周到,成,吃完饭我就给涛子打电话定这事儿。” 一顿饭吃完也没见申思雅陈志平回来,估计这两口子被高天恶心坏了,率先打道回府造小人儿去了。 高天和李诚儒回到36号,喝了一下午茶,晚上把陈志平拎过来继续喝。 九点钟的时候,吴桐打来电话,哈哈大笑着说:“天儿,你就是我亲哥!料事也太特么如神啦!” “说人话!”高天心里隐隐兴奋。 李诚儒和陈志平也凑过来,老李一把夺过话筒,摁下免提,聚精会神。 就听到吴桐在那边猖狂大笑。 “我跟你说啊,就在刚才,姓霍的和财务科那女会计一起过来了,装了一书包账册准备转移,被我们逮个正着,你是没看到姓霍的那张脸,太特么精彩了,见了我跟见了他二大爷一样,那叫一个震惊莫名;那女会计更是瑟瑟发抖,据我判断,俩人绝对有关系,哈哈哈哈哈,这下弄大了!”吴桐嚣张说道。 “不是,你是我亲哥。这事儿你怎么处理的?霍厂长跟女会计到底咋弄的?”高天嘶吼道。 “还能咋弄?报警处理啊!哈哈哈哈,放心,已经报警啦!这俩王八蛋马上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桐子,你个傻逼!给我等着,我马上就过去!你害死我了!” 高天摁死免提一脸惊恐,嗖地一下转身就跑,边跑边喊道:“两位别慎着了,赶紧走着吧,要出大事!” 陈志平和李诚儒也反应过来,齐声骂了句我靠!蹬蹬两个大步追上高天,出门上了车,发动着了,朝市被服厂狂飙而去。 高天心急如焚,一路上狂骂着吴桐大傻逼,这小子脑袋被驴踢了?这种事情是特么能报警处理的吗?万一传到了市领导耳朵里,你这是打谁的脸呢? 李诚濡也忧心忡忡,油门踩出了火星子,一路风驰电掣,用时十五分钟就赶到了市被服厂。 三人推门下车,脚步匆匆走进办公楼,在三楼东边最把角处找到吴桐。 高天上去就是一脚,口吐芬芳道:“你个傻缺不长脑子啊?这事儿怎么能报警啊?生还怕传不到市领导耳朵里去是吧?” 吴桐在他来的路上就考虑明白了,见他怒不可遏,更是羞愧不如,低声说道:“我考虑欠妥了,以为既然被我们抓了现行,把这老货送进去,不是对咱们的收购更有利么。脑袋一抽抽就报警了。” 高天没看见霍长安和女会计,便急切问道:“让我说你什么好?人呢?” 吴桐苦笑道:“被警察带走了,蹲坑的几个哥哥也被带走问话去了,就我一人儿在这儿等你。” “这事儿玩儿大了!” 高天扭头看着李诚濡,问道:“公安系统有熟人没?” 李诚濡摇摇头,“没有。” 又想了想,继续说:“你先稳住啊,别急,我觉得未必不是个好事儿。你想啊,市里领导难道不清楚国企改制中存在的弊端吗?他们对国企一把手存在着如此严重的中饱私囊情况不了解吗?肯定不可能,只是找不到证据不好调查罢了。想要把坏事变好事,当务之急是先跟上面领导取得联系,让领导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你一定要重点强调,之所以派人盯梢霍长安,主要目的是为了保全国有资产不流失。” 被老李这么一指点,高天激动了,老江湖就是老江湖,思路清晰角度惊奇,坏事变好事,就这么简单。 “得嘞诚濡舅舅,感谢救命之恩,我这就去给邰区长打电话。”说着高天就准备下楼。 被吴桐一把拉住,这货咣一脚踹开财务科的门,笑着说:“里面就有电话。” 高天瞪他一眼,走进财务科,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打给邰明华。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听筒里传来邰明华疲惫的声音,“喂,哪位?” 区长大人明显已经休息了。 高天忙说道:“不好意思啊邰区长,这么晚还打扰您,我是高天,有个情况要跟您汇报一下。” 电话那头的邰明华立刻清醒过来,忙说道:“什么事情?你说,我听着呢。” 高天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清楚,就听到那边的邰明华呼吸急促起来。 “也就是说,你派人盯梢霍长安,是为了保证国有资产不流失,是这么个情况吧?”邰明华严肃问道。 “是的,我虽然是个私营业主,但也知道在国企改制中存在一些贪污犯罪情况,我是一个商人,只想干干净净接手一家企业,不想介入到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中去,所以才防了一手。您别怪我说话直,如果因为账目不清楚、资产不明晰,导致我接手被服厂后无法经营,这样的收购,我是不会参与进去的。” ------------ 109 让你受惊了 邰明华沉默半晌,叹口气说道:“你的苦衷我了解了,但是我不认可你处理事情的方法,不过既然木已成舟,我会跟公安局方面打声招呼的,另外国资委那边,我也会把事情说清楚,你这边,首先要配合好公安方面对霍长安等人的调查,其次要承担起应尽的义务来,这个义务是什么,我想你心里是清楚的,在被服厂改制这方面,你小子别给我掉链子,否则我轻饶不了你。” 高天愁容满面,心说这事儿弄的,这被服厂不接也得接了,随即硬着头皮说道:“我知道了,您放心,明天我就会派人进驻厂里,对被服厂的总资产进行核查,等核查结果出来了,该多少钱多少钱,我这边会跟国资委领导办好收购手续的。” “行,那就这样吧,我还要打两个电话。”说完,邰明华挂断电话。 抹了把汗,高天放下心来,回过头冲三位苦笑不已,“操!太凶险了!” 吴桐面带愧疚走过来,耷拉着脑袋说道:“都怪我,让你受惊了。”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啊…… 叹息一声,高天拍拍这货的肩膀,说道:“没关系,你也是没经验,兴奋劲儿上了头,一冲动就不管不顾了,得了,吸取教训就是了,别哭丧个脸了哥们儿,回家找妈吧。” 吴桐咧着嘴点头。 四人走出财务科,关好门下楼离开。 次日一早,高天开车带着小舅、舅妈又来到被服厂。 国资委领导已经等候在此了,见高天三人从车上下来,迎上前跟他握手。 一阵寒暄过后,领导苦笑着对高天说:“昨儿大半夜的老邰就把我给折腾起来了,事情我都清楚了,也连夜跟上面领导汇报了,领导对你的担心表示理解,并对你能够及时揪出霍长安这个蛀虫表示充分的肯定。领导让我向你转达,不要有思想压力,放开手脚大胆干,我们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高天赶忙表示:“感谢领导的支持,我会认真全力以赴。” 于是众人走进办公楼,找了间会议室坐下。 霍长安进去的消息昨晚就在厂子里传开,职工们议论纷纷,幸灾乐祸的有之,冷眼旁观的亦有之,反正说啥的都有。 国资委领导为了平息议论,迅速做出反应,跟相关领导汇报后宣布由罗毅同志代理厂长一职,跟收购方进行谈判。 因此,今天会面的头面人物成了罗毅。 双方在会议桌对面坐下后,罗毅笑容满面道:“经过昨天的商谈,贵我双方对大部分收购条款达成了共识,一致决定进入到下一个环节中来……” 高天皱着眉头打断了他,说道:“那个啥,罗厂长,咱就别搞得跟国共双方谈判似的了,没意思。” 罗毅愣了下,随即也苦笑了,意识到自己在国企中待了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官话套话学了不少,人家是投资商,可不愿意听自己唠叨这个,便挑干的说:“不好意思了高总,平时开会讲话说习惯了,您见谅。这样吧,你们来了三个人,看看是先去厂房里核算一下设备价格,还是先看账本?” 高天瞅了眼申思雅。 申思雅就明白了,展颜一笑,说道:“诚濡哥聘请的会计大概一会儿就到,我先去检验设备,账目这块儿等诚濡哥来了后你们核算就是了。” 高天点头,对国资委领导说:“麻烦您派个人跟申经理一起去检验设备吧。” 国资委领导微微颔首,对身边一女同志说道:“小魏陪申经理跑一趟吧。” 小魏起身笑道:“申经理,您请。” 两人出去了。 不大会儿,李诚濡带着两名会计师走了进来,一阵寒暄后直接进入正题,来到财务科,将连夜封存的账册打开,认真核对起来。 这是个精细活儿,没两三天工夫根本核对不清楚。 高天拉着李诚濡走到走廊里,两人喷云吐雾起来。 “你说巧不巧,今儿早上我给涛子打了个电话说了声,恰好他手上有一辆大切正踅摸买主呢,我让他一会儿开过来,你看看合适咱就留下。”李诚濡给他带来一好消息。 高天乐了,“切诺基这玩意儿,在美国都是畅销货,不提前预定根本买不着,涛哥路子够野的啊。” 抽口烟,李诚濡也乐,“这小子路子野是有原因的,我听他说,他爷爷是内战后跟大光头第一批登上船去了海峡对面的那批人,老头能生,四个儿子一闺女,老大老二没赶上趟,留京城了,老三老四和小闺女随他去了对岸。 据说老三发展的最好,在大老美念了哈佛,毕业后就留在美国了,整天跟华尔街一帮牛人混一块儿堆儿,没几年就发了。这两年不是政策放开,允许那边的人回来探亲了么,老三跟涛子他爹就联系上了,去年回来了趟,见涛子家和老二家日子过得苦,就伸了把手。 涛子借着他三叔儿的东风才开始捣鼓车,不然你以为丫一京城土著,哪来那么多本钱,那么硬的关系从国外往国内倒腾汽车啊。” 高天通透了,“嚯,这故事也忒精彩了,我就说嘛,汽车这个玩意儿现如今可是紧俏商品,没一定的能量,想从国外倒腾进来,根本不可能。” 李诚濡点头道:“没错,别的不说,光是办通关手续就费老劲了。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好叔叔呢,那买卖做的,我都眼馋。” “李哥,你眼馋啥呢?”说曹操曹操就到,姜涛晃着膀子走过来了,一串车钥匙在他食指上转悠着,见面先给了李诚濡一热情拥抱,又扭头锤了高天的胸口一下,接着说道:“你小子练得不错啊,这胸肌眼看着暴涨。” 高天咧嘴一笑,甩给他一根烟,说道:“跟您比还有差距,您才是真正的练家子。” 姜涛爽朗大笑,扭头问李诚濡:“咋选了这么个地儿啊?” 李诚濡一指高天,说道:“这小子想把被服厂给收了,今儿来核算资产,我心说也别另外找地儿了,你直接来这儿得了。” 姜涛有点晃神儿,眨么眨么眼,对高天说:“你小子可以啊,偌大一厂子,说收就收。谈的咋样了?” 高天一挠头,“就那样儿呗,等资产核算结果出来了,大差不差就注资。” 姜涛凑近了他,低声问道:“搞服装生意,有钱赚?” 高天笑道:“还成吧,利润不算大,算是个长久买卖,咋,涛哥有兴趣?” 姜涛摇摇头,“没兴趣,太费脑子了,玩儿不动。” 这货倒是实诚。 高天哈哈大笑。 “车开来了,走,看看去。”姜涛笑着邀请二位。 三人遂下了楼。 门厅正前方停着辆黑色切诺基,严格说起来,这时候的切诺基还没有“大切”这个比较亲切的称号。 按照美国的标准来说,这台切诺基,属于小型的四驱越野乘用车。 车身长度比原版大切少了533毫米,轴距也只有2580毫米,重量更是比老款车轻了455千克,但是运动风格更加突出。 走到车前,高天眼珠子都直溜了,越看越爱。 厢型承载式车身,车厢内轿车级别的布局和舒适感,视野很宽阔。 外形轮廓分明,外倾的轮罩肌肉感爆棚。 高天冲姜涛一努嘴,姜涛笑了,嗖,把钥匙扔给他,他接住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点火、挂挡、放手刹,轻点油门松离合,一气呵成,切诺基呼地蹿了出去。 什么叫乐趣? 这特么才是乐趣! 这是一款87版的大切,高天上辈子对SUV了解颇深,知道切诺基在87年有过一次大改,首先全面更新了动力系统,淘汰了2.8升V6发动机,代之以吉普自己开发的强劲4.0直升六发动机作为选装,将功率直接提高到177马力。 新的Power-Tech Six动力系统使切诺基的0—100公里加速性能达到9秒,这在SUV中是非常快的记录。 而且,它的牵引能力达到2270kg。 四缸机在这一年也得到改进,功率增加到121马力。 新的电子控制四档自动变速箱取代了原来的三档自动变速箱,新的变速箱提供了“强力”和“舒适”两个模式,强力模式在高速档时提供更好的高转速性能,而在调低档速时有更快的反应,舒适模式注重经济性,在换档方面不太严格。 与此同时,五档手动变速淘汰了老式的四档手动变速器,让高天的操作习惯得到了充分发挥。 五档和四挡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不信你问老司机,大多数老货更喜欢开五档车。 出了被服厂大门往西行,大约开了十公里,高天才返回厂里。 怎么说? 爽就一个字。 咣! 关上车门,高天把车钥匙丢给李诚濡,笑着说道:“诚濡舅舅也去体验一下吧,爽飞了!” 李诚濡也不客气,笑么呵上了车开走了。 “涛哥,车我要了,您开价吧。”高天爽快地说道。 “这车原本是顺义一土大款托我弄进来的,车到了,那孙贼特么变卦了,兄弟你愿意接手,算是帮哥哥接了一围,哥哥也不跟你玩儿虚的,你给六十个就成。” ------------ 110 老姜也要去 高天知道,这价格很公道了,于是便答应下来,“等诚濡舅舅回来后,咱就去银行转账。” 姜涛哈哈大笑,“成,回头我去把牌照、保险啥的给你办齐全了。哥哥够意思吧?一站式服务,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高天挑起大拇指,称赞道:“绝对的呀,哥哥您是这份儿的。” 姜涛又笑得见牙不见眼了,问道:“你小子怎么想起来弄这么一大家伙了?要出门?奔西去?” 他以为高天兴趣上来了,要去朝拜布达拉。 高天笑道:“出门是真的,但不是往西,正相反,是向东走,东北。” 姜涛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我听李哥提过那么一嘴,说你们俩合作了点儿生意,跟老毛子有贸易往来对吧?” 这也没啥好瞒的,从去年底开始,前往东北的倒爷越来越多,都知道在口岸那边能发财,京城这边的大倒呼啦啦全奔那边去了。 见姜涛有兴趣,高天就点头道:“没错,我的人已经发过去一批了,这不被服厂这摊子事儿一了,我和诚濡舅舅,还有我小舅就准备过去䁖一眼么。” 听他这么一说,姜涛更感兴趣了,搓着手问道:“你们打算啥时候走啊?带哥哥一个成不?” 高天笑嘻嘻说道:“带您一个肯定没问题啊,不过,您去干嘛呢?” 姜涛一挑眉毛,贱兮兮一笑,低声说道:“不瞒你啊,哥听说毛妹子体味儿很大,就想着过去尝个鲜。” “你个老流氓!”高天毫不留情的批判他道。 姜涛大笑三声,恬不知耻道:“男人不流氓,身体不正常,你看哥这块儿,像个身体不正常的么。” 他还撸胳膊挽袖子展示了一下肌肉。 高天翻着白眼说道:“所以您就想着要走出国门扬我国威?” 姜涛啧了一声,“这话说的,透彻!” 高天哭笑不得,有那闲工夫,天上人间N多头牌任你临幸,至于跑那么老远去边境嚯嚯毛妹子么?这货纯粹是手里有俩钱儿烧的。 不过既然人家开口了,不带着他一起去也不大合适,以后还得处,再说这货人脉广路子野,高天考虑着,是不是让五哥他们多换些吉尔大卡啥的来,通过他往外一卖,岂不又是一条来钱的道儿? 嗯嗯,好主意。 “成吧成吧,带你一个,不过咱先说好啊,到了之后服从命令听指挥,决不允许擅自过境的情况出现。”高天先给姜涛打个预防针。 “没问题。”姜涛呲牙一笑,连忙应了下来。 都快半个小时了,还不见老李回来,高天就有点心焦,正撒摸着,切诺基的轰鸣声便传了过来。 嘭地关上车门,老李乐了,“这车真不错,动力太足了,跟桑塔纳一比,那就是个孙子,我都想弄一辆开开了。” 高天心说您可别,几年后那虎头奔咱可不能给呼扇没了。 姜涛也懒得理这货,你以为弄辆切诺基进来那么容易呢?老哥哥,您先消停会儿吧。 趁这段闲暇时间,三人在厂子里转悠起来。 被服厂的职工们早就接到改制通知了,对这外来的老板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排斥来,反而跟参观猴儿似的盯着三人笑,让高天感到特别不适。 一个老职工走到三人面前,问道:“就是你们要收购我们厂啊?” 看着面前的老人家,高天笑着说:“没错大爷,我们要收购您这厂。” 老头干瘦,三级风一吹就能把他吹倒,一张老脸布满了皱纹,手如枯柴般干瘪。 他摸了摸裤兜,高天见状连忙掏出烟递给他一根。 老头愣了下,接过来点上,抽了一口后说道:“你这个后生还挺有眼色,知道我们厂啥情况么?” 高天正想找几个职工聊聊呢,就碰到这么一位,心说我这儿还没犯困呢,您就给我递枕头。 笑了笑,他说道:“多少了解一点,现在生产困难了是吧?” 老头嗯了声,说道:“积压的产品卖不出去,厂子里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有关系的都调走了,有能耐的都去下海了,剩下一帮老弱病残妇女儿童仍坚守岗位却看不到希望。” 厂子三个月没发工资了? 这个情况高天还真没听说过。 “大爷贵姓啊?”他问道。 “姓杨,杨茂奎。”大爷说道。 “杨大爷,我听说,厂里不是一直正常开支么?这三个月没发工资是怎么回事啊?”高天皱着眉头问道。 李诚濡亦是眉头轻皱,显然对国资委、被服厂方面隐瞒事实感到愤怒。 杨茂奎说道:“能是怎么回事?没钱呗。你说得正常开支,是坐办公室的干部们工资照发,我们这些一线工人,已经三个月没拿到一分钱了。” 高天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紧紧绷着,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时代的悲哀,还是改革中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总之,吃亏的永远是最朴实善良的一线工人。 “大爷,您放心,等我们完成收购后,一定会补齐欠大家的工资。”他也只能这么承诺,才能让内心得到一点点的安宁。 杨茂奎点着头,说道:“我们这些工人啊,要求也不多,每个月拿个三五十块的,够吃够喝够养家糊口就成。” 这话听得高天又是一阵心酸,握着老人家的手,他说道:“厂子只会越来越好的,您放心,放心。” 李诚濡也面带激动,问道:“大爷您在哪个岗位上工作啊?” 一直前面的仓库,杨茂奎说道:“看管库房。” 跟高天对视一眼,李诚濡笑着说道:“咱去您看管的库房看一眼呗。” 杨茂奎说道:“成啊,你们跟我来吧。” 他一马当先,带着三人向仓库那边走去。 在仓库门前停下来,掏出钥匙开了门,杨茂奎说道:“进去看吧,都是些劳保服啥的,没啥新鲜玩意儿。” 三人走进去,抬眼一看,嚯,面积不小,足有两千多平米,一个个钢架子立在里头,钢架子上面放得全是成套的老粗布衣服。 仓库虽大,却一点也不返潮,水泥地面一尘不染,衣物布料摆放的也很整齐,阳光照射进来,给整间仓库染上了一层黄晕。 “大爷,这都是您一个人打扫整理的?”高天问杨茂奎道。 “昂,都是我一人儿干的,谁还能替我干不成?”杨老汉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您真的很尽责。” “干一行爱一行,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多善良的老职工啊,高天打心眼里敬重杨大爷。 李诚濡悄声对高天说道:“别人眼里的破烂货,在咱这里是黄金。” 高天自然明白老李的意思,他也笑了,“就这一屋子劳保服,换它二十辆吉尔大卡没问题。” 老李大乐,“我数了,类似于这种规模的仓库,被服厂一共有九个,如果说九个仓库里都是积压货,操,咱发了。” 高天咧嘴笑道:“所以说,这做生意啊,都是一环扣一环的,懵着头傻干可不成。” 李诚濡龇牙说道:“我是彻底服气你小子了,做事情有计划,不盲目,关键是干啥啥成,这就让我心服口服了。” “您快别夸了,您再继续夸下去,我真找不到东南西北了。”高天表示,我愧疚的很。 老李小姜哈哈大笑。 在仓库里转了一圈,高天越发满意,跟杨茂奎又聊了几句,杨大爷表示,只要能让大家吃口饱饭,谁来当家做主大家都没有意见。 倒是让高天和李诚儒颇感意外。 三人离开仓库,回到办公楼。 在二楼楼梯口巧遇胡雪梅。 “呀,小天儿你真来啦?”大表姐咋咋呼呼。 “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看到的是个鬼啊?”高天调侃她道。 胡雪梅笑嘻嘻挽住高天的胳膊,说道:“走,去姐办公室坐会儿。” 高天面露难色,低声说道:“姐,现在不宜公开咱俩的关系,正在谈判呢,若是让领导们知道了你是个内奸,那后果可就……你自己掂量吧。” 胡雪梅嗖地放开了这货的胳膊,一脸嫌弃道:“赶紧滚!一天到晚就知道吓唬我!” “哈哈哈哈……”仨人都乐了。 往楼上走着,李诚濡说道:“你这表姐性子挺活泼啊。” 高天无奈苦笑道:“那就是个整天不知愁滋味儿的傻大姐。” 这话引得两人又笑了起来。 申思雅对被服厂的机械设备、厂房、库房的核查进行了整整一天,都快六点了还有一小半没有统计出来。 眼见着天都黑透了,高天就下令撤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高天信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这一至理名言,他一说撤,大家也就松了口气。 昨天被公安机关带回去问情况的几个知青老大哥已经被释放了,今儿夜里的安全工作还得他们来负责。 照样是吴桐带队,六个汉子驻守在被服厂,倒是让职工们感到有些不适应起来,但也没人说什么,职工们似乎已经麻木了。 国资委这位姓廖的处长比较给面子,高天邀请他吃饭,他爽快答应下来。 于是,昆仑饭店安排上,高天也当做给申思雅和老李请来的俩会计师道谢,一顿大酒喝得酣畅淋漓。 ------------ 111 收购成立 席间廖处长兴致颇高,酒到杯干,来者不拒,倒是让高天和李诚儒刮目相看,敬佩有加。 酒过三巡,吕海宴拎着两瓶茅台来敬了一轮。 听说眼前这位就是《便衣警察》原著小说作者兼电视剧编剧,廖处长立刻兴奋了,抓着吕海宴的手狠狠摇晃,聊得热火朝天。 高天发现,吕海宴看廖处长的眼神儿透着一股子诡异的光芒,立马一哆嗦,心说药丸!廖处长被这鱼钩弯男盯上了! 心里莫名一阵乐呵。 跟老李对视一眼,发现这老货也脸色涨红,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遂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高天重要关照李诚濡请来的两名会计师,二位男女搭配的类型,男的帅女的靓,老李介绍说俩人在一私人会计事务所就职,男的三十出头,叫周瑞建,女的二十五六,叫王逸,都挺能喝。 尤其王逸,白酒碰都不碰,五星老啤已经干掉六瓶了,高天不由得感叹,这娘们儿尿泡真能装。 “来来来,王姐,我再敬您一杯。”高天又提溜起他那三钱五的小酒盅,冲王逸示意了一下。 “喝就喝,谁怕谁?”咣,王逸端起高脚杯使劲往桌面上一墩,白色泡沫龇出来一点,接着仰脖干掉,豪爽的一批。 “好!”众人起哄架秧子,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高天也连忙一口闷了,对这个大气的女人好感大增,嗯,回头让诚濡舅舅问问看,有没有可能把这女人挖过来。 一顿酒喝完,感觉彼此间感情更加深厚。 酒店大堂门口,廖处长拉着高天的手,大着舌头滔滔不绝,或许自己说得啥脑子都不是那么清楚了。 高天只能应付着是是是,好好好,明白明白明白,遵命遵命遵命,您走好啊,回见了您呐…… 终于把他糊弄上了面的,高老板可算松了口气。 第二天,高天突然犯懒了,没有庞老五陪伴的日子,步都懒得去跑。 咦…… 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庞老五? 莫名其妙的。 扭脸儿一看,才八点半,回收站也不想去,算了,再睡个回笼。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再一睁眼,九点四十了。 打个哈欠,高天爬起来,探着身子把秋裤从沙发上拽过来穿上,接着穿袜子,把秋裤塞袜子里,再穿绒裤,琢磨三秒,又把绒裤塞袜子里,最后穿上条直筒牛仔裤,下床趿拉着棉拖走向堂屋,一阵小风儿吹过来…… 靠! 上面啥也没穿! 哭笑不得回了屋,套上秋衣、毛衣,解开腰带,把秋衣塞进绒裤里,再系好皮带,小风儿一吹…… 嗯。 不冷了。 整整一天,高天哪儿都没去,中午饭都是靓姐给送过来的韭菜猪肉馅包子,三分厂食堂里打的,味儿不错,大肥肉片子切得很薄,一咬一口油。 吃完午饭他趴在书桌上开始画服装设计图,这货从小画画水平就很高,脑子里也有东西,参照后世的流行服饰,几套女装跃然纸上,有简约清新的连衣裙,优雅大气的风衣,时尚美观的职业套装,简约轻熟风的女士西装等等等等。 看得靓姐双眼放光。 “好看吧?”刮了她小鼻子一下,高天笑嘻嘻问道。 李亦靓把头点成小鸡吃米状,激动地说道:“好看,太棒了,我从来见过版型这么棒的服装。真不知道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高天翻个白眼,说道:“多看两本时尚杂志,你也能设计出这样的服装。” 他从一堆报纸、期刊中扒拉出粮本杂志,啪,扔到靓姐面前。 靓姐拿起来一看,一本是《VOGUE》,一本叫《Cosmopolitan》,美国货。 遂很感兴趣的翻了起来。 说起这两本杂志,可是大有来头。 《VOGUE》1892年创刊,这本美国老牌时尚杂志号称“时尚之前,Vogue之中”。 一直以来,文化评论家们都认为《VOGUE》至今113年的发展史就是一部“时尚摄影的历史”。 支撑《VOGUE》领导时尚影像潮流并居于核心地位的奥妙就在于那些世界上最优秀的摄影师,比如赫尔穆特·牛顿——这位被称为“欲望摄影师”的大师长年与《VOGUE》合作。 《Cosmopolitan》,中文译为:大都会。这么一说,大家就知道了吧。 1886年创刊,也是一家老牌杂志,当年以大胆有趣、号召“大都会女郎”的风格出道,不过现今在同类杂志中风格并不特别突出,但别忘了,在1988年,这本杂志可是风靡全美,年销量达到了惊人的1600万册。 高天为了掩盖他抄袭的真实目的,特意找赵宝纲给淘换了好几本该类杂志,费了大纲子老鼻子劲才弄到了五六本。 但就这五六本,也让高天乐得合不拢嘴了,尤其是那封面女郎大胆的穿着,让高天轻轻一扫就拔不出眼来了,马里亚纳大海沟,妈蛋!真深! 杂志内容更是五花八门,从穿衣打扮到吃喝玩乐,无所不包。 靓姐双眼亮晶晶,直视着高天,“这杂志全是英文,你能看懂吗?” 将姑娘拉进自己怀里,高天傲娇道:“看不起谁呢这是?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 “呀!”姑娘脸一红,跌坐在这货大腿上,继而哈哈大笑,“真不要脸,一个高中毕业生,你也好意思吹。” 高天也被逗乐了。 “你说,咱这服装公司叫啥名字好啊?” “嗯,是得好好想想哈,得起个潮流点的名字。”靓姐歪着头做思索状,片刻后,她眸光闪动,打了个响指,说道:“叫拉夏贝尔怎么样?”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高天扶额,突然记起来了,貌似后世有过这么一家服装企业,创始人是根据法文音译过来的一名字,法语的意思是小教堂,也不知道那创始人为什么会起这么一晦涩的名字作为服装品牌。 难不成靓姐也有也喜好? 可是她并不懂法语啊。 摇摇头,高天说道:“不好听,太矫情了。” 见男盆友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靓姐就有点不开心了,嘟着嘴说道:“那你起一个不矫情的我听听。” 高天思考三秒钟,笑得很神秘,扯过一张纸来,提笔写了四个大字:靓雅服饰! 靓姐震惊了,哇了一声,扭头抱着天哥的脑袋在他脸上mia了一口。 天哥眼珠子溜儿圆,呸呸呸,真不卫生! 遂遭到一个冰冷眼神的暴击,赶紧换上副心满意足的笑容,握住女主的小手觍着脸说道:“真好,再来一下呗。” “滚!” “好哒!” 三天后,以高天为代表的收购方终于把被服厂的总资产核查完毕。 还是昆仑饭店的小会议室里,三方人马再次汇聚一堂。 大家面前摆放着厚厚的资产核算账目表,廖处长正在一项项观看着,越看越是心惊。 显然,收购方的调查数据和厂方递交上来的数据有很大出入,这也印证了警方对霍长安的调查结果。 在里面的霍长安俩小时都没抗住,就稀里哗啦全秃噜了。 他跟女会计俩人勾搭成奸,利用皮包公司转移国有资产,数额高达三百万。 嗯,这个年头的三百万,够枪毙十分钟的了。 “所以说,高总你们最后的出价是160万,对吧?”廖处长淡然问道,这跟市里的开价还是有些差距的,领导的意思是,最低200万,接手全部职工,现在看来,很难达到领导的要求。 “对,经过我们核算,160是个比较公平的价格,资产表您也看到了,被服厂设备老旧,有些甚至都是淘汰品了,根本转不起来,我们接手后势必要更换一批设备,才能重新进行生产。我说实话,整个厂子,也就是房子和地值点钱,另外还有那么大的亏空,160万,已经超出我们的预算了,希望领导们能够体谅我们的难处。”高天这话说得很直接,意思表达的也很到位,行,咱就签合同,不行,买卖不成仁义在吧。 廖处长思考一会儿,扭头跟罗毅几人商量了一下,又对高天说道:“这件事情牵连甚广,尤其是市里领导也在关注着,我也不好做主。这样高总,我把这些调查数据呈上去让领导们审阅一下,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同志你的。” 高天点头笑道:“理解,那就麻烦廖处了。” “应该的。”廖处长起身跟他握手后往外走。 一直到四月初,正式结果才出来,市里大佬们经过开会讨论,通过了靓雅服饰对市被服厂的收购方案,靓雅服饰以160万的价格购买被服厂所有股份,将市被服厂改制成为私营企业。 消息一出,颇引人瞩目。 大家都想看看,哪个傻缺把被服厂这个破铜烂铁收入囊中了? 吃饱了撑的?还是钱多了烧得慌? 高天没撑着,钱不少也没觉得烧得难受,拿着已经变更好的营业执照心里美不滋儿的。 这是自己名下的第一家企业,虽说现在还没有股份制公司这一说法,跟诚濡舅舅也就私下里签了个持股协议,但还是让他感到自信心爆棚。 俩人又商量了下,决定从各自名下拿出百分之五的股份拉小舅舅上车,算是让小舅妈死心塌地给资本家扛活儿的报酬。 这样一来,靓雅服饰的持股比例就很清晰了。 高天55%,李诚濡35%,陈志平10%。 作为第一大股东的高天,自然是法人代表的不二人选。 “我说你小子选这么个日子开业,是不是有啥深意啊?”充当司机的李诚濡扭头问高天。 “被您看穿了,4月6号,我家靓姐的生日啊。”高天觍着脸说道。 “切!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准儿会搞幺蛾子。”李诚濡相当鄙视他。 ------------ 112 立规矩 高天哈哈大笑。 切诺基开进被服厂大院,在办公楼门前停下。 两位老板走下车来,早就等候在此的罗毅等人齐声鼓掌。 高天咧了下嘴,一挥手,说道:“咱就别搞那些形式了,今儿算是靓雅服饰正式成立的日子,我也没打算大张旗鼓的办,咱揭个牌,放两挂鞭炮意思意思得了,来来来,申总、李总、老罗,一起一起。” 他迈步上了台阶,走到办公楼西侧,招呼大家一起过来。 被点到名的三个人笑呵呵走上前,在一块蒙着红布顶着红花巨大的镀铜标牌前立正站好,同时抓住了红绸子。 职工们也都过来看热闹了,不大的广场前,人满满当当。 清清嗓子,高天喊道:“我宣布啊,靓雅服饰,正式成立!” 四人同时往下一扯,阳光打在铜牌子上,照射的“靓雅服饰有限公司”八个黑色大字闪闪发光。 “好!” 啪啪啪啪…… 职工们自发的鼓起掌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也点燃了,倒也显得挺热闹。 一个小小的揭牌仪式后,职工们各自散去。 虽说厂子被资本家收购了,大家一颗心还是悬着,不知道资本家会怎么安排大家的工作。 高天已经有了个完整的思路,他把老李、舅妈、罗毅、表姐喊到办公室,开始向大家阐述自己的经营理念。 请大家在沙发上落座,这货从包里掏出一沓设计图纸递给四位,然后说道:“衣、食、住、行,老百姓的四大刚需,‘刚需’这个词儿,都懂吧?” 见四人迷糊,丫解释道:“所谓‘刚需’,刚性需求,换句话说,吃得饱穿得暖是每个人最基本的需求,所以说,服装生产行业,永远不会被社会所淘汰。” 众人就点头。 罗毅问道:“可是这几年,服装行业整体萎靡,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高天摸摸鼻子,说道:“因素很多,首先,受到港澳台那边的影响,南方服装产业发展迅速,且成本低廉、样式新潮,迅速占领了南方市场,并且逐步向北方市场蚕食;其次,受政策因素影响,大部分服装企业面临破产倒闭,这个就不展开说了,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说还有第三个因素的话,这里。” 他点了下太阳穴,“咱们地处中国的北方地区,我也不是地域黑,但是你们不能不承认,北方人和南方人在思想观念上还是存在一定差距的。也就是说,南方人接收新鲜事物的能力要比北方人快很多,所以,吸取到港澳台地区服装风格的南方人,在服装产业这一领域内就比北方企业发展的迅速很多。” 四人都点着头,认可高天的观点。 扬了扬手中的设计图,胡雪梅说道:“也就是说,这就是公司下一步要做得服装样式?” 高天笑道:“只是一部分吧,我也是借鉴了国外的服装风格,流行元素,设计了这么几套,也算是给你一个借鉴。” 四人都很认真地看起了设计图。 初看,惊艳! 再看,仍旧惊艳! “我对公司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是这么考虑的。”喝了口茶,高天继续说道:“成立专门的服装设计部门,胡雪梅担任设计总监,可以自主招聘你认为合适的服装设计人才,另外我建议你去服装学院走一趟,现在不缺思想进步、头脑灵活的大学生,只要对服装设计有感觉的,都可以招进来,没经验不怕,有灵感就行。” “没问题。”胡雪梅嘻嘻笑着说道:“回头我就去跑一趟。” 罗毅问道:“那原来的设计部主任怎么办?” 高天乐了,“哟,设计部还有主任呢?我倒是真想见见这位,想当面问问他,干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就只会设计劳保服?尸位素餐!” 罗毅苦笑一声,说道:“老钱确实年龄大了,思想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但也是厂里的老人了,总不能就这么搁置起来吧?” “不搁置起来,你还想让他在主任的位置上干到退休位置?拜托啊大哥,我这是私企,不是公家的大食堂!总之这事儿没得商量,申总,回头你找他谈!”高天说得斩钉截铁。 申思雅立刻点头,“打今儿起,厂里的职工,都要收起给国企干活时那副人浮于事的状态来,谁要是偷奸耍滑磨洋工,在我这里只有一个结果,收拾东西走人!” 来之前高天跟小舅妈有过一次非常细致的交谈,他对小舅妈提出两个要求,第一,知人善用,第二,心狠手辣。 知人善用不用说,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工作岗位上。 心狠手辣对申思雅来说难度就很高了,国企员工都什么作风她太了解了,懒散、人浮于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现象屡见不鲜,真要下狠手进行调整,得罪人是必然的。 但是,又不能因为怕得罪人就不调整了,那样高天也不干。 做买卖,讲究个盈利,讲究个利润率,员工们偷懒不干活儿,肯定是不行的。 高天提出来让她下狠手把那些个不正经干活儿,总想着混日子的主儿拉下台来,她本能是排斥的,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 自己外甥的厂子啊,自己不给撑起来,还能指望谁? 听了申思雅杀气腾腾的话,罗毅就明白了资本家的决心,低着头不说话了。 其实他心里明白,资本家们之所以会把他留下来,主要是看他群众基础不错,像另一位副厂长老王,不是就被高天明确提出不要了么,国资委领导奔儿都没打一个就同意了,没两天,那货就提着包袱皮儿乖乖去二棉厂报到了。 问题是二棉厂比被服厂混得还惨,改制报告都交上去两年了,到现在还没有批下来。 老王这一去,怕是有的罪受了。 高天对小舅妈的表态深感满意,冲她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管理这块儿我就交给您了,老罗,今后你主要负责抓生产。” 罗毅抬起头,说道:“没问题。” 他是个真有本事的,想了片刻,他说道:“按照您的计划,下一步咱们首先要做得是对加工车间进行人员补充,之前有不少女工都外出找活儿干了,现有的熟练工没剩下几个,我想,是不是把这批人找回来?” 高天满意点头,笑道:“之前不是还欠着工人们仨月工资吗?咱这样,待会儿你通知下去,今天就把欠大家的工资给发放了。另外,跟大家说,以后实行计件制,干的越多拿钱越多。” 罗毅笑了,“那敢情好,这样一来,大家的积极性就会大大提高了。” 高天继续说道:“暂时先这么干着,设计部门抓紧完善一下设计图纸,争取一周内投入生产。采购部门那边申总重点盯一下,需要什么布料,赶紧去订货,拿不准的,问司晓明,晓明姐跟苏杭那边关系熟,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让她给你们做介绍。” 胡雪梅先点头,申思雅跟着点头。 李诚濡这时候说道:“我有个小建议,说出来大家参谋参谋。这不是马上要开亚运会了么,国家困难,拿不出那么多资金来建设场馆啊什么的,我估计中国代表队的出场服装这会儿都没着落呢,咱们要不赞助一把,趁机也打打名气?” 四人闻言,眼珠子都亮了起来。 冲他一挑大拇指,高天说道:“舅舅你牛啊,这主意太棒啦!” 李诚濡谦虚道:“也是受你卖磁带的影响,突然就福至心灵啦。” 几人都笑了起来。 高天对胡雪梅说道:“姐,一个月,设计一套出场服,有问题没?” 胡雪梅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天!” 嚯! 这么牛吗? 高天对表姐的实力是一点都不怀疑的,他笑嘻嘻说道:“出场服三天,如果再加上一套领奖服呢?” 胡雪梅考虑片刻,说道:“最多一礼拜。” “好,就这么定了!”高天心说,万一你设计的款式不新颖,没关系,不还有我么,就当给你练手了。 “领奖服咱也赞助?”李诚濡被高天的大手笔惊住了。 “要赞助咱们就赞助个全套,最多千儿八百套衣服,能值几个钱啊,但是这活广告可不是那么好争取的,只要能把服装赞助权拿下来,咱们就一炮而红了。”高天太清楚这里面巨大的商业价值了,赞助国家队啊,开幕式以及后面的每场比赛,央视现场直播,面向全国的,想想吧,靓雅服饰即将在全国百姓面前亮相,这都火不起来,那就真天理难容了。 老李见他下了决心,也就不说啥了,况且他也知道,高天这小子贼精明,只吃亏不占便宜的事儿他才不干呢,不用问,后续肯定还有不少骚操作。 咦…… 我也会说骚操作了? 老李抬头看看那货,潜移默化啊潜移默化。 ------------ 113 出发 高天又说了两个事情,一是在衣服生产出来后,加大销售力度,因此要将销售部门扩充一下。 第二,要跟各大商场打好关系,最好能把京城各大商场的老总经理都拉下水来,这件事情交给申思雅去办。 申思雅点头答应下来。 工作分配完,高天便去工行取款了,一共取了十万块钱回来,把钱交给挖过来的财务王逸。 趁着吃午饭的时间,在食堂里现场结清了欠职工们的三个月工资。 广大职工看到了新老板满满的诚意,喜笑颜开,心也安定下来。 转眼到了四月底,出行前的所有准备都已经做好了。 高天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处理好,然后就可以启程往东北赶了。 这天,把他吴桐喊到了家里。 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报纸,吴桐表示有点懵。 “我说你有话直说成不成?你觉得我是个能看懂报纸的人么?”吴桐这段日子过得很潇洒,回收站基本上不去了,交给小南瓜打理,他就每天晃,顺便跟江媛媛谈个小恋爱,日子过得挺滋润。 “我也真是服气了。成,你不说最近闲的都快长毛了么,我给你找了个活儿干。”高天抖了下报纸,说道:“看到没有,4月21日,人民银行开放了上海、深圳、沈阳、哈尔滨、武汉、重庆和西安七个城市的国库券交易试点城市。这七座城市都有交易所,但是价格不同,你看看,这上面有各家交易所的开盘价和收盘价,桐子,我就问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吴桐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跟缉毒犬似的,“显然是钞票的香味儿!” 高天大乐,“知道怎么操作吗?” 吴桐一咧嘴,“低买高卖!” 见这货开窍了,高天继续鼓励他,“具体说说。” 吴桐扯过两张报纸来,对比了一下数据后说道:“很简单,你看,这张上海当地的报纸上说,上海交易所今天的收盘价是80块,深圳是95,这里面就有15块钱的差价,也就是说,我从上海买,然后到深圳买,赚得就是这十五块钱的差,没错吧?” 高天点头道:“没错,就这么简单。” 吴桐思索片刻,问道:“不会触及法律吧?国家让咱钻这个空子?” 高天解释道:“没问题,既然放开了,国家肯定是鼓励交易的。你没见报纸上都说了么,欢迎公民随时买进卖出,并且倒腾这玩意儿它不用交税啊,顶多也就是搭点食宿费。” 吴桐热血沸腾了,猛点头说道:“这买卖能干,就是太费时间。” 高天乐道:“你不是嫌一天到晚没点儿事儿干闲的难受么,这活儿就你干才合适,说实话哥们儿,那么一大笔钱,搁别人手里我也不放心,要不然这次就带你去桐江了。” 吴桐郑重点头,“啥也甭说了,哥们儿心里都明白,这次你打算投入多少?” 高天想了想,说道:“这是个长期的活儿,我拿两百个吧,我建议你有多少投多少,指定赚就是了。另外,诚濡舅舅和咱小舅也想要搭顺风车,我应下了,这些钱全交给你操作,一定要小心谨慎才行。” 吴桐再次点头说道:“放心,绝对没问题。好在前两年工行已经在13座城市开通了活期储蓄异地通存通兑业务,不然背着一麻袋钱去进行交易还真不太方便,我去工行开个户,你们把钱全打进来就成了。” 斟酌斟酌,高天说道:“也不能掉以轻心,最好是找几个保镖一起去才更妥当一些。” 高天想起了名动天下的“杨百万”,这个叫杨怀定的货本是上海铁合金厂的一名普通职工,也不知犯了啥邪得罪了领导,被冤枉后冲冠一怒辞了职,遂干起了倒卖国库券的买卖。 用时一年,挣下百万家产,心中惶恐不安,先跑到税务局自首,被税务局工作人员告知不用交税。 心里还是不踏实,又去了人行询问是否违法,被赶了出来。 寻思寻思,得,请俩保镖看家护院吧,又跑到公安局,以每月600大元的工资聘请了俩人民公安当保镖,嗯,踏实了。 高天回忆起来跟个笑话似的,但他也知道,在这个年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挣点钱,经济风险倒还在其次,政治风险却不能不防。 当然,倒卖国库券风险为零,这点是经过验证的。 但是也不能不防着点儿,毕竟这年头为点钱,红了眼珠的人也不老少。 吴桐对高天的话深以为然,笑了笑,他说道:“咱回收站,最不缺的就是保镖,回头我调上几个能打的,跟我一起浪迹天涯去一点问题都没有,顺便也让哥哥们都挣点钱,他们不得乐疯了。” 拍了下这货的肩膀,高天笑道:“就这么办,另外,你可以让媛媛姐家也拿点钱出来,她家也不富裕,你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毕竟今后你俩要在一起过日子。” 吴桐这辈子也被高天带歪了,他上辈子那老婆可不是啥省油的灯,吴桐没少吃老婆的气儿,这辈子既然认准了江媛媛,高天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嘿嘿一笑,吴桐说道:“我心里有数。” 一看这货这表情,高天就明白了,挑着眉毛问道:“得手了?” 吴桐立刻炸毛,“胡扯啥呢?我那么纯洁!” 高天冲他竖起一根中指。 要说八八年的四月,还有两件大事已经发生。 首先,《宪法修正案》出-台一新规定,土地使用权可以依照现有法律的规定进行转让。 高天已经让表哥和小舅妈将顶新食品和靓雅服饰的土地进行手续转让变更了,哼哼,重生后买房子藏古董算个屁啊,咱直接囤成片成片的土地! 这叫逼格。 另外一件事情也引起了高天的强烈关注,海南建省了。 跟国库券放开交易、《宪法修正案》出一新条例一对比,海南建省才是举国关注的大事件,海南省,由此成为了中国第31个正部级行政区。 十万人才过海峡,想想那个场面就让人心潮澎湃。 据说这时候的海口汽车站,候车室的长椅上,住一宿一块五,发床蚊帐就是个铺面。 大马路上也出现了前所未见的景象,一批学马列的在擦皮鞋,一堆学音乐的在卖报纸,一群学美术的在说相声…… 你想,新省初建,还不次序,哪有那么多岗位提供给这些怀揣不切实际梦想的年轻人啊。 真正玩得转的,还得是体制内。 大佬冯在他的自传里就讲述过,当年他被调去海口,任改革发展研究所的副所长,省里批了五万块经费,一辆车,一台电脑,另外饶了一万台彩电的批文作为开办资金。 想要让研究所运转起来,还得把批文倒出去才行。 搁现在,你敢想吗? 对了,这货后来也散摊子不干了,下海后弄了本杂志,叫《新世纪》,招了名员工,叫潘石屹。 还特么挺押韵的。 然后就开始炒房、炒房、炒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高天甚至都琢磨着,是不是把姑父发海南去,也加入到炒房大军中过把瘾,后一想,这事儿太缺德,咱大好一个有痔青年不能干,忒跌份,遂打消念头。 五月二号一大早,已经做好出发前所有准备的高天早早等在家门口。 昨儿李诚濡把切诺基借走了,今天一早他来接人。 不到七点钟,切诺基到了,人也齐全,老李开车,副驾驶坐着小舅舅,后座还趴着一姜涛。 高天将一个行李箱丢进后车厢,把小舅舅赶到后座上待着,自己坐上了副驾驶。 老李发动汽车,笑着问高天:“咋还带那么个大箱子啊?” 高天说道:“那边太冷了,多带几件衣服,有备无患。” 老李笑道:“还是你小子考虑的周全。” 重生回来后第一次出远门,高天有点兴奋,眼见着切诺基直直杀向山海关,他就想起了赵本山。 这年头赵本山还没火起来呢,不知道过了山海关,真遇到点啥事儿了,提他管不管用。 从市里出发,到山海关,一路畅行无阻,出了山海关,老李就有点傻眼了。 为啥?不认道啊。 索性走南闯北惯了的姜涛接过了方向盘,用时八个半,顺利抵达锦州。 进入锦州市区,找了家还算干净的旅馆住下来,不管开车的还是坐车的,都挺疲惫。 这时候就看出陈志平的经验来了,他从车后备箱里拿出烧鸡、酱牛肉、烤羊腿等几样熟食,有摸了两瓶白酒,四人拉过一张茶几,往相对的两张床上一坐,起开酒瓶就喝起来。 好在房间还算暖和,又喝了个三分醉,这一晚睡得倒也踏实。 此次起床,司机换成了陈志平,先去加油站给车加满油,然后慢悠悠上路。 反正也是玩儿,四人倒是不着急。 高天来之前做了攻略,规划的路线是经沈阳到长春然后再到哈尔滨、佳木斯,最后抵达桐江。 切诺基不紧不慢行驶在102国道上,一路顺风顺水,四个人边看风景边聊天,倒也惬意。 ------------ 114 孙军 中午的时候,也不知道在一个什么镇子上停下歇歇脚,听当地老乡说,他们这镇上最出名的吃食是老王宽条面。 四人来了兴趣,根据老乡的指点,来到一家不大的门头房前,抻着脖子往里一看,嚯,人来的不少,我很欣慰。 遂进去,等了有十多分钟才等到一张空桌,坐下,没等点菜,走过来一服务员,哐哐哐端上来四碗面条,那碗小号脸盆般大小,底下是面条,上面铺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一层葱花在最顶上。 四人愣神的工夫,该服务员拎着个小桶又走过来,右手拿着个炒勺,从铁桶里舀了一勺热油,往面条上一浇,刺啦! 服务员笑道:“吃吧,我们店只有面条。” 四个大老爷们儿都看傻了。 高天率先反应过来,端起二大碗拿了双筷子就往嘴里扒拉面条,第一口吃进去。 嘶…… “都别愣着了,赶紧吃吧,我跟你们说,巨香!”他埋头苦干。 哥儿仨听他这么一说,也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然后就只剩下呼啦呼啦的声音了。 一大碗面条进了肚,高天直觉浑身暖和,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冲服务员竖了个大拇指,一算账,十二块,这也太实惠了! 难怪人家生意好呢,面好吃价格还不贵,人家不发财谁发财啊。 吃完饭在小镇上溜达了一会儿,当成消食了。 高天小有收获,从一个老农的摊位上买了一个犀牛角做得烟斗,五块钱,顿觉心情愉快。 惹得错失宝贝的李诚濡吹胡子瞪眼。 溜达了半个小时,四人继续赶路。 临近晚巴晌儿,赶到吉林。 老李来前儿已经联系好了,在吉林有朋友等候在此。 按照约定,入住交通厅下属的疗养院。 切诺基一进院子,老李那朋友就迎上来,等车停稳,就见这五大三粗的汉子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我说李哥,你们来的可够晚的,我预计着你们下午四点钟就能到呢。”他这朋友得有一米九往上说,人长得倒是蛮帅气的,年龄也不大。 “你别过来,就站那儿,你这往我们几个人身前一杵,显得我们跟三等残废没啥区别。”老李跟他开着玩笑。 大个子哈哈一笑,帮老李拉开车门。 老李下车,俩人热情拥抱。 嗯,老李只能抱到人家的腰。 他给大家介绍道:“这是我一小兄弟孙军,打篮球的。军子,这些都是我哥们儿,那小白脸子叫陈志平,大脸盘子叫姜涛,那精神小伙儿是高天。” 小白脸子和大脸盘子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高天乐了,精神小伙儿,这称呼我喜欢。 于是就各种握手寒暄。 高天对孙军略有印象,知道这家伙是未来很多年国家男篮的队长,尤其是蒋兴权时代,他和巩晓彬并称为中国男篮的两把尖刀。 看着年轻版的孙军,高天就有点乐,这家伙不是应该在国青效力么? 后一想,哦,这会儿还没被征召入队呢。 孙军很热情,招呼大家往疗养院楼里走。 高天打量着占地约有十几亩的疗养院,感到很稀奇,便问孙军道:“孙哥,这疗养院是专门接待老干部的吗?” 孙军点头笑道:“没错,也有些上级领导来吉林视察时住住。” “那您,怎么安排我们来这儿住了?我们似乎没那资格吧?”这货闲着没事,就当闲聊了。 孙军挠头一笑,说道:“我家一亲戚在交通厅工作,这不是李哥来了么,我就托亲戚在这儿给安排了两间房,这儿条件好一些。” 敢情是沾了老李的光啊。 孙军带着四人打开一间房门,进入。 高天打眼一瞧,条件果然不错,很规整的标准间,两张床,中间一个床头柜,地上铺着红地毯,电视机柜上摆着台18寸大彩电。 更让高天满意的是,居然有个独立卫生间,让两天没洗澡的高老板美坏了。 把行李放下,几个人来到包厢吃饭。 孙军很热情,坐下后对李诚濡说道:“李哥,我在京城那会儿,没少得您照顾,您来吉林一趟不容易,这顿必须我请,今儿让您和各位贵客吃点新鲜玩意儿。” 李诚濡也不含糊,说道:“我就没打算跟你客气,到了你的地盘上,自然得你小子请客。说说呗,给哥预备了啥好吃的?” 孙军咧嘴一笑,说道:“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到了我们东北,必须得吃山货和野味儿才行,新鲜的黄蘑炖个山鸡,油豆角炖野猪肉,再来个砂锅猴头菇、灵芝草烧鹿筋……” 说到这里,他神秘一笑,低声道:“厨师长弄了几只飞龙来,我让他用人参给炖上了,那玩意儿可不常见,您要是想补一补,熊掌和血蛤这儿也不缺。” 李诚濡眯缝眼了,“还有这好玩意儿?” 孙军点点头,“有。” 高天听得也是一阵兴奋,搁后世,你还敢吃熊掌?活熊取胆了解下,算算能判多少年。 这货是个从不亏待自己嘴的人,目光热切地让人想把他打一顿。 感受到高天期待的目光,老李就哈哈大笑起来,“上,都上,既然来了,就得尝尝咱大东北的特色菜才不虚此行。” 孙军笑了笑,起身去安排了。 不多时回来,后面跟俩服务员,一人手里端一盘儿,盘上一个二大碗。 咣! 往桌子上一放,笑着说声轻慢用,转身退下。 孙军将盖子揭开,山鸡的香味儿飘出来,引得几人暗自咽唾沫。 陈志平说道:“我去拿酒。” 孙军就笑了,说道:“陈哥且慢,到了我这儿,怎么能让您再破费,咱今天喝这个。” 说着,他又站起来,走到酒柜旁,拎出三瓶酒,走回来,“我们长春出品的,大补。” 一听说大补,陈志平就感兴趣了,接过来看了眼,小声念叨着,“参茸虎骨药酒,抚松制药厂出品。” 卧槽! 高天震惊了! 这可是真宝贝,别看这药酒包装简陋的一批,酒瓶子跟醋瓶子似的,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虎骨酒。 就这酒,再过三十年,有钱你都买不到。 为啥? 1993年,中国加入联合国野生动物保护公约,抚松在94生产了最后一批药酒后,彻底停产。 高天记忆深刻,上辈子发了后,跟山西一煤老板喝酒时,那货拿出来这么瓶稀罕货,当场被一电老虎开价一百万重金求-购,结果人家波儿都没打一个直接拒绝,咔嚓拧开一人给倒了一小杯。 喝完之后,高天顿时觉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儿上五楼也不费劲儿了。 更重要的是,他从一月三次郎,又神奇的恢复到一夜三次郎。 这酒的威力,恐怖如斯! 他知道,那几个货不知道啊。 陈志平似乎不屑一顾,把酒瓶子往桌面上一放,说道:“跟个醋瓶子似的,就这,也敢号称大补?” 孙军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笑容里分明带着嘲弄。 姜涛也拿起来看了看,打开瓶盖闻了闻,说道:“是有一股子中药味儿,味道还挺冲。” 孙军仍然笑而不语。 高天看不下去了,直接说道:“两个不识货的货!这年头儿,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我告儿你们,再下去个三十年,这玩意儿你花多少钱都买不到。” 陈志平瞪着眼珠子问道:“真的假的?” 高天都不稀得理他。 孙军笑着说:“兄弟是个识货的。” 李诚濡夹着烟,笑眯眯望着高天,“给我们说道说道呗。” 高天开始卖弄才华,“虎骨酒,第一次被载入的是医册《千金方》,里面写了一大堆功效,其实总结起来,就仨字儿:补腰肾!因为这酒确实添加了虎骨,所以对强身健体还是有一定功效的,长期饮用,增强体魄不说,还能有助于那啥。” 刹那间,陈志平和姜涛俩货眼珠子都绿了,蠢蠢欲动的样子。 孙军冲高天竖起大拇指,说道:“兄弟说得没错,别看这酒包装不起眼,确实是好东西。” “那还等什么?倒啊。”李诚濡瞪着眼珠子说道。 孙军就笑着给大家倒酒。 各自抿了一口,一股子中药味儿冲入味蕾,强行咽下后,大家眼睛亮了,一股子热流进入到胃里,进而在四肢百骸中横冲直撞,浑身上下毛孔都舒张开来。 大家这才知道孙军所言不虚。 爽,就一个字。 老爷们儿之间的交情全在酒里,两杯虎骨酒下了肚,话题打开。 随着一道道特色菜肴被端上桌,紧接着就被这帮活土匪风卷残云般消灭掉,每个人都吃得满嘴流油。 这可都是横菜,论盆装的,几年都不见得能吃上这么一顿,这时候要是不甩开了腮帮子猛造,那跟二傻子啥区别? 酒好,菜也好,聊得也尽兴。 一顿大酒喝完,陈志平跟孙军勾肩搭背了。 他悄悄说道:“兄弟,那虎骨酒,帮哥买点儿呗。” 高天也嘻嘻笑道:“是个孙哥,帮我们买点儿呗。” 孙军爽快地答应下来,“要多少您吱声,我明儿就去办。” ------------ 115 绕来的生意 要多少? 当然是越多越好啊。 高天一听就来劲了,问道:“有多少啊?” 孙军也乐,“你要多少啊?” 高天眼珠子一眯,“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孙军粗着嗓子说道:“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陈志平朗声笑道:“你俩这说相声呢?” 俩人对视一眼,放声大笑,都有老郭谦哥之感。 高天回到屋里拿了两沓百元大钞递给孙军,说道:“先按照这个数额买,随后再有,我随时给您汇票过来。” 没错,百元大钞...... 冷慕珊那边,她一早就把手机关机了,她就是担心菲菲会给她打电话,而其他人的也一样,除了莫绍辉的是沈梦涵偷偷弄得。 虽然房间里的卫生和味道都不是很好,但这种感觉却让杨辰很安心。 期初的新奇过后,剑如蛟有些无聊了。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飞到地方。于是盘膝,打起坐来。 “笑话!上官婉儿,你是拿本公主当傻子么?母亲与我见父亲时候,他答应得好好的,如何你去了一会儿,父亲又犹豫了,定然是你说了什么!”安乐公主插着腰,音量越来越高。 与此同时,一些暗中报信的人却表现出来了一些焦急,如果这些人离开了,那些势力的人过来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会不会界定为谎报消息,那些势力的人,会不会对他们有意见。 剑如蛟撇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李昊,不想跟对方言语。心里却知道剑乘风故意收拾自己应该就是李昊从中捣的鬼了。不然这家伙明明已经调走了,怎会跑回来?必定是来找剑乘风的。 朕只想要自己去感受,去弄清楚,她到底在朕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白夜最后无所谓地耸耸肩,传言都道玄王来无影去无踪,怕是觉得相府不舒服,这才走了。 我很想给叶圣音打个电话,跟她说说我的委屈我的沮丧,但想到她和姜俊修的那些破事,更加觉得头疼。 他悠哉游哉地靠着身后的床,神情疏懒,那双明亮的眼睛有着难以言说的惊艳。 由于附近的魔神,已经被禁咒直接焚烧一空,雪风之城出现了难得的一个晴天。天空上的云彩,清晰可见。 她没办法对她做什么,可换个角度想,让她一直这样活在愧疚和痛苦里,对她而言,不也是一种折磨吗? “别闹,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安安稳稳的睡觉了。”他似乎有些疲倦,睁开眼睛懒懒的看我一眼,说完就又继续闭上了眼睛。 我虽然依旧不清楚一对情侣若是相爱,他们的相处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知道,绝对不是像苏墨和司语这样。 他把我半抱着扶了起来,不解地看了我哥和我妈一眼,我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无助地靠在他怀里,心痛得无法言喻。 宋成暄温和又冷漠的态度让徐青安愣在那里,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宋成暄如何看透他的心思。 “给老子等着,等你成年那一天,看我怎么收拾你!”战啸气不过,把她抓过来,狠狠的在她滣上欺负了一番。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看到南宫锦钰抱着若惜在第九层的窗外飞下去。 她要是想回来,那我就接咱娘回家。”陈民生也想着接老娘回来。 林玉安说完就大步进了屋,从乳娘手里接过刚止了哭声的团哥儿。 “你姐姐在喊你。”慕容妃姒看着斯婼,斯婼眼中一开始有惊讶,一会儿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显然没有下车相见的打算。 ------------ 116 抵达桐江 老李三人满载而归,居然真钓了不少鱼,交给厨房让大厨给炖了。 孙军临近中午时也赶了回来,给高天带来好消息,酒已经安排好了,直接发往京城。 高天笑得下巴颏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还带回来一中年男人,介绍说是厅里的乔处长。 高天就知道,这位是他姨夫派来接头的人,遂跟处长同志握手寒暄。 还是昨晚那个包厢,中午再次大吃一顿,跟热情的处长同志约定好货到了后联系,把他送走。 几人回屋睡觉。 一...... 结果鹿丸在身后的强光手电筒的帮助之下,影子被扩大了数倍,朝着墙面延伸,并且一左一右分成两叉望着手鞠的方向包围而去。 轻轻的睁开眼,那积攒了一夜的各种感觉纷纷涌了上来,就仿佛电脑过载了一般,李顺圭的大脑也被各种传来的不适直接给弄当机了,她甚至在暗恨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 虽然吃一盒盒饭也算是理所应当,但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工作出现任何的污点,宁可看着全公司的人吃饭。 “哼!”团藏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显然听出了纲手字里行间的意思。 前者不用说,价格好的话,那么以后方哲就能够凭借炼制傀儡赚取灵石,从而维持自己的日常修炼所需。 要知道,一开始就算是汪为君,看这部丹经也是莫名其妙的,很难理解其中的含义,可是经过真言的翻译后,他就能轻而易举的破解了,任何远古的典籍,一旦破解了一部分,那么参悟出全部内容,真的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白骨精的目光隔着世界,与黄眉老妖的视线汇聚在一起,虚空之内,两点之间,噼里啪啦的爆发出一连串的电弧银花。 方哲自己的资质差,练气期的时候也是经历过多年的散修生涯,对修为的提升之难是深有体会,如今看到了这个许昕慧,偶尔也会生出一些帮她一把的心思。 师尊给了我一身武艺,给了我做妖的堂堂尊严,哪怕是一死,也不能坠了他老人家的威名不是? 苦行僧陡然放出自身的威势,也向着来人扑去,众人这才明白,苦行僧竟然拥有不下于罗天上仙的实力。 赵灵台选择回灵台山闭关,乃是心之所系,此地,是他的机缘之地,是他的起步之地,有着浓厚的情怀,不可分割,不愿抛弃。 在真正的冒险者看来,这其实更像是斗牛一样的表演,只具备观赏性,难度与危险度却没多少。 他弯腰,将阿十六抱起。不知是不是错觉,龙化后的苏氏阿十六,变的更轻了些。 当下,只见分身在岩山旁边找了找,最终在放草堆附近的地面上,挖出了一些比较湿润的泥土。 她将扛着的景思思朝着尹江祎的方向奋力一抛,随后转过身体,飞速抽出赤峰剑。 两者在云海之中化为两道白光,直径前往余杭郡,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言语。 紫色雷柱轰击而下,所过之处一道道漆黑裂缝闪现,虚空破碎,毁灭性的力量面前,人们只觉灵魂都要崩碎。 不管用什么手段,抢也好,偷也好,总之是集齐1024颗妖珠或者一颗十次融合的妖珠。 塞加内战结束之后,苏亚雷斯被释放出狱,为了国家长久的和平,他组建了自己的政党,并在次年参加总统选举,以高票战胜了对手。 却是不知道今晚上秦恒跟萧皇后只是很单纯地盖被子睡觉,夫妻俩个就是聊了一会话而已。 博斯克一直都是十分温和的老人形象,为什么今天突然说这么一句?有些不太礼貌。 ------------ 117 突如其来的变数 高天阴着个脸思考一会儿,说道:“首先,李亦非肯定不能在这儿待了,继续跟那什么娃交往下去,我没办法跟老丈杆子交代,万一不小心在弄出个崽儿来,更特么乱套。” 李诚濡点着头,“是啊,国人观念落后,还真不太容易接受洋媳妇,再说了,这中西方文化差异太大,也很难生活到一起去。那就早点把那小子送回京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这歌词,用得妙极。 高天都笑了起来,摇着头说道:“我估计,五哥他们对...... 先不此等下三滥之法通天不屑为之,即便通天愿意,阿弥陀佛与准提佛母又岂会承诺?他们二人皆是不死不灭的圣人,通天最多也不过落了他们的面皮,若是二人嘶破脸皮,对通天门下门生出手,那通天可就有理也不清了。 下一刻,曾浩眼睛被一缕阳光射入,觉得有点刺痛,不由再次闭上眼睛,眩晕的感觉也缓缓退去,当然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色已然换然一新。 陈一刀开着他的超级摩托车载着李明轩,消失在黑夜中。萧傲他们也知道养‘精’蓄锐的道理,于是纷纷上车,坐在椅子上睡觉。 前凸后翘,有点‘肉’‘肉’的感觉,这种‘肉’‘肉’的感觉应该能让张宝秀保持着婀娜的身材的主要原因,是张宝秀有着纤细的骨头。 阿莫斯和陆林交战在一起,原本冰冷的脸上此时露出丝丝的笑意,仿佛很享受和陆林的战斗,多少年了?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热血沸腾了,这才是它希望的生活,而不是孤独的待在这无声的冰封世界。 “运气而已!”席以筝回笑道。看样子,自己中意的那块毛料是不能当场解开了,还是带回去偷偷解吧。省得引人瞩目。如今的自己毕竟还只是个高中生,还是低调点的好。 说罢,玄真子脸上怒『色』一闪即过,瞬间便又恢复成一副淡然之状。 “我靠!总有一天老子煮了你。”陆林瞪了一眼目‘露’凶光的变异帝鳄,这家伙仗着个头总是爱欺负别人,包括陆林在内。 霍俊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在里间忙乎个不停,内心被柔软填满。抛去那些令他不想再回顾的记忆不说,活了23年,似乎至今未曾尝过家人做的饭菜。 “走了,苏大妈再见。”陈一刀和秋境同时向苏大妈挥手,之后陈一刀很自然的去牵秋境的手,而秋境可能也习惯了,也不挣扎任由陈一刀牵着。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房中,阿柒正在吃饭,摆在她面前的是一碗熬得极浓稠的菜粥,两碟卖相‘精’致的下饭菜而已。 “琦玥,我就问你一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哪怕就一点点他的存在,他也知足了。 “这,”东心雷又为之语塞,高平的条件是要取我性命,不过现在他的独子在我手中,自然不能在完成他的条件,高平必然不悦,一时之间得罪了两大势力,在东心雷心中怕也是忐忑不安。 我看着棺材倒在冰面上,赶紧就跑了过去,但是突然我感受到浑身一震,身体居然被震的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可怜天下父母心,望着狮阳焦急忧虑的样子,天星心中根本难以拒绝,更何况自己本就答应过狮阳一定帮其医治好狮岩,于是那想要开口答应,然而就在这时,一旁的风老却是抢先说道。 汉阳眼角扫见,前扑的身形一扭,临空反跃而回,朝着射向北冥幽的银光就抓去。 ------------ 118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瞥他一眼,高天也很无奈,“不回京,你留这儿干嘛?” 李亦非一听就急了,“我留下来,当然是做买卖啊。” “你来了后谈成了几笔买卖?”高天问道,他恨不得狠狠踹这家伙两脚。 李亦非立刻不言语了。 “直说吧,你就是放不下那毛妹子,对吧?”高天一语戳破他的心思。 “我,我,我就是放不下她。”李亦非承认了。 “唉……诚濡舅舅,你跟他说吧,我怕我再多说两句又会忍不住揍他一顿。”高天看一眼李诚...... 眬沢冷笑,你想死,我却偏偏不让你死,我就不信我把你妹妹找来,你还能无动于衷? 肖旷笑了,真心的笑了,云茉雨太单纯了,傻傻的被他吃得死死的。 叶沫同样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男生,长的确实很好看,只可惜脸上面无表情,如果笑一笑的话肯定更加帅气。 也就导致如果去购买黄牛票的话,可能也会面临无法入园的情况。 其实,哪怕是皋兰元婴期高手前来,龙腾也决计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击杀。虽然龙腾只有神丹中期的实力,但是击杀一个元婴前期的修真者,还是能够手到擒来的。 同时,他的剑意和真气护体不断的接受阴煞寒流的冲击侵蚀,也在无时不刻的淬炼着,一点点的提升,只不过很多个层次,已经很高很高了,每一点进步都十分困难。 剑泉没多想,就立马转向朝着那人飞去。白灵停在那人面前,剑泉下马问道:“大伯找我什么事?”这人应该恰好壮年,脸上有些过度的沧桑,不过他却一直挂着笑容。 司机在校门口接她,云茉雨上车就刨根问底。司机只是说飞机确实出事了,而且肖总生死不明。云茉雨急眼了,生死不明你还如此镇定? 这次真正进入到城堡里,看到地上铺就的考究地毯,还有各种墙面上的装饰品。 祖巫之中,脾气最为火爆祝融,不敢置信这两只杂毛鸟在太阳星上躲了三万年之后,重出之后,竟然会变得这么厉害。 再出门,苏澜昔和月儿已经等在了门口,月儿还替苏澜昔多背了一个包,马涛也没在意多的这一个背包。 他慢慢靠近,夏瑶眨了眨眼,直到能数清他的睫毛,她缓缓将双眼闭上。 还没等马涛回话,那边那两位老头却是放下了酒杯,也不拼酒了,两个老头一脸慎重的目光看着他们,这好言相劝的话正是其中那位头发已经谢顶了的老头开的口。 两人找好材料,根据厨师说的顺序,先将不粘锅放上,把油块放进锅里,接着扔进各种调味料。 可是让江兰舟没有想到的是,在家里,却有另外一个让她更加为难的事情等待。 说到厉鬼,安掌门阴冷一笑,但瞬间就恢复平静淡漠,杀完安然后,她竟然成了厉鬼,还要报复青云派,他原本还打算好好安葬这个外院弟子,但没想到她不知好歹,还妄想报仇雪恨,哼,真是愚蠢。 眼前所谓的黑市更像是一个混乱的市场,不同的是,这里面的东西可不是青菜,而是你根本相像不到的东西,虽然有心理准备,可再一次来到这种地方马涛还是有些不适应。 周围的气氛逐渐升温,男人喉结动了动,头一低,深深地吻了上去。 老白还记得狐媚儿以前说过,自己很不喜欢人类,觉得他们都很虚伪,所以她很少来人间,可这次,狐媚儿竟然来人间玩。 许久没有出现在公司,不过在上次的发布会上露个脸之后,不但外界都认识了这个年轻的CTO,公司内部不管是先前就加入的老员工,还是最近新招的新员工,基本上都认识了他。 ------------ 119 瓦连科 高天顶着俩黑眼圈从三楼晃荡下来,隐约还能听到几个房间里传出来嗷嗷地叫唤声,随即心情又郁闷了。 丫昨晚几乎一夜未眠,心中无比想念靓靓姐,也对此次桐江之行深感后悔,这特么不远千里而来,合着就是为了听驴叫唤的,真是妈蛋的遭罪。 院子里,陈志平正在锻炼,呼哧呼哧做着俯卧撑,也是一脸愤懑的神色。 甥舅俩对视一眼,那个无奈就甭提了。 “都是老霍惹的祸!”陈志平冲口而出。 “谁再想开洋荤,出去...... “哎呀,这保养这么好呢?”钱想五看那几个夫人说。钱溪五又去拿个几个,看个男的,这男的个头像似青春期的。“这是贾宝玉?”钱溪五说。 傅羲转头看去,却见苏菬胭正满脸含笑地看着他,美眸中柔情似水。 地面瞬间炸开,一阵石灰、石屑遮挡在了云瑶,而叶晨见到这一幕,毫无任何感情色彩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动容。当尘埃散尽之后,云瑶、东方紫萱以及别墅外的元昆都消失在这栋别墅之中了。 这是一个惊天的大消息,整个魔兽山脉有多少修士,无法统计,却绝对是浩瀚无比的,这还不排除有外来者,有更多的人会向着魔兽山脉涌来。 这少谷主不是谷中出了名的废物吗?怎得父亲突然对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还有,阎伯伯那边是怎么回事?竟让他来参加青武大会,这不是摆明了丢万兽谷的脸吗? 傅羲没有理会风武的话,微微一笑,径直来到了焚影圣教那几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第二道雷劫轰击在七星枪上,又侵入朱天蓬的肉身,让他全身颤抖,紧接着,那些雷电迅速消失无踪。 大家纷纷看去,孤独起身道:“诸位好,我叫子瓜,瓜子的子,瓜子的瓜,是新来的杂工。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话毕便坐了下来。 下一刻,干尸将一只血手印打在了方逸的胸膛之上,方逸拉开衣服,只见自己的胸膛之上有一只血手印逐渐隐没于皮肉之中,最后隐匿不见。 “不是,只有组长身上配了三粒子弹,为的便是以防不测!”胡俊超摇了摇头道。 这里和导演圈子不一样,这里都是歌手!也是王云的熟人最多的圈子。 “漂亮婆婆。好色爷爷。静音姐姐”冉冉在鹿丸的怀里看到自来也、纲手和静音甜甜的叫道,然后伸出双手要他们抱。至于三代他们冉冉直接无视了。 出了天銮圣殿,看到空行纪尊和恒远纪尊没有一丝带着自己转的意思,反而带着自己向海岛北面那雄伟的雪峰行去,缘荷天尊惊骇的目光中,不由透出一丝不解。 人在江湖,本就要处处留心,轩辕弘如果什么都看不出来,又怎么会活到现在。 在资本社会里,这是必须的。任何事情,都要有足够的条件,才能够发生。如果,王云没有任何条件的留在了梦醒唱片公司,这就绝对不符合常理,许多人就会胡乱的猜测其中的种种原因,说不定还会弄成一个世界未解之谜。 但是在做的全是各行各业的专家,且几乎每天都是和这些图纸打交道的存在。 他已准备好,一刀刺中俞梦蝶后,就从大厅另一条暗道逃走,那里面机关重重,别人绝对追不上他。 完颜宗弼最堤防的就是火器,太史昆方一抬腕,宗弼就溜到了马腹之下。太史昆左右两柄火铳各自开火,却是都扑了个空。只听得太史昆咒骂一声,顺手将两柄火铳负气丢弃了。 ------------ 120 落荒而逃 庞文明热情邀请瓦连科屋里叙话,瓦连科热情回应,两人勾肩搭背进了办公室。 高天对瓦连科到来所谓何事心知肚明,本意不想掺和,见一只脚迈进门槛的瓦连科又回过头来冲他招手,遂笑着跟进去。 各自在沙发上坐定。 发现乔奇杵在瓦连科身后虎视眈眈,高天感到很不舒服,皱皱眉,对庞文明说道:“让这个大沙雕滚出去!” 庞文明苦笑一声,用半生不熟的俄语跟瓦连科转达了高总的意思。 瓦连科老脸一下阴沉下来,...... 但是宣旨官宣示圣旨的最后一句,却让众人无法平静下来。参掌朝政,短短的四个字,却绝对是最具份量的。大业以来,宰相名存实亡,朝中大事除了杨广一言而决之外,却还是交给了几位近臣掌握。 原本散布在空间中难以发现的那些微水元素,在乌蛇的引导下向着周围凝聚,转眼间形成一个全部由水组成的空间。 只见神行太保背负双手,闭目屹立门前,浑身竟在发着霞气,看来,自从得到半颗神诀真元以后,他已经将那五成移天神诀的功力融会贯通,且还化解了制肘其神天极功力的“生门”。 可是因为,在她那颗芳心深处,有一个她也不太明白的情意结,令她总是身不由己地向着英名那方?她对他……? 双手合掌,放在右耳畔摆了个pose,弦子、手鼓一响,立即扭着身子开始跳舞,嘴里咿咿呀呀也不知唱了些什么。 痛打落水狗是对是错不好说,但对于那种一出水就咬人的狗如果不一次性将他打怕了,他还会咬人,李夸父有理由相信,陈浩不会就这样妥协的,与此等着狗来咬自己,不如彻底将他的牙给拔掉。 克利夫兰骑士队的实力虽然说是比迈阿密热火队更加的出‘色’,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就这样在系列赛里面横扫掉迈阿密热火队的话,那么未免也是有些痴人说梦的嫌疑了。 火龙号上的官兵似乎也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所有的防空炮火全都怒吼起来,满载排水量近0000吨的巨舰在海面上拼命扭动,想要避开这架化身死神的美国自杀飞机,但是一切终将是徒劳的。 确实,虽然无论是外表和实力上来说,李夸父都没法和迪卡相提并论。但是,此时手握五星神器的李夸父确确实实给了人一种足以战胜迪卡的神圣气息。 在动身前,李夸父将红耳灵猿从耳朵里召唤了出来,从新回到白云山的红耳灵猿兴奋的大吼了几声,吓得白云山里的凶兽们集体发出了一阵臣服的悲鸣。 虽然太阳王国的制度是封建制度,但是由于他们早就知道有龙族的存在,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李华强和曹美相互猜忌,而罗旭和主播赵萌萌聊的可欢乐了,大半夜的两人越聊越来劲。 不过战斗本就是不择手段,只要能赢,任何手段都是可以接受的。 大概也不是注意不到,而是因为没有什么好感,所以选择视而不见。 妖气射线从獠牙间喷射而出,刺耳的啸叫仿佛无数被烈焰焚烧的生灵,在惨烈的嘶吼。 想到这儿,姬无伤皱了皱眉,神魂微微释放出去,将叶青云等人,看的更加清楚。 这是一个天然晶乳石洞,前宽后窄,但,一道道绚烂且刺目的紫色雷矿,堆积如山。 龙翔见罗旭被辱骂却没反应,本来就狂傲的家伙这下就更嚣张了,直接把手里的半瓶酒砸了过去。 ------------ 121 乔奇下线 高天悚然一惊,脚步匆忙赶紧出门去看。 庞文明和霍齐亚也愣了一下,紧跟着出了办公室。 高天站在门口定睛一瞧,就看见身强体壮的乔奇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睁,脑门儿正中间赫然一个黑洞,往外汩汩冒着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尸体前面,一个拿着手枪的女兵神色平静,枪管还冒着一缕白烟,该女兵心理素质可见一斑。 清脆的枪声将大家都给惊动了,纷纷出来看是怎么回事,此刻院子里站满了人。 高天心说,完...... 咦?悟空情急之下,猛然发觉自己的头发、眉毛、胡子茬,甚至根根汗毛都竖立起来,而自己的衣服更是无风自摆,上下翻飞,犹如愤怒的火焰。 “恶魔?那是什么?”王昭倩关切地走到艾尔身旁,一只手挽住艾尔的手臂,她能感觉到艾尔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山下的八路军在欢呼,而山上的日伪军残部却是一片愁云。知道在继续停留下去就是一个死的日伪军残部,向山下摆出架势总攻的八路发起了反击,试图与八路靠在一起,以免继续在这里挨炸。 “气煞我也!”牛魔王又羞又怒,摇摇晃晃,忽然现了原身,变作一只眼赛金灯、牙排利刃、头似麦斗的大白牛。 然,黑暗当然对清水雄和清水樱两人没有影响,内力运转至瞳孔,两人再次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而且从位于千岛域正西方的万圣岛前往位于千岛域东南角的青阳岛,无疑比直接前往天机城远了许多。 伟大的西界守护者,教廷第十三任圣子殿下,现在好像是从枪里面被射出来的子弹,整个身子再度……再度地再度地再度地飞出去。 但是对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蓝幽明,叶世羽的嘴角依然只有冷笑,这种瞬间爆的睥睨天下的气势,让已经闪击到他身前的蓝幽明感到自己的心中咯蹦一声,好像瞬间就有无数的东西破碎,成为一种永恒的诀别似的。 这是讽刺,自从艾尔知道了这个神运者的唯一性后,他已经是第二次和另外一个神运者同处一个时间点了。 冥冥之中他感觉到他仿佛失去了东西,他仿佛错过了一件非常非常非常的美妙妙绝好的刻骨铭心的记忆,一段异常美好的回忆,错过了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暴龙神想要逃跑,却逃不出魔神连环炮的攻击范围,最后只能硬钢下来。 子睿确实还活着,也确实回到了她身边。而且一直在国外的郝晨也回到了国内。一家三口现在确实是在一起生活。 达到天地法相境,江源尝试着突破自己,当第四十一剑挥动的时候,周围释放出凌厉的剑意。 这样想着,宫御臣就家假装自己摔倒了,弄出来一些动静。然后迅速躲在大厅门后面,等着沧浪他们进来。 就在这时,一道漆黑色的柔和光芒浮现,一位霸道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冰雕之前,一道威压,将此处众妖全部震慑。 地下空间,楚风以动静之道和意念之力虚实相合,不断调整降落的姿势和方向,还有下坠的速度与震荡,一分钟后,轻轻落在一片水泥地上。 而孙策和周瑜更是何止遭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眼珠子都被打击的掉在了地上。 每个知道她和欧聿夜之间的人,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问她的第一句话都是这样。 李莫愁看上陆展元很不正常,但也有一定的道理,第一次与男人说话,她是好奇的,然后从好奇害死猫这句话出发,她越陷越深,最后就看上了。 ------------ 122 斯卡娅威武 高天伸出五根手指头,自信一笑,“500车皮各类生活物资、食品、衣物,如何?” 霍齐亚嘶了一声,当即点头不已,主动伸出手说道:“好!” 高天伸手跟他一握,宣告了交易达成。 陈志平带着科拉弗季娅进来了。 高天赶忙起身,快步走到科拉弗季娅面前,握住她的手说道:“科拉弗季娅,呃……姐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后您就是我亲姐了。” 科拉弗季娅一米七的个头,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秀丽,身材比例黄...... 旧罗马城所在的地区,眼下名义上是东罗马帝国统治下的国土,实际上却是各地公候割据称雄,有位厉害的角色想一统,并且自立,估计也要几十年之后。 脸色苍白,那青紫的眼眶里还渗透出血丝,一只眼球似乎要脱框而出,看起来狼狈骇人,奇丑无比。 梅雨涵从怀中哆哆嗦嗦的拿出了那瓶药,那瓶魔音尊者赠给她的。 领头为首的夕北战将跪地,导致所有聚居点的一万八千多人,也不由得跪倒。 这个室友别看落落大方,说话让人如沐春风,其实心眼很多,更关键是,她是工作室专门负责服装造型的。 安在猷在那次变异鳄鱼人事件中立下了巨大的功劳,虽然还是东陵市公安局的局长,但已经被任命为整个东省的一个省警察厅的副厅长了。 魔-宠-们都庆幸起来,火急火燎的准备回去。正当他们一切放松戒备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奔腾而来的咆哮声,还有木枝的厮磨声。 皇阳伫也是眼神颤动,不敢再吱声,他的确是天之骄子,但也深知破碎者的恐怖绝伦。 想着想心突然就宽了许多,她不禁暗想坐牢也许是另一种的解脱,起码在这里没有他的侮辱和残暴,没有他冷酷无情,就算一辈子不出去她也甘愿,绝然地宁愿坐牢也不愿回到他身边。 终于严正曦领先了几乎三个车身位,把言丞谦远远地拋在车后,而言丞谦立刻踩尽油门,想拉回两人的距离,心情也越发地紧张起来。 王牧轻轻伸手捏住一只飞过的蚊虫,甲壳坚硬,触感真实,身上甚至还带着修为,且到了地仙程度,双目带着惊慌,显然神智不弱,在他松开双指后,蚊虫极速飞离,惊惶未定。 如今整个地面都是灰白色,就像是长期暴露在外的骨骼,这是由特殊植物转化而成。 “出大事了!”整座皇城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不少做了黑暗生意或者涉及灰暗的人都害怕着,害怕与自己有关,有能力和条件的都悄然隐藏起来。 除非已如赵公明那般硬生生被削去道果,才会无可奈何登上封神榜。 虽然海宁氏全民皆兵,战力极端的可观。可是吴国水师人多势众,这边杀一个,那边又涌上一个,似是杀之不尽。 他暗自思索,如今知晓洪荒乱入西游的,除了老君,只怕就是他了。 对于抗北的情报收集,隋军是不可能切断的,除非不接触当地百姓或者大量杀戮。 而姒伯阳以神血级数的实力,能在三位神魂人物的气机下,思绪依旧清晰,只此一点就能让三辅臣另眼相看。 当年姒伯阳修行神魔道时,也是迟迟没有觉醒神血,以至承受很大的压力,不得不深居浅出。 但跨越九步之后,见到了一株菩提树和一个金光佛像,与如来佛祖佛像不同的是,这尊佛像带着浓郁枯寂,宛如世间寂灭之佛。 可就算知道了,也要花上不少时间,打压异己,收买交易,才能让整个越后彻底归心。 ------------ 123 再见蒙特雷 楚志强气呼呼说道:“五花八门,啥地方的都有,带头的那小胡子是洛城的,手底下有俩碎催跟着。大光头是打哈尔滨过来的,穷光蛋一个,咬腮帮子当肉吃的那种,就是下手狠,也不知道怎么跟小胡子搞一起了,一天到晚正经事不干,就盯着大家的货下手,得手就跑,抢不到也颠儿。剩下那俩我还真不知道是哪儿的人,总之没一个好东西,倒爷的名声全特么被这几个货给糟践了。” 高天点点头,问道:“就没人管吗?” 楚志强苦笑......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你绕这么大的圈子,到底有什么阴谋?!”我怒道。 “果然,老丈人当初下的功夫还是有点用的。”王诺想起了陶克仁的教导,不由得松了口气。 肖庐到底是有些忐忑的,尤其是之前和梁浮笙一块儿出去执行任务回来的那三个新兵,在宿舍里说了一下执行任务过程中的点滴,愈加让肖庐感到不安。 张师兄说,春天会带她去放风筝、夏天会带她到河里捉鱼、秋天会带她一起下田里帮忙秋收、冬天会带她出去打雪仗……她想的,便都是和他一起做这些事的样子。 开门的几个亲卫当场死亡,剩余的亲卫拼命抵挡好不容易才将后门关上。瞅着倒在地上的亲卫,赵亮身体晃动两下,此事赵弘绝对计划了很长时间,竟然连自己的后路都封上了。 一夜混战,两万犬戎大军,除开逃跑的白狼王等十几人,几乎全军覆没。 这时候,玄王绝对不愿意和诸侯国交恶,他有苦难言,自然恨极子昭。 孟芙蓉是真的有些火了,这家伙老是遮遮掩掩,轻描淡写,如果真像章嘉泽说的那样轻松,至于闹到要杀人的地步吗? 至于增加太多之后会把它传送回来还是抹杀,李牧就不知道了。看来这里面还需要进行更多的实验。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古玩收藏市场突然就开始大热了起来,这条街上几位手里有货的老板都被扫空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或者根本就是赝品。 走了一截夏琪的妈妈苏雪苏阿姨追出来,我们三个跟她比较亲,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 白探花哪里受得了这个?他就感觉,他的浑身上下都要爆炸了,迫不及待地撕扯掉了她的衣服,就俯身扑了上去。他对自己是真满意,这次竟然没有软下来。看来,他就要摘掉了“处级干部”的帽子了。 这里是全市最好的医院,用这名警察的话说,我是为公受伤,所以他怎么说也得带我到最好的医院来。 她可做不到如此镇定,比如现在,她就被一个电话打得手足无措,追问包奕凡,还有什么办法阻止他妈。 随着晗月的解说,不断有朝臣站起身来,凑到架火战车跟前,上下仔细打量。 他笑着沉默,低下头去把玩手机,我知道他是默认了,签合同是假,会旧情人是真吧? “别开玩笑,你有人养,我要是抢了慕总的风头,还不被慕总用眼神杀死。”墨雪旁若无人的开完笑。 狄琴甩开胳膊的举动牵动了身体,她忘记自己此时伫立在光滑的冰面之上,还没学会在冰上站立的她只觉脚下一滑,身体便失控地向后方狠狠地摔到了坚硬厚实的冰面上。 舞姬的身份在当时与奴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供贵人取乐的玩物而已。 图瑜靖斜眼的看了看自家大舅哥,他的性子他是最清楚。藏不住话,也没有那种心眼。如今,这番纠结还真有些难得。 ------------ 124 回京城 交易很顺利,蒙特雷科夫装完车跟高天打了声招呼后就带人离开了。 那边,省厅的乔处长带领着专家们也对机械设备验收完成,表示非常满意。 别看苏联生产的机械设备傻大黑粗,质量绝对没得说。 乔处长带着汇票过来的,两下里一商量,这批设备作价570万,省厅全收了。 高天表示可以,要知道,光那一台大型砼摊铺机,从国外进口的话就值50万美金,按照当下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来算的话,这台机器就折合人民币不...... 洛冰颜要在今晚赶回江南,把尾款汇给巴布鲁,然后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派出开采队前往马托索,对金矿进行开采。 当男子脑袋部分的迷雾消失之后,他的容貌,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可是这容颜,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最起码,杨涛看到之后,感到反胃。 趁着还有能力的时候,该怎么用,就怎么用!现在不用,过期作废。 他一边装作毫不在意地继续与环儿说笑,一边偷偷瞄着寒冰正搂着洛儿纤腰的手臂。 “一条长虫而已,看我如何捏死它。”二蛋眼神阴冷,直接伸出帮呼呼的右手,看似很随意一样,直接捏住了血蝾的脖子。 不,准确的说他喜欢灵魂上的沟通,不喜欢这种毫无感情基础的方式。 棍叟的想法肖恩一眼便能够看透,对方即忌惮于这力量,又因为长久以来的使命而对之充满了执着,甚至有着宁愿牺牲自身性命,也要阻止手合会阴谋的牺牲精神。 不,准确的说他无法做到生个儿子随别人的姓氏。这件事若是被死去的老爹知道,非得在坟地里爬出来指着自己破口大骂不可。 别看他表面上一副轻松随意、嬉笑怒骂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很紧张的。 陈朝看到,这是一名模样还算秀气的修士,虽然长相比他稍差一些,但也相差无几,可是那一张俊秀的脸色,都是血迹。 这白衣美男不仅长的好看,还会好多东西,难怪石翠花至今对他念念不忘。 但用了强制后跳抹消惯性后,如一颗流星坠下来的他只是踩了一下卡车的车顶就像羽毛一样轻盈的后翻,同时双手凝聚的火焰汹涌而出。 他们作为灭霸的援军、深受人类和天使迫害复仇者自然第一时间就围攻了上去。 “别管护目镜坏没坏了,它发现咱们了,咱们这的火太耀眼了!”一个队员说着,摘下了护目镜,因为这期间北极熊一直都在朝他们这走过来,现在跟他们之间已经到了一个肉眼就能轻松看到对方的距离。 “如果他们真的这么有把握,那么为什么他们还不动手?”盖聂淡淡的道。 这刘老头又何尝不知风政原本你要说的话可不是与他客套客套,只不过自己在其眼中,始终是一介凡人,即使自己对墨宗忠心耿耿,风政也不会将一些牵扯修真的事说与他听。 术士组的驱散明显好于昨天,又多了一个暗牧,双吸血鬼加持,这就直接导致整个团队的血线稳了不少,团队压力骤减。 “没错,最近那些吸血鬼有些不太安分。”巴基瘫在沙发上,一点都不顾忌形象。 “郑队,对青航集团的事情也了解?”徐一鸣问玩,就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我们天空解散了,可人还没有散,你们三个,要不要跟我混?”杨不凡转头看着三人问道。 田一飞咬了咬牙,拍开了胡鑫磊的手,大喊一声后,开始往上冲。 ------------ 125 潇洒一回 高天笑道:“那是肯定的,我认了她当姐姐,她就是你大姑姐,回头把她带家里来,让她给咱妈磕个头,认个干妈,咱也算多一亲戚了。不过靓靓,你可千万不能跟咱妈透露我差点被那啥的事情哈,免得太后担心。” 靓姐坐累了,屁股在高天腿上磨啊磨,翻个白眼,说道:“这还用你嘱咐,我当然知道该怎么跟阿姨说了。” 高天被她磨得起了反应,就有点忍不住,托住她的屁股向前一顶。 “啊……”靓姐腾地站了起来,笑骂了句...... 方的超凡战体决?不过为什么他的超凡战体决要比我的更加厉害,而且就连星光战体决的第二层也扛不住对方的进攻。 远离了维京人所倚重的维京长船,他们就失去了自豪的机动能力,一千四百名维京士兵在安德鲁伯爵率领的铁骑之下分崩离弃,几乎所有的维京战士皆被诺曼人消灭,没有多少维京人能逃离这里。 周围的人听到两人的对答,都是一脸鄙视的望着叶浩轩,以为叶浩轩是个死吃软饭的,但是他还吃的这么理直气壮,这也真是脸皮够厚的。 日军知道不行,马上停下来抵抗,隐蔽在草丛里,鬼子的枪法真不赖,对射中不断杀伤这边的张逸部队。张逸部队只能用炮弹猛轰,又把鬼子炸起来了。 但是此刻,骨刺机关虽然被触动,骨刺却是没有落下,因为这些骨刺都被他全部斩断了。 “团座,您来了,弟兄们正在训练拼刺刀的基本功,您正好来指导指导。”几个新兵连长这会儿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溜过来,腆着脸给刘浪问好。 在他还未穿越而来之时,那个胖子就已经和他刘家有了若有若无的联系,假若不是在淞沪之战中身亡,很可能他迟早会因为其他的机缘和刘家联系上。 林浩说完就下楼也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杨妍见拗不过林浩,也就只好作罢,将手头计划要做的事情暂时放下,转身回屋里收拾了一些随身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通过巧妙运用这些能力不同的武器系统,诺曼国王彻底赢得了理所当然的战术胜利。这一胜利是在他对指挥和后勤、精明的战略,以及支援爱德华国王的大义等因素的卓越组织能力的支持下取得的。 等周武来到了飞羽馆前,看到前方人山人海,全是想来报名习武的孩子。 倪多事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心想:“我如今修为通天彻底,却不会腾云驾雾,凭我师父的智慧,为何不教会我呢?”他想到白生,不知他现在如何,略略停了片刻,便即向北疾行,静夜之中,好似一道清风拂过原野。 易轩脑海中浮现出陷空界的地图,将神识落在一处广袤苍莽的区域-蓬莱丛林。 “胡闹,实在胡闹!你重情义,为师可以理解,但你这样置自身于不顾,让我怎么说你好!反正我绝不同意你这么胡闹。再说太虚门自立派以来,没有一人是主动退派而出,你是想气死为师不成!”段涵意气得大声训斥。 所幸这一甲子年轻一辈的圣地传人们早就因为某种缘故,都在强烈压制自己的境界提度,在即将破开那层屏障的时候停下了自己的修行,开始积蓄底蕴,反复锤炼着自己的境界和灵海。 “哼!”赵天水听到这话冷冷的一笑:“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记挂别人!”说完扬起拳头便要继续打去。 吴萱在那不停地咳嗽着,但是很明显这并不是被呛到了,看她那难受的表情,莫非是中毒什么的? ------------ 126 决定开家店 罗毅苦着脸,说道:“生产倒是没问题,大家积极性很高,就是,压货太厉害了,销路没打开。”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高天诧异了,扭头问申思雅,“小舅妈,您没去跟我说得那几个商场的负责人联系吗?” 申思雅翻个白眼,说道:“怎么没去啊,我腿都快跑断了,嘴皮子也快磨出血了,但是人家对咱们厂生产的衣服不感兴趣,说什么质量不行,花色复杂,没有销路之类的,理由找了一大堆,总而言之,不肯进货。” 高天没料到...... 黑暗追随者·博士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兴奋,史雷音也就知道自己想装死瞒过对方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 “这样我们就能做更多好玩的事情了,变吧变吧。”我循循善诱着,露出了十分和善的表情。 那名保安自然也是好奇楚天的身份,自然也是伸过头来瞧了一下。 可李森,却在接到这把‘撩天刃’之后,面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大宝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奶奶和亲娘,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倒是魏如龙和箫凤鸣两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走开,而是有些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当然,沈非手中的噬魔枪也有着相当大的作用,那种配合着天残魔诀的吞噬之力,将黄通从钩形武器之上传来的攻击吞噬了大半。 “哈欠,还是先看看能抽到什么吧。”走到抽选处随意找了一颗精灵球,会出现什么呢。 可不是么,从西洼跑到善县,就算是坐车还得一整天呢。这距离苗发财碰一鼻子灰回家,也就两三天而已。 李森自然是再三婉拒,最后薛让只是将李森送到七层的楼梯口,就停住了脚。 “堵住城门,齐封,随我追杀!”九叔蹙着眉头,一名筑基修士若是这样逃走了,会让他们李家的颜面扫地。 “可是我们每个队都有几个队友受伤没法继续比赛,那该怎么办?”许昊听着这番话,不由凝眉,他望着程长官问道。 梦境玉一个眼神就锁定了龙星麟的位置。然后直接将龙星麟揪出来。 可惜的是他们碰到的是姜遇,如果未对他动手,他还会有一丝怜悯,既然出手了,那就是死敌,弱肉强食的修炼之路不容他有他想,直接以雷霆手段出击,不久后,姜遇直接震死最后一名出手的囚犯,向着石洞外飘然远去。 “看样子要不行了,在异能不多的时候使用这招果然太勉强了,效果比想象中的差太多了。”夏雅霜说完之后放下了手,倒在了地上。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什么不好说的。”看着刑薇一脸欲言又止,路凡轻笑了声道。 他毕竟是大能级别的强者,短暂地愤怒之后便平息了下来,眸光如同利刃般可怖,缓缓向着姜遇等人走了过去。 “晚辈还要前往下一处,时间紧迫,就不打扰三位前辈了。”王不归嘿嘿一笑,就要拜别离去。 姜遇欲哭无泪,差点忘了从这里会传送至他要渡劫之地,意味着又要花费数日才能再次赶往随山了。 牧渊居高临下,以剑气防御,脚下踩着一道剑轮,很是悠闲的盯着它的挣扎。嘴角上扬,也不是很难对付,他都还没有出底牌。 “杜立恒,带我们去二楼吧!我有件事情需要跟你商量一下。”林峰说道。 不同于迦娜在灵魂视野中所看到的镜体万千的投影景象,眼前的场景,更像是失去了色彩的大海。 被带到了皇宫的徐晋光以为自己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甚至连最后要说的慷慨陈词都想好了。 ------------ 127 大纲子出招 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高天说道:“那就这么定下来吧。另外,你们觉得,这家店公司直营好,还是承包给个人好?” 说起这个来大家就没主意了,互相瞅一眼,都摇头微笑。 高天说道:“怎么说呢?这算个小实验,当然,第一家店面,投入肯定不会少,如果大家有顾虑,我个人把店承包下来吧,这样也能减轻厂子的压力。” 其实其余人等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不大好意思明说就是了。 申思雅皱着眉头问道:“你准备交给谁...... 唐知初起身,把放在冰箱中的双皮奶取了过来,还有一盒子水果丁。 滚烫的药汁在从盅内洒出,在夜空中还隐隐可见冒着热气。眼看药汁即将泼了出岫一身,聂沛潇与沈予都是万分焦急,偏生两人离得太远,中间又隔着天授帝和子涵,想要去搭救出岫都来不及。 大老板气场很强,又有一些对方好像不太喜欢自己的主观意识在,让顾依莎压力也很大。 心愚一脸的茫然,心想,人家不过是驼背而已,能有什么可疑?但是他本就不是多话之人,他的目的就是要将天生带到万佛寺,所以也再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天生的身边。 此时,明媚与冷欢欢的脸色,都是难看到了极点,不过陈琅琊却始终是笑容微眯,不言不语。即使是在这个时候,陈琅琊依旧没有露出孟浪想象之中的窘迫。 戒成说道,背对着陈琅琊,脸色缓和了不少,毕竟是出家之人,对于陈琅琊这等罪孽,只能是心怀慈悲之心,况且师叔祖早便有命,不肯难为陈琅琊。 既然如此,房子也就给了,一是彻底断开,签了协议,二是给唐知初一个面子。 没有任何的征兆,两人的牙齿开始上下发颤,接着便是身体的颤抖。两人蜷曲着身子,走到大哥们的面前。 陈琅琊几个翻滚便是来到了安聪琳与他的保镖所在的地方,他的保镖则是一脸戒备的看着陈琅琊。 他们的大长老,水无月的大长老,就这么死了,几乎没有任何的征兆,死在了他们的面前。 眼看着马蹄已将踏下,明月心非但连一点出手相救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 而处于这亿万海兽中心的沧海祖师,却依然从容镇定、无畏无惧,在壁画的描绘中,更像是在接受众兽朝拜一般。虽然不知道此战的具体战况如何,但从修仙者的势力依然遍布四海来看,必然是沧海祖师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经中又说地藏菩萨救渡众生,不空誓,不成佛之弘愿,故名“地藏本愿”。 旁边一张刀削斧刻般的男性俊逸脸庞,一股邪气的的摇着手中的酒杯,扬高唇角,薄唇勾勒出一完美弧度,他的笑,犹如夏日里的微风令人倍感舒适。 良久,苏糯眼睛已经有些湿润,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苏糯赶紧控制了下情绪。 林远听得出杨密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也知道她到底想要在电话里面说些什么,可是现在并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简单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草坪之上两人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完成了三次硬碰硬的对抗,原本交织在一起的身躯各自朝着后方暴退。 她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眼里充满了惊讶之色,不但惊讶,竟然还有些恐惧。 准提道人肯定是不能告诉通天教主,自己跟接引道人之所以不走,是为了留在这里,宣示一下存在感,好为了未来的五帝帝师之争,提前做点准备,随随便便就找了个借口,打发给了通天教主。 ------------ 128 试试就试试 高天端起酒杯敬了大纲子一个,咔吧吃口肉,越想越觉得方案可行。 北海龙灯会,靓雅服饰展,两下里一结合,宣传效果就出来了。 到时候再请俩记者咔咔一拍照,报纸上一宣传,齐活。 思维继续延伸,所谓推广营销,关键词就一个:热点。 说得更直白一些,要么制造热点,要么蹭热点。只要能形成广泛的话题,说明营销成功了。 李诚濡却皱着眉头思索起来,半晌后说道:“一家服装店就要搞时装秀,难度会不会很高啊...... 就说魂州城外那个乱岗上的棺椁他就在梦境中遇到过一次,还有上次在九尾心月狐的心魔世界中也似乎也看到了那口棺椁。 他来鲸鱼岛捣乱,是受了龙天宇的胁迫来的,并不知道车骑经带在这个岛上到底要做什么。 鹿道人的猜测没错,夏辰的确是根据神君榜,发现神君榜制作者的确很神秘,所以才留了心,继而找到了鹿道人。 靠在车边,这次沙老让我带来的先头部队是赖国栋整个一组人,还有十来个手下护卫。这不过只是先头部队,在沙老拿到批条后,后续的人马还会陆陆续续跟进,差不多得有上百人。 苏妍强打起精神捧住了柳剑锋冷酷的脸,后者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她有些敞开的浴袍衣领中,里面的春光无限倒是被他从最有利的位置看清楚了一切。 一片碎片有些迫不及待地,迅速没入黑亦辰的记忆深处,一道令他熟悉无比的气息,让他浑身颤栗了一下,一下子从自我欣赏的愉悦感觉,突然跌回了现实中。 后来,暗越带人围剿幽狐谷,加上有叛徒的存在,幽狐谷的云图大阵被幽大破坏,幽狐谷岌岌可危,不等宛城援军到来,随时都有可能被攻破,灭族。 黑亦辰心事重重,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担忧也于事无补,不知道张铎带人返回会不会太迟了。 所以总理前来亲自接机,倒是也没什么奇怪的,想来是国家的某些领导怕孙夕云有啥怨言吧。 忽然间,老者张嘴吐了一口鲜血,“真是该死,竟然被反噬!毒雾沼泽,竟然没有全部炼化!”老者脸色阴沉,眼中有着一丝疯狂。 乐绯忆心中恐惧更甚,她心里隐隐觉得回接下来秦勇不止只是折磨自己那么简单了。 于是欧阳凡一屁股坐上旁边的真皮沙发,双目如刀子般往洛晚舟解开了一枚扣子的衬衫领口里钻。 医院中来来往往的人有很多,但对于走廊处发生的事情,大多人都选择了沉默。 晗兵仿佛与虚空融到了一起,气息全无,身形涌动间,瞬间来到了那团闪着雷光的淡蓝色雷劫王液前面。 而且最近欧阳凡差不多有十万的直播收入,是时候大手大脚一波了。 拉卡德连话都没说完,却发现,本来被自己抓在手里的史莱姆居然不见了。 “驸马您还真别不信,这样吧,咱给您说个事,然后您再琢磨琢磨!”要糊弄金国国师,这事确实比较难,但通过他去糊弄完颜雍那就会变得相对比较容易,只可惜乌林答复似乎并没有猜到鱼寒的真实意图。 在另一栋大楼内,一位身穿宛如龙袍般金色睡衣的男人,轻松地躺在沙发上,他的双脚搭在面前的茶几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东泽消失的地方。 柳轻舟不置可否,的确这些年说是出去游荡不如说一直在寻方法,可以让长安复活或者投胎。 两蛇仔细观察这石壁,最终在一道类似天生纹路的地方发现了蹊跷。 ------------ 129 新店铺 李亦靓得意的冲高天笑一下,意思是,看,咱妈都支持我。 高天也笑,宠溺的摸一下姑娘的头,说道:“打明儿起,去店里盯装修吧,我连夜把装修图画出来。” 李亦靓眨巴眨巴眼睛,愤愤不平,“我这就成监工的了?” “昂。”这词儿用得让高天觉得好笑,他努力憋住,一本正经道:“想要成为老板娘,首先就要从监工开始做起,要熟悉店铺的每一个角落,卖衣服过程中的每一个流程,比如说进货、销售、补货、记录、算账等...... 第二天就是亲子运动会了,爸妈都没有去上班,一起送我们去学校,陪我们参加运动会。 村民的人数虽然是魔人的几倍,可是绝大多数村民都只有化炁境的实力,唯有一名老者和三名壮汉达到了炼神境,根本不是三十几名魔将的对手。 眼前的幻境慢慢消散,回到魔殿楼厅,林乐震惊的看到夜明珠在自己身旁,长剑穿过黑衣人的胸膛,看到自己震惊的目光,夜明珠转过头,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容,然后转头离去。 “你,”温氏被儿子顶的哑口无言,“你不孝~”当年她的父亲虽然是个秀才,但“穷秀才富举人,”温氏不过是顾得上温饱而已,温氏也就是在自家铺子里帮忙时才被贾家四爷给看上的,被儿子戳到痛处,温氏热泪长流。 他们剑神谷虽然阳盛阴衰,但因为继承人太过优秀,也引来了不少麻烦。 在地面上的凌霄,身体在破坏与修复之中循环着,一股股的毁灭性气息下,凌霄的身体以一种疯狂的速度汽化着,随后被一种逆天般的修复速度回复过来。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杨若晴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惧怕来,本能的就想往后缩。 就当做这一曲是献给君苍的吧,她指尖拨动着琴弦,琴声变得深情而缠绵,这突然转变的调调让白落欢非常的不适应。 “啧啧啧,终于吞噬干净了,伟大的光明神主,一定会赐予我很大的奖励的。”楚云阳兴奋的望着风沙平定的战神郡,此刻的战神郡已然狼藉一片,成为了没有一丝生灵的死城。 “食猿雕……竟然是食猿雕的尸体。”一直庞大无比的食猿雕,横陈在地上,浑身血粼粼的,这食猿雕体型本就庞大到不行,这厨房的面积,也很大,可整个厨房,恰恰好能占的下这只食猿雕。 既不想打扰陆行止和江瑶最后的相处,但是,又真的好想再见一见三哥,最后再见一见活着的三哥。 “……”枫天冷只笑不语。他喜欢的人好不容易到他身边,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走。 “我、我洗把脸,马上就出去。”晏南菲慌张的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哗,盖过她紧张的心跳声,她接了水洗了脸。 触目惊心的血字,被开启过的镇魂钉,丢失的孝贤皇后,每一件,听上去都那么离奇,被她娓娓道来,却又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那些都是真的。 浓烈的男性气息笼罩,已经走过来的封玦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直接往大床那边走。 虽然还担心花明照和何清风以后的事情。何宁安和盘元蓝却不是那么反对了。 这声音十分微弱,以至于容泉二人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彼此相望,眼底惊疑,没有开口。 侍卫队长看了楚夏他们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便转身在前带路公领着众人上楼去。 鲜红和白皙构成两个泾渭分明极容易辨认的颜色,既相衬,又给人一种魅惑的感觉。 ------------ 130 不掺和 高天把店铺装修这事儿交给两人,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锻炼姐儿俩的实操能力。 见两人眼睛里流露出溢彩华光,高天放心了,接下来,让俩姑娘在实践中成长吧。 又嘱咐二位注意施工安全,高天跟胡言均打了声招呼,拉着李诚濡出了门。 上车,打火,踩油门,松离合……车子驶出去。 老李问道:“去北海公园吗?” 高天说道:“昂,赵叔儿说三点在门口集合。”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李诚濡有些不解,又问...... 这些上位列王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各个都做出了相对的反应。 不再被“机械之心”保护的克来恩,继续返回了盥洗室,来到了灰雾之上。 只见身前鱼人首领手中光华闪耀,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黑皮卷轴。 卢山能做的只有勉强调整身体,以腰部的力量带动整个身体的侧折。 搁别的皇帝,此刻怕是已经雷霆之怒降下了!这派人包围自己,要来一番“斧光烛影”? 会大大提高秘境加速所需要的秘境本源的数量,因此不能过多停留。 在技能的帮助下, 增强力量的卢山,一下子便挣脱了重力的压制。 艾格里之前就看见伦纳德·米切尔在娱乐室和弗莱、科恩黎打斗地主,现在被称为“斗邪恶”。 “三叔,医馆子还要继续开吗?安言医馆扎稳了根,我们再开医馆,根本竞争不过。”吴侄儿说。 他们为何这般急匆匆的赶来这血芒城?一位高境超凡,若是真想掩藏,真能那般轻易的让人找到? 千影掌,每一掌都蕴含着罡气,威力惊人,至少不下上万斤的气力。 “什么无凭无据,丽达明明走进入了你们山庄,我亲眼所言”。王钢急声大喊说道。 看到此幕情景,那些正逃命的修士更是有多么远躲多么远,那不住拔高的尖音鸣爆,便好似催命的无常,在他们背后弄影。 碧水君惜言如金是出了名的,李珣没有和他说废话的欲望,只是略一点头,便将目光移开。 桑『春』甘为大伙儿添上了菜,嘴里不断说着师傅们放开肚皮吃喝哈,还逐个递了烟。 不过队员们热情甚高积极请战不出意外当会尽数登场。毕竟谁也不愿坐在板凳上迎接那激动人心的一刻。火线增援的费尔南德斯也已到位,但首发阵容应该还是半决赛大胜伊拉克队的那套班底。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就代表着他正式承认了水蝶兰的说辞,两人的关系至此又有不同。 华灯初上,但是校园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活力,许多情侣经历了两个多月的艰熬,现在聚在一起难免会亲亲我我,所以吴凯他们这里路走来,随处都能看到许多人影。 「忘记的事情?」李珣想了想,脑子里仍是一片空白,倒是心中扑通跳动,刺激倒是越来越重了。 “不对,老阚,你休要骗我,那个姑娘是不是百灵老寨的蓝彩蝶?”马程峰不想跟他兜圈子。很显然,老阚有意维护蓝彩蝶,其实不用问,人家绝对不会出卖苗人的,要不然,以后他这店还怎么开呀? “你是黄家的人,怎么会在黑营?”想起对方的身份,李永乐奇怪道。 原因也很简单,泰伦帝国需要恢复战争的损耗,安提加共和国是个底蕴丰厚的国家,这一片星域的四周都算是比较拔尖。所以大有借助同盟关系,增加贸易往来,创造帝国的财政收入。 夜晚,和林东门城头,这里的守军正打着瞌睡,和林已经安定了太久了,他们早已经失去了警惕性。 ------------ 131 李亦靓小名叫刀刃 高天变得忙碌起来。 尤其是最近这些天,他服装厂、回收站、服装店三头跑。 得知这货从桐江回来有段日子了,胡文斌又把他拉到顶新食品待了一天,美其名曰提提意见,弄得高天哭笑不得。 这一日,高天刚到服装厂申思雅的办公室,就被胡雪梅抓了个正着。 “这是专门为时装秀设计的几款衣服,你抓紧看看合适不,行的话我就安排生产部门赶紧出成衣了。”胡雪梅把高天拉到办公桌前,把设计图铺开,对他说道。 高天...... 连生默运元神,手中金刚利器得到加持,再次飞了出去,只管往玄冰蛟龙的眼睛、耳后、后门等及其柔弱的地方攻击,玄冰蛟龙只好吐出一圈冷气,形成一道冰墙牢牢护住自己,而金刚利器却丝毫不能攻进去。 “是这样的,这不是来给你送战利品的嘛!”王磊不再去纠结刚才的事,而是直接将昨天苏易得到的那些战利品给拿了出来。 “如此甚好,只要权皇子还在我教内一天,我们就可以无条件的结盟一天。”黎大势看着谌奇,一脸的邪气从脸上浮出。 作为一个阵道上的阵法师,别人是很难以明白此时萧枫内心的表情的。 “桀桀,本来应当在和你们玩一会的,但是传承者已经出现,我也就无须在浪费时间了。”那百世图说到。 鲜亮的嫩黄色纱裙惹眼,沈呓卿一眼就瞅见禹思思一手提着裙摆,狼狈奔跑的样子,心下无语。 “菲德,这是托托寄来的信,今天一直没机会交给你。”阿娅娜一边查找着羊皮卷轴,一边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信。 可他们却不能休息,一但停下来休息,就有可能跟丢了乔安他们。 一具具尸体倒下,这些都是能够打仗的精英卫兵,此时却不是郭志明一合之力。 那山河七断的七式剑法均是运力繁复的紧,况且有些穴位本就在人体敏感处,两人此刻本就已经尴尬的有十分了,再如此这么摸索一番,岂不是更添火气? 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仅有的九个转生之魂任务,全部都是100兑换点,这其中不仅有历史名人,还有歪果仁。 城池的名字是青龙城,四神兽之一的的青龙被雕刻在墙壁上,栩栩如生。 黑山老鬼看着逐步向着他走来的叶落尘,双手和双脚都不自觉的开始颤抖,手中的大刀也差点因为恐惧而拿不稳。他想逃跑,可这时双腿却不听他的使唤。 “这么多三尾的肉,服用下去,全部消化,应该可以打通第五窍了吧?”云玄心中一喜。 第二个Ban人开始,Prime战队Ban掉的是中路能够打出真实伤害的强势法师张良,“天宫”战队还没有选择中单法师,而张良配合鬼谷子、典韦和马可波罗的组合可以说是杀伤力极大。 听了李勋的话,折曼等人彻底惊呆了,这是把整个西域对外贸易经商权利,几乎全部给了东部五国,在西域这种重商、重利的国度,李勋等于是把整个西域的命脉交给了折曼等人。 它竟然高有三千丈,恢宏而磅礴,散发晶莹光泽,据传代表了上界无尽岁月前的三千州,一丈对应一州。 这个时候的御花园多是寒花,颜色瞧着干净。枕春摘了几朵带露的早杏收在帕子里,两步一歪踩进了雨水里。 声音传来,林刀刀和林幺幺这才意识到,将夜也坐在旁边,而且一早就在这里努力的做战术分析。 杨迪的嘴角微微翘起弧度,又想起湾区球迷震天的欢呼,对比之下,离开热火还真是一次幸运的交易。 ------------ 132 老陈家要有后了 高天也挺纳闷,心说马疯子怎么把电话打这儿来了? 伸手接过来,高天刚喂了一声,那边的马晓峰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天儿,咱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开口就让高天冒了一身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别着急,慢慢说,怎么个情况?” 那边的马晓峰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这事儿一半句也说不清楚,你最好过来一趟,我在仓库这边呢。” “好。”高天多一个字都没说,能让马晓峰感到棘手的事情,肯定就...... 他可以不在乎名和利,可玉如颜心痛他,她不想让自己成为他人生的道路上的牵绊,更不想将他陷入不仁不义中。 “不是。我只是提醒你,既然想往上爬,就离我这种人远点。”玉如颜不想再多说什么,提了东西往前走。 只有一枪的机会,子弹必须从他的枪管里射出,然后精准的穿过对方头盔里的骷髅头,才算是真正完成任务。 祠堂一事之后,府里算是消停了几日,楚姒干脆将所有事情都丢在一边,只等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此番他对沈纶说的话却也有安抚的成分。毕竟他刚刚拒绝了饮酒,若是再不说些好话,沈纶的脸上也挂不住。 再安安一个六岁的一年级朋友,跟叶黎昕这样十二岁的男孩,根本玩不到一起去。 巫师是人类世界最初的施法者,相比于后来的法师、术士、牧师、德鲁伊、以及奥术师等等施法者,他们的施法体系更加古老和原始,许多法术更加粗犷和神秘。 楚姒微微摇头:“不急。”既然出入清风楼,那人可能就是大皇子或者逍遥王的人,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参与其中,所以派人来阻止她的可能性不大。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其中一人,想利用绿芽做别的事。 “车子,我们这次是以开会的名义汇合到一起的,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还在军营,不能调动车辆,这台车还是一个首长私人借用的,所以你还要给我解决两台车。”谢俊华马上提出了要求。 金玲双手扶膝,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吴峰,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反正吴峰是看不懂她。 下一瞬,自上而下怒斩而出的金色虚影足有数丈之高大,光芒之盛,似那夜空之中突然乍现的刺目闪电一样,令人不敢正视,金芒所到,无可阻挡,就连天地都给一刀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空间都仿佛被这道金色虚影劈开。 “多谢两位师祖!”吴峰对白发老者,和青袍老者也深深的一拜。 这些天地灵气……是哪来的,怎么会这样出现在自己身体的各个角落? 棋子,顿时向前走了六步,消除了第三个单位的第一块木牌。而白发年,也是再次踮起骰子,转动而起。 走过长长的过道,再拐过几个弯,黄佩琪带着神情有些暗淡的幽旷,来到了平时她在里院用来洗漱的浴间之内。 不知不觉间,当初那个只身闯进真武界的底层武者,如今已经慢慢踏上了云州金字塔的尖端。 然而就在这时,下方的广场周旁,却是出现了一阵骚动,让墨家众人皆是一愣,目光纷纷忍不住望了过去。 有不少魔情宗的弟子在暗自猜测,看着这样一幕奇景,不少人都心动了,想要去探一个究竟。虽然一番是可能是上位神灵,另一方这是超越上位神灵的恐怖存在,但是还是有不少魔情宗弟子决定看一看。 自己成百上千年的苦修只抵得上飞廉短短数年,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难免心中不平。 ------------ 133 太能折腾 高天洗了把手,对小舅说道:“小舅妈都告诉我了,我来帮你。” 陈志平把他往门外推,嘴里说着,“不用不用,今天晚上我露一手,你等着吃现成的就行。” 高天叹口气,心说,行吧,希望你做得吃不死人。 工业部一间办公室里,气氛有些诡异。 林向东手里拿着一份材料,看了半天突然自嘲一笑,摘下眼镜,嘀咕道:“老喽,年轻人的做事方式,真看不懂了。” 他把材料放下,抬头瞧一眼办公桌前站着的三位,苦笑着...... 子丑寅的发展变化称为会,子会一阳生而“天”生,丑会一阴生而“地”成,阴阳的交合而产生新的体系,寅会阴阳相合于中而有“人”出。 造化之主实力强大,但是陌九天觉得自己并非没有实力去对抗,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陌九天已有了底气。 数千万里之外,一尊身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猛地遁入大地,消散无形。 风情在医院外焦急的等待,在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火光中冲出来的时候,才算是长舒了一口。 从周龙飞刚才的话语当中,分明就是有听出来了这破晓组织的不简单之处。 九歌笑了笑道,他感觉体内的血脉似乎又纯粹了许多,似乎是得到了天地造化的赏赐,隐隐约约触摸到极限。 可惜,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所有的一切都在康科等人的算计之下,一枪又一枪,所有人都没跑多远,直接被击毙。 这处所在极为玄妙,面积相当于一个郡,但是却是寸草不生,都是沙漠,不过幸好,这是一个不会扩散的沙漠,四周有着一种叫做鬼树的树木,将沙漠牢牢把持住,即使是数千年过去了,这片恶鬼沙漠,也没有前进分毫。 恶魔之力,万恶之灵体内充斥着恶魔之力,而不是之前单纯的负面之力。 男生就算了,看不下去我还能找个理由挡住,你们这个,无能为力。 “就这吧,先试试能不能用。”王峰点了点头,把最后一个匕首从绑腿里拿出来,然后放进强化机,接着一粒一粒地往里面添放自己的血气锆石。 也许是因为这次情况危机,一眨眼得功夫,白稚就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速度和之前相比,可谓是相差甚远。 到时候,就算是李家不追究他,放过他,社会舆论也不会放过他,放过沈氏集团。 乔慕青这话说的倒是挺轻松的,可实际情况是他爸知道他弄了本古籍回来,可是闹着想扣下来的,一直嚷着自己这段时间回公司忙前忙后,身体心理都很累,需要这件东西来补偿,那是压根就没打算把东西让出来的。 舌尖扫过嘴唇,身子微微弯曲,右手已经紧握起来,拳头上面弥漫着一层猩红色的光泽。 这也是特别感谢白虎帮的那些人雪中送炭了,如果不是他们的两个恐惧之星碎片,那么凌风现在根本没有强化过的深渊套装可以使用。 “呐~比企谷君,我们换个地方吃吧~这里人太多了~”扯了扯八幡的衣袖,雪之下说道。 回想起自己在温泉里的“惊险”,八幡不由打了个冷颤,幸好最终逃出来了,要不然现在他可能就是在别的地方喝茶了。 此时凌风面前也仅仅只有3条魔蛇了,这3条魔蛇都是刚才运气很好普通攻击和狂暴乱世都没有暴击的。 果不其然,注入过能量后,她的灵魂感觉更加强劲了几分。甚至能看到些许明晰的轮廓。这些感受,都是她自己独立完成任务时,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所以现在竟然觉出了几分新鲜的感觉。 ------------ 134 商业间谍? 听了表哥的话,高天有些为难了,他直接说道:“哥,不是我不想去,这几天我事情太多了。不瞒你,明天一早还得去趟工业部,大领导要找我说点事情。” 胡文斌一听就毛了,忙问道:“突然间喊你去部委干啥?” 高天想了想,绝对向他坦白,因为表哥是自己人,且是自己最信赖的合伙人,“你知道我在桐江有一摊子事儿吧?” 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嗯,他继续说道:“进入领导的视线了,估计要找我帮着弄点东西回来。” ...... 而肖桀一百多岁,刚突到化神,李炙甚至只元婴后期没有化神,这样的实力,这样的修为,这样的年龄,在内大陆算不上稀有,只比平均水平的修士高上那么一点,所以并没有什么好关注的。 翁锐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紧锁眉头,搓着手,集中思索着什么,对他来说这种情形也是十分少见。 杨煜看人家确实无意,只好放弃了,其实,以凤凌和蒋艺昕的强悍战力,两支队伍一块狩猎他的队伍也能沾光,但凤凌拒绝,杨煜也没辙。 孙秋生把罗裕浩的话记在了心里,准备初八陪母亲去z省,明着给儿子看病,实际上准备给母亲看看病。 因为仿生人和人类现在长得一样,为了区别,仿生人的标志很明显。 眼前的男人不禁让南朵朵生出了一丝难以忍受的恶心来,她无法逃避,只好紧紧闭上了眼睛。 但在谁来持有和使用这把利器上,朱玉和钟铉却发生了很大的分歧。 接着赤练完成投影,他的战斗力已经锐减,现在只能打个平手,想给赤练造成致命的伤害难度太大。 李黛想通了后,便不再烦恼,既然到了凡人界,她就当磨砺心境了,再做一次凡人。 “看戏也看够了,请继续看摄影照片吧!顺便帮我宣传一下,谢谢大家!”初见落落大方的说道。 两人阴沉着脸,像是出征不利的败军之师一样,恭送大哥大回去。 李凡天的铁血手段是成功的,但是就在他将四位投资商弄得服气了之后,海王集团的大公子黎信竟然闯了进来,这位十三太保的老大,这一次前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一个带着硕大墨镜的男子从另一侧出现,脸部仅仅贴着凌柯的车窗,吓得凌柯一激灵,把身体往中间挪挪,离开一些。 钓鱼修炼的方法言师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到了一个平静,境界的提升已经有些停滞不前了,虽然力量的提升还在缓缓的进行着,但是自己的境界似乎遇到了一个瓶颈,再钓鱼下去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效果。 现在自己的目标还没有找到,如果现在就被那些高手围住的话,恐怕自己真的栽在这里了。 “露西,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和普通人不一样,你能接受我吗?”林皓真诚的看着露西美丽的眼睛说道。 脸色一阵大变,一时间红的绿的变个不停,最后青黑着一张老脸极速朝着那大鸟追赶了过去。 自己不甘心,自己要争取,自己要想尽一切办法,这样以后做人才有底气,自己才能继续当自己的花市大少。 见王元平翻脸了,陈大斌不敢再隐瞒了。将实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王元平。 “这……那好吧,今晚上我们三兄弟不醉不休!”马克尔见到李凡天去意已决,举起了酒碗开口说道。 叶泽明觉得,带乔沐雨一起出来对餐馆的发展确实是帮助太大了,她对于这些jing品的美食都有独到的见解,而且她本身对料理也很拿手,两人品尝过后再互相讨论一下,基本上就能知道这些食物的做法了。 ------------ 135 大大,还是你厉害 他这番姿态把陈志平搞蒙了,忙问道:“出事了?” “也不算是出事儿,但我总感觉不太对。”高天把胡文斌来电话跟他谈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小舅交代了,又把自己分析的说给小舅听。 陈志平听完,眉头也皱了起来,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过去干总经理,把那两个跳出来搞事儿的干掉?” 高天摇头道:“干掉不至于,人先留着,等我腾出手来后亲自收拾。” “那我过去干嘛?让文斌再顶一段时间不也可以么?”陈志平十...... 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被人听去误会,还真以为萧九在复赛上作弊了。 最后的最后,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您根本就无意于向着管理方面发展,如果您真的有这个意向,您在上船的第一时间,不,在您借到任务的时候,您就会第一时间联系我了。 “楚墨轩出了多少钱收买你,你告诉我,我愿意出八倍的价格!”宋瓷冷冷盯着王杜龙。 那双眼睛里带着被发现的窘迫和胆怯,怯生生的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兔子。 星煜大踏步走上前去,轻轻摇晃手中熄灭已久的火柴,又一次点亮了发黑的火柴头。 谢瑾澜与昊轩乃是好友,自然也会是镇国将军府的常客,对将军府的地形自是十分清楚。 向南笑着问了一句,随后又朝闫思远身后的那位老管家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向南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作势要将古董盒重新放回背包里,看这样子,似乎真要将它带走。 在江城大学,关于杜云的传奇事迹数不胜数,还有人说那次校园灵异事件就是杜云所破,当场将几只恶鬼打的跪地求饶。 “好的,这种事不能马虎,要好好把控品质才行。”夏冉冉交代道。 叶勉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抄袭,但徐沐南明显就是受害人,原本他是要被告上法院的,结果徐沐南却觉得都是同一公司,因此决定不起诉自己。 一双黑中透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黄忠平,黄忠平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一颗心死死堵在嗓子眼儿。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瞠目结舌,他们这还没进阴坪呢,就已经差点中蛊,岳观潮再次看向白刺猬,已经知道它的异动代表着什么。 房间内一览无遗,除了一桌一椅再无其他陈设,他没有贸然拿起桌上的资料,只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观看资料中的内容。 她低头嗅了嗅那些花的味道,各有芬芳,但混在一起却不会抢了任何一种花的风头。 国营商业、供销合作社、私营商业和饮食业均可在市场上自由收购鲜蛋。 之前还喊人家“姐夫”来着,现在想想,当时这两位少爷是怎么硬着头皮答应的。 “我跟店长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店长不相信,她就拿电电我……”说着,唐糖挽起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电击伤痕。 “太可恶了,等我回去一定要禀上去,派出大军来将他们一网打尽。”龙军道。 黃風怪也被激怒了,立即抄起三叉戟,兩眼冒著兇橫的光,對著氣勢洶洶的豬八戒殺將了過去。 谢道韫微微点了点头,刚刚抱着王孟姜的时候,感觉修为突然增长了一大截。 甘老二看到自己用了十层功力打出的摧心掌力,就那么烟消云散了。他的心暗自惊恐起来,可是也就是在这一时间的功夫,他的眼睛里就看到一把无比巨大的明晃晃的刀刃直朝自己劈砍而来。 就见这时候的任白一下子将那把桃木剑横生向上一挥,顿时之前只听得嗤的一声声像一道光芒,瞬时之间随着风声呼呼而动。 ------------ 136 精明的闷三儿 高天笑着将靓姐举高高,无奈抱到一半就改成抱着了,靓姐个子挺高。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么,吓到你了,我错了,我……” 这货话没说完,就被靓姐打断,小手摁在他嘴唇上,“油嘴滑舌,又想说你有罪是吧?你有啥罪啊?赶紧撒手啊,全是人呢。” 周围的工人嘻嘻笑着。 斯卡娅也笑,但神色有点黯然。 高天闻言,嘻嘻笑着松开手,挠挠头,说道:“激动了,激动了哈。那啥,你们该干嘛干嘛啊,看我干嘛?我脸上...... “也看看这个世界的草药是否有相同的地方”夜葬想知道这两个世界的草药会不会有相同的地方,虽然自己身上的能量点足够,但是还是经不起很多份的炼制。 苗若兰回到教中先找到忠伯来不及细说,就将他直接丢到幻星上,反正有昭哥在会和他解释。 怎么的,想单打独斗,毛哥的战斗力也不是盖的,刚才一不留神挨了你一拳,这次一定要拿你的命讨回我毛哥的面子。 “原来是药羽少主,我正带着这帮新人准备去考核资质。”药炎在少年的面前恭敬了起来。 金发光拿出手机点开网页,输入了秦可佳的名字,立即有名人百科将她的履历资料全部显示出来。 孔融和杨彪一走,荀彧就迫不及待地把郭嘉送来的密信拿了出来给高燚看。 四面八方进攻的丧尸,足以轻易的冲破几人的防御圈,将相对脆弱的张昊几个普通人撕成碎片。 “不说这些破事了,你怎么没去东阿反而来这了?”魏续看着宋宪的样子很想笑,但碍于面子又不敢笑,其实他知道自己也强不到哪里去。 黑白尸气所过之处,空间崩裂,且因为这些古怪的黑白尸气过于阴毒,不断的腐蚀和侵袭空间缝隙边缘,造成空间裂隙竟然很难再次愈合,端是恐怖无比。 因为,它太完美了!也正因为这份完美,故而,才让戮炎重刀的品级最终还是差了一线,只能位列凡品之最。 谁知道镇元子直接一手提着孙悟空,脚下大步流星朝人参果树走去。 而作为在卡恩村中拥有较高地位的涅姆则和古、扎里尤斯、福曼组成了第一巡逻队,身穿特制铠甲的他们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黄金荣位于首座上,刚好码完面前的麻将牌,眼角带着笑意盯着何尚说道。 现在立陶宛男篮拉夫里诺维奇两兄弟都在场上,没有了姚明之后,这两兄弟也敢欺负一下中国队的内线了。 随后,冥界之门关上了,雪皇他们,就这么被关在了玄冥黑洞里。 他们偷窃和从事黑市交易,接纳异教徒和伪造钱币,他们不知道自己所犯的罪行在法律上多么严重,这是他们的生计,他们不得不做。 瞧着他泰然自若的样子,若不是有证据,顾南灵都要相信真的不是他带走的安宁。 若不是她携带了高能细胞再生剂,及时给自己注射,肯定早已惨死。 这也是变相的肯定了尼亚的天赋,就连处事一向沉稳的达因也表示讶异。 燃灯道人也正在看向多宝道人,说实话,他心里也在害怕,会不会是找个借口,将佛教一网打尽。 陆方和这只乌龟的眼神一闪而过,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就已经确定了合作的欲望。 此刻,周围的所有人面色茫然,他们从未见过洛爷如此。 “大俗就是大雅,你让我作诗又没说作什么样的诗出来。老师,现在我是不是作出来了。”林寒镇定自若的说道。 ------------ 137 你大爷 闷三儿走后,高天才问姜涛道:“涛哥,车都卖出去了吧?” 姜涛心情不错,点头道:“都卖出去了,我跟你说啊小天儿,需求量远远超出咱俩的预计,就一天,30辆车全部脱手了,那帮子矿长们,跟饿狼似的,就一个字儿:抢!” 这么疯狂的吗? 都特娘是马格利什的化身? “那你怎么这么多天才回来啊?”高天不解。 “哈哈哈哈,架不住矿长们热情啊,非要留我在那边玩儿些日子,你也知道你涛哥啥德行,啥都不好...... 这片荒芜的VS区另一边,两名绿衫男子正疾驰向刚刚的爆炸区域。 “扑哧”一声,肖涤非笑得饮料喷了一桌子。刘梅雁瞪了他一眼。王云丽听她们提起清明,简直惊慌失措了。 那冯六子哪里去了?难不成他被压在了这深达数万米山谷的下面?他被高山和岩石压在了下面? 自古以来就讲究尊师重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那可是上古以来就流传下来的,可他冯六子现在大言不惭的要判离师门?这逸尘收的是什么徒弟呀? “他在。”欧阳铎揉着酸疼的脖子,说着,两人喝了一整晚,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倒在沙发上睡着的,脖子都有些疼,头也疼。 澳鞘遣皇悄愀詹鸥?医驳娜?当热??彩浅岳吹模俊被业系懔说阃罚? 斗的同时,还能召出地狱魔熊和暗夜猎手,也不知道死神塔那托斯所在的那个空间到底有多少的异形生物供她驱策。 徐长生感受了一下,一名蜕凡巅峰,一名蜕凡后期,还有就是那蜕凡中期的独眼修士了。 随着镇压力度的逐渐加大,白宇凡发现自己的灵力竟然随着这股暴动在疯狂增长,迟迟没有突破的玄王八阶瓶颈直接被冲击开来,甚至直奔玄王九阶。 “唰!”的一下,桌面上那张符纸被火光包裹,已经见过这种现象的夏崇明这次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惊讶,毕竟她知道这火是烧不着任何东西的。 床上的一道声音便响了起来,“你们都先下去。”只见木兰风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床榻便。 手指划过手掌渗出丝丝血渍,鬼怨灵那一股黑红的气息瞬时没入了其手掌中的邪器里,头也没回,那是转身就跑。 一旁的素魂见李血皇向夏崇明奔去,本想一个箭步追上去,可迈开步子后,“哎呦”一声扑倒在地。原来长时间的迎战已经让她到达了极限,身体不再听她使唤。 两人这边其乐融融,钟鸣那边挥汗如雨,此情此景之下,廖明宇和郝福初回来了。 随着凝霜越来越接近陈三和瘫在地上的孟常安,陈婉儿回到了陈三神识之中,进到神识之中的那一刻,陈三感觉到了‘冰封千里’。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成功的让对方破涕而笑,果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秦玉有些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但是内心还是十分欣慰的。 “这么说,我们都是生活在空中?没有生活在真正的陆地上?”徐长生声音突然有些惊喜。 七八天之后,福贵已经到了蒲州永乐之地,看着这一方土地,他隐隐有些感觉,这里有他想找的人。 闭目养神的也把眼睛睁开了,互相说话的也不说话了,盘腿坐在椅子上的也把脚都放下来了,喝茶的也把杯子放下来了。 只是,还没等两人分别去找其他两人谈谈情况的时候,方珍珠却是主动找上了陆霜降,见得陆谷雨也在,她勉强地扯了扯唇角。 这么一说,同提举杨尽洺立刻纠正道“搞清楚了,他既然是原户部侍郎,现在都告老还乡了,就不必再称一声大人了吧?”。 ------------ 138 混蛋玩意儿 高天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接触了,但是他很兴奋啊,什么叫屹立在时代的潮头?这就是了。 重生一回,有自己的事业,挣大笔的钱,认识比较牛的人,没有比这更时代,更嗨皮的了。 嗯,这机会不容易,高天转念一想,试着跟他接触一下似乎也不错,大不了上演一出拯救大兵瑞恩的戏码呢。 拯救阿布拉莫维奇于水深火热,光想想就那么刺激。 下定了决心,高天立刻给庞老五打去了电话。 “庞老五你大爷!”电话接...... 龙的力量苏醒了,我走了一大步,每走一步,地面上的它,骨架的两侧似乎都被激怒了,感觉到龙后,分解出了一股更强大的巫术力量。 其实,他们大多数的时候.因为睡得太晚,并不经常会做过份‘激’烈的运动。只是这样相拥着睡去,便仿佛握住了个世界的幸福。 恐怕在座的没有人猜不到了,项羽等于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向全部人宣布他对虞妙弋的倾慕。虞戚则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道项羽为什么更改主意了,喜的是他似乎很喜欢妙弋,这对虞项两家是百利而无一害。 火夕十八岁生日,火家自然是张灯结彩,只不过火之轩的性格并不张扬,所以只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唯一的外人就只有沐风。 正逢八月月末之日,右军的校练场上却欢声如雷。高声响起的战鼓震耳欲聋,士卒们如潮般的助威声此起彼伏。 而刚好进入训练场找火彤的火凤和火凰看到了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的眼睛。 J学院对于他而言,有着不同的意义,从他被母亲带去爷爷奶奶家之后,这里是最让他有归属感的一个地方。 见陆飞摇头,紫恋峰心中稍稍好过了一点,如果真是那样,这帮子人也太离谱了!就这么点的修为,还一人两件极品灵器,这不是暴殄天物么?但陆飞接下来的话,却是让紫恋峰彻底无语了。 叶明净很少使用这个浴殿。平常白天的时候计都也来过这里。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个装饰的有些怪异的大池子。 杨梅脑袋里想着赵家的事情,钟凌羽想着,自然也是舌皇的事情。 说着,派出亲兵,拿了自家信物,去传后面险要出埋伏两哨人马,速速前来。自己带了左哨和营直属人马,直接去见周宝。 待到了山庄,热饭热菜早已备好。李煜令人将盐货统一放置在公仓,随后解散了团勇,自带了甲长班正,款待山寨众人。 “高爱卿,平身,赐座!”赵构看高老爷子一把年纪在自己的面前跪了半天,动了测隐之心。 这似乎是一个理由,只是听起来未免太疯狂了些,这是要多么信任对方才会放心这么干。 黑袍人虽然左右闪躲,但依然无济于事,八道剑气一个不落的集中他的身体,并且每一道都洞穿而过,从身体另一边激射而出,然后消散于无形。 不过,罗隐的话,他很赞同。况且,李煜也是他交情最好,才华最高的兄弟,原本就是他挑头做事,这除了他做主公,别人想抢,还要问问我周宝的拳头才行。 巨型飞行物里面的领导人有四位,级别最高一位是司令员,但这个司令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古鲁帝国的五皇子。 将军说出这个话,那就代表着他们古鲁人准备捉住猎犬魔兽,然后继续软禁它,猎犬魔兽这家伙是个宝贝,全身都是宝,古鲁人还没有将它身上的超能力研究出来,又怎么放它回去? ------------ 139 领导的心思 “真霸道。”高天嘟囔了一句,悻悻地放下了电话。 办公室里的几个户籍警都看傻了,没猜错的话,跟这位通电话的人物是东城区区长? 什么情况啊这是? 这么牛掰吗? 一言不合连区长都敢威胁? 这位又是什么人物啊? 大家的目光纷纷望向谢腾飞,也就是老郑介绍的熟人。 谢腾飞也苦笑莫名,他只知道闲置了一年多的后海36号院不久前被眼前这小子买下来了,对高天的身份一无所知,只能冲大家摊摊手。 ...... 这种隐藏身份法术,古魔法帝国的传承中可能没有,但是艾莉西亚公主那里一定会有。 南宫云遥从地球空间内转移出了几只四级妖兽,然后告知了玉萧等人一声,让其烧烤,他自己则跟那些冒险者交谈了起来。 反正这么些年来朝堂上对他和张居正之间的编排不少,戚继光早已习惯了,由他们去吧。 工房的主要职责是工程营造,也包括开采矿山,权力不可谓不大。 转眼间,几个时辰过去了,南宫云遥他们一行人也挑选了一大堆的物品。 郑熙晨怔怔的看着老爷子,许久后悲凉的笑了笑,眼眶却是湿润了!他知道,老爷子到底是疼爱他,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完全的放弃他,只等着有一天他能够放下一切,微笑的重新回来。 “什么?现在回去?将军,毒贩的首领还没有抓住,我们现在离开这里的百姓会很危险的”听到部队撤离的命令,王峰急忙的解释道。 卢家已经走到了三岔路口,会朝什么方向发展全看卢佑安的抉择了。 李日知打算等会去问问许敬宗,他让成自在把阿允娜带出去,把史五车带了进来。 赵灵儿在混沌之中修炼到了准圣巅峰,若不是混沌生命法则太难彻底领悟,而他们还有计划,她估计会在混沌中修炼几亿甚至几十亿年去突破混沌圣人。 虽然不知道这事,但他却知道,最终一些帮会都准备开始联合起来对付兴义帮,他们目前处境确实非常麻烦。 曼瑶也就是龙晴微微一笑,说罢就跟上了冷月,而冉钰看了一眼沈落依后,悻悻的耸耸肩,眸子中闪着好奇的色泽也旋身走向了凉亭。 万年天香草,那至少也价值数万十万颗紫耀石,那在这世间,还能有什么样的东西,能够和万年天香草具有同等的价值呢? 原本宋御宸要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和顾萌说,魂早就已经吓没了。拜托,他宋御宸也很看脸‘色’的,顾萌真的发火的时候,宋御宸是真的不敢惹。 青牙木已经开始在地下穿行,变成直径两米,长度十余米的青牙木,利用浑身的灵气,很容易就将地下的石头给分离开来,却是硬生生的在地下挤出一条通道来。 “什么嘛……融合帝具都会暴走。”黑瞳一脸失望的样子外加不轻不重的损了艾斯德斯一句。 短短的一瞬间,他全身的力量爆发出来,急速地冲向另外一旁有着遮挡物的柱子旁边。就在他刚刚跃过之后,砰砰砰声音响起,身后已是一片火爆的子弹。 赵福昕心里纳闷,到底是谁帮自己打赏这些人?他感觉到后面有两人真气强劲,回头一看原来是故人。 但眼下也足够了,他释放出毁灭天地的波动,令五湖四海翻腾,天穹剧烈颤抖,遥远的大日仿佛都在摇晃。 罗梦蝶听到这充满调戏味道的话气得真想拂袖离去,可是她这次是带着重任来的,自然不能就这样放弃。无奈之下,她还是决定露出自己强大的本钱。 ------------ 140 面试 转眼到了15号。 这天中午,高天刚吃过午饭就接到了王乃文的电话,乃文哥说,遵照高老板的吩咐,他已经在赛特租下了整整一层办公楼,办公家具啥的都弄齐全了,今天下午要进行招聘面试,请高老板莅临指导。 高老板龙颜大悦,表示一会儿就到。 刚准备出发,女朋友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刘莎莎大记者已经把招聘启事刊登在都市报上了,前来应聘的姑娘络绎不绝,这事儿咋回复? 高天寻思寻思,说:“干脆这样,一个羊是赶,一...... 叶洛顿时放下心来,不过,刚才程羽落说的“似乎”,是怎么回事?刚刚湿不湿听岔了?叶洛有些惊疑不定。 白氏一怔,可仍旧是不以为意,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个表情出来,自顾自的吃茶,也不再说话。 梅凌子本就是临时寻找借口,这才把叶斯年抬了出来,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巡城卫队准备派出少量人手将违反宵禁的人送往府衙刑房、等候惩处,余下诸人则继续进行巡查任务。 一样东西便宜三分之一,宗门的需求量又特别大,林林总总加起来,那可不仅仅只是几百灵石的事情。 再多的话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陆阳一句同样心境的回答,让云幽心底满足,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紧紧搂住陆阳,柔软处毫不顾忌地挨在身上。 亲自检查过的人做出了判断,还有人甚至找来挖掘工具,把石板撬开,连同泥土和竹子的根须一起拔出。 妖精爱财,是整个魔法界公开的秘密之一。只要有足够的金币,你几乎可以让妖精做任何事。 掌声雷动之下,我不得不意识到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玛瑞诗亚的鞋子不偏不倚地击了某位大使馆领导,这位领导会不会怪罪下来? 话是一个大臣说的,他坐在离阎冥玖不远的地方,脸上泛着恶心的油光,笑起来脸上都看不见眼睛,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大坨会动的肉球。 在它的记忆中,一切的起源都出自人族当年的第二斗神将,绝天神将身上。 既然整不倒他,那就先把这条价值近万的金项链弄来,让这老狐狸肉疼一下也好。 “行了,就你会对话,什么坏的都能让你说出花来。”贾母笑着嗔怪道。 “嗷呜——”一声惨叫,顿时让这里上百号的人都齐齐一震,只看到一道人影被踹飞,斜斜地朝着龙阳这边飞来。 艾伦此时正在拿着一瓶药喷在苏简的脚上。苏简的脚腕此时很是红肿,毕竟那么高的高跟鞋,崴了脚可不是开玩笑的。 虽然不知道陈欣能够问出什么来,附近的邻居又会不会给出可靠的线索,但是哪怕能够知道一点线索,也是好的。总比没有头绪要来的强。 “对了,我那大舅子能走路了吗?之前都是让人扶着,做那事情也不方便吧。”张辰调侃一句。 江璃彻底颓废下来,躺在潮湿的地面上,四肢百骸都没有了警惕。 刘天浩进了院落,四处张望一番,倒是发现糜竺给贾诩安排的这个院子十分不错,清静幽雅,假山绿植都已经修葺一新。 安伦满意的点了下头,对着男子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男子手中立刻出现了一个手柄,随着他的按动,他身边的人形魔能机甲立刻腾身而起,同时将身后的一个炮筒拉到了身前。男子并没有马上出手,而是看向了安伦。 尤其是颜澄回的呼吸,有意无意地喷洒在她的脸上,让她很是难受。 ------------ 141 上老啤 李亦靓脸红心跳,瞪了高天一眼,狠狠在大腿上搓了几下,站起来后对六名新招聘的员工说道:“我们店卖的是潮流服饰,以女装为主,我对你们的要求有三个,第一、尽快熟悉服装品类、特点、价格,要做到熟记;第二、对待顾客要有礼貌,要热情;第三、要学会一些销售策略,这一点,稍后我会对大家进行培训。” 六个女生均点头称是。 李亦靓很有当老板的派头,跟店员说完后她扭头对王乃文说道:“王总,能不能借间办公室用,我想对...... 他双目一凝,借着幽暗蓝光朝着四周打量而去,但见湖底空空荡荡,连游鱼都不见几只,只有一些泥龟老鳖被他惊扰,从湖底淤泥里爬起,朝四周游弋而去。 人类无法解决资源匮乏和传承问题,这将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发展与传承。 王战没有说话,但体内的灵力却丝毫不敢放松,在疯狂的运转着。 天地之间,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气以及衍生的风冰雷三种异属性灵气疯狂的向他涌去。 陆乘风说着冲庄毅笑了笑,虽然说如今自己统帅的仅仅只有几十号人,而且还是自己搞出来的,但也勉强算得上是过了一把当首长的瘾。 凭借着生死间的危机,他拼着左肺被贯穿的伤害直接硬抗了一把飞剑攻击坠落在大地上。 像田虎这样直接影响天下大事之后,再谋篇布局,在不影响主线剧情的情况下,为自己积攒足够的力量来决定胜负。 清晨正是天地灵气最为纯净之时,山门广场上,早已遍布日月宫外门弟子。 虽说是6道题选5道解答,但陈舟把所有的6道题目浏览了一遍后,就没把这个要求挂在心上了。 想要知道大概只能问掌握天条的仙界道门六大派掌门,但潘阳现在没法问。 每个海魂兽表露出恐惧,仿佛它们自己的生命在下一刻就会被终结。 “不客气,刚刚我是认错人了才出声,你应该感谢那个男生。”陈伟宏指着另一个男生。 林老面无表情的提着中年夫妻飞到山谷的湖面,变着法问这对夫妻了几个问题后,果不其然,这对夫妻再次言语背叛。 倘若,这下面的水层,已经是被袁熙平污染了的话,那自己掉下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寇白曼还是第一次跟这么活泼自来熟的人接触,只能尴尬的走进电梯,笑而不语,站在云玉轩身边。 在注意到这一个影子的一瞬间,本来眯着眼睛的叶修,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三号楼的电梯全部已经关闭,任何人都不可能通过电梯出入了,只要守住一楼楼梯口,不管疑犯有多大的本事都别想从居民楼里逃走。 仲康在夏伯己樊的帮助下,以帝丘为都,开始偏居一隅的统治。没多久就病逝了。 如果被杨若风成功坑掉几十人,他们这些宗门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西门大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想自己平静下来,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平凡的年轻人怎么会带给他一种坠入冰窟的感觉。 冷凌月的话,让姐姐大吃一惊。“你!你是不是蠢?”冷凌雪气的眼前一黑,都有些不认识这个妹妹了。这个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叛逆? 温软的气息在她耳畔萦绕开來,蓝凌绪忽然的贴近让南宫洛璟恍然有些慌了,从來未曾与蓝凌绪这般亲密地站在一起过的她拧了拧眉,很是自然地倒退了几步,却被蓝凌绪下意识地拉近了距离。 夏寻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却并未说话,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