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一家子极品 “臭婆娘,把那吊钱拿出来!” “不、不行!娘说了,那是她的棺材本。” “人都死了!一张草席就解决了,要啥棺材!” 拳头到肉的闷响,和撞击声不绝于耳。 林桃睁眼,看着自己枯黄满是褶子的手,眸子圆瞪。她的点儿……也太背了! 她居然穿到了老太太身上! 这身体的原主实际不到四十五,因长年劳累,看上去跟五十好几的人似的。 膝下有三个儿子,两个孙女一个孙子,那头顶上还供着六十好几的公婆。 原主的爹娘也都还健在,时不时的还跑来要些吃食或是银钱。 十几个大活人,就指着原主过活。 这不,做人没底线的大儿子,竟连老太太的棺材本都惦记上了。 因着林桃抬起手,两人被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 “娘啊!您就好好上路吧!儿子保证会给您买棺材的!您就放心吧!” “是啊娘!大山知错了,您别吓唬我们啊!” 两人咚咚咚的磕头。 不提棺材还好,一提到这,林桃突一下就窜了起来。 “老娘还没死呢!号什么丧!”林桃学着记忆里老太太的样子骂了句:“没良心的狗东西。” 看着“死人”不仅手动了,坐了起来,还开口说话。 大儿媳妇许芮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楞着干啥?把你媳妇背房里去。”林桃此刻也心烦得很,撵走二人。 看着眼前简陋的屋子,林桃恨得牙痒痒。 她穿来干嘛?是来体验粮食的珍贵?还是来当牛做马? 肚子不适时宜的低鸣起来。 许是躺得久了,手脚发麻不适。 林桃走出门去,却听着东边屋里,两人嘀嘀咕咕的交谈声。 “你死脑筋啊你!赶紧弄点吃的,放点药。娘就是死了,村长之前都来验过了。今晚再死一次,谁能知道?” “可……娘她活了啊。”许芮声音发颤。 “我告诉你!今儿你不把她弄死,明儿老子就把你们母女三个卖了还债,说不定还剩点,老子再娶个能生儿子的进门。” “那咋行?我、我不、去。” “你再给我说一句!” 接下来,又是许芮的哀嚎求饶声。 “相、相公,她是你娘啊。生你养你这么……” “再啰嗦,老子今晚就先打死你!” 林桃回过神来,只觉得这一家子,还真是极品。 老大是个没有底线的赌徒,为了老太太的棺材本,还想谋害亲娘性命。 老大媳妇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受气包,三天一顿打,脸上的淤青就没痊愈过。 二儿子是个高低不吭气的闷葫芦,老二媳妇极度自私的,眼里除了自己从来没有别人。 老三又是个只会闯祸,整日里偷鸡摸狗的二油子。 这都二十好几了,连家都没成。 看了眼院中的磨刀石,林桃提着砍柴刀垮坐上去,嚯嚯的磨起刀来。 许是听到院中动静,大儿媳妇从东屋里出来,与林桃四目相对。 “娘、娘?这大晚上的,您磨啥刀啊?”大儿媳妇的眸光,落在林桃手中的砍柴刀上。 “我饿了,想吃肉。”林桃阴沉沉的说。 许芮脚下一个踉跄,身影不稳的往小院门边的棚子跑。“媳、媳妇给您搅糊去。您别急。” 森白的月光下,蒙了锈的砍柴刀,被林桃磨得噌亮。 她满意的用拇指刮过刀锋,发出一阵噌噌噌的闷响。 不远处的许芮一身汗毛倒立,不时扭头看向院中磨刀霍霍的老太太。 偷摸着将灶边的火钩子握在手里。 “大山!出来啊。”林桃声音飘忽的冲东屋唤着。 许芮手中动作一停,眯缝眼瞪得老圆。 咋的?老太太这是咋了? 东屋内,张大山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林桃举起手里的砍柴刀,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咧嘴,露出白牙,缓缓的向张大山走去。 一抬头,张大山目光触及老太太手中的柴刀,吓得连退数步。嘴里胡乱的说:“娘、娘你看清了,是、是我啊、我是大山、山啊!你亲儿子啊!” ------------ 第二章 棺材本给你,你身上的肉给我 林桃弯着泛黄的老眼,嘴咧得更大:“儿啊!娘想吃了肉才上路。娘的棺材本给你,你给娘点肉吃呗?” “娘、娘啊!这大半夜的,儿上哪给您老买肉啊?”张大山两膝盖微颤,踉跄着往后退。 “何必买,你身上不就有肉吗?” 林桃指着好吃懒做的张大山。 “鬼、鬼、鬼啊!”张大山连滚带爬的冲向院门,本就老朽的木门,重重的撞到墙上,把手吧嗒一声,落到地上。 看着落跑的张大山,林桃冷哼着皮笑肉不笑的把手中的柴刀丢到地上的。拍了拍手,转身回屋了。 正搅着稀糊的许芮,一脸不解的看着吱嘎作响的院门,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是咋了?莫不是老太太已经六亲不认了? 那她要不要带着两个娃离开? 可是离开又能去哪里? 出了这个门,她们母女三人,最后不是饿死荒野,就是被歹人掳去卖了。 熄了灶,许芮盛了碗稀糊,颤颤危危的端到堂屋门口。 因着家里穷得买不起灯油,只能借着屋里地炕的零星火光,勉强能看看里面的情形。 许芮心里也很慌,这都死了一整天的人…… 莫不是被啥东西给附了身? 打着激灵,她手里端着的碗和勺子,因颤抖被碰得咯咯作响。 “娘?吃的做好了。” “端进来。” 许芮应了声,提着一颗心进去。见着老太太坐在桌边,又趁机看了下地上,火光照出老太太的倒影,忐忑的走上前。 将稀糊放到桌上,像平日一样规矩的站在桌边。 林桃看了许芮一眼,把那碗稀糊推向许芮:“你们两在东屋的话,我都听见了。” 刚才的话她可听得一清二楚,这没骨气的大儿媳妇,被自家那歹毒的大儿子,唆使着要给她下毒呢! 她虽然不想活在这具身体里,更不想重活不到一天,就被人毒害了。 许芮低头看着桌上那碗稀糊,身后火坑里的柴被烧灼的噼啪声,极为刺耳。 等了片刻,林桃有些失望。看来这个女人,终是没有守住为人的底线,听从了张大山的挑唆。 正当林桃要起身,许芮忽然端起桌上的碗,咕咚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临了,憋红着一张脸将碗放回桌上。 “娘,自打我一连生了两个女娃,没能给你们老张家传宗接代,您就一直唆使大山打我。这我忍了!不是因为我想呆在这个家,而是我没法独自养活两个年幼的孩子。虽然我恨您,但,我还是个人!只要是人,就不能对父母不孝!您放心,我不会害您的。” 许芮内心是争扎过的。 她觉得,哪怕是被张大山打死,她也得为两个孩子做个榜样。 看着许芮眼里倔强的泪,林桃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许芮坐下来。 原主的记忆里,许芮是老太太倾尽全部家当为张大山娶回来的。 最主要的,当然是为老张家传宗接代。 其次嘛,自然是想那视赌为命的张大山,有了自己的小家以后,能收收心。 只是没想到,张大山简直就是狗改不吃屎,老实得没几天,就又原形毕露。 而老太太心疼张大山,舍不得打骂,就将满腹的不满,发泄到许芮身上。 怪许芮没有本事,管不住自己男人。 更怪许芮一连生了两个,竟都是赔钱货。 老太太整日里折磨许芮也就罢了,但凡张大山着家,就使着张大山打许芮。 说起来,原主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婆婆。 林桃看了看碗,思量着该怎么开口。 既不能让许芮觉察觉这身体内的灵魂换了,又能说服许芮,拿出勇气和她一起收拾张大山那个孽障。 毕竟她还不知道自己,要在这身体里呆多久,不能放任心怀不轨的白眼狼不管。 不然,哪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娘?”许芮懦懦出声。 林桃这才回过神来,学着老太太原来的模样,眯着眼,恶声恶气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不像那个孽障!那畜牲最好别回来,不然,老娘非要让他知道,这个家是谁说了算!” 许芮咽了口唾沫,看着那只空碗,头都不敢抬。 “娘,我再去给您盛些糊来。您一定饿坏了。” 先震住大儿媳妇,至少自己能安生在这个家里待着。 不多时,许芮端着两个碗放到桌上。 林桃还是有些疑惑,因着屋里没有灯光,那碗里是些啥,她根本看不清。 许芮还以为是老太太不放心,拿了勺子从两只碗里各舀了一勺喝下。 林桃学着原主的样了,冷哼道:“你煮的啥啊?一股子泥浆子味。” 许芮捧了一碗放到林桃面前,声音跟蚊子似的。 “自从娘上山出了意外,咱家就揭不开锅了。这些是我去挖的观音土,调了水滤了好几次,喝起来顺嗓子一些。” “观音土?” 林桃是听说过的,饿饭年间,许多老人都上山找这种淡黄色的泥。 但这玩意它始终是泥啊! 林桃一脸厌恶的瞪着面前的破碗。 “娘,地里绝收。就山上那些野菜和观音土,都被挖得所剩无几了。您将就着填填肚子,等天亮了,我上山再试着去找些能吃的。” 许芮知道,老太太是吃不惯这个的。 准确的说这个家里,只有她吃得惯。 自打嫁进老张家,吃不饱的时候,就偷偷去挖观音土填肚子。 而林桃看着许芮喝泥汤,跟喝粥似的,不大一会功夫,又一碗下了肚。 林桃学着老太太吼道:“别喝了!没出息的玩意!老娘不在,你们就只能吃土?等天亮了,你跟着我上山去。连口吃食都寻不着,我还能指望你们啥!” 许芮眼里含着泪。 她虽然被老太太骂习惯了,可这回,老太太真没冤枉她。 她这样下去,还怎么养两个孩子?她若不能养活两个娃,终不过还得被张大山给卖了! 她不能再这样了!她得像家婆一样,做个泼辣的女人,好好将两个娃拉巴长大。 天微微放亮,东屋里的两个娃娃就醒了,搂着一身的单衣从屋里出来。 早间天凉,两个娃打了好几个喷嚏。 林桃蹙眉望去,大的叫张大妮,今年七岁,小的叫张二妮,今年六岁。 老太太以前咋都看不顺眼她们,吃的穿的,能不给就不给。 若不是许芮护着,怕是早就饿死了。 “你两都进来!”林桃学着老太太原样,厌恶的瞪着两娃。 两个娃娃牵手站在门边,纯净的眸子里充满了恐惧。 ------------ 第三章 歹毒婆婆 两娃娃无论冬夏就这一身单衣。 冬日里太冷,就往衣服里塞干草,外面再用草绳捆得紧些,没被冻死,当真是命大。 林桃学着原主的样子,恶狠狠的骂道:“瞧你们这没用的身子骨!这还没入秋呢,就直打喷嚏!若是病了,老娘可不会拿一个子出来!” 一边骂着,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两件老太太的衣裳,丢到刚进门的许芮怀里。 “赶紧的!穿好了,跟着上山找吃的!别想着拿打喷嚏来糊弄我!我老张家,可没有余粮养没用的废物!” 许芮一是害怕张大山回来拿孩子撒气。二是怕老太太生气,容不下她们母女,急忙提了背篓牵着娃,一声不吭的随着林桃上山了。 因着几个月天不落雨,山里别说野果了,就连树叶都被扒光了。 值得庆幸的是,走进山洼里,山壁下方有一个半尺大小的活水潭。 许芮拿出水袋灌满,放进背篓里,作势要走。 转身见着老太太,目不转睛的盯着身旁一片绿油油的毛毛草出神。 她心里咯噔一下,轻声唤道:“娘您看什么呢?” 林桃沉着脸,唤来两个小的,指着那一片绿油油的马尾巴草说:“你们两赶紧动起来,把它们都采喽。” “娘!那东西不能吃!”许芮被吓坏了,解释道:“娘,村里谁家不缺吃的?咱村里就这一处取水的地,这毛毛草要是能吃,早就被人摘光了!” “我说能吃就能吃!”林桃冷着脸,学着原主不高兴的样子,骂道:“别人吃啥你吃啥,那还有你的份?吃屎你都赶不上趟!” 哎!这恶婆婆的剧本,她是真的快演不下去了! 她都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而许芮依旧没有动。 她是听说过的,有人因为不想饿死就吃了这个,结果还真没活下来。 可她不敢和老太太顶嘴,看着那毛毛草,伸手扯了几根,就要往嘴里放。 林桃也是手快,一把夺过来,骂道:“你不想活了?废物东西!它不是这么吃的!” 从许芮背篓里拿出火折子,就着几根枯木燃起火堆。 将手里肥肥的狗尾巴草,在火星子里那么一烧啊。扎人的细毛,瞬间不见了。 嫩绿的籽变成墨绿色,一股淡淡的焦香飘进大妮和二妮鼻子里,两人同时吸了吸鼻子。一脸渴望的看着老太太手里的毛毛草。 林桃抽出一根递给许芮,剩下的平均分给两娃。 许是饿极了,两个娃甚至都不问能不能吃,就将狗尾巴草放嘴里嚼起来。 “哇!好好吃!”大妮惊呼起来,一下将手里几根塞进嘴里。 许芮疑惑的咬了一小段,眸子瞬间放起精光来。“比起泥汤,这草也太好吃了!” 尤其是那些小籽嚼着,还带着股米香,口感粘糯。这白米她也就在小时候吃过一回,那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它们太像了。 林桃无奈摇头。 若不是饥饿的状态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这没味的玩意能好吃。 她上一世,可是荒野求生的博主,她比谁都清楚,狗尾巴草这么吃,如同嚼蜡。 “发什么呆!别偷懒!把它们摘回去。”林桃催促。 三人兴奋点头,忙活起来。 下山的时候,林桃和许芮的背娄里都装上满满的狗尾巴草。 两个小丫头怀里,还拿衣裳抱了两大抱。 走到山脚下时,见着自家门前围了好些屯子里的村民。 这死人复活的事,听说过,却没见过。 尤其是村长,今儿一大早就到老张家来看情况。 里正一见着林桃,吓得连叫了几声老天爷。 更有些村民见着林桃走来,直接撒丫子溜了。 老村长一幅老成模样,上前来问了些情况。林桃知道不说不错,少说少错的道理,无论问啥,她都说不知道。 只说自己做了梦,梦醒了,就活过来了。 有人小声音议论:“哎哟,这恶事做多了,阎王爷都不收了吧!” “可不是,死人复活,那可是大凶之兆!天不落雨,死人复活……” 林桃眸子一棱,指着那两人,学着原主的样子,撸着袖子就去干。 “你们两说谁恶事做多了?谁是大凶之兆?看我今天不把你们两的舌头给拔了,替天行道!背地里嚼舌根的玩意!” 两个婆子,接连退开几步,转身就跑。 这村里谁不知道,张家这老太太,守了半生的寡。 肩能抗手能提的,论打架,怕是男人都不一定干得过她。 更可怕的是她那股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劲头! 当年有个男人想上她的床,生生被她卸了一条腿! 那个血淋淋的场面,她们看了,做了大半年的恶梦。 村长啥也没说,劝散了众人,临走时指着林桃背上的背娄说:“大侄女,这东西吃了,可是会死人的。” 林桃点头,学着老太太以前的样子,眯着眼说:“死也不死你家的!” 于是村人们离开时,皆拿一幅可怜的目光看着许芮母女,有人低语:“哎!这芮娘的命啊真苦。” “是啊!遇到林氏这种婆婆,谁能经得起她那样的搓磨。” “可不是?瞅瞅林氏,给人吃这种能吃死人的玩意,太歹毒了。” “唉,你说这婆子是不是故意的?” 两人齐齐看了眼林桃,又凑到一块点头。“我瞅着,像。” 那话说得林桃越听越气。 转头看去,两人一溜烟似的跑了。 关了院门,放下背篓,林桃将母女三人叫来围坐一块,拿了一把狗尾巴草,就着裙脚一阵的揉搓。 再打开,狗尾巴草里那些嫩绿的籽,完全分离下来。 许芮懂事的拿了个盆过来,将林桃裙上的绿籽装起来。“娘,这小籽是啥啊?不仅能吃,味道还那么好。” 听说当年吃这东西的人呕吐不止,最后吐血而亡。 可她不仅没吐,几个时辰过去,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林桃楞了一下。 上一世,人类耗费许多年‘驯化’狗尾巴草,他们选择种子饱满、颗粒较大的保留下来,经过一代代的筛选、栽培之后才有了小米。 可这地方有没有小米,她也不知道啊?所以她选择不回答。 “别偷懒!拿裙脚来搓!别想故意把手弄伤了,借口只吃不做活!” ------------ 第四章 她不是我们娘,她是鬼 四人一起动作,不多时就将摘来的狗尾巴草籽装了半盆。 许芮烧火,林桃执勺,熬了一锅子‘绿’米粥。 穷得吃泥巴的家里,糖肯定是不可能有的。 一小支竹筒子里装着一点点盐,林桃想撒点,被许芮拉住了。 “娘这盐可精贵得很,给她们吃咋行。”许芮怯懦的看着老太太。以前喝粥都得先把两个娃喝的舀起来,才能放盐。 老太太以前说过,盐得给下地做活的人吃,不下地的人吃了就是浪费。 林桃也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了关于这些盐的记忆。 脸色微沉,捉了些撒进锅子里。“咋的?你还想我白养着她们不成?以后她们跟我上山找吃的,不吃盐哪来的力气干活!瞧瞧你们,今天才弄了这么一点点,够啥?” “唉!我一定不让她们偷懒。”头一回,许芮不仅没有因为挨骂感到委屈,反倒有那么一点不讨厌这老太太了。 有老太太在,她们不用再喝泥浆,两个娃娃还吃上了盐。 因着之前吃过烤的,觉得无比美味。 这回粥一上桌,两个娃就狼吞虎咽的喝起来。放了盐有了味,两个娃娃更是喜欢。 “好、好吃。” “是啊!娘,咱们是不是不用再饿肚子了?” 许芮抚着二妮的头顶,说了句:“咱们得谢谢奶,要不是奶,咱们只能喝泥汤。” 大妮和二妮互看几眼,看向林桃时,依旧没有喊她奶。 其实林桃心里也清楚,这两娃打出生后,老太太不仅没给过好脸色,甚至不让她们喊她奶。 平日里她们多看老太太两眼,也得被老太太骂上半天。 以至于二妮六岁了,说话还结结巴巴,或是被人盯着就说不出话来。 林桃也不在意,吃着自己碗里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张原主标志性的苦瓜脸。 “娘,你们先吃着。我给老祖他们端些去。” 许芮把她和孩子的碗添满,却没给自己留一点,就要把盆端走。 林桃这才想起来,离这院不远的破屋里,还住着原主的公婆。 为了给大儿子娶媳妇,硬是把两个老的,撵去了老屋。 嘭的一声,院门被人撞开。 一群人冲了进来,领头正是原主那个孽障儿子张大山。 他身后跟着的,有老二家三口人,和二油子老三。 “娘?您、您真活了!”老三跟见了鬼似的,一脸煞白,嘴里牙齿碰得咯咯作响。 “怎么?你们都盼着我死?”林桃将手里的筷子拍在桌上,站起身来。 一群人吓得同时往后退去。 人群后头,一个肥头大耳的半大小子,忽然探出头来。 吸着鼻子道:“奶,你这什么东西这么香?” 妇人一把将胖小子拽回去,压低声音骂道:“吃吃吃!就记得吃!” 说完,又一把将张大山推了出来。 “他叔,你把咱们叫来,不说有正事吗?” 这说话的妇人,正是老二媳妇余氏。 余氏是老二捡回来的,初来张家那会儿,装得可老实本份了。 嫁进门后,就懒得伪装了,整一个自私自利的玩意。 老太太一想着是白捡回来的媳妇,就逼着老二不准休妻。 加之后来,余氏又给老张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老太太就更不让老二休妻了。 还指着余氏的肚子再生几个小子,给家里添些劳力。 林桃看向老二,老二苦着一张脸,连娘都没叫一声。 许芮见着张大山回来,拉着两个娃躲回了东屋。瞧瞧,都一家子什么奇葩! “她不是我们娘!”张大山指着林桃大叫:“她是鬼!” 林桃撸起袖子,转身捡起地上的扫帚条子,就往张大山身上打。 嘴里骂道:“天打雷劈的玩意!为了夺老娘的棺材本,想要毒害老娘!你个孽障,老娘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天打雷劈的货来!” 张大山被打得“哎哟”直叫,跟个猴似的满院子跳。 老二张大林想上前,余氏瞪了他一眼,就不敢动了。 老三跟看外人笑话似的,还不时的拍手叫好。 “还敢造谣?今儿老娘就打醒你这个王八犊子!再拿了你去问官!” 一听问官,张大山就蔫了。 赶紧跪到老太太面前,磕头作揖:“儿子知错了!娘就饶儿子一回吧!儿子愿打愿罚!” “饶?”林桃停下手来。 还别说,这原主的身体是真好,追着张大山跑了七八圈,连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芮娘!”林桃冲东屋大喊:“给我滚出来!去把绳子拿来!” 许芮战战兢兢的出来,将手里的一捆绳子递到林桃手里。又怯怯的躲到了一旁。 林桃拧着张大山的耳朵,来到院门前的枯树下,将张大山捆在树杆上。 “你放开我!放开我!”张大山急了,冲着林桃大吼:“我要分家!分家!” 院里几人跟出来。林桃沉着脸问:“你们也想分家?” 余氏拉着老二站出来。 “娘!咱们这一大家子也就名义上,还在一个户籍里,早就分房分灶了。与其这么不清不楚的,不如利索的分了来得干脆。” 一想到一吊钱,余氏心里就抑制不住的欢喜。 那可是整整五十文啊!分成四份,那她们这房,也能分得十多文呢! 这几月,家里底子都吃得差不多了,再没点收入,让她饿肚子? 他张大林和张小胖块头大,不怕饿,可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哪经得起饿。 “就是,咱分了得了。大哥说了,娘那还有一吊子钱呢!我不分家里的地,那些钱多分一些给我就行。”老三耷拉着身体,拿脚碾着自己吐在地上的痰。 “哟!老三,你可真会打主意。这天上几个月不落雨了,那地都裂了。谁稀罕地啊!平日里,瞧你没个人形,一说到钱的份上,你比谁都精!要我说,钱和地都得平分。” 余氏不咸不淡说完,瞥了一眼老三。钱她是不会同意少要的。 地今年不能种,明年总能种!有张大林这头‘牛’,地在自己手里亏不了。 老三嬉皮笑脸的回道:“怎么?我说了二嫂想说的?” “我呸!那是娘的棺材本!谁养娘,就是谁的!是我给娘养老送终。有你们两什么事?不要脸的玩意!” “大哥,你怕是只想给娘送终吧!”老三倒是把老太太嘴上恶毒的功夫,学了过去。 余氏也帮腔道:“就是!这些年,你除了赌,怎么孝敬娘了?不都是娘做活,养着你们这一家废物!” 余氏瞧不起大房家的,穷得兜比脸干净,还好逸恶劳。自家男人,至少踏实肯干。 于是,三个人开启了唇枪舌战。 林桃耳根子都被吵疼了,大呵一声:“都给老娘闭住!想分家是吧?我也不亏待你们几个,咱们按理分!” “按理分?” “啥意思?” “啥叫按理分?” 三人齐声问到。 ------------ 第五章 007的剧本,太烫手 老张家门口这么一吵吵,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林桃眯着眼,泛黄的眸子,扫视众人。 “这家里的物件、银钱、土地。是你们挣来的,拿走就是!谁挣的归谁!这就是按理分!” “什么?”老三惊呼。 “哪有这样的?”老大瞪眼大喊。 余氏撇嘴低语:“就是!您直接说不同意分家算了。” “怎么?你们不乐意?也是!”林桃伸手使劲,拧张大山的耳朵。 “老大,你这些年不仅没给家里挣过一文钱,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所以连个毛都捞不着,不乐意了?” 张大山胀红了脸,捆在绳子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林桃呲鼻一大耳巴子,打得张大山天旋地转。 “想和老娘动手?要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生你的时候,就该把你溺死在屎盆子里。” “老二家的,打你被老二捡回来,吃我的住我的。还想分老娘的东西,门儿都没有!” 林桃一挥手,又说:“老二被你欺负,屁都不放一个。你就以为我老太婆也是软柿子?敢欺负老娘的,还没生出来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老三!你除了吃和睡,还会啥?跟个猪一样的东西!” “他比猪厉害,猪不会偷东西,他会偷东西。”余氏身后的张小胖,探出头来说。 众人哄笑起来。 老三脸上红了白,白了红,举起拳头要揍张小胖。吓得张小胖直往余氏身后躲。 “娘!按你说的,大妮二妮是我生的,该归我吧!” 张大山不服,嘴里还直嚷着:“我把她两卖了,过个神仙日子,一样舒服。” 包括许芮在内,所有人都看向林桃。 许芮拳头拽得发白,生怕家婆同意了张大山的话。 想出声反驳,却又没有那份勇气。 林桃心里怒骂张大山,真不是个东西。 学着原主发怒的样子,上前又甩了张大山两个大耳巴子。 “照你这么说,老娘就能把你弄死,当猪肉卖!” 这话一出,受过张大山气的村民直叫好,看热闹的哄笑一片。 许芮含着泪看林桃。老太太这是护着她吗?她没有听错吧? “打今儿起,谁要是敢上老娘的门子里讨吃的、要银钱,老娘就把他洗洗,下锅炖喽!” “娘!大胖可是老张家唯一的亲孙,以后还得给老张家延续香火。这事儿都是大叔的主意,和我们二房可没关系。” 余氏一手拉张大林,一手拉着张小胖,给老太太赔不是,无视张大山的咒骂转身走了。 老三心有不甘,可自己这单薄的小身板比张大山差远了。 张大山都没讨到好,他才不会鸡蛋碰石头,也一声不吭出了人群。 许芮上前,看了眼张大山,退出几步之外。嘴里的话,又咽回肚里。 “放开我!”张大山咆哮。 老太太却充耳不闻,转身走了。 不仅许芮疑惑老太太要做啥,周围的人也都瞅着张家老太太。 林桃从院里寻了根竹子,拿小刀把一端劈成线条。 每分离一条竹蔑子,都特意把锋利的边缘举起来看看。时不时还吹上几下。 “哎哟,这打在身上,那不得拉出一条条血口子?” “可不是?这林氏也太狠了!” “走走走!你们还敢看哪?这万一弄出人命来,把你们一块拿了去问官。” 做百姓的,一怕死,二怕官。围观的人,就这么静悄悄的散了。 “娘……”张大山声音颤抖。额头布满了冷汗,一股凉意油然而生。 “我错了!真的,娘!我真的知错了!从今以后,我一定听您老的话。我发誓!胆敢忤逆娘,天打雷劈!” 张大山觉得自己再不认错,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林桃斜眼看天,嘲笑道:“发誓管用?你这小王八糕子,早就被劈成肉泥了。” “不不不,真的!娘您再信我一回。再给儿子一次机会。”张大山力争。 林桃这边劈着竹蔑子,老村长气喘吁吁跑过来,拉着林桃说:“大、大侄女。” “大山这娃是做得不对,可你也不能下死手啊!” “叔公,您救救我!”张大山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哭喊起来。 “你家这事,我也听说了。这样,我让大山立个字据。若再敢忤逆不孝,我随你一同去报官。咋样?” 张家屯是穷,却从没出过人命。如今若真出点啥事,还不得连累了他? 老村长一把夺下林桃手里的小刀。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 原主是个不折不扣的乡野老太太,自然不识字。林桃就算看得懂,也只能装不懂。 老村长一字一句读完,跑去让张大山按了个血指印。 “大侄女,你放心。我在这上面把他想毒害你的事,都写清楚了。以后他再敢不孝。能砍他十回头。” “娘!我真的知错了。” 老村长知道这林氏是个倔脾气,索性一把将老太太手中的竹蔑条,抢过去丢得老远。 张大山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 林桃心里也大石落地,有这张罪述在,张大山应该能老实了。 必竟张大山这人,没脸没皮,却格外怕死。 再说,林桃也真不能把张大山打得伤痕累累吧!这身体是他娘,可她林桃不是啊! 她没义务帮原主教育儿子。 林桃原也不是心甘情愿在这具身体里。 这007的剧本,太烫手了! 老村长说教着,给张大山解了绑。押着张大山给林桃下跪磕头认错,这才离开。 林桃只能学着原主生闷气的样子,背着手,佝着背,转身回了小院。 可张大山心里却有了另一番盘算。老太太那一吊钱,他势在必得。 起身拍去膝盖上的泥,跟在许芮回去了。 许芮关了院门,跑去灶棚里拿碗,院门嘭的一声,就又被撞开了。 一只脚跨进堂屋的林桃,咬牙切齿道:“谁TM又撞我家门啊!” 她昨晚就没睡,想睡会觉就这么难吗? 四个吊儿郎当的小痞子,一涌而入。 一脸麻子的小痞子冲林桃叫嚣:“听说张家老太太死而复生。还真叫咱兄弟,开了眼了!” “你们又是谁?”林桃疑惑。 原主的记忆里,可没这几个人。 ------------ 第六章 这老太太不讲武德! 张大山见着他们,转身躲进灶棚。 “张大山呢?滚出来!” 林桃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了相似的场景。这几个小痞子,估摸着又是来要赌账的。 原主之前也遇到过几次。以至于这个家中,七八年了,没存下一个铜板。 这不,老太太从山上摔下来,本来还剩口气,因为没钱请郎中,一命呜呼。 “躲着哥几个是吗?那好!”麻子脸看向林桃。 “老太太,你替你儿子还呗!” “他欠的钱,凭啥我还!张大山!”林桃一吼。 张大山就从灶棚里哆哆嗦嗦的走出来。 “我、有、有钱就还……”张大山连与小痞子对视都做不到。 可怜巴巴的看着林桃,以前他也是这样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怕他没命,真替他还了。 “哥几个过来,可没打算空手回去。”小痞子贼眉鼠眼的四下乱瞟。 许芮蹲在灶台前,大气都不敢出。眸光不时的看向东屋,唇色泛白。 “听说你不是有个媳妇,还生了两个闺女吗?拿她们抵吧。” “好好好!”张大山点头如捣蒜。 “麻、麻子哥,我媳妇虽然不好看,倒是个能生的。还有我那两闺女,清清白白的。是不是还了债,还能给我点?” 看着张大山期盼的目光,林桃真后悔刚才该拿那竹蔑条子,扎扎实实抽他一顿。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狗东西,连畜牲都不如。 许芮忽然冲到东屋门前。哭红的眸子,直盯着张大山。 几个痞子打量许芮,一脸厌恶上前。 “走开!让我看看这种女人,生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不、不可以!”不敢出声的许芮,终于使尽了勇气发声。 许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东屋里响起两个女娃的哭声。 林桃走下台阶,踱步上前,拽着领头那小痞子的后脖颈,直接甩出三米开外。 也就是原主常年上山下地做农活,练就了五大三粗的体形,和惊人的力气。 眼前这几个单薄的小痞子,林桃还真不放在眼里。 前一世,林桃练了些防身之法。可眼下,若是使出来,不就穿帮了! 林桃捏得拳头咔咔作响,泛青的骨头关节处,青筋爆跳。 “谁欠你的谁还。敢在老娘这撒野。老娘能把你们洗洗炖了!” 麻子没想到,一个老太太能提起他,甩出几米开外。当即楞了半晌。 旁边的几个同伙,见着麻子不动,也都退了几步。 几人眉目流转时,林桃拽着张大山,丢给麻子。 “他欠了钱,你们拿他去抵。做苦力也行,杀了包人肉包子也可以。但是我屋里的两个丫头,你们想都别想。” “娘!我才您儿子!”张大山不敢相信的瞪着林桃。 以前老太太虽不待见他,却从不这般绝情。 林桃学着原子的样子呲鼻。 “你?拿你有啥用?地不种、活不做,还浪费家里粮食。老娘还不如养大屋里两个小的,嫁出去,收些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不是,娘,她们都是我生的啊!拿她们抵债。我还能给您生一打孙子孙女。” 张大山这话,生生把东屋门前的许芮讲红了脸。 “生一打?小子,你也不瞧瞧你那身子,平日里乱来,早被掏干了吧!指望你?老娘还不如指望芮娘来得实在。” 林桃学着原主的样子,一脸厌恶的淬了一口痰。 “不、不是!娘你这是不讲理啊!合着我不能生,你还指望那个丑婆娘?我都不能生了,她和谁生?你糊涂病犯了吧!这是要乱咱老张家血脉啊!” “乱啥乱!嫁出去的闺女婆出去的水。不比养猪来得实在?” 哎哟!林桃觉得这个剧本,她真没法演了。心里直抽自己大嘴巴子。 麻子几人听这话,只觉得眼前这老太太也忒狠了。 自家儿子不能生了,索性直接就不要了!还指着媳妇找野男人生娃! 平常人家,不都讲门风吗?这老太太,不讲武德啊! 麻子心里没了主意。 以往上门要债,家里人怕儿子没命,都求他们高抬贵手乖乖还钱。 眼下可好,这老太太全然不当回事。难不成,真要他们硬抢? 可凭老太太刚才那一把力,他们几个,怕不是对手。 “怎么?你们下不去手?” 林桃学着原主的样子,往手心吐了唾沫,把磨刀石边的砍柴刀握进手里。 走向张大山,比划着砍柴刀说:“你们是要他的命,还是要他的肉?” “要肉老太太给你们现割!我瞅着,他这腿还行。” 林桃说着刀就落下,腥红的血液顺着砍柴刀,滴到地上,没入土中。 张大山挣扎着后退,摔倒在地。林桃上前,一把拽着张大山那条腿,扬刀作势要砍。 “这TM……疯婆子!你就是个疯婆子!疯婆子!疯婆子!” 麻子没绷住,满眼恐惧的崩溃了。嘴里不停的咒骂着,转身就跑。 几人临到院门前,摔了一跤,相扶起来,没了踪影。 林桃鄙视着昏死过去的张大山,丢下手里的砍柴刀,拍了拍手。 “楞着干嘛!把你男人背房里去。”林桃学原主,一脸凶相的吼着许芮。 “哎!”许芮都被刚才那幕吓傻了。 那一刻,她觉得张大山真的死定了。 摇摇晃晃上前,先把院门关了,才将张大山背到背上。 转过身去的林桃,长吁了一口气,这事终于过去了。这剧本太折磨人了。 一只脚刚迈进堂屋,嘭的一声,院门又被撞开了。 林桃疯了般的怒吼道:“又是谁!” 能不能消停了?不到一天的光景,这院门被撞三次了! ------------ 第七章 家婆拿她当母猪,生仔挣钱 两个老人,相续进门。 好嘛!原主的公婆上门了。 这两个六十七八的老人,虽枯瘦,可精神头不差。 尤其是原主家婆脸上,似曾相识的厌恶表情。 简直就是原主的百分百神还原啊! “你不是没死吗?为啥不给我们送吃的?” “就是!房子被你抢了,还想饿死我们老两口不成?” 林桃内心觉得,还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原主都挺了一天尸了,这两老居然不自己寻吃食,还等着别人给送! “是孙媳妇的不是,您二老等会儿,我去给您二老拿去。” 许芮将好不容易才抗上背的张大山放到地上。 二老一看张大山浸了一身的血,瞪子圆瞪冲上去,扑在张大山身上哀嚎起来。 “天杀的歹毒林氏啊!你居然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老天爷怎么不一道雷劈死你啊!” “我的孙儿喔,你死得好惨啊!” 许芮端着盆跑回来,给二老解释起来。 听到张大山没死,老爷子还不信,伸手探到鼻吸,这才收了哀嚎声。 许芮盛了两碗‘绿’米粥,放到院角石桌上。 听着有吃的,哪还管张大山,跑了过去。 老太婆俯身盯着盆看了许久,抬头问许芮:“煮的是啥?” 许芮还没开口,老爷子就从桌下捡起一根去了籽的狗尾巴草。 二人不可置信的瞪向林桃。 “你就给我们吃这个?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想要我们的命?” “挨千刀的东西!老婆子今天和你拼了!要死也一起死!” 老太婆四下寻找着能上手的东西,许芮急忙把她拉住。 “奶,这东西我们都吃了,好吃着勒。” 说着,许芮抬碗喝了一大口。 “哎哟!好你个毒妇林氏啊!你还让重孙们都喝了?你这是要灭我老张家满门啊!” 任由许芮劝解,那二老就认定林桃是要毒害他们。 林桃也看出来了,人家哪是来要吃的,这是上门来找茬的。 “芮娘!把东西收了。咱们明儿的吃食还没着落呢。” 林桃是真的累了。她只想把这两上门找茬的打发了。 许芮很为难,她心里清楚,若是不给两老吃食,他们定不会给家婆清净。 许芮楞了一下,从何时起,她竟为自家这恶毒婆婆着想了? “楞着干嘛!”林桃吼:“把东西收了,把你挖的土给他们。” 眼前自家这婆婆,许芮是真搞不明白了。 之前还力抗债主,护下她们母女,现在怎么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呢? 许芮不敢忤逆老太太,又去灶棚里把剩下半盆的观音土拿来。 老爷子老太婆一看那泥,直打恶心。 “大妮二妮!”老太婆冲东屋喊。 两个丫头出来时,面色惨白,浑身哆嗦。任老太婆招手,也不敢上前。 老太婆端着碗过去:“丫头们,这个你们吃过了?” 她不仅不信林氏,就连芮娘的话,她都不信。 因为林氏让她咋说,她肯定就会咋说。 娃就不一样,稍微吓唬一下,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大妮点头。老太婆看向二妮,二妮却盯着她手里的碗,添嘴。 就像是吃了啥好吃的,意犹未尽的样子。 老太婆挑眉,还是抱着那半盆‘绿’米粥,拉着老爷子,骂骂咧咧的走了。 晚间时候,东屋里响起张大山的叫骂声。 “你TM拿泥汤给老子吃?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 上一世职业关系,林桃睡觉特别警醒。 原主的记忆里,这样的动静几乎每三日,必有一回。 多数都是原主挑唆张大山打许芮。原主还当热闹看。 在林桃看来,这一家子,不是奇葩就是窝囊废。 林桃冲到东屋门前,一脚将门射开。 “吵吵吵!还让不让人睡了!” 林桃一吼,张大山高举的拳头停在半空。 两个娃藏在桌底,相互捂着嘴瑟瑟发抖。 窝在炕角的许芮,脸上红肿变形,满脸血污。 林桃瞪张大山,指着许芮说:“你再动她一下试试!” 张大山都傻了!瘸着一条腿挪动几步,怯怯的说:“娘您以前说,女人不打不听……” “那是以前!本来就长得丑,瞅你把她打啥样了!” “娘……我……”张大山张嘴还想说什么,见老太太扬手,当即闭嘴缩到一边。 “还有那两小的!你敢动她们,小心老娘废了你!” 许芮眼里尽是感激。家婆真的变好了。她们母女终于有倚靠了。 “看啥看?瞧你瘦得身上没有半两肉,哪个男人瞧得上。打明儿起,给老娘多吃点。长胖了才生得出娃。还有你两,长胖了才嫁得出去。” “这大旱的天,吃的越来越难找,也就你们母女,吃土就能养活的好。” 林桃学着原主佝着背要走。 “娘!”张大山叫住了她。 “两个娃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说门亲事了。到时候收些钱回来,咱家也能好过些。” 林桃转身,看到许芮乞求的目光。没同意,也没反对。 嘭的一声,许芮失力的跌倒在地。 原来家婆是拿她当老母猪使,生仔子挣钱啊! 她还天真的以为,家婆变好了! 一说钱,张大山眉飞色舞起来。 “娘!隔壁村的老王头的儿媳妇难产死了,明儿我去问问他想不想找个年轻的续弦。” 林桃转身看张大山,这狗玩意怎么对卖自家闺女情有独衷呢! 教不乖的狗东西,逮着机会,定要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 许芮忽然发疯似的哭起来,嘴里吐不出一个字,张大山转身就变脸,穷凶极恶的又扬起拳头。 “嗯?”林桃冷哼。 张大山连忙收了拳头,好生将地上的许芮抚到床上。 冲林桃赔笑摇头:“不、不打、不打。” “娘!您放过大妮二妮吧!谁不知道老王头儿媳妇肚子里的,根本不是他那傻儿子的种。是他老王头自己的种啊!大妮才七岁啊!” ------------ 第八章 救不救许芮? 天光微亮时,林桃忐忑不安。 让她死回去吧!这鬼地方,这鬼人设,她是真干不下去了。 一想起昨儿同意张大山卖闺女,林桃自债得想抽自己大耳巴子。 隔壁老王头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坏。 缺胳膊少腿不说,听说还有些恶心的癖好。 睁眼看到茅草房顶,林桃狠狠的骂了句娘。 MD,她怎么还不死! “娘?您醒了吗?丫头们都准备好上山了。”门外响起许芮的声音。 林桃起身,收拾好了,出门看着大妮二妮都背上了背篓。 二妮个子矮小,背篓下端都快着地了。 许芮冲林桃笑,红肿的脸,显得极为扭曲。 “娘您别看她们小,她们有力气,能做活。” 说着,牵着两娃走出院门。 此时张大山的鼾声,极为刺耳。林桃毫不客气揣开东屋房门。 张大山从梦中惊醒,恐惧的看着老太太。 “给老娘起来,跟着上山找吃的去。”林桃呵声。 张大山快哭了,这太日头上山不得晒死? “那啥!娘,我去隔壁村找老王头去。”扯了衣服,冲过林桃身边就跑了。 上山哪有卖张大妮挣得多? 林桃一行人,还是去了小水潭边,狗尾巴草,已经剩得不多。 收了半框籽,许芮提议再往山里走。 许芮清楚,这点籽她们都不够吃。更别说,还得给老屋的二老送吃的。 谁让她命不好呢?莫名成了这当牛做马的老太太。 山里找吃的,对于林桃来说,难度为零。 寻着水迹向活水潭上游方向走,林桃很快就看到山崖上,有红刺果。 红刺果学名火棘,《本草纲目》载:通十二经脉,除五脏恶气。久有冰碴儿轻身而不老。 它不仅药用价值高,同时也被签为“救军粮”。皆因其无畏极端天气,依旧能结果。 没有绳子可用,林桃只能找了几根藤蔓,缠在一起当绳子使用。 “娘这太危险了。”许芮劝阻。 “废话,不危险还能留给你?” 固定好藤蔓,林桃熟练的往下滑。 好在刺果并不远。 刚摘了小半篓,林桃忽然觉得手中藤蔓失了劲。 一声尖叫,许芮两手拽着藤的上端,趴在崖边。 一个矮小妇人,手上能有多大的劲?何况老太太这身形,比许芮高上小半截。 加之,这些年许芮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身子弱得风大些,都能将她吹倒喽。 林桃抬头看许芮,又不是看悬空的脚下。四下寻找着力点。 她可不想重活一回,结果惨遭摔死。 “娘、娘,您放心,媳、妇,会、会拉您上……” 两个小丫头,也冲过来一起拉。 “大妮,给奶找根手腕粗细的木头来,结实的那种。”林桃冲上面喊。 张大妮犹豫,许芮催促,她才跑开。 不大会,张大妮回来,指着许芮尖叫起来。 “娘、娘、你……流、流血……” 林桃心里咯噔一下。 抬头看去,许芮微黑的脸,已经泛青。她手臂微耷,藤蔓滑下。 林桃往下坠落,情急伸手一把拽住了刺果枝条。 枝上尖刺,扎入手心,疼得她倒抽一口气。 “娘?还、还好吗?”许芮嘴唇青紫大喘粗气,艰难的将藤蔓缠绕在自己手臂上。 “快!照奶说的做。” 许芮催促张大妮。 林桃让大妮把木头丢下来,也就是林桃有些身手,接了个稳当。 手臂长短的树枝,被林桃以膝盖折着两断,插在山崖壁缝中。 有了些许的借力点,许芮也不那么吃力了。 她不时因疼痛发出的闷吭,痛苦挣扎的表情,让林桃整颗心悬起来。 趁着许芮还能坚持,林桃以活梯形式,踩上取下,如此反复的往山崖上爬。 许芮母女三人,也使足了劲,拽着藤往上拉。 四人合力,林桃终于脱困。 许芮瘫软在地,急喘起来,林桃看到许芮的下裙,全被血染红。 流产?林桃脑海里闪过念头。定是许芮扑救她时…… “走!回家!”林桃挽紧裙角,背着许芮,喊着两个娃,往来时方向跑。 张家小院内,林桃站在东屋门前,听着东屋里许芮不时的惨叫。 二妮抱着大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妮抽泣着,小声安慰妹妹。 门打开,产婆子一手血红的走出来。 “芮娘小产大出血。大妹子别楞着,快找郎中去啊!” 林桃跑去东屋拿钱。 “娘!您要干啥?”张大山在门口将林桃拦住。 “娘您别犯傻,为她请郎中?多贵啊!多不值当!” “啥不值!她肚子里的可是老张家的种!”记忆里,原主是个非常在意子嗣的人。 “哎哟!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余氏人未到声先至。 牵着张小胖进门,就把张大山推到一旁。 “小胖,快给奶问安。” 张小胖跪在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头。 起来就拽着余氏说:“糖呢?你说过磕头就给糖的。” 余氏恨铁不成钢的拧着张小胖耳朵,拽到一边。 “娘!这女人小产也是常有的,胎落下来就好了。您别急坏了身子。” “就是。娘别管她。她要真挺不过去,那是她的命。” 平日里互看不顺眼的两人,这会子倒是穿上一条裤子了。 若是原主,定然不会救许芮。 林桃心里急啊,许芮因她重伤,她又不能暴露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已经不是原主…… ------------ 第九章 无等级贱民伤人,就地正法 “都给老娘滚开!”林桃心里清楚,这两个混账东西,就是惦记那一吊钱。 张大山和余氏是真害怕林桃,不敢硬拦让出路来。 “娘您可想清楚了!那点钱使出去,您的棺材本就真没了。” 瞥了眼余氏,林桃冲出院门。 老太太走了,余氏瞥向怒气冲冲的张大山,笑笑的迎上去。 “他叔你伤成这样,娘没请郎中给你瞧瞧?” 张大山脸色铁青。 “也是!细细琢磨,你不觉得娘变了?以前,这家里,娘最疼的就是你。现在嘛……” 余氏看向东屋。 张大山脸色泛黑,眸子里渗出杀人的眸光。 “他叔,我越想越觉得你之前说的是对的。或许咱娘……” 张大山脸色一缓,期待的看向余氏。 “你是这个家的长子,有些事,还得你拿主意。” 余氏收声,牵着张小胖在石桌前坐下。 时机和她想的一样好。只要弄死了老太太,那吊钱还藏得住? 林桃按着记忆里,直奔村里土郎中的家。 许芮拿两条命救下她。她若推诿,还是个人嘛! 土郎中姓吴,数岁比原主差不离。人缘倒是与原主天差地别。出奇的好。 “林氏啊,我不过是个蹩脚土先生,不一定能救得下来啊!我看,你还是赶紧雇个车,把许氏送去县城,找医馆。” “来不急了!” “我先和你去瞧瞧。” 林桃悬着的心,落下去一半。 不大会功夫,吴郎中就从东屋出来了,额头上的汗珠子,斗大一颗。 “不行啊!四五个月了,孩子都和母体系在了一起。赶紧送医馆吧!再耽搁,就真救不了啦!” “张大山!去找车!”林桃喊。 “娘您没病吧!医馆是咱们这样,连等级都没有的贱民能去的?您就是交了二两银子,别人也不会让咱进医馆一步。” “二两?”林桃惊呼。 她手上总共就六十文钱,整整差了一百四十文! 耳边是许芮已经虚弱的低吟声,身旁是两个孩子哀伤乞怜。 张大山眼珠子一转,凑上前。 “娘!还有个法子!” “我今儿去找老王头了。他愿意拿三两银子,娶大妮给他那傻儿子做媳妇。” 绝路之上,林桃没得选了。看向身旁的大妮。 张大妮扑通一声跪在林桃脚边:“奶,我愿意!求您救救我娘。” 一个七岁的孩子,懂事得让林桃心疼。 “同意他,拿钱救人!”林桃说。 张大山两手一拍。 “不太好办啊!我和他说好了,后天来家里定亲。咱们今儿就要银子,怕是他也没这么多呀!” 张大山眉头紧皱,一脸为难。 见老太太不吭声,张大山又说。 “要不这样,咱少要点?他瞅着拿二两问题不大。” 林桃点头。 张大山跟打了鸡血似的,瘸的腿也不瘸了,飞奔出去。 终于在天快黑尽时,林桃把许芮送到了县城的医馆。 “停停停!你们干啥的?”医馆伙计打量了林桃和随行的吴郎中。 “来医馆当然是救人!” “你们是贱民吧!去别家!”伙计上前驱赶他们。 林桃瞪大了眼,这才想起,之前张大山也提到过贱民。 “你比我们高贵到哪?不也是贱民一个!” 林桃理解的贱民,是指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之外的存在。 伙计脸上不屑,把腰间一块木牌高举在前。 “瞎了你的狗眼,我可是六等民!比你这种贱民,高出两级!” 林桃楞神,原主因为长年不出村,压根没有等级制度的记忆。 吴郎中冲林桃使眼色,林桃把腰间两个碎银子掏出来。 “我有银子!” 伙计挑眉没接,将木牌别回腰间。 “你这个老太太,听不懂人话吗?能进医馆的,都是需有等级的。至少得是七等民。” 吴郎中俯在林桃耳边低语:“贱民不得入铺、不得入学、不得经商。他不为芮娘医治也说得过去。” 万恶的资本主义,剧然这么剥削穷苦百姓。 “挂着医馆的牌匾,却不行医救人!还称什么医馆!” 林桃怒气难抑,上前一手提着伙计的衣襟,抵在墙上。 吴郎中忙上前拉住林桃:“不可不可!贱民伤人,可是死罪一条。” 伙计一脸嬉笑,眼神挑衅林桃。 “没错!可我们救的,是人!贱民还不如猪狗!” 林桃怒了,一手抵着那伙计,一手大开,左右开攻,眨眼间,已是十几个大耳巴子甩在伙计脸上。 伙计被打得眼冒精星,连救命都叫不出来,两个腮帮子肿得老高,跟个金鱼似的。 吴郎中两手一拍,直叫“坏了!” 林桃丢开伙计,转身扑到许芮身上,哀嚎起来。 “我的孙儿啊!你死得好冤啊!医馆夺宝杀人!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你、你胡说什么?” 伙计捂着红肿的脸,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臭老太婆,你是来搞事情的吧!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伙计淬了口血痰。撸起袖子冲向林桃。 那小胳膊小腿,又哪是成日上山下地的老太太对手。 林桃一出手,抵在伙计的咽喉处。 伙计挥舞双拳,却离老太太的身体一拳之隔。 看上去无比滑稽,林桃差点忍出内伤来。 林桃之前的哀嚎,加之二人此番动作,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适时丢手,林桃后退反扑到车角。 不多时,人墙就将荣生堂围在其中。 “一个连等级都没有的贱民,不仅诬陷荣生堂,还伤六等民!你等着被砍头吧!” 吴郎中被吓坏了:“大妹子,赶紧走啊!” 林桃任由吴郎中拉扯,纹丝不动。哭得撕心裂肺。 “这天下还有王法吗?一个小小的医馆伙计,就敢夺宝杀人。还叫人怎么活啊!” 人群里挤出个中年男人。 “何人在此喧哗?” “掌柜的你可回来了!这老太婆诬陷我们荣生堂杀人夺宝!还、还打伤了我!” 伙计告状。 “喔?我荣生堂天材地宝无数,夺你的宝?可笑!贱民,你可知诬陷是重罪?” 掌柜的一脸高傲,怒视着门前的邋遢老太太。 腰间的木牌上,有个大大的五字。 适时,一行官兵已至。 领头的小吏见着荣生堂掌柜的,陪笑上前,二人似好友般寒暄起来。 一阵细说后,小吏当即变脸,向林桃走来。 “你倒是说说,荣生堂夺你什么宝了?你若拿不出宝物,本吏便将你就地正法!” ------------ 第十章 乡野老太太居然是个泼皮无赖 林桃心下一喜,从背篓里,拿出一块足有成人七八个手掌大小的耳形物。 深褐色表面,爬满青苔。 “这、这是……”掌柜的结巴起来,脸上惊讶一闪而过。 “一个树疙瘩,也敢说是天材地宝?呵呵呵……” 伙计嘲讽大笑,带起围观人围低笑不止。 林桃眉角一挑,看向掌柜的。 饵她准备好了,坑那伙计也挖好了,你跳是不跳? “就是!一个树疙瘩敢说是宝?滑天下之大谬!” 林桃心下大喜,举起手中之物,高声道:“这可是桑树桑黄!” 桑树桑黄可有着森林黄金的称号! 在这里价值多少她不知道,可上一世时,这玩意一斤得八千左右。 手上这块的年头,按万算都不在话下。 “什么桑树桑黄!没听说过!” 不止是掌柜的这么说,就连围观人群也疑惑出声。 林桃楞了一下,难道在这里,它不叫这个名字? 合着她刚才挖了半天坑,得埋自己? “你可看清楚了!这是货真价实的桑树桑黄,并非一般桑黄!” 林桃再三强调。 桑黄因寄生的树不同,功效与价值也完全不同。 所以桑树桑黄,可称桑黄。但桑黄并非指桑树桑黄。 顿时人群里有人惊呼:“这是传说中的猢狲眼?” “猢狲眼?没听说过。” 这下掌柜的急了,大呵道:“就是!什么猢狲眼!” 掌柜的暗叫不好,没想到这里会有行家! 本想硬吃,如此一来,还得另寻他法! 掌柜的眸光,打量车上的许芮。 “让开!让开!快让老夫瞧瞧。” 一个白发老头,挤进来。听声音,正是方才说猢狲眼之人。 老头拿起林桃手上的桑黄摸索起来。 林桃瞥了一眼老头的腰上。 他也有块牌子,上面和荣生堂掌柜的一样,刻着个五字。 老头抹净青苔,深褐色表面露出纹路,酷似一只巨大的猢狲眼睛。 翻转过来,轻轻拭去泥层,露出金灿灿的黄色。 “如此完整,且年岁该有百年之久,实属不易!大妹子可有意出手?” 小吏上前把老者拉到一旁,攀谈起来。 “曲先生,可看准了?” “老夫眼还没花!”说完,将桑树桑黄还给了林桃。 小吏看向荣生堂掌柜的,脸色变了几变,对林桃说。 “既然你儿媳是在荣生堂受的伤,那就由荣生堂为其医治。至于你伤了六等民的事,还得领罚。” “等等!”荣生堂掌柜的冲过来,将小吏拉到一旁耳语。 二人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小吏带队离去。 “哎?怎么走了?等、等一下!”荣生堂伙计追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掌柜的扬手就甩了自家伙计一记耳光。 “没眼的东西!眼珠子被狗叼了吗?” 伙计被打得一脸懵,憋曲的看着自家掌柜。 将伙计扯到林桃面前,掌柜的一改刚才的不屑之色,厉声道。 “打得打不得?” 被林桃抽肿的脸,又被狠狠打了两下,疼得伙计快哭出声来。 “打、打得。” 掌柜的打他,他再憋曲,不也得受着! 他想不明白,为何自家掌柜忽然变脸。 “老太太别介意,是我这伙计眼浊。救人要紧!里面请!” 林桃捕捉到荣生棠掌柜眼里的阴骛。 许芮被人抬进医馆,林桃与吴郎中只得相继跟上。 很快,许芮喝下汤药,得以施针,出血止住了。不过人还是昏迷状态。 “老太太,你那一只脚跨进阎王殿的儿媳妇,我们救回来了!咱们心里都清楚,你儿媳妇并不是在我这受的伤。那咱们是不是该说说诊金的事了?” 看着掌柜的盯着她身旁的背篓,林桃瞬间明白了。 林桃原也没想吃霸王餐,方才的举动,也不过是不得以而为之。 “人治好了,诊金自然少不了掌柜的。” 掌柜的挑眉,嘲讽笑道:“你们身为贱民,身上也拿不出几个钱。又不得经商。按着律法,我们只得以物易物!” 他指向林桃脚边的背篓。 “也不是我瞧不起贱民,可你全身上下,确实只有那块猢狲眼,还值几个钱。换你儿媳妇一命,不贵吧!” 掌柜的开口一个贱民,闭口一个贱民,听得林桃眼角直抽抽。 吴郎中一脸难色,又是一阵低叹摇头。 俯到林桃耳边,低语道:“大妹子,这就是老天爷给咱们的命数。” “老天爷?”林桃恶狠狠的嘀咕。 让她成了老太婆的账还没算呢!又想让她白瞎一块上好的桑树桑树?门都没有! “既然是贱民,命就不值钱了!”林桃从腰间掏出两个碎银子。 掌柜的拍桌而起,怒指林桃。 “糟老太婆!你打发要饭的呢?给脸不要脸!今儿你进了这门,不交出猢狲眼,就别想走出去!” 放了狠话,掌柜的挑眉而坐。 “实话告诉你!你和你媳妇的命,能不能留下,还得我说了算!” 掌柜胸有成竹的模样,让林桃笑喷出来。 “掌柜的,我一个光脚的,还会怕你这种有鞋有裤子的?” 掌柜的蹙眉,像是没听懂。 想白占她的东西,门都没有!她还指着这块桑树桑黄,升户籍得以买卖自由呢! 林桃抚摸着椅子扶手,笑言:“掌柜的这椅子挺值钱的吧?” 吧嗒一声,婴儿手臂粗细的扶手脱离。 林桃惊呼:“呀!老婆子没掌握好力道。” 掌柜的脸色凝重。 这可是整雕之物,生生被这老太婆轻松掰断,其力之大…… 林桃一脸惊吓的端起茶碗,哐的闷响,茶碗在林桃手中碎成几块。 “咳!瞅我这粗手粗脚的。” 吴郎中眼皮跳动的频率,都快赶上心跳的速度。 荣生堂掌柜握成拳的手,更是咯咯作响。 恶狠狠的眸光,打量着身形魁梧的老太太。 是他失算了,没曾想一个乡野老太太,居然是个泼皮无赖! ------------ 第十一章 偷鸡不着蚀把米 见着掌柜眼似有犹豫,林桃以为起到震摄作用了。 “不见棺材不掉泪!”掌柜的大手一拍。门边围上来四个彪形大汉。 “给我往死里打!贱命一条,我荣生堂又不是赔不起!” 林桃没想到,掌柜铁了心的,要黑吃黑。 方才露那两手,等于脱了裤子放屁。 四个彪形大汉冲上来,将林桃围在中央。 拳头挥舞上来,林桃扣其手腕,顺势侧身,拳头直击红木椅子,椅子应声而散。 “哎呀!”林桃详装受到撞击,扑向旁边的红木茶桌,桌子生生被劈散在地。 “这套桌椅很贵吧?”林桃惊呼着退至屏风前。 “你……”掌柜的眼,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给我弄死她!”掌柜的咬牙切齿。 四名大汉飞扑过去,林桃闪身,四人重重将屏风扑倒。琉璃屏风碎了一地。 “这可和我没关系!” 那掌柜的脸色惨白,欲哭无泪。 林桃抗起屏风后的许芮,提着背篓,拉着吴郎中冲出门去。 行云流水之快,不过眨眼之间。人消失不见。 “楞着干嘛?给我追啊!” 掌柜的领着众人追出门去。 不偏不倚的撞上了方才领队的小吏。 “正好正好!大人,这泼皮婆子,损我物件。请大人拿她去问官!” 荣生堂掌柜的直指林桃。 “你怎么能恶人先告状呢?荣掌柜,我和许大人方才看了个清楚,物件不都是你手下人损坏的吗?”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想买猢狲眼的白发老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桃乐了,果然啊!恶人还有恶人磨! “曲宁!你……” 白发老头指着荣生堂的牌匾,笑道:“荣掌柜,做生意要讲诚信!你这就叫偷鸡不着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 “老太太毁了你的红木椅。”白发老头将一吊钱拍在荣掌柜手里。“我赔。” “你……” “茶碗一只!”又取一吊钱拍去:“我赔!” “你……” “至于那红木桌和屏风,你找你他们赔吧!”老头指着荣掌柜身后的彪形大汉。 “你……” 老头话里有话的,告诉荣掌柜,他们打林桃毁他椅子那会儿,就看了个清楚明白。 “行了!散了、散了!”众官兵驱散人群。 小吏又将荣掌柜拉到一旁,二人好一阵嘀咕。 不多时,小吏领着官兵离去。 荣掌柜赤红双目,怒瞪白发老头。 林桃隔得老远,都能听到荣掌柜磨牙的声音。 白发老头视而不见,合拳对林桃作揖。 “老太太贵姓啊?老夫保宁堂掌柜,曲宁。” 吴郎中如见天人的惊呼:“您就是保宁堂曲先生?” “大妹子这可是县城第一大善人,曲先生啊!” 吴郎中对曲宁好一番赞扬。 什么为无等级村民义诊啊!什么大灾布施啊! 甭管是不是好人。曲宁为她化解了两次危机,这份情,林桃是认的。 “老太婆林氏。”林桃以作揖回敬。 曲宁将他们领去了保宁堂,又安排了诊间让许芮住下。 折腾了一夜后,许芮清醒过来。 看着靠在床边睡着的老太太,许芮眸光复杂的打量四周。她怎么没在家中呢? “饿吗?”林桃揉着酸疼的腰。 “娘,这是哪?” “医馆。” “医馆?您、您哪来的诊金?”许芮强撑起身子。 林桃倒了水过来递给许芮:“老王头给的。” “您把大妮卖了?” 许芮忽然两眼一翻,倒在床上,嘴里喃喃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我该死!我不配为人母啊!”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孩子可以再生。” 林桃原是想说些宽慰的话,可依着原主的性子,是说不出那样的话的。 许芮忽然扑到林桃身上,发疯般的扯着林桃哭喊。 “娘!您救救大妮吧!她要是嫁给老王头,这一辈子就毁了。” “都是我的错!藤蔓是我动的手脚,我只想着若能救您一命,或许能求您改变让大妮出嫁的念头。您卖了我,把银子还给老王头吧!” 林桃都听楞了,合着不是自己大意了…… “你!”林桃怒呵。 她真想骂一句,傻婆娘! 这样的许芮林桃非但恨不起来,反而觉得这样的母亲,生在这个地方,着实可怜。 看来手里的猢狲眼,是真留不住了。 林桃提着背篓找到曲宁,直言要卖猢狲眼。 “老太太想卖多少钱?” 这里的市价,原主的记忆里没有。林桃两眼一抹黑。 曲宁嘿嘿笑道:“我保宁堂,因诊金收得不高,也不太宽裕。” 不是他叫穷,这是事实。 前不久他才义诊十里八乡,送出去的药几乎花光了积蓄。 他的铺子里,连伙计都不雇的。 所以每次出行议诊,铺子都得闭门。 林桃心底算了笔账目。 开口:“三两银子。” “三两?”曲宁面色一凝。 难道不值?林桃微拧眉头。 不是她狮子大开口,而是老张家只有几分贫地,年头光景又不好,挣钱实再太难了。 老王头的二两银子,她还得挣回去。 难不成,真将大妮给老王头? 曲宁尴尬开口:“大妹子,这猢狲眼也就今年大旱,还算稀罕。” “老夫手上也不太宽裕,要不先给你一两?回头我找到买家,卖出多的来,老夫再补你二两如何?” 之前荣掌柜就提醒过,贱民不能经商,只能以物换物。 她连个等级都没有,换了别处,哪卖得出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林桃是知道的。 曲宁愿意与她买卖,已属不易。 林桃点头,又从怀里摸出摸出一吊钱,放到曲宁手边。 “银子别有用处。您帮我赔了两吊钱,可我现在只有这一吊。猢狲眼若能卖得高些,我再补你那吊钱。” “好说!好说!可有一点,以后老太太再有稀罕物,定先来我这保宁堂。” 林桃点头。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将猢狲眼交给曲宁,回了许芮的诊间。 次日一早,林桃怀揣着一两银子,背着许芮走了差不多一日,才回到家中。 刚安顿好许芮,张大山就把老王头领来了。 “娘!老王来接大妮了。” ------------ 第十二章 坐地起价咋了?我就坐地起价了! 张大山口改得是真快。 之前还一口一个老王头,现在直呼老王。 两人勾肩搭背,形似亲兄弟。 细看之下,二人也确实像,都瘸了同一条腿。 “以后大妮就是我儿媳妇了,咱们两家结成亲家。日后有需要我老王的,亲家直管开口。” “喔?”林桃出声抢在张大山前面接话。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老太太,就不客气了。” 这老王头,和原主记忆里一样,长得跟个瘦猴似的。 不过那满面的油光,比起她们这些吃不上粮食的人,可鲜活多了。 一双手交叉在袖子里,无非就是为了隐藏他那只不太好使的左手罢了。 张大山一脸谄媚,把人领到石桌边坐下。 林桃跟过去,坐在老王头对面。 “这天大旱了几月,想必亲家这里能吃的,所剩无几了。不过没事!” 老王头阔气挺胸:“我一会让人给亲家送些吃的来。” “还是王大哥……” “这就不必了!”林桃打断张大山。 “既然你老王家这么有钱,我觉着,我这孙女要的礼钱,少了。” 当场众人都傻眼了。 尤其是张大山,瘸着脚冲到林桃耳边低语。 “娘!老王多好一人,给钱给吃的,您咋好坏不分呐?” 林桃一把推开张大山,比出一只手掌。 “想娶我家大妮,得这个数。” “啥?五两?你疯了吧!五两银子,想娶啥样的没有?就你家这又矮又黑的贱民孙女,还想要五两?” 老王头大笑起来。 “不愿意?”林桃懒得和他废话。 “钱我已经付过了,想要毁约,没那么容易!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儿,带不走张大妮,那三两银子,就是你们老张家所有人的棺材本!” “三两?”这回是林桃惊呼。 一旁的张大山慌了。 林桃转脸看张大山,这才想起,昨儿张大山贼眉鼠眼的样子。 “娘、娘!老王头说错了。是二两!二两!”张大山一边说话,一边冲老头王眨眼。 这摆明是拿她当傻子糊弄呢! 林桃还没发火,老王头就先拍桌大叫。 “张大山!你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那三两银子,老子拿出来,就没想过要收回去,你可想清楚喽。” “那、啥!你别急啊!事情是这……” “说!给老娘把事情说清楚喽!”林桃抓起扫帚条子,往张大山身上抽。 瘸了一条腿的张大山,哪里跑得掉。 一个不留神,倒在地上。 林桃踩着张大山的痛脚,狠狠的抽打着这个卖女求荣的狗东西。 不过嘴里可不能这么说。 “白眼狼,老娘的银子,也敢私吞。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是不是?” “哎呀!娘、啊!我、错了,啊!我真的知道错了。” “老娘今儿倒要看看,你皮有多厚!” 竹条子抽在张大山身上的声音,听得老王头直咧咧嘴。 心想,这老太太也忒狠了。 自家那个傻儿子,他疼还来不急呢! 好歹是自己儿子,哪能这么下死手。 不过张家老太太,那是出了名的扣门,张大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说!那一两银子呢!”林桃逼问。 老王头得意的摇头摆尾,心想着这回儿媳妇是接定了。 “我、我、我……”张大山手足无措。 “给我跪着!” 张大山动都不敢动的跪在原地。 林桃回到石桌边,把用劲过大而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严正说到。 “老王头,想娶我孙女,就得五两!” “你!” “既然你先付了三两,再去凑二两来吧!” “你!” “我可告诉你,我大孙女屁股大,谁见了都说能生儿子。我可不会等你太久,赶紧凑齐了送来。否则别怪我,不讲先来后道。” 林桃真想抽自己大嘴巴子,说一个七岁大的娃能生儿子,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好你个林氏!你有种!居然坐地起价!” 老王头气得跳脚。又没法反驳。 他愿意出三两银子买张大妮,看中的正是这点。 “坐地起价咋了?唉!我就坐地起价了!就你那傻儿子,不找个能生养的女子,你老王家注定断子绝孙。” 老王头气红了脸,骂又骂不过这嘴毒的臭老太婆。 他一瘸腿少胳膊的,打就更打不过了。 “你、臭老太婆!老子过两天带钱过来,你要是再坐地起价,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把你张家的屋顶掀喽!” “吓唬谁呢!”林桃学着原主的样子,直翻白眼。 把老王头驱赶出门外。 回过身,收拾跪在地上的张大山。 “那一两银子呢!” 此时院门外,张大林正要推门,一把被余氏扯了回去。 余氏俯在门板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听说老王头今儿上门,必是有好事。果不其然! “一两银子?”余氏眼冒金星,哈喇子都快涌出嘴来。 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银子是啥样! 老太太居然这么有钱! 不行!她得回来住! 万一张大山对老太太动什么手脚,银子进了张大山的荷包,哪还轮得到她! 把张大林扯到远处,俯耳低语:“你回家给我收拾些衣服过来。” 张大林疑惑不解的看着余氏。 “看啥看?叫你去,你就去啊!信不信我抽你!”余氏扬手。 张大林连忙捂着脸,连退几步。 “快去!” 张大林这才转身离开。 余氏理了理衣物,强压着心里的激动,推门而入。 “哎哟!娘,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 “你来干嘛?” “你怎么来了?” 林桃和张大山异口同声问到。 余氏扶着林桃的手臂,笑道:“娘,嫂子小产,总不能让您一个做母亲的去服侍她吧?不还得您儿媳妇我来?” 知道狐狸笑起来啥样? 看看余氏现在的脸,你就知道了! ------------ 第十三章 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滚开!简直就是黄鼠狼给鸡……呸、呸、呸!” 骂人骂多了,还把自己给圈进去了。 “没事你跑来干啥?我婆娘不需要你照顾!” 张大山着急起身要打余氏。 余氏斜眼一瞪。 “来!往这儿来!”余氏指着自己的头。 “敢动我一下你试试!别以为谁都跟许氏那废物似的,任你打骂不吭气?” “闭嘴!跪下!”林桃呵斥。 扑通一声,张大山原地下跪。嘴却没停。 “你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心里又打啥主意呢?” “哎哟!他叔,你打小,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哪会照顾病人?难不成,你想让娘服侍嫂子?这说出去,就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做婆婆的服侍儿媳妇,娘的脸往哪搁?” 余氏把自己的脸,拍得啪啪作响。 “你……” “他叔,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咋还跟个孩子似的任性呢?娘身子不好,做儿女的得多几分考虑!” “我……” 张大山被余氏一通说教,无还嘴之力。 “你算哪根葱!跑老娘面前来说教?”林桃学着原主爆怒起来,六亲不认的样子。 作抛就要拿扫帚条子抽余氏。 “呕……”余氏捂嘴,跑去角落,扶墙干呕。 林桃看向余氏的肚子,怀上了? 喘着气回来的余氏,抚着额头,满面羞红的躲去了东屋。 林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脑瓜子像被开瓢了似的,生生的疼。 院里这几张嘴,都还添不饱,那肚子里又多出一个来,咋整? “给我交出来!”林桃暴跳怒吼。 张大山跌跌撞撞跑去东屋,见着余氏正在屋里翻箱倒柜。 “你干嘛!” 余氏回头看了眼张大山,合上柜门。 “我找垫子给嫂子垫床。这没水的天,弄脏了炕可没水洗。” “滚一边去!”张大山推了余氏一把。 “哎哟!” 林桃冲过去,见余氏捂着肚子,趴在炕边。 “咋了?” “娘、娘,大叔他推我,撞到肚子了。疼!好疼!” “我、我没有,我就轻轻推她一下,谁知道她那么不经推啊!”张大山解释。 恰好此时张大林牵着张小胖站在东屋门前。 “娘?您是两天没吃东西,肚子给饿疼了吧!” 张小胖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委屈巴巴的嘟着嘴:“我也吃了两天树叶,好饿!” 适时余氏肚子咕噜噜响起。 余氏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张小胖,起身拧着张小胖的耳朵,出去了。 “你个小兔仔子,让你话多!” “好你个余氏,讹完了外人,跑来讹自家人!里外不分的东西!” 张大山叫骂着。 林桃这才注意到,没看到张大妮和张二妮。 “两个娃呢?”林桃问。 “一早上山了,说是去找吃的。”张大山在衣柜里翻箱倒柜。 “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林桃暗叫不妙。 张大山胀红着脸,拽起昏迷的许芮,摇晃大吼。 “别给老子装死!臭婆娘!是不是你拿了?”吼着,手已成拳,就要落下。 “跪下!”林桃怒呵。 扑通一声,张大山膝盖像是能听懂命令似的,屈膝在地。 林桃上去就是一巴掌:“教不乖你是吧?她可是花了老娘不少钱的,你伤了她的身体,还怎么生娃?以后你哪只手打她,老娘就把哪支手剁了,炖汤!” “炖汤?哪有炖汤?奶?哪有炖汤?”张小胖兴冲冲的跑过来,舔着嘴角。 张大林看了眼床上迷迷糊糊的许芮,把张小胖拽了出去。 “爹,你放开我!凭啥只能舅母喝汤!我也要喝汤!” “张大林你放开我听到没?你是想饿死我吗?我要去官府告你,告你想要饿死你亲儿子!” 林桃只觉得血压飙升,拍着额头问张大山。 “东西呢?” “我、我放里面的,找不着了!肯定是她拿了。”张大山指向许芮。 “你少给老娘找借口!今儿你若说不清楚,老娘就把你宰了卖!” “大海!肯定是大海!昨晚上他回来过,肯定是被他偷了。偷鸡摸狗的狗东西,居然偷到家里来了!我找他去!” 张大山不敢贸然起身,看向林桃。 林桃指了指门,张大山起身飞冲出去。 一家的鸡飞狗跳,林桃连连摇头。 看来她得好好教育一下这三个极品‘儿子’。 不然她指不定哪天,就因血压过高爆体而亡。 林桃从东屋出来,瞥见余氏从自己住的堂屋里出来。 “余氏甭翻了,钱都给芮娘看大夫了。” 她不断了余氏的念想,指不定就要挖地三尺。 “娘!您说哪里话呢?我刚才是收拾您的屋子来的。” 她只信自己的儿朵。 “娘,家里可有吃的?我给嫂子做些,小月子的人呀,最不能饿着了。” 林桃也实是分身乏术,指着灶棚。 “拿绿籽,给她煮粥。” “唉!好勒!” 这都大半日了,两个妮子还没回来,林桃不放心。 只能将许芮交给余氏照顾。 看着老太太关上院门,张小胖率先冲进灶棚翻找起来。 余氏恨铁不成钢的咬着牙说:“张小胖!你是猪投胎来的吗?除了吃,啥都不记得了是吗?” “人活着不就为了吃吗?” 张小胖抬着木盆到余氏面前问:“奶说的是这个吗?” 说着,就伸手揪了些,放进嘴里。 狗尾巴草籽虽然脱了梗,可每颗籽尖上,还有一根扎人的毛毛。 比起树叶,这东西可好吃多了。 张小胖又要伸手去抓,被余氏拍了一巴掌。 “长得跟个猪一样,少吃点会死啊!” 余氏骂骂咧咧的舀水上锅。 她也没见过这种绿色的籽。应该会比树叶好吃些吧? 熬成了粥状,余氏舀了一点放进嘴里。 满嘴清香四溢,籽嚼起来,有米香味! 张小胖等不急,端着碗跑上来。“给我!给我!给我!” 余氏瞥见灶棚上挂着的小竹筒子,打开见是盐,更欢喜了。 毫不客气的撒了一勺在锅里。再尝一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了。 好久没有吃到这种像样的吃食了。 果然,这老太太是有钱的。不然哪来这么好的吃食? 余氏先给自己舀了满满一碗,又给张小胖添上大半碗。 坐在灶边,吃了起来。 张大林拿了个碗过来,添了粥,要出灶棚。 “站住!你要去哪?”余氏问。 张大林指了指东屋。 余氏冷笑道:“自己饿着肚子,把吃的给别人!你咋不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了给她吃?” ------------ 第十四章 崇拜从野外求生开始 张小胖自打把嘴放在碗边,就没离开过。 囫囵吞枣的喝完一碗。又起身去添。 余氏骂了声:“猪”。 “赶紧吃!老太太回来,你想吃都吃不上了!”余氏踢了一脚张大林。 张大林蹙眉望向东屋,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碗。 “我说话,你听没听到!”余氏又是一脚,踹到张大林小腿上。 张大林吃痛的吸了口气,蹲在原地,也喝起粥来。 只是眸光不时的看向东屋。 也就眨眼的功夫,张小胖又去添。 余氏上去,一把夺下勺子,骂道:“你是吃不饱的饿死鬼吗?不准吃了!” “娘,我饿。想吃。” “吃吃吃!长一生的肥肉,还能饿?一边去。”余氏夺了张小胖的碗。 张小胖站在灶边,添嘴看着锅里所剩无几的‘绿’米粥。 余氏连喝两碗以后,锅里空了。 张大林过来收碗。余氏舀了些水倒在锅里,又把三只碗分别在锅里涮了涮。 就着浮绿籽的水,熬成一碗,盛进碗里,端去东屋。 林桃沿着平日上山的路,没见着两个娃。 想起之前摘刺果遇险,以至于那捧刺果没摘完。 想到这,林桃脚都差点软了。 飞奔上山,打老远就看到二妮扑在地上。 大妮呢?林桃心里咯噔一下。 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扑在山崖向下看。 见张大妮学她吊在空中,背上背篓装了大半框红刺果。 林桃冷着脸,叫张大妮抓紧,几下就将娃拉了上来。 本想斥责她们,可心却被什么抓紧了。 “奶,您那天打的绳结,我学会了,不会有事的。” 张大妮胆怯的小声低语。张二妮躲在张大妮背后,探出半个脑呆。 林桃细细看着藤蔓联接处,较为复杂的艾希礼结都打得有模有样。 捆在山顶树杆上的布莱克氏结,和尾端的八字结,也都正确无误。 能在只看一次的情况下,同时记住三种结法,不由的让林桃多看了张大妮几眼。 “奶,您别生气。你看,我摘了很多红刺果。娘病了,得奶多照顾。大妮不能让奶和娘饿肚子。” 林桃的手,捏得咔咔作响。 张二妮哇的一声,扯着嗓子哭起来。张大妮转身,将张二妮的脸,按在自己胸口。 “别惹奶生气。” 她们活得小心翼翼。林桃嘴里泛出苦味。 “回家。”林桃提起张大妮的背篓,背在自己背上。 “奶!那个能吃吗?”张大妮指向山崖下方。 林桃仔细看过去,才注意到红刺果下方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些蜜蜂飞来飞去。 蜂蜜!林桃大喜。 蜂蜜有助于伤口愈合,而且还能富含营养。能加速流产后身体的恢复。 藤蔓也是现成的,林桃把背篓放下,蹲下给两个娃说。 “去捡树枝,干的新鲜的都要。全部拿到山脚下,那个位置堆起来。” 张大妮点头,带着二妮跑了。 林桃检查起藤蔓的长度,没有人帮忙的情况下,林桃只能把藤蔓做成绳梯。 好在背篓里带着刀,能节省不少的麻烦。 等到山脚下的树枝堆好,林桃选好位置,把绳梯放下去。 “哇!”两个娃昴头惊呼。 半晌林桃才跑到山脚。 以柴堆为中心,清理出一个圆形的防火带。 没带火折子,林桃只能钻木取火。 张大妮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桃,偶尔还会学几下林桃的动作。 林桃扬了扬嘴角,放慢动作,把火星子倒在干草里,捧在手里吹。 火苗忽的窜起,“好、好厉害!”两个娃又是一声惊呼。 点燃枯枝和杂草,又用鲜枝叶将明火盖住。 “记住了,不能有明火。”林桃交待张大妮。 浓烟滚滚,如青柱升天,直冲崖顶。 林桃拿树叶铺好背篓,攀上绳梯。 “奶!小心些。”张大妮稚嫩的喊。 上一世,林桃为拍视屏,这样的事,做过无数次。 等浓烟把蜜蜂驱离蜂巢后,林桃用刀戳断了蜂巢底部。 快入秋了,雨水不好。入冬,又是绝花期。 蜂蜜若是取走太多,会让一窝的蜜蜂没有活路。 在野外生存,保证自己活下去的同时,也需要给别的生物,留条活路。 攀上山顶,林桃把绳梯收了。 藏在下山路上的隐蔽处。 回到山崖下,林桃从背篓里取了两小块蜂巢,递到两娃面前。 二妮崇拜的看着林桃,接过去,美美的吃起来。 大妮却没接。 “奶,你吃,我不饿。”说完,咽了口唾沫。 林桃没有强迫她,把蜂蜜丢回背篓里。 找了些干净的树叶盖上,捧着黄土把没燃尽的柴堆盖上。 直到再没有烟冒起来,又在黄土堆上狠狠的踩了几脚。 林桃背着红刺果,提着蜂蜜。领着两娃回家。 路上,听到张大妮小声问:“妹妹,蜂蜜什么味?” “嗯……”张二妮挠头:“好吃!” “好吃?” 张二妮点头:“嗯!香!” 因为从没有吃过糖,二妮甚至连甜味都不知道。 说不出来,也不奇怪。 林桃从背篓里拿出那块小的,递到大妮面前。 厌恶的说:“吃些,要是饿晕了,我还得抗你回去。” 张大妮接过去,看到二妮流口水的样子,揉着二妮乱糟糟的头发,送到二妮嘴边。 二妮摇头:“姐姐吃。” 大妮把那一小块蜂蜜一分为二,硬塞了一块进二妮嘴里,笑着吃下手里那块。 两个小丫头挽着手,相视而笑。 林桃前脚才踏进小院,就被张小胖给抱住了。 “奶,有吃的不?我饿。” “饿?你娘没煮粥?”林桃问。 “煮了,我才吃三碗,娘就不给吃了。我没吃饱!我想喝粥,想吃肉!” “有粥吃就不错了,还惦记肉!”林桃把红刺果放到灶棚。 看了眼张小胖,把装蜂蜜的篓子,放到了最高的柜子顶上。 锅里有水迹,盆里的狗尾巴草籽也光了。 许芮应该吃过了。 林桃去东屋正好与余氏撞了个面对面。 “你怎么还没走?” “娘!我们打算搬回来住呢!您瞧,嫂子刚喝完粥,我去把碗洗了。” 余氏举着空碗在老太太面前晃悠几下走了。 ------------ 第十五章 想吃老娘的食,就得好生做事 家里没看到张大山和张大海,想必是还没回来。 灶棚那边,张小胖含糊大叫:“哇!好好吃!” 余氏见老太太不高兴了,一把将张小胖拽出灶棚。 “吃吃吃!就知道吃!去把你爹找来,家里没水了!” 打发走张小胖,余氏问:“娘,咱晚上吃啥?” “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只会打洞!”林桃走进灶棚里。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张小胖那小兔仔子,就吃去不少红刺果。 “你赶紧收拾收拾,回自己家去。”林桃撵人。 余氏苦着一张脸哀嚎:“娘!您怎么用完人就撵啊!我这不是好心,来帮着照看嫂子吗!” “是不是好心还不知道呢!” “您不会听谁乱说啥了吧?”余氏瞥了眼东屋。心里有些不安。 “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赶紧的,从哪来,滚回哪去。” “娘!我以前是做得不好。可现在世道艰难,你瞅瞅别人家,都是同舟共济的!” 林桃也懒得废话,拿着火钩子,就往余氏屁股上抽了两下。 余氏疼得大叫,任打任骂就是不走。 “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走!我实话和您说,家里没吃的了。我总不能把您亲孙儿饿死吧!” 呵!这才是不走的理由吧!怕自己饿死才对! “行啊!吃老娘的食儿,就得好生做事。你想照顾许氏,行!打今儿起,你就得给她端屎倒尿,洗脸擦身,洗衣铺床。” “啥?倒屎倒尿?”余氏大吼:“张大山呐!凭啥让我来做!” “凭啥?凭张大山抗揍!你抗揍不?” 余氏一咬牙:“做就做!” 谁怕谁!这死老太婆那,可有一两银子呢! 她绝不能便宜了张大山! 余氏恶毒的目光,盯着东屋。 倒屎倒尿?好啊!在死老太婆这受的气,就得你来担着! 当晚张大山和张大海都没回来。 一家人拿红刺果充饥。这东西吃多了,容易便秘。 林桃学着原主嫌弃的对众人说:“吃食越来越难找了!都省着点吃!” 两个妮子懂事,吃了两小把,要拿去给许芮吃。 见着余氏在,她们也不提蜂蜜的事。 “煮了再给她吃。别又吃病了,再让老娘花钱医!” 余氏慢悠悠的吃着,摆明不想动。 张小胖跟饕餮似的,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咕咚咕咚就干了三碗。 天黑了,林桃从堂屋里出来。 “大妮二妮!你们娘让舅母照顾,你们过来给我按按腿。” 这种事,以前原主经常做。 两个小丫头从东屋出来。 石桌前坐着乘凉的余氏,扭着腰进了东屋。 林桃走到东屋门前,冲石桌那喊:“大林,你过来。” 递了个长凳给张大林。 “在这坐着,你媳妇要敢让许芮有一点不舒服,就来告诉我。不然,你小心我连你一起打!” 张大林自小,就是家里最老实的一个。 也是最受欺负的。老大和老三做了错事,都会推动老二头上。 原主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笋子炒肉。 林桃这么说,张大林哪敢不从。点头应下,乖乖坐在长凳上。 “端屎倒尿,都得余氏去做,你要敢离开这,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东屋里,余氏咬牙切齿。可恶的臭老太婆,摆明了在为难她! 想撵她走?门儿都没有!使唤不动张大林,不还有张小胖嘛! “大胖你来给奶捶肩。” 老太太的声音,彻底打消了余氏念头。 “可恶!可恶!”余氏一脚踹在炕角,疼得呲牙咧嘴。 平日里,天见黑,余氏就睡下了。 到了睡点,余氏眼皮子越发的重。 好在炕不小,许氏个头也小,余氏得意的看了眼门口,躺了上去。 正睡得舒服,就觉得脚被人动了一下。 被吵了瞌睡,余氏厌烦道:“不睡觉,干啥呢?” “我、口渴。”许芮脚刚落地,腹部一阵抽痛,跌坐在炕边,不偏不倚的坐在余氏脚上。 余氏尖叫抽脚,正想破口大骂,脸色一白,忙将许芮扶起。 压低声音说:“你给我老实点!回去睡觉!” “渴。”许芮小声说。 “渴啥渴!喝了又得尿!尿了还得我给你倒!美得你的!赶紧睡!” 余氏越想越气。 自家男人在家里不受待见就算了。 自个儿凭啥连这又黑又丑又不会生儿子的许氏都比不过? “求、你……渴。”许芮哀求。 “洗碗水没喝够是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老、二媳、妇,求、求你,给口水吧。” 余氏想拧许芮,又怕她大叫,招来恶毒老太太。 只能搂了搂衣服出去倒水。 灶棚里的水袋里,一点水也倒不出来。 余氏看了眼装脏水的大缸,舀了一碗回东屋。 因着缺水,家里都会把洗菜洗碗、洗手洗脸的水,存在缸里。 要么用来洗衣拖地,要么用来清洗屎尿盆子。 “喝!喝死你!病不死你,也拉死你!” 余氏低咒着进屋,放到炕边。“赶紧喝了睡觉!” 许芮颤抖着手去端碗,东屋的门被人推开。 “这门也是你能进来的?” 这大半夜的,除了张大林,她想不到别人。 “水放下!”老太太的声音响起。 余氏瞬间清醒过来,打了个激灵,不自觉的退到墙角。 “娘、娘?您吓我一跳。”余氏换上笑脸:“咋还没睡呢?” “你舀的啥水?”林桃问。 她就知道余氏不安好心,所以支走小的,留下个好打发的。 “啥水?不就是、水……”余氏心虚。 余氏一拍脑门:“还是娘心细。我咋忘了嫂子不能喝凉水!我拿去烧热!” 端着水,余氏走到门边。 林桃堵着门没让。 “张大林!给我跪下!” 坐在门边的张大林低着头,一声不吭跪在地上。 “余氏,这碗水,你喝。”林桃泛黄的眸子眯着一条缝。 余氏脸上红了白,白了红,端在手里的水,因颤抖不止,溢了一地。 “再撒,让你把地上的水,都舔干净喽!” 这可是洗碗洗手的脏水! 许芮小产本就体弱,再拉了肚子,怕是命都得去半条。 余氏自私自利就罢了,没想心肠还这般狠毒! ------------ 第十六章 想要后院安宁,得先把这三教乖喽 许芮免强撑起身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没、没事。娘,弟妹照顾我,怪辛苦的。您别、责、责怪她。” “喝!” 林桃一呵。余氏又是一颤。 “这、这、我……” “嫌脏?”林桃呲笑。 许芮不明所以的看着老太太和妯娌。 心里实再是想不明白嫌脏是什么意思。 “不喝是吗?滚!”林桃指着门外。 余氏一想到银子,昴头将水喝了个干净。 “呸!呕、呕……”一股难以形容的馊味,使余氏不停干呕。 “敢给老娘吐出来,非让你舔干净!”林桃厉声:“老娘最恨浪费食儿的。” 余氏摇头,捂着嘴,呕上来的,又强行咽下去。 “脏水味道好吗?”林桃笑问。 许芮这才明白老太太问嫌脏是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余氏为什么这么对她。 张小胖出生的时候,余氏的月子,还是她服侍的。 白天黑夜的熬,尽心尽力的操持。 她对余氏,对这个家的付出,为什么她们看不到呢? 看余氏铁了心,要留在这的样子,林桃乐了。 “去打水。”林桃说。 余氏瞪了张大林一眼。 “哎!”张大林起身。 林桃举起蒲扇,打在老二头上。“你给我跪好了!没用的东西!” “我去啊?”余氏惊呼。 林桃坐在炕沿扇着蒲扇:“难不成我去?” “娘!山上有狼啊!” “狼?”林桃大笑:“你还怕你狼?不都是你同类吗?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为了不被撵走,余氏只能独自出门。 “娘不能让弟妹一个人去啊!万一、万一……” 许芮一边说话,肚子一边咕噜噜叫。 一天只吃几颗野果,不饿才怪。 “一个个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指着我一个老婆子养活,还要脸吗?你们?” 林桃学着原主嘀咕样,去灶棚取来蜂蜜。 “这是啥?”许芮好奇的问。 “老娘还能毒死你啊?赶紧吃!” 许芮拿起咬了一口,惊讶的瞪大了眼。 入口的甜让她想起,小时候吃过一回的糖葫芦。但是比那个还甜。 许芮放下碗,捂脸号啕大哭。 “娘,您打我吧!都是我的错。您还待我这么好……” “别想多了,我只想让你赶紧好起来。你可是老娘倾尽家财娶回来的。老娘的本钱还没捞回来呢!想死?没那么容易!” 林桃走出东屋,两个妮子探出头偷看,估计是被许芮的哭声惊醒的。 坐在石凳上,两个妮子就冲进了东屋。 “咋的了?娘?” 见到炕沿上的蜂蜜,张大妮欢喜的递到许芮手里。 “娘,这是奶费了好大的劲,才得到的。可好吃了,赶紧吃。” “嗯嗯嗯,好吃。”二妮点头。 许芮扑倒在张大妮身上,痛哭大喊着:“娘对不起你啊!是娘害了你,妮子,都是娘的错!” “娘!您没错!”张大妮捧起许芮的脸,抹去泪痕。 “能做娘的闺女,是妮子的福气。以后啊,有奶照顾你和妹妹,妮子放心着呢。” 张大妮一口一口喂进许芮嘴里。跟个大人似的数落起许芮。 “娘,日子还长着勒。奶老了,二妮还小,这个家只能指着您。您得像奶那样厉害才行。” 不仅见识广,人更厉害。 跟着老太太上山两回,她打心底里崇拜这个无所畏惧的奶奶。 张大妮心里很复杂,以前她特恨奶奶。 可这两天,有奶奶在,她不仅没饿肚子,还头一回吃上了蜂蜜。 嘭的一声,院门被人推开。 老大提着老三的后脖颈进来。 “娘!就这狗东西偷了钱!” 张大山愤恨的把张大海按跪在地上。 “谁偷你钱了?那钱是你的吗?” 张大海不服,挣扎起身,奈何单薄的小身板,被张大山按得死死的。 林桃冲老二招手。 张大林按着老太太交待的把门关好了。又乖乖回去跪着。 老三把原主的嘴毒,学了个十乘十。 被张大山按着,嘴里不带喘气的口吐芬芳。 林桃摇着蒲扇起身走动。 看了眼只会对家里人举拳头的老大; 又看了眼一声不吭的老二; 最后是拳头不硬,嘴硬的老三。 既然一时半会离不开这具身体,就得先把这三个极品儿子,教乖喽。 免得自己忙活着丰衣足食,后院被这三蠢货给点喽。 “给我把嘴闭上。”林桃沉声。 三人如按了暂停键似的,看着林桃。 林桃学着原主,把蒲扇别在背后裤腰上。从灶棚里拿了把小刀走出来。 老大哆嗦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老三没了制约站起来,目光触及老太太手中锋利的小刀,乖乖闭嘴,跪在老大身旁。 “银子我花了。你就是杀了我,也拿不回银子。你还不如把我卖了,兴许还能卖些钱。” “是你值一两银子啊?还是谁家缺草包啊?” 林桃蹲在老三面前。打量着那两只成日里偷鸡摸狗的爪子。 “哪只手偷的?” 老大幸灾乐祸的偷笑。老二张了张嘴,终没出声,又闭上了嘴。 老三一下把手藏在怀里,跟见了鬼似的看着林桃。 “娘你吃错药了吧?” “手拿过来!”林桃拿小刀戳着地面。 “吓唬谁呢?” 别人不知道,这是他老娘,他能不知道? 就是个纸老虎罢了。 张大海伸出右手,一脸痞气的瞅着老太太泛黄的眼。 就感觉手心一阵冰凉,手掌湿湿的。 埋头一看…… “啊……!” 尖叫脱口而出,划破宁静的夜空。 紧闭的院门被人推开。 余氏看清眼前场景,手中水袋滑落。 刺耳的尖叫声,如二重奏,回响于夜色之中。 ------------ 第十七章 再有下回,老娘要将你回炉重造 张大山面色惨白,双腿哆嗦,因失力而站不起来。 张大林双目圆瞪,像下巴脱臼一样,嘴大张着。 张大海混身颤抖,左手握着刀柄,尝试着把刀拔起。 然,丝毫未动。 林桃弹了一下刀身,刀身剧烈颤抖,使得张大海伤口更加疼痛。 “娘、娘、娘、娘我错了。真的,我、我再也不敢了!” 他一把拉住老太太,唇色乌青,神情有些恍惚。 “真、真、真、真的,儿子错了。再也、不敢了。娘、娘饶我一回。” 林桃抚着张大海的头顶,眯着眼,低语。 “再有下回,老娘不要你的手。老娘要将你回炉重造。” 张大海颤抖点头,猛咽唾沫。 林桃一把将刀拔出,带飞一股腥红液体。 将就着张大海的肩头,把小刀抹干净。 张大海扯衣角捆着右手掌,血液很快将布条子,染成了红色。 收拾了老三,轮到老大了。 林桃把玩着小刀围着张大山走。 “娘、娘、娘。您听我说。那银子可不是我偷的。我只是、只、只是……” 张大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是起了贪欲?打了主意?”林桃接话。 张大山疯狂摇头,连连认错。 最后还把那张述罪书,拿出来说事。 “娘!我保证,以后您指东,我绝不走西。你看南边,我绝不看北边。若让娘不满意了,您就让官老爷砍我的头,别、别现在,脏了您的手。” 林桃停下脚,俯身到张大山耳边。 “话我记住了。” “唉唉唉……”张大山疯狂点头:“娘放心!放心!” 林桃点头,脚步停在张大林身旁。 眸光落在门口的余氏身上。 “过来。”林桃招手。 余氏后退几步,猛摇头。 此刻在她眼中,哪还是以前那个毒舌老太太。 她看到的,是个嗜血的妖怪,随便一口就能将她整个吞掉。 她想跑,可膝盖软了,只能借着身后的门板,强撑起身体。 “去把你媳妇弄过来。” 张大林去扶余氏。 “不、不、不……我、我不去。大林,我、我们回家、回家!” “之前撵你走,你不走。这会儿请你进来,你不来了?”林桃呲鼻冷笑。 “你当老婆子这门,是菜园门?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林桃大笑起来,泛黄的眸子,被月光印出森森白色。 “余兰枝,你有本事出这个门儿。我就有本事,让老二把你休了。我倒要看看,你余兰枝再厉害,能打哪再找头任你使唤的牛。” 如拨浪鼓般摇头的余氏,忽然静止。 她是个连娘家都没有的女人,如果被休,她甚至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大林,咱们回家好不好?以后我保证对你和孩子好。行吗?” 余氏拽着张大林,只要有张大林在,她就饿不死。 张大林自小打心底就恐惧亲娘,就算后来娶了余氏,没和亲娘住一个院。 那与生俱来的恐惧,与余氏费劲心机训练出来的耙耳朵德性。 哪是一句话就能让他摆脱的。 张大林松开手,表示选择亲娘。 余氏哇的一声哭出来。 规规矩矩跪到老太太面前。 “老二,你媳妇今天,做了哪些错事?”林桃问。 余氏恐惧的看张大林。 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张大林,哪还敢闷不吭气。 一五一十的,把今儿一天,觉得余氏做得过份的事,都说了出来。 林桃才知道,余氏不但不给许芮吃食,还给人喝他们的洗碗水。 此等羞辱之事,当真是蛇蝎毒妇才做得出来。 想矫正余氏,结症还在张大林身上。 张大林的闷不吭声,无非是没有底气。 好办! 林桃从腰间掏出碎银子。 “老二啊!以后你媳妇再有啥做得不对的,你告诉娘。娘有银子,再给你取个贤惠的如何?” 余氏压根没听到老太太说的啥,眼放金光的瞅着老太太手里的银子。 她不要走,这块银子,她要定了! 张大林倒是没被银子吸引,而是疑惑自家亲娘。 以前他有过很多次休掉余氏的想法,可老太太骂他败家。 还说他敢休余氏,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咋现在变了呢? 张大林想起之前大哥来家里说的话,说老太太早死了,身体里附着的,还不知道是啥! 难不成…… “以前娘不让你休余氏。可现在不同了,娘老了,以后不能动了,还不得指着儿子儿媳?放任余氏,娘以后不得被她虐待?对不对?要么让她改,要么咱娶个贤惠的。” 张大林点头,觉得老娘没说错。 第一回感到有人撑腰,莫名有了底气。 看了眼身旁的余氏,张大林点头应下。 “娘!媳妇年轻不懂事,娘多教诲,媳妇学着。以后绝不会再犯。” 受累算什么?苦一点又算什么?委屈自己一下,更不算什么! 什么都没有银子重要。 “打现在起,许氏我就交给你了。但凡她说你一点不是,你就滚出我家。” 余氏拍胸打脯的保证着,绝不会再犯。 逐个收拾完,后院应该能清静几分。 林桃才能放心的去想法弄银子。 她得在老王头凑齐二两之前,把张大山捅出来的这个窟窿堵上。 桑树桑黄或许能有进账,可……万一没有呢? 东屋内,许芮眉头拧在一起。 “老太太这两天咋了?” 她嫁进老张家这些年,别说红脸了,就是教训都没有过。 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 哪怕是老三在外偷鸡摸狗,被人找上门来,那也不是老三的错。 许芮抬头望天,老太太一夜之间收拾三,是要变天了? 不对!许芮看着碗里的蜂蜜。 若是以前,家婆会花二两银子救她?还给她蜂蜜吃? 她怎么觉着,这老太太的身躯里,似乎不一样了…… 许芮并没有注意到,张大妮眼中久存不消的精金。 她要靠自己的双手,逃离这该死的命运。 只要再跟着奶学些生存技能,她一定可以的! ------------ 第十八章 她还值五两银子,你值啥? 次日一早,老张家院子,出奇的热闹。 张大山一改好吃懒做的德性,天不亮就起来劈柴。 老二张大林一向起得比牛早,吃得比牛少。 早早的,挑桶上山取水去了。 张大海拿手受伤说事摸鱼,也没睡到日上三竿。 余氏更不得了,一早起来将刺果磨浆煮粥。 林桃每晚期待闭眼,一早又忐忑睁眼。 看着不变的茅草屋顶,垂头丧气翻身起床。 MD她怎么还没死? “大胖你不能吃!没听大妮说,这是奶专门给你婶子弄来的?” “凭啥她能吃,我就不能吃?她是病人,我还是小孩呢!我不要长身体啊?我不管,我也要吃!” 张小胖呼天喊地的声音,刺得林桃耳膜生疼。 “要不这样,我把它放粥里,你娘不也一样吃上吗!免得大伙心里不痛快。” 余氏嘴上说着漂亮话。心里恨得牙痒痒。 她生张小胖的时候,都没吃上蜂蜜呢! 凭啥一个连娃都保不住的许氏能吃! “就是!二嫂说得是,凭啥好东西,她一个人吃?赶紧滚开!”张大海上前驱赶张大妮。 七岁的张大妮,手握着火钩,护着身后装了蜂蜜的背篓。 她不能退让。家里连口像样的吃食都没有。 蜂蜜是唯一可以给娘补身体的吃食。 “你个死丫头!赶紧给老子让开!”张大山举起拳头,想起什么,尴尬收回。 张大妮面对张大山的拳头,也没有挪动半步。 “哎哟!他叔,瞧瞧你媳妇教的好女儿,把你这爹都不放在眼里了。还没出嫁呢,就这么嚣张,以后嫁出去了,就更不把你当回事喽。” 余氏一脸嘲讽低笑:“所以才说嘛!还是生儿子的好。养女儿有啥用。” 张大山被余氏这么一怼,怒上心头,再次举拳。 “我看你那右手,是真不想要了。” 林桃的声音响起,张大山如被冰水灌顶,哆嗦着收回拳头。 林桃眸光瞪向余氏,余氏低头躲避。 不会这么倒霉吧?刚才说的,老太太听了多少? 小院瞬间寂静。 “娘!您给她块好脸,她就不把我这个爹,和叔婶们放在眼里了!” 张大山急忙为自己动手开脱。 余氏补充:“是啊娘!我把蜂蜜放在粥里,大伙就都能吃上。” “滚开!”张小胖等不及冲过去,一把推开张大妮。 恶狗扑食似的,一头扎进背篓里。 余氏原伸手去拦张小胖,然身子一顿。 张小胖作死是一回事,可老太太以前最疼的就是张小胖。 不然张小胖也不能在这人人吃不饱的日子里,还能胖得跟猪一样。 她趁机瞧瞧,张小胖在老太太心里还有没有份量。 一心为许氏护食的张大妮,反扑过去,把张小胖推倒在地。 张小胖指着张大妮,扯着嗓子哭。 “死丫头!敢推我!看我不叫奶打死你!” 这样的场景,原主的记忆里常有。 张小胖就算没摔疼,也非得挤出两滴眼泪。让张大妮挨上一顿打。 “奶!这死丫头敢打我!” 余氏蹲在张小胖身旁,查看伤势,嘴里还不忘扇风点火。 “哎哟!你这丫头下手也没个轻重!瞧你把小胖伤得!” “我、我、他……”张大妮慌乱的看着走来的老太太。 林桃上前,吓得张大妮闭上眼。和以前一样,她只能硬挨上这记耳光。 啪的响声传来,张大妮却没觉得脸上疼。 睁眼看见老太太把张小胖按在膝盖上,朝着屁股一顿胖揍。 啪啪的巴掌声,和着张小胖哀嚎的哭声,众人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他们都看到了啥…… 就张小胖这样的,再不好好教教,以后定给她闯出大祸来! 把屁股揍肿了,林桃才撒开张小胖。 “奶!您不喜欢小胖了?您居然因为那死丫头打小胖!”张小胖咧嘴大哭。 “她至少还值五两银子!你值啥?” 张小胖哭喊到“我、我、我才能给老张家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都和你一样,只吃不做事,还传啥宗接啥代?到头还得凑钱给你娶媳妇!老娘有那闲钱,让自己享享清福不好?” “我、我姓张,你就得养我!就得给我娶媳妇!” “你给我把嘴闭上!”余氏一把将张小胖拽回来。拧着那肥硕的大耳朵。 她算看出来了,如今这老太太只看重银子!谁都不放在心上。 张小胖再说下去,怕是连带着她,也要被撵出老张家。 以往有老太太护着,别人都不敢惹他,只有余氏悄摸着揍他。 张小胖也只害怕余氏。 如今老太太也不护他了,张小胖就更没底气了。 摸着屁股,越想越伤心,哭得也越发委屈。 “娘别上火,小孩子闹着玩呢!”余氏打着圆场。 张大山和张大海,更是不敢吭声。 “今儿都跟我上山去。”林桃一声令下。 老二一声不吭,背起背篓。 老大憋曲着嘴,摸摸索索。 老三想借手上的伤不上山,在触及老太太的眸光后,没敢说。 “你们放心去,家里有我照顾嫂子呢!”余氏说。 林桃呲鼻:“谁不上山,就没吃的。老娘可不白养废物。” “就是就是!瞧瞧还是我家大林本份。”余氏接着装傻甩锅。 “余兰枝,许氏有大妮二妮照顾,你装什么傻!” 余氏不敢回嘴,狠狠刮了一眼还在哭鼻子的张小胖。 都怪这小子惹老太太不痛快。连累她都要跟着上山受累。 领着众人正要出门,张大妮提着背篓跟上来。 “你跟着来干嘛?”林桃学着原主厌恶的问。 “我想跟着奶,多学点东西。” 余氏心里一阵发酸。“哟!瞅瞅这闺女,小嘴真会说。大胖,你得多学着点!” 林桃赖得和余氏计较。 这回上山,林桃选择了向阳迎风的山体。 暂时走不了,她就得活得舒服些。 总不能跟个动物似的,成天在山上刨食儿吧! 再说,还有老王头那三两银子,得有个出处。 挣钱的路子,她想好了,今儿上山就是特意寻几样东西。 庆幸的是,大妮发现了半坡的狗尾巴草。 趁着众人采集狗尾巴草籽时,林桃终于找到了一大片的茅草! 留下余氏和手上有伤的老三,林桃把其余人都叫去挖茅草。 张大山坐在地上,叫苦连天。 “奶,咱有毛毛草籽了,还挖这破草干啥?咱家没猪也没鸡鸭,这草有啥用?” 张小胖喘着粗气,在地上躺成一个大字。 林桃呲鼻:“有你这头猪,那点草籽哪够吃!” 张小胖猛的窜一丈之高,两眼放光的惊呼:“这东西能吃!” 说着,扯了一把草就往嘴里塞。 “呸、呸呸、呸!奶,你咋骗人啊!这又苦又涩,还割嘴的玩意,哪是人吃的?让我吃它,还不如让我吃树叶。” 张大妮抹着额上的汗,鄙视张小胖一眼,和张大林一起埋头苦干。 在她看来,奶说有用的东西,就一定有用! 拍干净茅草根上的土,暗自在心头仔细记住了茅草的模样。 ------------ 第十九章 活该饿死他们 时值正午,正是一天中,光线最好的时候。 想要找盐肤木,这个时候最好! “我话撂在这儿,今儿谁的背篓不满,就别想在我这讨到吃食。” 话撂下了,林桃叫着张大妮,往高处走。 “奶?您找啥呢?”张大妮好奇问。 一路上,就看奶寻着视野宽阔的地方,东张西望的。 “盐肤木的果实。”林桃回了句。顺口把特征讲了出来。 “盐肤木果实也称盐酸果。枝叶成标志性的对称状,末端单叶。叶片承锯齿状。在烈日常照之下,树叶多会由绿色变成了红黄色。盐酸果成串,红褐色。其上蒙有一层白霜。” “奶,您说的是那个吗?”张大妮指向半山腰。 原主这身体,视力自然不及张大妮。 张大妮领着她走进了,林桃大喜望外。 “可算是找着了!” 张大妮也不多话,林桃说干啥,她就老老实实干啥。 下山时,一行人背篓里都装得满满的。 就连张小胖和张大海的背篓里,都装满了茅草。 这两天让他们意识到,老太太说一不二,想填饱肚子,他们还真不敢敷衍。 回到家,除了老二和张大妮,一个个累得坐在地上揉腿。 “坐着干嘛?茅草只取根,清洗出来,上磨碾。盐酸果挂起来晾,别捂坏了。” 余氏和张大海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朝装盐酸果的背篓冲过去。 “张大海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抢轻活,要不要脸了?” 余氏一把将背篓抱在怀里。 “少TM废话,老子手有伤!”要脸还是他张大海? “有伤咋了?出点血就真当自己是女人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干起嘴仗来。 张大海眼里,从来就没有男女之分。 从小到大,做事只挑不费力的。吃饭尽挑大碗的。 林桃也懒得费口舌,打发大妮去看许氏的情况,摸了摸腰间那一块碎银子,独自出门。 老太太一走,余氏轻手。 原本还吵个不停的两人,安静下来。 清理茅草的余氏,瞥了眼东屋,提着一框茅草到张大山和张大海身边。 一边清理,一边小声嘀咕。 “两位叔叔,你们有没有发现老太太,不太对劲啊?” 张大海眼珠子一转,将目光投向余氏。 张大海是个脑筋多的,余氏自然冲脑筋最简单的人下手。 “大叔,您说呢?” “可不是!上次我就给你们说过。老太太……有问题。咱两兄弟长这么大,啥时候被这么当牛做马的使唤过?是不,老三?” 张大海依旧不吭声。 张大山又说起这些天,心里的疑惑。 一桩桩,一件件,都拿出来说。 余氏眉眼低垂,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幅度。 张大山靠向张大海低语:“老三,咱们是不是去找找村长?说说这事?” “我不去!要去你去!”张大海不接嘴。 手上的伤提醒着他,别真被回炉重造了。 “咋的?怂了?” 张大海回怼:“你不怂,你去啊!你还是这家中长子呢!老太太真有啥不对劲的,这个家,还不得你说了算!” “就是。”余氏适时的补了句嘴。 张大山不语,陷入沉思当中…… 林桃出门直奔里正爷家。 想自由交易,挣钱过日子,她得先把户籍升了。 里正爷把律册拿出来读。 “贱民入等级造册,需交一两银子,可成七等民。七等民可入市场临时买卖,不得租铺、租房、受雇、入学、经商。” 虽有不舍,林桃还是把那块碎银子,交到里正爷手上。 “你可想清楚喽!一旦成了七等民,你每年还得按家里人头,再交上一次人头税。一年还得一百文,你家十二口子人,得缴不少钱啊!若有一次交不上,你家户籍还得成为贱民。” 意思那一两银了就白交了。 林桃学着原主的样,不多话,办完事儿就走了。 等级腰牌得明天里正去县衙领了才有。 回到家,一个个都规规矩矩做活,林桃满意点头。 余氏洗干净茅草根,上磨碾。拉磨的‘牛’,自然是老二。 等着活干完,林桃舀了两碗茅草根浆,就着剩下的红刺果一起煮。 酸甜的香气,飘香满院。 “哇!好香啊!”张小胖疯狂的吸着鼻子。 一家子围到灶棚边,满眼精光的瞅着锅。 熬到汤汁黏稠,分进碗里。 林桃拿出两碗,对余氏说:“送到你爷和奶的院去。” “娘!做了一天的活,我也饿了。让我先吃了再去送行不?”余氏委屈巴巴的瞅着锅。 老太太是故意支走她吧!等她回来,还能有她的份? 林桃一眯眼,余氏不敢再吭声。端着盛满的碗出了门。 转个弯,余氏停脚凑嘴上去,一口喝去半碗。 入口清甜四溢,果肉软糯。余氏瞪圆了眼,猛咽唾沫。 再一口,将盛满的那支碗,又喝去一半。 临进院门,余氏偷了两嘴。 “阿爷、阿奶,娘叫我送食儿来了。” 余氏进院,就进了灶棚,拿水袋把碗灌满。 老爷子摇摇晃晃从屋里出来,嘴里直抱怨。 “两天了,都是稀汤。林氏这个毒妇,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吗!” 老爷子进到灶棚,见余氏正往碗里灌水。 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天杀的东西!还不如直接让我们喝水算了。” 余氏嘴角一抽,连忙安抚动气的老爷了。 “阿爷,这天不给活路。您也不能全怪娘。她老也尽力了。这不,今儿找着能吃的不多,娘还是惦记着您二老的。刚熬出来的,冲了水,刚好不烫嘴。您老赶紧喝。味道不错的。” “味道不错?”老爷子虽上了年岁,还没老糊涂。 “天杀的玩意儿,你们一家子吃饱喝足,剩下这一口,拿来给我们冲水喝是吧!” 余氏后悔说漏了嘴,又不想在这耽搁时间。 索性也露出真面目。 吼道:“能给你们一口吃的就不错了!想吃好的!行啊!进活人墓啊!” “吃一顿,给你添块石。看你能吃几顿!” “你、你、你……好你个余氏!把林氏的歹毒学了来,欺负我们是吧!你等着!你也有老了的一天。我就要睁着眼看看,张小胖怎么收拾你!” 余氏大力把碗,往灶台上一放。冲水的稀汤,撒出来小半碗。 老爷子气得直喘。 余氏冷哼着,甩脸离开。 两个老不死的,不知感恩就罢了,还咒她! 这两天她就该把送来的吃食,再冲淡些!活该饿死他们! ------------ 第二十章 贱民刁妇,有种别跑! 一路快跑赶回去,余氏进门上气不接下气就往灶棚冲。 见着还留了一碗在灶上,余氏才放心喘气。 张小胖眼巴巴的瞅着她。 余氏不满挥手驱赶:“去去去,你都吃过了,还惦记我的!简直就是个喂不饱的猪。” “有本事,让你奶再给你煮。我这碗,你想都别想。” 抬起碗,余氏狠狠的喝了一口,满意啧嘴。 “东屋里头的,吃了没?”余氏小声问。 张小胖点头,憋曲着说:“奶还给她碗里放了好大一块蜂蜜!那么好的东西,给她吃,白瞎了!” “大胖,你得学会用脑子!你奶要是像以前那么疼你,那些蜂蜜,哪轮到她头上!” 张小胖点头,眼还是没从余氏的碗上挪开。 “我得再多吃些,长得再壮些。奶就觉得我能做活了!娘,你留两口给我吧!” 余氏恨铁不成钢,觉着张小胖除了吃,啥也不会,全得怪张大林。 种的啥种,就结啥瓜!种不好,怪不到她这块地上去! 次日一早,林桃把家里的事交待好,背着背篓,独自去县城。 临走,还特意嘱咐余氏,一日三餐不能少了许氏和隔壁院两老的。 许芮在床上吃喝不少的养了两日,身体见好。 两个妮子一左一右的扶着下床走动。 在灶棚煮绿籽粥的余氏见了,心下又不痛快了。 “哎哟哟!您如今可金贵了,这要是摔了碰了,我可赔不起!” “张大妮!你是故意挑事儿是吧!赶紧把你娘扶床上去!” 余氏不敢骂许氏,把矛头对准张大妮。 “弟妹,我没事儿。见着天好,想晒晒太阳。” “您老啊!赶紧回屋啊!如今您呐,可比母猪都值钱。生个女娃值五两,老太太心疼得不行!您那肚子金贵着呢!赶紧养好了,再给老太太多生几窝。” 瞥见许氏脸色难看,余氏心里直呼过瘾。 “老太太还指着您的肚子发家呢!” 余氏心情大好,搅着‘绿米’粥的勺,轻快不少。 许氏转身,抹泪回屋。 张大妮正安抚许氏,听着院中吵吵起来。 “毒妇林氏滚出来!老头子今天和你拼了!” “哟,一大早的,阿爷这是和谁动气呢?”余氏一脸看好戏的坏笑。 老头子见着余氏不拿自己打眼,提着手里锈迹斑斑的镰刀冲过去。 余氏看到刀,被吓得不轻,丢了勺子往外跑。 见着火上熬煮的粥,老头子肿红了脸。 “好你个的林氏!家里煮着像样的稠粥,却只给我们如清水般的稀汤!” “老祖这是咋了?”张大妮问。 “能咋了?老糊涂了呗!拿着刀来,是要杀人不成?”躲到远处的余氏回嘴。 老爷子将锅勺向余氏扔过去。 不顾烧红的锅子,一把将之掀翻。 此时林桃刚进县城,按着原主记忆里的方向,进了市场。 林桃驻足在鱼摊前。 “老太太看中哪条鱼了?”摊主热情的问。 “老汉,你眼瞎啊?没看到她是个连等级都没有的贱民?她有资格买鱼吗?” 林桃这才注意到,站在身旁的,不正是那荣生堂的伙计吗!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弯着腰瞅着林桃腰间半晌。 “哎哟!瞅我这眼神。老太太连等级腰牌都没有,鱼就不能卖给你了。” 老汉指着林桃来的方向。 “你出了市场,左转走到尽头。那边有易物场所,拿东西到那边去换吧。” 荣生堂伙计呵呵的冷笑。 “想吃鱼啊?跪下来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赏你一条怎么样?” 林桃眯眼上前一步,那伙计的笑僵在脸上。 昴着头,消肿如初的脸,莫名有股火辣辣的痛感。 看着比自己矮上半截的伙计,林桃看他如跳梁小丑。 弯腰沉声道:“脸才好,又欠揍了是吧?” “你……贱民!你怎么敢出言侮辱六等民!” “侮辱?信不信我再让你的脸,肿上两天?” “你!” “赶紧滚!少在老娘面前碍眼!” 忽然,伙计高举起腰间木牌。 “贱民!给我跪下!” 林桃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你脑子有病吧!你说跪就跪?你算哪根葱花啊?” 鱼摊的老汉直冲林桃招手。 “老太太,你是没等级的,高你两级的人,要求你跪,你就得跪啊!你若抗衡,他可以让官兵将你拘进大牢的。” 林桃一把提着伙计的衣领,将其提离地面。 泛黄的眼眯成一条缝,恶狠狠的说。 “你赶紧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免得我控制不了我的手,再把你这狗头揍成了猪头。” 林桃一松手,伙计不偏不倚的跌坐在稀泥浆里。 下半身湿漉漉的样子,跟尿了自己一身似的。引得周围人低笑不止。 “好你个贱民叼妇!有种你跑,你给我等着!” 看到小矮个逃走,周围人哄笑散去。 鱼摊的老汉,忙说:“老太太你可惹事了!赶紧走吧!” 林桃没接话,指着杀鱼盆子里的鱼鳞问:“大爷,这些鱼鳞您还要吗?” “哎!你这老太太,咋不听人劝啊?” 老汉一边说着,一边端盆到林桃身边,把盆子里的鱼鳞倒尽。 “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可怜人。快走吧!别一会儿想走都走不了啦!” 天不好,鱼价也涨了不少。买鱼的人就更少了。 背篓里这点鱼鳞估摸着不够。 林桃道了谢,又往下一家鱼摊方向走去。 前脚刚走,荣生堂的伙计就带着官兵来到鱼摊。 没找着人,官兵要走,硬被那伙计拦下。 塞了几个铜板给领头的小吏,拉着一队官兵在市场里寻找起来。 “看你还往哪跑!”伙计迈着两条小短腿,向林桃冲过去。 “叼妇!有种别跑!敢欺辱小爷,小爷今儿就让你知道一下,马王爷有几只眼!” 伙计两手大开,拦在林桃面前。 “就是她!一个没等级的贱民,居然藐视律法!” 小吏打量林桃腰间,没看到腰牌。把头微昴轻晃。 “糟老婆子,你是跪在他面前,求他原谅你?还是随我去大牢,受那皮肉之苦?” ------------ 第二十一章 您不会是想让我们吃这个吧? “跪?晚了!”荣生堂伙计两手环于胸前,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 林桃手上传来咯咯的骨头脆响。 伙计后退半步的脚停下。 心下愤愤的骂自己:有官爷在,还怕个求啊! “大人,小民也是有等级的。今天就能领着等级腰牌。” “糊弄谁呢?就你这穷酸样,能有一两银子?你当官爷是傻子不成?” 当众说官爷是傻子,你说这人得有多de 。 “是真是假,到了县衙就知道了。” 等到官爷查实林桃的等级后,荣生堂的伙计,当真是傻眼了。 昨儿林桃就把那唯一的一两银子,交给了村里的里正。 没想着,今儿还多亏了那一两银子,救了自己一回。 “这怎么可能?她一个山村野妇,哪来的一两银子?偷的!肯定是偷的!” “说话要有证据!她现在也是七等民!你无证无剧的诋毁,她是可以告你的!” 官爷一语中地。吓得伙计再不敢吭声。 二人走出县衙,林桃挑眉看去,伙计连连后退,转身连滚带爬的冲进巷道中消失不见。 回到村里,打老远林桃就看见自家院门大开着。 疑惑上前,见着张大林扬手,一巴掌抽在余氏的脸上。 余氏被打懵了,瞪着眼。 “你……打、打我?” 这还是张大林吗? 认识他九年,嫁给他八年,张大林任由她打骂,别说动手打她,就是还嘴都没有过。 “余氏你哪来的胆量,敢欺辱阿爷阿奶!” 林桃都被吓到了,原主的记忆中,张大林可不是这样的。 “我……我哪有!”余氏辩解。 “阿爷都说了,你送去的吃食,不是清水,就是稀汤。这不是欺辱是什么?” “我、那个、我……” “你什么?阿爷说你昨儿送吃食过去,当着他的面参水。是与不是?” 余氏紧咬着唇。 “阿爷阿奶,可有对不起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老二啊,不是哥说你,你这媳妇,早就该收拾了。换我,一天打三顿,都嫌少。” 张大山环手靠在东屋墙上。 “就是,二哥,你早就该有个男人样了!成天让个女人骑在自己头上,哪像个男人!” 张大海更是拍手叫好。 “张大林,你就为了这个老东西打我?”余氏指着老爷子的手,颤抖不止。 “他是我阿爷!我是阿爷和阿奶,省下吃食,养大的!你拿我不当人,我可以忍!可你不能拿阿爷阿奶不当人!” 张大林吼得脸红脖子粗。 林桃这才留意到,原主的记忆里,确实如此。 家里有吃的,原主都是仅着老大老三来,能剩下一口,才轮得上老二。 可家里的粗活重活,原主唯一指使的只有老二。 “张大林,你打我!我不活了!我给你老张家,生养儿子,就换来你这样对我吗?” “我……”张大林看着自己的手,说不出话来。 “不想活了?那正好!老娘还少养一张嘴呢!” 林桃一出声,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之前还看热闹不闲事大的张大山和张大海,悄摸的缩去了墙角。 老爷子见着林桃,举起手里的镰刀冲上来。 “毒妇,老头子今天和你同归于尽!” 一个小小的身影冲出来。 “老祖这不关奶的事!” “大妮!你撒手!” 老爷子镰刀举过头顶,被张大妮抱住的腿,却没有再动。 林桃也没有想到,张大妮会为她冲出来。 毕竟是个娃娃,被吓得哭起来。可她依然紧紧抱着老爷子的腿。 “老祖,我和二妮还有叔叔们,都可以作证。奶从来就没有让婶子那么做。奶每次让二婶送去的,都是满满的两碗。咱院里煮的啥,奶让二婶送去的,就是啥。” 余氏脸色一变,转向张大妮。 “好你个小蹄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合着你们都是好人是吗?这家里,就我余兰枝一个人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我每天起早贪黑,把你娘服侍得舒舒服服,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说着,就去扯张大妮。 林桃一把挡开余氏的手,将张大妮提起来。 “奶、我……” “你二婶问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呢?回答她啊!” 张大妮疑惑的看着老太太,嘴张了合,合了张。不明白意思。 “如实说。” 张大妮指着堂屋里的张小胖说。 “他说婶子送吃食,会在路上偷吃。” 众人齐齐看向张小胖。 余氏更是恨得脸色铁青。合着怪自己生了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张小胖原就胆小,见着老太太冷着脸。当下一五一十的说了个干净。 “老娘鬼门关前走一遭,就生了你这么个讨命鬼!”余氏恶狠狠的说。 张小胖嵬嵬缩缩的颤抖。 “谁让你不给我吃饱,只顾自己吃的!” “余氏!你给我跪下!”林桃呵斥。 冲到堂屋门前的余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嘤嘤嘤的哭泣起来。 “娘!媳妇知错了!求您饶媳妇一回!” 张大林将老爷子扶坐在石凳上,林桃把张大林招来身旁。 “老二你说,你这媳妇,要还是不要?” 张大林犹豫了。 余氏爬到张大林脚边,拉着张大林的衣角,哭成了泪人儿。 “大林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别休我!行吗?” 堂屋里,张小胖也扯着嗓子哭。 “娘,您再饶她一回成吗?”张大林问。 “废物东西!自己女人都管不了!下回再有这样的事,连你一块儿,别在这个家呆了!” 林桃嘴上学着原主骂人的样,说着难听的话。 可心里,却对张大林,多出几分肯定来。 能在大事大非面前,选择正确的三观。比老大和老三那两玩意儿,强多了! “可有一样,我得提醒你。”林桃说。 “男人是该有当家作主的样,但是绝不能打女人!她做错了事,你可以休了她,撵她出去。却不能打她!打女人的男人,绝对是最没出息的!” 说话的同时,林桃看向张大山。 张大山低着头,缩了缩脖子。 “赶紧起来,做吃食去。” 林桃学着原主,撵着余氏。 又吩咐张大林去把他阿奶背过来。 老三自以为没事儿,逛到门边,看着背篓里脏兮兮的鱼鳞问。 “娘,您拿鱼鳞来做啥?您不会是想,让我们吃这个吧?这玩意,也能吃?” ------------ 第二十二章 原主才这个家中,最极品的奇葩 最好吃的张小胖抹干泪冲过去,居然没觉着腥臭。 反倒抱着背篓哭起来。 “鱼啊!想吃鱼啊!” 林桃把张小胖拉开,把鱼鳞倒在盆里。 “奶,我来洗吧。” “你不问我,拿它干啥?”林桃问。 张大妮摇头:“奶既然拿回来,说明它一定是有用的。” 小姑娘不吭不哈的,心倒挺亮堂。 林桃没说话,摇着蒲扇,在一旁看着。 不时的提醒这妮子,把一些干瘪的剔出来。 没一会儿,余氏就重煮了一锅的‘绿米’粥。 没让林桃提醒,就盛出一碗,添了块蜂蜜,端进东屋。 张大林背来的老婆子和老头子,坐在石凳那边等着。 余氏可懂事了,添了满满两碗,规规矩矩端过去。 “阿爷,阿奶。孙媳妇不懂事,惹您二老不快了。您二老别介怀。饶我一回。” 饿了两天,老头老太太哪还在意那些,捧起碗,等不急喝起来。 林桃接过余氏递来的粥,坐到老爷子对面。 “爹娘,以后到点,你们就上院里来吃。” 老爷子戒备的盯着林桃。 林桃这才想起来,原主自打抢房子给张大山娶媳妇,撵走二老以后,就再没叫过他们。 方才那么称呼,使得他们眼神里都起了疑心。 林桃清了清嗓子。 “让别人送,又误会我怎么办?再说你们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走不了。” 林桃口风一变,二两瞬间就放下了戒备。 “废话!我们还能在那等死不成?别以为你拿余氏顶了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那些坏心思,比余氏多了去了!” “就是!以后咱们就得坐一个桌上吃。免得你不想给我们养老,在吃食里投毒!” 投毒?林桃被气得脸红心肿,差点背过气去。 “老祖、祖母,你们误会奶了。”张大妮替老太太解围。 “你这丫头!忘了她以前怎么对你们娘仨了?还帮她说话!” 老爷了气愤的戳了张大妮一指头。 “真的!奶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拿银子给娘治病,还……” 林桃一巴掌拍在张大妮屁股上。 “就你话多!去东屋看看你娘吃的够不够!让她多吃些,赶紧好起来做活,别成天寻着机会,就赖在床上。” “也就你二婶在,还有人服侍她。要是你二婶不在,别指望我来给她端屎倒尿!” 照着原主原来的样子说完话,林桃早就满头黑线了。 原主真的太不是个东西了! 记忆中,原主病的时候,想着方的折磨许氏。 晚上不让许氏睡就罢了,白天还喊睡久了身上疼,非要许氏给她又捶又按。 更可恶的是,屎还分两回拉!非得让许氏倒上两回! 也就是自己倒霉穿到这老婆的身体里。 要是穿到许氏的身体里,她能活活把这死老婆揍回娘胎里去。 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穿到这样一个人的身体里。 十一口人,四顿就把昨天采回来的狗尾巴草籽,吃得见了底。 张大海揉着酸痛的腿,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心想又要上山去找吃的不成? “娘!你今天这么久,就没带些吃的回来?” “是啊!奶,我都几个月没见着肉了。您瞧瞧我……”张小胖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我都饿瘦了!” 林桃眼角直抽抽。 不客气的一脑崩,抽在张大海头上。 “有本事自己出去找吃的。没本事就给老娘闭上嘴!去帮大妮添柴。” 张大海摸着生疼的后脑,乖乖闭嘴做事去了。 张小胖见老太太脸色不好,也不敢再多话。 洗完碗,余氏又乖乖的去把晾好的盐酸果收回来。 “上磨撵啊!等我动手?” 余氏连忙点头,周大林被老太太打发背水去了。 ‘牛’不在,只能认命的推着磨举步为艰。 “张大山!”林桃冲东屋喊。 吃饱了就睡的张大山,打着哈欠出来。 “你来推磨!” 听到老太太让张大山来推,余氏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还是娘对我好。”余氏不忘拍马屁的说。 “老娘是嫌你动作慢!耽误事!趁着天没黑,把能用的碗都拿出来洗干净。” 还以为自己不用做事的余氏,脸立马就垮了。 在张家老院这三天,她日不闲,夜不休,总有做不完的事。 越想越觉着自己比牛还可怜。 张大林刚好背水回来。余兰枝扑进张大林怀里,嘤嘤嘤的抽泣起来。 “咋了?做这么点事儿,就委屈你了?”林桃扇着蒲扇。 险些被休的余氏,哪敢和老太太顶嘴。只摇头不语。 “好意思哭?你以往怎么指使老二的?他起得比牛早,吃得比牛少。你心疼过他?” 林桃呲鼻:“只怕是,你还觉着嫁给他,委屈你了!” 张大林给余氏抚了会背,以示安慰。 把背回来的水,倒进水缸里,端起余氏脚边的碗,埋头洗碗去了。 余氏看着张大林,楞楞的,有些出神。 见着余氏落了空,张大山不乐意了。 “娘!凭啥她不做事啊?” 林桃上前对着张大山的屁股就是一脚。 “咋的?一个大男人,和女人计较,你还有脸了你?给老娘动作快点!磨不完,你今晚就别睡了!” 张大山乖乖闭嘴,加快脚步。 林桃喊余氏:“去换大妮。天不早了,让娃先去睡。” 余氏神情复杂,出奇的没有喊委屈,进灶棚,把汗水湿了一身的张大妮换下来。 “奶,天还早。我可以晚点再睡。” 张大妮抹着满头的汗,站在灶棚旁,硬是不走。 “搅个锅有啥好看的?赶紧去睡,明儿家里还得你顾着。” 林桃拿蒲扇拍了下张大妮的头。 “奶,我想学。”张大妮直言。 林桃被张大妮眼里的真诚触动。 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端在张大妮面前。 余光瞥了眼在场众人,林桃沉声道:“赶紧带二妮睡觉去。” “就是就是!快去打水来给我洗漱。我早就困了!”张小胖打着哈欠。 “想做少爷,也得有那个命!” 林桃一眯眼,张小胖立刻闭上嘴,挪着满身肥肉的身子去洗漱。 刚把二妮送回东屋,张大妮转身就回到了灶棚前。 “奶,您来看看,是不是熬成这样就行了?” 大锅中,清水已呈奶白色。 鱼鳞薄如纸片微卷,近乎透明…… ------------ 第二十三章 三个傻儿子,也有聪明的时候 见林桃点头,张大海把火熄了。 跌坐在柴堆旁,又是拉手,又是揉腿的。 只看他脸上的表情,定以为是做了重活回来的。 搅锅的余氏,把大勺一丢,又捶肩头,又揉手。 如获大释的离开灶棚。 他们实再想不明白,老太太这是抽的什么疯。 腥臭的鱼鳞煮水,还会成鱼汤不成? 那玩意要是能吃,还有人上山挖观音土? 林桃拿了茅草网,滤起鱼鳞残渣。 “奶,我来。” 张大妮讨了网去,有模有样的做起来。 要说这丫头,一开始,林桃还真看不上。 胆小,懦弱,逆来顺受。 看着娘被打,只会躲在床下哭。 然这两日,她好学的那股子拗劲,返使得林桃觉着越发顺眼了。 “鱼鳞残渣一定要滤得足够干净。”林桃提醒。 张大妮点头,把鱼鳞汤接连滤了五遍。 要说用心学的人,总会举一反三呢! 没等林桃开口,张大妮就接连给茅草浆和盐酸果浆滤起渣来。 直到它们从浆变成略带浅色的清汁,才停手。 活做完了,除了张大妮和张大林二人,其他人也都累得跟死狗一样。 林挑摇着蒲扇从灶棚里出来。 “明儿一早,你们都跟着我上市场,做买卖去。” “啥?”众人一声惊呼,从地上跳起来。 “娘!您老犯臆症了吧?咱可是贱民!做啥买卖?最多就只能拿些地里种的,去换别的物件。你管这叫做买卖?” 老三这个二油子,但凡偷鸡摸狗得了钱,县城可没少去。 张大山低头呵呵的笑,嘲讽意味十足。 “就是!娘,您老可消停会儿吧!咱家啥也没有,您还做买卖呢?” 话音方落,张大山忽然来了精神头。 “娘!您老想通了?咱要是能把二妮卖进大户人家,指不定还是那丫头的福份呐。” 蒲扇着实打在张大山正脸。 张大山一声哀嚎,脸上留下数十条红印。像画上去的一样。 “娘!”张大山不满嘟囔。 “做买卖可不是咱这些贱民能去的。若是被抓,那是要关大牢的!” “等级腰牌,明儿我就上里正爷那儿去取。早点睡,明早可别找理由偷懒。” 林桃摇着蒲扇回了堂屋。 余氏忽然倒抽一口气,猛的拉着张大林说。 “张大林,你娘不会是把那一两银子,拿去升户籍了吧!一两银子啊!那可是一两银子啊!” 张大林楞楞的,依旧成了闷葫芦。 张大山嘭的一声,倒在地上,哎哟哎哟的直喊。 张大海忘记了手上的伤,一把将张大仙拽了起来。 “老大,你哎哟个屁啊!再不想想法子,咱家就真的啥也不剩了!” 三人看向张大海,张大海挥手,示意众人围过来。 压低声音道:“你们不觉着,娘这次起死回生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吗?” “有啥不一样!骂人还不一样得劲?”张大山拍开老三的手。 张大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张大山。 “救你媳妇花了二两银子,要是咱娘以前,会舍得?” 众人楞神。 “还有,升户籍花了一两银子。咱娘以前,能舍得?” 众人同频点头。 “最让人怀疑的是,你们没听见,今天咱娘称阿爷和阿奶爹娘?” 众人屏息对视…… 三兄弟同时咽了口唾沫。 余氏不明所以,拧了张大林一把,问:“称阿爷阿奶爹娘咋了?” 张大山压低声音道:“咱娘是被阿爷阿奶骗回来的。” 余氏瞪大了眼,小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冲出来。 “你们说,这事儿怪不怪?”张大海说完,直直的瞅着张大山。 “他叔,你还打算等啊?”余氏低呼。 “别急别急,再看两天、看两天。” 一想起老太太手里拽着的述罪书,张大山心里就没底。 半夜,许芮说口渴,余氏去灶棚取水。 她一想到老太太手里的一两银子没了,心里就憋得慌。 银子都没了,她干嘛还在这当牛做马? 挠着西屋的窗户,把张大林喊了出来。 “张大林,我们明儿一早回家吧!”余氏说。 张大林挠头,想不明白,当初嚷着要住回来,这大半夜又说要回家。 “我说的你听到没?” “家里没吃的了。在这,你和孩子不挨饿。” 余氏瞪着眼,厌恶道:“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养不活我们母子?” “现在山上越发不好寻吃食了。” “你……没用的东西!” 余氏带着气回了东屋。 后半夜,林桃把众人喊起来。 收拾妥已见天光,林桃去里正爷那取来等级腰牌,一家人往县城赶。 入了市场,打听之下,才知道摆摊还要交五文摊位钱。 至于摊位也没个讲究,就是先到先得。 他们这个点才到,好地段的摊位早就被占光了。 张大林问:“娘,那边角落兴许还有地方。” “二哥,你用脑子好不好?为啥不想想,那个角落还有摊位?” 张大山楞楞的问:“为啥?” “因为不出生意啊!”张大林抚额。 怀疑这两是不是亲身的兄弟。 余氏也在一旁催促。 “娘!您赶紧想想法子。实再不行,咱回家呗!白瞎顶着日头,走这么大远!” 林桃扯着张大山向上次那个鱼摊走。 还是老汉一人靠墙坐在那。 “老叔,还记得我不?” 老汉直瞅林桃,一拍脑门:“哎哟,是你啊!老太太今儿来买鱼?” “不买鱼!”林桃摆手。 老汉脸上很是失望。林桃揭开张大山背上的背篓。 刮了一碗鱼冻,浇上稀释过的盐酸果汁,递到老汉面前。 “老叔,上回您送我东西。我是来还礼的。人情之道,有来有往嘛!” 老汉看着面前碗里的东西,不知是啥,接在了手里。 吸了些汤汁。 疑惑的表情凝在脸上,五官随着舌间上的酸味,拧成一团。 咽下那一口,只觉得余留的鱼香味,与淡淡的盐味,使人神清气爽。 那白色似豆腐的物体,不仅带着鱼肉的香甜,还细腻顺滑。 吸溜吸溜的声响,吸引了周围摊贩的注意。 “哎哟!大妹子!你这吃食还放了盐?” 一碗鱼冻,她就从老太太变大妹子了。 林桃笑笑的说:“咱们都是靠劳力做活的,不吃盐咋行。” 收回碗,林桃又问:“大哥,这里的摊位,得自己找吗?我头一回做买卖,不太懂。” ------------ 第二十四章 肉都没有的骨头,能干啥? 林桃忙着和卖鱼老汉说话,张大林直瞪着老汉碗里的鱼冻发呆。 昨儿明明熬的水,咋成这样了? “哎哟!那你来晚了。这一片早没地方可以摆了。” “你是卖……我刚才吃的那个?” 林桃点头,老汉一脸为难,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三个铜板,硬要塞给林桃。 林桃拒绝,可把张大山憋得难受。那可是钱啊! “大哥如果你一定要给钱,那还不如让我把难位摆你边上。” 老汉干脆的让出一个边角给林桃。 道了谢,林桃打发张大山,去把那几个呆瓜找来。 这边林桃刚搭起摊来。旁边就有人问。 “老太太,您那汤多少钱一碗?” “一文钱两碗。” “啥?”老汉惊呆了。 “你放了盐,才卖一文钱两碗?那盐都要一吊钱一斛呢!你这不等于白送吗?” “来来来,给我也来两碗。”旁边的摊主递过来一个铜板。 先打了一碗咸口的递上去,看着那摊主美滋滋的吃完。 “第二碗,要咸的还是甜的?” “咸的咸的。今年生意不好做呀!家里做菜,盐都舍不得多放,时间久了,这人全身不得劲啊!” 第二碗下肚,那人满足的打了个嗝。 “美啊!酸爽提神!你这叫个啥?” “鱼冻。” “哎哟!我是说,咋有股子鱼肉味呢!” 旁边人一听有鱼还有盐,都心动了。 张大山等人过来的时候,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的老太太,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赶紧把碗拿来。”林桃冲张大林招手。 带来的三十几只碗,瞬间就都用出去了。 “别站着看,把水背到旁边去,赶紧把脏碗洗出来。” 余氏眼珠子盯着老太太腰间,已经有些分量的钱袋子,心里欢喜得不行。 很快,鱼冻就在市场里传开了。 有鱼肉,还有盐,这可都是精贵的吃食。 才卖一文钱两碗,不就等于白送嘛! 教会了张大林怎么调味,林桃舀了一碗甜的,递到鱼摊老汉的手里。 老汉不好意思接。 “你这都不够卖吧?咋还给我吃。” 林桃又拿了三个铜板硬塞到老汉手里。 “大哥,我家住得远。以后,来得晚的话,希望您能让我搭个摊。这三个铜板,就当是我今天和您分担这摊位的钱。” “大妹子心善,以后老哥这,随你使。” 老汉爽快答应,喝了一口鱼冻。 带着清草香的丝甜,弥漫在心间,舒爽宜人。 “这甜味,好特别啊!带着股清香,甜而不腻。” 老汉的夸赞,再次引起周围人的好奇。 使得甜口的,一下也卖出不少。 糖这个东西,在这偏僻的小县城,虽不比盐精贵,却也是随便能吃上的。 一般人家,也就过年会给孩子买个糖葫芦。 一文钱既吃了盐,还能尝到糖。 这钱花得是真值当! 也就两个时辰不到的样子,带来的一大锅鱼冻,就卖了个干净。 使着三兄弟收摊,林桃算了一下今天的收入。 八十三文,除去给鱼摊老汉分摊的三文,林桃的钱袋子里,还有八十文。 “大妹子,你今天这生意,能挣着钱吗?”老汉一脸惋惜的问。 林桃笑笑:“生意嘛,慢慢做。主要是大家伙也没吃过,卖贵了没人买,会坏掉的。” “是啊!今年这天啊!真是不给人活路喔!” 老汉摇头直叹。 老百姓挣钱难了,也都能省就省。大半日过去了,他的鱼才卖掉六条。 “大哥,我也买一条。”林桃选了条最小的。 老汉脸带羞愧的收了林桃九文钱,一边去着鳞,一边问。 “大妹子还要鱼鳞不?我都给你装上。” 老大和老三望着那条鱼,直流口水。 他们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鱼了。 余氏却在一旁捶胸顿足,老太太这手也太散了。 眼都不眨一下,就花了九文! 这都是他们辛苦了两天才挣来的! 她得想法子,把自己那份要回来。 趁着他们洗碗收拾摊子,林桃在市场里逛了逛。 除了想了解市场的人气,就是顺道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的吃食。 再者,顺道去讨些鱼鳞。 天不好,种出来的东西也少。 往年最便宜的土豆蛋子,如今的身价也都翻了几翻。 手里的钱,她还得能不花就不花。 不然,怎么凑出三两银子,还老王头? 逛到肉摊前,摊贩见着林桃可不陌生。 今儿他听说那鱼冻好吃,才一文钱,他也去尝了鲜。 “老太太今儿生意好啊!买点肉回去?”摊主热情招待。 林桃摇头,指着摊贩桌下废弃的骨头。 “老板这些骨头,你还要吗?” 只要有人买,啥不能卖?摊主笑着应承。 “咱都是一个市场做生意的,您老想要,就都卖您。” “多少钱?” 摊主笑意更大了:“您老看,这么多骨头,要您二十文不过份吧!” 二十?林桃有些不自觉的想竖起中指。 几乎没啥肉的玩意,还想诈她二十文? 林桃强压着中指,把食指立了起来。 “哎哟!您老真会还价!成成成,十文就十文。下回您再来卖鱼冻,可得给我多盛些。” 想起那股清甜,他不自觉的添了下唇。 又想到这没人要的骨头,还能卖出十文钱,心下更加欢喜。 林桃摇了摇手指:“一文。” 摊主抱在手里的骨头,哗啦!撒了一地。 “一、一文?” 林桃点头。 “老太太,这好歹是荤腥,你就是煮个汤,也不至于只值一文吧!” “那你留着吧!”林桃转身要走。 “得得得!一文就一文。” 猪肉里头,最贵的也是最好卖的,要属肥肉。 其次是瘦肉、猪皮、内脏。 就连臭哄哄的猪下水,因其带着肠油,都能卖些钱。 这些破骨头,有人买走就不错了。 能卖一文是一文。 林桃接连花了三文钱,收了三个肉摊的骨头。 再把三个傻儿子叫来,硬是把背篓塞了个满当。 以为可以轻装回家的张大林,心怀不满的抱怨。 “娘!您咋想的?花钱买这些骨头干啥?不能吃不能用的!” “闭上你的嘴!” 林桃回瞪一眼。老三这脑子是比老大老二好使。 可这吃不了苦、受不得累的性子,是该好好磨砺磨砺。 ------------ 第二十五章 老娘就要睁着眼,看你家断子绝孙 天色泛黄时,几人才进得家门。 许芮坐在院子里,手里就着茅草,编着网。 “咋不在床上好好躺着?” 余氏窝了一肚子气,正没处使,接着林桃的话怼了句。 “嫂子,做人可不能使小心眼。别想借着身子不爽,一个劲拖着不做活。” 许氏和往常一样,任你打骂,高低不吭声。 “听大妮说,娘要用许多这种网。我就想着多做些。” 林桃把鱼提出来。 张小胖忽然冲到林桃脚边,跪在地上盯着鱼。 “鱼!”他戳了戳鱼。 “真的是鱼!” 猛的从地上跳起来,手舞足蹈的乱窜。 嘴里直喊:“吃鱼喽!吃鱼喽!” 林桃把鱼提高,担心张小胖一激动,直接把这鱼生吃喽。 张小胖洪亮的嗓门,久久盘旋在老张家院子的上空。 “哟!这卖了孙女,当真就有钱了。鱼都吃上了。” 看着门外,柠檬精附身的妇人,林桃不由挑高眉角。 张大妮沉着脸要去关门。被林桃拦下。 原主的记忆中,这妇人姓刘,就住隔壁院。 当初许芮生二妮的时候,这刘氏还上门奚落原主。 说她家想生个女儿,一连六胎都没生出来。还是许氏能耐,接连生两女娃。 要说这么招人恨的凡尔赛,林桃能忍? “老娘就是有孙女卖,咋的?你也赶紧给你儿子们娶媳妇啊!到时候,说不定就能生出女娃来换钱。” “哎呀!”林桃一拍脑门:“我咋忘了,你家穷得没钱娶媳妇。老大二十了,还是个大光棍儿,咋生孙女?” 凡尔赛嘛!跟谁不会似的! “二妮啊!”林桃提着手里的鱼直晃。 “你可得多吃些鱼,长得胖胖的。奶呀,就等着人家上门送银子喽。” “卖儿卖女,还好意思在这炫耀!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啧啧啧,我忘了,你死了阎王殿都不收!” 林桃眯着眼笑意更大了。 “没错!老娘就要睁着眼,看你家断子绝孙。” “你……” 刘氏啐了口痰,心里怒骂这林氏泼妇的嘴,越来越毒了。 “咋的?你以为站在门口,老娘会请你来吃鱼?做梦去吧!”林桃提着鱼晃晃。 刘氏怒哼离去。 张大妮将院门关上,头一回觉得,心里很舒服! 要知道,以前娘被爹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刘氏还爬院墙上说风凉话呢! 今儿看奶把她说得嘴都还不上,她觉着像大仇得报了似的。 “去把鱼洗了,煮成汤。”林桃把鱼递给张大妮。 余氏扶着背篓大呼小叫:“娘!这些骨头咋弄?” 林桃里一堆骨头里扒拉,把几根又圆又大的筒子骨选到一边。 “让老大和老三拿锯子,从中间刨开。其它的让老二,洗出一口大缸来装上。” 刚坐上一会儿的张大山和张大海,又被使唤,心里更是憋屈。 可老太太吩咐的,他们又不敢不做。 二人合力刨骨,林桃则拿了碗出来,把破开可见的骨髓刮进碗里。 “娘,忙活一天了,先做些吃的吧!这骨头,一会我和大哥再弄。” 张大海此刻只想好好躺会。 “不刮它们,咱们晚上吃啥!” 二人楞了,盯着林桃手里的碗。 “吃这?” “这么一小碗,够谁吃?” 林桃一眯眼,两人当即闭上嘴,乖乖做事。 灶棚里,张大妮煮鱼,张小胖守在锅边。 余氏把最后剩下的所有狗尾巴草籽倒在一个盆里。 鱼炖烂了,林桃这边骨髓也刮好了。 架上锅,把骨髓倒进去,一股油香扑面而来。 小火出油以后,把草籽合水捏成饼状,放到锅中去煎。 植物的清香带着骨肉香,满院四溢。 饼子出锅,鱼汤盛碗。 余氏也去把二老请了过来。 闻着那股子油香,二人瞪圆了眼。 过年的时候,他们都没闻过这么香的味儿。 做的吃食不多,林桃将之按量分配。 鱼头和带着些肉的鱼骨,林桃给了许芮。 余氏一看就不乐意了。 “娘!您能不能不这么偏心?嫂子她是需要补,可咱们这些做了一天活的,不吃得多些,明儿还咋做活?” 张大山和张大海互看一眼,不敢帮腔。 林桃瞅着余氏。 “意思你吃不饱,明儿你就不做活了?” “可不咋滴!没力气,咋做活?” 林桃将正要放进余氏碗里的饼,丢回了锅里。 “那正好!你的这份省了!打明儿起,你也不用做活了。” 余氏没想到老太太会说得这么绝。干脆豁出去了。 一伸手道:“那行!今儿做买卖挣的钱,把我们二房那份给我。” “给你?”林桃笑问:“凭啥给你?你做了啥?” “我、我和大林,就没歇过,一直在做!凭啥不给我们?” “哟!你这账只算进不算出是吧?合着你们一家三口,住我的,吃我的,就不算了是吧?就你那洗洗涮涮的活,谁不能做?要走赶紧走,别耽误我吃饭。” “我不走!我要吃鱼。奶,我是老张家的人,我要跟着您吃鱼。跟着她只能吃树叶,我才不走。” 张小胖捧着装饼的碗,躲得老远。 “张小胖!你有点骨气行不行?”余氏恨得牙痒痒。 这小兔仔子为了口吃的,连她这个亲娘都不要了!还是平日打得少了! 张小胖美美的喝了口鱼汤。 “骨气是啥?好吃吗?” “吃吃吃!你除了吃,还记得啥!”余氏气不过,举手过去就要打。 张大林上前,装了饼塞给余氏,又端了碗鱼汤,拉着余氏去墙角。 张大山和张大海对视一眼,心里想到了一块。 那几十文钱,老太太怕是没打算拿出来。 可他们也不能白干啊! “都赶紧吃,晚上做了鱼冻,明儿还得去出摊呢。” 张大海憋不住了。“咱明儿还去啊?” “不去也行!老娘这,恕不招待!” “娘!我是您儿子啊!您咋六亲不认呐?” 林桃眯起眼笑了。 “哟!你还知道,你是我儿子呐?你认六亲?那你这个做儿子的,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负起责任来,给我养老啊?打明儿起,这家里吃的用的,就劳你操持了!” ------------ 第二十六章 终于像个家了! “娘!儿子以前糊涂。这才清醒过来,不得花时日学着挣钱养家嘛!” 没人看到埋头喝汤的张大海,扬起嘴角。 林桃眯眼打量张大海,这小子改邪归正挺快啊! 放了碗,查看过墙角阴凉处装骨头的大缸。 再把煮鱼鳞的活,交给张大妮,林桃回堂屋休息了。 盐酸果汁和茅草根汁都还有不少。 她得再想想,怎么才能快速挣够钱。 虽然单日收入八十三文,在这里已经比很多普通人家,挣得多了。 可欠老王头的是三两银子啊!三千文钱! 每每想到这个事,林桃总有忍不住想掐死张大海的想法。 以这个速度,要凑够三千文,时间怕是来不急。 此时的院子里,余氏支着张大山把阿爷阿奶送回去。 看了眼灶棚,余氏坐到张大山对面。 “大叔,你就这么放心,把咱们一起挣的钱放在娘那儿?” “大哥,别听二嫂瞎说。我觉着放娘那儿挺好。” 余氏不解皱眉:“三叔,昨儿你还说娘不对劲的。” “那是昨儿!”张大海翘着个儿郎腿,吊儿郎当的摇着。 张大海也太奇怪了!怎么说变就变啊! 看两兄弟连成一气,余氏愤然离开。 “三,又寻思啥呢?”张大山低问。 “我能寻思啥?跟着娘有肉吃对不?” 张大山点头。 “那就对了,累是累了点,至少不挨饿,吃得还不差,是不?” 张大山再点头。 “那你就别听余氏挑唆。那个婆娘欺负惯了老二,估摸着想欺负你呢!你可是家里的老大,别被一个婆娘挑唆了。知道不?” “我还能被她挑喽?放心,我又不是老二那个窝囊废。还能让个女人骑到头上去?” “大哥就是大哥,有气势!”张大海竖起拇指。 “大哥今天辛苦了!早点去歇息。” 张大海起身进灶棚,跪坐在火堂前,不时添柴。 “三叔,火不能太大。”张大妮懦懦的提醒。 看了张大海,又看看天。 今儿这是咋的了?三叔怎么主动做事了? 和张大林一同进门的余氏,挽起袖子,也进了灶棚。 “大妮,这太热,让婶子来做。” 张大妮手中的勺子,咣当一声,掉进锅里。 这都咋了?连二婶都变了! “娘、娘!”张大妮见鬼似的跑去东屋。 “咋了?”许氏搂着张大妮,伸手探着额头,也没烧啊! “烫哪了?”许氏着急查看。 张大妮摇头,指着窗户外。 “三、三叔,二婶他们……” 许氏一把捂住张大妮的嘴。一阵摇头,俯耳低语。 “无论你看到什么,都别说。” 张大妮挣脱出来,爬上床去,将窗户打开。 许氏这才看见,余氏抹汉搅锅,张大海伏地添柴。 “他们主动把奶吩咐我的活抢了去。” “他们主动?” 见张大妮点头,许氏感动得落下泪来。 娘也太厉害,短短三天就使他们变了性情。 这个家,终于有个家的样子! 转身拍着张大妮:“去,去告诉你奶,让你奶也高兴高兴。” “嗯嗯。”张大妮欢天喜地的跑去东屋。 刚要睡下的林桃,听张大妮说完,去门边瞧了瞧。 见着灶棚里,二人认真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让她白瞎骂了那么多天难听的话啊! 总算能有个家的模样了。 摇着蒲扇出去,林桃把张大山和张大林喊过来。 “去后墙搬几根木头过来,给石桌那搭个棚子。” 张大林从来都是怎么吩咐,就怎么做。 张大山垂头丧气,心不甘,情不愿的。 “娘,这都累了一天了,您老就让我歇会成不?您再这么没休止的折腾,我们还活不活了?” 林桃眼一眯,蒲扇一扬,吓得张大山一溜烟似的跑了。“好吃懒做的东西。” “张小胖!你也去帮忙!”林桃指着躺在台阶上,翘着二郎腿乘凉的大胖子。 “我?”张小胖一骨碌坐起来。 “不是吧!奶,我还是个娃呢!肚子吃不饱,哪有力气做事!” “行啊!打明儿起,只给你吃观音土,保管让你吃饱,省得你说没力气做活。” 张小胖扑去抱着林桃的腿,连忙道:“饱!饱的!孙儿这就去。” 吃土?那东西,他吃一次,吐一次。 咦……!一想起那股味,就忍不住干呕。 余氏把张大妮叫去,问起熬煮鱼汤的所有细节。 张大妮说得仔细,余氏也认真的去做。 “三叔,你累了就先去歇息。这儿有我帮着大妮就行。” 余氏嘴上说得好听,眼里尽是嫌弃。 “没事儿,我就好奇,想多看看。二嫂要是觉着累,让我来也行。” “不累!我一个妇道人家,来去也没背啥重物。倒是二位叔叔劳累了。叔叔还是早些歇息,养好体力才是。” 张大妮被感动得,双眼含泪。 张大海转而打听起盐酸果的事来。 余氏也停下手里动作,等着张大妮回答。 张大海冲余氏扬了扬嘴角,拉着张大妮说:“走,那边和叔叔说说。” “大妮啊!我可是头一回做呢!你要是走开了,万一做坏了咋整?” “二嫂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就不必在这添乱了。还不如,去做些力所能及,洗洗涮涮的活。” “三叔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一个从不进灶棚的大男人,怎么忽然对做吃食这么上心了呢?” “你……” 余氏把张大妮拉到身边。 “婶子是真心想学的,大妮多教教我。下回上山的时候,大妮也教我认认。回头婶了也能帮着你奶,多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这些日子,婶子可算知晓了。最艰难的日子,咱们得一家人拧成一股劲,才能挺过去。” 张大海:“说的比唱的好听!” “二婶,三叔。你们别吵了。你们想知道的,大妮都会告诉你们。咱们是一家人!” 头一回,张大妮伸出手,一左一右的握着张大海和余兰枝的手。 “哼!”张大海甩手,离开灶棚。 余氏手臂微颤,抽回手,埋头于给鱼鳞汤滤渣。 从窗户看着灶棚的许氏,默默落泪。张二妮心疼的摸许底的脸。 “娘……” 许氏握着二妮的心,捂在胸口。 “咱们家终于像个家的样子了。” “这、这……真、真好。”张二妮依旧说话不利索。 可那张略微苍白的小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 ------------ 第二十七章 林氏咋天天吃鱼呢? 钱得省着用,五文一个摊位,林桃觉着属于没必要的支出。 借着家远来得晚的借口,林桃花三文钱,和鱼老汉拼起摊来。 鱼老汉也乐意得很。 生意不好,有人分担摊位钱,也是好事。 这回,鱼老汉让出了一半的位置,还把自己不用的木箱,让给林桃当凳子。 “有个坐处,让客人们坐着喝,歇歇脚。” 道了谢,林桃的摊前,也开始排队了。 时值中午。日头依旧灼人。 喝上一碗鱼冻,既能充饥,又能补充盐份。 大家伙,也都觉着值当。 昨儿余氏告诉张大妮,一锅鱼冻不够卖。 张大妮便和余氏一起熬了两锅。 可碗只有那三十来个,有些客人,只好在那站着等。 余氏忽然勤快了,一有脏碗就赶紧洗出来。 林桃还是盛了两碗给鱼老汉。 “大妹子,我怎么好意思总是白吃你的。” 鱼老汉拿了一个铜板,放到林桃的摊上。 林桃没收,硬给塞了回去。 “不拿钱!这是谢谢大哥一早来占摊位的。如果不是您占的位置好,我这鱼冻,也不见得就这么好卖。” “等以后我能自己占着摊位了,你来吃鱼冻,我可就要收钱了。” 鱼老汉笑着点头,接过林桃手里的碗。 “这盐和糖多精贵啊!你卖这么便宜,咋挣得了钱啊。” 林桃笑而不语。 她哪有买盐来用。这盐其实就是盐酸果上那层白霜。 至于糖,无非就是茅草根汁。它里面,含多量蔗糖、葡萄糖,少量果糖、木糖。 还有大量的淀粉。《本经》提到,它有凉血、清热的功效。 才能使人在饮用后,有解暑、止渴、饱腹的感觉。 不过三个时辰,两大锅鱼冻,就卖了个精光。 收摊的时候,林桃又从鱼老汉那买了条鱼。 鱼老汉就更不好意思了。 不仅把所有的鱼鳞都给了林桃,还挑了条最大的鱼,只收林桃九文钱。 “这怎么好意思?”林桃蜿拒。 “大妹子就别和我客气了。大哥知道,你是照顾我的生意,才买鱼的。” 张大山和张大海看着那么大一条,馋得直流口水。 一想到今天能吃上鱼,两兄弟就瞅着那鱼傻笑。 林桃还是领着众人逛市场,买了市场里最便宜的土豆蛋子,讨了鱼鳞。 又挨个到肉摊去收骨头。 和昨天一样,都是一文钱一个摊子。 一共收了六个摊子的骨头。 背着骨头回家,可把三个儿子累得够呛。 刚把背篓里的骨头和鱼拿出来,隔壁刘氏就又出现在门口。 刘氏阴郁的瞅着老张家院子,提着篮子急急的冲回家。 “哟,这是又和隔壁的干上了?你啊!肚子都吃不饱了,还和那林氏干仗?省点力气吧!” “老头子,咱村里家家都没啥吃的,那林氏咋天天吃鱼呢?”刘氏不满抱怨。 “你咋知道人家天天吃鱼?” “就那炖鱼的味,都飘到咱家院里来了,你闻不到?” 张老头指着隔壁说:“你没听到,老王头给了林氏三两银子,买张大妮?” “一条鱼才几个钱?三两银子,就算顿顿吃鱼,那要吃多少天!” 张老头接过刘氏装满草根的提篮,扒拉着要去灶棚。 “你也别琢磨人家的事儿了。林氏是什么人?把卖张大妮的银子花完,就该卖张二妮了。两个娃,投胎去了老张家,也是够倒霉的。才七八岁的年纪呀。” 刘氏一把将张老头拉到跟前。 压低声音说:“我今儿打听了,吴郎中说林氏给那大媳妇看病,花了二两银子呐!” “你说你这婆子,咋对人家的事,这么上心?花二银咋了?芮娘多好一媳妇!要是在我家,我也得给她治病。张大山要是我儿子,我早就把他手卸了。打媳妇,什么东西!” 刘氏无语长叹,她讲东,他咋扯西呢! “你这人缺心眼吧?前几天晚上,你不是没听到,她家那二油子承认偷了一两银子。林氏又给芮娘治病花了二两。你算算,这不三两了?” 刘氏比着三根指头,又道:“老王头给的三两银子都花光了,她家哪来的钱买鱼?” “是啊?对哈!”张老头楞楞的瞅着自家婆子。 此时,隔壁张家老院,又响起张小胖嘹亮的喊声。 “又吃鱼喽!吃大鱼喽!” 林桃一把将鱼从张小胖怀里拽出来,递给张大妮。 张小胖像被牵了魂似的,两眼盯着鱼直放光,鱼到哪,他到哪儿。 张大林学着老太太,把和昨天一样的圆骨挑出来,其它的都倒进了那口大缸里。 他实再是想不明白,娘花钱买这些骨头来,就这么放着干啥。 挠挠头,盖上盖子,叫着张大山刨骨头去了。 余氏出奇的没有抱怨累,按着老太太的吩咐。 架起锅,把洗好的土豆蛋子,丢锅里煮。 油煎土豆的香味,鱼肉的香味,先后占满了刘氏家的院子。 瞪着那堵墙,刘氏咬牙切齿的咀嚼着嘴里苦涩的草根。 林氏哪来的钱,又买土豆,又买鱼的! ------------ 第二十八章 我老张家的人,岂是你能冤屈的! 张小胖吃着碗里的鱼肉和鱼汤,猪拱食儿似的,发出呼噜声。 林桃听不下去了,拧着张小胖的耳朵说:“你能不能有个人样?” “疼、疼……” “行了!他还是个孩子!”老爷子把筷子拍在石桌上。 林桃松开手,瞪着张小胖说:“人为什么和猪不一样?” 不止张小胖楞神,方才怒拍石桌的老爷子,也楞神看着林桃。 “人活着等死,猪活着等杀。” “噗……”张大海一口鱼汤扑在张小胖脸上。 “三叔你不喝也别浪费这么好的汤啊!”张小海舔着滴到嘴边的鱼汤。 林桃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就张小胖这种‘慧根’,再加上动不动就说,他还是个孩子的公婆。 不出意外的话,张小胖绝对会成为老张家的祸根。 本不想替原主管教子孙,可放任张小胖不管…… 说不定自己还没寿终正寝,就得他连累到砍头,或者蹲大狱。 想想上一世,哪个熊孩子,不是熊家长惯出来的? 林桃看向对面的公婆。 瞧瞧,两大元素都聚齐了。 “娘,咱们什么时候上山啊?盐酸果汁不大够了。”余氏提醒。 林桃点头:“明天你和大林去摆摊。我带着他们上山。” “娘!大林一个人去就行,我和您上山吧!” “那怎么行?二哥又得调味,又得洗碗,怎么忙得过来?再说了,没个人收钱,二哥能算清楚账吗?” 张大海颇有意味的瞅着林氏。 林桃之所以让张大林和余氏去,也是因为实再是放心不下张大山和张大海。 一个好赌,一个小偷小摸。 张大林又是个楞头楞脑的闷葫芦。 要是那两货和张大林一起,指不定卖鱼冻的钱,就得出问题。 “奶,明天我带着叔叔们去山上吧。”张大妮插话。 “你能行?” 林桃有些不敢相信,茅草虽然遍坡都有,杂草也不少,小丫头能记住? 张大妮把茅草和盐酸果的样子,像背书一样的背出来。 不得不说,大妮这丫头,要活在自己那个时候,定是学霸级别的。 “行!明天你带他们上山。大山和我去摆摊。” 这回不但没人反驳,张大山更是喜从心来。 “好勒!” 埋头不语的人中,张大海和余氏,同时勾起了嘴角。 吃完饭,余氏在灶棚拉着张大妮说。 “大妮,婶子今天头疼,就不帮你熬汤了。” “没事儿。这几天婶子辛苦了。早些去歇息。” 她是打心底感谢二叔二婶和三叔。 要不是有他们帮着上山、摆摊的,娘也吃不上那么好的伙食。 娘的身体,也因为有蜂蜜和鱼汤养着,气色越来越好了。 堂屋内的林桃,正数着铜板。 今儿两锅鱼冻,卖了一百七十六文。 分摊位费三文,买老汉的鱼九文,买骨头花了六文,买土豆,四文。 剩余一百五十四文,加上昨天剩的六十八文,一共是二百二十二文。 “太慢了。可缸里的东西,还需要四到五天。”林桃自言自语。 按着以前的点,林桃把张大山叫了起来。 趁着天空的鱼肚白,二人重装前行。 依稀中,似有一道人影,紧随其后…… 还是和鱼老汉拼摊。 “大妹子,以后再早点来。都有好些人到这问鱼冻了。” 鱼老汉帮着林桃搭摊。 摊还没搭好,就有人递上来一个铜板。 “老太太,一样一碗,麻烦您老得空了,送到我的摊子上来。这日头太大,喝了你家汤啊,才能稳得住心神。” 见是市场里面卖鱼的大兄弟,林桃收了铜板,点头应下。 各调了一碗,林桃就先给那大兄弟送去。 林前前脚离开,摊子就被一队官兵给围了。 “就是他们!身为贱民,还跑来做买卖。大人,抓他们去坐牢。” 张大山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一脸恶相,叫嚣着的妇人 “刘大婶?” “我当林氏打哪来的底气横呢!合着做的都是有违法典的事!” 张大山曾经赌资纠纷,被抓过一回。 受了不少的苦,此后见着穿官服的就发憷。 眼前围了一圈穿官服的,脚打哆嗦,嘴更是打瓢。 “我、不……不是的,我不是她说的、说那样的。” “等级腰牌?”官爷伸出手。 张大山于腰间摸索半晌,啥也没摸出来。 “别装了,摸啥摸,你能有等级腰牌?唬弄谁呢!” “我、有、真的,有。” “有?那你倒是拿出来啊!凭你一张嘴说?就你这好赌成性的,家里能有银子升户籍?你当我们傻呢?” 刘氏伸手:“拿出来啊!有的话,你倒是拿出来啊!” 看到张大山拿不同来,刘氏笑弯了腰。 恬着脸,刘氏问官爷:“官爷,举报他,我是不是有赏啊?” 见着官爷点头,刘氏更是欢喜了。 两手一拍直叫好:“今儿我家也能吃上顿饱的喽。” 刘氏看着鱼老汉桶里的鱼,猛咽唾沫。 “若是赏钱给得多些,我也买条鱼回去。” “想吃鱼?做梦去吧!” 林桃往里一挤,高大的身躯,将刘氏撞了个狗啃屎。 等刘氏爬起来,一脸的黑泥。 “林氏!老娘今天和你拼了……” “官爷,我家是有等级腰牌的。” 林桃说着,从背篓里,拿出一串腰牌,从刘氏面前递这去。 刘氏掐向林桃的手,停在半空,好不尴尬。 趁着官爷查等级腰牌的空档,林桃一把拧上张大山的耳朵。 “没用的玩意?只会欺软怕硬吗?一个泼妇就把你的胆吓破了?你不是那么能打吗?别人都指着你鼻子骂了,你个软蛋,能嘴都回不上?” “你骂谁泼妇呢?你……” 回过神来的刘氏,把脸的泥一抹,就冲林桃冲去。 林桃不退反进,拿勺舀了鱼老汉桶里的水,泼向刘氏。 不偏不倚的,正好是刘氏张嘴说话的时候。 黑泥汤进嘴,呛得刘氏差点憋过气去。 “老娘今儿就让你清醒清醒。我老张家的人,岂是你能冤屈的!” 打架这种事,原主可没不干。 至打原主守了寡,全凭着以拳头论英雄的气势,才使得村里的婆子们,不敢乱嚼舌头。 趁刘氏咳嗽不止,林桃一把拽着刘氏后脑的头发,压到鱼桶边缘。 大有再敢叫嚣,就将她活活溺死的意思。 “救命!官爷,救命啊!” “救命?你一个贱民,敢打七等民,你看官爷救不救你!” ------------ 第二十九章 以后把你腰挺直喽!活得像个人! 打架这种事,原主可没不干。 自原主守了寡,全凭着以拳头论英雄的气势,才使得村里的婆子们,不敢乱嚼舌头。 趁刘氏咳嗽不止,林桃一把拽着刘氏后脑的头发,压到鱼桶边缘。 大有再敢叫嚣,就将她活活溺死的意思。 “救命!官爷,救命啊!” “救命?你一个贱民,敢打七等民,你看官爷救不救你!” 查阅了真假,官爷将一串腰牌递到张大山面前。 腿直打哆嗦的张大山,这才回过神来,指着被自家亲娘压得死死的刘氏。 “就是!我们可是七等民,你这是恶意诬陷!我要告你!告你!” 刘氏见着等级腰牌为真,直接哭喊起来。 “官爷,救命啊!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一喊,还真有效。 官爷上前,拍着林桃的肩,示意她把手拿开。 林桃拿开手,刘氏如获新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磕头。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刘氏起身,退到官爷一侧,脸上依旧满怀恨意。 说书先生,不也常讲嘛! 都会念其是头一回犯错,网开一面的。 这回是自己没踩准水,栽了跟头。下回再动手,可得细心一些。 然而下一秒,官爷指着刘氏说。 “此贱民诬陷于你,你可告她,使其入狱。” 刘氏不敢置信的瞪着眼,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呢? “官爷……小民冤枉,实属误会啊!” 刘氏忽然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跪到林桃面前。 “大姐,咱两家细说起来,也算得上沾亲带故,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这人咋这样?明知是亲戚,还生事儿?” “就是!真是黑了心肝的东西!” “报官抓她!冤枉别人的时候,就忘记沾亲带故了。” 左右摊贩指点起来。 刘氏的脸,红到耳根。 比起被抓进大牢,她宁愿跪地求饶。 “大姐,就一次!以后我见着您,绕路走行吗?” “你给我记好喽,再有下次,我告到你牢底坐穿!” “绝没有下回!绝对!” “滚滚滚,耽误老娘的生意。” 林桃一发令,刘氏带滚带爬的冲出人群。 动作之快,令在场众人唏嘘。 “等级腰牌,还是要随身佩戴。以免再生误会。” 领头的小吏记得,这个老太婆,在这摆摊三日,就已经出现两回纠纷了。 林桃自然听出官爷的不悦,连忙打了碗甜口的鱼冻,双手承到官爷面前。 “让官爷劳心了。老太婆给您几位赔个不是。” 领头的小吏哪看得上林桃手里的吃食,一脸厌恶之色。 可其身后的衙役,却将林桃奉上的吃食讨了去。 “哇!名不虚传呀!凉爽浸心,舒爽宜人啊!” 林桃见状,连盛数碗,承给愿意接的官差。 鱼冻汤入口,众人皆夸赞。 领头的小吏,不免多看了林桃的摊子几眼。 林桃心下明了,奉上一碗。 这回小吏接了,轻嘬一口,当即被嘴里化开的清甜爽滑所征服。 “以后老太婆一定让子女们把腰牌带好,免得再生出事来,使官爷们费心了。” 送走官差,鱼老汉直低叹摇头。 “这世间,最苦的,还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啊!” “几碗鱼冻,不值啥钱。” 林桃深知,这些土地爷,可是不好得罪的主。 “就是,万一官爷们喜欢上了,以后常来照顾生意,岂不更好!” 张大山自以为见过世面。 林桃没好气的抬头就呼出一巴掌。 “天真!倒是你,以前在家,你不是拳头大吗?刚才怎么夹着尾巴,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那、我、我那不是怕见官吗?” “怕见官?没本事的人出门才脚软,咱凭真本事过活,你怕个啥?以后把你的腰给老娘挺真喽!光明正大的活得像个人!” 本事吗?张大山略微楞神的看着面前的老太太…… 日头正大,一行人照着之前的路线行进着。 还是上次那片向阳的坡地。 张大妮找到了寻片没有采完的茅草。 张小胖抚着肚了,一脸委屈:“都快饿死了,还哪有力气做活啊?” “没力气,叫你娘带你回家啊!在家多好,日不晒,雨不淋的。”张大海抹着汗说。 张小胖祈求的目光,看向余氏。 余氏恨铁不钢的瞪眼道:“再瞪我,再瞪我,把你眼珠子挖掉!” 说着,还弯着两个手指上前,张小胖连忙摆手求饶。 再也不敢哼哼了。 众人挖着茅草,余氏慢慢靠向张大妮。 细声低语:“大妮啊,我和你去摘盐酸果吧!不然一会晚了,摘不着咋办?” “哟,二嫂子啥时候这么勤快了?那爬树的活,也是你能做得来的?” 张大海又说:“大妮,三叔同你去如何?你二婶说得没错,咱得抓紧些。” 张大妮抬头看了下日头。 “不打紧,还没到时候呢!摘盐酸果,得日头最大的时候去,才能找着。” “传闻挖参得拴绳,看来好东西,都有自个儿的讲究。”张大海圆场打趣。 目光不偏不倚的与余氏撞了个正着。 “叔叔婶子,咱们动作得再快些。最好能赶在奶回家前,回去把饭做好。” 提到吃的,张小胖瞬间来了干劲,一锄头下去,带出两三窝的茅草根来。 “得快点!回去晚了,赶不上吃肉,那多亏。” 一想起昨儿吃的鱼肉,张小胖就如有神助。 张大海一边挖着茅草根,一边往余氏所在的地方靠。 “二嫂也是冲着盐酸果来的吧?”张大海低问。 余氏先是一楞,不露声色的没接话。假装没有听到。 “别装了,我还不了解你?实话和你说,我也是冲着盐酸果来的。与其你我二人争得你死我活,便宜落到别人手里,不如你我二人合作一把如何?” 用余光打量张大海,这个二油子之前的改变果然是假的。 他那张嘴,只怕是要命的鬼。 见余氏依旧不搭话,张大海碰了碰余氏的胳膊。 手指以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指了指张大妮。 “咱两这么斗下去,还不是便宜了大房的。” 余氏定格的看着张大妮。 “三叔倒是说说看,如何合作?” 张大海笑了,压氏声音说:“咱们一同去认盐酸果。然后让张大妮……” 张大海两指捏着自己的嘴。 余氏小心脏狂跳,他还想害死张大妮? 必竟只有死人,才口不能语…… ------------ 第三十章 你想……杀我? 林桃收摊回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落下。 一进门,看到许氏扶墙张望。 “咋了这是?”林桃问。 “没、没事。”许氏扶着腰指灶棚:“灶上热着吃食,娘先吃吧。” 林桃这才注意到,家里太过安静。 张二妮结结巴巴的喊了声:“奶、奶……” “闭嘴,二妮!”许氏呵斥。 张二妮委屈的躲进东屋。 “大妮没回来?”林桃问。 许氏点头,闭口不言。 张大山把收回来的骨头倒进大缸,洗着手道:“那么多人在一块,放心吧,没事。” “咱们走了一天了,娘,咱先吃。给他们留点就行。” “你闺女这会儿不见人,你心里不急?”林桃反问。 张大山一脸懵的看着老太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有啥好急的?” 就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时,许氏从东屋里出来。 “娘,我去路上迎迎。许是东西多了,走不快。” 二妮跟在许氏身后,通红的眼睛,明显是哭过的。 林桃抬脚就给张大山一脚:“还坐着?去接人啊!” “娘!他们又不是没脚。我也走了一天了,我也累了!” “没出息的东西,还吃得下!” 林桃一把将张大山手里的碗拍掉。 张大山一脸委屈,捡起碗,把碗壁上粘着的一点土豆泥舔干净了,才把碗放下。 “没事!娘,你和大山辛苦了。在家歇息吧。我去迎迎就行。” 一听许氏说不用他去,张大山转身就要去东屋。 林桃一把拽着张大山的腰带子,力道一出,将其甩出二三米远。 见老太太生气,张大山心里再不情愿,民不敢再多说什么。 四人往上山的路上走。 这个时候,进山晚的村民们,也都陆续回村了。 每过来一个人,许氏就上前问有没有见着老张家的人。 村民摇头,许氏显得更为焦急起来。 直到行至山脚下,天也黑尽了。 许氏忽然脚软跌倒,二妮扑在许氏腿上,这么抱在一起哭,却又什么都不肯说。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出什么事了?”林桃指着许氏问。 许芮摇头,怀城的二妮哭得更大声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张大山被哭声吵得烦了。 “娘!娘!您救救大妮!进山寻寻大妮。”许氏磕头乞求。 林桃心里咯噔一下,许氏应该是知道什么,却又不肯说。 张大山几步上前,将许氏拖开,指着许氏骂:“臭婆娘!你看不到天黑了吗?” 一把将许氏提起,张大山似下语般低声呵斥。 “老二家的和老三回不来正好!娘现在有钱了,没有他们,娘的钱以后就都是我的。你别在这瞎参和!滚回家去!” 许氏哭声戛然而止,带泪的眼,直直的盯着张大山。 被盯得有些发毛,张大山说话也更狠了。 “你想死是吗!” “放、你放开、坏人、你是坏人。” 张大山一抬手,将二妮推出去老远。孩了摔疼了,哭声更大。 随之而起的,却是许芮癫狂的笑声。 “张大山,大妮身上留着你的血啊!就因为她是个女孩?你从小就不把她当人看。可她呢?她还是愿意叫你爹!哪怕你拳头打在她的身上,她从来没有恨过你!” “你以为我真的愿意被你打吗?多少个深夜,我提着刀站在你的炕头。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着吗?是大妮一次次拦着我!是你的女儿了,救了你一次又一次!” “你想……杀我?”张大山瞪圆了眼。 许氏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笑声回荡在山林之间。 “没错!我早该杀了你!如果我早杀了你,大妮就不会被你卖掉。也更不会进了山,生死不知!” 张大山恍然回过神来,站直了身子,高举起拳头。 提着火把赶过来的林桃,呵斥一声:“跪下!” 张大山的膝盖就像听懂命令似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和我进山找人!”林桃递给张大山一个火把。 许氏看着林桃,哇的一声,身子一软,再次跌倒在地。 “娘!您没看见天黑了吗?这个时候上山,那不是找死吗?” 张大山不情愿的将火把接在手里。 “找死?老娘可收了老王头三两银子的,没了张大妮,拿你去抵吗?” “可、可咱也不能为了三两银子,去送死吧?” “你不去也行!老王头来要人,我就拿你抵债。让你去老王头家当牛做马。让你尝尝做得比牛多,吃得比牛少,是什么滋味。” 没再理会张大山,林桃把二妮的手,交到许芮手里。 “天黑了,带二妮回家等着。” “娘、我、我……” “你别想多了。二妮可值五两银子呢!入了手的三两,我可不想吐出去。” 拎着张大山的衣领,林桃沿着小路入了山。 “谁、谁?谁在那边?” 张大山虚张声势大吼着,瑟瑟发抖的躲到老太太身后。 “你鬼嚎什么?不过是风罢了!”林桃气血翻涌。 夜晚的山林本就危险,她更要静下心来,将注意力集中到听觉上。 可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张大山就嚎上那么一嗓子。 他嚎就嚎吧!最主要,这货还躲在她身后嚎,声音震得她耳朵生疼。 林桃借着火把的光,努力寻着记忆里的方向。 白日里,在山上很容易辨别方向。可晚上的山林,不仅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更多的是,你很难辨认出方向。 哪怕是她在上一世时,也很少会在天黑后,到山林里乱走。 “你在许氏面前,不是很横吗?怎么一出门就也了条夹着尾巴的狗了?” 张大山委屈低语:“娘、娘,听、听、听说,这山、山上、有、有、有狼。” “有狼?” 张大山一个劲的猛点头。 适时的,山林远处,响起一声嚎叫…… “狼、狼、有狼!”张大山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的缩在老太太身后。 “你怕啥?你拳头那么大,还怕狼吗?你把你打许氏的狠劲拿出来,保管狼怕你!” “娘!这可是狼啊!它又不是芮娘那个软蛋,任打任骂都不会还手……” 黑夜中,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行来。 张大山立在原地,牙齿碰得咯咯作响…… ------------ 第三十一章 睁着眼睛和她说瞎话 随着远处的声音快速接近,滴水的身声音,在林桃身后响起。 张大山居然现场尿了…… 推开惊恐失神的张大山,林桃没发气的抚额。 “谁在那边?”林桃高举火把喊话。 “娘?”张大林的声音从前方向传来。 林桃懒得管被吓破胆的张大山,举着火把冲过上前去。 见着张大林背着个什么东西,身后还有气喘吁吁的张小胖。 “这是咋了?” 林桃这才看清,张大林背上背的,正是张大妮。 昏迷的张大妮,脸上抚着一层黑色的东西,身上隐约透着股血腥气味。 “给我!”林桃将火把交换过张大妮。 使足了劲的往回跑。跑过张大山身边时,林桃一脚把失了魂的张大山踹醒。 “在这等老三和余氏。” 顾不上地上的坑坑洼洼,林桃卯足了劲,直往回奔。 “大妮?大妮?别睡,看看奶!” 冲回张家老院,原主的公婆居然也在。 许氏抽泣着冲过来,看了张大妮一眼,昏迷倒地不醒。 把大妮放到东屋,林桃直奔吴郎中家,将人抗了过来。 “大、大妹子,你放我下来,我、我能走。” 林桃不轻手,硬是将人抗进张家老院,才将人从肩头放下。 气喘吁吁的拽着吴郎中进了东屋:“我、孙女。” 因着家里没灯,林桃只能让张大林在东屋举着火把。 一番检查下来,吴郎中已是一头汗珠。 “这娃咋回事?怎么会多处骨折?还好头上的伤不重,已经结痂。可这手和脚,没有三五个月,怕是恢复不了。” 顺过气来的林桃,连忙拜托道:“您可给看仔细了,别是伤了内脏啥的。” 给了同丸药,吴郎中又说了些安抚的话,就要离去。 林桃拿出十文钱,塞到吴郎中手里,说了些感激的话,把人送出门。 回过头来,才发现老爷子和老太太,二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清了清嗓子,林桃把张大林和张小胖都叫到了院中。 “咋回事?” 刚发问,张大山领着余氏和张大海回来了。 余氏看了眼老太太,立马泪眼婆娑的哭瘫在地。 张大海却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墙角。 “说!”林桃一掌拍在石桌上,嘭的一声,发出巨响。 余氏抽泣道:“大妮是从树上踩滑了,落下去的。” “我说我上去摘,大妮非要上去。”张大海垂头丧气的说。 “底下是个陡坡。她落下来,我们就一直在找。可我和三叔楞是没找着她。” 余氏抹泪看向张大海。 张大海点头:“直到二哥带着大胖过来,咱们四个人一起找,才把大妮找着。” “可那会儿,她已经摔得昏迷不醒了。”余氏接话。 林桃看向张大林,张大林点头。 张小胖披头散发的,拍着自己说:“奶,是我找着大妮的。” 听上去,四人的话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林桃目光来回于张大海和余氏二人身上。 按着常理,一旦出事,这二人不该是将问题推到对方身上吗? “大妮咋样了?”张大海问。 “吴郎中看过了,说是伤得很重,不知道啥时候能醒。就算醒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如初。”林桃说。 余氏忽然问:“能不能恢复如初什么意思?” 林桃点头叹气:“吴郎中说,醒来或许会变成傻子。” 嘭的一声,堂屋里传来一声闷响。 几人看去,原是许氏又晕倒了。 张大山又把许氏抱进屋。 家里有两个病人,林桃搬到东屋,让许氏住进堂屋。 还让余氏睡堂屋,照料许氏。 自己则搬去了东屋。 清理干净大妮脸上的血污,林桃拍着大妮身旁的空位。 “二妮,你睡这。小心别挤着你姐。” 二妮缩在桌下,时不时的探个脑袋出来,张望林桃。 “奶您、您、睡。我、这里、就、就行。”二妮措着桌下的墙角。 原主一向对这两孙女不好,张二妮会恐惧得躲到桌下,实属正常。 “二妮乖,来炕上睡。” 张二妮摇头。 无奈之下,林桃只能学着原主凶横的样子说:“快过来。” 果然,二妮瑟瑟发抖的上了炕。 可那双满含恐惧的清澈眼眸,时不时的总会瞅着炕边的老太太。 “睡不着?”林桃轻声问。 小妮子一把将粗布拉来把头盖上,过一会儿,又会轻轻露出眼睛,打量她。 林桃坐到炕边,拍着二妮的背。 “奶?” 记忆里,这还是张二妮第一回,这么唤她。 “嗯?” “你、你真的、是、是奶?” 林桃被她逗笑了,点头学她:“你、你猜、呢?” 张二妮笑了,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这天真的笑,看得林桃的心,隐隐作痛。 林桃也暗暗做了决定,能在这身体里一天,她就尽量让这两个孩子,过得舒服些吧! 半夜张大妮被疼醒过来。 睁眼看到睡在身旁的妹妹,强忍下疼痛的闷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林桃舀着水,喂进张大妮嘴里。 “奶。”张大妮一开口,哽咽起来。 喂了药,探过头上的温度。林桃才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自打余氏说大妮是从树上踩滑落下来时,她就已经怀疑他们在撒谎了。 “我、我……是我、我不小心,踩滑落下来了。”张大妮说。 林桃蹙眉,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又让奶花钱了。是大妮不好。” “丫头,他们都想害你性命了,你还包庇他们?你觉得值吗?” 张大妮眼角的泪的滑落下来…… “奶,真是我自己落下来的。” “别再替他们掩饰了。你二叔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林桃说。 张大妮一激动被口里的水呛得咳嗽不止。 “二、二叔?二叔怎么可能知道?” 只这一句,林桃就听出其中的问题了。 她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张大妮。 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娃娃,再加上这么多年,她对原主根深蒂固的恐惧。 林桃还就不信了,这小女娃能隐瞒得住。 “丫头,你有什么冤屈,都可以告诉奶。奶替你做主,就算是三叔,奶也绝不手软。” 张大妮摇头不语。 “妮子啊,你这身伤,为他们那样歹毒心思的人所受,你就不觉得冤屈?” 张大妮依旧不语,还是摇头。 “大妮,咱们可是一家人啊!” 张大妮眸子浸满了泪水,小嘴动了动:“一、一家、人……” 林桃点头,握着张大妮的手,又紧了几分。 “家人不是伤害,而是保护;家人不是猜忌,而是相信;家人更不是包庇纵容,而是成为他生命里的灯塔,照亮他心底的黑暗,让他迷途知返。” 张大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委屈的泪水浸湿了衣襟。 ------------ 第三十二章 真正的家人! “丫头,他们都想害你性命了,你还包庇他们?你觉得值吗?” 张大妮眼角的泪,滑落下来。 “奶,真是我自己落下来的。” “别再替他们掩饰了。你二叔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林桃说。 张大妮一激动被口里的水呛得咳嗽不止。 “二、二叔?二叔怎么可能知道?” 只这一句,林桃就肯定了心中疑惑。 她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张大妮。 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娃娃,再加上这么多年,她对原主根深蒂固的恐惧。 林桃还就不信了,这小女娃能隐瞒得住。 “真、真的是我、不小心掉下来了。” 张大妮埋头躲开老太太的目光。 “丫头,你有什么冤屈,都可以告诉奶。奶替你做主,就算是三叔,奶也绝不手软。” 张大妮摇头不语。 “妮子啊,你这身伤,为他们那样歹毒心思的人所受,你就不觉得冤屈?” 张大妮依旧不语,还是摇头。 “大妮,咱们可是一家人啊!” 张大妮眸子浸满了泪水,小嘴动了动:“一、一家、人……” 林桃握着张大妮的手,又紧了几分。 “家人不是伤害,而是保护。家人不是欺骗,而是坦诚。家人更不是包庇纵容,而是让他迷途知返。这才是真正的家人!” 张大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委屈的泪水浸湿了衣襟。 等到张大妮发泄完情绪,林桃再问。 张大妮依然说是自己踩滑落下来的。 问不出实话,林桃也不想再逼这娃。 安抚一会儿,许是药效上来了,张大妮也再次沉睡过去。 然而一大早,余氏就端着热水进来了。 “娘?大妮醒了吗?” 林桃点头。 余氏颇为紧张。 “她说什么了吗?” “娘!粥煮好了。妮子们醒了吗?”张大海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林桃下床,准备出去。 “走吧!让她们再睡会儿。” “娘先去吃,我留下来照看大妮,万一她一会醒了需要点啥,有个人在也方便些。” 瞅瞅,是什么使一个懒惰妇人,变成了贤妻良母? “需要什么?你莫不是想杀人灭口吧!”林桃直言。 余氏面色一白,打着哈哈。 “娘真会打趣。” 二人出了东屋,石桌上摆着一大锅用土豆煮成的糊糊。 隔壁两老也被张大林请来。 昨儿因为张大妮受伤,没有煮鱼冻,今天自然也不必摆摊了。 没一会儿,张二妮也从东屋出来,跟个小耗子似的跑去了堂屋。 林桃舀了两碗糊糊,端进堂屋。 “娘、不、不……不哭。”二妮拍着许氏的背。 许氏见着老太太来了,忙抹净了泪,问起大妮的伤来。 把糊糊递到许氏手中。“放心吧!这事有我在呢!” 许氏哽咽点头。 “娘,你都不知道。大妮看到咱这个家,有个家的模样时,她高兴成啥样。七岁了,除了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婴儿时,她从没有这般高兴过。” 林桃点头。 “大山把我打得死去活来时,是大妮一晚一晚的不睡,守着我。就怕我犯下大错。” “没有谁比大妮更希望,咱们这个家好。连我都自愧不如。” 林桃点头,把另一碗糊糊给了二妮。转身离开。 “娘?”二妮踮脚俯到许氏耳旁。 “昨、昨天,奶、奶让、让我睡、睡炕。” 许氏惊讶:“真的?” 张二妮点头,又道:“我、我觉、觉着奶、和、和以前不、不一样了。” 许氏看向大门方向。 “我、我我、喜、喜欢、这个、奶。奶、奶还给姐、姐、喂、喂药。” “喂药?” 张二妮点头:“吴、吴爷、爷给、给的。” 真的不一样了!自打娘假死醒来以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回想过去这些天发生的事,许氏忽然意识到…… 每次老太太说着叫人恨的理由,做的的事,却都是为她们母女三人好的。 一家人吃过早饭,林桃吩咐起今天的事来。 “昨儿挖的东西还在山上,咱们再上趟山。” 张大山和张小胖一听,抱怨个不停。 “对对对,叔叔们得把东西拿回来。我在家顾着嫂子和大侄女。”余氏说。 “天不早了,咱们现在去吧!”张大海说。 往日的懒汉,忽然都变了个样。 于是等张大林把两老送回去,一行人出门上山。 林桃催促着前面的赶紧走,自己却刻意放慢脚步。 等到了入山的口子上,林桃见前面的走得远了,转身往回跑。 刚到院门口,就听里面有哭声。 “你给我说实话!你给没给老太太说?” “二婶……我真的什么也没给奶说呀。” “你要是敢告诉老太太,看我不把你的舌头割了!” “你和三叔为什么要害我啊?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我呸!谁和你是一家人!” 张大妮的哭声更委屈了。 “我告诉你张大妮,你可怨得我们。谁叫你知道盐酸果长什么样呢!” 盐酸果?林桃心里咯噔一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和这个有关。 “知道盐酸果怎么了?你们想知道,我不也教你们认了吗?为什么还那样对我呢?” “为什么?因为那是鱼冻的配方啊!张大海要配方干嘛我不知道。可我有了这配方,就不必再给老太太累死累活了。” “你!你打阿奶生意的主意!” 就听里面咚的一声,余氏笑声响起。 “小屁孩!大人的事儿,你最好别参合!二婶也不为难你,但得提醒你,把嘴闭紧喽!我是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可张大海做不做得出来,我可就不知道了。” 林桃推在门上的手犹豫了。 这两个孽障,果然是故意伤害张大妮的。 那么…… 看了眼院门和上山的方向,林桃选择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直往县城。 一行人入了山,张大海忽然发现原本走在后头的老太太不见了。 “大哥,娘呢?” 张大山挠头,一脸迷糊。 “是喔!之前出门还见着的,咋上山人不见了?大林?你见着娘了吗?” 走在最前头的张大林,这才停下脚步,木头木脑的摇了摇头。 气喘吁吁赶上来的张小胖道:“先前我尿尿的时候,见着奶转头回去了。应该是什么忘家了吧。” “回去了?”张大海惊呼:“坏了!” ------------ 第三十三章 狐狸尾巴翘起来了 急急忙忙追下山来的张大海,一把推开院门。 许氏从东屋走出来。 “三叔这是咋了?” 张大海正了正心神:“娘呢?回来过吗?” “娘?”余氏从灶棚里走出来。 “娘不是跟你们上山了吗?”说着,往大门外走去。 走出几步,张大海迫不及待的问:“张大妮醒了?” 余氏点头。 “她怎么说?” “那丫头嘴紧得很,奈何我如何恐吓,她都说没给老太太透一点口风。”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老太太要是知道,咱们两谁也跑不掉不是?放心吧!我给她交待过了。她不敢说的。” “昨儿你要是下了狠手,哪还有今天这种麻烦!”张大海埋怨。 余氏也不乐意了。 “叔叔当真是好算计啊!杀人的事让我做?回头还受你要挟?你当我余兰枝这颗脑袋里装的都是草吗?” “我怎么可能要挟你!”张大海辩解。 余氏冷笑道:“我也不会要挟叔叔,叔叔怎么不自己动手啊?这会儿子,倒怪起我来。” “那可是我亲侄女。” “哟,和着就不是我侄女了?” “行了!娘既然没回来,应该还不知道这事,你进出东屋方便,多提防着些。” 张大海转身离开。满脑子都是老太太去了哪儿的疑惑。 这事只要瞒过了今天,就万事大吉。 余氏笑笑,今儿等自家男人和儿子回来,她可就不在这侍候了。 以后这张家老院闹出天大的事来,都和她无关喽! 林桃上了大路,花了一文钱搭了个牛车直奔县城。 不大一会儿,林桃从酒楼里出来。又去了市场。 一进市场摊贩们都打听起啥时候摆摊。 林桃说这几日不摆摊。摊贩都有些惋惜。 鱼老汉也好奇的问:“大妹子?咋不做生意了?” “这几日不做了。大哥,这些天受你照顾,妹子送你个东西,寥表下心意。” “哎哟!你这妹子,莫不是菩萨变的?不必了!不必了!” 林桃拿张折起的纸,塞到老汉手里。 “这是鱼冻配方,以后您的鱼鳞别再丢了,更别送人。” “鱼冻?”鱼老汉惊呼。 林桃点头笑道:“做鱼冻还需要茅草根和盐酸果,后天我来摆摊的时候,给您带来。您老要是想好了,做鱼冻卖,这两样东西,咱们再谈价钱如何?” 没等鱼老汉反应,林桃就离开了。 逛着肉摊子,林桃这回可不是冲着骨头去的。 六个肉摊子,各买了两斤大肥内,又讨了骨头,这才搭牛车回去。 回到家时,天已近黄昏。 “哟,娘回来了?”余氏迎出来接下林桃的背篓。 “里面装了啥呀?这么沉!” “吴郎中说了,大妮的伤要吃些油水,才好得快。我便去县城买了些肉。” “肉?”余氏喜悦的翻找,终于在背篓最下面,找着了白花花的大肥肉。 她都大半年没见过肉了。此时看着肥得流油的肉,直咽口水。 “咱今天炖肉吃?”余氏问。 东屋门口,许氏和张二妮,也是目光直直的盯着余氏提在手里的肥肉。 “炖啥炖?老娘哪有钱让你们吃炖肉?架火把油熬出来。”林桃学着原主没好气的说。 “好勒!” 能吃上荤腥,余氏已经高兴坏了。 林桃把骨头倒进大缸,嘴角因为里面的小东西,上扬起来。 四天了,终于有动静了。 灶棚里飘出一阵的油香,往四周散开。 “肉!哪有肉!我闻到肉香了!” 砰的一声,院门被人撞开,一个微胖的小人,似石头一样飞进来,寻着味冲进灶棚。 “哇!大肥肉哇!”张小胖惊呼的声音震得灶棚发颤。 余氏一把拧着张小胖的耳朵,将他丢出灶棚。 “娘娘娘!肉肉肉!今天是吃肉吗?是吗?是吗?是吗?”张小胖一连发问。 余氏直摇头,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猪一样的玩意? 随后进门的几人,闻着肉香,都惊讶不已。 林桃从堂屋打着哈欠走出来。 “今儿什么日子?咋吃肉呢?”闷葫芦张大林挠着头问。 “这几天,你们听安排,家里挣了钱。这是好事!今天不止吃肉,我还要按你们付出的劳力,分给你们一些钱。” “分钱?”几乎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就连躲在东屋的二妮,都探出个小脑袋来。 香煎土豆饼一上桌,张小胖就哇哇的直叫。 手伸向盆里,被余氏抽得嗷嗷直叫。 大半年没吃过荤腥的一家人,几乎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 不大一会儿,一盆子的土豆饼,就被扫空。 张小胖还拿手抹着盆子里的油迹,放进嘴里舔。 林桃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沉甸甸的钱袋子,让余氏和张大山张大海等人的眼发直。 摸出五个铜板,递向张大山。 “老大家两个人,五文钱。” 又数出六个铜板,递到张大林面前。 “老二家三个人,六文钱。” “不是!娘!我们怎么才六文?怎么算也得给我们七文吧!”余氏不满抗议。 张小胖也跟着闹起来:“就是!奶偏心!奶以前就偏心大伯家,现在还是这样!我不服!” 闷葫芦张大林一声不吭,但也没敢接钱。 反倒是看向余氏。 “大林,这钱你不敢拿?”林桃问。 张大林依旧不吭声,哆哆嗦嗦的抬手接钱。 余氏在一旁咳嗽,张大林捧着钱,无所适从左右为难的样子。 林桃拍了拍张大林的肩。 “学着把家当起来。你得想着孩子。可别教出个只知道不劳而获的废物来。” 看了眼张小胖,张大林这才将钱收进怀里。 无视余氏的不满,林桃拿出三文钱递给张大海。 张大海欢喜的放进怀里,满意的拍了几下。 “从今往后,咱老张家,虽在一起过日子。可在我儿,那就是多劳多得!想要不劳而获的,趁早断了你的念想。” 林桃前脚说完,后脚余氏就拉着张大林和张小胖说。 “娘!咱们已经自己有家了,就不在这打扰您了。也能腾出些活来,让叔叔们多做些。” 看看,狐狸尾巴翘起来了! ------------ 第三十四章 他没那个本钱和老太太过招 “儿大不由娘了。既然老二媳妇有自己的打算,那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必强留。” 林桃拍了拍张大林的肩。 “儿啊!记住娘给你说的话。” “我不!我才不回去。我要在奶这儿,跟着奶有肉吃!我才不跟着你吃树叶呢!” 张小胖不依的叫唤起来。 余氏拧得他哀嚎不止。 钱到手,连碗都不收拾了。拉着张大林父子两扬长而去。 张大海从来就是个偷奸甩滑的,扶起阿爷阿奶,美其名曰送二老回院。 林桃看张大山。 张大山指着许氏说:“坐着干啥?你以为你是谁?等我服侍你呢?赶紧洗碗去。” “我、我去。”张二妮拦着许氏:“娘、照、照料、姐、姐姐。” “你还没灶台高呢!娘去做。” 看着倒在台阶上,拿茅草剔牙的张大山。 林桃上去就是一脚。 “你又以为你是谁?她本就不能动,逼着做事,以后不能生了咋整?” 她太难了…… “娘!您老可是挺奇怪喔!自打您醒来以后,哪儿哪儿都护着她们母女。我才是您儿子!” 林桃眼一眯,学着原主生气时佝着背。 “你还记得你是我儿子呀?当爹的人了,成天不是赌就是睡,让我一个老太婆养着,你有脸活着,老娘还觉着说出去丢脸呢!” 张大山面露尴尬。 嘀嘀咕咕道:“儿子不是听您话,学着做事养家了嘛。” “养家?那五个钱你给你媳妇了吗?自个儿揣怀里了,想拿去赌,也好意思说养家?我告诉你老大,你敢再上桌子欠赌债!要么你别这个家,要么老娘就把你的述罪书交到官老爷那,把你头砍了,人死债消!” 咕咚一声,张大山咽了口唾沫,手摸了摸自己脖子。 抹尽手上的脏水,从怀里拿同五个铜板,交到了许氏手里。 老太太从来可说一不二。 就连最疼爱的老三都被刀插了掌心,他这个从小不讨喜的,就别想和老太太过招了。 没那个本钱啊! 许氏捧着五个铜钱一脸不知所措。 “楞着干嘛?做女人的,得学会持家!男人把钱交给你,你得学着当起家来。家不是个摆设,是需要同共经营的!只靠一个人支撑的家,永远不可能稳固。” “是、是!”许氏神情复杂,又有些恍惚。 她从来没想到,还能有今天。 收拾完灶棚,天已黑尽。 林桃看了眼院门,打着哈欠进了东屋。 “娘,您好几天没睡好了。您去堂屋睡,我来照顾大妮。” 张二妮拿土豆饼,喂着床上不能动的张大妮。 “没事,我不用人照顾。娘你身子弱,得多休息。奶也劳累好些天了,别累垮了身子。” “不要人照顾?尿了拉了不管?还不得要人洗!你赶紧回堂屋去,二妮也跟你过去。” 林桃说一,许氏从来不敢说二。 等大妮吃完了,乖乖领着二妮去了堂屋。 黑夜中,一个人影又蹦又跳的往县城走。 天露微光,城门大开。 不远的大树下窜出一个人影,直接进了县城。 一身邋遢破旧的布衣,一块旧布包裹着发髻,额前发丝打结凌乱不堪。 腰间却挂着一块崭新的等级腰牌,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柒字。 “三个铜板就想打发我?门儿都没有!天下之大,我还能受你禁锢?” 停在汇酒居门口,绕到侧门,敲了几下。 开门的小厮见了来人,一脸不耐烦。 “张大海,你又来干嘛?还想被打上一顿不成?” 这个二油子,上回偷摸进了楼里,偷客人钱袋子。 被人抓个正着,打了个半死。 也就是他跑得快,不然早被抓去砍头了。 “去叫你们掌柜的来,老子有好东西卖给他。” “你一个贱民还想卖东西?我呸!”小厮一口唾沫啐在张大海脸上。 张大海也不脑,食指抹去,弹到地上。 “怎么?不服啊?”小厮冷笑:“老子可是六等民,信不信老子叫你下跪磕头?” “小子,别狗眼看人低。喽!”张大海拿起等级腰牌:“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喽!” 小厮面色一僵,随后冷笑几声。 “哟!你龟儿子胆真肥啊!等级腰牌都敢偷?” “别废话!告诉你们掌柜,小爷手上有好东西。耽误了你们曹掌柜发财,你小子这饭碗……” 曹德仁的禀性,在山刀子城,那可是出了名的。 这也是他选汇酒居的原因。 果然,小厮虽面色不好,还是乖乖回去请人去了。 半晌,一个长相福气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张大海也不寒暄,直接问:“曹掌柜,可听说过鱼冻啊?” 原本脸色铁青的曹德仁,瞬间换上了笑脸。 “哟,意思你小子有配方?” “那是自然!” 张大海抬头挺胸道:“五两银子,不讲价!” “五两?你还真敢开口啊!” “曹掌柜看不上,小爷就去你隔壁的汇茗居去。” 张大海转身要走。 “等等!你真有?” 张大海指着头:“人头做保。” “独我一家?”曹德仁眼放金光。 前几天一个从未听闻的小吃食,在山刀子城传开来。 尤其是县衙里的兄弟,更是对那鱼冻,赞不绝口。 他昨去市场寻过,没见着。 今儿倒好,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如果不是独家生意,我也不可能要您五两银子呀!” “里边请!”曹德仁让开路。 张大海被带到了东厨。 看着比张家老院还大的东厨,张大海是左瞧瞧右看看。 曹德仁一挥手,里面的厨子都退了出去。 “不用这么客气!你给银子,我告诉你配方就行。不过,曹掌柜请客,我就不推脱了。” 张大海拿起一个刚出蒸笼的包子,一口咬去一半。 “喊你来,自然是要验货了。” 比起那勾人的小吃食,曹德仁也不去计较一个包子。 “验、验货?” 小厮送来一条鱼,规规矩矩退到门外。 张大海明白了。 学着张大妮有模有样的做完一整套。 奶白色的鱼鳞汤就放在碗里静置着。 要说他当初也特好奇,汤怎么会结成冻的。 为此他还守了老太太一整夜,没见老太太半夜起来做什么手脚。 “就这?”曹德仁一脸疑惑。 曹德仁既心喜,又疑惑。 喜的是,鱼冻居然是鱼鳞做的。那不是等于所垃圾变成钱? 而疑惑的是,鱼汤他不是没煮过,也没见过凝固的啊! 这小子,莫不是骗钱骗到他头上来吧! ------------ 第三十五章 心底有点发憷 几个时辰过后,神奇的事,真的就在曹德仁面前发生了。 鱼汤结冻了。 张大海又从腰上取下个葫芦,分了些鱼冻,倒入淡黄的液体。 搅吧搅吧,递到曹德仁面前。 “尝尝。” 香甜浸脾的冰凉,从舌尖释放到全身。 美!比传闻中说的还要美! 曹德仁舀了另一只碗的鱼冻,入口除了鱼的微腥,也没啥味。 看来问题就在张大海的葫芦里了。 “兄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张大海摊手。 曹德仁明了,从腰间摸出五个碎银子,放进张大海手里。 掂了掂银子,又拿到嘴里咬了几下。 张大海这才满意的道:“这是茅草根上磨碾出来的汁,再兑上点清水就成了。” 下一秒,曹德仁忽然变脸,一把拧着张大海喊。 “来人!把这个偷银子的贼给我抓起来!” 一脸不解的张大海,小身板子挣扎几下,不满大吼:“谁是小偷。你诬陷人!” “哼!”曹德仁冷哼,命冲进来几人,拧着张大海问官去了。 一个乡野村夫,想挣他的银子?门儿都没有! 鱼冻他要了,银子一分不可能给! 而山刀子城的市场内,一个妇人正在鱼老汉的摊前理论着什么。 “你就说,你这鱼鳞多少钱卖吧!” “卖?”鱼老汉摇头:“不卖!” “这都是你不要的,留着下崽啊!” 鱼老汉摇头:“不卖。” 妇人不甘空手而回,换下盛气凌人的脸。 赔笑道:“您老不记得我了?前几日,家婆还带着家中小辈和您拼摊呢!” 凑上脸去。“您瞧仔细喽!” “喔?”鱼老汉仔细辨认,点头直道:“大妹子的媳妇,余、余氏。” 余氏笑盈盈的点头。 “不卖。”鱼老汉直言。 余氏脸色一变,骂道:“臭老头!卖鱼的又不是只有你家!给脸不要脸!” 甩手而去。 余氏还真在另外三个卖鱼的摊子上,学着老太太以每处一文钱的价格,买到了鱼鳞。 手里的六文钱,花了三文。 剩下的三文,余氏买了些干玉米,打算拿回家磨成粉。 这干玉米虽没有土豆好吃,可它比土豆便宜啊! 家里养了头‘猪’,三文钱的土豆,一家人最多吃一天。 干玉米就不一样了,三文钱的,最少能吃两天。 等明儿来市场里卖鱼冻,就不会再为钱发愁喽! 余氏的脑海里,一幅坐在金山银山里大笑的画面,让她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东西买齐了,余氏直往家赶。 日头正中时,林桃拉着张大山出现在市场。 还是和鱼老汉拼摊。 林桃把在家里碾好的茅草根汁,和盐酸果汁拿给鱼老汉。 “大哥,您想好了吗?” 鱼老汉不好意思挠头,半晌才点了点。 而后对着林桃那是千恩万谢。 今年年头不好,他卖鱼一天挣不到十文钱。 家里早就吃上家底了。 就这光景,挣钱的生意,谁会这么大方的让给他来做。 要不是真看着卖鱼冻挣钱,打死他,他都不会信。 “家里没啥钱,只剩这点了。” 鱼老汉拿出一个碎银块塞到林桃手里。 “不用这么多!这玩意吧,要是你家里有人得空,让他来张家屯子找我。我带他上山认认。你们可以自己去山上挖。要是没人,我就收个劳力钱。四个水袋子,十文就行。” 鱼老汉抹着泪,直点头。 一旁的张大山,捶胸顿足差点背过气去。 这可是他碾了许久才成的,就值十文钱? 林桃摊子还没支好,就有人上前来买鱼冻。 “今儿,不卖鱼冻,卖个新吃食。”林桃笑道。 “哟!老太太这手艺可不得了,会做这么多呢。” 笑谈间,已经围上来不少的人。大多都是附近摊位的摊贩。 支好板子,林桃抬出一盆黄灿灿的,比米粒稍大一些的新鲜玩意。 周围人都好奇得很,围上来指指点点。几乎没人见过。 林桃开始介绍起来。 “它啊!是老太婆家乡的一种小吃食,叫做椒香肉芽。来来来,大家伙都尝一下。老太婆是远嫁来的媳妇,想家的时候啊,就做上这么一口。” 分给每人几粒。 这些人都是喜好鱼冻的,老太太说是特色吃食,自然不会怀疑。 昴头往嘴里一丢,嚼在嘴里咯吱咯吱的响,还带着股淡淡的肉香。 微麻的感觉在舌头上散开,那股肉的香味,就越发的明显了。 若是能配上一杯小酒,那才真叫个美! “美!美得很!” 随着一人惊呼,越来越多的人,给出这道小食软高的评价。 对于一些平日里甚少吃荤腥的人来说,嘴里嚼开的猪油味,简直就是人间极品美味。 “老太太这吃食咋卖?” 林桃出张树叶卷成的尖角小圆桶。 “二文钱一碗。” 立马就有人掏出两文递上去。 “我家都有小半月没吃过肉了。两文钱可买不着肉。买点这肉芽给家里的孩子解解馋。” 这个可比鱼冻方便多了,不必准备一堆碗勺。 拿树叶一卷,草带子这么一扎,就像个大粽子。 有些舍不得的,虽然眼馋,也还是没买。 毕竟一小碗,就得两文呢。 可大多家里有孩子的,都会买上一包。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盆子就见了底。 鱼老汉才拉了拉林桃的衣角,小声道:“你儿媳妇今儿来讨鱼鳞。我按你说的没给。” 林桃点头笑笑,将一包椒香肉芽塞到鱼老汉手里。 “带回去,给家里小孩子,吃个新鲜。” “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能再白吃你的。生意你都让给我做了,我怎么还能……” 张大山收拾好挑子,林桃强塞给鱼老汉便走了。 回去的路上,张大山终于憋不住了。 “娘!您老没病吧?别人给您银子,您都不要,只取十文!这天下哪有您这么傻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张大山直挠头:“啥、啥意思?” 林桃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钱这个东西谁都爱。可咱们不能什么钱都往自己兜里揣!只有属于咱们的钱,咱们才能安心的使。有些钱啊,你摸上一下,指不定命都得丢了。” “钱上又没写名字,进了谁的兜就是谁的呗。还管安不安心!没钱使才不安心呢!” 张大山不满,却又不敢太大声,就怕老太太转身,又给他一瓜皮。 走在前面的林桃,也都听进了耳朵里。 冷不丁的回了句:“看着吧!明后天,你就能知晓,我说的是啥意思。” 看着老太太熟悉而又似乎有点陌生的背影,张大山心底有点发憷…… ------------ 第三十六章 蛆……你们也吃得下去? 回到家,剩下的最后五个土豆,许氏早就煮好了。 因为不敢使油,土豆就没压泥,七口人要吃,五个土豆也不够分。 原主的公婆也都坐在院里,等着吃的。 “把土豆压泥。” 吩咐完许氏,林桃拿着舀水的大勺,打开装骨头的缸,舀了一勺。 回到灶棚,舀了猪油放进锅里。 油块化开,微有热气冒出后,林桃将大勺里的东西倒进锅里。 油锅像开了花似的,吱吱作响,肉香也扑鼻而出。 张大山被香味吸引过来。 “娘?这肉芽是啥啊?” 林桃轻搅着锅里的白色‘米粒’。 米粒随着油温变成透出淡淡的黄。 “肉蛆。” “啥?”张大山跳出一米多远。 蛆这个东西,他也不是没见过,但好像不长这个样。 这东西……能吃? “娘、娘!”张大山指刚出锅的肉蛆:“这么恶心的玩意,能、能吃?你可别把人吃出问题!咱可赔不起啊!” 林桃揪了一小撮丢进嘴里,嚼得咯吱咯吱响。 肉蛆在广东被叫做肉芽。 以肉蛆相结合的美食多了去了。 说近点的,三峡有道名菜——懒豆花,也叫菜合渣。 是把肉蛆与黄豆同磨,配上菜叶,美味不可多得。 在以前饿饭年代,这肉蛆在一些少数地方,还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不是那个人,你想吃,主人还舍不得呢! 说远的,还有蓝纹乳酪,就是与活蛆同食。 要真能吃死人,还会流传千年? “呕……”张大山冲出灶棚干呕。 端着土豆泥进来的许氏,看着炸蛆好奇不已。 林桃把猪油倒回罐子里,接过土豆泥,倒了一半的炸蛆和匀。 捏出七个饼,就着沾锅的油,小火细煎。 等到土豆饼两面金黄,这才盛进盘子里。 端到石桌上,二老已经等不急各拿一个吃上了。 干呕了半天的张大山,看别人吃,肚子咕咕叫,可自己心里又抵触那玩意。 林桃拿着饼子,咬了一口,吃得咯吱咯吱响。 张二妮躲蹲在许氏脚边,更是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这里面脆脆的小粒是啥啊?脆脆的,像肉,真好吃。”许氏说。 “那是蛆!你、你们还、还咽得下去!”张大山捂着嘴。 因干呕而胀红的脸,时而泛青,时而泛白。 他也半日没有吃过东西了。 除了张二妮,其余几人直楞楞的看着林桃。 “蛆咋了?这是肉蛆!那山上蛇虫鼠蚁,不都能吃?瞧你们那样!我可把话撂这,你们不吃,今儿就饿着好了。” “好、好、好吃。”二妮结巴道。 自己的吃完了,迫不及待拿了一个去东屋喂大妮。 林桃继续吃,盘子里还剩下一个本该属于张大山的。 “你不吃?那我可吃了。”林桃伸手去拿。 张大山冲过,将盘子夺下。 拿饼的手颤抖不止,递到嘴边时,无法抵挡食物的香味,还是咬了一口。 脆香与土豆泥交相辉映,形成一种独特的口感。 肉香弥漫口腔,使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就这么三下五除二的,一个饼子,吃了个干净。 他不愿意承认,这肉蛆……是真香。 次日一早,县城市场内,余氏使着张大林挑着担子,牵着张小胖来摆摊。 昨儿花钱的时候她就想好了,今天比老太太早些来,和鱼老汉拼摊。 既能只给三文钱摊位钱,还能等卖出钱了再给。一举两得。 余氏兴冲冲的走过去,一路上还不忘和两旁商贩打招呼。 “大哥,一会来吃鱼冻啊。” “大姐,今儿鱼冻新鲜,一会来尝尝。” “大姨,一会儿你来,我多给你盛些。” 商贩们也就礼貌笑过。 到了鱼老汉摊前,余氏瞪大了眼,看着鱼老汉摊子上多出的桌子。 上面摆着一盆鱼冻。 “你……你居然偷我们家生意!” 余氏上前指着鱼老汉鼻子骂。 常年在鱼老汉旁边摆摊的摊贩,看不过去。 “这是你娘让给大叔的生意,怎么到你这就成偷了?” “就是!说话也得有个分寸。年纪轻轻,说话就不留余地,也不怕吃亏!” 余氏被两人指着脸说教,脸一横,啐了一口。 “我呸!我娘送你的?你是我爹啊?” “哎哟!这怎么说话呢?” “妇道懂不懂?也不怕你婆婆找你麻烦。” 余氏皮笑肉不笑的两人对骂。 “什么妇道?我家生意被人偷了,我还不能说了?” 鱼老汉气不过,挺了挺腰道:“我没偷。这鱼冻的生意,就是大妹子让给我的。” “让给你?”余氏指着鱼老汉鼻子。 “说话也不怕咬了舌头。谁会把挣钱的生意让出来?你当我傻呀?” “老不正经的东西。我说我婆婆,怎么又和你分担摊位钱,又让你白吃白喝的。合着你们两早就眉来眼去了!” 骂完鱼老汉,余氏还不忘把自家老太太带上。 “守了二十年寡,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发春!和老男人眉来眼去。真不是个东西!” 一旁的张大林拉了拉余氏的袖子。 余氏一把拍开张大林的手:“拉啥拉?我说错了?你看看你娘,这叫人做的事?” “但凡有点东西,对我们这些儿子媳妇,藏着掖着的。对个素不相识的老头,她倒是挺大方啊!要说她心里没鬼,谁信啊!” “四邻街坊们,你们信吗?他们私底下没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好好的生意能送给别人?” 余氏这么一挑,还真有人小声音议论起来。 说啥的都有。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的长辈?” 鱼老汉气得手抖。 “喔?你也知道她是我长辈啊?那这生意能不给我们做,偏偏让给你来做?” 鱼老汉被余氏怼得无话反驳,一口气憋在胸口,头一晕,倒在地上。 旁边的摊主看不下去了,过来搀扶鱼老汉。 又对张大林说:“你是林大娘的儿子吧?你媳妇这么说你娘,你也不管管?” “就是!你可是你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没有你娘,哪来的你?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还是个人吗?” 一旁卖包子的婆子,也听不下去了,指着张大林骂。 “养你这样的儿子,还不如养条狗呢!狗还知道护主,你呢?任由媳妇这么糟蹋你娘,你居然可以无动于衷?” 张大林早就握成拳的手,此时已经咯咯作响。 ------------ 第三十七章 我是你爹啊?我舍不得打你! “别说了。”张大林低沉的声音响起。 拳头紧紧的拽着破旧却干净的布衣。 林氏舌战数人,占了上风。 两手插在腰上,好不威风的看着张大林。 “我凭啥不能说?你娘敢做龌龊事,还怕别人说?怕说,她倒是别做呀!” “够了!”张大林怒吼。 张小胖哇的一声,吓哭了。 余氏楞神,脸一红,反倒上前一步。 “怎么?你要打我?你动我一下试试!” 张大林举起的拳头,停在空中。 他想起了离开张家老院时,母亲和他说的话。 看了眼张小胖,又将手放下。 “在孩子面前,请你保持一个做母亲的样子!”张大林强压着怒气。 众人窃窃私语,有说张大林是条汉子,不打女人,懂得教子的。 也有瞧不起张大林,说自己媳妇若是余氏这样,一天打三顿都嫌少的。 想起上次被张大林打过,余氏也适可而止。 一手拽着张小胖,一手扯着张大林的背篓,挤出人群。 热闹没了,人群也就散开了。 余氏寻了个能摆摊的地,把摊子支了起来。 位置虽差了些,没有市场口人多。 可鱼冻已经很出名了,摆哪儿都会有人来吃的。 “卖鱼冻勒!甜的咸的都有!卖鱼冻哎!”余氏吆喝起来。 然位置太远,想吃鱼冻的,都到鱼老汉的摊子上就能买了。 余氏气不过,舀了两碗,抬在手里,走到市场口。 路上还一直吆喝。 “听闻这市场内,有个叫鱼冻的鲜行吃食,就是这个?” “是是是!一文钱有两碗呢!”余氏笑兮兮的奉上一碗。 汉子接在手里,一饮而尽。 “别说!还真不错!”汉子对身旁几个年轻男人说。 “一文钱两碗。”余氏重复着,把另一碗送上。 旁边一个接了,一口气喝完。 “大哥,真不错呢!” 其余没尝到的,闹着也要吃。 “你再打几碗来,我兄弟们还没吃上呢。”被叫大哥的男子说。 余氏乐坏了。 看来做生意,还真讲究位置。 欢喜的回去,拿大盘子端了一口气端来八碗。 加上之前他们吃了的两碗,刚好就是五文钱。 瞧瞧,一下就挣够摊位费了。 “大兄弟,这边是甜口的,这边是咸口的。加上之前你们喝的两碗,一共五文钱。” 方才没吃到的三人,一人抬走一碗。其余两人没动。 余氏心想,吃了五碗,得三文也行! 那三人吃完,被叫大哥的汉子忽然伸手。 “三文钱!交来。” “啥?”余氏没一楞,反应过来时,把手上的大盘子,往旁边一放。 “你们还讲不讲理了?吃了我五碗鱼冻,该给我三文才对。怎么还要我付三文钱?” 大哥瞅着余氏皮笑肉不笑的道;“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吧?” “新来的咋了?看清楚了,我是七等民。是可以在这做买卖的。” 大哥把余氏举等级腰牌的手一挥开,笑了起来。 “啥都不懂的小娘子,脾气还不小。老子收的是行钱,你最好老老实实交喽。不然,别想在这块做生意。” “吓唬谁呢?这里可是官爷巡逻的!快把吃鱼冻的钱给我。不然我就报官抓你们!” 余氏这些年,在老张家横惯了。 “哟!小娘子,还想报官抓我?”汉子对余氏动手动脚。 “市场的摊位钱,你交了吗?就要报官。” 这一说,余氏慌神了。 “臭不要脸的东西!把你的狗爪子拿开!鱼冻钱给我!”余氏伸手要钱。 “在这市场里,敢给哥几个要钱的,你还是头一个呢?这小爆脾气真惹人喜欢。” 争吵的声音并没有引来围观的人。 余氏以为是周围的人没听见。 上手就是一大耳巴子。 大哥没想到她真敢动手,躲都没躲,生生挨了一耳光。 怒气上头,扬手就还回去。 力道之大,打得余氏踉跄倒地。 男人揪着余氏的头发骂:“小贱人,敢打老子。” 说着一脚就踢到余氏脸上。 余氏只觉得鼻子一疼,红色的液体,滴在泥地上。 摸着鼻血,余氏颤抖的说:“你……打我。” “我是你爹啊!我舍不得打你?打老子前,这还是钱可以解决的事,现在你就算拿钱给老子,老子也不打算放过你了。” 感受着男人压倒性的力量。 余氏大喊:“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 周围人只是投来些许目光,都没有多看她几眼。 余氏是真的慌了。 五个男人围着她,一顿的拳打脚踢。 就在她视线模糊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过来。 “放开她!” 是张大林的声音。 “大、大林。救、救我。” 张大林也是个狠的,跳起来,一把抱着被叫大哥的男人,两人滚到地上。 老张家人,块头可都不怎么小。 张大林骑在大哥身上,双拳猛挥。 然而自己,却遭受着四个男人的围功。 听着张小胖撕心裂肺的哭声,余氏伸出手。 高呼的声音,出口成了低语。 “别、别打、了。” 她看到张大林倒下,蜷缩成一团,抱着头,硬抗着无数的拳脚。 周围的人没人敢上去劝架。 就连眼神,都不敢多看。 来市场买菜的路过,也都绕着走,没一个人驻足。 不远处的鱼老汉急了,操着杀鱼的刀,就要上去。 两边的摊贩,一齐将他拉住。 “大叔你疯了?周老大的事,你也敢管?你不想在这摆摊了?家里人怎么办?饿死吗?” “那我也不能看着他们,把大妹子的儿子活活打死吧!” 鱼老汉挣扎着要上去。 “就那妇人?你还想帮她?她那样的人,指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就是就是!别去。这都是她自找的。” 鱼老汉哀叹一声,放弃挣扎。 就在两人松手的一瞬间,鱼老汉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忽的一下,他整个身体,仿佛被人凌空提起,脚离了地。 “大哥,这是我的家事,就不劳您老人家动手了。” 林桃夺下鱼老汉手里的刀,掂了掂。 张大山跟见了鬼似的,杵在那一动不动。 林桃抬手就是一瓜皮:“楞着干嘛?你看着你兄弟被打啊?” ------------ 第三十八章 这教训不过是开胃小菜大菜在后头 “这、娘、那、那啥……” “哪个啥?在家打媳妇比谁都凶,出门就怂了?” 林桃一脚踹在张大山屁股上。 “操扁担上!敢打咱老张家的人,老娘倒要看看,他抗揍能力有多强。” 原主这身子,本就魁梧。 上去一把揪住一人的后脑,这么一甩,那人直接往后飞二三米远。 偏又那么准,刚好溺进了鱼老汉的鱼桶里。 其余三人这才反应过来。 看向林桃。 林桃举着刀这么一砍,吓得周围摊贩惊叫连连。 林桃连忙收手,把刀往地上一丢。 揪着其中一人的衣领,拖到鱼桶边上。 右手大耳巴子,在男人脸上左右招呼。 左手将刚刚挣扎着冒出头的,又按回水里。 在场的都呆了。 一个老太太啊!左右手开功,打得两个小痞子,无还手之力! 张大山也像得了鼓舞,扬着扁担冲上去。 对着另外两人就是一顿乱打。 张大山遗传了原主的体魄,个头可不小。 手里还有扁担。 本就没了领头羊的小痞子们,被打得六神无主,抱头鼠窜。 挨着扁担,拖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大哥。 也不管老太太手里的两人,一溜烟的跑了。 临走,还装出气势,丢下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林桃一把提起水桶里,溺得死尸般的人。 砸在还左右摇晃头的小痞子身上。 两个人像个球似的滚出几米之外。 “滚!要报仇,老娘等着你们来!” “你、你、你给小爷等着。” 林桃一举手,那人抗起溺水的‘尸体’,见鬼似的逃了。 摊贩们都看傻眼了。 这真是个老太太能做出来的事儿? 林桃去扶张大林。 “娘,我没事。”张大林缓过劲来,就去扶余氏。 “哎哟,我就说这妇人,害人不浅吧!”旁边的摊贩低语。 “可不是。瞧她男人被打成那样!可怜哎!” “都说嫁错郎,悔断肠。我看娶错婆娘,指不定哪天就把命搭上去了。” 冲过来的张小胖,抱着林桃的腿大哭。 拍着张小胖的头,安慰半晌。 捡起鱼老汉的刀,送了回去。 鱼老汉把之前的事,也都仔细讲给林桃听。 “你这儿媳妇……哎!”鱼老汉不多言。 旁边的摊贩,着实告了余氏一壮。 林桃上前,看张大林的伤势。 “为娘与你说的话,你都记在心里,娘心里甚慰。” 张大林憨憨点头。 “娘说过,男人不是用来打女人的,而是保护媳妇和孩子的。” 围在四周的女人们,都对张家母子投去赞赏的目光。 “那娘说过,你媳妇做错事了呢?”林桃问。 张大林答:“我可以休了她,不能动手打她。” “你……”余氏声音颤抖。 想起之前和鱼老汉吵架时,说的那些话。 林桃问:“那她之前做错事了吗?” 张大林点头。 余氏慌神了:“张大林,你、你真的、要休了我?” 旁边也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该!” “就是,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做儿媳妇的,敢那么说婆婆的。” “这种女人,就是个灾星,哪个男人敢要?” 余氏见张大林甚至不看自己一眼,更为慌乱。 上次张大林打她时,都没有这般冷情以待。 这是真的要休她了吗? “大林?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十六岁跟着你吃苦奔波,那些日子里,我可有一句抱怨?” “哪怕你挣不到钱,家中有一顿没一顿,我可有离开你?” 余氏气息不稳,泪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 “行了吧!余氏!”林桃呲鼻。 “你为啥不离开老二,你心里没点逼数?要老娘说出来?” “跑这来装贞洁烈女?你一个不知打哪来的乞丐女,离开老张家,你是打算卖身进青楼啊?还是觉着哪个男人缺破鞋啊?” “休了吧!”林桃说。 “你以为,你真的骗到我了?为了这鱼冻配方,你对大妮做了啥,你心里没数?” 指着余氏的鼻子,林桃直言。 “我实话告诉你,就因为你谋害大妮,我才把配方送给别人的!想拿老娘的东西挣钱,那也得老娘答应才行!你有了配方又如何,你看你在这山刀子城,能不能卖到钱!” “你当这世上,就属你余氏最聪明?别人都傻?”林桃大笑。 “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象!” “大妮拿你们当家人,你呢?还觉着人家不配做你的家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流落的乞女,谁给你的勇气!” 余氏的身世被这么倒出来,周围指指点点的人就更多了。 在他们眼里,余氏就是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还有人直接骂她白眼狼。 “我、我……我没有。” 林桃眯着眼,佝着背,脸抵到余氏眼前。 “意思要我报官?你是想尝尝牢饭的滋味?” 余氏扑拽着张大林衣角哀求。 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 几乎用尽了她所有能想到的说词。 见着张大林这回是铁了心。 不顾身上的疼痛,爬到林桃脚边。 咚咚咚的连磕数个响头。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对天发誓,再敢惹您老生气,我来世做牛做马,任您打骂。” “从今以后,我改。我会尽我一切努力,和大林一起抚养大胖。我、我也不会再把大林当牛使,以后我会做好一个妻子的本份。若再犯错,不用大林休我,我自个找根绳,吊了就是。” “哎哟,这会子承认错误倒是挺快。刚才那股凶劲呢?” “就是,头前骂自家婆婆不守妇道,与人私通。这会儿子知道厉害了?” 有人上来和林桃说:“林大娘,你这媳妇可要不得。再领回家去,指定是个祸害。” “是啊!就这样的媳妇,直接撵出门去才对。” “林大娘,你可想清楚了!这种不懂知恩图报的人,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不奇怪的喔!你要是原谅了她,万一哪天……家里还有那么些个娃娃,太危险了。” 没有一个人为余氏说话。 余氏磕起头来,再抬头时,额头已经见血。 “娘,求您了。” ------------ 第三十九章 给余氏立规矩 林桃转脸看张大林。 张大林眼里涌着泪,张小胖哭喊着要娘。 都说亲爹有了后妈,就变成了后爹。 张小胖虽顽劣了些,也不该受这样的罪。 最主要的是,张大林对余氏应该是有感情的。 不然,也不会冲出来,以一敌五。 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张大林与余氏相识的信息。 张大林也从来没提过。 她再看不上这个儿媳妇,也得替张大林和张小胖考虑。 “想继续做我老张家的儿媳妇,就得守我老张家的规矩。”林桃说。 “在老张家,就得使家中和睦。” 余氏点头。 “作为妻子,需体谅丈夫。为子女之表率,也是你应有的责任。” 余氏又点头。 “最不可有的就是异心!这种事,我只会原谅你这一回!” 余氏忙说。 “以后媳妇一定恪守本份,不会再有异心。全心全意和大林,好好过日子。”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有再犯,老娘可不会再看老二的面子。” 听到老太太松了口。 余氏摇晃着起身,扑进张大林怀里哭成了泪人。 “好了好了,你不是来摆摊吗?日头不早了,赶紧去吧。”林桃挥手。 余氏摸着泪,直摇头。 “娘,以后我们还跟着您做,行吗?” 别说,林桃都有些震惊。 余氏走到鱼老汉面前,赔礼道:“大叔,我给你赔不是了。” 鱼老汉长叹摇头,虽看不上余氏。 碍于老太太的恩情,他也不能说啥。 点过头,这事算是过去了。 “大妹子,快来。这给你留着摊位呢。” 鱼老汉收拾着被砸乱的摊子。 林桃赔着不是,让余氏把鱼冻,当作赔礼。 余氏抬盆子过去时,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张大山张大林两兄弟,帮着鱼老汉收拾完。 很快就把自家摊子给支了起来。 一些昨儿买过椒香肉芽的,又来买上一回。 说来也是巧,维持次序的官差,没事了才来。 几人凑到林桃摊前看稀奇。 林桃一连装了几碗递上去。 领头的小吏也接了,直夸:“林大娘这手艺是真了不得。好吃!” 竖了拇指要走,忽然又停下回头。 对林桃说:“林大娘,昨儿我回县衙交差时,见着你家老三被人押去报官。听说是偷银子了。这可不是小事啊,弄不好这脑袋,可就没了。” 张大山端在手里的水,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想起昨儿回去的路上,老太太和他说的奇怪的话。 “钱这个东西谁都爱。可咱们不能什么钱都往自己兜里揣!只有属于咱们的钱,咱们才能安心的使。有些钱啊,你摸上一下,指不定命都得丢了。” 这话是指老三? 烈日当头,张大山浸了一身冷汗。 “大伯?你咋发抖啊?”张小胖问。 张大山回神,瞅着老太太的背影,心里直发毛。 余氏和张大林,不仅卖着自家的肉芽,还顺手帮着鱼老汉卖鱼冻。 林桃坐在后面摇起蒲扇。 鱼老汉想了又想,凑过来问:“你家老三,你真不管啊?” “有些亏,得他自己休会过了,才能长记性。人生这条路啊,谁没个坎坷呢?是不,大哥?” “哎!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好歹那是你儿子呀!” 他也是做父母的人,哪个做父母的,不为自家子女操心一辈子? 都说天下父母心,又有哪个父母,愿意让子女受罪的。 孩子但凡哭一下,做父母的都想把月亮摘下来给他。 “大妹子,刚才官爷说了,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开不得玩笑啊!” 林桃拿蒲扇拍着鱼老汉的手。 “大哥,子女闯了祸,得让他们自己学会承担后果。做父母的,一有事儿就冲在前头,他们哪会懂责任二字?孩子长大了,总要经历风雨。” 不过两三个时辰,肉芽就卖完了。 余氏勤快的收拾着摊子问:“娘,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三叔?” 听到张大海被押去县衙时,她心里咯噔一下。 以为是张大妮那事,给揭出来了。 后来听说是银子的事,她才放下心来。 林桃看了眼余氏头上和手上的伤。 “走吧!回村里,找吴郎中上点药。要是留了疤,别人还指不定说我这做婆婆的,怎么虐待儿媳妇呢!” 余氏不知是哭是笑的点头。 见林桃要走,鱼老汉塞了一包东西进张大林的挑子里。 林桃急忙拿出来看,一打开,竟是一条杀好的大鱼。 还有一吊子的钱。 “我也没啥,就只有鱼。这一吊钱,是大林家鱼冻的钱,你也别嫌少。我老头子得了你这么大的人情,再占你便宜是要遭雷劈的。” 林桃笑笑,也把之前留下来包好的肉芽,塞给鱼老汉。 “这小吃食,孩子们肯定喜欢,对不?” 鱼老汉直点头。 捧着包好的椒香肉芽,抹着眼底的泪,看着老张家一行人。 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今儿鱼只卖了三条,挣了六文钱,家里十几口子,糊口都不够。 多亏有鱼冻。 两盆卖了一百来文,所以他分了一半给老张家。 回去的路上,张大山追上来问。 “娘,您真不管老三啊?” “你是做大哥的,你也可以管啊。” 张大山摇头:“不、不、不……我不敢去。” “瞧你那点出息!” 天快黑时,一行人才进家门。 许氏见着老二家三口人,又瞧见余氏头上有伤,连忙上去接余氏的背篓。 “咋了这是?” 余氏摇头不语,把背篓里的土豆倒在地上。 许氏由张二妮搀扶着回东屋,取了合药膏出来。 把灶棚里的余氏拉出来,细细的清洗抹药。 “这是我去吴郎中那里讨来,给大妮身上的伤口抹的。你将就着抹些,别让伤口烂了。” 感受着许氏手指的冰凉。 余氏默默落泪。 林桃把今天收来的骨头倒进大缸。 正思量着,要不要再弄口缸时,院门被人嘭的一声踹开。 哭嚎的声音随之而来。 “我的孙儿呀!你要是死了,我也随你去了。咱祖孙两,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呀。” 老太太的哭声那叫一个凄惨。 老爷子也没落后。 “好你个林氏!前几日我看你变好了,还觉着是祖宗开眼,护佑咱们老张家。谁知,你心肠竟如此狠毒!” 张大山想扶着二老进院,奈何二老在院门口这么一坐,手拍得地上尘土飞扬。 ------------ 第四十章 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余氏和张大林,不仅卖着自家的肉芽,还帮着鱼老汉卖鱼冻。 林桃坐在后面摇起蒲扇。 鱼老汉想了又想,凑过来:“还摆啥摊啊!去看看你家老三啊!” “有些亏,得他自己吃过了,才能长记性。人生这条路啊,谁没个坎坷呢?是不,大哥?” 林桃悠闲的摇着蒲扇。 “哎!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好歹那是自己儿子呀!” 他也是做父母的人,哪个做父母的,不为自家子女操心一辈子? 都说天下父母心,又有哪个父母,愿意让子女受罪的。 孩子但凡哭一下,做父母的都想把月亮摘下来给他。 “大妹子,刚才官爷说了,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开不得玩笑啊!” 林桃拿蒲扇拍着鱼老汉的手。 “大哥,子女闯了祸,得让他们自己学会承担后果。做父母的,一有事儿就冲在前头,他们哪会懂责任二字?孩子长大了,总要经历风雨。自己闯了祸,自己就得擦屁股。” 听着这奇怪的言论,鱼老汉只能摇头。人家的家事,他也不能多说。 不过两三个时辰,肉芽就卖完了。 余氏勤快的收拾着摊子问:“娘,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三叔?” 听到张大海被押去县衙时,她心里咯噔一下。 以为是张大妮那事,给揭出来了。 后来听说是银子的事,她才放下心来。 林桃看了眼余氏的伤。 “走吧!回村里,找吴郎中上点药。别留下疤。免得别人说我这婆婆,虐待儿媳妇。” 余氏不知是哭是笑的点头。 见林桃要走,鱼老汉塞了一包东西进张大林的挑子里。 林桃一打开,竟是一条杀好的大鱼和两吊子的钱。 “我也没啥,就只有鱼。这两吊钱,你再凑凑,想法子,把老三领出来。我得了你这么大的人情,在你们需要帮助的时候,袖手旁观是要遭雷劈的。” 林桃也把之前留下来包好的肉芽,和两吊钱都塞给鱼老汉。 “这小吃食,孩子们肯定喜欢,对不?钱你留着,心意我领了。大哥也听到了,那小子偷的可是银子。你家也好些天没吃上顿像样的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也和顾着自家人。” 捧着包好的椒香肉芽,抹着眼底的泪,看着老张家一行人。 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今儿鱼只卖了三条,挣了五文钱,家里十几口子,糊口都不够。 多亏有鱼冻。 两盆卖了一百来文。 回去的路上,张大山追上来问。 “娘,您真不管老三啊?” “你是做大哥的,你也可以管啊。” 张大山摇头:“不、不、不……我不敢去。” “瞧你那点出息!” 天快黑时,一行人才进家门。 许氏见着老二家三口人,又瞧见余氏头上有伤,连忙上去接余氏的背篓。 “咋了这是?” 余氏摇头不语,把背篓里的土豆倒在地上。 许氏由张二妮搀扶着回东屋,取了盒药膏出来。 把灶棚里的余氏拉出来,细细的清洗抹药。 “这是我去吴郎中那里讨来,给大妮身上的伤口抹的。你将就着抹些,别让伤口烂了。” 感受着许氏手指的冰凉。 余氏默默落泪。 林桃把今天收来的骨头倒进大缸。 正思量着,要不要再弄口缸时,院门被人嘭的一声踹开。 哭嚎的声音随之而来。 “我的孙儿呀!你要是死了,我也随你去了。咱祖孙两,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呀。” 老太太的哭声那叫一个凄惨。 老爷子也没落后。 “好你个林氏!前几日我看你变好了,还觉着是祖宗开眼,护佑咱们老张家。谁知,你心肠竟如此狠毒!” 张大山想扶着二老进院,奈何二老在院门口这么一坐,手拍得地上尘土飞扬。 “林氏啊!世上哪有你这么狠心的女人啊!我那可怜的三孙儿,你就当真不管啊!” “关在大牢里,得受多大的罪啊!” “阿爷阿奶,咱进院里说行不?”张大山心里发慌。 原是想在二老面前炫耀一下自己救老二的事。 嘴一快,就把老三的事,给说漏了。 两老在门口这么一吆喝,老张家门口就围上了不少看热闹的。 “当贱民的时候,还好好的,咋成了七等民,反倒关大牢了?” “张大海那小子,成天偷鸡摸狗,坐牢不是早晚的事儿嘛!” “也是!估摸着,咱村里没啥偷的了。跑城里偷,被人逮着了。” “这能怪谁?小时候张大海拿人东西,林氏还护着。活该!” “没错!这就叫自食恶果。” 林桃无力的直翻白眼。 把大缸盖上,走出去。 “爹娘,咱有话院里去说行吗?” 老太太把林桃的手一拍,指着院门。 “有啥好说的?大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根草绳,吊在上面。” 林桃蹲下身。 “我再问一次,您二老,要不要进来说?” 老爷子推林桃一把,林桃没推动,反而自己倒在地上。 “老张家是造为什么孽呀!惹了你这么个灾星!” “把人抬回去!饿上几天,看他们还哪来的力气闹!” 林桃这么一说,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楞着干嘛?动啊!”林桃一吼。 张家两兄这才回过神来。 上前一人一个,抗麻袋似的抗在肩上。 “你们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我要和林氏这毒妇拼了!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两老被抗着离开,林桃看向在场看热闹的。 隔壁刘氏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第一个跑回自家院子。 其他人,也都不吭声散开。 听说老张家现在可是七等民,他们这些贱民,可不敢招惹。 张家两兄弟刚回来,把院门关好。 嘭的一声,老张家院门,就又被人撞开了。 林桃拿着大缸盖子的手,停在空中。 “有完没完了!”她咬牙切齿低语。 “亲家!我来接我儿媳妇了!” 林桃一楞,居然是老王头! 猴一样的老王头,依旧是一脸油光。 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彪形大汉,那魁梧程度,改老王头三个,都绰绰有余。 老王头大摇大摆的坐到石桌旁,摸出两块碎银子,丢在石桌上。 “您老要的五银子。赶紧把人交给我吧!” 老王头伸手冲张大山要人。 张大山直瞅着老太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银子谁不想要,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 第四十一章 老张家雄起 “咋的?老张家还想出尔反尔?就真不怕,我把你们这小破院,给拆喽!” 老王头的派头和气势,那叫一个足。 身后的三个彪形大汉,横眉怒目的瞪着张家两兄弟。 墙角里的林桃,迈步上前,推开一个挡了路的彪形大汉,坐到老王头对面。 瞅着桌上两块碎银子,林桃呲鼻。 “哟,实在是对不住了。我这大孙女,你五两银子,还真娶不走了。” “嗯?”三个彪形大汉哼出鼻音。 老王头一抬手,三人安静下来。 “老太太,这就是你不讲规矩了!上次我就给您撂过话,今儿我带不走人,可别怪我动真格的。” 三个彪形大汉往前一步。 “来来来,你动我一下试试。” 林桃手往桌上一拍,刻着柒字的等级腰牌,紧挨着那两块碎银子。 “我还当是什么呢!”老王头冷笑,也拿出块一模一样的等级腰牌。 “如此这般,咱两家,算得上门当户对了。”老王头说。 林桃摇头。 “你还真就说错了。我家大妮儿,还是个贱民就值五两银子。如今是七等民了,身价自然得跟着涨啊!别的不说,再涨个三两,不算贪心吧?” “我呸!”老王头跳脚了。 “就你这又黑又丑的矮冬瓜?要八两银子?老太婆,你诚心挑事儿是吧?” 老王头学着林桃之前的样子,往桌上那么一拍。 “哎哟”一声大叫起来。 在自个儿家拍木桌拍习惯了,没注意这是石桌。 拍得手又麻又疼。 把手插到袖子里,手甩了又甩。 “你可小心喔!我这石桌,可是个宝贝。这要是拍坏了,二两银了可不够赔喔!” 林桃抚着桌子,差点笑出声来。 不就找了三个小痞子来绷场面吗?装什么老大?还跟她拍桌叫板! “你、你、你……我不和你胡扯!赶紧把人交出来!” 林桃笑道:“要人,就得再拿三两银子来。” “老太婆!你别给脸不要脸!” “脸,是自个儿挣的。从来不是别人给的。”说完,林桃摸了摸脸。 “好!那就别怪我,下狠手了!” 老王头站起来,一挥手道:“给我抢!” “想清楚喽!打劫七等民,虽不是重罪,挨板子砍手,可绰绰有余。” 林桃这话,自然是说给那三人听的。 打进门,她就注意到,这三人脚上补了又补的草鞋。 果然,三人迟疑了。 老王头是七等民。可他们不是啊! 三人大眼瞪小眼。 “老太太,张大妮嫁进我家,那是你们她的福气!更是你们老张家的福气。咱们做长辈的,何必要闹成这样?” “停停停停!”林桃摇手:“你可别污了我家大妮的名声。这亲事还没定呢!” 林桃两个手指,比着八。 “想娶我孙女,八两。” “你这是敲诈!你非要撕破脸皮,好!那就退婚!把三两银子还回来!” 之前他就打听过老张家所有的事。 就连这死老太婆去摆摊挣钱,他都知道。 之所以,今天来要人。 他是算过的! 老王头伸手要银子。 林桃打了个响指。 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三个碎银了子。 “一、二、三!”数着数,丢在老王头手心上。 她之所以不自己提出退婚,是因为自己提了,指不定就得被老王头要赔偿。 可老王头要求退银子就不一样了。 这就等于没有赔偿。 “你、你你你……” 老王头看着手里的碎银子,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老脸通红。 他想不明白,张家老太婆,哪来的银子! 怎么会和他打听的不一样呢? 张大山瞪大了眼,第一反应,就觉着这银子,是这些天老太太摆摊得来的。 如此这般,那不是太挣钱了? 或许……就算老太太有述罪书,也值得他一搏呢? 东屋门口的许氏,高兴的哭出声来。 余氏虽也被银子吸引,当即打消了念头,把头转向别处。 “这、这不可能!”老王头半天挤出一句话来。 林桃拍了拍手,走到院门旁,将门打开。 “滚吧!” “你……你耍我?”老王头怒目一瞪。 忽然意识到自己仿佛被耍了。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谁乱讲了?你让张大山骗了我三两银子,救了你儿媳妇的命,又升了户籍做买卖。回头挣了钱,再把银子还我!你拿我当猴耍着玩呢?” 林桃被他这贴合的自我认知,逗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臭老太婆,欺人太甚!老子今天和你没完!” 老王头怒上眉心,给身后的彪形大汉各打发一两银子。 “升户籍也好,留着养家也行!今儿,把老张家给我夷为平地!这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说在这饥荒的时候。 一两银子,足够让一大家子人,好几个月不饿肚子。 三人合力,咚的一声,将石桌掀翻在地。 “给你脸了是吧!”林桃操起灶棚旁的柴刀,冲上前去。 包括老王头在内的四人,都楞神停住。 “你两站着看啥!操家伙!” 张大林到灶棚,提着火钩子冲出来。 张大山拿着扁担,哆哆嗦嗦的站过去。 林桃一把拧着张大山的耳朵,揪到身旁。 “给老娘有点出息行不行?窝里横的东西!给老娘把腰挺直喽!像个男人一样,护好媳妇闺女!” 母子三人的块头,比那三个大叹,稍小一些。 可林桃这气势,却是在场在最强的。 声如洪钟,掷地有声! 加上那柄半人长的砍柴大刀,气势逼人。 “楞着干嘛!上啊!被个老太太吓得不敢吱声,就不怕被人笑话!”老王头气红了眼。 三名大汉扬起拳头冲过来。 张大山两膝盖直哆嗦,林桃对着张大山的屁股就是一脚。 “给老娘卯足了劲打!受伤管医管养!干不过,被打死了,老娘可不管埋!” 张大林大吼着迎上去。 张大山是被林桃一脚蹦上去的。 林桃反转刀背向前,瞄准大汉的手臂,就砍了过去。 咔嚓一声脆响,那人哀嚎退步。 那只手臂,已经举不起来。 张小胖躲在灶棚里,探出半个脑袋,直喊:“老张家雄起!” ------------ 第四十二章 有毛就能装大尾巴狼? 哀嚎连连之后,对上林桃的,已经蜷缩在墙根下。 自家两儿子,一个被人追着满院子跑,一个手持‘利器’也没占上风。 老王头不知打哪寻了个棍子,一瘸一拐的也追着张大山打。 “骗老子的银子,看我不打断你的手脚,让你后半辈子躺床上享福。” 张大山对一个都搞不定,就别提对上两个了。 不!一个半!就老王头那样的,最多只能算半个。 林桃可没手下留情,一把拽住追张大山的人。 那人一个重心不稳,后背着地。 不知是被地上的石头硌着了,还是被老太太手里的刀吓着了,硬是半晌没能趴起来。 张大山转头,见只有一瘸一拐的老王头。 举着扁担,和老王头两人,跟小孩打闹似的,把扁担和棍子敲得噼啪响。 “你想干嘛!你打我,我、我就、就告你伤人!” “伤人?你告一个试试!跑我家来生事,说我伤人?我还要告你、那、那、那……那啥?” 看着张大山挠头,林桃无力摇头,补了句。 “打劫!” “对!我娘说得对!我告你打劫!” 就听一声惨叫,和张大林打在一起的,又被林桃一记刀生拍头,当场拍晕。 林桃拖着刀,靠近老王头。 刀身拖得石子飞舞,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老王头混了这么多年,上风占过,不敌的时候也有。 见形势不对,就往门边退。 “你们别乱来!他们是贱民,我可不是!别乱来!” 举着根木棍做出防御姿势。 林桃一提柴刀,老王头急往后退。 疏忽了门槛,生生被绊倒在地。 张大林拖着一个昏倒的,丢出门外。 林桃也就近,把墙角瑟瑟发抖的男人拽起来。 推出门去。 “明明是个老鼠,以为有毛就能装大尾巴狼!呸!” 张家两兄弟把院里晕倒不醒的抬丢出去。 咣当一声,林桃把门关了个严实。 “太棒了!爹!您今儿太爷们了!”张小胖拍着手,从灶棚冲出来。 许氏拿着那盒药膏走过来,眼已经哭肿。 “哭啥哭!老子还没死呢!”张大山这会气势十足。 林桃冲着张大山的屁股,又是一脚。 张大山一个踉跄,扑到地上,摔了一嘴泥。 “瞅你那点出息!刚才你两条腿抖啥?这会子,跑你媳妇面前装老子?你是谁的老子?” 许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谢谢娘!谢谢二叔!这份恩情,许芮记在心里!”说完磕起头来。 “你可别想多了!没把大妮给老王头,那是价钱没谈妥!老娘的孙女就值八两。他出不起钱,还跑老娘面前耍横!就是找打!所以,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桃指着贵在地上的许氏说。 “唉!唉!我知道,我知道。”许氏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甭管老太太出于何种目地,这八两银子,可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得出来的。 如今老王头的银子也退了,大妮就能安安生生的和她在一块了。 想到这,许氏哭着笑出了声。 余氏上前扶人,讨了药,给张大林抹。 趁着老大老二被媳妇抹药的空档,林桃去了趟东屋。 果然,大妮在床上躺着哭,二妮抱着大妮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奶。” “奶、奶。” “可好些了?”林桃问。 张大妮点头,眼一红,刚收的泪,又涌出来。 “哭啥哭?”林桃学着原主不耐烦的说。 “谢谢奶。” 二妮也点头道谢:“谢、谢、谢奶。” “谢啥谢。我老张家的大孙女,要八两银子贵吗?” 已经习惯了老太太说话不中听,两个丫头在床上又哭又笑。 “奶,你放心。等大妮伤好了。一定挣更多的银子给奶。” 林桃迈出东屋的一只脚,停在半空。 “小丫头片子,毛还没长齐呢!口气倒不小。” 余氏按着老太太说的,做了土豆糊糊。 “娘,你们先吃,我去请阿爷和阿奶。” 林桃点头。 余氏倒是有个人样了。 这些日子跟着林桃,三餐能有吃饱。 两老腿脚也有了力气。 来的时候,张家两兄弟,刚把掀翻的石桌扶正。 老太太一坐下来,就又提起张大海。 老爷子接过张大林递来的碗,也直点头。 “别以为,你给我们些吃食,我们就不找你麻烦了。” “没错!那可是我老张家的子孙。” 林桃呲鼻:“既然是你老张家的子孙,你们去管啊!在我这耍泼算什么回事?” 一句话堵得二老,脸红心胀。 “林氏!你是他的娘啊!虎毒还不食子!你是要做那天打雷劈的畜牲吗?” 瞧瞧,林桃怀疑原主这张恶毒的嘴,就是老太太磨砺出来的。 骂人不带脏字,还指着痛处踩。 林桃眼一眯。 “您啊,最好祈祷我别被雷劈。否则就您这几个没出息的孙子,您二老唯一的出路,就只有进活死人墓。” 见着公婆动和一顿,林桃笑道。 “吃一顿饭,填一块砖。不知道那饭嚼在嘴里,是啥味道。” 张大山把头埋得低低的。 他自己都养不活,他可没能力养阿爷阿奶。 张大林闷不吭声,目光里却没有丝毫逃避。 可在二老心里,张大林除了有颗孝心,啥用都没有。 别说现在年头不好,地里不出东西。 就是以前风调雨顺,种得出东西的时候,他也被余氏扒得干干净净的。 做得比牛多,吃得比牛少。 大胖那小子,都从来不拿他当爹。 一个能养家的大男人,自个儿的肚子都填不饱,还能顾得了他们? 张大海就更别提了。 进了大牢,能不能出来,还不知道呢! 老太太是个嘴上不吃亏的。 “你别以为养着我们,我们就欠了你……” 老爷子拿胳膊碰了一下老太太,老太太当即闭了嘴。 安安静静吃完糊。老爷子这才开口。 “儿媳妇,大海还是个孩子。哪家孩子,从小到大不做几件错事?你是做娘的,不能真不管吧!你生他那会儿啊,那孩子谁抱都哭,只要到你手里,就瞅着笑。你两是前世就注定的母子。就算他顽劣了些,许就是上辈子你欠了他的呢?” 好嘛!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林桃摇着蒲扇。 老爷子说的,原主的记忆里都有。 也正是因此,原主才会格外疼爱张大海。 两代人无度的宠溺,导致张大海成了如今这个,人见人嫌,狗见狗厌的二油子。 事到如今,都蹲大牢了,这二老都靠别人养活了,还宠着张大海! ------------ 第四十三章 三生三世都遇不上的极品,齐了! “二十好几还是个孩子?从小到大不做几件错事?你好好想想,他张大海从小到大,做了几件对的事?他冲我笑,我就是我欠他的?您咋不说,是他投到我肚了里来报恩的呢?” “三岁就把家里点了。您二老说孩子小,莫要打坏了。茅草房不值钱。” 林桃摇着蒲扇踱步。 “三岁偷人家鸡蛋、玉米。你们也说孩子还小!别说打了,骂都不让骂。五岁抢人小孩的烤玉米,把人打了。你们还是说,孩子还小,不让打。七岁把村里小孩骗出去,一串糖葫芦,就把小孩给了拍花子的。你们依然说孩子小。” 林桃细数张大海做的那些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众人都历历在目。 尤其是张大林,十二岁的时候,差点就被十岁的张大海给卖了。 这两老还是护着,说又没真卖掉,护着不让打。 原主本就不疼爱张大海,也就不追究。 这事之后,张大林再也没和张大海说过话。 林桃停在二老面前,弯腰眯眼,直视二老。 “张大海走到今天这样,您二老不觉着,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吗?” 二老脸红了白,白了青,青了黑,黑了红。 老爷子腮帮子吹得跟蛤蟆似的。 老太太一声冷哼,捶胸顿足。 “我们累死累活的帮你带娃,换不来你感恩就罢了。你是他的娘,没把娃教养好,还是我们的不是了!” “我有说错吗?”林桃直言。 “该给孩子立规矩的时候,你们总说他还小。骂了也听不懂,打了只会伤身体。现在过二十了,您老还说他小。我就想问一句,在您二老眼里,他啥时候算长得大?” “你、你、你、你休想推卸责任!我们说,你就听?那现在我们让你救他,你咋不听了?” “你说救他,上嘴皮碰下嘴皮,眼都不用眨一下。他偷别人银子,拿什么赔?” 林桃坐在石桌对面的台阶上。 “要不然,你二老出这赔偿钱?” “你、你、你……你别有用心!我们两都被你掏干了!就连房子都被你霸占了,哪还有一文钱?” “没钱你还说什么!”林桃学着原主的样,直翻白眼。 “你不是有钱吗?”老婆子指着林桃。 “许氏你拿钱医,张大妮三两银子的婚,你都拿得出钱退。救大海你就没钱了?” “就是!村里都传开了,说你做生意挣大钱!把钱拿出来救大海!” 老爷子命令到。 “大钱这么好挣的吗?说得轻巧,反正我没钱。” “你没钱?你做生意挣的钱呢?又想拿去贴补你那倒霉娘家是吧?” 话音方落,嘭的一声,院门又被人撞开了。 “什么叫倒霉娘家?老不死的,你把话说清楚喽!” 尖锐的嗓音传来。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婆子,进门就开骂。 “阿婆!咋这么晚来了?”张大山迎上去。 “说我来得晚,不如说我来巧!打门外,就听到你们骂我闺女。两个老不死的,靠我闺女养着,还骂我闺女!你们良心不痛吗?” 林桃无力抚额。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老大老二,把你们阿爷阿奶送回去。天色不早了,头痛。” 她是真头痛。 “好你个林王氏,上门找骂来了是吧!” “哟,吓死我了!不要脸的老东西!吃我闺女的,用我闺女的,还敢骂我闺女!老娘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只畜牲!” “臭婆娘!我要撕烂你这张臭嘴!” “来啊!当真以为老娘怕你啊!当初骗了我闺女来,让你那短命儿把人睡了。老天有眼,活该成了短命的鬼!倒是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老东西!逼着我女儿拿钱,一家子不要脸的玩意。” 眼看着三位老人,要打作一团。 张大山张大林一人抗一个,小跑着出门。 余氏在灶棚里烧水。 许氏躲在东屋,跟见了狼似的,不敢吱声。 “闺女啊!娘来晚了,让你受气了。” “你咋来了?” 记忆里,原主这娘也不是个省油的呀! 老太太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娘听说你差点死了,早就该来的。恰巧遇到你弟弟,又娶了一房,这才耽误了。” “怎么样?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没事儿,明儿你就回去吧!三个儿媳妇了,你该有不少事要忙。” 老太太脸上不高兴了。 “桃子,娘帮你出了气。你还撵娘走?若不是为娘的给你撑着,那两老不死的,早把你这家业占去了。你一个寡妇,还咋活!” “你就直接说,来干啥得了!” 老太太跟演变脸似的,换了张笑脸。 拉着林桃坐在石凳上。 “年头不好。家里也少吃少用的。我们都吃了好几天草根了。” “没吃的还娶媳妇?”当真是奇葩中的魁首啊! “那女子家里人都死完了,孤苦伶仃的,又和你弟弟好上了。你弟弟心善,就把人娶进门了。好在一分钱没花。” “女子?”林桃惊呼。 在这儿,对女孩的区分,还挺仔细。 五岁前,叫女娃。 五到十岁,叫女孩。 十岁到二十五岁的,称女子。 二十五岁后,无论成没成婚,都唤作妇人。 记忆里,原主的弟弟才小原主三岁,算算都四十二了! 居然……娶了一个十到二十五岁的? 他也真咽得下去啊!就不怕一道雷给他劈喽? “你看家里多了一张嘴,咱这生活就更艰难了。听说你升了户籍,做起了生意。爹娘和弟弟都是你的血亲,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咱老林家,就你弟弟这么一根儿独苗苗。四十二的人了,楞是一个男娃没生出来!眼下,老三肚子里怀上了,村里人都说看肚子就知道是男娃。这要真生个男娃,咱家就有后了!” “可老三身子不好,食儿都吃不饱。伤了胎儿根本咋办?那是老林家全家人的希望啊!” 林桃心下,一头的黑线。 极品啊!原主这一家子,绝逼属于三生三世都遇不上的极品!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的稀饭,自己吹!” “你咋说话呢?还是不是老林家人了?瞧瞧这一大家子,你都养着。咋到娘家人,你就冷漠成这样?” “我冷漠?她生娃,找她男人养啊!又不是我睡了怀上的!关我屁事!” ------------ 第四十四章 奇葩中的翘楚 “你这娃怎么这么说呢?你出生的时候,若不是娘护着。早被你阿爷丢到山上喂狼了!现在翅膀硬了,爹娘都不要了?” 王林氏哭鼻抹泪的哼哼。 余氏端了碗热水过来,唤了声阿婆。 王林氏拿余氏当空气,声不应,碗不接。 林桃打发了余氏去东屋睡。 “芮娘不能受寒,大妮不能动,二妮还小。让她们睡床,你拿两桌子拼个铺。” 余氏躲进东屋。 王林氏小声问:“不是听说她早分出去了吗?咋又住回来了?” “天不早了。早点歇了,明儿天亮,你就回去吧。” 王林氏一把拉住要走的林桃。 “闺女!你咋变成这样了?我知道!你病着那会儿,娘没来,你生气。可你现不是好好的吗?是不是那老太婆,在你面前说娘的坏话了?看我不活撕了她!” 王林氏挽着袖子往门边走。 林桃也不拦着,摇着蒲扇往堂屋走。 前脚刚进堂屋,后脚王林氏就追进来了。 “儿啊!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你好好瞅瞅我,我是娘啊!” 林桃手中蒲扇一停。 “为子女的尽孝道,无可厚非。可我并没有义务,去抚养已经四十二岁的弟弟!以及他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女人!” 说起原主这个弟弟,那才真是奇葩中的翘楚! 打小眼高手低,重活做不了,轻活不愿做。 于是,一个在家好逸恶劳的啃老。 原主的爹娘,也乐得其所的粘小。 后来原主爹娘上了年岁,做不动活了。 家里就开始青黄不接。 原主的弟弟,张口闭口就是爹娘没本事。 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身为男人,该有什么样的责任! 这不,二老就把主意打到了原主身上。 把供养儿子一家的事,硬压到原主身上。 原主虽也有气,抵不过做娘的几滴眼泪。 “你、你是要气死我吗?”王林氏顺着气。 林桃冷哼。 “你们愿意让他啃,那是周瑜打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你想叫我让他啃,做梦!” “他是我们的儿,我们老了得让他赡养。能帮的时候,帮着他点,怎么了?你就这么看不顺眼吗?你就这么一个弟弟,你有能力的时候帮帮他,他以后出息了,也会顾你!” “哟哟哟,他自己都养不活,还赡养你们?”林桃大笑。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真是不假。 看看那些愿意让子女啃的老人,甭管学历、身份,想法都是一样的。 “那是他有想法!怪就怪我们挣不着钱,若是能升了户籍,送他上私塾,说不定早就成了官老爷了!现在就指着家里生个男娃,有你弟弟教着,定能有出息!” 饭都吃不饱了,这二老不想想怎么让他但起责任,还给他找借口! “希望你们能得偿所愿。这事儿,就与我无关了。” 林桃都懒得费口舌。 “好、好、好!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给我等着!” 王林氏甩手离去。 听着院门响,许氏扶墙走出来。 “阿婆,天黑了,歇一晚再回去吧!” “让她走。”林桃靠着墙,摇着蒲扇。 许氏小步上前,抚着林桃进屋。 “娘,媳妇想和您说说话。” 林桃坐在炕上,许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娘,二妮才六岁。求您可怜可怜娃,等她十岁再说亲。” 林桃一脸雾水。 “我没给她说亲呀!” “那您退婚那钱……” “咳!那是我把鱼冻的配方,卖给了县城的酒楼得来的。” 许氏如释重负,瘫软倒地。 回过神来,头磕在地上嘭嘭直响。 “娘的大恩大德,许芮无以为报,今生为娘养老送终,来世再为牛马,以报大恩。” 磕了头,跑出去,端了盆水进来。 坐在地上,就给林桃洗脚。 睡到半夜,就听院门外,有哭声。 林桃披着衣服往外走。 余氏、许氏,和老二都起来看。 “这声音,有些耳熟啊。”余氏说。 张大林打开院门。 见着是自家阿婆坐在门口哭。 老二上前扶人,反被一把推开。 “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啊!爹娘都要饿死了,你都不闻不问!我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儿算了。” 林王氏提着嗓子喊。 不大一会儿,村里人都出来了。 “哎哟,这老张家是真热闹啊!白天婆婆闹着要上吊,半夜亲娘闹着要撞墙。” “快别说,是真邪乎呀!” “你说林氏死而复生,是不是惹了什么……” “咦!大半夜怪吓人。” 村长和里正爷,都赶来劝说。 林王氏是打定了主意,要闹到林桃答应的。自然劝不走。 人越多,哭得越卖力。 尤其是村长和里正爷劝的时候,更是几次要冲出去撞墙。 “这人有了钱啊!就六亲不认了!我咋养出这么个白眼狼啊!” 原主的婆婆也跑来凑热闹。 “我就说这人一来,准没好事儿吧!” “瞧瞧、瞧瞧!不知什么东西变的,脸皮居然这么厚的!三番五次的跑来要钱,我老张家欠你的啊?” 两老太太再次见面,直接打起嘴仗来。 “我生了她,她欠我一条命!她给我钱,是应当的!” “凭啥给你啊?我孙子大海,还关在牢里呢!有钱,早就去救人了!你撒泼也没用!没钱!” 见劝不开两个老的,里正找到林桃说理。 “林氏,你母亲也不容易,若是真有活路,也不会闹成这样。你要是有,给几个钱打发去了得了。” “不行!凭啥给她钱?我家大海还是她儿子呢!钱得留着救大海!” 里正两头难做,唉声叹气的又去劝林王氏。 “年头不好,大家生活都难。老张家就靠她一人撑着,你做娘的,也得体谅女儿呀!” “大家生活难,可她不难呀!听说她做生意,一天至少得挣几十文钱!给爹娘一些咋了?” 这话一说,可不得了。 “哟,做的啥生意,这么挣钱啊?” “我听人说过,叫鱼冻。” “吃过的人说是鱼肉做的,好吃得很。” 说起本钱,有人把老张家卖孙女的事,又翻出来说。 闹事的两老太太,一个要上吊,一个要撞墙。 大伙儿这才发现,正主咋不见人了? 张家老院隔壁院墙上,趴着个妇人。 脸上笑开了花。 她倒要看看,在村里横着走的张家老太太,怎么在婆婆和亲娘那吃瘪。 ------------ 第四十五章 调教从孙子开始 林桃从院子里,一手提着根草绳,一手拿着个大石块。 把石块递给林王氏,草绳交到家婆手里。 林挑指着门梁。 “门梁在那,草绳试过了,应该不会断。” 又对林王氏说:“这院墙是草灰和泥夯的,撞不死人。真想死,拿石块砸头稳妥些。” 哭声没了,喊声停了。 两老太太看着手里的东西发呆。 村长和里正二人,拉着林桃:“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林桃推走二人。对围观村人大喊。 “散了散了啊!大家给我做个证,她们都是自杀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要真死了,我出钱管埋!” 再把儿子媳妇们喊回家去,嘭一下,就把院门关上了。 外面一片的鸦雀无声。 就在大伙反应不及时。 张家老院紧闭的院门,刺啦一声,又开了。 林桃把一盆烧得正旺的火盆,放到门外。 “天黑,我怕您老看不清门梁,系不上绳。” 嘭的一声,院门又关上了。 “瞪着我干啥?回去睡觉!明天还摆不摆摊了?” 林桃一吼,三人悄悄散去。 就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段位,还想和她过招? 回屋躺下,林桃的瞌睡全没了。 索性把藏在墙角的钱袋子,拿出来对对账。 当初卖鱼冻,除去开销,剩下一百五十四文。 后来卖炸蛆,到昨儿为止,挣了四百七十文。 这几天,开销共四十八文。 还剩下五百七十六文。 林桃摸了几根草绳,以五十个为一吊,串好铜板。 鱼冻的配方卖了六两银子。 退婚花了三两,还剩三两。 包好三块碎银子,和十一吊钱。 剩下的二十六个铜板,林桃装进了随身的钱袋子。 七等民,每年还得按每人 后半夜,果然就安静了。 天见微光,林桃起了。 余氏比往常勤快,不用她喊,就起来帮忙。 张大林像往常一样,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背着水袋上山打水。 张大山说自己受了凉,发着烧起不来。 林桃摸着是有些烫手,就让他在家休息。 架起锅,燃起火。 林桃做了两盆的椒香肉芽。 余氏在一旁好奇打量。 林桃揪了一小撮给余氏。 余氏放嘴里嚼,咯吱咯吱的响。 “真好吃。这是什么呀?” 林桃指了指装骨头的大缸。 “肉蛆。” 刚吞下肉芽的余氏,呆立在旁,看上去就像石化了。 分出两碗放在灶上。 张大林背水回来。 摘来满满一篮子的大树叶。 搓完草绳,清洗了树叶,摆摊的东西,算是备齐了。 “你留在家里,长辈们要是进门,该给的吃食也不能少。免得别人见了,戳我脊梁骨。” 又嘱咐余氏:“灶上的炸蛆,要加在吃食里给孩子们吃。” 余氏呆楞楞的点头。 “张小胖!你在房里摸啥呢?赶紧滚出来!” 张小胖抹着哈喇子,目光盯着灶台上,两碗金黄的炸蛆。 “奶,我和大伯一样,受了惊讶。只是我没发烧而已。” 林桃一眯眼,张小胖连忙勒紧了裤腰带跟上来。 打开院门,见到林王氏坐在门口。 “累了就进屋睡,饿了家里有吃的,老二媳妇会给你做。要是还有精神,回您自己家比较好。” 林王氏赌气不吱声。 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跟着林桃往县城走。 以前鱼老汉都是见着林桃,才腾出一些位置。 如今鱼老汉打支摊的时候起,就把一半的摊位空出来。 等着林桃过来拼摊。 见着林桃,鱼老汉热情的上去帮忙。 “这是我娘。”林桃介绍着。 将人安排在角落里坐下。 鱼老汉笑着点头,却碰了一鼻子灰。 “你谁啊?怎么在我家摊位上啊?”林王氏不满。 “这是人家摊位!不是我的。” 林桃怼回去,林王氏才闭了嘴。 这时,有人过来买鱼冻。 一听鱼冻,林王氏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不是说,只有你一人卖鱼冻吗?怎么他也卖鱼冻?” 鱼老汉解释:“大妹子心善,把鱼冻生意让给我做了。” 这话一出,就如油锅进水,林王氏炸锅了! 一站起来,指着林桃就骂。 “真成了白眼狼!这么好的生意,不见你让给你弟弟做。反倒让给个老头!你看上这头什么?你想再嫁,你也找个年轻点的呀!” 鱼老汉连连摆手:“可别乱说!污了大妹子的名声不好!” “不好?不好你别要她的配方呀!老不羞的东西,还回来!” 林桃把鱼老汉拉到旁边。 “大哥您别理会她,人老了,糊涂。” 这时,有人来买肉芽。 张大林捆好一小包递过去,收回两个铜板。 原本不停叫嚣的林王氏忽然安静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大林手里的两个铜板。 见这边忽然安静了,林桃回头张望。 喝斥张大林道:“你做事就好,收钱的事,让大胖做。” “我?”张小胖直往后退。 “我、我、我又不会算账。收错了咋办?” 林桃捡了根韧性不错的小条子,提了个木箱坐到自家摊子旁。 “收错了?一个铜板,十鞭。” 张小胖是被余氏打过的,捂着自己的屁股,直咧咧。 又有人来买肉芽。 张大林舀一碗装好,扎好递出去。 张小胖哆哆嗦嗦的接住两个铜板,转头看老太太没动手的意思。 才把钱放进篮子里。 两个铜板先后发出脆响,屁股没挨打,那说明没收错。 有人来买两包肉芽,张小胖发愁了。 挠着头直嘀咕:“一包两个铜板,两包那得几个铜板。” 张大林欲开口,屁股上一阵疼痛,“哎哟”的大叫一声。 “不准多嘴!” 张大林点头,乖乖让到一边。 “奶,我算不明白啊!”张小胖捂着屁股,快哭出来了。 “脑子用来干嘛的?自己想啊!” 林桃一扬手里的小条子,吓得张小胖连蹦带跳的躲开。 买肉芽的人都被逗乐了,也不催促,站那等着。 张小胖挠头发的手,变成了薅头发。 目光来回于两包肉芽和林桃手里的小条子之间。 伸手一把将两包肉芽,抢了回来。 “不卖了。” 买肉芽的被弄懵了,张大林和鱼老汉也看傻眼了。 林桃眼疾跳,太阳穴一股气冲撞着。 咬牙切齿的喊出三个字:“张、小、胖!” ------------ 第四十六章 孬种结不出好瓜 林桃手里的小条子抽得有多快,张小胖就跳得有多快。 “你是要气死我,还是想笨死你自己?” 张小胖哇哇大叫的不停解释。 “奶,我不笨啊!我不卖就不会收错钱了啊!” 林王氏坐在那冷嘲热讽。 “果然孬种结不出好瓜。” 一句话,把老张家祖宗十八代,都圈进去了。 鱼老汉好心拉住林桃。 张小胖喘着气,把一包肉芽递给客人,伸手讨了两文。 接着递出第二包,又讨了两文。 末了还感慨一句:“原来两包四文钱啊!” 周围摊贩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有路过的客人觉着好玩,也说要两包。 却给了张小胖五文钱。 看着手里的铜钱,张小胖数了数,确定是五文。 薅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大哭起来。 “到底是该收五文,还是四文啊?” 鱼老汉看不下去了,偷摸着比出四个指头。 张小胖颤抖着,还回去一文。 林王氏啐了一口,骂了声:“傻子,别人白给的钱都不要。” 张小胖抹着泪,胀红了圆脸。 “奶说了,君、君子爱财,取、取、取、取啥来着?”又挠起头。 “取之有道!”张大林出声补充。 一旁的林桃,满意的扬了扬嘴角。 “哟,还君子呢?大字不识一个,扁担倒了不知是个一字。可别辱没了君子。就你这样的,最多就是个傻子!” 因着林桃之前说林王氏脑子不好。 周围的人,也都只当做没听见。 打趣的逗着张小胖玩。 交待张大林顾着摊子,林桃打算去逛逛市场。 炸蛆也不是长久生意。 这会儿大家被它的口感吸引,日后若知道是蛆,有很多人还是会接受不了的。 她得仔细看看市场,寻些商机。 待林桃离开一会儿,林王氏换上一张笑脸,把张大林叫到身边。 张大林是个闷葫芦,三扁担打不出个屁来,林王氏是知道的,也不恼。 指着摊子上的肉芽问。 “大林啊,你给阿婆说说,那是啥做的呀?” “骨头。” 骨头?自知张大林不是能说谎的的人。 林王氏心里的疑惑就更多了。 她自己生的女儿,别人不了解,她能不知道? 她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林王氏拉着张大林,指着鱼老汉摊子上的鱼冻又问。 “它又是拿啥做的呢?” “鱼鳞。” 林王氏不禁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下朵。 别人不要的垃圾,林桃居然能做成卖得出钱的吃食? 她闺女啥时候有这等头脑了? 不过……林王氏的目光来回打量鱼冻和肉芽。 一文钱两碗的东西,哪能和两文钱一小碗的比呢。 林王氏咧嘴,松垮的脸皮子,耷拉在一块。 “大林啊,你娘去了有一会儿,许是买了什么重的。你去看看,帮着搭把手。她身子不好,别再累垮了。” 张大林想了想,还是在林王低的鼓动下,离开了摊子。 “爹、爹!你别走啊!你不在,我要是收错钱,奶不得打死我啊!” “没事儿!我在这看着呢。”林王氏打发了张大林。 张小胖这个蠢蛋,林王氏直接不放在眼里。 “小胖啊!你也累了,到后面来坐会。我帮你收钱。” 能偷懒,张小胖自然乐意了。 乖乖的坐到后面,靠着墙,又是捶手,又是捏腿的。 站得累是一回事,不用收钱,又是另一回事。 他娘以前就常说,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真要是钱收得不对,他正好能撇清关系。 想到这,也不管摊子,恬着脸,讨了碗鱼冻吃。 林王氏一手在装钱的篮子里扒拉,约摸数了一下。 就这一会儿的生意,已经有四十多文钱了。 盆子里的肉芽还有大半盆,这么算起来,一盆能卖出一百三四十文钱。 这生意可以啊! 又有人来买肉芽,林王氏学着张大林拿树叶包了扎好。 收了钱,背着张小胖,揣进袖子里。 这一来二去的,袖子也装得沉甸甸的。 正逛着市场的林桃,见着张大林过来,还以为摊子上出了什么事。 张大林接过林桃背上背篓,啥也不说,安静的跟着林桃走。 “摊子没事,你跑来做啥?” “阿婆让我来帮娘拿东西,怕娘累着。” 林桃眼角直抽抽。 “你咋就这么老实呢?别人说啥你都信啊?这要是让你把自个儿卖了,你卖不卖?” 张大林又不吭声了。 这闷葫芦,让她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原主那个不省油的娘,把张大林支开,不知又打上什么主意了。 林桃回去就见着张小胖坐在后面。 林王氏站在摊前。 “回来了?坐下歇息会。” 林王氏把张大林背上的背篓,强行接过去。 “买这么多东西呐?” 两手在背篓里扒拉了半晌。 林桃留心看了一眼,见她翻到底下的骨头时,看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背篓。 林桃没吭声,坐在后面。 又有人来买肉芽,林王氏收了钱,犹豫是丢在篮子里,还是揣进袖子里。 捏着两个铜板,半晌悄摸的放进了袖子里。 转眼看林桃,见林桃不作声,心下高兴坏了。 女儿还是向着她的。 想必昨天没给她钱,定是顾忌张家那两个老不死的。 “儿啊!来来来,渴了吧?喝点水。” 林王氏从摊子底下拿水袋送过去。 林桃接在手里,一连喝了好几口。 这日头,是真的辣。 “你在老张家守寡这么多年了,爹和娘也帮不着你什么事。还让你操心家里,难为你了。” “老张家三个儿子,你也给养大了。你啊!也没啥好留念的。不如回家来?” 林桃挑眉。 林王氏将林桃的手握住。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嫁进老张家。娘啊,也想你在身边,续续咱的母女之情。” 林桃冷笑。 “当初你不同意我嫁进老张家,是因为张家给的钱,不够你升户籍送儿子上学。何来你说的母女之情?” “你这丫头。咋这么记仇呢?你弟弟是个读书的料,我想送他上学,也是人之常情嘛!” 林桃点头。 “你让我现在回家,是想让我替你们养儿子吧!” “哎哟!瞧你这话,说得多难听!你做姐姐的,帮衬着弟弟也是天经地义的呀!再说,老张家有啥?三间快倒的茅草房!三分种不出东西的贫瘠薄地。” “咱家房子敞亮,虽没有田地,却是肥土。这人有今生没来世的,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岂不舒坦?” 林桃乐了。 ------------ 第四十七章 哭过、骂过、也偷过,都拿她没辙 “地是林闱的地,房是林闱的房。就连你们二老,也都只能算寄宿在林闱的院里。可活儿是你们做,钱是你们挣。这也叫和美?” 有人来买肉芽,林王氏笑着责备了一句:“较死的性子,几十年了还没改呢!” 林王氏收了两个铜板,依旧揣进了袖子里。 不过这回,她可没有偷偷摸摸,毫不忌讳张小胖指着她“喔喔”的叫。 “奶!她藏钱。” 林王氏一巴掌拍得张小胖几步踉跄。 “啥叫藏?谁藏了?” “就你!”张小胖指着林王氏哭。 林桃牵着张小胖,喊了张大林。“走,和我买东西去。” 张小胖一路上还不依不饶的哭。 “我真看见了!奶,我没骗您!” 张大林则是静静的跟在后面,看着老太太的背影。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以前阿婆来的时候,说要啥,娘就给啥。 如果遇着阿爷阿奶不高兴,阿婆就悄悄拿,娘见着也假装没见着。 低叹摇头,跟着转过墙角。 林桃躲在转角,把张大林父子拉到身后,探头看出去。 不远处的摊子上,王林氏高兴坏了,吆喝起生意来。 不大会功夫,巡逻的官差就从这里路过。 林桃笑了。 领头的小吏指着林王氏问:“这是你的摊子吗?” 林王氏点头。 “你的腰牌呢?” 林王氏一拍脑门,咋一高兴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随即改口:“我是在这帮我闺女顾摊子的。” “你闺女?” “张家寡妇,林氏啊!” 小吏是个较真的人。 “既然是一家人,你也该有等级腰牌啊!贱民做买卖,有违律法,是要挨板子的。” “哎哟!我、我、我……” 林王氏急了,把鱼老汉拉过去。 “你帮着给官爷解释下,我是林桃的娘啊!我在这是帮着林桃收钱的。这摊子不是我的,钱也不是我的,怎么能说是我做买卖呢!” “可你是把钱揣自己袖子了呀!”鱼老汉指着林王氏沉甸甸的袖子。 “你个老东西,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啊!你收了钱,是放在袖子里了!” “我是她娘!放我袖子里,不也是她的钱吗?” 理是这么个理。鱼老汉语塞。 见时机成熟,林桃摇着蒲扇往自己摊子走。 张大林啥也不问的跟着。 张小胖却憋不住,扯着张大林的衣角问:“爹!奶这是干啥呢?” “明明说来买东西,结果就在那站了会,又回去了。” 张小胖满腹委屈。他还以奶带他去买啥好吃的呢! “哎哟闺女,你可回来了。你快给官爷们解释一下,我是在帮你顾摊子,对吧?” 林桃摇了摇用来装钱的篮子。 “帮我顾摊子?那钱咋进你袖子了?” 林王氏瞪着一双老眼:“你、你……闺女!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再傻也明白,林桃刚才是故意走开的。 肯定是为了引起巡逻的官差注意! 林王氏手握成拳。 袖子里的钱,还没捂热和呢!就不得不都还回去了。 一连抓出三把铜板,丢进林桃装钱用的篮子里。 最后还甩了甩袖子。“这样总行了吧!” 张小胖忽然冲上去,小手往林王氏腰带子里一掏,拿出十来个铜板子。 “哼!” “小兔崽子。”骂着伸手去拧张小胖耳朵。 张小胖躲在林桃身后,吐着舌头,做着鬼脸。 林桃人手一份,奉上肉芽。 “辛苦了!拿回去下酒。” 几人接在手里,满意的掂了掂。 “我们就好林大娘这手艺。林大娘不会嫌我们吃白食吧?” 林桃哪会不明白其中的道道。 与周老大那次冲突后,周老大那种人,为何没有到摊子上报仇。 估计和这些个官差们,脱不了关系。 赔笑着把人送走,林王氏拉着张小胖撒气。 张小胖冲林桃直喊救命。 “一家子的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 她能不气吗?她唯一的两个铜板,都进了张家的篮子。 林桃把张小胖拽开。 “你死了这条心吧!别再打我钱的主意。” 林王氏气得双眼通红。 哭也哭过了,骂也骂过了,偷也偷了,都拿她没辙。 最后自己还贴进去所有的钱。 叫她怎么气得过! 为了缓和关系,林王氏脸色一变。 “闺女啊!你咋觉着是娘打你钱的主意呢?我真是先替你收着的。都说财不露白,我又没说一会儿不给你!” 林桃呲鼻。这头调得有多尬,林王氏都不自查吗? 一盆子的肉芽,刚到下午就卖完了。 张大林父子两收拾摊子,鱼老汉又杀了鱼给林桃。 “那茅草汁和盐酸果汁快没了,还劳烦大妹子得空帮着做些。” “家里可有儿子?我明儿带他上山认认。以后大哥可以自己做。” 鱼老汉摇头。 “我就一个儿子,打小就送去读书了。读书人,有他的讲究。家里几个八九岁的小娃娃,做不了这事。是不是给大妹子添麻烦了?若是这样,就不辛苦你了。” “下回大哥早些说,我明儿上山,后天才能给你带来。” 见别人白给林桃一条大鱼,林王氏下巴都掉地上了。 难怪张小胖长得肥头大耳的。合着都吃得这么好! “哟!妹妹哥哥的,叫得这般亲热。一条鱼就换我闺女帮你做事!你当你那鱼是天上下来的吗?” 鱼老汉听出里面的酸味,又去抓鱼。 “是我疏忽了。该给大娘也杀上一条的。” 林王氏笑开颜。 林桃忙拉走林王氏。 回去的路上,有牛车从大道上过,林桃劝林王氏回去。 “我不回去!你这白眼狼,有鱼吃就撵我走!没门!凭啥便宜都让张家那两个老不死的占尽了!” 和往常一样,回到家的时候,天泛黄。 张大林把背篓里的骨头,倒进大缸里。 林王氏也追过去看。 奈何一揭盖,除了一股子臭味,就只见着刚倒进去的骨头。 许氏和余氏正在灶棚里做吃食。 林正氏闻着那股油,和土豆的香味,咂了咂嘴。 饥荒年里,能吃上油,喝上鱼汤的,在村里几乎没有! 合着这些便宜,都让老张家人给占去了! 林正氏越想越气,拿了个碗自己上去舀。 “阿婆,不行的。得请娘出来分。”许氏拦着。 “呸!滚一边去!我还是她娘呢!吃她点东西怎么了?别人吃得,我倒吃不得了?” 不让舀,林正氏直接起手夺余氏手里的勺子。 吓得余氏往灶棚外跑。 林王氏一气之下,把碗摔在地上。 指着许氏和余氏口吐芬芳。 院里的吵闹惊动了林桃。 出来就看到林王氏威风凛凛的正教训着两个儿媳妇呢。 ------------ 第四十八章 我善待生活,生活为什么不放过我 见着林桃,林王氏反倒先告起状来。 两眼一红,抹眼擦泪。 “闺女啊!这张家你是真呆不得了!瞧瞧这一个个的,都不拿咱老林家人当回事了!别说我还是你娘,就算是个客人,也该有待客之道吧?他们就是摆明了欺负咱啊!” “娘、不、我们……” 林桃抬手,示意她们别说。 余氏看了眼许氏,闭上了嘴。 林桃分起吃食,许氏和大妮各得一个土豆饼,和一碗有大块鱼肉的鱼汤。 余氏、二妮、张大山、隔壁院的二老,则只有一个土豆饼和一碗有碎肉的鱼汤。 张大林和张小胖得了两个土豆饼,和一碗鱼肉稍小的鱼汤。 张小胖兴奋得直吆喝,还拿着两饼子,绕着余氏跑了好几圈。 以往余氏当家时,都先紧着自己吃了,才给他和爹。 在阿奶这,他头一回感受到,付出与得到的公平! “奶,以后我跟着您做事儿!不跟我爹娘了。在您这肯做事,就不少吃的。太棒了!” “臭小子!” 余氏喝斥,伸手揪张小胖耳朵,触及老太太的目光,又收手回来。 张小胖嘴里嚼着饼子,含糊的说:“我又没说错。” 二老不吭声,也不吃,直直的盯着林王氏。 林王氏得意的昴了昴头。 “看啥看?我生的闺女,还能少给我吃不成?” 林桃端来林王氏的吃食。 见碗里就一个孤零零的土豆饼,脸一下就胀红了! 跟被抽了大嘴巴子似的。 二老咯咯咯的大笑,吃起土豆饼来。 “闺女,你就是这么孝敬我的?” 林桃头也不抬的回道:“在我这,都是按劳分食!多做多得,不做没有。” “你、你……我今天也和你一起去摊摆了呀!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林桃眯眼抬头。 “第一,我没让你和我去!第二,你摔了我的碗,所以鱼汤没了!你要不想吃,回你家去呗。” “就是!跑女儿婆家吃白食、砸碗,还挑三捡四!要不要脸了?” 家婆一句话,怼得林王氏没了脸面,还回不上嘴。 想让她空手而回,做梦! 吃完饭,二老被送离张家老院。 林桃把钱袋子拿在手里,将众人都叫了过来。 “老二家三个人,七文钱。” 林桃拿出六文。 余氏高兴之余,却心有余悸,不敢伸手去接。 上回接了六文钱,被打肿的脸,今天还没消肿。 张大林看了余氏一眼,余氏并没有给过多眼神,这才接了揣进怀里。 “大胖今天帮着看摊,这一文是给你的。” 张小胖突的一下站起来,走向林桃时,迈出手脚同边的步伐。 逗得东屋窗户里的二妮咯咯直笑。 “钱、嘿、钱、钱、我也挣、嘿嘿、挣钱了。” 张小胖激动得舌头都捋不直。 林桃心下浅笑,激励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他体会劳有所得。 但是孩子有了钱,还是要引导。 “大胖有钱了,想做啥?” 张小胖舔着哈喇子:“糖、糖葫芦。” 林桃差点憋过气去。 抚着胸口顺了半晌的气,才缓过劲来。 “大胖啊!咱得居安思危啊!” 张小胖歪着头,一脸迷茫。 “咱现在有钱了,得留着点。备着万一以后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呢?” 林桃耐着性子,引导着张小胖思考。 良久,张小胖恍然大悟。 “对啊!万一奶又死了,我娘不给我吃食,我就可以买糖葫芦吃,不用饿肚子!” 林桃揉着眉心,心里不停说:我总善待生活,生活为什么不放过我? 张小胖捧着那一文钱,蹦蹦跳跳的走开。 见余氏看他,他捂着胸口说:“别、别想、抢,奶、奶给的。” 林桃无奈长叹,不能急。最主要是,你急也没用! “芮娘帮着打理家里。一文钱。” 许氏往地上一跪。 “娘这是打儿媳妇脸呢!娘每天操劳,让芮娘和孩子填饱肚子,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儿媳妇奉养婆婆,天经地义。不能让婆婆安养晚年,已经是儿媳妇不孝了。” “不能再拿分厘。”许氏哽咽。 “没想到,老张家还能娶来这等的好儿媳。”林王氏不冷不热的说到。 坐在台阶上的张大山,恨得摩拳擦掌。 轻声骂了一句:“败家婆娘。” 林桃看过去,张大山立即收声,看向别处。 林桃把那一文钱塞进许氏手里。 许氏含泪收下。 她嫁进老张家多少年了,这是头一回拿到家婆给的钱。 林王氏呵呵道:“好一招欲迎还拒。名声得了,钱也拿了。” “明天要上山,今儿大家都早些睡。” 张大山感受到老太太的目光,抚着头,喊身上疼。 门外响起敲门声。 张大林见是里正爷,忙请了进来。 “都在啊!正好正好,你家老三啊,让我带个信回来。” “张大海真被关在牢里了?”林王低惊呼。 她还以为那是张家老不死的,胡乱寻的说词。 里正爷点头,冲林桃讲。 “我今儿去县衙交差,顺道看了眼。大海求我给你稍信,他说,他知错了,求你去牢里见他最后一面,他当面给你认个错。” “最后一面?”林桃疑惑。 “他挨了板子,打得皮开肉绽、不成人形。再有几天判下来,估摸得去盐湖。怪可怜的。甭管有没有钱,他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也得去看一下吧。” 林桃捡了几个土豆做谢礼,送里正到门口。 “林氏啊!你升户籍的时日可不大好啊!再有几月就年尾了,到时候还得缴按人头缴税,你家十一口人,每人两百文,得二两多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喔!” “当初我就劝你别升户籍,你不听,哎!” 林桃再次道谢,把人送走。 明儿上山的计划给打乱了。 次日天不亮,林桃把人都喊起来。 张大山还说自己病着,不起来。 林桃笑道:“要不要再给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多劳多得?” “不是,娘!芮娘和大妮就能病,我就不能病了?我也是人啊!” 林桃呵呵笑道:“做爹的人,不思如何养家糊口,反倒装着病偷懒。” “你是想等着病人养你?还是想等你那六岁的娃挣钱养家?你算个男人吗?只会配种,等着别人养的,那是圈里的畜牲!” 面对老太太洞穿一切的目光,张大山装不下去了,挠头起身。 “娘,您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骂我还把自个儿带上,多不值。” 林桃心里冷笑,原主极品成这样,是不是东西,还得鉴定。 张大山心里计较着,娘真和以前不一样了。 换做以前,他哼一声。娘心疼还来不急,哪会让他做活! “难听?我还有更难听的,要不要听?” 张大山连连摇头。老太太这张嘴,几十年了,村里没人干得过。 院里,众人准备好上山。 “奶、奶。” 二妮从东屋出来,慌乱得不知该把手放哪里。 ------------ 第四十九章 吸血亲娘的神逻辑 “二、二妮、也、也想去。” “你去干啥?六岁的小娃能做啥?” 张小胖揉着半醒半睡的眼。 今儿他也想要两个饼,这才艰难起床的。 张二妮堵着小嘴,昴起小脑袋。 “我、我也、想、挣、挣、挣……!” 钱字反正谁也没听到。 林桃摸了摸二妮的头,拿了个小提篮给二妮,送他们出门了。 一直在旁边的林王氏守着林桃。 林桃嘱咐许氏别做重活,看好大妮后,也出门了。 林王氏就这么一路跟着林桃,进了县城。 县衙这种地方,百姓都是望而生畏的。 林桃做过登记,跟着领路的衙役,进了大牢。 原本还犹豫的林王氏,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石阶向下,浓重的泥臭和着一股道不明的腐臭,不时向上涌。 火把的光亮,闪烁不定。 大牢里并没有多少人。 因为贱民一旦犯事,无人做保的话。 最多一周,就会判刑,除了死刑的,其余人都会被送去盐湖。 听说进去那里的,十个有九个都没有活着回来。 “娘!娘!娘!”一只满是血污的手从牢笼里伸出来。 手腕上还有铁链扣着。 “张大海,有人探视。”衙役拿钥匙打开牢笼。 牢笼里手铐铰链一应俱全,衣服布满血污,已经看不出颜色。 头发散乱凝结成坨,脸上除了两个眼珠子,就只有一片的污泥。 “大、大海?”林王氏惊呼出声。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被打成这样? “娘!”张大海扑过来,被脚上的铁链拉住。 张大海是原主的儿子,并不是她的。 她一个连婚都没结过的女孩,也不至于母爱泛滥。 可是她善良啊,想着自己只要用着这具身体一天,这三儿子也就算是自己的。 能调教就调教好,以后过起日子来,也不至于糟心。 “大海,你偷人钱了?”林桃问。 张大海摇头,身上的四条铁链咣当作响。 “我没有!娘,你救救我。我不想去盐湖!” 张大海打小偷鸡摸狗的事,做了不少。 说谎就更是信手拈来。 林桃直视着张大海。 “大海,如果你不说实话,娘也帮不了你。” “我没有,真的!” “我要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猜到了张大海会拿配方去卖。 原想着,张大海最多将钱挥霍一空,流落街头挨饿受冻。 吃过真正的苦,人也能变得好调教些。 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境地。 张大海犹豫了。 磨蹭半晌,说自己是去找人,遭人陷害。 “张大海,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谎吗?” “你以为,你和余氏为夺配方,害大妮身受重伤的事,我真不知道吗?” 林桃长叹。 “害人终害己是一回事,可事到临头,终不悔改又是另一回事!张大海你真是没救了!” 张大海一把抱着林桃的脚,大哭起来。 “娘!儿子错了!大妮出事,是我害的。我怕、怕我说出实情,您就更不愿意救我出去。所、所以我才隐瞒的。” 张大海一口气,把大妮受伤,到被曹德仁陷害,倒得一干二净。 “娘,您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起贪恋,更不该害大妮。以后我一定好好做人。” 一旁的林王氏直楞楞的看着林桃。 她知道林桃现在能挣不少钱,可五两银子,她一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钱。 林桃这丫头能有? “真没偷?”林桃问。 “没有!” 若偷了还死不认账,张大海算是真没救了。 被人陷害,这事就得另当别论。 “我想想办法”林桃说。 张大海抱着林桃的腿,哭成个小孩。 林王氏瞪大了眼。 她真有五两银子? 伸手拉过林桃:“儿啊!你可听清了?大海说的是五两银子呀!你打算替他赔偿?” “我是冤枉的!凭啥要赔他五两银子!”张大海怒吼。 “凭啥?凭你得罪的是汇酒居!就算上了堂,官老爷是信咱们,还是信他!” 林王氏懒得和张大海废话。 拉着林桃出去说:“儿啊!咱要有那五两银子,过些舒坦日子不是更好?若保了他,得罪了汇酒居不说,多糟践那五两银子啊!” 林王氏满眼鄙视的看了眼张大海。 “张大海什么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偷鸡摸狗做溜了,就差无恶不做了!让他去盐湖磨砺一下,指不定还能洗心革面呢?” 听着林王氏这么说,张大海慌了,在牢笼里磕头求救。 “救啥救?你打小就不干人事!去盐湖那是早晚的事儿!” 林王氏转头对林桃说:“儿啊!别冲动啊!这事,再合记合记。” “娘!再有三天,就要送我去盐湖了!您若不救儿子,这一辈子,儿子就再也见不着您了!” “见不着更好!少操心你,我闺女还能活得舒坦些!” “阿婆,我是您外孙啊!” “你也知道你是外孙啊?”林王氏冷笑。 “你姓张,不姓林。要真有五两银子,凭啥花你身上。” 林桃打量着林王氏,原主这个娘,当真是没谁了! 无意间,就坦然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原主这吸血鬼亲娘,怕是是把原主视为己物了。 “时辰到了!赶紧出来!”衙役的喊声从出口方向传来。 林王氏去拉林桃:“走吧走吧!这地方多晦气啊!呆久了,人要倒霉的。” 林桃冷眸微眯,林王氏突的一下,将手缩了回去。 看了眼牢笼,林桃向出口方向走去。 林王氏跟在身后,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娘!儿子没有骗您!儿子说的,都是实话啊!我真的、没、没有骗您啊……” 地牢里回荡着张大海哀嚎的痛哭声。 “日头不早了,咱早些回家吧!”林王氏说。 林王氏还没反应过来,林桃就几步冲上台阶:“冤枉啊!” “闺……” 林王氏双手捂嘴,观察四周无人注意,转身就跑了。 和有钱人打官司,疯子才这么干! 林桃这么一闹,张大海就从被告成了原告。 也就不会在三天后,被送去盐湖了。 但是一个七等民状告汇酒居的事,也被传得沸沸扬扬的。 天黑尽时,林桃才回到家。 余氏迎进林桃,不时向门外张望。 “阿婆怎么没和您一起回来?” 林桃这才想起,林王氏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也好!省得拖着个尾巴,烦人。 大家都忙着各自手里的活。 二老坐在石凳上,等着吃饭。 张大山跑到石磨前,把张大林推开,拉起磨来。 就连张小胖,都帮着许氏,编着茅草漏网。 二妮拽了拽林桃的衣角。 “奶、姐、姐请、您。”二妮指向东屋。 ------------ 第五十章 脑回路清奇的张大妮 来到东屋,大妮唤了声:“奶。” 张大妮这些日子,不缺吃食,人倒是精神不少。 可受伤后,没怎么晒太阳,之前黑泛黄的脸,越发的白嫩起来。 其实孩子五官不错,就是打小被原主苛待。 吃得少,没怎么长个头,身上更没有二两肉。 “哪不舒服吗?”林桃问。 张大妮摇头,对二妮说:“妮,去帮着娘。娘的身子还得好好养着。” 二妮点头跑出去,还特意把门给带上。 两丫头一起同甘共苦长大的,都快成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了。 “奶,您坐。”张大妮不能动。 林桃按大妮示意的,坐在炕边。 “奶今天见着三叔了吗?” 林桃点头。 “三叔他……还好吗?” 林桃摇头。 “奶……我能求您件事吗?” 林桃眉头紧拧,她能理解张大妮。 换作是自己被张大海害成这样,自己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张大海。 “奶,您救他出来行吗?您别再生他的气,三叔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林桃惊呆了。 “大妮,大海承认了,把你害成这样。你还为他说话?不恨他?” 张大妮眼角含泪,嘴唇颤抖。 自从奶死而复生后,她们母女三人不再喝泥汤果腹。 娘也没再被爹打,笑容也多了不少。 二妮也更愿意张口说话了。 日子越来越好,更有了家的模样。 恨不恨三叔,她心里也不明白。 可是她能确定,她喜欢眼前的阿奶。 如果三叔出现变故,她害怕阿奶会性情大变,再回到重前。 “大妮啊!就算你求奶不救三叔,奶也能理解你。这些年,你一个孩子,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如今三叔走到这一步,奶也有责任。” 泪湿枕头的张大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仿佛冤屈得到昭雪。 张大妮手指动了动,想要握林桃的手,奈何手臂依旧抬不动。 林桃覆着那只不足自己半个巴掌大的小手。 七岁的孩子,手背上新伤覆旧伤,旧伤添新伤。 爬满老茧的手掌,哪像个娃娃该有的样子。 “奶,我受伤真和三叔没关系。我也不是为他说话。大妮知道,奶最疼三叔。没有三叔,奶会伤心的。” 她不想回到重前。 林桃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张大海要是她亲身儿子,得给他拆了重新组装。 要不直接废物回收,一了百了。 “奶,我不恨三叔。我还得感激二叔二婶和三叔呢,娘生病,大家都为这个家忙活。” 张大妮清澈的眸光中,没有一丝恨意。 不得不说,这小丫头脑回路也是清奇得很。 别人给她一点甜头,她能无数倍扩大。 可别人对她的伤害,她却可以做到闭目相忘。 见奶不回答,张大妮更急了。 “真的,奶。求您救救三叔。奶说过的,家人是相互保护。” 林桃点头,拍了拍小手。 “你好好养伤。” 她没法给大妮承诺。 自己都还是只蚂蚁,如何与象搏斗。她得好好想想。 张家老院,少了往日的打骂吵闹,难得的多出几分祥和。 老林家院子里,此时却是鸡飞狗跳。 “娘!咱要不要把地卖了,出去躲躲?” “是啊娘!大姐也太不懂事了!不过是个七等民,也敢状告汇酒居!” “咱要是被牵连了怎么办?” “我这再有两月,就要生了,走也走动啊!相公!怎么办呀?” 一个十七八的女子,挺着个肚子,扑进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怀里。 男人一脸心疼的拍着女了的背。 转头指着老太太骂起来:“娘!你当时咋不拦着她?” “我、我、我也拦不住啊!” “都怪你!爹!”男人指着老太太身旁的老头子。 “你当初要跟着去,两个人不就给她拦下来了吗?” 老头子委屈巴巴,脸上的褶子拉出同样下吊的幅度。 “我去了谁照顾你?耽误你看书写字咋整?” “闱儿啊,你书读得多。想想法子。咱可不能跟着老张家受了牵连。” 林闱点头,沉思起来。 老太太压低声音道:“这回我去,也算不上空手而回。” “我弄清楚了大丫头摆摊卖的东西,打哪来的。” 众人目光齐聚老太太身上。 林王氏压低声音道:“她现在不卖一文钱两碗的鱼冻了。卖的是两文钱一碗的肉芽。” “肉芽?”林闱重复。 老太太点头:“我亲眼见了,就是拿别人不要的骨头做的。” “骨头?” 老太太又点头,两手展开到最大。 “老张家院子里,有那么大的一口缸,里面全是骨头。” “娘!你老糊涂了是吧?你带个消息回来有啥用?它能吃啊?” 林闱没好气的说。 “咱是贱民,不能做买卖。你说你去一趟,没带回来钱和吃食,还折了两个铜板!你去这趟干啥去了?” “你总不能让我们上山去找吃的吧?你瞅瞅你这三个媳妇,老大生孩伤了身子,不能动。老二脑子有毛病,受点刺激就发疯?老三大着肚子,更不能动。” “咋能让你去!”林王氏抬手,示意林闱别激动,坐下来说。 “明儿,我和你爹带着几个丫头上山,你在家好好读书。” 林闱一跺脚:“读读读!不升户籍,我读再多的书有啥用?到头来,连考功名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管!你找大姐要去!”林闱指着门。 “听说老王头花五两银子,要娶大姐家的大孙女做儿媳妇。你让她把那五两银子给我,让我去考功名。” “现在咋要啊?她都惹上官司了。你也别急,咱先看看。等这事过去了,我再去找她。” 林王氏起身,拍着林闱的背,将他抚坐回椅上。 “你大姐的钱,还不就是你的!不着急这一两天的啊!你别气出病来。” 林闱点头,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好了好了,天不早了。”林王氏转头对老头子说。 “你去让丫头们赶紧做些吃的,让闱儿静下心来,好好读书。” “娘!”三儿媳妇抚着肚子嘟囔:“家里玉米面今儿早上就吃完了。哪还有啥吃的。” “我让几个丫头,下午去挖了些草根回来,将就着吃。”老头子说。 三儿媳妇脸一皱。 “我是能将就,可您大孙子不能将就啊!您又不是不知道,草根树叶,哪回不是一吃就吐!” “吐也得吃!别饿着我大孙子。”林王氏喝斥。 三儿媳妇一抹泪,又扑到林闱怀里。 旁边两个妇人,厌恶的翻着白眼,看向别处。 ------------ 第五十一章 你当老子是软蛋啊? 当晚,林桃辗转反侧。 张大海捞还是不捞?怎么捞? 林桃又把藏在墙角的钱袋子拿出来。 三块碎银子,十一吊钱,每吊五十文,也才五百五十文。 昨天卖的一盆肉芽,剩下一百四十七文。 全部加起还不到四两银子。 “明儿得去趟保宁堂,看看桑树桑黄卖出去没有。” 财务自由路尚远,挣钱路上需努力啊! 睡不着,林桃索性起来做炸肉蛆。 许氏听着动静,要起来帮忙。 大妮轻声叫住。 “娘,奶心情不好。您做事,小心些。” “娘知道。” 许氏下了炕,扯过唯一用来替代被子的粗布角,盖在二妮身上。 “你出来干嘛?大半夜的,正是风在最凉的时候。别再冻出病来。老娘没闲钱再医你了。” “我、我给娘、烧火,冻不着。” 许氏跪在灶台前,往里添材。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林桃叹气摇头。 拿着大勺,揭起缸盖,翻动骨头,空出可以伸勺子下去的地方。 往底下舀上来,勺子都没满。 这几天,连卖带吃的,肉蛆都跟不上量了。 余氏搂着衣服跑过来,见老太太面色不好。 “咋了娘?” 余氏是个看得懂脸色的,大至猜着和肉蛆有关。 “娘,咱可以再多收些骨头回来,多养几缸。小食招人喜欢,每日卖上两盆,没啥问题。” 林桃白余氏一眼。 “你觉着肉摊上的骨头有多少?” 余氏反应过来,年头不好,买得起肉的人少之又少。骨头自然就不可能多。 “那咱不吃了,留着卖了钱,买玉米面回来,能节约不少。” “家里两个病人瞧不见啊?不吃点荤腥,得养到啥时候去!” 余氏觉着自己怎么说,都不对,不敢再开口了。 洗了手,整理养蛆的大缸去了。 里面的骨头,每二到三天,都得理一下。 不能让烂掉的化水积在底下。 把上面的骨头翻起来,余氏注意到,肉蛆已经很少了。 林桃让张大山和张大林两兄弟去摆摊。 把余氏留在家里照顾许氏和孩子们。 自己则随两儿子入县城后,往保宁堂去。 “哎哟!您可来了!我这等您,整日里门都不敢出去半步。” 曲掌柜迎出来。 林桃笑笑,寒暄了几句。 曲宁要给泡茶,林桃回绝了。 “听说昨儿,您把汇酒居告了?” 林桃点头。 曲宁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放到林桃手边。 “您那块猢狲眼啊!价钱卖得不错,卖得四两银子。买家还让我稍信过来,想让您多在山里行走,多寻些这种上等的货。” 打开布包,里面是四块碎银子。 林桃从怀里拿出一吊子钱,放到桌上,只取了三块碎银子揣进怀里。 “老太太您这是……”曲宁疑惑。 “上回还欠曲掌柜的一吊银子。这三两银子,是咱之前说好的。” “您这小老太太,咋这么较真呢?” 林桃拱手为谢。 “较真点好,人要活得明明白白。” 曲掌柜也没再劝,把剩下的一块银子和那吊钱收了起来。 “我还想麻烦一下曲掌柜。家里大孙女摔伤了手脚,您这可有好些的药方?虽然请吴郎中看过了,还是怕娃留下伤。” “有有有!”曲掌柜拿一连抓了五幅药。 “这些药你拿回去,煮过。再把药渣碾碎,拿药汤和成糊。每日给娃敷在患处。活血生骨。能让她好得快些。吴郎中医术也不差,吃的药,您找他就成。” 林桃拿出一块银子,当做药钱。 曲宁硬给塞了回回。 “你给我药钱,不如给我药材来得舒服。” 包好药,曲宁又问起汇酒居的事来。 听完林桃说的,曲宁拍桌而起。 “曹德仁一向心性不善,这样的事,不是一回两回了。走走走,我和你去县衙。” “不是,您……” 别人躲都来不急的事,曲宁杂还往里参和呢? 曲宁说着就把保宁堂门关了。 林桃一路劝也没用。 曲宁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知道的人看了去,还以为关牢里的是他儿子呢。 到了县衙大门,曲宁让林桃在门外等。 人都到门口了,她再说什么也没用,只能听安排。 也就两三盏茶的功夫,曲宁没出来,倒是有衙役出来了。 “林大娘,您跟我来。” 衙役把林桃领去了大牢门口。 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不成人形的张大海提出来,交到她手里。 林桃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大娘,这案子一周后开审,到时候,您再把人带过来。” “这就把人放了?” 衙役摇头:“这是保释,开审后,该赔赔,该判判。” 张大海站立都成问题,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别哭了!”林桃被吵得心烦。 “人在做,天在看。你挨的这些罪,都叫自作自受。” 林桃没来急问曲掌柜,衙役就走了。 张大海瘪着嘴,吸着鼻涕。 豆大的泪珠子,滴滴答答的落。 林桃直接把张大海背去市场。 见到张大海出来了。 张大山跟看热闹的人似的,在一旁捂着鼻子呵呵发笑。 张大林依旧是根块木头,看不出喜乐。 鱼老汉反成了最着急的人,送来鱼冻,又嘘寒问暖。 今儿炸蛆本来就少,没一会儿就卖完了。 林桃拿了六文钱给张大山,嘱咐张大山去收骨头。 张大山手里握着六文钱乐呵坏了。 “哟,今儿咋不见林大娘一起来呢?” 肉摊摊贩,对林桃一家已经不陌生了。 这年头,舍得花钱买骨头的,也就他们了。 张大山走路带风,手里抛玩着一个铜板。 “两天了,才这么点骨头,咋买啊。” 说话的派头,都快能赶上大家的公子哥了。 肉摊摊贩呵呵应答。 “年头不好,没几户舍得吃肉。您家生意这么好,都只舍得买一文钱的骨头熬汤不是。” 张大山听出话里打趣他的意思,面色一红。 “咋的?一文钱不是钱啊?” “是钱!是钱!”摊贩理着桌下的骨头。 张大山挑了挑:“骨头太少了。这样吧!后天再拿一次,我只给你一文钱。” 呼啦一下,摊贩手里的骨头落了一桌。 张大山还抛着玩铜板。 “咋滴?不行啊?” 摊贩伸手拿起砍刀,嘭的一声砍在菜板上。 “不行!你想咋的?”手指着抹过鼻子。 “吃白食吃到老子头上来了,你当老子是软蛋啊!” ------------ 第五十二章 别忘了,咱们是一家人 咕咚一声,张大山咽了口唾沫。 乖乖送上一个铜板,快速把骨头装进背篓里。 走远几步,回头说:“不行就不行呗!这么大火气干哈。” 张大山之后再买骨头,总会不经意的去看肉摊桌上的砍刀。 想要私吞三文钱的想法,就此陨没了。 张大林这边收拾好摊子,张大山也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林桃要走,鱼老汉又抓了一条大鱼,塞到张大林的挑子里。 “大哥,你……” “大妹子,老三成这样,得补补。” “可你也不能老这么白送我啊!” 林桃拿出十文,鱼老汉死活不收。 回家的路上,张大山冲背上的张大海说。 “老三,你这可以啊!坐回牢,还白得一条鱼。以后你多坐几回,咱家就不缺吃食了。” 笑还没收呢,走在前面的林桃,转身就是一瓜皮。 张大海终于在被关了四日,尝尽刑具后,皮开肉绽的回到了张家老宅。 村里人听说张大海回来了,都好奇着,林氏是怎么把张大海弄出来的。 隔壁院的二两扑着张大海,哭得鬼哭狼嚎,跟张大海死了似的。 本就不大的张家老院,又多了一个不能动的。 张嘴等吃的嘴巴越来越多。 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 林桃只觉得脑仁生疼。 好在从保宁堂拿回来的药,张大海也能将就着用。 晚上吃了饭,张大海喊张大山把自己背进了东屋。 “三、三叔。”张大妮眼神带着恐惧。 张大海被放在地上。 安静半晌,忽道:“对不住了,妮子。” 门外的余氏看了眼炕边的老太太。 也站进东屋,说了句:“婶子也给你赔个不是。” 张大妮硬咽得泣不成声。 “没、没……事。” “三叔做了错事。以后一定弥补你。等三叔伤好了,一定学着挣钱,以后叔养你。” “滚滚滚!我闺女现在值八两银子!” 张大山一脸得意的两个手指头比了个‘八’。 “你别想打我闺女聘礼的主意。” 坐在炕边的林桃,一巴掌呼在张大山头上,力道之大,把张大海扇出门外。 张大山挠头,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忽然意识到什么,探头进东屋,冲张大海说。 “不对!咱家现在能挣钱了,以后钱多了,大妮肯定更贵。那就不止八两了!我告诉你!” 张大山指着地上的张大海:“大妮的聘礼,你想都别想!” 林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捡起地上的草鞋拍在张大山脸上。 两鞋底,刚好成个叉。 “滚!” 张大山摸着印了大鞋底的脸,想不明白,自己又说错啥了。 “娘,下回您想打我,直说行吗?”他不甘的在外面吼。 “大妮,三叔欠你一条命。以后三叔拿这条命护着你。” 张大妮点头,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妮子,婶子也会把你当闺女待。”余氏说。 张妮点头,激动得又哭又笑。 “好了好了,该说正事了。” 林桃把钱袋子拿出来,数出十个铜板,分成两份。 “这是鱼大哥买茅草汁和盐酸果汁的钱。老大老二家平分。” 听到分钱,门外的张大山冲进来伸手。 林桃给了五个铜板。 张大山嘿嘿的笑着要往怀里揣。 “咳咳!”林桃咳嗽。 张大山脸一僵,感受到老太太的目光,心不甘情不愿的又掏出来。 “给给给!”很不爽的拍在许氏手里。 许氏胆怯的目光,来回在张大山和老太太身上。 “看我做啥?你男人给的养家钱,你收着把家管好就是!” “我……”许氏忌惮的看张大山。 “你看他干啥!你忘了,你有多少次想杀他了?”林桃面无表情的说。 张大山一缩脖子,退到门外。 许氏将钱收好。什么也没说。 张大妮满眼担忧的望着许氏。 剩下的五个铜板,林桃给了余氏。 余氏居然没自己留下,道了谢,出去院里,递给了张大林。 然而祥和的气氛,被忽来的碰撞声打乱。 门板倒在地上,扬得满天飞尘。 林桃把草鞋一穿,快步出去。 一阵脚步声接踵而至。 十个高矮不齐、胖瘦不一的男人,堵在门口。 “你们张家狂得很啊!” 说话的男人头上缠着布条,脸上青肿相间。 “你来做什么!” 老张家的闷葫芦忽然吭声了。 林桃好奇的看着两人。 余氏忽然一声尖叫,冲到林桃身后,指着那男人结结巴巴说。 “就、就是、就是他。市场,就是他。” 市场? “那天就是他们打的大林。”余氏一口气说完。 “少TM废话!老子今天一来是替别人做事,二来是算算那天的账。” 林桃佝着背,眯眼往男人面前走。 “来来来,张家我做主。来和我算。” “娘!”张大林一步过来,挡在林桃面前。 林桃拍拍张大林的背,越过张大林。 “臭老太婆,你横得很呀!” “横不是横,不是靠嘴巴说的。” “你……”男人气得一握拳头,又被手上的伤,刺疼得倒抽一口气。 “好!老子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男人一挥手,身后的一群人一拥而上。 “不、不关我、我的事。”张大山转身就跑。 林桃一把拽着张大山的后衣领,拉扯过来,一脚蹦在屁股上。 张大山就像抛飞出去的大石块,那一摔,直接压倒了四人。 林桃还没喊操家伙呢,张大林就率先提着火钩冲到林桃前面。 张大林体形上不吃亏,可面对六个人,也挨了不少的拳脚。 余氏抗着砍柴刀递给林桃。 林桃没接。“你上啊!” “我、我不敢。”余氏摇头。 “你不敢?招人的时候,你咋敢了?别人都打到家门上来了,这会儿你说不敢了?” 余氏慌张直摇头。 “啊……” 许氏扬着扁担,从余氏身旁冲过,对着骑在张大山身上的小痞子,就是一顿乱打。 张大山得机会起身,抢过许氏手里的扁担,一把将许氏拉到自己身后。 “你过来干嘛!”张大山吼。 “我、我不能,看着你被打。” 林桃捡起台阶旁立着的锄头,把锄头把子拔出来,从余氏手里换来砍柴刀。 “别忘了,咱们是一家人。” “发啥呆!上啊娘!”张小胖推了余氏一把。 抬着条凳,跟在林桃身后,冲进混乱的人群。 ------------ 第五十三章 狗咬狗的名场面 余氏一咬牙,握着锄头把手,也加入进去。 “二妮,把门关好。”张大海往外爬。 摸着门边卡门的石块,加入进去。 但凡见着穿布面鞋的,抬手就往脚上拍。 被拍的人,哀嚎着单脚直跳。 下方突如其来的攻击,瞬间将原本势均力敌的平衡打破。 加上砍柴刀的刀背,一出手,必断一臂或是一腿。 不大会儿的功夫,上门找茬的,接连倒地。 最后就连上门叫嚣的周老大,也落到林桃手里。 方才的嚣张气势消失不见。 “别别别!是曹德仁指使我来的。” 林桃不禁眯眼。 原以为是老二家惹来的祸事。 眨眼落到了老三头上。 余氏指着张大海,责备起来。 “你真是个惹祸精!你不在的时候,咱家多清静!你一回来,麻烦就上门了在!” “我……” 张大山过去扶张大海,许氏也在一旁劝着余氏。 “弟媳这么说,太伤三叔的心了。这也不是他的本意。” 余氏看了眼老太太,心里一些话,硬压了回去。 冷哼一声后,查看起张大林的伤来。 张小胖捂着屁股哀嚎。嚷嚷着让余氏也给瞧瞧。 “去找根绳子来,把人捆了。” 余氏应声,跑去找绳子。 砍柴刀架在男人脖子上,周吓得膝盖一软,瘫坐在地。 “你、你想毁尸灭迹?” 林桃呵呵冷笑。 “你、你、你别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林桃指着自己。 “你们既没受伤,又没有损失,你最好放了我们!不然、不然曹掌柜不会放过你们的。” 别说,因为有利器防身,受伤最重的张大山,也只是身上有几处淤青。 “这不是损失?” 林桃挥动砍柴刀,锋利的刀刃,将灶棚一根支柱齐齐劈断。 嘭的一声,灶棚整个垮掉,枯草撒落一地。 “这、这、这?也、也算!” 林桃看了眼早已摇摇欲坠的堂屋。 示意许氏把张大海手里的石块拿来。 许氏也不明白家婆要做什么,一向听话的许氏,也就规矩的送了过去。 林桃接在手里掂了掂,向着早已和土墙有了一掌缝隙的腐朽门框,砸过去。 哐的一声,门框脱离土墙,倒在台阶上。 本就腐朽的木料,生生碎成了渣。 林桃转头看向东屋。 “你、你、你别太过份啊!” 林桃没动手,周老大长吁了口气。 余氏去了半晌回来,手里就一捆不算长的草绳。 张大林上去帮着,将地上断手断脚不能动的,和昏迷没醒的,抬到一起。 林桃抚额。 “你多拿几根绳,分开捆啊!” 余氏直摇头:“不行娘,没绳子了。” 林桃眼角直抽抽,两眼眯成了一条直线。 “我警告你们,别乱来啊!”周老大更慌了。 一把揪起周老大,林桃冷声道:“别慌,你还没赔我房子呢!死不了。” 张家老院动静太大,以至于把村里人都吸引了来。 村长举着火把,和里正一起出现在门口。 “咋了这是?” “来了贼人。被我们制服了。” “天杀的贼。跑咱这吃食都没有的地儿来干嘛?” 里正爷上前,举着火把查看。 有村人接话说:“莫不是来偷娃娃的?” “对对对!抓得好!捆到山上去,等老天爷把他晒成人干!” 穷苦人家,也就孩了最值钱。 大家伙儿最恨的,也就是偷孩子贼,和拐孩儿的拍花子。 周老大急得直吼:“你们看清楚了!我是周老大!” 周老大这个名号,在市场做生意的都知道。 他收的所谓的‘行钱’,就类似于‘保护费’。 可张家屯子都是贱民,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号。 听着越来越多的声音,主张将他们绑到山里,晒成人干。 周老大更慌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吼。 “是汇酒居的曹掌柜喊我来的!” 场面瞬间就安静了。 汇酒居在山刀子城,算得上小有名气。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里正爷不信。 “糊弄谁呢?别以为搬出曹掌柜,我们就能放了你们!” “张大海被放出来。曹掌柜气不过,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来教训一下张大海!” 里正和村长把林桃喊到一边。 “林氏啊!这事儿,你怎么看啊?” “他说是就是啊!明儿押到官老爷那里,自然能问个清楚明白。” “对对对!交到官府去。” “咱今晚得让大伙把自家孩子看紧了。” 村长转身嘱咐大家。 看热闹的村民依旧不依不饶。 村长说,等天亮了,就拉去问官。 大伙这才散了去。 天不亮,里正爷陪着林桃一同去了县衙。 曹德仁随后,也被传到堂上。 周老大如见救星的扑过去,曹德仁弯腰去掰周老大的手。 “曹老板别想吃干抹尽,拍屁股走人。不然咱两同归于尽。” 周老大这些年,可没少给曹德仁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曹德仁的把柄,他手里是一把一把的。 最后,曹掌柜不得不认下这件事。 作为赔偿,要么把张家老院,恢复如初。 要么是直接赔付银子。 曹德仁恨张家恨得牙痒痒,哪肯拿银子出来。 选择给张家修缮房屋。 林桃也不吭声,反正没啥差别。 曹德仁出了县衙,就指着周老大骂。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周老大一挑眉,歪歪头,领着一众随从就要走。 “站住!事是你惹的。就该由你来平!” “什么个意思?”周老大问。 “我出修缮的材料,你领着你这帮废物,去给她修房子。” “你让我去修房子?”周老大张红了脸。 他十二岁在山刀子城混,十年里,从一个小痞子,成了如今坐拥两个市场的老大。 这十年,他打过无数的架,只在遇到这死老太婆后,才吃了瘪。 丢了这么大的脸,怎么还可能回张家屯子去。 “曹德仁,你别太过份了。老子帮你做的那些事,够你死十回的!” 曹德仁也是见过世面的,不冷不热的笑笑。 “我死十回?你能活?有本事,你都倒出来啊!我倒要看看,你周二狗有什么本事,能保住你的小命!” “你……” 林桃环抱双手,看着不远处吵得火热的两人。 “这就是传说中,狗咬狗的名场面吧!” ------------ 第五十四章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日头当空时,林桃和里正爷先回到张家屯子。 张家老院破败的样子,一目了然。 隔壁院墙上,爬着个妇人,正和许氏喊着话。 “芮娘啊!我要是你,早就不在这样的人家呆了。瞧瞧,连唯一遮羞的那片瓦,都被人掀了。” 许氏不答话。 “这天底下男人这么多,你咋就非得吊死在老张家这颗树上呢?” “咋的?我老张家这颗树,不比你家强啊?” 林桃一吱声,院墙上的婆子如见鬼般,慌乱逃开时,脚下不稳。 直接摔下墙去。 就听墙那边哀嚎不断。 老头子责备刘氏,爱管闲事。 刘氏气不过,指桑骂槐的说:“狂什么?得罪了的人多了,总有人能收拾你!” “娘,您回来了。”许氏迎上来。 林桃一脸不满的说。 “芮娘,女人小产得好生养着。老张家是没人还是咋了?要你出来做这些?” “娘,我没事,身子硬实着呢。”许氏揪着衣角。 “知道的,晓得你是体贴。那些不知道的,指定又说是我苛待儿媳妇。” 许氏鼻音浓重的转身要回东屋。 张大山打着哈欠从堂屋出来,眼没睁,就嚷嚷起来:“芮娘!打洗脸水来。” 林桃一瓢凉水,把张大山浇了个透心凉。 “你过来!”林桃低吼。 张大山上前保持着两臂的距离。 这些日子,老太太动不动就上手,给他打怕了。 见老太太不满意,张大山又上前一步。 林桃指着许氏问张大山。 “她是你媳妇,还是下人?” “媳、媳妇。” “既然是媳妇,那就是要和你过下半辈子的人!你如今这样待她,就不怕你老了,动不得了,她丢着你不管?” 张大山目光来回在老太太和许氏之间。 这个问题,他从没想过。 以前老太太只告诉他,管自家女人,就得让女人怕自己。 “做人,要懂得将心比心!你照顾她,等你老了,要人照顾时,她才会尽心!这点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张大山不解的瞪着眼,他娘以前可不是能说出这些道理的人。 “你也不想想,有几个女人,有勇气和你一起面对贼人?你真以为她离开你,就没男人要了?” 张大山一脸嫌弃的打量许氏。 不满道:“就她这又黑又矮,全身没有二两肉的样,谁还能要她?” 林桃伸手就是一瓜皮。 她真有些忍不住,想撬开张大山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啥! “她为啥黑成这样,你心里没数?顶着日头,下地上山,你若能像个男人,她能被晒成这样?” “我……” 张大山想起来,芮娘初进门那时,虽算不上白净,还真没这么黑。 “她为啥身上没二两肉,你心里不明白?” 林桃戳着张大山的胸膛。 被戳得生疼的张大山,只能往后退。 每次后退,老太太一瞪眼,他还得站回去。 “你好好想想,这些年,你像个男人吗?但凡她能填饱肚子,至于饿成纸片人吗?” 许氏委屈抽泣。 这些年所受的委屈,被挖出来,她无法克制泪水。 二妮拽着许氏的衣角,昴起的小脸,满是心疼。 林桃瞅着刘氏家院子的方向,扯着嗓子喊。 “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好些人,打了十多年的光棍,连女人是啥滋味都不知道呢!” 张大山被老太太这惊人的话语,羞得低下头。 林桃没好气的一把揪着张大山脸,上手又是一瓜皮。 “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该负起养家的责任来!你要真是个软腿虾,直接滚出老张家。去,把你媳妇扶回东屋去。” 张大山连连点头,上去扶人。 吓得许氏一连退开几步,像躲瘟疫似的躲开张大山。 回想起昨夜,他挨打时,芮娘是第一个冲到他身边的人。 相较在家蛮横,对外腿软的余氏,芮娘的背影,似乎好看了几分。 收拾着灶棚的余氏,手脚更勤快了。 “大林呢?”林桃问。 “上山背水去了。” “大山呢?”林桃又问。 余氏指着西屋说:“在西屋呢。” 话没说完,一辆牛车,停在门前。 余氏张望,见是周老大,急忙跑到林桃身后。 “他、他、他怎么、又来了?” 林桃拍开余氏的手,背着手,迎出去。 “快点快点!” 周老大带着人来修房来了。 门是曹德仁不知打哪儿买来,拉过来,直接装上就行。 麻烦点的,也就只有灶棚。 不过两根木头搭起来的棚子,周老大一伙人,修起来也慢不到哪里。 立好了灶棚,周老大吆喝着来人离开。 林桃挡在门前。 “着什么急啊!”林桃指着堂屋:“房还没修好,这就想走?” “哪没修好?那门不是给你装上了?倒地上就碎一地的破门,换成了全新的,你还想咋样?” “哟,您别生气啊!让您来修房的,又不是我。官老爷可说了,得把我家屋子修好。” “这不是都给你修好了吗?你别纠缠着不放啊!” 林桃指着不算太高的屋顶。 “你瞅我那屋顶,那叫修好了吗?” “你屋顶坏了,关我屁事啊!”周老大不服大叫。 林桃笑得眼眯成了一条直线。 “官老爷说了,得给我修好。”说完,瞅着破败的堂屋,有感而发。 “也怪我,昨晚要是不偷懒,直接把它拆了多好。也不至于让你补个屋顶就算了。” “你……” 周老大脸色发青,一挥手,又让手下忙活起来。 再让这死老太婆说下去,他这张脸还往哪搁? 不大一会儿,张家老院堂屋,那敞篷房顶,翻修一新。 周老大如牛喘气的领着人离开。 张大林一声不吭的收拾着院里的枯草。 躲了大半日的余氏,也才露脸。 林桃满意的打量张家老院,满意的点了点头。 免强算是以旧换新吧! 日头落下,余氏忙活着煮土豆。 在村里疯玩了一日的张小胖,这才归家。 见着家里的新大门,和新建的灶棚,一个劲哇哇直叫。 吃食煮好了,张大山也将张大海给背了出来。 余氏把二老请过来。 每人分得两个煮土豆。 二老看着张大海一脸心疼,把手里的土豆一放,不满的质问林桃。 “许氏母女生病时,你又是鱼又是油的。为啥到了大海这里,就只有白水煮土豆了?” ------------ 第五十五章 兄弟间的隔阂 林桃瞟了眼二老,懒得搭话。 可二老不依不饶的叫唤起来。 “我可怜的孙儿喔!你怎么得了这么个里外不分,亲疏不明的娘喔。” 林桃被吵得烦了。 起身过去,把分给老太太的两个土豆,倒进张大海碗里。 “阿奶心疼你,你多吃些。” 这回,老太太立马不哭了。 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张大海的碗。 “吃、吃吧,你得多吃些。” 让人意外的是,张大海把那个土豆又还了回去。 “阿爷,阿奶,是大海不懂事。闹得家不成家。你们别怪娘!” “这回若不是娘想法子,我怕是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林桃挑眉。 “我孙儿多好的孩子啊!长大了,也懂事了。可你这双脚……” 老太太抹着泪。 “你还没娶媳妇呢!” 除了那些被高价礼金‘卖’的女子。 哪家嫁闺女,都不会嫁给一个身体有残缺的。 通常身体残缺之人,想娶媳妇,多只会换亲。 所谓换亲,就是两家女子互换。 老头子安慰着老太婆。 “别哭,实再不行,咱还能换亲。” 哭得伤心的老太婆,连连点头。 摸着张大海的头说:“没错!实再不行,咱还有大妮呢!” “不行!” 许氏忽然吭声,把二老的目光吸引过去。 对视不过两秒,许氏又把头低低垂下。 林桃坐在台阶上就这么看着。 许芮这一反抗的小举动,让余氏都侧目多看了她几眼。 感受到许芮求救的目光,林桃没有吭声。 “这有你说话的份?” 老太婆把架子一抬,许氏又和一前一样,大气都不敢出。 “阿奶!凭啥拿我家大妮换亲啊?” 张大山这一开口,让在场的人,都齐齐看去。 张大山又说:“我家大妮,最低值八两银子呢!拿去换亲,岂不是亏大了!日后……” 啪的一声,张大山脸上,多了只草鞋。 吐着一嘴的泥,张大山胆怯的把草乖乖送回林桃脚边。 “瞧瞧,再说下去,你娘得动手揍你。那女孩再值钱,能有男孩娶亲重要?” 林桃呵呵冷笑。 冲张大山说:“老大,家人不是钱能衡量的!你可有想过,八两银子够什么?” 张大山挠着头,一脸茫然。 张小胖把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放,十个指头比来比去。 嘴里还数着:“一串糖葫芦、二串、三串……七串,多少文了?不对不对……一串、两串……” “血肉亲情难道就只值八两?” 林桃问完,长叹摇头。 张家这三兄弟,怕是连亲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林桃把碗放在台阶上。 “老大,老王头上门逼要大妮时,若不是咱老张家同仇敌忾,大妮还能安然在这吗?” 张大山摇头。 许氏掩面而泣。 “老二,你们在市场被人围殴时,若不顾念亲情,没有老大相助,你们能脱身吗?” 张大林摇头,余氏埋头不语。 “老三,你也知道,昨晚周老大并不只指对老二家。更多的,是为你而来!” 张大海点头。 “如果没有血缘亲情,咱们能抱团,共同御敌吗?若不是相互帮助,咱们老张家,能全身而退吗?” 除了石凳上的二老,众人皆若有所思。 张大海忽然放下手里的碗,跪在地上。 向着不远处的张大山和张大林磕了几个头。 “大哥,二哥,以前是我不懂事。胡作非为了!” 张大山不以为然的摆手。 家里三个兄弟,张大山和张大海,算是有些感情的。 小时候二人都受原主喜爱,吃的用的,近乎相同。 甚至同样瞧不上,入不了原主眼睛的张大林。 加之张大林木楞,打小又被原主安排着做这做那,根本没时间与那兄弟两一同玩耍。 久而久之,感情就越发的远了。 说是兄弟,张大林更像是给老张家打杂的下人。 “二哥!你原谅我一回,以后绝不再像以前那样犯浑。”张大海冲张大林说。 张大林头也没抬,只是摆了摆手。 林桃知道,张大林心头的结症,定然不会因为张大海一句话而解开。 毕竟当年,他这个亲弟弟,差点就将他卖了。 这事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人活在世上,最大的创伤,只会是至亲之人所给予的。 林桃起身去灶棚放碗,走过张大林身旁时,摸了摸张大林的头。 张大林抬头,眼红红的。 林桃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湿润,弯了弯嘴角。 “娘看得出,他是真心悔过的。” 张大林嘴一瘪,泪如雨下。 晚间,二老被送回去。 张大海主动提出,把西屋腾出来,让给张大林一家。 自己让张大山帮着,安顿在灶棚的角落里。 许氏也在一旁忙活,把白天收起来的枯草整理出来,铺了个简单的铺。 二妮一声不吭的也上前帮忙。 余氏也在一旁说:“三叔不用让我们的,我住东屋,可以照顾着嫂子和大侄女。” “二嫂今天也听到娘说了。要让大哥学会雇家。” 张大海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沉默了。 众人齐上阵,三下五除二的,就拿干草在灶棚的角落里,搭出一个窝棚来。 林桃在堂屋门前,冲那一堆人喊了句:“忙完早点睡。明儿一早还得摆摊呢!” “娘咱还摆摊啊?”张大山从西屋窗户探出头来。 林桃白了眼没出息的张大山:“不摆摊吃啥!” “不是!”张大山解释。 “我这不是操心大海的事吗?咱把汇酒居这么一告,以后麻烦事多着呢!得早做准备不是。” “明儿余氏顾着家里,大林和大胖去摆摊,你和我上山。” “上山?”张大山一脸懵。 挠了半晌头,‘喔’了一声。 这几天他总结出来,如果不明白老太太啥意思,最好乖乖闭上嘴,别乱说话。 不然,没准鞋就飞来了。 不多时,院里就安静了下来。 如今张家老院,东屋里住着老大张大海一家。 西屋住着老二张大林一家。 堂屋依旧只有林桃一人住着。 张大海这事,是真够棘手的。 从周老大上门找茬来看,曹德仁怕是常出入县衙的。 要说他们背地里没什么来往,鬼相信! 要不然,周二狗靠着曹德仁,能有立身之地? 原本不简单的事,再加上这一层,就变得更复杂了。 如今,怕是还得…… ------------ 第五十六章 锦鲤体质的张二妮初露头角 次日,林桃依旧是天不亮就起身。 张大海也从窝棚里爬出来。 见着老太太架锅,张大海乖乖坐在灶前燃火添柴。 “脚可好些了?”林桃问。 回家那日,吴郎中说了,张大海受的就是皮肉伤。 没伤着骨头和筋,歇息几日就能站起来。 这两日,曲掌柜给的药,大妮和张大海都在包。 药效还不错,大妮伤得较轻的一只手,已经能抬了。 “好多了,今天脚有劲了。” 昨儿没去摆摊,这才勉强能做一盆炸肉芽。 张大林听到锅响,也从西屋出来了。 “二哥。”张大海唤了声。 张大林点个头作罢,拿了背篓,背着水袋上山了。 等到张大林回来,摆摊的东西也都备好了。 余氏送张大林和张小胖出门,折转回来。 林桃也准备好上山了。 “奶、奶、我也、想、想和你、去。”二妮追出来。 余氏拉着二妮,责备道:“你去干啥?奶上山有事,你去耽误脚程。” “不、不会、我、很、很快。” “人小鬼大的娃,钻到钱眼里去了不成?别添乱,和婶子在家照顾病人。” “不!”二妮小声回绝。 余氏气不过,举起手。又想到什么,将手放下。 “行了行了。我带她上山。” 林桃发话,余氏自然不敢多言。 两大一小上山,张二妮憋红了脸,一直走在最前面。 反倒是张大山,吹欠连天的走在最后。 入了山,林桃问二妮:“上回咱们摘的树疙瘩,你还记得吗?” 张二妮昴头,点了点。 指着背阴面的山坡。 林桃笑了,没想到一个六岁的娃,记性这么好。 “二妮能带路吗?” 张二妮点头,往那个山坡走去。 走了约摸一两个时辰,张二妮说了声:“就、就这、这片。” 张大山一路上抱怨不断。 “山上能吃的都被挖光了,与其到山上寻吃食,还不如摆摊卖肉芽来得实在。” 林桃一转身,张大山赶紧闭上了嘴。 心里又老大不服,嘀咕着:“本来就是嘛!” “二妮还记得那树疙瘩长啥样吗?咱们一起来找一下好吗?” 张二妮兴奋得不行,话音没落,就动身四下查找起来。 林桃笑了笑,提醒道:“记得你别爬树,高的地方让大伯摘。” 打发了张大山跟着张二妮走,林桃也仔细在四周查找起来。 桑树桑黄这种东西,要么没有,只要有,绝对是一片。 上回就是在这一片找到的。照理说,这里应该还有。 果然,没走几步,就看到了。 可惜体形太小,这种大小,怕是拿不出手。 而被迫跟着张二妮的张大山,一边抱怨着山上蚊虫太多,一边抱怨着山路难爬。 “那、那、那里。”二妮指着前方。 张大山看了许久,都不知道是啥。 直到二妮把他拉到树底下,才知道,老太太上山要找的是种树疙瘩。 看起来像是生了苔藓的朽木。 “就这?”张大山问。 张二妮点头。 费了老大的劲,才掰下来。 “这玩意刚才那不就有吗?” 张大山看着手里,足有三四个手掌大小的木疙瘩抱怨。 “那、那、那边、太、小了。奶、奶、奶……” “行了行了!我听你说话更累。” 张二妮吸着鼻子,一脸委屈。 “反正老太太要这玩意,越大越好,对不?”张大山没好气的问。 张二妮点头。 雨水不好,桑树桑黄不仅长得少,也长得并不好。 这东西喜水好荫。 若是雨水好,这一片坡,怕是能随便摘个十来个。 可转了几圈,林桃一个没摘。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冲着张大山在的方向寻过去时。 见着张大山正抗着二妮,摘着一棵高枝上的巨大桑黄。 “注意,别摔了。” 林桃提醒着,放下背篓扶着张大山。 二妮把桑黄掰下来时,乐得呵呵直笑。 “奶、奶、奶、好、好、好……” 小丫头一激动,就更结巴了。 “下来说行不?等你把话说完了,天都黑尽了!” 林桃抬手就没客气,又是一瓜皮。 张大山被抽得“哎哟”直叫。 二妮把环臂大小的桑黄递给林桃。 林桃捧在手里,都惊讶出声了。 比巴掌大小,怕是十个有余。 “还、还、还……” “还有两。” “背、背、背……” “在背篓里。” 张大山摸着生疼的后脑,解释着张二妮要说的。 林桃看了眼背篓,里面睡着两个和上回摘的个头,差不离的。 腾出手,林桃抚着二妮消受的面颊。 “二妮真棒!定是山神爷爷宠你,让你遇上这么多。” 张二妮笑得小脸通红。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尽了。 打老远就看见许氏扶着院门,在那眺望。 二妮欢喜得不行,一路摇手小跑着冲回去。 进到院里,张大林父子两也回来。 两个人脸色不大好,尤其是张小胖,圆滚滚的脸,吹得像气球似的。 “咋了这是?”林桃问。 接过背篓的余氏说:“大胖和他爹生气呢。” “为啥啊?” “今儿有客人,买六碗肉芽,大胖算错钱了。还非拗着劲,说自己没错。被大林打了屁股。” 林桃笑了。就张大林这种木疙瘩,还会打屁股? 不过张小胖,有时候是真欠教训。 借着这个机会,让张小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也是好事。 “今儿,鱼大叔又给了咱家一条鱼。”余氏说。 林桃问:“给钱了吗?” “大林咋会不给!鱼大叔死活不要。说是给三叔补身子的。” 鱼老汉这人,最是认死里。自己也是多余问这一嘴。 晚间吃过饭。 张小胖摸摸索索的过来问:“奶,今儿分钱吗?” “你缺钱?”林桃问。 张小胖点头。 “喔?说给奶听听。” 张小胖嘟着嘴说:“我要自己挣钱,和我爹分家。” 灶棚里忙活的张大林和余氏,都楞眼了。 “挣钱就为了分家?” 张小胖点头。 “分家!必须分!奶您都不知道,他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他打我屁股!” “咋?他是你爹,还不能打你屁股了?” 这些年,张小胖被原主宠坏了。 给张小胖养成了一种,张家除了原主,就属他最大的感受。 林桃眯着眼,凑到张小胖面前。 “想报仇不?” 张小胖点头。 林桃把张大林响来,对二人说:“咱们来玩个游戏吧!输的人,要被打屁股。” ------------ 第五十七章 手指不够?薅头发呀! 张小胖一把捂着自己的屁股,警戒的看着林桃。 试探道:“奶,你不会是,也想打我的屁股吧?” “那不能!”林桃摇头,耳语道:“奶这是替你找机会报仇呢!” 张小胖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张大林看着祖孙两人耳语,脸色凝重。 以前母亲但凡听闻他打了张小胖,骂上几句,那都算轻的。 “我提问,你们抢,抢到者先答。若错了则由另一人回答。答错者屁股要挨揍喔!” “那我要是抢到,也答对了呢?” “那就你打你爹的屁股呗。” 张小胖指着张大林说:“你要是被我揍了,可不准记仇!” 张大林一声不吭,点了点头。 二妮从东屋出来,躲在石桌后面看热闹。 “六包肉芽多少钱?”林桃问。 张小胖突的一下举起手。 抢是抢到了先回答,可…… 先把十个手指头拿出来比划一遍,而后发现,好像不够。 干脆在地上找着小石头,比了半天,终于答到:“十二文!” 林桃看着地上,一堆六块石头小石堆,一堆十二块石头的小石堆。 把手城的蒲扇交到张小胖手里。 张小胖欢喜大叫,扬着蒲扇在张大林屁股上狠狠的打了一下,嘴上还不闲。 “让你打我!” 张二妮在一旁呵呵的笑。 看到张小胖还想打第二下,林桃把蒲扇夺回来。 “六十包肉芽,要多少钱?” 张小胖又是第一个举手。 举完手才意识到问题,六十包肉芽…… 依旧照葫芦画瓢,在地上找起小石头。 可找了一圈后,捧着石头回来,开始按一块石头,对应两块石头的堆。 发现脚边石头用完了,张小胖呆楞楞的一动不动。 “怎么?石头不够啊?”林桃问。 张小胖点头。 林桃指着张小胖的头说:“薅头发呀!头发多了去,是不是?” “对对对!” 于是张小胖开始薅自己头发,每扯一根,都疼得呲牙咧嘴。 薅到第十六根时,张小胖已经满眼泪花了。 在台阶上看热闹的张大山,笑得前昴后合。 “大胖,你那几根头发,够薅几次啊?等游戏结束,你怕是得成光头。” 一想到张小胖圆滚滚的脑袋,一毛不拔,张大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正好正好!你不想分家吗?没了头发,找个庙当和尚,还不用剃头。哈哈哈……” 张小胖腮帮子一鼓,又成了气球。 林桃问张小胖:“还薅头发吗?” 张小胖摇头。 “那你还答吗?” 张小胖又摇头。 一旁的张二妮, 直直盯着张小胖面前的两堆石头。 十个小指头,比划来比划去。 林桃又看张大林。 “一百二十文。”张大林答。 林桃把手里蒲扇交到张大林手里。 张小胖很不情愿的转身,让张大林打了一下屁股。 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咱还来吗?”林桃问张小胖。 张小胖吸吸鼻子倔强点头。 收回蒲扇,林桃又提问道:“客人拿一两银子来买六十份肉芽,你得退多少钱?” 张小胖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不玩了!奶,你这是欺负我。” “我咋欺负你了?又不是胡编着逗你玩。要真有这样的客人,你收错钱,不是又要被打?” 林桃把张小胖牵到一边,低声说:“奶帮你,咱把这个问题留着,想办法解决好不好?” 张小胖点头,两眼泪花直打转。 “明儿,奶给你寻个师傅,让师傅教你好不好?” 张小胖眉头微拧。 “你想啊,师傅肯定比你爹懂得多。你要是学了来,你爹还能有机会打你屁股?” 张小胖眉头一松,直点头。 “那你早点睡,好好去摆摊挣钱,奶去给你寻个师傅。” 张小胖一个转身就跑去洗漱。 二妮搓着小手过来,问了句:“奶,一两银子,等于多少文钱啊?” “一千。”林桃答。 二妮点头回了东屋。 老张家连饭都吃不饱,以前还是贱民,自然不可能拜师求学的。 借着这个游戏,正好让张小胖起了求学的心。 次日,张小胖比往日起得更早了。 虽然还是哈欠连天,可比起以前那个除了吃,就只会睡的张小胖,转变不小。 林桃一直坚信,孩子生来就是一张白纸。 成为什么样的人,起源于父母在这张纸上画了什么。 原主以前画了头猪,那张小胖成一头猪,也就不奇怪了。 来到县城,张大林父子两去了市场。 林桃去了保宁堂。 没等收摊,林桃就先回家了。 时值正午。 二老正坐在院中,等着吃饭。 许氏坐在院中,手里缝补着已经朽得开口的旧衣。 二妮蹲在一旁,对着一堆子的药渣挑挑捡捡。 不时的,还会拿着药材嗅嗅,或是直接放在嘴里嚼一嚼。 余氏则在灶棚里忙活。 见着林桃回来,余氏忙过来接背篓。 “二妮,不是所有的药材,者能吃的。”林桃提醒。 小丫头昴头,红扑扑的小脸,有了血色,看来起鲜活多了。 “这丫头这也不知怎么的,每回煮药,就喜欢趁着晾渣子的时候,挑着玩。” 余氏难得的一脸慈爱。 “不、不、不是的。我、我想、想知道,它、它们、它们的、作、作用。” “你想知道它们是什么?有什么用?” 二妮点头。 林桃接过余氏送来的蒲扇,摇着坐到二妮身旁。 看她聚精会神的倒腾药渣。 林桃从药渣里挑出一块根。 “知道这是什么吗?” 二妮接过来,闻了闻,又尝了尝。 “蒲、蒲、公英、英、英根。” 林桃颇感意外,回想昨日摘桑黄的机运,林桃有了些想法。 “二妮啊,想学医吗?” 旁边的许氏嘴吧都惊得圆成一个圈。 张二妮小脸越发的红了,小手搓来搓去。 偷看许氏,不敢回答。 “哟,一个女娃娃,长大就得嫁出去的。学啥学?” 林桃没好气了看了眼原主的婆婆。 “给奶说说,你想学吗?”林桃又问。 “想学有用吗?你也不打听打听,学医多贵?有那钱,你倒是赶紧帮大海把钱还上!” 张二妮头埋得更低了。 林桃来气了,瞪着二老说:“咋了,张二妮不姓张?或者不是张大山亲生的?” “哎哟哟!你那张嘴!”老太太听不下去了。 扶着老爷子,就往外走。 “娘!您真想送二妮学医?”许氏没底气的问。 ------------ 第五十八章 打人的血流不止,被打的毫发无伤 林桃点头。 “学得一门技艺,日后养活着自己,也不成问题。再说,我看二妮挺有天份的。” 最主要的是,二妮这丫头,似乎运气挺好。 采药人,颇讲运术。 许氏揪着二妮:“快,快谢谢奶!” 就算能跟着村里吴郎中,学些简单的药理医术,也足够改变二妮的人生。 不至于像她一样,几两银子,卖进张家,受尽张大山的凌暴。 “谢、谢、谢、奶。”一激动,二妮的舌头又打结了。 余氏端来土豆。 林桃这才留意到,张大山没在家。 “大山呢?”林桃问。 “背着大海去吴郎中那里了。”许氏说。 林桃这才想起,早些嘱咐过张大山,背老三去让吴郎中看腿的事。 七日眨眼既过,林桃一夜没睡,后半夜将张大海叫醒。 而老张家所有人,都起来了。 一个个如临大敌般的默不作声。 百姓常言,生不进官门,死不入地狱。 一旦身陷官司,等于九十一生。 老张家一家人来到县衙时,天已大亮。 曲宁早早就在县衙门前等着了。 “给曲掌柜磕头。”林桃说。 张大海二话不说,跪地就是三个响头。 曲宁把人扶起来,只说了两个字:“安心。” 县衙大门一开,林桃领着张大山手举等级腰牌而入。 若是贱民,只有跪在门前的份,而林桃作为七等民,是可以入院的。 以前不是没有贱民告官,可还没等到问话,就跪晕在门前的比比皆是。 衙役验过等级腰牌,道了句:“五等民以下不可自诉,你们讼师可请好?” 张大海焦急的看自家老太太。 讼师他这只是听说过,见都没见过。可想其珍贵程度。 娘打小就疼爱他,应该会为他请吧? 一想到最近老太太对他态度的转变,张大海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请了,稍后就到。”林桃回到。 张大海长吁了口气。 娘没变,娘还是疼他的。 曹德仁大摇大摆的现身县衙门前,手里举着他那块刻着五的腰牌。 见着院里的张家母子,昴起头,以鼻孔看人。 “曹掌柜自诉?”衙役问。 曹德仁鄙夷扫了眼张家众人,颇有气势的点头。 “双方当事人已到齐,张大海你的讼师呢?”衙役问。 曹德仁昴天大笑:“哈哈哈哈!就他?请得起讼师?” “有句话怎么说的?”林桃沉思。 “啊!狗、狗眼看人低!对对对!” “糟老太婆,老子今天让你吃不完兜着走。这山刀子城,敢惹老子的,还没生出来呢!” “哎哟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等级腰牌上刻的是一呢。” 林桃就跟听了个笑话似的,呵呵直笑。 “你……” 被一个糟老太婆嘲笑,曹德仁高举拳头,扑身上前。 “杀人了!”林桃后倒在地,两脚向上那么一踹。 鞋底不偏不倚的,正中曹德仁那张大盘子脸。 一声闷哼,曹德仁血溅当场,鼻血如柱,那个喷啊! 林桃一脸惊恐,缩成一团。 “哎哟!别打我,别打我。” “老子杀了你!”曹德仁捂着喷血不止的鼻子,又要扑上去。 门外看热闹的人都看傻了,打人的,血流不止。 被打的,完好无损。 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发生了啥? 两名衙役奔来,将曹德仁拉开。 “曹掌柜这是要藐视公堂?” “我……”曹德仁指着自己的,觉着说被打,丢了面。 气不过,咬牙切齿道:“她……” 衙役打断道:“不是让你们来逗嘴的。张大海,你的讼师呢?耽误堂审罪加一等!” “且慢!”洪亮浑厚的声音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白须华服老者,手中的等级腰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四字。 衙役接过老者的等级腰牌,手颤抖不止。 山刀子城,地处偏远。四等民几乎是见不到的! 曹德仁额头拧成了山峦。 “一个七等民,怎么可能请得四等民的讼师?其中定有假!” 曹德仁指着老者叫嚣起来。 林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有一种狗,就是见了谁都得叫唤两声,好像就怕别人不知道它的存在似的。” 老者瞥了一眼曹德仁,不冷不热的道了句。 “你说老夫造假?信不信老夫告到你倾家荡产!” “你……” 衙役一把拉住曹德仁,恭敬的对老者道了声:“先生请。” 衙役的反应,就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曹德仁脸上。 曹德仁猪肝色的脸上,五官拧成了一团。 “天啊!那腰牌是真的?真是四等民?” “腰牌造假?找死呢?” “对对对!哇!那户七等民,怎么巴结上的?” “就是,我一个六等民,都没这样的道道呢!” “曹德仁这回栽喽!” “那可不一定!张家那三儿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不出意外,张大海以往的斑斑劣迹,被曹德仁一一列举出来。 为曹德仁作证的人,也陆续登场。 众人口径一至。 县衙门外看热闹的,也开始对张大海指指点点。 舆论开始倾向曹德仁。 张大海伸手拽着老太太的衣角,紧张得呼吸急促。 林桃握着他的手,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手间的力道也加大许多。 “因为他穷,这就是他偷盗你银子的理由?” 老者发问。 曹德仁肯定点头。 “因为你富有,你就不会起抢夺他配方的心思?” 曹德仁被问住了。 他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索性不答,丢出句。 “我又不是没钱,想要配方买就是!他就不一样了,穷成那样,偷我银子很奇怪吗?” “恕老夫直言,张家并不穷。” “他不穷?” 曹德仁强忍笑意,指着院中的张大山。 “大人,您看看他们穿的都是什么?那块腰牌挂在那里,都辱没了腰牌。” “或许人家就喜欢旧布衣裳呢?” 曹德仁拍腿大笑。 “别说有钱人,就是普通的六等民,也没谁穿成那样吧!老先生,您去他张家看过吗?” “三间茅草房,一个小破院,灶房还不如我家茅房。您管这叫不穷?” 曹德仁笑脸未收,数落道。 “大人可能不知道,张家这七等民,还卖孙女得来的钱。这事儿,王家坝子的老王头可以作证。眼瞅着再有几月就年末了,他老张家十一口子人,他拿什么缴人头税?” 曹德仁两手一拍。 “除了偷还能干嘛?” 县衙门外的人也议论纷纷。 “人头税缴不上,就得被削去等级。那不等于升户籍的银子白缴了!” “十一口人啊!一人两百文,得二两多呀!” “听说他家两孙女啊!卖了一个,也可以卖另一个,至于偷吗?” “你傻啊!听说这老太婆,一连坐地起价,拿老王头的银子生了崽,现在要价两呢!” “喔哟!这老太婆真会玩啊!以后想卖孙女,都没人敢买了。” “啧啧啧,这样的娘,能教出啥好东西来!” ------------ 第五十九章 喉咙里卡了苍蝇该吐还是该咽? 老者一脸看你唱戏的表情。 待到曹德仁闭了嘴。 方道:“既然曹掌柜的理由,张家缴不上人头税。那么……” 老者将脚下的旧布袋子提到正中,慢慢打开。 一锭银子熠熠生辉的露出头角。 其中,还有九块碎银。 曹德仁眼都看直了。 他不是没见过银锭,而是不明白老者拿包银子是什么意思。 当众贿赂县太爷? 想想都觉得好笑。 “大人,这是张家现有的资产。当然了,只是银子部份,铜钱还有无数。所以,曹掌柜说张大海偷银子缴人头税,纯属不实言论。” 曹德仁这才反应过来。张家能拿出银子,那方才自己说的就不成立了。 “他、他张大海喜进烟花柳巷,偷了银子,许是去找窑姐呢?” “那也不成立!” 老者将银子举上堂案,以便辨明银子真假。 “张家明明就有这么多银子,张大海为何还到汇酒居偷盗?他傻吗?不知道被抓后果有多严重?他偷自己家里的不就行了?家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院子还那般破败,下手不是更简单?” “最主要的是,就算被抓到,一个做母亲的,会将自己的儿子送入官府吗?” 县衙外的议论声停了。 曹德仁的笑脸,僵在了脸上。 血污与草鞋印交结成一幅颇为喜剧的画面。 “不管他出于何种目地!他就是在我汇酒居被抓到的!而且人证物证都有!” 人证,自然指的是押着张大海到县衙的人。 物证,自然是当时,张大海手里的银子。 院外,张大海的喜悦不过三秒。 随着讼师的点头,如泼冷水似的,从头凉到心。 曹德仁见讼师点头,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 他为什么要怕? 那么多人,抓了张大海的现场,已是木已成舟的事! 辩!你再辩一个看看? 四等民的讼师又如何!书读得多,家里有钱,并不代表你是神仙。 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说到证人,老夫也有一名证人。”老者声如洪钟,沉稳有劲。 “证人?”曹德仁转身看向县衙大门。 一个身着粗布衣赏的小厮,低头行来。 站定在张家母子身旁。 “你……” 这一刻,曹德仁喉咙里似卡了一只苍蝇。 吐又吐不出来,一想到要吞下去,更为恶心。 “那日张大海到汇酒居,可是你开的门?” 小厮点头。 把张大海那日到汇酒居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长舌的东西!居然卖主求荣!”曹德仁叫嚣。 好!他倒要看看,这讼师有何种本事,把白的说成黑的! “卖配方,只是他进汇酒居的借口!你可亲眼看见他给了我配方?” 小厮看了眼老者,僵硬摇头。 “你可看他手中的银子,是我给的?” 小厮又摇头。 “他的证词,有用吗?”曹德仁昴头,怒视老者。 老者淡笑,问那小厮。 “你进到东厨,可有看到鱼冻?” 曹德仁一步踉跄,栽倒在地。 因为不止小厮看到了,那些厨子们也都看到了。 一一推翻曹德仁的言词,张大海终得沉冤昭雪。 “娘!娘……”张大海大哭,扑进林桃怀里。 拍着张大海的背,林桃低语。 “这世上,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若你为人纯善,别人也难有机会往你身上泼脏水。” “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做人!” 就在大伙儿为整件事情反转惊叹时,张大山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那只旧布袋上。 感恩道谢是必然的。 尤其是对曲宁与讼师。 张大海跪在地上,任由曲宁如何拉扯,也没站起来。 而是重重的磕了三头。 “孩子,谢谢你有个这么好的母亲吧!若不是她求我,我也犯不着劳烦白老哥。” 张大海有生以来,头一回,心怀感激的给他娘磕头。 人群散去,林桃拿出那锭银子,作为讼状费。 老者婉拒,对林桃说。 “家中老母全靠猢狲眼续命!是你救我母亲在先,老夫此来实为报恩。” 看到林桃脸上的不解,曲宁解释。 “这天干了小半年了,何时能得甘露,也不得而知。能得猢狲眼,实属不易。白老先生想请林妹子,以后得的猢狲眼,都先供给白府。” 林桃一时没回过神来。 曲宁以为不满意价格,忙打着圆场。 “至于价钱,还请林妹子考虑一下,白老先生一生刚正不阿,生活也不似大家想的那般容易。” 林桃连连摆手。 解释道:“不是价钱的问题!这些不易得的药材,本就讲一个巧字!若是遇上了,自然得紧着恩人来。可若真遇不上,也请恩人莫要责怪。” “哎!老夫一生为善,希望上苍怜悯众生。” 巧的是,曹德仁从旁而过,冲着林桃淬了一口。 “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林桃冷哼:“老太婆提醒曹掌柜一句!那鱼冻配方,你可千万别使。” “老子啥时候得你配方了?你要有证据,你告老子啊!” “这位曹掌柜,就这么想当被告?”白老先生一吭声。 曹德仁似条夹起尾巴的狗,灰溜溜的逃了。 林桃也不好再打扰,与二人拜别。 领着老张家来人,欢喜的回家。 回到家,许氏见着张大海,哭眼抹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去告诉阿爷阿奶,免得二老担心。” 余氏扶着许氏,将她拦下。 “嫂子不能多走,我去给阿爷阿奶说。” “嗳!快去报个喜!天不早了,我做饭去。” 二妮探个小脑袋出来,微黑的面颊,衬托得牙口成了一弯新月。 林桃招手,二妮笑嘻嘻小跑过来。 “和奶出去逛逛。” “记得回来吃饭喔!”许氏在灶棚里喊。 正在喝水的张大山,把水瓢一放,也要出门。 “大、大山?”许氏唯唯诺诺的出声。 “我出去一下。”张大山摔门而去。 牵着张二妮,林桃往吴郎中家去了。 吴郎中正在院中碾着药材。 见这祖孙两来,停活迎过来。 “大妮可好些了?” 林桃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吊钱,塞到吴郎中手里。 这可把吴郎中吓坏了。 “这些钱,想给大妮再讨些药。另外,想请吴郎中教教我这小孙女学医。” “教……二妮?” 吴郎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人求学不稀奇。 他院里,就有一个求学的娃娃。 稀奇的是,求学的是个女娃! ------------ 第六十章 狐妖现世,天生异相 吴郎中跟看个陌生人似的,盯着林桃直打量。 五十文啊!林氏啥时候,这么大方了? 还是用在孙女身上! 吴郎中想了想,不敢接。把钱又塞了回去。 “钱少了是吗?”林桃问。 在这里,医术可是个足以养家糊口的活技。 但凡懂些草药药理的,村里人都善待得很。 吴郎中摇头摆手。 “林氏啊!你莫不病了?你可看清了,你手上牵的是二妮。不是大胖!” “是二妮啊!这丫头虽然说话不好使,但记性好!手脚也勤快!” 林桃又把钱塞回吴郎中手里。 “您觉着不够,回头我再给您送来。成不?” “真让二妮学?” 林桃点头。 “够了够了!用不了这么多,每月二十文。我这房子小,包不了吃住。” 林桃笑着冲二妮说:“还不快跪下叫师傅!” 张二妮磕头,唤了声:“师、师、师、师……” 一激动,舌头又打结了。 “好了,好了。二妮以后每日卯时便到师傅这来。” “嗯!”二妮重重点头。 呼吸都快赶上心跳的频率了。 转身抱着林桃的腿,小脸就是一顿的磨蹭。 林桃更塞给吴郎中一吊钱。 “多出的二十文,是见师礼。二妮舌头不好,一激动就更说不清。以后还请师傅多给她些耐心。” 吴郎中说不过,只能先收了下来。 “好了!回家吧!” 二妮点头,临走,还不忘转头给吴郎中行礼。 “师、师、师、师……” “师傅再见。”院里药碾边上的小男孩,捂着嘴笑言。 二妮也不恼,反倒对那男孩笑得很甜。 祖孙两一进家,二妮就跑去抱着许氏。 “娘、娘、娘、娘……” “别着急,慢慢说。”许氏捧着小丫头的脸。 “奶、奶带、我、我、我拜师、师傅”。 二妮兴奋的指着院门方向,小腿不停的蹦跶。 “吴、吴、吴……” “吴爷爷?” 二妮一脸激动的点头。 “太好了!” 许氏一把将二妮搂进怀里,对着小脸就是一顿的亲。 二妮嘿嘿直笑,从许氏怀里离开,奔着东屋跑去。 “娘!”许氏扑通一声跪在林桃脚边。 “谢谢您!谢谢您!儿媳妇这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要在您膝下尽孝!” “行了!行了!你别动不动就跪!” 林桃扶起人,指着东屋的方向说。 “你是做娘的人。爹不挣气,你得给孩子做个榜样。人活着,腰板得直,膝盖得硬!明白吗?” “是!”许氏激动的哭出声来。 趴在西屋窗上的张小胖,撅着嘴。 不满抱怨:“奶!那我的师傅呢!您又偏心大伯家!我才是您孙子!” 林桃眼一眯,几步过去,拧着张小胖的耳朵。 “你是孙子,大妮二妮也是我孙女!张家屯子哪出过读书人?给你找师傅,自然得去县城的私塾。” “您让我去读书啊?” 张小胖快要哭出来,捂着半张被掐红的脸。 “我不读书!” “不读书?”林桃笑:“还想被你爹打屁股?” “我想学做生意。想挣钱!” “挣钱?别人给你写个契书,你看得懂不?” 张小胖又开始薅头发了。 “挣的钱多了,你要存钱庄不?不识字,别人忽悠你,你能识破?” 张小胖又摇头。 “那你要去读书不?” 这回张小胖点头了。 在灶房里忙活的余氏,听了老太太的话,跟得了蜜吃似的。 笑得合不拢嘴。 儿子要是读书有出息了,那她后半辈子不就有指望了! 万一大胖若能做个官,那她不就是官家奶奶了? 一想到身着锦衣玉服,桌上摆着山珍美味,余氏呵呵的笑出了声。 “大胖啊!奶这么疼你,供你读书,你可得好好学!” 转而又说:“娘?大胖能读书吗?” 林桃知道,余氏问的是等级问题。 “回头我问问里正爷去。也不知道,得什么等级才能入学。” 读书人,都是冲着官场去的。 不像学医、学女红这些技艺。有钱就行。 “嗳!”余氏心里欢喜得不行。 从屋后抱着木柴出来的张大林听着,都动了动嘴角。 台阶上坐着的张大海,上去帮张大林,被张大林推开,识趣坐了回去。 “大胖啊!你可得好好学。等三叔腿脚好了,三叔好好做活,让你能吃饱。” 只说要去读书,家里人就对他另眼相待。 张小胖红着脸,嘿嘿的傻笑。 一家和乐融融的笑声中,急促的脚步声,停在张家老院门口。 “村长,她不是我娘!方大仙你来说句实话,她是不是妖怪?” 林桃望着站在门口的张大山。 这小子,还是反水了! 比起村长身旁站的那位方大仙,林桃更好奇。 是什么,使得那么惜命的张大山,不畏惧她手中的述罪书,做了反骨仔呢?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林桃回到。 那方大仙,实则就是个六七十岁的婆子。 身着奇装异服,背后还粘满了五颜六色的鸡毛。 裙摆挂满了五谷杂娘串成的串儿。 手上举着一个磨得噌亮的乌龟壳,里面不知装了什么。 每动一下,撞得咚咚直响。 方大仙跳进院门,跟个狗似的鼻子这闻闻,那嗅嗅。 慢慢的往林桃这边靠。 在林桃四周闻了一圈,最后鼻子竟停在了林桃的屁股后面。 “狐、狐……” 方大仙惊恐后退,被台阶绊倒在地。 手脚并用往大门外爬。 一出门,冲着门外围观众人大叫。 “是狐妖!妖妖现世了!” “天了!是说这天,咋不下雨。” “妖怪作乱,天生异相啊!” “可不是!不然死都死了一天的人,怎么还能活?” 张大山跪在村长脚边。 “村长,您快救救我们老张家吧!你看看我媳妇,瞧瞧大妮,再瞅瞅大海,被害成啥样了!可怜芮娘肚子里的娃娃啊!还没出生就被吃了。” “大、大山,你犯什么浑?怎么这么说娘呢?” 许氏站了出来。 张大山指着许氏。 “村长,您瞧芮娘,都被迷了心智了!只怕在这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查觉了问题。他们都被蒙了眼了!” 张大山哭声更大,转向林桃不停的磕头。 “您是仙也好,妖也罢。老张家已经给您一个娃了!救您高抬贵手,给老张家一条活路吧!” 林桃淡淡的看着,问了句:“张大山,你脑袋不想要了是吗?” ------------ 第六十一章 定是不够响,神仙没听见 张大山躲到老村长身后,不敢直视林桃的目光。 林桃眯起眼,佝偻着背走近方大仙面前。 “说我是妖?咱两站一块,谁才是正常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吧!” “你、你、你……对昴日星官大不敬!是要遭天谴的!” “天谴?”林桃亮出牙齿:“我要是狐妖,我就第一个吃了你!” “瞧你这身母鸡装扮。”林桃舔过下唇,刻意刺啦一声。 吓得村人们大叫爹妈,连连后退。 “妖孽,休得放肆!” 方大仙大叫,摇起手里的乌龟壳,跳起一种形式母鸡的步伐。 外凸的金鱼眼,直往上翻,露出一片眼白。 嘴里还学着母鸡咯咯咯的叫。 林桃环抱双手,任由方大仙围着自己转。 “大、大侄女?”老村长站在远处,一脸焦急。 里正爷拉着老村长。 张大山跪在老村长脚边,对着林桃一个劲的磕头跪拜。 “狐仙大人,求您放过老张家吧!求您放过老张家吧!” 约摸四圈过后,方大仙噗的一声,口吐红色液体,瘫软在地。 “此妖是冲着张家屯子来的,必须火葬!长留必将危害全村!” “叔公!您老倒是拿个主意啊!” “各位叔伯婶子,阿爷阿奶,你们都是长辈,倒是说句话啊!”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时,林桃一把揪着方大仙的头发,跨坐在其腰间。 勾着方大仙的下巴上,残留的红色的液体,闻了闻。 噗呲一声笑得前昴后合。 “大仙儿啊!你说你演,道具也用点好的啊!这野果的汁液,也能当血使?” 林桃笑道:“也是哈!肚子都吃不饱,猪血鸡血啥的,可比草根树叶好吃多了。” “拿来这么吐,自是舍不得。可你好歹了敬业些啊!实再不行,你拿月水也行啊!” “哎呀!我倒是忘了,你这岁数,早就没月水了。” 村人羞红了脸。 只有张大海,呵呵的笑着。 “大哥,你闹上这么一出,又打什么意思呢?” “大海!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好好想想,这些日子咱家的事,那是咱娘能做出来的?” 张大海自然察觉出老太太的异样。 可那又如何,娘不也一样疼他? 这回落难,若不是娘,他今儿就该在盐湖里挖盐了。 “大哥,我没觉着娘哪有问题。” “是吧?二哥?”张大海问张大林。 张大林点头。 比起以前那个娘,他更喜欢现在这个娘! 自打娘死而复生后,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自家那顽劣的儿子也像个人样了。 不是说以前的娘不疼大胖。 两者一比,他反倒觉得,娘以前那样惯着大胖,是在害大胖。 “大山,你别闹了行吗?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没照顾好,和娘没有一点关系!” 张大山拽着老村长的衣角,指着众人说。 “叔公,他、他们是被迷了心智,还是早已经不是人了?” “你胡说什么呢?他叔,你这话,是想连我们都害死是吗?” 一直不吭声的余氏,跳了出来。 刚才方大仙说要把老太太火葬,张大山来这么一句,不是她也牵连了吗? 林桃一把按着张大仙的头问。 “你自己说实话,还是我打到你说话?” “你、你放开我!”方大仙挣扎。 那小身板,哪是林桃的对手。 林桃掐着她的脖子,就跟掐了只大鹅似的。 “大侄女,你可别乱来!”老村长甩开里正爷,几步上前。 林桃挑了些红色液体,递给老村长。 老村长闻了闻,最后更是放嘴里舔了舔。 “这、这酸的?” “你再看看这色。”林桃指着地上一滩。 “谁的血这么久了,不变色,还一点不凝固?” 方大仙慌了,挣扎着说。 “你们是凡人,染七情六欲,自然腥臭无比!我可是昴日星官的化身!自是与尔等不同!林氏!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婆子!伤了我,上天必将降灾于你们!” 林桃眯眼,扬手就是一大耳刮子。 清脆的耳光声,如一支穿云箭,直奔云霄。 方大仙两眼直翻,耳朵嗡嗡的响。 “大侄女!她、她可打不得啊!” 老村长想伸手,又一脸忌惮。 “打不得?她不说了嘛,伤她遭雷劈。我倒要看看,这雷啥时候劈下来!” 左手一抬,又是一记大耳刮子,力道比之前重上许多。 清脆的响声自然也更大。 方大仙只觉得脑袋像是被灌了水,自个儿跟飘在水上似的。 林桃抬头看了眼天。 “看来力道不够,声音小了。神仙没听见。” 右手一抬,又是一大巴掌扇过去。 若不看,光听声,指定以为山上的大石块掉下来了呢! 方大仙眼前的事物,晃荡不停…… 林桃昴头望天,啧啧出声。 “咋回事啊?说好的雷呢?” “估摸着,还是不够响。”林桃自言自语。 “别、别、别打了。”方大仙有气无力的开口。 手伸向不远处的张大山。 “救、救、救命!” “救啥命啊!你可是神仙的化身,不死之身啊!来,今天不让雷劈死老娘。老娘就得弄明白了,你是人还是鬼。” 林桃左手又是一记大耳刮子。 “噗”的一声,一口腥红的液体,喷射而出。 咯嗒一声,一颗牙齿,静待其中。 “村、村、村长。救、救、救我……” 林桃掰正方大仙的脸,手指勾了方大仙嘴角的鲜血。 闻了闻:“咋回事啊?你被神仙抛弃了?变回人了?” “啥、啥意啊,大侄女?” 林桃一把将老村长拉到方大仙面前,拉过老村长的手,沾了方大仙的血。 老村长一闻,脸瞬间变青了。 “不、我、是她、她迷、迷、迷惑了你们。救我、村长,救我!” 方大仙紧紧拽着老村长的手。 “狐仙啊!您就放过咱这小村吧!救您高抬贵手啊!” 张大山这么一拜,村人们也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起来。 一向沉稳的老村长,也急了,空出的手,想将林桃拉起来。 “大侄女,咱起来说。别动手!” 林桃甩开老村长的手。 直视着方大仙道:“还不肯说实话是吗?” ------------ 第六十二章 别看我!看戏! “我、我、我说、说的,都是实话!你就是狐妖!是来要我们全村人性命的!” 林桃掐着方大仙的脖子,看着方大仙泛黄的肤色,变得潮红。 “咳、救……咳咳咳、救、救命……” 张大山眼一横,对跪成一片的村人说:“咱们一起上!不能让狐妖得逞了!” “没错!咱一起上!” “可、可大仙都没辙,咱们上去,那不送死吗?” “咱不能这么看着啊!方大仙被害的话,咱们不就只有等死了吗?” 众人慌乱之时,老村终于出手了。 “大侄女,撒手!再掐,真死了!撒手!你撒手啊!” 自己拉不开,老村长冲众人大叫起来。 “快来帮忙!不能出人命啊!” 张大山冲得最快,胆大的十几个人,将方大仙从林桃手下救了出来。 方大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偶尔还猛咳不止。 缓过劲来,气喘不止的说。 “抓住她!必须火葬了!” “放开我娘!放开!” 许芮挥舞着扫帚冲上来,驱赶着抓着林桃的人。 张二妮挤进人群,抱着林桃的腿。 张大林冲进灶棚,提着火钩子,冲出去。 张小胖捡了根木棍,紧随在后。 林氏一把将父子两拉住。 “别去。” 借着扁担往外走的张大海,看着余氏直摇头。 “你还有良心吗?” 余氏脸一红。 “我咋没良心了?咱们现在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咱娘!” “是不是你心里不知道吗?” 张大海回嘴。不再停留,瘸着腿往外走。 张大林扯着余氏的手。 余氏死拽着不放。 “你别去!万一那真不是咱娘呢?火葬的时候,咱们都会被连累的!” “娘!”张小胖大吼。 “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被歹人欺负的时候,奶想都没想,就上去拼命!你呢?你对得起奶吗?” 余氏楞神时,手间力道一松。张大林也挣脱出来。 父子两,大吼着冲了出去。 拽着林桃的人,经不住打,撒手跑了。 只有张大山还拽着林桃。 对上张大山,许芮的扫帚停在空中。 “老子看你是找死!”张大山恶狠狠的说。 “死、死也不能让你害了娘!”许芮两眼一闭,扫帚狠狠的打向张大山。 不知是许芮内心对张大山,有恐惧。 还是刚好就那么的碰巧。 扫帚落下来时,把张大山脸上划出十几道血口子。 许芮弯腰朝着张大山的肚子冲去。 硬把张大山撞倒在地。 紧握着扫帚,许芮挡在林桃前。 “想伤我娘!就我从身上踩过去!” 张二妮松开林桃的腿,张开小手与许芮并排站着。 张大海和张大林一左一右,将林桃围在中间。 张小胖把张二妮扯开,挥着木棍说:“小女娃娃后边去,打架是男人的事情。” “你、你们……”张大山往后退开。 两方对峙,老村长走了出来。 “方大仙此事因你而起,你必须如实道出真相!” 林桃从许芮身后走出来。 呵呵冷笑:“方大仙一直说自己不是凡人,是仙果转世。所以她的血和咱不同。” 这些都是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来的。 这位自称大仙的老太婆,是二十年前来到张家屯子的。 经常拿自己的血,给村人们驱邪。 喝过的人都知道,她的血与常人不同。 有了村人的供奉,方大仙就在张家屯子落下脚来。 “大家可以闻闻,她的血,真的和咱不同吗?”林桃说。 村人齐齐转头看方大仙。 方大仙眼神飘忽,直往后退。 总有手快的,抹了些一闻,当即惊呼起来。 “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那人还不信,直接将手指头放在嘴里嘬。 看得林桃一身汗毛倒立。 这也太不讲究了!那可是真人血啊! “呸、呸呸!你这个骗子!” 那人一把拽着方大仙的领子,直接将人提离了地面。 有人好奇,也上去摸了下方大仙的嘴角。 闻了闻,直摇头。 “还仙果转世呢!这不就是人血吗?” 张大山慌了,推开众人,走到方大仙身旁。 “你、你骗我!” “我骗你?”方大仙红了眼。 “若不是你来找我!我至于到这步田地吗?张大山,你就是个祸害!你老张家,一家子的祸害!” 林桃看着刚才还一个战壕的兄弟,一翻脸吵开了不说。 还把她和家里人都带上了。有点冤啊! “你可别瞎说!别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张大山指着方大仙叫骂起来。 方大仙挣脱下来,直视着张大山。 二人剑拔弩张的对峙,看似一点既燃。 “我泼脏水?张大山你说你娘有二十两银子,只要我帮你,你就给我五两!我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林桃笑言:“就你们这样的人太多,雷公都忙不过来。” 听到老太太嘀咕,许氏忙转身查看:“娘可是伤着哪了?” 张二妮昴起的小脸,也是一脸担忧。 林桃尴尬摇头,把张二妮抱了起来。 “妮子和奶一起看戏。” 身边几人,同时看向林桃。 “别看我!看戏!看戏!”林桃指着张大山在的方向。 她这才明白,张大山是为了那二十两银子。 眼浅如此……林桃摇头。 “你、你、我、我、我……”张大山反应也不慢。 “我是说,我觉着我娘不对劲,让你来瞧瞧我娘,若真被什么附了身,让你出手。让我娘得以安息!事后,我会拿五两银子感谢你!” “再说了!你居然是个骗子!你骗了整个张家屯儿的人!二十年啊!你吃了咱村里多少供奉!” 村人怒气难平。 有要上去打方大仙的;有人叫着抓了去报官;更有人说要烧死方大仙。 也有高喊着:“把我们供奉的吃食,还给我们!” 别说,张大山脑子也不笨嘛!都学会避重就轻了。 就在大伙忙着讨伐方大仙的时候。 张大山垂头丧气走到林桃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娘!是儿子糊涂了。” 咚的一声,张大山磕头道:“您怎么罚儿子都行。是儿子眼浊被那婆子骗了。” “张大山,你觉得老娘眼瞎是吗?” “不、不是的。娘,您听我说。” “听你说?你的意思是,老娘就是眼瞎喽?” ------------ 第六十三章 我早就想好了,我想跟奶学! 张大山疯狂摇头:“我、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给老娘跪着!” 林桃抱着二妮转身,说了句:“都回家。” 张大山慌了,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娘!您相信我啊!” 见老太太不理会。 转向芮娘喊道:“芮娘!你给咱娘解释一下啊!你不会真想当寡妇吧!两个娃不能没有爹啊!” 许芮不时回头看张大山。 再看老太太,她不敢吭声。 许芮内心无比纠结。她曾经那么恨张大册,恨了足足九年。 近千次想象着,用各种方法,杀死张大山。 可刚才那句话,就像跟钉子一样,钉在她的心上。 自己成寡妇,她无所谓。 可大妮才七岁,二妮才六岁。 没了父亲,别人怎么看? 将来两个孩子出嫁,没有父亲,婆家人又会怎么看待她们? 走过余氏身旁时,余氏弱弱的唤了声:“娘。” 林桃没应声,而是抱着二妮去了东屋。 “奶?您伤着了吗?”张大妮急得一头大汗。 二妮一落地,爬上床,抹去姐姐额头上的汗珠子。 “放心吧,没人能伤着奶。”林桃笑了笑。 “我不相信他们说的。” 张大妮忽然开口,林桃一时没反应过来。 “恩!二、二、二妮、也、也不、不、不信。” 揉了揉二妮的头顶,林桃笑了笑。 二妮结结巴巴的,把今儿拜师的事,说给张大妮听。 张大妮高兴得不行,唯一能动的手,接着二妮,亲了又亲。 “妮子,你一定要好好学。学成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奶的身体。让咱奶,长命百岁。” 林桃眼皮直抽抽,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妮,真会说话。” 这鸡飞狗跳的日子……如果可以,她明天就想寿终正寝。 “你啊,也得快些好起来。有啥想学的?奶也给你找个师傅去。” 张大妮直直的看着她,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 “好了好了,养伤的这些日子,你也别闲着。认真想想,学门啥样的活技。” 不知为啥,她是越来越看不得大妮的眼泪了。 这小女娃,不像余氏,不会猫哭耗子,假慈悲。 更不像他爹,动不动就上演鳄鱼的眼泪。 她比许氏更倔强,更认真的活着。 林桃吸了吸鼻子,转身要走。 “奶!”大妮出声。 “我早就想好了。想跟着奶学。” 林桃疑惑侧目,指着自己。 “跟我学?”学啥?学打架吗? 自打来这,细想回去,自己不是在打儿子,就在打儿子的路上。 张大妮认真的点头。 “我想跟奶学,学习怎么能好好活着。学着怎么保护家人、怎么让家人不饿肚子。” 林桃眉头挑得老高。 张大妮眼角溢出泪光,把脸转开,声音哽咽。 “娘被打的时候,我想保护她,可我做不到。” “娘把吃食给我们,自己却背地里吃泥,我想给她找吃食,可我做不到。” “但是……”张大妮转头回头,一双眼红如宝石。 “我想做的这些,奶都做到了!所以,我想像您一样!” 张大妮倔强的眸光,似一记重捶,击打在林桃心上。 “好!” 林桃离开东屋。 老张家院门外,村人们拧着大仙走了。 张大山一声声喊着知错了。 “这是干啥呢?” “大山啊?咋在门前跪着呀?” 张大山哭鼻抹泪的抽泣着:“阿爷、阿奶。我做了错事。” “一家人,啥事儿不能关了门说?非得跪在门前啊?” “就是,她一个做娘的,能和自个儿生的儿子较真不成?” “来来来,和阿奶进去。” 跪得太久,张大山膝盖发麻,半晌才爬了起来。 三人前脚迈进院门,石凳上的林桃,问了句:“谁让你进来的?” 老太太不乐意了,指着林桃说。 “咋滴?我让他进来的!” 张大山扑通一声跪在门外。 老爷子伸手就拉:“跪啥跪!不就是被那方大仙骗了吗?又没真被骗钱。” “他自己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您二老想为他做主,行啊!” 林桃摇着蒲扇。 “您二老养他呗。反正打小,您二老也疼他。” 老太太急了。 “我养他?我七十岁的人了,自己都养不活,拿啥养他?” “拿啥养,那就是您老的事了!割肉也行,乞讨也行,我就管不着了。” 林桃指着院门。 “打今儿起,他要是敢进这个门!我就要拿他去问官。毒害亲娘的罪,十个脑袋都能给他砍干净喽!” “娘!”张大山哭起来:“您这是要撵儿子走啊!” 林桃摇着蒲扇走上前去。 “您二老要进来吗?” 老头老太太瞅着张大山,一脸心疼。 终不过,长叹一声,相扶而入。 林桃蹲在张大山面前。 “张大山,二十两,就能让你连血肉亲情都不要了?生你养你二十几年,还抵不过那白花花的身外之物?” 林桃起身,没有一丝犹豫的关上了院门。 灶棚里,余氏随着关门身,打了个激灵。 心惊胆战的偷瞄老太太。 见老太太没有往灶棚里来,提到嗓子的心,才又落回去。 自己这眼珠子,是被狗舔了吗? 当时若上去帮帮忙,老大被撵出家门,自家这二房,岂不是名正言顺了! 二十两啊! “嘶……”想得出神,手被烫了。 端着一盆煮好的土豆放到石桌上。 余氏拿碗装了两个,捧到林桃面前,唤了声:“娘。” “大哥一进鬼迷心窍,娘别气坏了身体。” 林桃还没吭声呢。 就听一阵笑声在门外响起。 “哎哟!我的老天爷哎!啧啧啧,我闺女可算是正常了!”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林王氏笑呵呵的就冲林桃走来。 “你早就该把这些个白眼狼撵出去的。娘来晚了,你可受伤了?” 林王氏伸手过来,被林桃挡开。 “你来干嘛?”林桃问。 “你说你这孩了,咋还不知好歹呢?你是娘肚子出来的,你遭了难,娘能不管?” “娘回去叫你弟弟想办法呢!这不,你爹和你弟弟都担心你,马不停蹄的就跟着娘来找你了。” 林王氏冲门口喊。 “别在门口看了!赶紧进来!” ------------ 第六十四章 我是在教你做人! “你起来吧!解释就不用了。你只要一心对老二好,对大胖好。不像张大山那样,为了钱连血脉亲情都不顾,这个家,就容得下你。” “嗳!谢谢娘!我一定会对大林好,也会做到母亲该做的,把大胖教养好。” 林桃不生气,是因为能理解这里的人,信鬼信神。 林桃看向一直不吭声的许芮。 她没有想到,曾经那个软弱的儿媳妇。 今天为了她,与村人为敌。 把许芮唤来,林桃问:“你男人,你觉得该如何?” 许芮看了眼紧闭的院门,低埋着头。 “娘,有没有大山,我都是您儿媳妇。您对我的好,对两个娃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这辈子,我就在您身边,服侍您。” 林桃点头,看了眼东屋,回堂屋取了东西,往院门走。 张大山跪在门外,呆呆的,跟丢了魂似的。 见着林桃,又扯着嗓了哭起来。 “你走吧!”林桃说。 哭声戛然而止,张大山茫然的看着老太太。 “走……” 林桃面无表情道:“张大山,我给过你机会!” “这些天,我逼着你们上山、做活、摆摊。我是在教你如何做人,尤其是如何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你呢?” “你却因为那二十两银子,背离亲情!我说过,机会只有一次。从今儿起,你不再是老张家的人了!你离开这里吧!” 张大山似懂非懂。 问了句:“娘?您不拿我去问官了?” 林桃笑了,从怀里把那张述罪书拿出来,撕了又撕,最后撒在张大山头上。 关门前,林桃看见张大山爬在地上,翻找着那些碎片。 想来,应该是在找按的手印吧。 长叹摇头,大门紧闭。 张家老院,吃了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一顿饭。 就连那二老,都没有再提张大山。 “老二老三,明儿起挨着这堵墙,建两间小房出来。一间给老三住,一间给你们阿爷阿奶住。” “我、我、我们?”老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桃点头。 “大林说,老屋的房,墙已经坍塌了,顶也挡不住风雨了。眼瞅着入秋了,老房住不得了。” “你、愿意让我们,回来住?”老太太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石桌上。 “这不是怕你们病嘛!家里已经三个病人了!你们要是病了,我不给医,又得被人戳脊梁骨。” 林桃只觉得自己太难了。 明明是个独身女,却要养这么一大家了人。 “小胖,明儿你和你娘去摆摊。” “嗳!奶放心!”张小胖应声。 林桃看了眼余氏。 转向许氏说:“明天得照顾大妮了。重活叫老二老三做,你别提重的。” 许氏点头。 石桌旁的老太太,忽然拍着胸脯说:“我来!” 众人惊讶的看过去。 “我来给他们做饭,孙媳妇身子才好些,得好生养着。明儿,我和老头子过来,挑梁夯土的活做不了,做饭顾家,还是可以的。” “对对对!我和老婆子来。你放心。” 二老忽然转变的态度,林桃都有些不适应了。 原主的记忆里,自打原主男人死了之后,这两老就说是原主八字太大。 克死了他们儿子。 为这事,原主和老太太不知打过多少架。 林桃点头,算是把这事应下了。 二老激动得不行,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紧了又紧。 吃过饭,张大林送二老回去,开门的时候,林桃向外看了一眼。 张大山已经不在门外了。 许氏眸光也投向门外,察觉老太太看她,忙将目光转向别处。 卯时,林桃起来。 张二妮已经把院子扫完了。 “你咋起这么早呢?” 林桃知道,小丫头是兴奋得睡不着呢。 二妮咧着嘴,呵呵的傻笑。 灶棚角落里的张大海也爬出来了。 “娘,我来。” 接去林桃手里的柴,往灶里添着。 林桃看了眼角落里,那个只有枯草堆起的窝棚。 锅还没架好,老二一家三口,也起来了。 张大林和往常一样,出门背水。 余氏堆着笑,帮着林桃炸好肉芽。 喊了张小胖,出门摆摊去了。 林桃牵着张二妮,往吴郎中家走。 送到院门外,张二妮呵呵笑着,和林桃摆手再见。 看着吴郎中出来,林桃这才转身离开。 瞧着天色也差不多了,往里正爷家走。 穷苦百姓,地种不出东西,一个比一个起得早。 都得上山,找吃的。 和里正的两个儿子打过招呼,林桃把来意道明。 拿出五个碎银子,放到桌上。 “我要升六等民。” 里正瞅着五个碎银子,眼都瞪直了。 “林、林氏啊!你知不知道,六等民年末,每人要缴五百文的人头税啊?” 里正爷五个手指头,摇了又摇。 “五百文啊!你家十一口子人啊!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 林桃点头,把碎银子往里正爷手边,推了推。 又问:“里正爷,我再打听下,孩子去私塾,得备些啥?” 里正刚拿在手里的五个碎银子,当当当的,全都落回到桌上。 “你、你、你要送娃去、去私塾?” 张家屯子,几代人下来,就没人上过私塾。 他和村长家,都只是父辈识得几个字,这才得了这份差事。 私塾不仅讲究多,钱更是要大把大把的花。 书本、纸、笔、墨,哪样不贵? 哪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承受的? 林桃看里正爷两眼发直,轻唤了声:“里正爷?” 里正回过神,慢慢悠悠把五个碎银子收好。点了点头。 “那就等劳烦里正爷,早些把等级腰牌领下来。” 新的等级腰牌领下来,得拿旧的来换。 见林桃要走,里正爷问了句:“林氏啊,你是因为让娃上私塾,才升的户籍?” 林桃点头。 “林氏啊!不是叔瞧不上大胖。你家大胖,确实不是读书考功名的料啊!你这银子若是交上去了,就真拿不回来了!年底还得交每人五百文的人头税。这账……” 林桃蹙眉。“谁说读书就一定要考功名了?识字明礼,才更有意义吧!” 没等里正反应过来,林桃背着手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里正,看着那个熟悉又觉着陌生的背影,挠了挠头。 “嘶!不考功名,念私塾干啥啊?” ------------ 第六十五章 你这窝里横的德性改不过来了是吗 私塾的事,等六等民的户籍落实再说。 日头已出,许是进秋了,早间的风刮起来凉飕飕的。 林桃想起今天二妮穿的还是件单衣,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搂了搂衣服,摸了摸腰间的几个碎银子。 大道上,一个铜板搭了牛车,往县城而去。 山刀子城本就不大,南城门和北城门,贯穿全城。 那条相对算是繁华的大待,将山刀子城一分为二。 东边有三个交易市场,和两个贱民换物的场地。 她常摆摊的市场,是卖食材吃食的。 旁边还有处卖自织布匹,新旧衣赏、棉花、碗筷等日常货物的。 还有一处,则是卖些铁器、刀具、牲口等。 林桃背着手,去了卖衣旧衣赏的地。 这里的新衣,大多是卖给低等级人或者是贱民的,比不得西城那些成衣铺子的华贵。 布料也多为粗布。 制作新衣,一针一线,最快也得两三个月才得一件。 所以价钱较贵一些。 旧衣物相较就便宜很多。 林桃按着记忆里家人的身段,各挑了两身。 二十件衣赏,花了足足一两银子。 能一口气,拿一两银子买衣服的人,在这市场可不多。 “老太太,您瞅瞅这鞋。新做的,都是实棉一层层打上的底,牢实着咧。” “你瞅这面儿,浆过的粗布,上山不怕被划。” 摊主瞅了眼林桃挑的小娃衣赏,挑了双差不离尺寸的。 “娃娃小,有双鞋上山,免得脚划了疼。” 林桃不自觉的往自己脚上看。 黄得发黑的草鞋内,原主这双脚,满是老茧。 林桃想起大妮二妮,六七岁的娃娃,脚得多疼啊。 问过新鞋的价。 “有旧的吗?”林桃问。 “有有有!您这到边挑。你瞧这双,绣工精制得很。因是旧物,也便宜,才两吊钱。老太太别觉着贵,您看这底,是不是跟新的一样。” “这鞋啊!说是旧鞋,其实和新的也没啥区别。” 林桃又花一两银子,买十一双。家里每人一双。 摊主将衣物和鞋打成一个包袱,乐呵呵的将二个碎银子揣进怀里。 “老太太穿着觉得好,以后可要常来啊!” 林桃转去前面卖棉被的。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啊! 但凡里面填了棉花的被子,一床薄被就得一两银子。 冬季用的厚被,更是喊到三两。 算了下银子,很是心疼的拿出三两来。买了三床薄被。 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了市场。 没走几步,见着街角围着三五个年轻人,正对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这种事,在东城这边,一点都不稀奇。 地里种不出东西,常有乞讨不得,夺人摊子上吃食的。 挨顿打,不会饿死,也值了。 “张大山,你个狗日的东西。没钱还敢上桌!看老子不弄死你!” 张大山?林桃眯眼望去。 地上的人护着头,头发散乱、结块。 不会真是张大山吧? 打人的停了手。地上的喘着气,慢慢坐起身来。 “徐二狗。老子有钱的时候,还给过你一个包子。欠你几个铜板咋了?你连一饭之恩都忘了?” 徐二狗一口痰吐在那人头上。 “没钱还敢来装大爷,老子求你给我那一饭之恩了?滚!再敢来这,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一行人走了。 坐在地上的男子,理了理头发,露出满是污垢的脸。 瞧着那双眯缝眼,林桃能确定,那就是张大山了。 也不知道张大山看没看到她,反正是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自己的选择,就是坨屎,他张大张也得生咽下去。 赌徒,最后的结果不都是这样吗? 要么被追赌债的砍成十几块,要么身无分文饿死街头。 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只有张大山自己认识到,愿意去做出改变,他才能有回头路。 背着包袱,林桃去了另一个市场,打算买上几捆绳子。 好在绳子不贵,一两银子,就买到足够的数量。 瞅着时间正好,余氏和张小胖,应该也快收摊,便打算过去看看。 刚入市场,就瞅着门口附近的摊子上,都没有人。 “又出什么事了?”林桃自言自语。 往里走上一段,脚步僵在原地。 不远处,围了一圈的人。 那位置,正是鱼老汉摊位所在。 “把钱给老子!” “不给!” “他叔,这都是娘的钱啊!你不能抢啊!” 刚到人群外围,就听里面传来余氏的哭声。 “张小胖,我再说一次,把钱给老子!不然!小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张小胖倔强的抱着装钱的篮子。 “不给!想要钱,你自己挣啊!抢算什么本事?” “大山,两日不见,你咋成了这样?别打了,来和老叔说说。是不是又和你娘,有什么误会了?” 鱼老汉上前去拉。 张大山一手拽着张小胖的后脖颈,一手毫不留情的推开鱼老汉。 鱼老汉年岁不小,哪经得起这样的推搡,一失重心,“哎哟”一声,摔得四昴八叉。 “老东西!给你几分好脸,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你最好别插手,不然我连你一起弄!” 张大山抹着结了泥块的头发。 两手将张小胖提离了地面。 张小胖被衣襟勒得喘不上气来。 余氏着急,瞧了眼杀鱼盆子里的刀,寻思半晌,拿了隔断摊的扁担,朝张大山打。 “你放开我儿子!我和你拼了。” 林桃看得直摇头,做娘做到余氏这个份上,也是真没谁了。 放下包袱和绳子,林桃悄摸的拿起杀鱼盆子里的刀。 轻步上去。 随着众人一声惊呼,张大山也感受了脖子上,接触皮肤的那抹凉意。 “咋的?你这窝里横的德行,改不过来了是吗?” “我……” 林桃手里稍加力道,刺痛感让张大山,两手同时一松。 张小胖从空中落下,重重的摔倒在地。 鱼老汉揉着屁股,上来劝。 “大妹子,别冲动。他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我不是!”张大山像疯了般的怒吼。 “我要真是她生的,她又怎么会把我撵出家门!” 张大山又哭又笑的开口。 “你知道我昨天到今天,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没吃的,我饿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口食!晚上我没睡的地,蜷缩在街角,一整夜冷得眼都闭不上。” “你直说吧!我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 ------------ 第六十六章 你这叫咎由自取!俗称:活该! 周围人一听,眸光全看向林桃。 有人说:“没看出来啊!林大娘是这么狠的人?” “别说,指不定,真不是亲身的。” “不像啊!你看他娘俩的长相和身形,要说不是林大娘肚子里出来的,我不信。” 林桃冷笑。 “张大山,你还是个没断奶的娃吗?哭两声,还得抱着你,给你喂奶?” 在场的人都楞了。 “二十六了,手脚健全,脑子没病。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周围一片的鸦雀无声。 “什、什么?”张大山嘟囔。 “你这叫咎由自取!俗称:活该!” 有人噗嗤的笑出声来。 “你什么都不给我,叫我如何自立!” 林桃将刀拿开,张大山长吁了一口气。 刚才,他以为自己就要血溅当场了。 摸了摸脖子,还好、没断。 “想我给你什么?钱吗?你好再去赌?”林桃笑了。 被老太太说中的张大山,哑口无言。 之前徐二狗打他的时候,他看到了老太太,这才想到到摊子这来弄钱。 虽然丢脸,可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这可怨不得他!都怪老太太把他赶出家门! 这摊子是老张家的,按理说,他就该分走一份! “滚!”林桃呵斥:“再敢打这里的主意,下一次,老娘就把你血放了,直接给这卖血旺!” 张大山连滚带爬,夺路而去。 出了市场,张大山缩在角落里,直喘气。 “张大山?” 熟悉的声音响起。 张大山抬头,看着那张满是麻子脸,结结巴巴道:“麻、麻、麻子哥。” 麻子俯身拍着张大山的脸。 “好啊!老子可算等到你落单了。说吧,赌账怎么算?” “我、我……” 张大山慌了神,目光四下打量,想寻着机会溜走。 “想跑?”麻子大笑,后面五六个小痞子围上来。 “没你娘护着,老子今天先揍你一顿,算是利息!” 于是,哀号的求饶声,连绵不断。 看到张大山吐血,麻子喊了声:“停。” “缺心眼的东西,把人打死了,我的账找谁要去?” 麻子拍着张大山的头。 “赶紧想办法把账还了。不然,老子真把你拿去包人肉包子喽!” 说完,晦气的淬了一口。 麻子知道,这账怕真是要不回来了。 谁让张家那太太,连儿子都不要了。 原本就饿得头晕眼花,一连又挨了两顿揍,张大山起身都颇为困难了。 一只碗递到面前。 “大山啊!你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回去好好认个错!天底下,哪有娘不疼儿子的。” 鱼老汉的声音响起。 饿急了的张大山,接过鱼冻,一口就吃了个干净。 鱼老汉又递给他一个大饼。 “你啊!也该反省下自己了。那赌有啥好啊?好好挣钱养家,一家人和美,才是真的。” 张大山狼吞虎咽的吃着饼,像是没听到一样。 鱼老汉摇了摇头,走了。 一连几口,咬去半张饼。 正当张大山,忙着咀嚼时,手中的半张饼,被人抢了去。 “谁TM敢抢我的饼!” 张大山含糊怒吼。 一抬头,对上的,是周老大那张大圆盘子脸。 有了头两回教训,张大山第一反应就是跑。 再挨顿打,自己这身子,怕是抗不住了。 一天三顿打,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只不过,才跑了两步,就被人一拳给揍了回来。 张大山嘴里嚼的饼,也被那一拳打飞。 “想跑?”周老大踩在张大山胸口上。 晃着手里的半张饼,笑道:“在老子的地盘上讨食,得老子同意才行。” “周、周老大。你就放过我吧。” 张大山哀求。 “放过你?放过你,老子这脸往哪搁?”起脚就往张大山脸上踢。 一口鲜血喷出。张大山哭了。 “那、那上回找你打架,也不是我的错呀!你找他们报仇去啊!” 本就是刚结了痂的伤,生生被张大山撕开。 周老大脸一黑,怒吼着往张大山胸口上踩。 “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想打你!弄死你个狗娘养的东西。” 他早就想报仇了,奈何张家糟老太婆,会做人得很。 把市场的衙役,都收买了。 人家还特意给他打招呼,不许他再去市场生事。 张家屯子全是张姓的,他也不敢贸然而去。 就手里这几个人,一人一扁担,都得给他全打残喽。 越想越气,越打也就越狠。 张大山一口接着一口的吐血。 吓得旁边的小痞子们,心下不安。 几人上前,将周老大拉到一旁。 “老大,别把自己脚踩疼了。” 他们可不敢劝周老大别生气,那不等于又揭伤疤嘛! 周老大去给张家修房的事,暗地里早都传遍了。 之前在市场被打,还摇尾乞怜的去给人修房。 他们都好奇,张家那老太太,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周老大急喘着气,气急败坏的将手里半张饼,丢在脚边。 裤腰带一解,往饼上尿了一泡。 “想吃饼不?”周老大嘿嘿的笑。 看着直冒水气、已经浸成黄色的饼子。 张大山抹着嘴角的血渍摇头。 “吃!全吃下去!”周老大一脸狰狞。把冒着水气的饼踢向张大山。 不知为何,张大山想起和自家老太太在一起的时光。 能吃饱肚子,还能不受人欺负。 “不吃是吗?”周老大抬起脚。 张大山颤抖的向那块饼伸出手去。 “哟!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开罪咱周老大了?”有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众人回头,就连张大山,都寻声看去。 说来也巧了,这人张大山不仅认识,还算是在赌桌上,有些交情的。 “吴、吴公子。” 张大山如见救星一般,向着来人伸出手去。 吴公子上前几步,看了眼张大山,竟装作不认识。 拍了拍周老大的肩道:“什么人值得你大动肝火?走走走,咱哥两喝两盅去。” “这人你认识?”周老大问。 吴公子呵呵干笑。“算是认识。” 张大山瞪圆了眼。 “什么叫算认识?吴公子,你别忘了,赌桌上那回,可是我救了你!” 他不敢相信,那个口口声声,和他称兄道弟大半年的人。 此刻居然只说算是认识! ------------ 第六十七章 我就说你林氏咋会变得这么好心! 这吴公子和张大山,认识半年有余。 半年前,吴公子第一回上赌桌,输了全部家当,又向赌坊借了二两高利银。 结果还是输了。 赌坊的人,当场逼着吴公子还钱。 说不还,就押着去家里要债。 吴公子哭爹喊娘,没一个同情他的。 只有张大山站了出来,把刚赢到手的一两银子,又押在桌上。 没想这把就输了! 吴公子口口声声,说会记他的情份。 张大山气不过,又摸不出银子,干脆把自家大闺女拿来赌。 二两银子买个娃,这可是包赚不赔的生意。 说来也是运气,这把张大山还就赢了! 等于是拿自己闺女下注,替这吴公子清了二两的欠银。 吴公子当时就和他结了异姓兄弟,从此二人兄弟相称。 这半年,每每他赢了钱,二人都会去喝上一盅。 他也不是十赌十输的人,只是赢的钱,就这么花去了。 张大山没想到,一起吃喝快乐了半年的人,此刻居然只说,他们算是认识。 “这半年,我的情感,银钱都喂了狗!” 张大山怒吼。 吴公子很是不以为然。 呵呵冷笑过后,搂着周老大的肩头说:“周老大就当我不识认也行。”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快点!你不是饿吗?把这饼吃喽,爷今天心情好,饶你一条狗命。” 周老大催促。 张大山气上心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将那半张浸黄的饼,染成了红色。 张大山直直的看着吴公子,他后悔自己这半年,居然识不清人心。 “再瞪!再瞪老子挖了你的狗眼!”周老大一吼。 张大山低下了头。 “不吃是吗?兄弟们!帮帮他。”周老大说。 于是,两个人上来,把张大山按在地上。 一个人上来,掰开他的嘴。 另一人找来两根枯枝,当做筷子,夹着已经泡散的饼子,塞进张大山嘴里。 一股子腥味和着臭味,使得张大山作呕。 周老大等人,站在旁边,哈哈大笑。 包括那位吴公子。 掰着他嘴的人,使劲让他合上嘴,这才罢休。 “滚!别再让老子看到你。” “走,今儿高兴,咱哥两多喝两杯。” 吴公子催促,众人大笑着离去。 胸口一阵翻涌,鲜血喷出,嘴里的饼也吐了个干净。 艰难起身,县城他是呆不下去了。 张大山拖着沉重的身子,神情恍惚的往城门外走。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要往里走。 张家老院里,林桃分发着今日给大伙买的东西,院里却出奇的安静。 余氏胆战心惊,时刻观注着老太太的表情。 心里欢喜着得了衣裳和鞋,又不敢表露出来。 张小胖一个劲的鼓吹自己,遇到张大山劫持夺钱,他如何勇敢。 一边兴奋的试穿着阿奶给他买的鞋。 虽大了一些,却也高兴得不得了。 张大林头低低的看着手里的衣裳和鞋。 许氏面无表情的抱着衣裳和鞋。 听到张大山落魄得不成人形,她居然高兴不起来。 那是她两个孩子的爹,成了过街老鼠,两个娃以后会被人如何看待。 只怕是长大嫁人,都会因有这样的父亲,被婆家瞧不起吧! 两老更是哭鼻抹泪。 老爷子抱着薄棉被和衣裳鞋子,泣不成声。 老太太趴在老爷子身上,不时的拍着老爷子的背。 他们想责怪林氏,可偏偏林氏如今,又对他们如此的好。 不仅建房让他们搬回来,还买了衣物鞋子,和这么贵的被子给他们。 责怪的话,堵在喉咙里,出不来,又下不去。 东屋内的床上,张二妮心疼的帮张大妮擦着眼泪。 “妮子,你恨爹吗?”大妮轻声问。 张二妮含着泪:“不、不、不知、知道。” “妮子,咱不能恨爹。” 大妮能动的那只手,紧紧的握着二妮的手。 “为、为、为为啥?” “他是阿奶的儿子。爹和三叔,都是阿奶最疼的人。你不想阿奶回到以前的样子吧?” 二妮狂摇头。 大妮吸了吸鼻子。 “那就别恨爹。你想想,娘为了我们,忍受了多少。那阿奶是爹的娘,阿奶也会心疼爹。” 二妮点头。 很不情愿的低语:“知、知、知道、了。” 二妮害怕她爹,听说爹被阿奶撵走,二妮不但没有伤心。 甚至有一种得救的庆幸。 她觉着,这个家有母亲、姐姐和她,才是最完美的。 不!现在要加上阿奶! 因为她和阿姐一样,喜欢现在的阿奶。 为此二妮有些担忧。 “阿、阿奶,会、会、会变、变、回重、前吗?” 大妮笑了笑。 “二妮别害怕,娘和我都会护着你的。” 这个问题,张大妮无法回答。 她知道阿奶变了,可谁也不知道,阿奶会不会变回去。 所以,她不想有任何事,刺激阿奶。 看着二妮美滋滋的穿上大了许多鞋子,大妮笑出了声。 “回头找娘要点旧布头,塞在里面,二妮就能穿了。”张大妮说。 “嗯!” 拖着鞋子,二妮拿脸对着棉被贴了又贴。 “好、好、好、好、软和。” 院里林桃把最后一床棉被,递给张大林。 张大林被吓傻了,瞪着那床棉被,半晌没回过神来。 还是余氏扯了扯他的衣角,张大林才回过神来。 摇头不接。 余氏眉头微皱。 林桃硬塞进张大林怀里。 “你是这家里的主要劳力,挑水建房还都指着你。天凉了,不能病。再说,大胖还挨着你们睡。” 这回,余氏起手接了过来。 “谢谢娘!”转回头,又说张大林:“娘说啥,你听啥就好了!别顶嘴,惹娘不高兴。” 张小胖忽然扑进林桃怀里。 摊摆这些日子,张小胖晒黑不少,路走得多了,事也做得多了。 一身的肥肉,也紧实许多。 微黑的小脸,贴着林桃。 “我就知道,奶还是奶,奶对我最好了。” 这可是棉被!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盖过。 今晚他就能盖上了,兴许做梦都能不一样呢! 拿着衣裳和鞋的张大海,眼角余光直瞅张大林手里的棉被,又瞅了瞅自家老娘。 很是不爽的哼了声鼻音。 余氏得意看过去,抱着棉被去了西屋。 这一夜,有人睡不着,有人睡得美,有人舍不得盖棉被,抱了一整晚。 卯时不到,二妮就醒了,看到自家娘没在床上,着急下床。 见到娘坐在院中,急忙回去把新衣裳拿出去,披在娘亲身上。 “冷!”二妮说。 许芮揉了揉疲惫的眼。 将针放下:“不冷。阿奶把棉被给咱,自己还用着粗布。娘将这些换下来的粗布单缝缝,给你阿奶做条厚些的盖布。” 二妮点头。收拾好自己,二妮自己出了门。 欢喜的奔着师傅家去。 没想,才走几步,自己就被绊倒了。 回头一看,竟是路上倒了一个人。 二妮被吓得不轻,借着微亮的光,凑近一看。 可不得了!那人……居然是她爹! ------------ 第六十八章 狗粮吞不下怎么破?在线等!挺急 白喜服,是指高岁之人死后,上路的新衣。 从头到脚,得整齐的一身。 无论再穷的人家,都会为老人制上这么一身行头。 林桃挑眉,二两抱成一团,泣不成声。 “林氏啊!我们虽然是对不起你。可这事儿都过多少年了!你怎么就这么不恋旧情呢!” 老太太拍着胸脯。 “当时骗你来家的主意,是我出的!要进活死人墓,让我一个人去就好!就算是我老婆子,拿命还了这个债了!” “生不同时,死同穴!阿雪我不会独活的!黄泉路上,你我做伴!来世我们还做夫妻!” 嗯……林桃有点难受。 还没明白二老抽的什么疯,就被硬塞了满嘴的狗粮! 太撑,吞不下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林桃想不明白,不就是新房没建好,老房太破。 担心他们病了,得花钱吗! “不过是床棉被!我咋的你们了?”林桃一脸茫然。 哭声戛然而止。 老太太红着眼问:“你、你给我们准备棉被,不是想送我们进活死人墓?” 林桃摇了摇头。 这活死人墓,也不知是谁弄出来的。 家里老人失去劳力,又生活困难时。 就会给老人建个墓,送老人住进去。 每送一顿饭,就填一块砖,直到墓地完全堵死。 老人则活活饿死在里面。 光用想的,林桃都难以接受。 “这棉被,你不是让我们进墓里盖的?” 林桃没好气的说:“我就是怕你们病了,再花钱买药!你们瞅瞅,这家里都几个病人了!” “我也是人,不是为你们挣钱的奴隶!钱都给你们看病吃药,我多亏!” “我送二妮去吴郎中那拜师,不就是因为你们动不动就生病嘛!” 对自己这般生搬强安,林桃倒是挺满意的。 正好解释了,她为啥送二妮求学。 “真是你说的这样?”老爷子还是担忧。 林桃把被子放到石桌上:“爱要不要!” 老太太一个翻身,将棉被搂进怀里。 她这一辈子,还是头一回使上用棉花填的被。 “娘!那我的呢?”张大海不满。 林桃反手就是一瓜皮,拍在张大海头顶。 “咋滴?你是小娃还是七老八十?正当年的岁数,要啥棉被!盖得太暖和,也不怕流鼻血!” 张大海又恼又羞。自然明白老太太讲他保暖思Y欲呢! 就是讽刺他没媳妇嘛! 跑了无数圈的张小胖,丢了手里的草鞋,抢过余氏怀里的棉被。 “奶!这是你奖励我的是不?因为我没让大伯抢到钱,对不对?” 于是乎,张大山的落魄样,被张小胖的豪言壮语带了出来。 许氏的笑,僵在脸上。 听到张大山落魄得不成人形,她居然高兴不起来。 那是她两个孩子的爹,成了过街老鼠,两个娃以后会被人如何看待。 只怕是长大嫁人,都会因有这样的父亲,被婆家瞧不起吧! 方才停下哭的二老,又开始擦鼻抹泪。 老爷子抱着薄棉被和衣裳鞋子,泣不成声。 老太太趴在老爷子身上,不时的拍着老爷子的背。 他们想责怪林氏,可偏偏林氏如今,又对他们如此的好。 不仅建房让他们搬回来,还买了衣物鞋子,和这么贵的被子给他们。 责怪的话,堵在喉咙里,出不来,又下不去。 东屋内的床上,张二妮心疼的帮张大妮擦着眼泪。 “妮子,你恨爹吗?”大妮轻声问。 张二妮含着泪:“不、不、不知、知道。” “妮子,咱不能恨爹。” 大妮能动的那只手,紧紧的握着二妮的手。 “为、为、为为啥?” “他是阿奶的儿子。爹和三叔,都是阿奶最疼的人。你不想阿奶回到以前的样子吧?” 二妮狂摇头。 大妮吸了吸鼻子。 “那就别恨爹。你想想,娘为了我们,忍受了多少。那阿奶是爹的娘,阿奶也会心疼爹。” 二妮点头。 很不情愿的低语:“知、知、知道、了。” 二妮害怕她爹,听说爹被阿奶撵走,二妮不但没有伤心。 甚至有一种得救的庆幸。 她觉着,这个家有母亲、姐姐和她,才是最完美的。 不!现在要加上阿奶! 因为她和阿姐一样,喜欢现在的阿奶。 为此二妮有些担忧。 “阿、阿奶,会、会、会变、变、回重、前吗?” 大妮笑了笑。 “二妮别害怕,娘和我都会护着你的。” 这个问题,张大妮无法回答。 她知道阿奶变了,可谁也不知道,阿奶会不会变回去。 所以,她不想有任何事,刺激阿奶。 看着二妮美滋滋的穿上大了许多鞋子,大妮笑出了声。 “回头找娘要点旧布头,塞在里面,二妮就能穿了。”张大妮说。 “嗯!” 拖着鞋子,二妮拿脸对着棉被贴了又贴。 “好、好、好、好、软和。” 院里林桃把最后一床棉被,递给张大林。 张大林被吓傻了,瞪着那床棉被,半晌没回过神来。 还是余氏扯了扯他的衣角,张大林才回过神来。 摇头不接。 余氏眉头微皱。 林桃硬塞进张大林怀里。 “你是这家里的主要劳力,挑水建房还都指着你。天凉了,不能病。再说,大胖还挨着你们睡。” 这回,余氏起手接了过来。 “谢谢娘!”转回头,又说张大林:“娘说啥,你听啥就好了!别顶嘴,惹娘不高兴。” 张小胖忽然扑进林桃怀里。 摊摆这些日子,张小胖晒黑不少,路走得多了,事也做得多了。 一身的肥肉,也紧实许多。 微黑的小脸,贴着林桃。 “我就知道,奶还是奶,奶对我最好了。” 这可是棉被!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盖过。 今晚他就能盖上了,兴许做梦都能不一样呢! 拿着衣裳和鞋的张大海,眼角余光直瞅张大林手里的棉被,又瞅了瞅自家老娘。 很是不爽的哼了声鼻音。 余氏得意看过去,抱着棉被去了西屋。 这一夜,有人睡不着,有人睡得美,有人舍不得盖棉被,抱了一整晚。 卯时不到,二妮就醒了,看到自家娘没在床上,着急下床。 见到娘坐在院中,急忙回去把新衣裳拿出去,披在娘亲身上。 “冷!”二妮说。 许芮揉了揉疲惫的眼。 将针放下:“不冷。阿奶把棉被给咱,自己还用着粗布。娘将这些换下来的粗布单缝缝,给你阿奶做条厚些的盖布。” 二妮点头。收拾好自己,二妮自己出了门。 欢喜的奔着师傅家去。 没想,才走几步,自己就被绊倒了。 回头一看,竟是路上倒了一个人。 二妮被吓得不轻,借着微亮的光,凑近一看。 可不得了!那人……居然是她爹! ------------ 第六十九章 跪下?还要我给你磕头是吗? 林桃从堂屋里出来。 看着二妮一蹦一跳的小身影,不自觉的勾了勾唇。 炸了一盆肉芽。 林桃领着张小胖出门摆摊。 家里建两间新房,张大海还腿脚不好灵光。 便把余氏留在家里,帮着出些力。 一进县城,一群人就从林桃身边跑过。 “快快快!看看去。” 凑热闹这种事,居然到哪都没有变化。 张小胖眼巴巴的冲那边望。 “出啥事了?” 话音未落,张小胖就跑开了。“奶,我去看看。” 林桃正想追上去,更多的人涌来,使街道拥挤不堪。 背着背篓,实再不方便。 只能先去市场把摊支起来,请鱼老汉顾着,再过来寻张小胖。 “大妹子,大山他……” 弯着腰的不停往前挤的张小胖,跟个泥鳅似的。 不多会儿,就挤到了最前头。 “县衙?”张小胖挠头。 锣声从身后传来。 围观的人,让出一条路来。 张小胖回头望去,见着随衙役来的,居然是汇酒居的曹掌柜。 见曹德仁不复嚣张,脸青面黑,张小胖拍手叫好。 曹德仁从张小胖面前走过。 “呸!”张小胖冲曹德仁淬了一口:“活该!” 回想那三叔被曹德仁陷害,还动手打他阿奶! 如出气般的大吼:“活该!不要脸的老东西!” 曹德仁脚步一顿,扭头回望。 就在众人议论声满满时,一记清脆的耳光声,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张小胖只觉着脸,火辣辣的疼。 嘴里泛着血腥味道。 “小贱种!敢骂老子,老子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曹德仁扬手又是一记大耳刮子。 “给老子跪下!” 张小胖都被打懵了。捂着自己的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旁边有人看不过去。“干嘛和个小孩过不去!” “关你屁事!”曹德仁冲那人指着等级腰牌。 “没老子等级高,就闭上你的多事的嘴。不然老子叫你陪他一起跪。” 几人面面相觑,不语退开。 山刀子城地处偏僻,算得上是穷乡僻壤之地。 五等民,已经算是这里等级较高者了。 自然是大多数人惹不起的。 见张小胖站着没动。 曹德仁一脚,将张小胖踹飞一二米去。 腾空的张小胖,硬生生的摔了个狗啃屎。 抬头时,鼻血喷涌,一颗门牙也不知去向。 “你、你、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凭你是那死老太婆的贱种!凭老子是五等民!” “五等民怎么了?就可以乱打人吗?还讲不讲理了!我要告你!” 张小胖平日里,也是在张家屯子嚣张惯了的。 啥时候被这么打过。 鼻子、牙齿、肚子、膝盖,多处的疼痛,使张小胖控制不住眼泪。 “告我?好!想讲理是吧?”曹德仁冷笑。 肥大的圆脸,跟沙皮狗似的,褶子直往下掉。 “小子,认识这上面的字不?” 张小胖看了一眼,摇头。 曹德仁扯下张小胖腰间的等级腰牌。 砸在张小胖脸上。 红肿变形,满是血污的脸,再遭一击,疼得张小胖抱头痛哭。 “给老子跪好!” 曹德仁一吼。张小胖乖乖跪在地上。 “磕头!不准停!” “我不!”张小胖抱头哭喊。 “不?小子!老子可是五等民,叫你这个七等民磕头,你居然敢说不?” 曹德仁呵呵冷笑。 “就不!凭什么让我磕头!” 旁边围观的看不下去了。 蹲身低语:“小孩,曹掌柜比你高两级。让你磕,你就得磕。不然,是要受鞭型的。” “我……”张小胖眼里最后的倔强消失不见。 一双眼,尽是恐惧。 “唉!” 围观的人,连连摇头。 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谁家没有个小娃?被这般欺负哪能不心疼。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曹德仁哈哈大笑。 “好!好得很!”曹德仁冲不远处的衙役招手。 “我磕!” 张小胖埋头下去。抬头满眼是泪。 “磕响了!老子没叫停,你不许停!” 咚咚咚的响声,听得围观人群龇牙咧嘴。 七八个响头过后,张小胖的额头已经青肿不堪。 张小胖也头晕得不行。 “老子让你停了吗!” 张小胖打了个激灵,继续磕头。 就在五六个响头过后,张小胖咚的一声,失去意识倒在原地。 众人担忧看去,见着小娃头顶已经血肉模糊。 “大胖?”林桃一边唤着张小胖的名,一边往里挤。 “老太太,那是您家孙儿吗?”有人指向人群中心方向。 林桃往前挤出去,入眼的是一地的腥红,和已经昏迷不醒的张小胖。 曹德仁大步而来,扬手就往林桃脸上招呼。 林桃退后一步,曹德仁的大掌从鼻尖擦过。 不待其收回手,林桃伸手,扣其手腕。 反转一拧,曹德仁连忙随手臂弯下腰来。 “糟老太婆!老子和你没完!”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林桃沉声抬脚。 曹德仁顾不上腹部的疼痛,身体向后飞去。 然而下一秒,手腕传来力道,失去重心的身体,被强扯回去。 咚的一声,膝盖着地。 强忍一身的疼痛,龇牙咧嘴说:“你……敢打我!” “你是山刀子城的县太爷?” “你……” 曹德仁丢了面儿,一边口吐芬芳,一边强撑着想站起来。 然而只要他一动,膝盖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你……你给老子跪下!”曹德仁胀红了脸。 “跪下?”林桃冷笑。 “还要给你磕头是吗?” 她看到张小胖血肉模糊的额头时,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 “没错!”曹德仁强装笑脸。 他记得上次在县衙时,死老太婆一家只是七等民。 敢让他丢了脸面。 他要像踩死蚂蚁一样,把这死老太婆踩死在脚下! “因为我比你低两级是吗?”林桃问。 “没错!跪下来磕头!兴许老子心情好了,放你一条生路!” 围观的人,啧啧出声。 “这老太太,到底怎么得罪曹德仁了?” “是啊!这曹掌柜……唉!” 有人接话过来。 小声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曹掌柜今天是因吃了官司,才请来的。” “总不能是这老太太告的他吧?” “哎哟!你还记得上回,曹掌柜告人偷窃吗?被告就是这老太太的三儿子。” 旁边听的,越听越迷糊。 “那事不都结了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今天这官司,就是因为汇酒居也卖了鱼冻。” ------------ 第七十章 如果不可以,那就是给的银子不够。 就在众人嘀嘀咕咕,把张大海盗窃一案,扒拉出来时。 一记响亮的耳光,如同炸响的鞭炮,惊得众人,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我没看错吧?” 旁边的人揉了揉眼,点头木楞低语:“应该没错。” “这老太太,怕不是气疯了?” “有、有可能。” 曹德仁龇牙咧嘴,回过神来。 指着林桃怒斥:“糟老太婆!给老子跪下!” “我看你白日梦还没做醒!老娘帮你清醒清醒!” 接连响起的无数个耳光声,如同一串的鞭炮炸响。 曹德仁只觉得,头被迫不停晃动。 耳边的议论声,也越来越远。 最后只剩下嗡嗡作响的低鸣声。 “老、老太太,快别打了。真打出事来,那是要砍头的。” 有人上来劝,强行拉开林桃拽着曹德仁的手。 曹德仁感觉失去禁锢。 紧拽着最后中一丝理智,往县衙大门爬。 天旋地转,手脚无力。 每一次挪动,他都使尽了全身力气。 膝盖上的疼痛,使得他双脚无法使劲,只能以手借力爬行。 林桃推开劝说的人。 一步步向着曹德仁逼近。 曹德仁越发惊恐,努力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你、你、别、别过来。” 越是想要快,他的手越是失力。 林桃每近一步,抬起手。 曹德仁就如见鬼一般尖叫着往前爬。 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为何他爬了一步又一步,却还是到不了呢! 终于,在他手摸到县衙台阶的时候。 拼尽全力,高呼起来。 “救命!救命!杀人了!救命!” 看到台阶上出现的衙役,曹德仁伸手一把拽去。 抱着衙役的腿,大哭起来。 这一幕,使得周围鸦雀无声。 “我要告她!我要告她重伤五等民!”曹德仁高举腰牌。 “她一个七等民,把我打成这样!我要告她!告到她砍头!” 衙役看向面前的老太太,破旧的粗布衣服,一看就是贱民才穿的。 黝黑的皮肤上,满是褶子。 双眼泛黄,头发还干枯凌乱。 然而,他确看到老太太腰上那块新崭崭的等级腰牌。 上面豁然写着个大大的‘陆’字。 林桃指着不远处晕倒在地的张小胖。 把之前发生的事,详细说完。 “曹掌柜?你居然虐打一个六等民?” 曹德仁懵了:“他、不、他、他是七、七等民啊!” 有好事者,捡了张小胖的腰牌,承到衙役手边。 看到那带血的‘柒’字,林桃太阳穴突突的跳。 掐着眉心,怒力说服自己:善待生活!善待生活! 她用脚后根想,都知道张小胖定是换腰牌的时候,不识字,弄错了。 解释清楚后,衙役把张小胖的腰牌还给林桃。 对曹德仁说:“曹掌柜,你也知道,没有等级差的无故虐打,上了堂,你是挨鞭刑的。” 又问林桃:“老太太,你要告曹掌柜吗?” 曹德仁一把拉着衙役说:“官爷,我们自己解决!自己解决。” “老爷还在堂上等着。请曹掌柜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事。” 衙役点头离开。 曹德仁摸出一个碎银子,递到林桃面前。 “这个是赔偿给你们的诊金。” 林桃看都没看,一抬手。 就听曹德仁哀嚎尖叫。 两手捂着鼻子,鼻血喷涌而出。 “你、你、别太过份!” 围观人群都看傻了。这些年,他们看惯了曹德仁打别人。 曹德仁被打,这还是头一遭。 就在众人呆若木鸡时,哇的一声啼哭,惊醒了众人。 张小胖大哭着,向林桃张着手,要抱抱。 林桃上前将张小胖抱在怀里。 “头晕吗?想吐吗?有哪里痛吗?” “不、不晕。牙、牙疼。” 林桃这才看到,张小胖的门牙少了一颗。 两个碎银子出现在林桃眼前。 “这是诊金。”曹德仁一手托银子,一手捂着流备不止的鼻子。 林桃再抬手,愤怒的右拳,狠狠的向曹德仁的嘴巴打去。 “啊!”曹德仁大叫。 “臭老婆子,你够了啊!别得寸进尺!我都给你二两了,你别不知足!” “在你看来,伤了人。给银子就可以了是吗?” “不然呢?” 如果不可以,那就是给的银子不够。 曹德仁这回再索性一次添了二两。 “四两总够了吧!” “好、好、好!”林桃点头。 曹德仁如释重负。 周围有人羡慕不已。不就是挨顿打、磕几个头吗? 居然就能得四两银子。 “这事,怎么没落在我身上。” “说什么胡话呢?你瞅瞅那小娃被伤成啥样。要是我,哼!” “行了!要是你?要是你,你也肯定收了银子了事。” 年头不好,四两银子,节约些,一家七八口子,吃一年都没啥问题。 放下张小胖,林桃一把扣着曹德仁一只手腕。 一拳、一拳又一拳的击打曹德仁的嘴巴。 “啊!别、别、啊、别、啊、别打了。” 随着曹德仁一颗门牙飞出,林桃停了手。 对比一下张小胖脸上的伤,只差额头了。 满脸血污的曹德仁,带着哭腔的嗓音,这指责林桃。 “你、你讲不讲理了!我都赔了你四两银子,你还想怎么样!” “讲理?好,我现在和你讲!”林桃说着,又把张小胖抱在怀里。 张小胖眼瞪得老大,张着嘴,似乎是忘记了哭。 “跪下!” 这回傻眼的可不止张小胖,曹德仁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和嘴,不明所以的瞪大了眼。 “不跪是吗?”林桃转身。 咚的一声,曹德仁跪了下来。 围观众人,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磕头!”林桃命令。 “磕、磕头?”曹德仁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围有人惊叫出声。 “哇!这、这、这……” 一个六等民,居然叫五等民磕头! 众人齐齐看着老太太,这老太太也太彪了! “大胖,这头上的伤,是他打的?”林桃问。 “磕的。” “好!”林桃看着跪在地上的曹德仁。 “照着他的伤磕!否则,咱们县衙见!” 曹德仁傻了。 他生在曹家,从出生那一刻起,他就是五等民。 自小到大,又是家中独子。 山刀子城,只有他欺辱他人的份。 今天这还是四十年来,头一回受到这样的欺辱。 曹德仁咬牙切齿,感受自己是掉进了这糟老太婆的圈套。 ------------ 第七十一章 最天真的……居然是她! “你……” 他身为五等民,若给个六等民磕头,以后还有何脸面,居于山刀子城! 曹德仁快疯了。 咬牙切齿道:“我打伤你孙儿,愿意承担诊金!愿意给你下跪!你为什么还揪着不放!” 张小胖在林桃耳边低语:“奶?四两呢!咱拿了钱,算了吧。” 林桃狠狠的掐了张小胖的屁股一把。“闭嘴!” 看向曹德仁,林桃问:“我揪着不放?” 林桃笑着摇头:“你可曾想放过我孙儿?哪怕这么多人劝你,你又做了什么!” “我们之间的恩怨,你全撒在一个孩子身上!还好意思,说我不讲理?” “我……”曹德仁语塞。 “你想说理?好!”林桃抱着委屈巴巴的张小胖,向着围观人群鞠躬。 “帮过小胖的各位叔伯、婶婆、阿爷阿公们,还请大伙作个见证人,为我孙儿作证。” 林桃往县衙走去,围观人群默默让出一条路来。 人群里,有人低语:“这老太婆,怕是想讹曹掌柜吧。” “四两银子还嫌少?” “毕竟机会难得呀!” 周围几人认同点头。 张小胖心里无比憋曲,四两银子啊!那得买多少串糖葫芦啊!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曹德仁怒吼。 他不想受鞭刑,这死老太婆又不依不饶。 林桃面无表情的看着曹德仁。 “我想怎么样?有钱了不起吗?在你眼里,人活着就是为了钱?” “十两!”曹德仁这一嗓子,惊得众人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他还就不信了!这天下,还有不为银子所动的? 然而一分一秒过去…… 见老太太不作声了,只觉着这疯婆子,怕不是个正常人吧! 曹德仁底气不如之前。“十五两!” “奶!十五两啊!”张小胖眼泪一抹,崇拜的凝视阿奶。 还是奶厉害啊!四两眨眼变十五两了! “呸!”林桃鄙视骂道:“老娘不稀罕!别说十五两了,就是五十两,这事也过不去!” 曹德仁近乎崩溃。 周围人不淡定了。 五十两,对于这些生活在穷乡僻壤之地的人来说,就跟皇城的皇帝老儿似的。 见都没见过。 林桃正色说。 “银子,我不稀罕!我只要你,把我孙儿受的伤,都分毫不差的受回去!” 曹德仁瞬间清醒了。 鼻子被打出血、门牙被打掉、腹部挨的那一下……竟和那胖小子,如出一辙! 曹德仁的目光,停留在张小胖的额头上。 张小胖出神的盯着自家阿奶。 刚才向往银子的喜悦,不知为何消失不见了。 他的身体里,像是生出一股硬气来。 刚才说林桃抓着机会讹人的,此刻胀红了脸。 对于这种另类的公平,更多的人,生出很解气的感觉。 两方僵持不下。 有人劝着林桃:“曹掌柜几十岁了,给一个八九岁的娃娃磕头,你不是为难他嘛!” “那银子你收着,就当娃娃给曹掌柜磕头得的礼钱如何?” “小孩子嘛!磕头又不是什么大事。老太太不如拿了银子,带孙儿去处理下伤。” 林桃不怒反笑。 “他一个成年人磕头就是大事?我家娃娃磕头就不是大事了?孩子就没有尊严了?” 尊严?大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一脸茫然。 林桃迈步走上台阶,身后传来咚咚咚的碰撞声。 “奶、奶、他、他磕头了!”张小胖大叫。 林桃下了台阶走到曹德仁面前。 “曹掌柜,我知道你记仇。但我告诉你,有气,冲着老婆子来。别欺负一个孩子!” 抱着张小胖,林桃被众人目送着大步离去。 去到保宁堂的时候,保宁堂大门紧闭。 林桃也就随便寻了家医馆。 洗去张小胖脸上的血污,青肿的脸也上了药。 郎中也细细查过,没有伤经动骨。 付了一吊钱的诊金,抱着张小胖回到市场。 “哟!胖啊!咋了这是?”鱼老汉的心疼,都写在脸上。 打了甜的鱼冻,一碗接一碗的紧着张小胖吃。 “大哥,您帮我顾着摊子。我想和小胖说说话。” 鱼老汉点头。 静静等着张小胖吃完手里的鱼冻,林桃问了句:“大胖,还想吃吗?” 吃这件事上,张小胖从来不犹豫。想都不想就点头了。 林桃接了碗,又向鱼老汉讨了一碗。 张小胖不敢接,低低的问了句:“奶、你、不会……想、弄、弄死我吧?” 一吊银子的诊金啊!阿奶眼都没眨一下就付了。 这会指定是要和他算账了。 把碗塞进张小胖手里,林桃忙掐着眉心。 “大胖,你的腰牌是怎么回事?”林桃问。 “腰牌?”仔细看过阿奶的,再看自己的。 张小胖恍然大悟:“啊!我、我、我居然弄错了!” 果然! “大胖啊!你还觉着,读书认字与你无关吗?” 这一回,张小胖毫不迟疑的摇头。 如果他识得字,也就不会把腰牌弄错了。 林桃心里长舒了口气。 伤总算没白受,经过这回,张小胖兴许会认真对待上私塾的事了。 林桃又问:“胖啊!曹德仁如果真给你银子,你会接吗?” 张小胖咬着青肿的唇,手不停挠头。 “那、那、我接……还是,不接呢?” 见阿奶阴沉着脸,张小胖求救的看向鱼老汉。 鱼老汉只能假装没有看见,把脸转向别处。 林桃强压住心头的火。 轻言细语解释:“小胖!我们活着,不仅仅是为了钱!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守护的东西!” “守护?” 看张小胖一脸茫然,林桃打起比方。 “比方说,你大伯、你爹、你三叔还是孩子的时候,奶就想啊!不能让他们生病,不能让他们饿肚子。当你为一个人,或是一件事,甚至一个物品,倾尽自己所能,保护他的时候,就是在守护。” 直盯着林桃的张小胖,眼里蒙上一层雾气。 鼻子一吸,哇的一声哭着,扑进林桃怀里。 “怎么了?”林桃吓得不轻,查看起来。“是哪里疼吗?” 张小胖头摇得像拨浪鼓,窝在林桃怀里。 小声抽泣:“奶刚才就守护了小胖。” 拍着张小胖的背,林桃头一回感觉,张小胖终于开窍了。 “因为小胖是你爹的儿子,你爹是奶的儿子,咱们有着割舍不掉的血液亲情啊!” “嗯!”张小胖不断点头。 林桃扶正张小胖,一脸期盼的为他抹去眼泪。 “那大胖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吗?” 张小胖兴奋点头:“有!我决定要守护我嘴!我要倾尽所有,让它吃到这世上,所有好吃的东西!” 林桃眼皮疾跳,太阳穴一股气冲撞着。 咬牙切齿的喊出三个字:“张、小、胖!” 最天真的……居然是她! ------------ 第七十二章 拿土洗头,老太太也抠门到家了 她居然还以为,张小胖开窍了! 林桃的忍耐,最终还是输给了张小胖的好吃。 手掌抽着张小胖的屁股,嘴上骂个不停。 “除了吃!你就不能想想别的!”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奶!您说可以守护东西的!不怪我啊!” 看看,还学会举一反三了。 松开张小胖,林桃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早知道,只说人不就好了! 林桃揉着太阳穴,一次次默念:冷静!冷静! 以前她不明白。 好好的一个成年人,怎么被孩子气得上窜下跳,神经短路、出口成章。 还有人为此逼迫自己默念:亲生的!亲生的! 此刻,林桃在被张小胖,深刻的上了一课后,才算懂了。 见着阿奶埋头半晌没了动静。 张小胖揉着屁股,摸摸索索靠过来。“奶?” 林桃深吸了口气。 “奶累了,你顾会摊去。” “喔。”张小胖乖乖走开。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今天林桃的生意,特别的好。 往日卖一盆肉芽得两个时辰左右。 今儿一个时辰不到,肉芽就卖光了。 奇怪的是,来的客人,钱一定要付到张小胖手里。 临走,还得问上一句:“你就是张小胖吧?” 张小胖点头,人家才满意的离开。 一盆肉芽卖完,林桃也把散着的铜板子串好了。 两吊钱,一百文,还余出三十六个。 收好摊,鱼老汉又塞了一条鱼给林桃。 好嘛!家里一旦有人受伤,鱼老汉这鱼,都送出规律了。 因为一个劳力没来,林桃也收不了骨头。 只能买了些玉米粉和土豆,就往家走。 一进门,余氏迎过来,被张小胖脸上的伤吓了一跳。 林桃只能把今儿,发生的事,如实道出。 余氏抽泣着抹眼擦泪。 正夯着土的张大林和张大海,也围了过来。 灶棚里的二老,就更是心疼不已了。 “没事!我这算什么,你们是没见着那曹德仁。那家伙!被我奶揍得,比我惨多了!” 众人默默看着林桃。 “看啥看!该干嘛干嘛去!” 余氏领着喋喋不休的张小胖,回了西屋。 二老也提了背篓进灶棚做吃的去了。 张大林一声不吭,接着夯土建墙。 唯独张大海,一脸自责的说:“娘,这事都怪我。” “知错能改,才有意义。” 张大海一脸正色的道:“娘!我会的!以后儿子会好好做人。” 林桃指了指张大林在的方向。 “别以后了,想学好,得从眼前做起。” 张大海干劲十足,脚虽不利索,可手上倒是比以前,舍得使劲了。 需要夯土的基脚,这两日已成型了。 新建的两间房不大,约摸着,一间也就五个平方的样子。 不足一人高的基脚是土夯实的,四角再以圆木支撑。 上部的墙体,几乎都只用树枝,或是木材围成。 顶上则是简单的三角形框架。 屋顶由枯草与树枝混铺而成。 看样子,再有个两三日,新屋差不多就建成了。 “二妮还没回来吗?”林桃问。 西屋里出来的余氏,回了句:“没呢!嫂子方才出去接了。应该快回来了。” 正说着呢,母女二人,有说有笑的回来了。 张二妮见着林桃,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回来就好。准备吃饭吧!” 张家老院,难得的,没了鸡飞狗跳。 新房建在之前石桌所在的地方。 石桌就被放到堂屋和东屋的中间。 今和吃鱼,按着惯例,东西都摆到了石桌上。 拿来碗筷,众人都等着林桃出来分食。 和以前一样,病人分得的鱼肉,是最多的。 其次是老人和孩子。 张大林、张大海、余氏和林桃,只得了鱼汤。 张大海难得的,没有争食。只静静的吃。 余氏甚至把自己的玉米糊,分了一半给张大林。 张大林则把一碗鱼汤,都给了余氏。 往日里最为计较的二老,也不管别人碗里有什么,吃着自己的。 张小胖则唾沫横飞的讲着今儿经历的事情。 说到尽兴之处,听的人还附合鼓掌。 唯独二妮,把分到的吃食,都拿去东屋。 “二妮?咋不在外面吃呢?”许氏问。 张二妮抬着两碗玉米糊,结结巴巴说:“我、和、和姐、吃。” 许氏沉着脸站起来,林桃抬手示意她别管。 “行了!行了!咱这院本来就不大,又建了两间房,院里地方就更小了。她愿意在房间里,就让她在房间里。” 林桃心里挺高兴的,姐妹两感情好,然是好事。 张小胖跟个说书先生似的,喋喋不休。 闷葫芦张大林,把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放,两手直往头上挠。 “好好吃饭!挠头干啥?”林桃没好气的说。 头发这事,绝对是林桃的忌讳。 来这都二十来天了,家里老小只洗过一回头! 用的还是大缸里存下来的脏水! 以至于这一家老小,身上都有股子馊味。 “天没水,这头发都趴了。” 余氏放了碗,去了灶棚。 “咋办啊!缸里的水,都夯墙了。” 林桃看了眼院里的土,又看了看这些儿子孙子。 “赶紧吃!吃完了,大伙都把头洗洗!” 许氏懦懦的问:“娘?天不早了,这时候去背水,太危险了。” “是啊娘!今儿听村里人说,七舅舅上山,被野物袭击了。中午那会,叔公还挨家挨户提醒,入山别走得太深。” 许氏直点头:“是啊!那小片水洼,是这附近唯一有水的地。那些东西不得都到那饮水嘛!娘想洗头,明儿一早,二叔就去背水。” 看着张大林挠完头后,黑漆漆的指甲,林桃尴尬病犯了。 把张大喊到土堆旁。 “跪着。把头发解开。” “娘?您不会是想让大林拿土洗头吧?”余氏惊呼。 “不然呢?” 许氏放了碗,跑去杜棚。 “要不先拿草木灰趟趟吧?” 原主的记忆里。穷苦人家,都是拿水稀释草木灰来洗头的。 毕竟肥皂什么的东西,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的。 反正原主的记忆里,是没有肥皂这种东西的。 就在许芮要把草木灰倒在张大林头上时,林桃沉声吼。 “用土就行了!草木灰全用了,明儿还怎么夯墙?” 余氏略有不满的嘟了嘟嘴。 老太太也太抠门了!不就是点草木灰吗? 她还以老太太真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还不是不把张大林当人! 林桃不悦,许芮乖乖把草木灰放回了灶棚。 林桃心里长舒了口气。 老二已经是个闷葫芦了。用了草木灰再成个秃头,可咋整? ------------ 第七十三章 张二妮的异常 张大林反正高低不吭声,跪在那披头散发的,跟个木雕似的。 “娘!要不明儿再洗吧!我明儿一定督促大林,背回足够大伙用的水!长这么大,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拿土洗头的。” 张大海也在一边说:“娘!咱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脏过来的。早习惯了。多一晚没啥事!明儿我和二哥一起去背水。” 张大海经历上次的官司后,倒是越发有人的样子了。 就在众人忙着劝说的时候,林桃已经捧了细土撒到张大林头上。 “娘!” “哎哟!” 众惊呼。 只有张小胖,哈哈大笑。又因着伤口扯着疼,不时的“哎哟”大叫。 “把眼情闭好喽!拿袖子捂着口鼻。”林桃命令。 撒了细土,林桃揉搓张大的头发。 从头发再到发丝,最后指头插入发丝里,抖动滑过。 如此重复了三次以后,张大林黏腻的发丝,变得根根分明。 发丝也变得干燥许多。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老二媳妇,把木梳拿来,再把细土梳梳,抖抖。” 林桃又吩咐许氏:“芮娘,打盆洗手的水来。” 林桃选了块较为硬实光滑的,巴掌大的小石块,递给张大林。 张大林木楞的接着。 接过许氏打来的水,林桃没好气的说。 “看着我干嘛?自己动手啊!难不成,还得我帮你?” “瞧你那指甲脏成啥样了。”林桃一脸嫌弃。 来这之前,林桃哪怕是在深山老林里,拍求生视屏。 也是很在意卫生的。 尤其是指甲,绝不让它黑黑的。 就张大林那手,拿了东西吃,不拉肚子才怪喽。 磨着指甲的张大林,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老太太。 小时候老太太只担心张大山和张大海,只帮他们磨指甲。 到了他这里,都只说一句:用你自己的牙齿就行了。 所以从小他都是自己啃指甲的。 现在忽然让他磨指甲,这…… 余氏细细篦过张大林的发丝后,惊出声来:“真的可以用土洗头啊?” 细土篦去以后,张大林的头发也不油腻了,丝丝分明的。 看起来,清爽不少。 二老好奇的对着张大林的头发,摸来摸去。 自打这天不下雨以后,他们就再没洗过头。 他们都快七十的人了,腿脚慢,又不利索。 取水的洼地,路远,还不好走。 他们可不想因为点水,摔断了腿脚。 以林氏那幅恶毒样,他们要是不能自理了,压根就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院里喝的水,还是张大林背着余氏,偷摸的抽空给他们背的。 也就免强够他们喝。 林桃不能理解,洗个头,怎么就让二老这么在意了。 “您二老想洗,就让老二媳妇给你们弄弄。” 林桃一发话,二老高兴得不行。 当即解了发,让余氏给他们洗头。 许氏是个闲不住的,也上去帮忙。 拿细土洗头,是林桃在野外摸索出来的。 物理层面上讲,它是可以带走头发上的油脂的。 比干用含咸极高的草木灰,细土就温和得多。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粉尘大小的土,敷在头皮头发上,时间久了会发干。 但对付几天,完全是没问题的。 院里一片的尘土飞扬,林桃摇头笑笑的回了堂屋。 她得算算钱。 今儿闹上这么一出,她都担心剩下这点银子,还够不够送张小胖去私塾。 刨出墙角的大布袋子。 今天,医张小胖花了一吊钱。 摆摊得了两吊三十六文。 买玉米粉和土豆,又花了三十文。 林桃心疼的看着两个孤零零的碎银子,长叹连连。 原本十八两银子啊! 不过眨眼,只剩下这二两五吊又三十六文了。 林桃薅着头发,MD她居然也有为钱发愁的一天! 许是白日里和人动手,耗心劳力。 天不见黑,林桃就累得不行,准备睡了。 许氏懦懦的站在堂屋门口。 “娘?您睡了吗?” “没呢!咋了?”林桃回声。 许氏进来,把手里抱着的东西,放在林桃身边。 “这是我拿粗布面拼的盖被。” 林桃看了眼,旧粗布拼接成的“被子”。 已经变色的破旧粗布,绞去朽烂的边角。 一针一线的拼接起来。 “连夜赶的?”林桃问。 这两日,家里建房。 许氏白日里,都没闲。重的做不了,轻活都没离过手。 想来,只有晚上,才有这缝缝补补的时间。 家里还连个灯都没有,许芮怕是整夜借着月光缝补出来的。 “芮娘!你不知道你身子吹不得风?为了这个,你要是着了凉,我在哪找钱给你医病去?做娘的人了,咋不知个轻重呢!” 林桃这回,还真不是去学原主。 而是真为钱发愁。 许芮要是又病了,她还真担心没钱医她。 许氏低着头,掐着自己的手指头。 “娘心疼两个小的,儿媳妇看在眼里。只能做点这种,力所能及的事。” “行了行了!以后别做这样的事了!” 许氏离开的时候,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凉风席卷进来。 林桃打了个冷颤。 抱着许氏拿来的拼接布被,去了灶棚。 还没进灶棚,就听到张大海咳嗽的声音。 “大海?”林桃在灶棚里喊。 “咋了娘?” 张大海从枯草窝棚里探出头来。 林桃把拼接被递过去。 “这?”张大海不知道是啥。 “你大嫂做的布被。” “不用了,娘。我使着枯草当被子,挺好的。” 张大海心里暖暖的,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真诚。 他知道,大嫂做的被子,定是给老太太的。 自打从牢里出来,他一直担心老太太,不再像以前那样疼他了。 看来,老太太心里还是疼他的。 张大海被撵走了。 大嫂又是嫁进门的儿媳妇。 两个妮子,长大了,也是要嫁人的。 日后老太太做不动了,家里还不得让个儿子来当家! 林桃把被子砸在张大海脸上。 “家里正建房呢!老娘给你送被子。是告诉你,别拿着凉当借口!这回房子建不好,你就一辈子住在这小窝棚里算了!” 莫名其妙被吼了几嗓子,张大海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桃懒得废话,回堂屋睡觉去了。 天是真的凉了,堂屋敞篷的顶,虽然让周老大翻修好了。 可半截朽木拼接的屋子,依旧挡不住风。 林桃只好把柜子里,所有的衣物,都拿出来当被子使。 也不知是睡得早了,还是后半夜太凉。 迷迷糊糊间,就听着院里有动静。 声音特别小。 “该不会是着了贼吧?” 装着肉芽的缸还在院里呢!那可是现在唯一挣钱的指望。 鞋都来不急找,林桃就摸着出去。 开了个门缝,就见着一个小身影,轻手轻脚的,提着一小包东西,出了门。 ------------ 第七十四章 点拨两个傻儿子 二妮?林桃眨着还有睡意的眼。 半晌没回过神来。 看了眼还黑漆漆的天。离卯时还早啊! 小丫头大半夜这是要去哪儿? 虚掩着门,林桃坐地上等。 比着她平日起来点,院门又开了。 张二妮空着手,摸进来,轻轻的栓好院门。 大摇大摆的拿着扫帚条子,开始收拾院里的卫生。 哟嘿!学了几天医,还弄出小秘密了? 林桃像平时一样,伸着懒腰打开门。 “二妮啊!咋起这么早呢?”林桃问。 小东西打着哈哈:“睡、睡、不、不、不着。” 小丫头不说,林桃也没提。 和平时一样,林桃开始做炸肉芽。 张大海从窝棚里爬出来,倒是不挑烧火这种小事做了。 等着张大林从西屋出来,两兄弟出门背水去了。 二妮收拾好自己,给许氏道了别,又规矩给林桃行了礼,才离开。 许氏过来帮着添柴。 “二妮这两天,学得咋样?”林桃问。 许氏笑呵呵的:“昨儿我接她,还问了吴大叔。吴大叔说二妮有天份,高兴着咧!” 林桃点点头,也没再问。 “我带他拜师那天,见着吴郎中那,还有个小男娃。” 许氏点头笑道:“是!我问了吴叔。吴叔说,那是里正爷家,胡婶子远房的一个亲戚家的娃。” “那娃我见过两回,对妮子照顾得很。两娃师兄师妹的,关系好着咧。” 里正的婆娘胡氏,那是村里出了名的刁钻。 想来,定是为难那小娃娃。二妮才偷摸的给人送东西。 “大妮身子不能动,你得照顾好了。别生了褥疮,咱可治不起那病。”林桃又说。 “知道的!这些天,弟妹帮着翻身勤,不会生褥疮的。” 算着日子,许氏小月子也快坐完了。 这一个月,林桃只能用煎熬来形容。 许氏领着哈欠连天的张小胖从西屋出来。 “今儿你和大胖去摆摊。我在家帮着他们,把屋子建得快些。” 比起在家修房,摆摊不知道轻松多少倍。 余氏爽快的答应了。 院门被推开,二老也掐着点来做早饭。 摆摊的东西准备好,张大海和张大林也背水回来了。 余氏和张小胖包着烤土豆走了。 简单的吃过烤土豆。 张家两兄弟也开始忙活起建房。 许氏倒是勤快,把院角的枯枝抱出来打叶。 这是准备做房子上半截围墙的。 两兄弟那边正挂梁呢。 张大海脚没痊愈,以前苦力活也做得少。 一个失手,手臂粗细的梁木掉落下来,差点没给他开了瓢。 许氏丢下手里的活,要上去帮忙顶梁。 林桃看不下去了,这一对傻儿子,难怪两三天了,才做了这么点事。 上前去,蒲扇毫不客气的打在张大海脸上。 “没用的玩意,一边去。” 又指着站在土墙上的张大林说:“你!也滚下来。” 两儿个子楞楞的,跟犯了错的小娃似的,并排站在旁边。 林桃搓了根草绳,打了个最为常用的抓手结。 结系在立柱上,绳尾系圈,系在梁柱上。 爬上不足一人高的土墙,一手提梁柱,一手挪动抓手结。 和刚才一样,梁柱高度过了一半,因其过长,使不上力,梁柱脱了手。 张大林反应快,冲上去,想帮着扶一下。 然而梁柱并没落下来,系着绳结的那端,稳稳的被绳子拉在原位。 一点都没滑落。 “哇!娘,您这是啥办法,这么好使?” 固定好梁柱的一头,林桃把打抓手结的绳子,拆了下来。 换到另一头,重打一回。 “这个结,只能向上走,重物滑落时,绳结就会死死抓住立柱。” 抓手结,是野外求生时,最为常用的攀爬绳结。 那些一个人爬椰树摘椰子的,腰上打的,就是抓手结。 张大林一声不吭,把林桃打好的绳结拆了。 自己打了一回。 “不对!是把绳对折,系在柱上。这样!”张大海一把抢在手里。 “把绳尾,从对折形成的圈里,串过去。” 张大林点头,又照着做了一次。 比起张大林,张大海脑子是活泛许多。 林桃想起张大妮,这妮子就像是张大林和张大海的合体。 做事踏实,为人本份,脑子还好使。 有抓手结的帮忙,新屋的顶,很快就完功了。 “二叔三叔,家里做顶的枯草不够了。”许氏喊。 张大海抹着豆大的汗珠子。 “我记着三道山那边进去,好像还有些芭蕉树。” 三道山,是张家屯子进山后,第三个山头。 光走到那,脚程快的,得大半天。 也就因为远,才没被附近村里人吃光。 听到芭蕉树,林桃想起堂屋以前,那敞篷带天窗的屋顶。 当时,她还以为是年久失修,如今想想。 怕是因这些傻儿子,选材不当吧! 细想之下,林桃从原主的记忆里,寻着片断。 合着,张大海这偷懒、耍滑的性子,莫不是原主言传身教出来的吧! “昨儿你叔公不是来说了嘛!不要进山太深!就你两的小身板,给野兽们卡牙缝都不够!” 林桃指着院门边的背篓说:“去一道口子,把那些茅草挖回来。” “娘?茅草做房顶,得做三天。拿芭蕉叶做,一天就能做好。省事多了!” “咋的?老娘还使唤不动你了?” 林桃毫不留情的给了一蒲扇,张大海委屈的闭了嘴。 芭蕉叶一旦干了,就会严重变形。 透风积水那都不是事儿! 在野外搭庇护所的时候,零时一两天还行。 超过十天,还选芭蕉叶的,都是脑子有包的。 只有茅草、竹叶这种,干了不会变形、且密集的。 才能起到真正防风防水的效果。 张大林提了背篓往门外走。 委屈兮兮的张大海,摸着被蒲扇打红的脸,跟着出了门。 许氏把之前挖茅草根时,留下来的茅草抱出来。 就着茅草搓绳,打捆。 林桃连忙喝声制止。 “去拿竹子劈成蔑子啊!拿捆的做顶,得要多少茅草才够盖一个顶啊!” 许氏一脸懵。 一直坐在院里默不作声的老婆子,看不下去了。 “你咋这么多毛病呢?你瞅瞅人家的屋!哪家不是搭的小抱啊?咋到你这就不行了?” ------------ 第七十五章 挣的钱凭啥都花大房的身上? “那是以前天不旱!满山都是茅草,随你用!现在这么捆,那点茅草够个啥?还想搭两间屋的顶,怕是半间都不够!” 林桃吼回去,老婆子乖乖的闭了嘴。 许氏一向听话,从院墙脚下,拖了竹子出来。劈起小竹蔑子。 老爷子抢了许氏的刀:“你帮你婆婆做,我来劈。” 许氏乖乖点头。 学着林桃的样,仔细理着茅草。 再拿两条小竹蔑子固定茅草的一头。 一片片茅草‘瓦片’,堆了起来。 没等两傻儿子回来,林桃就爬到土墙上,搭起屋顶。 从下方的屋檐开始,把茅草‘瓦片’一字排开。 再往上搭第二层。 搭到第三层的时候,张大林和张大海回来了。 背上、肩上抗着茅草,怀里还各抱了一大抱。 “哇!咋这么像县城里,有钱人家屋顶的瓦片啊!” 张大海这二油子,县城没少去。见识自然比张大林家多些。 三个人做,两个人搭,天泛黄时,新屋的顶,就弄好了。 “这房子,漂亮!”张大海一脸自豪的夸赞着。 “茅草还有多的,明儿再做些,把东屋和西屋的顶,都给换喽。还有那半截墙。” 林桃指向空着的半截墙。 “明儿把院后面的木材找出来,做个夹层。里面拿用不上的碎茅草。和这些用不上的土和在一起,把墙填实。” 两兄弟点头。 刚把院子收拾出来,张二妮就回来了。 比平日,早了许多。 和许氏亲昵半晌,跑来给林桃行礼。 “你今儿上山了?”见着张二妮身上的土,林桃问了一嘴。 张二妮楞神片刻,点了点头。 结结巴巴说:“采、采、采药。” 学医的跟着师傅去采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去把衣服换一下,洗洗手,一会儿吃饭了。” 小丫头欢喜的回东屋去了。 张小胖和余氏也掐着点回来。 余氏一进门,背篓没放,就冲老太太叫不好了。 “咋了?一惊一诈的?” “天不好,县城里的吃食,都涨价了。今儿我瞧着,好多人都开始囤吃食了。那玉米粉以前三文一斗。今儿可好,都涨到九文钱一斗了!就因这!咱今天的肉芽都没卖完。” 余氏拉着林桃坐下来。 “娘!县城里的人都说,今年这天,怕是来不了雨了。钱都得都买食物,囤着过冬!您看咱们是不是也囤些?冬天进山,真是一点吃食都寻不着的。” 囤吃食!就那二两多的银子? 这边林桃正和余氏说着话呢,东屋里就响起了叫声。 许氏把手里的活一丢,第一个冲进东屋。 林桃紧跟其后。 一进门,就见着二妮哭鼻抹泪的。 床上的大妮瞪着二妮,示意她别哭。 “咋了这是?”林桃问。 许氏在一旁也是着急的问。 大妮就是不开口。 “说呀!出啥事了?”许氏急了,扯着二妮吼起来。 “阿、阿姐、阿姐、身、身、身上、全、全、疙瘩。” 许氏拉着张大妮的手,大妮胳膊上一片片红色的大小疙瘩。 “被虫咬了?”许氏翻看着张大妮的身上。 腿、脖子、胳膊、疙瘩可不少。 就连脸颊也没落下。 蚊虫叮咬这种事,在这,可不是稀罕事。 最常用的驱蚊方法,是燃烧莽草、艾草、蒿草。 莽草烟雾大,毒性也非常大。还常被用来毒杀家中老鼠。 而艾草和蒿草,烟雾就小很多,对人的呼吸道刺激也小。 加之,驱蚊效果不弱于莽草。还无毒。 家里有几个钱的,都会用艾草蒿草来驱蚊。 这也导致了,许许多多的人,会采艾草蒿草去卖钱。 山上的艾草和蒿草也越来越少。 像老张家这样没钱的,只能用莽草。 而且还是自己上山去找的。 许氏带着哭腔说:“你怎么不告诉娘呢?” “不想让娘担心。”张大妮扯了扯嘴角。 “大嫂咋不拿莽草熏屋呢?这天,蚊虫这么多,咱手脚能使的,都免不了被叮咬。大妮躺在床上,手脚动不得。蚊虫咬她,她都驱赶不了。” 余氏略带责备的说。 其实这也怪不得许芮。张大妮不能动,许氏也是知道莽草不好,才熏得少。 “二妮,去找你师傅,讨些蚊虫叮咬的药来。” 张二妮抹着泪,转身跑了。 “咋办?被咬成这样,万一……”许氏哭声更大了。 被蚊虫叮咬后,丢了性命的人,在这可不少。 蚊子叮咬能传播登革热、疟疾、乙脑等数十类疾病。 余氏安慰着哭泣不止的许芮。 许氏扑通一下跪在林桃面前。 祈求道:“娘!求您给大妮买丈裯吧!” “大嫂!那裯多贵啊!哪是咱这样的人家能使的?依我说,就拿莽草好好熏熏屋得了。” 裯这东西,原主的记忆里有。 从功能上说,等于蚊帐。 上等的是蚕丝制的,普通的是麻纤维制的。 二妮讨了些草药回来。 “起来吧!先给大妮抹药。这事儿,明儿再说。” 林桃转身走了。 余氏急冲冲回了西屋。 揪着张小胖的耳朵,低语:“大胖!你咋还睡得着?” “咋了?”张小胖揉着眼。 “赶紧去找你奶,让你奶给你把私塾的事定下来。不然,你上私塾的银钱,又得花在大房身上了!” “喔!”张小胖翻身继续睡。 余氏一大巴掌打在张小胖屁股上,疼得张小胖窜起老高。 “连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 张小胖摇头。 “楞着干啥!找你奶去啊!” “娘!我这会去,定惹得奶不高兴。明儿啊!” 张小胖这么一提醒,余氏也冷静下来。 张小胖没说错,这时候去,老太太定然又觉着是她打家里银子的主意了。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家子拼死拼活挣的那点银钱,浪费在大房身上啊! 张大山才做了几天活?许氏更是一直在家养着小月子! 大妮二妮没摆过一天摊! 还花了一吊钱去学医! 张大妮的伤与她有关,花的药钱,她也认了。可买裯!想都别想! 真论起来,家里挣的这些银钱,就属他们二房出力最多。 凭啥都花在大房身上啊! 她不想再过这种苦日子了,唯一出头的机会,就是张小胖考功名! 老太太再把银钱花大房身上,她的梦就真得只是梦了! 余氏想想,又出去了。 ------------ 第七十六章 这丫头……搞什么鬼呢? 路过堂屋,余氏定神上前。 “娘?您的蒲扇能借我使使不?” 林桃摇着蒲扇出来。 余氏一脸哀怨道:“大妮受的这些罪,也因我而起。我这个做婶子的,心里头过意不去。” “所以想借您的蒲扇,晚上给她撵蚊子。” 得了蒲扇,余氏去了东屋。 帮着许氏和二妮,给张大妮翻身敷药。 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红疙瘩,许氏哭得越发伤心。 “都怪娘!咋这么粗心呢!”许氏自责。 余氏红了眼。 “都怪婶子!是婶子把你害成这样的。” 张大妮露出甜甜的笑。 “娘!二婶!你们别自责了。我真没事!就几个疙瘩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敷好了药,余氏从灶棚拿了莽草过来。 “熏下屋子。婶子还借了你阿奶的蒲扇,晚上给你撵蚊子。” 余氏又对许氏说:“大嫂去屋外等吧!你还在小月子里呢!闻不得这个!” 被推出门的许氏和张二妮,乖乖在外面等着。 余氏燃起莽草,熏得尤其的仔细。 拉着袖子捂着口鼻,带着怒气说:“再让你们咬我家大妮!” 本就不大的屋子,烟雾腾腾。 张大妮咳喘不止。 余氏自己都没憋住,捂着鼻子也咳嗽不停。 “大妮,再忍忍。马上好了。” 余氏拿蒲扇拼命的扇,手里的莽草,卷起滚滚浓烟。 院里许氏嗓嗓着:“老二媳妇啊!行了,太多了!” “大嫂!你再等等啊!马上就好。” 张大林冲进东屋,将余氏拽了出来。 余氏挣扎着:“干嘛!放开我!” 张大林没说话,直接把余氏拽去了西屋。 二妮冲进屋里,摸了蒲扇,猛力的想把烟雾扇出门去。 敞篷露天的屋顶,倒是起了作用。 不大会儿,烟就散尽了。 坏处也显现出来,烟散了,蚊子又陆续登场。 张大妮咳得眼冒金星。 许氏进来,一边哭,一边给张大妮喂水。 缓过劲来,张大妮安慰着自家娘和妹妹。 西屋里,余氏一脸怒气,又不得不压低声音。 “你来掺和什么?” 张大林不吭声。 张小胖对于这种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面朝墙,继续睡。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余氏闷声骂着,一巴掌打在张大林背上。 “我每天给她这么熏!看她还敢不敢撺掇着娘买裯。我让她有钱买也没命使!” 张小胖偷摸看了眼自家爹娘。 通常他娘说这话的时候,定是他爹坏了他娘的好事。 天不亮起床,已经成了林桃的生物钟。 今儿倒是没听着二妮偷摸出门。 余氏拉着张小胖从西屋出来。 张小胖哈欠连天的,唤了声:“奶。” 见着老太太像往常一样做肉芽,余氏忙问。 “娘?今儿还卖肉芽?昨儿的都没卖完。” 县城里都乱套了,大伙的钱,全拿去囤食过冬了。 谁还会使钱买小食儿啊! 余氏刮了一眼张小胖,张小胖连忙走进灶棚。 “奶?您不是说送我去私塾吗?都这么多天了,您不会忘了吧?” “哟!难得我们大胖这么好学呢!” 张小胖有心向学,也是好事。 但是今天,得把大妮被蚊虫叮咬的事,先解决好。 放着不管,万一因为叮咬生了病,搞不好,真要出人命。 “大胖啊!奶明儿带你去县城找私塾。今儿你和你娘去摆摊啊!” 张小胖是个没心眼的。 听了阿奶的话,转头看向余氏。 就张小胖这个小动作,当场揭穿了余心那点小心思。 扯开张小胖,余氏迎上来。 “娘?今儿您和我们去县城吗?” 林桃摇头。 余氏抑制不住的扬起笑脸。 甭管老太太今儿要干啥。只要不去县城就行! 这荒山野岭的,可没人卖裯。 张家老院,一切都和往日一样,按部就班。 张二妮天不亮就去吴郎中那了。 张大海张大林,背水回来,吃了烤土豆,继续建房。 余氏和张小胖出门摆摊。 林桃去了趟东屋,熬了一夜的许氏,脸青面黑。 手里还拿着蒲扇,为大妮驱赶着蚊子苍蝇。 林桃一声不吭,背着背篓出门。 一道口子和二道洼的路上,林桃可没少遇着人。 有背水的,寻吃食的,甚至还有打猎的。 看着他们一柄小刀,一把弓箭,林桃只能摇头长叹。 林桃不是不会打猎, 而是大半年干旱,草都被村人吃推荐不剩几根,山鼠估摸着都被吃绝种了。 三道三那边的深处,倒是能见着大型猎物。 可拿个弓箭去猎大型猎物,等同于去送人头。 那种拿着小匕首、一柄弓箭,就去干野猪的。 除了存在于摆拍里,就只能存在于小说里。 前天因野兽袭击受伤的,就是村里的猎户。 林桃要找的东西并不难找。 但凡能吃的,无论树皮还是树叶,在一道口子和二道洼,都被扒得所剩无几。 那些完整无缺的,就是林桃要找的。 进二道洼的口子上,林桃找到了苦楝树,村底下满地成熟的落果。 它的外形酷似酸枣。就因为它有毒,没人甚至没动物会吃它。 林桃捡了不少。 香花和紫茎泽兰,也不难找。 它们虽没毒,可它们的那股子味,连苍蝇蚊虫都不喜欢,更别说人了。 那股上头的味,只怕你吃一口,能把你三天前吃的食儿都吐个干净。 香花已经过了花期,藤上结了许多果实。 扯了半筐的藤,又摘了小半筐的紫茎泽兰的叶子。 那股子味……上头! 还没进三道山,连黏乎乎的泥藤都找到了。 最难找的,要属香叶。 香叶即是草药,也属调味料。 天不早了,林桃可不想冒着被野兽猎食的危险,进三道山。 兴许郎中家能有。 回到张家屯子,林桃先去了吴郎中家。 顺道把二妮接回家去。 然而林桃到了吴郎中家院门口,却没见着二妮。 吴郎中迎过来。 “二妮不在吗?”林桃问。 “她今儿回去得早,说是替芮娘,照顾大妮。” 也是!许芮熬了一夜,二妮肯定呆不住的。 林桃开口要买香叶,吴郎没要钱,硬送了一些。 背着一篓子的草回到家,新房已经建好了。 张大海和张大林,正帮着二老,把老屋里的东西往新房搬。 放了背篓去东屋,许芮拿着蒲扇倒在炕上睡过去了。 大妮听着动静睁眼向她点了点头。 没见着二妮,林桃回到院里,拉着张大海问了一句。 “二妮没回来?” 张大海指着日头说:“还没到时候呢!” 这丫头……搞什么鬼呢? ------------ 第七十七章 老子今天就好好和你算算! 林桃正想出门去寻寻,二妮就回来了。 手上抱着些新鲜的叶子。 “你一个人上山了?”林桃惊呼。 张二妮抹着满是黄土的脸,点了点头。 一个六岁的小娃娃,敢上山采药,胆也太肥了。 “不、不、不、不能,老、老、老找师、师傅、讨、讨药。” 理,确实是这个理。 “二妮,以后咱可以花钱买!你别再独自上山了,不安全。” 张二妮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什么又摇头说。 “不、不、不能再让、阿、阿奶花、花钱了。” “那几个钱,不能拿你的安全换。” 无意间,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 张二妮楞神半晌,回过神来时,眼里含着泪花。 “嗯!”二妮埋头碾碎手里的叶子,拿进了东屋。 林桃回过神来,忙得醒自己注意人设别崩了。 还好没人在,这让别人听了去,自己还真没法解释。 燃起灶台,压小火苗,把除了泥藤之外的新鲜枝叶,烘烤在灶台上。 还没弄好呢,门外传来吵架的声音。 闹哄哄的一片,听上去是团战啊! 张大海冲进来,一脸焦急的指向门外:“娘!娘!阿婆、阿婆来了!” “小贱蹄子!有本事,别来靠着我闺女啊!没我闺女,你们这一家子,尸体都成风肉了!” “你个老不要不脸的东西!咋还有脸来?” “哟!你要脸?要脸别赖着我闺女啊!短命鬼都被阎王收了去,你倒是放我闺女回家啊!” 尖税的嗓门,一对二还丝毫不落下风的嘴。 除了林王氏还能有谁! 原主这不省油的亲妈又不请自来了。 “哟!我闺女这是知道爹娘要来,把房都建好了呀!” 林王氏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对着院里的新房,评头论足。 让林桃没想到的是,林王氏后头,还跟着原主的爹。 原主的记忆里,这爹打小就没给过原主好脸色。 对上原主的弟弟,那变脸速度之快,无与伦比! “他爹,你快看,这房建得是真好!就是小了些。” 林王氏撩起草帘进去看了半晌。 二人只对新房有兴趣,仿佛没有看见林桃。 林王氏从屋里出来,指着给公婆住的那间说:“哎哟!咱闺女对咱不错啊!还买了棉被!” “啧啧啧!我闺女真有能耐!挣了钱,建了屋,家里还换上了棉被!他爹,咱有福气喽!” 平日走路左摇右晃的家婆冲进来,袖子一挽,扑到林王氏身上,两人撕扯起来。 “臭不要脸!这是我儿媳妇给我们老两口准备的屋。有你啥事!滚回你林家去!我老张家,不欢迎你!” 和之前不一样,林王氏倒在地上,任由家婆骑在她身上。 控制着家婆的手,嘴里爹呀妈呀的叫唤着。 家公跑过来,把家婆抱着扯开了。 亲爹一语不发,把林王氏扶起来。 林王氏哭得那叫一个惨。 “女儿啊!这家你还怎么呆啊?你守寡多年,替那短命鬼赡养爹娘,抚养子女。可他老张家,就不把咱放在眼里过啊!” “老二老三,把阿爷阿奶扶回老屋去。” 林桃这么一说,可不得了! 原主的家婆也扯着嗓门哭丧起来。 “林氏啊,这叫什么事啊!这是老张家的院!咋还让林姓的占了房呢?” 这边林王氏不哭了,抹着泪冲家婆啐了一口。 “老张家的地咋了?没我闺女,这房能建得起来?” 林家老两口,高傲的昂起头。 家婆一见着他们那样,更不得了啦! 往地上一坐,大吼着要死要活。 张大林看向林桃,林桃一脸懵。 “看我干嘛?把人抗回去啊!” 平日里的闷葫芦,居然开口了。 “阿奶,咱先回老屋!你要相信娘。” 林桃一时没反应过来,瞅着张大林离开的背影,出神许久。 啥时候起,张大林对她生出信任了? 门外抹着泪的余氏,帮着张大林抚着老太太离开。 张小胖摸进西屋,再没出来。 许氏扶在东屋门边,不敢作声。 原本的吵闹,顿时安静下来。 老张家门外,站了些老弱妇孺围观。 隔壁院的墙上,刘氏露个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林王氏抹去泪,换上笑脸,拉着林桃的手。 “哎!都怪爹娘,没本事给你撑腰。让你在老张家受苦了。以后啊!我打算和你爹都住你这儿,看你那老不死的婆婆,还敢不敢磋磨你。” 门外安静的围观的,响起议论声,对着林桃指指点点。 院墙上的刘氏,脸色一沉。 磋磨?就林氏这强横霸道的劲,她不磋磨别人就不错了! 眼珠子一转,一脸兴奋的低语:同意啊!快同意啊! 林氏要是让娘家人住进张家老院,张家屯子的叔伯婶子们。 定能将林氏的脊梁骨戳成粉末! 她就不信,真没人能收拾得了林氏了? 耍横!到时候,看林氏在张家屯子还怎么横得起来! 瞧见林桃点头,院墙上的刘氏和林王氏同样高兴。 林王氏一脸欣慰的笑,冲自家老头说:“他爹,瞧见没?咱女儿还是咱女儿!” 林桃走到新房前,给林王氏介绍。 “这间,靠外,墙壁肯定发热,晚上睡着,会有些不适。” 又指另一间。 “这间就好得多,东西两边都有遮挡物,睡起来最是舒适宜人了。二老想住哪间呀?” “我和你爹老了,睡得不多,自然要选,能使人睡得舒适的这间。” 林桃一摊手。 “不包吃,一个月一吊钱。若要包吃食,一个月得两吊钱。一日只包三餐。” 不仅林王氏没反应过来,就连一直拉着脸,没怎么吭声的林老头,都瞪圆了眼。 “闺、闺女?你这是、什、什么意思?” 外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院墙上的刘氏,差点没扒稳,又摔下去。 “什么意思?”林桃笑问:“我老张家可不是开旅馆的!要不是有这层血缘关系,你给我钱,我都不会让你在这住。” “您二老要是觉着这间贵了,可以选隔壁这间呀!给您算个亲情价,一个月二十文!够意思了吧!” “不是……你……”林王氏眼一红,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林老头怒气上脸,指着林桃的鼻子大骂起来。 “当年真该把你丢山上去!养你十四年,我们可曾和你算过账?挨天杀的东西!还有脸和我们算起账来!好好好!要算账是吧?今儿,老子就和你好好算算!” ------------ 第七十八章 双标的道德绑架,叔可忍婶不可忍 “阿婆、阿公,别生气,娘她……”许氏走出来。 林桃一记眼刀过去,许氏埋头闭嘴,回了东屋。 张大妮见自家娘红了眼,劝慰道:“娘,奶的事,您别插嘴。” “我也是怕,别人在背后,说你阿奶不讲孝道。” 张大妮咯咯笑了。 “你这丫头!阿奶对咱娘仨,这么好,这时候,咋笑得出来?” “娘!就您这样的性子,还想帮奶?您就别去添乱了!” 院外,林桃点头道:“那好,咱们就算算呗!” 林老头双手往后一背。 “生你时,请稳婆花了老子五文!养你十四年,你病了三回,一共花了老子三十多文!十四年,穿的吃的用的,一年一两银子,不过份吧?” 林桃笑了:“一年一两?一千文?您还真敢开口啊!” “一日两顿,还都是玉米糊糊,偶尔能吃上些青菜,还是你们吃剩下的。肉就更别想了,林闱出生前,我连肉是啥味,都不知道。” 林桃挠了挠头,回想道:“你们偷偷吃肉。还说,女儿长大都是别人的家的,养得太好,就是浪费钱。只要有口气吊着,兴许能挣几个钱。?” 林家老两口,猪肝红的红,像被人抽了大耳刮子。 林桃又说。 “林闱出生后,你们总算舍得给我些肉。但我没想到,那些是你们吃剩的,放得快要变味了!你们怕林闱吃了坏肚子,又觉得丢了可惜,就拿给我吃!” 以至于原主嫁到老张家,头一回吃上正常肉,还骂婆婆拿坏了的肉给她吃。 “就这?还想一年要我一两银子?” 门外,之前对林桃指指点点的,如今反倒对林家老两口指点起来。 林王氏哭得哀怨凄惨的抽泣。 “丫头啊!咱家虽有几分地,那地税一纳,就剩不下啥了!” “咱家吃得是不好,可我和你爹,总没饿着你吧!你生病了,娘没日没夜的守着你,这!总不假吧?” 林王氏真是个厉害的。把二人对原主的不公平,推到日子艰难上。 难道说,原主的弟弟一出生,他们日子就不艰难了? 不过,林桃还是点头承认,这确实不假。 原主也正是因此,对林王氏有几分念想。 林王氏但凡开口要什么,原主都尽可能的给。 林桃暗笑。可笑原主还把林王氏表面的情感,当作对她的爱。 “行!就按你说的,一年一两银子!我也不和你辩!” 林老头摊出手:“你零碎使的钱,我也不要了!十四年,十四两银子!” “他爹!你这是干嘛呀!甭管说到哪,她这条命,也是咱给的呀!眼下日子是难熬,可咱也不能把血缘亲情,换了十四两银子呀!” 林桃啪啪的拍着手:“嫌十四两少了,还得让我估算一下,我这条命值多少钱?” 林桃的一针见血,使得林王氏很不自在。 “你、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呢?” 林老头对林王氏呵斥道:“你还念她是你女儿,她可曾念我们是她父母?我们过不下去了,她可曾分你些吃的?又或者给你些银钱?” “她好吃好喝的养着张家一家人几十年,有钱了,还造新屋给张家人住!可曾想过,她的父母兄弟,有没有挨饿?” 果不其然,门外众人接连唉声叹气,直摇头。 见林桃不吭声,林老头往前一步,摊手道:“十四两拿来!从今起,我们没你这个女儿!” 林桃笑了。 “您老这算盘珠子,只往自己那边扒是吧?” 林老头和林王氏眉头紧蹙。 “你什么意思?” “打林闱半岁起,就是我照看。不仅给他擦屎洗裤,还要给他烧火做饭。我把手烫了,你们可曾在意过?” “我还得逗他玩,让他笑。只要他哭,你们就觉得是我对他不好!对我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是一顿毒打。” “你们雇人做活,照顾小孩,也要花些钱吧?” 林老头冷笑。 “林桃!闱儿是你弟弟!你一个做姐姐的,照顾一下弟弟怎么了?不应该吗?” 林桃呵呵笑出声来。 “你问过我,愿不愿意照顾林闱了吗?你考虑过一个四岁的孩子,能不能承担起照顾一个小孩的责任吗?你们当着我的面,对林闱万般呵护的时候,有想过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吗?” 这种双标的道德绑架,恨得林桃牙痒痒。 “你们做父母的,生我下来,养我还算钱呢!林闱他又不是我生的,我照顾他,就成了应该的了?就不该算钱了?” “你……”林老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林桃又道:“我既要给你们洗衣做饭,又要照顾你们的孩子,这钱您二位瞅瞅怎么算!” 林桃掰着手指头。 “三岁半到十四岁,十一年半!那半年,我就当您二位雇长工,优惠你们了!十一年,您瞅瞅,这工钱,该怎么结!” “你……” “还有,把我嫁给老张家的时候!老张家给了你们五两银子!既然我不是你们女儿了,这钱得还我吧?反正你们也没给我嫁妆不是!” “你……” 林桃摆摆手:“别急!还有呢!” “我生张大山那年,你们借着我一举得男,给老张立了功。跑来借牛去犁地,那牛牵走了,就再没回来!” “我生张大林的时候,你们又打着探望的借口来借钱。一开口就是五吊钱!还说,老张家不借,你们就要把我喊回家。让两个娃娃没有娘!老张家东拼西凑,给了你们三吊钱。对不对?” “我……” “我生张大海的时候,你们又来了。哭天抹地借了一吊钱,还拿走了老张家所有的粮食!那些粮食算算,也值个两三吊钱吧!” “不是……” 林桃又摆了摆手。 “后来我当了家,林闱娶二房。”林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原主那弟弟,借着读书的名头,不做活养家。 还学着那些大户人家,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妻妾。 想想都觉得好笑。 “你们是不是从我这,借走五吊钱?还有隔三岔五的,从我这要走的钱和粮食,我都懒得和你细算!” 林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林王氏把林桃往旁边一拉。 “你这丫头,这较真的性子,怎么还用在爹娘这了?” “哟哟哟!您老可别这么说,刚才老爷子都说了,要和我算个清楚呀!” 林老头一把将林王氏拽回去。 “笑话!你说我们借了,我们就借了?凭证呢?可有凭证?” ------------ 第七十九章 被当众揭穿,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啧啧啧!别说,我还真有凭证!不仅有凭证,我还有人证!” 林桃冲东屋的许氏喊:“芮娘!去你阿爷阿奶那,把林家借钱的凭证拿来。” 林老头和林王氏对视一眼,两人都懵了! 他们当时借钱的时候,没立过任何凭证啊! 比起不常出门的林老头,林王氏显得镇定很多。 给了林老头一个眼神后,又走到林桃身边。 “丫头,你爹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气来了,啥话都说!你苦水也倒了,气也该消了吧!爹娘确实是没有活路,才到你这来的。” “你明明有那么多钱,为何就不能接济一下娘家人?” 林桃明白了,合着又是张大海吃官司的时候,亮出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惹出来的事! 张家二老随许氏进来。 张大林和余氏跟在后面。 张大海走在最后。 原主家公递给林桃一叠旧得已经泛褐的纸。 林桃看了几眼,上面确实写着,哪年哪月哪日哪个时辰,林家借钱的数目。 可原主不识字,林桃只能向院门外看去。 正好,里正来了。 把里正请进来,林桃请里正将这些读出来。 里正读出来的第一张借条内容,已经证实了林桃所言。 林老头血压飙升,眼白都成了血红色。 里正看情况不对,也不念了。 “林氏啊!为人父母也不宜,你做人子女,也别太咄咄逼人。” “为人父母不宜?”林桃冷笑两声,提高嗓门大声说。 “我看,做他们这种重男轻女的父母的女儿,才是难上加难!一心只为儿子考虑!从没把女儿放在心上过。女儿有两个钱,他们还觉得,女儿的钱,应该是儿子的!” 这话,林桃可不只是说给林老头和林王氏听的。 更是说给门口那些做爹妈、做阿爷阿奶的人听的! 被当众揭穿,林家二老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也不知是觉着丢了面儿,还是回想起,那些真对不住原主的事。 两人把头埋得低低的。 林桃把一叠的借条拿回来,大声说:“一头正当年的牛,怎么也值三两银子吧!” 挥着手里厚厚的借条:“当这些借条,绝少不下三两!” “老张家五两银子的聘金!还有我照顾你们的儿子林闱十一年,算个五两银子,不过份吧!” “十六两银子!我欠你十四两,你是不是还得补我二两?” 林桃向林老头摊手。 “你!”啪的一声,林老头毫不留情的拍开林桃的手。 “你这些借条,我们一没留名,二没按手印!凭什么说是我们借的!” 这就有意思了,刚才只是重男轻女,现在直接连老脸都不要了是吗? “看着你们牵走牛的人可不少。”林桃指着院门外。 “借这些钱的时候,不是老村长在,就是里正爷在。有几次,你们逼得急,公婆还让你们在家等,挨家挨户去借去凑,你要觉着我诬赖你,咱们上县衙啊!” 一听县衙,林王氏把林老头拉到墙角。 “你这么强硬干嘛!真闹到县衙去,闱儿怎么办?功名还没考呢,就吃过了官司。万一给他留下不好的影响呢?” “那你说咋办?今儿要不到五两银子回去,闱儿又得闹上一阵了!” 林老头看了眼林桃:“她明明有那么多银子,咱不要!全让张家人占了去吗?” “谁说不要了!咱来,就是冲着银子来的!这死丫头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林王氏拉近林老头,俯到耳边低语起来。 不管嘀嘀咕咕的两个人。 林桃把手里的借条,还到家公手中。 老爷子双手颤抖不止,混浊的眼中,泛着泪光。 家婆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儿媳妇呀!咱老张家,对不住你呀!” “我儿子管生没管养,你既当爹又当妈,不容易呀!以前那么对你,你如今还愿意养活我们两老,叫我们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张家二老,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方才他们被林氏撵走,他们还以为林氏反悔了。 见爹妈要房,林氏定会给。 没想到,儿媳妇不但没给,还把这些年,林家占的便宜,挑到明处说。 以前他们气就气,儿媳妇无论对错,都偏袒娘家人。 拿着三个儿子,明里暗里的,帮娘家人向他们要钱。 他们从没想过和林家人算这些钱,只想让儿媳妇,别再往娘家贴了。 没想到,期盼那么久的事,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林桃掏着被哭声刺疼的耳朵。 对张家二老吼道:“别哭了!” “这三个傻儿子,又不是你们生的!他们虽然姓张,可他们是我生的!他们身体里,有一半的血是我的!我既然生了他们,当然要养活他们!有你们啥事?” “对你们好!那是我拿你们为例,教育我这几个傻儿子呢!你们会老,我就不会老了?等我老了,力气没了,动不得了。他们对我不好,我还杂整?” “我都是为了我自己!没你们啥事!” 张家二老,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就在那一直哭喊着,对不起她。 墙角里,嘀嘀咕咕的林家老两口,慢慢走过来。 “女儿啊!咱家确实过不下去了,我就想,你接济一下我们。” 没等林桃吭声,林王氏又忙说:“我们不白拿你的,摆摊什么的,我们都可以做。” 张大海担忧的看着老太太。 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建好的新房,难不成自己还没住呢,就得让出去了? 想过去求老太太别答应,又怕挨老太太揍。 坐立难安的晃来晃去。 林桃用的可是人家女儿的身体。 再看不惯这对父母做事,奈何原主就是被他们吃得死死的。、 若她强行把人撵走,定会引人怀疑。 里正见林家二老不撒泼,劝起林桃来。 “日子确实难挨!咱这两个村子,也就是挨着山。还能寻着些吃的。许多地方,都不知道饿死多少人了!你爹娘以前再不好,你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不是?” 哭得忘情的张家二老,既没首肯,也没反对。 意思,由林桃作主就是。 “行啊!可我话说在明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本没有义务赡养你们。我也就看在里正的面上,做上一回好人,让你们在这吃住。” “在这住?那怎么行!”林老头忽然大吼。 ------------ 第八十章 林桃做的到底是个啥? 林王氏横眼扫去,林老头连忙闭上了嘴。 “家里还有个大肚子,我们做公婆的,得尽心啊!您说是不?”林王氏对里正说。 “咱都是上岁数的人了,有些事做得不好,是要受人戳脊梁骨的。老人也有老人的难处。” 里正被动之以情了,直点头,表示理解。 林桃笑了:“喔?那你的意思呢?难不成,把你儿子一家,都接到我这院里来?” “你这孩子!那是你弟弟不?老三肚里的孩子出来,还不得叫你一声大姑?” 林桃忙摆手打断。 “合着,你们就是想让我帮你们,养林闱一家是吧?自己都饿肚子了,还没个度的宠着你儿子?” “桃子!” “你!” 林家二老同时出声。 张家二老,抹着眼泪,也不知是哭是笑的呵呵个不停。 “天不早了!你们赶紧想清楚了,做决定。” 林老头正要发彪。 林王氏一把将他拉到身后。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就住这!就住这!” “行吧!大海这间屋,先让给你们住着。” 林桃转向张大林张大海说:“赶紧的,帮你们阿爷阿奶,把家搬完。” 林王氏拉着林老头,在石桌旁坐下。 里正见着事解决了,嘱咐林桃几句,也就走了。 门口围着的人慢慢散去。 墙头上的刘氏,憋曲着啐了一口,离开了墙头。 余氏才把正事说给林桃听。 “娘!今儿咱家生意更差了。只卖了一半出去。” 说完,从背篓里,把剩下的半盆肉芽抬出来。 把半包铜板交给林桃。 “再这么下去,东西就卖不出去了。娘,县城里已经乱了套了。咱是不是也囤些吃食?” “囤?行啊!那只能委屈大胖,私塾的事,得往后放放了。” 余氏急了:“娘!咱大胖学出来,还不是为咱家挣光的?别人家再节约,也不会节约孩子上私塾的钱呀!以后大胖考得功名,还不是一家人跟着享受!” 林桃算是听说出来,余氏这话里,意有所指呀! “你的意思,二妮学医的钱,就是该节约的?” 余氏偷摸着看了许氏几眼。 把老太太拉着走了几步,才小声开口。 “娘!”余氏拉着老太太,跟着撒娇的孩子似的,摇来摇去。 “二妮才六岁!大胖再有几天就九岁了!再不送去学,以后想学都跟不上!再说,我也没有不让二妮学医的意思。只是想,先让她停一段儿。” “她一个女娃娃,将来是要嫁人的!我知道,娘是想着她学了些东西,将来礼金能多要些。那咱意思一下,不就行了?” 松开老太太的手,余氏笑得甜甜的又说。 “娘手里的钱,可以即囤了吃食,又供大胖念私塾。” 十多两呢!她到里正那打听了,升户籍花了五两! 那也剩下十好几两呀!哪能不够?就算不够,也可以让二妮先别学了。 林桃一声不吭,直盯着余氏。 余氏心跳疾快,被老太太盯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连忙解释道:“娘,是儿媳妇失礼了。这家是娘说了算,还轮不到我指手划脚。”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张家二老的东西本就不多,没多大会功夫,就搬完了。 许氏在灶棚做吃食。 林桃把没卖完的肉芽,端进去。 “把玉米粉和了,和着肉芽一起,做饼子。烤土豆,就别一人两个了,一人一个就行。” 吃的,又得节约了。 许氏点头。 灶台上烘的东西,也干了。 林桃都收了出来。 趁着火小,又挑了些木炭,离开灶棚。 林王氏丢下林老头,跑去灶棚帮忙。 把土豆丢进灶膛里。 问许氏:“孙媳妇呀!这肉芽是怎么做的呀?” 许氏恭恭敬敬的说:“这是肉蛆炸成的。” “蛆……” 林王氏石化了。 是说那口大缸里,除了骨头什么都没有。 合着就是把骨头,摆着生蛆…… 林桃冷笑,她倒要看看,原主这亲身的爹娘,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挑了个墙角,做起手头的事来。 烘干的苦楝子,敲成粉。 香花的藤子和紫茎泽兰,也撵成细末。 那股子上头的味,虽不如新鲜的时候熏人,也使得林桃直摇头。 又把吴郎中给的干香叶,揉成细碎的粉末。 新鲜泥藤也摏成了粘粘的一坨。 再把炭碎摏成粉,和香叶混合均匀。 加入适量的混合植物粉,利用泥藤的粘性,把混合物粘在一枝细细的小木枝上。 香叶的油脂,加上可燃烧的炭粉,能让它持续慢慢燃烧。 其中那些植物独有的味道,和苦楝果的毒性,就能随着燃烧时,就能起到作用。 借着做饭这会功夫,放到灶台上烘着。 石桌旁的林老头,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桃,瞧得无比的仔细。 只是想不明白,林桃做的一根根拇指粗细的东西,到底是个啥。 晚间,一家人安静的吃完饭。 林王氏把碗一放,咳嗽几声。 “还好吧?”林老头问。 林王氏摇摇头:“没事!只是受了些凉。” “丫头,你这可有棉被?你娘本就受了凉,没个盖的咋行。” 家里总共就三床棉被。 张家二老看向张大林又看向许氏。 许氏连忙道:“阿婆,一会我把我屋里的棉被,送您屋里去。” “不行!两个妮子还小!受不得凉。”林桃说。 张大林正要开口,余氏抢先道:“我们小胖也不能受凉。” “对对对,孩子们小!回头我把我们屋那床棉被,送你们屋去。我们还有床盖被,将就使着。” 林桃没有反驳,想着明儿寻了私塾,看看还有没有钱,再买床被子回来。 建了半天新屋,还是只能睡窝棚的张大海,气不过。 三两口吃完,把碗一放,就回窝棚去了。 累死累海大半天,合着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让他哭会…… 林家二老已经都不记得,吃了多少天树叶。 没味的土豆吃在嘴里,香甜无比。 之前被肉蛆恶心到的林王氏,此刻已经被肉蛆的脆嫩肉香所征服。 最后还念念不舍的嘬着手指头。 余氏正收拾碗筷,林王氏又低泣起来。 时不时的,还得念叨两句。 “也不知道闱儿如何了。” 林桃看了眼林王氏,转身走开。 果然,林王氏的哭声当即就止住了。 林桃不屑呲鼻,哭给她看?呵呵! 收捡灶棚的余氏,忽然叫起来。 一家人又围了过去。 ------------ 第八十一章 像极了一坨屎,引来苍蝇无数 余氏正清点着土豆。 “不对啊!家里遭贼了吧!” “什么不对?” 余氏指着土豆。 “娘!咱家土豆剩下的数不对了!昨儿我明明数了,还剩下三十六个。这只剩下十二个了!” 林桃不解。 余氏数落起来。 “昨晚明明剩三十六个,今儿早上吃了十个,晚上吃了十二个。应该还剩十四个的!” “您看!少了两!” “许是中午吃了呢!” “我问了大嫂,中午只吃了玉米糊。没做土豆。” 余氏这么一说,张大海张小胖向林王氏看去。 以前林王氏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要不到,就直接拿,或者悄摸着藏。 林王氏怒了:“你们看我做啥!我要拿,就不只拿两个了!两个土豆够啥?” 别说,林桃也是这么想的。 “行了行了!两个土豆也值得这么咋呼!天不早了,该干嘛干嘛!” 余氏嘟着嘴,将土豆又数了一遍,把土豆装进篮子里。 又从墙角扯了一把莽草,借着灶里的火,燃起就往东屋跑。 “老二媳妇?这、这是干啥?”许氏下了炕,推搡着余氏。 “嫂子!不熏屋子,晚上大妮还得被咬。” 余氏大力往前挤着。 许氏本就生得矮小,加之体弱,哪会是余氏的对手。 一个不敌,摔倒在地。 二妮连忙出来扶。 炕上的大妮,动不得,只能干着急。 余氏一进东屋,张大妮就被那股子烟,熏得咳喘不止。 许氏不顾莽草,冲进屋去扯余氏。 二妮吓得躲在门口,直掉眼泪。 “别熏了!咳、咳……别再熏了!大妮昨儿都咳血了!”许氏急哭了。 使着吃奶的劲,想把余氏拉出门去。 余氏脸带笑意,一把推得许氏翻了几个骨碌。 “娘!咳、咳、咳……”张大妮一张嘴,就被呛得咳嗽不止。 “我求你了!余兰枝!别再为难我们娘仨了!” 自打张大山被撵走,许芮就觉着,余氏总在刁难她们娘仨。 有老太太在的时候还好。 但凡老太太不在,余氏说话的口气,甚至眼神里,都在嘲讽她们。 许氏哭红了眼,冲上去抱着余氏的脚。 “我不要裯了!你别再为难我们了!” 许氏近乎哀求的哭诉着。 “哎哟!大嫂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像是我不让你找娘讨裯似的。” 一说这事!余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老太太那些银子,也有他们二房的一份。 结果大头收张大海占了去,小头给了大房。 他们二房,连个毛都没剩下! 林桃听见动静,从堂屋里出来。 四个老人,也相继出来。 “东屋里吵吵什么呢?” 林桃这么一嗓子,许氏冲出来,跪在地上就哭泣不止。 余氏狠狠了扇了好几下好里的莽草,才慢吞吞走出来。 “娘,我来给大嫂熏屋。我也不知道大嫂怎么了,非说我为难她们娘仨。”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余氏手里的莽草已经燃得差不多了。 许氏不说话,跪在地上只会哭。 “怎么回事?”林桃问。 许氏摇头。 二妮冲过来,张口要说,又被许氏拉到身后。 结果就是娘俩哭成一团。 东屋里,张大妮咳嗽不止。 许氏和二妮又冲回去,想着方的,扇着屋里弥漫的烟。 “咳、咳、咳……奶?”张大妮喊。 林桃走进去。 张大妮呛得眼泪、鼻涕、口水糊了一脸。 “是、是我,咳咳咳,是我受不住,二婶的疼爱。” “好你个张大妮!你怎么说话呢?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搞得像是我欺负你们一样。” 余氏委屈得两眼通红。 “我每天早出晚归,走那么远的路摆摊挣钱。回来还得做饭收拾!想着你被蚊子咬得可怜,我还给你熏屋。这都换不来你们一个好吗?” 余氏哭得像死了爹妈似的。 张大林上来扶了好几回,都没把人扶起来。 “娘,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大妮的。不必再花钱买裯了。弟媳说得是,年头不好,有钱的都囤食了,咱们得钱使在该用的地方。” 林桃一听,似乎懂了。 像极了一坨屎,引来苍蝇无数! 往炕边一坐,对余氏说:“余兰枝,你以为那些银子,是你们辛苦挣的?” 余氏哀嚎的哭声忽然不见。 哽咽道:“甭管谁挣的,里面也是有我们一家人辛勤的汗水吧!” 林桃冷笑。 “你们二房确实辛勤,但这钱,大部份还真和你们二房没关系!” “不、不可能!”余氏坐在地上,拿袖子抹了眼泪,比划着手指头,数落起来。 “咱家摆摊之前,大嫂就小产在家养着。我跟个下人似的,没白天没黑夜的招呼着。后来,家里摆摊,我们二房又摆摊又顾家,从没偷过一天懒!” “大房呢?就一个劳力,还装了几天病。弄出那么多事来!小叔就更不用说了,在大牢里一蹲,就是十来日。这些日子,但凡出摊,不都是我们二房出的力吗?” 林桃摆了摆手。 “余兰枝,平时做小动作,你比谁都聪明。这事儿,你怎么不算算,摆摊一天挣多少钱?那十八两银子,得多久才能挣得出来?” 余氏楞住了。 心里默算了一下,一盆鱼冻才卖出七八十文钱,一盆肉芽,也才卖得一百多文。 手指头动了动,是对不上啊! 可她不服气!家里就只有摆摊这个活计! “不是摆摊挣的,钱还是捡的不成?” 林桃笑了:“里面有十四两,还真就是张大山和二妮上山捡的药材,卖得的钱。” “而且十八两里,十两在付给了大海的讼师。为了让大胖进私塾,又花了五两升户籍!给你们买衣裳、鞋子、棉被,又花了不少。所以钱……没了!” 咚咚的两声闷响,同时响起。 余氏和林王氏相继晕倒在地,不醒人世! 探进头来的张大海,嘴巴惊成了圆形。 十两的论师钱!老太太居然为他花了十两银子…… 门边的张小胖,哇的一声,哀嚎起来。 “奶!您说过,会送小胖去私塾的,现在钱没了,还咋去啊?” 他忘不了那日,他说要去私塾念书,一家人对他的转变。 他吃得再多,娘也不骂他猪了。 三叔还说,会挣很多钱,让他能吃饱。 他不想失去这些宠爱! ------------ 第八十二章 家里的好材你不扶,全胀了朽木! 林老头阴沉着脸,本就黑了一天的脸,此刻还透着一股杀气。 他掐着林王氏的人中。 张大林将余氏抗去了西屋,顺带的拉走了哭鼻抹泪的张小胖。 林王氏昏迷不醒,林老头越发的急了。 “找个郎中!去给你娘找个郎中啊!” 许氏要跑出去,被林桃拉住。 去灶棚舀了一勺脏水,泼在林王氏脸上。 林王氏跟诈尸似的,坐了起来。 不是林桃有意用脏水,而是清水,真没了。 林王氏一睁眼,就呆呆的说了句:“没了……都没了!都没了呀!” 转眼,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许氏还在一旁安慰:“阿婆?啥没了呀?” “你阿婆说的,自然是钱没了!” 林王氏两眼通红,站起来扑向林桃。 门边的张大海,一把将林王氏给抱住了。 “哟!今儿让您二老,白跑了是不?气成这样,是想杀了我不成?” 张大海抱着林王氏,不停的说:“阿婆!您咋了?” “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小贱蹄子!十八两银子啊!居然说没就没了!不长眼的东西!你若愿意拿出六两来,支持你弟弟,你弟弟的就做官老爷了!” “你倒好!为了一个偷鸡摸狗的二油子,气都不喘一下,就使了十两!为张小胖那个只会吃,啥都不会的猪,你居然又花了五两!” “老娘今天要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家里放着好材你不扶,把银子都拿去扶这些朽木!你那双眼睛,还有何用处?”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家二老来的目地,已然明了。 说白了,就是为林闱那个啃老的,讨银子来了。 “我实话告诉你!这些你看不上的朽木,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管生,就管养!小的时候,没教育好,长歪了。趁着我活着,我就定要让这些朽木,开出花儿来。” “我呸!”林王氏一脚踹在张大海的重要部位。 张大海疼得龇牙咧嘴,两手抱着,跳来跳去。 可为了护着自家老太太,他硬是强忍着,堵在门口。 老太太那么心疼他,使了十两银子,让他免于发配盐湖。 他若挨点打,就让阿婆冲进来,也太对不起母亲给他的疼爱了。 “别说老娘看不起你!什么样的根儿,得什么样的种!就老张家的种,还能开出牡丹来?笑话!” 林桃呵呵直笑。 “你以为你老林家那个啃老的,又是什么好货?打十岁起,就打着读书的名头,好吃懒做!还学人家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妻妾。活该你们两个累死累活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 “林闱一天私塾没念过,拿本破书捧在手里,就是读书人了?” 林王氏被踩了痛脚,挽着袖子要扑进来。 张大海像块巨石一样,挡在门口。 林老头不知打哪寻了根木棍,一棍敲在张大海肩上,疼得张大海哀嚎起来。 “二哥!快来帮忙啊!” 张大林还没来,张家二两,就冲上来,把林老头按在地上。 打不着林桃,林王氏把怒气都撒在张家二老身上。 扑到张家老太太背上,二人扭成一团。 张家二老比林家这两位,大上七八岁的样子,一对一哪能是他们的对手。 几个翻身,就把张家二老按在地上了。 也就是张大林力气大,一手一个,就把两个老爷子分开了。 张大海肩头,下面疼,加之以前不做事,手上力气比不了张大林。 半晌没将两个老太太分开。 自己倒是还挨了几猫爪。脸上白一道,红一道的。 好不容易把四个老人分开了。 西屋里,响起余氏的哀嚎的哭声,紧随其后的,是张小胖的哭声。 附近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家谁又死了。 有些好事的,上门来看。 见着是张家打成一片,又悄摸着走了。 林桃从东屋里出来。 对林家二老正色道:“你们若不想在这,我老张家,就不留人了。” “你、你还撵我们走?”林王氏披头散发,指着林桃口吐芬芳。 什么不孝了,要遭天打雷劈了,什么老张家,断子绝孙了。 张家二老欲还嘴,被林桃制止了。 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 舞台给他!看他这独角戏能演多久。 果然,骂到词穷,林王氏终于停了。 不带喘气的长时间口吐芬芳,憋得林王氏直喘。 “想在这住!就得遵守我这的规矩,别弄这些幺蛾子。!想粘你们儿子,明儿一早,赶紧回去!” 清醒几分的林王氏,看了眼在场张家的人。 心里直骂自己,太不理智了。 不过…… 今儿吃的亏!她要一分不少的全还给张家人! “走!” 林王氏拉走林老头。 众人以为林家二老要走,没想,二人不过是进了新屋里。 热闹散场。 灶抬上烘的东西,也干了。 林桃点燃一根,把火苗吹灭,一股刺鼻的味,熏得林桃直打摆子。 拿去东屋时,许氏像昨天一样,坐在炕上,给大妮撵着蚊子。 “奶?” “奶!” “娘?” 三人齐声开口。 “娘?您手里拿的是啥呀?”许氏捏着鼻子。 二妮皱着鼻子嗅了嗅,吐出舌头干呕。 大妮一脸好奇的,盯着林桃手里的东西。 “这是蚊香,给大妮驱蚊子的。晚上你就不用熬夜了。” 林桃说着,把蚊香插在上风位置的墙根下。 烟雾飘散过去,一股淡淡的似有似无的异味,弥散开来。 几乎是肉眼可见速度,炕周围就没见着,有飞行物了。 许氏惊讶不已:“这、这、这也太神奇了!” 二妮咚的一声,光着脚跳下炕来,蹲在蚊香旁边,摸了又摸,闻了又闻。 张大妮看着星星点点的那丝火光,嘴里一直重复着:“蚊香?” “先将就着用用,也不知道能不能经住一晚的燃烧。” 母女三人跟个木头人似的,点了点头。 走的时候,多留了一根,在东屋。 要是一根只够燃半夜的,许氏还能把另一根点上。 一夜连着一夜的熬,正常人都受不了。 别说刚出小月子的许氏了! 天不亮,院里就又响起吵闹声。 听声音是余氏和林王氏又吵起来了。 林桃木楞的睁眼,看着茅草房顶,她怎么还在这儿啊! ------------ 第八十三章 吃货这个品质,也不是一无是处 林桃打开堂屋的门,余氏正好摔在脚下。 扶起余氏,余氏委屈得双眼通红。 “又闹什么?”林桃问。 “娘,阿公想拿走咱家东西。” 林王氏指着余氏叫骂起来。 “我们拿什么了?不就是几个土豆,一点玉米粉吗?” 一个是变着方的,想拿东西回去给儿子。 一个是见不得别人占了便宜。 这才引起了一大早的吵闹。 “一点是多少?”林桃问。 林王氏委屈的说:“就六个土豆,和六小碗的玉米粉。” 见余氏点头。 林桃又说。 “昨儿,我和你们说得很清楚吧?你们在这,管叫饱,想拿走,没门。” 林老头,怒气上脸,还比着拳头要上来。 被面色泛白的林王氏拉住了。 “桃子,咱家没个人也不行,我就想着,让你爹回去看看。这不,就把他今儿一天吃食的量,让他带走了。没多拿。” 余氏不乐意了。 “咱一顿一人只一个土豆,一小碗的玉米糊。你拿的这些,比咱家两人一天的量还多!” 余氏忽然意识到自己,嘴脸不太好看。 连忙向林桃解释道:“娘,如今这些吃食越来越精贵了,一天一个价的!” 林桃点头,余氏才乖乖闭了嘴。 林王氏急了:“两人的量咋了?你爹吃得多!我把我那份让给他吃,不行吗?” “行!”林桃认同点头:“既然阿婆都这么说了,你们也别咬着不放。万事抵不过,一句我愿意嘛!” 林桃发了话,张大海才从院门前让开。 林老头,拿着东西,冷哼一声后,离开了。 看那急匆匆的样子,准是担忧家里那个啃老的饿着。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还真不是谁能拦得住的。 这种人,也不是不能治,且看吧! “好了好了,该干嘛干嘛去!” 余氏气得脸红心胀,回到灶棚,接着做吃食。 “小胖,快出来洗洗,和奶去县城了。” 张小胖趴在西屋窗户上。 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去干嘛?挣来的钱,都轮不到我身上。我不去了。” 林桃瞥眼看余氏。 余氏只装作没有看见。 “你不去,那就算了。反正不做事,你今儿就分不吃的。本来还想帮你找私塾,这么看来,也可以免了。” 张小胖当即来了精神。 嘴里喊着要去,从西屋冲出来的时候,衣裳还没穿好。 二妮出门,带走了自己的吃食。 余氏分了烤土豆和玉米糊,林王氏伸手去抬。 “阿婆!没有分你的。” 林王氏胀红了脸。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林王氏怨毒的目光,已经将林桃扎成刺猬了。 张小胖还在一旁加柴添火。 “外老祖,您好好的吃食,不自个儿吃,还分出去。这是何苦呢?” 完了,还补上两句:“香!真香!” 张大海看了眼林王氏,想把自己的玉米糊给林王氏。 余氏拉着张大海。 “咳、咳!”林桃咳嗽。 张大海乖乖坐了下来。 许氏把头埋得更低了。 林桃开始安排今天各人要做的事。 “老二老三,把西屋和东屋的顶换了。” 两人点头。 “芮娘带着三位老人,帮着做换的顶就行。老二媳妇和小胖同我去县城。” 除了林王氏,别人都点头同意。 “桃子,娘和你去摆摊吧?娘老了,没啥力气,修补房屋的事,也帮不上什么。不过顾个摊还是可以的。” “不必了!修被房屋的事,芮娘会教你。也不需要出什么力气。” 没了借口,林王氏只能收声不语。 她还想着去摆摊,能偷摸着吃些。 舀了水,一个劲的往自己肚子里灌。 没想到这死丫头,真这么做得出,当真一点吃的不给她。 什么都没吃,却要做一天活,林王氏有些后悔,让老头子把自己那份带回去了。 来到市场支起摊子,林桃带着张小胖离开。 余氏兴奋得难抑欢喜。 她估摸着,昨儿老太太说钱没了,是说给阿婆阿公听的。 要不然,以前那么抠门的老太太,还能给大胖找私塾? 一想到以后能做上官老爷的娘,余氏就乐得呵呵的笑出声。 私塾并不难找,这玩意儿,可不是谁都可以办的。 得是考得了秀才的老爷们才行。 今儿林桃和张小胖,都穿了新买的旧衣。 还脱了草鞋,换了买的布鞋。 一番打听后,祖孙两到了习斋。 这里号称是山刀子城,最有学识的人所办。 秀才老爷已经是近八十的老人,姓胡,是山刀子城的首位秀才。 听闻,苦读六十载,年近七十,方得秀才之名。 不过,这位先生,见了林桃祖孙两,却没什么好脸色。 “汝,为何读书?” 张小胖想都不想,直言:“考功名。” 老者摆了摆手,只说教不了张小胖,将他们请出去了。 张小胖直挠头,一路都自言自语的嘀咕个不停。 来到第二处私塾。 院中读书声高亢袭人。 先生是个中年人,一身傲气难挡。 让人不解的是,他只看了眼林桃后,什么也没说,就将他们请了出去。 这回轮到林桃犯难了。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路过保宁堂,瞅着门大开着,林桃领着张小胖进去。 “哎哟!老太太今儿咋有兴致逛起街来了?”曲宁笑笑的迎过来。 林桃打听起山刀子城最后那家私塾。 曲宁说了方向,看了眼张小胖,自是明白,老太太有送孙子进私塾的打算。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目不识丁的张小胖,觉着自己受人高看,乐不可支。 这一幕,看得林桃眉头紧蹙。 “前面两处私塾你可去了?” 林桃点头,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也不知哪里好笑,曲宁哈哈大笑,就像她此刻在讲逗趣的事似的。 曲宁笑着说:“胡老先生,一生教书育人,最是不喜功利之人。至于戚先生处,你可带了六礼束脩?” 林桃摇头,六礼束脩是个啥。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啊! 难怪那位先生看她一眼,就将他们请 “也罢!也罢!”曲宁笑着摆手:“勤学堂也不错的。” 来到勤学堂的时候,林桃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就在勤学堂的隔壁,居然是个窑子! 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在二层的花阁上,搔首弄姿招揽生意。 林桃观察张小胖,发现这小子,看着那些人面无表情。 “她们好看吗?”林桃问。 张小胖嘟囔着摇头:“好看,但是没啥用!” “没啥用?”林桃听迷糊了。 张小胖一抬头,直言:“是啊!又不能吃!” 林桃反应过来时,差点笑出声音来。 这还是她头一回觉着,吃货这个品质,也不是一无是处。 还有那么一点用的! ------------ 第八十四章 这日子,还能过? 敲了半晌的门,都没人应声。 林桃试着推了推,门居然开了。 牵着张小胖进去,方入二进院的门。 前脚听到咒骂声,后腿就见着三个娃娃从屋里冲出来。 “还敢跑?给我回来!” 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提着根戒尺追出来。 “夫子!不是我们不好好读书,实再是蚊子让我们坐立难安。” 另外两个稍小的孩子,直点头。 “说了多少回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三个娃苦着脸,又回去先生身后的屋内。 先生目光投向林桃。 林桃忙牵着张小胖上前。 “我想送孙儿到先生这里读书。”林桃说。 “好好好!老夫人这边请。” 和之前两处不同,这位先生,倒是热情许多。 回到前院,方落坐。 先生就提起学费的事。 一月一两银子,可不便宜。 私塾是住读的。每月末三日,可回家。 吃住钱,还得再每月付两吊钱。 眼下挣钱可不宜。这一大笔,超出了林桃的承受范围。 “奶,我想读书。”张小胖摇着林桃的手。 林桃拿出一两银子,又付了两吊钱。 张小胖高兴得抱着林桃,亲了又亲,弄得林桃满脸的口水。 于是,走的时候,张小胖就留下了。 回到市场,余氏见只有老太太一人回来,忙问起自家儿子。 一听儿子留在私塾了,余氏笑得面带桃粉,扶着老太太到自家摊子上。 眼瞅着要到收摊的时辰了,今儿肉芽卖得更少了。 才卖出三十二文的。 鱼老汉的生意也不差得不行。 一盆鱼冻,几乎没动,鱼也没卖出去一条。 寒暄两句,只默默的哀叹摇头。 少了往日的鲜活。 余氏收着摊,林桃逛了会市场。 以前按袋算的土豆,眼下卖到了一文钱一个。 玉米粉也真如余氏所说,都卖到十五文一斗了。 那斗,其实就是个锥形的木制大杯。 林桃之前印过,一斗也就七八碗玉米粉的样子。 老张家十一口人,一天最少要吃三斗。 换算成眼下这价,就得四十五文了! 不得已,林桃还是买了六斗。花了差不多两吊钱。 这日子,还能过? 天黑前回到家,东屋和西屋的顶已经翻新了。 张大林和张大海,正收拾着院里没用完的木材。 张家二老在一旁搭手。 许氏在灶棚里搅着一锅玉米糊。 林桃问了一嘴:“你阿婆呢?” “阿、阿婆?”许氏一拍脑门:“之前说出去转转,好像一直没回来。” 林王氏这是觉着占不着便宜,想通回家了? 也好!省得好不容易清静下来的院子,吵吵得烦人。 瞅着天色不早,林桃问起张二妮来。 “天不早了,咋二妮这丫头,还没回来?” 许氏笑道:“兴许又上山给大妮采药去了。” 这几日,张二妮总上山给大妮找药。 也兴得这丫头学了两天医,大妮身上的疙瘩没花钱买药。 林桃坐不住。 她昨儿才和二妮说过,别再一个人上山。 小丫头是个听打招呼的。不应该再一个人上山才对。 “我去吴郎中那看看。” 然而,吴郎中却说,二妮才离开不久。 可路上,林桃并没有碰上二妮。 回到张家老院。 “二妮回来了吗?”林桃一进门就问。 许氏摇头,见自家婆婆一脸担忧,忙上前宽慰。 “娘别担心,怕是又上山,给大妮找药去了。一会她回来,我好好说她。您老别急坏了身子。” 要说这些人,就是没个危机意识呢? 林桃坐不住,来回在院门口踱步。 以往二妮上山,都是提前离开吴郎中家的。 可今儿个,二妮并没有提前离开。 林桃心里就觉着,这事准有问题。可又一时间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眼瞅着天黑尽了,还是没有二妮的影子。 林桃慌了。许氏就更慌了,扶着院门,往下山处眺望。 每每有下山的人经过张家老院门前,许氏都上去问,有没有见着二妮。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摇头,许氏嗓音哽咽。 两眼憋得通红。 孩子肯定是出事了! 林桃把所有人喊出去了东屋。 “我那娘,啥时候走的?”林桃问。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推算出林王氏离开的时间。 也就是林桃离开的前后脚。 “定是我那娘,把人带走了。”林桃说。 心地善良的许氏一脸愁容,还觉着这事和阿婆无关。 “娘,也没瞧见二妮是被阿婆带走的。这丫头是不是偷偷跑山上去了?” 余氏依旧小心眼贼多。 “娘,咱没个证据,怎么去要人啊?别到了阿公阿婆家,人家不认账,咱也没折啊!” 张家二老,急红了眼。 跑去又是拿扁担,又是拿刀的。 知道的,明白二老是去要人。 不知道的,见了他们的样,定觉着他二人是去灭老林家报仇的。 张大海挠着头问。 “娘,阿婆为啥带走二妮啊?多一张嘴,不得多一个份吃食?” 他那个从不吃亏的阿婆,可不像会做赔本买卖的人。 “为啥?还不是为了钱!” 众人皆是一脸懵。 “走啊!说这么多干嘛?敢掳我老张家人,我和她拼了!” 老爷子愤怒的挥舞着菜刀,差点没站稳,把自个摔了。 也就是张大林,反应快,把人扶住了。 “行了,您二老就好生在家里照顾着大妮。我们去就行。”林桃说。 余氏讨回阿奶手里的扁担。 “娘,你不会以为,阿婆带走二妮,是想向咱家讹钱吧?好歹是有血亲的两家人,陈婆应该不会做那样的事。” 许氏也在一旁直点头。 “对对对。再说阿婆也没理由带走二妮啊!咱还是上山寻寻吧?说不定,二妮上山遇着啥事了!” 说着,许氏又哭了。 “娘您说阿婆带走二妮,是为了钱,这是啥意思?二妮有钱?”张大海问。 林桃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都怪我,都怪我昨儿不该把那银子的来处,道出来。要不然,老林家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二妮身上去。” “银子的来处……”张大海两手一拍,急道:“坏了!” ------------ 第八十五章 凭我生的儿子多!不服来干啊! “啥坏了?啥意思啊?三叔?”许氏拽着张大海问。 “昨儿娘不说了嘛!咱家十八两银子里,有十四两是二妮和他爹捡回来的。你说,这能捡银子的宝贝,谁不想要?” 张大海这么一解释,众人瞬间明白了。 要说张家这三兄弟,就属张大海脑子好使呢! 许氏身子一软,顺着墙滑坐在地上。 明白过来的张大林,转身就去提锄头。 张大妮在炕上,直喊着许氏。 许氏半晌才应了一声。 “您别急,二妮就算被外祖母带去了,也不会有啥事的。” 听大妮这么一说,许氏才回过神来。 林桃嘱咐张家二老:“路不近,天又黑了。您二老在家,把大妮照顾好了。我们去要人就成。” 这人啊!想不服老都不行!老爷子点头应下。 余氏摸索着说:“娘,要不,我在家顾着老小?” “咋的?家里有事了,就算得这么干净?那以后你们二房挣的钱,我就得单独剔出来。大胖念私塾,一个月可得一两银子又两吊钱!回头你挣不到,可别想别人替你出!” 余氏脸一白:“娘!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呢?我可是二妮的婶子!” 说着,也跟着出了门。 于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就往隔壁林家洼赶。 这两村子,隔得不算远。 两条腿走,也就是两个时辰不到。 老林家,在林家洼,算得上小有名气的。 因为老林家,有着林家洼,唯一的读书人。 进林家洼时,天已经黑尽了。 穷人家没有钱买灯油,睡得都早。 按着原主记忆里的路线,领着张家人很快就到了林家大门外。 林桃要上前叫门,许氏一把拉着林桃。 “娘,不一定就是阿婆做的。咱好好问,别坏了两家情份。” “行了大嫂!”张大海一把将许氏拉过去。 “就你这脑子,哪能跟娘比!” 许氏这才乖乖闭上了嘴。 林桃叫门,来开门的果然是林王氏。 林王氏一脸厌恶的瞪着林桃和张家众人。 “哟!老张家这是干嘛?” “把二妮交出来。”林桃开口就要人。 林王氏楞了一下。 “啥意思?” “啥意思?你做的事,心里没个数?”林桃反问。 “甭废话了!把二妮交出来,这事就此结束。你若想不承认带走了二妮,今儿,我可就不客气了。” 林王氏呵呵笑道:“哎哟哟!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虐待亲娘,还逼上娘家来了?林桃,你的心变成石头了吗?” 累了一天的林桃,哪有那精神头和林王氏废话。 “别再把你那些假苦水拿出来倒了!我不吃那套!一句话,交出二妮,我们走人!不交,那我就自己动手找了!” 话音落下,林老头也从屋里走出来。 堂屋门一开,两个妇人相继走出。 正是林闱的正妻李氏,和妾室周氏。 唯一正当年的男人——林闱,却是最后出来的。 依旧是家里穿得最好的。 布料虽旧,可穿的居然是袍! 要知道,村人可不会穿袍。那都是读书人才穿的。 那玩意,穿身上,前后两块布,直到脚面。 还怎么下地做农活? 只是如今的林闱,可没原主记忆里那么胖了。 许是没了原主的倒贴,吃得差了,身量瘦了不少。 “哟!我当是谁来了呢?” 林闱一出声,林家众人让出路来。 林闱背着手,昂首阔步的走上前来。 停脚时,还抖了下前袍。 这派头,不知道的看了去,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哥呢! “怎么?带着张家人来打架不成?” “没错!”林桃迈步而入,一把将林闱推开好几步。 “你、你、你……” “别废话,赶紧把人交出来!”林桃直言要人。 林王氏忽然挡在林闱身前。 “二妮是你们张家的人,怎么还跑来我们林家要人了?林桃,你别太过份!” “过份?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你们到张家,我好吃好喝的待着。房也让你们住的新的。你使着方儿的想要盖棉被,我也如了你们所愿。你怎么好意思,拐骗我孙女?” “你、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桃每向前一步,林王氏和林闱就后退一步。 “不知道?你敢拿林闱发誓,没带走二妮?”林桃逼问。 “你老张家娃不见了,跑来我林家要人?” 林老头窜出来,把林王氏和他的宝贝儿子,护在身后。 林桃冷笑,冰冷的眸光,直盯着原主这可笑的亲爹。 “若真不是你们做的,你们发誓啊!”林桃指向躲在二老身后的男人。 “若是你们做的,林闱这一辈子都生不出儿子!说啊!” “你!” “林桃!” “不敢说是吗?”林桃笑了。 “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把二妮交出来。不然,我就自己动手找了!” “你敢!”林老头咬牙切齿的说。 “林桃,你敢让他们进老林家一步,老子今天就打断你的腿,让他们抬着你回去!” 说到打,记忆里涌出原主小时的情景。 林闱哭,她要挨打。 身上一片片的青肿,甚至骨头凸起。 没吃食,她饿得掉眼泪,还是要挨打。 旧伤覆新伤。 家里但凡什么东西少了,或是一时寻不着了。挨打的还是她! 六七岁的林闱调皮,把家中的东西拿去藏着。 就为了看原主挨打。 真是一家子变态! “打断我的腿?来啊!动我一下试试。” 原主那些痛苦的回忆,刺痛了林桃的心。 上一世,林桃有着幸福的家。 在林桃心里,世上的父母,都是孩子的避风港。 从没有想到,孩子所受的狂风暴雨,居然来自亲身父母。 更没有想到,会有人经历这般痛苦的童年。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原主那扭曲的人格,都拜这对父母所赐! “我再说一次,把二妮交出来!”林桃声音更冷了。 林老头踉跄几步,免强立住身形。 “张二妮没在我们这。”林王氏咬牙切齿回到。 “是吗?”林桃转身出门。 身后传来几声长长的吐气声。 他们生的女儿有几斤几两,他们最清楚。 然而,原以为林桃要走的众人,却听到门外大呵。 “大林大海,给我进去找!每一个角落都细细的找!” “你!” “林桃!你是要气死我吗?” 林王氏和林老头,同时喊出声。 再次迈入林家大门,林桃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你们最好别让我找到人。不然,我就把你们一家,拉去问官!” “爹!娘!”一直不吭声的林闱,此刻胀红了脸。 “你们快把这个疯婆子撵走啊!凭什么让她在咱家撒泼啊!快啊!我不想看到她!把她撵走啊!” 四十三岁的人了,居然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对着爹娘使性子。 林桃看着‘巨婴’林闱笑了。 “凭什么?凭我生的儿子多。怎样?” 眼神大有不服来干的意味! ------------ 第八十六章 笑话,你们林家是讲理的人家吗? “你……” “你什么你?给老娘滚一边去!”林桃指着林闱。 “我……” “我什么我?再多一个字,老娘把你嘴抽歪了,信不信?” 张大海见自家老娘占了上风,提着扁担冲进林家院子,翻找起来。 那架势,都快赶上官府抄家了。 闷葫芦张大林,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查找。 拿起的东西,看过后,又轻轻的放回原处。 余氏如小人得志般,昂头而入。 许氏心下着急,面上依旧唯唯诺诺,从林王氏身边走过时,还唤了声:“阿婆。” 林王氏一把将许氏拦住,林桃走上前去,林王氏又急忙把手收了回去。 林家比老张家大不了多少。 大门对着的堂屋,由三间房并排而成。 堂屋左右两侧,都各有两间房。 大门右边是个灶棚,左边是个摇摇欲坠的柴房。 说是房,其实也就比灶棚多个门罢了。 张家人找得很仔细,院里的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的看过。 “没有。”张大海喊。 林王氏哼着鼻音出来。 “你们自己也找过了,人没在我们老林家。你要怎么说?” 大有要责罚林桃的意思。 “别急啊!房子里还没找呢!” “你!” 一旁林闱又跳了出来。 “林桃!屋里住着你还未出嫁的侄女。你这是要毁了她们吗?” “闭嘴。” 林桃呵斥一嗓子,林闱跟见了鬼似的,又躲到林王氏身后。 和林桃差不多身形的林闱,缩在矮了一头的林王氏身后,无比的滑稽可笑。 余氏是个聪明的,唤了许氏一起,进去西屋。 张大海则叫着张大林,进了堂屋。 林桃也没闲,奔东屋找了半晌。 “娘!没有!” “娘,我和大嫂这边也没找着。” 林桃是真的慌了。 林王氏抬手就给了张大海一巴掌。 “一家子坏了根的东西!连你们阿婆阿公家,都敢这么妄为。这天底下没有王法了是吗?” 林闱这会子有了底气,狠狠的踹了张大林一脚。 余氏被吓得跟装了弹簧似的,一个箭步,躲到林桃身后。 许氏躲闪不急,也挨了林王氏一大嘴巴子。 又急又委屈的许氏,低着头,泪水一滴滴落下。 林桃正对面的林老头,手扬起,却没能落下来。 扣着林老头的手腕,林桃直视着林老头。 虽说用着原主的身子。可叫她挨打,林桃是真做不到。 刚找回气势的林闱,不知打哪拿来根棍子,指着林桃身旁几人呵斥起来。 “都跪下!几个小辈儿,跑到阿婆阿公家翻箱倒柜。你们觉着林家,就这么好欺负吗?” 扑通一声,许氏跪下了。 张大海咬牙切齿的说:“大嫂,咱又没错,凭啥给他们下跪!” “就是!是没在这找着二妮,可这能说明什么?万一阿婆把二妮藏到别处了呢?” 余氏补充到。 林闱怒气上头,狠狠的打在张大林的膝盖窝上。 张大林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阿公、阿婆!如果是你们带走二妮,就请你们把二妮还给我吧!” 许氏哭诉着。 向林王氏和林老头咚咚的磕头。 张大海上去扶,许氏死活不起来。 嘴里说着求饶的话,恳求着林家二老放过二妮。 “她才是个六岁的娃娃,什么都不懂啊!” 林闱妻妾李氏和周氏,一脸同情,却没吱声。 一直闷不吭声的张大林,狠狠的将头磕在地上。 “阿婆,求您把二妮还给我们吧!” 林王氏怒呵:“你们糊说什么!我没有带走张二妮!” “你一声不吭离开老张家,二妮就跟着不见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张大海拉扯着张大林。 “自家重孙都能拐的人,还是个人吗?你给他们下什么跪?起来啊!” 砰的一声,林闱狠敲了张大海一棍。 张大海一步踉跄,单膝跪地。 噗的一声,张大海嘴角流出鲜血来。 哭红了眼的许氏吓坏了,伸手扶张大海。 几乎从不和张大海说话的张大林,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张大海搂在怀里。 林闱又扬起棍子,恶狠狠的道:“装什么死?” 眼瞅着棍子往张大海腹部而去,张大林扑身挡下。 棍子打在张大林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桃甩开林老头的手,两步过去,一记耳光,扇得林闱扑倒在地。 “我的儿啊!”林王氏忙去扶。 见着林闱嘴角流出血来,心疼得爹啊娘啊的直喊。 “天杀的东西!”林老头再次扬起手。 这回林桃可不只是扣住手腕。 而是借着林老头的力道,轻轻那么一带,林老头直接扑在地上。 林王氏丢下林闱,冲过去扶林老头。 “啊!”的一声,刚站起来的林闱,又被林桃一记大耳刮子,甩到地上。 “住手!林桃!你这个目无兄弟,心无父母的孽障!” 林王氏大骂起来。 林桃抬脚,狠狠的给了林闱腹部一脚。 林闱蜷缩着身子,在地上“哎哟”直唤。 林王氏指着两个儿媳妇,大叫起来。 “你们站着干嘛?帮着把人捆起来!我要拿他们一家人去问官。这种虐打父母兄弟的人,就算有十个脑袋,也得给她砍喽!” “砍谁的脑袋,还不一定呢!”林桃冷声回到。 查看起张大海和张大林的情况来。 张大林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可张大海的情况,不太好。 林桃一把扯下腰间的等级腰牌。 “贱民!给老娘跪下!”林桃指着林家的宝贝——林闱。 坐在地上的林老头,强撑着身体要起来。 见过些世面的林王氏,彻底慌了! 她原想着,林桃会顾及父母亲情,不会拿等级压人。 然而此刻……她大错特错了! “桃子!”林王氏轻唤。 林桃冰冷的眸光扫过林王氏,林王氏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那眸光,她从不曾见过。 眼前站着的人,仿佛就不是她女儿林桃。 一直有着功名梦的林闱,当然知道等级腰牌,意味着什么。 捂着肚子爬坐起来。 林闱活了四十三年,何时受人这样打过? 含着泪光,倔强的不肯下跪。 林闱的正妻李氏,咳咳喘喘的走到林桃身旁。 “大姐,这都是误会。娘是二妮的外祖母,怎么可能拐走二妮不是?您冷静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妾室周氏也在原地帮腔。 “就是,大姐不如赶紧回张家屯子打听一下,是不是被拍花子的拐走了。” “理?”林桃呵呵冷笑两声。 “你们林家,是讲理的人家吗?” ------------ 第八十七章 辱没林氏门楣,给我拿下! “林桃!不准你诬蔑林家!”林闱所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你别忘了,你也姓林!” 林桃笑了,俯身与林闱直视,冷不丁的,又是一脚踢在林闱的屁股上。 “少TM废话!给老娘跪好喽!” “你!” 林王心氏心疼大喊:“林桃,他是你亲弟弟啊!” “别喊了!我们老林家,没她这个女儿!” 林桃瞥了一眼林家二老。 她更想说,她没这样的父母呢! 指着林闱,林桃晃着手里等级腰牌。 “林闱,你一个贱民,劫持六等民可不是小罪。” “我没……” 林桃摇了摇手指头:“有没有劫持六等民,咱们稍后说。” “你……什么意思?” “咱们先说说,你虐打六等民的事!”林桃指着张大海和张大林。 贱民伤七等民都不是小事,更别提,他打的还是六等民。 林闱打了个冷颤。 “给你个机会!把二妮的去向说出来,我们就不追究你。我也知道,拐二妮这事,定然不是你出的主意。” 林桃意有所指的看向林王氏。 林闱不出意料的也看向林王氏。 原就心慌的林王氏,深知自己生的儿子,是个什么德性。 “闱儿!别听她唬你!咱人正不怕影子斜!六等民又如何,哪怕你是一等民,我们也是你林桃的亲生父母!林闱也是你的亲弟弟!你少拿等级腰牌在这唬人!” “更别想把那莫须有的罪名,安到我们头上!” “莫须有?”林桃冷笑。 林王氏昂首挺胸道:“没有证据的事,不是莫须有是什么?” “对!你别想吓唬我们!”林闱跟着林王氏,做出一幅决然的样子。 啪、啪、啪!林桃拍手叫好。 “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要。就别怪我心狠了。虐打六等民,轻则领个鞭刑,打个皮开肉绽。重则,发配盐湖,生死听天由命。” “哼!你做女儿的虐打父母,不知又该挨鞭刑,还是该挨板子呢?” “哟!会还嘴了!”林桃抬手就给了林闱一瓜皮。 慢慢吞吞的挂好等级腰牌,林桃才道:“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不就是挨几鞭吗?有你挨板子陪着,我怕什么?” 林闱昂着头的样子,像极了慷慨赴义的英雄。 林桃看得笑出声音来。 “你就不怕,影响你以后的官声?” “你!” 林王氏也叫骂起来:“林桃!我们养你十四年的情份,都抵不过闱儿这一点过吗?” “啧啧啧!别人打了你家儿子,就是十恶不赦。你儿子打得大海吐血,就只是一点过?” 就在林桃和林王氏争辩这时,林闱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怎么样?想清楚了?”林桃问林闱。 林闱神情紧张的看向林王氏。 “别被她吓唬了!”林王氏声音有些颤抖。 “娘……我……” “闱儿,听娘的!娘不会害你!”林王氏说。 林老头开腔道:“听你娘的!我们会害你不成!” 瞧瞧,一对粘小,一个啃老,就是这么默契。 林闱眼神坚定的看向林桃。 再也不吭一声,大有同归于尽的意味。 回过神来的张大海,抚着胸口,推开张大林和许氏。 “别管我!把他们拉去官府!咱们得找着二妮!” 许氏又哭了起来。 跪向林闱,一个劲的磕起头来。 “舅舅,二妮还得称您一声舅公!请您告诉我,二妮在哪好吗?” “大嫂!你怎么还求他?他们拐走二妮,就没想还给咱家!” 张大海啐出一口血水。 林桃此刻也没了退路,对张家人说:“把人带上,咱们去县衙!” 张大海和张大林,挟着林闱出门。 林王氏和林老头,上前拽人,余氏挡在后头,将他们扯开。 让林桃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挟着林闱走出一段路了。 林闱依旧不肯说出二妮的下落。 余氏追上来,在林桃身旁小声说:“娘,是不是咱真的弄错了?” 许氏走在另一侧,大喊的向四周唤着二妮的名。 “二妮!你在哪啊?娘和阿奶来找你了!” 漆黑的夜幕中,山野里,回荡着余氏哀怨的喊声。 又往前走了一段,林闱忽然转头向林家的方向大喊起来。 “爹!娘!你们不能不管儿子啊!” 林桃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林闱屁股上。 四十三岁的巨婴,她也活久见了。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让林闱如获救命稻草一般。 他不停转头向后看,挣扎着,拖慢了张家人的步伐。 让林桃没有想到的是,身后追来的,可不是林家二老。 杂乱的脚步声,足以说明人数可不少。 也不知是张大海手滑了,还是林闱力气太大。 林闱挣脱,转身冲向脚步声传来的地方。 林桃等人,在后面追。 跑近了,才看清,随着林家二老来的人可不少。 “闱儿!” 林闱冲进林王氏怀里,像个小孩般的靠在林王氏肩上。 委屈的哭出声来。 林老头指着林桃,恶狠狠的对身旁人说:“族长!就是这个畜牲!您瞧瞧她把我打成啥样了!” 林桃这时才看清,林老头的额头上,竟多出一道渗血的伤来。 “族长!请您对这个畜牲,施以族刑!这种虐打父母的畜牲,不配为人!” 白发老头一挥手,一群年轻的男子,将林桃等人围了起来。 “林桃!我们林氏族人的族规,你可还记得?” 之前还伏在林王氏怀里哭泣的林闱,看向林桃,眼中尽是挑衅。 林桃的记忆里,有这个白发老者。 族长,算岁数,也八十有余了。 “既然是林姓氏族的事,便与你们张家无关!你们可以离开林家洼了!” 族长对林桃身后的人说。 余氏扯了扯张大林的衣角。 许氏又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讲述起事情的经过。 同时,也哀求着林王氏,告诉她二妮在哪。 “我说过多少次了!二妮不是我带走的!”林王氏怒吼。 “我们不走!娘在哪!我们就在哪!”张大海愤怒出声。 林桃不禁多看了张大海几眼。 曾经那个二油子,经历牢狱之灾后,倒是有几分人样了。 张大林一掌拍开余氏的手,低咒道:“要走你走!”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余氏解释了半晌。 “我、我、我没有,要走的意思。咱是一家人,自然要在一起。” “既然你们不走!那就不怪我们了!”族长指向林桃。 “把这个欺辱父母,有辱林氏门楣的婆子,给我抓去祠堂!” ------------ 第八十八章 没把我们弄死,你还后悔了是吗? 有人将手伸向林桃,林桃反手一扣,那人抱手哀嚎。 众人看傻了眼。 “敲锣!敲锣!”族长急红了眼:“把村里面的人都喊来!当真是要翻天了!” 跪在地上的许氏,挪到族长脚边。 恳求着说明张家人的来意。 解释道:“阿公头上的伤,真不是娘打的!我们离开林家的时候,阿公头上就没伤!” 林王氏抬脚,想起什么,又把脚收了回去。 指着许氏骂:“呸!你的意思,头上的伤还能是我们自己打的不成?” 扯过李氏手里的锄头,丢到许氏面前。 “凶器都在这,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锄头把上,还真附着血。 林桃一把拽起许氏,塞给余氏,弯腰捡起地上的锄头。 摸了摸锄头把上,还没凝固的血迹。 笑道:“若是我,就不会用锄头把了,直接用锄头耙子多好。” “听听、大伙都听听!这是一个女儿该说的话吗?” 林王氏拍着胸脯:“没把我们两老口弄死,你还后悔了是吗?” 锣声大作,林家洼四处陆续亮起火把。 不大会功夫,估计除了幼娃,几乎都围了过来。 就在林王氏高声畅言,林桃这个女儿如何不善之时。 一个哀嚎打破了林王氏的演说。 林家洼众人转身看去,林桃和老张家人,也向那个方向看去。 黑暗中,走出一个邋遢得面目全非的人来。 身形淡薄,可一看就知是个男人。 他一手抱着一个小娃,一手拧着一个大肚子妇人。 而那声哀嚎,正是大肚子妇人发出的。 她不断挣扎着,想要脱离身后男人的控制。 奈何那小胳膊小短腿的,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人们让出路来,林氏族长上前,吼了声:“是谁?” 林桃眯着的眼,也成了一条直线。 这身形,眼熟啊! 许氏失魂向前,推开林家洼的人群,冲上前去。 一把将男人手中的小娃搂进怀里。 “二妮!二妮!娘来了!” 小娃娃,轻声唤了句:“娘、娘……”又沉沉睡去。 人走进了,村人手里的火把才将男人的脸照清。 “大哥?”张大海叫出声来。 张大林和余氏,也瞪圆了眼。 “张、大、山。”林桃眉头挑得老高。 她最后一次看到张大山,还是在市场里。 算起来,都有十来天了吧? 余氏抱着二妮,望着张大山,委屈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 张大山将手里拧着的大肚妇人松开,跪在地上,喊了一声:“娘!” “柳氏?这不是林闱的媳妇柳氏吗?” 有人认出了大肚子妇人。 柳氏也就十七八的样子,模样倒是生得清秀。 大腹便便的冲进林闱怀里。 “相公!我……”这小声音,酥魅入骨。 林闱抱着哭泣不止的柳氏安抚起来。 “没事没事,你和孩子没事就好。” 林桃走到张大山前面,问了句:“这是怎么回事?” 林家洼的村人也好奇的小声议论起来。 族长也急了,直问:“快说!怎么回事?” 张大山抬起满是污垢的脸,说起今天的事来。 “二妮在张家屯子山脚下的山神庙门口,被阿婆骗来了林家洼。我就一直跟在阿婆身后过来了。后来,阿婆在水里下了药,把二妮迷晕了,藏到了屋后的树下。让那妇人看着。” “你……血口喷人!”林王氏急红了眼。 指着张大山说:“你说!是不是你娘教你这么诬陷我的?” “我没有!这都是我看到的。” “别紧张。”林桃道。 “是不是真的,咱们去县衙不就知道了?” “我凭什么跟你去县衙?你们母子三人,是有多恨我?才能想出这么个招,来诬陷我?” 林王氏一脸委屈落泪。 指着林闱怀里的大肚子妇人说:“柳氏!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的?” 柳氏看了林闱一眼,又看林王氏一眼。 “我、我……” 林闱拍着妇人的背,安慰道:“别怕!是什么就说什么!怕他们做啥!” 柳氏迟疑半晌,出声道:“我、我是在下山的路上,被他掳去的!” 她指向张大山。 “好你个张大山!絮儿论辈,还是你舅母。你居然敢掳她?” “我没有!娘!您信我!我真是跟着阿婆来的。” “跟着来的?那你路上,为何不把二妮喊回去?你即然看到我给二妮下药,为何不把二妮救走?” “我……” “你什么你?你们老张家上到七老八十,下到六七的娃娃,都坏了良心!亏你们想得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我……” 林王氏指着天:“上有天,下有地!你这么诬蔑阿婆!就不怕遭雷劈吗?” 张大山被林王氏一顿指责,有口难辩。 “遭雷劈?”林桃呵呵笑了两声。 “做恶的都不怕遭雷劈,妄图颠倒黑白,他张大山就事论事,就得遭雷劈了?” “你……”林王氏被怼得出不来声。 林桃问张大山。 “你好好想想,这一路上,可有别人也看到了?” 张大山埋头半晌,忽然道:“有!张家屯子的喜大娘肯定看到了!” “你、你胡说!” “他说的就是胡说?你说的就不是胡说了?”林桃冷笑。 “既然有人看到,这事儿就好办了。族长随我们回张家屯子做个见证如何?” 白发苍苍的老者,指着林老头:“你啊!你啊!” 就在众人退开之时,一个半大的娃娃走向族长。 轻声道:“祖爷爷,我、我也看到了。” 众人停下脚步,齐齐的看向那只有八九岁的男娃。 “这小妹妹进村的时候,我就在我家屋顶看到了。是王婆婆牵着回来的。” 一句话,揭开了真相。众人惊叹不已。 “林王氏!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族长大怒。 “来人!给我把林王氏,押去祠堂!我林氏一族,何曾出过这种诱拐孩童之人!耻辱!这是林氏一族的耻辱!” 林王氏祈求的跪在族长脚边。 “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不是那样的!我、我带二妮回来,就、就是玩玩。” “玩?既是玩,为何张家来要人,你却藏人不给?” “我……” “你真是丢尽了林氏族人的脸面!”族长气得直抚胸口。 ------------ 第八十九章 家人才是永远不会抛弃我的人 就在众人要将林王氏押走之时,林闱怀里的柳氏忽然抱着肚子哀嚎起来。 李氏帮着林闱扶起柳氏。 “三妹妹,这是要生了呀!” 二妮找回来了,林桃也没打算多停留。 林家那期盼已久的男娃要出世了,林桃就更没兴趣了。 喊起张大山,一众人刚要走。 林闱却把他们拦下。 “你们不能走!谁知道是不是你害我媳妇小产了!若有差池,你们要抵命!” 没想到,张大山站了出来。 将林桃和张家一众人护在身后。 “此事,与他们无关。就算命抵,也是我抵!” 看着张大山消瘦的后背,相比以前遇事就躲在她身后。 林桃竟觉着眼前的张大山有几分担当了。 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抱着二妮的许氏,呆呆的看着张大山的背,唤了声:“他爹。” 他居然没有把二妮和她推出去…… “小产?”林桃冷声道:“看那肚子,早就足月了吧!” 许是因为有林家洼的人在场,林闱没有丝毫退让。 “反正我娃生下来,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别想走出林家洼!” “哎哟!吓死我了。”林桃扬着嘴角,拍着胸口。 “你还是祈祷你家做的坏事,别落下报应吧!自家重孙都拐,小心天堑!” 随着柳氏的哀嚎声。 一阵的手忙脚乱之后,林王氏没被押去祠堂,而是坐在林家院子里。 孙儿要出世了,她却高兴不起来。 屋里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天明时分,一声微弱的啼哭,从堂屋里传出。 门前的林闱欢呼大叫:“我的儿子生下来了!我有儿子了!” 林老头喜不过三秒,又忙去劝慰林王氏。 二人抱成一团,一会哭,一会儿笑。 半晌,稳婆抱着婴儿出来。 “男娃是不是?”林闱激动得跳上前去,掀起包布。 然而下一秒,林闱哇的一声,仰头大哭起来。 “女娃!怎么又是个女娃!” 林桃差点笑岔气。 许氏怀里的二妮仰头看着自家娘亲,也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含着泪。 “怎么可能是女娃?”失魂许久的林王氏冲进屋去。 不到一刻钟,屋里响起咒骂声。 “不要脸的东西!你说!是不是为了进我老林家门,才骗我们说你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娃?” 柳氏哭得那叫一个惨。 “不都是你们在说吗?我啥时候说我肚里的一定是男娃了?” “你还嘴犟!” 接着是一阵耳光和惨叫传来。 骂声不止,还响起打砸的声响。 林桃道了句:“坏事做多了,现世报喽!” 林老头恶狠狠的盯着林桃。 林桃以笑应之。 “行了行了,咱们该回去了。别让阿爷阿奶和大妮等急了。” 林桃一行人要走,林家洼的人也没一个吭声的。 回到张家老院时,已是正午。 打老远,就看到张家老院门前,两位坐着张望的老人。 泛黄的眼,爬满了血丝,定是一整夜都没有睡过。 “大、大山?”老爷子带着鼻音惊讶出声。 老婆子喜不胜收,抹着泪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然而,张大山在门前一跪。 咚的一声,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娘!儿子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不是二妮救下我,儿子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从今以后,哪怕您不让我进张家大门。我也会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这是我该为她们娘仨做的。” 张大山又磕了一个响头。 “儿子的命是娘给的!儿子欠娘的,儿子这辈子努力还!不够的,儿子下辈子,一定好好做人,把欠娘的都还上!” 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后,张大山起身要走。 “大哥!”张大海出声叫住。 隔着院门,兄弟两就那么凝视着对方。 张大山搂了搂结块的头发,露出缺了一颗的两排牙齿。 爽朗的笑,看起来倒是自信不少。 他举起一双手,笑道:“放心,我有手有脚,饿不死。” 张大海转身跪在林桃脚边。 “娘!您就让大哥回来吧!” 从东屋里出来的张二妮,抱着林桃的腿,仰着小脑袋。 “奶、奶、让、让、让、爹、爹、爹、回、回……” “二妮!”张大山冲进来,一把将二妮抱进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许氏也从东屋里走出来。 “娘,求您让大山回来吧。这回若不是大山,二妮就、二妮就……” 扶墙哭得泣不成声的许氏,揉着眼睛,想要努力控制泪水。 “你的牙怎么回事?”林桃问。 张大山忙回道:“被人打掉的。也多亏他,打醒了我。” 林桃点头,又问:“这些天,都是二妮照顾你?” 张大山点头,捧着二妮的脸。 “我晕倒在院门前,早出的二妮,把我拖到了山神庙里。又是为我敷药疗伤,又是省着吃食,偷偷送给我。养伤的这些天,我才真正知道,家人才是永远不会抛弃我的人。” “奶、那、那、那两、两个、土、土豆,是、我、我偷、偷的。” 余氏在一旁叫道:“是你?小妮子,胆可不小啊!都敢偷东西了!” 张二妮红着脸,直挠头。目光偷偷往东屋瞄。 只凭这个眼神,林桃就猜出,定是大妮让她这么做的。 大妮那孩子,本性是真的善良。 林桃无奈摇头。 “张大山,这回你是立了功,才能再回到张家的!你可想明白了,别再做那些重蹈覆辙的事!” “娘……您、允许我、回、回来?” 林桃点头。 张大山一把将二妮紧紧的抱在怀里。 “娘放心!我一定重新做人!我更会对大妮和二妮好,也对芮娘好!更要孝敬你老和阿爷阿奶!” 林桃蹙眉,说好话这劲头,和以前没啥变化嘛! 许氏笑着,却在抹泪。 二妮笑呵呵的,拉着张大山去东屋看大妮。 余氏一声不吭,独自在灶棚做着吃食。 张家二老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拿着扫帚去林家二老住过的新屋里打扫。 说是,去晦气。 张大海拉着张大林,去山上背水。 说是要给张大山好好洗洗,算是应了那句洗心革面! 一向不喜和张大海多接触的张大林,居然没有抵触张大海拉自己的手。 林桃坐在堂屋的台阶上摇着蒲扇。 这三儿子,经历这些事以后,可算有个人样了。 晚间,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了晚饭。 张大海终于脱离了窝棚,搬进了期盼已久的新屋。 翻修一新的房子,衬托着一家人的谈笑。 以往互怼和相互算计的场景不再,倒使隔壁院的人不爽了。 “笑笑笑!我看你们能装几天?根子里的自私,能就这么改过来?哼!” “行了行了,你也别没事,就在这蹲墙根。老张家人过得好不好,和你有啥关系!” “咋没关系了?我就不乐意他们过得好!” 张老头听不下去了,挥着手回了屋。 留下刘氏一人,对着一堵高墙自言自语。 ------------ 第九十章 完了!她都快秃了吧! 这一夜,张家老院里,估计只有林桃,无法入睡。 她愁啊! 看着布袋子里,可怜巴巴的一个碎银子,和五吊铜板。 把怀里最后的三十八文,丢了进去。 老张家一天三顿,要吃三斗玉米粉。 现在都卖到十五文一斗了…… 四十五文啊!差不多一吊钱了! 可卖肉芽生意又一天不如一天。 林桃挠着干枯的头发,手拿下来时,掌心里还躺着几根。 完了!她都快秃了吧! 说起肉芽,这些天,肉摊一连关了三个。 剩下的三个摊子,一天也没几根骨头。 看来肉芽也卖不成了。 “明儿,还是上山找找。” 长叹一夜,瞅着外面天快亮了,林桃才免强自己睡会。 没曾想刚闭眼。 院门就被拍得啪啪直响。 “谁啊?”张大海披着衣服从新屋里出来。 “三叔!开门呀!” 打开堂屋的门,林桃和张大海相视,一脸懵。 “大胖?”张大海打开门,惊呼出声。 张小胖一进门,见着林桃,吸着鼻子就哭了起来。 “咋了这是?”余氏从西屋冲出来。 “先生打你了?”余氏首先想到的,就是张小胖被打了。 左看右看,张小胖身上,也没啥伤。 余氏逼问:“别哭!到底出啥事了?” 张小胖把袖子一搂,露出壮实的手臂。 “娘你看我,都被咬成啥样了?那是人呆的地方吗?” 张小胖哭得那叫一个委屈。 无数个疙瘩以点成线,以线成面。 再经他挠过,已经红肿不堪。 东屋门打开,许氏捧了只碗过来。 “这是昨晚大妮用剩下的药。快抹抹。” 张小胖直接把衣服一脱。 两个手臂,背上,耳朵,腿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疙瘩。 腿上一些地方,甚至已经抓出血了。 秋天蚊虫要产卵,吸食人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才会用上艾草、蒿草。 再不济的穷人家,也会找莽草来驱蚊虫。 “私塾不熏屋子的吗?”林桃问。 张小胖撇着嘴。 “熏啊!可熏了也管不了多久。奶,我不读书了。再读下去,我快被蚊子吸干了。” 话还没说完,余氏一把拧在张小胖的屁股上。 “娘!你还拧我?你就不怕我死在那,没人给你养老送终吗?” 余氏拧着张小胖的耳朵。 “不就是吸你点血吗?嚎啥嚎!回头给你带点药去私塾。” 张小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就像要被送上战场似的。 “奶!您最疼大胖了,您要给大胖做主啊!” 林桃长叹气,直摇头。 “没出息的东西!我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昨儿才给你交了一两又两吊银子。今儿你就偷跑回来!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林桃一骂,张小胖就更委屈了。 往地上一坐,又是拍地,又是蹬腿。 东屋里,张大妮唤着二妮。 “妹妹,把那支蚊香给你哥拿去。” 二妮摇头。 许多天没睡好的张大山,迷迷糊糊的看了眼两个丫头,翻身继续睡。 “听话!快拿出去。” “阿、阿姐、更、更需、要。” “二妮啊!奶送他去读书,是希望他能变好。不再像以前一样,除了吃和睡,就只会欺负我们!所以,我们也和奶一起帮他,好吗?再说,二妮可以跟奶学着做蚊香,阿姐能用上二妮做的蚊香,更高兴。” 二妮一脸茫然,虽然不懂。 可她听明白了,把蚊香拿出去,就是帮了奶。 阿姐说得对,她可以跟奶学做蚊香。 以后娘和阿姐,就不会再被蚊虫咬了。 拿着墙角躺着一根蚊香,二妮走出东屋。 递到张小胖面前。 二妮结结巴巴道:“这、这个、蚊、蚊虫、虫不咬、你。” “这是啥?”余氏问。 “蚊、蚊、蚊香。” “驱蚊虫用的!”林桃抚着二妮的头,对二妮说。 “天还早,赶紧回去再睡会儿。” 二妮把蚊香强塞进张小胖手里,这才跑回东屋。 林桃看了眼东屋。 肯定又是大妮主动让出来的。 那丫头,善良得让她心疼。 “行了,今儿送你回去,我给你带几支蚊香。燃了放在屋里,就不会有蚊虫了。” “真的?”张小胖怀疑道:“你们不会是想骗我回去读书吧?” 果然,余氏又拧上了张小胖肥肥的大耳朵。 “奶说能就能!哪那么多废话!” 天不停,老张家人都起来了。 张小胖对于重回张家的大伯并不好奇。 一心苦恼着,怎么说服奶,不送他回私塾。 蚊子咬是一回事,屁股坐痛了,背不出书,被打手心又是另一回事。 痒和疼,简直就是双重虐待。 林桃安排起今天的活来。 “老二两口子送大胖回私塾,然后去市场摆摊。回来时候,再带六斗玉米粉回来。” 说完,拿出两吊钱给余氏。 “老大老三,今儿就和我上山去找食。十五文一斗的玉米粉,谁家能顿顿吃!” 张大海一声不吭的点头。 余氏愤恨的刮了张大海一眼。 都怪这个败家子!若有那十两银子,他们还愁过不了冬? 不能怼张大海,余氏又把目光投向许氏。 “嫂子也出小月子了,也该做活了吧?” “娘!我和您一起上山吧!大妮有阿爷阿奶看着就行。” 林桃点头。 安排好了,大伙也都动了起来。 天光微亮,林桃领着老大两口子,和张大海一起出门。 一道口这边,林桃之前去过无数回了。 不高的山坡已经被扒了个精光。 只能去二道洼看看。 二道洼之所以称为洼,是因其地势较一道口低上一些。 若你站在一道口的山顶看,二道洼就像一个大坑。 一路前行,视力可见范围,但凡是绿色的,几乎都被扒光了。 除了一些有毒的,都落果了,还完好无损。 这一路上,还有不少人在山上刨土。 如今树叶吃光了,大伙只能往土里找。 许多植物的根茎,眼下都成了香饽饽。 “娘,咱直接去三道山吧!那边进去的人少,兴许还能找着毛毛草呢?” 许氏说。 “可咱没带防身的东西啊!听说那边常有狼出没。”张大海忙道。 林桃点头,动物们都不笨,三道山去的人少,有不少植物。 食草的动物肯定会往那边去。 以食草动物为食的食肉动物,免不了紧跟其后。 “咱们去二道洼看看。”林桃说。 老太太说了,他们自然不敢多言。 原主的记忆里,二道洼以前是附近几个村的田地所在。 兴许能找着那个东西! ------------ 第九十一章 绝境中的曙光,水稻的祖先 林桃一路往下,朝荒废的田地而去。 张大海抹着斗大的汗珠子。 “娘!下面都是荒废的地,早就被人刨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咱往上走走看吧?” 林桃回头。 不冷不热道:“你这么能干?这个家让你来当如何?” “没!我、我、我啥也没说。” 到了荒地,张大海直摇头叹气。 瞅瞅这些被刨得坑坑洼洼的荒地。 以前这里有人种花生,别说大人了,就连小娃都知道到这来刨刨。 希望能找到遗留的花生。 走到最低洼处。 林桃大喜望外。 把身后几人叫过来,林桃指着一片的微黄杂草。 “把它们带回家。” “它们?”张大山疑惑道:“娘,那不是小娃玩的鸡脚叉吗?” “这东西能吃?”张大海直挠头。 小时候他和张大山就常摘这种草,打个活结,拼力气。 看谁手里的草先断掉。 那游戏还有个特有意思的名:斗鸡。 许氏一声不吭,早就下到底下,一把一把的拔着。 “叶没用!就把那穗摘了就行。”林桃在上面嘱咐。 张大海出声问:“娘!那草咋吃啊?” “咋吃?正常人都用嘴巴吃!你要用屁股吃,我也不拦你。” 看着张大海被怼得体无完肤,张大山闭了嘴,下到洼地里,乖乖拔草。 张大海一边拔草,一边嘀咕。 “这么扎嘴的玩意,咋吃啊?” 许氏乐了,小声问了句:“三叔,毛毛草你都吃过了,这草咋不能吃了?” “嘀咕什么?有说话那劲,不如省下来,好好拔草!” 林桃一吼,三人安静了。 努力了两个多时辰,四人来时空荡荡的背篓,如今装了个满实满当。 “娘,这些鸡脚叉,咱也弄不完呀。”许氏说。 “没事!明儿咱再来。” 因为地处二道洼深处了,四人走出一道口子,天已经黑尽了。 一进门,余氏迎了过来。 “娘!那些卖玉米粉的也太狠了!今儿一斗又涨了三文,都卖到十八文钱了!咱这日子,还咋过啊?” 说完,把只剩十多个铜板的钱袋子,交到老太太手中。 “今儿肉芽卖得更少了。一共才卖了二十四个铜板。三个交了摊钱。又贴了八文买玉米粉,只剩这十三文了。” 原以为日子能过得一天比一天好。 合着,如今又吃上老本了。 如果老太太真没了那十八两,这日子还能过几天? 说完,余氏才注意到,老太太背篓挺沉手的。 低落的心情,一下回转。眼神往背篓里探。 “哎哟!娘,这鸡脚叉您弄回来干嘛?它又不能吃!” 林桃把手里十三文钱,揣进怀里。 “别人都刨土吃草根,明儿你也上山刨土去?” 余氏不敢再说了。 “娘?它咋弄?”许氏问。 “和毛毛草一样,把籽搓下来。明儿把籽放院子里晒。” 许氏应声,乖乖做去了。 灶棚里,张家二老,一个烧火,一个搅糊。 其他人,都乖乖围坐在一起,搓籽。 二妮掐着点回来。 手里抱着一些新鲜植物,跑到林桃面前。 “奶、蚊、蚊香?” 张二妮把怀里的植物,一样一样放到地上。 其中还真就有紫茎泽兰。 林桃也大概明白二妮的意思了。 这小丫头,是想给自家阿姐做蚊香呢! 林桃指着紫茎泽兰说:“有它。还有香花,还有苦楝树的落地果。” 说完,又说起了制蚊香的其它东西,以及制作的过程。 张二妮听得很仔细。 其中不认识的植物,也会问外形。 林桃会将植物的模样,细细描述出来。 最后,林桃方道:“你要是想上山,明儿和奶一起去。一个人进山危险。” 娃娃好学,林桃当然高兴。 可二妮的大胆,越发让林桃担忧起来。 “师、师兄、陪、陪、陪……” “他也还是个娃,以后你两少往山上跑!” 二妮点头,有些失落的去了东屋。 吃食还没做好。 林桃把蒲扇一放,也跟着去搓籽去了。 许氏脚边,已经装了一盆。 “娘?这籽是哈?” 林桃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解释。 在现代,它叫做稗子草,被农民伯伯列入恶性野草的行列。 有些地方也叫稗子或是芒早稗。 但先人就是用它,驯化出了水稻。 其实稗子并不是一无事处。 它不仅能做饲料,它的嫩苗和根还能入药,有止血愈创的功效。 甚至在湖南还用它酿酒! 稗子酒的美味,也是出了名的。 林桃搓着稗子,回了句:“能是啥?吃不死你就行!” 许氏笑笑,也就不多问了。 三背篓的稗子草,搓出来籽还不少。 这籽,虽然没有丰水时节,长得饱满。可聊胜于无吧! 今儿不过才摘了一个边角。 若那一片摘完,林桃想想就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吃糊的时候,林桃安排起明天的活来。 “明儿不摆摊了,一家人上山去。” “一家人上山?”余氏惊声到。 “咋?摆了几天摊,就真把自己当县城里的奶奶了?” 余氏急忙闭上了嘴。 如今,不仅要靠着老太太养活,大胖读书还指着老太太拿钱呢。 再不情愿,也得忍着! 等大胖考取了功名,看老太太还敢不敢跟她吆喝。 眼下离开张家老院,她就真的只能去吃草根了。 “回头你们哥三看看那缸,骨头要是化完了。把里面的肉蛆都舀出来,炸了放着。把缸洗净了,晾干了水,回头还有用。” 张家老院里,为了能活着,各自使尽了浑身解数。 而,张小胖在勤学堂,意外的,受到了众学子的追捧。 不为别的,就因为张小胖手里有个叫‘蚊香’的东西。 那玩意可比先生常给他们熏的莽草好多了。 不呛人!最主要,它能长时间驱赶蚊虫! “小胖,今儿,和大师兄一起去隔壁玩玩?” 勤学堂里大大小小的娃娃,有十来个。 最大的,被他们称做大师兄,十三四的样子。 是县城里汇茗居的公子。 因其不好学,还总惹事,所以别处两个私塾都不收。 这才在勤学堂读书。 旁边几个十来岁的小公子,直起哄。 “大师兄又想海棠了吧?” “别说,海棠那身段,还真是……” “小子!海棠也是你能肖想的?” 看着一众打闹的师兄,张小胖直挠头。 想了想,摇头道:“去那,我还不如睡觉呢!” 旁边一个和张小胖混得最熟的小公子,笑道:“那闻香阁,可有不少好吃的喔!” 于是乎……张小胖流口水了。 ------------ 第九十二章 读书读到窑子里去了? 还是天不亮,张家老院就忙活起来。 三兄弟背水的背水,砍柴的砍柴。 许氏和余氏在灶棚里,搅糊烤土豆。 今儿要进山一天,烤的土豆是要带进山里去的。 昨晚搓好的籽,也交给了在家照顾大妮的公婆来晾晒。 一家人浩浩荡荡进山,引来山上不少村人的围观。 “你说张家是不是在山里发现了啥宝贝?” “不好说!不然一连升两级户籍,那可是银子啊!我这一辈子摸都没摸过银锭子。” 旁边几人连连点头。 “还别说,回想起来,上回他们也是一家子进山。后来就有银子升户籍了!” 一人小声道:“你们说张家那小老太太,会不会真是山里的妖啊?” 众人同时咽了口唾沫。脸色煞白,各自散开了。 还是那片洼地。 一采摘,就是整整的一天。 张家三个儿子,不仅背上背着背篓。 肩上还都挑了挑子。 今儿他们是有备而来。各种刀具齐上阵。 收获几乎是昨天的三倍。 晚上回来,昨天搓好的籽已经晾晒过,收到了墙角处。 “儿媳妇,你来看看,这籽算不算晒好了?”张家老太太冲林桃招手。 揪了几颗,手指一撵,籽碎成了大小不一的颗粒。 林桃美滋滋的点头。 张家老太太笑呵呵的回灶棚,搅糊去了。 于是一条流水线,在林桃的安排下行成了。 许氏和余氏包括刚回来的二妮,坐在那搓草籽。 三个儿子,轮流着拉磨,把晒好的草籽碾成了粉。 灰色带绿的粉,看得张大海直吡牙。 “娘?这东西,真能吃?” 张大海指着磨上碾出的粉。 “不知道,指不定还以为是毒药呢!” 林桃没好气的拍着手上的草籽。 “能不能吃,一会拿你试了不就知道了!” 众人瞬间定格。 尤其是张大海,他慌啊! 不会是母亲心里都没个底,真打算拿他试呢吧? 糊搅好了,分到他们手里,也就小半碗。 “土豆没了。明儿你们出去,还得带吃食。玉米粉要吃两天,所以糊搅得少了。” 张家老爷子解释着。 两老口碗里的玉米糊,比他们的还要少上一些。 张家老太太一笑:“我们在家,也不做啥劳力活,不饿。” “咱家还不至于。”林桃说着,舀了几碗刚碾好的稗子粉进灶棚。 许氏跑进来帮忙。 见着家婆正在和面,指着那团绿色的面团惊呼。 “这、这是咱碾的粉?” 林桃点头。 稗子草的草籽是水稻的祖先,所以味道和大米极为接近。 当人手一个饼时,众人都被饼子的香味惊呆了。 “看啥看!赶紧吃!天黑前还得把籽搓完!” 张家二老一边吃,一边抹泪。 多少年了,他们都没吃到过大米的味道了。 填饱了肚子,大伙又忙活起来。 二妮不知打哪抱来一捧植物。 “奶?对、对、对吗?” “你又偷偷上山了?”林桃问。 二妮连连摆手。 “和、和、和师、师傅去、去的。” “这还差不多!” 林桃摇着蒲扇,细细打量。 还别说,都对了! “香叶哪来的?”林桃问。 “师、师师傅、送、送的。” 林桃点了点头,把二妮拉到身旁坐下。 “二妮啊!咱家是没啥钱。可人再穷,也得活出骨气来。” 二妮一脸不解。 林桃解释道:“二妮老是找师傅讨东西。一回两回,别人给你是情份。若你总是讨要,别人会怎么看二妮呢?次数再多些,别人又会怎么看待张家呢?” 二妮埋着头,像是在沉思。 抚着二妮的头,林桃轻言:“二妮不是一个人,二妮在外,代表着咱张家人呢!” “明儿,二妮去的时候,给师傅带些吃食去。礼尚往来嘛!” 林桃本想让二妮带钱去,又怕吴郎中不收。 眼下除了钱,只有像样的吃食,最为精贵了。 “嗯!”二妮点头。 稗子草交给儿子媳妇们去弄。 林桃教起二妮,做蚊香。 别看小丫头舌头不好使,两只小手做起事来,真算得上手巧的。 做事也不像张小胖,东一榔头西一棒,没个章法。 二妮和大妮做事一样,都很有章程。 忙活到睡前,六支蚊香已成型。 抹了一脸炭灰的二妮,露出一口白牙。 “放到灶边,拿小火烤着。等它干了,就能使了。” 二妮点头,小心的捧着蚊香,进了灶棚。 林桃回屋睡前,还瞅着二妮蹲在灶棚里,小心翼翼的照看着那几支蚊香。 林桃也不知道二妮啥时候睡的。 小丫头做事,能有始有终,也是好的。 忙活四天,三批稗子草粉,已经装满了晾干的大缸。 二道洼里的稗子草,也收割了近半。 这日林桃带着一众儿子媳妇刚山上下来。 一进门,就见着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男人,端坐于自家院中。 本该在私塾的张小胖,正躺在堂屋前的台阶上,摇晃着二郎腿。 “大胖?你又偷跑出来?”余氏把背篓一放,上去就要打。 张小胖跟个胖猴似的,腾起来,就往中年男人身后躲。 那男人一脸横肉,笑起来属于,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总的来说,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我才不是偷跑出来的!我是带李掌柜来家里的。” “李掌柜?” 众人齐齐看向中年男人。 男人拍着袍子,昂首挺胸。 腰间挂着的等级腰片上,刻着一个大大的伍。 面上,一幅不可一视的模样。 林桃放下背篓,向前几步。 “不知先生是哪家店的掌柜?” 张小胖拍开余氏的手,从男人身后跳出来。 一脸得意道:“奶!这可是闻香阁的掌柜!” 说完,还比划出大拇指。 林桃觉着有些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张大海瞪大了眼,眸光来回在张小胖和李掌柜身上打量。 闻香阁,他都只去过一回。 还不知道,那的掌柜居然是个男人? 张大山闷笑出声。 “小胖,你是真不得了啊!你阿奶送你去读书,你咋就读到闻香阁去了?” 以前,张大山也没少行走于县城。 只是不好那口,见过,却从没进去过。 “闻香阁是哪?”林桃问。 张大海俯到林桃耳边:“娘,闻香阁是县城里的花楼。是男人们喝花酒的地方。” “花楼?”林桃瞬间清醒:“不就是窑子吗?” 再看向张小胖,林桃咬牙切齿喊出三个字:“张、小、胖!” ------------ 第九十三章 都烧纸问候您家祖宗十八代呢吧? 林桃还没动手呢,余氏就拎着张小胖的耳朵,揍起来。 “哎呀!哎哟!”张小胖大喊着,向林桃伸手:“奶!人家、哎呀、人、哎哟,别打了。” “咱家挣那点钱容易吗?你咋好的不学,学别人逛花楼了?” 余氏一边打,一边哭。 “你说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挣气呢?是!私塾的隔壁就是花楼,可你也不能学坏啊!” 林桃一听这话……不对啊! 合着余氏打的是张小胖,啪啪的巴掌,扇的是她的脸啊! 这是拐着弯把责任推到了她的身上。 怪她选的私塾不好呗! 张小胖一把一推开余氏,捂着耳朵跑到老远。 “人家是来买蚊香的!” 余氏扬在空中的手停住了。 林桃眉头挑得老高。 “蚊香?” 李掌柜这才点了点头,说了句:“正是。” “哎哟!”余氏泪还没抹尽呢,当即换了张笑脸。 “我就说,我家小胖不能是那样的人嘛!” 林桃还没吭声呢,余氏就冲李掌柜问。 “您打算花多少钱买啊?” 李掌柜眼高于顶,只拿眼角斜瞥了眼余氏。 “你家,谁说了算啊?” 余氏这才意识到,自己越矩了。 不过,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了。 连忙退到老太太身后。 “当然是我母亲说了算。您坐!您坐!” 余氏把人请到了石桌旁。 “家里也没茶叶,我这就给您盛碗水去。” “不必了。”李掌柜一脸瞧不起。 林桃指着张小胖:“你的账,一会儿再算!” 走到石桌前坐下。 “李掌柜打算买多少?” “瞧你这小门小户的,能有多少?” 看他那拿鼻孔瞧人的模样,哪像买东西,不如说是来找茬的。 “既然瞧不起我这小门小户,何必还要大老远跑来呢?” 怼人,林桃还没服过谁。 “你……” “今儿老婆子心情不好,不想做买卖。”林桃起身。 蹲在灶棚外搓稗子草籽的众人,呆若木鸡的望着这边。 张大海碰了一下张大山。 拿嘴型比划道:娘这是干啥?你过去说说! 张大山摇头,回道:你有本事,你去。 二人看向对面的张大林,张大林从头到尾没看过他们一眼。 二人又将目光看向余氏。 余氏急得额头上尽是汗珠子。 却以摇头,回拒了二人。 张大海不死心,丢了手里的稗子草,跑去灶棚。 “阿爷,这可是咱家挣钱的机会。您去和娘说说啊!” “我不去。”老爷子往灶里添着柴。 挠着糊的老婆子道:“大海啊!你娘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不是……这!” “你啊!若能花些心思,学到你娘的几分本事,还用得着在这着急?” 一句话,噎得张大海再说不出话来。 那边,李掌柜急了。 “你!你别不识抬举!” 林桃笑了:“抬举?您家十八辈祖宗都受够了大伙的抬举吧?” 李掌柜蹙眉,不明白这小老太太说的啥意思。 林桃比个了请。 补充道:“那些遭你们祸害的小女娃,定然每逢节气,都烧纸问候您家祖宗十八代呢吧?” “你……你、你!你居然骂我?”李掌柜指着自己的鼻子。 林桃正了正衣角,抹着布满黄土泥灰的等级腰牌。 “你瞧你干嘛对号入座呢?我就是好奇问一下。” 不就是个五等民嘛!林桃最瞧不上,这种自高一等的人。 她还没嫌弃他开窑子的钱脏。 哪轮到他嫌弃自己? “老太婆,别以为你有个稀罕东西,就了不起。我实话告诉你,有钱人家,都有艾草熏屋,每个床都有裯。你想卖还不一定,能有人买!” “哎哟!那老太婆还真就不识好歹了!没人买,我也不卖你。您那钱,我嫌脏!” 堂堂一个五等民,居然被一个六等民瞧不起。 李掌柜甩手而去。 他还就不信了,这东西难不成,只有这死老太婆会做? “张小胖!你过来!” 林桃这么一吼,张小胖跟见了鬼似的,往墙角里躲。 余氏坐不住了。 “娘?你有气也别拿大胖撒气啊!他都说了,他是给人带路的。” 张小胖缩在墙角里点头。 “带路?他若没有去花楼,人家怎么可能知道蚊香?” 余氏楞神,半晌后,回过神来,脸上阴沉沉的。 “张小胖!你胆肥了是吧!九岁的娃娃逛花楼?看老娘不废了你!” 张小胖躲开扑过来的余氏,冲到张大林背后。 “爹、爹,救我!救我啊!我没去!真没去!” “你还敢说你没去!”余氏追过来。 张大海笑兮兮的冲张小胖竖起拇指。 “大胖,你真行啊!三叔我这辈子,都才进过一回闻香阁。你见着海棠了吗?是不是贼美?” 张小胖躲着余氏抓来的手。 冲张大海吼道:“美啥美!我有那闲功夫看她,不如多吃些好吃的!” 一句话道破玄机。 余氏炸毛了,提了火钩子冲出来。 那样子,像是把张小胖宰了。 无处可躲的张小胖,只能跪到自家阿奶脚边。 “奶!您救救我吧!我就去了一回!不是冲人去的,就听说里面东西特好吃。” 余氏冲过来,碍于老太太的面,没敢上手。 “跑到花楼吃好吃的?这话谁信啊!” “我信。” 林桃一出声,张小胖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抱着林桃的脚,哭得那叫一个惨。 “去做你的事去!别拿着大胖当借口不做事。” “娘……我!” 老太太说话,不容辩解,余氏是知道的。 不敢多言,拧了张小胖的耳朵一把,回去继续搓草籽。 林桃把张小胖拉起来,坐在身旁的台阶上。 眸光看着微黄的天,摇着蒲扇说:“大胖啊!你想过自己的以后吗?” 张小胖的哭声戛然而止。 弱弱的问了句:“以后……是什么意思?” 林桃笑了。 原主这孙儿,虽然好吃,也跟他娘学会了自私。 可偏偏就是这股,骨子里抹不去天真,让她觉着,这孩子还有希望。 “上次大胖给奶说过,你要尝遍美食,对吗?” 张小胖捂着耳朵,委屈巴巴的点头。 “你去花楼,也是冲着别人说的美食去的?” 张小胖点头,头埋得更低了。 “好吃吗?” 张小胖傻眼了。 不远处的众人,也都楞神了。 张大海如游魂般的缓缓开口:“娘……难道、也想去花楼?” ------------ 第九十四章 就你那肚子,还能生个文曲星? 半晌后,张小胖眼神灼灼的望着自家阿奶。 陶醉的,将那盘酱肉,形容出来。 说完,还舔了舔嘴角的哈喇子。 “奶……也想尝尝?” 林桃摇着蒲扇点头。 咣当一声,灶棚里张家老爷子,手里的铁勺掉在了地上。 搓着草籽的几人,手里搓了一半的稗子草,也落回到草堆里。 “完了!咱娘,是不是病了?”张大山说。 除了张大林,其余人整齐点头。 老太太今儿也太反常了。 以往那么爱钱的人,今儿有人送钱上门,反被老太太撵了出去。 九岁就逛的花楼的张小胖,居然没被老太太打。 拿着吃食做借口,老太太居然信了! 老太太不是病了是什么? 余氏俯到许氏耳边。 “大嫂,赶紧让二妮去请吴郎中来给娘瞧瞧吧!” 张小胖激动不已。 拽着阿奶的手,颤抖不止。 闻香阁的酱肉,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如果阿奶愿意去,他不就能再吃一次了? 想到这,张小胖猛咽口水。 林桃摇着蒲扇笑了起来。 泛黄的眸子,弯成一弯新月。 林桃点头:“当然啊!可是……大胖有没有想过,世上有多少美食呢?” 张小胖直点头,脑海里出现,自己正坐在各种美食里,大块朵颐的画面。 然而下一秒,那些美食都变成了一个个的银子。 听大师兄说,就那般酱肉,就得一两银子呢! 自己家这么穷,怎么可能吃得起这些美食。 张小胖失落得泪花闪烁不止。 林桃又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美食能自己做。会怎么样?” “如果……” 张小胖脑海里画风突变,如果自己做,那就不用花钱了! “阿奶!”张小胖一把抓着林桃。 “我不去私塾了。” 余氏如装了弹簧似的跳一丈多高。 指着张小胖大叫:“小兔崽子!你再说一次!看我不把你那张,好吃的嘴缝起来!” 这小子真要气死她了。 他不读书,还怎么考功名? 他不考功名,她官家奶奶的梦,还怎么实现! 余氏越想越去,双眼充血发红,跟要冒出火来似的。 张小胖捂着嘴直摇头,往阿奶身后躲。 “好好做你的事!”林桃呵斥。 余氏忍无可忍道:“娘!您不能再护着他了!他都九岁了,该懂事了!咱老张家,还指着他光宗耀祖呢!” “光宗耀祖?”林桃差点笑出声来。 挥手示意余氏别多嘴,又把张小胖拉到身侧。 “不想去私塾?想干嘛呢?”林桃问。 张小胖看了眼余氏,没底气的说:“当厨子。” 林桃点头。 小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余氏又跳了起来,指着张小胖问:“你再说一次!” “你还没完了是吧?”林桃吼余氏。 “娘!您没病吧?他说他要当厨子!” “当厨子有什么不好吗?”林桃问。 “这、哪、哪能和做官比?” 林桃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你儿子打破了你的官奶奶梦了?” “我……”被一语戳破,余氏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就你那肚子,还能生个文曲星?”林桃哼笑。 余氏被怼得脸红,又蹲回去。 “大胖啊!私塾不仅要去,还得一心一意好好学。你想想,一斤猪肉七十文,你要买五斤,得花多少钱?” 张小胖眉头越皱越深。 这和上回跟爹玩的算账游戏,不是一样吗? 见张小胖不说话,林桃又说:“咱家钱不多,明明能吃十斤的钱,卖猪肉的只给你五斤。吃亏的是谁?” 张小胖一拍胸脯。 “当然是我啊!” “那就对了。咱先学着把账算明白了,再把字认明白了,咱再去学厨子。咋样?” 张小胖点头如捣蒜。拍着胸脯说:“奶放心,从今以后,大胖一定好好在私塾学字。” 林桃满意点头。眸光看向远方…… 人这短暂的一生,真的是飞得越高越快乐吗? 当官的人,就一生无忧吗? 在林桃看来,并不是! 真正快乐的生活,是把爱好,变成养家糊口的本事。 每天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还不用愁生计。 林桃回起自己的曾经,也是这么单纯且快乐。 余氏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 姜还是老的辣啊!几句话,就将张小胖劝回私塾了! 次日,张小胖又回了私塾。 张家众人,依旧忙活着上山收割稗子草。 今儿这一趟,这一片的稗子草,就收完了。 家里三口大缸,装满了稗子草粉。 最后这一趟收割的,再填满一口,问题不大。 就在村里所有人,都在为如何填饱肚子发愁的时候。 张家人精神头十足。 头一回觉着,这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眼瞅就要到月末了。 林桃眼巴巴看着袋子里,剩下的一两三吊又四十三文。 月初私塾要交一两又两吊钱。 二妮学医,也要二十文钱。 家里的盐,也见了底。 林桃又愁得挠头。 一摊手,比昨儿还多了几根头发。 “完了,我这是要在秃顶的路上,一去不回了呀!” 家里虽然有四大缸的稗子草粉,可坐吃山空的道理,林桃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家十一口人,就算没有张小胖这个吃货。 那四缸稗子草粉,最多也就吃两月。 哪哪都是要花钱的地儿!这可愁死她了! 天不亮,林桃就起来了。 一开门,瞅着二妮背着背篓要出门。 “今儿要上山?”林桃问。 二妮笑着点头:“师、傅也、也去。我、我、我、我想找、香、香叶。” 林桃灵光一闪,提起背篓追上去。 “奶和你一起。” 她咋把二妮忘了。 若这小妮子真是运气极佳的,兴许能碰上些能卖钱的药材。 许氏起来的时候,瞧着堂屋门开着。 上去喊了几句,家婆没回应。 “大嫂!天不亮那会,我听着娘和二妮出去了。”余氏从西屋里出来。 许氏这才放下心来,她还以老太太又撒手去了。 没有老太太庇佑,他们母女三人,还咋活? 张家老院里,一家人陆续起来。 院门就被人推开了。 门外有人大喊:“桃子!桃子!” “阿、阿婆?”许氏退开几步。 “你娘呢?”林王氏问。 “出去了。” “我呸!”林王氏啐了一口:“她是掐指算了的?知道我今儿要来?别装了,把她喊出来!” 林王氏身后,还有林老头,以及他们的舅舅——林闱。 “还要不要脸了?居然一家人都来了!”张家老太太,提着扫帚冲出来。 ------------ 第九十五章 想讹我,门在这,自己滚 张大海也是反应极快,窜出来,一把就将阿奶抱回屋里。 再用身体挡在门口,不让阿奶和阿公出来。 “大哥!别睡了!房要塌了!” 张大海拼尽全力这么一喊,东屋的张大山,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二话不说,抓着衣裳就冲出屋去。 见着阿婆阿公一家子,张大山楞住了。 “别看了,快过来帮忙!”张大海喊。 张大山衣裳都来不急穿。 将林王氏等人领去了堂屋。 “大嫂,快来帮忙啊!”张大海冲许氏直叫。 许氏连忙过来,安抚起叫骂不停的阿奶阿爷。 四人不见面,这架也就吵不起来。 张大林瞧了眼堂屋,又看了眼堵在新屋门口的张大海。 啥也没说,像平日一样,取了水袋,背着背篓,上山背水去了。 “阿爷阿奶,阿婆阿公是娘的娘家人。您二老别气,等娘回来再说成不?” 张大海好说歹说,张家二老才冷静下来。 为了保险起见,张大海也不敢离开门口,只能席地而坐。 而张大山同样不敢离开堂屋,只能坐在堂屋门口的台阶上。 两兄弟就这么隔院而望。 “大海,你让我出去,总得给你们做吃的吧!” “我们不饿。”张大海摆手。 “你不饿,大妮还在床上等吃食呢!” 张大海转头压低声音道:“你二老可别闹了。要是让他们知道咱家有吃的,您二老想想,咱拦得住吗?” 张家老太太闭上了嘴。 张家老爷子,心里不想服输,可不服不行啊! 年纪在这呢! 他要是再年轻二十岁,还会在乎这? 于是,屋里顿时安静了。 “张大山,去把你娘叫来!”林老头呵斥。 张大山挠着鸡窝般的乱发。 打着哈欠:“啊……娘、娘上山了。一时半会儿回、啊……回不来。” “我呸!”林王氏跳脚了:“我告你,她不出来,咱一家可不回去!咱就这么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林闱抖着袍子站起身来。 “没错!我们今儿来,是找她算账的!她别想躲!还有你!” 林闱指着张大山。 林家这唯一的读书人,也没了读书人的样子,嗓门扯得老大。 就跟那些喝醉了,发酒疯的人似的。 张大山捂着耳朵回道:“我真没骗您!娘一早就上山了!” “好!那咱就在这等!” 林闱坐回去,林王氏和林老头,忙安抚着自家儿子。 这一坐,直到正午,都没见林桃的影子。 林王氏正要发彪呢,院门外,进来一华服中年男人。 看得林王氏两眼发直。 “李掌柜!”余氏惊呼着,将人请了进去。 李掌柜没给面,和以前一样仰着头。 “一吊钱一支蚊香!你们可卖?” 余氏原地石化了。 脑海里全是铜板如雨点般落下,耳边丁丁当当的回响着钱的声音。 余氏回过神来,讨好道:“您别急,我娘不在家,您先坐着等她回来如何?” “哼!不识好歹的东西!” 李掌柜恨得牙痒痒,上回撵他。 这回给他吃闭门羹! 怒而甩手离去。 堂屋门前,林老头和林王氏,看得眼里金光直冒。 林老头把林王氏拉到一旁,俯在耳边低语起来。 二人交头接耳一阵后,坐回炕上。 余氏垂头丧气坐回石凳上。一连长叹了好几声。 老张家一家人,已经许久没有挨过饿了。 不到傍晚,肚子都哀嚎起来。 然而,谁也不敢去做吃的。 不为别的,只因他们都忌讳林王氏。 这要让林王氏知道,老张家有这么多吃食,还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 东屋里,许氏看着床上的大妮,满眼心疼。 “娘,我知道的。” 张大妮一开口,反倒安抚起许氏来。 好在天见黑时,林桃回来了。 牵着二妮进来,张大山如见救星般扑过去,指着堂屋说:“娘,阿婆阿公舅舅都来了。” “都?” 林桃看过去,见着林家人,接连从堂屋里走出来。 “林桃,今儿咱这账该算算了!”林王氏恶狠狠的出声。 “账?” “不是账是什么?我闺女被你们害得夭折,你要怎么赔偿我们?” “夭折?”林桃看向林闱。 想明白话里的意思后,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你个白眼狼!你侄女夭折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林老头气得咬牙切齿。 换作以前,他们早扑上去了。 经过上回那一次,他们都忌惮林桃。 尤其是林老头。 那个被他从小打到大的女娃,啥时候,比他还能打了! 林闱看向原主这个弟弟,摇头道:“林闱,你不会,因为那孩子是女娃,所以把她害死了吧?” “你!你!你!”林闱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能是那种没有人性的父亲!” “我的孩子早夭,都因为你儿子张大山,对絮儿动粗,动了胎气!” 林桃一摊手:“反正人死了,随你们怎么说呗!” 林闱两脚一跳:“你不赔偿我们,我跟你没完!” 林桃直盯着林闱,林闱猛的双手捂着脸。 那两耳光的疼,莫名爬上面颊。 林王氏一把将林闱拉到身后。 眯着一双老眼,问林桃:“林桃!你别忘了,你还姓林!” “姓林?您以为我愿意?只因为生为女儿,你们连爱都无比吝啬!你们怎么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生事?” 林王氏笑了。“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只要还姓林,你就欠我们的!” 林桃不动声色的让开路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想讹我,门在这,自己滚!若真有理,你们上县衙告我去!该偿命,偿命。该赔钱,赔钱!赶紧的!” “你!”林闱气不过,随手拿起门边的扫帚,扬手就打。 二妮反应快,冲上去夺扫帚。 林闱瞧了眼抱在扫帚上的二妮,拼尽全力将人一脚踢飞。 ‘砰’的一声,二妮整个人撞在灶棚的立柱上,滑落在地。 “二妮!” 林桃没想到林闱敢动手,直接没反应过来。 林闱扬着扫帚向林桃打来。 张大林冲过来,挡在林桃面前。 扫帚不偏不倚的打在张大林头上。 “大林!”余氏哭着冲上去。 张大林一声不吭,将余氏拽到身后。 灶棚前,许氏惊慌的摇晃着,一动不动的二妮。 “娘?没伤着您吧?”张大林转身。 林桃被满面鲜红刺疼了眼。 更被面色惨白,毫无知觉的二妮触动的神经。 ------------ 第九十六章 人家上门闹事,你们居然想算了? 推开张大林和余氏,林桃一个箭步上前,扣着林闱的手腕。 “刚才,是用这只手打的大林吧?” 就听咔嚓一声,林闱的右手,诡异的向上翻跷着。 “啊!”拼命挣脱的林闱,一个重心不稳,后背着地。 又是咔嚓一声。 “二妮是被你这只脚踢的吧!” 林闱的右膝盖,不再凸起,而是平平的贴合着地面。 林闱哀嚎声不断。 一旁的林王氏和林老头,都看傻眼了。 他们哪曾想过,从小打到大的丫头,下手能这么狠。 “痛!啊……痛!爹!娘!我的手、手和脚……我、我不能动了!” 林桃一脚踩在林闱的胸口。 一手掐着林闱的脖子。 “敢伤我儿子孙女,老娘要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 林闱呼吸急促,大张着嘴,眼珠子直往上翻。 灶棚前,二妮醒了,许氏叫了声:“娘、娘!二妮醒了。” 张大林唤了声:“娘!”上前拉着母亲的手。 杀人是要抵命的。 他不想母亲犯下这样的大错。 林桃稍有停顿。 林王氏和林老头,两人愤怒冲向林桃。 张大山张大海冲上前拦。 两人都被林王氏挠花了脸。 张大海还被林老头一顿猛拳砸到面门。 鼻血直接把胸膛染红一片。 张家二老见自家孙儿受了欺负,也加入了战斗。 林老头下死手,掐着张家老爷子的脖子,按在地上,对着面门就是两拳。 打得张家老爷子,两眼翻白、鼻血直喷。 林桃是真的怒了!不动原主亲娘的人设,也不要了。 一手拽起扑在张家老爷子身上的林老头,丢到一边。 一手扯着林王氏的头发,把人拉到一旁。 “老大老二老三!操家伙!” “娘?”三人惊呼。 记忆里,阿婆阿公来家里打架,也不是头一回。 老太太别说还手了,气都没生过。 今儿这架势,是要甩开膀子干啊? “楞着干啥?把他们给我拧了!捆去林家洼!” “去、去林家洼?”张大海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 林老头摸索着地上的棍子,还未捡起,就被林桃踩在脚下。 他手指被木棍压得生疼,哀嚎连连。 林王氏伸手撕扯林桃,奈何林桃扯着她的头发,往地上按。 她的脸,离地面不过几寸。 “天打雷劈的畜牲,连父母都敢打。你会有报应的!” 林桃差点没憋住,把原主早就去阎王殿报道的事,倒出来。 “楞着干嘛?绳子呢?”林桃怒吼。 余氏从灶棚里拿了绳子出来,没敢捆林家二老。 林老头还在地上挑衅的吼:“来啊!有本事杀了我们,让天下人看看,你林桃长本事了,连父母都杀!来啊!” “杀你们?我嫌脏手!你们就活该被你们这啃老的儿子,啃得尸骨无存!” 张家老太太,接过余氏手里的绳子。 二话不说,先把林王氏给捆了。 林王氏还不服软,都被捆了还在骂呢。 三下五除二,林王氏和林老头都被捆成了麻花。 林桃指着地上不能动的林闱:“拿两根竹子,再拿捆绳子过来。” 不到一刻钟,一个简易担架成型。 指挥着三个儿子把人抬到担架上,林桃扯着捆林家二老的绳端,领着三个儿子出了门。 门前围观的老婆子们,跟见了鬼似的跑开。 张家母子四人走远了,又围在一起议论起来。 “见了鬼了,活这么大,头一回看到打亲爹娘的。” “哎!我倒觉着挺解气的。你是不知道,林家洼那一家子,真不是个东西。” “没错没错!儿子不做活,老娘就跑来闺女家又吃又拿。张家就是被他们掏空的。” 好些人同频点头。 “也不知张林氏咋想的,这么去林家洼,得吃亏喔。” 这回,没人点头认同,只是看着那已经成了小黑点的人影。 林家三品人的叫骂声,比鞭炮还响。 一路行走,但凡遇着人,都会被他们吸引。 张大海扯着自家母亲的衣角,小声道:“娘,算了吧,咱家也没啥损失。” “算了?”林桃一指头戳向张大海青肿的鼻梁。 张大海疼得哎哟一声,捂着鼻子跳出一丈多远。 “你鼻子被打成这样,叫没啥损失?” 又指着抬担架的张大林说:“你二哥头上被他们开了瓢,也叫没损失?” “还有你侄女,被那脚踢得到现在都爬不起来,也叫没损失?” 林桃指着张大海问:“我就问你,世上还有什么比家人更珍贵?” 说完,像是一腔怒气没处发似的,一脚踹在张大山屁股上。 “走快点!去晚了,林家洼人都睡了。” 被抓花了脸的张大山,揉着屁股。 “娘,咱这么去林家洼,那不是自个儿往狼窝里跳吗?” 听出张大山的泄气,林桃没好气的又是一脚。 张大山疼得推着张大林,往前面跑。 他算明白了,老太太这是一肚子气没处撒,谁近谁倒霉呗。 张大海也往前跑,躲着自家老娘远远的。 林桃在后面骂道:“一个个没出息的样!人家上门无理取闹,把你们打成这样,你们居然想算了!就因为你们这软骨头的病!人家才敢打上门来!” 三人偷摸着频频回头。 “林桃,你给老娘等着,回了林家洼,这账咱一笔一笔的算!” 林桃转头对身后的林王氏道:“是该算算!” 来到林家洼的时候,天已黑尽。 一进村,林王氏就卯足了劲的大喊起来:“乡亲们!都出来看看啊!看看这不孝闺女是如何虐待父母兄弟的!” “林氏一族出了这种天打雷劈的货,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张大海慌得不行,直往张大山身边靠。 闷葫芦张大林面无表情的问:“娘?咱抬去哪?” “族长家!” 林王氏忽然笑起来:“真有你的林桃,还敢去族长家?好!好得很!” “别和我斗嘴!你倒是赶紧喊啊!把人都喊齐了,也省得我敲锣喊人不是?” 林桃说着,把林王氏和林老头身上的绳子解了。 “你别解啊!有本事,就把我们这么捆着去啊!呵呵……林桃,你也怕了是不是?晚了!” 林王氏挣扎着,不让林桃解身上的绳子。 林桃手一松:“爱捆,捆着呗!” 她也懒得动手去解了。 林王氏带捆在身上的绳子,跑动在各家各户门前。 每到一户,都用那无比哀怨的哭腔大喊:“出人命了!大伙出来救救我们林家吧!” 她就不信了!在全是林姓的地方,她还收拾不了这个不肖女! ------------ 第九十七章 做什么才能被逐出族去?挖祖坟? 由于林王氏在村里上下奔走。 等林桃到了林氏族长的院门前。 身后也跟来了数十个林氏族人。 一路上,他们对林桃指指点点,话就说得更难听了。 说什么不孝,该拿去报官,都算轻的。 甚至有人说,像林桃这样的,都该千刀万刮,五马分尸。 张大海慌得不行,膝盖哆嗦得,路都快不会走了。 整个人僵硬得,像个木头人。 抗着担架的张大山,面色惨白,唇色乌青,一个劲的抹着额头的汗珠。 放下担架,林氏族长的门,也打开了。 “这……”族长疑惑出声。 林闱哭嚎起来:“太老爷!您快救救我吧!林桃这是要杀了我啊!” 一旁,林桃冷笑。 林王氏从人群外冲进来,扯着林老头,跪在林氏族长面前。 指着林桃,悲切的描述着,林桃是如何虐打他们的。 听完,族长问林桃:“真是你打的?” 林桃点头。也不辩解。 “族长!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林王氏直接磕起头来。 “林桃,你张家虽为五等民,可你生为林氏族人,也不可藐视族规。” 林王氏直点头:“没错,族长,请族法!不好好教导她,她都不记得自己姓林了!” “请族法!”族长下令。 “等等!” 林桃这一出声,林王氏大笑起来。 “怎么?怕了吗?晚了!娘教不好你,就请族里的长辈,教你怎么做人!” “没和你说话,我做人还轮不到你这种自私的人来教!” 林桃一开口,呛得林王氏把笑僵在脸上。 “族长,不应该是逐出族门吗?” 嗡的一声,林氏族人议论如蜂鸣。 “逐出林氏一族?”族长满眼惊讶:“你……” 林桃点头。 这是她今天到此的目地。 喋喋不休的林王氏和林老头,还有哀嚎不止的林闱,此刻都齐齐的看着林桃。 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又没完全明白。 “族长,把我逐出林氏一族吧。”林桃再次开口。 回过神来的张大海,两手一拍,情不自禁的叫了声:“好!” 他可算明白了,母亲来这,就是为了和林家人划清界限。 只要被逐出林氏一族,母亲就不属于林家人了。 袒护舅舅无度的阿婆阿公,就再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到家里掠夺了。 张大山张大林一脸不解的看着张大海。 张大海面带喜色,低声轻吼:“不愧是娘!” 一直不吭声的林王氏呵呵笑出声来。 “林桃,你想逃避孝道。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呵呵呵。” 担架上躺着林闱仰头大笑。 “林桃啊林桃,你知道什么叫逐出族门吗?哈哈哈哈,天真!你也太天真了!不是弟弟我瞧不起你,就凭你?哈哈哈哈。” 林桃逼问族长:“大逆不道,还不足以逐出族门吗?” “这、这……”族长犹豫了。 林闱感觉被轻视了,赤红着双目,冲族长大吼。 “太老爷!把她逐出族门!” 围观的人也开始附和林闱,齐声高呼:“逐出族门!逐出族门!” 林王氏心底,泛起一丝犹豫。 林桃的意图已经明了。 若真把林桃逐出族去,他们就真的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去张家了。 可一想到那个……,林王氏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慢慢的落了回去。 林桃是她肚子里出来。 她太了解林桃了,林桃不可能承受得了那种痛苦。 林桃等不及了。 “我求您把我逐出族门去成吗?” “林桃!你真想如此?”族长问。 林桃点头。 族长长叹一声,摇头道:“也罢!也罢!” “请族谱!” 不大会儿,有人将一只木盒程到族长面前。 打开木盒,取出族谱。 “林氏第一百二十代子孙,林万三之女,林桃。不敬孝道,虐打父母手足,现逐出林姓氏族!按族规,生于父母,还于父母。林桃出生时,长一尺六!” 众人看向林桃。 林桃却是一脸疑惑。 有个婆子抬了个盘子过来,盘子里一把明晃晃的刀,被月光照得森白。 “什么意思?”林桃问。 林王氏笑了:“什么意思?生于父母,还于父母!在我肚子里长的肉,你都得还回来!” “还回来?” “呵呵!没错!你不是很横吗?想甩了我们,你做梦!”林王氏从低笑,变成了狂笑。 族长放下族谱走过来,轻声劝道:“林桃,你这又是何必呢?父母生你一场不容易,不如回家,好好商量。日子嘛!不都是商商量量走过来的嘛!” 有人起哄:“行了!林万三你家没完没了是吧?大半夜闹得大家没法睡,这饭都吃不上了,你家还折腾个什么劲?” “就是!林桃,你也别装了!这割肉之刑,你能受得了?也不是咱小看你,别和父母置气,劝回去得了。” 林桃指着盘子里的刀问族长:“意思,我得割肉还他们?” “哟!还装啥装!族长不是说了嘛!你生的时候一尺六,你得割出一尺六长的肉。” 起哄的人里,议论罢了,哄笑不止。 毕竟以往犯大错被逐出族去的,那都是被人捆在树上,由别人割。 这会子倒好,他们活了几十年,还从没见过,能自己割自己肉的。 “你要真能冲自己下手!你就是这个!”有人冲林桃竖起大拇指。 之前还拍手叫好的张大海,满目愁云。 林桃也直摇头,难怪原主有这么变态的一家子。 就凭这变态的族规,可见这是血脉上的遗传啊! “哎!万三啊!女儿也不是捡的,你做父亲,也不能太过份。家中子女哪有天生的仇恨,那恨都来源于父母。若你们能一视同仁,林桃也不会不尽孝道。” 林王氏跳起来:“我们不一视同仁?我们养她十四载,何时与她计较过?” 说完,指着远处又道:“别的不说,这山里,死了多少女娃?她就是不识好歹!我护了她这些年,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早知她这会这样,当初我就该随了家公的意,把她往山上一放,供给山神爷爷一了百了!” “好了!好了!”族长对林王氏道:“子女哪有不犯错的。你们也别抓着不放,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林王氏像有一肚子苦水吐不完似的。 还欲开口,被族长一个眼神,制止了。 “行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散了罢!” 他是看着林桃长大的。 林桃打小,身上就伤痕累累,林万三夫妻总说是林桃自个儿摔的。 深夜里,两口子打女儿。 对外人却说是给女儿上药。 “哎!”这丫头也是够命苦的。 ------------ 第九十八章 再敢动我儿孙,我有、仇、必、报 就在族长劝散众人时,端盘子的婆子一声惊呼,拉回了众人的目光。 “天!” “她……” “不可能吧?” “娘!” “娘、娘别、别啊!” “娘!” 声声惊呼之中,林桃已经挽起了裤腿。 手起刀落,一条血淋淋的皮肉,从林桃大腿上剥离。 她生生挨了两刀,只取了两指宽的皮肉。 “娘!”张大林冲上前,撕扯放角,颤抖的缠在母亲的腿上。 林王氏瘫软在地。 林老头和林闱,嘴大大的张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林桃冷汗直冒。 张大林带着哭腔道:“儿子替娘还!” 他伸手夺刀,林桃反将人推开。 卷起另一条裤腿,眼一眯,再次手起刀落。 又是两刀,一条皮肉。 丢进盘子里。 林桃沉声低吼:“够吗?” “这、这、这……”盘子在婆子手里,颠簸不停。 她不是第一次端人肉。 却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别人割自己的肉。 那刀下去的时候,她都觉疼痛难忍。 婆子看向族长。 族长面无血色,点头回了声:“量!” “不!不可以!”林王氏大呼。 族长心里明白,林桃这是狠了心的,要和林万三夫妇撇清关系。 说来也怪,他有那一丝爽快。 觉着林桃以后,能不再受林万三夫妇欺负,反而更好。 张大山扶着自家母亲,张大海忘了自己鼻子的痛,手忙脚乱的把衣裳撕成条。 张大林颤抖的手,给母亲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布条子。 “一、一尺、七。”婆子高声报出。 周围一片的鸦雀无声。 张大林毫不客气的一把将林闱从担架上推开。 林闱手脚被碰,疼得哀嚎不断。 林老头把林王氏丢在地上,冲到林闱身边。 一声声叫着:“儿啊!别怕,爹这就带你去郎中家。” 他想把林闱背到背上。奈何林闱伤了的手,一碰就大喊着:“疼!疼死我了。” 林老头冲不远处地上的林王氏大吼:“还躺着干嘛!赶紧过来帮忙!” 林王氏如失了骨头似的,软塌塌的慢慢爬起来。 她对上了林桃的冰冷眸光。 轻声道:“桃、桃子,你、你真、真不要娘了?” 林桃疼得直抽气,缓了半晌方回道:“你女儿,早死了。” 她说的是实话。 张大林拿回担架,张大海小心将林桃放上去。 三兄弟两人抬着,一人扶着,从林王氏身边走过。 林桃沉声低语:“从今儿起,我们两家界限已清。再敢动我儿孙,我有、仇、必、报!” 林氏族人让出一条路来,不可置信的眸光,紧随着张家母子四人,去到远方。 天色已黑,路更艰难。 加之母亲身上有伤,三人轮流抬着担架往张家屯子赶。 一进屯子,张大山就嘱咐两个弟弟:“赶紧把娘抬回家去。我去请吴郎中。” 说完,脚下跟生了风似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却躺在了担架之上。 许氏哭哭啼啼擦眼抹泪。 “大嫂别哭了!赶紧烧些水来。”余氏追着张大林进了堂屋。 二妮从东屋里摸索着出来:“娘?奶回来了?” “你奶她、她……”话没说完,灶棚里的许氏就又哭上了。 二妮一个踉跄,身子摇摇晃晃。 正好被堂屋里出来的张大海给扶住。 “二妮,你学过医,快进去给你阿奶看看。” 张大海顾不得二妮的伤,将张二妮提进了堂屋。 “慌什么慌?嘶!”林桃一掌拍开张大林的手。 “你抖啥抖!一把就撕下来的事儿,你越这么抖,我TM越疼!” 见着二妮,林桃又是一巴掌拍在张大海手臂上。 “你说你们几个,能不能有点出息?二妮才六岁!哪能看这血呼拉呲的!还不赶紧把人抱出去!” 张大海揉着手臂:“娘,她学的就是医。杂不能见血了?” 林桃怒上眉心,扬手抽大嘴巴子的手,因张大海淤青的脸,停在半空。 “她再学医,也才六岁。把人抱出去,别吓着她。” “喔。” “奶、奶、我、我、我……”张二妮这一着急,舌头又打结了。 等到‘我可以’三个字说出来,她已经被三叔抱回了东屋。 “大妮,看好二妮啊!你阿奶说的。”临走,张大海撂下一句话。 堂屋内,张大海抱着柴进去,把地坑燃起来。 许氏烧了水进来,林桃把拆下来的碎布条子,丢进盆里。 “抬出去好好把这些布煮一下。” 因着布条子撕下来,本就没怎么止住的血,流得更多了。 “大哥咋回事?请个郎中,去这么久。”张大海坐立难安的往门口去。 “我再去看看。” “针!拿针来!”林桃冲余氏招手。 余氏早就慌了神,老太太要啥,她连忙给啥。 林桃接了针,直接拉着余氏,扯余氏的头发。 引着头发丝,咬着被角,直接缝上了。 钻心的疼,使得林桃把伤口缝得七扭八歪。 余氏直接被那恐怖的画面,吓得两眼一翻,晕倒在炕前。 林桃管不了她,继续缝。 好在,不大一会儿,吴郎中就来了。 见着林桃双腿上扭曲的缝合伤,吴郎中都倒抽了一口气。 忙拿出一包药,往林桃腿上撒。 “娘?忍着点啊!”张大海安抚道。 林桃一巴掌拍开张大海手,咬牙切齿道:“滚、滚一边去。” 一连撒了五包药粉,吴郎中这才抹了下额头上的汗。 “大妹子,你也太狠了。” 吴郎摇头,拿出几粒小药丸,交到林桃手里说:“每日一早一晚,服上两粒。” “我这就这么多药,先吃着吧!” “你们老张家!哎!”长叹一声,吴郎中提着药箱走了。 张大山去送人。 把余氏背回屋的张大林回来,手里端着水。 递到林桃手里。 吃了药,林桃打量着眼前的三个儿子。 别说,还都有了几分人的模样。 “你们脸上的伤,也别不管,去洗洗。再让二妮给你们看看。” 张大山、张大林点头。 张大海低声问:“娘,咱家真和阿公阿婆不来往了?” “来往?”林桃冷笑两声:“以后他们再敢上门闹事,你们就给我把人打出去!” 原主早就死了!今儿按族规,这具身体欠她的,她也还了。 从今以后,她就是真正的自己了!和林家再无任何瓜葛! 想拉她给他们那不争气的儿子垫背!门都没有! ------------ 第九十九章 阿奶这是被气疯了?人都认错了? 那事之后,林王氏真就没上张家来闹了。 换作以前,林闱伤成那样。 林王氏定会一家人,把林闱抬到张家,又哭又闹。 要么索银子,要么一家得在张家住下。 张家老院一下子安静了,林桃都有些不适应了。 因腿伤,不能下地。 林桃就跟个咸鱼似的。 整日不是在院中晒太阳,就是在房里睡得昏天黑地。 张家三兄弟,也跟换了个人一样。 早起劈柴背水,相约上山找吃食。 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他们回来,不时会带着些能吃的草,或是草根。 这不,张大海正把背篓里的野萝卜,拿给许氏。 “大嫂,快洗了,咱都换换口味。” 这野萝卜,也叫四叶草果,或者幸运草果。 其实就是常见的,四个心形叶子的野草的大根。 因其外形极像缩小版的萝卜,才被称为野萝卜。 吃起来酸酸甜甜的,与其说是野萝卜,其实更像水果。 张家老爷子摆手不吃。 “我这都快没牙了!吃不了。留给大胖。” 今儿正好是月末,林桃因伤不能去接张小胖。 便让张大林自己去接。 中午时,张大林接着张小胖回来了。 张大林还是那样,闷葫芦一个,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她都无法将说要割肉替她还债的张大林,和眼前这个木楞的张大林,联系在一起。 张小胖嘟着嘴。 把脏衣裳丢给余氏,不满道:“奶!你那蚊香也不是啥稀罕东西呀!” 林桃眼角直抽抽。“啥意思?” “闻香阁,都找着地方买了。” 以前,只有他一人有蚊香的时候。大师兄走哪都爱带着他。 如今可好,他穿得差。家里又穷。 师兄们都不爱搭理他了。 “喔?” 这倒是稀罕事了!那东西除了自己,就只有二妮会制。 林桃也没多想。 蚊香本来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有人会制也不稀奇。 余氏理着张小胖拿回来的脏衣裳。 取了盆,就要洗。 “老二媳妇!”林桃喊。 余氏抹净手上的水,走过来。 “咋了娘?” 林桃指着那盆脏衣裳。 “让大胖自己洗。” “啊?” 张小胖指着自己,小眼睛瞪得噌圆。 余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啊?娘,您说啥?” 林桃直翻白眼,手里的蒲扇指着那盆脏衣裳。 掷地有声道:“你耳聋了吗?我说那些衣裳,让他自己洗!” 张小胖急了。 “奶!我读书那么辛……” “你给我闭嘴!”林桃一蒲扇打在张小胖屁股上。 指着余氏问:“这是谁。” 余氏观注着老太太的神情,疑惑着是自己还是张小胖,又惹到老太太了。 “我娘!” “这会知道是你娘了?” 张小胖没懂,直挠头。 林桃耐着性子道:“她是你娘,不是你的丫鬟!你已经九岁了,不再是站立不稳的小娃。该明白,人长大了,不仅是饭吃得多了,屎拉得多了。而是你承担的事,更多了!” “去!自己洗衣裳去。” “娘!”张小胖拽着余氏的衣角,撒起娇来。 圆滚滚的屁股,左摇右晃个不停。 林桃看得牙痒痒。 “没事娘!大胖还小,我给他洗。” 林桃扒下脚上的鞋,抽在张小胖屁股上。 张小胖疼得直往余氏身后躲。 余氏也护着。 “娘,您别动气。不就几件衣裳嘛!我洗,我洗!” 林桃拿鞋尖指着余氏吼道:“咋的,你觉着老娘腿不好,打不到你了是吗?” 余氏不敢吭声了。把躲在后面的张小胖,拽到身侧。 “你给我跪着!” 余氏乖乖跪在地上。 张小胖又哭上了。嘴里还使劲嚎着:“奶,您不疼大胖了吗?” “给我憋回去!”林桃拿鞋子指着张小胖。 收了声的张小胖,眼里的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去!以后你自己的衣裳自己洗!再让我看见你娘洗,我就给你把衣裳绞喽!想当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奶娃娃是吗?那就不需要衣裳出门,光着躺床上一辈子好了!” 张小胖只能乖乖,去洗衣裳。 余氏心疼的看着张小胖背影。 低语:“娘,儿媳妇哪里没做好。您直接说,大胖还小。长大了,您不说,他也会做。” 林桃笑了,把手里的鞋子,穿回脚上。 “老二媳妇,你想让大胖,成为第二个林闱吗?” 张家老院,已经很久没人提起林家的人了。 余氏咬着唇。 “你若想一辈子给张小胖当牛做马,你直说出来。我也不拦着你。毕竟,人各有志嘛!” 余氏矮声道:“娘!舅舅他……” “你哪来的舅舅?” 见林桃不悦了,余氏忙改了口。 “林、林闱、他、他那是假读书,可咱家大胖,那是真去私塾读书的。听别人说,使脑子的人,比使劳力的还辛苦。他回家来,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嘛。” “使脑子?”林桃看着洗衣裳的张小胖,呵呵直笑。 林桃转向东屋喊:“二妮啊!把你师傅让你认的药方子,拿来一下。” 二妮拿着一本书跑出来,递给林桃。 “你在这站着。”二妮点头,老老实实站在旁边。 余氏正好奇老太太这是要干啥呢。 林桃就冲张小胖招手:“大胖,你过来。” 张小胖站定,林桃把手里的药方书,递给张小胖。 “读读里面的字,让你娘看看,你在私塾有多辛苦。” 说完,还从旁边的地上,薅了一支小棍子拿在手里。 张小胖慌了,阿奶这意思,若是自己读错了,就得挨打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在私塾的时候,也没少挨打。 回家了,还得挨打,这日子还咋过? “这、这也不是先生教的书,我也不一定都认识啊!” 张小胖想试着说服阿奶。 林桃点头:“没事,认识哪些读哪些。” 这一听,张小胖乐了。 头一下就仰得高高的,清了清嗓子,学着先生的模样翻开书。 “大、大黄,芍药,三七,白果,人发……” 张小胖只把自己认识的,挑出来读。 余氏越听,越觉得自己家儿子高大了,一脸满意,嘴都快裂到耳根子去了。 三十张纸的书,张小胖识字的量,也就百来字。 林桃接过张小胖递回的书,问:“其它字先生教没教过?” 张小胖摇头。 “去,把先生让你们带回来的书拿来。” 张小胖不假思索的跑去取来。 林桃翻着两本书,找出一个同样的字:蓖。 指着问:“这是啥字?” “这、这、这……”张小胖又开始薅头发了。 眼珠子一转,心虚回了声:“比!” 林桃直掐眉心。 好嘛!聪明人认字认半边,他也不笨嘛! 林桃问二妮:“妮子,这字念啥?” “蓖、蓖麻、的、的蓖。” 被揭穿的张小胖,两手捂着屁股,哀嚎起来。 ‘啪’的一声。 “啊!”余氏叫了起来:“娘!他读错了,您打他啊!您打我干嘛?” 张小胖楞了,老太太这是被自己气疯了?人都认错了? ------------ 第一百章 打你干嘛?你是在毁我老张家后代! 林桃扬手又是一下。 “打的就是你!” 余氏哀嚎。 张小胖和二妮都看傻了。 “娘!他不好好读书,您打我干嘛!” “打你干嘛?你是在毁我老张家后代!你是在培养另一个林闱!你说你该不该打?” “我……” 余氏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心里憋曲啊! 含着泪道:“娘,他读书这事,我也使不上劲啊!那字搁我面前,我都不认谁是谁!” 林桃把手里的小木条子一丢。 冲小胖和二妮说:“行了,你两该干嘛干嘛去。” 两娃走了,林桃才问余氏。 “老二媳妇,你觉得自己比林家那老太太如何?” 林王氏?余氏瞅着家婆,一脸迷茫。 “你有她那股泼辣劲吗?”林桃问。 余氏摇头。 “你有女儿可以倒贴吗?” 余氏又摇头。 “你有娘家可以依靠吗?” 余氏还是摇头。 “你家的地,有她家的多吗?” 余氏楞住了。 林桃又问:“那你拿什么,把张小胖养成第二个林闱?嗯?” “我……我没、没想把他养成林闱呀。” “没想?那他读个书,饭你就要喂进他嘴里?衣裳得你来穿?家里活他就可以不做了?” 余氏无以反驳。 也没觉着自己哪里做错了。 思来想去,觉着定是老太太,过得太闲,没事找茬呢! 从张家老院分出去时,这些事,她都是喊张大林做的。 如今住在一个院里,她也不能在老太太眼下,把张大林当牛使不是! 这才自己洗,合着,这都让老太太不爽了? 自己也太倒霉了! 林桃拍着身旁的台阶,示意余氏坐过来。 余氏哪敢啊! 林桃心下直摇头,成天保持着原主恶狠狠的模样,自己都险些被同化了。 她拉着余氏坐下来。 “说好听些,你这是宠大胖。往难听的说,你这是在害他。你想想,他幼时你不教他独立生活,他即便是长大了,也离不开你。为人父母的,可以不教学识!可以不问教养!独立生活这个技能,若你不教与他,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余氏低声道:“我明白了。” 婆婆不让她做,那不是更好! 眨眼间,余氏就换上了笑脸。 “对了,娘,三天后送小胖回去,就得交下月的钱了。” 林桃点头。 余氏又指着灶棚说:“家里盐没了。” 油可以不吃,盐不能不吃。 次日一早,林桃拿了一吊钱,让余氏去县城买盐。 整个山刀子城,就只有一家卖盐的。 盐这种稀罕物,都是皇朝指派的摊贩,才能买卖。 不过,也好在是官家买卖,粮食飞涨之下,盐还是一吊钱一斛。 下午余氏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那踉跄的模样,跟见了鬼似的。 还没进院门,就在门外大声嚎着。 “娘!娘!” “咋了?” 坐在台阶上的林桃,摇着蒲扇。 余氏跌坐在台阶下,袖子抹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 “阿婆、阿婆……她……” 林王氏?又来了?林桃眯眼看向院门外的方向。 “阿婆在市场收香叶呢!” “啥?”林桃一时没反应过来。 余氏捂着胸口,深吸了口气。 “我今儿去买了盐。就想着去市场看看吃食的价。没想到,撞着阿婆阿公在市场,收香叶呢!听说十文钱一袋!我看他们身后的马车上,都放了小半车的香叶了。” “她收香叶?没等级腰牌也可以?” “她有啊!我瞧见了!七等民!” “还真是奇了!”林桃感慨。 余氏问:“娘?您说他们收香叶做啥?难不成,卖香叶能挣钱?” “咱都划清界限了!你管她干嘛!” 余氏这才嘀嘀咕咕走开。 两天后,张大林和余氏一同送张小胖回私塾。 也把该缴的一两银子又两吊钱,全数缴清了。 林桃算着帐。 前些天给二妮缴了二十文学医钱。 买一斛盐,又花了一吊钱。 如今手里只剩下二十三文。 林桃直挠头。 一摊手,比上一次,又多了几根头发。 “完了,完了,我这是秃定了啊!” 看着腿上的伤。 好在不需几天,自己也该能下地了。 再这么坐下去,她腿好了,可头发没了…… 半月后。 林桃已经能活动自如了。 大妮也能由人扶着下地走动了。 好在没有留下什么缺陷。 许氏脸上的笑,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一家人正说说笑笑的吃着饼。 余氏偷笑的碰了张大林一下,指了指台阶上的张大山。 捂嘴呵呵的笑出声来。 转而扯着许氏打趣。 “快!快让我瞧瞧,大嫂哪不一样了?” 许氏一脸懵,推搡着余氏。 “胡说什么呢?” 余氏指着张大山大笑。 “你看你男人,瞅你都瞅出神了。” 许氏脸一红,责骂余氏。 “没大没小的东西!当着娘的面,说什么胡话呢?” 张大海也起哄道:“大哥,瞧啥呢?魂都丢了!” 张大山喝了口水,把脸转向别处。 可面颊上的微红,没能躲过众人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觉着芮娘比以前好看了。 皮肤白皙许多,脸也圆润些许。 尤其是唇,在阳光下,像会发光似的。 张大山这些天的变化,林桃是看在眼里的。 若真能和许芮生出情愫来,对两个孩子,那是再好不过的。 “我瞧你们就是饭吃得太饱。闲得慌!” 老太太一呵,张大海和余氏,也不敢皮了。 “大山这一看就是没睡好。那桌子和泥地,能让人睡得好吗?” 说完,转对大妮和二妮说:“丫头们,一会把你们东西拿到堂屋来。” “让你们爹,也好生歇息一下。再这么下去,病了咋整!” 两个小丫头相视而笑,点头应下。 “娘!今儿和大哥,又找着一片的鸡脚叉。” “那感情好!赶紧收回来,咱家也得储些吃食,准备过冬了。” 余氏把碗里的,半碗‘米糊’塞进张大林手里。 张大林勾了勾唇角,喝起来。 林桃心下也高兴,这个家到现在,免强有个家的模样了。 次日一早,村里响起锣声。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来了啊!收香叶了!十文钱一袋!有香叶的,赶紧拿来卖了!香料不值钱,换钱买粮过冬了!” 余氏指着院门:“阿、阿婆?” ------------ 第一百零一章 这会儿又恬着脸来当婊砸? 牛车停在门前,林王氏坐在车上,手里提着个锣。 赶车的,正是林老头。 见着林桃出来,林王氏下车,冲张家老院,一个劲的敲锣。 林王氏大喊:“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做买卖呀?” “哎哟!我倒忘了,老张家以前不也上县城摆摊嘛!咋的?不摆摊了?” 林老头讽刺道:“他家想摆,也得有人买呀。” “那倒是!年头不好,大家饭都吃不饱,谁还会舍得拿钱买小食啊!” 林王氏抚着腰间,刻着‘六’字的等级腰牌。 冲林桃问:“你家有香叶要卖不?” “娘!她、她、家都六等民了!”余氏惊呼。 “真没教养!我家怎么就不能是六等民了?这天下只能让你老张家升户籍?呸!” 林王氏啐了一口。 林老头在车上催促着:“行了行了!有那时间和他家斗嘴,不如多收些香叶。回头咱还得去清竹宣接闱儿呢!” “哎哟,对对对!我咋把这事忘记了。这清竹宣哪是勤学堂能比的!戚先生讲究得很,去晚了,又得挨骂了。” 林王氏往牛车上一坐。 “走走走,接闱儿去,今儿不收香叶了。这挣钱嘛,咱家也不缺这一天。明儿再挣也一样!” 秀了一波阔绰后,林王氏和林老头,乘牛车而去。 林桃直嘀咕:这两人不去演双簧,真可惜了。 一旁的余氏,像被霜打蔫的叶子。 “娘,林闱读的私塾,比咱家大胖读的都好。别的都不说了,大胖读的私塾隔壁,就是个花楼,对大胖的影响也太大了。” 才一两月时日,林家都是六等民了! 那香叶,真这么挣钱? “别胡思乱想!管别人干啥!” 林桃呵斥,余氏才回过神来。 然而夜里,辗转反侧的余氏,把熟睡的中的张大林扒拉起来。 “睡睡睡!你儿子都快没钱念私塾了,你这当爹的怎么还能睡得着。” 看着张大林差点坐着睡,余氏扬起手…… 忽然想起林王氏上门闹事时,用身体护着自己的张大林。 顿在空中的手,又慢慢收了回来。 她推了推张大林。 “和你说正事呢!那天我瞅到娘的钱袋子了。娘是真没钱了!” 凑到张大林耳边,余氏嘀咕起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个干净。 余氏越说越兴奋。 “娘、娘不会同意。”张大林打着哈欠说。 余氏冷哼:“娘娘娘,你咋啥事都得让老太太知道?” 转而换了张笑脸。 “大林啊!我知道你孝顺。你也替娘想想。你们三兄弟都这么大了,是该给家里分担了。总不能让娘七老八十了,还得挣钱养咱一大家子人吧?” 张大林点头。 余氏压低声音。 “我觉着,咱可以上三道山试试。那边敢进去的人少。明儿,咱和大伯小叔商量一下?” 见着张大林点头,余氏这才沉沉睡去。 林桃卯时起来,二妮和往日一样,已把院子收拾干净。 张家二老也掐着点起来了。 可自家那三儿子,像是睡成了死猪。 大妮扶着墙从东屋出来。 “奶,爹和叔伯们上山去了。” “是啊娘!妮子爹说,您腿伤还没全好,得在家多养几日。” 许氏扣着衣领出来。 “今儿连弟妹都跟着上山了。” 三个儿子忽然变成了勤劳的小蜜蜂,林桃还不太习惯。 不过,这倒是个好的开始。 想来,定是去收割新找到的稗子草去了。 二妮正要出门,被林桃叫住了。 “今儿给你师傅请个假,你和阿奶上趟山。” 二妮点头,开门跑了。 再没有收入,下个月,家里就要爆雷了。 于是天微亮,祖孙两带着工具,背着背篓,也出门了。 林桃打算,去桑树桑黄那片坡碰碰运气。 两月没来,桑树桑黄不仅没见长,还因着湿度和水的缺乏,成片成片的死掉了。 林桃哀叹连连。 也顾不上大小,把所剩无几的十几个孩子巴掌大小的摘了。 迫不得已,祖孙两只能往三道山靠近。 “奶、奶、奶……那……”二妮激动的指着前方。 这具身体,视力不大好,远了看不清。 跟着二妮走近了,林桃这才看清,竟是一小片已经干枯得叶子卷起的月桂树林。 约摸数一下,大大小小共有十七八棵。 “正、好阿、阿姐的、用、用、完了。” 二妮兴奋得扒拉着叶子,往背篓里放。 有这么个贴心的人惦记着,林桃都有些羡慕大妮了。 能换钱的没找着,采些香叶回去,也不算一无所获。 林桃牵着二妮到家时,天黑尽了,三儿子也早都回来了。 正围成一堆有说有笑的,搓着新收割回来的稗子草。 虽然不多,也比没有的强。 次日,林桃醒来已是辰时。 院里除了张家二老,连许氏都不见了。 “人呢?”林桃问。 “都上山了,瞧着他们一个比一个有干劲,咱老张家这日子,是真有盼头了。” 张家老太太在一旁直点头。 吃了碗面糊,林桃把昨儿的那点桑树桑黄包好,打算送去保宁堂。 而此时,县城的市场里。 离鱼老汉摊位不远的拐角处,排着一行长队。 鱼老汉见着余氏挑着挑子过来,忙上前帮忙。 “哎哟!这回摆摊卖的啥?咋这么多呢?” 余氏笑着拒绝道:“大叔,咱家今天不摆摊。您忙您的。” 说完,领着许氏,往排着的长队方向走去。 一辆牛车驶入市场,长队人群骚动起来。 余氏抹着额上的汗珠子,满怀期待的迎着笑脸。 牛车从余氏身旁驶过,余氏摇手打招呼:“阿婆!阿公!” 许氏显不自在的低着头。 林王氏瞥了一眼余氏和许氏,犹如一只高傲的天鹅般,仰头从她们身边行过。 许氏扯着余氏的衣角。 “弟媳,咱回家吧!” “大嫂!你脸皮子也太薄了!你可想清楚了,这关系着二妮学医呢!” 许氏不吭声了。 顶着一个时辰的日头,总算是轮到她们了。 挑着挑子上去,林王氏却对余氏道:“你们先在一边等着。” “我们?阿婆……” “要么等着,要么找别家去!” “我……” “你什么你?你们老张家,不是横得很吗?怎么?前些时候才立了牌坊,这会儿又恬着脸来当婊砸?” 队伍里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有知情的,把两家的关系扒了出来。 还有些,甚至知道两家划清了界限。 那人一脸崇拜道:“你们是不知道,那张家小老太太,那横劲儿!牛!” 也有人不屑:“牛啥牛?真牛,也不会现在又求到林家脚下。” “这张家要后悔死喽!” ------------ 第一百零二章 她若真打了你,你还能说话? 烈日之下,林老头拿出油纸伞,给林王氏撑着。 余氏和许氏只能将挑子撂到旁边,乖乖在毒辣的日头下站着。 一个时辰后,咚的一声,许氏倒在地上。 余氏连忙拿出水来,喂水扇风。 林王氏呵呵冷笑。 “哎哟哟,张家大奶奶这金贵的身子,就别在这等了。回头晒出问题来,你娘还不得又去林家洼闹?你们二位,赶紧回家得了。” 余氏陪着笑:“阿婆,咱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啧、啧,等不了,你就去别家呗!” 队伍里所剩无几的人,低语起来。 “还有别家收香叶吗?” 有人摇头直言:“哪有!就林家这独门独户的收。” “那她这话啥意思啊?” “能有啥有意思?这摆明了为难那两小妇人呢!” 众人同时点头。 余氏也不是看不出来。 为了钱,不也只能憋着! 低声下气道:“阿婆!咱这香叶量大,还特好。您就瞧一眼成吗?” “行吧!等收了这几个人的,我就瞅瞅你家的。” “嗳!”余氏欢喜难抑。 自己香叶的品质,她很有自信的。 然而,等到最后一个人的香叶收完,林王氏走到挑子前,手在香叶里翻了翻。 “你这是泡了水的香叶吧?这么湿!” “湿?” 余氏看着挑子里卷曲的香叶。 “品质还这么差,我们不收。” 林王氏转身催促着其他卖家,赶紧装袋。 林老头,把整袋的香叶,码放在牛车上。 品质差?这怎么可能! 别人捡的枯黄落叶,她都不嫌弃。 这些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进到三道山,从树上采摘下来的。 会比不过那些落叶? “你!你、你这是故意刁难我们!” 她看明白了,这已经不是她服个软,就能做成的生意。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林王氏拿看傻子的眼光,看着她们。 林老头在一旁呵呵发笑。 “谁叫你们自己犯贱?送上门来?你们张家那么横,求到我林家门前,我就刁难你了!” “贱种就是贱种,根里带来的东西。”林老头补充道。 “你……” 想要理论的余氏,被许氏拦下。 “咱回去吧!” “回什么回!咱又不是猴,凭啥让他们耍着玩!” 这些天起早摸黑的付出,换来一顿嘲讽,余氏越想越气。 她不是张大林,更不是软柿子许氏。 袖子一卷,扑向林王氏。 两人撕扯在一块。 林老头一脚踢在余氏肚子上,余氏疼得站不起身。 许氏的哭声,引来熙熙攘攘的围观。 “没教养的东西!敢动手?我可不惯着你!” 林王氏将人按在地上,坐在余氏肚子上,十个指甲在余氏脸上挠。 “没教养的东西,今儿就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阿婆、弟媳别、别打了。” 许氏抱着林王氏的腰,想将两人分开。 没想,林老头一脚就将她踹到了地上。 指着她骂:“就算她林桃割肉断缘,那也是从她娘肚子里出来的。居然敢打长辈!” 爬起来跪在地上的许氏,哭得哀声凄凄。 “阿公,我没有啊!我是想拉开……” “拉开?你就是拉偏架!” 话音未落,林老头就去扯余氏的手。 余氏被林老头抓着手,林王氏左一记耳光,右一记耳光的抽打着余氏。 骂里还把老张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余氏哀嚎震天。 就在林王氏疯狂发泄愤怒时,身子往前一倾,后背被什么打了一下。 整个人前扑出去,“哎呀”一声,啃了一嘴泥。 没回过神来的林王氏,听到余氏和许氏哭喊着娘。 接着“咔嚓”一声,林老头抱着手哀嚎不断。 余氏委屈哭出来,许氏更是哭得瑟瑟发抖。 “林桃!”林王氏眼冒红光,大有一幅要拼命的架势。 “你打的?”林桃指着余氏的脸问。 林王氏忽然想起卧床不起的林闱。 她知道,林桃睚眦必报德行。 连忙两手捂着自己的脸,往林老头身后躲。 就在林桃揪着林王氏手腕时,人群外围传来衙役的吼声。 “干嘛!干嘛!谁这么大胆,敢在市场闹事?” 林桃是知道市场规矩的。 松手退开几步。 鱼老汉佝着背挤进来。 “没事吧?看着情形不对,我就去请官爷了。” 林桃直翻白眼,居然是鱼老汉把衙役请来的。 检查了双方的等级腰牌。 林王氏秒变耄耋老人。 被余氏撕扯的乱发,和满脸的泥土,正好对她有利。 “官爷!他们一家子,欺负我们老两口。您可得给咱做主啊!” 林王氏跪在小吏脚边,哭得上气不接气。 “这两小媳妇逼着我收他们的香叶。可那香叶太差,我不收,她们就打我……” 一通话下来,黑的变成了白的。 余氏从她嘴里出来,就是恶毒刁妇。 “你、你、你……你胡说!” 正想问话的小吏,见着是林桃,阴沉的脸色瞬间不见了。 “林大娘!好久没见你过来摆摊了。兄弟们常念叨着你的手艺呢!” 小吏对林桃的态度,震惊了林王氏和林老头。 林桃陪着笑:“回头,老太婆再给各位官爷做些送来。” 一番似老友会面似的寒暄起来。 也不知那小吏是真忘了跪在地上的林王氏。 还是有意就让她那么跪着。 之前还哭得颇为入戏的林王氏,此刻哭声停了。 若不哭不喊冤,那不等于告诉别人,刚才那都是她做戏? 尴尬之余,心下又给林桃记上了一笔。 “官、官爷?”林王氏扯了扯小吏的衣角。 小吏眸光一扫,吓得林王氏忙把手收回去。 拍着被林王氏拉过的衣角,一脸厌恶道:“你刚才要告谁?” “我、我……”林王氏一哭,指着林桃说:“她!她们一家三个,打我们老两口!” 旁边围观的都啧啧出声。 他们从头到尾都看清了,明明是这老两口,有意刁难。 “她打你?”小吏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大笑起来。 一个差役指着林桃,对地上跪着的林王氏说:“她若真打了你,你还能说话?” “你、你们……” 林王氏原想骂他们蛇鼠一窝,终没敢说。 小吏接话:“这市场谁不知道!林大娘真动手打人,凭你们这幅老骨头,还能站着?” “我告诉你们!别仗着自己年纪大些,就倚老卖老。我们吃的官家饭,论事不论人!” 林王氏紧咬着唇,强忍着想骂出来。 这还叫论事不论人?摆明了袒护了林桃一家的贱种! “我……”林王氏心一沉,指着脸上撕扯时留下的抓痕。 “我有证剧!这就是她抓的!” 小吏笑问:“喔?话也不能只听你一人说。要不,让林大娘再抓上几下,我做个对比?” “你……” “诬陷人,你也得找对地方!”小吏阴沉着脸。 “市场谁不知道!林大娘若真动手,哪会像你们一样,只会婆娘家的猫洗脸?” 不仅林家两人震惊不已。 就连林桃都半张着嘴。 自己啥时候在市场,留下这样的印象了 ------------ 第一百零三章 超一流的甩锅技术 小吏居高临下指着林王氏。 “别没事找事!别让我请你去吃牢饭!” 差役驱散围观人群,正与林桃道别。 跪了不知多久的林王氏,此刻膝盖发麻,两腿失力。 林万三费劲将人扶上车。 还不忘冲林桃在的方向,恶狠狠的啐了一口。 林王氏坐着牛车离开,从林桃身前驶过时,不服气的回瞪林桃。 行出县城,林万三劝道:“别气坏了身子。” “哼!我跟张家没完!跟林桃那小贱蹄子没完!” “你啊!咱好好挣钱,等闱儿考得了功名,谁还敢在你面前跳?” “我等不了那久!” 林王氏气不过,手里的几片香叶,几乎揉成了末。 “说来说去,就是挣得少了!回头再多做些,实再不行,咱拿到别的县去卖!” “一月三两的进账,你还嫌少?” 能有今天这日子,简直就是林家祖宗坟头冒青烟了。 这婆娘咋还不知足? “回头我去问问,升四级民,要多少钱。” 林万三手中的鞭子,险些脱手。 别说没这些银子,就是有,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若不是为了送闱儿考功名,他连六级民都不会同意升。 “闱儿他娘,你咋想着要升四级民?” 林王氏咬牙切齿道:“我要张家人,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 “以后有的是机会,别拿银子撒气。咱还欠着闻香阁五两银子呢!” 县城里。 人群散场,林桃瞥了眼挑子里的香叶问:“谁的主意?” 面颊红肿的余氏,大气都不敢吭。 “回家!” 许氏抽泣着,背着背篓,挑了担子。 没讨到好的余氏,低埋着头,乖乖挑着担子,跟在最后。 鱼老汉对林桃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将三人送走。 回到张家老院,天色已黑尽了。 见着母亲领着媳妇们回来,有说有笑的一家人,忽然鸦雀无声。 张大海更是缩到张家二老背后。 “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林桃呵斥。 无人敢应声。 林桃扫视众人:“看来,你们是商量好的,是吗?” 扑通一声,张大林跪在地上。 “娘,是我的错。” 余氏跪在张大林身旁,一声没吭。 “你的主意?” 张大林这种,三扁担打不出个屁的闷葫芦,能想出这种馊主意? 林桃看向张大山。 许氏拉着张大山跪下。 林桃还没看张大海呢。 张大海就先自己跪下了。 “娘,我们想着,能多给家里挣上一文,就能让家里少些压力。也能让娘,宽些心不是。” “宽心?”林桃眼一眯:“我看你们是闲我活得太久!” “我前脚和林家撇清关系,你们呢?后脚就跪舔去了?” 余氏连忙解释:“娘,不是的!我们也没想到,她会刁难我们。我气不过,才和她打了起来。没有讨好她、她的意思。” 没底气的说完,余氏还看了好几眼许氏。 “打起来?”林桃冷笑:“就你,也好意思说打起来?被打还差不多!” 听到老太太被自己带离了话题,余氏心下放松许多。 说来说去,都怪林家! 若不是他们刁难,这香叶卖也就卖了。 老太太见着钱,定也不会责怪他们。 “说!卖香叶,是谁出的主意?”林桃拍桌而起。 张大山和张大海齐齐看向余氏。 “余氏!”林桃眯眼看去。 余氏两眼一翻,昏迷过去。 “弟媳!弟媳!” 许氏摇晃几下,余氏依然一动不动。 林桃盛怒,冲进灶棚。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瓢水。 “娘娘娘!”一骨碌坐起来的余氏,爬到老远。 “我错了!真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大林只会磕头说:“娘!是我的错!” 许氏想开口,张大山一把将她扯了回去。 如蚊子般在她耳边说:“少去掺和二房的事。别引火烧身。” 看了几眼余氏,许氏也不多言了。 东屋门前,大妮俯身在二妮耳边低语。 二妮点头,冲到林桃身旁,把林桃手里水瓢,讨了过去。 大妮扶着墙到林桃身旁,握着林桃的手,拽了拽。 “奶,婶子这事,做得是欠考虑。可出发点是好的。奶这些天,为钱发愁。爹娘叔婶都看在眼里。他们是想替奶分担肩上的重担。” 许氏点头,拍开拉扯自己的张大山,开口道:“娘!弟媳这回,真是这么想的。” “那天她和我说的时候,我也想了许久。可一想到娘每月负担孩子们的钱,我一个做娘的人,却使不上一分力气,全指望娘一人,我心里过不去!” “大山当时挺反对的,是我逼他去的。”许氏看着身旁的张大山。 一旁的张大山直点头。 许氏又说:“不为别的!就因他是二妮的爹!二妮学医的钱,就不该等着娘出。” “是儿子没出息。”张大林磕起头来。 余氏眸光一转,低头抹泪,抽泣起来。 “大嫂你快别说了。二妮那才多少钱!我们家大胖,一月那可是一两银子又两吊钱!我和大林才是大胖的父母,却只能指着娘挣钱供大胖,我这心啊!” 她捶打着胸膛。 “叫我怎么过意得去喔!” 一旁的张家二老,老泪横流。 “儿媳妇啊!孙儿、孙媳妇,也是对你的一片孝心。你就别再责怪他们了。” 老爷子抹尽鼻涕,叫骂起来。 “要怪就怪林家!以前做的那些事,我老张家都不计较了!矮着身段,找她家卖香叶,她居然故意刁难!” 林桃听得直掐眉心。 二老这强盗逻辑,真是没谁了。 只要出事,都不是自家人的错。 错都在别人身上! 也难怪张家三个儿子,被养成这幅德行。 瞧着一家人都被自己说动情,余氏哭得更委屈了。 张大林心疼自家媳妇,替余氏抹着泪的同时,又磕头认错,嚷嚷着要领罚。 许氏也在一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不得不说,余氏甩锅技术,真是一流! 林桃谁也没理,直直的盯着余氏。 想糊弄她,她还太嫩了些! 余氏这钻到钱眼里,六亲不认、是非不分、立场不坚定的性子,是该好好调教调教了。 ------------ 第一百零四章 笑脸给多了,惯的都是病! “闭嘴!” 林桃再次拍桌。 石桌发出摇晃碰撞的响声。 余氏是第一个收声的。 连带楞头楞脑的张大林,余氏都拉了拉,示意别说了。 张家老太太,最是见不惯林桃这嚣张跋扈的样。 正欲开口,被张家老爷子拉进了灶棚。 “你不当家,别多事。” “我再不当家,我也是她婆婆!” 老爷子压低声道:“行了!别拿身份压人。这些日子,儿媳妇哪件事没站在理上?” 这点,老太太也不得不承认。 虽心疼孙儿,也不好太过袒护。 看了几眼后,二老静静的做着今晚的吃食。 “我再问一次,卖香叶的事,谁挑的头?”林桃问。 这下可好,张大山和张大海看向余氏,余氏则看向张大林。 许氏一声不吭,低着头。 张大林又要开口。 林桃看不下去了。 “你给我闭上嘴!就你这三扁担,打不出个屁来的东西,还能挑头做事了?” 张大林嘴动了动,乖乖闭上了。 一旁的余氏急得冷汗直冒。 看似身子失力,无意的靠向许芮。 许芮连忙扶了扶。 借着机会,余氏握上许芮的手,加大力道,带泪的眸中尽是祈求。 许芮长叹一声,抬头回道:“娘!是我挑的头。是我先找弟媳,说了想卖香叶的想法。” 她知道,老太太打以前就不喜欢余氏。 有张大山这个前车之鉴,余氏求她抗下事来,是害怕被老太太撵出门去。 林桃笑了,站在两个儿媳面前。 “芮娘,你对别人好,也需掌握度。次数多了,就会被看作理所当然。笑脸给多了,惯的都是病!” 许芮面色一僵,陷入沉思。 余氏压根就没在意许芮。 偷摸瞧老太太的眼,正好和老太太的眸光对上。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是、是……我。” 不经意的吐出情实,余氏向老太太身旁的大妮,投去求救的目光。 大妮假装没看见,叫二妮扶着,回了东屋。 余氏心里气愤难平。 不就是得了老太太的宠爱吗? 屁股就翘天上了! 等着!有你们大房哭的时候。 “余氏?” “呃……在!”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吗?”林桃问。 余氏沉思半晌,很认真的回到。 “不该没和娘商量,就做了这些事。” 泛黄的眼眯成一条直线,林桃深吸了口气。 “除了余氏,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娘!那、那我呢?”余氏慌了。 “你?”林桃在台阶上坐下:“跪着吧!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错在哪了!” “我……”余氏懵在原地。 许氏离开时,不停的看着余氏。 然而,余氏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她。 难道正如婆婆说的,对别人好的次数多了,就被看作理所当然? 林桃摇着蒲扇,悠闲的坐在余氏面前。 不大会儿,晚饭做好了。 许氏端着两只完过来,一只奉到林桃面前,一只递给跪在地上的余氏。 林桃蒲扇一挡:“她今天不把问题搞清楚了,就没资格再吃老张家的粮。” 余氏再次将求救的眸光投向许氏。 许氏这回选择视而不见,把碗放在石桌上,乖乖退开。 “娘,我错了。”余氏看着石桌上的碗,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说说,你错在哪了?” “我越矩了!身为儿媳,任何事都该请娘拿主意。” 林桃笑着摇头:“按你的意思,若这个家让你当,今日你的行为就没有任何不当了?” 余氏被问住了。 “余兰枝,别总在别人身上找问题,好好看看你自己,你的这里。” 林桃指着余氏的胸口:“再不好好修整,就坏透了。” 余氏两眼发直。 她自己?她自己有什么问题吗? 吃完饭,收拾妥当,张家老院的人,各自都回了屋。 余氏双腿已经发麻刺痛。 张大林没有独自回西屋,而是跪到了余氏身旁。 余氏委屈的泪水,因张大林的到来,落了下来。 一向不怎么吭声的张大林,今日说的话,比这一周的都多。 “娘,是我的错。您责罚我吧!胖他娘身子弱,我替她跪。” 余氏只哭,什么也没说。 林桃摇着的蒲扇一停,起手就着蒲扇,就给了张大林一瓜皮。 “你替她跪?将来,她把这个家毁了,你可替得了?滚一边去,这没你啥事!” 张大林倔强不起身。 余氏心一横,哽咽开口:“娘!我不觉得我有错!我想为这个家挣钱,我哪有错?” “我想供我儿子念书,我哪有错?如果我真有错,错就错在让您失了面子!可您的面子真的比钱重要吗?下个月大胖念私塾的钱都没着落,难道说,大胖的将来,还不如您的面子吗?” 林桃冷笑点头。 “能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说明你还有救!” 蒲扇一摇,方道:“你说得没错,丢了老张家的面子,确实不重要。我林桃的脸面,更没有孩子的将来重要。可你真的没错吗?” “没错!”余氏多了几分底气。 “你这认钱不认人的性子,没错吗?你这事非不分,毫无立场可言的做事方法,真的没错吗?真不知,你何来勇气,口口声声拿大胖的将来,当做认钱不认人的借口!” “我……” “你什么?别说张小胖没有读书的天份。即便是有!他有你这样的娘,日后就算当了官,终不过也是人头落地!牵联满门!” 余氏大叫:“这不可能!” “不可能?”林桃呵呵冷笑。 “凭你这见钱眼开的性子,那白花花的银子,你抵抗得了?” 抵抗得了吗?余氏失了底气。 “余兰枝,钱没有对错!能分辨对错的只有人!如果你连对错都分辨不了,老张家便容不下你!别以为你手里拽着张小胖,我便不会如何。若你不知悔改,我便连同张小胖一起撵出门去!” 林桃起身回了堂屋。 她可不是要挟余氏。 自己必须在这具身体里的事实,她认清了,也不得不接受。 那么,她就更不能允许余氏胡作非为。 成为张家的定时炸弹! 她余兰枝作死,不好意思,她林桃恕不奉陪! ------------ 第一百零五章 儿媳妇咋想起磨刀了? 回到堂屋,两个丫头已经睡了。 月光穿过窗户,撒在两个孩子的脸上。 二妮枕在大妮的臂弯上。 两个丫头多了几两肉的小脸,看起来甚是可爱。 林桃一夜未眠,既然要长久的留下来。 那么,这日子,是该好好计划了。 卯时,林桃开门,见着余氏和张大林还跪在地上,不禁眉头高挑。 这还真叫她意外了。 “娘。”余氏气息虚弱的唤了一声。 “我十岁时,一场洪水,让我流离失所。之后的日子,我活得还不如街上的一条狗!我穷怕了。不知何时,对钱的那种渴望,充斥着我的内心。” “您说的对,这样的我,会害了大胖,会害了咱家所有人。从今以后,我会改!我会克制自己对钱的欲望。求娘帮帮我!教我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昨晚,她头一回认真思考了老太太说的话。 老太太说得没错,她若连是非立场都没有,就算张小胖有了出息,自己也不会有好结果。 林桃拿着原主的口气说:“行了!别在这卖苦情了。赶紧回屋睡会去!” “别以为你跪了一晚,今儿就可以啥事不做!老娘这,还是那句话。没有闲粮养没用的人!” 余氏含泪带笑,哆嗦着站起身来。 跪了一夜,腿脚早就没有知觉了。 若不是张大林扶着,她估摸着只能爬。 张家二老做早饭的时间,林桃把家里所有的刀,都拿出来好好打磨了一遍。 嚯嚯的磨刀声,让张家二老不禁回头。 老太太直嘀咕:“儿媳妇这是咋了?好好的,咋想起磨刀了?” 老爷子直摇头,只低语:“别多事,只当啥也没看着。” 其实两人膝盖哆嗦个不停。 要知道,这些年里,林氏早起磨刀,就一回。 而那回,正是她卸人腿的那天。 张大山被磨刀声惊醒。 从窗户往院里偷望。 “娃他爹,咋不出去呢?”许氏问。 张大山上牙齿嗑下牙齿,咯咯的说:“你、你去。” 张大海是唯一敢出来的。 不过就是膝盖有些发软。 “娘、娘。”张大海没敢接近老太太,而是绕着院门边走。 “您一大早磨刀干啥呀?” 林桃没吭声,看了一眼张大海。 张大海跟见了鬼似的,冲进灶棚里。 不大会儿,早饭做好了。 老太太结结巴巴喊:“儿、媳、媳妇,吃、吃饭了。” “娘,再糊些饼。” 老太太点头,又忙活去了。 躲了又躲的张大山,见着老太太把磨好的刀装进背篓,才摸摸索索出了东屋。 张大妮腿脚还没完全利索,却也没贪睡。 老二家两口子,也相继出来。算着时间,应该没咋睡。 人到齐了,林桃说:“从今儿起,咱家所有人,得拧成一股绳,一起使劲,把日子过起来!” 众人点头。 “老大。”林桃喊张大山。 张大山手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碗摔了。 “今儿,你们三兄弟再到二道洼寻寻,就到那些废弃的田间地头,再找找有没有稗子草。” “稗子草?” 林桃连忙改口:“就鸡脚叉。” 张大山张大海哪敢说个不字,连忙点头。 “你们两,今天到县城卖‘米’面。”林桃冲许氏和余氏说。 ‘米’面,就是稗子草粉。 这名还是张家二老,头回吃到稗子草饼时,给取的。 余氏慌了:“娘,咱把它们卖了,冬天吃啥?” 林桃没好气的扫了余氏一眼,吓得余氏直往张大林身后躲。 “咋的?你还指着存它们过冬?” 林桃没解释,它放得太久,也是会发霉的。 真要存,也只能存晒干的稗子草籽。 “娘咋说,咱就咋做。”许氏冲余氏说。 余氏连忙点头。 大妮开口道:“奶,我可以自己走了,我也要能做事!” “骨头刚长好,好好在家养着。” 张大妮有些失望。 张家老太太拿着糊好的饼出来。 林桃接过,连碗一起递给了许氏。 “没吃过的东西,别人不一定能接受,把这个带上,让别人尝尝。” 接在手里,许氏又问:“娘,咱卖啥价?” 林桃想了想:“十文钱一斗。” 余氏呛得咳嗽不止,却没敢多言。 吃完早饭。 许氏叫着余氏,两人背着装满‘米’面的背篓,出了门。 一出门,余氏就忍不住的,拉着许氏嘀咕起来。 “大嫂,娘是不是疯了?现在玉米粉都卖到二十文一斗了!咱卖这么便宜,还怎么挣钱?” 余氏其实也没想明白,可她知道一点,娘说怎么做,她便怎么做。 安慰过满心不悦的余氏,加快的步伐。 张家老院,待到三个傻儿子出了门。 林桃提着装满刀具的背篓,独自出门了。 张家老爷子慌了。 “这、儿、儿媳妇她,不会是要去林家吧?别让她去,你快去把她追回来!” 老太太丢了手上的活,踉跄着追出去。 拉着林桃,硬是死活不撒手。 嘴里还嚷嚷着:“没多大点的事,别把自己搭进去。” 林桃听懵了。 “啥意思?”她问。 “你背着刀,不是去找林家,为余氏报仇?” 老太太一脸诚恳劝解:“杀人是要偿命的!这个家,要没了你,重孙们该怎么办?” 林桃听得一脸黑线。 挣脱手,往上山的小路走了。 张家老太太这才意识到,原是自家老两口……想多了! 县城市场里,余氏带着许氏,和鱼老汉又拼起摊来。 支上摊,鱼老汉就瞅着背篓里的,灰绿色粉末直挠头。 如今市场里摆摊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买食的人,也都只冲着卖玉米粉去。 余氏拉开嗓子,招呼起生意。 有人被吸引过来。 “这是啥啊?” 许氏迎着笑脸,撕了一小块饼子,给人试吃。 “骗人呢吧?这面咱也没见过,这饼杂还有白米的味呢?” “就是,若是真的。那不比玉米粉好?杂这价只有玉米粉的一半呢?” “就是,我可不敢买。” 余氏慌了,给围在摊子前的六七个人解释着。 可人家就是不信。 尝也尝了,终是没买。大伙认定是骗人的,也就散了。 余氏气得嘟着嘴。 “这都叫什么事!娘心里咋想的?明明是个好东西,高本就该高些!现在可好,价钱这么便宜,还被人当作骗子!这买卖没法做了!” ------------ 第一百零六章 日收突破五百文 “别气馁。”许氏鼓励着余氏。 大胆的学着余氏之前的模样,招呼起生意来。 一来二去,每回结果都一样。 饼尝了,还说她们是骗子。 余氏憋曲得不行,把碗摔进背篓里。 “还卖啥卖!回家吧!” 鱼老汉在一旁,也说着劝慰的话。 “买卖都是等来的,气也没用。” 其实他心里也犯嘀咕呢。 不是不相信张家人,而是那灰绿色的东西,如果真好吃,咋会卖这么便宜呢! 现在普通人家,都只吃得起玉米粉。 一下便宜这么多,自然叫人不信的。 “弟媳你在这看着,我去去就回。” 许氏临走,拿了块饼。 余氏皱眉。 这许芮不会是寻着理由,偷摸着吃饼去了吧? 也就一刻钟的样子,许氏提着口小锅回来了。 见着许氏拿走的饼没了,余氏没好气的问:“饼呢?你拿锅做啥?” “换这小锅了。” 余氏差点吐出血来:“你疯了?一张饼换个锅?这锅能吃还是咋的?” 许氏不答,四下捡了些烂木柴。 在尘土飞扬的路中间,燃起火堆来。再次招呼买卖。 和前几次一样,接连有人好奇过来。 这回,许氏倒了些水袋里的水,又舀了两碗‘米’面,在里面搅和起来。 极似大米的香味,弥散开来。 围在锅前的人,瞪圆了眼。 没放任何的调料,许氏用手里的木棍,挑了些出来,让围观人试吃。 好奇是一回事,白吃就是另一回事。 能白吃的地方,人也越来越多。 许氏热情的介绍起吃的方法,还把从家里带出来的饼子,拿出来让人试吃。 “大嫂!你这全让他们吃了去,咱也太亏了!” 余氏没能把饼夺回来,看着那些人,你一嘴,我一口的,把饼子吃了个干净。 “这买卖还咋做?你全送他们吃了得了!” “你这米面,咋卖啊?” “十文一斗。”许氏答。 “十文?” “莫不是说错了?” “不会这么便宜吧?” “会不会有假啊?” 众人小声议论起来。 “刚才就是看她舀的摊子上的粉啊!不该有假吧!” 当即有人递上篮子:“给我来上六斗。” 一听有人愿意买了,余氏马上变了脸,笑呵呵的迎上来。 “婶啊,一斗不到八碗,我给您按八碗装,只多不少。” 不大会儿的功夫,摊子前,就排上了小队。 原先那些来买玉米粉的,也都跟这排起队来。 快入正午时,一辆牛车行入市场。 余氏打老远,就看到了牛车上的林王氏。 二人这回一见面,就跟仇人相见似的,眸中刀光剑影。 赶着牛车的林老头,特意停在张家摊子面前。 好奇的看着张家卖的东西。 林王氏瞅着那灰绿色的面,笑道:“哟!这是打哪找来发霉的白面呀!” 排队的人齐齐转头看了一眼,却没人离开。 林王氏扯着嗓子又说:“发霉的东西,会吃死人的!再便宜,也不能买啊!” “大婶瞎说啥呢!这是新吃食,叫米面。吃起来,跟米碾的似的。” “是啊!最主要,便宜啊!才十文钱一斗。” 原本想拆台的林王氏,引起这一番议论。 台没拆成,反倒引来了更多的人。 有卖香叶的催促林家。 “大婶,您倒是快些来收香叶啊!我还想拿钱,买些米面回家呢!” 林王氏的笑僵在脸上,红润的肤色,泛起绿来。 收了这些天的香叶,就有今儿个,林王氏越收越气。 为啥?因为这些卖了香叶,拿了她钱的人,都跑张家摊前买那啥面去了。 合着,她的钱,转了一手,都进了张家的兜里。 最让她气不过的是。 她这气,还没处撒! 不远处的张家摊子面前,小队排得是越来越长。 后面的不停念叨,祈祷着自己还能买得着。 很快,实沉的一个背篓已经卖光。 余氏看着排起的长队,笑得合不拢嘴。 串钱的手,也越发的快了。 篮子里,已经有三百文了! 这才卖了一篓,若那篓也卖光,岂不是六百文! 随着篮子里收到的钱,越来越多。 背篓里的‘米’面,也见了底。 许氏抖了抖,约摸还有一斗的样子,便不再卖了。 “各位叔伯婶子,今儿米面卖完了,我们明儿一早还来。” 摊子面前的妇人不乐意了。 她排了三刻钟,咋刚到自己,就不卖了呢? 妇人瞅了背篓,不满指着说:“这不是还有吗?为啥不卖了呢?” 后面没买着的,心下不安,起哄起来。 “不会是想,留着涨价吧?” 许氏好脾气的解释:“真卖完了。明儿我们还从家里背来,各位明儿再来买吧。” “那咋行!你就得把篓子里这些卖我。” 忙着串钱的余氏,扯过背篓,一脸不解的看着许氏。 “好好的,咋不卖了呢?” 许氏连人带背篓,将余氏扯到一旁。 “以往娘来拼摊,都会给些让鱼老伯带回去。我想着,剩下这里不多了,留给鱼老伯。” “凭啥啊!咱又不是没给那三文的拼摊钱。凭啥白送给他啊!” 许氏忙示意余氏别这么大声。 “你咋不想想,咱被林家欺负的时候,只有鱼老伯请来官爷,帮了咱呢?” 余氏不乐意。 “帮了咋了!以前咱家也没少给他好处不是!” 许氏赔着笑,劝散排队人群。 悄摸着拿来鱼老汉的提篮。 倒进‘米’面,送到角落里,鱼老汉的手边。 “鱼老伯,这些是咱娘,留给您的。您别嫌少。” “这、你们……”鱼老汉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段日子,鱼卖得少,鱼冻也没人买了。 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 免强杀鱼给家中孩子度日,可他更想留着鱼卖钱,给儿子念私塾。 自己也舍不得吃鱼,这都三天没吃过啥东西了。 鱼老汉颤抖的接过提篮,落下感激的泪。 收着摊的余氏,嘴里一直嘀嘀咕咕。 反正没一句好话。 “行了,别说了。谁家日子都难过。他帮过娘,咱回以恩情,来得去得。” 余氏冷哼,把脸别开。 她最瞧不上许氏这样的人。 自家日子都过得艰难,还想着帮这帮那! 还有娘也是,若将‘米’面卖二十文一斗。 今天这两背篓‘米’面,就得卖出上千文钱! 大胖下个月的私塾钱,就有着落了。 “自己稀饭还没吹冷呢!你倒当起圣人来了!” 二人刚要走,一列官兵小跑而来,引来无数好奇目光。 眨眼间,就将林家牛车,围了起来。 余氏拉着许氏,奔过去。 “你可是林万三?” ------------ 第一百零七章 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是、是、正是、是小人。”林老头直哆嗦,当场腿软。 林王氏扶着人,小心问:“官爷,咱犯啥事了?” “你摊上大事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等他们反应,两名衙役,将林万三押解而去。 林王氏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两眼发直。 许氏上前一步,被余氏硬拽了回来。 “大嫂?你要干嘛?” “扶一下啊!”许氏指着林王氏。 “你疯了?你忘了昨儿他们是怎么打咱两的?” 说完,余氏还冲瘫坐在地的林王氏,啐了一口。 “活该!坏事做尽了,逃不了遭报应!” 如果不是许氏在,她可得好生奚落一番林王氏。 自己微肿的脸,因喜悦,扯得有些疼。 摸了摸,仰着头,强拉着许氏走了。 一想到林万三被拘押,余氏回程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时不时的,嘴里还哼着小曲。 许氏却截然相反,愁得脸都皱成了包子。 一进门,林桃就注意到二人的不同。 余氏将提篮交给老太太。 “娘!今儿咱家米面卖得可好了!我都把钱串好了,十吊整的,还有四十一文在这!” “哇!这么多呀?”张大海惊呼着冲过来。 张大山不敢靠近,只能在远处踮脚往篮子里看。 “本来能有十一吊钱的,大嫂非把最后一斗,白送给了鱼老伯。” 余氏还没讨到表扬呢。 许氏上前,拽着老太太的手说:“娘,阿公出事了。” 一旁的余氏直翻白眼。 “大嫂!咱家和林家划清界限了!咱没有阿公!” “可……” 林桃倒是好奇起来。 “出啥事了?” “今儿在市场,阿公被衙役拘押去了。” 林桃笑了:“行了行了!别人家的事,你也少操心。” 见许氏被老太太说了,余氏嘴角一扬,把林桃拉到旁边。 “大嫂真把自己当活菩萨了。刚白给了鱼老伯吃食,又操心起林家事了。” “娘,咱明儿还要去卖米面吧?” 林桃点头。 “明儿,咱要涨些价钱吧?” “为啥涨价?” “不是娘!玉米粉都卖到二十一斗了,咱家米面又不差,为啥卖那么便宜啊?” “为啥?”林桃手指直指上方。 “因为人在做,天在看。” 余氏眸光慢慢上扬,这天……真的能看到吗? 要真能看到,为何几个月没有一滴水? “娘,老天爷都抛弃咱们了!我们还不为自己好生打算吗?” 余氏不放弃说服老太太。 林桃摇着蒲扇说:“越是难的时候,越得给别人留条活路。” “挣钱的同时,也不能让钱把良心吃了。” “好了!”林桃拍手大声道:“今儿是咱家,齐心协力的第一天!以后你们都能像今天一样,咱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正说着,张家老太太,从灶棚抬出一个大盆。 盆里热气直冒,一股肉香,充斥在院中。 “哇!肉啊!”余氏大叫起来。 然而,等余氏扑到石桌前,看清里面的东西时,脸上的笑僵住了。 “这、这是……老鼠?” “咋的?不想吃,可以不吃啊!” 这是她今儿到三道山寻食时,布陷阱逮着的五只山鼠。 一只足有成人的半个手臂长短。 虽然不肥,也算是荤腥了。 林桃扯了一条腿,递到张大妮手里。 小丫头眼一闭,送进了嘴里。 林桃满意点头。 “多吃些,身体才好得快。不吃不动,迟早成个废人。” 张大妮直点头。 二妮吃得,就小心翼翼些。 说起山鼠,让林桃响起三吱那道菜。 粉红无毛的小耗子,筷子一夹,它会叫第一声。 沾了蘸料,它再叫第二声。 进嘴咀嚼,三声完成。 才得了菜名——三吱。 张家老院,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着稗子草饼,啃着小骨头。 张大海喋喋不休的,说着今儿他们上山,找着的稗子草。 张大山不时的接着话。 张大海依旧是一声不吭,存在感等于零。 张家二老一边吃,一边抹泪。 多少年了,眼瞅着将要支离破碎的张家,变得这般和美。 二人看向台阶上摇着蒲扇的妇人。 头一回发现,他们的儿媳妇,比一般四十多岁的妇人,都出老许多。 心里微微发疼。 当晚,二人商量着,以后要多为林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不再让她那么操心。 吃得饱,睡得也就香了。 就在张家人,都沉浸在美梦中时,院门被人拍得啪啪直响。 张大三披着衣服出来,没好气的问:“谁啊!这大半夜的。” 堂屋里,林桃和两个妮子也惊醒了。 “没事儿,你两好好睡着。别出去受凉,奶去瞧瞧。” 还没出堂屋的门呢,就听到院里传来林王氏的声音。 “林桃!你出来!” 走出堂屋,林王氏忽然扑通一下,跪在了院中。 院门外,一头牛发出“哞”的叫声。 张家老太太衣裳还没穿好,就冲了出来。 推搡着林王氏。 “你们也太欺负人了!老婆子今天和你拼了命!也不能再让你们欺负我儿媳妇!” 任由张家老太太拼命的捶打,林王氏没有挪动分毫。 “借你们张家的牛,我牵回来了。” 推开张家老太太,林王氏泪眼望着林桃。 “桃子,救救你爹啊!” 所有人都楞在当场。 见着林桃不接话。 林王氏恳求道:“十两!你借我十两,把你爹保出来。还有、上回你请的那名讼师,再请他帮你爹打打这官司。” 余氏不满道:“真能想!就那讼师钱,还得十两呢!” “我没有。”林桃直面回答,没有多问一个字。 “桃子、你……” 林桃一摊手:“我真没有。” 林王氏指着,从堂屋探出头来的张二妮。 “她不是能捡啥值钱东西吗?让她去找啊!” 张二妮跟见了鬼似的,缩了回去。 “桃子,我错了。上回我不该骗走二妮。你原谅我一回。我就是想让二妮到咱家住一段,想着她能上山捡值钱宝贝,我们就能有钱送闱儿考功名了。” 林王氏哭鼻抹泪:“我没想把她怎么样。她也是我的外重孙,我还不至于没点人性吧!” “不用解释这些。别说我真没钱,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外借给个不相干的人。” 林桃一开口,毫不留情的一盆水,将林王氏的希望浇灭了。 “你……好、好得很!”林王氏站起身来。 颤抖的手直指林桃:“见死不救是吧!那咱们就鱼死网破!我活不了,我也拉你垫背!” “你是老娘带来这个世上的!我和你爹就再把你带回地下去!咱到阎王爷面前去打打官司!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 第一百零八章 你就不该求她!你得打她啊! “快!把咱家牛牵回来!” 张大山冲出去牵牛进院。 林王氏满怀希望的看着林桃。 林桃下了台阶,将林王氏扶起。 张家二老,一颗心,捏得紧了又紧。 完了!儿媳妇这是要和她娘家合解了? 张家才舒坦两天的日子,就到头了吗? 二人忐忑相望。 林王氏抹着泪,前两日还开口一个贱蹄子,闭口一个小贱人。 此刻一口一个:桃子、闺女。 “我就说,这天下,哪有母女反目的。你是娘肚子里出来的。娘抱你背你,整整一年。以前都是误会,是娘错怪了你。没有体会你的难处。” “你把你爹接出来,以后,咱还是一家人!张家人敢挑你的不是,你就和娘回家!你流着林家的血,树再大,落叶终要归根的。” 林桃点头,把人往院门边领。 张家众人都屏息以待。 许氏更是双手拽紧了门框。 婆婆要是真回了林家,她该怎么办? 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张大山是不是又会变回重前的样子? 林桃一手扶门,一手将林王氏搀扶至院门外。 “牛咱家收到了,你赶紧回去吧!” “嗳!那你啥时候和我去接你爹?” 林桃退开两步。 “我没爹。” “你!” 林桃压低声音:“那天我和你说过了。你女儿早死了。该还你的,我也割了还给你了。以后张家,不欢迎你!”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院门。 张家老太太,望着那紧锁的院门,乐得双脚离地跳起来。 门外的林王氏拍打着张家的院门,嘴里别提骂得有多难听。 “都看着我干嘛?不用睡觉了?” 林桃这么一吼,众人才回过神来。 许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呼吸急促,一身冰凉。 张大林更如梦中惊醒。 跟个木头人似的迈着僵硬的步子,回了西屋。 不用再担心张小胖读书钱的余氏,欢喜的紧跟其后。 张家老两口,牵在一起的手,湿了一手心的汗。 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相视着又哭又笑。 院门外,林王氏的哭喊声,惊醒的附近几户人家。 可如今哪还有人管这闲事。 更别提是张家林氏,管得不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明天上哪里寻吃食。 孤立无援的林王氏,哭干了泪。 独自回转林家洼。 拍响林家院门时,天已见光。 大孙女开门,喊了声:“阿奶。” “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一个个睡得跟没事人一样!你们还是林家人吗?” 说着,一把将大孙女推倒在地。 还狠狠的踹了一脚。 “闱儿!闱儿!”林王氏冲堂屋喊。 林闱打着哈欠出来。 “娘?林桃她同意出钱了吗?” “别提了!我都跪着求她了。没想到她居然冷血到一口回绝!闱儿,你可想到了法子?要不然,你上私塾找先生借借看?” 林闱大手一挥。 “怎么可能找先生借!娘!你就不该求她!你得打她啊!林桃从小就是个贱皮子,只有把她打怕了,她才会听话。” 林王氏没吭声。 她一个人,打林桃?疯了还差不多。 “你爹还在大牢里关着,你怎么能睡得着?快想想办法呀!” “娘,要不你去和爹说,他一人把这事抗下来。等我考了功名,一定把他接回家来。” 林王氏瞪大了眼。 这还是她儿子吗?他们老两口疼爱着长大的儿子,危难之际不思如何救父。 居然,还想抛弃亲身父亲…… “闱儿、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林闱屁股一坐,垂着腰。 “我说哪样了?这不是你让我想法子吗?再说,这法子哪里不行了?只要爹一人把事抗下来,咱们不就没事了吗?” “你没读过书,不知道这个计谋也是正常。我告诉你,这叫弃车保帅。等我……” 啪的一声,林闱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的瞪着面前的老妇人。 “你、你、你……打、我?” “我要打醒你这个不孝子!” 林王氏起手又是一耳光,只是手被控制在了空中。 林闱眼光恶狠狠的盯着林王氏。 咬牙切齿道:“我不是林桃,别想把我当撒气筒!” 说完,狠狠抛开林王氏的手。 “林、闱。”林王氏像丢了魂一样,瘫软在地。 脑子里一片空白。 林闱进了堂屋,转身道:“我告诉你,无论你想什么法子。最好别影响我考功名!不然,我跟你没完!” 砰的一声,堂屋大门紧闭。 屋内传来柳氏的声音。 “相公,快上床来,我给你揉揉腰。” 林闱呵呵笑着:“小妖精,再来战上十个回合。” 林王氏都傻眼了,盯着堂屋紧闭的门,久久失神。 这些年,他们这般疼爱他。 不让他下地。不让他上山。 甚至连家里的活,他们都没让他做过。 家里吃食再紧缺,他们都把最好的给他。 结果呢?他们养了个什么东西! 弯月消失不见,浓重的夜色,只余天边一抹微红。 林王氏什么时候走的,老张家谁也不知道。 林桃卯时起来,院门外已经安静了。 张家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各自忙活着。 余氏和许氏,把‘米’面装进背篓里。 二人出门摆摊。 三个傻儿子,带齐了工具,去收割昨儿找着的稗子草。 林桃也打算,再次深入三道山。 刚准备出门,就被衙役堵在了门前。 “张林氏?” 林桃点头。 “押人,回县衙。” 林桃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带上了枷锁。 “我犯什么事了?”林桃追问。 无人回答。 张家二老追出来,拉着衙役,不让他们将林桃带走。 衙役一把将两个老人推倒在地,抬脚就要踹人。 好在林桃反应快,跑去挡在二老身前。 “爹娘,你们回去。” “林桃!”老太太抱着她的腿哭起来。 “没了你,我老张家该怎么办啊?” 林桃没来得急安排,就被衙役拘走了。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身后传来,大呼叫好的声音。 刘氏正在门前拍手叫好。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痛快!真是痛快!” “你糊说什么!”张老太太抹着泪冲过去。 刘氏哈哈大笑,退回自家院中,将院门栓上。 “出啥事了?” “喜事!大喜事!我说昨儿,咋有喜鹊在咱家屋顶叫唤呢!合着,今儿张家的报应就到喽!” ------------ 第一百零九章 谢谢你全家和你祖上十八代祖宗 张家二老没了主张,两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院里直转悠。 自己换了药出来的张大妮,好奇的问。 “咋了老祖?” “坏了!你阿奶给拘走了。咱们得找谁想办法呀?” 张大妮手里和药的碗,掉在地上,咣当一声,碎成几块。 “老祖赶紧去县城,去找我娘。” “你娘?” 老爷子直摇头。 许氏本性纯善不假,可胆小怕事。 一个小妇人,找她有啥用。 张大妮一咬牙,自己夺门而去。 二老反应过来的时候,张大妮早没了踪影。 “咋整?老头子,咋整啊?” 老爷子把门一栓。 “能咋整!守好家!儿媳妇会回来的。” “这万一要是回不来……”老太太瞅向堂屋。 老爷子提着砍柴刀,往堂屋台阶上一坐。 “没有万一!咱只要守好这个家,谁也别想乘虚而入!” 老太太嘴上没说。 可心里已经在担忧,三个孙子回来,这家怕是又不安宁了。 到时候,他们两个老东西,对上谁都不是对手啊! 老太太不停的想着说词,想在三个孙子回来前。 先把这个家,掌在自己手里。 张大妮一路飞奔,以至于原就失修的草鞋底,直接烂掉了。 等到跑进县城市场的时候,没了鞋子的那只脚底,已经血肉模糊。 “娘!娘!”张大妮进了市场,就高声喊着。 “大妮!这儿呢!” 正笑嘻嘻收钱的余氏,招手示意。 给人盛‘米’面的许氏,手一顿。直觉家中出了问题。 “你咋来了?” 张大妮喊了声:“二婶。”还笑了笑。 “娘,我腿疼。奶让你带我去保宁堂看看腿伤。” 一听张大妮腿出了问题,许氏差点哭起来。 把碗交给余氏。 “弟媳,你顾着摊。我带妮子去保宁堂瞧瞧腿。” 余氏直点头:“去吧去吧。这有我呢。” “没事,我帮着。你带孩子去瞧病去。”鱼老汉也过来帮忙。 张大妮拽着许氏往市场外走。 出了市场,许氏才留意到,大妮脚上少了一只鞋。 “你的鞋呢?” 张大妮强忍在眼里的泪,终于克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阿奶出事了,娘快和我一起去找曲掌柜。” 许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张大妮撑着许氏的身体。 “娘!阿奶需要你!你这个时候不能倒下啊!你是长媳!” 许氏面色苍白,紧咬着唇点头。 母女两相扶着往保宁堂的方向跑去。 林桃被衙役拘押进县城,谁也没见着,就先进了大牢。 这地方,她是第二次来。 枷锁一开,衙役就将她推进了牢房。 还是那股子恶臭气味。 林桃捂着口鼻。 “我犯了什么事,你总得告诉我吧!” 然而,任由林桃怎么喊,衙役头也不回的就走掉了。 一阵咳嗽声,从隔壁传来。 借着不远处的火光,林桃寻声看去。 “呵、呵呵。小贱蹄子,没想到吧?我在这,等你两天了。” 林万三?林桃瞪大了眼。 林万三和她一样,没有枷锁。 可他的样子,很是虚弱。感觉像是没怎么吃喝。 泛白的唇上,干裂出一道道的血口子。 “那得恭喜你,你等到我了。” “到了这,嘴还么犟。我倒要看看,你林桃经得起几天。” “让你失望了。从眼前的情况看,我最差,也会比你晚两天死。你放心上路吧!” 林万三呼吸急促。愤怒的拍打着牢笼。 “咋的?还想冲过来打我不成?省省力气吧!瞧你这样,几天没吃没喝了?” 林桃咂嘴的同时,还打了个饱嗝。 “不好意思,昨晚吃得太撑了。”还形容起昨儿肉的香味。 林万三呵呵尖声笑到。 “林桃,你想知道,你为什么被抓进来吗?” 林桃一摊手。 “不用说,肯定得谢谢你呗。我谢谢你喔!顺带谢谢你全家,和你祖上十八代祖宗!” “你……” “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也得拉着你!咱父女两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不寂寞!” 林桃靠着牢笼坐到地上。 呵呵的冷笑两声。 “那就让你失望了。第一,咱两不是父女。第二,你这种为父不仁的东西,指定只能去地狱。我呢,说不定还能换个新鲜地方。” 林桃两手环胸,以实相告。 “哈哈哈……”林万三大笑起来:“想和我撇清关系?说糊话呢!” “我告诉你,你那蚊香把人熏出问题了。你等着砍头吧!” “我?”回想到林家大量收香叶。 林桃恍然大悟。 想起林万三和林王氏,在张家老院住时。 那晚,她正好在给大妮做蚊香。 石桌旁的林万三,就一直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她。 合着让林万三发家的,居然是自己做的蚊香! “老子还告诉你,买家就是上你家两回的闻香阁掌柜!” 林万三得意的笑起来。 “没想到吧?东西是你的东西,买东西的人,也是你给我找好的。你说,你的头还保得住吗?” 林桃摸了摸脖子。 “我的头,就不劳你操心了。倒是你那颗进了水的脑袋,自己想想,怎么让它不分家吧!” 天见黑时,张家三兄弟,背抗肩挑的满载而归。 张二妮也掐着点回来了。 看着院里的冷锅冷灶,阿爷和阿奶跟个石像似的,坐在堂屋门口。 看了眼张大山,两人似乎想到了一起。 “阿爷阿奶,这是又和娘闹脾气呢?” 二老不吭声。 出门摆摊的余氏也回来了,身后跟着许氏和张大妮。 “咋样了?”老爷子慌乱的抓着张大妮问。 果然,余氏转身打量起许氏。 “你们……有事瞒着我?” 老爷子把余氏往一边推开。 追问道:“大妮,快告诉我,你去找那啥掌柜,结果如何?你阿奶是犯了啥事?啥时候能回来?” 张大妮心下暗叫不妙。 “阿奶是被连累的,并没有犯事!曲掌柜今儿去打听了,说是,等阿奶把事情说明白了,就能回来了。” 许氏瞪圆了眼,看着自家闺女。 张大妮“哎哟”一声,靠进许氏怀里。 “娘,我的脚。” 她把裹满布条的脚勾起来。喊了声:“好疼。” 许氏一把将人抱起,喊来二妮,三人进了堂屋。 临进门,大妮还冲院里的众人大喊:“老祖,没事啊!阿奶让曲掌柜带话了,让咱好生在家过日子,她过两天就能回来。” ------------ 第一百一十章 阿奶不在,咱得稳住这个家! “大妮,明明我们没见着曲……” 张大妮一把捂住她娘的嘴。 大叫着:“疼、疼、疼疼……轻点!好疼啊!” 叫喊间,直冲面前二人摇头。 随即院里响起老祖的声音。 “我这颗心啊!可算能放下来了。行了行了,都别在这杵着了!该干嘛干嘛去!老婆子,你也快些去给孩子们,做些吃食。都累了一天了,该饿了。” “嗳!我这就去。” “大山大海啊!快把你们挑子里这些倒出来,别捂坏喽!如今吃食不好找,咱得珍惜啊!大林啊,家里柴没了,你快劈些来。” 张大妮长吐了口气,瞥着门的方向,冲二妮招手。 “阿妹,你出去给阿姐寻些药来包脚。若见着二婶在门口,你给二婶说声,不用操心,我伤得不重。” 张二妮一向最听阿姐的话,当即点头跑出去。 门口传回来二妮的声音。 张大妮捂着她娘的手,不仅没有收回去,还摇头做了个收声的动作。 不大会儿,二妮拿着草药跑回来。 “二婶还在门吗?”大妮问。 二妮摇头。 张大妮这才轻了手,对她娘说:“娘,今儿的事,一定不能说出去!阿奶不在,咱得稳住这个家!” “可是,万一你阿奶她回不来。让大伙知道实情,可以多想想法子。说不定能有用呢?” “没有万一!”张大妮急忙压低声音。 “阿奶一定能回来!娘,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咱这家不能乱!阿奶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你得稳住这个家,别等阿奶回来的时候,家不成家。阿奶会伤心的。” 张二妮抽泣起来。 抹着二妮脸上的泪,张大妮将人搂进怀里。 “阿妹,你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当着叔婶们的面哭。天塌不了!就算塌了,也还有阿姐和娘给你顶着。” 低头不语的许氏点头,将两个闺女紧紧抱在怀里。 余氏一边做着活,一边得空就到堂屋门口走上一趟。 侧耳细听,可里面说话的声音太小,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眼珠子一转,把手里的活放下。 跑去了灶棚。 “阿奶,糊好了吗?” “好了好了,你舀了端出去吧。” 余氏点头,舀了一碗,转身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堂屋。 “二婶?”张大妮惊呼:“咋了这是?小心别绊倒摔了自个儿。” 余氏尴尬笑笑。 见着许氏正帮张大妮清理脚掌。 张二妮在一旁,鼓捣着碗里的草药。 “糊好了,我怕你饿着。知道你脚不能走,我就给你舀了一碗进来。” 将碗递给张大妮。 “大嫂、二妮,出去吃饭吧。” 张大妮点头,催促道:“娘,阿妹,去吃吧。药都上了,没啥事。” 许氏担忧的看着闺女,张大妮又催了几次,许氏才牵着张二妮离开。 “来,让婶子看看你的伤。要是伤得重了,明儿婶子背你去保宁堂,找掌柜的瞧瞧。” 张大妮甜甜的笑着道谢。 “没事,二妮学医呢,正让让她练练手。让婶子担心了。” 余氏站起身来。 “今儿你见着阿奶了吗?” 张大妮摇头。 “大牢哪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不过曲掌柜请人看过了,让咱们放心呢!阿奶的话,也是人家带出来的。” “那你阿奶有没有说,明儿咱还摆摊吗?” “阿奶说了,山上的鸡脚叉快过收割的日子了,让咱一家人都上山,先把鸡脚叉抢收回来。” 余氏点头,没再问。说了几句好听的,转身走了。 这顿晚饭,张家人吃得有心无肠。 就连平日里,吃得最多的张大山,都比平时少吃了一碗。 碗筷收拾好,余氏便拖着张大林回了西屋。 “他爹,这事不对啊!” 余氏总觉着这事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方才我试探过大妮,那丫头没一点破绽。可这事……怎么就觉着哪儿不对呢!” 余氏两手一拍。 “我说哪不对呢!合着这小丫头,鬼心思多了去了呀!” 张大林挠着头,一脸茫然迷惑的神情。 “不行,我得找她去!” 余氏是真不客气,把东屋的门拍得啪啪作响。 “大嫂!大嫂!” 见着许氏,余氏直接开门见山。 “娘不在家,你就这么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 许氏也是一脸懵。 “装啥装!咱今天摆摊,挣的钱呢?没人问,你就把钱自己捏在手里了?那可是十一吊又五文钱呢!” 许氏木楞指着新屋方向。 “我、我回屋前,给阿爷了。” “凭啥给阿爷啊!阿爷又不当家!你说对不对三叔?” 余氏把刚从屋里出来的张大海,拉入战场。 张大海一向脑子灵光,哪是她想拉就拉的。 回头,扶着刚出来的张家老爷子,直摇头。 “娘不在家,阿爷管家也说得过去啊!” 余氏觉着被一家人欺负了。 两手往腰上一叉。 尖声叫道:“阿爷多少年不管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合起伙来欺负老实人!” “我不管!娘不在家,挣的钱,就得先放在我这!” “二嫂你这话过份了啊!凭啥全放在你那啊!真要论资排辈,也该是大哥大嫂当家!” 余氏一听慌了。 这两天挣的钱,刚好够儿子下月的私塾钱。 让张大山当家,只怕是明儿这些钱,就都上赌桌了!还剩个毛! “不行!娘说了,咱家现在得供娃读书。这钱是给大胖交私塾钱的!娘不在,就得放我这!” “二、二婶!”张大妮跛着脚,在堂屋门口喊。 “是阿奶说,让老祖管钱的。再说,就这几日的事。阿奶又不是不回来。” 余氏据理力争:“之前你咋没告诉我,阿奶带的话,还有这个。” “你也没问这事啊。”张大妮委屈的吸了吸鼻子。 一句话,让余氏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是她大意了。 许氏走出来,握着余氏的手。 “阿兰不必太过担心。咱是一家人,小胖读书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放心吧!” 张大林对大伙道了歉,拉着余氏回转西屋。 “他们一家子,一个唱个红脸,一个唱白脸!跟约好了似的!这事儿,指定有鬼!” 余氏眸光一转,甩开张大林的手,指着张大林叫骂起来。 “都怪你!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合起伙来,就欺负我们二房的人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哎哟!您真当自己是王八了? 不到卯时,余氏就起来了。 正好把刚起来的张二妮,堵在院里。 “二妮起得真早。昨晚阿奶不在,没睡好吧?” 张二妮摇头:“阿、阿奶、过、过几天、回、回来了。” “二妮啊!你给二婶说实话,二婶一晚上担心得睡不着。阿奶要真有啥事,不能瞒着。咱大伙一起想法子。定能把阿奶救出来。” 张二妮还是摇头。 “奶、能、能、能回、回来。” 说完,和平时一样,掐着点出门了。 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 余氏沉思少许,回西屋补眠去了。 次日,张家人按着大妮转答的,老太太的话,忙活起来。 就连许氏和余氏,都被‘老太太’指着,去山上抢收鸡脚叉草去了。 大妮因脚上有伤,和二老留在了家里。 一行人背着背篓离开。 大妮坐立难安的,在堂屋里跛脚踱步。 她得多等会儿,万一二婶回来,她若不在家,这事就露馅了。 可一直这么等下去的话,她又没法在二婶回家前,折返回来。 张大妮的目光,落在自己脚上。 跛着脚跳出堂屋,就在越过门槛的时候。 一个身影不稳,不该落地的脚,狠狠的踩到了地上。 留下一个小小的血脚印。 “小心点啊!伤口又弄伤了!”张家老爷子一脸心疼。 “都怪我不小心。老祖在家守着这些籽,我去吴郎中那讨些药。” 想着路不远,张家二老便点头同意了。 他们还得加把劲,将昨儿收回来的草籽,早些晾晒出来。 家里院子太小,晾晒的事,真不能耽搁。 张大妮得以顺利出门,直奔县城而去。 昨天保宁堂一直大门紧闭,希望今天曲掌柜能回来。 大牢里,林桃也饿了一日了。 而旁边的林万三,则是活活饿了三日。 昨儿还鲜活着叫骂,今儿一早,已经鸦雀无声了。 两个衙役过来,把她和林万三,从牢房里逮出来。 林万三眼下,连路都走不稳了。 他只看了林桃几眼,林桃也不客气的以目光回怼。 昂首阔步,往前走。 让林桃没想到的是,她和林万三从牢里出来。 并没有被带到堂上。 而是绕到一处偏厅。 上座,坐着两个中年男人。 其中一位,林桃记得,正是闻香阁的李掌柜。 “林氏,我们又见面了。” 林桃一笑而过。 身旁的林万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开口就把所有事,都推到了林桃身上。 什么文献是林桃教他做的。 李掌柜也是林桃介绍给他的。 “我种了一辈子的地,哪会做这些玩意。” 好嘛,能当着事主的面,黑白颠倒。 林桃不自觉的摸了摸脸。难不成,自己长得太好欺负了? “林氏,你有何话说?”李掌柜身旁的中年男人开口。 只是连目光都没有给过林桃。 那一脸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模样。 搞得他像是天上的神仙,世人只能跪地膜拜似的。 看模样,林桃对这人毫无印相。 不过身形倒是有几分像县太爷。 林桃活动着脖子,闭着双目道:“万事都得讲个证据。他有证剧吗?” 顿时,厅堂一片鸦雀无声。 “我是她爹!这足以说明问题了吧?”林万三急吼。 林桃依旧紧闭双眸。 “二位大可去林家洼取族谱,我早就和林万三没有瓜葛了。” “你……”本就虚弱的林万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李掌柜却笑出声来。 “据我所知,整个山刀子城,你林氏是第一个制出蚊香的人。这点没错吧!” 林桃点头。 “没错!也正是这点,足以说明,我制的蚊香没有一点伤害。至于林万三制出的毒蚊香,就与我无关了。” “你胡说!”林万三气得跳脚。 努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奈何两腿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昴视着身旁的林桃。 恨得牙齿咯咯作响。 林桃让开两步,厌恶的拍着被林万三碰过的小腿。 “我孙儿在勤学堂读书。一直使的都是我制的蚊香。” 李掌柜冷哼:“你以为勤学堂就没出事?我告诉你,勤学堂有个孩子,就因为蚊香中了毒!正在医治呢!” “那请问,那四位公子,可是与我孙儿同一间睡房?” 勤学堂的情况,林桃是知道的。 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三到四人用一间睡房。 “你的意思,你的蚊香并没问题。是林万三自己制的香有问题喽?” “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事实如此!如果大人还不信,大可到勤学堂搜出蚊香,找个懂药的人辨认一下。其中关键,自然明了。” 上位之人,拍了拍手。 门外的衙役进来,又把她和林万三送回了大牢。 “林桃!你别想跑,我会死死的咬着你。就算死,也不会撒口的!” “哎哟!您真当自己是王八了?你快别侮辱王八了,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就你?连畜牲都不如。” 话一出口,隔壁林万三只喊了声“你……”然后安静了。 借着空档,林桃闭目休息起来。 打昨儿起,林万三只要还有点力气,就叫骂个不停。 害得她连个觉都没睡上。 县城里,张大妮跌跌撞撞的冲到保宁堂门口。 见着门大开着,直接扑了进去。 “哎哟!你、你不是林大妹子家的孙女吗?”曲宁从柜台后出来。 顾不上手上的药沫,将人扶了起来。 见着孩子上气不接下气,将人靠在柜台前,跑去倒了水出来。 喝了一口,张大妮才喘上气来。 “阿奶、曲爷、爷,救救我阿奶。” “别急,慢慢说。” 张大妮又猛的灌了自己一口水。 缓过劲来,把自家阿奶被拘押在县衙的事,都说了出来。 包括外老祖家出的事,张大妮都没有一丝隐瞒。 “你在这等着我。”曲宁直接夺门而去。 张大妮抚着胸口,露出了安心的笑。 这时,才感觉到自己脚心传来的疼痛。 带着伤的脚,一路奔跑,整只布鞋都染成了红色。 张家屯子后的深山中。 一伙人正埋头对一片的荒草,埋头收割。 “日头不早了,咱早些下山吧!”余氏说。 许氏看了眼日头,微微有些出神。 “再收些吧!不能耽搁抢收啊!” 余氏眉目一横。 一把抓着许氏。 “大嫂!你是有意拖延我们回家的时间?” “我、我……我没有!” “没有?你说!娘是不是出事了?你是不是和大妮一起骗了我们?” 张大山和张大海,也看向许芮。 “我、不、我没有,娘、娘肯定吉人天相,能、能回来了。” 许氏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甚至低下头,不敢直视余氏。 余氏心里咯噔一下。 转身拉着张大林说:“还割哈割!赶紧回家!再晚了,家里的钱财都被人捞干净了!”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哎哟大妮,你是真长本事了。 一群人跌跌撞撞往下山的路跑。 余氏觉着背上背篓碍事,直接丢在路边。 还是张大林路过,给提着。 张大海紧跟着余氏。 跟在许氏身后的张大山,见着前面的人隔得远了,一把拉着许氏。 “你给我说实话!昨儿大妮说的话,是真是假?” 许氏摇头。 张大山巨大的手掌扬在空中,却没落在许氏脸上。 收回手,他指着许氏。 “你怎么不早说!你啊你!” 丢下许氏,张大山箭步如飞。 不过眨眼间,连超张大林和张大海,追上了余氏。 余氏转脸见是张大山,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见着张大林,背上背着背篓,肩上挑着挑子,一手还提着她丢下的背篓。 恨铁不成钢的大吼。 “张大林!你把那些都丢了啊!赶紧回家,把钱找出来!那可是咱儿子的将来啊!” 也不知道张大林,听没听见。 反正张大林没丢。 一路上,余氏和张大山,你追我赶。 张大山喘着粗气。 转头看冲下来余氏,伸出脚。 余氏被绊,失去重心,从半山坡滚了下去。 见着余氏被枯树拦下,半晌爬不起身来。 张大山扬起了嘴角。 深吸一口气,冲下山去。 蜿蜒的山路上,几个人影,以夸张的速度,移动着。 最后却是两个靠在一起的人影,慢慢往前挪动。 “张大山这个狗东西!”余氏低声咒骂。 许氏撑着余氏的身子,扶着她往前走。 “阿兰,你误会大山了。” “我误会他?” 余氏冷笑一声,刚才明明是张大山绊倒的她。 “芮娘你眼里就没坏人是吗?张大山是什么德性,你不比我清楚?” “他不是从前那样了。” “哼!”余氏冷哼:“也就骗骗你和老太太罢了!” “你想想二妮被骗去林家洼的事。既然是在林家不远的山坡上。他张大山,为何见着我们去林家时,不把二妮带下来?” “为何非要等到咱都到村口了,才慢慢出现?” 许氏不解。 余氏笑道:“他不过是做给咱娘看!演了一出苦肉计!以便于回到张家罢了!” “我看他,不仅没变好!反倒比以前更坏了!多出来的心机,都拿来算计自家人!呸!” 直奔到家门口,看着敞开的院门。 张大山犹豫了。 转头见着张大海跑来,干脆把背篓往地上一放,扶着背篓坐在地上直喘气。 张大海一个急刹,定在离张大山一步的地方。 指着张家大门,喘个不停。 “咋不进去呢?” 张大山摆手:“累了,走不动了。你先去。” 张大海原地盘膝而坐。 张大林跟个驴似的,驮得满满的上来。 他看了眼张大山和张大海,一步没停,进了张家院门。 原本呼吸急促的二人,此刻屏息以待。 然而张家院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两人对视,像是在彼此的目光中,达成了共识。 同时背起背篓,走进了张家老院。 二人四下打量,那模样让张家老爷子,疑惑着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 “你、你两做啥呢?” “阿爷,我娘回来了吗?”张大海问。 老爷子摇头,忙活着将晾晒的籽收起来。 张大山看了眼堂屋,放下背篓冲上去。 张大海连背篓都没放,挡在堂屋门前。 二人推搡起来,势均力敌。 这时,许氏扶着余氏进了门。 余氏指着张大山,叫骂起来。 一把推开许氏,加了推搡大战。 “干嘛呢?你们!” 灶棚里张家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出声呵斥。 三人一顿,余氏抢先道:“我腿摔伤了,去堂屋找点药。” 张大海顺杆爬:“我手也伤了,二嫂腿不便,我帮你找。” 张大山使出蛮劲,一把将二人推下台阶。 “别装了!你们就是想拿娘的钱!” 这层窗户纸捅破,余氏就更不把张大山放在眼里了。 “你装什么装?说我们想拿娘的钱!你呢?你不想,你比谁都跑得快!” 许氏忙上来劝:“别吵了,咱是一家人呀!娘出了事,咱们更得拧在一块,想办法不是?” 张家老爷子提着手里的揪,冲上堂屋门口。 张大山吓得跳出一丈多远。 老爷子两手一开:“有我在这个家,你们谁也别想!” 喧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看着堂屋门前的老爷子。 院墙之上,刘氏哈哈大笑。 “上啊!两个大男人,干不过一个老头吗?余氏,把你拼命的劲头拿出来啊!他们算个啥!上啊!” “刘婶!我别太过份!”许氏鼓起通气吼。 “哎哟!瞧我这性子。你们就当我不在啊!回头谁要打伤了,婶子帮你们叫郎中!” 说完,又大笑起来。 余氏扫了眼院里,又看了眼堂屋,怎么没见张大妮呢? 思量片刻,忽然把张大林喊来,让张大林背自己去吴郎中家看伤。 张大海见状,提了背篓,像平时一样,搓籽去了。 张大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楞神半晌。 终没有选择以身犯险。静静的坐到张大海旁边,也搓籽去了。 眼下倒好,老爷子成了唱独角戏的人。 站在堂屋门前,跟个关公像似的。 任谁喊,也不离开。 刘氏又在墙头上,煽风点火。 张家老太太气不过,挥着手里的大勺,叫骂起来。 刘氏本就是个不怕事儿的,跟张家老太太对骂起来。 “刘氏,你再骂一句,老娘拿屎把你嘴糊上!” 熟悉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 刘氏更是眨眼间,消失在墙头。 老太爷哭喊着丢下手里的揪。 老婆子冲出去,一把将林桃抱在怀里。 “回来了!可算回来了!我儿媳妇回来了!” 那声音,响亮得如召告天下一般。 张大山和张大海互看一眼,同时长长的舍了口气。 心下异口同声道:好险! 许氏失力倒在院中,张大山连忙过去,将人打横抱在怀里。 适时,张大林背着余氏回来了。 见着婆婆出现在院中,余氏倒抽了一口气。 随即憋出两眼泪,唤了一声:“娘!您可算回来了!” “你的伤怎么回事?” 余氏看向张大山,张大山身子一紧,惊得一身冷汗。 没想,余氏笑着道:“自个儿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完,看向小老太太身旁的张大妮。 哼笑道:“哎哟!大妮,你是真长本事了。” 张大妮一声不吭,往阿奶身后躲了躲。 “你这丫头!去接阿奶,也不给二婶说一声。咱家该一块去的呀!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起去盐湖?整整齐齐一家人 张家老爷子抹着脸上的泪,跪在院中,对着天又叩又拜。 嘴里还嘀咕着:“苍天有眼!” 林桃回来,张家二老那颗悬了两天的心,终于落了地。 “饿了吧!来来来,多吃些。” 张家老太太,又是端糊,又是烤饼的。 坐在石桌旁,林桃打量着灶棚前,低头不语搓籽的儿子媳妇。 打进门起,她就觉着气氛有些怪啊。 林桃转头问身旁的大妮。 “妮子,奶不在家,家里没出啥事吧?” 张大妮看了眼余氏,摇头:“没事。” “娘!咱是一家人,能出啥事?您让大妮带话回来,我们都按着您吩咐的做着呢。” 余氏赔笑着接话。 带话?林桃多看了几眼张大妮。 心下也明白了。 自己不在这两日,家里定然不宁。 想必,是这丫头使了什么法子,稳住了这群没用的儿子媳妇。 轻轻捏了捏大妮的脸颊。 “你啊!鬼精鬼精的。” 吃晚饭的时候,余氏问起林家来。 “娘,林家的事,咋牵连到你了?” 林桃没回答。 余氏不死心,又问:“咱家要打官司吗?” 她担心,下个月张小胖读书的银子,缴不上。 “你这是关心林家呢?还是关心你儿子没钱读书啊?”林桃没好气的,一语戳破。 余氏尴尬笑笑。 “啥都没娘重要。您不在家,我们都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 林桃扫了三个儿子一眼。 “真有这份孝心就好。” 张大海连忙接话。 “当然有了!娘说过,咱们一家人,拧在一块,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张老太爷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个布包。 放到林桃面前,小心打开。 “这是孙媳妇们卖米面的钱。一共是十一吊,五文钱。” 林桃将钱收去堂屋。 卖了两天稗子草粉,就能有二十一吊六十九文了。 换成银子的话,二十吊就是一两。 手里就是一两又二吊一十九文。 林桃长叹,可见现在吃食的精贵啊! 加上前些日子,拿去保宁堂的那几块小桑黄。 林桃的钱袋子里,有三两又二吊一十九文。 还不够张小胖和二妮三个月的学钱。 回到院里,林桃问起:“山上还有多少鸡脚叉草没收?” “二道洼被我们找遍了。就只剩下现在没收完的那一片了。”张大山说。 张大林挠着头道:“算着量,能比咱上回收的那片,多上一些。” 上回收的草籽,碾成粉装满了家里四口大缸。 摆了两天的摊,已经卖了一个整缸。 “明儿你们三继续收草,老大老二媳妇,还是去摆摊。” 余氏心惊。担心老太太是着急卖出讼师钱。 “娘,咱先去山收抢收吧!如今吃食太精贵,咱家这么便宜的吃食,啥时候都能卖掉的。” “怎么?不担心大胖的学钱了?” 余氏假装没有听懂,回道:“这不是还有大半个月嘛!不着急。” “不过,娘要是急用钱,咱就先去卖米面。” 余氏这认钱不认人的性子,虽有所改变。 可这自私的劲头,没啥改观呀。 张大海凑过来说:“娘,咱还请上回那个四等民讼师吗?” “请他干嘛?” “娘不用打官司了?” 林桃冷哼:“县衙又不是林家开的。他想诬陷就诬陷啊!清者自清。” 张大山和张大林,好奇的看着自家母亲。 张大海直挠头。 “啥叫……清者自清啊?” 林桃掐着眉心。 “县太爷已经查实了,林万三也亲口承认了。蚊香是他自己偷学去的。” 那天也是她多了个心眼,制蚊香的药草,她多拿了一味莽草。 林桃的原则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没想到林万三还真就撞在枪口上了。 莽草有毒,林家拿莽草制蚊香,不出事才怪了! 不过林万三忽然改口,这是唯一使林桃疑惑的地方。 要知道,一个时辰前,林万三还吼着要像王八一样咬着她不放。 后来林万三押出去了,就再没回来。 而她就被放出来了。 她问过曲掌柜,可曲掌柜又说他没托关系。 他来时候,县太爷已经下了释放的文书。 林桃回来的路上,一直好奇不已。 到底是哪路神仙,出手帮了她呢? “太好了!” 余氏拍手叫好。“看他家还怎么嚣张。坏事做多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娘!只有林万三吗?林王氏呢?” “弟媳!”许氏冲余氏摇头。 林桃装作没有看见二人的小动作。 “那就不知道的。虽没出人命,但致人中毒,赔偿是免不了的。只是,不知道林家,有没有那么多钱来赔了。” 医药钱是一回事,免不了会有人拿钱压死林家吧。 不过,这可和她没关系。 她已经给林万三和林王氏说过了,他们的女儿早就死了。 这具身体欠他们的,她也割去还了。 她林桃,和林万三家,早就两清了! 余氏叹了声:“可惜。” 张大山则和张大海对视一眼,起身各自离开。 无人再多问林家一句。 而此时的林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林王氏被县衙通告,单单赔偿医药钱,就得准备十五两。 从县城回来,林王氏就开始挨家挨户的在林家洼借钱。 可这日子,哪家能有钱借给她。 几个族中长辈,多的拿了一吊钱给她。 少的,只给了十文。 平辈和小辈,她是一分钱没借到。 她还恬着脸,回娘家去借了一圈。 奈何这事在县城闹得太大,娘家人听说以后,直接都不让她进门。 失魂落魄进门。 一只碗在林王氏脚边炸碎。 “娘!你借这么多钱,以后我拿什么还?这个家,被你败得还不够吗?唯一值几个钱的牛,都被你牵去了张家!你还想怎么样?” 林王氏失神的看着,对自己大吼大叫的儿子。 “闱儿,还不上,咱也得借啊!不能看着你爹被罚去盐湖吧!他都六十二的人了,进去哪还能有命,活着出来!” “娘!你要不要这么自私?你只顾着我爹,我呢?我才四十二!我还有大好前景!你都不管不顾了吗!” “你……” “我告诉你!你若不去说。明儿,我便去告诉他。让他别折腾了。老老实实认罚。” 林王氏两眼无神,看着林闱,呵呵发笑。 他们两老口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子,就这么对他们。 “行啊!你去啊!”林王氏让开身后的大门,呵呵的笑着。 “我明儿,就去认罪,去陪你爹。顺带的,我也帮你把罪认了。咱一家人,到盐湖,依然还是一家人。好不好?”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狗仗人势的东西,我瞧不上 “你!你疯了吗?” “我疯了?”林王氏哈哈大笑。 “林闱,打你出生以后,我们把好的都仅着你。我觉着,以后要靠你养老送终。我只有对你好,你才会对我们更好。” “呵呵……” “没想到啊!果真是应了林桃那句话,活该要被你啃得尸骨无存啊!” 看着已经有些疯癫的林王氏,林闱深吸了几口气。 指着门边的自家闺女吼道:“看着干嘛!把门关上!还有你们!” 林闱指着一旁的周氏和李氏吼:“把娘扶进屋去!” 妾室柳氏拍着林闱的背。 酥魅入骨的低语:“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 林闱一把推开柳氏,满怀怒气的追去西屋。 “行了行了!你们都出去!” 将门关上,林闱跪在了林王氏面前。 “娘!儿子不是不想救爹。可眼下这个情形,你也看到了。我实再是无能为力。” 林王氏呵呵发笑。 “你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就可以让你爹受苦?我们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如今没用了,你就弃我们不顾吗?” “我没有!我说了,等我考上功名,一定会把爹接回来的!” 林闱握着林王氏的手,将头枕在林王氏膝盖上。 “娘!放心,儿子一定好好读书,考了功名,好好尽孝。” 此刻林王氏乱了心神,压根没听林闱说了什么。 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把林万三救出来。 “实再不行,这样吧!”林闱摇晃着林王氏。 眼瞅了眼门的方向,凑上前,耳语起来。 “娘,明儿我把那三闺女卖了。一个卖五两,也够十五两了。” 林王氏倒抽了一口气。 林闱又说:“明儿我去找老王头,问题应该不大。娘您放心,三个赔钱货罢了。” “养了那三丫头,十几年了,该有点用处了。” “可……”林王氏低声:“你不是打算留着那三丫头,考功名时,行走用的吗?” 林闱长叹。 “那咱整?这不是跟上这事儿了吗?” 林氏点头:“我看啊!别等明儿了!你现在就去!五两一个,先拿钱把你爹接出来。” “啧!您瞅瞅这大半夜的,您不睡。人家老王头不睡啊?您放心,天一亮我就去。保准明儿把爹接回来。” 林王氏揪了几天的心,此刻终于落下地来。 林闱安抚好母亲,回了堂屋。 堂屋东西两侧的房,已经大门紧闭。 柳氏扶着中房的门框,翘首以待。 躺上床,柳氏赔笑捶背。 “爹的事,相公可有法子了?” 林闱把之前和母亲说的,又和柳氏说了一遍。 柳氏沉思半晌,伏下身去,两团柔软压在林闱背上。 林闱眉头轻跳,心里跟猫抓似的。 “相公,妾觉着,这事不能这么办啊!” 思维跑去下半身的林闱,像被泼了冷水似的,瞬间清醒过来。 柳氏又说:“你想想,十五两把爹接回来。咱家还能再做蚊香生意吗?眼看就要年底了,咱家拿啥交人头税?交不上,咱家这等级又是贱民!明年开春,你还怎么考功名?” 林闱猛的坐起身来。 他大意了!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相公,要不然……”柳氏扑进林闱怀里,轻声在林闱耳边低语起来。 翌日。 卯时不到,张二妮就兴冲冲的起了。 小妮子打昨晚见着自己,就欢喜得不行。 “二妮?啥事这么高兴啊?”林桃问。 “我、我得、得告诉、诉师、师兄,奶、奶、奶真、真的回、回来了。” 说完,小妮子跟个傻大妞似的,蹦蹦跳跳去吴郎中家去了。 林桃听了个模糊。 大妮扑过来,拽着林桃的手说:“那天奶被带走了,她那个师兄,费了不少的劲安慰她。” “说来也挺有意思,前晚二妮还和我说,她师兄说的,奶昨儿就能回来。她那师兄的嘴,跟开过光似的。” 说起二妮的这个师兄,林桃是有些印象的。 年岁比二妮大上几岁,面容清秀,性格也和善,倒是个讨喜的娃。 和大妮聊了不少事,大伙都陆续起来了。 天不亮,该上山的上山,该摆摊的摆摊。 林桃在大牢里和林万三斗了两日的嘴,又没睡好,今儿就打算在家歇一日。 一大早的,贱民聚居的张家屯子,驶入一辆马车。 引得村里的妇孺幼小,围观许久。 “哎哟,这老张家,是出啥事了?” “听说林家做了啥东西,让人中毒了,这些莫不是来张家要讨说法的吧?” 提着提篮的刘氏,呵呵直笑,冲那两婆子说:“我告诉你们,张家林氏都被拉去坐牢了。” 话音刚落,林桃就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两个婆子转头看刘氏,刘氏脸上一阵青红。 刘氏低着头,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林氏这婆子可不好惹,如今又是六等民。 她更惹不起了。 马车的车帘一掀,正主下了车。 是个华服妇人。 就她身上那柔软细致的锦缎,晃得围观众人“哇”的一声,惊呼出来。 那头上的金银珠花,耳垂上的银环,哪一样,都让村民看得出神。 妇人在门口问了声:“这可是张林氏的家呀?” 林桃好奇打量着来人。 “是我!不知这位夫人是?” 妇人以左右眼光,打量着不大的张家老院。 最后一脸嫌弃的,看着地上黑土碎石,没再往里走。 “我是杨府的买办。到你这想买个叫蚊香的东西!” 在县城做过一段时日的买卖,这场府是山刀子城,那可算得上大户。 那汇酒居,就是杨府的生意。 妇人拿出一个明晃晃的碎银子。 引得围观的婆子们,再一次“哇”的一声,呼出声来。 她们当中,好些人活了四五十岁的,压根没见过银子长啥样。 “那、那就是、银、银子?” “好美呀!比太阳还耀眼呢!” 见林桃不吭声,妇人催促起来。 “我家公子说了,真正的蚊香,你这才有。麻烦你别耽误我的事。我还得回去,给我家公子交差呢!” “这……” 林桃犯难了蚊香家里还剩得有,可她从没算过蚊香的本钱。 卖价,一时也拿不出来。 出神间,妇人身后的小丫鬟,一脸高傲的上来。 指着林桃冷哼。 “发什么呆啊?快把东西拿来!日头这么大,把管事妈妈晒伤了你可担待不起!” 林桃眉头一挑,皮笑肉不笑的勾起一边嘴角。 “不好意思,就你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老太婆我瞧不上,不喜和你做买卖。”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张大妮感觉,能和命运一搏 小丫头气得细指微颤。 “你、你、你骂谁是狗呢?” 林桃冷笑两声。 “谁是狗,谁心里清楚。” “你!你知不知道,能给杨府制东西,那是你无上的荣耀!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你别不识抬举!” 林桃笑了。 “我做买卖,全看心情!心情不好,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得我的东西!你也别自讨没趣!” “穷乡僻壤的刁民!你嚣张个什么劲!” “嚣张?更嚣张的你还没见识过呢!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你……” 啪的一记耳光,震得周围人瞪大了眼。 华服妇人揉着自己的手,一声不吭。 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妇人面前,认起错来。 妇人从小丫头面前走过。 蹲身下来,一手握着张大妮的手,将手里的银子,放在张大妮手中。 张大妮转身,垫脚将手里的银子举到自家阿奶面前。 “蚊香虽是阿奶教的,却是二妮亲手制的。若能卖成钱,也能减轻奶的负担。” 张大妮更想说,她们大房也有用处了,二婶再也不能瞧不起她们! “奶!求您了!”大妮倔强的仰着头。 祖孙两对视较劲的档口。 妇人忽然轻言:“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张大妮将手里的碎银子,塞进阿奶手里,跑回屋去。 一会功夫,就捧着一捆黑炭似的小木棍跑来。 “二十根蚊香。” 妇人接在手里,又对张大妮一番称赞。 “娃娃,以后我每月都派人来你家买蚊香。你啊,只需月末,将蚊香备好就成。” 张大妮点头。 妇人面带笑意,转身上车。 小丫鬟捂着脸起身,跟在马车旁。 马车行远, 骄厢里的婆子,不停擦拭着双手。 最后把锦帕丢出车去。 前车刚走,后又有马车行来。 还是停在了张家老院门口。 村人们都看傻了。 一个个瞪着一双眼,根个木头人似的,一眨不眨的瞅着那马车。 这回,来的倒是熟人。 闻香阁的李掌柜! 李掌柜抹着嘴上的八字胡,慢慢悠悠下了车。 “哟,李掌柜怎么也来了?”林桃没好气的说。 “我倒是不想来,可谁叫山刀子城,只有你这,能买着蚊香呢?” “对不住了。您来晚了。蚊香都给杨府买走了。” 见人要走,李掌柜忙将人叫住。 “我今儿不买成品,就是来定货的!每月五两,买你家制的蚊香三百根。” 林桃摇头。 张大妮倒是抢在前面开口:“不好意思,我们不卖。” 小丫头忽然转变的态度,倒使得林桃惊讶不已。 想挣钱,又能明确哪些人的钱,不能挣。 对于这点,林桃倒是很满意。 “您请回吧!”张大妮替她开口撵人。 接连三次,在张家吃了憋,李掌柜怒气难掩。 再次甩手而去。 马车往村外走。 车把式嘀咕:“一个糟糠老太婆,敢甩脸给我们东家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车内传来回声。 “这笔账,我给她张家记下了!总有一天,得让她亲手还回来!” 而此时。 老张家门口都炸开了锅。 能制出值银子的东西,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一些算得上老张家近亲的妇人,想上前找林桃攀谈,却又满眼惧色。 在一旁举足不定。 林桃面露冷色,牵着张大妮回了院中。 张大妮自知惹了阿奶不痛快。关了院门。 低着头,规矩的站在阿奶面前解释起来。 “奶,大妮只是想,也能为咱家做点事。” 林桃挥出去的蒲扇,停在空中,又收了回来。 “大妮!有主见,是好事。可是,养家这事,轮得到你头上吗?” 张大妮双眼含泪。 “奶,我和二妮,都不想做被你养的人!我们都想做对这个家有用的人!阿奶以前总说,女娃除了养大了,能换几个银子,半点用都没有。” “所、所以,我、我想做有用的人。” 晾晒着稗子草籽的张家二老,连声长叹,却没吭声。 女娃没有劳动力,打祖辈那起,女娃真就是嫁出去,能换几个礼钱罢了。 “行了,以后制蚊香的事,就交给你和二妮负责。至于挣的银子,除去二妮的学钱,阿奶给你们存上,你们需要使钱的时候,到阿奶这里取。” “奶!”张大妮又哭又笑的扑进林桃怀里。 林桃拍着张大妮的背,慎重道:“但仅一点,挣钱,不等于钻进了钱眼里。须分清了,哪些钱能挣,哪些钱莫沾。” 张大妮欣喜若狂的点头。 她和二妮对家里有用,就不会被随意嫁出去。 头一回,张大妮感觉,自己有了能和命运一搏的机会。 傍晚十分,许氏跌跌撞撞的冲进门来。 一头的汗,湿了发。 身上的衣裳,也湿了半身。 “咋了娘?出啥事了?”张大妮上去扶。 许氏张大着嘴,直喘气。 瞪圆的眼,尽是恐惧。 林桃心里咯噔一下。 “老二媳妇出事了?”林桃问。 许氏摇头。 长舒了口气,林桃直拍着胸口。 她还以为余氏做了啥事,给别人逮了呢。 “既然没事,人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许氏张开的嘴,动了好一会,才说了句。 “舅、舅舅家、出、出事了!” 张大妮舀了水过来,许氏一口就将脑袋大小的一勺水,饮了个干净。 这才像回了水的鱼,得了氧气一般。 “今儿我们收摊的时候,见着人伢子把两个舅母,和三闺女都绑了去。” “人伢子?” 原主的记忆里,人伢子其实就是人口犯子。 专门做买卖人口的活。 林闱这是救父心切,把媳妇闺女都卖了? “还、还有!”许氏急切开口。 “阿婆、阿婆被拘进大牢了。” 林桃沉思半晌,问了句:“林闱呢?” 许氏摇头。 “没、没见着。” 爹娘被关进大牢,媳妇女儿给卖了…… 不对啊!林闱这狗东西,唱的这是哪一出啊? “老二媳妇呢?”林桃问。 “那会我见着,就让她去找人伢子打探信息,我先回来给娘报信了。” 许氏急得脸一阵红一阵青。 正说着呢,余氏就回来了。 “咋样?”许氏追问。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人可以穷,但不能毫无骨气! 余氏没好气的说:“能咋样?人是舅舅亲自卖的!阿婆是因为赔偿不起,这才被连坐了。我听人伢子说,舅舅拿着钱,带着小舅母跑了。” 林桃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不得不说,林闱是真狠啊! 啃了老人半辈子,为难之际,翻脸就不认人。 临走,还把媳妇闺女都卖了。 真是没有最无情,只有更无情啊! “行了!林家和咱没关系了!咱也不操那份心。好好把咱家自己的日子过好。” “就是!大嫂成天就是瞎操心。我让她别管,还被她说了一通。” 余氏不满抱怨过。 又喜笑颜开的,从背篓里拿出钱袋子。 “娘,这是今儿卖的钱。除去送给鱼老伯的,卖了十一吊两文。” 林桃默记着账。 今儿大妮卖蚊香,得了一两银子。 屋里的钱袋里,有二十二吊一十九文。 加上今儿得了。 就是一两又三十三吊二十一文。 外带,还有林王氏送回来的一头牛。 天见黑,门外响起张大海的声音。 “王二婶子在我家门前蹲着干啥呢?” “哎哟,哥仨回来了?我、我就是寻思着,咱两家好久没走动了。过来瞅瞅大伯和伯母。” 随着张大海进门的妇人。 原主记忆里并不陌生。 王秋兰,张家老爷子的侄儿媳妇。 年岁和原主这身体差不多。 可人家命好,家内和睦,男人们又顶事,没操着心。 模样就比原主这身体,年轻多了。 “哎哟!许久不见堂嫂,越发的精神了。” 林桃学着原主挑着眉头,回道:“我一个寡妇,比不得弟妹。” “我家地小,怕让弟妹不自在。我就不留你了。” “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呢?”王秋兰从提篮里拿出两个鸡蛋。 林桃没接,王秋兰直接将鸡蛋塞进张大妮手里。 鸡蛋现在可是稀罕物。 张大妮推又不敢往回推,捧在手里又怕摔了。 “听说你家能做了不得的买卖,我就想来问问,能不能教教我儿子。让他们有点本事,娶个媳妇,把日子过下去。” 余氏眸光来回在自家老太太和张大妮身上打转。 悄摸着把阿奶拉到一旁。 “阿奶,今儿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家老太太今儿也是高兴坏了的。 “二妮制的那啥香,今儿有人上门来买,还是有钱人!几根黑漆漆的棍子,就卖了一两银子!咱家这日子,越过越有盼头了!” “蚊香?”余氏追问。 张家老太太点头。 那边,林桃把两只鸡蛋,放进王秋兰的篮子里。 “哎哟,我家还真不缺吃食。你赶紧把这两鸡蛋拿回家去,一家人啃了几个月的树皮树根,都忘了荤腥的味了吧。” 说完,冲灶棚里喊。 “娘!今儿把猪油拿出来,一人煎上两个米饼子吃。” 张家老太太应声。拿勺到院里舀米面。 烧了锅,一股油香扑鼻而来。 王秋兰眼珠子落在了张家院里的四大缸上。 喉头滚动,口水因猪油的香味,不受控制了。 “哎哟,二妮真是长了大本事了!” “哪来的大本事?当初还说我家两个妮子,是没用的玩意儿。我家妮子除了懂些医术,能制些卖钱的小玩意,真是没啥用。” 王秋兰面色难堪。 林氏嘴厉害,她知道。 可没想到林氏,是个这么计较的人! 合着自己送上门来,等于把脸伸到别人手底下。 还笑呵呵的求别人甩大耳刮子。 自己这张老脸,还往哪搁? 然而,一想到那一两银子的买卖,王秋兰依旧赔起笑脸。 “大伯!咱两家算得上最近的人了。您老不会看着几个侄孙们,打一辈子光棍吧?” 张家老爷子不敢吭声。 林桃脸一沉。 “王秋兰,我家大妮二妮,当初是怎么被你撵出门来的?当时家里揭不开锅,两个娃娃去讨口吃食,你怎么没瞧在亲戚的份上,给两口吃的?” “不给撵娃就算了,还把大妮胳膊掐肿了。还有打二妮那记耳光,姓不姓我今天就打回来?” “好意思在这,一口一个大伯,一口一个堂嫂。你是觉着我林桃好欺负吗?” “堂嫂,这是误会。” “赶紧给我走!别等我动手啊!” 林氏的蛮横不讲理,在屯子里是出了名了。 王秋兰倒是能忍的,也不恼。 离开前,还和张家二老亲近的打着招呼。 “大伯,伯母,我回头再来看您二老啊!” 余氏提着石桌上的提篮追出去,塞还给王秋兰。 转身回来,将门关了,笑着冲回林桃身旁。 “娘啊!你也教教我,怎么制蚊香呀。我也能给嫂子搭把手不是。” “没事弟媳,那几根蚊香,二妮几天就做好了。” 许氏说话不过脑子。 余氏当即变了脸。 “嫂子!能挣钱的活计,不能只让你们大房做吧!再说,你家两闺女,长大了不得嫁人?那合着她们都带了去,我家大胖咋办?” “对不对娘?” “对什么对?长什么样,吃什么饭,你心里没点数?就你家大胖那色的,你教他,他能学会了?” 余氏见老太太不高兴,不敢顶嘴了。 心里却觉着,老太太越来越偏心大房的人了。 一直在旁边的大妮,忙出来缓和气氛。 “二婶,蚊香甭管谁做,都是咱家的买卖。咱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大哥只要好生读书,我们一定先紧着把大哥供出来。日后学有所成,也是咱家人的脸面。” 余氏连连称赞张大妮。 “丫头大一岁还真就不一样,瞧瞧才八岁的小人,就这么明事理了。以后啊,要搭手啥的,你们姐妹,直管喊婶子来做。” 能挣一两银子的买卖,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成局外人。 余氏眼珠子一转,心里多出几份打算来。 天见黑时,二妮蹦蹦跳跳回来。 张大妮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对着小脸亲了又亲。 “妮子,你也挣钱了!” 二妮红扑扑的小脸,茫然的看着张家众人。 许氏抚着二妮的发,把蚊香卖钱的事,说了个明白。 二妮羞红了脸。 “这、都、都是奶、奶教的。” 看着那小模样,林桃笑意更浓了。 这样的小日子,其实,也挺有意思。 晚间吃饭的时候。 余氏问:“娘?明儿,咱家还摆摊吗?” 林桃点头。 余氏高兴笑笑。 不能再让大房把风头都占去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月入九两银子,真香 余氏顺着杆就往上爬。 “就是阿爷,以后这种亲戚,咱就少走!娘说过,讲亲情的人,不会嫌弃咱没钱。咱有钱了,人家也不会奉承咱。” 转身回来,余氏将老太太扶到石桌旁坐下。 “娘啊!你也教教我,怎么制蚊香呀。我也能给嫂子搭把手不是。” “没事弟媳,那几根蚊香,二妮几天就做好了。” 许氏说话不过脑子。 余氏面色变了变。 “嫂子,两个小娃娃都知道,给咱家尽份力。我这个做婶子的,难道还等着她们挣钱养我不成?老实说,咱家若不是供大胖读书,也不至于这么费劲。所以我这心啊!过意不去。”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太太也没松口。 心里觉着,老太太越来越偏心大房是一回事。 余氏眼角的余光打量张大妮。 要说老太太对许氏母女三人的变化,就是从这丫头开始的。 大胖又不在家,没个人在老太太面前,自己家二房的地位,怕是会越来越低了。 她得多让老太太高兴。 见着阿奶不高兴,一直在旁边的大妮,忙出来缓和气氛。 “二婶,蚊香甭管谁做,都是咱家的买卖。咱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大哥只要好生读书,我们一定先紧着把大哥供出来。日后学有所成,也是咱一家人的脸面。” 余氏连连称赞张大妮。 “丫头大一岁还真就不一样,瞧瞧才八岁的小人,就这么明事理了。以后啊,要搭手啥的,你们姐妹,直管喊婶子来做。” 能挣一两银子的买卖,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成局外人。 余氏眼珠子一转,心里多出几份打算来。 天见黑时,二妮蹦蹦跳跳回来。 张大妮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对着小脸亲了又亲。 “妮子,你也挣钱了!” 二妮红扑扑的小脸,茫然的看着张家众人。 许氏抚着二妮的发,把蚊香卖钱的事,说了个明白。 二妮羞红了脸。 “这、都、都是奶、奶教的。” 看着那小模样,林桃笑意更浓了。 这样的小日子,其实,也挺有意思。 晚间吃饭的时候。 余氏问:“娘?明儿,咱家还摆摊吗?” 林桃点头。 余氏高兴笑笑。 不能再让大房把风头都占去了。 县城市场内,张家摊子,如今可是名声大燥。 许多人,天不亮就跑来市场排队。 就为了,能买上比玉米粉还便宜,还好吃的米面。 不到半个时辰,一篓就卖光了。 “大嫂,你顾着摊子行不?我想去私塾看看大胖去。长这么大,没离开过。如今一分就是月余,见不着人,怪想的。” 许氏笑着点头。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不想呢?去吧,我看着就行。” “嗳!” 抹净手上的粉,余氏小跑着离开了市场。 直奔勤学堂,敲了半晌的门,才有人来开门。 又等了半晌,张小胖才一缺一拐的跑过来。 “你、你这是咋了?” 余氏被张小脸上那些伤惊呆了。 张小胖瘪着嘴。 “他们叫我去闻香阁,我不去,他们就挑事。我气不过,跟他们打了几回。” “先生不管吗?”余氏惊讶。 “管啊!可谁叫他们家里有钱呢!” 余氏长叹一声,并未多问,说明来意。 “奶给你的蚊香还有吗?” 张小胖点头:“娘要那个干啥?家里大妮那不还剩挺多的吗?” 余氏时间紧,不想解释,命着张小胖取了来。 转身就离开了。 余氏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不见人。 市场里,许氏一边收着摊子,一边往市场门口方向看。 等了大半个时辰后,余氏终于回来了。 “你去哪了?这么久。” “好事儿!回去咱一块告诉娘!” 余氏抹着头上的汗珠子,满脸笑意。跟白捡了钱似的。 一路上余氏拽着许氏往前走。 天黑尽了,两人才回到张家老院。 一进门,余氏连背篓都没放,就扯着嗓子喊。 “娘!娘!” “大白天见鬼了啊?喊这么大声干嘛?” 余氏拉着老太太的手,激动得颤抖个不停。 “娘,我今儿给咱家拉了两桩买卖。一个月就能进四两银子呢!” “拉买卖?” 余氏直点头。 “就咱家那蚊香,我特意拿到另外两处私塾去了,人家先生说了,他们也能用上。决定让咱家按月送去呢!” “眼下深秋,正是蚊虫猖獗的时候,咱们还能再做上两月的买卖。那就是八两银子。哎哟!咱家大胖,半年的学钱,就算有了着落喽。” 张大妮也跟着兴奋不已。 嘴里直呼着“太好了!”,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院里跑来跑去。 要说张家人里,余氏的脑筋,确实好用。 昨儿她还在想,怎么能让蚊香的买卖做起来。 今儿余氏就先去做了。 这点,同样脑子好用些的张大海,就真没法和余氏比。 “娘!解决了大胖的学钱,您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些了。” 余氏拿过老太太手里的蒲扇,在一旁细细打着。 “这些日子,看着娘为钱发愁,我嘴上不说,心里是真的难受。” 她拿蒲扇指了指劈柴的张大林。 “大林是个嘴笨的。但娘也知道,他是个讲孝道的。私底下,他也时不时和我说,担心娘太过操劳,身体受不了。以后啊,娘可以指着我们去做。” “别的不说!只要是为这个家好,我一定尽心尽力的去做。” 许氏一脸温婉,在一旁还直点头。 “娘!阿兰是个能干的。今儿顶着那么烈的日头,先和我卖了米面,又跑去拉买卖。别说,那做事的劲头,像极了娘的样子。” 二妮掐着点进门,张大妮跑过去,拽着二妮在院里疯跑。 一会停下来搂搂,一会儿两人抱一块转圈。 跟两个撒欢的狗子似的。 林桃被好们逗得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既然接了活计,以后咱家就得把这事做好。二妮不能耽搁学医,晚间吃了饭,你就教教大伙。” 张二妮如婴儿般咯咯的笑出声。一个劲的点头。 “正好,山上也收割得差不多了。明儿收了尾,把这些天收的籽存下来过冬。明儿起,就别卖米面了,在家好好做蚊香。” “需要啥材料,二妮教你们认。你们仨还得经常上山。” 张大山张大海点头的同时,又把张二妮好好夸了一番。 张大林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不知道的看了去,指不定认会是在夸他呢。 一听老太太说不用去摆摊了,许氏满脸担忧。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世上唯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 “娘,明儿我还是再去趟市场吧。”许氏说。 “有事?” 许氏低头半晌,才道:“咱家吃食便宜,好些人家后半夜就到市场排队。咱家不卖米面了,得过去给大伙说一声吧。” “大嫂!咱是做买卖,用得着去给那些不认识的人交待吗!” 余氏讨好的冲老太太笑,没想换来的却是一记白眼。 “去吧!正好买些盐和肥肉回来。看看有没有便宜些的鸡蛋。大妮二妮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太差了可不行。” 众人满眼迷惑。 余氏更是从心底泛起酸味来。 两个赔钱货,还养得这么好。养来养去,还不是帮别人家养的! 张家老太太端着吃食出来。 轻声:“鸡蛋那么精贵的玩意,吃它干啥?多吃点饼子,一样长身体。以后,我和老头子少吃几口,管让她们姐两吃饱。” “娘!意思您二老生病了,我就可以不给医了?革命路还远,身体是本钱!省吃食不等于掏自个儿身体嘛!你二老要是沉活得太久了,大可省着少吃些!” 张家老太太早就习惯了儿媳妇的牙尖嘴利。 也不恼,就当没听见,接着忙活去了。 “孩子长身体,得给足了吃食。孩子不生病,咱得省多少心下来!” 二老都不敢再说个不字,张大山和张大海,就更不敢多嘴了。 “娘,要不,咱明天再做一天生意吧!反正都去了,正好也给大伙说一声,以后咱家不来卖了,免得人家白等。” 张大山的提议,是真的让林桃刮目相看。 许氏握了握张大山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林桃浅笑,这才有个家的样子嘛! “行!那明儿,老二媳妇和你媳妇还是去摆摊。” “娘!要不,大哥和大嫂去呗。我这两天身子有些不舒服。” 林桃看余氏捂了捂肚子,身为女人,哪会不明白这个。 张大山可是高兴坏了,比起上山,去摆摊简直不要太轻松。 临睡前,林桃嘱咐张大林烧些热水。 张二妮高举向张大林的手心里,有着两块晒干的老姜片。 “泡了水,给你媳妇喝。能缓缓。”林桃说。 “喔。” 牵着二妮回屋,林桃不免多回头看了几眼张大林。 张大林把姜片水,送到余兰枝床边。 “阿兰娘说,喝些老姜水能缓缓。” 床上的余兰枝缩成一团,脸色发白。半晌都爬不起身来。 张大林把人抱在怀里,跟喂小孩似的,抚着碗慢慢喂。 “明天你好好休息,别做事了。天亮了,我给娘说一声就行。” 热姜水下肚,余兰枝慢慢的缓了过来。 “别、我明,还打算学着做蚊香呢。” “你不能拿身体来拼!娘说了,身体比啥都重要。” 刮了眼张大林,恨铁不成钢的直摇头。 “大林啊!难道你看不出来,娘偏袒大房吗?咱两再不努力,这个家,最后都得落到大房手里。” “阿兰,是你想太多了。娘并没有偏袒谁!你看大哥,做了错事,不也被娘撵出家门?吃的、穿的,大房有的,咱也都有。现在的娘,已经不是以前那样了。” “你别多想,咱们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余兰枝冷笑两声,道了句:“天真。” 别说她不信家婆,就连张大林她都不信。 流离失所的那些年里,她相信过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当着你的面,把你视作亲人,背地里,转身就把你卖了的人,多了去了。 嫁给张大林这么些年,她时常还会梦见那些丑恶嘴脸。 这世上,唯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 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早些睡吧!明儿还得做事呢!” 张大林是沾着枕头就能睡着的人,很快就响起鼾声。 余兰枝侧身,看着张大林的侧脸。 张大林五官并不出众,偏偏很普通的五官,却给人一种刚毅的阳刚之气。 回想二人相遇那日,她被两个流浪汉围堵。 她高呼救命,路过的人,没一个伸出援手的。 是张大林路过,将她护在身后。 是的,就像那日对上林家人那样,他没有一丝犹豫的将她护在身后。 或许……可以信他吗? 卯时,张家人陆续起来了。 二妮去给吴郎中告了假,今儿要领着叔叔们上山摘所需的植物。 张大山两口子早早就背着‘米’面出门摆摊了。 林桃领着大妮坐在院里,削着小做蚊香要用的小木棍。 杨府三十支,两个私塾还要一百八十支。 二百一十支小木棍,数量可不少。 张家二老,还得忙活着,把草籽晒出来。也没法帮忙。 余氏捂着肚子,从西屋里摸出来,窜进了灶棚。 林桃见她半天没动静,走过去时,正见她抓着草木灰,往一条布袋子里装。 “做啥呢?”林桃问。 余氏慌张的把东西藏在身后。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月事带子!林桃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出一些片断。 这里的女人来月事时,只能把草木灰装在月事带子里用。 林桃上前把人扶回西屋。 “你在床上歇着去。” 她是真接受不了,怎么能用那硌人的玩意。 从西屋出来,林桃提着提篮出了门。 好在一道口子不远,她记得这边有棵木棉树。 木棉树的果实掉落时,会有棉絮包裹。 质地与棉花近似。 不多时,捡了满满一提篮,林桃折返回家中。 去除棉絮中的木棉树果实。 余氏不解的问。 “娘,您这是要干啥?” “去把你的月事带拿到灶棚来。” 余氏羞红了面颊。 灶棚里,林桃正摏着草木灰。 “拿来呀!杵在这干嘛?” 余氏不好意思。 女人的月事,从来都是极为忌讳的。 哪有经别人手做月事带子的。 林桃夺了余氏手上的月事带,扯着木棉絮在月事带里,厚厚的填上一层。 再放入摏细的草木灰。 做好一条递给余氏。 余氏被粗布下那层柔软的触感,惊艳到了。 以前只拿草木灰填充,遇到农忙的时候,咯破皮是常事! “娘,您这是……” 林桃埋头细致做着手上的事。并没有看到余氏脸上复杂的表情。 “身为女人啊!要先懂得爱护自己。这种事,男人再细心,这事也帮不上忙。每月这几天,重活就使着大林去做。少做些碰冰水的事。喝的水得是热的。姜片只能泡一天,那几片用完了,我再让二妮去吴郎中那买。别舍不得用!” 眼前的场景,让余氏眼前的人,变成了只活在记忆里的母亲。 那时,母亲也是这般慈爱,嘱咐她月事时,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泪光涌动,余兰枝微张的嘴里,唤出一声:“娘……”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沾了屎的鞋,咱不要了! 林桃手上的动作一顿,这声娘,可不是余氏平时唤她的声音。 抬头见余氏红了眼眶。 余氏猛然回神。慌乱的摸去眼珠,跑回了西屋。 林桃一拍脑门,坏了。 自己这是习惯了这个家,把本性暴露出来了。 没了原主那身恶习性,该不会把余氏吓着了吧。 清了清嗓子林桃出了灶棚就吼起来。 “别藏在西屋,赶紧出来削木棍。” “嗳。”余氏低垂着头出来。 乖乖坐在台阶上,削起木棍来。 林桃屁股刚坐下,隔壁就响起了叫骂声。 “滚出去!你咋好意思再来讨食?上回从我家老头子这里借去的吃食呢?咋不见你拿回来还?我要是你,我早吊死在树上了!还好意思上门再来要!” “行了!老婆子,他也不容易。” “他不容易?意思咱家就容易了?” “走走走!上回是老娘不在家,让你得逞骗了我家老头子。今儿老娘在家,你休想得逞!” “张四叔,再借些吃的给我吧。我孙儿快不行了。” 张家老院,众人齐齐抬头看向院墙。 “听声音像是文老头。”张家老爷子眉头微蹙。 文老头?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么个人。 祖孙两是逃荒到张家屯子的。 文老头有个和大妮相当岁数的孙子。大妮可怜他,偷摸着省了些吃食给那娃。 后来被原主发现了。原主把张大妮狠狠打了一顿。 一时间,还把张大妮的名声,都搭了进去。 说那小男娃,就是来拐她清清白白的大孙女的。 削着木棍的张大妮,小脸上苦得都快能拧出水来。 就听隔壁院门砰的一声。 “张老四,我告你!再敢把咱家东西给别人,我就和你分家!” 林桃开门出去,见着一个破衣烂衫的老者,杵着木棍,站在刘氏家院门前。 “张四哥,救救我那苦命的孙儿吧。” 刘氏一下将门打开,吓得文老头踉跄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哗的一盆水泼出,将文老头一身淋湿。 “臭不要脸的老东西!下次再泼出来的,就不是脏水这么简单了!” “咋的?你还能泼出啥来?泼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刘氏见着张家林氏,跟头老牛似的,出着大气。 眼里迸发出火光来。 没敢接嘴,提着盆回去,狠狠的关上了门。 “你家不是挺有本事嘛!不缺吃不缺喝的,咋不见你拿些出来帮助乡里?装啥装?我呸!文家那小子不是和你大孙女有那啥嘛!你孙女婿有难,你别看着啊!” 林桃抓了一把地上的少石,冲着声来的方向,就扔了进去。 就听里面传出呛咳声,刘氏还呸呸呸的,吐着嘴的沙。 “张林氏!你别太过份啊!” “我就过份了!出来,咱干上一架,看我不拿鞋底子抽烂你那张破嘴。” “我破嘴?你孙女被人睡过的事,屯子里谁不知道!一家子鸡鸣狗盗的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 林桃这回可没客气,走过去对着刘氏家院门,就是一脚。 门砰的一下被踹开。 “你、你、你别乱来。”刘氏直往后退,嘴里喊:“老头子,快出来。快出来啊!” 张老四从屋里出来,将刘氏护在身后,开口给林桃赔礼道歉。 张老四在屯子里,里名声倒是个好的。 “你让开!”林桃低吼。 张老四没动。给自家婆子说情道;“林氏,咱两家一支血脉的,算是近亲了。” “她有啥得罪的地方,我给你赔个不是。” 林桃把等级腰牌一举。指着刘氏大吼。 “跪下!把你刚才说的那些,污我孙女的话,都咽回去!” 刘氏再不服,面对六等民的等级腰牌,她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张老四身后。 “奶,算了。”张大妮跑过来。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不刷牙,满嘴臭味,也臭不着咱。不理他们。” 林桃火气大到把脚上的草鞋拔下来,狠狠的咂在了刘氏的嘴上。 看着带泥的脚印,林桃这才转身离开。 张大妮脱了她的手,回去给她捡草鞋。 “别捡!”林桃呵斥声一响,张大妮楞在原地。 “沾了屎的鞋,咱不要了!” “奶,那您光着脚啊?” “光啥脚?家里不有布鞋嘛!走!” “嗳!” 林桃由张大妮扶着出了刘氏家的院门。 瞧着文老头正艰难的起身。 林桃注意到,张大妮的目光,一直在文老头身上。 林桃脱了手,指了指文老头。 张大妮先是一楞,而后才会意,跑向文老头。 捡了落在地上的棍子,扶起人来,将棍子握到文老头手里。 “凛哥哥病了吗?”张大妮轻声问。 文老头点了点头。 就从地上站起来,这么个简单的动作,文老头已经喘了几喘。 两条腿因失力,晃动个不停。 “大妮啊,谢谢了啊。” 说着,倒向林桃所在的方向,鞠了个躬,摇摇晃晃的杵着棍子走了。 张大妮跑回来时,眼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泪花。 “奶,咱、咱能给他些吃的吗?” 张大妮声音很犹豫。 还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也难怪这丫头会这样,上回原主可是因为两个小东西走得太近,狠狠的打了她。 林桃看了眼自家院门,见无人,才低语。 “舀些米面去,回头二妮回来,让二妮悄悄去给他瞧瞧。” “嗳!”张大妮回声带着哭腔。 兴奋的往跑回院里。 林桃墨迹了好一会儿,等张大妮跑出来了,才进的院门。 张家老太太见她脚上鞋没了。 “咋了这是?” 林桃扯着大嗓门喊:“踩了狗屎!嫌臭,那只鞋就丢那了啦!” “狗、屎?屯子里哪来的狗啊?” 人都饿得没吃的了,以前有狗的,早都宰了卖钱,或是自个儿吃了。 不过,张家老太太也没多想。 随意说了句:“哎呀,你这人。草鞋不得花钱买啊?” “怕啥!咱家又不缺那两个钱!” 两人正说着话呢,一只带着泥浆的草鞋从院墙那边,飞出落地。 林桃也没解释,伸脚过去,把鞋穿上。 光着脚踩在碎石沙地上,真是不大好受。 “这鞋……”张家老太太疑惑抬头看着院墙。 林桃呵呵冷笑:“狗怕我把它打了吃掉,把鞋还回来了。” 张家二老一脸疑惑挠头。 院墙下,刘氏冲着墙根啐了一口。 恶狠狠的低咒:“断子绝孙的狗东西。” ------------ 第一百二十章 就这样的人还能白捡个媳妇回来 黄昏时,二妮领着两个叔叔回来了。 小丫头一进院,就冲林桃咧着嘴笑。 甜甜的小样,跟个水蜜桃似的,惹人喜欢。 “二妮都教你们认了?”林桃问。 张大林点头,张大海挠头。 “差不多吧。” 林桃一眯眼,张大海连忙说:“教了、教了。只是,我还、不、不太记得。” 人和人不同,口味不同,喜好不同,擅长的东西自然也不同。 张大海说他还记不清,也实属正常。 “奶、阿、阿、姐、姐呢?” 收着晾晒草籽的张家老太太,回过头说:“刚才还偷偷摸摸不知干啥呢。” “我见她出去。”张家老爷子接话。 “是去了好一会儿了,你出去找找。别天黑了都不着家。” “喔。”小丫头滴溜溜的跑了。 张大林放下背篓,跟头牛似的,任劳任怨的捡起小刀跟着削木棍。 “干啥呢?回来也不先去看看你媳妇!她这几天不舒服,你得多体贴一下她!女人嫁给你图的是啥?不就是有个依靠,有个人疼吗?就你这样,她不如找个木头算了!” 林桃指着西屋。 “去!煮了姜水,给她送去。” 看着跟个木头一样,指哪动哪的张大林,林桃那个愁啊!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吧。 就这样的人,还能白捡个媳妇回来。 跟个木头似的,但凡是个正常女人,哪能看上他? 张大海从来是个偷着闲的,背篓摆地上不管,悠闲的坐在石桌旁。 “老三,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没瞅着家里这么忙?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那坐着!要不要我做好了吃食,喂进你嘴里啊?二十好几的人了,就你这模样,啥时候能找着媳妇?” “娘,今儿又是谁惹着您了?我刚回来歇个脚,瞧你把我说成啥样了?那娶媳妇是我说了算的?不得银子说了算嘛!我又没二哥那个福气,出趟门,还能白捡个媳妇回来。” 林桃冷笑:“咋的?意思你娶不上媳妇,还是我的错了?怪老娘挣不着钱,没给你娶上媳妇?” “不、不是这个意思。”张大海连忙赔笑。 “我自儿挣!” “去!把今儿收回来的草籽搓喽!做蚊香的药草放灶台边烘上!别跟个女人似的,拈轻怕重的。” 张大海不敢回嘴,乖乖的做起事来。 不大会儿,张大山和许氏回来了。 张大山把背篓里买的东西拿去灶棚。 嘴里报着账:“还好盐没涨价,还是一吊钱一斛。肉就涨得离谱了。您瞧这条肥肉,花了五吊钱!换以前,都能买头猪了!这谁能吃得起?” “今儿卖了十吊钱,就花了六吊。只剩四吊十文了。”张大山把钱袋子递过来。 “今儿直接没有看到卖鸡蛋的。哎!这年头,那精贵的东西,就算卖也不一定有人买。卖不出去,还得花摊位钱。家里有的,还不如留着自己吃了,很少拿出来卖了。” 许氏忙在一旁开口:“娘,今天我们只卖了十吊十文钱,剩下的米面,我都给鱼老伯了!他没生意可做。家里还有几个孙儿。儿子又要念私塾,做不了活。怪可怜的。” “我想着,咱家以后不去摊摆了,就多给了些。” 许氏是个心善的人,别人对她一分好,她能回以十分。 这点林桃心里也清楚。 点了点头,啥也没说。 把手里的四吊钱拿回屋去,放进了大黑布袋子里。 可没买着鸡蛋,肉又吃不起。 总不能老到山里逮山鼠吧! 那玩意,若不是实再不得已,谁会愿意吃。 三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事,还得解决。 林桃从堂屋出来,问道。 “爹娘?咱屯子里,有哪些人家,家里养得有鸡?或者卖鸡也成。” 张家二老大眼瞪小眼,半晌才回过神来。 “咋?你这是要干啥?” “家里三个娃,得吃得好些!五吊钱的肉确实太贵了,不如买鸡蛋,或者咱自己养几只鸡下蛋也成。” “养鸡?人都不够吃!哪有给鸡吃的东西?” “你二老这话,可不对啊!我没饿着你们吧?再养几只鸡也不在话下。” 这大旱的天,能这么说话的,不是疯子,就是家财万贯的。 张家二老地视着直摇头。 “大海,草籽搓完了,把草拿去喂牛。别每次都堆在那就不管了。” “堆这,阿爷阿奶喂不就好了。” 林桃抬手就把蒲扇飞了出去,正中张大海头顶。 “你还知道是你阿爷阿奶啊?不孝的狗东西!以后这牛就归你喂了!还有牛粪,得每天清理!别丢啊!放门口晒。” 张大海眼如铜铃,看向正对着自己“哞”的老牛。 “不、不如宰来吃了吧?” 林桃笑了:“行啊!等落了雨,要种地的时候,就把犁耙子套你身上。还省得要个人去赶牛。我觉着能行。” “爹娘,今儿咱把牛宰了,大伙都能补补身子。以后种地的事,让大海去就行。” 张大海被吓得抱起草就去喂牛。“别、别、别!说着玩的。” 老牛就像听懂了话似的,两个后蹄一扬,将地上堆积的牛粪,踢了张大海一脸一身。 抹去脸上的牛粪,张大海那个气啊。 还不敢拿牛撒,毕竟他老娘从来说一不二。 他可不想拖着犁耙子下地。 看着张大海有模有样做着活,林桃催促起张家二老去打听鸡蛋的事。 余氏让张大林扶着从西屋出来。 “在屋里歇息就行,出来干啥?” 余氏坐到台阶上,捡起刀削起小木棍。 张大林也坐下搓起草籽。 张大山拿水抹了把脸,没了以前懒汉模样,做起事来。 “阿兰,我来,你回去歇息。一会儿吃食做好了,我给你端你房里去。” 许氏接过余氏手里的活,劝说着。 “没事嫂子,你辛苦一天了。买卖是咱家的,咱们得像娘说的,拧成一股绳往前走。” 许氏笑笑在余氏身旁。 两人小声说着话,时不时的露出笑脸来。 回想曾经见面就杠,家不成家的模样。 如今这一家和睦的场景,林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这小日子,就跟吃山楂似的,越嚼越有滋味,越过越有意思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就欺负你了!咋滴? 张家二老在屯子里转了一圈,还真找着了养得有鸡的人家——张猎户。 张猎户是张家屯子仅有的一户猎户人家。 上回进三道山,被野兽伤了的,也正是张猎户。 自那以后,家里日子越发艰难。 家里养了七只鸡,全靠张猎户的两个儿子,去三道山割草喂鸡。 一听张家二老想买鸡,差点没把张猎户气得从床上摔下来。 “不卖不卖!我那两怀着娃的媳妇,还指着鸡蛋补身体呢!大伯,不是侄儿驳您脸面,您说,我把鸡卖了,大肚子媳妇吃啥?娃生出来吃啥?” “那鸡蛋呢?要不,你卖我几个鸡蛋也行。家里三个娃,也确实没啥可以补身体的。” “鸡蛋卖贵了,您说我没做小辈的样。卖便宜了,还不如留着自己吃。不是侄儿不给您面子,您回去吧!” 张家二老也体恤别人的不易,没再纠缠,失落的回了家。 把事情原委这么一说,林桃就笑了。 装了半背篓的米面,去了张猎户家。 算辈份,林桃和张猎户是一辈的,所以他家儿子还得管她叫堂婶。 “林大婶子咋又来了?我爹给伯爷说得很清楚了,我家鸡蛋不卖,鸡就更不卖了。您回去吧!” 原主在屯子里口碑不好。 屯子里没一家,愿意和原主来往的。 就更没啥交情可言。 “我拿米面换。”林桃一开口。 关得只剩一个缝的院门,忽然停住了。 “米面?” “你让我进去,我给你爹搅个糊。咱再说鸡蛋的事。” 门当即开了。 “墩子,烧火架锅。婶子做顿吃的给你家。咱再谈鸡蛋的事成不?” 没等张墩虎反应过来,林桃自己去了灶棚。 张墩虎跟见了鬼似的,冲屋里直喊:“娘!娘!您快出来!” 等到墩子娘出来的时候,林桃已经下了米面,在水里搅着了。 那股米香,让娘俩都傻了眼。 “堂嫂,你、你这是。” 林桃没解释,大方的搅了一锅的米面糊糊。 就着大勺挑了些,递到墩子娘面前。 “尝尝。” 墩子娘看林桃那眼神,跟见着劫匪了似的。 直接扯着墩子退出两米开外。 母子娘以眼神交流。 墩子娘:林氏不会是上门来打劫吧? 墩子摇头:我觉着更像来投毒的。 墩子娘:抢咱家鸡? 墩子点头。 墩子娘直挤眼:把鸡藏起来。 墩子把腰间的弯刀一拔:和她拼了。 看着面前娘俩挤得变形的五官,林桃差点笑出声来。 自己揪了一坨米面糊,放进嘴里。 “放心,没下毒。” 好些天没有吃饱的墩子已经看得流口水了。 咽着嘴里的唾液,伸出手,却被他娘拍开。 墩子娘尝了一口,惊呼起来。 “这、这、这是米?” 要说屯子里都是贱民,没几家吃得起大米的。 她家就因着猎得上野味,可没少吃大米。 “真的?”墩子大手一抹,勺子上的米糊都被揪了个干净。 塞在嘴里,两个腮帮子鼓得老高。 “好、好、好吃。” “这半筐和你家换二十个鸡蛋成不?” 墩子直点头。 墩子娘更是喜笑颜开。 家里六只老母鸡,一天一个鸡蛋,四天都有二十四个蛋。 换去二十个,还不耽误媳妇补身子。 更重要的是,天不好,能填饱肚子的吃食太难得。 鸡蛋这种平日就精贵些的吃食,现在除了大户人家还买。 寻常人家,谁愿意拿吃食换这个! 有这半筐米面,足够自家六口人,四天的吃食。 “堂嫂,快快这边从,我给你舀碗水去。” 拽着林桃手的墩子娘,撵着儿子去装鸡蛋。 打自家男人受了伤以后,家里的吃食都紧着两个怀孕的媳妇吃。 他们喝了多少泥汤,吃了多少树叶草根了! 大半个月没有吃过像样的吃食了。 “堂嫂,以后我四天给您家送一回鸡蛋吧?我知道那米面精贵,少些都行。” 正说着,喜悦的脸上,露出忧伤。 “你也知道,自打老头子伤了以后,家里就没了换物的东西。老头子受的伤,拖了又拖,也没钱医,这日子,真是快过不下去了。” 墩子从后院提着背篓出来,二十个鸡蛋用草包得好好的。 林桃点头,表示了解。 出门前,林桃提了句:“要是你信得过,回头我让我家二妮,来给堂弟瞧瞧,小丫头学两月医,看看能不能帮着你。” “我、我们没钱。” “要啥钱,二妮学了医,也得多瞧病人,医术才能见涨不是。不过娃小,你们要是不放心,这事就当我没说。” 林桃本就没想拿这事挣钱。 单纯的只是想让二妮,多接触病患。不然学了也是白学。 理论知识,也得学与至用。 “成!成!”墩子娘抹着泪:“要是治好了,我给您家送两只老母鸡去!” 自家男人要是能早点站起了,哪还愁那点吃食? 林桃回家的路上,又那么巧的碰到从山上下来的王秋兰。 同行的,还有王秋兰的妯娌。 瞧着林桃,王秋兰撩了下头发。 “弟妹啊!我家鸡这些天可没少生蛋,回头我给你送些去。不像有些人,饿急了眼,脸面都不要了。硬抢!”王秋兰把自己的脸,拍得啪啪响。 林桃知道,这是骂她不要脸呢。 “哎哟!那真得谢谢嫂子了。瞧嫂子红光满面的,好叫人羡慕。” 王秋兰托着自己下巴,腰枝摇摆的幅度更加大了许多。 “那是!不像有些人,饿急了眼,六亲不认!” 王秋兰看似无意的将目光投向林桃。 旁边的妇人这才注意到身后还跟了个人。 “再使劲打自己的脸,能更红光满面。”林桃笑道。 “你……” “瞧你这坑眉洼眼的样,饿了多少天了?走不动路,就别挡在路中间。没听说过,好狗不挡路吗?” “林氏!你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王秋兰觉着面上下不去了,急红了眼。 “我就欺负你了!咋滴?要不要干一架?你那饿瘦得跟树枝样的,小胳膊小腿,来动我试试!老娘不把你活拆了!” “你……” 旁边的妇人急忙拽了拽王秋兰的衣角。 把话接了过去:“哟,林嫂子啊?这是打哪来啊?” 林桃把肩上的背篓放到地上,揉着肩。 “家里米面吃不完,拿出来换了几十个鸡蛋。换换口味。” 王秋兰脸带笑意瞅过去,原想戳穿林氏的慌,然而笑脸随即变成了丧脸。 “这、这么多鸡蛋啊。”妇人惊呼出声。 “不多,也就够我家三个孩子,吃个三四天的。” 背起背篓,林桃直接从二人中间撞了过去。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没想到你都饿成纸片人了。 肩头的力道,生生把王秋兰撞摔在地上。 林桃连忙回头道歉:“哎哟!不好意思,没想到你都饿成纸片人了。” 仰头大笑之余,林桃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秋兰这一下摔得可不轻,半晌没能爬起来。 一旁的妯娌,却看着离去的身影,久久出神,连扶都没扶王秋兰一下。 回到家中,两个妮子已经回来了。 一边削着小木棍,一边逗趣打闹。 见着林桃,甜甜的唤了声:“奶!” 林桃拿出两个鸡蛋,晃了晃:“今晚给你们做鸡蛋。” “哇!”两个小娃娃眼里闪着金光,嘴大大的张着。 长这么大,鸡蛋她们见过,却从不知是啥味道。 因为从来没吃过。 张家老太太急眼了。 “儿媳妇?你背出去半筐米面,就换了这两鸡蛋?” “那不能!”林桃把背篓放到灶棚。 “二十个呢!娃娃们每天一个。” 张家老太太瞅了眼两个妮子,把林桃拉到一旁。 “儿媳妇,这闺女是给别人养的?又是送去学医,又是买鸡蛋给她们。你没事儿吧!” “娘!说啥话呢?二妮制蚊香,银子是不是给咱家挣的?学医咋了?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不得找郎中?找别人多花钱!” “可、可你这也太过了。” 林桃直掐眉心。 “女儿咋了?就因为是个女儿身,在家就得不受待见?就得吃糠咽菜?女儿有本事,一样不比男儿差!” 张家老太太知道自己言过了。 他儿子去得早,这个家。确确实实是靠着媳妇撑起来的。 儿媳妇这话,叫她无以反驳。 “我做饭去。”老太太去了灶棚。 林桃心里高兴,也跟着进了灶棚。 “今儿别吃糊了。这不有猪油吗?把油渣剁成沫,和面揉成饼。再打个蛋花汤。” 洗了牛粪的张大海,听着有蛋花汤,直接冲进了灶棚。 “娘?真有鸡蛋吃?” “有!做事去!” 想着有蛋吃,张大海瞬间有了动力。 手也利索了,做事也麻利了。 老太太烙了饼,林桃接了勺。 煮好蛋汤,又打了三个鸡蛋搅了猪油蒸上。 两碗端给了妮子们。 “哇!” 两个娃娃,对泛着油光的鸡蛋羹,咽着口水。 林把另一碗让老二端给了余氏。 别说张大林被吓到了,就连余氏都不敢伸手去接。 “娘,这……” 一般人家吃鸡蛋,那都是两个蛋,煮一大锅的汤。 一个鸡蛋做这一小碗,也太奢侈了! 她坐月子的时候,也才喝过两回鸡蛋汤。 今儿这是?老太太想要干啥? 她不敢接啊! 林桃咬了口手里饼子:“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余氏还是不敢上手。 “看着就能饱?”林桃拿筷子敲着余氏的碗。 “楞着干啥?吃啊!这些天难受,说明你身子太虚了。赶紧吃!” 余氏抬头时,眼里泛着泪光。 “娘!” 她上一次吃鸡蛋羹,还是七岁时,娘亲亲手给她做的。 “哭啥哭?别以为我是对你好啊!” 林桃学着原主的样:“赶紧把身子养好了,我还指着你的肚皮,给我添孙儿呢!” 余氏抹着眼角的泪,小勺小勺的吃起来。 张大海舔着唇,看着两个妮子吃得那么香,小声问了句。 “啥味?” 张大妮一勺舀起三分之一碗,放到张大海碗里。 “大妮就是会疼人!”张大海一口吸进嘴里。 跟猪八戒吞人生果似的,瞬眼间下了肚。 末了还滋滋有味。 “香!顺滑!真美。” 林桃一脚就踢在张大海小腿肚子上。张大海‘哎哟’一声,捧着碗跳起来。 “一个做叔叔的,和侄女抢食,脸还要不要了?” “我就尝尝。”张大海委屈的坐下来。 “尝哈尝?小娃吃了长身体,你吃了有啥用?” 张大海委屈巴巴的样子,逗得大妮和二妮笑出声来。 张家老院的欢声笑语,在隔壁院听来,是如此的刺耳。 “呸!”刘氏冲着院墙啐了一口。 “嚣张个什么劲!人是三节草,不知哪节好!走着瞧!就那一家子勾心斗角的玩意,我看你们能美多久。” “好了!你就少和林氏过不去。人家也没招你惹你。你这是做啥?”张老四连连叹气。 刘氏喝着树皮清水汤。 回忆着鸡蛋汤的味。 可那股子苦涩带酸的味,实再是叫她能以下咽。 把碗一放,指使着几个儿子,把能堆的凳子,都堆到了院墙下。 她不甘心,凭啥好事都全被恶妇林氏占了去。 张家老院里,晚饭吃完了。 二老收拾着灶棚。 张大林一如以往的劈着柴。 其余人坐在院里,削着小木棍。 “这些草药今晚就烤在这吗?”张老爷子问。 二妮跑去,把一堆的草药分批抱了出来。 按着种类不同,在院里平铺散开来。 “不、不能、捂、捂着。会、会回、回潮。” 余氏听得颇为仔细。 她没跟着上山,所以这些草药她也不认识。 不时的,她会指着问,都是些啥。 张二妮也解答得很仔细。 不仅说了名字,还把草药的特征,都道了出来。 余氏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一家子忙活,在睡前把所需的小木棍都削好了。 二妮又拿去放在灶台上,用灶台的余温的烘烤着。 整整一周,张家三兄弟早早出门上山,采制蚊香的药草。 其余人在家里整日制着蚊香。 碾沫、和糊、捏棒、烘烤。 每一步的繁琐工序,都是他们一双手,辛苦完成。 看着最后像样的成品,余氏高兴坏了。 “娘,我今儿去送货吧?月末了,顺道把大胖接回来。” 林桃点头。 “大林,和你媳妇一起。老三,别跟个赖子狗似的,在台阶上躺着。你跟着你二嫂去,以后这种抛头露面,送货的事,就你去做。” 张大海兴奋了。 “我能收钱不?” 余氏可急坏了。自己拉的买卖,转头交给了张大海不说。 银子再经张大海的手,万一出点啥意外,大胖的学钱咋办? 老太太还是不信任她吗? “你敢碰银子试试!老娘不给你把爪子剁喽!钱由你二嫂收。” 余氏揪起的心,这才落了地。 脸上的笑,也比以前真诚了许多。 老太太是信她的。 出门前,林桃又嘱咐。 “收了钱,将就去市场瞧瞧,定做个车架子,以后出门有牛车使。” 台阶上翘着二郎腿的张大山,忽然来了精神。 “娘,我也去吧!” ------------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给老子把那死老太婆按过来 余氏有些不乐意了。 张大海和张大山凑在一块,真要出点幺蛾子,她该怎么应对? 一个手脚不干净,一个又好赌。 张大山想去,不会是打钱的主意,赌瘾犯了吧! “大伯,你也去了,家里有活谁做?你还是在家吧!” 感觉到老太太犀利的目光。 张大山挠着头说:“蚊香也制好了,闲在家里无事。我想去市场看看,寻点卖力气的活。” “大伙都在为这个家卖力。我也不当吃白食的。” 余氏可不这么想。 “大伯,你们大房可没少给家里挣啊。咱都指着你闺女制的蚊香挣钱呢!这些天你也辛苦了,就在家歇息。顺带帮着做些家里活,让阿爷阿奶轻松一下。” 张大山没接余氏的话,反倒看向自家母亲。 “娘,我真是想去找个活做做。丫头们一天比一天大了。该多挣些钱,给丫头准备嫁妆。” 许氏看着僵持不下的场面。 出来说:“我也去吧!顺道去看看鱼老伯。” “行,那我也去。”林桃打发余氏道:“装些米面带去。” 余氏提到嗓子眼的心,踏实落地。 有老太太在,给张大山和张大海十个胆,他们也不敢犯混。 只是余氏装米面的时候,心疼得不行。 又是拿米面换鸡蛋,又是白送。 这都是他们辛苦找来的吃食啊!就这么白瞎了。 原本说好的三人,变成了现在的六人。 只有老人和孩子留在了家里。 因着出来较晚,全靠一双脚走。 为了结省时间,一进城,林桃就把人打散了。 安排各自去各自的事情。 老二家两口子和张大海去西城送货,再把该收的银子收回来。 最后去勤学堂接张小胖回家。 林桃叫着老大两口子,直接去了东城市场。 在分岔路口,林桃接过张大山背上的背篓。 “装卸的活几乎都在牲畜那边,你自己去。找着活了,过来给我们说声。没找着两刻钟后,在这碰面。” “嗳!” 分道扬镳,林桃带着许氏,去了鱼老汉摆摊的市场。 打进市场,零零星星就三五个摊子。 鱼老汉的摊子,还在原来的地方。 只是人没以前精神了,也更瘦弱了。 “大、大妹子?你、你咋、咋来了?” 林桃拉了个木箱,坐在摊子旁。 “许久没来了,来看看老哥哥,可还过得去。” 鱼老汉猛咳一阵,长叹着气,直点头。 “过得去!过得去!我那不还有鱼嘛!” “鱼老伯,您上回不说,鱼塘水都快见底了吗?还说过得去呢!” 许氏一插话,鱼老汉的镇定的表情开始崩塌。 林桃把背篓给了许氏,许氏二话不说,把米面倒进了鱼老汉的背篓。 “你别觉得我是在可怜你。我愿意帮你,是因为我难的时候,你愿意帮我!你也别觉得有负担,我能给你,是因为我有多的。人都是自私的,如果有一天,我自己都没有吃的,我也不会给你。” 看到鱼老汉脸上的释然,林桃起身道别。 身后传来鱼老汉的喊话:“大妹子!今日之恩,定当铭记于心!今生无以为报……”愿你,家合万事兴。 哽咽的声音,随着泪珠子,卡在了喉咙里。 上辈子他做了多少好事,才有福气,遇上这样的人? 林桃没有停留,往前走,抬手挥了挥。 转去隔壁市场,林桃打算给家里所有人,都添上棉被。 中秋快到了,夜也越发的凉了。 许氏不明白婆婆要去哪,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她还是头一回,到这个市场来。 摆摊的人很少,都在大声吆喝着卖的衣服鞋子。 还是上回卖棉被的摊子。 打老远,就听摊贩吆喝着:“棉被了啊!薄的一吊钱一床了!厚的只要一百文!” “娘咱来这干啥?这里的东西也太贵了!” 林桃只当没听见,挑选着棉被。 许氏惊恐的拽着婆婆的手:“娘?一吊钱一床呢!” “妹子!这薄棉被只要一吊钱呢!您还嫌贵呐?要知道,个把月前,这棉被可得一百文!” “一百文?”许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婆婆给两闺女买的棉被,居然花了一百文! 林桃选了四床,从钱袋子里拿出四吊钱。 许氏一把握着婆婆的手。 “娘!咱不买这个,真的太贵了。” “撒手!” 林桃一吼,许氏颤了颤。手却没撒开。 “一吊钱你嫌贵,天冷了,冻病了,得花多少钱医?你是长媳,得学着当家!什么东西需要,什么东西不必要!你需分得清!” “身体好的时候,舍不得。身体病了,大把的钱往医馆送。哪个更划算?” 摊贩冲小老太太竖起拇指。 “大婶这话,漂亮!” 许氏似懂非懂的点头,撒了手。 买了四床棉被,时间也差不多了。 和许氏赶到岔路口的时候,却没见着张大山。 二人便在路边台阶上坐着等。 一刻钟后,老二一家和张大海也过来了。 “娘?您咋坐在这?不是说好在城门口碰面的吗?” 问话的张大海,这才注意到没见着张大山。 “大哥呢?” 说话间,两个路人交谈着经过。 “周老大的事,你也敢围观。胆也太大了。” “我就好奇谁敢得罪他,瞧那样,被揍得不轻啊。” 坏了!该不会是张大山…… 林桃一跑,一众人跟着跑起来。 顺着那两路人来的方向,林桃转个弯,就看到街角处,一群痞子围了个圈。 里面的角落里,跪着一个人。 “老子上回赏你的尿饼子,味道好不好?” “老大那柄宝刀的精华,滋味能不好吗?” “哈哈哈哈……” 口哨声四起,一群人哄笑不止。 尿?饼子? 林桃四下找着顺手的物件,没找着趁手的,在地上抓了块板砖就走了过去。 “给老娘站起来!” 林桃一声闷吼,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张大山满脸的血,唤了声:“娘!” “站起来!”林桃命令。 张大山一咬牙,艰难起身。 “真是冤家路窄啊!老子没上张家屯子找你们,你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周老大那张大圆盘子脸,并没有因为大旱而变小。 反倒是比以前还大上了一圈。 他挥着手:“兄弟们,操家伙,给老子把那死老太婆按过来。” “大哥,交给我们。” 四个瘦弱的小痞子,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握着木棍抖了抖肩。 四人对视一眼,冲向迎面走来的小老太太。 以一对四,林桃并没有停下脚步。 依旧以悠闲的步伐,正面迎了上去。 ------------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估摸着当不成男人了吧 四根木棍挥向林桃。 “阿奶!”张大胖惊声尖叫。 四声闷响,四个小痞子倒在地上。 没人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此刻却被地上慢慢流淌的红色,惊掉了下巴。 张大海拍手叫好。 许氏急得快哭出来了。直嚷嚷着:“别在这杵着,快去报官呀!” 张小胖不知打哪找来木棍,分给大伙。 “报啥官!敢冲奶动手,小爷今天和他拼了!” 对面,周老大瞅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四人,眼角跳了跳。 上回去张家屯子是他人带少了。 这会儿,三十一比七,他就不信这个邪! “操家伙!给老子上!” 大手一挥,二十六个人组成的人墙,如汹涌的潮水扑向林桃。 “小爷和你拼了!” “MD,老、老子豁出去了。” “你、你们……哎!” “我?我呢?大林,你慢点!你等等我!” 五人挥舞着长短不一的木棍,大喊着冲上前去。 林桃左手握住挥来的木棍,顺势一扯,右手的板砖再次给人开了瓢。 左手木棍,右手板砖。 木棍相撞,板砖开瓢。 如有神助,无人可挡。 左右开功之下,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老太太威武之势,让旁边的儿子媳妇孙儿,士气大涨。 就连许氏,都双手握着木棍,闭着眼乱打一通。 余氏更是依附着自家男人巍峨的体魄,一手握着木棍趁乱偷袭。 一手拽着张小胖的脖子。 张小胖一冲出去,她就给拽回来。 不到半刻钟,不宽的小巷道里,倒了一地的人,染红了半个巷道。 林桃手里的板砖,青色被血色替代。 不时有粘稠的液体滴落。 站在林桃对面的三人,慌了神。 “别、别过来!”胡乱挥舞手中木棍,慌乱后退。 “废物!都TM一群废物!” 周老大那张大圆盘子脸,横肉一抖,怒骂着冲了上去。 可是…… “啊!你、你、你放、放放放、放手。” 周老大木棍举过头顶,两个膝盖晃晃悠悠,毫无血色的脸上惨白一片。 林桃左手稍加用力:“再尿一个给老娘看看。” “你、你别、别乱来。” 林桃眉头一挑:“来,让老娘看看你的宝刀。” 再用力,周老大的尖叫声,和木棍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疼痛钻心,周老大慌了。 “站着干嘛!给老子上啊!” “上!来!看看是老娘头先破,还是你龟儿子先蛋碎一地!” 手里加大力道。 三个小痞子两腿一紧,把木棍一扔,跑了! 不远处,余氏和许氏羞红了面颊。把头移向别处。 张小胖咬牙切齿的两手握拳:“捏啊!给他捏个稀碎。” 余氏一把拧着张小胖的耳朵,不准他再看。 张大海一声“嘶”,两个膝盖并到了一块。 就连木楞的张大林,都咧开了嘴。 “尿饼子啥意思?”林桃问向张大山。 张大山不吭声,眼里的泪,在满是鲜血的脸上冲出两行白印。 “啥意思?”林桃大吼时,手里力道更大几分。 周老大带着哭腔答道:“那都过去的事了。” “老娘问你啥意思!你想清楚再回答,你这宝刀可不太经得起了。” 周老大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我、我就是往他吃的饼上,尿了一泡。” 林桃看向张大山:“你吃了?” 张大山点头。 “狗娘养的东西。” 林桃膝盖往手背上一顶,周老大只觉得两个东西,跑进了腹部。 疼痛传来,膝盖一软着地,身子无力倒地,蜷缩成一团。 张大海和张大林倒抽了一口气。 许氏埋头跑上前,把张大山扶了回来。 手忙脚乱扯下裙角,捂在张大山冒血的伤口上。 林桃觉着不解恨,转身冲张大山招手:“老大,你过来。” 张大山自己捂着伤口,又走回去。 “尿还给他!” “啊?”张家所有人,瞪圆了眼睛。 被余氏按着头的张小胖,低呼一声:“解气!” 张大山犹豫不动。 林桃冲着张大山的屁股,就是一脚。 “干嘛?心软啊?老娘告诉你,要么,你尿回去,老娘算你是个爷们,让你回家。要么,给老娘滚得远远的,别在山刀子城丢老娘的脸!” 二者相较,张大山还是选择了前者。 摸摸索索解裤腰带,林桃转身别过脸去。 等到张大山拉着裤腰带走开,林桃才转回身去。 “老娘的儿子,也是你能欺辱的?” 林桃抬脚,脚还没落下去呢,身后传来呵斥声。 “住手!” 来人走得近了,惊呼了一声:“林大娘?” “官爷!就是他们!您看他们把咱兄弟几个伤成啥样了。” 引着官差来的小痞子,指着地上横七竖八,一动不动如尸体的人。 林桃扯了扯嘴角:“大兄弟,这事儿,能别管不?” “你……”小痞子都快疯了。 地上缩成一团的周老大,挪动身子,抱着官爷的脚。 “您、您不、不能、不能不管啊。” 林桃想将来人领去一旁。 地上的周老大,忽然哭喊起来:“您抓我!快抓我!” “我伤了六等民,您把我抓去县衙。求您了爷!求您把我抓走吧!” 远处围观的交头接耳起来。 “那就是林氏吧?” “可不是,上回在市场里打架的,也是她家。” “这婆娘,是真彪啊!” “可不,你瞅周老大那样,估摸着当不成男人了吧。” 两人啧啧摇头。 旁边又有人道:“这地痞打人,见得多了。地痞子报官,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见着。” “快别说了,报官有啥稀奇的?地上那抱着官爷大腿,求官爷抓他的,才叫稀罕呢!” 两人频频点头。 官差甩不掉周老大,只能命人将其提起来。 “林大娘,他自己都认了,我就得带他回去领罚。你瞅瞅你儿子,敢紧带去医馆瞧瞧吧!” 林桃这才注意到,张大山头上的伤,还在血流不止。 指着被两个官差架着的周老大。 林桃阴沉沉道:“你以后别在老娘面前出现,老娘见你一回,打你一回。我倒要看看,你的宝刀有多经事。” 说完,手掌咯咯咯的握成拳。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轻轻松松实现理想 张大林背着张大山,跟着老太太进了就近的医馆。 一番处置,血可算止住了。 附了一吊钱,一家人出了医馆。 林桃走在前面,一声不吭。 后面没人敢吭声。 张小胖一脸崇拜,这架可没白打,学了一手呢! 下回在私塾,他们要是再敢挑事,他也可以用这手。 一招制敌! 张大山望着自家老娘的背影,不知为何,心生敬意。 一众人,一路无话,返回家中。 看见张大山包着头,还被张大林给背回来。 张家二老慌了神。 “咋回事?” 张大妮抱着张二妮,低呼了声:“奶。” 比起自己的爹,她们更在意自家阿奶。 张大山不吱声,把头埋在张大林背心处。 任由张大林把他背到屋里。 躺在床上,张大山把脸转向墙壁。 无论张家二老问啥,他都一言不发。 “阿爷阿奶,没啥事,不小心壳破了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许氏把两位老人,扶出屋去。 顺手还把门带上了。 以往的谈笑风声没了,众人的寂静,让张家二老更慌了。 尤其是林桃身上的血渍,叫二老冒了一身冷汗。 “娘,您把衣裳换了,我趁天还有光,给您洗了。” 许氏一提醒,林桃才注意到胸膛和裙脚的血污。 回屋换了身衣裳。 从堂屋出来时,院里众人齐齐看着林桃。 “瞅我干啥?该干嘛干嘛啊!” 余氏把卖蚊香的钱,交到林桃手里。 “这四两银子,是今儿收的钱。” 收了钱,林桃冲许氏喊:“把棉被给分分。” 于是,四床棉被,一床给了张大海。 张大海心里高兴得不行,奈何家里气氛不对。 也不敢表露出来,抱着棉被回了屋。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盖上棉被呢! 这软呼劲,跟窑子里的女人似的。 许氏抱着一床递给余氏。 “大胖把那床带去私塾了,这床是你们西屋的。” 又拿了一床回自己住的东屋。 “把衣裳换了吧。”许氏说。 张大山坐起来,把染满血污的衣裳裤子,都脱了。 许氏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仔细的给张大山穿上。 “娘还是在意你的。” 张大山点头。 “以后,咱好好过日子吧。” 张大山看着自己媳妇,微微有些出神。 “好、好好过日子?” 许氏点头。 “你、我、我以前,那么对你,你能、能原谅我吗?” 他以前真心相待的人,弃他而去。 反倒是他不待见的闺女,救了他。 危机关头,被自己揍得遍体鳞伤的女人,不仅没有弃他不顾。 反而为他冲杀。 他一次次算计的亲娘,不仅没有嫌弃他。 还一次次帮他出头,找回做为男人的尊严。 张大山头一回觉着,自己以前真是个混账。 许氏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似新月般的白牙。 嘴角上,两个梨涡,增添了几分小女人的娇俏。 张大山莫名的看红了脸。 “大山,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吧。抚养孩子,给娘养老。” “你、不恨我?” 许氏把眸光看向别处。 不恨吗?她不知道。 她只想让两个闺女,有爹疼,有娘爱。 更想撑起这个家,分担娘肩头的负担。 许芮摇了摇头。 “谁还没犯过混,做过几件荒唐事呢!只要你真心为这个家好,我就不恨你。” 看着许芮的侧脸,张大山点头如捣蒜。 “你睡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再喊你。” 许芮没看张大山一眼,只是体贴的把新棉被给他盖上。 拿着脏衣裳,转身出了屋。 院里,张家人各忙各的。 二老在灶棚里忙活。 张大海在清理牛粪。 张大林面无表情的劈柴。 余氏和两个妮子,坐在堂屋的台阶前,削着小木棍。 把脏衣服放在盆里,舀满脏水,抬到门口揉搓起来。 憋在眼里的泪,一滴滴落在盆里。 被张大山打的这些年,她挺过来了。 当张大山问她能不能原谅他时,她反倒觉得无比的委屈。 她可以不恨张大山,却也无法爱张大山。 她对他的爱,早在他的拳头下,随着两个女儿的泪,化为泡影。 一日后,张家人慢慢恢复如初。 张家老院的欢声笑语,又回来了。 张家二老,忙活着喂牛做饭。 张二妮依旧每日卯时出门,去吴郎中家学医。 大妮腿脚也痊愈了。 天一亮,就跟着爹娘叔婶上山采制蚊香,所须的药草。 上山路上,欢声笑语一片。 却没人注意到,不知哪日起,身后多了几个身影。 天见黑时,张家人都满载而归。 毕竟他们找的这些药草,都是不能吃的。 所以山上多了去了。 回到家,该烘的烘,该碾的碾。 一家人做事多出几分默契。 除了张小胖躺在台阶上念了一天的书外,没有人停下过手里的活。 林桃这两天,可是察觉到了。 张小胖这次回来,变得爱读书了。 不用她说,除了吃饭睡觉,都会拿着书念字读书。 她也刻意看过,张小胖还不是忽悠。 念的字,也都对。 “大胖,把书放了。去把牛喂一下。” 天热,牛粪一天要清理好几次。 不然本就不大的院子,就臭得不行。 所以张大海每回都先清理牛粪,完了才喂牛。 那老牛就一个劲的叫唤,余氏觉着吵得不行。 “我喂牛?”张小胖惊呼起来。 “咋的?抱抱草,还能累着你?”余氏不满。 张小胖一起身,把书背在身后,把身体挺得笔直。 “娘!我现在可是读书人!哪有叫读书人干粗活的?” 余氏嘲讽的笑起来。 张小胖急红了脸,认真道:“你可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啥意思?” 张小胖仰着头,如睥睨天下般说道:“所有行业都是低贱的,只有读书才是最高尚的事!” 林桃摇着蒲扇的手停顿下来,掐着眉心吐了长长的一口气。 “瞎说!” “奶!这话可是先生说的!怎么能是瞎说呢?” “即便是你们先生说的,那也瞎说!” 张小胖不服气。 “那不能!我们先生可是秀才爷!不能说瞎话!” 林桃挥着手里的蒲扇,示意张小胖过来。 “大胖,你觉着,先生说的这话在理吗?” 张小胖点头:“在理啊!” 林桃又掐了掐眉心:“那你上次回来,不还想学厨子吗?你的理想,也不如考功名入仕途了?” 张小胖认真想了好一会儿。 非常认真的回道:“我觉着要是做了官老爷,肯定就有人会给我送各种美食!我还不用自己下厨,轻轻松松实现理想。” 林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扬起手里的蒲扇,狠狠的打在张小胖屁股上。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就你?还读书人? “啊!奶、阿奶!” 张小胖捂着屁股,跟脚底下装了弹簧似的。 “你、你怎么可以打读书人的屁股?” “就你?还读书人?成天拿本书装模作样,就是读书人了?臭小子!再不管你,你都快成第二个林闱了!” 余氏看着张小胖被打,心疼不已。 可婆婆一提到林闱,余氏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张小胖在拿读书为借口,逃避家里现况了。 一连挨了十几下,张小胖直接跳出一米多远。 “过来!”林桃拿蒲扇批着张小胖。 张小胖摇头。 就听一声“哎哟!” 张小胖捂着被余氏的拧着耳朵,直喊:“疼、疼、疼……娘!你怎么和奶一起打我啊!” 耳朵还在他娘手里,屁股上又遭了殃。 他娘的巴掌,可比阿奶手上的蒲扇疼多了。 余氏一边打,一边还拧着张小胖的耳朵,往老太太面前去。 林桃都没反应过来。 余氏气红了脸,拧着张小胖说:“娘!您说得对。这小子再不好好教,就真走偏了!” 说完又往张小胖屁股上来了一下。 “我告诉!我可不会像你外老祖惯你舅公一样,惯着你!” 林桃拍了拍余氏拧着张小胖耳朵的手。 “只要你想明白了,大胖就到不了那个份上。” 老太太开口,余氏松了手。 张小胖耳朵被拧得像卤熟,屁股也火辣辣的疼。 委屈巴巴的吸着鼻子。 “奶,您怎么不护着我呢?还和我娘一起揍我。” 林桃笑了。 “你没遇上男女混合双打,就算是好运了!你说你,学谁不好?去学林闱!你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我……”张小胖低下了头。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林桃摇着蒲扇,坐在台阶上。 “大胖,给我说说,是什么使你变成了这样?” 张小胖瞅了几眼阿奶,把流出来的鼻涕吸了回去。 “我看着私塾里,那些师兄师弟,身后有书童,出行有随从。我、我也想像他们一样。” 林桃点头:“好吃懒做,惰性使然。” 张小胖没听懂。 “反正,他们都有好多好多的钱,用不完。出了私塾就坐马车。家里每日还差下人,送来各种好吃的。可我……什么都没有。” “衣裳穿得差,常被他们取笑。没有特殊的吃食,只能跟着先生吃。什么都不如他们,他们不理我,还常欺负我。” 张小胖的声音越说越小,声音越来越含糊。 最后,泪水更如决堤一样,奔涌而来。 林桃伸手,将张小胖搂进怀里。 任由泪水打湿衣襟。 余氏和张大林都看傻了。 二人两眼微红。 尤其是张大林,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青筋爆跳。 余氏是不是真爱张小胖,林桃不知道。 可张大林是真心爱张小胖的。 自打余氏大了肚子,张大林对余氏,就更加任劳任怨。 余氏骂他,打他,饿他,指使他做任何事。 他都没有一句回绝。 并不是张大林有多爱余氏。 而是张大林爱张小胖。 他从小不受原主待见,缺乏母爱。 所以他不想张小胖,和他一样。 只要余氏疼张小胖,他就毫无怨言。 张小胖哭声停了。 林桃才松开手,揪着自己的袖子,给张小胖抹泪。 “大胖啊!你再仔细想想,你真不如他们吗?” 张小胖瘪着嘴:“我、我、我是不、不如他们啊!” 林桃摇头,指了指余氏和张大林所在的方向。 “你看看那!” 张小胖转头,看了眼爹娘,一脸不解。 “你怎么不想想,他们不缺钱,不缺吃食,有书童,有下人,有马车。他们有爹娘吗?” “当然有啊!不然谁把他们生下来的?” 林桃笑笑的揪了张小胖的鼻头一把。 “你见过他们爹娘到私塾接他们吗?” 张小胖摇头。 “你见过他们爹娘送他们去私塾吗?” 张小胖又摇头。 林桃笑问:“这不就对了,他们什么都有,为什么还和你过不去?因为他们没有,你拥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是我有,他们没有的?”张小胖挠头。 “爹娘的爱啊!和睦的家啊!” 林桃把张小胖转向众人所在的方向。 张家众人以笑回应张小胖的目光。 没想,“哇”的一声,张小胖扯着破锣嗓子,又哭又笑起来。 “钱这个东西,只要咱努力,就能挣得。可家人和爹娘的爱,不是谁都能有的。” 这回,张小胖直点头。 张小胖一激动,冲向张大林,抱着张大林的腰。 余氏抹着泪,却张大林一把搂进怀里。 挑着牛粪出来的张大海,满嘴酸味。 “让让!让让!回屋抱去!” 一句话,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 张小胖不哭了,余氏也笑,张大林搂着媳妇儿子,久久没有松开。 “大胖!来,陪奶说说话。” 张大林这才撒开手,揉着哭肿的眼,走回来。 祖孙两坐在台阶上,林桃摇着蒲扇问张小胖。 “大胖啊,你知道奶为什么送你去私塾吗?” “因为家里有人念私塾有面子?” 张小胖嘟囔,又不确定。 “不是。”林桃摇头。 “因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啊?”张小胖又开始薅头发了。 他完全都阿奶搞懵了。 “您这,还是让我奔着考功名去啊?” 看着张小胖崩溃的样,林桃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我和你们先生讲的,可不是一回事。” 感受到张小胖集中的注意力,和完全的好奇。 林桃缓缓道:“这句话在奶这里,是指,只有通过读书,才能识字明礼。识字明礼的人,无论在什么行业里,见识、视野都和常人不一样。” “这才是阿奶认为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张小胖似懂非懂。 不过,他就觉得阿奶说的是对的。 “奶!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可是,我不想考功名。” 张小胖薅着头发,声音也越说越小:“我、我、我也、考、考不上。” 张家老院响起一阵哄笑声。 角落里的老牛,也跟着“哞哞”的叫起来。 “大胖啊!私塾可不能白去。以后,你每月回来这几天,就把识得的字,教给两个妹妹如何?” 张大妮两眼放光的看过来。 二妮呵呵的笑着,趴在大妮腿上,看着张小胖。 “我、我太笨了。先生教的好多字,也都识不得。”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看你家还能乐呵几天 林桃蒲扇拍在张小胖头顶。 “甭管学了多少。你想想,咱缴一人的钱,咱家三个娃娃都识了字。谁赚谁亏啊?” “当然是我们赚到了!” “聪明!所以,你得尽力学。你学得越多,再教给两个妹妹。奶给缴的学钱才不白费。” 张小胖兴奋的跳起来。 往自己胸口一拍:“奶放心!交给大胖!” 小胸脯一挺,圆圆的肚子,凸现得更高了些。 林桃满意点头。 读书这个事,并不适合所有的人。 可是识字明礼,必不可少。 把张小胖心性掰正了,也算是解决了大问题。 可在私塾被欺负的事…… 摇着的蒲扇一停,林桃喊了声:“大妮,来。” 张大妮笑笑的坐过来。 林桃伏在她耳边,低语一阵。 张大妮脸上的笑僵住了,嘴是越张越大。 “楞着干啥?去啊!他若愿意,我立刻叫你爹和两个叔叔,把老房修缮出来给他们住。” “嗳!”张大妮兴奋的冲出门去。 “二妮。”林桃冲张二妮招手。 小丫头当然更听话了。 林桃也是一阵的低语,一边说,还一边比划。 张二妮直点头。 “赶紧去,要是你师傅那没有,咱自个上山找找去。” 张二妮把手里削了一半的小木棍,放到地上,也跟出去了。 灶棚里,张家老太太急了。 “咋了这是?饭还没吃呢!咋都跑了?” “没事,一会儿就能回来。”林桃回了句。 没一会儿,二妮就先回来了。 裙里包着好些药材。 林桃看了一眼,满意点头。“去,撵成粉。拿东西包好。” 不多大会儿,大妮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文老头?” 张家人惊呼起来。 文老头很讲理术,进了院门,拱手向张家二老,和林桃问了声好。 文老头的孙子个头挺高。 冷着的小脸上,有着几分孤傲。 模样倒是不错。 “文叔,别客气,进来坐。” 文老头在石桌前坐下。 坐在台阶上的林桃,没换地。 摇着蒲扇说:“大妮给你说了吧?你可愿意?” 文家小子没吭声。 文老头虽长叹,却还是点头。 “好!既然如此,以后你们爷孙两,和咱老张家,算是一路道上的了。” 说完,林桃转身冲三个儿子开了口。 “别弄了,你们三先去把老屋修缮出来。老屋给文叔爷孙两住着。以后他们也在咱这吃。” “啊?” 张家老太太坐不住了,从灶棚里冲出来,拽着林桃出去了灶棚。 “儿媳妇,咱家是能挣几个钱,可你也不能什么人都养吧?” 老爷子直点头:“快过冬了,咱家自己能不能过下去,还不知道,你这……” 林桃从灶棚里出来。 “文家这小子,以后就是大胖的书童了。咱也不给啥月钱,就管个吃住。” 张小胖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我、我的、书童?” “对啊!”林桃点头。 张大海和张大山嘀咕起来。 余氏和许氏也加入其中。 一时间,张家老院跟个马蜂窝似的,嗡嗡的响个不停。 林桃掏着耳朵,吼道:“听我说!听我说!” 众人看过来。 “大胖必须读书!那些喜欢欺负大胖的人,我也得给他们些教训。” 余氏为难道:“娘,私塾那么些孩子,为啥谁都不欺负,只欺负咱家大胖?肯定是大胖哪里做错了事!找个书童有啥用?咱得解决根本问题吧?” 这种为啥就欺负你的理论,林桃可不太乐意听。 “为啥只欺负大胖?因为他好欺负!而且欺负了他,他还不敢说!这就是为什么欺负他的原因。” 张小胖直点头。 仰望着阿奶的背影,又红了眼眶。 余氏不敢吭气了。 “就这么定了!敢欺负老娘的人,老娘就和他过过招。” “奶!”张小胖冲过去,差点把林桃撞扑到地上。 稳住身形,林桃推开张小胖。 “行了行了行了!没出息的东西,打你,你倒是还手啊!你越不吭声,欺负你的人,就越有成就感!也就越想欺负你!明白了吗?” “嗯!”张小胖点头,摊着手掌,慢慢的捏成拳。 “我会像奶一样,一、招、制、敌!” 林桃直掐眉心。 那天她是真被气极了,把儿媳妇和孙子也在场的事,给忘了。 这影响…… “咳、咳、咳!”林桃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好了!事就这么定了!赶紧的,手里活停一停,去把老房先收拾出来。” “爹娘,从今天起,饭就得多做两个人的。” 说完,打发文老头爷孙两回去收拾东西,住到隔壁。 于是张家人又忙活起来。 老房修缮不难,毕竟夯实的基脚是可以用的。 上半截翻修一下,顶再重铺一下,就行。 房里土炕桌椅都是现成的。 当晚,文家爷孙两,就住了过来。 晚饭时,文老头还不好意思去端吃食。 还是张大妮给他们抬出来的。 饼子一人一个,参了野菜的稀糊一人一碗。 为了不让文家爷孙两尴尬,张大妮和他们围在一块。 端了吃食出来的二妮,也坐了过去。 张小胖笑屁颠颠的也跟了过去。 不大会儿的功夫,他们那圈就说说笑笑起来。 不过,文家小子吃相斯文,一点都看不出,是个挨饿的人。 后来林桃又以为那小子是个面瘫。别人说啥,他都面无表情。 无意间,看到文家小子,冲大妮笑,林桃才搞明白,合着人家是高冷范啊! 次日一早,张小胖就该回私塾了。 张大林两口子要送儿子回私塾。 林桃提了个包袱出来,递给文家小子。 “文凛?” 文凛点头。 “里面有两身衣裳,是大胖三叔的。你将就换洗。” 文凛又点头。 林桃拍了拍包袱,压低声音说:“若真要动手教训那些狗仔子,先把里面的东西,偷偷给他们放些。” 林桃眨了下眼。 “别舍不得使,用完了,回来报个信。” 文凛面瘫的脸上,多了几分诧异。 张家人就更是没有看懂了。 老二家走了,其他人开始忙活起来。 就连文老头,都帮着张大山和张大海,修缮起老屋。 张家的欢声笑语,传到隔壁刘氏耳中。 刘氏忙活着手里的活,冲着墙壁啐了一口。 “看你家还能乐呵几天。” ------------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该叫嘴,该叫屁股才对 从私塾回来的余氏,一边做活,一边问。 “娘,您给了文小子啥呀?” “好东西。” “既然是好东西,为啥不给大胖呢?” 她送张小胖回私塾的路上,她一直在探话。 可那小子,比张大林还木头,整个成了她自言自语。 人家一句不答!别提有多尴尬了。 要她说,那一身傲然气势,张小胖才更像书童! 林桃没好气的说:“你管这么多干嘛?反正让文家小子去了,保管没人再敢欺负大胖!” 张家劳动力修缮老屋。 其余人都在为下个月要卖的蚊香忙活。 削木棍的活,用不着这么多人。 林桃就打算上山采制蚊香的材料。 “奶,我同您去行吗?”张大妮追着过来。 许氏呵斥:“大妮,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成天往外跑!对你名声不好。” 林桃直翻白眼。 “去,把背篓带上,跟奶上山去。” “娘!”许氏辩解道:“别人家这么大的女娃,都不出门了。就她,成天往外跑。” “她们倒是想出门,也得有力气啊!走,妮子,和奶上山去。” 张大妮欢喜的跟着林桃出门了。 老屋修缮完成,花了三日。 三日后,张家兄弟三人才上山大量采药材。 然而三个人回来的时候,只采到一背篓! “娘!这是什么事儿啊!明明上回我们去的时候,还有好多的。今儿上去,都空了!” 张大海垂头丧气的,把空背篓丢到墙脚。 张大山小声说:“我在想,是不是有人先咱一步,把那些草都挖走了?” “那不能!娘说过,那些东西又不能吃,谁会挖那个去?” “是不是娘?”张大海问。 林桃点头。 “今儿我们寻了好些地方,就找着这一点。差得也太多了!”张大山说。 “要不,咱明天进三道山去?” 张大山反驳:“不行!那边太危险了!” “当谁愿意,这不是实再没折了吗?要不然,这买卖还咋做?” “行了!明天再说吧!” 次日一早,除了要去学医的二妮,和只能留在家的张家二老,还有走路都晃晃悠悠的文老头。 所有人,都跟着林桃上了山。 从一道口子到二道洼。 正如张大海所言,一道口子这边,林桃都没有看到所需植物的踪影。 除了那苦楝树没被砍,地上的落地果,都被捡了个干干净净。 这事……有问题! 至此之后,林桃领着张家一行人,整日在山上忙活。 卯时出门,酉时归家。 张家人每每下山,都一脸败落之色。 不由的,村里人都在背地里议论着。 “张家人是出啥事了吗?” “人家可是六等民,能出啥事?就算出事,也比省这些贱民强。” “话不是这么说。眼瞅到年末了,张家林氏,该不会拿不出人头税的银子了吧!” “我觉着很可能!” “每人五百文,够她林氏喝一壶的!” “别说,我越瞅越像。” 以前见着林桃低头走开的人,如今昂头而过。 甚至有些正面遇上了,还会奚落林桃几句。 “哟!林氏呀,上山又挖到啥宝贝了?” 林桃冷笑。 那人又说:“瞅你家这样,该为人头税银子,忙活坏了吧?” 旁边还有人搭腔助阵。 “这忙活坏了不打紧,要是年末缴不上人头税,又回到贱民等级,那才叫一个惨呢!” 那人还带着笑的宽慰几句。 “哎呀!咱都做了几辈子的贱民了,银子这种东西,咱出生的时候,命数里就有了。你啊!放宽心啊!何必和命数较真呢?” 话里话外的意思,张家人从出生就注定了发不了财。 “对对对,我要是你啊!何必花这个心思喔!” 张大妮心疼自家阿奶。 “奶,咱不理他们。” “喔哟!大妮,你说你这个小娃娃。岁数不大,过了几天六等民的日子,还把自家当大户人家小姐了?” 林桃挑着眉。 冷哼道:“你也知道我张家人,是六等民哈。” 两人不知道林桃的意思,面面相觑。 林桃抹了抹等级腰牌上,大大的陆字。 “反正,年末都交不上税了。我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摆摆六等民的派头呢?” 张大妮一个机灵。 “对啊!越了两级呢,能叫有些嘴贱心坏的人,好好跪上几天了。” 张大妮话还没说完呢。 那两人一转身,比鬼还跑得快。 林桃笑着摇头,对张大妮说。 “要不怎么说,这世上,除了父母家人,其他人都不会因为你过得好,而真心为你高兴呢?” 眨眼过了月末,到了月初。 张家人都再没去过县城。 这天一早,杨府来了个下人。 敲开张家门,拿出一两银子,说是来买蚊香的。 隔壁刘氏忽然跳了出来。 “哎哟!小兄弟,你怕是走错门了吧!” 林桃不说话。环手于胸前,瞅着刘氏。 大有戏台给你,你请唱的架势。 小厮楞住了,退开两步,看看了周围,又仔细瞅了瞅门前的老太太。 “没错啊!” 刘氏呵呵笑道:“那是张家不错,可她家没有你想要的啊!来来来,你看看,你要的是不是这个?” 刘氏不知打哪拿出一枝,小指头粗细的黑色棍状物。 送到小厮手里。 又看又玩,摆弄一番,小厮点了点头。 确实一样。 刘氏得意的冲林桃哼着鼻音。 “哎哟!这风水轮流转,今儿就到我家了。” 刘氏拿出一捆,递给小厮。 小厮想也没想,就要把银子交出去。 “你确定杨府的买办,要的不是张家制的蚊香?” 小厮一把收回银子。 刘氏凶相毕露。 “你家没得卖,还不准别人卖了?还要脸吗?” 林桃笑了。 “说到脸这个东西,你刘氏有吗?这么明目张胆的抢生意,还好意思提脸?只怕你那张嘴,不该叫嘴,该叫屁股才对。” 瞅着刘氏的小厮,“噗嗤”一声喷笑出声。 不为别的,就因为刘氏那张外翻的嘴,确实……有那么几分相像。 “你、你、你……”刘氏差点一口气上来,背过气去。 林桃冲那小厮招了招手。 “银子拿来。” 收了银子,林桃喊余氏把准备好的蚊香,拿了出来。 一手银钱,一手货物。 林桃还嘱咐了一句。 “在大户人家做事儿,不能被人忽悠了。主家叫你买谁家的,你就得买谁家的。这万一买错了,回去挨罚挨骂的,还不是你!” 小厮捧着蚊香,连连道谢。 一旁刘氏,眼瞪得跟铜铃似的。 林桃没多话,转身回去,把门关上了。 “不可能的。明明都挖完了。她怎么做出来的?” 思来想去:“一定是以前剩下的。对对对。一定是!”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怂什么?这不是有文凛吗! 日头偏高,又有人敲响张家院门。 林桃开门出来时,刘氏已经站在她家门边。 方才的怒气不见,脸上带着抹似有似无的笑。 来的,是私塾的,问余氏。 余氏背着个背篓出来。 “都在里面了,您点点。” 来人有些不悦的责备余氏。 “说好送上门的,怎么还成了,我们上门来取了?” “实再是对不住。下个月,我还给您送到门上去。” 收了二两银子,来人也拿着货物走了。 刘氏有些绷不住了。 前面提货的人还没走,后面就又有人来买蚊香。 这回,林桃可没给刘氏戏份。 叫余氏把一背篓的蚊香拿出来,又收了二两银子。 眨眼间,五两银子从眼前溜走。 这不,刘氏崩溃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你怎么会……” 林桃抛玩着两块碎银子。 “怎么?你以为把一道口子和二道洼的连根挖完,我就找不着需要的东西了?” 吹了吹手里的银子。 林桃连个眼神都没给刘氏。 “不好意思,让你家这些儿子们白忙活了。” “你、你、你真的去三道山了?” 刘氏无意识的说漏了嘴。 三道山可不是好进的地方,为什么张家人进去,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不、不是说,里面有狼、有、有野兽吗?” 林桃把银子往怀里一揣。 “这个嘛!无可奉告!” 跟在身后的余氏,看了一眼没了魂的刘氏,转身回去,将院门关上。 许氏颇为担忧。 小声说:“娘,咱这回做的蚊香,真没问题吗?” “东西都卖了,这时候来担忧,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林桃摇头坐回台阶上。 接下来嘛…… 张大妮悄摸坐在身侧。 “奶?您高兴啥呢?” “我高兴了吗?”林桃板着脸。 张大妮扬起一对小酒窝,嘻嘻笑道:“您没高兴,就是偷着乐呢!”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院里帮着做活的文老头,忽然咳嗽不止。 张家人都吓坏了,又是递水,又是拍背的。 半晌,才缓过劲来。 “文叔,你这身子,咋这样了?”许氏难过的问。 文老头直摇头。 “从没有和孙儿分开过,这些天不见,想他了。夜里睡不着。” 林桃没多话。 看得出来,文老头确实是思念孩子了。 “你要想看他,让大海把牛车套上,带你去瞧瞧他就是。” 这些天的相处,文老头和善的为人,确实是影响了张家人。 加之,那种知进退,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快就容入了张家人的生活。 就连张家二老,都慢慢改变了对文老头的态度。 张大海一听,就要去牵牛:“文叔,我带你去。” 文老头摇头,表示不用。 而此时的勤学堂里。 张小胖吃过午饭,带着文凛去了卧房。 张小胖铺好床,讨好的拍着枕头。 “凛哥,您睡这边。” 文凛点头,坐到床上。 张小胖又去铺另一张床。 人还没睡上去呢,外面就响起叫喊声。 “张小胖!给小爷滚出来!” 张小胖神情一慌,打了个激灵。 在看到文凛起身,张小胖脸上的慌张没了。 理好衣裳,在文凛身前,昂首挺胸的迈步出去。 “哪个不长眼的,又来挑事啊?” 张大胖圆滚滚的肚子外凸,拿鼻孔看人的架势,像极了对面坐在椅子上的少年。 那少年手中一把折扇,一身湛蓝缎裳。 身后站着七个大小一样的少年。 “大师兄!您不在的时候,张小胖可嚣张了!把兄弟几个都打了一顿。” 另一个凑上来,把袖子一卷。 “大师兄,您看,他打我的时候,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我这手痒得不行。挠得血淋淋的!” “还有我、还有我!大师兄,张小胖不知做了什么手脚,我到今天拉肚子,就没停。哎哟!又、又来了。” 话还没说完,这少年一手捂肚子,一手抱屁股。 转身就跑了。一边跑,一边不停的放屁。 引得一群人大笑不止。 张小胖笑得那叫一个乐呵。 此时依旧面无表情的文凛,就显得尤为突兀。 ‘哗’的一声,大师兄把手中折扇一收,指向张小胖。 “张小胖,小爷给你个机会。跪在地上承认错误,征得各位师兄弟的原谅,小爷就放你一马,不然……哼哼。” 少年把玩着手中纸扇。 “我的厉害,你、不会不知道吧!” 张小胖咽了口唾沫,脚不自觉的往后退。 然而不过半步,却被身后的胸膛,挡去了退路。 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张小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怂什么?这不是有文凛吗! 片刻,张小胖找回了刚才傲视群雄的状态。 “哼!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然!我可不会客气!” “哈哈哈哈……你啥?不客气?” 少年笑得前仰后合。 半晌,还大笑不止,指着张小胖说:“来来来,你不客气一个让小爷看看。” “你!你别太过份!”张小胖跳脚。 少年冷笑。 不远处的茅房,一阵阵喷水的声响,如雷惊天。 少爷呵呵笑道:“张小胖,小爷看你就是给大伙洗脚洗得还不够。” 他看了眼茅房。 指着说:“你们几个,把小胖押过去!让他给三师弟擦屁股去!” 少年瞅着张小胖胖呵呵道:“叫他,拿舌头添。” “天了!这味……想想都……哈哈哈哈……” “有趣!太有趣了!先生总说世间万物皆有味,不知这屎,又会是什么味?” “对对对!哈哈哈……” “你、你们!”张小胖指着少年所在,跳起一丈多高。 “士可杀,不可辱!” 少年挑衅道:“不可辱?以前你也不也,挺高兴被我们辱的吗?” “你!文凛!” 一阵大风吹过,文凛把张小胖拉到身后。 手往空中那么一撒。 大风卷着淡黄色的粉末,如风少席卷,扑向对面的众人。 就听无数喷嚏声,接连响起。 如奏乐般,此起彼伏。 “你、啊涕、你啊睛、阿嚏、阿嚏、你……” 少年话还没说完。 茅房那边,刚出来的少年,一声“阿嚏”后,脸色眨间变了。 “我C!拉、拉裤子里了……” ------------ 第一百三十章 小师弟,你、你、你拉我身上了 无数的喷嚏声之后,几名少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回瞪张小胖。 少年更是恨得把手里的折扇都掰断了。 “张、张小胖!小爷今天就要教你做……” ‘咕噜……’少年面色一红,站起身向茅房冲去。 “大、大师兄?” 少年们一脸茫然。 下一秒,几人肚子同时轰鸣起来。 一时间,茅房门前围满了人。 大师兄敲打着门板,催促里面的人快点。 里面的哼哼着应付,再三催促之下,里面的人提着裤子出来。 “大师兄,你急……” “一边去!”大师兄推开人,往里挤。 然而,大师兄前脚迈进去,后脚又被人拽出来。 “不行不行,我憋不住了。” 大师兄只觉得肚子里一阵下行,以至末端。 无需推动,只要一放松,非得一泻千里。 “滚开!”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行行好,让我先上吧!” 一个六七岁的小娃,拼着命的往里挤。 一时间,本就不宽的门上,卡着三个人。 后面的人等不急,干脆绕到茅房背后,释放起来。 不多时,茅房后面就蹲满了人。 唯有门框上卡着的三人,进又进不去,退又退不出。 “我的天!小师弟,你、你、你拉我身上了!” “师兄,我、我也实再是憋不住了。不过你放心,衣裳一定赔你。” “这哪是衣裳的事!我C!你居然还喷了!” “张、小、胖!” 白衣少年胀红了脸,双目怒光如刀,咬牙切齿。 不过,此刻他可没有方才的飘逸。 毕竟下身那白色的袍上,已经紧贴双腿,污黄不堪。 远处,张小胖看着茅房前,地上的混黄污秽。 捂着鼻子指了指门。 “别看了,倒胃口。” 文凛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两人刚刚躺下,就听院外响起了先生的叫骂声。 还有一片的哀嚎声。 反正,热闹真的的热闹。 难堪也是真的难堪。 原本午休过后,他们还是要读书的。 因着污染事件,一整个下午,张小胖那些师兄师弟们。 还有他们的随待下人,都忙活着,提水冲地、洗衣裳。 而他们的先生,拿着戒尺,挥得虎虎生风。 于是,张小胖就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下午的热闹。 院子和茅房洗干净了,先生也把他们都叫去了前堂。 “先生!都是张小胖害的我们!” “对!就是张小胖!” 张小胖直摆手:“和我可没关系。他们这是诬陷。” “诬陷?我……”大师兄举起拳头。 张小胖可怜兮兮的抱着称生大腿。 “先生,你瞧他们这样,我也陷害他们吗?又无证据,开口闭口就说我陷害他们。我好冤枉啊!” 除了让他等着的大师兄,没人看到张小胖翘起的嘴角。 “你……好!你给我等着。” 他确实拿不出证剧,方才整件事发生得太快。 眼角余光,招过门外少言寡语的冷面少年。 这笔账,他给他们记下了! 傍晚,张家老院热火朝天的做着吃食。 隔壁刘家,却笼罩在低气压之下。 刘氏拧着大儿子的耳朵。 “你给我说说,他们打哪找到那些草的?” 大儿子疼得直落泪。 “娘,我们真的都挖干净了。真是一点没给他家留。不信,您自个儿上山去找找看。” 二儿子在一旁解释。 “真的!我们找得很仔细。她家定是进了三道山的。” 小儿子拉开自家母亲拧着大哥耳朵的手。 “娘,咱不能这么等着吧?这些天,为了做这些个玩意,咱家都没咋在山里寻吃食。这么等下去,咱一家人,不得都饿死吗?” 刘氏气不过,还狠狠给了大儿子一脚。 “还说,挣了钱,可以给你们娶媳妇。这下可好,钱没挣着,白忙活一场!” 张老四从堂屋出来,长叹道:“我当时就给你们说了,咱别去参和这种事。日子,得踏踏实实的过下去才行。” “这下好了!哎!” 刘氏突的从凳子上跳起来,指着张老四骂个不停。 “踏实?吃树叶草根就是踏实?你好生瞧瞧你儿子,都多少岁的人了?再踏实下去,这辈子,就别想娶媳妇了!” “你啊你!眼红别人,也得有那个本事呀!”张老四指着刘氏。 “好好的一家人,看看被你弄成了啥样!” 不等刘氏回嘴,张老四转回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儿子压低声音开口。 “娘,您忘了?上回来张家买蚊香的,不是还有个李掌柜吗?我听说,林氏的娘家,以前就和这李掌柜做蚊香买卖。” “啥意思?直接说!” “娘,张家林氏不和李掌柜,做买卖。那咱家去找找李掌柜啊!这事,我看能成。” 小儿子这么一说,众人来了精神。 大儿子兴奋道:“我看行!要不,明儿我去趟闻香阁问问?这事要是成了,以后咱家要啥没有?” 刘氏心底一番合计,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行!老大明天一早就去。” 大儿子点头应声。 “那就先这么着!洗洗睡吧!” 撵着儿子们回屋睡觉时,听到张家老院,锅碗瓢勺的声音。 刘氏恨得又狠狠的又冲墙壁啐了一口。 随着张家老院飘过来的油香,不止刘氏肚子不争气。 六个儿子的肚子,比刘氏还不争气。 齐齐的看着张家的方向。 次日一早,刘氏的大儿子,天不亮就准备好,要出门了。 刘氏一直嘱咐着。 “成全啊!和有钱人打交道,得多些心眼。” “放心吧娘!我又不是小孩。我一定会说服李掌柜的。您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送走大儿子,刘氏心里忐忑不安。 以至于一整日,她都坐立难安。 正午,阁香阁侧门外,张成全规矩的等着。 不一会儿,小厮再次开门,把他领进了后院。 “掌柜的在楼上,且跟我来。” 张成全仔细跟上,进了一所三层的小楼。 楼门上挂着块牌匾,名曰:百花楼。 一进小楼,花香扑鼻,花枝招展的姑娘,嫣然浅笑从其身侧走过。 从没碰过女人的张成全,身体紧绷,眼珠子直盯着那馒头般又白又嫩的圆团。 一时间,身体都有些失去控制,竟走出了同手同脚的步伐。 引得姑娘们,接连上前逗弄。 “小哥,来啊!到我房里来呀!”门内女子一勾手指。 张成全的哈喇子,浸湿了衣襟,魂已经飘过去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林氏!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张成全回到张家屯子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 整理好衣裳,张成全推门而入。 刘氏叫了一声:“谢天谢天,你可算回来了。” “大哥,你咋去这么久?娘都快叫我们去县城找你了。” 张成全尴尬笑笑。 “李掌柜太热情了,留我在那吃了饭。” 说着,从背篓里拿出一些包着的吃食。 数量不多,品类倒是不少。 “这是李掌柜让我带回来的。买卖谈成了。李掌柜说了,我和他有缘分,以后要我送货去,别人去,他会生气的。” 手忙脚乱争抢吃食的众人,连连应声附和。 刘氏也是连连点头。 “这些吃食,都是李掌柜送咱的?” 张成全笑着点头,还说:“李掌柜说了,以后我送货去,他都请我吃这些好吃的。” “好好好!我大儿子可算有出息了!以后这个家啊,还得指着你呢!” 不过眨眼的功夫,吃食被抢一空。 刘氏才问:“卖蚊香的钱呢?” “这呢!”张成全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 “哎哟!太好了。咱家也算熬出头了!这一两,算是定钱吗?” 刘氏这一辈子,还是头一回摸着银子。 拿在手里,又捏又擦的比划了好一会儿。 “啥定钱,人李掌柜说了。不知咱家蚊香好不好使,现在先给一月一两的价钱。用过好使,再涨就是。” “一月一两?你送去的可是四百多根蚊香,他只给一两?杨府才三十根蚊香,都给张家一两!这不是欺负咱吗?” 张成全眼神慌乱,借着口渴的由头,跑到灶棚舀水喝。 半晌才慢吞吞从灶棚走出来。 “娘,李掌柜上回,被林家毒蚊香坑惨了。本来李掌柜都不想买的。我苦口婆心的说了好久,李掌柜才松的口。再说,李掌柜说了,这个月用着好使,以后会涨的。” 二儿子也帮起腔来。 “这蚊香都没花本钱,能卖一两,已经很不错了!娘,咱不能心狠。只要有人愿意买,以后咱还愁没买卖做吗?” 张成全附和:“就是!二弟才是明白人。” 刘氏心里虽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 张家买卖又翘不到…… 看着手里的碎银块,一月一两,确实已经很不错了。 按一两算,用不着两年,就能给六个儿子都娶上媳妇。 可一想到张家只卖很少的蚊香,就能入五两…… “哼!”刘氏又气红了脸。 “行吧!都早点睡,明儿我和你们爹去县城,看看能不能买些像样的吃食回来。你们还得上山,准备做下个月的蚊香。” 算着时日,再有两月,蚊香的买卖,怕是也没得做了。 蚊虫过了深秋,自个儿就没了。 “娘?咱还上山找做蚊香的草?”三儿子惊呼起来。 刘氏等人才想起,前些日子,他们连采带挖。 把一道口子和二道洼都弄干净了。 再上山的话,只能进三道山了。 “早、早知道,我们何必啊!”二儿子气馁的蹲在地上。 刘氏心里也有些后悔了。 张成全一反往常不温不火的态度。 “就算进三道山,咱也得去!咱可以不深入,就在外围找。这些东西不能吃,挖的人很少。咱好不容易有了路子,不能就这么轻易就放弃。” “兄弟们,好好想想,咱靠着这个买卖,以后就能娶上媳妇了!” “大哥说得对!我愿意去。”三儿子挺胸而出。 一说到娶媳妇,溃败的气势消失不见。 一家人,跟打了鸡血似的。 此刻若不是深夜,怕是他们一家子,就要杀去三道山了。 次日天不亮,除了刘氏和张老四,六个儿子跟上战场似的。 带着各色刀具,齐上阵。 张家老院里,文老头忽然重病不起。 迷糊的时候,喊里还一直喊着:“凛儿、凛……儿。” “奶,咱把凛哥哥接回来一下吧!”张大妮哽咽着说。 吴郎中细细的把着脉。 二妮在门外探入脑袋,身旁的少年,不时揉着二妮的脑袋,轻声低语着什么。 “怎么样了?”林桃问。 吴郎中摇头,出了门,站在院中。 “年岁太高,体又弱,我会尽力,却不敢保证,能救得回来。” 张大妮落泪,抽泣不止。 林桃跑回堂屋,取了一吊钱出来。 “尽力就行。” 余氏看着吴郎中手里的一吊钱,哭倒在张大林怀里。 张大林抚着余氏的背。 生硬的说着安慰的话。 张家二老听了这些,摇摇头回张家老院去了。 吴郎中领着张二妮,和大徒弟走了。 说是一会抓好了药,就让二妮拿回来。 林桃把张大海留在文老头床边照顾。 等到二妮拿药回来,就安排着许氏去煎药。 一家人,忙活着吃食,忙活着煎药。 好在昏迷的文老头,还能咽下药去。 喝了些药,人也安静睡去了。 张大妮说要留在这照看。 林桃没反对,把张大海也留下了。 出了老屋的院门,屯子里的村民,乱成了一团。 “出事了!出大事了!快快快,去看看去。” “你说这事!他家胆子咋这么大?” “就是!村长一直打招呼,不能进三道山,真不知道他咋想的。” “三道山?”林桃看傻眼了。 走到自家门前时,就听隔壁传来哀嚎的哭喊声。 刘氏家门口,围了厚厚的一群人。 林桃好奇上前,问了声:“出啥事了?” “你不知道啊?” 林桃摇头。 那人凑过来,低语道:“刘氏的六个儿子今儿进三道山了。” 说完,指了指刘氏家院门方向。 “你瞧,抬了两个回来。一个抬回来的时候,身体都凉透了。另一个,少了一双腿,这辈子,算是毁了!” 林桃挤上前去。 见着刘氏正抱着他家小儿子,哭得撕心裂肺。 张老四捶打着刘氏的背。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好好的儿子,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村长在一旁劝着。 里正请了吴郎中急急跑来。 吴郎中给断了腿的包扎着。里正问起事来。 “不是告诉你们,别进三道山的吗?怎么这么不听劝呢?” “我、我……”刘氏说不出话来。 目光无意看到张家林氏,瞬间变成了恶狠狠的厉鬼。 “都是你!林氏!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在场的人都看傻眼了。 “人明明是从三道山抬回来的,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怎么又和林氏扯上关系了?” “就是。怕不是丧儿得了失心疯了吧?” “哎!怪可怜的。” “可不是!以前有地种的时候,哪家不羡慕张老四家,有六个儿子。现在倒好,一下少了两。” 林桃冷笑两声。 “怪我?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林桃没了看热闹的兴致。转身往外走。 “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有人好奇嘀咕:“啥意思啊?” “自作自受呗!” 刘氏像疯了似的,丢下儿子的尸体冲向林桃。 “快快,把人拦下来。” 里正发话,门边围着的婆子们,合力将刘氏给拦了下来。 “林氏!我跟你没完。若不是看你家进三道山没事,我儿哪来的那么大胆子!” 林桃停在刘氏家院门前,微微转头。 “谁告诉你,我进三道山了?” 刘氏披头散发,指着林桃大骂。 “我明明都把其它地方的草都挖绝了!你不进三道山,哪来的蚊香卖给人家的?” 周围一片的惊呼声。 “天了!刘氏这是偷学了张家制那啥蚊香啊?” “这、这、这也……有点过份了。” “是啊,偷学了不说,还把东西挖绝了。确实过份了。” 林桃冷笑:“你把那些东西连根都刨绝了,不就是想逼我们家人进三道山嘛!结果自己挖的坑,自己拿命填。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原本嗡嗡的议论声,当下一片哗然! “这、徒弟害师傅,天理不容啊!” “可不是!刚才我还挺同情她家。现在看来,真如林氏说的,活该啊!” “刘氏真是自食恶果!” 刘氏忽然意识到,自己把不该说的,都说了。 站在自家门口的余氏,上前扶家婆。 “娘,您刚才说的啥意思啊?” 林桃正视着余氏。 “凡是作恶的人,搞阴谋诡计的人,到头终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所以,做事前,一定要想清楚了,你要的是什么?别被人性里那点劣根性,或是一时的头热,冲昏了理智!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来。” 余氏看了眼刘氏家院中,不成人形的半截男子,心下一惊。 一向多话的余氏,头一回,细细考量起家婆刚才的话。 老太太,这是在借刘氏敲打自己吗? 林桃回家不久,刘氏家门前围着的人,也散了大半。 一些之前还怀着好意来,打算来帮忙的。 听了方才刘氏所言,当即转身离去。 自打文老头病了,张家三兄弟自发的轮流照顾。 白天黑夜的,不离人。 许氏还拉着林桃问:“娘,文叔身子太差,咱是不是买些啥,给补补。” “补啥补?咱家药钱花得够多了!人生老病死,有啥不正常的?难不成,他吃了只鸡,就能把鸡的年岁,转移到他身上不成?” “娘!” “行了行了!做你的事去!” 撵走许氏,林桃直掐眉心。 不是心疼钱,而是原主这该死的人设。 再说重病之下,真按他们这种补法,简直就是背道而驰。 这半月里,张家屯子又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张老四在小儿子头七之日,一根草绳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 等到天亮了,有人发现了。尸体都硬了。 刘氏半月失子失夫,原本比林桃还小上几岁。 如今那模样,比林桃的家婆,还老上许多。 以往那股争强好胜的精神头,也消失不见了。 整日跟失了魂似的,坐在院中,仰头发呆。 时不时的,只会莫名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何必啊!” “大哥,咱娘这样,咱家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二儿子问。 张成全也是垂头丧气。 “是啊!咱娘,始终是比不过张家林氏呀!都是寡妇,娘却也了如今模样。林氏家的日子,倒是越过越旺了。” “大哥,你是家中长子。这日子还得靠你撑起来呀!”三儿子说。 四儿子附和道:“是啊大哥。” “大哥你说,咱家日子该咋过?” “对,总不能这么等死吧?” “三哥说得对,咱这日子,还得过。” 张老四家,抬回来就死了的,是小儿子。 把一双腿留在三道山的,是五儿子。 止了血以后,五儿子就一直躺在房里,再没有出来过。 每日的吃食,也是时有时无。 刘氏正常些,想起了,就会给五儿子送去。 若刘氏失魂落魄,其余兄弟,都不会给他送些进去。 仿佛,就当没这么个人似的。 这天,五儿子的房里传来吼声。 “娘!娘!我饿!我饿啊!” 张成全看了眼,怒气冲冲的冲进去。 里面传来一阵摔打叫骂声。 “你饿什么饿?有本事,你自己出去找吃的啊!爹没了,娘疯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啊?” 张成全骂着,声音哽咽起来。 最后更是尖叫着痛哭起来。 他后悔了,后悔那天在闻香阁经不住诱惑。 后悔自己裤裆里的玩意,不听自己的使唤。 后悔那天自己上了女人的床,花去了三两多的银子。 如果那天,他带回来四两多银子,是不是后面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 可是这些话,憋在心里,他连个说的人都没有。 心里承受着万般自责,他难受啊! 老二听不下去了。冲进屋去,把张成全拽了出来。 老三和老四,互看一眼,二人皆不言语。 张成全抹着泪,对三个兄弟说。 “咱还得做蚊香。” 老二惊呆了。“为了那买卖,家里出了这么些个事,咋还做那买卖?” 老三和老四,支字不提。 张成全拍打着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如今山上更是翻不着吃食。做蚊香,咱还能买到一些吃的。就这么办吧!咱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 不过这回,张成全更加紧醒。 又有上次的经验,四人也知道,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要避开走。 从三道山回来,倒没有空手而归。 不过量却不够做上回那么多的。 “大哥,这些草的量不够,咋整?”老二问。 张成全一拍胸脯:“放心,咱只要有东西,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月末前,张成全背着一百来根蚊香,去了闻香阁。 张成全是按着上回说好的点来的,小厮见着他,接过背篓说起来。 “咋才这么点?” “天不好,能有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就不能按上回给的价了。” 张成全垮着脸,祈求道:“大哥,那你让我见见李掌柜行吗?” “掌柜没在,临走交待了,按上回的价,十文一枝,你爱卖不卖。” 小厮数了数,给了一百二十三根,给了一两又四吊三十文钱。 “张家小哥,荷花听说你要来,还在房里等你呢。你要不要上去见见她?”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原本要离开的张成全,顿住了脚步。 小厮怂恿道:“见见吧!荷花一直惦着你呢。” 张成全添着干裂的唇。 敲门前,那些自己告诫自己的话,此时飘去了九霄云外。 小厮把人送进房去。 立刻去给掌柜的回了话。 不得不说,掌柜的是真的厉害。 但凡给闻香阁送货的,就没几个,能把掌柜的钱,带走的。 张家这个楞头青,就更不例外了。 想挣闻香阁的钱,再修炼个百八十年吧! 等到一丝不挂在软塌上惊醒时,张成全狠狠的甩了自己几个耳光。 “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么不争气?家里娘和弟弟们怎么办?我这是怎么了呀!” 身着肚兜的女子,没好气的开口。 “怎么?你这是后悔上我的床了?” 张成全不吭声,想起卖蚊香的那点银子,直往怀里摸。 女子冷嘲热讽。 “瞧你那样,不过是个碎银子罢了,居然这么计较!哼!上回你怎么和我说的?说什么不出三月,就把我赎出去!合着你们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摸遍了身上,钱袋子里,一个子儿都不剩了。 “我的钱呢?我的、我的钱呢?”张成全慌了。 这些钱,不仅是兄弟几个冒着生命危险挣的。 更是全家人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没了,他还有何颜面,面对家中母亲和兄弟? 女子穿好衣裳,一脸厌恶的舀水洗漱。 “我要早知道你今儿,就只一两银子,还会给你上嘴?做梦去吧!” 张成全冲过来,抓着女子直摇晃。 嘴里不停重复着:“是不是你拿了我的钱?还给我!求你还给我!” “呸!”女子一把推开张成全。 “你要早说就只有一两银子,老娘还会让你骑?” 说完,还一口啐在了张成全脸上。 张成全一记又一记的耳光抽打自己。 跪在地上,求女子把钱还他。 “还钱?笑话!老娘就活该让你白睡吗!” 屋里动静闹得大了,几个小厮冲进来,把张成全架了出去。 拖到门口,直接丢在了大街上。 女子紧随其后,将张成全那身打了无数补丁的衣裳,像扔垃圾一样,扔出门去。 失了魂的张成全,跌跌撞撞的回了家。 几个兄弟喜笑颜开的在家等着。 有说有笑的猜测着,大哥回来的时候,会带来什么样的吃食。 然而,在看到落魄得不成样的张成全时,众人都惊呆了。 只有疯疯癫癫的刘氏,指着张成全,呵呵傻笑。 “大哥?买的吃食呢?” “你、你不会是、被、被打劫了吧?” 老二急忙拉着张成全检查起来。 确定没有受伤,长舒了口气。 “人没受伤就好。” 老三急红了眼:“好啥好?家里一点吃食都没了,这日子还咋过?” 老四蹲在墙角,一声不吭的抹着泪。 张成全不敢说实话,便借着兄弟给找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然而不久后,张成全开使咳嗽,并出现体力不支,无法起床。 除了张成全自己,都只是以为他受了凉而以,休息几天,就能好起来。 然而,张成全每日被下体的S痒困扰。 本就一蹶不振的人,猜测着,自己从窑子里染了要人命的病回来。 当晚,也是一根草绳,把自己吊在了屋梁上。 兄弟几个草草将张成全葬了。 然而,原本就疯疯癫癫的刘氏,就在张成全下葬当日。 从山崖上一跃而下。命毙当场。 给刘氏收了尸,刘氏的几个儿子,便相协离开了张家屯子。 这张老四家,短短两月,接连害了三条人命。 惊得屯子里的村人们,传出各种奇怪的传言。 其中,牵扯出林桃的,也不在少数。 以至于林桃出门时,总会感受着别人不一样的目光。 就连前不久常和林桃叫嚣的王秋兰,如今更是见着林桃就埋头逃开。 传言说张家林氏身体里住着的,肯定不是以前的魂。 至于是鬼是神,无从而知。 要不咋别人进三道山,就很难出来。 只有她林氏,进三道山跟进自家后花园似的。 和林桃一起去接张小胖的余氏,把这些天听到的传闻,说给婆婆听。 最后道:“娘,别管他们!” 他们可没去三道山。 制蚊香的药草,是老太太拿别的草药替代掉了。 行使的牛车上,余氏扶紧了家婆,催促着张大林 “娃他爹,马赶快些,别耽搁了接大胖。” 进了县城,林桃三人先去市场。 又把背篓里的米面,给了鱼老汉。 走的时候,强塞了二十个铜板,买了两条鱼。 她可不是看鱼老汉可怜,照顾生意。 而是慢慢转好的文老头,可以进食一些荤腥了。 对于重病之人而言,白肉肯定是比红肉好。 这才买的鱼。 之后,去了勤学堂。 张小胖和文凛在门前等着。 见着阿奶,张小胖跟个球似的扑进阿奶怀里。 肉肉的小脸,还在阿奶身上蹭了蹭。 见着张小胖气色好了,精神也不萎靡了。 林桃知道,文凛把事办妥了。 “走吧回家!你阿爷病刚好,想着你呢!” 文凛面色一震,快速上了车。 回到张家老院,文凛急冲冲的就去了隔壁老屋。 林桃提着鱼进屋。 张家二老又不乐意了。 一听林桃说,一条要炖给文老头,张家老太太急了。 碍于老爷子在一旁不便说话,直接把林桃接进了堂屋。 “儿媳妇,你给我说实话,你为啥对文老头那么好?” 给那老头治病,花了两吊钱不说,这会儿还买上鱼了! “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呸呸呸!说啥话呢?那都几十岁的人了?我干嘛要看上他?以后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张家老太太心底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看上那老头,啥事都好说。 这个家,要是没了林桃,她都不敢想,会是个什么样。 林桃解释道:“大胖在私塾要人照应。文凛愿意陪着,咱得知恩图报不是?人家照顾大胖,咱就照料好人家阿爷,有哪不对吗?” 理是这么个理,可……张家老太太心里有些没底。 以前,文老头没个生计,活得像个乞丐似的。 这一月,该洗的洗,该换的换。 虽大病刚愈,整个人收拾妥当后,干净的面庞多出几分英气。 气度更不似村里人那样,有时候说起话来,比里正爷还多出几分儒雅气度。 还有常在他身旁转悠的大妮二妮,时不时的在地上写写画画,还请他去看。 这事儿……越想,就越是觉着奇了怪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吃人的小妖怪!滚出屯子! 再次摔倒在地的张大妮,委屈的哭软在地上。 张小胖伸手想扶。 “别扶!”林桃冷着脸吼。 张小胖不敢吭声,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 “妮子,自己站起来!” 捆绑住了双手,张大妮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推!”林桃命令。 张小胖一闭眼一咬牙,两手一伸。 刚站起来的张大妮再次摔到地上。 这一回,她壳破了手。 张小胖慌了。 不待林桃再开口,张大妮自己站了起来。 没了刚才的摇晃和无力。 眼里含着泪,坚强的站了起来。 “奶?您为啥要这么对大妮啊?”张小胖问。 林桃没答,再次命令:“推。” 好嘛,张大妮再次倒在地上。 再起身,林桃又命令:“推。” 无数次重复之后,张大妮眼里的泪干了,手、膝盖、甚至脸上,都留下了伤口。 可是她起身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张小胖按命令再次伸手。 张大妮这回没有摔倒,而是稳住了重心。 “啊!”的一声,反倒向张小胖撞了过去。 一时反应不过来的张小胖,被撞了个结实,倒在地上。 捂着屁股,‘哎哟’叫唤。 看到张大妮眼里的恨,林桃问了一句:“恨我吗?” 张大妮像疯了一样,卯足了劲,冲向林桃。 头顶狠狠的撞到林桃腹部。 林桃抱着大妮,解开了绳子。 双手重获自由的张大妮,疯逛的拿手,捶打着林桃。 就算张大妮打疼了她的肚子和胸膛。 林桃也一声没吭。 任由张大妮发泄着愤怒。 直到张大妮最后哭喊出来。 “奶?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也这样对我,她们也这样对我?为什么啊?” 林桃掰正张大妮,直视着张大妮的眼睛。 正色道:“既然恨,就要当时表现出来!你的善良,在她们眼中,只会是软弱!” “听到了吗?”林桃低吼。 张大妮仰头痛哭。 林桃摇晃着张大妮。 “这个世界并没有我们想像的友好,愤怒和怨恨,并不可耻!当有人欺辱你时,你可以愤怒!当有人负了你的真心,你也可以怨恨!因为我们都一样,我们都是人!” “我们唯一不能的,就是软弱!我们可以善良,但绝不能软弱!被别人欺负,绝不能不还手!知道了吗?知道了吗!” 林桃一把将张大妮搂进怀里。 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怀里的小女孩终有一天会长大。 林桃希望自己能教会她分清楚善良和软弱。 人这一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如果错把软弱当善良,张大妮这一生就毁了。 毁在了张大山的拳头之下。 毁在了许芮被家爆时的忍气吞声之下。 更是毁在那些娃娃欺凌的拳头之下。 张小胖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抹着眼泪。 最后更是冲过去,抱着张大妮和林桃哭成一团。 等到张大妮心情慢慢平复,林桃抹去两个孩子脸上泪痕。 “走!”一手牵着一个,直奔王秋兰家。 怒气直奔太阳穴的林桃,可没敲门,而是一脚就把王秋兰家的院门踹开了。 灶棚里的王秋兰吓得尖叫出声。 方才欺负张大妮的丫头,更是吓得把盆丢在地上。 躲到王秋兰身后。 “你、你干、干嘛踹我家门?”王秋兰问。 林桃把张大妮拉到王秋兰面前。 “你闺女打伤我孙女,该怎么说?” 王秋兰看向身后的女娃。 “没、我没有!我就是拦着她,让她把咱家鸡蛋还给我。然、然后,推了她几下。” 张小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指着那女娃大吼。 “瞎说!你看她这身泥,推几下,哪能这样?” 女娃狡辩:“我推她,她没站稳罢了。” “哎哟!我还当发生什么事了呢?这才多大点事!堂嫂就怒气冲冲的打过来。” “多大点事?”林桃重复。 王秋兰不服气的摇着头。 “不过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罢了。孩子小,哪有不打打闹闹的?” “就是,算辈份,她还得叫我一声姑姑呢?推都不能推她了吗?” 女娃一脸强装委屈,吸着鼻子在王秋兰身后哭。 林桃把张小胖拉回身旁。 指着一身泥浆的张大妮问王秋兰。 “在你看来,这就只是孩子间的打闹是吧?” “当然了!我家妮子比大妮大不了几岁,闹着玩而已。” 说完,扯着嗓子叫唤起来。 “哎哟!大伙快来给我做做主呀!孩子间的打闹,又没伤着。就兴师动众的踹坏我家门,跑来兴师问罪。这叫什么事喔!” 王秋兰喊王,还装着拉裙抹鼻哭泣的样子。 住在隔壁的王秋兰的妯娌,在门外开口说。 “林嫂子,哪家孩子还没个打闹的呢?你这样,以后谁家孩子还敢和你家娃在一块玩喔!” “再说,这是孩子间的事。他们打打闹闹,第二天还不是在一起玩得好得很!咱们做大人的,不便参与其中。搞得像是两家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林桃点头,看了眼门外众人,对王秋兰说。 “好,孩子打闹是吧?” 王秋兰点头。 林桃没再接话,牵着张小胖和张大妮,转身离开了。 从人群中走出去时,围观的还嘀咕着。 “张家这林氏,护犊子也护得太过了点。” “就是,屯子里哪家小孩没打打闹闹过。不就是身上沾了点泥嘛!太大惊小怪了。” 林桃停下脚步,两人当即闭上了嘴。 林桃回头对院里的王秋兰说:“踹坏你家的门,回头我会让儿子们过来修。” “那、那就、不、不必了。”王秋兰回绝。 林桃头也不回的走了。 “嫂子,她要给你家修门,你咋还不要呢?你瞧你家这门,被她踹成啥样了。” 王秋兰冷哼道:“她家三个儿子,一个好赌成性没底线。一个偷鸡摸狗做惯了。谁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对对对,我还把这档子事忘记了。” 下午,林桃烧了热水,给张大妮洗了澡。 “妮子,记住你今天愤怒的样子。” 张大妮点头。 虽然不知道阿奶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忽然觉得身上这些伤,没白受。 次日,张大妮中午送饭上山的路上。 又被王秋兰家闺女给拦下来。 “臭丫头,居然敢告状!”女娃双手环胸,趾高气扬的瞅着张大妮。 “我……” ‘啪’的一声,张大妮唔着脸,回瞪过去。 “再敢这么瞪着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她两只手指头,插向张大妮的眼睛。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们可以善良但绝不能软弱 张小胖这次回来,又活回了曾经那个欢喜的娃。 回来家里,手脚不仅勤快了,更主动照顾起文凛来。 比如吃饭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给阿奶抬碗。 之后就是抬给文凛。 文凛也接受得很自然,两人这种相处模式,像是长久如此,养成的一般。 尤其是张小胖一口一声“凛哥”别提叫得有多自然。 在林桃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可余氏看在眼里,心里就有些不似滋味了。 晚饭后,小娃们包括张小胖,都跑去隔壁老屋了。 余氏把盆端到老太太身旁。 一边洗着碗,一边和老太太聊了起来。 “娘,大胖那样,不需要书童了吧?” 明明靠着他们吃饭,可文家小子,那一脸高傲,她想想心里就不爽。 林桃打量着余氏。 余氏忙赔笑道:“你看,多个书童去私塾,咱还得多给两吊钱的生活钱。太不值了。” 林桃仰头看天,打着蒲扇。 “老二媳妇,你说你,目光咋这么短呢?” 余氏手里动作一停。没明白老太太这话的意思。 林桃接着说。 “以大胖的性子,你觉着,要不是有文小子在私塾帮他出头。他能捧着文小子?” 隔壁传来琅琅上口的读书声,就连张小胖的声音都在其中。 余氏心里虽没想明白,却见老太太没有动摇,也不便多说了。 就在当晚,雷声涌动。 屯子里的村民们,随着雨点落下,兴奋的尖叫起来。 盼了许久的雨,可算是落下来了。 一场大雨,不仅救了贫苦百姓,更让林桃松了一口气。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日,方才停歇。 待到雨停时,各家也忙活起翻地。 眼下中秋将进,还能抢着种下一波土豆。 过冬前,今年的冬天,兴许就能过去了。 张家老爷子,激动得天光微亮,就赶着牛上山了。 山上荒地里,也都有了人。 锄的锄,翻的翻。 原主家的地,以前张家二老当家的时候,并不少。 就因为原主那吸血的娘时常来要钱。 张家二老没法,不仅卖了不少,还是捡着好的卖的。 如今剩下来的,都是背阳面的七分沙石贫地。 林桃算了算,一亩地是十分,一分地是六十六个平方。 张家这七分地,只有四百六十二个平方。 张家屯子里,该属原主家的地,是又贫又少,位置还差到了极致。 就这,张家二老都种得乐此不疲。 这日,张家一家人都在地里翻地。 时值中午,早间帮着在地里忙活一早上的张大妮,被打发回去拿午饭。 还没进村,就遇着一帮村里的数岁相当的小孩。 看样子,都是回家拿吃食的。 一个岁数约摸十二三的女娃,把张大妮拦了下来。 “哟!我当谁呢?这不是张家老妖婆的孙女吗?” 身后的一群大大小小的娃,笑成一团。 “请、请你让、让开。” 打小,张大妮就很少出门。 尤其是以前不受当家的阿奶待见,跟家里养的家禽似的,圈在家里。 和这帮数岁相当的孩子,几乎都没怎么碰过面。 “啧啧啧,六等民就是不一样啊?说话都学起大户小姐了!呸!不要脸,人前装得人模狗样。背地里,还不是靠占别人便宜过活!” 女娃把手一摊:“把我家两个鸡蛋还来!不然今天别想从这过去。” 说完,狠狠的推了张大妮一把。 大雨过后的地面,本就湿滑。 张大妮一个重心不稳,后背着实着地。 背上一身的泥,连带头发都染成了泥黄色。 张大妮站起来,这回被人从后面推倒。 如是这般,一身就像裹了泥糊似的。 “你、你们……”张大妮委屈的哭起来。 一群娃娃哈哈大笑,一些年岁小些的,直接捡着地上的泥团。 往张大妮身上扔。 “小妖怪!” “吃人的小妖怪!” “滚出屯子!” 张大妮抱着头,承受着那些砸在身上的泥团。 面前的女娃一脚又一脚,把站起来的张大妮踢倒。 直到张大妮摔了七八次后,不再起身。 缩在地上,任由几个大点的娃娃,对她拳打脚踢。 远处,正准备上山的林桃,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她并没有上前。反而转身回了家。 张大妮性子软,是多方面原因造成了。 尤其是之前张大山对她们娘仨的家爆。 让张大妮遇事,只会忍气吞声。 别说反击,怕是连句骂娘的话,都不敢说。 挑事的女娃,从地上捡起块小石头。 对一群小娃说:“泥团又不会疼,不能让她涨记性。要扔就该选小石块!” 说完,就往张大妮上砸去。 张大妮疼得‘哎哟’一声。 引得周围的娃娃们,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一些不懂事的小娃,选石头,还尽选大些的,两手抬着往张大妮身上扔。 一声接一声的疼痛哀嚎与哭声,伴随着娃娃们的笑声,响了许久。 一群娃娃们闹够了,相继离开。 那个岁数较大的指着张大妮。 “你要么,把鸡蛋还给我,要么别让我再见着你。以后,我见你一回,打你一回!” 委屈的张大妮,哭糊了眼,高一脚低一脚,连爬带滚的下了山。 跌跌撞撞的跑回家中。 原本在读书张小胖被张大妮的样子吓了一跳。 “大、大妮?你这、这你咋了这是?” 张小胖跑去灶棚拿盆打水出来。 林桃从堂屋里出来,看着张大妮洗了脸上和手上的泥。 手上一团一团的淤青,刺疼了她的眼睛。 “你这是摔了吗?”张小胖问。 张大妮一边洗,一边哭,泪水滴在水里,溅起一片涟漪。 “你这是被谁打了?”张小胖拉着大妮的手追问。 张大妮抹净泪,强扯出一抹笑来。 “没有,只是路滑摔了。” 林桃心疼的掐着眉心。她不能让大妮以这样的心性长大。 软弱得连告状的勇气都没有。 只凭一颗善良的心,在这世上,是走不长远的。 “大胖,去把绳子拿来。” 接了张小胖拿来的绳子,林桃直接把张大妮捆了起来。 “奶?” “奶?” 张小胖和张大妮惊呼出声。 林桃对张小胖说:“推她。” “啊?”张小胖惊呼出声。 不等张大妮反应过来,林桃已经将她推倒在地。 张大妮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只会委屈的趴在地上哭,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站起来!”林桃低吼。 张大妮吸了吸鼻子,全靠两只脚艰难站起来。 “大胖,你推她。”林桃说。 张小胖摇头。 林桃可没客气冲着张小胖的屁股,就是一脚:“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张小胖‘哎哟’一声,不敢忤逆阿奶。 闭着眼睛,推了张大妮一把。 张大妮又摔到了地上……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受人武力,她十倍相还! 吓得张大张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斜坡之上,张大妮稳些摔倒。 看到张大妮狼狈胆小的模样,女娃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这一回,张大妮没有躲开。 甚至连眼神都没有逃避。 一咬牙站了回去。 “论辈份,我还叫你一声姑姑。请你自重。” 女娃推了张大妮一把。 “敢这么和我说话!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张大妮一个反应不及,摔滚下来。 手里提着的篮子,也滚到了一旁。 女娃哈哈大笑。 张大妮眸子一棱,站起身来。 女娃笑僵在脸上,又推张大妮一把。 这回有了准备的张大妮,并没有如她想像中的摔倒在地。 女娃越发的气了。 两手一抬又狠狠的推了张大妮一把。 一个十多岁的人,卯足了力气的一推。 别说在湿滑的斜坡上,就是在平地上,八岁的娃哪里可能站得稳。 这一次,张大妮像个皮球似的,滚了几圈才停下。 额头也在刚才滚动中,壳破了。 张大妮抬头,眸中没有她想像中的泪光,只有倔强。 女娃气极,抬脚踢向张大妮。 张大妮一把抱住踢过来的脚,站起身来时,轻松把高她一大头的女娃掀翻在地。 后背摔了个硬板,被石头壳得生疼入骨。 女娃惨叫一声。 然而张大妮没有停,骑在女娃身上,对着女娃的脸就是一顿挠。 女娃拼尽全力的拿手抵挡。 却还是,时不时的被张大妮挠上那么一爪。 为了保护眼睛,女娃闭着眼,双手胡乱挥舞。 张大妮一把钳制住她的双手。 “别以为,我不还手,就是好欺负的!以后你再敢打我,我就把你的脸挠花!” 在这,女孩子的容貌,是非常重要的。 更何况,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 不待女娃开口,张大妮甩开她的手,站起身来。 捡起地上的提篮,头也不回的往山上走去。 张大妮觉得,心里好舒服,前所未有的舒畅。 仿佛那块堵在胸膛许久的石头,碎成了粉末。 抬头望天,都觉得这会儿的蓝天,是这辈子见过最美的。 这一刻,她明白昨天阿奶为什么让大拦推她了。 低头看着手上的划痕,阿奶是在告诉她。 身体上的伤,随着时间过去,终会愈合。 可被人欺负而留在心里的伤。 并不是时间可以治愈的。 “张、大、妮!你给我等着!我、和、你、没、完!” 身后响起王秋兰女儿的怒吼。 张大妮回头,冲着抓着泥地撒气的女娃,吐了吐舌头。 山上翻土的许芮见着自家闺女一身的泥。 关心问:“咋了这是?” “路滑,摔了。” 许芮不信:“谁摔了,还能高兴成你这样的?” 张大妮笑笑,把老祖做的饼子拿出来,分给爹娘和叔婶们。 “饿了吧!快吃。” 前脚分完,后脚张大妮就跟个小兔子似的。 蹦蹦跳跳的下山了。 回到自家院门前。 还没进门的张大妮,就欢喜的叫着:“奶!奶,我告诉你个事。” 跑进院中,张大妮的笑,僵在了脸上。 王秋兰牵着她家女娃,上门讨公道来了。 “好你的不讲规矩的丫头片子,谁教你打你姑姑的?”王秋兰指着她问。 林桃悠闲的打着蒲扇,冲张大妮招手。 张大妮跑过去,林桃将其护在了身后。 “哎哟,堂弟媳妇,小娃之间打打闹闹罢了。咋还被你说成谁指使的一样。” “肯定是指使的,不然她哪敢……” 王秋兰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收声。 “不然咋了?不然她哪敢还手?” 王秋兰不吭声。 林桃看了眼王秋兰身旁的女娃。 一身泥,壳破流血已经结痂的额头。 林桃转身蹲下,直视着张大妮。 张大妮慌了,心里想着要不要把事情经过,说出来。 哪知阿奶只是检查了她的身上有无受作伤。 末了,还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王秋兰胀红了脸。 “堂嫂!你家大妮,把我闺女打成这样,你总得给我个交代吧!” 林桃站起身来。 “交代?” 林桃笑了。 “不过就是孩子间的打闹罢了。你咋好意思跑来找我要交代呢?昨儿你不也说了嘛!孩子间,哪有不打打闹闹的。” 林桃扇着蒲扇,一幅看好戏的模样。 王秋兰哇的一声坐到了地上,拍着地面,扯着嗓门大哭。 “你能打架是吧?欺负了我,还教着你孙女欺负我闺女!今儿,你要不给个交代,我就死在你这家算了!” 原在屋里休息的张家二老,佝着背走出来。 “大伯!你老来评评理,有你儿媳妇这么欺负人的吗?” “咋了这是?咋又闹上了?” 老爷子瞅着林桃。 “没您二老啥事,您二老回屋歇息去。” 老太太当家的时候,就不喜欢王秋兰,此刻拉着老爷子就回去了。 林桃补充道:“爹娘,把门关上啊!别被外面的狗叫声,吵了您二老休息。” 狗叫声?王秋兰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王秋兰的闺女也跟着她娘的样,坐在地上,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嗓门比王秋兰还大上几倍。 张家老院这么一闹,又引来无数的妇人婆子和小娃围观。 一些好事的,还特意跑到王秋兰家,去告知情况。 王秋兰家男人们都上山翻地去了。 两个妯娌领着娃就往张家老院赶。 “咋了?咋了?好好的一家人,咋又闹上了?” 王秋兰的妯娌向来是个圆滑的人。 见着有人过问,王秋兰哭得更加委屈。 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末了,还指着她闺女头上的伤,数落起张大妮来。 “你说你们这叫什么事?大妮还得叫喜妹儿姑姑吧!咋能跟长辈动手呢?” 见着门口的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大伙都对阿奶指指点点。 张大妮慌了,拽着阿奶的手,也越发的紧了。 林桃侧目,挑着眼着扬了扬嘴角。 “哟!昨儿张喜妹打我家大妮,就是孩子间打闹玩耍,就不是年长欺负年小。今儿你们的说词咋就不一样了呢?” “咋的?就因为她十多数的娃,没打得过我家妮子。你们就又是搬辈份,又是讲礼数了?” 众人一楞。 王秋兰和她妯娌的脸,更是如调色盘似的,白了红,红了青。 林桃可没客气,点到而止什么的,林桃可不知道。 她只知道,受人礼遇,她便礼遇还之。 受人武力,她十倍相还! 大妮是打回去了,可昨儿这帮子人说教她,她还没还回去呢。 打着蒲扇。 林桃笑道:“这不过就是孩子间打闹罢了。秋兰妹子!不是堂嫂说你,你这么护犊子,以后谁家娃还敢和你娃玩不是?” 末了,林桃瞅着王秋兰的妯娌。 “是吧喜妹儿她婶子?娃娃间的打闹,大人不便参与其中,别搞得两家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人善良被人欺的本质 说完,林桃还看向门外看热闹的人群。 “七婶子,你说秋兰妹子,是不是护犊子,护得过头了些?” 这七婶子,就是昨儿说她护犊子的。 这一口反手硬塞,叫三人气气都吭不出来。 这事儿,摆明了是林氏教唆小孩报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偏偏她还真就不能说破。 不然,那不是自个儿抽自己个的大嘴巴子嘛! 那婆子一脸尴尬,呵呵笑道:“秋兰妹子,孩子打闹罢了。别当真啊!” 就连王秋兰的妯娌,也劝慰起王秋兰来。 “嫂子,我知道你心疼喜妹儿。自己身上的肉,见着伤了,自然心疼得紧。” 林桃打断道:“哟,这话说得。合着我家大妮,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没娘还是没爹?” “说白了,不就是觉着,我儿媳妇是个软蛋,好欺负呗!你们是不是忘了,她娘好欺负,她爹可不是善茬!就算大山脑子不好使,我家老三的脑子,就村里而言,不差吧!” 王秋兰楞神,就连她妯娌也被堵着气,没能发出来。 张大山的名头,在村里那是家喻户晓。 还有张大海,一个连自家兄弟都骗出去卖的人,外人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这些事,她们哪能不知道? 可话说回来。 若不是林氏这恶婆子护着,就张大海张大山那种,早就被村民们撵出屯子了。 不都碍于林氏那动不动就和人拼命的劲,才没人敢撵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嫂子,你看喜妹的额头,这女娃都破了相了,对她以后影响也太大了吧!” 林桃呵呵冷笑。 扯出张大妮,拉着张大妮的手。 “咋的?伤在别人身上,就是伤,就叫破相。在我家妮子身上,就不叫伤了?还是说,在你们眼里,我家大妮就不是女娃?” 亮完手上的,还把张大妮额前的刘海撩起来。 连侧面上的划痕,林桃也刻意指了出来。 张大妮都迷糊了。 除了手上和身上被石子砸淤青的。 脸上和手上划破的地方,都是昨儿大胖推她造成的。 比伤?大妮这点伤,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王秋兰啥啥都比不过林桃。 王秋兰的妯娌,说一句,被林桃打一巴掌脸。 也已经说不下去了。 “哎!这些孩子,玩归玩下手咋没个轻重呢!” 她扶起王秋兰。 “嫂子,两个娃都有伤,这事儿就算了吧!” 她倒是不想算,可没辙啊! 昨儿把话都说出去了,今儿总不能把说出去的捡回来,吞回肚子里吧! 王秋兰牵着她家喜妹,由妯娌扶着,走出张家老院。 方出门,大声吼了句:“没用的东西!下回别人再打你,无论大小,你别留手。再到老娘这告状,老娘先打你一顿。” 哟,这是明里暗里的在说。 她闺女是心善,见着小的刻意留手,没尽全力呢。 林桃冷笑,不待围观人群散去,砰一下,将门关上了。 张大妮被那声巨响惊得打了个激灵。 “奶、我、我,是她、她把我拦在路上,先、先动的手。” 林桃在灶棚里烧水,热了端了盆水进堂屋。 “进来。” 张大妮埋头跟了进去。 见张大妮呆呆站在门口,林桃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脱衣服呀!咋的,你属牛啊?喜欢裹着泥浆?” 张大妮看傻了,想不明白,阿奶咋一会儿就变了脸? 方才不是还生她的气嘛! “奶?您、您不生我的气呀?” 林桃起身,替张大妮解着头绳。 “气啊!咋不气!你说你既然还手了,你就得一次把她打怕了。回头还让她跑门上来告你一状。也就你娘不在,换你娘在家,指不定,你又得挨一顿打。” 许氏的脾气,林桃摸了个门清。 善良、克己。 偏偏许氏似乎对善良有所误解。 给大妮抹着头上的泥。 林桃问:“你听说过人善被人欺吗?” 张大妮点头。 “奶,为什么做好人,这么难呢?” “其实并不是做好人难,而是你误解了善良!” 水盆里,林桃揉搓着张大满是泥的发丝。 “人善良被人欺的本质,其实是心软被人欺。” “那些在你头上拉屎拉尿、得寸进尺的人,就是因为知道,你是一个心软的人,不会还手,所以他们会刻意去欺负你。” “你知道这之中,最可惜的事,是什么吗?”林桃问。 张大妮摇头。 拧干发上水,拿了块布,沾着水。 “最可惜的是,你还觉得心软的人就是好人。为了做一个好人,所以一定要心软。” 林桃凝视着张大妮。 “你和你娘都忘了一个词,叫烂好人。当你成为一烂好人时,不仅害了自己,还纵容了敌人!更伤害了对你特别好的亲人。” 张大妮眼眶红了。 阿奶说得没错。如果今天在家的不是阿奶,而是娘。 娘肯定会打她一顿。 明明被欺负的是她,最后娘不但没有理解她的冤屈,还打她。 她的心…… 张大妮拽紧了拳头。 林桃问:“你还想做烂好人吗?” 张大妮咽去泪去,摇头:“不!我不要做烂好人!” 林桃笑着给张大妮梳头。 长这么大,这还是奶头一回给她梳头。 虽然生疏,她却觉得无比温暖。 “奶,您和以前、不一样了。” 林桃动作一顿,扬起嘴角。 “人,都是会变的。奶死而复生后,经历了太多的事。曾经捧在手里的儿子,为了一吊钱,唆使你娘做坏事。可你娘宁愿挨打,也没做。” “那晚我就想啊!奶前半辈子,可能真的错了。以至于,没有教好你爹和叔叔们。也苛待了你们母女。” “重活这一回,兴许就是老天爷,给奶个机会。让奶把以前犯下错,都纠正回来。” 张大妮最终还是哭了,荡起和许氏一样的两个梨涡,任由泪水打湿衣襟。 次日中午,张大妮提着吃食送上山。 离开主路,行入分岔路不久后。 张喜妹忽然从树后跳出来,挡住了张大妮的去路。 “张大妮,咱们的账,该好好算算了。” 张喜妹话音刚落,后面一群大大小小的娃娃,打打闹闹的跑了上来。 一时间,张大妮,前有张喜妹堵路。 后路也被那群,时常跟在张喜妹身边的娃娃们断了。 张大妮把手里的提篮,放到大树背后。 拢起长发,拧成一辫,盘在脖子上。 她!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做烂好人!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来啊!来干一架呀!胆小鬼! “哟,你还想还手?看我不划花你的脸!你今天不给我跪下,我就……” 张喜妹话还没说完。 惊呼一声,被张大妮推倒在地。 “你、放、放开……啊!你干嘛张大妮!” 张喜妹跟见了鬼似的哀嚎。 张大妮其实也没打她,只是捧着旁边的稀泥,往张喜妹脸上、头上、衣服里抹。 她张嘴这么一瞬,张大妮就塞给她一嘴的泥。 她是吐也吐不出,更不可能咽吧! 别提有多难受。 还没走近的一群娃娃,吸到张喜妹的哀嚎,楞在了原地,没敢上来。 他们所在的地势低,从他们这看上去。 反正就是张大妮坐在张喜妹身上,听张喜妹的声音,像是被张大妮掐着脖子。 张大妮一边收拾着张喜妹,一边回头望着下边站着的十来个娃娃。 “来啊!今天我和你们不死不休!” 年岁小些的,和胆子小的娃娃,啥也不说,转身就跑了。 眨眼间的功夫,十来个娃娃落荒而逃。 站在那的,就只有两个年岁稍大些的。 张喜妹好不容易吐出嘴里的泥石,猛烈咳嗽起来。 在他们听来,就像是被掐的脖子轻开了,难得可以喘息。 “来啊!上来啊!”张大妮大吼。 回头,又给张喜妹堆了一脸的泥。 张喜妹声音再度消失。 不远处的两个娃,脸色惨白,转身就跑了。 等到张喜妹再次费劲把泥抹去,吐干净嘴里的泥沙。 张大妮嘲讽冷笑,学着阿奶的口气。 “没了那些娃陪你闹,咱们来干一架!谁输了以后见了面,就夹着尾巴滚蛋!” 张大妮站起身,学着阿奶的样子,撸起袖子。 在路边挑选着合适的树枝,挥得呼呼作响。 “来!起来!无论伤了哪,都自己受着。生死由命!” 张喜妹坐在地上,被泥糊了眼只能眯着。 目中的诧异和惊恐,没有任何遮掩。 “来啊!”张大妮怒吼催促,不时的踢一脚泥甩向张喜妹。 “疯子。”张喜妹爬起身,手脚并用的,跳下土坎,连滚带爬的向山下跑了。 “你别跑啊!来啊!来干一架呀!胆小鬼!” 直到张喜妹狼狈的身影消失。 张大妮手里的树枝掉在地上。双臂颤抖不停。 她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 可她明白了阿奶的意思。 这些人,就是因为她被欺负不还手,所以才刻意来欺负她。 这些年里,她委屈过,甚至深思过。 为什么?为什么村里那么多小孩,他们都不欺负。 偏偏是她。 此刻,她明白了。 之后的一周时间里,张大妮每日都会送食上山。 张喜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路上,大妮遇尔会遇见那些喜欢和张喜妹混在一起的娃。 他们时不时的,还会主动和张大妮打招呼。 刚开起,张大妮还有些不习惯。 毕竟这些年,他们都跟着张喜妹欺负她,从没给过她好脸色。 没想到,自己甩开膀子和张喜妹干这一架。 这些娃,反倒对她好了。 正如此刻,一个和她年岁相当的女娃冲她笑了笑。 “大妮,明儿上山挖野菜不?我们一起?” 张大妮笑笑,回绝道:“不了。” 二人笑笑,分开走了。 和女娃一路的小男孩,不时回头张望。 “姐,你咋还和她走近了。人家是六等民,咱家啃树皮的时候,听说她家吃的白面。你约人家挖野菜,不是自讨没趣吗?” 小男孩酸得脸都皱成一团。 “再说,这事要是让喜儿姐知道,他们肯定要孤立你的。” “张喜妹?”女娃一脸不屑。 “张喜妹那人,就不是啥好东西!成天领着咱,不是不理这个,就是不理那个。十多岁的人了,成天跟个男娃似的在山里疯跑。跟大妮比,她差多了。”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挠着头。 他是真看不懂这些女娃,一会儿两人好得穿一条裤子。 回过头,又会互看不顺眼。 女人心,海底针啊! 晚饭时,张家老爷子问。 “大山啊,山上的地翻得咋样了?” 张家三兄弟,已经接连四天,在山上翻地了。 平日里做惯了重活的张大林还好,好吃好睡,没啥不是。 张大山和张大海,这两平日不咋做活的,这四天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大旱过后翻地,可不比以前,牵牛上去,把土翻了就行。 如今那地里,结的泥块不仅要翻起来。 还得敲碎喽。 所以说,明明家里有牛,还派不上用场。 这四天,他和张大海,不仅脚疼,手更疼。 尤其是一双手,磨起水泡,挑了结茧,又磨肿。 “差不多翻完了,估摸着,再有一两天就行了。” 张大山在心里庆幸着,还好家里就七分地。 再多些,搞不好,他就得死在地里了。 “儿媳妇啊!明儿咱去市场瞅瞅,买些土豆回来咋样?算着日子,中秋前种下去,入冬前,定能赶收一批。冬天就不愁吃的了。” 那又贫瘠,地势又差的地,两个老人想种,她也就顺着。 林桃点了点头。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市场里问了一圈,那些个卖土豆的,价是一个比一个高。 要价最低的,居然都要十文钱一个土豆。 “咋这么贵啊?”老爷子惊叹。 摊贩解释道:“阿爷,大半年干旱,家里有土豆的,都吃得差多了。眼下这个时节,你种啥,也不能赶在入冬前有收成。我给你说,你要是错过我这,可再买不到便宜的土种了。” 瞧瞧,大旱的时候,粮食飞涨。 如今有雨水了,见着大家抢种土豆,土豆比大旱的时候,涨得还贵。 “阿爷,您也别嫌贵。您想想,一个土豆得发多少芽?种在地里,得结多少土豆出来?怎么着,都比你买着吃划算吧!等入了冬啊,吃食就得又涨价了。” 老太太在一旁,心急得不行。 他们种了一辈子的地,摊贩说的这些,可不是危言耸听。 见着许多刚才问了价走掉的人转头回来。 二老更担心买不着,急了。 “儿媳妇,咱买些吧?” 张大山觉着不划算。 “娘,咱去换物那边的市场瞧瞧?指不定有便宜些的呢?” 林桃一瓜皮打在张大山头上。 “你猪脑子呀?你都想得到的事,别人能想不到?” 摊贩呵呵的笑道:“那边早让人收干净了。” 他都是从那边一文钱一个收来的。 到这边,转手就能挣九文钱。这买卖多少年,才能赶上一回!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花点钱?这是花一点钱吗? 为了安抚二老的焦虑,林桃当即同意买了。 张大山忙叫唤:“好了阿爷,咱那七分地,能种这么些吗?” 二老不理会张大山,挤在人群里,一边抢一边选。 那架势,你想想超市做活动,一块钱一卷纸的时候,简直一样一样的。 别看张家二老平日里,走路佝偻着背。 说话有气无力。 往往在这种时候,全天下的老人都一样! 勇猛之势不输张飞! 张大山心疼钱啊。 “娘,十文钱一个的土豆,就是金豆子,也没这么贵吧?你快劝劝,让他们别再买了。” “行了闭嘴!没瞅着你阿爷阿奶买的是个开心吗?做儿女孙子的,花点钱咋了?” “花点钱?这是花一点钱吗?” 当时,可不止张大山这么想。 旁边买土豆的,路过的,听了这话,都多看了那妇人几眼。 瞅着也不像家财万贯的样子。 话说使银子,这口气也太大了! 合着买着高价的土豆,就为了让两位老人高兴,玩呢? 等二老选土豆的当口儿,林桃又去隔壁卖衣裳棉被的地儿。 给文家爷孙两各买了一床薄棉被。 之所以买两床,是因为文家小子陪读,得带一床去私塾不是。 回来的时候,二老选了整整两背篓。 摊贩这么一数,整整两百三十二个。 “两、两百……”张大山险些昏厥。 林桃付了二两又六吊二十文钱,让张大山赶着牛车回家了。 一路上,就听二老嘀咕着。 “希望这土豆出芽率高。” 林桃很想说,单单出芽率高,有毛用啊? 就老张家那六百多平的贫地,土不肥不说,还在背阳面,日照还差! 种东西,也得考虑因地制宜吧! 回去,她还得好好盘算一下。 到了家,二老忙活着育芽的事。 林桃也把银子算了一下。 前个月卖了蚊香后,剩下五两又三十七吊三十文。 这个月卖蚊香,也挣了五两银子。 就是十两又三十七吊三十文。 给文老头治病,花了两吊钱。 又给文凛交私塾生活钱,每月两吊,两个月就是四吊。 还花了三十文钱,让二妮从吴郎中那买了些整人的药,让文小子带去私塾。 头一个月,给家里添了薄棉被四床,四吊钱。 今儿又买了两床,两吊钱。 一月前,还花了二十个铜板买了两条鱼。 今儿买土豆,又花了二两又六吊二十文。 眼下,袋子里,有八两又二十四吊三十文。 做买卖吗? 这天才落雨。除了那些有家底的大户人家,哪个百姓家,不是勉强度日? 时下最有赚头的,该属倒卖土豆了。 这种除了瞎子看不到的事,但凡做过买卖的,怎么可能想不到。 林桃薅着头发。 看来还得到山里找出路。 接下来的几天里,儿子媳妇每日上山翻地。 一些雨水没有淋散的地。 他们还得挑水过去淋透了。 张家二老,给土豆育芽,精心呵护的样,比照顾娃娃还上心。 林桃也没闲,往山里寻了几趟。 一点有用的都没找着。 卯时,二妮起床了。 一晚没睡的林桃,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也起了身。 追到院中,小声给张二妮说。 “二妮,去给你师傅告个假,今儿和奶去山上走走。” “阿姐去吗?” 林桃摇头。张二妮啥也没说,洗漱完,就出门了。 林桃之所以没叫上张大妮,是因为她想进三道山行走一下。 带两个娃,确实太危险了些。 然而屋里的张大妮,因为阿奶一夜辗转反侧,她也没咋睡。 她这两日看出来了,阿奶在为钱发愁。 再有几天就是中秋了。 等过了中秋,再有两月,就该交人头税了。 她听理正爷得起过,六等民每人得交五百文的税。 家里十一口子人,得五千五百文。 阿奶说过,一千文等于一两银子,那就得是五两多。 大哥念私塾每月还得交一两多钱。 阿妹每月还有二十文的学钱。 蚊香买卖再有一月,也做不成了。 阿奶不愁才怪了。 她不能坐着无动于衷,得想法替阿奶分担一下。 一早,张家人又忙活起来。 就连隔壁院的文老头,也都早早起来,到张家院子里来帮忙。 张家人该翻地的翻地,忙育芽的育芽。 林桃天不亮,就带着二妮出门了。 张大妮装了小刀,背了背篓。 没个交待,偷摸着就出门了。 上山的路上,遇到几个小娃。 其中就有之前向她示好的姐弟两。 “大妮,你这是上山挖野菜?” 除了说话的两兄妹,其余的娃都下意识的与张大妮保持着距离。 估摸上回被她吓得不轻。 毕竟那次和张喜妹打个架后,秋兰婶子就不准张喜妹往外跑了。 说是要给张喜妹说亲,让张喜妹在家做女红。 张大妮笑笑以示友好。 “咱们一起吧?” 说着,女娃冲张大妮伸出手来。 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有同岁的娃和她亲近。 看着那支小手掌,张大妮颤抖的伸出手去。 当她的手被女孩紧紧握住时,她的心,跳得咚咚直响。 几个娃娃一路打闹嬉戏,往水潭方向走。 一路上有野菜,大伙也都会蹲下来挖。 只有张大妮,对野菜没兴趣,而是抬头在四周打量。 又往里走,一小片的松树林子里,几个娃娃对地上冒出头的蘑菇惊叹不已。 看着他们没头没脑的乱摘,张大妮连忙出声。 “蘑菇一定只能捡有虫的。没虫的都是有毒的,不能捡,更不能吃!” 几个小娃点点头,开始仔细分辨。 而张大妮却是直上,出了林子。 就在上回采蜂蜜的山崖上,那窝蜜蜂的蜂巢,好像比以前更大了。 学着阿奶的样子,堆上树叶,再把阿奶藏起来的绳梯抗到山上。 等到采蘑菇的几个娃娃找上来。 张大妮已经爬到半空了。 底下一阵娃娃惊呼。 “大妮?你、你胆子也、也太大了!” 张大妮没回话,继续往上爬。 像以前一样,等到烟雾熏散了蜂群。 张大妮拿着小刀,割去了淌蜜的下半截蜂巢。 上了崖顶,藏好绳梯。 回到山崖下,仔细灭了火堆。 旁边一堆娃娃,目光崇拜的看着张大妮,生生把张大妮脸都看红了。 检查完,张大妮拿小刀,从背篓里挑出小块蜂巢。 分给在场的人手一小块。 娃娃们吃了,满眼星星的嗍着手指。 “大妮这、这是啥?真好吃。” 张大妮笑笑:“这叫蜂蜜。” ------------ 第一百四十章 再这么下去迟早得在山上出意外 一帮娃娃羡慕的跟在张大妮屁股后面。 张大妮往哪走,他们就跟着往哪走。 之前和阿奶进山时,阿奶给她讲过许多的知识。 她现在走的这片背风背阳背雨的山体。 因其背阳背雨,便荒废下来。 所以灌木横生。 阿奶说过,像这样的灌木里,应该会有一种叫做小排蜂的蜜蜂。 一帮小孩都被那些枯枝刺藤挡在了外面。 没人敢跟着进来。 张大妮为了行动方便,把背篓交给了那个两次向她示好的女娃。 “帮我看好背篓,等我出来。我会再分一些蜂蜜给你们。” 女娃高兴点头。 她弟弟更是拍着胸脯说:“交给我们,你放心。” 张大妮钻进灌木丛,埋头仔细努力穿越在灌木丛中。 没走多远,张大妮就找了到一吊小排蜂的蜂巢。 动手前,她仔细观察过蜜蜂。 阿奶说过,小挂蜂的尾部是黑色的。 腰背部有点呈红色。 它后面还会有三道白色间隔的花纹。 确认了蜜蜂。 张大妮又仔细观察枝条上的蜂巢。 阿奶说,它们的蜂巢一般呈橄榄型或者是纺锤型。 果然是! 大喜之下,张大妮开努动作。 阿奶说过,蜂蜜一般都会在上部。 中间有盖子的是蜂蛹。 张大妮拿小刀割断树枝,小排蜂乱飞起来。 阿奶说过,不能动。 因为其间动作太大的话,是会激怒小排蜂的。 虽然它们攻击性不强,一旦被蛰还是会很肿痛的。 只要保持不动,等它慢慢飞散开就好了。 果然,立在那一会儿,她轻松取下了上半部份的蜂蜜。 拿了个树枝,窜着下半部份的蜂巢,放回原处。 阿奶说过,放回去,它们或许会继续在这生活。 也或许会搬家。 张大妮进去的时间有些长了。 外面的娃娃们,等得越发着急起来。 “姐,大妮不会出啥事吧?” “别瞎说。” 旁边有娃,眼珠子都快掉到,张大妮的背篓里了。 那娃小声低语:“不如,我们把蜂蜜分了回家吧。” “不行!”女娃呵斥,把身旁的背篓护到身后。 “咋不行了?万一她走错方向,去了别处,咱们还在这等下去不成?” 有些不懂事的跟着起哄。 “是啊!大妮不也说,出来会分蜂蜜给我们吗?不如分了,再把剩下的帮她拿回家去!” “不行!”小女娃固执得很。 做弟弟的,也是护姐护成了习惯。 和姐姐站在同一阵营上。 还有三个平日和姐弟两关系亲近的,也站过去,围成一圈,把背篓护在中间。 想分蜂蜜走人的,见着自己这边人少了。 也就不敢再说了,乖乖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灌木丛里传来脚步声。 “大妮?”女娃有些害怕,喊了一句。 “嗳!是我。” 听到张大妮的回应,几个娃笑开了花。 当他们看到张大妮,手上拿着七八串蜂巢,眼里既崇拜又羡慕。 张大妮很大方,拿了一串小排蜂蜜,分给他们。 当姐弟两拿到最多的份量时,姐弟两高兴坏了。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几个娃娃欢喜的,跟在张大妮屁股后面。 而三道山里,林桃进来的时候,没找着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林桃直薅头发。 难道是她误解了二妮?她并没有锦鲤体质?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林桃说。 二妮点头,指着另一边说:“走、走、走这边吗?” 二人往那边走。 因为带着二妮,林桃也没敢太深入。 但是相对别人,她们今天,算是走得深的。 绕道快要出山的时候,林桃被前面一片倒地的朽木吸引了。 “这、这……”林桃惊呆了。 二妮楞在原主,不明白阿奶看着一堆的朽木惊讶个啥。 尤其那朽木上,还长着一堆一堆的野蘑菇? 仔细看,也不像蘑菇呀! 最主要它们还黑漆漆的,一看就是那种,吃了得中毒的东西。 “奶?”二妮轻唤。 林桃快步走向不远处。张二妮跟了上去。 见自家阿奶扯草,她也去扯。 背着草往回走的时候,张二妮问:“奶,这、这、是、要、要干啥?” 林桃高兴坏了,转身捧着张二妮的小脸,吧唧吧唧亲了个来回。 “你这丫头,真是块宝!” 张二妮生生被亲红了脸,挠了半天头,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见自家阿奶在那盖朽木,她也跟着把扯来的草,拿去给朽木盖上。 直到天泛黄,来回无数趟,才把那几块半人高的朽木盖好。 “走!回家!” 牵起二妮,林桃回家的步伐轻快得不行。 此刻她心里有一首歌,歌词只有两句:发了!大发了! 也是赶巧,走到一道口子的时候,张二妮忽然兴奋冲前面喊。 “阿、阿、姐、阿姐!” 张大妮回头,瞅见自家阿奶,慌得不行。 和张大妮一路的小娃娃们,更是见着林桃,跟见了鬼似的。 慌乱和张大妮道别。 有些甚至连道别都没有,直接就跑了。 那小步伐,跟脚底下装了烽火轮似的。 “奶。”张大妮唤了声,头埋得低低的。 林桃见着有娃娃愿意和张大妮玩,心里多出几分喜悦。 要知道孩子的童年,玩伴是不可取代的。 见张大妮埋着头,林桃猜想,大妮定是怕被自己责怪。 毕竟这些年,原主可没少做这种奇葩的事。 “没事,有小伙伴一起玩,是好事。” 话音刚落,张大妮把自己的背篓,递到她面前。 里面小半筐的各种蜂蜜,简直惊呆了林桃。 “你、你上山采蜜?” 见张大妮点头。 林桃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死丫头!你知不知道,有些人被蜜蜂蛰到,是会休克死掉的!你怎么这么大胆子!” 张大妮承受着,一声不吭。 二妮拽着她的手,不让她再打大妮的屁股。 “阿、阿姐、你、你、你解、你解……”一激动,张二妮的舌头,又打结了。 张大妮担头望她时,眼里含着泪。 “奶,昨晚,您一、一夜没睡吧?我、我知道,您为钱发愁呢!我就想,我就想蜂蜜这么好,一定有人会买。” 林桃心头一软。 气极的吼:“你咋这么大主意呢?上回卖蚊香也是,这回也是!这养家的事,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一个八岁的女娃娃身上吧!你说你,做事,怎么就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奶,我知道错了。” 张二妮也在一旁替她阿姐说情。 林桃深吸一口气。 直掐眉心,这妮子该拿她如何是好? 再这么下去,迟早得在山上出意外! ------------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阿奶不是凶,只是容易发火 刚走到院门口,就能听到许氏的抽泣声。 张家老太太在一旁安抚。 “孙媳妇,放心啊!大妮是个有福的,老天爷护着她呢!大伙都出去找了,肯定能找着。” 林桃忍不住,又给了张大妮一巴掌。 “合着,是你把大妮带出门了?” 文老头的声音,吓了林桃一跳。 “别在这站着了,你可急死我们了!”牵着大妮进了院。 不久,出去找张大妮的人,都回来。 一个个见着张大妮,直拍胸口。 心头的重石,这才稳稳落地。 张大妮解释自己上山的理由。 许氏就哭得更惨了。 “好了好了!孩子得好好教!只是哭,能有用?” 文老头说完,转身离开,回老屋去了。 这些零碎的事,那都是人家的家事。 他一个外人,过多掺和,是对人家的不尊重。 “就是!芮娘你别哭了。这两妮子,就是你太宠了。骂都舍不得骂,就更别提打了!小孩子不打,她哪来的记性?” 张大山说着就要动手。 “让你们教娃,让你打她了?” 林桃一吭声,张大山忙把手背在身后。 嘴里嘀咕道:“您也没少打我们哥仨呀。” “我看是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了!” 林桃瞅见扫帚,过去拿,却被张家老爷子抢先一步。 “都饿吧?饼子热热就能吃了。” 张家老爷子拿吃食,分散众人的注意。 许氏哭个不停,大妮就在那,直落泪。 二妮一会安抚许氏,一会儿给大妮擦眼抹泪。 林桃看得直摇头。 “你说你一个当娘的人,让你教闺女,你倒好,只会在那哭!咋的?你是准备拿眼泪淹死她呀?” 说着,牵起张大妮去了老屋。 文老头被吓了一跳。 林桃转身把老屋的院门关上。 “文叔,我知道你识字。以后我这孙女,就交给你教导。每日教她写写字成不?” “我一个外人,怎么……” 林桃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您也不想,被别人说是吃白食的吧!您看您,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身子还不好。屯子里的人,都不知道给你编排了多少戏码了!我不信您不知道。” 见着文老头面色越发难看,林桃反倒乐呵了。 “以后啊!您就正大光明的,教我孙女们写字读书。我供养我家请的先生,他们谁都不敢再胡诌!” 文老头看着一直在哭的张大妮许久,点了点头。 “等农忙这阵过去了!行拜师礼得大办!今儿就委屈您老,先给这妮子说说,她错在了哪儿!” 林桃补充道:“我这脾气你也知道,说到来气,指不定又动手。但我也晓得,只打没用!孩子小,心思单纯,也因此认死里。您是个好脾气的,您也识字明礼,您讲出来,更有信服力!” 林桃蹲下身来,平视着张大妮。 “妮子,有啥委屈,你说给先生听。理这个东西,从古至今,都是辩出来的!我知道,我说你,你不愿开口反驳,心里又觉着是奶过于偏颇。那就给先生说说,回头我来喊你们吃饭。” 说完,留下张大妮走了。 有些话,确实由局外人讲,更容易让人接受。 尤其在孩子教育的问题上,往往孩子更愿意相信老师,或者是朋友。 无论你家长或打或骂,孩子都只是臣服于你的威严之下。 心底里,并不认同你的观点。 出了门,林桃摇头长叹。 想当初,她不也是这么长大的吗? 只有当你长大了,你才懂。 原来父母曾经给你说过的那些理,真的是为了让你少走弯路。 可是做父母的,偏巧也不懂。 人生就是掉过坑,撞过墙,绕过圈,受过骗。 每每自己跌倒,才会想起,曾经有人提醒过。 文老头拿了根独凳,放到张大妮身后。 “坐吧。” 哭红了眼的张大妮,乖乖坐了下来。 文老头就在一米之外的地上,盘膝而坐。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张大妮哭。 许是哭得久了,张大妮哽咽开口。 “我、我只是、只是想,想帮阿奶,帮、帮这个家。文、文爷爷,我错了吗?” 自打她和凛儿走得近了,就唤称他爷爷。 他也听惯了。 文老头摇头。 “你没错,你只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张大妮歪头:“什么重要的事?” 文老头笑了。 “你忘了,你是你阿奶的宝贝。这事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替代你。” 张大妮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比起刚才的低头垂泪,此刻她就像是在发泄心里的积怨,又或者是在宣泄感情。 哭了一会儿,她才停下。 “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阿奶怎么会那么凶?” “你阿奶,不是凶。只是容易发火。” 张大妮点头。 文老头又说:“爷爷问你,如果你身边有两个小伙伴,一个无论你发生什么事,她都笑嘻嘻的,另一个却会在你着急的时候发火,在你被人欺负的时候发火,甚至在你难过的时候,她也发火!你会选择与谁深交呢?” 张大妮不明白。 “有区别吗?”她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区别了!发火的人啊,认为我对你发火,因为你是我亲近的人。因为你还有救,所以她才那样!如果她和你不亲近,如果你对她不好,她完全没必要在你面前表现这一面。” “而那种无论你发生什么事,都只会笑嘻嘻说些劝慰的话的人。要么她不把你当一回事,要么,觉着你发生什么事,都和她无关。你说?有区别吗?” 张大妮不哭的,而是认真思考起来。 半晌后,张大妮点了点头。 文老头又说:“在我看来,发为的人,骨子里认为,发火是真性情的表现之一。相比较那些特别有城府,伪装得特别大度的人,那些儒雅的人,而言。发火的人,可能更容易做朋友。因为她的喜怒哀乐,你都看得见。” “你觉得,爷爷说的话在理吗?” 张大妮又点头,她承认也知道,阿奶是担忧她的,为她好的。 可是…… “难道,我想为阿奶做点事,想为家里做点事,不对吗?” “不是不对。”文老头摇头:“而是做事前,欠考虑。” 看着张大妮一脸不解。 文老头笑道:“爷爷给你打个比方,如果你上山前告诉家里人,或者告诉你阿奶。他们还会因为找不着你,而着急吗?” 张大妮摇头。 “如果你告你阿奶了,她不仅不会阻止你,还会为你思虑周全。比方说,上山该带什么防身的工具,该不该带些药,以备不时之需?” “你的问题就在于,你有什么想法,又不表达。偷偷去做。往往这个时候,就会置身于危险之中。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你觉得真正伤心的,又会是谁呢?”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想像你一样,能坚强活下去 唰的一下,张大妮瞪着眼站起来。转身夺门而去。 文老头慢慢吞吞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泥沙,仰头望天,久久失神。 砰的一声,张大妮出现在堂屋门前。 “奶!我知错了!” 张大妮跪在地上,没了泪的眼里,浸着血红。 “奶!我想成为你说的,那个尼什么尔的古隆族人!我想像他们一样,成为一名蜂蜜猎人!” 从炕上坐起身的林桃,一手挠着眉头,一手薅着头发。 前些天上山的时候,她带着张大妮一起去的。 原想着,是教她一些辨识植物的能力。 也就顺口说起了尼泊尔古隆族人的故事。 搓揉着脸,林桃深吸了一口气。 “起来吧!坐这来。”林桃拍着炕。 待到张大妮坐下,林桃正色开口。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知道你迫切想要帮家里解决问题的念想。可是,蜂蜜猎人真的太危险了。别说一个孩子,就是成年人,也等同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做事。” “我不怕!” 林桃直摇头,这妮子哪都好,就是这股子拗劲,累人! “妮子,钱的问题,奶已经解决了。你不必去做那些拿生命开玩笑的事!” 钱已经不是问题,天也落雨了。 “不!”张大妮的执拗,差点让林桃抓狂。 “为什么?” “奶!我不想成为十岁说亲,十三岁就得出嫁的女娃。我想像你一样,哪怕孤独一人,也能坚强活下去的人!我……” 她咬着唇:“我想和命运搏一回!” 林桃忽然意识到,此刻眼前的张大妮,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只会哭鼻抹泪的小女娃了。 她告诉过张大妮,只会哭并不能解决问题。 人生要拽在自己手里。 坚强的人,才能体会不一样的人生。 只有这样的人,老了回头望去,才不算辜负短暂的一生。 原来,张大妮的变化,都是受自己的影响太深! 林桃有种自食恶果的感觉。 自然也知道,无论她怎么劝,这妮子都不会回头。 “哎!”林桃长叹:“既然你做了决定,那奶……支持你!” 张大妮欢喜的跳起来。 冲出门去,在院中扯着二妮转圈。 二妮楞头楞脑的,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跟着傻笑。 一直颇为担忧的张家二老,见两个娃在院里闹腾,脸上也泛起了笑意。 许氏就更别提了,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吃饭的时候,林桃提到。 “明天地里的事先放一下,你们跟我进一趟山。” 一听要把地里的事放下,张家二老脸又垮了。 “咋又进山?这天也开始落雨了,土豆也买回来了。人家都在抢种呢!都想入冬前,能有收获。你杂老跟别人不一样呢?” “就咱家那七分地?您二位还指着,家里能有粮过冬?” 张家老太太不服。 “咱一个种地的,不就靠种地过日子吗?” 张家老爷子拉了拉老婆子的衣角,示意她别再说了。 “行行行,反正土豆还没长出芽来呢。” 晚饭散去,张家人都早早睡下。 只有张家老太太,翻来覆去睡不着。 猛的起身,把身旁的老爷子给推醒了。 “醒醒!我就想不明白了,为啥你现总帮着她说话?每回无论我说什么,在不在理,你都站在她那边。” 老爷子揉着眼,唉声叹气。 “老太婆,这个家你也当过。你觉着容易吗?” 见老婆子不作声,他又道:“以前我看不中林氏。可是自打她和亲娘翻脸,我是真把她当女儿看。” “你啊!想想大旱那些日子,别人家都啥样?林氏不仅没亏待咱,咱家几辈儿人都是贱民,啥时候想到,会有今天?几个孙儿就更不用说了,你看看,现在多有人样!” “我老张家,也不知是哪个坟头,冒了烟。先辈这么盼顾后世。” 张家老太太面色一变,躺下身去,翻身不说了。 次日一早卯时,张二妮还是掐着点起来。 只告了昨天的假,今天她得回吴郎中那学医。 林桃领着一家人,上山直奔三道山而去。 这一路上,所路过田地,别人都停下来看。 “张家的地,不是在一道口子那边吗?” “哎哟,张家那地,也能种出东西来?”旁边的人哈哈大笑。 “咱二道洼这边,没啥地可以开了吧?” “那肯定。剩下那些荒的,都是得花钱买了。哪有地方让他家开垦?” 走在最后面的张大海听了,忙跑上前去。 “娘?咱这是要进三道山?” 林桃点头。 张大海慌得一逼。 “娘您疯了?隔壁刘氏家您忘了?咋还去三道山啊?” 林桃一抬手,就给了张大海一瓜皮。 张大海也只能跟着,不敢再说了。 林桃是怀着忐忑的心,往昨天那块方走的。 就怕那宝贝,被识货的人捡了去。 好在打远处看去,堆的草堆还在。 几人站在一旁,看着老太太在那扒拉草堆。 许氏上去帮忙:“干啥呢娘?” 当她看到里面漆黑的树桩时,楞在原地。 “娘,您把我们叫来,就为这东西?”张大海苦着一张脸。 之前他还在想,是不是他娘昨儿猎着啥了? 哪怕是头鹿也行啊! 至少有肉吃吧!几个废木桩拿来干啥? 张大山不吭气,却也在一旁挠头。 张大妮跑上去,围着转了一圈,没看出啥来。 余氏眸光落在老太太脸上。 见老太太眼中的喜悦,她猜,这东西一定老值钱了吧! “别楞着了!赶紧来搬!” 张大林是最先过去,粗鲁得跟做农活一样。 伸手就要拿木桩,吓得林桃直叫娘。 对着张大林的一双爪子猛拍。 “这东西精贵着呢!哪能这么抱!” “那、那得怎么抱?” 让张大林蹲下,张大海和张大山,齐力将一截半人高的断木桩,放到张大林肩头。 三人都抗上了,林桃扒拉着草,把他们肩上的木桩盖好。 又叫来余氏许氏和张大妮。 连带自己,都往背篓里装满了土,原路回转。 抗着木头从三道山出来,又把路上田地里的村人看傻了。 “合着张家人,进三道山,抗木头?” “木头不奇怪,奇怪的还是腐朽的木头,那玩意能生火都用不上吧?” 众人点头。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懂个求!滚一边去 回到张家老院,林桃仔细挑了个背阳的角落。 这宝贝,既不能没有阳光,又不能阳光太盛。 每日受阳时长,一个小时足矣。 终于,林桃把土倒在堂屋与东屋的夹角处。 仔细铺好了土,才让他们放下木桩。 张大山揉着肩抱怨。 “娘,您拿几个朽木要干啥?这玩意,丢火堂子里,都燃不起来吧!” 林桃反手又是一瓜皮。 “你懂个求!就你那双狗眼睛,给你个金宝卵,你也只当土石块。滚一边去。” 被打过一回的张大海,可不会再自讨没趣。 但是瞅着老太太宝贝的样,难不成这里面有啥名堂? 张大妮好奇的问:“奶您稀罕的是木桩上的蘑菇?” 林桃笑了,指着说:“那可不是蘑菇,那叫灵芝。” “灵芝?” 众人一脸迷茫。 只有张大山大大咧咧的追问:“灵芝是啥?” 林桃都懒得解释了,驱散众人。 张二妮回来的时候,都蹲在夹角处,看了许久。 今儿她问了师傅,师傅说灵芝是宝贝,师傅都没见过。 只在书里识过画。 师傅给她看的书上画的,好像真是这个黑漆漆的东西。 林桃蹲在二妮身旁。 “看啥呢?看一晚上了。” 二妮指着三个木桩:“它、它是、是啥?” “灵芝分很多种,它们寄生的木质也天差地别。这种赤芝,许是比较喜青杠树吧。还有一种少见的紫灵芝,它们就比较喜欢枫树。其实它们除了长在朽木上,也有长在地上的。主要还是长的环境更重要。温度、湿度、见光度,这才重要。” 二妮听得认真,明白的地方点头。不明白的也会再问。 “以后,你来照顾它们吧?每日都得浇水保持湿度,如果日照长了,还得给他们挡阳。” 林桃想,学医治病是个出路,种植药材,好像也不错。 二妮兴奋点头。临睡前,还给木桩子细细的淋了些水。 次日一早,儿子媳妇牵着牛上山继续翻地去了。 张家二老和文老头成天鼓捣着土豆发芽的事。 林桃只能凭两条腿走去县城了。 “大妮,带上蜂蜜,咱们去趟县城。” 张大妮兴奋得不行。 “嗳!” 这些蜂蜜如果卖得出去,她就能挣钱了! 只要在这个家有用,她就不会担心爹想给她说亲的事。 林桃摘了两柄体形最大的,其实就是四枝。 因为灵芝这东西,多以雌雄两枝长在一块。 拿浸湿的草小心包裹,放进背篓里。 去到县城时,林桃领着张大妮,先去了市场。 林桃打算先把蜂蜜卖掉,因为蜂蜜是前天采的。 打刚进市场,林桃就看到鱼老汉在收摊。 “大、大妹子,咋来了?” 看了眼桶里的鱼,林桃好奇的问。 “今儿咋这么早收摊呢?”这会儿还没过正午呢! 鱼老汉尴尬笑笑,只说:“今儿日头太大,坐得累了,早些收了回家休息。” 日头太大?林桃抬头望天。 就这天,相比前些大旱的时候,差得远了去了! “大哥?家里有事?”林桃问。 “没事没事。你今儿来……来摆摊?” 话音刚落,一名身着素袍的男子,停在摊前。 “爹,这鱼又卖不出去,您还整天来出啥摊?何必每天还得耗出去几文钱呢?” “卖不出去?”林桃疑惑道:“大旱不是都过去了吗?咋生意还越来越差了?” 鱼老汉摆着手,埋头收拾摊子。 还是他儿子接话道:“雨是有了,可大伙的钱,都拿去买能种进地里抢收的东西了。我家这鱼啊!虽然逃这一劫,没被旱死,却也没人愿意买。” 男子接完话,似乎想起什么。 连忙放下手里的箱子,向着林桃拱手为礼。 “这位是林夫人吧?得您相助,解家中燃眉之急。一饭之恩,铭记于心。” 鱼老汉也介绍起来。 “这是我儿子,刘渊。” 林桃想起来,鱼老汉说过他有个独子。 眼前这说话文绉绉的,想必就是他那个,在念私塾,一心要考功名的儿子。 林桃还了礼,也没再多说。 鱼老汉热情问道:“没带支摊的东西?我这有,你用着。” “不用支摊,我就卖点蜂蜜。” 拿过张大妮的背篓,拉开遮挡的布。 一阵香甜气味,当即就引来飞虫。 林桃只能把自己背篓上的布,都拿来挥舞驱赶。 刘渊动了动鼻子,往背篓里多看了两眼。 没一会儿,鱼老汉收拾好,道别过后,随儿子走了。 林桃这边呢,也有人过来看,却没一个想买的。 以前交好的摊贩提醒道: “林大娘,你这东西精贵着呢。来咱这市场的呀,在城里也就是底层人。就算认识,怕是也使不起。” “是是,我倒是没想到。”林桃应声。 张大妮脸上写着失望。 林桃揉着张大妮的头顶:“咱只是地方没选对。走,咱们去保宁堂。” 背起背篓,张大妮的脚步,明显没有来时轻快了。 林桃牵着张大妮出了市场,直接去了保宁堂。 就在林桃出了市场后,总觉着有人跟着她们。 她也回身过,没看出异常,便也没多想。 来到保宁堂,林桃直接从背篓里,把灵芝拿了出来。 曲掌柜看得微微有些出神。 半晌才吐出两个字:“灵芝?” “虽然小了点,可它好在是赤灵呀!曲掌柜给瞧瞧,能卖多少钱?” “这……”曲宁既激动又略微尴尬。 “自大旱以来,灵芝越发少见。您这四枝,虽然只有手掌大小,已属不易。不过这价,我确实一时估不出来。您要是放心,灵芝的钱,过两月来结如何?” 桑树桑黄都没人使的小县城,自然就更不会有人使灵芝了。 曲掌柜让她过两月来,自然是想把灵芝带出去。 “您说笑了不是!别人我不信,您我能不信?家里出了几回事,没您帮衬着,我哪有今天。它就放您这。还有个事,我也想求您帮个忙。” 林桃把蜂蜜放到柜上。揭开盖布,香甜四溢。 “这、是您帮到了我啊!大旱后蜂蜜罕见,蜜丸都已经制不出了。眼下,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说着,取了五个碎银子出来。 “您客气了!”林桃把碎银子交到张大妮手中。 “妮子,你可得记曲掌柜一份情,有他。你的劳动没有白费!” 张大妮激动得红了眼。 交谈间,曲掌柜抬头向门外看去。 林桃转头:“怎么了?” “方才有个人,在门外好一会儿了。我一看他,他反倒是跑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王秋兰与狗,禁止入内! 蜂蜜顺利卖掉了,张大妮捏着银子,一会儿抹泪,一会儿笑。 来了县城,林城顺带买了盐和肥肉。 肉摊比鱼摊的生意要好一些。 因为做劳力的人,始终是要吃些荤腥的。 所以还能维持下去。 祖孙两回到张家老院时,已过傍晚。 门前围了不少的人。 拉着大妮跑回去。 见着一个婆子,正在张大山面前,唾沫横飞。 许氏摇头道:“不行!二妮年岁太小,谁家娃娃七岁说亲的!不行!” 西屋门前,余氏一幅外人看戏的模样。 张大山问了句:“礼金给多少?” 那婆子挥舞着手上的帕子。 “哎哟!礼金自然是少不了的!别人家都是三两银子,男方家说了,咱家二妮心性好,他们愿意出五两呢!” 林桃还没来得急出声呢,门外围观人群骚动起来。 王秋兰瞪着眼,冲杀进来。 指着那婆子就吼:“他李家凭什么,说退婚就退婚?我告诉你,想退婚!没门!” 婆子对上王秋兰,脸上可没笑。 “王氏,不是九婆婆说你。人家退婚咋了?给你家那一两银子的定亲钱,你就当白捡了不是?你这人,咋这么不识好歹呢?” “我不识好歹?李家要退婚,为啥早不退?九岁就定下的亲事,喜妹都十三了!眼瞅着今年就该嫁过去的。他说退就退!我闺女咋办?” 九婆婆说了几十年的亲,退婚的事,她见得多了去。 哪是王秋兰唬得住的。 “秋兰妹子,喜妹的婚事,我可以再给你说别家呀!李家说了,只瞧上了张家的二妮。你冲我吼有啥用?你真要怨,就得怪你家喜妹,没二妮有本事!” “再说,你闺女又没给人送上门去。人家也没毁她清白不是?你一点损失没有,还白捡一两银子,行了!知足吧!” 王秋兰说不过,把矛头指向了许氏。 “好你个不要脸许氏,平日看着你人模人样的,背地里,教唆着你闺女勾引男人!” 许氏和以前一样,遇着事,就说不出话来。 可林桃听不下去,上前提着王秋兰的衣领,上手就一记大耳刮子。 “你再说一句,我听听!” 不仅王秋兰被吓到了,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 “你、你、林氏!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你再把刚才诬蔑我孙女的话说一遍,你看我不拿鞋底子,抽得你满地找牙!” 不仅王秋兰不敢吱声,门口看热闹的都不敢吭气。 他们都知道,张家林氏是个说动手就动手,说拼命就拼命的主。 林桃提着王秋兰的衣领,就跟提个小鸡似的。 大步走到院门前,直接给甩了出去。 “大妮!” 张大妮应声跑过去。 林桃指着门外地上说。 “回头在这写几个字,王秋兰与狗,禁止入内!” 被这么指名道姓的骂,王秋兰哪还忍得住。 “你骂我是狗!” 林桃撸着袖子。 “骂你?”林桃冷哼。 “不不不,我是在提醒自己,别和疯狗一般见识。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了住我记几,把你的狗头给掰喽!” 屯子里男人都不敢惹的主,王秋兰再窝火,也不敢正面罡。 “你、走着瞧!” 甩下一句狠话,王秋兰走了。 九婆婆见着当家的正主来了,眉开眼笑的迎过来。 “恭喜大妹子,贺喜大妹子。您家小孙女,小小年纪,就被龙王村李家相中了。这不,老婆子过来,和您商量一下定亲的事呢。” “滚!”林桃指向院门外。 媒婆脸一黑,直接转身跑了。 张大山追过去,想留人。 林桃一大嘴巴子给他扇了回来。 张大山捂着脸:“娘?李家不错了!龙王村唯一的七等民,您还想咋滴?” 原主的记忆里,可没李家人的印象。 “男方多少岁?”林桃问。 “十、十六了。” “二妮才刚满七岁,你有个当爹的样吗?” “不是!娘!人家十六咋了?不就是比二妮大九岁嘛!岁数大些,才懂得疼人呀!” 林桃冷笑。 “哟,意思,你以前找老王头,还是冲着疼人去的喽?” 提起老王头,张大山当即闭了嘴。 上回老王头那事,差点让他丢了半条命! “张大山,你是老毛病又犯了是吗?” 林桃这么一说。张大山扑通一声,跪在了脚边。 “还惦记着卖闺女是吗?” 张大山不吭声,以摇头为答。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你刻意问礼金是几个意思?” 没人看到埋着头的张大山,眼珠子骨碌碌的直转。 “说!” 林桃大怒。 之前他救下二妮,说得那般动之以情。 她还以为,张大山在外面受够了罪,明白家人的意义了。 难道,是自己一厢情愿? “我、我就是、就是想像娘打发老王头一样,让李家知难而退。” “好!”林桃点头。 “这回,算你过去了。把你那见钱眼开的性子,和你那一肚的贪婪,都给我收好喽。你若是在外面吃的苦,受的罪,还不能让你长教训。那就别怪我,不念母子情份!” “儿子知道。娘放心。我再不会做那些傻事了。” “知道就好。” 张大山从地上起来。 张大妮欢喜的冲进许氏怀里。 把今儿卖蜂蜜,得的五个碎银子,从怀里摸出来。 “娘!您看,我也挣钱了!” 张大妮不似平日,低声细语。 像是有意,提高了嗓门。 许氏一声惊呼,嘴张得大大的。 “五、五两?就、就你、你那天找的蜂蜜?” 这一声惊叫,不仅让余氏屏息,更把门边的张大山吸引过来。 张大山一把将大妮抱在怀里,两手举起,欢呼转圈。 一旁蹲在角落里,没吭过声的张大海,都站起身,往许氏手里眺望。 最夸张的,要属张家老太太。 直接跪在地上,两手合十的念叨起来。 “老天爷喔!我老张家,真是受了眷顾了!” 大妮笑得天真烂漫,紧紧搂着张大山的脖子。 长这么大,这是爹,头一回抱她呢! “我闺女有出息了!我可有福喽!” 头靠在张大山肩上。 “爹娘,我和阿妹还想给您和阿奶敬孝,还不想出嫁。” 张大山直点头。 “不嫁不嫁!我的宝贝闺女,哪是他们那些人,配得上的。” 一旁余氏绞着衣角过来,和许氏说着好听的话。 院门外响起一声驴叫。 众人回头看去,一个头戴珠花的婆子,站在门外。 “请问,这可是林家夫人的宅子?”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行!我必须嫁给他! “你是?” 婆子迈步而入,脸上的笑和九婆婆,竟有七八分相似。 “想必,这位就是林家夫人吧?我啊,是县城里,刘家秀才公请来,给他家老爷说亲的!” 刘秀才他……爹? 林桃楞住了,张大山惊呆了,张大海懵逼了。 许氏和余氏大眼瞪小眼,不知发生了啥。 张大林虽面无表情,眼里也不乏惊讶之色。 倒是张家二老,先回过神来。 “说谁的亲?你这是,走错门儿了吧?” 媒婆笑笑的迎过来。 “错不了,错不了。刘秀才家的老爷,在县城市场做鱼买卖的。林夫人可想起了?” “鱼、老、汉?” 今儿遇着他儿子,好像是叫……刘渊! 林桃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咆哮而过。 掐着眉心,她真的很想骂一句:MMP! “鱼老伯?”儿子媳妇们,同时惊叫起来。 张老太爷追问:“就那个……卖鱼的?” 他们同频点头。 张家老太太,脸一黑。 “走走走!谁说我儿媳妇要改嫁的?” 媒婆任老太太上下齐手,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您就是林家夫人的先夫母亲吧?您儿子走得早,林家夫人把孙子也给您带大了,您还想捆着她,给您养老送终不成?” “按着法典,她是可以再嫁的!再说,刘家秀才公说了,两家可以并作一家。您二位就当,白得一个儿子,还有个秀才孙儿,那是多长脸的事儿啊!” “我呸!”张家老太太狠狠啐了一口。 “他把脸放兜里,我老张家还要脸见人呢!” 一旁余氏嘴角微动。 跑到林桃身旁,小声低语。 “娘?您要真想嫁,我们做儿女的,自然尊重娘的意思。” “滚一边去!咋的?听着人家是秀才公,你为了给张小胖铺路,还把主意打到老娘头上了!” 余氏没想到老太太反应这么快。 她还啥都没说呢,就被老太太看穿了。 “我告诉你余兰枝,别做你那官家奶奶的梦了。你儿子,不是那块料!” “娘!您生我的气可以,怎么不盼您孙子个好呢?” 林桃被气得眼角直抽抽。 “你肚子里生的是条龙还是条虫,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余氏抹着泪走开了。 林桃拉着院门。 “麻烦你回去给秀才刘老爷传个话。就说我林桃,对他爹没意思!之前送的那些米面吃食,那都是看在鱼老哥以前帮过我,我这人,不爱欠人情。所以请他别误会了才好!” “林夫人,刘秀才说了,刘家老爷是真喜欢你。” 林桃指着自己,好笑的呵呵几声。 “喜欢我?我这么个老女人,他喜欢我啥呀喜欢我?” “夫人稍加打扮,这身姿,这气势,不比别家奶奶差!才四十几的人,正是女人风韵年华!瞧瞧你这皮肤,光滑着呢!这眉眼英气,稍加装扮,比那三十几的还勾人呢!” 林桃掐着眉心。 她知道,媒婆这话,是不假。 原主以前是吃不饱,也睡不好,外加操劳过度。 肤黄、眼塌、皮松弛,这几个月下来,她这小日子,比原主以前强多了。 脸上有了肉,皮肤也紧实光滑了。 面色也红润滋养。 除了稍黄的发丝外,倒也真像是三十八九的妇人。 可这话从媒婆嘴里说出来,咋越听越不是味呢! “滚!” “你……” “出去!”林桃指着院门外。 “你听我说,人……” “那你这驴子,我就留下了。正好,好些天没吃肉了。” 见林桃撸袖子提刀,媒婆跟见了鬼似的,甩着帕子走了。 今天的晚饭,吃得那叫一个安静。 把文老头都看懵了。虽然他白日里也听到这边的动静。 却也不知到底发生了啥。 只觉得,这紧张的氛围,有些怪异。 余氏收拾完灶棚,和张大林早早就回西屋了。 一进门,余氏没好气的捶着炕头。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张大山低问:“你这又是咋了?” 余氏看了眼窗外,把窗户放下。 “我咋了?你看看大房的两个娃!二妮会制蚊香,又学了医。张大妮从山上弄回来的蜂蜜,转手就卖五两银子!” “家里不愁钱了,不是好事吗?”张大林说。 “好事?”余氏拧了一把张大林的手臂。 “要不说你没出息呢?那两闺女,都是大房的!关我们啥事?原先,我还以为老太太指着大胖考功名呢!今儿,我可算听明白了。” “老太太压根就瞧不上大胖!以后要真分了家,咱只有看大房,喝酒吃肉的命!啥也落不着!” 张大林揉着被掐疼的臂膀。 “你别瞎想。娘不是供小胖念私塾呢嘛!” 余氏像没听见似的。 在房里转悠,嘴里还自言自语。 “不行不行,大房的人太顺了!得想想法子……” 余氏有了主意。 此时,相较张家老院的安静。 王秋兰家,可谓是鸡飞狗跳。 哭了一天的张喜妹,眼肿得跟对核桃似的。 披头散发的抓扯着大红被面。 上面的绣花都毛了。 “凭什么?他居然为了个,又丑又结巴的小丫头退婚!我哪点不如张二妮了?” 王秋兰戳着张喜妹的头。 “让你平时少出去疯跑,你不信!现在好了!李家都闹着退婚了!”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张喜妹辩解。 “怎么没关系?哪个婆家,不想娶个正经儿媳妇?李家可是龙王村唯一的七等民!比咱这些贱民,人家就是大户人家。这下倒好,婚事砸了!” 门外有个男人气喘吁吁的走进来。 “行了行了,别骂了。我都打听了,李家就是瞧上了张二妮学医,有本事!嫌弃喜妹儿啥也不会!这事,咱也没辙。就这么着吧!虽然耽误了几年,但也得了一两银子。” 王秋兰矛头一转。 “一两银子很多吗?能给你儿子娶媳妇吗?你今儿是没看,李家开口就给张家五两礼金。咱家呢?当时说亲,只给三两!这是钱的事儿吗?” 王秋兰把自己的脸,扇得啪啪响。 “张家屯子都传遍了,说咱家闺女不如张家闺女呢!这打的是我们的脸!” 男人直叹气。 “那能咋整?不说咱家,附近几个村的,也没谁送闺女出去学本事啊!好在咱闺女没啥损失。再闹也改变不了结果。就这么着吧。” 肚子里的气撒完了,王秋兰也跟蔫了的气球似的。 “不行!”张喜妹大叫起来。“我必须嫁给他!” 看着爹娘,张喜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王秋兰和自家男人,也是一脸好奇。 “这是咋了?” “出啥事了?” 两人同时问到。 刚刚停止哭泣的张喜妹,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王秋兰心头咯噔一下。 身子一软,向旁边倾斜瘫倒……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子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男人手快,扶了一把。 “你、你、你……”王秋兰指着张喜妹,手指颤抖无力。 “咋了这是?”男人不明白。 王秋兰一把推开男人,扑到张喜妹身上,抓扯起来。 “好你个小浪蹄子呀!我说咋成天往外跑!合着这你这身子,都给了别人了!你个不要脸的赔钱货呀,你把咱家脸都丢尽了!” 男人瞬间听懂了,眼前一阵晕眩,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养你十三年,你就这么报答我们的?老子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男人不知打哪摸着根木条子。 对着张喜妹就抽打起来。 王秋兰又是捶打,又是抓的。 整个屋子,甚至院外,都响起张喜妹的哀嚎声。 二人打了足足一刻钟,累得接不上气,这才倒在一旁,顺着粗气。 张喜妹趴在床上,背上、屁股上、腿上,浸出血迹。 男人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拿手里的条子,指着张喜妹。 “原、原想着,实再不行,给你哥换个婚。你、你居、居然……” 王秋兰直摆手,抚着腰走过去,将门关上。 压低声音道:“这事就到这为止,谁也不准说出去!我再想想法子。” 如果没有张二妮,完全就不能有今天这事。 男人垂头丧气,把手里的木条子一丢,离开了。 王秋兰气愤的,又对着张喜妹一阵猛打。 半晌,才收手。 “贱丫头!打今儿起,你不准出门一步!否则,老娘就把你腿打折。” 张喜妹哪敢吭声啊,埋头哭得那叫一个惨。 近圆的月亮,笼罩着一层薄纱,初秋的夜风,带着丝凉意。 头戴珠花的婆子,骑着小毛驴,停在鱼老汉家门前。 刘渊正与媒婆交谈着。 鱼老汉披着长衫子出来。 问了句:“儿啊?门口谁啊?要是你朋友,就请到屋里来坐呀。门口风凉,别给人冻病了。” “爹没事,我就跟人说两句话。”刘渊回到。 鱼老汉看了看天,回屋拿了件披风。 当他走到刘渊身后时,才看清门外站的,居然吴媒婆。 “你、你找媒婆干啥?” 吴媒婆扬着公式化的笑脸,给鱼老汉道起喜来。 “刘老爷,您家秀才公孝顺,找我上林家夫人那,替您说亲呢!您瞧瞧,也就秀才公读书多,明礼。想着给爹续弦。这么好的儿子,打着灯笼找不着。您真是好福气呢!” 刘渊面色一变,忙把媒婆打发了。 门方关上,就对了一脸怒气的爹。 鱼老汉问:“她说的啥意思?” “没啥意思。” “没啥意思是啥意思?林家夫人是谁?林……林大妹子?你小子你……” 鱼老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气去。 刘渊忙把人扶进屋去。 又是奉水,又是拍背顺气的,弄了好一阵。 既然都说了,索性将事情说个明白。 “爹,娘都走了这么些年了。您为了我们兄妹,一直没有再娶。三个姐姐也都赞成这事儿!” “胡闹!”鱼老汉大吼。 “怎么是我胡闹了?难道您真不喜欢林夫人?” 鱼老汉不作声。 刘渊乘胜追击。 “您老想想,林家夫人若不中意您,能又是送配方让您挣钱,又是在吃食难寻的时候,赠咱米面?人家是女人,矜持!我这才请了媒婆子,去说说看呀。她若真没意思,就算我瞎操心不是?” 鱼老汉脑子里,不停的重复着儿子话。 脑子里全是林桃的样子。 尤其是林桃都没摆摊了,还特意给他送了几回吃食。 瞧着自家爹没说反对的话了,刘渊继续开口。 “爹!娘生我的时候,就走了。是您又当爹又当娘,把我拉扯长大。当我看着您一天天老去,身旁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没有。我能不难受吗?” “可是……”鱼老汉只觉心跳加速。 “都到这个年纪了。还再娶,这脸……这脸往哪搁?” 刘渊跪在鱼老汉膝前,捧着那双干瘪枯黄的手。 “爹,我的脸,没有您后半生的幸福重要。” “你不知道她家的情况,她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指着她一人养活。” “这事儿,我想好了。为了您,我愿意两家并作一家。不叫她一人过来。您放心,儿子会将她视作亲母,将她家老人视为自己长辈,将她的子女视为兄妹。” 鱼老汉落下泪来。 “我不想、不想,委屈你。你是秀才公,脸面比啥都重要。” 刘渊摇头。 “我虽然是秀才,可我也是您儿子。您前半辈子,照顾我。您后半辈子,换我来照顾您。我不想像那些做子女的,老人死了哭天喊地以示孝心。我想在您活着的时候,让您活得舒心,让您此生不留遗憾。这,才是为人儿子该做的。” 见鱼老汉点头。 刘渊打小就是个孝顺的。这份心,经得起天地的验证。 可他为人父,从做他父亲那天开始,就已经注定后半辈子,必须为他考虑。 刘渊又道:“爹,您别急着回绝我。今儿,您好好想想。真不中意,我以后便不提这事。” 将人扶上床,又给盖了被,这才吹了灯出去。 这一夜,他无法入睡。 摸着空了半辈子的床,脑海里全是林桃的模样。 转而又摸摸自己的脸,这样的自己,怕是配不上她吧。 次日卯时,二妮兴奋起床。 以前卯时起床,她都先收拾院子。 自打院里养了灵芝后,每日起来,都得先细细的给它们撒上一层薄水。 与往日不同的是,平日稍晚起的余氏,今儿也起了个早。 见着林桃,余氏问了安,忙道:“娘,天凉下来。我今儿想给大胖送些衣裳去。” 之前张小胖回私塾的时候,正是晚夏。 他和凛小子带去的衣裳,也确实都薄。 林桃点头。 二妮前脚离开,余氏便提着准备好的衣裳包袱,出了门。 走出村口,余氏并没有往县城方向而去。 而是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山上的地完全翻好了。 张家二老,忙活了好几日的土豆,也冒了芽。 一大早,张家老爷子,就吆喝着她的仨儿子和许氏,去山上种土豆去了。 张家老太太,被留在家里做饭。 张大妮又缠着林桃,慎重的重提蜂蜜猎人一事。 林桃想了想,这妮子固执,与其放任强压,不如让实事为证。 能不能吃这口饭,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来提亲,那叫高攀! 林桃什么都没带,牵着张大妮出了门,直往上山方向而去。 路上,她们还和王秋兰,正面错过。 王秋兰恶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 张大妮吓得往林桃身后躲。 “别怕,不过是疯狗罢了。它要敢上来,奶今天就把她的獠牙拔光,看她还敢龇牙。” 林桃安抚张大妮,继续往前走。 却没看到,身后,王秋兰凝视了她们远去的背影,很久很久。 进了一道口子,林桃在有水的地方,四下寻找。 “奶,我们要找什么呢?” “蜜蜂。” 说着,林桃已经揪着一只。 拉起张大妮的手,把蜜蜂放上去。 “哎哟!”张大妮大叫。 林桃松手,蜜蜂飞走了。 林桃啥也没说,牵着张大妮折返原路回来。 一路上,不时的关注手上的红肿。 张大妮不明白。 “奶,为啥要让蜜蜂蛰我一下呢?” 林桃没答,反而问她:“有没有感觉呼吸不了?” 张大妮摇头。 “就只是像火烧一样疼。” “那只是常见的蜜蜂,如果没有过敏,就可以继续采蜜。” 张大妮欢呼。 林桃一把按在她的头顶。 “丫头,别高兴太早。每种蜜蜂的毒,都有差异,而且被蛰后症状也不完全相同。以后,除了刚才那种蜜蜂的蜜可以采,就只能采小挂蜂的蜜。记住了?” 张大妮点头。 “丫头,奶说过。既然你做了决定,奶也一定会支持你。但是,下次采蜜之前,你得跟着二妮学一些药理。” “比方说,哪些草药,能消肿解毒。哪些草药,能驱虫避蛇。常在山里走动,最最重要的事,就是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 张大妮又点头。 回到张家老院,林桃直接把张大妮,牵去了文老头住的老屋。 “从今儿起,你就跟着文爷爷学识字。明白了吗?” “嗯!我会好好学的。” 文老头脸上,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表情。 林桃道了声谢,转身走了。 回到自家院子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 林桃上去开门,见是上回采蜜那天,和大妮一起的小女娃。 “林奶奶,大妮在吗?” “找大妮有事?”林桃问。 小女娃红着脸说:“没事,就是想喊她出去玩。” “大妮在隔壁,你自己过去找她。” 小女娃领着个小男娃跑了。 能有玩伴,林桃其实挺替大妮高兴的。 傍晚,张家屯子村口,余氏正急急的往家赶。 之前从家里提出来的包袱,还在手上。 快到张家老院门前时,寻了块地,刨坑,把包袱给埋了。 见着余氏回来,林桃见她手里啥也没拿。 “见着大胖了吗?” “见着了!大胖可出息了,读书认真着呢!” “那你咋没把大胖的脏衣裳带回来?” 余氏楞了一下。 “没!我去的时候,大胖不知道是我。后来先生催着回去读书,大胖就没来得急收拾脏衣裳。” 林桃点头,也就没再多问。 适时,二妮回来了。 “二妮,你姐在文爷爷那。你也过去,以后从吴郎中那回来,你就直接去文爷爷那,学识字。回头饭做好了,再叫你们过来。” “嗯!”二妮欢欢喜喜的跑了。 天见黑时,上山种地的人都回来了。 张大山把锄头一丢,直接躺在了台阶上。 张大海更是舀着水往肚子里灌。 直到张家老太太把饭做好了,张大海才到老屋那边,把人都喊了过来。 正好墩子娘,提了二十个鸡蛋,上门来换米面。 每回这种时候,张家老太太都要数落上好一会儿。 这一个多月,有蛋有肉,两个娃个头长了不少。 脸上身上都有了肉。 眉角也在慢慢长开。 两个娃不咋像张大山,倒是和许氏有个五六分像。 典型的单凤眼,两个小梨涡,小小的樱桃唇。 配上有了肉的小红脸蛋儿,像极了画像里的年娃。 墩子娘对着两个娃娃就是一顿夸。 “要说,咱屯子里的女娃,就属二妮最有本事。难怪连龙王村的李家,都上门来提亲。” 张大山一阵冷笑。 “李家算个啥?一个七等民,我家可是六等民,他来提亲,那叫高攀!再说我这两闺女,那本事,可大了去了。想娶我闺女,那得排队!” 林桃听得眼角直抽抽。 墩子娘换了米面,便转身走了。 “儿媳妇,以后这鸡蛋,咱是不是别换了?家里米面剩得也不多了。土豆种下去,还得几个月,才有收成呢。” 张大山忽然跳起来。 “为啥不换?大妮二妮正长身体呢!阿奶,给娃吃好了,娃才有力气挣钱!别舍不得舍不得的。大妮挣来的,可是五两银子!吃几个鸡蛋咋了!” 林桃反手就给了张大山一个大嘴巴子。 “你闺女能挣钱了是吗?你就要当老太爷了吗?住在这小院,那不是憋曲你了?你还在这等着你阿奶做啥吃食?去酒楼啊!下馆子去啊!看把你能耐得,就差上天了是吧?” “娘?您要打我,您就直说啊。以前我说的是不对,今儿说得给闺女吃好些,您也打我。”张大山委屈得不行。 林桃站在张大山面前。 “我要打你。” “啊?” 啪的一声,林桃又给了张大山一瓜皮。 “娘?您还真打啊?” “不然呢?”林桃走开前,还不客气的给了张大山一脚。 “我啥时候和你开玩笑了?” 一家人笑起来,许氏拧了帕子过来,让张大山擦脸。 “娘的意思,是让你以后少打狂语。孩子还小,我们做大人的,得做个表率。” 接了帕子,许氏又解了张大的头发,顺道清理去泥粉。 看着爹娘和睦,张大妮乐呵呵的捡了木棍,在地上写字。 不时的,还请文爷爷帮她看看。 二妮也跟着在那比划。 余氏瞅着这一院的详和,心里越发不似滋味了。 目光打量家婆许久。 老太太既然不指望,张小胖能考功名。 那为啥还要送张小胖去私塾呢? 难道说,是觉着张小胖碍眼?不对呀!老太太以前最疼张小胖了。 走到林桃身旁。 余氏道:“娘,再有几日就中秋了。咱是不是把大胖接回来,一起过节啊?” “行。”林桃点头。 余氏又说:“娘,大胖既然不是读书的料,不如,咱就不浪费那个钱了。让他回家来,学学种地做活也成。留在私塾,我总担忧,他跟着那些贵公子学坏。”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举头有神灵,小心被雷劈。 提议让张小胖不念私塾,老太太没有正面回答。 以至于一整晚,余氏都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每每一想到,别人对张二妮夸赞的样子,她甚至觉着嘴里泛着苦味。 看了眼身旁打呼的张大林。 她不能指望别人,还得靠自己。 于是开始对着张大林,上下齐手。 张大林微微睁眼。 “咋了?” 忽然将张大林压在身下,低头亲吻。 半晌,余氏面红耳赤的俯到张大林耳畔。 “大林,咱再生个娃吧。” 次日一早,张家人正要出门,院门被人敲响。 张大山上去开门,门外是个穿着长袍的男人,年纪和自己相当。 一身素色,眉眼间,却透着股高傲。 “请问,可是林夫人家?”男人拱手为礼:“在下,刘渊。家父刘成明。” “刘渊?” 见了林桃的面,刘渊再次拱手行礼。 “叨扰夫人,望海涵。” “娘?这谁啊?”张大山追问。 穿着读书人才穿的袍子,说话又文绉绉的。 “这是鱼老伯家儿子,刘渊,刘秀才。” 张大山当即脸色一变,不但没有让开路,反而一把推开刘渊。 “小子!你胆真肥啊!昨儿来的媒婆,给你带话,你是耳聋啊?还是听不懂人话?” 刘渊楞在原地,之前只听说婆子虎,没想她家儿子,居然一身痞气。 不自觉的,眉头拧成了小山。 院里的余氏倒是追过来,推开张大山,将门大开。 “哎哟!秀才老爷来了,咱家蓬荜增辉呢!快快快,里面坐。” 这个点,正是村里人上山做活的点。 方才张大山吃那么一嗓子,引得路过之人皆驻足侧目。 余氏冲门外吼:“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家有客人呀?” 吼完,将院门关上。 村人结伴离去,路上还不望议论几句。 “那人是个秀才?” “那可不!昨儿就有县城媒婆,到张家打林氏说亲。就林氏这么又凶又恶的老寡妇,居然还有人能看上?你说,县城里的人,是不是口味都这么独特?” “还别说,最近林氏养出模样来了,身段子也好。兴许,人家瞧上的,是这个呢?” “哎哟!就林氏那样的?真到了床上,还不知道谁压谁呢!” 几人哈哈大笑。 张家老院里。 “娘!上门都是客嘛!”余氏扶着林桃往里走。 “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万一人家秀才公,是特意上门来,给您道歉的呢?您二话不说,给人撵了。日后再见着鱼老伯,岂不是不自在了?” 张大山还想开口,被许氏拉去了东屋。 许氏从东屋出来,余氏打发她又是升火,又是烧水的。 石桌旁,林渊道了谢。 “林夫人,昨天是我考虑不周。今天前来,一为表歉意,二为家父提亲。” 灶棚里,张家老太太手里的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老太太要冲出去,老爷子给她拦了下来。 许氏也在一旁小声劝慰。 “哟,这秀才公就是不一样,这么讲礼数!要是我家大胖,日后能如秀才爷这般,我这个做母亲的,定然脸上有光。”余氏笑红了脸。 “夫人客气了。” “哎哟!回头啊,我带大胖见见秀才公,您哪,给点拨点拨。” 林桃没好气道:“你不是昨儿还觉着他,没资质读书吗?不都想不给读了,要接回来吗?” “娘!”余氏满面尴尬。 “这万一秀才公点拨一下,咱家大胖就开了窍呢?” “开窍?”林桃呵呵两声。 “那也得有窍吧?就张小胖那色的,除了那张好吃的嘴大开着,头顶都铸了铁了吧!” 刘渊扫过张家败落的小院。 眉眼间,有着迟疑。 最后,日光看向身后不远处。 泥草堆里,三截朽烂发黑的木桩上…… 再次起身,向林桃拱手行礼。 “林夫人,小侄前来,只为表诚意,专为替父提亲一事!小侄家中,姐弟四人。三个姐姐均已出嫁。母亲生我时走了,是父亲一手拉扯长大。如今年过半百,作为儿子,不想让父亲后半辈子,草草寥生。” “这婚事,谁的主意?”林桃问。 刘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我的。” “鱼老哥,可知道?” “知、知道。” 说完,只觉得额头,有细汗冒出。 方才,他仿佛被一股威压,压着喘不过气,就连回答都没过脑子。 “既然你今天来了,那我就再把,昨天给媒婆说的话,当着你的面说一回。” “第一,我没想再嫁。第二,帮鱼老哥,只为还情。第三,咱们不是一路人。” 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余地。 刘渊急了。 “据我所知,夫人先夫走得早,您一生半路都未走完。为何这般固执?” 林桃的好脾气没了。 “你说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是半生未过完,那我就该找个老的?我是没受过苦啊?还是没服待过人啊?你要是想甩锅,也别把锅往我身上甩。” “甩、甩锅?” “那不是?喔,你爹眼看就快不能动了,你就着急找个人服待他?你要真讲孝道,就该在他动不得的时候,端屎倒尿。不该把这个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这、这怎么是推卸责任了?”刘渊有些跟不是思路了。 以往他可不是这般嘴笨的,可为何在一小老太太面前,竟毫无招架之力? 理了理思绪,清了清嗓子。 “夫人,我这是为父亲的幸福着想!我头顶秀才之名,父亲年老再婚,说出去,抹的也是我的脸面。若不是为了父亲,我何必如此?更何况,我也是有诚意的。咱两家并作一家,并未请夫人独身出门!” “啧啧啧,意思,我还得谢谢你了?” 林桃指着天:“举头三尺有神灵,出门小心被雷劈。” “你……” “你什么你?你既然这么关心,你爹后半辈子的幸福,早的时候干嘛去了?你爹能动能挣钱的时候,你咋不想着给他找个媳妇?合着,现在挣不动钱了?得要人床前服待了!你想起要他后半辈子的幸福了?” “就你这种儿子,难道就不怕你那死鬼娘,从坟里爬出来揍你一顿?” “你……” “看在你爹的面上。窗户纸咱就别捅破喽,给个自留点面子。请回吧!”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又丑又结巴的小荡妇 刘渊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已等在了家门口。 媳妇吴氏忙过来解释。 “我一直劝父亲在屋里,父亲非要在外面。” 打发了吴氏,刘渊把父亲扶进了屋。 鱼老汉张了张嘴,话又没问出口。 刘渊是个有眼力劲的。 “今天去了,林家夫人倒是没什么,只是那个大儿子,是个不讲理的人。” “既然她儿子反对,那这事……” “父亲别急。” 吴氏端了水上来。 刘渊有模有样的先端给父亲,才端给自己。 “世人言好事多磨,哪有什么事,是一帆风顺的?更何况,您这是晚年再婚,儿子替爹考虑,人家儿子替娘想得多,也是常理之中。” 鱼老汉点头。 林桃那仨儿子,两儿媳,他都见过。 尤其是老大张大山,连自家娘挣的钱都挣。 “哎,想想,她也真是不容易。” 刘渊点头:“这事儿,容儿子再想想办法。” 鱼老汉点头。 他昨晚想过了,身边有个人,日子也不至于难熬。 至少有个说话的人吧! 他在市场摆了这些年的摊,和别人说的话,连和林桃说的十分之一都不足。 别看林桃脾气不好,但是句句在理,事事凭理! 想着想着,鱼老汉咧嘴笑了起来。 虽说是晚年再婚,但是他一定会好好待她。 见着父亲高兴,刘渊心下,也安定些许。 午时,张二妮欢喜的往家赶。 不时的还抬头观察太阳,脚下脚步更快了许多。 奶说过,灵芝不能受太久的日晒。 这两天日头太大了,她得回去给灵芝挡挡阳。 出了吴郎中家不远,忽然有人喊她。 张二妮寻声看去,不远处,竟是王秋兰。 算辈份得喊王秋兰一声堂姑奶奶。 王秋兰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张二妮摇头。 前些天王秋兰因退婚一事,跑去家里大闹,张大妮是知道的。 奶也给她打个招呼,独自一人在外,事事得多多提防。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王秋兰小跑过来。 笑着问她:“二妮啊?婚事说得咋样了?” 张二妮摇头:“我、我、我不、不、不……” 她一紧张,舌头又打结了。 王秋兰等不急,试着问了句:“你不嫁?” 张二妮点头。 “你阿奶,没同意李家说亲?”王秋兰又问。 张二妮又点头。 “哎,我就是问问,姑奶奶这是关心你呢。心想着,你要是说上亲了,姑奶奶也得给你添份嫁妆不是?既然没说成,姑奶奶就把嫁妆先放着。” “行了,你回去吧!” 张二妮前脚走,王秋兰后脚,就冲着张二妮的背影,啐了一口。 “又丑又结巴的小荡妇。” 不过张家拒亲这事,王秋兰心里说不出啥滋味。 意思林氏还瞧不上龙王村李家? 就算喜妹嫁进李家,王秋兰都高兴不起来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求着去捡张家不要的垃圾。 不但不能丢,还得高高兴兴捂怀里…… 自己受这样的气,都怪屋里那个贱丫头! 要不然,她何至于受张家,这种气! 王秋兰顺了几口气,往龙王村赶去。 到了李家,王秋兰可没个客气的。 进门就大吼起来:“你们李家是欺负我们没人吗?” “几年前说好的婚事,说退就退,是觉着我家好欺负吗?” 李家是七等民,在龙王村买了几亩良田。 虽是外来户,在龙王村,李家也算得上有面儿的大户了。 “当初我男人救了你家娃,你们咋说的?合着,那都是放的屁不成?” 李万才既然决定退婚,也是做好了王秋兰会上门的打算的。 “白给你一两银子,你还不满意吗?人心不足蛇吞象!还好没娶你女儿过门,就你这样的母亲,能教养出什么好人来!” “我呸!说得你家是好人一样!耽误我闺女这几年,一两银子就想打发了?我告诉你!没门!” 陈氏把要发火的李万才按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当初救了我儿,情份还是在的。没结成亲,那是缘分不够。不过,我挺喜欢喜妹儿的,不如,我收她做义女,如何?” 这要是张喜妹没身子给李家儿子,王秋兰也定然就这么认了。 “不行!就两条路,要么按婚约,娶我闺女过门。要么十两银子,赔偿我闺女!” 屋里,一个十多岁的男娃,探出头来。 “娘,就娶喜妹过门吧!” “瞅瞅,你儿子,可比你这做爹娘的明礼多了。” 陈氏回头,威严低吼。 “你懂什么?娶个有本事的进门,那是为你以后添福呢!” “可、可张二妮,那是个出了名的结巴!听说长得还丑,我不要!你们想娶,你们娶,反正我的门,她张二妮想都别想进!” 陈氏面色凝重。 “张二妮这些事,你听谁说的?” “她都丑出名了好吧?想我样貌堂堂,娶回来一个奇丑还结巴的女人,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反正我不娶张二妮!” 少年一幅宁死不屈的样子。 “儿啊,娘还能害你不成?张二妮我见过,虽然结巴,但是模样不错。年岁再大些,定是个标志的。” 少年惊呼:“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哄呢?前些天,张二妮的二婶子亲口说的,张二妮不仅丑和结巴,还懒得像猪一样,身上还有臭病,隔三米都能给人熏吐喽!” “还有还有,张二妮脑子还不正常,发起病来就打人!” 王秋兰越听心里越欢喜。 李万才拍桌而起。 “婚姻之事,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做不了这个主!父母说娶谁,你就得娶谁!” “你、你们……不讲理!” 少年冲回屋去。屋里传来一阵摔瓶摔碗的声响。 陈氏起身撵人。 “王嫂子,这婚,我们家退定了。除了张二妮,我们家谁也不娶!这事,你也别怨我们,张二妮学医,医术还颇佳。日后学成了,那是家里的一大助力!” “这大半年的干旱,我们可瞅出来了。家里只有良田可不行,还得有人靠本事吃饭。娶这个样的媳妇进门,就算老天爷不赏饭吃,咱家也不怕饿肚子。” “还有你说的十两赔偿,想都别想!有本事,你就到县衙告我家去!” 王秋兰脸色难看。 “你的意思,非张二妮不娶了?” ------------ 第一百五十章 闭上你们的臭嘴! “没错!除非没张二妮这个人,不然,不可能娶别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秋兰也闹不下去了。 看李家人这样,喜妹儿破了身子的事,怕是李万才和陈氏都还不知道。 万一拿出来说,李家那小子再不认账。 又或者他们知道,逼着李家小子不认账。 她闹这么一出,反倒把自己逼上了死路。 于是,原本想说李家小子,骗喜妹儿身子的事,又给压了回去。 如今看来,得另寻它法了。 次日一早,媒婆又上张家说亲来了。 这回一开口,就把礼金提到了八两。 不过张家人还是没答应。 听到村里人,张大山当时脸都笑开花了。 王秋兰听得握紧了拳。 第三天,李家又请媒婆来了。 这回更离谱,直接开口给十两礼金。 王秋兰更坐不住了。 张大山见钱眼开的性子,村里谁不知道。 林氏爱财的名头,村里也人尽皆知。 不然李家不会这样,一次次砸钱! 李家这是在表决心,就是拿钱砸开张家人的嘴。 第四天,李家还是请了媒婆来。 “林氏啊!别说九婆婆不帮你,李家这回,直接开出礼金十二两的天价!你们可别错过,这个机会啊!” 林桃揪着媒婆的衣襟。 “咋的?我是没见过钱啊?” 张大山急忙把老太太劝开。 许氏也急忙把媒婆送出门去。 “许氏啊!快劝劝你婆婆吧!李家都开到了十二两了,在这十里八乡的,这还是头一回!你要知道,李家那可是独子!二妮嫁过去,只有享福的份。那些个良田,可值不少钱!” “知道了,九婆婆您赶紧走吧。”许氏催促。 “还有还有,李家说了,愿意安排两个孩子见见面,如果孩子看不上,李家就再不请人上门了。” 张大山眼珠子一转。 “娘娘娘,不如让二妮见上一回咋样?李家老请人来说亲,您老这么打人也不行啊!要是二妮看不上,也就断了李家人的念想。” 许氏送走媒婆,劝散了门前的围观众人。 也道:“娘,不如就按大山说的,见上一回。李家成天这么请人上门,您也烦不是?” 张大海倒是不吭声,本来这事就和他没啥关系。 大哥在闺女都要说亲了,自己还抱着棉被睡。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该为以后考虑了。 唯有西屋门前的余氏,两个手指绞着衣角。 心里把李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要是大房再和李家成了亲家,以后他们二房该如何自处? 于是心里又把李家小子骂了一回。 自己都把张二妮,说成那样了,他怎么就一点用都没有! 想比余氏的恼,王秋兰直接就怒了。 这些天,她也是想尽了办法,让李家断了和张家说亲。 没想到,李家一次比一次离谱。 李家每一回,跑去张家提高礼金。 讲来讲去,打的不都是她家的脸吗? 别人五两、八两、十两、甚至十二两都没有同意的亲事。 她家三两就同意了。 如今她都觉得,平日里村里人见了她,都对她指指点点了! 再如此刻,王秋兰刚从地里回来。 身后就有人在小声说话。 “你说,王氏为啥三两,就将闺女定给李家了?” “还能为啥?不就是图李家小子是独子,家里又有田,又有地嘛!” “不对,我觉着,里面另有玄机。” “哟,这种事,还能有玄机呢?” “那可不?李家又不是没钱的主,王氏干嘛那么便宜就把女儿卖了!我听说,张喜妹的身子,早就被李家小子占了。你说,换作你,你敢给李家要价不?” “喔哟!还有这种事啊?难怪了不敢要价了!这怕是求着人家娶她闺女呢!” 王秋兰拿起脚边的背篓,狠狠向身后的两个妇人砸去。 “闭上你的烂嘴!我闺女清清白白的,闭上你们的臭嘴!” 两个妇人也不言语,看了她一眼,便跑走了。 回到家的王秋兰,提着锄头,就狠狠的砸着地面。 一顿宣泄后,院中细石地面,被砸得凹凸不平,有几个坑更是深见黄土。 她坐在地上,深吸着气。 原想着张家人拒婚,这事成不了。 可眼下,两家娃要是见了面,保不准这事还就真成了。 王秋兰看向紧锁的房门。 不行! 卯时,张二妮掐着点起来,忙活一阵后,提着背篓要出门了。 林桃忙问了句:“咋带背篓啊?今儿要跟师傅上山挖药?” 张二妮笑得一脸天真烂漫。点了点头。 “恩,好好学本事,啥也比不了,自己能养活自己!” 张二妮又跑回来,一把将蹲在地上洗脸的林桃,抱了个满怀。 这小丫头,不仅抱,还往她脸上吧唧了好几口。 灶棚里,张家老太太,包着三张饼子出来。 “带去山上吃。下回要上山挖药,早些告诉老祖,老祖多做吃食,你带去和师傅师兄吃。” 张二妮甜甜的笑着点头。 把包好的饼子,放进身后的背篓里。 挥手道别后出了门。 而此时,县城里,刘渊正催促着父亲。 “爹,您别换衣裳了。就那身也挺好!” 鱼老汉把柜子里,所有的衣裳都试了一遍,都不是很满意。 刘渊没辙,只能进屋将人扶了出来。 “行了爹,穿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真心呀!再说还有儿子这个秀才呢!咱家配她,足够了!” 鱼老汉点头,几十年没红过的脸,此刻像抹了胭脂似的。 父子二人往张家屯子干。 刘渊手上,提着一包红饼。 “儿啊,你说她会同意吗?”鱼老汉犹豫的停下脚。 刘渊急忙扶上父亲,继续往前走。 “爹!咱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鱼老汉脸更红了。 转身往回走:“不不不、不能去,咱回家。这事就这么算了。” “怎么又算了呢?”刘渊追上去,拉住父亲问。 “您怕啥呀,她还能吃人不成?再说了,我们是真心实意去的。并没有不妥之处。” 鱼老汉摆弄着自己两个手指。 “万、万一、万一她没这个心思。我这么一去,以后哪还有脸再见面呀。” “那万一,她也有这个心思,也是怕您没这个心思呢?岂不是错过了大好姻缘?” ------------ 第一百五十一章 难道不是你让我失望吗? 父子二人停在张家门前。 鱼老汉只觉得,胸膛里像关了只小鹿似的,在里面横冲直撞。 他只要一张嘴,那心啊!就得从嗓子眼蹦出来! 刘渊正了正衣裳,准备叫门。 鱼老汉跟个害羞的女人似的,一把将刘渊给拽了回来。 他说不清自己怎么了。 就是又兴奋,又害怕。 两人在门前拉拉扯扯。 吱嘎一声,院门被从里拉开。 “你……你怎么又来了?” 开门的是张大海。 “大、大、大、大……” 鱼老汉不仅变结巴了,还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张大海这才注意到,刘渊身旁的鱼老汉。 “鱼老伯?您也跟着闹个啥呢?” 里面响起林桃的喊声。 “在门口跟谁说话呢?” 张大海连忙走开,林桃当即看到门外的两个人。 “鱼大哥?快快,进来坐。”林桃将人请了进来。 灶棚里的张家老太太,眼里火光冲天。 吓得张老太爷急忙,将自家婆子给抱住。 余氏拉着张大林,在角落里蹲着。 张大山面色不佳,却没敢吭声。 只有许氏,舀了两碗水过来,热情的打着招呼。 “鱼老伯路上走得渴了吧?喝点水。” 放下水的同时,许氏也看到了桌上的红饼。 红饼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说亲的时候,才用得上的。 平日里,走亲访友,没人会用这个。 许氏偷摸着打量自家婆婆。 鱼老汉端起水,咕咚咕咚就跟拿水灭火似的,喝了个干净。 石桌下,刘渊拿膝盖,撞了一下父亲的腿。 “鱼大哥?今儿来,可是有事?” 林桃开口问。 虽然之前刘渊弄了媒婆上门,后来刘渊也自己上门。 可在林桃心里,她觉着鱼老汉和她一样,没有那些想法。 “我、我、我……”鱼老汉呼吸急促,就跟犯了心脏病似的。 最后直接抬着碗,冲许氏问。 “大侄女,还有水吗?” 忽然被叫到的许氏,连忙又过来,给鱼老汉添了一碗。 看着鱼老汉,跟喝醉酒似的大红脸,林桃眉头挑起。 旁边,刘渊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亲爹。 “林婶子,我和父亲今日前来,还是为了说亲之事。” 林桃呵呵冷笑两声,没理会刘渊。 冲鱼老汉问。 “鱼大哥,您心里也这么想的?” 把脸埋进碗里的刘成明,连连摇头。 刘渊急了。 “爹!咱都来了,您就直接把心意说了呀!” 林桃拍了拍刘渊的肩。 正色问道:“这事儿,到底是你先提的?还是你爹先提的?” 鱼老汉不作声,脸也没离开碗。 刘渊是不敢作声。 林桃笑道:“刘渊,上回你走的时候,我说过,咱们都别捅破那层窗户纸,给自己留点面子!今儿,你还唆使着鱼大哥上门,你丢的不仅是自己的脸,更把你爹的尊严丢到了地上!” “我、我就是为了我爹好!” “为你爹好?”林桃哈哈大笑。 “为你爹好,你怎么不去说个没有牵挂的女人?偏偏来找我?你把你爹当傻子玩,他老人家心疼儿子,这是你们的家事。我管不着。可你,想把我当傻子,你还太嫩了!” 刘渊心慌,推着刘成明。 “爹!您倒是说句话啊!难道还是我逼你来的不成?” “你倒是没逼,只是一步步误导罢了。” 刘渊面色惨白。 刘成明从碗里抬起头来。 脸上的绯红不见,只有一片的苍白。 “鱼大哥,您儿子没告诉您,我已经很直白的回绝了他两次了吧!” 鱼老汉摇头。 “他也没给你解释,我为什么会,送给您吃食吧?” 鱼老汉又摇头,转脸看向刘渊。 刘渊抢声道:“爹,这不是重点!” “这不是重点,什么是重点?你不就是拿这事,误导你爹吗!” “误……导” “他是不是和你说,我送你吃食,就是对你有意思?” 鱼老汉又点头。 再看向刘渊时,鱼老汉眼里,有着明显的失望。 “鱼大哥,我记得最后一次去见您时,我也给您解释了。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曾经帮过我。再无其它!” 鱼老汉两眼发直,像丢了魂似的。 之前他明明知道,林桃对他没啥想法。 他对林桃,就更不可能有想法。 为何会信了儿子的鬼话,年过半百,还落下这样的笑话? 半晌回过神来,刘成明楞楞的看着刘渊。 “渊儿,人家既然已经回绝,为什么还故意骗我?有意误导我?以后,我还有颜面走出家门!” “渊儿,你太让爹失望了。” 说完,鱼老汉起身,佝偻着背要走。 刘渊一把拉住鱼老汉。 “爹!真的是我让你失望吗?你为何不想想,难道不是你让我失望吗?” 鱼老汉眼里浸满了疑惑。 眼前这个刘渊,他从不曾见过。 哪里是他那个,从小就识大体,知人情,明事礼的刘渊? “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吗?” “为、为我好?为家好?”鱼老汉不解。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我就把事都说明白了!” “你看看我这身衣裳!洗了又洗,蓝色成了青色,青色成了灰色。每每和同窗相见,我都自行惭愧!” 拉扯着衣裳,刘渊不满低吼。 “你再闻闻我这一身的鱼腥味!在私塾时,我只敢坐在最后排,每每看到别人捏鼻子,我就知道,他们是被我身上的味熏着了!” 说完,摊开手。 “你再看看我这双手!从小和你下塘抓鱼,已经粗糙得不成人样!这本该是握笔行书,沾染墨香的手啊!如今哪还有点读书人的样?” “你以为我总佝着背,是因为什么?”刘渊问。 “为、为什么?” 刘渊一阵嘲讽的笑。 “你还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想用袍子,挡住我这补了又补的鞋面!因为我受不了别人看我之后,厌恶嫌弃的目光!” “这些年,我可有提过一句?我可有怪过你一回?我可有给你一丁点的压力?别人的嘲讽、别人的不屑、别人的奚落,一切的一切!我都受着,我不吭一声的受着!你还对我失望?” “我告诉你!是你让我失望!” 刘成明一生都老实本份。 自打刘渊能读书,他就觉得自己亏欠了刘渊的。 刘渊自小,从没有说过今天的这些话。 在家里,刘渊是个极讲礼数,极有规矩的人。 更是别人羡慕的孝子! 想来想去,刘成明觉着,是因为自己老了。 刘渊要念书,家里又有几个孩子要教。 日后,他若不动不得了,要人赡养了,会成为刘渊的负担。 这才想找个人,把自己托付出去。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鱼老汉楞在原地。 泛黄的老眼里,有泪落下,而不自知。 看着说得义愤填膺的刘渊,林桃两手一抬,啪啪啪的鼓起掌来。 “哇!刘渊,你念的私塾,是教表演的吧!瞅瞅你爹,都被你的孝道,感动哭了!” 刘渊眸中闪着冷光,凝视着林桃。 下一秒,刘渊跑上前去,抱着刘成明的手说。 “爹,您知道儿子的心。这回,您就依儿子一回可好?” “行了行了,别演了啊!你爹老实,被你当猴甩着玩,回家自己玩玩得了。别跑老娘面前来卖弄,不然,别怪老娘不给你爹面子。” 刘成明更懵了。 结结巴巴问了句:“什、什么、什么意思?” 刘渊更急了。 “你胡说什么!” 林桃长舒一口气,上前将鱼老汉扶回桌前,按坐在石墩上。 “看在咱两有缘的份上,我就给你说实话。你这儿子,心眼多着咧。日后,自己多提防着点。免得被他背上山丢了,您还替他觉得委屈。” “你、你少胡说!我对我爹的孝心,日月可鉴!” 林桃直点头。 “瞅瞅,发誓都选对自己无害的。来来来,你发个五雷轰顶,不得好死的誓我听听!” 刘渊闭上了嘴。 “大孝子,给你爹说说吧!为啥要唆使你爹来说亲啊?” 刘成明看向刘渊。 刘渊急得额头冷汗直冒。 “我、我、什么叫唆使。我来说亲,也是为了我爹好!孤苦半辈子,娶个女人有何不可?” 林桃直啪手叫好。 “好!好!真是个大孝子!” 林桃又问:“那你给个理由,你爹年轻的时候,咋不娶?为何又偏偏是我?难道你眼瞎啊?看不到我这一大家子人?” “你!我、我爹年轻的时候,我不懂事,没替他多想。至于为何是你,那、那是、那是因为我爹相中了你。” “哟哟哟!是你相中了我?还是你爹相中了我?” “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老太太这话,咋越说,越把他们说糊涂了呢? 啥叫刘渊相中了她?这、这…… 唯独刘渊,并没有诧异惊呼。 反而面色更加惨白,额头上的细汗,凝结成水珠子,一滴滴滚落下来。 林桃向着刘渊抬手。 “来!编!再编一个我听听。” 对于自家这个儿子,刘成明比谁都清楚。 尤其是此刻,那些细密的汗珠子。 啪的一声,鱼老汉拍着桌子问。 “渊儿!这到底是啥意思?” “爹、我,不、不是。” “什么不是?到底怎么回事?” 刘渊不吭声了。 “好,你不说是吧?行,活了大半子,拉巴你们姐弟。到头来,居然连句实话都没有。好,这日子,我过到头了。” “爹!” 林桃在一旁笑道:“要不,我来帮你说?” “刘渊!”刘成明怒呵。 刘渊一咬牙。 “是!是我相中了你!” “啊?”众人又是一声惊呼。他们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 刘成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两眼翻起白眼。 “爹!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之所以选中她,让您娶她,那是因为娶了她,才能解咱家燃眉之急啊!” 缓过劲来的刘成明,瘫软在石桌上。 “合、合着,你、你看、看上的、是人家钱财?” 话以至此,刘渊红着眼道出实情。 “爹,这些年,我为何一考再考,都没有考上功名?您难道,都没有好好反思过吗?” “我反思?”刘成明更懵了。 “书是你念的,试是你考的,你考不上,怎么成了我的问题?” 刘渊自嘲似的呵呵冷笑。 “这天下,真是那般公平吗?我费劲心力,为何复考又复考,却永远不中?不都是因为你没用!不都是因为家中贫穷吗!” “你看看那些有钱有势的,有几个比我努力?为何他们中举轻而易举,而我呢?从十九岁中了秀才,到如今年近三十,为何就是中不了?不就是因为,我没钱走动,没钱打通关系吗!” 刘渊仰头大笑,瘫倒在地。 “这不是你没用是什么!”他大吼。 一个黑影从旁冲过,立在刘渊面前。 就听“啪啪”两声。 在场的人,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大、大林?”林桃惊呼出声。 张大林指着刘渊。 “你没手吗?你没脚吗?要钱不会自己挣?生养你的老父亲,他欠你的吗?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养育之恩更大?就凭他一人将你养大,他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吃他的,用他的,凭什么说他没用?他要是没用?那你呢?你才是那个最没用的人!” 余氏冲过去,拽着张大林往西屋走。 嘴里还小声骂道:“张大林,你疯了吗?人家的家事,关你啥事?” 捂着脸的刘渊,一脸不敢置信,居然被人扇了耳光。 林桃拍手叫好。 没想到老二这个闷葫芦,三观这么正。 原主能有这么个儿子,定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楞神许久的刘成明,弱弱开口问:“你做这些,就是为了钱?” 被打了两记耳光的刘渊,像个被引燃的鞭炮。 “没错!我就是为了钱!你养鱼卖鱼一辈子挣的钱,比她差得远了!我明明都为你、为这个家筹谋好了!为什么你就不听我的呢?只要你娶你了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刘渊指着刘成明身后的方向。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众人向着刘渊指的方向看去。 刘成明更是看了之后,一脸茫然。 那不就是三个朽木疙瘩吗? 看着父亲脸上的疑惑与茫然,刘渊笑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送到你面前的金疙瘩,你都往外推。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林桃看着刘渊,忽然想起来。 那日在市场跟在她和大妮身后的人,好像就是刘渊。 虽然五官没看清,可这身形与衣裳! 此刻林桃明白了,那日曲掌柜说,在医馆门前跑掉的人,定然就是刘渊没错了! 原来是看到她卖灵芝,刘渊才想出这些幺蛾子。 转而看向鱼老汉,林桃生出怜悯来。 可怜老实本份一辈子的人,唯一引以为荣的儿子,居然也败给了钱财。 他该伤心成什么样啊! 果然,鱼老汉强撑起身子,本就佝偻的背,此刻佝得更低了。 仿佛背上压着的山,增加了许多倍。 脚踩在地上摇摇晃晃,也没了往日的稳健。 刘成明就这么走了,甚至没有理会地上的刘渊。 没人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 林桃原想追上去,可还是停住了。 这种事,谁说什么都不管用。 人生的路,只属于自己。没人能替你走,更替不了。 如何选择,只在于自己。别人帮不了,更帮不上。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把这个垃圾,给我扔出门去! 刘渊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起身要走,被林桃拦下。 “你、你想干嘛?” 林桃勾起嘴角。 “怎么?不是很有气势吗?没你爹,就成软蛋了?” “你……” “枉你身为读书之人,连轻重都拎不清。为了当官,把最在意你的人,弄成那样,有没有心满意足?” 刘渊不吭声。 林桃打着蒲扇。 “刘渊啊,你可知道,你爹当初一说起你,脸上的笑,是多么惬意?仿佛这天下,除了你,什么都不重要。从小,他背着你下鱼塘,后来你大些了,大冬天的他一边抓鱼,一边假装摔倒在水里,只为了逗岸上的你笑。” “再后来,你读书了,他为了你的脸面,再也不让你去鱼塘。他总说,这一辈子,为了你,他值了。而你呢?你做了什么?” “为了点钱,把你爹的脸面放下脚下踩了又踩。为了自己的欲望,你甚至不惜往你爹心里插刀子。” 说完,林桃俯身下去,眸子离刘渊几乎只有两指的距离。 “刘渊,我真的很想,挖出你的心来看看。你的心一定丑陋无比,那才是你真正的模样吧?” 她戳了戳刘渊正气凛然的脸。 “这张好看的皮囊,也挡不住你自私的腐臭味!” 刘渊如见了鬼似的,拼命往后挪动身体。拉开与林桃的距离。 “不、不是的!我没、我没有。” “你没有?” 林桃站直身体,向大开着的院门外看去。 “刘渊,仔细听听吧,我在这,都能听到你爹心里滴血的声音。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了你,他能给你的所有一切。可你不仅没有一丝珍惜,甚至恬不知耻的抹黑。” 林桃笑了笑。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马无欺母之心。畜牲尚知恩义,你呢?” “我……” 读书二十年,他何时被人说得这么哑口无言。 “刘渊啊!如果有一日,你父亲不在了。你该去埋怨谁呢?” 林桃冲三个儿子招手。 “把这个垃圾,给我扔出门去!污了老娘的地盘!” 哪还轮到张大海和张大山动手。 张大林大步过来,抗着刘渊,毫不留情的抛出门外。 林桃还冲许氏道:“大儿媳妇,去提水,把门口洗洗。别坏了咱家风水。” 许氏哪敢不从,真的去打水。 抬水到了门口,见着刘渊还瘫软在地上。 “刘秀才,咱们都是做父母的人。我想,你也定然疼爱你的孩子。你换个位置想想,你疼爱了孩子半身,最后孩子却责怪,为何是你的孩子,为何生在你家。你会是什么心情。” 刘渊不作声,只是摇摇晃晃起身走了。 前些日子,土豆已经种进了地里。 三个儿子除了早间,上山挑水浇地。 回来后,都在忙活着制蚊香。 这次交了货后,秋天就算是结束了。 刘渊走后,张家人做起和往日一样的事来。 张大山撵着石磨。 张大海摏着炭碎。 张大林守着灶,烘烤着其它药草。 其余人都安静的削着小木棍。 只有林桃在房里的打着盹。 张大海看了眼堂屋闭着的门。 小声道:“咱这回多做些吧?” 张大山问:“做多了干嘛?每月都是固定卖的这些量。做多了,也没买家呀!” “买卖嘛!哪是等出来的?这回我去送货,我再问问有没有别家要。万一卖出去了呢?” 见众人都看他。 张大海解释道:“我是想着,要过冬了嘛!咱多卖些钱出来,不至于整个冬天都吃土豆吧?对不对?” 整个冬天,都只吃土豆这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天,他和张大山宁愿一天只吃一顿。 见着土豆,他就想哭。 “三叔说得有道理。反正草药也有多的,做了就算卖不掉,只要放好了,明年不还可以卖吗?” 余氏说道起来。 许氏也直点头。 就连张家老太太,都认同出声。 “是啊!再有两月,就该缴人头税了。哎!六等民,说出去好吃。一人五百文,打哪儿凑这么多钱去呀。” 众人沉默。手上的动作,却是快了许多。 天见黑时,跟着文老头学认字的张大妮,回到院中。 “娘?二妮咋还没回来?” 许氏只道:“听说今儿上山挖药,许是耽搁了。” 坐在台阶上的林桃,不免也担忧起来。 张大妮‘喔’了一声,等文老头也进了门,这才将院门关上。 天色渐黑,张大妮止不住的一会开门瞧瞧,一会又开门门望望的。 搞得许氏也跟着紧张起来。 张大山洗干净石磨,吼了句:“你娘俩这是干啥呢?二妮又不是一个人上山。放心吧!” 直到黑色黑尽。 文老头冲林桃说:“林妹子,要不要去吴郎中家问问?” 还没等林桃吭声呢,门口的张大妮丢下一句:“奶!我去接二妮回来。” “要是吴郎中也没回来,你可别上山去找!听到没?”许氏追出去喊。 林桃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照说,上山挖药,不该天黑了还不回来。 而且吴郎中,也从没把人留到这么晚过。 林桃不放心,摇着蒲扇也出了门。 才到了一半的路,就和回来的张大妮撞了个正面。 “坏、坏了奶!二妮、二妮她……” “她咋了?” 张大妮直喘粗气,指着山的方向,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有脚步声传来,吴郎中也跟了过来。 “下午二妮没回家?”吴郎中喘着气问。 林桃摇头。 张大妮一把抓着她说:“找!山上去人!” 林桃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傻眼了。 脑海里不停拼凑着,张大妮和吴郎中的话。 “二妮不见了?怎么回事?” 张大妮丢下一句:“我去找村长。”人便跑开了。 吴郎中一脸自责。 “早间我们上山,分开采药呢。后来越小子也和二妮分开了,原本约好下山的时辰,可二妮没来。我们还以为,她先自行下山回家了。谁曾想……哎!” “越小子?”林桃重复。 “喔!就是二妮的师兄,你带二妮去我那时,也见过。” 村里响起锣声,不时有火把亮起。 远处传来喊声:“出事了!咱村娃不见了!大伙出来帮忙找呀!” ------------ 第一百五十四 你穿好寿衣,给我等着! 很快,张家老院门前,围了一圈的人。 村长提着个锣,把吴郎中请到中间去,问了一通。 最后确定张二妮是在山上,就没了踪迹。 这可把村里人都给吓着了。 有人猜想是不是,村里进了偷娃的贼。 有些心思多的,却在私底下嘀咕起来。 “这事儿,也太巧了吧!张二妮咋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见了呢?” “啥意思?”旁边人问。 那妇人指了指对面。 “前些天,张家不是答应,要和李家见面吗?” 周围几人听了,面色一震。 “是喔!偏偏这个时候不见了。” 几人看向站在对面的王秋兰。 王秋兰一脸坦然。 嘴里还大声的说:“坏事做多了,就算不报应在自己身上,也得小辈们来偿!这叫活该!” 林桃寻声看向王秋兰。 王秋兰捋着头发,和林桃对视。 时间点确实也太可疑了。 而且王秋兰也有足够的动机。 “王秋兰,这事最好不是你做的,不然老娘定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人间地狱!” 王秋兰很不在意。 “哟哟哟,吓唬谁呢?” 林桃提议:“老叔,咱先在村里找找。” 张大山头一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直转悠。 “找找找!还看着干啥?赶紧找啊!” 许氏早在听说二妮不见时,已经晕倒在家中。 此刻正由张家二老看护着。 村长和里正一合计,却不同意。 “人是在山上不见的,得赶紧到山上找。这天黑了,越晚,越容易出事啊!” 张二妮如果真在山上,林桃反倒没这么慌。 就怕王秋兰是不是把人弄在家里,就差机会将人带出村去。 “不行!得从村里开始找!”林桃怒视着王秋兰。 看出端倪的张大山,冲回院中。 提着菜刀出来,又冲向王秋兰。 吓得众人急忙将人拦下。 “王秋兰你说!二妮是不是在你手里?” “在我手上?那祸害人的小妖精,我要她做啥?” 张大林一把将张大山,从众人手中扯出来。 “走!” 张大林领头,拉着与王秋兰对骂的张大山,往王秋兰家的方向走。 “大海!”张大林喊。 “嗳,来喽。”张大海提了个扁担,跟在最后面。 王秋兰反应过来,冲出人群追上去。 她反常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 “不会真是她吧?” “谁会这么傻?” 旁边有人说:“你想想,如果是你,你会把娃藏在家里不?” 林桃跟上去,村人们也都往王秋兰家走。 张大山跟杀红了眼似的,一脚将王秋兰家院门踹开。 王秋兰的男人,醉醺醺的倒在院子里。 两个儿子楞在院中。 王秋兰忽然窜出,挡在张大山面前。 张大海的目光落在,上了锁的堂屋门上。 他这么一指,王秋兰就更激动了。 跑到堂屋门前,大张着手。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没有的话,你害怕什么?” 张大山手握菜刀上前一步,王秋兰就满眼惊恐后退一步。 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如木头楞在原地的两儿子。 “你们两干嘛呢?过来帮忙呀!”王秋兰吼。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落在张大山手里的菜刀上。 大儿子反应快,摸了身旁的扁担迎上来。 二儿子也紧跟其后,手里提着个铁质的大勺。 林桃站在王秋兰家门前。 无论身后的村长和里正,如何劝说,她都没有挪开分毫。 堂屋门前的王秋兰,隔着个院子,冲林桃啐了一口。 “林氏!你欺人太甚!别以为只有你林氏有儿子,老娘也有儿子!” 说着,还冲台阶上的男人踹上几脚。 嘴里碎碎的骂:“你还是个男人吗?别人都欺负到家里了!成天就会喝喝喝!” 要说老张家这么些年,为啥没人敢欺负他们。 原主的彪悍是一回事。 原主这三个人高马大的儿子,也是原因之一。 更别提,这几个月,别人都饿肚子吃不饱。 而张家不仅吃得饱,吃得还不算差! 张家林氏这三个儿子,那块头可不小。 此刻对上王秋兰家,两个瘦弱的儿子,画风那叫一个搞笑。 张大山往前一步,王秋兰家两儿子,就会退上两步。 这一退再退的,就和王秋兰并排站到了堂屋门口。 林桃还没发话呢。 那两儿子,就开始劝说自家老娘了。 “娘,咱屋里又没他们要找的人。让他们看呗。” “就是娘,咱人正不怕影子歪。” 比起瑟瑟发抖的膝盖,说话的声音有气势多了。 林桃走进院中。 “让开!” “凭什么?里面没你们要找的人!”王秋兰死活不让。 老村长进来,冲着王秋兰一通说教。 最后还是拿出辈份加压,让王秋兰的两个儿子,把他们娘拉开。 “放开我!你们两个小畜牲!你们凭什么搜我家!凭什么!” 林桃沉声。 “凭什么?就凭整个村里,只有你最想让我孙女消失!” 老村长打开王秋兰家,堂屋的门。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娃,在里面又唱又跳又哭。 “张喜妹?”门外有人惊呼。 张喜妹疯疯癫癫冲到堂屋门口。 只看了一眼王秋兰,整个人如同见了鬼一样。 又哭又嚎的躲回屋里。 村长和里正,都惊恐的看向王秋兰。 “王氏,这好好的娃,咋成了这样?” 门外响起议论声。 “王氏心也太狠了,好好的闺女咋整成了这样!” “不就是退婚嘛!至于嘛!” 甚至有些妇人看不下去,冲着王家院子吐口水。 “哪有把气撒在自家女儿身上的!有本事,找李家理论去啊!打自家闺女算什么本事!” 王秋兰猪肝色的脸上,凶狠的眸子瞪向林桃。 “死老太婆!坏事做多了,活该报应在你孙女头上!你等着断子绝孙吧!” 张大山直接进了堂屋,仔细翻找起来。 “娘,二妮没在这。”张大山说。 查看院子的张大林,也摇头表示没有。 查找其它屋子的张大海,也摇头表示没找着。 林桃指了指王秋兰。 “今儿,我不和你吵吵。我把话撂在这!我孙女这事,要是和你有关系。你穿好寿衣,给我等着!” 众人转身离开,没人注意到王秋兰脸上,血色全无。 ------------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为啥不见的都是张家的娃? 村子里,丢孩子算得上天大的事。 无论与出事的主家,没有血亲关系,只要是一个村里住着的,都会出来帮忙。 并不是说,村民都是心善之人。 而是以往的经验,一旦有一个孩子不见。 短时间内,就会有另一个孩子不见。 张家屯子以前,也出过这种事。 当时很多村民,觉着丢的不是自己家的,所以没人帮忙。 以至于后来,接二连三丢了七八孩子。 从那以后,只要出现每一个孩子不见的事,家家户户都会出来帮忙。 因为,今天你是帮别人,其实你帮的,也是明天或者后天的自己。 二妮是在一道口子不见的。 村里的男人们,打着火把往山顶走。 妇人们几人一组,在山脚下寻找。 林桃也拿着火把上山寻找。 然而,从天黑,到天亮,没有一个人,找着二妮的踪迹。 疲劳了一夜的村人们,也在一无所获后,各自回了家。 林桃下山时,一道口出山的唯一的路口上。 许氏跪在那里,祈求着村人,不要放弃,再帮着上山找人。 然而,对于他们来说,找了一夜,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二妮白日里不见的,保不准被人骗出了屯子。 另一个可能是,二妮被山上的野兽袭击了,尸骨无存。 无论哪一种,对于他们来说,再上山寻找在,都是无济于事的。 有些平日里就可怜许氏的,说着宽慰的话,最后也都各自散去。 见到林桃下来,许氏扑倒在林桃脚边。 “娘!娘!求求你!求求你再找找二妮!” 林桃一把将许氏提起来。 “回家!” 许氏原本就失落的心,此刻如坠冰窟。 一路扶着脚软的许氏回去,见着张大山已经回来了。 坐在地上,张大山一头的汗湿的发,如同淋了水似的。 许氏扑过去,捶打着张大山。 “你回来干嘛!你倒是去找呀!” 张大山一把推开许氏。 “我都找了一夜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张家二老追过来问情况。 林桃摇头,二老失望的跌倒在地。 “大妮呢?”林桃问。 许氏忽然停止了哭喊,转头看着林桃。 “不是和您一直在一块儿吗?” 林桃只道:“坏了!” 转身跑出门时,正好遇到了老村长。 “大妮!您见着大妮了吗?”林桃问。 前一个丢了的娃,还没找到。 接着又丢了第二个娃。 村长急得手脚发抖。 冲去屯子中央,敲响了满是尘土的大钟。 那钟是村里有大事发生时,才会敲的。 村民们无论老小,都聚集到了大钟周围。 “刚才在山上,有人遇到张大妮了吗?” 没人回答。 “有人看到过张大妮吗?” 还是没人回答。 有人问:“怎么?大妮也不见了?” 老村长一点头,底下的人眨间炸开了锅。 “不会是村里进了拍花子的吧?” “不会吧!昨儿也没见着有人进村,村里了没陌生人行走呀!” “山上呢?会不是从山上翻过来的?” 有人在一旁小声说:“这事,太蹊跷了,为啥不见的都是张家的娃?” 人群瞬间安静,目光齐齐落在林桃身上。 有人小声低语。 “不会真像王氏说的,是林氏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吧?” 不远处的王秋兰,一脸得意之色。 就连她家那个醉汉男人,也都仰着头。 大有他家婆娘没说错的意味。 村长大喊:“村里娃娃不见了,大伙都得出份力!今儿,咱再找上一天!” 有人不满。 “这明明是冲着老张家去的,说白了就是冲着林氏去的。关我什么事!” “对对对!咱就是上山找,肯定也找不着!” 林桃还没来得急说服众人。 就听咚的一声,村长身后的大钟再次响起。 许氏身子一软,滑倒在大钟下面。 壳破的额头上,鲜血直流。 意外的是,许氏没哭,而是注了一脸血的,细细打量下面的人。 林桃急忙跑过去扶许氏。 “在场的乡亲们,论辈份,有大妮二妮的阿爷!阿奶!叔伯!婶子!我承认,我做事是不留后路,可我的两的孩子有错吗?” 林桃扶着许氏站起身来。 “无论是谁掳了我家两娃,只要还回来。我一定给您下跪磕头!以前我做了什么对不住的事,我一定负荆请罪!认打认罚!” 底下一片的安静。 村长清了清嗓子。 “村里丢了娃,大伙帮着找,这是祖上就传下来的规矩!坏规矩的事,不用我多说吧?” 底下有人问。 “村长,大伙再找多久?” “一天!昨晚咱找了一道口,今天大伙进二道洼去找!今儿要是再找不着……” 老村长看了眼抱在一起的婆媳两。 “要是再找不着,这就是她们的命数。” 林桃扑通一声,跪在大钟旁。 头重重的壳在地上。 “大伙对两个妮子的情份,我记在心里了!” 老张家林氏肯为两个女娃下跪。 这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的。 尤其是那些,以前吃了原主的亏的人,此刻就像被人堵了嘴似的,发不出声音。 村长和里正二人,都盯着林桃,打量了许久。 要知道,林氏以前卖孙女的名头,在村里传得那叫一个沸腾。 如今这林氏,咋像变了个人似的。 许氏抹着一脸的血和泪,扶起婆婆,哭得声音都哑了。 “娘!谢谢您。” 林桃揪着袖子,抹去许氏眼上的血水。 “谢啥谢!她们不仅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孙女!更是活生生的人命!你也别哭了,力气得留着做有用的事!” 许氏点头。 谴散了众人,村长走到许氏面前。 低语道:“我和里正爷也尽力了。” “你也知道,孩子不见,两日找不着,就算后面发现也……” 林桃点头,道了句:“谢谢。” 可林桃心里,从没有放弃过。 大妮和她上过无数次山,每回进山,她都教给大妮一些,在山里求生的知识。 只要不是被人掳了,大妮一定会没事的。 离开前,林桃刻意看了几眼王秋兰。 也巧,正好对上了王秋兰的视线。 王秋兰如触电般,忙转头离开。 林桃心里那根弦,被狠狠的拨动了一下。 与村长和里正别过,拉着许氏往家里跑。 时近中午,张大林和张大海都回来了。 林桃一进门,林桃就往颓废的张大山脚上,踹了一脚。 “去!去村口守着。只要王秋兰家有人出村,你就把人给我留下来!” “守村口?”张大山不解。 张大海忽然明白的拉起张大山。 “走啊,咱不能给王氏一丁点机会!” 临出门,林桃一把拽着张大山。 “大山,别忘了你最需要人相助时,救你的,是你闺女二妮!” 又对张大海说:“老三,当初你把大妮推下山,大妮不仅不恨你,还袒护着你!她把你当家人。咱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家人就该砥砺前行 “大林!装水,上山!” 张大林点头,准备起来。 自打张二妮出事,余氏就一直在一旁,没吱过声。 林桃不是没怀疑过余氏,可余氏完全没有理由做这些事。 “娘、娘!我、我也和大林一起上山找找吧!”余氏问。 林桃看着她。 余氏忐忑道:“娘!您不会以为,这事是我做的吧?” 见老太太不作声,余氏慌了。 “是!我知道我伤害过大妮!可我还是个人啊!我哪能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更何况现在我们是一家人。” 装好水袋过来的张大林,牵起余氏的手。 “娘,阿兰和以前不一样了。” “大林!”余氏满眼感激的看向张大林。 林桃这时才开口。 “外人帮咱是情份,不帮是本份!可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相协砥砺而行!” 余氏点头。 林桃蹲在地上,把张家所有人喊围过来。 拿了个小石块,在沙石地上比划起来。 很快,张家老院,人去院空。 而此时张家屯子的村民们,都在往二道洼去。 一道口子的山上,只有林桃一人。 凭直觉,她觉着二妮就在一道口子。 这日,直至天色黑尽,林桃才摸着黑往家赶。 进山口遇到村长和里正爷。 “大侄女,大伙都尽力。今儿二道洼也没找着人。节哀吧!” 从以往的经验来说,小娃只要两日找不着,就可以放弃了。 若不是被人带走,两日后找着,也都是尸体了。 林桃什么也没说,道了谢,摸黑回家。 张家老院的其他人,也比她早不了多少回来。 见婆婆面色不好,许氏再次哭倒在台阶上。 “沉住气!有人应该比我们更慌!赶紧做吃的。” 余氏抢着去灶棚,许氏和张家老太太,也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几张饼子就烙出来了。 张大林自己还没吃,拿了三块饼一袋水,说是给张大山和张大海送去。 林桃机械的咬饼、吞咽。 见许氏拿着饼,也不吃,只一个劲的哭。 林桃拔了鞋底,砸在许氏背上。 “哭什么哭!好好吃饭!你闺女还等着咱呢!” 余氏到许氏身旁安慰起来。 入夜,张大山一脸疲惫的回来了。 张大山累得不想说话,冲堂屋门前的母亲摇了摇头。 林桃会意,嘱咐道:“赶紧去睡会儿,半夜再去换大海回来。” 说完,继续回屋睡觉去了。 许氏哭肿了眼,给他烧水洗脸泡脚。 张大山看着一直抹泪的许氏,心脏像是被什么捏住了似的。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因为许氏哭泣,而感到心疼。 连他的手,都像是不听使唤似的。 一把将蹲着给他洗脚的许芪,拄进怀里。 许芮放声大哭起来。 “大山,怎么办?我们的孩子,该怎么办?没了她们,我怎么活?” 张大山没有吭声,打着湿漉漉的光脚,把许芮抱进了东屋。 放在床上,他低头亲着许芮额头的伤,和眼角落下的泪。 声音干瘪道:“芮娘放心,咱会把孩子找回来的。” “你要相信……”声音戛然而止。 张大山忽然意识到,自己孩子都七八岁了,在媳妇面前,连信任二字都说不出来。 这些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心脏像被插了刀子似的,随着媳妇抽泣的声音,疼痛得像要爆裂似的。 他只能紧紧的把许芮抱在怀里。任由她的泪水,湿了自己的衣襟。 头一回,张大山咬牙道:“相信我!相信娘!咱们能把孩子们找回来的!” 也不知是张大山的怀抱,给了许芮安慰。 又或者是张大山的话,让她放下心来。 许芮就这么沉沉的,在张大山怀里睡去。 拉了棉被给许芮盖好,张大山想去院里,把鞋拿回来。 没想自己的手,却被许芮死死的握着。 他试图抽出手来,可他一抽动手,许芮就皱起眉头。 甚至眼角会浸出泪来。 轻轻抹去许芮眼角的泪,张大山坐在地上。 一只手就那么摊在炕上,任许芮拉着。 他也将就着,靠在炕边打起盹来。 鸡叫三声时,张大山惊醒过来。 沉沉睡去的许芮,松开了他的手。 给许芮抹去额头细汗,他再次亲了亲许芮的脸。 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东屋。 穿了鞋,装了水,离开了张家老院。 这一晚,林桃的三个便宜儿子,就这么自觉的,轮换着回来休息。 守村口的人,一直都维持着两人。 这是林桃嘱咐的,要是王秋兰家有人离开村子。 一个人可以跟着,一个人得回来报信。 不到卯时,林桃就睁开了眼。 昨晚,她几乎没怎么睡。 好在原主这身体,是真的好。 稍微休息一下,精力就回来了。 昨天她细细的,找过山脚下的每一处。 今天是孩子失踪的第三天,她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地方。 按着林桃的部署,今天张家人还是上一道口子。 张家老太太和老爷子,带着黑眼圈早早起来做吃食。 一家人安静的出奇。 装水的装水,磨刀的磨刀。 正当一家人装备好东西,走出院门。 一道口子的山顶上,一阵黑烟如柱冲天。 林桃把刀往腰间一别,将背篓里的一捆绳子,套在肩上。 飞快的向黑烟下方冲去。 因着天色较早,加之前两日,村人们没日没夜的帮着找娃。 这个时候,村里人几乎都没起来。 然而,离老张家院子不远处的,王秋兰家。 院门大开着,王秋兰站在门外。 两眼惊恐的看着一道口子起烟的地方。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 一道口子由两个山头组成,冒起烟雾的地方,恰巧是进山的第一个山头。 这座山,几乎尽是石块,没什么土。 所以村人们种值用的土地,几乎都在第二座山头那边。 随着时间推移,这座山头,便成了杂草,荆棘等植物的欢乐地。 山体陡峭,沙石体又较多。 加之极少有人上去。 几乎没有路可言。 林桃只能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任由荆棘拉扯着衣裳、手脚。 甚至在脸上,划出一条条口子。 原本要两个多时辰才能上的山,林桃几乎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接近了山顶。 山顶上除了大石块,就只有一些矮刺棚。 “奶!这儿呢!”张大妮的声音在高处响起。 林桃那颗沉入海底的心,扑腾一下,跃出水面,恢复了往日的跳动……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害的小白兔 攀上山顶巨石,林桃红着眼,把张大妮搂进怀里。 转而又一巴掌,打在张大妮的屁股上。 “你到这来,为何不给我说一声?” 张大妮咬着唇,吸了吸鼻子,强压下泪。 指向山崖边缘。 “二妮!二妮在那下面的树上!” 林桃瞪大了眼。 “在这坐着。”林桃小心过去,趴在边缘上,往下看去。 一颗从山体缝隙,伸出来的树体上,张二妮抬了抬手。 她只要稍有动作,整棵树都上下摇晃起来。 “别动!”林桃忙出声制止。 离开山崖边缘,林桃把肩上的绳子拿下来。 由于山顶没有树木,林桃只能选则牢固的大石柱为支撑物。 绳子只有一捆,她甚至没法用双股称人结。 手中的绳子绕过石柱,打了个称人结后,另一头准备糸在自己腰上。 “奶!”张大妮一把拉着她。 “我去!” “你去?”林桃瞪圆了眼:“不行!” 除了那棵树,再往下,就是山脚底下了! “奶!那段树枝,只有大腿粗细。承受不住您这样的体重。” 林桃犹豫了。 万一大妮下去操作不当,她在一瞬间,就会失去两个孩子。 “奶!您知道的,我比您更合适!” 大妮说的是对的,从体重上来说,她确实比自己更合适。 “记住我以前给你说的,恐惧才是使人犯错的主要原因!” 说话时,绳上已经每半米打了一个节结。 末端,结成一个三套腰结。 放张大妮下去时,林桃再次提醒。 “不能犯错!” 张大妮点头。 她进山一天两夜了,虽然吃的草根和虫子,喝的是露水。 一直保持着体力。 相较于自己,挂在树上整整两日的二妮,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了。 她让二妮拿衣裙,把自己捆在树枝上。 以防失手滑落。 当林桃慢慢放下绳子,感觉手间一轻。 她知道,大妮应该到了树枝上了。 不停交替着手,拭去手心的冷汗,她努力保持着冷静。 半刻钟后,手中绳子忽然变重。 山崖下,传来沙沙的石头掉落的响声。 “大妮!”林桃大喊。 没有张大妮的回音,林桃疯了一般的往上拽拉着绳子。 当看到两个小脑袋,从石头下升起。 林桃视线模糊的吸了吸鼻子。 下到山腰时,林桃遇到了追上来的三个傻儿子。 看着母亲身上背着的张二妮,张大山眼里泛起血丝来。 把二妮接了过去。 张大林二话不说,要去背大妮。被大妮回绝了。 “我没事。” 张大海把腰上的水袋,递给张大妮。 这妮子一仰头,水袋空了一半之多。 “大妮找着的?”张大海问。 林桃点头:“走,回去再说。” 来到山脚下,许氏余氏和张家二老,已经在这等着了。 许氏早就哭红了眼,将大妮抱在怀里。 嘴里说着责备的话,怀抱却是越来越紧。 起身看到张大山背上的二妮,许氏脚一软,不是余氏扶着,就又瘫到地上了。 “没啥大事!赶紧去请吴郎中。” 林桃打发张大海去请吴郎中。 老张家两个妮子找着的事,也就这么传开了。 以至于吴郎中来的时候,老张家院门前,围了不少的人。 许多人都好奇,人是打哪找到的。 吴郎中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娃。 林桃不免多看了几眼。 模样清秀,跟个小白兔似的无害神情。 眼里还有着焦急之色。 林桃拍了拍脚边张大海的肩头。 “一会儿,别让那男娃进屋。” 张大海打量半晌,点了点头。 张大山把吴郎中请去了东屋。张大海把小男娃拦了下来。 “你就是二妮的师兄?” 男娃拱手为礼,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三叔叫我行越就是。” 张大海点头。 “二妮和你一起上的山?” 行越点头。 “你怎么和二妮分开的?” 行越条理清晰的把那日经过,说了一遍。 张大海看向堂屋门前的母亲。 林桃点头。 张大海又问:“你为什么带二妮,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你师傅不是不让你们上山腰吗?” 行越低下了头。 “我让师妹在山腰那等,她非要跟着我上去。” “你上去干嘛?” 行越低埋着头,半晌没有回答。 林桃的目光,也越发的沉重下来。 原主的记忆里,可没这孩子。 原主自然就不会跟他,有什么过节。 再说,二妮不是三四岁的小娃,怎么可能不知道山崖的危险。 会滑落下去,说不是人推,鬼才相信! 半晌,行越抬头,眼里含着泪。 “我就是想,上面没人去过,草药应该更多。” 张大海面无表情又问:“你又怎么和二妮分开的?” 行越脸上没有一丝怯意。 “到了山顶,我们就分开找草药。” “你没听到别的动静?” 行越摇头。 张大海又问:“既然一起上来,为什么不找着二妮,再一起下山?” “我、我后来没上山顶,就冲上面喊了几声,没听到二妮回答。我以为二妮先下山了,看着时辰不早,我便赶紧下山了。” 张大海看向堂屋门前的母亲时,行越的眸光落在了张大海身后的不远处。 林桃一直看着行越,他的目光,好像知道角落里养着的,是灵芝。 吴郎中从东屋里出来。 “二妮身体没啥大毛病,就是些擦伤。主要的问题,就是两日没吃没喝,虚弱了些。” 行越接过师傅递来的药箱,规矩的跟在吴郎中身后。 “一会儿,我瞧瞧药,给二妮配上几附,让越小子送过来。” 送走了吴郎中,村长和里正爷也赶了过来。 听说两个娃没事,两个老辈这才舒了口气。 村长又问起,两个妮子在哪个地方找到的。 林桃把整件事,清清楚楚说完。 门外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真是山神爷爷庇佑呀!那颗老树我知道,年岁本就大了。加上这大半年的干旱,能救下二妮一命,真是苍天护佑!” 门外人群也对这事,议论起来。 里正爷把林桃拉去一边,小声问:“二妮说没说,咋滑下去的?” 林桃摇头。 “等二妮好些了,一定要把事情原由问清楚!再大的仇恨,也不该算到娃娃的身上!这种事,在张家屯子,绝不允许!” 林桃点头,道了谢,送走村长和里正爷,将门外村人劝散。 ------------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米上,有股子狗的味儿! 也就一刻钟的样子,行越就提着三包药上门。 张大海接了药,没让行越进门。 “三叔,二妮醒了吗?”行越问。 张大海摇头。 “我能看看她吗?” 砰的一声,张大海直接将门关了。 门外的男娃,面对紧闭的门板,站了半晌,这才转身离去。 许氏接过张大海手里的药,冲进灶棚。 “别煎!” 许氏不明所以的看着婆婆。 “药给我!大林把牛车套上,咱去趟县城。”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脑筋多些的余氏,小声问道:“娘?您不会是觉着那小子有问题吧?” “哪个小子?”张家老太太问。 “就今儿跟着吴郎中来的那个。”张家老爷子答了句。 余氏也插话道:“那小娃看起挺老实的呀。” 从东屋里端着水出来的张大山,没好气的道了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余氏面色难堪,不再插话。 只有许氏,楞在原地半晌,跟个木头似的。 张大林套好了车,林桃也从堂屋里,拿了钱出来。 离开前,交待道:“把门看好喽!谁也不准进来!甭管谁送的吃食,一律不准吃!” 张大林静静的赶车,拉着林桃往县城里赶。 牛车停在保宁堂门口。 林桃一进去,就把手里的药放在了柜台上。 “这是?”曲掌柜疑惑问。 “请您帮我看看药。” 曲宁是见过世面的,什么也没说,拆开几附药,细细查看许久。 之后又把药包了回去。 “安神之用,并无不是之处。家中有人受了惊吓?” 林桃点头,没多言。 曲掌柜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木盒递过来。 只看那盒子,林桃就没敢接。 那玩意,一看就精贵啊! 林桃道了谢要走。 曲宁追出来,硬是把盒子塞进她手里。 “不值什么钱,盒子就是唬人用的。” 任林桃推托再三,硬是没推掉。 最后也只能再三道谢后,离开了保宁堂。 “娘,回家吗?”张大林问。 “去米铺。” “米铺?”闷葫芦张大林惊呼出来。 林桃不解的看着张大林。 咋她一提米铺,把张大林惊成这幅模样? “米铺咋了?” 张大林面色尴尬,怕惹老太太不快,牵着牛车,往米铺方向走。 山刀子城不大,有钱些的都住在西城。 钱少的买卖都在东城。 而米铺、盐铺、布铺,就那到几家,都在划分东西城区的那条,最繁华的街上。 这种铺子,张大林长这么大,只路过看了几眼,进都没进去过。 听说,这些地方,都是有钱的大户人家,才买得起的。 他也不知道母亲,要去米铺干啥! 牛车停在米铺门口,那伙计就出来撵人。 “干啥呢?臭烘烘的牛车,还不赶紧拉走!” 林桃挑着眉跳下车。 直打量门前的伙计。 那伙计见牛车不动,直接上去对张大林比手划脚的。 “说你呢?耳朵不好使吗?” “他耳朵好不好使,关你屁事!我看你那狗眼,是真瞎!” 伙计转头看说话的妇人。 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此刻眯成了一条线。 林桃冷笑:“杵这么近,都看不见客人,果然是个瞎的!” 林桃抬头看了看铺子的牌匾。 自言自语道:“好好一个铺子,干嘛请个瞎子做伙计啊?” 伙计强压下手里的怒火。 眸子不停来回的,打量着说话的妇人。 看穿着,跟个贱民似的。 可这说话的气势,与杨家的买办夫人相较,只高不低啊! 山刀子城,就他们这一家米铺。 城里哪个大户人家,他没去送过米? 那些买办婆子,他也都识得。可没见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呀! 规规矩矩上前,拱手行了个礼。 “不知夫人,想买些什么?” 林桃视他如无物,进米铺里逛了起来。 “进米铺当然买米了,我想买别的,你这有吗?” 意思说他明知故问。 伙计脸色更难堪了几分。 见林桃摸着台上的米,冷不丁回了句。 “这可是刚到的新米,粒粒饱满。您若是不买,就别老拿手摸。这米啊!很容易吸了不该吸的味儿!” 听着明里暗里,说她把一身穷酸气味,沾给米了。 林桃冷笑。 “难怪我觉着,这米上,有股子狗的味儿!合着,是跟狗在一个屋呆久了,把那一身的S臭味,染在了米上。” “你!老太婆,你要买就买,不买别在这乱摸!瞧你一身的穷酸样,吃得起米嘛!” 说着,手就往林桃手背上拍过来。 林桃反手一把,扣住伙计的手腕。 沉声道:“你不仅狗眼看人低,还手贱!” 手上力道一加,那伙计就‘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 整个身子,随着林桃手上的力道,蹲在地上,腰都直不起来。 也就是因着蹲下去了,伙计这才瞅着林桃腰上坠着的等级腰牌。 六等民在山刀子城,不算是最上等的。 却也算得上是中等。 “夫人莫怪,这小子就是眼神不好。” 后堂里冲出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嘴上说着莫怪,直接从林桃手里,把伙计的手腕,夺了过去。 那伙计握着生疼的手腕,瞧了眼自家掌柜的,乖乖把嘴闭上了。 林桃也没想树敌,选好了米,要了两斗。 米铺的斗,和东城区市场用的斗,可不太一样。 米铺的斗,是米店装米用的大竹框,一斗就是一框。 林桃刚才估算了一下,那框子,约摸也就能装十五斤软点的样子。 伙计看好戏似的冷笑两声。 “两斗白玉清米,五两银子!” 林桃拿手往怀里摸。 今儿来县城里,一是想验验吴郎中的药,有没有被人做手脚。 二嘛,就是想买点白米回去,米汤是久不食者,最好的开胃食儿。 再者,总吃稗子粉烙的饼和糊,林桃也吃烦了。 买些白米回去,换换口味。 两个娃正长身体的时候,也能吃得好些。 伙计看人摸了半天,没摸出半个子来,扶着米台子,呵呵笑了起来。 “怎么?没带钱是吗?” 林桃手从怀里拿出来,一把的碎银子,十好几个呢! 丢了五个到柜台上,随着银子落下的,咚咚咚的响声。 那伙计的脸,是越发的红了。 到最后,竟成了猪肝色。 掌柜的收了钱,一脚踢在伙计的屁股上。 “看啥看!还把米搬到夫人的车上去!” 刚把一框米搬上车,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秦掌柜!你欠我家老爷的钱,啥时候,能还上啊?” ------------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这两眼珠子,还有啥用? 然而,紧接着,就听门外的声音惊呼起来。 “怎、怎么是你!” 林桃走到门边,忍不住的勾起唇角。 瞅着那张大圆盘子脸,呵呵的笑出声来。 “哟,好巧啊周老大,咱又见面了。” 门外的周老大,脸上白了红,红了黑,黑了青。 尤其是两条腿,不自觉的夹紧。 众人看着周老大的姿势,目光都停在周老大,并拢的膝盖上。 周老大停在离牛车一米开外的地方,指着林桃。 “怎、怎么是你?” 继而一个华丽的转身,作势要走。 “站住!” 林桃一开口,周老大左右脚错开,停在原地。 头缓慢的向看转。 那动作,就跑被人控制的木偶人似的。 “你、你、你想干嘛?” “我就问问,你来干嘛呢?” “讨、讨、讨债。” 林桃招了招手。 周老大喉头滚动,猛咽唾沫。 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只是那夹着腿,走路的动作,怎么看,看么别扭。 那掌柜的连忙迎出来,对着周老大,一连鞠了好几个躬。 “周老大,再宽限几日。如今生意不景气,您逼得太紧,我也拿不出来啊!” 周老大没吭声。 林桃抬手拍周老大的肩头,周老大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这一幕把米铺里的掌柜和伙计,都看傻了。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都疑惑着,眼前的妇人是何方人物? 竟能让一方恶霸为之颤粟! “我、我告诉你,他、他们。”周老大指着米铺。 “他们可是、打、打了借据的!欠债还、还钱,天经地义!” 林桃再抬手,吓得周老大两步并作一步,退开二米多远。 “别紧张嘛!”林桃笑笑。 周老大心里直骂娘,还叫他别紧张? 他能不紧张吗? 上回这恶老太婆,把他的两个蛋蛋,生生塞回肚子里。 还说过,见他一回,就要打他一回。 大夫可说了,再来上这么几回,他就再也不能做男人了。 他还想好好做男人! 周老大面色苍白,额头布满了细汗。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跑!越快越好! 就在他要拔腿点地之时,忽然听闻。 “我今儿不想打你,只想提醒你一下。别忘了,多讨点利息。这么大的日头,不得给兄弟们,打发点茶钱不是!” 周老大一只脚停在空中。 人就跟木偶似的,点头应声:“好、好的!” 林桃坐上牛车,张大林赶车离去。 周老大在米铺门前,领着身后的众小弟,行了久久的注目礼。 而米铺里的两人,肠子都悔青了。 恨不得把两个没用的眼珠子挖了算了。 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两眼珠子,还有啥用? 回到张家老院时,天微泛黄。 张大林抬米进院。 院里响起张家二老的惊呼声。 余氏直接扑到框子旁,颤抖的将手伸进框子里。 张大山从东屋出来,也楞在了原地。 原本在做蚊香的张大海,揉着自己的眼睛,嘴里直问:“那是白米吗?” 只有哭红了眼的许氏,出来帮着张大林卸牛车。 把牛牵进了院里。 转尔又回了东屋。 张老太太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垂打着地面,哭喊道:“林氏啊!有钱也不是你这么个花法啊!咱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顶不住,你这么糟践啊!” 林桃一声不吭回了堂屋,再出来时,手里打着蒲扇。 任由张家老太太哭闹,林桃只当没看见。 “老二媳妇!洗点米出来,熬成粥油,给二妮喝。” 余氏这才回过神来。 去灶棚忙活时,心里那股子酸味,压都压不下去。 捏着勺的手,力道越来越紧。 搅锅的声响,也越来越大。 张家老爷子劝不了老太太,反倒是坐到林桃身旁。 “儿媳妇呀!我知道你心疼两个娃娃,可咱也不能这么使钱不是?眼瞅着马上就要缴人头税了,咱得把钱使到刀刃上不是?” 原本林桃不想解释。 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爹,挣钱为了啥?” “当然为了活下去了。”张老爷子想都不想的答到。 林桃又问:“那咱吃得好些,不也是为了能活得更好些吗?” 张老爷子直挠头。 回过神来的张大山,扑到米框旁。 “娘,我、我、我也、也可以吃吗?” 见林桃点头,张大山猛的一把抱着她的手,放声哭了起来。 长这么大,他在家只吃过一回大米饭。 那会他还是小娃,还是阿奶当家。 自打他娘当家以后,除了野菜就是土豆。 灶棚里,余氏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掉进锅里。 余氏两眼瞪得噌圆。 老太太这米,居然……不是只给大房的两个娃吃的? 林桃把许氏喊来,将曲掌柜给的两盒药,交到许氏手里。 在地上哭得正起劲的老太太,突的一下起身。 “送、送的?” 她打量着眼前的木盒子,只用看的,就觉着那里面装的是精贵玩意。 看完了木盒子,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桃。 林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您老盯着我干嘛?” “你说!他送你这么精贵的玩意思干啥?” “人家是送给大妮二妮的。啥时候说送我了?” “哼!林桃你摆个摊,就引来个卖鱼的老头。这会儿又和医馆的不清不楚。” 这话一出,张老爷子急忙捂着老太太的嘴,拦腰把人抱进了屋。 “老婆子,你这又闹啥闹?” 老太太把房门一关,压低声音道:“你没见人,送她那么贵的东西!” “送了咋的?” “哎哟!你这脑子是不是给牛啃了?她摆摊那会儿,卖鱼那老头,是不是也送她鱼?回头倒好,还上门说亲来了!她也就是眼高,觉着老头年岁大喽!家里又穷,这才瞧不上人家!” “胡说啥呢!”老爷子直呸呸。 “我哪胡说了?你瞅着,要是医馆这人,年岁不大,保准就跟人跑了!” 张老太爷实再听不下去了。 “老婆子,你是过了两天松活日子,觉着太闲了是吗?咱儿媳妇要是那样的人,咱还能有今天?你好生算算,咱儿子走的时候,林桃才二十几!她若想跟人跑,咱还有今天?” “你好生想想,林桃都她娘划清界限以后,是不是把咱两当做亲爹妈?还有咱那三不挣钱的孙子,没有林桃,咱家能有今日?” 老爷子这么一说,老太太自知理亏,不吭声了。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桃子以后要真想重嫁,我一定拿她当闺女,让她体体面面嫁出去!你!到时候也不准闹!听见没?” 老太太囫囵道:“你真把她当闺女啊?” ------------ 第一百六十章 这样的默契,让林桃蹙眉。 “人家对咱的心,不值得当闺女?我告诉你!到时候,你要真敢闹,咱两也过不下去了!” 他虽然老了,可眼不花!林桃这些日子,为他们,为这个家,尽心尽力。 人心换人心,林桃值得他将她视为女儿。 院子里,林桃打着蒲扇,瞅着紧闭的房门直摇头。 不过,她可没打算白拿曲掌柜的药。 等到结灵芝钱的时候,她肯定要把这个钱给人付了的。 之所以先拿回来,是因为两妮子,真的需要。 两日不吃不喝,别说是个七岁的小娃,就是大人,肠胃也受不了。 器官的伤,不比皮肤上的伤。 受了损,养得不好的话,是会留下病根的。 “我不在家,有人来看二妮吗?”林桃问。 张大山忙答:“王秋兰家妯娌来过。我没让见。” 林桃听得直挑眉。 打着蒲扇,去了东屋。 看着两个妮子身上的划伤,林桃很是心疼。 许氏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 “在山顶时,大妮怕二妮睡着,整个晚上,都不停的陪着二妮说话。上了药后,一觉睡到现在。” 林桃点头,转身出了东屋。 两日的高度紧张,也难怪她们会睡得那么沉。 打着蒲扇,坐到石桌旁。 理着这事的细枝末节。 半晌,林桃把张大海叫了过来,俯耳低语一阵,张大海点头离开了。 张大海出门,直奔吴郎中家。 按着娘说的,他就守在吴郎中家门口。 寻了个既隐秘,又能瞅着吴郎中家的地,坐了下来。 张家老院内,一院的米香充斥。 灶棚里的几个人,瞅着咕噜咕噜的锅,直咽口水 米饭的量,是按每人一碗煮的。 毕竟家里还达不到,敞开吃大米的富裕。 林桃便又让余氏,做了些饼子。 吃饭的时候。 文老头捧着喷香的白米饭,红了眼眶。 看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打知道文老头识字后,林桃就猜测,文家这爷孙两,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从年纪上说是爷孙两,倒是没啥问题。 可那长相,真看不出是血亲关系! 尤其是他看碗里米饭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种东西,并不稀罕。 只是许久不见,如今又见着了似的。 林桃也没在意,毕竟,谁还没有个秘密呢? 张大林拿了林氏的饼,把自己的大米饭,让给了余氏。 余氏死活不要,两人耳语半晌,余氏才点头答应。 一边吃,还一边哭。 若不是一旁的张大山,吃得狼吞虎咽。 林桃以为,是米没买好,以至于饭太难吃。 张家老爷子,给自己和老太太添的饭,只有小半碗。 林桃干脆把自己碗里的,分给二老。 老爷子沉默抹泪,老太太低着头,一语不发。 只是道谢的时候,鼻音有些厚重。 “不就是吃个饭嘛!您二老别跟吃最后一顿似的成不?这要让别人看了去,还以为吃完这顿,咱家就得自尽了似的。咱家以后还有好日子呢!没啥好哭的!” 许氏给二老抚了好一会儿背,才又给林桃添了一碗饭过来。 林桃催着张大林:“老二,吃完了,你就给大海送饭去,顺道带两件衣裳,让他守得晚些再回来。” 张大林点头。 “三叔去哪了?咋不回来吃饭呢?”许氏问。 林桃没答。 两个妮子这一睡,就是一整天。 张大海一守也是一整天。 早间两个妮子醒来,吃了早就熬好的粥,又服了曲掌柜的蜜丸。 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只是二妮,还手脚发软,下不了床。 大妮就守在旁边。 林桃坐在炕边,问起了那天的事。 二妮把那天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 如何上山的,师傅如何嘱咐的。 师兄又是如何上到山顶的,她又是如何和师兄分开的。 直到最后,她说自己正站在山崖边,看远处呢。 就觉着被人一推,就落下去了。 也真是运气极好,偏偏落在了下方的树枝上,这才捡回一条命。 二妮结巴,多亏了大妮心领神会的解说。 这才在短时间,道了个清楚。 林桃把张大妮打发出去。 才正色问道:“你看到推你的人了吗?” 二妮毫不迟疑的摇头。 “你确定不是你师兄推的?” 二妮又毫不犹豫的点头。 还解释道:“师师、师兄,下、下、下去了,我、我、我亲亲亲眼看、看到的。” “你亲眼看到师兄离开山崖,才转身过去的?” 二妮认真点头。 “没听到脚步声,就被人推下去了?” 二妮急忙又点头。 林桃一声不吭的,摇着手里的蒲扇。 如此说来,推二妮的人,是早早就在山顶等着了。 也就是说,推二妮的人,知道二妮会上山。 换而言之,二妮那个师兄,有洗不清的干系。 就在这时,院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娘!娘!娘!”张大海慌慌张张冲进来。 院子里,一家人正忙活着做蚊香,见张大海慌张的样,都楞神了。 林桃把人喊来了东屋。 张大海俯身下来,直喘着低语起来。 林桃面不改色的点头,问二妮:“想不想,让师兄来看看你?” 张二妮点头。 张大海还抚着胸口直喘呢。 蒲扇打在张大海脸上,林桃吼道:“去啊!” “去哪?”张大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桃没好气的说:“你侄女想见见她师兄,你倒是去请啊!” “喔喔喔喔。”张大海这才离开。 随着行越来的,还有吴郎中。 林桃出了东屋,借着请吴郎中给二妮把脉的当口儿,将行越留在了门口。 “张奶奶能问你点事吗?” 行越点头,跟着走到了石桌后面的夹角处。 “你看啊,二妮病了,她养有这个,我又不知道是啥。你知道这是啥不?给我说说怎么照顾才好?” 行越蹲在地上,看了许久。 再起身,直摇头。 拱手行礼,直道歉:“行越也不曾见过,此为何物。” “哎!”林桃长叹过气,才将人领去了东屋。 行越一见张二妮,上前摸着二妮的头顶,一个劲的道歉。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说什么也不该带你上山顶。更不该和你分开!以后再去挖药,你再也不准离开师兄。” 张二妮吸着鼻子,直点头。 “身上可有哪里疼?”行越又是一顿的关心。 张二妮直摇头。 林桃算是看出来了,在行越面前,张二妮就像个小宠物似的。 她对行越,是千分之千的信任。 只是这小子,对不对得起二妮这份信任,就不好说了。 两个娃说了会儿话,吴郎中催促着行越离开。 行越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跑去院中。 从背来的背篓里,拿出一只小白兔,揪着耳朵拿给了二妮。 二妮抱着兔子,欢喜的说不出话来。 行越揉着二妮的头顶,笑着回了句:“不必说谢谢。它就当做师兄给你的赔礼了。” 二妮直点头。 两人一个以眼神为语,一个能对答自如。 这样的默契,让林桃蹙眉。 ------------ 第一百六十一章 难不成要提刀灭王秋兰家满门 送走吴郎中师徒两,林桃站在灵芝面前,久久没有出声。 昨儿她明明看到,行越看到这些灵芝时,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 这说明,他是认得灵芝的。 还有他与二妮之间的对话方式,足以见得,他对二妮很上心。 许氏走过来,小声问:“娘?想什么呢?” 回过神来,林桃笑了笑。 “我在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是这人和这只鸟,碰一块了,谁会赢呢?” “啊?”许氏不解。 婆婆这矛盾的话,啥意思? 林桃重新摇起蒲扇,对许氏道:“二妮没事,你去把跟李家小子见面的事,安排起来。” “啊?”这回许氏惊呼出来。 “娘!二妮才缓过来,您咋……” “我说去就去!少废话!” 见着婆婆态度强硬,许氏低眉答道:“明天我就去找李家。” “别等明天了,今天就去!”说完,冲张大山喊:“大山啊!把牛车牵上,和芮娘去李家,把两个娃娃见面的事,给定下来。要是二妮瞧得上李家小子,这亲可以先定。” 张大山突的站起来,不解的吼:“娘!他家就出十二两银子礼金,您就要签应了?” 他家大妮,上趟山就能挣五两银子。 十二两就嫁给李家?那不便宜了李家嘛! “您之前还说不嫁的!咋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林桃没好气的要拔鞋。 “去!去!我这就去!”张大山连忙去牵牛。 送许氏和张大山离开的时候,林桃还冲前行的牛车大喊。 “记着啊!让李家的人,带着他家小子,到咱家来!” 也不知是林桃的嗓门大,还是屯子里的村民,尤其观注老张家的事。 总之,张家林氏想要促成,与李家婚事的消息,传进了王秋兰的耳朵里。 “嫂子,你说林氏这又唱的哪出啊?” 王秋兰没好气的回了妯娌一句:“关我啥事!” 说完,撇下妯娌,独自从山上下来了。 “嫂子!等我一起啊!路上有个伴!” 妯娌越是喊,王秋兰的脚步,就越是快了几分。 进了村,她没往自己家走,而是往吴郎中家去了。 看了眼吴郎中家的院子,和平日一样,只有行越一人,在翻晒着药草。 捡了颗小石头,往行越那边扔去。 行越抬头见着来人,放下耙子。 瞅了瞅周围,走出院子,往王秋兰在的地方去。 远处的树下,张大海扯着母亲的袖子。 “娘娘娘,你看。两人真在一块了!” 林桃笑笑,看来自己的猜想,八九不离十了。 可是有几点,她想不明白。 那天送药来之前,两人明明见了面。 那药怎么会没事?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行越又为什么,帮助王秋兰行凶呢? 不过林桃可没打算上演侦探剧。 直接从树后走了出来。 “娘?干嘛呢?您……” 张大海伸手,想把母亲拽回树后,不想抓了把空。 张大海急得直拍脑门。 不远处王秋兰和行越的脸上,同样无比诧异。 眼瞅着林桃向他们走来。 王秋兰一把拽住要走的行越。 “我劝你赶紧把事办好!不然,别怪婶子不客气!” 行越啪的一下,拍开王秋兰的手。 “你不客气试试!我告诉你,最好别再把我扯进去,不然,别怪我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张家林氏,可不是好惹的主!” “你……” 林桃走近,王秋兰的话堵在了嘴里。 王秋兰转身离开,走到林桃面前,恶狠狠的瞪了林桃一眼,错身要走。 林桃伸手将王秋兰,拦了下来。 “你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来找你算算账。” “算账?我和你有什么账?” 难道她和那小崽子说的话,林氏听着了? 又或者……行越那臭小子,把她抖出来了? 王秋兰心里咯噔一下。 握紧的手心里,瞬间一把冷汗。 林桃看着不远处,回去院中晾晒药草的行越。 追上来的张大海,在一旁小声劝说。 “娘,咱又没抓着啥,咱没法说呀。” 都说抓贼要抓脏,捉奸要捉双。 王氏和那小子是私底下,交谈过几回。 可那也不能说明,人家是合起伙来,推二妮掉崖吧! 王秋兰忽然笑了。 林桃毫不客气的,甩了王秋兰一个大嘴巴子。 “二妮是你推下去的吧!” 眼前一片黑的王秋兰,缓过劲来,一手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一手捏拳,咯咯作响。 理智告诉她,打不过林氏,别冲动。 换作别人,她早跳上去了。 “张林氏,万事都要讲证据。你哪知眼睛看到,是我推你孙女了?” 林桃冷笑。 “我是没看到,这事儿,是不是你做的,你心里没点逼数?王秋兰,我给你留条活路,你自己去村长和里正爷那里,让他们陪着去县衙认罪。该怎么罚,县衙老爷说了算。” “林氏你有证据就拿出来,我该偿命偿命,该砍头砍头。别以为你能打,我就怕了你!” 林桃眉头一挑。 “意思,你不自己去认罪?” “我呸!我哪来的罪!” 想诈她?林氏这是把她,当三岁小娃吗? “走开!”王秋兰狠狠的撞向林桃。 没想,高出她一个脑袋的林桃,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作用力反倒让她倒退好几步,狼狈不堪。 林桃补充道:“机会我给过你。是你自己不要的。” 王秋兰模样狼狈,嘴上可不输半分气势。 “你再糊说,我就要找村长和里正爷评礼!我王秋兰做人坦荡,岂是你能随意诬蔑的?” 林桃面无表情的点头:“记住你今天的选择。” 王秋兰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张大海在一旁低语。 “娘,您看您,咋这么沉不住气呢?您这么一闹,咱再想找证据,就不容易了。” “我做事,还需要证据?”林桃没好气的瞪了张大海一眼。 张大海都吓傻了,他娘这是啥意思? 难不成,要提刀灭王秋兰家满门? 猛咽两口唾沫,张大海手脚冰凉。 别说,这事,他娘绝对能干得出来! 回头,他得和两个哥哥说道说道,得把老娘看紧喽。 别一个大意,真弄出人命来。 大牢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尝了! 天黑尽了,张大山和许氏才赶着车回来。 龙王村离张家屯子是有些远的。 “事定了?”林桃问。 许氏点头:“定了,七日后,李家就带着人过来。” 林桃点头。 张大把牛牵回角落,一边拴一边问。 “娘?您老咋想的?之前不说瞧不上李家吗?他一个七等民,压根儿就配不上咱家二妮!别人嫁闺女都选比自家强的,您倒好,选了个差一大截的。”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来人啊!杀人了!救命啊! “娘,这亲事,不如推了算了!您是不知道,今儿我去李家,见着那小子了。模样一般不说,还游手好闲的。李家虽有些家底,可二妮若嫁了过去,还不得二妮养着那小子?” 林桃摇着蒲扇。 “哟,老大啊!你也知道男人不能游手好闲哈?” 张大山当即明白,他娘这是在奚落他呢。 张大山有些愧疚的看了眼许氏。 “娘,儿子以前年轻不懂事。以后我会对芮娘和两个孩子好的。这些年,亏待她们娘仨。以后我一定好好补上。” 许芮一脸感动不说,红晕都飘到耳朵根了。 张大山继续道:“就是因为儿子以前做过错事,现在才能一眼瞧出,李家那小子,就不是个好玩意儿!” 林桃冲张大山招手,又拍了拍旁边的台阶。 看着自家老娘脸上的笑,张大山面色一僵,他不仅不敢过去,还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林桃眼一眯。 张大山这才赔着笑,忐忑的坐到老太太身旁。 坐归坐,两手假装抹脸,把脸护得一丝不漏。 不是他小心翼翼,而是真被打怕了! 林桃摇着蒲扇。 “大山啊!你既然意识到,自己以前的错误。娘就想和你谈谈。” 张大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桃仰头,看着满是星光的夜空。 “大山啊,信任很贵,千万别轻易浪费。” 转头看到张大山一脸的懵逼样,林桃长叹口气,掐着眉心。 平静半晌,才心平气和的开口。 “咱们做人啊,无论再穷,也别轻易向别人借。无论再难,也不要说话不算数。如果你借了别人的钱,就要拼命挣钱来还。即使你还不上,也要让人家知道,你没有忘。” “堂堂正正做人,明明白白做事。永远不要丢掉,别人对我们的信任。钱如此,情更是如此!” 张大山直楞楞的,瞅着许氏。 林桃知道,张大山懂了。 摇着蒲扇笑笑起身,回了堂屋。 而此时西屋窗前,正缝补着衣裳的余氏,也神情木楞。 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布料上探出的半根针,被月光照得如星一般,闪着微光。 次日一早,林桃吩咐张大海,不必再去吴郎中家,便独自上了山。 这日起,张家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修养了几日,大妮早就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二妮也能起身了,虽然手脚还是有些疼,却还是会坐在窗户边。 看阿姐帮她养师兄送的兔子。 也会嘱咐着阿姐,怎么给灵芝浇水和遮阳。 行越也会每日来看她一回,两人说说笑笑,讲上一阵。 离开前,又会宠溺的揉着二妮的头顶。 嘱咐她,好好修养。 因着两个娃出了这些事,这个月要卖的蚊香,差得还挺多。 别说张家人,就连文老头,也到院里来。 一边教两个妮子识字。 一边帮着削小木棍。 林桃回来的时候,天已经见黑。 许氏出来接林桃的背篓,见着面里小半框黑黑颗粒。 好奇问道:“娘,这是啥呀?”看着,有几分眼熟。 “这能是啥?不就是喇叭花的种子嘛!” “咳!您采它来做啥?” 林桃笑笑,也没答。 吃了晚饭,林桃早早回了屋。 直到李家要来张家屯子的前一天。 卯时,康复的二妮,依旧是掐着点起来,掐着点出门。 与以前不同的是,如今行越会上门来接她。 而不是小妮子,独自前往吴郎中家。 张大林和以往一样,提了桶,要去挑水。 林桃把桶拿在手里。 “今儿你帮着做蚊香,我去打水就行。” 不待这二楞子反应,林桃挑桶出门。 自打天开始落雨,屯子里的人挑水,只需去山脚下的井就行。 林桃挑桶来到井边。 早起挑水的人,已经络绎不绝。 王秋兰和她的妯娌,也已经在排队挑水。 那些婆子妇人们,见是林桃来挑水,不由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要知道,自打张大林十岁后,无论刮风下雨,都是张大林来挑水。 就算是张大林病了,也不可能是林氏来挑水。 王秋兰和妯娌打满了水桶,提到旁边系挑子。 林桃路过时,脚下一滑,倾斜的挑子,偏偏就把她两的一支水桶,撞倒了。 水撒了一地。 “林氏!你故意找茬是吗?”王秋兰不满叫唤。 “这能怪我?一地的稀泥,谁还没个滑倒的时候?” “别人都不滑!就你滑?明明就是你故意找事!” 林桃无奈的抬起一只脚。 “哎!确实怪我,我要是知道挑水的地,这么滑,就不该穿布鞋过来。看把我这鞋湿成啥样了。” “你……” 王秋兰二人,气得吹鼻子瞪眼,却又说不出话来。 因为在场的人,除了林氏穿的布鞋,他们穿的都是草鞋。 旁边有人过来劝。 “秋兰妹子,我们也都看到了,人家确实不是故意的。” “就是,两桶水嘛!再打就行了。” 正打着水的婆子,冲二人招手:“来来来,我让你们先打。” 两人瞪了林桃一眼,提起倒在地上的桶,又去打水。 林桃往王秋兰家水桶边靠过去,让出路来,好让打了水的,挑水过去。 随着王秋兰二人的离去,水井也恢复了平静。 而林桃,也心情愉悦的,挑了水回家。 天还没放亮呢,林桃就在灶棚里忙活起来。 见母亲淘米煮饭。 余氏不解发问。 “娘?这离中午还早呢!咋忙活着做饭了?” 林桃往灶里添着柴。 “咱家今天请客。” “请客?”许氏连忙提醒:“娘您记错日子了吧?李家明天才来呢!” 林桃一起身:“我请李家人干嘛?大山,你去把村长、里正爷,还有吴郎中请来。” “啊?” “咱家妮子们好了,还不得谢谢人家!” 见他老娘脱鞋,张大山一溜烟似的跑了。 林桃在后面直喊:“别忘了请二妮的师兄!记住了啊!” 既然家中请客,自然做不成蚊香了。 一家人把院中收拾干净,村长和里正爷相携而来。 张家老爷子,忙将人请到石桌旁坐下。 不大会儿的功夫,吴郎中和行越,连带二妮,也来了。 村长不明所以的问:“咋了这是?家中没事,请我们来干啥?” “就是想请您几位,到家中坐坐,顺道给您几位道声谢。” 说着,把白米饭,和三个小菜端上了石桌。 行越很是规矩的,站在吴郎中身后。 还没动筷子呢! 村里响起尖叫:“来人啊!杀人了!救命啊!”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真相了 众人接连寻着喊声传出的地方跑去。 跑在最后的林桃,勾起了嘴角。 不远处,王秋兰家门前,已经围起了人墙。 见村长和里正来了,众人连忙把路让开。 里面的院子中央,王秋兰疯了一般的撕扯着张喜妹。 嘴里直喊:“张二妮!你这个贱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都没弄死你!今天,老娘非宰了你!” “啊!别打我,我不想死。我、我不想死。” 张喜妹越是疯狂挣扎,王秋兰越是往张喜妹身上扑。 王秋兰的男人和两儿子,一早上了山不在家。 两个妯娌硬是拉都拉不住王秋兰。 门外的村人都说王秋兰中邪了。 更是没人敢上去帮忙。 王秋兰压在张喜妹身上,两手掐着张喜妹的脖子。 “你不是很能耐吗?老娘今天就要活活掐死你!哈哈哈哈……” 村人们议论纷纷。 都说王秋兰因为被李家退婚,想不通,把自个儿气疯了。 “看着干嘛!把人拉开啊!”村长气得直跺脚。 林桃第一个冲进去。 手腕一把勒着王秋兰的脖子,就将人控制住了。 二话不说,林桃直接将人拽出了院子,按在吴郎中脚边。 “吴郎中,您快给瞧瞧。”里正爷催促。 吴郎中点头,伸手翻了翻王秋兰的眼睑,又要去把脉。 可王秋兰的手不老实。 “越儿,按着她的手。”吴郎中喊。 行越身子一震,伸手按住王秋兰的手。 “行越,你下药毒死她呀!哈哈哈,她死了,我就把二妮的礼金给你。” 说着,王秋兰大笑起来。 转而又自言自语道:“不行,毒死的人,验得出来。不如你再把她骗去三道山,把她喂了野兽,哈哈哈哈哈。” 门外议论声戛然而止。目光来回打量王秋兰和行越。 “你胡说什么!”行越大叫起来。 控制着王秋兰的林桃,清楚的看到行越额头上,那豆大的汗珠。 王秋兰忽然不笑了,恶狠狠的瞪着行越。 忽然开口:“我告诉你行越,你不听我的。我就去告诉张家,是你把张二妮骗到山崖上的!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 异口同声的抽气声后,瞬间炸开了锅。 “你、你们别听她胡说!她疯了!这不是真的!”行越急得说不出话来。 眸光慌乱的看向村长、里正和张二妮。 最后直接朝王秋兰大吼。 “你闭嘴!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王秋兰大笑起来:“不是你把张二妮骗上去,我哪有机会推她下去。” 一阵笑声过后,王秋兰声音变得冰冷。 咬牙切齿道:“可她命大啊!那么高的地方,都摔不死她!不行!她必须死!必须死!” 王秋兰越发的疯狂起来。 一会自言自语,一会哭,一会笑。 林桃只能扣着王秋兰的两只手。 用膝盖抵着王秋兰的背,将她压在地上。 “天呀!行越小子才十二岁吧?都学会给王秋兰做帮凶了?”有人惊呼出声。 行越忽然瘫软在地。 “不、我、不是的。是她!”行越指着王秋兰。 “是她要挟我的!是她说,只要我帮了她,她就把我的身世告诉我。所以、所以我才……” 突的跪在地上,向着吴郎中直磕头。 “师傅救我!我不知道她要害二妮。她当时和我说的时候,只说想和二妮谈谈,不想被人打扰。在山顶上见面,也是她提出来的。我只是被她骗了而已。” 吴郎中起手就是一记耳光。 “你!既是被骗了,为何寻不着二妮的时候不说?” 行越楞在地上。 “我、我怕!所、所以、所以不敢说。真的师傅,我被吓到了。我没想到,她会推二妮下去。二妮要是死了,我就成了帮凶,我不敢说啊!师傅!” 吴郎中也没心思管王秋兰了。 拉着行越沉声问:“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行越哭肿了眼,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先是王大娘找着我,问我好不好奇自己的父母。师傅您也知道,我心里介怀这件事。后来王大娘说,让我帮个小忙。让我给她和二妮单独说话的地儿。她想求二妮别嫁给李家。” “后来,王大娘说要在山顶上见二妮。我想着,就说说话儿的事。也没多想,就答应了。我真不知道王大娘,会做害二妮的事啊!” 林桃笑了。 “那你为何不如实告诉二妮?” “我、我平、平日里,见二妮挺怕王大娘的。担心告诉二妮实话,二妮不见咋办?所以没有告诉二妮,就把她带去了山顶。” “那毒死二妮,又是怎么回事?”林桃问。 行越激动的指着王秋兰。 “是她!她让我在师傅给二妮的药里,做些手脚,就算不要二妮的命,也得让二妮成个废人。还说,只要二妮成了废人,李家就不会想娶二妮了。可我犯过一回错,绝不可能再犯第二回!我拒绝了她!” 是吗?林桃沉思,所以他拿来的药里,没有做过手脚! 林桃总觉着哪里不对,可行越的话,又都能对上。 到此,张二妮掉崖的整件事,算是水落石出。 村人们指指点点的,对王秋兰的所作所为,而不耻。 王秋兰的男人和儿子,从山上追回来。 三人拉着迷糊的王秋兰,为王秋兰辩解。 “秋兰是恨老张家,可她还不至于做这样的事!你们瞧瞧她现在的样,摆明了是让人下了药!胡话可不能当真。” 王秋兰的大儿子,拉着吴郎中。 “吴郎中,您快给瞧瞧,我娘是中了什么药,惹得胡话连天的?” 吴郎中直摇头。 “并没有被下药的痕迹。” 林桃勾了勾唇角。是没被下药,只是喝了有致幻剂的水罢了。 喇叭花的种子里,有大量的麦角碱,可以物理转换为致幻剂。 几百年前,某些地方的土著,就已经在用喇叭花种子,制作这种特殊的药剂。 它的神奇之处,就是让服用者,分不清真实和幻想。 传闻服食了它,服食者能瞬间完成梦想。 所以它被用在一些特殊的仪式上。比如,和上帝沟通之类。 于是林桃安排了和李家人见面,装作想要促成两家亲事。 在这种时候,王秋兰最想的,自然是要二妮死。 再以致幻剂加持,王秋兰释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王秋兰的男人不乐意了。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敢动我孙女,你有几条命? “不可能!你们商量好的,对不对?就是看张家林氏成了六等民,所以想借这事,讨好她!” 一气之下,他还舀着缸里的,一瓢又一瓢往王秋兰身上浇。 嘴里不停的叫着:“你清醒一点!他们都往你身上泼脏水了,你快醒过来呀!” 看着流了一地的水,林桃差点没控制住,笑出声来。 她还正担心,王秋兰家没用完的水,该怎么处理。 不得不说,这简直就是‘神助攻’啊! 真是,不怕遇到神一样的对手,最怕遇到猪一样的队友。 随着时间过去,王秋兰不再狂躁,慢慢平静下来。 看着家门口围着的人,还有地上跪着哭得不成人形的行越。 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慢慢出现在脑海里。 她的面色越来越苍白。 林桃迈步上前,眯着眼道:“我给过你机会,记得吗?” “你、张林氏,你陷害我!” 林桃笑着再次上前。 “万事要讲证据!只要你拿出证据,我该偿命偿命,该砍头砍头!别以为你会装,老娘就拿你没辙。” 说完,捋了捋王秋兰额前的湿发。 “敢动我孙女,就算你九个脑袋。我也能一刀、一刀的给你挨个剁喽!” 王秋兰膝盖一软,瘫倒在地。 就算刚才她不清醒,可行越是清醒的正常人。 王秋兰的目光,狠狠的看向行越。 她没想到,这么个小娃,居然能滴水不漏的,将所有人事都推在她一个人身上! 有行越的供述,张家屯子所有村民的围观,王秋兰抵不了赖。 村长和里正商量了,决定明天押王秋兰去县衙。 并且还告知王秋兰,今天留给她与家人道别。 若是敢跑,他们一家,都会被族里除名,是要被撵出张家屯子的。 王秋兰的男人,本来就胆小怕事。 众人散去的时候,他还给村长和里正,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让王秋兰跑的。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村长和里正还没走呢。 王秋兰就被她男人,推进了堂屋。 以前是用来关张喜妹的锁,如今拿来锁了王秋兰。 行越被吴郎中领回去了。 村长和里正也没心情,再去老张家做客,各自散去。 张家二老,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从王秋兰到王秋兰的祖辈,再到王秋兰的男人,都问候了一遍。 回家的路上,许氏已经哭肿了眼。 张大山不停的在一旁安抚。 大妮也说着安慰的话。 只有二妮,眼里含着泪,缩在墙角,一言不发。 她仿佛被掏走了灵魂。 缩在那里,看着那只在院里,跳来跳去的小白兔。 林桃走过去,坐在二妮身旁。 搂着小小的肩,低语起来。 “有一种人,你对他越好,他就越会伤害你。人可以不识字,但不可不识人。真正的朋友,一定会越来越少,不必在乎失去了谁,更应该在乎,你身边剩下的还有谁!” 搂着二妮的手紧了紧,林桃转头看着二妮空洞的双眼。 “妮子,你还有我们呢!家人不仅仅是家人,更是一生中,唯一有血缘关系的朋友。” 张二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张大海去开的门,只听见张大海嘀咕的声音,外面是谁,他们都不知道。 “谁啊?”林桃问。 张大海把门一关。 “没谁!” 林桃瞬间明白了,接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二妮,什么也没说。 “二妮!你见见师兄好吗?二妮!”行越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狗东西!还敢叫唤!” 张大海把手里的木棍一扔,握着小刀冲出去。 “大海!” 林桃在张大海开门的一瞬间,将张大海喊住了。 拍拍二妮的肩,轻声道:“想见,就去见见吧。人生只有一次,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接过二妮怀里的小兔子,张二妮抹着泪跑了出去。 张大海像疯了一样的挠着头发。 “娘!您这是要闹哪样?行越那小子,都做了帮凶了。您怎么还让二妮见他?您就不怕,他再伤害二妮吗?” 林桃挑了挑眉:“他不敢!” 看着许氏担忧的眼神,林桃又道:“放心吧!成长是个过程,谁还没踩过坑,撞过墙呢?” “有些坑,明明知道,谁不是心甘情愿掉上一回呢?只有掉过了,疼过了,也就长大了!” 无视一家人懵逼的目光,林桃拍拍屁股,回了堂屋。 这个月交付了蚊香之后,就没有生意可做了。 手里的钱,得计划计划。 拿出墙角里的黑色钱袋子。 林桃心里数着账。 上回买土豆,买棉被之后,还剩下八两又二十六吊三十文。 后来大妮的蜂蜜卖了,挣了五两银子。 当天又买两斛盐,花去两吊钱。 买了些肥肉,又花了十吊钱。 最后买二斗米,又花去五两。 袋子里该剩下,八两又一十四吊三十文。 这个月再把蚊香钱算上,还能进五两。 就能有十三两又一十四吊三十文。 缴人头税得五两多。张小胖的学钱,到明年三月,还得六两多。 剩下二两多钱,免强能过上几月。 可是……林桃抬头看着房顶。 就这?真的挨得过去冬天吗? 何况家里还有老人小孩,但凡任何一个病了,药钱才是真的贵。 看来,入冬前,还得好好准备准备。 林桃正捉摸呢,院里响起许氏的声音。 “二妮?” 小丫头回来了!林桃急忙把钱收好,拿着蒲扇出去。 二妮已经不哭了,可她依旧只是抱着小白兔,缩在墙角里。 许氏和大妮轮番和她说话,她都闭口不提。 林桃摇着蒲扇过去,像刚才一样,坐在她身旁。 什么也没说,只把二妮的头,按到了自己的臂膀上靠着。 “累了,就靠会儿。阿奶的臂弯,是这世上最牢固的,只属于你们的避风港。” “奶,如、如果一、一个人,伤、伤害了你,又、又真心的,求你、原谅,您、您会、会怎么、么办?” 林桃低头看着二妮。 手里的蒲扇,摇得更慢了。 “给一个伤害你的人第二次机会,等于你又亲手,给了他第二支箭。他知道第一支箭伤了你,你能原谅他。那第二次,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你肯定还会再原谅他。” 张二妮点头。 林桃又说。 ------------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你们,想、想干嘛! “所以说,触碰过你底线的人,还会继续试探,你的底线会为他退让到哪里。” 看到二妮又红了眼眶,林桃伸手,抹去她刚刚溢出的眼珠。 “有些难过,并不是因为他背叛了你。而是你再也无法相信他了!这世上多的是和好,却没有谁,能回到如初啊!” “所以,不要轻易原谅伤害你的人。因为伤害,只有‘没有’或者‘有’!从来没有次数之别。” 二妮扑进林桃怀里,痛苦的哭不出声音。 拍着二妮的背,林桃心虽痛,却知道,二妮长大了! 晚饭时,林桃把家里所有人,集中到石桌旁。 “二妮的事,水落石出了。这些天,大家对这个家,对大妮二妮做的付出,妮子们看在眼里。我更看在眼里。如果以后,大家能像这几天一样,没有猜忌!齐心协力,咱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这些日子里,三个儿子明显的变化,林桃是真的看在眼里。 张大山慢慢有了做爹的样子。 对许芮也有了呵护。 张大林和余氏之间,似乎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余氏不再像以前一样,看不起张大林。 偶尔还会露出小女人的样,依偎在张大林身旁。 张大林依旧话少,却越发的照顾余氏了。 脑筋最多的张大海,眼下也越发的踏实了。 无论是让他为两个妮子的事出力,还是这两天,他做蚊香时的认真。 哪里还看得出,是以前那个游手好闲的懒汉。 张家二老对这个家,也是尽心尽力。 就连文老先生,似乎都融入了老张家。 这些天,文老先生说是教两个妮子识字。 其实教识字的时候,也会让儿子媳妇们参与进来。 看似游戏,三个傻儿子也趁此机会,识得了几个字。 文老先生教识字的时候,还会说一些书里才教的做人的道理。 甭管儿子媳妇们听没听懂,可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个月把蚊香交付出去,蚊香的买卖就做完了。再有两月就入冬了,咱家这房,得在入冬前,再好好拾整拾整。” 张家老太太把碗一放。 “儿媳妇呀!这房是小事儿,入了冬就要缴人头税了。等到开春,有四个月之久。咱这日子……” “娘!放心吧!有我呢!” 老太太揪着袖子抹脸:“这个家靠你撑着几十年,真真是辛苦你了。” 看着众人脸上的担忧,林桃大声道:“放心吧!咱一起齐心协力,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文老头直楞楞的看着林桃良久。 直到张大海推了他几下,文老头才回过神来。 “文叔,看啥呢?看得这么出神。” 文老头不语,眸光又落在张大妮身上。 或许,她们是值得托付的人? 安排好修缮房屋的事后,累了许多天的张家人,都早早睡下了。 然而半夜,一阵尖叫声,划破了张家屯子宁静的夜空。 “你两别出去了。奶去看看。” 林桃披着衣裳出去,这才听村人们说,是王秋兰自尽了。 “自尽了?”林桃诧异。 “可不是,听说王秋兰把买来,毒二妮的药都吃了。哎哟!作孽喔!女儿疯了,娘死了,这李家害人不浅呀!” 林桃没去看热闹,更没让儿子媳妇们去。 把人撵回屋后,将院门关了。 这事,透着蹊跷呢! 要知道,之前王秋兰说过,只是让行越在药里做手脚。 并没有说,买过毒药给行越。 不过,事不关已,她可没必要操那份心。 次日,王秋兰的男人,甚至没给王秋兰办丧事。 只说自己女人做了辱门之事,天一亮就抬上山埋了。 从这天开始,村里人,就再没见过张喜妹。 而李家也按着之前约定的,一早就进了张家屯子。 村人们见了李家牛车,都会议论上一阵。 有说李家厚颜无耻的。 也有说王秋兰咎由自取的。 牛车停在张家老院门前,陈氏打量着眼前的破旧小院,满眼的嫌弃。 “万才呀,真是这家?” 拴绳的李万才点头确定。 “就这家,张家屯子里姓林的寡妇当家的,只有这么一家。” “不说她家是六等民吗?这房,是人住的?” “我也正好奇呢!咱先看看再说。” 陈氏嫌弃道:“是个结巴就算了,家里还穷成这样!咱瑞儿可不能娶这样的。” 不吭声的李瑞一个劲的点头附合。 张大山听着院外有声响,开门见是李家人来了。 “娘!李家人来了。” 张大山和许氏与李家人是见过的。 那天去李家的时候,李万才和陈氏,都看不上这夫妻两。 而张大山,就更看不上李家人。 李万才等人进了院,当即就被一股牛粪的风,吹得七昏八素。 “天呀!你们居然和牛住一块!呕……” 李瑞直接当场吐了。 陈氏抚着爱子的后背,脸色也差到了极致。 石桌旁的林桃,只看了一眼,就直摇头。 “老太太,您家也太不讲究了!牛咋能和人住一个院呢?这味也太大了!” 林桃没好气的笑道:“哟,不知道的人看了去,定还以为这小公子,是哪个大户家的呢。你家马车可拴住了啊!” 刚才还呕吐不止的李瑞,当即就平复下来了。 陈氏和李万才,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他们坐的也是牛车,马车那么精贵的东西,他们可使不起。 “我看啊!咱两家就不合适,今儿也没必要见了。你们也断了这个念头。就你家这小子,确实配不上我家二妮!” 李万才怒冲脑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陈氏面色也好不到哪。 “老夫人,你这话里有刺啊!你家张二妮,不就是学了几天医吗?至于眼高于顶吗?看看你家院子,这哪是人住的地方?我要早知道你家连张王氏家都不如,怎么可能来说亲!” 林桃冷笑。 “我就眼高于顶了!赶紧滚啊!别让老娘动手,把你们丢出去。” 吱嘎一声,张大山把院门拉开。 “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一家子都是没教养的东西。” 砰的一声,张大山居然把院门关上了。 两眼一瞪,挽着袖子,摆出要打架的架势。 刚才忙活着喂牛的张大海,也从角落里走过出来。 张大林把怀里的柴火一放,也从杜棚里走了出来。 “你、你们,想、想干嘛!”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就这么教我儿子的! 林桃两手环在胸前。 “你不是想看教养吗?我就这么教我儿子的!” 张大海挠着乱糟糟的头发。 “我娘说了,遇到嘴贱的,得把他嘴撕喽。” 什么东西,一进门就挑刺。 “瞎说,娘明明喜欢拿鞋底子抽。”张大山纠正后,比着拳头。 “娘还说!要么他自己滚。” 他本来就看不上李家,老太太撵人,正合他意。 张大林冲着李家小子,把胳膊一亮:“要么,揍到他满地滚。” 这小子确实配不上善良的二妮。 李瑞哇的一声,哭着往李万才身后躲。 “娘!你眼瞎吗?瞧瞧这都什么人啊!” 李万才把媳妇和儿子护在身后,脸上白了红,红了黑。 “什么人?”林桃呵呵道:“你配不上的人!” 本来之前就没打算把二妮嫁出去。 李家不过是她给王秋兰的压力。 今儿原想,好好做上一顿饭,请李家人吃上一回。 给他家解释清楚。 没想到,李家人打一进门,就开始挑三捡四。 还诋毁她家。 “把他们,给我……” 林桃指着门,话没说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张大山转身开门,惊呼起来:“曲掌柜?” “你娘呢?听说家里有人病了,我顺道路过,就过来瞅瞅。顺路给她把钱送过来。” 林桃忙把人招呼进来。 “哟,你家今儿有客啊!我来得真不是时候。” 张大山瞪着李家三人。 “您老才是客,他们算哪门子的客。” 李万才护着媳妇和儿子,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曲、曲掌柜?” 曲掌柜可是五等民!县城里有宅又有铺。 这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家呢!咋会和张家林氏有来往呢? 看那样子,可不是来往这么简单。 曲掌柜对那臭老太婆,很是恭敬啊! “哟!你是?”曲宁尴尬笑笑,认了半晌,也不识得此人。 李万才脸一变,拱手行礼。 这时候看上去,整个人彬彬有礼,像极了那些读书人。 “龙王村,李万才。上回小儿重病,请您到家中诊治过。” 曲宁一拍脑门:“太久没见,都长这么大了,差点没认出来。” 李万才把李瑞逮出来。 “快,叫曲爷爷。” “别别别,别这称呼。您请我,也是花了银子的。别屈了您家公子。” 李万才还想攀谈。 林桃把曲宁往石桌旁一请,张大山如屏风一般,堵在中间。 李万才停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张家老太太,从杜棚里探出头来。 瘪着嘴,瞅着曲宁。 “行了!你别多嘴!” 张老爷子一出声,老太太便回去烧菜去了。 石桌旁,曲宁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布包。 “想着顺路,就把银子给你带过来了。” 黑色的小布打开,一锭亮晶晶的银子,被阳光照出七彩的光芒来。 通常一两的银子,都是碎银块。 只有十两的银子,会铸造成银锭。 “这个价钱,大妹子可还满意?” 对于灵芝的价钱,林桃心里也没个数。 不过两对就卖了十两,也算是满意了。 毕竟两对灵芝,都只有成人巴掌大小。 此时张家老院里,一院的人,都惊得瞠目结舌。 尤其是李陈氏,抬手对着自己眼睛揉了又揉。 推了下前面的李万才,小声问:“那、那是十两银子吧?” “废话。” 他们不是没见过银子。 只是想不明白,穷得和牲口住一个院的张家人,拿什么卖得这十两银子的。 李万才此刻,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林桃收了钱,笑着道:“您来得正好,家里做了吃的。您在这吃了午饭再走。” 余氏是个有眼色的。 听婆婆这么一说,就把煮好的一锅子白米饭,先抬了出去。 从李家人身旁走过去时,还刻意清了清嗓子。 “我家院小,麻烦你们赶紧走!别耽误我家请客。” 李瑞瞅着一大锅的白米饭,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陈氏是个好面的,牵着儿子,拉着李万才,自己开门走了。 “娘!您看见了吗?他家居然吃的是白米饭呀!” 陈氏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我就说能送女娃学医的人家,一定是个有钱的主!你还不信娘的话!你啊你!你可愁死我了!” “关我啥事呀!您说娶,我不都来了嘛!结果人都没见到。” 李万才把话一接:“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都怪你一进门就挑三捡四,嫌这嫌那。把人给得罪了!要不然,这事指不定就成了!” 意思,都是她的错呗? 陈氏可不乐意了。 “合着都是我的错吗?如果刚才不是瑞儿不争气,吐个不停。我至于心疼的说那些话吗?再说,张家也太欺负人了!生儿子多,了不起吗?” 说着说着,看向自己的肚子。 李万才也在看了眼陈氏的肚子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声。 送走了曲掌柜,许氏担忧的问婆婆。 “娘,李家不会再来了吧?” 林桃点头。 余氏在一旁说:“大嫂,放心吧!凭二妮这两叔叔,他们李家,就不敢娶。” 张大林嘿嘿傻笑,余氏还拍了一巴掌,笑着骂了两句。 那傻大个,是越骂越笑。 “大嫂放心,有我呢!他们敢再自讨没趣,我一定让他们尝尝苦头。” 看着张大海装模作样,拍胸脯的样,林桃直接笑出声来。 “行了,蚊香数量,也该够了。大伙这些日子,都累够了!都早些睡。” 林桃打着蒲扇起身。 张大海跟着起身道:“娘!明儿,我去送货吧?哥嫂们做得有多的,我想拿着再去问问,看看入冬前,能不能再多卖些出去。” 一个偷鸡摸狗的二油子,忽然变成了踏实肯干的模样。 真是叫林桃刮目相看。 虽然知道卖出去的几率不大,林桃并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 “行!” 催促着两个妮子进屋,林桃也早早歇下了。 次日卯时,二妮掐着点起身。 林桃也伸了伸懒腰,跟着下了床。 祖孙两出了堂屋,被扫院子的张大海吓了一跳。 “你咋起这么早?”林桃问。 放好扫帚,张大海还给林桃打了洗脸水。 “娘,我说过了,想好好做人!话不能只说不做吧!所以,我想从今儿起,早起送二妮去吴郎中家。免得那小子又上门来献殷勤。” 这转变…… 林桃眼都看直了。 这小子身体里,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换了个灵魂啊?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海,你救救我 还真就被张大海说中了,二妮一开门,行越果然就在门外。 “二妮,我来接你了。”行越说。 二妮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呢,被张大海抢了个先。 “走开走开!以后用不着你来接,我会送我侄女过去。” “叔,我就是想,弥补犯下的错。以后我会对二妮好的!” 张大海啐了一口,抬手就把行越推得后退两米远。 他指着行越:“小子!你没资格叫我叔,听见没?以后,你离我家二妮远点!不然……” 张大海学着昨天张大林的样,把袖子卷起来,鼓起肱二头肌。 可平日里没做过什么重活的人,哪有什么肱二头肌。 摆了半天样,手臂也就那样。 林桃差点笑出声来,急忙将院门给关了。 门外,行越还是在不停认错。 不仅给二妮认错,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张大海认错。 随着认错声远去,林桃也把大妮叫了起来。 “奶今天要上山,你要去吗?”林桃问。 一听上山,大妮像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是从炕上蹦起来的。 等到张大海送二妮回来,张家人都已经起来了。 各自忙活着。 套了车,张大林帮着,把做好好的两背篓蚊香,抬到了牛车上。 余氏有些不放心,在一旁直问:“三叔,我和大林陪你去吧。” “二嫂这是不放心我吗?” 余氏打着哈哈:“哪里的话!娘都放心三叔,我有啥不放心的。” 临出门,林桃还嘱咐着张大海。 “老三,卖蚊香可以,千万别去闻香阁,听见没?” “不是娘!咱做买卖,卖谁不是谁?从来就没听说过,还有卖家挑买家的。” 林桃抬手就是一瓜皮,打得张大海脑子一沉,眼前金光炸现。 “老娘说话不好使了是不?” 张大海两眼发黑,连忙应声:“知道了,知道了!娘,您再这么打,我真会变成傻子的!” “你要真傻了,老娘还省心了!” 送走了张大海,林桃也包好了饼子,准备进山了。 其他人也没闲着。 前些日子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一家人忙得没顾着山上的地。 今儿老爷子叫着一众人,要去地里浇水除草。 “咱家还指着,地里的土豆过冬呢!一定要照顾得细致喽!” 正出门的林桃,听得直摇头。 就那七分地里的土豆。 大的鸡蛋大小,小的拇指大小。 那是土豆?蚕豆还差不多! 指着那点东西过冬,这一家人,不知得被饿成啥样。 不过她也没刺激老爷子。 老人家喜欢种地,那就种呗。 虽然种不出啥东西,就当锻炼身体了! 张家人上了山,张大海赶着牛车,也快到县城了。 赶在城门一开,张大海撵着牛,进了城。 先送了三家私塾,收了六两银子。 又按着以往的点,给杨府送了去,收了一两银子。 拖着剩下的一框子蚊香,张大海去了好几个大户人家。 这没使过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卖出去的。 一连问了好几家,他连负责买办的人都没见着,就被下人给撵了。 眼看快到正午了,东城区也问了大半了,一根蚊香也没卖掉。 实再没辙,只能撵着牛车去了市场。 他想摆摊卖试试。 拴好牛车,张大海背着背篓,从卖吃食的市场门口经过。 正好瞅着鱼老汉的摊子上,除了鱼老汉,居然还有刘渊! 这可把他吓得不清。 揉着眼睛,往前走近了看,还真是! 只见刘渊,已经脱下,读书人才穿的长袍。 长裤着身,挽着袖子,正在杀鱼。 “不愧是我娘啊!还能给人骂醒喽!”张大海摇头嘀咕。 蚊香这种东西,张大海也不知该摆哪个市场骂。 只能拿着一根在手里,挨个市场的走着叫骂。 到最后,他依然是一根蚊香也没卖出去。 回到牛车旁,张大海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整个人瘫在牛车上。 卖不出去,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他这么回去,余氏肯定会奚落他。 要知道,当初私塾的买卖,就是余氏给找的。 结果换了他,居然一根都卖不出去。 这都已经不是丢脸的问题了。 只怕今儿这些蚊香,要是一根也卖不出去,自己在老太太面前,怕是更没份量了。 原先,还想着,做成个人样。 好给老太太提提娶亲的事。 “哎!”张大海长叹过后,摸着后脑勺。 “不行!不能这么回去!” 看了眼已经西斜的太阳,张大海撵着牛车,往大街方向行去。 闻香阁侧门前。 娘交待过,别来闻香阁。张大海敲门的手,停在空中。 吱嘎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吓得张大海跳开一步,转身去牵牛车,准备要走。 “你干啥呢?在我们门前鬼鬼祟祟的?” 小厮一把拉着他的后背和背篓。 因为上次汇酒居的事,张大海连忙转身解释起来。 “我、我是来问问,你们掌柜,可需要蚊香的?” “你是?”小厮细细打量着。 这模样,和好几个月没来的张成全,也不像啊! “喔!我是张家屯子来的。这蚊香啊!是我们家最先制的。县城里三个私塾,和杨老爷府上,使的都是我们家的蚊香。” 小厮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转瞬既过。 “那、那你等等,我去问一下我们掌柜的。” 张大海兴奋的直点头。 还从背篓里,拿出一根蚊香,双手奉到小厮手里。 “麻烦小哥,拿给你们掌柜的瞧瞧。若是看得上,一定少不了对小哥的酬谢。” 毕竟是混迹过的人,可比一般人能说会道。 小厮会意笑笑,合了门转身去了内院。 不过小厮转身后,脸上的笑却和刚才不一样了。 张大海一手捂着胸口,来回在门前走着。 一会儿自言自语的给自己打气,一会儿又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大会,门就又开了。 小厮笑道:“小哥跟我进去,我们掌柜亲自和您谈。” “嗳!”张大海激动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还是上回的三层小楼,门上的牌匾,依旧写着:百花楼。 那股子香味和女子的笑声,简直让他,仿进仙境。 和张成全一样,他被领着直入高楼。 和张成全不一样的是,张大海以前也是偶尔进窑子的人。 虽说去的不是闻香阁这种高极地方。 然女人,他可没少见。 直到踏上三层的台阶,身后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 “大、大海?” 张大海猛一转身,瞳孔骤缩。 “你怎么在这?” 女子飞扑过来,柔软的身体扑进张大海怀里。 酥魅入骨的声音抽泣道:“大海,大海,你救救我,救救我!”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反常的张大海 天色已黑,张家老院里,和往日一样人声鼎沸。 “三叔咋还没回来,不会是路上出啥乱子了吧?” 余氏不时的瞅向院门外。 回头,又和身旁的许氏小声嘀咕:“娘就是太信他了!就该让大林跟着去。哎!” 比起张大海,她更担忧去让张大海的钱。 那是他们辛苦劳作换来的。 不仅是大胖的学钱,更是这个家冬季里的希望。 许氏连忙打断:“别这么说。娘的眼,比咱清明。” 堂屋门前歇脚的林桃,更担忧的是,张大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张大山也不时的念叨着张大海。 “不如,咱不等了,我给大海留些吃的,咱们先吃。忙活一天,大伙又饿又累的。” 张家老太太,觉着大伙是饿了,才会抱怨张大海。 张家老爷子,也吆喝着:“对对对,咱们先吃!不等大海了。” “再等等吧!大伙都挺担心的。” 文老头的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车轱辘的吱嘎声。 “你看,这不是回来了!” 许氏抹着手上的水,迎上去开门,取门槛。 门口,张大海卸了车架子,牵着牛进来。 张大林和张大山,两人合力,将车架子移到院门边。 “三叔,咋这么晚?出啥事了吗?”余氏问。 张大海摇头,从怀里拿出碎银子。 “娘,五两收的货钱,另外多做的文献,只卖了一两。” 余氏惊呼:“一两?三叔,你傻呀?那么多蚊香,怎么才卖了一两?” “二嫂,你咋还掉在钱眼里?一两咋了?这个月过完,就入冬了。有人买就不错了!” “卖给谁家了?”林桃问。 “我也不认得,今儿我在市场走着叫骂,有人买,我就卖了。” 张大海说着坐在台阶上。 “娘,今儿你猜我看到啥了?” 众人都好奇的看过来。 张大海得意道:“我看到刘渊了!他好像没上私塾了,跟着鱼大叔在市场卖鱼呢!瞧那娴熟的样子,像是跟着做了有一段日子了。” 林桃没说话,点头表示知道了。 鱼老汉是个有福的。刘渊那些书,也没白读。 一家人吃完饭,大人们正收拾着碗筷,两个小娃把背篓抬到院中。 大妮拿出一片树叶,好奇的问:“奶,这不是荆条吗?您摘这干啥?” 林桃拿了盆过来,把叶片倒在盆里,参了水两手不停揉搓着树叶。 “这可是好东西!一会儿啊,奶给你们好好洗洗头。” “洗头?”张家老头头,从盆旁边走过,观望半晌。 “洗草木灰的水,不就能洗头。一天没事,倒腾这些玩意儿干啥?有这闲功夫,不如和我们去地里。” “您这话可不中听!你瞅瞅李家那个陈氏,头发黑得跟墨似的。你再看看您这两孙媳妇。” 说着又揪着大妮的头发。 “再看看您这两重孙。再拿草木灰洗洗,草木灰都可以省了!” “啥意思?”老太太不解。 “头发没了呗!还洗啥草木灰?” 老太太哼哼着走开,嘴也没停。 “成天跟个没事人似的,鼓捣一些没用的玩意。” 说话的空档,林桃已经把盆里的清水。 不仅变成了绿色,还越发浓稠。 最后滤掉渣质,成了一盆绿绿的浆糊状的黏稠液体。 林桃解开二妮包发的布,给二妮洗发。 “哇!”二妮惊呼,手不停的摸着头发上的泡沫。 “这、这是、中啥呀?奶?” 林桃笑着让张大妮打水,给二妮清了一遍。 发丝里透着只属于植物的香味,手指轻而易举的穿插过发丝。 “奶这是啥呀?真好!咱以前洗草木灰水,头发扯得可疼了。” “这呀,就是荆条的叶。” 这儿叫荆条,在林桃以前的地方。 这东西,是木槿树叶。 在林桃的家乡,绿化地里随处可见。 木槿叶中含有大量的肥皂草素,和肥皂草甙、肌醇。 可以起到类似于肥皂的作去。 去除头部的油污和皮屑,同时改善干枯打结的发质。 它里面还含有胡萝卜素、叶黄素、菊花质和木槿粘液。 最不可思议的,它在中医看来,能够清热解毒,治疗疮疖、皮癣。 可以改善皮脂分泌旺盛和肝火旺盛引起的头发多油、多头屑。 而草木灰只是单纯的以其中碱份,去除头发油脂。 头发毛躁打结,并不稀奇。 两个丫头惊呼声不断,引得余氏和许氏都过来围观。 六只爪子在二妮头上,摸来摸去。 摸就算了,还轮流抱着二妮的头,跟个狗子似的,闻个不停。 “赶紧的,再拿过盆过来,你们也洗洗。” 于是,老张家忽然开启了洗头热潮。 孩子洗了,女人洗,男人和老头,也都半推半就着洗了。 晚上,原本相互给对方梳头的两个娃,打闹在炕上抱作一团。 张大妮忽然喊:“奶!” 吓得林桃一骨碌坐起来,差点没把本就不稳定的木架子床压垮。 “奶!咱们卖这个荆条叶子吧!这可比草木灰强太多了!” 林桃掐着眉心:“大妮,别人只是不知道这树叶有用。你卖叶子,别人知道了,不会上山自己采吗?那遍坡都是,谁还会买你的?” 这事林桃之前就想过。 那天曲掌柜来的时候,她也问过。 在这,最常用的是灰水,就是草木灰沉淀出来的水。 有钱人用的是潘、皂荚、澡豆、猪苓。 潘就是淘米水。 澡豆就是去了籽的皂荚,煮烂碾碎搓出来的圆团。 “那咱们把它洗成汁液再卖。” 林桃被逗笑了,要不怎么说娃娃心思单纯呢。 “这个呢,得是新鲜的才行。隔夜就会馊。谁会拿个臭的东西洗头?” 两个妮子刚才还喜笑颜开的脸,这会儿拧成了愁眉苦脸的一团。 “行了!养家的事,还轮不着你们操心。” 林桃催促两人赶紧睡觉。 张大妮抱着二妮躺在炕上。 “奶,回头我再上趟山。把过冬的银子挣出来。” 林桃差点跳起来揍她。 压着火,说教了几句,也就沉沉睡去。 次日卯时,林桃和二妮走出堂屋。 被站在墙角的张大海吓了一跳。 “干嘛呢!站在那一动不动,跟个鬼似的。” 张大海嘿嘿道:“我正收拾院子呢。瞅着二妮每日给这东西浇水,正想着,要不要给它浇水。” 二妮忙活起来:“不、不用的,我、我来、我来就、就行。三、三叔。” 林桃不由挑眉,高看了张大海一眼。 不错啊!做事越来越主动了。 昨儿卖蚊香,她还觉着张大海卖不掉。 没想到这小子,挺有毅力。 林桃筛着草木灰,准备洗漱。 张大海跟着张二妮,有模有样的学着做事。 一早,林桃提着钱袋子,就出门了。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哥?张小胖! 直奔老村长家的林桃,直截了当开口,要买隔壁张老四家的房。 “大侄女,你买那干啥?村里人都忌讳他家房接连死人,你咋还想买那呢?” “我想给大海说门亲事,二十好几了。再不娶,会被人说笑。” 张家老院面积小,他是知道的。 张大海要是成了婚,确实是没地方住。 于是,那处房的地契,以五两银子的价格,过到了老张家名下。 回到张家老院,林桃直接喊三个儿子,把中间那堵墙开了个门。 又在新院里,齐中加了堵墙。 另一边,老屋的隔墙,也打了道门。 原先老屋进出的门,和张老四家进出的门,林桃都给封了。 于是,老张家原先一进的院子,转瞬就成了两小两大的四院连排。 最边上的院子,就着旧房改成了牲口棚,把小兔和牛养了过去。 挨着牲口院的小院,林桃直接让三儿子,把房都拆了。 还从三道山外围,背了好些植土在里面。 林桃又把灵芝,移到了新院里。 这一下,可把张家屯子一些人,看红了眼。 可那是林氏家呀。再红眼,也不敢说道啥。 私底下,却有不少人议论,说张家林氏,攀附上县城的医馆掌柜。 接着,林桃安排起房屋的修缮工作。 除了新买的院子,林桃让三儿子,把自己这院,和老屋的两间房,都重修缮一翻。 原先房子上半截的草隔层,这回都换上了双层的圆木。 中间填实了泥浆。 房顶也从以前,单层茅草,改成了里层实木板。 中间以泥土青苔做保温层,外层实木板,再加茅草防水。 工程一做,就是七八天。 过程中,张家二老一直说林桃小题大做。 房屋改好后,张家二老,欢喜得不行。 毕竟以前牲口棚在院里,那味是真难受。 如今可好,房换新了,院宽了,还一点没有牲口味。 家里这院儿啊!更是越发的宽敞了。 别的不说,在张家屯子,老张家院子,算得上最宽敞的。 余氏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这些日子,她出门,村里的婆子妇人们,对她热情不少。 不像以前,总会因她没有婆家,又是张大林捡回来的,说些难听的风凉话。 “娘,明儿该接大胖回来了。”余氏提醒。 “嗯。明天我带着两个妮子去接大胖。你们把最后的收尾做好。” 晚上回了堂屋,林桃让张二妮,明天一早,拿两对稍大些的灵芝出门。 次日一早, 林桃早早起来,给两个妮子,挨个梳头。 以前这两娃都跟妇人似的,拿布包着头发。 一是因为长时间没水洗,头发脏得不能见人。 二是因为打小用草木灰洗,头发枯黄难看。 如今可不一样了,这些日子,一直拿木槿叶给她们洗头。 二妮还往里面加了不少的草药,别说两个妮子,一家人的头发,都大变样了。 左鬓角往右一根简单的小辫,编到右侧,一根头绳固定。 簪了一朵蓝紧色的小野花后,其余都随意披散着。 那一头齐臀的如丝长发,漆黑如墨般,倾泻而下。 “我家两个妮子,真好看。”林桃忍不住赞叹起来。 二妮红着脸,跑去取灵芝。 林桃也给大妮梳了个,和二妮一模一样的头式。 两个小丫头,你摸我,我摸你。 笑得跟朵花似的。 她们长这么大,头一回有个女样的样。 不仅干干净净,今天还县城里的女娃们一样,披着长发。 今天牛要留在家里拖圆木,林桃只能领着两个娃娃用走的。 下午到了县城,林桃去了保宁堂。 曲掌柜见又是两对灵芝,乐呵得不行。 爽快的又拿出一个银锭子。 “这回的没上回的大,不值这个价。”林桃回绝。 曲宁把银锭子推回到她的面前。 “值!我说值就值!这小半年,你送来的珍贵药材,让我这保宁堂呀,小有名气喽!以后,还希望大妹子常送来。还有上回的蜂蜜,要是有的话,再给我送些。最近快入冬了,蜜丸卖得好。” 林桃还没吭声呢。 张大妮拍着胸脯,就把活接了下。 “人小鬼大。”捏了把大妮的脸庞,林桃笑着揉了揉两丫头的小脸蛋。 出了保宁堂,祖孙三个往勤学堂走去。 张小胖和文凛两个,早早就在门口等了。 林桃打老远,看到一群大大小小的娃。 见着林桃,张小胖疑惑的问:“奶,咱家车呢?” “咋的,没车不回去了?那行,你留在这过中秋得了。” 林桃话还没说完呢,张小胖身旁的一个白衣少年,忽然开口。 “大胖,我送你回去?” 那少年一身白衣,手执白扇。模样俊俏,风度翩翩。 一眼看上去,倒是挺讨喜。 张小胖呵呵一笑,回礼道:“那就有劳大师兄了。” “你我之间,哪需这般客气!” 少年一挥手,不远处一辆马车驶来。 身后一群娃娃,齐齐弯腰行了个九十度的弓身礼。 “大师兄慢走!胖哥慢走!” 林桃瞅着这排场,眉头越挑越高。 最后揪着张小胖的脸。 “小兔崽子,我让文小子陪着你,是让你免于被欺负。你可倒好,如今成了大哥了!” 张小胖疼得哎哟直叫。 “哎哟!奶、撒、撒手。才不是!啊!疼、疼、大师兄才是他们的大哥。没我啥事呀!” “真没你啥事?”林桃问话,眸光看向旁边的文凛。 文凛点头。林桃这才松了手。 “我告诉你!你要敢当大哥,我就把你送周老大那去。” 张小胖直摇头。 马车停稳时,白衣少年作了个请。 张小胖揉着被掐红的脸,和小厮一起,扶了林桃和两个妮子上车。 之后上来的是文凛,最后才是那白衣少年。 文凛坐在大妮身旁,张小胖坐在文凛身旁。 二妮坐在林桃身旁,最后一个位置,坐的自然是那白衣少年。 马车缓缓向前,风卷起车尾的帘子。 林桃忽然瞪大了眼,转而再看,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估摸着,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马车出了城,白衣少年越发的往二妮这边靠。 二妮让着让着,整个人都快趴到林桃腿上了。 ------------ 第一百七十章 干嘛呢?小子! 林桃一把推开白衣少年,将二妮护在怀里。 “干嘛呢?小子!” 白衣少年竟一时没回过神来,眸光毫不掩饰的落在二妮子身上。 “二妮,到阿姐这来。” 大妮把二妮扶了过去。 文凛指着空出来的位置,张小胖连忙笑笑的坐过去。 嘴里还直道:“我这就过去,这就过去。” 只是屁股一挨着车坐凳,张小胖就换了张脸。 “大师兄干啥呢!那可是我妹妹!” 白衣少年这才回神,往车尾移移,让出更多的空间,给身宽体胖的张小胖。 “那、你、你妹妹头上的味道,真、真好闻。” 面色微红的白衣少年,转头看向别处。 张小胖闭着眼,跟个狗子似的吸着鼻子。 寻着香味,直至一只手,将他拦下。 睁眼看是文凛,立马赔笑起来。 “我这就坐回去,坐回去。” 回头又问大妮:“大妮,你跟二妮拿啥洗的头?这么香,跟花儿似的。” 大妮得意的抚着乌黑的发丝。 “喔~哇!一个月不见,你们头发咋跟黑豆似的?” 听着这别具一格的形容词,林桃忍不住,掐着眉心。 或许是该考虑一下余氏的意见。 不给这小子念私塾了。 好歹也上了几个月私塾了,咋还是这幅德性。 开口闭口,除了吃,还是吃。 形容别人头发,都只拿吃的做比较! 林桃忽然觉得,送张小胖念私塾,着实是浪费银子了。 马车是真比牛车快多了。 不到一个时辰,就进张家屯子了。 下了车,张小胖连句谢都没有。 只是挥挥手,跟打发小弟似的,示意那白衣少年可以走了。 白衣少年临走前,还刻意看了大妮和二妮两眼。 林桃喊着四个娃,进了院子。 马车前行,白衣少年坐在张大妮和张二妮坐过的位置。 闭着眼,像是沉浸在思绪中。 “公子莫不是看上那两小丫头了?” 白衣少年缓缓睁眼,嘴角慢慢扬起。 唇红齿白,很是漂亮。 小厮又笑道:“那公子不如把她们买了去,能进杨府,那是她们祖上的福气。” “能买?”白衣少年,神情有些恍惚。 深吸着车内,余留的那一点香气。 “这世上,有什么是公子不能买的?回家我立马就去交待给买办婆子。再说,公子不是与那小胖子不快嘛!正好,拿他妹妹,出口恶气。” 白衣少年久久没有吭声,只是那么闭着眼,嘴角笑容的幅度,也越发的大了。 此时老张家院子里,张小胖一声声“哇”盘旋在张家老院上空。 就看他两条小短腿,一会往新院那边冲。 一会又往老屋的院里跑。 每进一回屋子,都指着房顶大叫个不停。 “行了张小胖!你吵死人了!”余氏一把拽着跑过来的张小胖。 拧着耳朵吼道:“你能不能安静点!你快把我吵死了!” “娘娘娘,不对。奶!奶!” 张小胖像是忘记了疼痛似的,挣扎着,冲林桃招手。 “奶!我是不是也能有间房了?我不想睡西屋!那一小个炕,挤得就没法睡!” 也是,张小胖都九岁了,还和余氏睡一块,这对孩子可不好。 林桃点头指着老屋那个院:“你和文小子住老屋那边去。回头让你娘给收拾收拾。” “嗳!不用我娘收拾,我自己来。”张小胖欢腾的两脚离地。 挣开余氏的手,自己去收拾东西了。 张大妮悄摸的坐在林桃身旁。 “奶,我和二妮也可以自己住一个屋。奶总睡木架子,对身子也不好。” 林桃让两个妮子,住到了老屋最后一间空房。 于是,刚刚修缮完的房,这就分了个干净。 眼瞅着天快黑了,说是上山的三个儿子,还不见人影。 “芮娘!他们三个真去山上了?”林桃问。 灶棚里的许芮,探出头来。 “是上山了。昨天娘不是让他们善后嘛!您打算种东西的院子,差不少土,他们今天来回背好几趟了。一会儿应该就能回来。” “大海呢?” 林桃想起马车走动时,看到的那个和张大海极像的背影。 “三叔?肯定和大山在一块。我倒是没留意。但是这些天,三叔跟变了个人似的,可勤快了!” 果然是她看错了。林桃这才放下心来。 天黑尽时,三个儿子一起回来了。 背篓里装着满满的植土。 “娘回来了!正好,您看看土够不?若是不够,我们明儿再去山上背。” 林桃客意看了张大海一眼。 鞋上也有背篓里的土,林桃这下更放心了。 晚饭上桌,收拾好新屋子的张小胖。 见着端上来的白米饭。 哈喇子都快滴到饭锅里去了。 “白米饭呀!私塾都没给吃过呢!” 张小胖兴奋得直抹嘴。 林桃刻意看了眼文凛。 这小子面对白米饭,居然和文老头是一样的表情。 眸光看着米饭半晌,然后静静的吃起来。 看样子,这祖孙两,是真有故事的。 当晚,林桃把堂屋的棉被,抱去了大妮二妮住的新屋。 张大林也把自己床上的,给了张小胖和文凛。 文老头婉言谢决,也没拗过张大林。 林桃打算等送张小胖回私塾时,再去添两床棉被。 还有厚衣物,也该提前备了。 堂屋里的炕上,林桃翻来覆去的想着,能做点什么生意。 不能总卖灵芝过活。 那是她留来应急的。 而此时的老屋院子里,张大妮悄摸着下了床。 提了个小篮子出门。 一块小石子,落在她脚边。 抬眼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大妮笑着招手跑了过去。 “凛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会找你?”不等人家回答。 张大妮手指伸到文凛唇边:“你尝尝这个。” 文凛张嘴,没有一丝犹豫的,将张大妮的食指含进嘴里。 “甜吗?”张大妮满眼期待的问。 “甜。” “这是蜂蜜,我特意给你留的。”张大妮眨眼。 于是月光下,小女娃以手指作勺,不停的喂着男孩。 男孩一脸宠溺,她喂,他就配合的张嘴吃下去。 末了,还把她的手指,添得干干净净。 两个孩子,并没有看到微微抬起的窗户里,一个老者面带笑意的点头。 虽然他没有本钱,向老张家提亲。 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时日不多了。 他得把人,托付给可靠之人。 ------------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这些日子里,他仔细观察过林氏。 林氏年过四十,经历了人生的风雨。 身边的一切,她都已经看透。 根本不纠结情情爱爱。 而且她内有圣贤心,外有霹雳手段,有原则、有底线。 尤其是她那种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性格。 虽然一点就着,可偏偏就因为这,大多人惹不起,也不会去惹。 跟着林氏,夜凛一定能有更好的人生。 这一夜,有人心安,有人忐忑,有人……辗转难眠。 余氏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索性坐了起来。 看了眼背对着她的张大林,咒骂了一句:“真是头牛,除了会做事,就只剩下吃和睡。” 没想,张大林也坐了起来。 “你、你没睡着?”余氏拍着胸口。 张大林摇头起身下炕。 “你去哪?”余氏惊呼。 张大林也不吭声,扯了衣裳,就要走。 吓得余氏一把拽着张大林的手。 “这大半夜的,你别吓唬我!跟鬼上身似的,这是要干啥?” 张大林转身,系着腰带。 “我去找娘。” 见着张大林面色正常,能回话。余氏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去。 “啥事,得这大半夜的去找娘?” 张大林不知从哪摸出一吊钱。 余氏瞪大了眼。 “哪来的?” “大海给的。” “张大海?” 见张大林点头,余氏心里咯噔一下。 别看张大海这几天像变了个人似的,可人的本性,哪是这么容易改变的? 更何况,论家里爱钱的程度。 老太太论第一,张大海和张大山就得并列第二。 “他为啥给你钱?”余氏问。 张大林摇头,神情木楞道:“昨儿,说是让我们替他干活。他去县城,把别人欠他的钱要回来。然后,给我和大哥,各分了一吊钱。” “这就更不靠谱了!” 余氏扯了衣裳披着,要拉着张大林出去。 张大林直抽手。 “我去找娘说就行。” “你去?你说得清楚嘛!你也不想想,这如果是别人欠他的。他凭啥分给你和张大山!” 张大林不依。 “阿兰,你别闹了!” 以前他是讨厌大海,可毕竟是兄弟。 这些日子他们哥三一致为家里出力,家里也变得越来越好。 母慈子孝,兄弟和睦。 他打心眼里,喜欢这样的日子。 他不想再回到重前。 “我不去!我相信大海。”张大林猛的抽回手。 余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大林。 为老太太和她大小声就算了。 现在居然为了张大海,连她的话都不听了? 到底她还是个外人!比不过人家兄弟情深。 “阿兰。”张大林抚着余兰枝的脸。 “我想把这钱存起来。等你生了小孩,有钱给你补身子。” 余兰枝鼻头一酸,红了眼框。 “怎么又哭了?” 张大林手足无措的将她抱进怀里。 余兰枝声音哽咽的问:“他给你钱的时候,你想的是留给我?” 张大林点头。 “你也觉着钱来路有问题,所以睡不着?” 张大林又点头。 “那你为何又不想给你娘,决定留给我了?” “我想,如果你生个女娃,你和孩子,会更需要这吊钱。” 余兰枝头一回,在张大林怀里,放声哭起来。 也是头一回觉着,嫁给张大林,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于是二人商量过后,决定不告诉老太太,把这吊钱收起来。 如果生个闺女,老太太不高兴,他们能回山脚下的小屋,把这吊钱拿来做月子用。 而东屋里的张大山,因着怀里的一吊钱,睡得无比的香甜。 一早,屯子里的村人们,一早就忙活起来。 今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 林桃起了个大早,让两个儿媳妇,煮了一大锅的白米饭。 张家老太太急得不行。 “你这又是干啥呀?咱一家人,两顿也吃不了这些么多饭呀。” “今儿过节呢!” 回了句,又喊三个儿子,把许久没用过的石臼搬出来。 煮好的米,放到里面,让三个儿子,轮流打。 张小胖蹲在旁边,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里面的米饭。 木锤每打一下,他就大声的咽一口哈喇子。 “奶,这是要做啥呢?” “月饼。”林桃打水翻着臼里的米坨。 “哇!拿米做月饼?”张小胖惊呼。 林桃没好气道:“我倒是想拿面粉做,可咱买不起面粉不是。” 这边打着米粑粑。 那边让两个妮子,把前几天采回来,拿蜂蜜腌好的木槿花抱过来。 坛子一打开,蜂蜜的香甜把张小胖的魂都勾去了。 米粑打好了,林桃把张家人,都叫了过来。 张家老太太,嘴里还在不停的数落着。 “你说你一天,能不能不浪费钱,整这些没用的东西?这中秋节,猪有猪的过法,狗有狗的过法,谁说中秋就一定要吃月饼?再说,你这做法,又算哪门子的月饼?” 老爷子在一旁,猛给老太太递眼色。 也不知老太太,是真没看到。还是装没看到。 反正,老爷子把五官都挤变型了,老太太嘴也没停。 林桃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那您是打算过谁的中秋?” “我?我直接就不过!管他……” 老太太忽然看向林桃。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 张小胖一个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 余氏见气氛不对,一把就拧住了张小胖的耳朵。 “笑笑笑!老祖也是你能笑的?” 这话一出口,张家老太太,脸红得跟高血压犯病了似的。 脸红成了猪肝色。 张小胖捂着耳朵直叫:“是阿奶问老祖跟猪过,还是跟狗过的。又不是我说的。” 有个不知事的傻儿子,余氏手里力道更大了几分。 “咱家除了你这头猪,哪来的狗!” 张小胖嘴一瘪,望着余氏号啕大哭。 “娘!我要是猪,你不就成了母猪?” 张大海‘噗嗤’一声,笑出鸭声。 许氏和两个妮子,捂着嘴偷笑。 余氏觉着丢了面,对着张小胖的屁股,连打带踢一顿揍。 “好你个狗东西,送你去念私塾,你字没识得几个。倒学会拐着弯骂人了!我看,你那私塾也别念了!简直就是瞎子打灯笼,白瞎!” 老爷子从余氏手里,救下张小胖。 “咱家好久没有这样团圆过了,今年的中秋,不仅要过,还要祭祭祖!得感谢张家祖宗庇佑,让咱家得了个好儿媳!” 众人注意力,离开张小胖母子,齐齐看向林桃。 那灼灼的目光,使得林桃脸颊微烫。 ------------ 第一百七十二章 老虎不发威都当老娘是病猫? 米粑粑为饼,蜂蜜饯花为馅,一双手为器。 锅抹上猪油,手心大小的米饼子,被慢慢烙成金黄色。 张小胖在灶旁,发出一阵阵尖叫。 林桃只觉得那一声声“哇”,都快把她耳膜震破了。 索性把勺子递给张小胖。 “你来!” 张小胖激动的接过勺子,手抖个不停。 “原、原来拿着勺子,是、是这种感觉。” “大海,火太大了。” “喔!”张大海连忙抽出一些燃起的柴火。 看着张小胖聚精会神,学着自己刚才的样子。 认真的翻着米饼。 林桃觉着,张小胖或许真能成为一个好厨子。 他对待勺子的态度,可比对待书本,认真多了。 小半日过去,三十个金灿灿的‘月饼’,装成六个盘子,放到了石桌上。 张家老太太,目光呆滞。 喃喃道:“这、这就是月饼?米还能做……月饼?” 她活了几十年,小的时候在县城见过几回。 却从没有亲口尝过。 林桃拿了一个,塞进老太太手里。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吧!您尝尝。” 林桃单独拿了两个盘子,取了两‘月饼’,把二妮叫来。 “给你师傅送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不能一桌同圆,却不能少了这份心意。” 二妮接在手里,道了谢,送去给吴郎中。 剩下的,每人分到两个。 香酥的皮,粘糯香甜的内里,配上植物花香。 嚼在嘴里,软糯香甜。 被蜂蜜腌制过的花瓣,在嘴里释放花香,与蜂蜜一起,简直决配。 众人吃着,赞不绝口。 林桃冲张小胖,竖起大拇指。 “大胖刚才烙饼子的认真模样,像极了大厨!难怪饼子能这么好吃!脆而不焦,恰到好处。” 一旁余氏见婆婆这么表扬儿子,以往心里的担忧,也一扫而尽。 只要老太太心里有大胖,再等大房的两个丫头嫁出去了。 她再努把力,这个家最后落在谁手里,还不一定呢! 余氏笑着看向许氏,嘴角的笑意更大了几分。 张小胖并没有,因夸赞而面红耳赤。 他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小口小口尝着手里的‘月饼’。 半晌,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如果的米粑粑的时候,加点盐就好了。蜂蜜的甜,配上淡淡的咸味,可能更美味!” 林桃听着,不由的挑起眉头。 别说,做这样的米饼,是该放盐的。 她只是因为盐太贵,才没有放。 没想到,张小胖对食物的口感,这么敏感。 最后两个‘月饼’,林桃小心的包好,放在篮子里。 “大胖,明天你早些回去。这两个,你带去私塾给先生。咱家虽比不了你那些师兄师弟的,可礼数不能少。” 张小胖点头,提着篮子,坐了下来。 “有事?”林桃问。 张小胖挠了挠头。 “奶,我不想念私塾了。” 灶棚里的余氏听到这话,气得两脚离地的蹦了出来。 指着张小胖叫骂:“张小胖你胆是真肥了是吧?这个家供你念私塾,有多不容易!花了那么多钱,你不考个功名,你好意思吗?” “闭嘴!” 林桃呵斥一声,余氏才不敢吭气。 “说说你怎么想的?”林桃问。 张小胖无视余氏的愤怒。 握着拳头道:“我想当厨子!” 他慢慢打开手,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握着勺子的一瞬间,我觉得我这双手,就该是拿来拿锅勺的。看着你们吃着我做的食物,我心里有种奇怪的成就感。” 张小胖觉着自己语无论次。 连声问:“奶?您知道这种感觉吗?以前我娘总骂我,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就在刚才,我忽然觉得,我是会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天生的。” 说完无意识的心里话,张小胖面色一白。 不自觉的挪动位置,离林桃远了几分。 胆怯的嘀咕:“奶?您、您没、没生气吧?” 林桃一抬手,吓得张小胖捂着耳朵跳起来。 当她手落在张小胖头顶时,张小胖楞在了原地。 “大一岁,果然就是不一样。大胖有勇气追求自己想要的,阿奶一定支持你!” “奶!”张小胖激动得双眼通红。 “娘?”余氏差点捏断了,手里正洗的筷子。 林桃瞥了一眼余氏,余氏憋了一肚子火,又不敢发作。 乖乖埋头收拾灶棚去了。 “行!这个私塾念完,咱就不上了。回头奶给你问个师傅去。” “嗳!”张小胖手脚并舞,跟疯了似的,在院里乱跳。 张家老太太一连哀叹,指着林桃责问起来。 “你说你,好不容易做了件像样的事。咋说变就变呢?” “大胖本来就不是考功名的料。”林桃实事求事。 张家老太太不乐意了。 “别人念私塾就能考,大胖咋就不行?你也不想想,大胖要是中了官,那是咱老张家的荣耀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不知道说什么好,您老就别废口舌了。” “你……” 张老爷子在一旁见挤眉弄眼无用,干脆起身想把老太太拉走。 “你撒手!张大柱你软骨病又犯了是不是?她是让咱没挨饿,可她不让大胖考功名,这事就不对!” 癫狂一半的张小胖,跑过来解释。 “祖,不是奶不让我考。是我自己不想考,再说,您让我考,我也考不上呀!就学堂里那些子曰子曰,我一句也没明白,是啥意思。” 余氏跟箭似的冲过来,拧着张小胖的耳朵。 “自己不好好读书,还成了不读书的理由!看我今天不打醒你!” 话没说完,就冲张小胖的屁股揍了起来。 张大林上去拉开母子两。 张家老太太就跳了起来。 “看看!看看!你还说我们宠着大胖,你咋不看看你?他说不读书,你就同意。来年他说要在家好吃懒做,你是不是也顺着他?我看这娃,得毁在你手里!” 张大山一家四张嘴,连带着张家老爷子,都在安抚着蹦跶不停的老太太。 拉开余氏的张大林,把张小胖护在身后。 结果连同自己的屁股,都糟了殃。 一边护着张小胖,一边还得躲着余氏的手和脚。 张大海跟个陀螺似的,在两堆人中间来回劝说。 文老爷子静静起身,悄悄牵着文凛回老屋。 林桃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看着这一院的鸡飞狗跳。 闭着眼掐了会眉心,重复无数次的深呼吸后。 “都给我闭嘴!” 院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齐齐的看向林桃。 “老虎不发威,都当老娘是病猫是吧?”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家不该是房子吗? 众人楞在当下。 林桃推开老爷子,直视着老太太。 “您要觉着,能当这个家!您来!我要求不高,只要不饿肚子就行!十多口子人,你当是好养活的?” 老太太嘴动了动,没吭声。 林桃点头走到余氏面前。 “余兰枝,张小胖虽然是你生的,可你别忘了,打从你肚子里出来那天起!他就是个人!是个单独的个体!人生是他的,任何人也代替不了,更掌控不了!” 余氏听得脸皱成了包子。 什么单独的个体,什么他的人生?婆婆说的都啥? 林桃退开两步,打量着余氏和张家老太太。 “你们的人生没有遗憾吗?走到今天,都是你们心甘情愿的吗?如果给你们一次机会回到重前,你们还会做出和曾经一样的决定吗?” “娘!我记得我初初嫁过来时,你嘴里,时常念叨,出嫁是你一生最后悔的事。相信您年过半百,心里依旧没有放下后悔吧?这种滋味好受吗?” 张家老太太面色凝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夜空。 仿佛思绪飘飞去了很远的地方。 林桃又看向余氏。 “老二媳妇你呢?从小没少被你父母逼着做这做那吧?自己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撑控,你觉得,这样的人生,有意思吗?” 余氏瞳孔骤缩。 林桃转身坐到堂屋台阶上。 “今天过节,我言至于此。对大胖也好,对你们也好,我希望从今以后的每件事,你们都带着脑子去思考。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你想要的。别再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林桃仰头看向月亮。 “人这一辈子,只有一次,不留遗憾,才不枉此生。” 余氏咬着唇。 低语道:“娘,大胖还是个孩子。他哪能做出什么正确的选择?若一个孩子都能自己决定人生,要父母还有什么用?” 林桃呵呵笑问:“余氏,你知道对孩子而言,父母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吗?” 余氏楞神,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 不过自己没想过不要紧,做父母的人多了去了。 他们不都为孩子决定人生吗! 那自己决定张小胖的人生,又有什么错呢? 虽说,她希望张小胖中官,过好日子,是为了自己的后半生。 可至少希望张小胖好,没错吧! 一旁张家老太太,冷哼道:“做父母的,谁不盼着自家孩子过得好?” 天空上的圆月,仿佛一面镜子。 镜中,是爸妈的笑脸。 “盼着孩子好没错!问题是,父母不可能成为孩子一辈子的手脚,你只能教会他,如何使用自己的手脚。更不要企图让孩子成为你!为你实现,你人生中的遗憾。” “因为,孩子不是你的附属品。不会因为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他就该属于你!如果你非要绑着他的手脚,把他捏成你的样子。这样的父母,已经自私到了极致!” 怼得老太太哑口无言,无以辩驳。 林桃一脸认真的看着余氏。 “余兰枝,父母是什么?” 余氏摇头。 林桃无奈道:“父母该是孩子的家。” “家?”余氏嘀咕:“家不该是房子吗?” 戳着余氏的心窝子,林桃道:“人这一生,可以有很多的房子。可家只有一个,那就是这里。” “父母的爱在哪里,孩子的家,便在哪里!” 余氏和张家老太太,大眼瞪小眼,像是在琢磨刚才的话。 张家其余人,都像看怪物般的,看着林桃。 林桃这才意识到,一个不小心,原主的人设崩了啊! 原主自打当家作主,别说作三个儿子的主,就连媳妇公婆的主都没带落下过。 林桃急忙努力往回挽。 “咳、咳……大胖!” 张小胖从张大林身后跑过来。 “来,念过私塾的人,给咱来上一句映映景。” 众人的目光顺利被带到张小胖身上。 张小胖清了清嗓子,扫过众人期待的眸光。 张嘴一声高吭的:“啊!” 众人如梦惊醒,身子一颤。 “天上的月亮啊!又大又圆啊!像个大烧饼一样啊!” 张小胖双手负在身后,挺胸抬头,满眼期盼的等着被夸。 余氏问了句:“没了?” “没了!”张小胖点头指向月亮。 “你看,是不是又大又圆,是不是像烧饼一样?” 张大海‘噗嗤’一声,笑瘫在地。 张家老太太抚着胸口,直摇头。 老爷子不停给老婆子拍背顺气。 余氏笑倒在张大山怀里。 两个妮子出婴儿般的咯咯声。 林桃掐着眉心,别生气!别生气!气坏身体没人替! 半晌睁眼看向月亮。睁开眼睛,我还活着,挺好挺好! 次日一早,张大林和余氏,就把张小胖和文小子,送回了私塾。 二妮按点,去了吴郎中家。 林桃也带着大妮上山去了。 接了吴郎中的活,还是得做好的。 正午时,有人敲响老张家院门。 许芮开门,只觉着门前的华丽妇人,很是眼熟。 “啊!杨府的买办……” 不等许芮把话说完,妇人开口:“我找张大山。” “谁啊?” 喂了牛出来的张大山,走到门前。 妇人一拍手,身后的丫鬟,捧着布包袱上来。 一打开,里面十个明晃晃的银锭子。 两口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你家两闺女,一百两。”说着,把两张纸,塞到张大山手里。 “卖身契上按个手印,这些钱,就是你们的了。” 两个娃是许芮的软肋,一提到她们。 许芮瞬间清醒。 她满眼祈求的看向张大山。 “大山,咱不能卖娃。” 张大山瞪着那十个银锭子。 也不知听没听到许芮的话,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 “大山!” 许芮想抢过张大山手里的卖身契,狠狠扔回去。 可手却像有千斤重,不受控制。 “大山?”许芮哭喊起来。 张大山慢慢吞吞的喔了好几声,眼珠子却没离开银锭子一秒。 也不知是见许芮哭,还看了银子,反正他的心脏,就像被人捏着似的。 只要这“手”稍加用力,他的心脏就会瞬间爆掉!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又算哪根葱! “有了这些银子,别说你们两口子。”妇人鄙视的扫过张家老院。 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神情。 拈着罗帕,捂着口鼻。 “就是你们这一家子,后半生都可以衣食无忧了。” 张大山心跳加快,看着银锭子,拿着卖身契的手,颤抖不止。 “不要!大山,我们不卖闺女!你答应过娘的!” 提起老太太,张大山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过来。 妇人刮了许芮一眼。 “张大山,别说你,就是换做别人。这一辈子,兴许都挣不到一百两。你可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喽。” “没错。” “大山!咱自己有手,咱可以自己挣!别听她的,咱不卖闺女!” 这一刻,许芮是多希望母亲在家就好了。 如果娘在,定会狠狠的将这个妇人扔出门去。 许芮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夺过张大山手里的卖身契。 抬手想扔到门外妇人身上。 终还是少了勇气。 两手捧着,程到妇人面前。 小声道:“请您回去吧!我们家不卖闺女!” 双手一直捧着银子,没有出过声的小丫鬟,忽然开口。 “不识抬举的东西!这山刀子城,有多少女孩,梦想着能进杨府。大公子看上你们家闺女,那是你们闺女的福气!” 张大山伸出手。 “卖身契给我!” 许芮身形不稳的向后退去,最后抵在了门板上。 “不!大山。求你了,别卖闺女!” “卖身契给我!”张大山怒吼。 许芮咬着唇,用尽后的勇气,摇头抗议。 她知道,自己是个懦弱的娘。 没有婆婆那样的勇气,可她仍然想要保护两个女儿。 哪怕,用她最卑微的方式。 扑通一声,许芮跪到地上。 将卖身契抱在怀里,不停的给张大山磕头。 “大山,我求你了!女儿是我活下去的希望,没有她们,我活不下去的。求你放过女儿,别卖她们。” “卖身契给我!”张大山不为所动。 见求张大山无果,许芮向门外的妇人磕起头来。 “夫人,您也是女人,您家里一定也有儿女。求您看在同为母亲的份上,体谅一下小妇人的心,求您放过我们家吧!求您了!” 一旁的小丫鬟忽然呵斥:“放肆!怎敢拿自己和我们管事做比较!你算哪根葱!” “你又算哪根葱!”张大山一把将许芮拽起来。 粗鲁的扯过卖身契,砸在小丫鬟的脸上。 随后扯下腰间的等级的腰牌。 瞪着眼,冲两人大吼:“瞪大你们的眼看清楚喽!老子是六等民!不是任人买卖的奴隶!” 小丫鬟面色一片惨白。 她从小被卖进杨府,没有户籍,更没有等级。 虽然生活在豪门大院,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奴隶。 只要主子一个不开心,便可将她卖到别处。 以往别人都羡慕她。 可眼下,她觉得自己心里那块伤疤,被眼前的男人,不留余地的撕开了。 “你……” 张大山一把将许芮护在身后。 高大的个头,让小丫鬟不得仰视他。 “你什么你!你父母拿你当猪狗一样的卖掉。你居然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不知你这自信,是打哪来的!” 小丫鬟一时呼吸停顿,觉着张大山说的话,就像是刀子,狠狠的插在心窝子里。 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旁边妇人咳嗽一声,小丫鬟当即闭嘴,退到妇人身后。 虽然张大山个头大,可妇人却连头都没抬一下。 “张大山,你想清楚了!一百两银子,只怕是,你这一辈子,都再没有机会见到。” “看不起谁叫!”张大山呵呵冷笑。 “我告诉你!我大闺女上一次山,带回来的东西,就能卖五两。我大闺女,一年都不止上山二十次!就你这一百两,大爷我就没放在眼里!赶紧走!等我老娘回来,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砰的一声,门外的妇人几步后退,险些被关闭的门板打到。 “管事,他……” “闭嘴!” 小丫鬟不敢吭声,将手上的银子放回马车上。 小心翼翼的将妇人扶上马车。 妇人细细的擦拭过手,将罗帕抛出窗外。 快步紧跟马车的小丫鬟,却不时回头张望。 如果当初,她的爹娘也像张家人这样。 或许她……小丫鬟拭去低头拭去眼角的泪。 却无法抑制已经通红的眼眶。 张家老院里,许氏紧紧的环抱着张大山的腰。 嘴里不停的喊着张大山的名字。 她没想到,张大山能抗拒那一百两的吸引力。 许氏觉得,张大山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仅有了男人的担当,肯卖力做活。 更有了父亲的样子。 从山上下来的张家二老,一进门,就瞅到抱在一块的两人。 张家老太太‘哎哟’连天。 “你两回东屋去行不?大白天的,也不担心被人看了笑话!” 许芮羞红了脸颊。 被张大山扶回了东屋。 老爷子在一旁,发出嘿嘿的笑声。 不时的,还在老婆子耳边嘀咕。 “大孙子两口子,感情越发的好了。说不定,咱家还能再添几口子。” “哎哟!老不羞的东西!你瞅瞅大山,啧啧啧!说不是你张家的种,都没人信!” 二老有说有笑的,拍土洗手。 许氏从东屋跑去灶棚,一声不吭的做好了晌午。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都是天一亮就带几口吃的上山。 刨土到午后, 中途要是饿了。 就吃上几口带来的吃食,垫巴垫巴。 回家再吃上一顿晌午。 “吃饭了。” 许芮端着‘米面’烙的饼,和白米煮的粥,从灶棚里出来。 二老换了衣裳,从屋里出来。 问了声:“大海呢?还没起呢?” “三叔一早还送二妮去吴郎中家呢!好、好像,就没见着人回来。” 许氏连忙喊张大山出来。 “我还以为老三和你们上山了呢!合着没跟您二老上山呢?” 拿了个饼,张大山冲三道:“老大不小一人了。从小就往外跑惯了的,管他干啥!” 老爷子直拍脑门。 “家里好不容易,像个样了。大海千万可别出啥事啊!” 张大山塞了个饼进老爷子手里。 又给老太太端了碗粥。 没好气道:“咋?阿爷还担心他被人拐去卖了?就老三?他不卖别人就不错了!从小到大,除了栽在娘手里,我就没见他栽在谁手里过。放心吧!”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闻香阁的后院偏僻处,一处独间的房里,响起女人酥魅的嗓音。 “大海,没有你,我早就不是我了。” 女人抹着泪,说着说着,就往男人怀里扑。 张大海挥着两只无处安放的手。 任由女人在他怀里,左磨右蹭。 “小、小舅、舅母,坐、坐着说。” 张大海身体往后避让,一个重心不稳,倒在床上。 女人似一怀软玉,实打实的,压在张大海胸前。 “大海,我已经不是你小舅母了。你舅舅好狠的心,把我卖给闻香阁。我早就和他没关系了!” “我叫柳絮,年岁比你小。以后你就叫我絮儿如何?” 面对柳絮羞涩的神情,张大海以手掌,推着柳絮的肩头。 将人从自己胸膛推开。 起身慌乱的转身要走。 柳絮追扑过来,没拉着张大海,整个人摔在地上。 “好、好疼。” 柳絮揉着胸口,两团雪白的柔软,几乎要从衣襟里蹦出来。 张大海只看了眼,便呼吸急促,鼻子流出两股冰冷。 抬手一抹,满手的鼻血,吓得他揪起袖口捂住鼻子。 柳絮向张大海伸出手。 柔柔道:“大海,你扶扶我。” 吱嘎一声,张大海拉开门,跑了! 还没出侧门,小厮追了过来。 “大海兄弟!掌柜的让我给你问你,三十两银子,啥时候能准备好?闻香阁毕竟是做生意的,掌柜的也不能帮你太多。他头上,不还有东家嘛!” 张大海两手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 “我尽快。替我感谢一下你们掌柜的。” 说完,转身走了。 小厮笑笑的将侧门关好。 “哥,那女子可是个极品,掌柜的当真只卖三十两?” “就你话多!” 两人相视而笑。 出了闻香阁的张大海,刚从巷口冒头,马啼声惊起。 张大海脚下一慌,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小心些嘛!” 车厢里有人责骂车夫。 从轿厢里,下来一名模样俊俏,白衣翩翩的少年。 车夫把张大海扶起来。 嘴里还不停的赔着不是。 少年关切的过来,忽然惊呼道:“你是……小胖的三叔?” 张大海疑惑:“您、您认识张小胖?” 他是见过一些世面的。 瞅这少年一身的衣裳,和这架马车,出生可不一般呀。 张小胖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少年拱手为礼。 “我是杨麟,与小胖念同一个私塾,小胖称我一声师兄。” 张大海连声说:“没关系。没伤着。” “有些伤只是当时看不出来,我还是陪你去医馆瞧瞧妥当。” 杨麟硬要拉他去医馆。 张大海直呼不用,见着杨麟腰间,鼓囊囊的钱袋子。 张大海忽然道:“杨公子,我想求您件事。” “凭我和小胖的关系,别说一件,即便是十件,我也不会回绝。” “我……想向公子,借点钱。” 借钱这种事,张大海早些年就习惯了。 不存在,什么不好开口之类的。 杨麟扯下钱袋子,豪气道:“三叔别客气。需要多少?” 张大海搓着手。 半晌才说:“三、三十两。” “咳!我当多少呢!” 杨麟跑回马车上,不大会拿着三个银锭,塞进张大海手里。 “今儿我的车撞了你。这钱,就当赔三叔的。也别说借不借的,多生份!” “这怎么行?” 嘴上说不行,可张大海心里,早就高兴坏了。 他正愁这三十两的出处呢。 眼下,就有人送到手里。 杨麟拍着张大海的手。 “三叔不必一家人说两家话!过两日,我再摆下一桌酒,请小胖和三叔,到我家吃上一顿。不瞒您说,我和小胖挺有缘。在私塾,我两就像亲兄弟!” “好好好!” 张大海看着爽朗的少年直点头。 “您要真不去医馆?我这就回私塾去了!” “不必不必!耽误你的时辰了。” 送杨麟上了马车,张大海退到一旁挥手道别。 赶车的小厮,拿出纸和笔,跑到张大海身旁。 “老爷,实不相瞒,我家公子是个好人,整日里大手大脚的。我家老爷交待了,公子每花一笔钱,我都得记着。您看,这三十两,还劳烦您给我写个凭证。” “哎哟!我……”张大海面色尴尬:“不是不给你写,主要是,我、我也不识几个字呀。” 车上杨麟探出头来,对那小厮就是一顿吼。 “皮痒了是不是?我花钱,还得你管着是不是?” 又冲张大海挥手:“三叔,别理他!你走就是了!” 杨麟越是豪爽,张大海反倒不好走人。 “那这样,小的写,老爷按个手印。我也就回去交个差。” 张大海当即同意了。 小厮趴地上,写了几行字。 拿起来,就着笔上的墨,让张大海按了个手印。 一连说了好些个对不住,这才赶着马车离开。 张大海连蹦带跳,转身又回去敲开了闻香阁的侧门。 原该等上半晌的门,当即就给打开了。 还是以往那名小厮,见张大海搂着三个银锭子,立马把人请了进去。 “你、咋知道我会回来?专门在这等我呢?” 小厮哈哈的打着马虎眼。 “我这是刚好要出门!和你碰了个对面。大海兄弟这是要来赎柳絮姑娘?” 张大海点头。 “哎哟!那还真不巧!今儿我们掌柜的没在!要不,您到柳絮姑娘那坐坐,等着我们掌柜的回来?” 张大海摇头,看了眼天色。 沉思半晌,把银子揣进怀里。 “那我改日再来。” 他没时间等,得在老娘回家前,赶回家去。 送走张大海,小厮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呵呵笑着,将门关上了。 “哥,他带着三十两来,您咋不让赎人呢?” 小厮拍着男子肩头:“少说话,多做事!” 西阳西斜,张大海一身狼狈的推开院门。 灶棚里的许氏出来,吓了一跳。 “三、三叔,你、你这是出啥事了?” 她指着张大海青肿的嘴角。 “打、打架了?” 张大海摇摇头,舀水洗了把脸。 回自己的屋子,把那身沾满血渍的衣裳,赶紧换下来洗了。 许氏还在一旁问:“要不要,我去叫二妮回来,给你瞧瞧。” 张大海摇头。 衣裳还没洗好,林桃就领着大妮满载而归。 她一眼就瞧到张大海脸上的伤。 问了句:“你这伤,怎么回事?” 张大海只说:“在外面,遇到几个挑事的小痞子。没啥事。” “你好端端的,人家挑你啥事?” 张大海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敢说,被人打劫了呀! 那三十两银子的哑巴亏,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不过还好银子是白捡的。 只是要再弄三十两,张大海目光瞅向灶棚前的小门。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们为了这个家,娘您只为他 卯时,二妮掐着点起床。 林桃早也习惯这个点醒。 干脆就起了。 门还没开呢,就听见二妮的哭声。 院里的人,都被惊醒了。 “出啥事了?”林桃拉着二妮问。 二妮指着灵芝桩子,哭得更厉害了。 大妮会意的,观察半晌,忽然道:“东西少了?” 二妮哭着点头。 张大山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没好气的道:“三个木桩子,不都在呢嘛!少啥了?让你哭成这样?” 他也实想不明白,娘和两个妮子,把三个朽木桩子,当成宝贝一样的护着。 林桃脸色一沉,起身看向院门处的一众人。 第一眼,她就看向了张大海。 “东西呢?” 张大海只觉得手心直冒冷汗。 “什、什么东西?” “跪下!”林桃厉声呵斥。 然而,扑通一声,张大山跪下了。 林桃掐着眉心。 许氏忙把自家男人扶起来。 “娘让三叔,你跪着干嘛?” 张大山委屈巴巴的嘀咕:“我是不想跪啊!可这膝盖骨,它不听我的呀。” “娘、娘我、我又做啥了?”张大海不情不愿的跪到地上。 张家老太太,护到张大海面前。 “林桃!你又抽什么疯呢?好好端端的一家人,你就不能让我们两老口,过几天消停日子吗?你当宝贝似的三个朽木桩子,不是好端端的在那嘛!” “您啥也不知道!一边去!” “我一边去?”老太太一向瘪塌的嘴,此刻吹得像个蛤蟆似的。 “在你们眼里,这是三个没用的朽木桩子!可它,是咱们家生活的保障!” “还保障?不就三个朽木疙瘩嘛!” 看着死犟死犟的张家老太太,林桃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二丫头,你告没告诉三叔,这是啥?”林桃问。 二妮点头,哭红的眼,看向张大海。 林桃一把推开老太太,直神着张大海。 伸手直戳张大海脸上的淤青处。 旧伤的复痛,是一种很难言语的疼痛。 张大海疼得哇哇直叫。 “桃子咱有话,好好说行不?他再不济,也是你生的!” 随着张大海的叫声,老爷子龇牙咧嘴。就像那伤,是他身上的。 林桃撒开手。 “我看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那我就帮记回忆一下。” 林桃冲到灶棚,拿的还是当初那把小刀。 张大海见壮,两手护在胸口,额头着地,蜷缩成一团。 “娘!娘!是、是、是我拿的。我、我错、我错了!” “东西呢?”林桃问。 “在屋里。” 从屋里把一对小灵芝,放到林桃面前。 张大海不时怒瞪张二妮。 他从张二妮知道,这些是值钱的宝贝。 这些天,他细数过,三个木桩子上,有三十多对。 他才选了最不起眼的地方,卸下一对。 没想,二妮那丫头,居然都能发现! 林桃把一众人打发了,仍然让张大海跪在那里。 “是你自己主动开口,还是老娘帮你开口?” “我、我、我、我……”张大海慌得一逼。 他娘下手可从不留情。 眼角瞟着明晃晃的小刀,张大海只觉得手心贼疼。 “我、我欠了人钱。” 林桃冷笑:“看来,你不仅偷鸡摸狗的毛病又犯了。满嘴谎话的并发症,也严重了呀。” “我帮你治治?” “娘!”张大海一咬牙。 把实情道了出来。 从卖蚊香进阁香阁,到遇见了曾经的小舅母柳絮。 柳絮又是如何可怜,祈求他相救的。 面对娘打量的目光,张大海怕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娘、娘!我、我打第一回见着她,我、我就、我就喜欢上她了。” 林桃眼角直抽抽。 “精虫上脑的东西!你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吗!” “这天下,好的女人多了去了!你个井底之蛙,把她给睡了?” 话音未落,隔壁响起一连串的喷饭声,连带众人咳嗽不止。 就听隔壁院里,老太太不满道:“听听!听听!哪还有个娘的样子!” 张大海疯了一般的摇头,表示着自己的清白。 “没、我可没有!” 提起林闱的这个小老婆,林桃从记忆里把人扒拉出来。 她记得原主的亲娘说过,这女子才十六岁。 上回她也见过。 模样确实是很勾人,可原主那个傻缺又好色的弟弟。 怎么会把这么个美人,卖进楼子呢? 如果要卖,当初应该直接就都给了人伢子。 怎么想,这事里,都透着股诡异。 “昨儿挨揍,是因为她?”林桃问。 张大海摇头。 他可没撒谎,一身的伤,是因为银子,真不是因为她。 观察着张大海良久。 她相信张大海没撒谎,可挨揍这事,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要说谁都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可所有男人,都会觉着,那把刀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尤其是像张大海这样,魂都不在自己身上的。 和他就更说不清,这个道理。 林桃把小刀,插进张大海手边的地里。 吓得张大海一声惨叫。 “行!反正你也没娶,就把她赎回来。” “娘?”张大海简直不敢相信。 一把拽着母亲的衣角,兴奋得又哭又笑。 转而,又垂头丧气的埋下头。 “闻、闻香阁要、要三十两。” 林桃还没吭声呢,张家老太太就冲了过来。 “三十两!咱家哪有三十两!林桃我跟你说,你弟弟都不要了的女人,咱家凭啥出三十两!” 门边的余氏,眼里也写满了担忧,又不敢吱声。 张大山就没余氏那么多心眼,直接不满抱怨起来。 “娘!这要是五两十两啥的,我觉着,冲着老三,我也就不吭声了。可要价三十两,凭啥呀!” 他闺女挣的钱,可都在老娘那呢! 林桃提着张大海后领,将人拽起来。 无视几个满腹牢骚的,从堂屋里,把黑色的钱袋子提了出来。 “娘!上回大海入狱,咱家就掏空了家底!这回好不容易,有些银子。您还要为他掏空家底?这个家,到底还是不是我们大家的?合着,我们都是为他张大海填坑的吗!” 余氏坐不住不住了。 红了眼,拉着张大林,挡在院门前。 张大山见状,也站到张大林身旁。 余氏哭诉起来。 “我身子不爽的时候,您像亲生母亲一样,呵护我。我觉着,娘是真拿我当闺女。大林也因为您的教导,对我更贴心。我是个没有娘家的女人。我就想,这个家其实也不错。” “打那时候起,我开始改变自己。把您当做亲娘,把这个家,当作娘家!上山下地,挖药制蚊香,我一声不吭,努力做着。就因为把您当亲娘,想为您,想为这个分担!” 余氏指着张大海,哭得歇斯底里。 “没想到,我们真心实意为了这个家。娘却真心实意,只为他!难道大林是您捡来的吗?” ------------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被人下了套 张大山也不知打哪来的勇气。 “就是!难道我也是娘捡来的吗?做事的时候,我和老二出力最多。结果挣的钱,都使在老三一人身上!我不服!” 张家老太太,在一旁指着林桃骂。 “我还当你醒过来,人正常了!你这是又活回去了是吗?” “桃子,这事得仔细喽。我知道你打小就心疼大海。但你也得看事儿啊!” 老爷子一边说林桃,一边劝说着自家老婆子。 许氏在中间,也是劝说个不停。 想把张大山拉开。 她的想法很简单,婆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别的啥没有。 “芮娘!你疯了吗?我这些日子,拼命努力,不就是想弥补你,弥补两娃嘛!家里这些钱,还有两妮子挣的呢!我原想,娘疼爱她们,存起来以后给她们做家妆。可眼下呢!竹篮打水,一场空!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拿去赌两把呢!” 两个小娃躲在一旁,大的安抚着小的。 小的见一家人打起来了,哭得更凶。 张大海跟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躲在老娘身后,一动不动。 林桃呢!一手提着钱袋子,一手掏着耳朵。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哭的哭,闹的闹,吵得她耳膜疼。 林桃顺手拿起台阶旁的扫帚,指着一院的人说。 “别吵吵!拿家伙,咱走一趟。”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不明所以的瞅着林桃。 张大山一拍脑门:“您疯了吧?为了老三,咱一家命都不要了?那些地方,人家都是专门养了打手的!咱一家人过去,还不够人家填牙缝呢!” “少废话!跟我走!” 林桃一眯眼,张大山看了眼扫帚,让开院门。 不顾张家老太太,要死要活的哭喊。 林桃拽着张大海出门。 让张大林套车,又让许芮把余氏扶到车上。 至于张大山嘛,是被林桃提着扔上车的。 留下老的和小的,一家人往县城去。 牛车停在闻香阁侧门。 林桃把钱袋子丢给张大海。 示意他去办事。 钱袋子里实际只有,二十九两又一十四吊三十文。 没想,张大海叫了门,居然和昨天一样。 被告知掌柜的不在。 张大海转身离开,小厮就将门关了。 牛车上坐着的张大山,直挠头。 原来他娘不是要找闻香阁麻烦呀。 转而,拍着胸口,低语:“那就好,那就好。” 上了牛车的张大海,忽然一声不吭的沉思起来。 林桃问了声。 “昨儿也是这样?” 张大海想都不想的点头。 转而察觉,被自家老娘套话了。 林桃指着张大海。 “昨天你带了钱来?” “我、我……我借的。”张大海慌了。 编造了不存的人,硬说自己钱是找人家借的。 牛车刚出县城不远,七个样貌似乞丐的人,拦在了路中间。 他们之中,甚至有衣不遮体,脚无鞋的。 张大海惊呆了。 眼前的场景,不就和昨天一模一样嘛! “怎、怎么和昨天……” “一模一样是吗?”林桃冷笑。 见张大海点头。 “你借的钱,被他们劫了?”林桃又问。 张大海又点头。 林桃方道:“也好,正好让你们三看看,什么叫色字头上一把刀。” 对面领头的,笑嘻嘻的看着张大海。 “兄弟,好巧啊!” “你、你们,别太过份!昨儿才被你们抢了钱,今儿你们还来!” 林桃起脚就把张大海踹下牛车。 “傻缺玩意!都到这个份上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你被人下了套吗?” “下套?”张大海揉着摔疼的屁股。 “设置好了诱饵,再给你一个,你刚好够得上的价钱。回头等你拿了钱来,再找人把你钱洗了!这不是下套是什么?老娘今天要是没来,你个傻子,不知会被抢多少钱,挨多少揍。最后,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对面领头的啐了一口痰。 “哟!没瞧出来呀,遇到个同行。那我把话说到明处,银子拿来!以后,少想不该想的!” 林桃下了车,把裙角往腰上一系。 拿起从家带来的扫帚,一把将扫地的把式给卸了。 那动作,就跟把剑从剑鞘里拔出来似的。 “咋的?看戏呀?买票没?” 林桃一连三问,看着自家三个傻儿子。 “啊?”张大山疑惑出声。 “操家伙呀!”林桃将张大山拽下车。 闷葫芦张大林,也不知打哪,抽出锄头、铁锹,分给张大山和张大海。 对面几人哈哈大笑。 末了,冲林桃竖起大拇指。 “您不会是哪个山头的夫人吧?这脾气,美得很!不过眼力劲儿嘛!太差。” “就是,四对七,你觉着有胜算吗?”旁边人帮腔。 林桃活动着筋骨,抖动肩头时,发出咯咯的响声。 “就你们七个?老娘还不放在眼里!上回老娘四对三十一,捏碎了一对蛋。” “少TM在这装,就你们?”对面叫嚣。 然而下一秒,一个连衣服都没有,骨瘦如柴的小矮个,垫着脚在领头的乞丐耳边嘀咕。 领头的眼睛是鼓了又鼓。 就在几人嘀嘀咕咕时,林桃直接冲过去。 一棍就给人开了瓢。 那人连哎哟都没喊出来,抹了抹流血的头,两眼一闭倒了! 张大林紧随其后,甩着粗壮的手臂,一拳将人揍飞三米开外。 打小被使唤做事的张大林,长年累月做重活,练就一幅强壮的体魄。 前几月,吃不饱,饿得跟竹竿似的。 这几个月每日三顿,顿顿管饱。 壮得跟头熊似的。 瞅着冲过来的两人惹不起,楞在后面的张大山和张大海。 自然就成了那帮人的目标。 有人趁着混乱,向张大海冲过来。 张大山一铁锹,就将来人放倒在地。 三下五除二,六个人,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 唯独那个领头的,举起的拳头,还没挥出去。 一众小弟,就被人家摆平了。 “咱两过过?”林桃问。 扑通一声,领头的跪倒在地。 “小的眼瞎,别脏了您的手。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林桃拿手里的木棍,轻轻敲打着领头的脑袋。 那领头,一个没憋住,硬是尿了…… 林桃厌恶瘪嘴,看着没入泥土的水渍,硬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问你答。小心说话。免得我一个不留神,给你开了瓢。” “是、是……一、一定。” “谁让你来的?”林桃问。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算哪根葱?跟人家讲面子? “小、小的是路过,昨、昨儿,真是赶了巧。” “答”的一声,棍子敲在头顶。 男人打了个寒颤。 “昨儿抢的钱呢?拿来。” 男人慌乱道:“花、花、花完了。” “看来,你这狗头,是真不想要了。” 林桃举起棍子。 “别、别啊!求您饶小的一命呀!我还不想死啊!” 随着男人的求饶声,张大山低语道:“娘杀人要偿命的。” 要不知道说,每一个队里,都会有个猪队友呢! 张大山!就是她队里的猪队友! 他这么一说,地上跪着的,就像被人拿冷水浇醒了似的。 不仅不求饶了,林桃甚至在他的嘴角,看到了一丝笑意。 “对哈,我怎么给忘了。”林桃放下手里的棍子。 领头的就跟重获新生了似的,拉扯着披散的衣裳,站起身来。 “你们有家有室,有屋有房。要是杀人偿了命,多不值当。我也不和你们过不去,今儿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男人有了底气。 冲张大海示意道:“兄弟,不打不相识。哥哥在这提醒你一句,别想不该想的。过好你自己的小日子,别找不痛快。” 林桃反手一棍,就敲在他膝盖骨上。 男人‘砰’的一声,腾空跪在地。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碎石镶嵌进他的肉里。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一又腿,已经不能动了。 倒抽一口气。 “你……” 林桃收回棍子,两手一拍。 “哎呀!我不想打你的。可你刚才那样,实再是……” 林桃咬着唇。 别说男人不解,就连三个便宜儿子,都满眼疑惑的看着她。 林桃打了个响指。 像是想起什么惊呼道:“是你那幅德行招人厌,我一时没忍住。手快了!” “你、你、你……” 傻子都听得出来,这臭婆娘是拿他当猴耍呢! “你这个臭婆娘!有本事,你杀了老子!不然,今天老子跟你没完!” 林桃眉头一皱。 “你没听我儿子说嘛!杀人要偿命的!” “那你想怎么样!” 男人一脸狰狞,怒吼起来:“我告诉你!老子就是贱命一条!今天你弄不死老子,老子回头就一桶油,一把火,把你家点喽!”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还真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了。” “来啊!”男人扯开衣裳,露出胸膛拍得啪啪响。 “冲这来!别以为老子怕你!打吃这碗饭始,老子就谁也没怕过!” 林桃没回话,自顾自的在身上摸索着。 张大海问:“娘?您、您找啥呢?” “哎?我带出来的刀呢?”林桃指着跪在地上不能动的男人。 对张大山说:“老大老二,找找车上绳子。把人捆起来。” “娘,拿他报官?”张大山问。 林桃咔嚓一声,踩断了手里的木棍。 末了,还刻意留出一截尖头。 “报啥官,我呀,打算趁着没人,跟杀猪一样。把他的血,慢慢放开。就算官府找到我,我最多就属于伤人,也没杀人不是。” 张大海报复似的,一脚踢倒跪在地上的男人。 伸手道:“娘!让我来!” 男人打了个寒颤,觉着自己像是进了黑店似的。 就是那种,可以杀了人,剁碎了做成包子的黑店。 他忽然哭了,还是那种扯着喊救命的哭。 林桃笑笑:“喊吧,试试喊破喉咙,能不能有人来。” “你!疯婆子!放了我!” “钱还来!我便放了你。” “你……我没钱!” “既然你要钱不要命,那就怨不得我了。” 林桃将手里那根,露着尖头的木棍,在地上的细沙石里打磨起来。 “我还是很有人道主义精神的。把这玩意,打磨得细致些,一会你不会太疼。” “我给了李掌柜!钱给了李掌柜!是李掌柜让我来的,昨天也是他让我在这等的。还说让我在这住十天半月的,只要你儿子从这过,身上就肯定有钱。” 张大海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真的中了别人的圈套。 林桃把手里的棍子一丢,反手又甩了楞在原地的张大海一瓜皮。 “把他捆了,丢到车上去。” 人绑到车上,林桃喊走。 张大林指着地上躺着不动的六人。 “他们不带上?” 林桃直掐眉心。 “我带他们?我是不是,还得送他们去医馆?然后,再接回家里养伤?你脑袋里装的是木头渣吗!” 张大林是自小被骂习惯了的。 别说骂,就是被娘打也打习惯了。 “那咱去哪?” 林桃快疯了,站在车上,指着县城方向。 “县城啊!县城!还能去哪!别人都让你弟弟吃了闷亏了!不得找他把这笔账算清楚了?” “好。娘别生气。” 张大林乖乖撵着牛车,往县城去。 路上,张大海若有所思的问她:“娘,他们是合着伙,给我下套?” 林桃刚平息的火苗,瞬间又复燃了。 但依旧努力克制着,不把这见了女人,就路都不识的白痴儿子掐死。 “你觉着呢?” “不能吧!柳絮她那么单纯,那、那么可怜。您都不知道,那天她拽着我,哭着求我救她。她的声音,像是哭了很多天,已经哭哑了似的。她才十六岁,不可能……” 啪的一声,林桃直截了当的甩了张大海,一记大嘴巴子。 别说张大海,就连张大山,都直楞楞的看着她。 更别提车上被捆成了粽子,还塞了嘴的小痞子。 他只觉着,这婆子怕是疯了吧?连自己儿子都打! 张大山像是回想到以前的自己,揉着自己的脸。 小痞子咽了口唾沫。 张大山冲瞪着眼的小痞子说:“看啥看?老娘打儿子,有啥好看的!”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林桃问。 张大海摇头。 “你这叫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 林桃戳着张大海的脑袋。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单纯了?会哭就叫单纯?你也不想想,林闱都失踪多久了?一个十六岁的丫头,长得那般模样。楼子的掌柜,到手的摇钱树,凭什么只给你要三十两?” 闻香阁里的女人,林桃是见过一些的。 就那些姿色,能跟柳絮比? 真是老鸭笑天鹅,不知自己丑! “人家李掌柜说了,人刚来,又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才好好待她。” 林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的面子?你有什么面子?你算哪根葱?跟人家讲面子?” 张大海打了个激灵,眸子瞪成了铜铃。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给你们。别、别、别再打了 张大林这回倒是聪明了,直接撵着牛车到了闻香阁侧门。 “往前!”林桃指着前面死胡同角落。 “门不在这儿吗?”张大林说。 “我……”林桃抬手还没挥出去呢,张大林就撵牛往前走了。 停在角落里,林桃让张大林站在车上,自己爬了上去。 三人高半头的墙,就被母子两人破解了。 林桃看了半晌里面的院子。 后院没人,时机正好。 自己上了墙,又让张大海先上来。 张大海直摆手。 低喊:“娘!咱翻墙进去,别人把咱当贼打死,都没人会问呀!您快下来。” “谁抓谁还不一写呢!”林桃示意张大林。 张大林一把抱着张大海,举过头顶。 于是,张大海被迫翻了墙。 接着是张大山,他倒是自愿过去的。 然后把捆着粽子的男人,提上来,扔给了院墙里的张大海和张大山。 最后把张大林拉上墙头,母子两利索落地。 林桃把张大海拉近了问:“柳絮在哪?” 张大海指向不远处的拱门。 一行人放松脚步,刚进拱门的内院。 就听到男女嬉笑打闹的声音。 “爷!咱能挣多少个三十两呀?”女人声音酥魅入骨。 “那得看你,有多勾人了。”男人嘿嘿笑着。 “哼!爷白得几十两银子,都不给絮儿买些像样的东西。爷心里,就没有絮儿吧?” 男人声音急切:“谁说的!老子的,不就是你的吗?” “真是个妖精,这身段,哪个男人能抗得住?” “这就是你说的单纯!”林桃往张大海屁股就是一脚:“这就是你的白月光!” 林桃提起地上的‘粽子’,大步向着小屋过去。 ‘砰’的一声,把捆着粽子的人,砸在小屋木门上。 门板倒地,里面的女人,面红耳赤的捡起衣物,遮挡自己。 光了半个身子的男人,瞪目圆瞪之余,尽是惊讶之色。 “你……” 院里的妇人,不就是扫了他两回脸面的张家林氏嘛! 几月不见,模样变化不小,也能认出五六分来。 瞥了一眼,脚下被捆成粽子的人。 李掌柜一脚,就将碍事的‘粽子’踢到一旁。 “谁TM把你们放进来的!”李掌柜大呵。 院外冲进来五个小厮。 林桃交叉握着自己的拳头,一阵咯咯的骨头响声,随着一声鸟叫,划破宁静。 李掌柜看向自家伙计。 “掌柜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打哪进来的。” “没用的东西!几个大活人,难道飞进来的!” 伙计慌乱:“兴许、兴许是翻墙进来的。我、我们没谁给他们开门。” “那就好办了!给老子打死他们!翻墙来的贼,死有余辜!” 几个瘦精精的矮个子伙计,人手一根小木棍。 把张家三兄弟围着。 那些伙计,弓着背,个头又矮了几寸。 林桃这边看去,就跟几个地精,围攻巨人似的。 那画面,别提有多辣眼睛。 林桃‘噗嗤’一声,喷笑出来。 挥着手对三个儿子道:“下手轻点,别给人打死喽。咱是翻墙进来,已经理亏了。” “你……臭婆娘!老子看你能得瑟到啥时候!” 李掌柜一挥手,五个伙计挥舞着木棍,冲杀上去。 让林桃没有想到的是,那五人身形灵活。 而且相互还有着配合。 一看就是那种,常打架,还打出默契的团体。 张大山一个不留神,就被一棍击额头,鲜血流淌下来。 一手抹着脸上的血,一手还要阻挡攻击。 好在张大林和张大海,两人多有相护。 张大山才得以喘了口气。 不过眨眼,张大海后脑,也挨了一棍。 身形一晃,差点跌倒在地。 眼瞅着又一棍打过去,林桃急忙开口喊了一声。 张大林一把将张大海和张大山,抱在怀里。 把自己的后背,当做墙护着哥哥和弟弟。 “大林!” “大林!” 一声声木棍击打在身体上的闷响。 林桃看红了眼框。 “老娘和你拼了!” 林桃大吼着,朝门前的李掌柜冲了过去。 一米开外,纵身一跃。 落地时,不偏不倚的骑在了,李掌柜的脖子处。 “滚开!”李掌柜怒吼着,撕扯着骑着自己脖子的女人。 “啪!啪!啪啪啪,啪……” 一连窜的耳光声,如同鞭炮声,炸响开来。 林桃已经不记得,甩了多少个大耳刮子。 只觉得两个手掌火辣辣的疼。 可这哪能解得了她的气。 摸了块碎门板,就着木板,就往身下男人的脸上招呼。 李掌柜连救命都没喊出来,就被抽得血溅当场。 偶尔还会黄色的,带着血的……牙齿,飞落在地。 屋内,柔弱娇美的女子,缩在床角,疯了一般的吼叫。 林桃一身的力气,也差不多使完了。 李掌柜只觉得视线模糊,无力的向不远处探手。 “救、救……救、救……” 林桃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又着着实实,甩出一巴掌。 “救命!救命啊!” 柳絮的大喊,让不远处打作一团的几人,都看向这边。 李掌柜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再次向那边的人,伸出手去。 “掌柜的!” 五人同时惊呼,挥舞着手中木棍,向林桃冲来。 用尽全力的林桃,只能免强站起来。 一对五吗?她勾起一边嘴角,眼眯成了一条缝。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五人离她五步之遥时。 一个物体从高处坠落,‘砰’的一声,将五人砸倒在地。 “大海?”这回换林桃惊呼起来。 这TM,人间大炮即视感啊! 张大海滚了三圈才停下,虽然脸上都是血,他却笑了。 “想碰我娘,那得从我们哥仨尸体上踩过去!” 张大山和张大林冲过来,合力扶起张大海。 摇摇晃晃的三人,以手挽成一堵人墙。 挡在林桃面前。 “来啊!” “来啊!” “来啊!” 满是灰尘与血污的三个高大背影,在林桃眼里,就如三座大山。 三座任何人,都无法逾越的大山。 也不知是泪还是血,糊了林桃的眼。 以前只会家里横的张大山,如今像个男人一样,与兄弟并肩。 以前挨了欺负,闷不吭声的张大林,不仅护着兄弟,还能喊出心声。 以前只会欺负哥哥们的张大海,如今为了哥哥们而战。 他们……真的在变好! 李掌柜歪头看向林桃,艰难的吐出一句话。 “柳、柳、她、她给你们。别、别、别再打了。” ------------ 第一百八十章 喂!把坑我儿子的钱,交出来! “李天海!你、你、你不是人!”柳絮哭成了泪人。 把目光投向张大海。 见张大海,也转头看她。 哭得那叫一个勾人心魄。 “大、大海,这、这不是我想……都是他!” 柳絮指向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掌柜。 “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他说,我不按他说的做,就要让我去楼子里接客。大……” 喘息片刻的林桃,拔下脚上的布鞋,狠狠的砸在柳絮脸上。 “大大大,大你妹的大!再冲我儿子,使你那狐媚计量,老娘今儿就把你脸划花喽!” 柳絮一把捂着脸,疯狂摇头,哭得更厉害。 李掌柜忽然呵呵的笑起来。 “柳絮,你真是个祸害!给林闱出主意,卖儿卖女,卖爹卖娘。回过头,又找到我,帮你黑吃黑。呵呵……红、红颜祸水!” “我是说,林闱再坏,也不可能把林家人卖喽!合着,都是你这妖精祸害一家!想必,林闱对你再好,也没得个好下场吧!” 柳絮不吭声。 像是精神错乱了似的,一会哭喊,一会呵呵傻笑。 林桃问李掌柜:“林闱呢?” “乱、乱葬岗。” 林桃钳着张大海的下巴。 指着不成人形的李掌柜。 “大海,看清楚了。你还把那个女人放在心里,他和林闱,就是你将来的下场!” 张大海认真点头。 被张大海的‘人间大炮’,砸得爬不起来一群人里。 个头最小的,免强坐起身来。 不过看样子,伤得不轻。 林桃走到李掌柜身旁。 没穿鞋的脚,踢着李掌柜的脸。 “喂!把坑我儿子的钱,交出来!” 既然是借来的钱,自然得还回去。 还清醒着的李掌柜,从怀里摸出钥匙。 使着那个还能动的伙计,取来了三个银锭子。 林桃接在手里,蹲在李掌柜身边。 “李掌柜,日后若想报仇,你可想清楚喽!他们是我的命。你若逼着我和你同归于尽,我乐意得很。对于我来说,死叫解脱,于你嘛,叫一无所有。” “我一个光脚的,得你一个穿鞋的陪葬,赚到了!” 她家穷得吃饭都困难,这李掌柜可是坐拥金山银山。 有钱人,有着只属于有钱人,才会有的忌讳。 为免日后给孙子孙女惹来麻烦,她才刻意拿出来说。 聪明人,自会取舍。 李天海此刻,只想骂娘! 林桃母子四人,相互搀扶着,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闻香阁后院。 四人身上带着伤,回到张家老院。 许氏吓坏了,从地上爬起来,要去请吴郎中。 “请啥郎中?咱家不有二妮嘛!”张大海说。 因为家里出了大事,二妮今天没去吴郎中那。 躲在大妮身后的小妮子,连连摆手。 “我、我、我不、不、不……”二妮一紧张,舌头又打结了。 “你行的!”大妮鼓励着。 林桃点头,满是血污的手,指向张大海。 “你三叔的头,得赶紧看看。血流太多,会死人的。” 张大海眼一闭,侧倒下去。 二妮跟个小兔子似的,冲到张大海身边,处理起伤口。 “我们二妮真棒!医术太厉害了!”张大海呵呵的笑着。 硬是把在给他洗理伤口的张二妮,说红了脸。 张家老太太一如以往,独自一人坐在门边,哭得跟家里死了人似的。 引得偶尔过路的人,都停下来往院内观望。 “哎哟,林氏这一家是咋了?” “这还看不出来?自家人打架呗!” “啧啧啧,哎哟,兄弟打架就算了,哪个做娘的,不但不劝阻,还参和进去。” “咦!林氏不就那样人嘛!” 林桃目光一到,几个妇人见鬼似的逃开了。 张家老太太这才从地上爬起来,院门半上。 “林桃呀!你说你做的叫啥事儿啊!别人遇事,都躲着让着。你倒好,还倒往上凑!你打听打听,这天下,哪有当娘的,领着儿子去找人打架的?” 嘴上数落不停,张家老太太也帮着烧水煎药。 “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好好一个人出去,回来都被人打得满身伤。别人都盼自己孩子好,你呢?你跟见不得他们好似的,伤好了,就拖出去打一架。又弄回来满身伤。” 张大山指着自己,缠了布条子的头。 “阿奶,我们这才叫被打。你见过谁打架,只伤了手掌心的?娘那伤,是甩人大耳巴子,把自己手给甩肿了。她手上的血也不是她的,是受伤那人的。” 闷葫芦张大林,像想起什么似的,嘿嘿发笑。 余氏一巴掌拍在张大林背上。 “你还笑!看这身上成啥样了!” 没想,张大林疼得龇牙咧嘴,伸出手,与张大山张大海击掌。 三人相视而笑。 自打大妮受伤之后,家里的药就没断过。 后来二妮学医识药,每每上山,也会挖回来一些时常能用上的。 今儿就省去了找吴郎中的诊钱药钱。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桃把三个银锭子,给了张大海。 “明天,把钱拿去还了。” 张大海点头,眼底满是愧疚。 那丝一闪而过的失落,让林桃坐到他身旁。 “大海啊!不要后悔对别人好,哪怕看错人,哪怕被辜负。因为你对别人好,并不是因为别人有多好。而是因为,你很好。” 林桃戳了下张大海的胸口。 “人,之所以是人,就因为有复杂的感情。其实感情不伤人,伤的都是重感情的人。用情更没有错,错的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失去也不可怕。怕的是,没知眼前人不对,却依旧执迷。” “人一定要记住,谁拿你当宝,你就陪谁到老。谁若不珍惜你,你就把谁忘掉。心,一定要硬。爱,要留给值得你守护一生的人。” 张大海忽然趴在林桃腿上。 后背颤抖不止。 林桃知道,他在哭。 为自己的懵懂的初心。 为自己错付了的情感。 张大林和张大山,一声不吭的坐下来。 也将手,握在林桃的手背上,它们都在张大海的背上。 次日卯时,张大海和以往一样,掐着点起来。 帮着收拾院子,再送二妮去吴郎中家。 面对迎出来的行越,张大海一个箭步上去。 指着行越道:“小子!你给我记住喽!再敢打我家妮儿的意义,叔就是死,也得先把你大卸八块喽!” 二妮看红了眼眶。 她从没想到过,有一天,她的叔叔,会这般护着她。 ------------ 第一百八十一章 长脸!真是太长脸了! 张大海独自套了牛车,去县城的勤学堂还钱。 半日就折返回来。 “钱还了?”林桃问。 张大海点头:“小公子还请我们和小胖吃饭呢!” 林桃知道,美食的诱惑是张小胖无法抵御的。 再说,小胖能有朋友,林桃也打心底高兴。 加上这个月上完私塾,张小胖就不去了。 也当是给张小胖,留点回忆吧。 “想去便去。我明儿想去市场看看。” “那我问问去。”张大海笑得跟个孩子似的。 张家二老心里,除了地里的土豆,再无二心。 对于去县城吃饭,也摆手回绝。 “哎哟!你们都不去,多扫人家主家的面子呀!”余氏一脸难色。 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一直向往,有钱人家的生活。 就算自己没命过上一遭,去看看,也是不错的。 “大嫂,你领着两个妮子,一同去看看呀!娘不也常说,孩子开开眼界,也是对孩子好呀!” “算了,主家公子是小胖的师兄,请的又是三叔。大山和二叔一身的伤,别人看了,还不知该怎么说咱家呢!” 许氏本就胆小,哪愿意去那些地方。 她觉着,在家,就很好。 正吃着饭的张大山,忽然停下,顺着余氏说起话来。 “对,弟妹说得对。多带孩子出去走走。” 说着,跑去东屋,取来一个小布包。 笑嘻嘻的拿出三朵绒花。 “我前些天,偷偷去了县城,给你和两个丫头,买了三朵花。明儿正好能使上。” 有钱人戴金戴银戴珠花。 平常人家的女儿,妆盒里也只有几枝绒花。 许氏是贱民出生。摸都没摸过绒花。 捧着绒花,许氏那不争气的眼泪,就又流下来了。 这是嫁进老张家后,张大山头一回送她东西。 可她的眼泪,吓得张大山差点,把手里的碗摔了。 “我、我、这钱,买花的钱,是大海前些日子给我的!我可没去赌!” 说完还拉扯旁边的张大海。 “老三,你快帮我给你大嫂解释一下!我真没去赌!更不可能去偷别人钱!” 张大海不作声,眸光不时偷摸着打量,坐在台阶上的母亲。 余氏帮腔到。 “大嫂,真是三叔给的,我家也有。大林说,是三叔以前借给人家的。那天他们帮他做背了一天的土,三叔从县城讨了钱回来,就分了些给他们。” “对对对!”张大山直点头:“就是这样的!我答应过你,也答应过娘,要好好做人。放心,我不会再去赌了。” 台阶上,打着蒲扇乘凉的林桃,看着张大海。 扑通一声,张大海跪到了地上。 “那钱,是我卖那些蚊香得的。多做的蚊香,其实卖了三两银子。交回来一两,其、其它的……”张大海越说越小声。 说到这,大伙都知道,钱是花在那娘儿们身上了。 “那天请两个哥哥帮我背土,我是偷、偷着去了县城,去、去、去见那女的……。” “实话?”林桃问。 张大海比着三根手指,发起誓来。 不比以前,如今开口天打雷劈,闭口不得好死。 神鬼之说,在这是有份量的。 若有假,他也不敢这么说。 林桃打着蒲扇。 “那钱,就当你从我这借去的。以后,挣钱了,得还回来。” 张大海既庆幸,又为难。 庆幸的是,母亲没揍他。 为难的是,挣钱?还回去?什么鬼? 长这么大,他有过两次,想挣钱的时候。 第一次,他把张大林,骗去卖给拍花子的。第二次,他把张大妮,从树上推下去。 挣钱吗?娘是在告诉他,该像个男人样,挣钱养家了吗? 张大海陷入了沉思当中…… 在张大山的游说下。 当晚,二妮就去吴郎中那告了假。 次日一早,许氏母女三个,把林桃之前买的‘新’衣裳,翻了出来。 平时,她们都舍不得穿。 又梳了头,把张大山送的绒花簪上。 虽然样式极为简单,又只是染了淡淡的桃红。 却被她们那一头,乌黑柔顺的发丝,衬托得极为艳丽。 阳光下撒在黑发上,发丝亮泽的反光,如同绒花绽放的焰火一般。 许氏母女三人,从东屋出来。 跟换了个人似的,余氏都看得嫉妒了。 尤其是大妮和二妮。 以前不打扮,也没在意过。 没想打扮出来,竟生得跟花儿一样。 想到自家那胖呼呼的傻儿子,余氏长长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张大山笑得傻呵呵的。 娃娃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仔细打量两个妮子。 抚着大妮的发丝,张大山更美了。 说不定,今日一去,能得一个有钱的亲家呢? 一想到以后,自己能做哪家公子的岳父,张大山笑得更开心了。 把人送上车的时候,张大山还特意问了张大海一嘴。 “今儿你们去的是哪家呀?”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小公子姓杨。” 杨?张大山想起了,前几天到门上来,要买他闺女的杨府卖办婆子。 想来想去,张大山觉着自己想多了。 姓杨的多了去了。 牛车进了县城,就有马车在那等。 一路兜兜转转,把张大海都绕得有些晕了。 好不容易,在一处小宅前停了下来。 没见过世面的余氏,兴奋得啧啧称羡。 反正就连铺在门口的石子。 余氏都要去摸摸,还问许氏和张大海,这是不是玉石。 张大海瞅着院门,门不大,比不得那种大门大户的。 门前没灯笼,门头没牌匾。 也看不出,这家主人姓啥。 小厮甚至都没敲门,而是推门而入。 那说明,家中仆人极少。 他们被领到一处屋中。 里面的圆桌上,八大八小十六碟。 “几位,请慢用。”小厮说完,要走。 张大海将人拦下。 “你们公子呢?” 小厮很恭谨,行礼回道:“公子和张小公子,在私塾被耽搁了。请几位先用。” 余氏怕张大海得罪人,忙把张大海拉开。 许氏看着一桌子,认不出叫啥名的吃食。 心里忐忑不安。 屋里没了外人,余氏瞅着满桌精美的瓷器,惊呼起来。 “来来来,大嫂、三叔,别只看着呀!吃吃吃!” 余氏将筷子,递到许氏和张大海手里。 那模样,就跟别人是上她家做客似的。 “大嫂三叔,也不是我表自家儿子。对不对?” “别看我家大胖,傻呼呼的只爱吃。可他人缘好呀!打小呀,大胖就跟孩子头似的,屯子里孩子都喜欢他。” “如今去了私塾,这些贵公子们,不但不会看不起他出生贫寒,更是把他当兄弟般亲近。你们呀,也别羡慕,这种天生的带来的气运,是老天爷赏饭吃呢!” 以往在家,大房的两个丫头,又懂事,又好学,人还聪明。 更是把张小胖比下去一截。 今儿可好了!这一席,能甩张大妮和张二妮,好几条街了! 长脸!真是太长脸了!余氏得意的呵呵发笑。 ------------ 第一百八十二章 跟老娘晚上套麻袋去! 正在余氏夸赞自己儿子时,院外响起一阵的脚步声。 张大海见是杨麟来了,起身笑脸相迎。 余氏抹着发丝,追着张大海过去。 二人还没到跟前,就被杨麟身后一众随从拦下。 杨麟手中折扇一收。 “好了!钱贷两清。借据还给他吧!” 不仅张大海和余氏傻了,就连屋里的许氏母女三人,都站在了门前。 那日的小书童,拿出两张写满字的纸。 其中一张上,按着一个黑色手印。 “在这张卖身契上,按个手印。留下那两小丫头,你借的三百两银子,就算还上了!” 他指着大妮和二妮。 “三、三百两?我何时欠了你三百两!” “白纸黑字,还想抵赖不成?” 张大海瞪圆了眼。 “你、你给我下套!” 杨麟淡笑不语。 好看的红唇弯起,露出一口白牙。 余氏扬着手。 “杨、杨公子。我是小胖的母亲。咱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呀?您是小胖的师兄,又和小胖亲近,怎、怎么会呢!对不对!一定是有误会!” “你给我闭嘴!”杨麟面色骤变。 “张小胖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赶紧的按了手印,滚蛋!” 被当众扫了脸面的余氏,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 转而责怪起张大海。 “三叔,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想都别想!欠你的三十两,我也还了!欺负我不识字是吗?那就来拼命呀!想动我侄女,那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杨麟啪啪拍手,身后二十余人的随从。 当即就把张家三个大人,按趴在地。 大妮和二妮,拍打拉扯着,按着许氏的人。 只是那小拳头,落在人家身上,和挠痒痒没啥区别。 余氏挣扎着:“杨、杨公子,你是不是搞错了?咱们无冤无仇的,您还是小胖的师兄……啊!” 话没说完,余氏手心疼痛,惨叫起来。 杨麟踩着余氏的手,还加大力道,在地上拧了拧。 “你是张小胖的娘是吧?”杨麟一扇子杵在余氏另一支手上。 “山野里出来的狗东西,会使些小计俩,狗眼里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小书童拿墨汁抹张大海的手。 杨麟起身,扇子敲在书童头上。 “你傻啊!哭的那个,才是她们娘!” 小书童连声道歉,让许氏按了手印。 “好了,把人扔出去!” 杨麟笑笑的看着张大妮和张二妮。 三人被扔在自家牛车上。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张大海冲上去,拍打门板,疯了一般的叫喊,也没有任何回应。 “三叔,救救妮子们。”许氏哭倒在牛车上。 余氏一声不吭,两只血淋淋的手掌,疼得颤抖不止。 张大海把牛车拉到墙下,打算翻墙进去。 “三叔!你这么进去,能有啥用?人家二十来人,你能做啥?” 张大海被余氏说懵了。 “回家找娘啊!” 于是,牛车几乎用飞奔的速度,冲出城去,直奔张家屯子。 也是巧了,今儿本来去县城的林桃。 许是因为打架打累了,便在家里睡了个日上三杆。 许氏哭着拍打堂屋的门,林桃被吓了一跳。 见着一如既往屋顶,林桃直掐眉心。 就听门外,张大山对张大海连吼带骂,张大林笨嘴拙舌的劝说。 许氏和张家二老哭天哭地。 坐直了身体的林桃,四下看了看。 咋了?自己这是又死了?三兄弟为家里的钱打起来了? 起身看了炕上半晌,林桃直摸鼻子。 自己要是灵魂出壳了,那原主的尸体呢? “娘!您快救救妮子们吧!” 许氏的拍打,把堂屋的门楔子撞断了。 看着扑在自己脚边的许氏。 林桃这才回过神来,合着自己没死啊! 许氏有一句没一句的,听了半晌,啥也没听明白。 张大山扯着张大海的衣领,张大林牛高马大的挡在中间。 “干嘛呢!老娘还没死呢!你们这是翻天呀?” 林桃这一嗓子,把院里撕打的哭泣的,都吼停了。 张大海甩开张大山的手,扑通一声,跪到林桃脚边。 把今儿出去的事,说了个清楚。 包括那天是如何给杨麟借的钱。后来又是如何还的钱。 “看看,现在知道读书识字,才最有用了吧!” 张大山坐在地上,发泄般的自抽着耳光。 “娘!救救妮子们吧!”许氏两眼哭成了桃。 林桃闭着眼,直喘粗气。 她TM是真心累啊! 刚把张大海从蜘蛛精的网上,扒拉下来。 两个丫头,这会又进了狼窝! 林桃心里那句MMP,不知该讲不该讲! 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 林桃拽着张大海的衣领,问了句:“他真和小胖在一个私塾?” 张大海点头。 林桃眉头一挑,想起了那日接小胖时的情形。 记得张小胖在车上,称那个白衣少年大师兄! “他可是一身白衣,手中一纸白扇?十三四的模样?模样俊秀,红唇皓齿?” 张大海如小鸡啄米般直点头。 张大山指着张大海就骂。 “就是你!为了那个妖精,连我两闺女都搭进去了!我告诉你张大海,我闺女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人家一开始,就是冲着两个妮子来的!” 林桃甩开张大海,拔了草鞋砸向张大山。 “娘!您还护着老三!” 林桃脚上的第二只草鞋,飞到张大山脸上。 “留着你的力气,跟老娘晚上套麻袋去!” “套麻袋?” 张家三兄弟,同时看向自家老母亲。 “啥、啥意思?” 三人同时问出声来。 林桃拍着自己的屁股。 她算了下时间,张大海被借钱,是在接张小胖之后。 所以,人家只是欺负张大海不识字。 目的打一开始,就是冲着大妮二妮来的! “老娘倒要看看,那小兔崽子,敢动老娘的孙女,是不是有九条尾巴!” 于是,早早吃了晚饭,母子四人又撵着牛车出门了。 张大林赶车,进了县城,张大海激动的指路。 林桃没好气的给了张大海一瓜皮。 原本头上就有伤,又挨这一下,疼得张大海觉得脑瓜子要裂了似的。 “走!勤学堂!” 张大山疑惑:“娘!咱是去找大妮二妮,去勤学堂干啥?” 林桃被三个傻儿子,气得太阳穴直突突。 “去干啥?去找那先生教你们识字啊!傻叉!” ------------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百两?纸钱吗? 张大山嘟囔:“今儿娘吃了啥?火气大不说,还藏着噎着的。” “是啊!找两个妮子要紧,干嘛找先生教我们识字呢?” 闷葫芦张大林,一手挠着头发,一手拉着缰绳。 张大山没好看瞥了眼自家二弟。 合着,这傻大个,还真把娘说的当真了! 缓过劲的张大海,小心翼翼道:“娘,他干了这些见不得人的。怎么可能还来私塾?” 林桃扬起手。 张大海举手:“停!不劳娘动手,我自己来。” 啪的一记耳光,抽在自己脸上。 他这颗伤势不轻的头,再让老娘抽几下。 那点本就不多的脑子,就真成浆糊了。 脸疼,好过脑子疼。 还能省去后遗症。 “他家既然有钱,为啥还给你下套?” 三个傻儿子摇头。 “不就是为了,让这事儿,上得了台面嘛!” 三个傻儿子点头。 “现在事成了,他想要的东西,也都有了。他还有什么必要躲躲藏藏呢?一个十三四的娃娃,更怕的,是家里父母长辈。” “父母长辈让他念书,他敢不来?” 想来,这也是为什么,文凛帮张小胖出收整治了那帮小混蛋。 他也不敢在私塾闹事的原因吧! 不然,就张小胖和文凛那样的,那么顽劣的小混蛋,能放在眼里? “不愧是娘!这眼色,绝了!” 林桃忍着差点没把持住,挥出去的手。 “不会夸人,就闭嘴!这眼色眼色,意思老娘年纪大了,就该老眼昏花是吗?” 张大海尴尬道:“我、我这不是,不识字,不会说嘛!” 这回,没把持住的手,一不注意,就举起来。 “别!我来!我自己来!娘的力气,留着收拾那小混蛋。我这张脸,不值!不值!” 啪的一声,张大海又给了自己一记大耳刮子。 这下好了,左右两边红扑扑的,对称了! 车停在勤学堂门口。 “大林去叫门,把小胖和文小子喊出来。” 私塾这种地方,别说他们。 就是那些有钱人家,没有先生的同意,也是不能进的。 原因有二。 其一,是对私塾先生的尊重。 其二嘛,山刀子城,总共就三处私塾。 开罪一家,家中儿子就少了一处可去之地。 所以无论有钱的,没钱的,都不敢得罪开私塾的。 不一会儿,张小胖和文凛,就被私塾门访叫来了。 “爹?奶?大伯三叔?你们咋这时候才来?” “才?”林桃疑惑。 张小胖解释道:“今儿大师兄,不是请咱家人吃饭嘛!这都啥时候了,你们才来?” 对于张小胖开口只记得吃,闭口只回忆吃,做梦都在吃的货色。 说出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奇怪。 林桃把两人叫到牛车旁。 把两个麻布袋子,塞到文凛手里。 “东西还有吗?”林桃问。 文凛答:“需要什么效果?” “啥都行,只要能让他安静被你们带出来。实再不行,给他来两棒?” “林奶奶放心,我这还有能让他睡觉的。” “行,那我在这等着。你和小胖把他们弄出来。别让人看见!” “家里谁出事了?”文凛问。 林桃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大妮在他手里。” “他做的?” 看到文凛眼底那抹杀意,把林桃都惊到了。 这种眼神,可不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会有的。 林桃拉着文凛的手:“人在他手上。” “放心,交给我。” 林桃点头撒手。 一旁的三个傻儿子,和呆头呆脑的张小胖,都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文凛拉着木楞的张小胖回去。 林桃站在车上,把裙脚挽起,系在腰上。 三个傻儿子,顿时回神,同时挽起袖子。 他们都知道,娘要干架的时候,都是这幅架势。 不大会儿的功夫,张小胖和文凛就抗着人出来了。 两个麻布袋子,沉甸甸的挎在肩头。 丢到牛车上时,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一时半会醒不来。”文凛说着,跟着上了牛车。 张小胖慌了,拽着文凛:“哥,你别去啊!你去了我咋整?” “他都跟我走了,你还怕谁?”文凛拍开张小胖的手。 “喔!对对!”张小胖挠着头:“那你早点回来。” 文凛点头,张小胖这才独自回了私塾。 林桃问:“哪个是姓杨的?” 文凛指着身边的麻布袋子。 林桃打开袋子,张大海当即指着叫起来:“就是他!就这个狗东西!” “行了。”林桃把布袋子系好。 “赶在关城门前,咱们赶紧出城。” “不去找妮子们了?”张大海着急问。 “咦!老娘……”林桃又扬手。 张大海即可抬手:“我、我自己来!自己来!” 好嘛!又给了自己一记大耳刮子。 牛车出城不久,林桃指向旁边的岔路。 张大林乖乖往那边撵。 没走出多远,林桃就叫停了车。 “今晚,就在这过夜了。你们三在附近寻些柴火来御寒。” “他呢?能这会醒得过来吗?”张大山问。 文凛面无表情道:“需要的话,他随时可以醒。” “那就现在把人弄醒,我问问话。”林桃说。 张大山当即道:“我去找水。” “不用了。” 文凛把人抗到树后,只听一阵水声过后,响起了叫骂声。 “文凛!你这个狗东西!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很明显,那小子醒了。 张大山兄弟三人,瞠目结舌。 林桃饶有意味的看着,从树后拽着个人走来的文凛。 这小子,有点意思啊! “杨麟,把我侄女还给我!”张大海怒吼出声。 之前还骂骂咧咧的杨麟,抹去脸上的水渍,呵呵的笑了起来。 那样子,特病态。 “我当是谁呢!三叔啊!你不是把你那两侄女,送来抵债了嘛!想要回去,也行啊!拿三百两出来啊!” “三百两?纸钱吗?” 林桃问出声后,杨麟面色瞬间变了。 人走得近了,那股子味,让林桃皱起眉来。 “文小子,你挺上火啊!” 文凛就像没有听到,一脚踹在杨麟膝盖窝上。 扑通一声,杨麟不偏不倚的跪到林桃面前。 “你们想杀我?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杨麟笑起来。 “来啊!杀了我,你们就再也见不到那两个丫头了!早就防着你们这手了,实话告诉你们,我明儿要是不回去,你家两个丫头,就得被十几条狗……分食了!” ------------ 第一百八十四章 药用在这种畜牲身上,浪费! “你!臭小子!你还是人吗?”张大海叫嚣着。 捡木柴回来的张大山,更是巴不得当即就把人狠揍一顿。 还是张大林,把人给拦住了。 火堆燃起来,天色也黑了。 火光下,杨麟那张好看又扭曲的脸,显得无比病态。 “小子,你哪家的?”林桃问。 杨麟呵呵的笑。 文凛一棍打下去,杨麟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拿木棍挑着文凛的下巴。 冷冷道:“问你,就赶紧回答。” 杨麟舔过唇角血迹,呵呵笑道:“我知道,你喜欢那丫头。你要是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她,并且卖身给我的话,我可以考虑放过她。” “你找死。”文凛怒了,眼底杀意难掩。 林桃拍拍文凛的肩,又问:“你要我那两孙女干嘛?” 杨麟缓缓抬头,眼含笑意。 “玩呀!人生这么无趣,不寻找点刺激,还有什么意思?” “狂什么狂?有钱了不起呀!你把我闺女藏哪了?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 张大山举起拳头。 杨麟却连眼都没眨一下,直视着张大山,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林桃把草鞋砸向张大山。 “我在跟人聊天,你们参和啥?” 挨了一鞋底的张大山,乖乖放下拳头,把母亲的鞋子给送回去。 林桃穿着鞋:“杨、杨小公子。” 感受到杨麟的目光,林桃笑道:“要是我砍你一个手指,让你的父母把人还我,他们会不还吗?” 杨麟呵呵的笑。 “还你的前提,不还得是他们知道人在哪吗?您觉着,他们知道吗?” 林桃点头的同时,冲杨麟竖起大拇指。 就在这时,牛车上的另一麻布袋子,有了动静。 “大林,把那个小子,弄过来。” 张大林乖乖当苦力,把还迷糊的人,扒拉出来,抗到火边。 林桃拿着一截,前端烧得通红的柴。 在嘴边吹了吹后,直接放到书童手掌心。 一股肉烧焦的臭味,直冲鼻息。 “啊!”刚才还迷糊的书童,当即清醒过来。 “你、你、公子、公子!救我,救我!” 林桃看了眼杨麟,见他只是眯了眯眼。 不得不说,看来这小子,平日里这种虐待人的事,定没少干。 换作普通少年,这种血腥的场面,早就吓尿了。 看看她那三个傻儿子就知道了。 张大山就跟烫了自己似的,龇牙咧嘴的倒抽着气。 张大林两眼惊恐,明显就是没见过这种场面。 张大海稍好不多,却也在那强作镇定,猛咽唾沫。 反倒是文凛和那BT小子,面色不改,纹丝不动。 林桃笑了。 “杨小公子,你不愿意开口,可有人愿意开口喔。” 杨麟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冲书童低吼。 “把你的嘴,给我闭紧喽!不然我就亲手把它割了!” “公子!救我呀!” 林桃又挑了一根前端烧得通红的。 在的里把玩着。 “他现在都自身难保,还能保得了你吗?不如,我问你答。只要你说的都是真话,我就放你走如何?” 小书童年纪比杨麟大些。 看上去,也就十五六的样子。 “你!你们、你们知道你们绑的,是杨府的公子吗?等天一亮,私塾不见了人,杨府就会找我们!你们逃不掉的!” “你给我闭嘴!”杨麟呵斥。 小书童被吓得差点哭起来。 “杨府?”张大山惊呼起来:“前些日子,跑来我家,说要拿一百两买我家闺女的,也是你!” 杨麟呵呵尖笑:“没错!是我!但是你不识趣呀!给你一百两,你不卖。那我就只能自己拿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大妮二妮就不是人,而是一个物品罢了。 林桃眼角猛抽。 抬手就甩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杨麟呵呵笑问:“阿奶生气了?” “我?生气?”林桃看着自己的手:“我只是想知道,抽一个变态是什么感觉。” 甩甩手,林桃没好气道:“小子,回头我得给你爹娘说说,你这心里疾病,再不治,就真的治不了喽!” 果然,杨麟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 疯狂挣扎,想挣脱文凛的手。 同时,还像疯狗一样,冲她叫骂个不停。 林桃摇头叹息,对书童说:“你整天和这个疯子呆在一起,不怕哪天,小命就没了?” “我……”书童迟疑了。 他家公子,最恨别人说他有病。 从七岁起,但凡别人说他有病,整个人就会癫狂不止。 “你、你真的会放了我?”书童问。 林桃点头,还拿出一个银锭子。 “我不仅放你走,还把这锭银子给你。你换个地方活,总比跟着这个疯子强吧?” 书童伸手拿过银子, 杨麟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他眯着通红的眼,恶狠狠的看着自家书童。 “出卖主子,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抓回来,碎尸万段!” “把他嘴堵上。” 林桃下令,文凛一把将人按在地上,一手揪着他的头发,狠狠的按进沙石地里。 随着杨麟的声音消失在地上,周围瞬间安静了。 书童说:“人在别院里。” “就是今天我们去的那里?”张大海问。 书童摇头:“不,在另一处别院,在杨府的后面。院、院里,除了有打手,还、还有狼和野狗!只、只要进到那个院里的女孩,没、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我只知道这么多,其它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完,人起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别追了。”林桃说。 刚跑出去几步的张大山,又回到原位。 “娘,这小子是个疯子吗?” 林桃没好气的鄙视张大山一眼。 “这不是废话嘛!要不然,那书童能精神崩溃到,出卖主子?” “那妮子们……”张大山紧张起来。 “你紧张个屁啊!”林桃转而对文凛说:“药呢?再喂些。明儿一早,还得带人进城呢!” 文凛一记刀手,趴在地上的杨麟就不再挣扎了。 “药用在这种畜牲身上,浪费!” 林桃揉着生疼的太阳穴。 “记得把人绑好了。这小子脑子有病,装昏迷也不是不可能的。” “您放心。” 得了文凛的回答。 林桃没好气的嘟囔一句:“别人家的小孩,都是霸总属性的吗?那为啥自己唯一的孙子,会是个吃货属性呢?”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十两银子,可不能白花! 这一晚,林桃几人可没得休息。 因为杨麟从昏迷中醒来,就会极尽癫狂的嘲讽文凛。 文凛虽话少,又无比的固执。 非得把那小子揍上一顿,然后才将他打晕。 于是乎,整个晚上,他们是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 然后无限重复这个过程。 别提有多难受了。 林桃打着哈欠,看了眼微显亮光的天。 把杨麟装进麻袋,又拿牛车拖回县城。 找到昨天小书童说的院落。 真的与杨府,只有一墙之隔。 破旧的木门内,无比的安静。 一点都不像杨麟说的,有几十条狗的样子。 “娘?把这小子弄出来叫门?”张大海问。 林桃摇头:“翻墙。” “又翻?” 张大海怀疑,他娘是不是翻墙翻上瘾了。 一听老娘要翻墙,张大林学着上回的样子,把车撵进了胡同底。 山刀子城的院子,就像出自一人之手,院墙都是整齐的三人高半头。 和上回一样,人梯上去。 五人外带一只沉甸甸的麻袋落入院中。 林桃指了指后院方向。 没走几步,就见有人倒在廊里。 胸膛微微起伏,却又昏迷不醒。 林桃挑了下眉。 很明显啊!这人是中了药了。 再往里,这一路,七八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男女皆有。 林桃那颗昨天就提着的心,此刻落了地。 “把那小子弄出来带路。” 文凛解开麻袋,只把杨麟眼上的布条扯了。 “人在哪?” 杨麟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嘴里塞了东西发不出声。 可那让人讨厌的笑,依旧挂在脸上。 “小子,我孙女估计已经不在你这了。你不着急?” 听林桃这么一说,杨麟四下打量。 在见到一条走廊上,躺了三四个人后,杨麟瞪圆了眼。 林桃把他嘴里的布条子扯了。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这、这怎么、可……能?她们不可能离得开这里!” 瞥见杨麟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深入的方向。 林桃示意众人,继续往里走。 “走吧!”她把杨麟推着往前走。 杨麟如丢了魂似的,推一下,走几步。 嘴里一直重复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尤其是见着地上躺着的。他更会跑上去看一下。 任他甩耳光,脚踢,地上的人,都一动不动。 林桃笑了:“老娘的孙女,没什么不可能的!” “娘?这、这啥意思?”张大山问。 林桃耸肩,催促着杨麟继续走。 再往里,直到一处铁栅栏做门的拱门前。 杨麟,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跟鬼似的。 “别得意!我这院子,人是不多。可……狗多呀!” 他说着,以手为哨吹起哨声。 “有诈!”张大海惊呼。 张大山警戒四周,张大林不知打哪,找来几根木棍,分给兄弟二人。 兄弟三人围成人墙。 然而,一声哨响停下,四周没有动静。 “怎么可能?”杨麟再次吹响哨音。 然而……一阵风吹过,除了草木摇晃的声响,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不可能!” 杨麟吹起比之前还响的哨音。 一阵急促混乱得甚至慌张的声响,从供门内传来。 ‘砰’的一声,一个黑影撞到铁栅栏上。 挡在林桃前面的张大海,被吓得一个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没了张大海的阻挡。 林桃看清,里面是一条大狗。 一条足有成人,一半身高的大狗。 就在众人出神时,杨麟从她身旁冲出去。 咣当一声,打开了那道铁栅栏门。 “欢迎来到,我的乐园。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杨麟大笑。 他满眼笑意的看向文凛。 吹响和刚才不一样的哨音。 “大黑,开饭了。” 戏谑的声后……一阵风卷得尘土落叶飘飞起来。 咚的一声,大狗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不止。 “大、大黑?”杨麟蹲下身去。 这时,林桃才仔细看清,那条狗鼻子已经烂了。 张开的嘴外,耷拉出半截舌头。 然后,一动不动了。 杨麟伸手,摸着全黑的狗头。 先是一声不吭,而后呵呵的笑起来。 林桃推开张大林,冲到栅栏内。 不大的院里,横七竖八的倒着二三十只狗。 “大妮?二妮?”林桃大喊。 张大山追过来,着急的往里眺望。 却刻意保持着,与狗尸体的距离。 “楞着干嘛?进去找啊!”张大海冲张大山吼。 “我、我、我怕狗。”张大山尴尬道。 反而文凛成了第一个冲进院中的。 张大林和张大海,紧跟着,也进到院中寻找。 林桃这才仔细打量黑狗,狗鼻子流血不止。 爪痕伤非常明显。 “不可能!有大黑守着她们,她们是怎么逃出地下室的?” “地下室?” 林桃忽然笑了。 “娘?”张大山弱弱的问:“您,您笑啥?” 他娘这笑声,他听着瘆人。 “想必,两个丫头,已经自己逃出去了。” “真的?”张大山兴奋大呼。 杨麟却不满道:“不可能!” 话音未落,文小子跑回来,指着远处的院墙方向。 “院里没人,那边系了绳。” 林桃把张大海张大林喊回来。 “带着这小畜牲,走隔壁要人去!” 杨麟忽然像变了个似的,抗拒起来。 抱着铁栅栏,死活不撒手。 没辙,让文小子又拿刀手,‘帮’了他一回。 一行人转回到街前,敲响了杨府的红漆大门。 门打个缝隙,林桃揪起昏迷的杨麟的头。 “这是您家公子吧?” 那小厮探头出来,认了半晌,大喊着:“出事了!公、公子出事了!” 转身往里跑。 也不怪人家认了半晌,挨了文凛一晚的揍,任谁也不会原貌不变。 林桃推门要进去。 张大山一把拽着她:“娘!咱、咱可是绑了人家公子,您咋还自个送上门去啊?” 拍开张大山的手,林桃没好气的骂了张大山一句:“没出息的门槛猴!” “咱自己不说,谁会知道,人是我们绑的?” “啊?”张大山还没反应过来。 林桃已经大摇大摆的,进了杨府的大门。 十两银子,可不能白花! 今儿她人要领回去,给那小书童的十两银子,也得有个出处不是? ------------ 第一百八十六章 若不识抬举,后果自负。 夹着尾巴的张大山,是被自家兄弟架着进去的。 张大海还在耳边,不停安抚着。 “别慌!有咱娘在呢!” 张大山怕啊!要知道,杨府那可是山刀子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绑了人家独苗苗,还闹上门去,能有好果子吃? 张大山挣扎着低语:“老三,娘疯你也疯吗?大林!快放开我!” 话音未落,前方已经迎来,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完了,想走也走不了啦!” 张大山脚下失力,若不是有人架着,早瘫在地上了。 林桃大大方方上前。 文凛把昏迷不醒的杨小公子,放到地上。 待到那些人至眼前。 一片的哭喊声,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尤其是,一个岁数与张家老太太相当的老妪。 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昏倒在杨麟身旁。 下人们手忙脚乱的又是抬人,又是请郎中。 一个身着锦衣长袍的中年男人,打量林桃许久。 目光久久的落在,林桃挽起系在腰间的裙角上。 男人眼底有一丝难以发现的鄙夷。 林桃只当没有发现。 “杨老爷?”林桃问。 中年男人点头。 “喔!我大孙子,和您家小公子在同处私塾念书。昨日,您家公子请我孙子孙女们同玩,傍晚我来接孙女们,不曾想,进城前遇到了拍花子的。见他们绑了你家公子,我就急了,上去……” 林桃形容着拍花子的模样,那神情,把自家三个傻儿子都看呆了。 从个头到面容,从穿着到口音。 从见面的时间,到花了十两银子,还动了手。 整个事情经过,是有的、没的连成串。 尤其是描述那些不存在的,会糊涂虫拍花子的口音动作。 他们甚至都没听过老太太口里的口音。 别说杨老爷,就连他们都信了。 毕竟,若不是亲眼见到,打过交道,如何能把人家口音动作学出来不是? 瞪圆了眼的张大山,忽然意识到,这些年,他说的那些谎话。 哪里能骗得了老太太? 合着,都是老太太宠着他,没有说破罢了。 一时间,他竟想找相地洞钻进去算了。 旁边的张大海,眼里出生崇拜的目光。 这些年,他说的谎话,跟老太太今儿这一出对比,简直就是小屋见大屋。 凭着一张嘴,行走张家屯子和山刀子城的张大海。 觉得自己太弱了!比起他娘,他算个……球! 林桃刚说完呢,地上的杨麟醒了。 一把抱着杨老爷的腿。 “爹!爹!”的叫着。 目光慌乱,还透着恐惧。 林桃一脸可怜的看着杨家小公子。 “这孩子,都被吓傻了。怪可怜的。” 面上写着可怜二字。 林桃对杨麟有了新的认知。 杨老爷任由儿子这么抱着。 没有父亲那种,见儿子受了伤,该有的伤疼。 只是不冷不淡的问了句:“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 那口气里,还带着些难以察觉的……厌恶? 这父子两,有意思! 杨麟忽然转头看她。 林桃没吭声,心里的想法与疑惑。 只等杨麟开口,就能验证了。 杨麟点头作答。 林桃心下,笑开了花,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拍花子的?”杨老爷又问。 张大山像得了缺氧症,直接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张大海就更夸张了,甚至能听到他紧握起拳头的咯咯声。 林桃回头,瞪了二人一眼。 那两傻儿子,如梦惊醒。 杨麟忽然回了声:“是!是、是的。二、二柱被他们带走了。” 张家三兄弟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眼前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连杨麟也不说实话? 这、这、这路数,他们看不懂了! 林桃为难道。 “我昨儿来县城办事,带了家中全部的银子。可惜只够救下杨小公子的。” 说完两手一拍。 “事情说清楚了,还请杨老爷命人将我孙女喊来。还有那十两银子,杨老爷这样的大门大户,定会给我算清的吧?” “孙女?” “怎么?难道杨小公子,在别处还有私宅?” 林桃尴尬直挠头:“是不是杨小公子,把人喊去私宅了?” “没有!”杨麟气息紊乱:“我没有私宅!人就在我的院里。” 适时,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领着大妮二妮过来。 那一头的金银步摇,珠花细簪。 年纪虽三十左右,风韵却不输少女。 两个妮子一下扑进林桃怀里。 大妮不吭声,二妮却没忍住泪,哇哇的哭了起来。 “哎呀,麟儿也真是的!请了朋友来家中做客,也该告诉家里才是。” “让姨娘替我照顾朋友,麟儿在此先谢过了。” 姨娘?林桃再看杨麟。 自打这位姨娘出场后,杨麟就再没有抬过头。 这样的家庭构成…… 看来大户人家进不得,讲的因该就是这个了。 就在她查看两个妮子,有没有受伤时。 杨府下人逞上来两锭银子。 姨娘笑脸迎来。 “大婶子,听你家妮子说,你有独特的方法解决个人卫生问题。昨儿我让你家大妮做了些试用。别说,还真挺好!不知,能不能请您为我家宣儿打理一下?” 怀里的张大妮,在她耳边低语。 “我和二妮翻墙过来,被这位小姐救下。为了表达谢意,我学着奶,做了把牙刷给她。还调了洗头水给她用。” 林桃没想明白,就那猪鬃做的,够强算是牙刷的玩意,还能当谢礼的? 像是看出林桃的疑惑。 张大妮将声音压得更低。 “那位小姐,一口烂牙,体味还尤其的大。所以……” 大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才给她做了牙刷。” 杨家夫人,笑着又道:“婶子放心,钱的事,好说。” 几个碎银子塞到林桃手里。 “我让管事婆子,送你和妮子们回去。顺道在路上,把这事再说说。你家妮子,能和我家宣儿相遇,怎么说也算是缘分了。” 这话?林桃当即明白,人家是在提醒她,别忘记救下两个妮子情份。 又对她怀里的大妮说:“妮子放心,有我在,谁让你受了委屈,我定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意思明白,这是告诉她,有她这个姨娘在,杨麟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以后呀,有我在,放放心心来找宣儿玩!” 林桃点头回应。人家这话,说明了,就是告诉她,当朋友最好。 若不识抬举,后果自负。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会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不得不说,这位杨家夫人,是个人物! 给钱当做赔礼,又在话里做了暗示。 看了眼杨麟,林桃谢绝了马车。 倒是把这桩生意,答应下来。 往外走了几步,林桃又转身,冲杨麟招手,示意他过来。 杨家姨娘催促几次,杨麟才走到林桃面前。 把大妮交给文凛,林桃带着‘慈蔼’的笑,蹲下身来。 压低声音道:“小变态,乖乖把那张卖身契和借据,送到我家来。不然,别怪我把你那些藏着秘密的私宅,告诉你爹。” 杨麟眼皮抽动,呼吸变得急促。 林桃笑笑的握起杨麟的手。 “别以为,你能把那些院子里的罪证,收拾好了,再来打我家妮子的主意。我相信,你姨娘手上,要证据,应该有一大把。记住了,以后敢动我家妮子,我会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在远处看去,两人就像是在道别。 只有张家三兄弟,因为杨麟变色的脸,而窃喜不止。 一家人上了牛车,张大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混身湿得,衣裳都能拧出水来。 林桃让张大林撵着牛车,去勤学堂接张小胖。 “娘?钱都交了,咋这会儿就接小胖回家呢?” “脸都撕破了,留下来,反倒有隐患。” 林桃抬头看天。 “娘?就这么放过那小子?”张大海好奇的问。 林桃点头。 “那他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再找咱家麻烦咋办?”张大山惊呼起来。 林桃没好气的瞥了张大山一眼。 这狗东西,别看块头大,胆子咋那么小! “有他姨娘在,他不敢再找不自在。” “那他坐上杨家老爷的位置,再和咱算账呢?” 林桃一把就拧着张大山的耳朵。 气得咬牙切齿道:“你是猪吗?你不会在他坐上杨家老爷的位置前,发展得比他强吗?就你这种等死的心态,活着干嘛!早死早投胎不是更好?” 看着被拧成麻花的耳朵,张大海跟自己被拧了似的,直抽气。 “娘的意思……是说,咱家也要做生意了?” “那不然呢?难不成,还能指望大胖考官?” 松开张大山的耳朵。 林桃长舒了一口气,正视着三个儿子,和两孙女。 “不止是人,动物们活在森林里,也是一样有生存法则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就算今天没有杨麟,也免不了日后出来李麟、周麟。想要生存下来的最好办法,就是不断的增强自己的实力。” “你只有越强,事非和麻烦才会绕道走。” 两妮子一脸坚毅的点头。 张大海也是直点头。 张大林依旧成了闷葫芦,面上没有一点表情,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张大山,撅着嘴嘀咕。 “生意要是那么好做,哪还会有那么多穷人?钱这东西,谁不喜欢?那鱼大伯,卖了一辈子的鱼,到头来,不也还只是个卖鱼的?” 林桃反手给了张大山一瓜皮。 张大山抱着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 可无论老太太怎么说,反正他觉着,这事成不了。 别看老太太嘴狠,打架也狠。 可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 赌坊里,生意做得没落的人,一抓一大把。 他看得多了去了! 一直不吭声的张大林,忽然开口。 “娘说行,就一定行!” 倒是文凛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天道酬勤。” 张大海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问:“娘?生意的事,咱往后说。我特好奇,您怎么敢抗着那小变态,上杨府要人的?” 张大山也在一旁直点头。 撵车的张大林,也满眼好奇的回头过来。 “我当时觉着,您是要打上门去的。就像上回去闻香阁一样,直接霸气上门找茬。” “对啊对啊!我都害怕死了!杨府那可是山刀子城,最有钱的人!家里下人养了无数呀!” 看着张大山夸张的样子,林桃直掐眉心。 心里默念:别生气,别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可越念,她怎么就越气呢? 这穿成谁不好?怎么就成了这几个怂货的娘呢? 人家穿越,都是反派的娘。 到她这,就她一人是‘反派’。 这三儿子,一出门,就怂成了二哈样! 哎! “我是打算打上门去的!原想着,闹开了,小变态隔壁院里,铁定有能证据。” “后来没只见他爹出来,娘不露脸,我就多了个心眼。撒了个谎。没想到,小变态居然顺坡下驴。想来杨家老爷,应该是个正直的。小变态在外的所作所为,他应该也不知道。” “哇~喔!”张大山和张大海同时尖叫起来。 “那您咋不实话实说,要是知道他儿子那样,指定能打死那狗东西。我看他讹人家女娃,肯定不是一回两回了。看他给我下套的样,都做得顺手了。” 张大海愤恨的举起拳头。 以往在村里,都是他给别人下套。 哪曾想,自己也有被人接连下套的一天! “你说打死就打死?只见爹不见娘,就咱们在杨府,说话的空档。搞不好隔壁就被人收拾干净了。没有证据的说词,搞不好妮子被人灭口也难说!” “最后闹到官府,吃上官司。咱老张家能和杨府硬碰硬?” “啥意思?他娘还能和他同伙?”张大山惊呼起来。 林桃只觉着脑瓜子生疼。 就这三个没脑子的东西,真遇上狠的,决逼被人家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带吐。 “为啥那姨娘一出来,小变态连头都不敢抬?明明是杨家独苗苗,却在个姨娘面前,乖巧成那样?你们是洗澡打开了天灵盖,脑子里都装满了水吗?” 三个傻儿子,面面相觑。 文凛说:“之前我在院里时,就听到隔壁有动静。应该是有人。我以为是大妮,还喊了几声。” “所以说,得看菜下饭!看路驾车!人家都把妮子们领出来了,就是在告诉咱,他们给钱又给人,让咱别太过份。不过,丫头们运气是真好。” 林桃一把抱住两个妮子。 “还好遇着的是姨娘,这要是遇到小变态的亲娘,或许咱还真讨不到好!” 不得不说,二妮这丫头,虽然身体有缺陷。 可人家天生锦鲤体质呀! 随便上个山,能遇上天才地宝。 被人推下山崖,就偏巧落在救命的树上。 被人抓了,逃跑翻墙还能遇着敌人的敌人。 这运气,气运之子呀! 大妮插嘴道:“听说,他妈生他的时候,就死了。杨府里就只有这个姨娘。” “奶、我、我、我们,真和他、他、他家做、做买卖?”二妮结结巴巴问。 “做呀!为啥不做?敌人的敌人,当然可以成为朋友。” 林桃眨了下眼,颇有意味的笑起来。 “说到妮子运气好,你们两个小丫头,是怎么逃出来的?”张大海又问。 ------------ 第一百八十八章 用股份制模式,盘活这个家 林桃吧唧一口,亲在大妮的小脸上。 “你在哪找着辣椒粉的?”林桃问。 “这、这还得谢谢奶。” 张大妮把大裙子一撩,露出裤腿上绑着的布袋。 “奶带我上山时,一再的告诫我。出门一定要做万全的防护。真到了命悬一线时,才能有力一搏。我就让娘做了这个隐袋。但凡出门,都会带着它。” “小机灵鬼!”林桃又吧唧亲了一口。 “我一看那狗鼻子上,抓的一道道爪痕,就知道你在地下室里烧辣椒了。” “不得了啊!”张大海冲大妮竖起拇指。 张大妮红着脸低头说:“是奶教我的,说辣椒的刺激性气味,能驱赶犬类。” “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呢?”林桃问。 “那、那是凛哥哥给我的睡圣散。” 张大海好奇的,翻看着大妮腿上那些布袋子。 里面还装着七八种粉末。 “这是泻药。” “这个是止泻的。” “这个是止血的。” “这个是驱蛇的。” “……” 从自救的,到自保的,非常的齐全。 张大海嘿嘿笑道:“娘,回头,您也给我弄个这个呗?” “滚一边去。” “娘!这年头,不只是女娃要自保,有时候我这样的,也是要自保的!” 林桃笑了。 “咋的?你是怕别人上门寻仇呀?还是你想到别人门上寻仇啊?” 张大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到勤学堂接到张小胖。 那小子一听,可以不用念书了,欢喜得又蹦又跳。 估计刑满释放,也就张小胖这样了。 收拾好东西,和先生拜别后,牛车上坐着一家人,往张家屯子赶。 许氏哭肿了眼,扶着院门。 见牛车回来,许氏直接跪在地上,对着上天磕头拜谢。 张家二老也是激动得不行。 把两个妮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林桃就觉着奇了怪了,以前原主的记忆里。 张家二老,对这两丫头,可没这么观注过。 入得了二老眼的,除了张小胖,就只有她那三个傻儿子。 女娃娃在他们眼中,那都是赔钱货。 吃饭的时候,许氏很担心。 她怕杨家那小变态,不送字据过来。 林桃知道安抚无用,也省得浪费口舌。 倒是余氏一边数落张小胖,有眼无珠不识人。 一边安抚着许氏。 “打明儿起,咱们就先和杨府做买卖。老大、老三。” 林桃喊张大山和张大海。 “明儿你们撵着车,带着大妮再去趟杨府,搞清楚人家要些啥东西。记清楚品类和数量。再按应收账的四层,做为定金收回来。” “先收钱?”张大海惊呼。 他没做过买卖,可见别人做买卖,都没有先收钱的道理。 在这,都讲究钱货两清。 林桃举起手里的蒲扇。 张大海连连后退。“明白了,明白了!” 张大山说:“大丫头虽然能写几个字,只怕也困难吧。” 林桃自罚似的,挥着蒲扇扇过,总会在胸口上打得扑扑的响。 “大妮去,文小子不得跟着?大妮写不清楚,不还有个识字的?摆脱你们,别把脑袋当摆设好吗?一个两个进赌坊,进窑子的时候,脑子不是挺好用吗?咋一到正事上,就跟个傻子似的!” 张大山和张大海,被骂得抬不起来。 一旁余氏眉头皱起。 “娘,不如让大胖去呀?大胖念过私塾,识字肯定没有问题。” 张小胖连忙摆手叫道:“我不去、我不去!好些字,它们认识我。我可不认识它们。我……” 话没说完,就听张小胖“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我、我和大胖,说会儿话。” 余氏拧着张小胖的耳朵,转身要去西屋。 林桃把人叫住。 “老二媳妇。这买卖我让老大和老三去,等到做的时候,还得你们二房来。所以,把你那些小心思,收起来。在我这,你那些心思没用。” 余氏尴尬的放开张小胖。 赔着笑,跑来林桃身边。 “娘!看您老说的这是啥话。我打大胖,是因为他不专心念书。这不是浪费学钱嘛!” “行了,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林桃啪啪拍着蒲扇,把老大一家,老二一家,和张大海都叫过来。 “接下杨府的买卖后,咱家就得把账给算清楚喽。以后,你们经手的买卖,八层归这个家所。剩下的两层,你们各房留着使。” “我收来的这八层,也不是摆着,咱一家的生活所需,换房、置地,还有奉养长辈,都得花钱。等到三个娃到了嫁娶的年纪,该出的礼金和嫁妆,也是从这些钱里使。明白了?” 眼下被杨家小变态这么一逼。 她必须在短时间内,快速成长起来。 思来想去,林桃打算用股份制的模式,让这个家活起来。 何止是明白,余氏当即笑开了花。 张大海更是直叫好。 屁股往林桃这边一个劲的挪。 小声问:“娘?那是不是得先给我娶房媳妇?” “娶是要娶。房我来办,礼金……” 张大海期待的看着自家老娘。 只要娘舍得花五两以上的银子,他就能娶个模样不错的进门。 想想,他就觉得美。 “自己挣!” “啊?”张大海苦着脸,哀怨道:“娘!大嫂是你花钱娶的吧?为啥到我这,您让我自己挣?” 林桃指着张大林。 “你怎么不比你二哥?人老实,又肯下力气做活。不也有瞧上这点,嫁给他的!” “这……这我哪能和二哥比!”张大海嘟囔。 白捡个媳妇的事,问遍张家屯子,就他张大林一人好不好。 林桃打着蒲扇,没好气的瞅着张大山。 “为啥让你自己挣礼金?因为辛苦挣钱娶来的媳妇,你才会心疼,才会对人家好!到时候,你若想打人,可得想清楚了,把人打跑了,折的可是自己辛苦挣的银子。” 张大山听出话外之音,连忙帮着许氏洗碗去了。 许氏说不用他做,他还强抢着要做。 不时,还对许氏嘘寒问暖的。 林桃冲杜棚喊:“是不是啊?老大?” “娘!我发过誓,要对这个家好,要对芮娘和两个娃好的。这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 “那就好!芮娘呀,以前他那么打你,你都没走。就算想走,也一定忍住了。等你们大房有钱了,想走的时候,带着钱和娃娃一起走。换个地方,换个名,舒坦的过一辈子。” 张大山是真的慌了。 “娘!哪有做娘的,唆使媳妇跑的呀?” 一旁的许氏,捂着嘴呵呵笑。 院里其他人,也笑得前仰后合的。 只有张大海,苦逼着脸,觉着自己娶媳妇这条路,遥遥无期。 这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挣,得挣到啥时候,才能存够五两银子呀! 石桌旁坐着的文老头,忽然咳嗽起来。 这一咳,还咳吐了血…… ------------ 第一百八十九章 老张家啥时候,这么牛气了? “阿爷!”文凛紧张的扶起人要回屋。 张大林过去,打横把文老头抱起。 “二丫头,快去看看。老大,去请吴郎中。” 嘱咐过后,林桃也跟着过去。 二妮把着脉。 “别费劲了,我自己这身子,自、自己心里有数。” 文老头大口大口的吐着气。 感觉就是出气,比进气还多。 “别瞎说,孩子听着呢。”林桃责备。 文老头挣脱二妮的手,冲门口的文凛,摆了摆手。 “你们都出去吧,我、我想,单独和林奶奶说、说会儿话。” 文凛转身时,眼里含着泪。 大妮一直陪在文凛身旁。 “行、行吗?”文老头问她。 林桃点头,二妮懂事的离开,还把门带上了。 “林、林、林……” “林桃!” 文老头笑了。 “相处几个月,总是不习惯称呼你的名字。” “名字罢了,和张三李四一样,只是个称呼。” 文老头颤抖的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木盒子。 “这、这是、我唯一,剩下最值钱的物件了。我、我、我拿它,和你说门、亲事。” 林桃把盒子推回文老头的手里。 “行了!身体要紧!我是老了,可眼不瞎,两个娃娃的感情,我看得见。” 文老头颤抖的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碧玉扳指。 样式华贵,且年代久远。 反正看上去,不是一般人家,能持有的。 像极了那种世代相传的物件。 “它、它兴、兴许能换些银子。可、可……” “我知道,你舍不得,这是你的念想。” 林桃把话接了过去。 伸手把盒子盖好,塞回文老头枕头底下。 “无论你以前听别人说的我,是什么样子。如今的我,看不上钱。我更尊重孩子的意愿。等大妮长大了,她只要愿意,我一定做主,成全孩子,行不?” 看着文老头像交待后事一样,林桃心里不是滋味。 文老头脸上带着笑,点头闭上了眼。 张家林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他,可以放心了。 忽然的安静,吓得林桃伸手去探鼻息。 感受到还有气,林桃急忙转身出门。 吴郎中是被张大山抗来的。 “行了,十回来你们张家,得有八回是被抗着来。我这幅老骨头,可经不住你们这样折腾。” 将人请进屋,吴郎中又是观面,又是把脉。 良久,才示意林桃出去说。 二人出了屋。 吴郎中把林桃请去了角落里。 小声道:“观脉象,是旧伤复发。血不归肝,筋脉不稳,这病可不好治,普通人也治不起!” “您直说,该怎么治就完了。” “你、你咋听不明白呢?” “您老甭管用啥药,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你……唉!”吴郎中长舒了口气:“我开个方子,今晚先煎了服下。他这病呀,不能靠治,得靠养。体力活不能做,躺着要比坐着多。日常饮食得好些。” “还有、还有,他养身体需要灵芝,灵芝能补气安神,止咳平喘,对虚劳咳嗽有着奇效。” “灵芝?”林桃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都没听过吧?这东西,咱村里人,听都不曾听过,更别说见了!你若想养着他,明儿去县城里的医馆问问,兴许能买着。” 吴郎中长吐一口气:“若是买不着,那就是他的命数了。咱这山刀子城,本就没几个人使得起这玩意。没得卖,也在情理之中。” 林桃一拍大腿:“我当是啥稀罕玩意呢!” 把吴郎中拉去种植院子。 指着角落里,三截朽木桩子问。 “个头您挑挑。” 她不是郎中,也不太懂医理。 草药这种东西,到底有没有年份一说,她是真不明白。 吴郎中年岁大了,眼睛不好。 今儿月亮又蒙了层雾,就更看不清了。 瞅了半晌,也没个音。 林桃一着急,倒是把上回,张大海偷采下来的灵芝,给忘记了。 这会儿子想起来,连忙去堂屋拿出来。 “这样的行吗?不行我还有大的。” 等吴郎中看清布里包着的东西,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你、你刚才,说啥?” “你老倒是说清楚呀!这样的行不行?” “它、它、它……当、当然行啊!” 转而好奇问:“你、你说你,还有大的?” 林桃点头。 “有啊!刚才领你去看的那,还有些,您要不要过去挑挑?” “挑、挑挑?”吴郎中惊讶声甚至破了音。 正了正神,吴郎中打量林桃许久。 灵芝这种稀罕玩意,有钱人家也不会动不动,就让人去挑吧! 尤其是在大旱过后,能拿出三五对的,绝对都是家底殷实的。 老张家啥时候,这么牛气了? 抚着额,吴郎中啪啪的拍着头。 “我、我回去抓药。你回头,让人来取。” 他得好好缓缓去。 自己行走山里一辈子,就只见着一回灵芝。 林氏让他去挑,意思数量还不少。 这人比人,当真是气死人。 等把文老头的病稳定下来。 已尽夜深。 看到炕上安详睡去的人,林桃拍了拍文凛的肩头。 “凛小子,你把我家大丫头护好了。我一定拼着这把老命,护着你阿爷。” 她不是圣母,为那三个傻儿子费心,都是迫不得已。 更别提文家爷孙两了。 也就是因为大妮,不然她干嘛揽着这些事。 文凛点头,林桃满意离开。 睡前,林桃去了趟两个妮子住的小屋。 把明儿去杨府的事,又嘱咐了一遍。 两个妮子听得很仔细。 大妮更是掰着手指,一件一件的重复了很多次。 “奶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 次日一早,张大山也起了个大早。 把院里的活忙完,和张大海一起,撵着牛车去杨府。 在这,寻常人家,都是晨嚼齿木。 其实就是把杨柳枝等,有细小纤维小枝条,头天泡了水。 早间起来咬开,充当牙刷刷牙。 有钱人家,则用布沾了青盐擦牙方擦牙,再以水漱口。 青盐是湖盐中的一种。 湖盐按颜色有青、白、红和黑之分。 黑盐是一种药用盐。 寻常百姓买来食用的,也只舍得买红盐。 虽然杂质多不纯,只能说,比没有强。 一些买不起盐的,甚至刨汗厕的石墙。 县城里,林桃倒是见过白盐,那价钱是真的贵。 青盐直接都没见过。 张大林陪着二老上山给地浇水除草。 许氏和余氏,在林桃的指点下,做着‘牙刷柄’。 林桃在心里算着账。 给了小书童十两,杨府姨娘昨儿倒是大方,直接还了二十两。 还给了三个碎银子。 等于揍了小变态一顿,白捡十三两银子。 加上之前剩下的二十九两又一十四吊三十文。 家里一共还有四十二两又一十四吊三十文。 或许…… ------------ 第一百九十章 她呀,是瑶池里的仙鱼儿 许氏正在做晌午呢,张大山和张大海回来了。 “奶!” 大妮把一张纸在林桃面前展开。 张大山拿出八个碎银子,笑嘻嘻道:“娘,这活咱啥时候开始做?” “这上面,写了个啥?” 原主不识字,林桃也只能装作不识。 文凛在一旁念起纸上的内容。 简单来说,就是两个方面,一则洗漱,一则沐浴。 林桃问大妮:“你说清楚了?” “说了,按奶交待的,先从移栽改院开始。” 林桃把人都叫过来。 “移栽是个体力活,还得你们三兄弟去做。” “没问题!” “放心吧娘!” 张大山和张大海拍着胸脯,两人击掌而笑。 “那、那我们呢?”余氏问。 “咱还得赶制一套用品。算是……” 林桃想了半晌,吐出两字:“定制!” “定制?”余氏不理解。 许氏也一脸懵。 “就好比量身定制的衣裳,咱们为杨家那位小姐,量身打造沐浴物品。” 林桃这么一说,两个儿媳妇倒是都明白了。 余氏又问:“娘?传说有钱人家的小姐,不都是拿米汤沐浴吗?还有啥更好的?” 你想想,把精贵的米磨成汤,用来沐浴,这已经是最高级的了。 “最后价钱是多少?”林桃问文凛。 “二十两。” 余氏瞪大了眼,许氏眉头深皱。 张大山和张大海,开启了数学模式。 两人手指头直比划。 “一层是二两,两层四两……” “对对对,除去八层,咱还剩下四两。” 张大海兴奋的跳起来。 “咱哥仨一人能得一两多?” 张大山还在比划手指头。 “好、好像是、是。” 他没算明白,没啥底气。 张大海跑来问林桃:“娘,这笔买卖做完,我能分得一两以上是不是?” 林桃点头,张大海直接两脚离地跳起来。 一旁的余氏一听,两个眼睛弯成了月亮。 有钱就有动力,这话是真的一点不假。 一家人吃了晌午,三个傻儿子,就上山挖木槿去了。 也就是这里讲的荆条。 用木槿制洗头水,得用新鲜的,所以林桃让大妮去谈,移栽荆条的事。 林桃套了牛车,带着大妮去县城。 还有几样东西,得去县城找找。 进了县城,林桃撵着车,去了卖吃食的市场。 打一进市场,她就瞧见刘渊和鱼老汉,说说笑笑帮人杀鱼。 再见面,鱼老汉没了以前的自然。 极为尴尬的在衣角,抹着手上的血水。 “大哥,有些日子没见,你人倒是精神了。” “是!是精神了。这都托了大妹子的福。” 林桃看了眼刘渊。 “大哥是有福的。养了个孝顺的儿子,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是是是!得您吉言喽。” 拿二十文,买了两条鱼后,与鱼老汉道别后。 林桃牵着大妮,去了肉摊。 鱼老汉看着远去的背影。 久久失神。 刘渊握了握他爹的手。 “爹,您要真中意林大娘,咱再上老张家去。” “说啥呢!”鱼老汉坦然的笑开了。 “这有啥!虽然以前,我是冲着她家钱去的。可现在绝对不是!我就单纯想随了爹的念想。” “傻小子,你林大娘和咱不一样。咱家祖坟上,可没这枝条。她呀,是瑶池里的仙鱼儿,咱只是那塘里的泥鳅。差了不知多少,配不上。” 刘渊爽朗笑开了。 “那不说这,爹晚上想吃啥?今儿生意还行,儿子给爹做些爹喜欢的吃食。” 父子两笑开了,忙活起来。 以前市场里有六个肉摊。 现在只剩下了三个。 林桃以前常来收骨头,肉摊的摊贩,也都识得。 “林大娘,好久不见了。今儿想买些啥?” 摊贩咣咣的磨着杀猪刀。 林桃直接没看案板上的猪肉。 而是蹲下身,在底下翻找起来。 能吃能卖的,都在案板上。 不能卖不着钱的,都是桌子下面。 “大兄弟,你这头猪的猪胰子呢?” 猪胰子也叫猪胰脏,是猪的一个消化器官,也是一个内分泌器官。 “这呢。” 摊贩把一把从骨头底下,拉出一条似脂非脂,似肉非肉的条状物。 黄白带着点淡粉。 “大娘,这东西一般可不吃呀。” 林桃只当没听见,选了一条肥肉要买下。 可把摊贩乐坏了。 一边夸着林桃眼力好,一边把肉拿草绳串好。 “大娘,十吊钱。” 一吊是五十文铜钱,十吊就是五百文。 “你这肉也太贵了。”林桃说。 “林大娘,您也知道,大伙都不容易,咱这买卖就更不好做了。这样!” 摊贩把猪胰子包起来,还把几个大骨也捆好,放到林桃手边。 “这些都送您了。成不?” 林桃免强点头,从背篓里拿出十吊钱,放到桌上。 之后又去了两个肉摊,都只买了大骨,白要了两个胰脏。 回头又给自己添置了一床棉被。 顺带着,又挑起衣裳来。 对着大妮一顿比划,大妮一个劲的摆手。 “不用的,奶,我有衣裳穿。” “有,就三件不是?过了中秋,天也凉了,置些稍厚的衣裳,才能不生病。” 摊贩对着林桃就是一顿夸。 硬是把张大妮的眼,都讲红了。 十文一件的旧衣裳,林桃一挑,就是一人两身。 家里十三口子人,两身就是二十六件。 布鞋也挑了二十六双。 衣裳和以前一样,十文一件。二十六件衣裳,总共二百六十文。 鞋二十文一双。总共五百二十文。 棉被还是一吊钱,五十文。 林桃给了一两又三十文。 摊贩找了四吊钱。 把买的东西,放在牛车上,林桃撵着车,去了大街。 还是上回的米铺。 伙计垮着脸出来,见着林桃当即换了张脸。 “哎哟!夫人来了!快快,您里边请。” 看着伙计卑微的样,张大妮都看呆了。 阿奶这么厉害的吗? 林桃要了上回一的米,一要就是四斗。 付钱时,站在柜台前,和掌柜的攀谈起来。 “掌柜的可知道,这附近,可有院子外租,或是要卖的?” “夫、夫人,要买院子?” 这回惊呆的,可是掌柜的和伙计。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不受控制的,都落在林桃身上。 说了几处位置后,米也装上了车。 伙计说着恭维的话,恭谨的送走林桃。 “难不成,这是城里,哪家老爷的外戚?” “再是外戚,也不能穿粗布衣裳吧!您瞧瞧我,我身上还是细布呢。我觉着,这位夫人,就是好演,跟戏台子上的人似的,喜欢这种打扮。” 掌柜的直摇头。 “活了几十年,头一回,见着有这种喜好的。” ------------ 一百九十一章 你给他们买衣裳鞋子,是啥意思 “奶,咱买这么多米干啥?二两五一斗,着实太贵了。” 张大妮小心的护着米,掉出来一粒,她也细心的捡回去。 “你们长身体呢!不能吃太差。再说,吴郎中也说了,文爷爷那病,得好好养着。” “奶。”张大妮哽咽着,又红了眼眶。 她心里自然清楚,阿奶收留凛哥哥爷俩,都是因为她。 牛车停在盐铺门前,林桃买了盐。 有卖糖葫芦的,在街边叫卖。 张大妮眼里还挂着泪呢,两眼瞅着糖葫芦,成了木头人。 林桃把盐放在车上。 拿了二十文,买了四串。 都递到大妮手里。 “奶!” 张大妮一手拿两串,像提了千斤重物似的。 “你们一人一串。” 林桃撵着车,就听着张大妮,在后面哭。 转头看时,正好对上张大妮通红的眼。 “咋了这是?糖葫芦不好吃啊?”林桃开起玩笑。 大妮摇头,良久,说了句:“奶?您不会再变回从前的样子吧?” 林桃笑了。 握着张大妮的手。 “放心吧!奶以后,会对你和二妮好的。你们呀,就放放心心长大,快快乐乐成长。” “嗳!”张大妮抹着泪。 张大妮觉着,这些日子,就像梦一样。 阿奶照顾她们,关心她们,完全就变了个人似的。 如果真变了个人。 张大妮也希望,眼前的阿奶,一辈子做她的阿奶。 按着米铺掌柜说的几个院子,林桃都看过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气得跺脚。 一处最小的二进院,居然要价一百二十两。 今儿买完东西,就剩下三四十两。 离一百两,差得老远了! 于是,又去问铺子,终于在南北大街,靠近东城区这边,找了处小铺面。 也就十来个平方的样子。 这铺子位置不太好,而且太小,这才空了下来。 不过租金可不便宜。 开口就是十两一个月,还得付上一年的。 林桃只能败兴而归。 你说用铜板地方,房咋这么贵呢? 牛车停在张家老院门前。 林桃打量自家破败的院子许久。 “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吧!今年年前,挣他个二百两!” 张家老太太见着林桃买的米。 又叫唤起来。 “桃子呀!你能不能,别这么大手大脚的?那钱,得省着花!” 林桃没好气道:“娘!钱可不省出来的!您老就别着急这事儿了!” 老太太又要说教,还是老爷子出来,把人拉进院去了。 张小胖一边搬东西,一双眼睛随时都盯在大妮手上。 因为,那里有糖葫芦呀! 每回从张大妮身旁边,张小胖都会吸一下,留出来的哈喇子。 大妮拿碗给二妮留了一串。 塞了一串到张小胖嘴里,拿着两串跑去老屋找文凛。 张小胖跟猪八戒吞人生果似的,一口一个。 好似都不带嚼的,眨眼干掉了四个。 余氏一边搬东西,一边叫骂着。 “张小胖,你能不能有个人样?你瞅你那样,跟个饿死鬼似的。” 每回走过张小胖身旁,都要踢一脚泄愤。 “娘!你想吃你就直接说,让奶给你买呗。干嘛老看我不顺眼。” 张小胖被糖葫芦里的山楂,酸得眯起眼。 “你……” 张大林把余氏怀里抱的衣裳,接过去,冲余氏笑笑。 余氏刮了张小胖,也就不骂了。 林桃走到张小胖身边蹲下。 “大胖,糖葫芦好吃吗?” 张小胖点头。 “既然你想学厨,吃东西前,就该记住它的样子。吃的时候,再记住它的味道。吃完了,该想想,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然后试着做出同样的东西来。你想想,以后你想吃糖葫芦的时候,自己就能做。岂不是更美?” 张小胖两眼放光的点头。 头一回,他没有一口一个,而是仔细品尝起来。 吃饭前,林桃准备把石桌上的衣裳分了。 和大妮在一块的文凛,转身要走。 林桃直接挑了四身衣裳,砸到文凛怀里。 “还有四双鞋,你拿回去,和你阿爷试试,有不合适的,我明儿再去换。” “你还给他们买衣裳鞋子?”张家老太太指着文凛。 老爷子在一旁,扯了好几次老太太的衣角。 老太太拍开老爷子的手。 指着林桃道:“桃子,你平日做啥,我都不说。可你给他们买衣裳鞋子,是啥意思?” 老爷子又扯老太太衣角。 “你老扯我干啥?我说得不对吗?是!这个家是不归我管,可这个家,它还姓张!你看看她做的,这都叫啥事?” “房子翻新了,让人家白吃白住。如今连衣裳鞋子都包办了?再这么下去,我看这个家,迟早得改姓文!” 老爷子眼睛一瞪。 “你这老婆子,胡说啥呢?” 老太太指着自己。 “我胡说?你看看那老头,都病成啥样了?还能活几天?你再拿林桃当自家闺女,也不能让她跟个,活不了几天的吧!” “瞎说啥,那是桃子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那就别在咱张家!自打文家爷孙两住进来,村里人都咋说的?你出去听听,老张家这块脸,还要不要了?” 林桃把鞋子放到文凛怀里。 “娘,你瞧不起文家爷孙是吗?就因为,人家身子不好,得花钱养着是吗?” 老太太一甩手。 “你要这么说也行!我实话和你说,我和老头子商量过。我们儿子走得早,你为这个家,辛苦半辈子了。我们两老口,也真把你当亲身闺女看。就算要嫁,你也找个身体没毛病的吧!” “你瞅瞅床上躺着的,每天好吃好喝侍候着。那汤药,跟不要钱似的喝。啥人家才养得起他?” 林桃掐着眉心。 “我再说一次,我没想再嫁!还有,以后这个家,想过上好日子,还真就少不了文家爷孙俩!人家就值得我这么待他们!” “唬谁呢?就床上那个病得起不来的?他还得让人侍候呢!没他,咱能省下不少钱!” “省钱?”林桃笑了。 让张小胖,把私塾带回来的纸笔拿来。 林桃将纸笔,往张家老太太手里一拍。 “来!你把你识得的字写写!” 张家老太太,只觉着莫名其妙。 “做活讲的体力,写字干啥?” “写字干啥?和人家做买卖,不得写契约?家里买卖做起来,不得有人记个账?你去打听打听,请个账房先生,每月的月钱,给的得是银子!” 张家老太太楞在原地。 林桃又道:“这衣裳才多少钱一件,十文钱一件!” 拿起文凛怀里的鞋:“这鞋,才二十文一双!这些东西才几个钱?” “你得搞清楚喽!人家愿意留在这,那是看在大妮的面上!就文叔那识字写字的能耐,在县城里,还找不到个活?你再看看文小子,模样好,性情好,给人家做个书童,不也能不愁吃喝!”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指着这玩意,发家致富呢 张家老太太被说得一楞一楞的。 林桃拿开老太太怀里的纸笔。 拉起老太太的手。 “娘!在您眼里,写字读书,好像并没有用。可您想想,为何做官的,都是读书的?做买卖的,都是能识字的?您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到头来,却连生活都难以维持!” “为、为什么呢?” 林桃这句话,头一回让她省视了自己的人生。 打小就跟着父母下地,辛辛苦苦一年到头。 一家人也只能勉强度日。 嫁进张家,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生活。 她的一生,仿佛就像是在原地踏步。 春种地,秋收田,冬挨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林桃认真的说:“娘!知识,真的可以改变命运!” 拍了拍老太太的手,冲不远处的文凛笑了笑。 “从今以后,文家爷孙两,和咱老张家算是一家了!只要他们真心,愿意在这个家住下去。那咱老张家,就不只是我们的,也是他们的。您说,行吗?” 老太太迷糊的点头。 文凛很有礼貌的,冲老太太和林桃弯腰,道了声:“谢谢。” 衣裳鞋子分完,一家人高兴得不行。 尤其是张大海,迫不及待的换了身行头,装模作样的走起四方步。 “大哥二哥,我这样,像不像那些有钱人家的老爷?” 张大山直摇头。 背手走过去,围着张大海转圈打量。 忽然伸手,往张大海嘴开抹过一圈。 “这样才像!” 张大海吐着嘴里的灰,嘴边跟长了大络腮胡子似的。 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行了行了!”林桃把人都叫了过来。 “以后,咱白天做事。吃了晚饭后,你们都到老屋,让文叔教你们识字去。” “我们?” “我们也去?” 许氏和余氏大眼瞪小眼。 林桃点头:“除了你们阿爷阿奶,全部人都得去。” 许氏小声说:“娘,我们两是在家的妇人,学啥认字呀?” “学呀!学会了,大山再敢打你,你就写休书把他休了!娘支持你!” “啊?” 许氏虽一脸迷糊,但是……好像、也许真行。 张大山委屈的叫:“娘!您老能不能,别老唆使我媳妇休我。” “既然知道她是你媳妇,以后就得把你以前欠了她的,都还回去!” 林桃话没说完。 张大海慌了。 “娘!我都二十好几了,认啥字呀!” 林桃抬手,张大海下意识的跳开两步之远。 他嘿嘿的尬笑。 “以后你出去谈买卖,不识字怎么谈?还像上回一样,当个被人下套的傻子?” 张大海乖乖点头走开。 谁叫老太太,直戳他的要害呢! 那是他一辈子,都洗刷不去的污点。 “娘,那我就不用学了吧?”张大山说。 林桃深吸了口气。 “你呀,当然得学了!免得以后,芮娘写的休书,你不认识咋整?” 在林桃一人的决定下,张家一众人,开启了苦逼的读书生涯。 意外的是张小胖,不但没有哼哼。 还一脸得意的冲余氏笑。 那意思,逼他念书识字,这会儿,也让你体会一把。 林桃早早让两媳妇,做了晚饭。 趁着做饭的时间,林桃让大妮和二妮,去吴郎中那买了艾草、板蓝根。 又让张大林做了个简单的模具。 简单到什么程度呢? 其实就是两个可以互相套的正方形,大的连底都没。 不是她老使着张大林用。 而是张大山和张大海,打小不做事。 这两小子,那手比残废还不如! 晚饭过后,林桃把许氏和余氏叫到了杜棚里。 将白天买回的猪胰子拿出来。 让二人拿盆打水,把上面的血水脏物洗净。 “不是刚吃了饭吗?娘没吃饱吗?” “这不是拿来吃的。”林桃说。 “那这是做啥?” 林桃想了想,该取个啥名字好。 可这不是她的强项啊! 磨蹭半晌,只能实话实说:“臭肥皂。” “臭、臭肥皂?是个啥?”余氏问。 “是能让咱挣钱的东西。” 一听能挣钱,余氏也不问了。 让两个妮子,把买回来的草药,碾成细细的粉末。 又把洗好的猪胰子,去掉脂肪和经络。 放进臼里,用棒捶打起来。 “娘,我来。”许氏接过去。 “慢慢来,磨得越细,成品就越好用。” 许氏点头。 灶棚外,张大山和张大海,在把草木灰过筛。 过筛出来的细灰,放到灶上小火熬煮。 两个人,轮流的搅动着。 研磨猪胰脏的许氏累了,又换上余氏。 林桃让两个妮子,把碾成粉的艾草和板蓝根,慢慢往研成泥浆的猪胰脏里加。 “这是啥呀?看着怪恶心的。”大妮说。 “好东西呢!”林桃笑道:“本来,想着等入冬前,做些咱家自己用的。没想到,提前做上了。” 熬煮的草木灰水,还要再用三层棉布,过滤出来。 淡黄色的碱水,算是做好了。 二老把切好的肥肉,放到锅里熬出油。 张小胖守在旁边,看得口水直流。 老太太时不时的,还会偷摸给张小胖递上一块油渣。 等到油熬好了,捞干净油渣熄了火。 林桃舀了半盆的溶油起来。 再把滤好的浓缩草木灰加进去。 最后加入细腻如水状的猪胰脏浆。 开始搅拌。 随着林桃汗湿了头发。 水、油、胰脏浆开始混合,然后慢慢的成了粉色的糊状。 “哇!” “这也太神奇了!” “好厉害呀!” 一家人,发出各种感叹声。 “猪油怎么变成这样了?”张大妮问。 林桃抹着额头的汗珠子。 “这呀,叫做皂化反应。妮子,把盐拿来。” “啊?还要放盐啊?”老太太心疼得快哭出来了。 她就说,平日里都只买一斛盐,今儿咋就买了两斛呢! 大妮往盆里加盐,也心疼得不行。 “心疼啥!咱家以后,可指着这玩意,发家致富呢!” 搅拌的过程,大约需要二到三个小时。 林桃搅不动了,就让三个儿子轮流上。 直到棒子已经搅不动了。 林桃把混合物,抠出来,放到石桌上。 “揉!跟咱平时做饼子一样。使劲揉它。” 最后连手揉都开始发硬。 林桃拿了张大林做好的‘模具’。 里面抹上厚厚一层米面,填入压实倒出。 一块方形的,淡粉色的肥皂大功告成。 一家人哇的一声,你看看,我摸摸,好奇得不行。 “赶紧,照着做。”林桃嘱咐过后,一家人都忙活起来。 做好的臭肥皂,装盘放到阴凉透风的地方风干。 风干的过程,其实也在产生皂化反应。 这个过程,通常需要三到六周的时间。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死老太婆,敢伤我家公子 因为昨天赶制肥皂,一家人忙活到半夜。 除了二妮掐着点去吴郎中家。 其余人,都睡到天光大亮。 正洗漱呢,就有人敲门。 张大山开的门。 外面小厮打扮的少年,逞来一个精制的木盒。 什么也没说,转身就上了马车走了。 “谁啊这是?”张大山抹着脸上的水,一脸迷糊。 回到院里,把东西给了林桃。 打开,里面有两张纸,一封信。 张大海当即就认出,那张有手印的纸。 “这、这就是那天,杨家那小变态,逼着大嫂按的。” 把文凛找来,确认了,一张是张大海三百两银子的借据。 一张正是大妮二妮的卖身契。 至于那封信,写的是张大妮收。 大妮楞楞的看着自家阿奶。 打开信后,里面潦草的字迹,和内容一样疯狂。 话不多,就一句:你是我遇到,最有意思的人。就算你逃到天涯地角,也逃不出我的手心。你!是我的! 大妮面色苍白,信从手中飘落。 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 林桃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大妮才缓缓回过神来。 “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在这世上消失的。” 被吓得不轻的张大妮,被文凛送回房去。 林桃有些后悔,那天没有下死手。 她没想到,这小变态,居然还敢惦记她的孙女。 这笔账,她记下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家众人忙活着到山上找荆条。 就是木槿树。 连大块的土带着根一起,从山上挖下来。 再背回家,移种在种值园里。 每日有二妮精心呵护着。 老张家虽然有三儿子,可五六十颗木槿树,也够他们忙活一阵的。 中秋过后,早晚风大且凉。 接连上山七八天,他们脸上,手上就起了口子。 林桃拿了两块肥皂出来。 张大海好新鲜,抢在手里。 闻了闻,那股子味,好像是不太好。 学着娘的样子,沾水涂抹搓揉。 手上就起了一层白白的细腻的,软绵绵的东西。 “这叫泡沫。”林桃说着,就往脸上抹。 张大海也学着做。 “咳!还别说,这东西洗了脸,脸和手都不怎么干了。” 张大山惊呼:“哟!三弟,你这脸洗出来,咋还白了几些?” 说完,抢着拿过去用。 林桃洗好脸。 嘱咐儿媳妇和孙女们,以后记用。 大妮在一旁问道:“奶,这东西,咋还能让人变白呢?” 林桃神秘的淡笑不语。 她可没法告诉他们,猪胰脏中含有丰富的消化酶。 如蛋白酶、脂肪酶、淀粉酶等。 可以促进蛋白、脂肪、淀粉等大分子分解。 它还含有皂苷、卵磷脂、蛋白质、脂肪、钙磷铁,维生素B1和B2等。 极富药用价值。 有效去污的同时,又能美白护肤润肤。 当然了,那得长时间用。 以前在孙思邈的《行金翼方》中看到,十日内面白如雪,二十日如凝脂。 不过大海那傻小子,洗一次就白,那是因为……真的太脏了! 皮肤会分泌油脂。清水很难洗去。 这里,也没人会拿草木灰水来洗脸。 所以用肥皂这么一洗,自然就会觉得白了些。 又花了十多日,木槿树才凑够。 直接连土带根,把木槿种到了杨府。 大妮带着二妮特制的药水,和林桃一起去到杨府。 有钱人,就是毛病多。 侍候的人的丫鬟,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贴身侍候主子的,通常都是大丫鬟。 大妮给丫鬟示范着,怎么用药汁搓揉木槿树叶。 一块石头,从院墙上落下,发出声响。 他们寻声看去,墙头上坐着的,正是杨麟。 杨宣儿的贴身丫鬟站起身。 “小公子又从私塾里偷跑出来,若被老爷知道了,又得挨上一顿打。” 杨麟直勾勾的看着张大妮。 却对丫鬟回道:“我若被打,定让你脱上一层皮。” “你!”大丫鬟气不过:“我这就告诉小姐去!你等着挨夫人的罚吧!” “夫人?她算哪门子的夫人?原就是我娘的通房丫鬟,当真以为爬了老爷的床,就脱胎换骨了!” 哪怕是生气,杨麟的眸光,都没从大妮身上移开。 吓得大妮,直往阿奶身后躲。 那丫鬟气得胀红了脸。 “你等着!我这就告诉小姐去!” 丫鬟跑了。 院里就剩下林桃、大妮和张大山。 “丫头,我把那院墙又加高了。下回你能爬上去吗?” 杨麟的口气,就像是在逗一条宠物狗。 大妮吓得混身直发抖。 那天的经历,她和二妮,谁都不愿意开口。 林桃也问了很多次,每每提及那天,两个丫头都只会哭。 再看大妮此刻的反应。 想必那天,被吓得不轻。 “张大山。”林桃喊。 “这、这呢。” 张大山小应着,眸光乱扫一通,却不敢看杨麟。 “人家当着你这个爹的面,要挟你闺女,你不生气?”林桃问。 张大山提着锄头跑过来。 “娘,那是杨家公子,我、我生气有啥用啊?” 林桃一脚踢在张大山屁股上。 这狗东西的软骨病,找着机会,一定得好好治治。 林桃捡起脚边的石块,向着杨麟砸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杨麟以为,他们不敢动他。 竟连躲都没躲,“哎哟!”一声,从院墙上落下去。 就院墙外,几个人“公子公子”的叫着。 一阵骚乱随之而起。 有人高呼:“来人啊!小公子受伤了!快请郎中!” “请啥请?赶紧背着公子过去!”有人怒吼。 混乱的脚步声过后,两个少年跑到院门边。 指着林桃大吼:“你!死老太婆,敢伤我家公子。你别想跑!我家老爷马上就来!” “娘!您伤……” 啪的一声,张大山话没说完,被抽了一记大耳刮子。 “娘?您咋又打我?” 又是啪的一声,张大山两边脸对称了,都一样的红。 张大山不敢吭声了。 身后的大妮,抱着林桃的大腿,抽泣起来。 拍拍大妮的手。 小声道:“别怕。这种人,你越是怕他。他越是喜欢招惹你。你只有把他打怕了,他才不敢出现在你的视线。” 话音刚落,杨老爷就被人请来了。 身边还有,随时都笑脸迎人的姨娘。 两名少年把刚才杨麟受伤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指着林桃说:“就是她!就是她伤的公子。”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伤人了?明明打伤的是狗! “我?我伤人了?”林桃问。 “就是你!” “喔?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林桃又问。 那少年顿时哑口无言。 “杨老爷,刚才有条疯狗,冲我孙女龇牙咧嘴的叫唤。我就捡了块了石头,原想打死它,没想,只是打伤了。” 杨家姨娘脸上的笑,僵硬了。 杨老爷本就拧成山的眉头,也更高了。 疯狗伤了?杨麟伤了! 这是当着他的面,在骂他儿子是疯狗? 这妇人也太狂妄了! 张大山微肿的脸,当场石化了。 当着人家爹的面,骂人家儿子是疯狗。 他娘这不是提着灯笼上茅房——找死吗! “麟儿本该在私塾,为何会在家中?”杨老爷呵问。 两名书童模样的少年,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杨老爷又问:“你们可看见,麟儿是如何受伤的?” 两人跪在地上,皆是摇头。 “去!去给我把麟儿抬喊来!” 两人应声,急忙跑开。 杨麟来的时候,是由下人背着来的。 “爹。”他喊了一声。 “你说,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杨老爷问。 杨麟不时拿眼角余光,打量院里。 “我、我从院墙上,摔下来了。” 林桃勾起了嘴角。 张大妮探出头来。 张大山从刚才开始,就成了雕像。 “你们两个!给我跪下!”杨老爷怒吼。 两个书童跪在地上,颤抖不止。 “让你们陪公子念书!你们居然纵容公子爬墙至伤!来人!把这两个没用的奴才,罚卖出府去!” “老爷!我们冤枉呀!是那个疯婆子,拿石头砸公子,公子才掉下来的!我们真的冤枉……” 那书童话未说完,就挨了杨麟一记耳光。 “狗东西!要你们何用!” 一个挨了耳光,另一个更不敢吭声。 只能埋头痛哭。 “好了好了,老爷也莫气。麟儿定是想您了,这才回府看看。既是伤了,那就先养好伤,再回私塾。” 杨家姨娘出来缓和气氛。 杨麟不直言,杨老爷有气,也撒不到林桃身上。 “你跟我过来!” 低吼过后,杨老爷领着儿子老婆离开了。 林桃一脚把张大山蹦醒过来。 催促着赶紧把活做完。 事过了,杨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回到院中。 刚才的事,一字不提。 大妮把带来的肥皂,递给丫鬟。 二十多天,四十多块肥皂已经完全阴干。 他们用干树叶,包了五块拿过来。 “这个叫臭肥皂,是给你家小姐,洗手洗脸和沐浴时用的。这边一捆的,叫牙刷。” 丫鬟却盯着大妮,看了半晌。 “你、我、我咋觉着,你这脸,比上回来的时候,白嫩许多。像、像……” 一时想不起,良久才又道:“像抹了粉似的。” 说着,还伸手抹了一把。 “真没抹粉呀?”丫鬟惊呼。 大妮尴尬笑笑:“我们这样的人家,哪会抹粉呢!平日里,我们也都使这个臭肥皂。” 那丫鬟没接,反倒跑到林桃面前。 “林婶子,让我瞧瞧你的脸。” 丫鬟还伸手,左摸摸右摸摸。 惊呼起来:“你、你真的大妮的阿奶?” “那还有假?”林桃笑了。 “看起来,更像娘呢!不都说农户出身的人,老得快吗?你平日里,也使这臭肥皂?” 林桃点头。 丫鬟眼里放起光来。打量四周没人。 从腰里摸出三个碎银子,硬塞进林桃手里。 “您也卖我一个吧?” 银子林桃给塞了回去。 从大妮抬着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给丫鬟。 “以后呀,仔细侍候你家小姐。东西使完了,给你们夫人说一声。每回我家送东西来,都给你备上一份就是。” 好处这种东西,无论走到哪,都一个样。 这丫鬟一听,自己也能得一份,那脸子当场就好看了。 之前叫大妮,一口一个小丫头,叫林桃呢,一口一个喂。 对张大山,更是那个、这个、那个谁。 这会儿,称林桃林婶子。称大妮,妹妹。 叫张大山,张大叔。 瞧瞧,这就是‘好处’的力量。 改变一个人,只需要一秒。 移栽的园子弄好了,做的东西也给了。 大丫鬟痛快的,付了剩下的一十二两银子。 还派粗使婆子,把他们送至侧门。 回到家,张大海就迫不及待跑来问。 “娘娘娘,钱结着了吗?” 林桃点头。 张大海高兴坏了。 晚完饭,林桃开始分钱。 这笔买卖是三家经手的,所以那两层,得三家共分。 林桃拿出四两银子。 先拿一两给了张大山。 张大山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交到许氏手里。 许氏捧着那一两银子,反倒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给二房的一两,余氏是咬了又咬,摸了又摸。 张小胖还在旁边叫唤:“娘,让我摸摸,让我摸摸。” “摸啥摸!滚一边去。”余氏不遗余力的,给了张小胖一脚。 张大海捧着手,上来接。 得到一两银子,张大海带着哭声问:“娘?那一两,咱三家怎么分?” “分啥分?这一两是给文叔家的。” “啊?” 张大海和张大山,同时叫起来。 陪着大妮的文凛,直楞楞的看着林桃。 张家老太太又控制不住自己,从灶棚里走出来。 老爷子一把将人抱了回去。 捂着老太太嘴,直摇头。 林桃知道文凛不会过来拿。 便送到了那小子面前。 “林奶奶家,从来都是,有付出才有回报。这一两银子,本就该属于你和你阿爷。” 文凛没伸手接,只是摇头。 “契约是你写的,上山挖树你也去了。这些天,你阿爷带着病,都在教他们识字。给你们一两,林奶奶还觉着少了。” 林桃把银子,硬塞进文凛手里。 小声说:“钱存起来,现在用不着,以后也一定用得着。” 说着,林桃瞥了眼大妮,冲文凛眨了下眼。 “可是,我和阿爷,吃住都靠着您。还有阿爷的病,也都是您出钱给治,我、我不能再拿您的钱。” “我不是说了嘛!家里的用度,都在那八层收益里。既然把你们爷孙俩当作家人,生病自然得花钱治。对不对?再说不也没花几个钱嘛!你忘了?咱家有个学医的呢!” 林桃压下文凛的手。 文凛此刻觉着,手心里像握了一块烧红的铁。 滚烫炙热的温度,甚至渗进了他的心脏。 ------------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是眼瞎,还是心瞎? 不知从何时起,晚饭过后,老张家院子里,都会传出读书声。 这在张家屯子,揎起了轩然大波。 “你说这张家,想干嘛?勒紧裤腰带,送张小胖念私塾,就算了。现在还连赌棍,木头和为非作歹的二油子,都念起书来了?难不成,林氏想让家中男丁都去考官?” 旁边婆子拍着手上的土。 “哎哟,这叫广撒网,多捞鱼!不过……哈哈哈哈,就张家那四个奇葩,能中就怪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就跟听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 “哎!前些天我瞅见,张家人上山挖荆条。你说,她家挖那玩意干啥?” “能干啥?吃呗!你想想,就她家那七分地,能种出够一家人吃的东西?林氏还不得,跟以前一样,天天上山挖吃食。” “可那糊嘴的玩意,难吃不说,吃多了,还得拉稀呢!” 两个婆子说着各种猜测,在村里分道扬镳。 “娘!您别听吴婶子瞎说。张家挖荆条才不是吃呢!我听大妮说,那是卖给有钱人家的!” 妇人瞪大了眼。 “张大妮给你说的?” 八九岁的小女娃点头。 旁边的小男娃,也开口道:“是真的。前些天,我们还看见,张家拿牛车,把荆条拉出村去。” 妇人抹干尽手上的土,在小女娃耳边嘀咕起来。 二十多天早出晚归的强劳动,张家人被林桃强制休息了三天。 这天晚上,林桃睡在炕上,又在心里算起账。 之前剩下三十九两五吊三十文。 完成杨家定单,收回尾款一十二两。 又拿出四两分出去。 现在还剩下,四十七两五吊三十文。 做好的四十七块肥皂,出了五块。 拿去摆摊?林桃深思起来。 次日一早,张大海穿了一身‘新’衣裳,还换了布鞋。 头发也梳得跟抹了油似的。 “哟,三叔这身打扮,是要去做啥呢?”余氏打趣到。 张大海跑到林桃面前。 讨好道:“娘!我想去县城转转,兴许能再接到像杨家那样的买卖呢?” 二十两一单的买卖,可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 看到自家老娘,怀疑的目光,张大海直拍胸脯。 “娘!我以前在县城混的时候,多少也是认识些人的。我就想去碰碰运气。成吗?” 张大海能想正二八经的做事,林桃自然是赞成的。 上回大闹闻香阁,林桃也不用再担心,张大海会再去那。 林桃点头。 张大山刚走,就有小娃上门叫大妮。 就是林桃上回看到的那姐弟两。 自从张喜妹出事以后,这姐弟两,就常和大妮在一起。 林桃还听大妮说过,他们还护过她。 三人都玩成闺蜜了。 张小胖总闲在家也不行,林桃打算带张小胖,去寻个厨子做师傅。 张小胖一听,可乐坏了。 然而余氏一脸的愁眉不展。 当厨子,哪有当官强? 做了几个月的官奶奶梦,到今天算是彻底破灭了。 赶着牛车去县城。 因为张小胖是六等民,且学厨不给月钱。 倒是很容易,就留在了一处酒楼里。 当天,牛车两次来回,张小胖在酒楼里安顿下来。 傍晚,出去一天的张大海,也回来了。 垂头丧气的进门。 林桃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还说了好些鼓励的话。 好不容易,才把张大海那颗拼搏的心,给粘好。 让人想不到的是,大半夜的,院门外居然响起张小胖的声音。 还是带着哭腔的那种。 若不是熟悉张小胖的声音,指定以为闹鬼呢! 林桃披着衣裳出来。 张小胖抱着下午张大林,给他送去的换洗衣裳,委屈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咋了?奶不是给你寻着师傅了吗?咋大半夜哭着回来了?” 余氏从西屋冲出来。 “杨、杨麟那个狗东西,闹到酒楼去了。逼着师傅撵我走。这山刀子城,谁敢得罪杨家呀!师傅和东家一商量,就把我撵出来了!” 东屋出来的张大山,把张小胖扶起来。 嘴里碎碎念:“我就说别得罪有钱人嘛!这亏吃得!以后,咱家还怎么在山刀子城立足?” “现在是大胖,以后咱家还有的是亏要吃!” “大伯!你咋还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呀?要说得罪杨家那小子,不还是你挑的头吗?你要真怕,当初人家来买你闺女,你卖了不就完了。” 余氏埋怨:“我家大胖,这是遭了鱼池之殃!” “咱们别吵了,让别人听了,得笑话咱。”许氏隔开张大山。 张大林也把余氏拉了回来。 余氏一怒,把气撒在张大林身上。 “都是你!就你这当爹的没用,生个儿子,也是个没用的。好好的私塾不念,非要去当厨子!厨子有啥前途?我看呀!张小胖就随你!就只有下地的命!” 九岁的张小胖,被排挤受气,林桃自然也生气。 可眼下,最让她生气的,是余氏这个德性! “余氏,你想改变命运,就和大林一起奋斗呀!吃着张家的食,住着张家房,到头来,还怨大林没出息?你是眼瞎,还是心瞎?” “我告诉你!任何关系中,懂得相互服软,轮流低头,才不会走散!大林懂得包容迁就,而你呢?你懂得适可而止吗?” 余氏久久没有回声。 只是那样直直的看着张大林。 这一刻,她才看清,张大林的身形,是多么的魁梧。 原来自己这些年,那么对他。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包容和迁就! 林桃上前,把张小胖怀里抱着包袱拿在手里。 “大胖不哭,明天奶再陪你去县城。咱再找楼子,问个师傅就是。实再不行,奶给你教学钱!这世间,但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 张小胖倒是不哭的,微微点头后,像是想起什么的又拼命摇头。 “杨麟那小子,肯定还会再找我麻烦的。” 林桃抹去张小胖脸上的泪痕。 牵着张小胖,往老屋那边院走。 走到屋檐下,林桃指了指地上的台阶。 “大胖呀,知道这台阶上的凹洞,是怎么形成的吗?”林桃问。 “屋檐水滴的。”张小胖抽泣着答。 林桃点头:“滴水之所以可以穿石,是因为它贵在坚持。” 张小胖一脸茫然,不知阿奶话里的意思。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咱们,活得要像石灰一样 林桃知道,比起杨麟使的绊子。 张小胖更在意的,是母亲余兰枝,对他追求理想的不屑与反对。 “阿奶想告诉你的是,别人越是瞧不起你,你就越要努力。别人越是打击你,你就越要活出成绩。咱们,活得要像石灰一样,越是被人泼冷水,就越要沸腾。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让他们都乖乖闭嘴!” 张小胖伸手摸着台阶上的凹洞。 点头应声:“嗯!我一定不能半途而废!” 送了张小胖回屋,林桃深思起来。 张小胖说得没错。 只要他在县城,杨麟那小兔崽子,肯定还会去欺负张小胖。 思来想去,或许只有一个地方…… 次日一早,张大海堵在堂屋门前。 打开门的林桃,被吓了一跳。 “干啥呢?站我门口?” “娘!我能不能拿肥皂到县城叫卖?那么好的东西,我还就不信了,能卖不出去?实再不行,我就到市场,洗衣洗物,给大伙看。不说洗了气色好,就单单去污的能力,绝对能让肥皂畅销!” “你打算卖多少钱一块?”林桃问。 张大海不假思索答道:“一吊钱一块!” 抚着张大海的头顶,林桃问:“如果是你,你会拿一吊钱买吃食呢?还是买肥皂?” 张大海沉默了。 肥皂并不是寻常人家,必不可少的存在。 实再不行,衣裳不洗也行。脏就脏吧! 可不吃东西,人是会死的! 再说了,祖祖辈辈洗衣裳,有水,有草木灰就行。 干嘛非要肥皂。 “你呀,好生在家想想。什么人,才会真正需要咱们家的肥皂!” 林桃洗漱过后,带着饼子,撵着牛车,领着张小胖又去了县城。 这刚进城门,张小胖就指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叫起来。 “那狗东西,居然让人在这蹲我!” 果然,他们的牛车一过,马车就跟在后面。 一直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蹲点?杨麟那小子,倒是不傻。 与其一家一家的找张小胖,蹲张小胖这主意,确实来得更快更准。 牛车停在保宁堂门口。 恰巧遇到刚要出门的曲掌柜。 见着林桃,曲宁把刚要锁的门,给打开。 将他们请进了医馆。 “你们要再晚来一会儿,就和我错过了。” 张小胖比以前有规矩多了。 见了曲宁,恭恭敬敬有弯腰行礼,叫了一声:“曲爷爷。” 林桃也直言来意。 “曲掌柜,我想麻烦您个事。” 见曲宁点头,林桃道:“我想在县衙的后厨,给大胖寻个师傅。您方便引荐一下吗?” “我当啥事呢!走走走,我领你们去。” 一出门,曲宁就留意到不远处停着的马车。 打林桃来时,那车就跟在后头,这会儿又停在那。 曲宁上了牛车,牛车一走,那马车也跟着动了。 跟踪这么没水准的吗? 还是说,直接都懒得隐晦了? 林桃看出曲宁脸上的疑惑。 笑着道:“那马车是杨府的。杨家小公子,最近和我家杠上了。” 把张小胖被酒楼撵走的事说出来。 “所以,你才想在县衙后厨,给你孙儿找师傅?”曲宁哈哈大笑。 他都好奇,一个乡野妇人,一没见过世面,二没读过书。 怎会生得如此聪明的! 于是对林桃的好感之上,又多出一层好奇。 有曲宁引荐,张小胖的事,稳稳当当的办好了。 和张小胖道别后,林桃问曲宁。 “您这是要去哪?我拿车送您。” “到城门就行!我要出趟远门。” 到了城门处,林桃把一只包袱,递给曲宁。 “我知道您不缺钱!给钱倒伤了咱们的交情。这些药材,是我平时上山的时候,挖回来的。放在家里反倒耽误了它们,不如送给您,能使在该使的地方。” “这……这、你我之间,何必每次都算得这么清楚呢!帮小胖,不过是老秦的举手之劳罢了!” 林桃把包袱塞回曲宁怀里。 “你我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哪有什么举手之劳?无非都是利益交换罢了!我一个乡野老太太,有啥能让人家举手之劳的?不还是因为您吗?这些草药,于我于您,都是最合适的。” 这回曲宁没有推托。淡然的道了声:“谢谢。” “该是我谢谢您!掌柜的要是在药材上,需要我家出力的。您尽管开口。” 两人道别后,林桃撵着牛车离开了县城。 那屁股后面的马车,也转头往相返的方向驶去。 傍晚,马车停在勤学堂门口。 勤学堂里,杨麟正阴沉沉的瞪着地上的两个书童。 “当真去了县衙后宅?” 两人点头。 砰的一声,一支茶碗,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好你个臭老太婆!欺负我奈何不了县衙?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知道,开罪了我,你们张家,别想在山刀子城呆下去!” “你们,找人在县衙前后门给我守着。只要见到张小胖,就给我揍得他奶都不认识他!” 两个书童领了命,乖乖出去办事。 夕阳西下,张家老院,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林桃的三个傻儿子,正围成一圈,大眼瞪小眼。 “怎么样?把你两哥哥都叫一块,想出答案了吗?” 三人跟木偶似的,齐齐摇头。 “想不出来,还想啥?傻啊!行了行了!赶紧起来,做事去!” 张大海急了。 “可是娘!这么好的买卖,咱不能只做一回吧!” “慌啥?过不了几日,自然会有买卖送上门来!这些天,你们该上山整地,就上山整地。得空了,就好好歇息,过些日子,有你们忙活的!” 这话,还真不是林桃自我安慰。 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早上,林桃一家人,正在那七分地里松土除草呢。 大妮慌慌张张跑上来,捂着胸口急喘气。 “你这丫头,咋回事?吃的呢?”许氏问。 之前,她是打发大妮,回家拿吃食的。 谁想,这丫头回来,手上空荡荡的,啥也没拿。 张大山饿得肚子瓜瓜叫。 加上这些年,他就没做过这种苦力活。 哪怕前些日子,上山挖树背树,他也适应不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锤着佝了一早上的背,摸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张大妮一时说不出话,手却指着山脚下。 半晌,才吐出三个事:“出、出事了。” “出啥事了?”林桃第一反应,是家里的两个老人。 莫不是……乘鹤西去了?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没钱,别吭声。免得丢脸! 家里就只有两个老人在,张大妮这声出事了,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提起手边的工具,一行人慌乱的往山下冲。 许氏落在最后,牵着张大妮往回跑。 “等、别、不是……”跑上来,气还没喘匀,又被娘拉着往下冲。 一行人冲到山脚下,就见着自家院门前,成串的马车,都快停到村口了! 张大山一个急刹车。 张大海一个反应不及,撞到张大山背上。 “咱家出啥事了?”张大山指着下面。 后面跑下来的人,都楞在了原地。 林桃等着张大妮下来,问了句:“都是县城里来的?” 张大妮点头。 林桃一拍脑门。 “丫头!差点让你吓死呀!” 举许是相处得久了,还真和原主的公婆,处出了感情。 “这些干啥呢?干啥停在我们家门前?”张大海问。 林桃一声不吭,往自家院子走。 院门外,马车停得多就不说了,围观的人更多。 见林氏来了,人群让出一条路来。 院门前站着的二老,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 “桃子你可算回来了,快快,家里都坐不下了!” 老太太指着院门方向。 林桃瞥了一眼,里面二十来号人,坐在自己带来的凳子上。 能使得起马车的,那可都是有钱人。 “哎哟!老张家这是干啥了?咋会来这么多人?” “难不成,是她家有啥宝贝?” “我觉着不像!指不定,以前卖啥玩意给人家,给人吃出毛病了吧!” 林桃瞥了那婆子一眼,婆子急忙收声。 把锄头放在门边,林桃拍去身上的土。 院里二十来号人,齐刷刷的打量着她。 一个婆子起身问:“你就是张家林氏?” “是我。” “杨家花园是你家做的?” “是的!” 那婆子拿出四个碎银子。 “这是定金,我家夫人说了,也按杨家那么做。还有那肥皂和牙刷,我家夫人和两位小姐的,一个不能少!” 刚到门口的张大海,和围观人群,惊得都倒抽了一口气。 出手就是四两银子啊! 上回老张家卖啥蚊香,他们看到人家出手就是一个银子,都晃花了眼。 这……翻了四倍啊! 另一个婆子咳嗽两声:“怎么?你们吴家了不起啊?” 两个婆子对视的目光中,生出火光来。 僵持不下,这婆子拿出一个银锭子,那元宝型的银锭子。 在阳光下,就如同小山似的。 压得门口围观的,透不过气来。 “那、那、那是银锭?”有人小声说。 旁边有人楞楞的答:“应、应该……是吧。” 因为他们都没见过银锭子,长啥样。 反正那小山似的物件,不和碎银子是一个色嘛! 应该假不了。 “我家夫人说了,你们给杨府做是二十两,我家出三十两。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先给我们府上做!” 婆子话音未落,就有跳起来。 “哟!有钱了不起呀!什么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吧!我家马车,可是第一个到这儿的。你们不排队,还拿钱压人?跟谁没见过钱似的!” 门外的张大海和张大山,一个劲的猛咽口水呀! 他们很想大声喊:来啊!拿银子砸我啊!我没见过钱啊! 手里举着银锭的婆子,呵呵笑道。 “没钱,就别吭声。免得丢了你家主子的脸面!” “你……” “你什么你?还有你,四个碎银子,也好意思拿出来?我要是你,就赶紧一边去!免得日后,你家主子,都不敢在山刀子城露脸!” 林桃让张大妮,去老屋把文凛叫来。还嘱咐记得带纸和笔。 没想,文凛来的时候,久未下床的文老头。 也出现了。 “文叔,你咋不好好在屋里歇息呢?”林桃想把文老头扶进屋去。 “一早就听说,有雇主上门了。听声音,人还不少。我也来帮着写。免得家里挤满人。” 说完,这爷孙两在石桌坐下。 “你们站着干嘛?过来收钱呀!”林桃冲许氏和余氏喊。 在这里,男女大防是有的。 只是说,贱民都为肚子忙活,谁会在意别人说的话。 可这些有钱人家的管事婆子,或是买办婆子,是比较讲究这些的。 林桃这才叫两个儿媳妇过来做事。 和杨府一样,不计算园林面积,只管使用人数。 以此为基数,来算定单金额。 换句话说,就是一个人,得花二十两。 移栽到园内的木槿,之所以会准备五十到六十棵。 那是林桃考虑了,短时间内的两次甚至三次移栽,木槿的存活率是非常低的。 六十棵种过去,能存下五到六棵,已经算高的了。 一让这些人排队,矛盾就又来了。 谁都不愿意在谁后面。 甚至还要求林桃,必须先给她家做园子的。 甩锅这种事,林桃读书的时候,可没少学。 立即让文凛写了数字,丢经篮子里,让这些婆子自己抓。 自己运气不好,也没理由怪别人不是? 然后也不用排队了。 就让张大山在门口喊号。 于是,混乱的场面,一秒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随着太阳西斜,张家老院门外,围观的人,是只多不少。 在他们眼中,也不知为个啥,这些人会来给老张家送银子。 少的起手就是四两,多的甚至还有拿两个银锭子的。 石桌上的破篮子里,银子也慢慢冒起头来。 奇怪的是,轮到刚才拿出一个银锭婆子时。 那婆子很是不满。 “你们这是坐地起价吗?杨府你们可没按人数说话。不都是做一个园,就只收二十两嘛!怎么?见着杨宣宝结了门好亲事,就学会宰人了?” 直到这,张家人才明白。 原来是杨府那个邋遢大小姐,一改面貌,竟在隔壁县城,说上了亲事。 杨宣宝邋遢的名号,可是山刀子出了名的。 传闻杨府老爷,第一次给她说亲,这位杨家小姐,就把未来婆婆熏吐喽。 甚至有人传闻,这杨宣宝长得极丑。 脸上皮肤就像得了疮似的。 郎中没少看,药更是当水喝,都没能治得了。 直到两个月前,让张家屯子的一个六等民,种了些树。 又得了什么臭肥皂,和牙刷的东西。 人家现在,皮肤也好了。 嘴也不臭了。 那会儿很多人传闻,说杨府老爷想要闺女嫁得出去。 只能找入赘女婿。 兴许,只有那种奔着钱去的。 才能两眼一闭,愿意和那样的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提前达成了,小目标 林桃看着那婆子笑了。 之前还拿着一锭银子,说别人没钱,就别在这丢人现眼。 一听按人头下单,当即就变了脸。 当真是,只要她自己觉得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我乐意。”林桃挑着眉。 那婆子脸一下就绿了。 “你……” “你什么你?买卖买卖,你愿买,也还得我愿意卖。你要不爽,就去县衙告我呀!我的买卖,我高兴怎么收钱,就怎么收钱。你要不乐意,你可以不买!” 方才被那婆子怼过的几人,也在一旁呵呵笑出声来。 “怎么?超出三十两,就拿不出钱来了?” “薛妈妈也真是,她们高家,一年能挣几个三十两。当然得省着使了!免得过了头,回去还得挨上一顿皮鞭。” “你们!”那婆子被怼得难看。 “既然觉着贵,那就请回吧!搞得像我没见过三十两似的!做人,得低调点!没那个家底,摆什么阔气!” 气得混身直哆嗦,手指着林桃,怒道:“你、你给我等着!” 婆子一出张家院门,院里响起一阵的哄笑声。 婆子上了马车,旁边侍候的小丫鬟,着急道:“管事的,这事儿,可咋办?” 噎了一肚子火,没处发的婆子,狠狠的拧了小丫鬟一把。 “夫人只说给三十两,我能怎么办!” 这时,围观人群里,一个人影悄摸退出。 跟上那辆离开的马车,往村口方向而去。 黄昏十分,最后一辆马车,驶离了张家屯子。 张大山和张大海,坐在收钱的篮子旁。 两人跟没魂的木偶似的。 眼睛直直的盯着,篮子里那冒出头的银子。 一旁石桌边,文家爷孙两,正数着契书的数量,核对定金数额。 算清楚了,文凛这才交到林桃手里。 “林奶奶,这里一共是十一张,一人的八张,收定金三十二两。两人的两张,收定金三十二两。三人的一张,收定金二十四两。一共是八十八两。” 比起对银子的兴趣,林桃对文家爷孙两就更好奇。 要知道,他们经手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看他们的态度,仿佛再多的银子,对于他们来说,那都是身外之物。 那一篮子的银子,和脚下的碎石子,没啥区别。 什么样的人,能视金银如粪土呢? 再看看,自家那几个儿子儿媳。 还盯着那篮银子发呆呢! 胆小的许氏,早早躲去了灶棚。 爱财的余氏,也被几十两银子吓得不轻。 坐在堂屋门前的台阶上,也不知脑子里在想啥,不时的发出呵呵的笑声。 林桃心里算了笔账,这次是十五个人的订单。 一人二十两,那就是三百两。 正好,提前达成了,她给自己立下的小目标。 杨家的作用,已经实现了。 那她和杨家那小变态的账,也该清算一下了。 免得拖得时日久了,反倒助涨了那小变态的嚣张气焰。 “好了!”林桃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明天起,大家就要忙活起来了。这回买卖多,你们兄弟三,就分清楚了来。” 林桃挑了挑手里的单子。 三兄弟,按着每家五个人头的量,分出单子。 把契书递给张大海的时候,林桃笑着问:“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了吗?” 张大海疑惑挠头。 半晌后,他恍然大悟:“原来……娘说的,真正愿意花钱的人,是这些人?” 笑着松开手,林桃满意的拍了拍张大海的肩头。 “知道她们,为什么愿意花这么多钱找咱家吗?” “和那杨家小姐一样,花了这个钱,他们能说门好亲事!” 别说,张大海在张家三兄弟中,算是有些商业头脑的。 “对!这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投资吧!” “投资?” 张大海一脸认真的瞅着自家母亲。 林桃没多说,而是拿来三个碗。 一个里面装了清水,一个里面装了脏水,一个里面装了地上的沙石。 “如果你想喝水,你会选择哪个?” 张大海不假思索的,指着装了清水的碗。 “为什么呢?”林桃问。 “谁喝了拿沙当水喝?这脏水也太恶心了,万不得已,谁会愿意喝它?” 林桃点头:“这就对了。娘就想告诉你,别人怎么看待你,取绝于你拥有什么!你拥有的东西越好,自然就会让别人高看你。” 张大海如醍醐灌顶一般,楞在原地。 直到十个手指头,比划个不停的张大山踢了踢他。 “一人二十两,五个人……一个二十两、两个二十两……五个一百两!我的天了!” 张大山看着张大海,呆呆的问了句:“老三,我算错没?” 张大海嘴里默念有词,半晌摇了摇头:“没错!一百两。” “那我们能分到两成,就是……” “二十两!” 两人瞬间抱成一团。 一旁的余氏,一声声喊着:“大林、大林、这、这是……是真的吗?” 张大林点头。 余氏忽然变了一张脸,把张大林下来。 小声低语起来。 两个眼睛,不时的瞟着张大山和张大海的方向。 十五个人,一人四块肥皂,那得六十块。 家里还剩下四十块。 林桃看了眼张大妮。 吃过晚饭,林桃早早睡下了。 打算明天开始,忙活做肥皂的事。 次日一早,老张家人,开始起早贪黑的忙活。 林桃带着张大妮,从挑选猪胰子。 到清洗剔经,再到研磨加料。 每一处,她都细细讲解。 林桃是打心底里,真把三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待。 虽然大妮想做蜂蜜猎人,林桃也相信她可以。 可她还是想,让这丫头,以后能做些,不那么危险的生计。 或许这就是传统父母的心吧。 他们会在你做为青年的,这十个年头里。 拼了老命的,去避免所有的伤害。 逼着你,做好一切准备,迎接自己的人生。 哪怕孩子不愿听,父母们还是会一遍一遍的重复念叨。 就算孩子抗拒,父母们甚至不惜,破坏与你的感情基础。 加以武力,拧转你的思给。 虽然,他们这也做,并不会改变每一个人,但是他们愿意。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态度问题。 仿佛看着你犯错,父母最恨的,除了自己,再无其他。 林桃还是孩子的时候,也确实没有想明白这点。 直到今日,她才算是彻底醒悟。 儿子媳妇忙着上山挖荆条。 二妮学医的同时,试着往肥皂里,加入更多改善皮肤的草药粉,或是药汤。 做肥皂的事,交给了大妮、二老、和文凛。 林桃呢,抱着一捆灯芯草,正织着一张形似鱼网的大网。 “奶?您、您、您在、做、做啥?”二妮指着问。 林桃摸着二妮的头顶。 “奶啊!要去捉一只大蚊子。” 二妮瞪圆了眼。 “什、什、什么蚊、蚊子、这、这么、么大?” “一只变态的蚊子。”林桃眨了下眼。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死、老、太、婆!来啊! 灯芯草,单根足有一米以上。 它的强韧度,更是不弱于绳子。 不是林桃舍不得花钱买绳子,而是在那个狗东西身上花钱,确实太不值当。 皓月当空之下,一个高挑的身影,背着一布包袱。 悄摸的离开张家老院。 跟个孩子似的,一蹦一跳的往县城方向走去。 勤学堂后院的墙上,黑影一晃而下。 不多时,黑影的肩上,多出一个沉甸甸的麻布袋子。 肩头麻布袋子,微有挣扎。 她拍了拍袋子。 “别急,等到了地方,我会放你下来。” “是她?” 麻袋忽然安静。 那个唯一敢和他作对的死老太婆! 林桃绕着小道,停在了杨府一院之隔的院门前。 这回,她没有翻墙,而是大大方方的拍响了院门。 良久,里面传来回音。 “谁啊?这天还没亮,敲啥敲?” “小公子让我送东西来了。”林桃喊。 院门打开,下人看了看她肩头的麻布袋。 满是横肉的脸,抱怨道。 “前儿个,不是才送来一个吗?这院里都三个了,咋还送来!” 前儿个?信息量挺大啊! 这小变态年纪不大,缺德事儿,做得不少呀! 林桃放下的布袋子,袋子疯狂扭动起来。 “要验验吗?”林桃问。 手往腰后摸去。 “当然要验了!万一你送来就是死的,到时候,我怎么和公子交待?一边去!” 林桃退开一步。 那人打开布袋子,眯着还没睡醒的眼,往里面瞅。 “公、公子?” 惊呼声中,只觉脑后一阵疼痛,两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看着手里棍子上的鲜血,林桃将就抹在杨麟身上。 “杨麟啊杨麟,你这院里,到底多有肮脏呢?” 杨麟的头上,系着一块黑布。 对于外面发生什么,他压根就看不到。 只是刚才那声叫喊,和那声闷响,还有一阵铁锈的腥味。 这个味道,他比谁都熟悉!血!绝对是血! 他心不由的揪起。 这种急速的心跳,就是心慌? 关了院门,林桃一手翻转把玩着,手臂长短的木棍。 走到廊房门前,推开半掩的门。 大炕上还有四个男人,呼呼大睡。 勾起嘴角,手起棍落。 一声闷响,其中一个连哼哼声都没有,头一歪,没了。 就着那人的被子,抹了抹棍子,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大懒?人送进去,就赶紧睡,站在床前干嘛?” 第四个人,迷迷糊糊的揉着眼。 “不干嘛!送你去地狱赎罪。” 反手挥出木棍,男人瞪着的眼,不过一秒。 转而两眼一闭,没了反应。 山刀子城里,有钱人的院子,除了院落数量不一样,布局好像大同小异。 比如一进院,只住下人,且只有一间房。 林桃转了一圈,这院中再无其它房间。 一手玩着木棍,一手提起地上的麻袋,抗在肩上。 麻袋里的挣扎,对于林桃来说,等同于无。 进了二进院,林桃把麻袋往地上一扔。 一脚踢飞了左手边的房门。 那精细的木质雕花镂空门,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五个男人。 “谁?” “你……” “啊!” “……” 最后一个男人,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咚的一声,倒回了炕上。 而林桃手里的木棍。 滴答、滴答的,有红色液体滴落在地。 林桃走出房门,把麻布袋子里的人扔在地上。 扯下头上系着黑布。 杨麟满是血丝的眼,惊恐的来回于面前人,和她手中的木棍上。 鲜红如刚上漆的木棍,敲打着他的神经。 三院那边,响起一阵阵狗吠声。 黑暗中,铁栅栏被撞得砰砰作响。 林桃蹲下来,直视着杨麟。 “小子,再坏,你也是个人吧!是人,就该有人的底线。这十多年,你是怎么能活得毫无人性,毫无底线?” 一脸惊恐的杨麟,像是才回过神来。 吐出两个字。 “是你?” “是我!本来,我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给你留了活路。谁知道,你偏偏死不悔改呢!” 林桃来之前,是认真考虑过的。 如果这个院子,已经不存在了。 那么,她会好好替他父母,教育一下他。 顺道让这小子,死了那颗记挂大妮的心。 但,眼前院子还在。 而且,开门的下人还说,这院里,已经送来三个女娃。 也就是说,这小子这小子非但没痛改前非。 反而变本加厉了! 杨麟阴森的笑起来。 露出那一口白牙。 “你能把我怎么样?啊?哈哈哈哈。死老太婆,你敢动我吗?你动我一下试试?我能让你们一家,神不知,鬼不觉的销声匿迹。呵呵呵,哈哈哈哈。” 林桃将木棍一端,托在杨麟的下巴上。 木棍上的鲜血,滴落在他白色的衣裳上。 如绽放的梅花,殷红妖艳。 “来啊!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今天,我若活着出去,明天就是你张家人的忌日!” 林桃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得选吗?” 杨麟得意起来。 “怕了吗?我还以为,你会和别人不一样。看来,是我高估你了!小爷再给你次机会,滚回你的老鼠窝去。乖乖让小爷体会一把,猫抓老鼠的乐趣。” 林桃挑眉,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么个没下限的玩意? “你……” “你什么你?小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 “怕了是吗?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要是识趣,就乖乖陪着小爷玩。小爷玩高兴了,兴许能放过你。不然,你们一家从老到小,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的意思,是你搞错了。” “……” 林桃拍着杨麟的脸:“今天,是我给你机会。” “一,你自己去县衙,说出你所有作恶的实情,接受惩罚。二,我让体会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痛。” “死、老、太、婆!你唬谁呢?来啊!动我一下试试!” 林桃解开腰上,系着的一捆东西。 抖开,是一张草做的渔网。 杨麟看着那东西,心里莫名的浮上一丝恐惧。 以前,每每他这么说的时候。 对面的人都会跪地求饶。 毕竟,整个山刀子城,不会有人想与杨家为敌。 可眼前的人,怎么就不一样呢? 强压着心慌,他再次开口。 “你想干嘛?” “干嘛?我想让你这只井底之蛙,开阔一下你的视野。让你见识一下,你从没见过的恶,是什么样的。知道一句话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 第二百章 也就是常骂的‘杀千刀的’ 木棍戳着杨麟的身体。 “这个网,一共有四百九十个洞。拿它包裹住你的身体,然后再把鼓出来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你猜猜,你这身肉,能片成多少片呢?” 杨麟楞住了。 这十多年,他从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哪怕看着那些女孩,被他饲养的狗分食,他也只觉得无比爽快。 以前,他一直在想。 害怕是什么样的感觉? 而此刻,感受着胸膛里,急速跳动的心脏。 他好奇的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就是害怕吗?”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杨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 林桃围着他转圈。 “这种刑罚,被称为凌迟。也就是常骂的‘杀千刀的’。最早是把人杀死,剁成肉酱。” 受这此刑的,最有名的,是赂文王的长子伯邑考。 “后来为了让犯人受到最长的痛苦。发展到必须要有一千刀,才能断气。传说要割上三天。” 受过此刑最有名的人,就是大太监刘瑾。 林桃停在他面前。 “再后来,一个拥有无上权利的傻子,被人欺骗后。为泄恨,就用上了普通百姓都有的渔网。让人一口一口的咬下,从渔网里突出的肉。” 这就是明末抗清名将袁崇焕,渔网覆身后,被无知民众,一块一块咬下肉来。 如粽子一般被渔网卷起的杨麟,呼吸急促。 听得脸都皱到了一块。 而此时,铁栅栏处,狗的狂吠声忽然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微弱的呼救声。 “有、有人吗?救、救、救救我们。” 虚弱的呼喊声中,还夹杂着无助的抽泣声。 捡起地上的黑布,林桃系在眼下,遮去了自己半张脸。 提起杨麟走到铁栅栏前。 林桃被眼前三个女娃的样子,震惊了。 她们身上只有一件肚兜。 然而无数血洞,划痕和渗出来的鲜血。 仿佛一件,血色的衣裳,穿在她们身上。 一只小手伸出来。 “您不是这院里的人,求您!求您救救我们!” 女孩祈求的看着林桃。 她身后的两个女孩,一人拿着一根一人多长的树枝。 以漏洞百出的防御姿态,护着能说话的女孩。 她们偶尔会转头,看林桃一眼。 眼里含着泪光,眼下是泪水冲去血污,形成了泪痕。 一阵咕噜声响起。 四双绿色的眼睛,向这边围拢过来。 常在野外行走的林桃,非常清楚,那些正在靠近的,绝对是犬类。 “钥匙呢?”林桃揪着杨麟问。 “呵呵呵呵。”杨麟癫狂笑道:“钥匙?经过上回,你觉得,我还这院里,还会养那些没用的狗吗?” “哈哈哈哈!睁大你的瞎眼看清楚喽。我给你钥匙,你敢开吗?” 林桃定睛细看,比狗更斜的眼睛。 比狗更凸出的嘴,还有下垂于后肢之间的尾巴。 “狼?”林桃惊呼出声。 心里咯噔一下。这死变态,居然在院里养这种危险的东西! 随着绿色眼睛的接近,三个小女孩越发紧张起来。 林桃抗起杨麟,从院角处的假山攀上院墙。 “疯婆子!死老太婆!找死的玩意!你知道我是谁嘛!你敢这么对我!你想死嘛!我爹是杨竹君!我爹不会放过你的!疯婆子,放开我!” “过来!”她冲那三个孩子喊。 “疯婆子!你救不了她们的!哈哈哈!” 三人并没有转身跑,而是以刚才的防御姿态,程三角形往她这边移动。 要是早知道会遇上这种事,她就该带绳子出门了。 无奈之下,只能解开捆杨麟的‘渔网’。 一声尖叫,三个孩子忽然停下。 四个黑影,将他们围住。 林桃举起杨麟。 “你要干嘛?疯婆子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这个该死的疯婆子!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全家的!敢伤我,你全家都要陪葬!放我下来!” “好!放你下去!” 林桃直接将杨麟,扔向其中一个黑影。 咚咚的两声落地的碰撞声后,响起了杨麟的哀嚎。 递下‘渔网’把院里的孩子,一个个救出来。 杨麟的声音也越发虚弱。 “做人做事,都得考虑一下,自食恶果的结局!” 三个孩子哭成一团。 林桃在二院的房间里,找到油灯,引燃后,向着铁栅栏紧闭的院中抛去。 火焰在秋夜的寒风中,扶摇而起。 火光越发明亮。 “谢谢您,谢谢您。” 三个女娃跪在地上,口吐谢谢的只有一人。 林桃这才注意到,另外两个孩子,嘴里竟没有舌头! “你们……舌头呢?” 两个孩子呜呜的哭起来。 “被剪了,他剪的。” 能说话的孩子,指着火光窜起的方向。 林桃闭眼深吸了口气。 虽然杨麟才十多岁。 她庆幸自己,今日之举。 不然,她不敢想,有遭一日,大妮二妮也变成眼前女娃的样子。 这世上,最恶毒的词,也不能形容杨麟的毫无人性。 林桃转身走了。 身后是一片的火光冲天。 隔壁杨府的院子,已经有了动静。 有人大喊走水了。 出院门不久,就有县衙的水车队,停在院门前。 林桃亲眼看见,三个女娃被衙役带出来。 世间的艰险,人性的丑恶,使得林桃长叹了口气。 既然只能留下,她就会拼尽全力,保护好两个妮子。 还有让她哭笑不得的大孙子,张小胖。 林桃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放亮。 大妮问起,她只说,睡不着,出去散了会步。 让林桃没有想到的是。 杨府并没有挂起白灯笼。 也就是说,杨麟没死? 难道这就是传中的,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那狗东西,命是真大呀!那样都没要了他的命! 要真是这样,这老天爷,是眼瞎吗? 尤其是三个女娃受到那样非人的待遇,并没有听说杨府公子被抓!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也太没天理了! 不过数十日后,二妮从吴郎中那,带回个消息。 “杨、杨府、花、花重金,请、请、请各地郎、郎中,为、为小、小公子治、治病。师、师傅说,是、是、是怪病。” “怪病?”吓傻了?林桃好奇。 二妮说:“刚、刚开他、烧、头、头痛、恶心。后、后来,怕、怕水、水和、和光。” 林桃抬头望天,笑了。 二妮不解的跟着看。 “天、天上、有、有啥呢?” “天上有眼睛呀!”林桃冲二妮眨眼。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报。不过现在嘛,是时候了。” 那症状,傻子都知道是啥了! 别说他爹只是山刀子城最有钱的人,就是整个大陆最有钱。 也只能干瞪眼! ------------ 第二百分零一章 二十一个银锭子呀!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老大老二和老三在完成度上,拉开了差距。 老大和老二,都是两口子。 上山也好,入园移栽也好。 都比张大海快了很多。 这天傍晚,张大海撵着牛车回来,进院的时候,手里还提了两罐子酒。 “哟!这还是三叔头一回,往家里拿东西呢吧!” 余氏打趣,张大海尴尬挠头。 张大山馋得抱着酒坛子,闻了又闻。 “行啊老三!真舍得呀!” “没几个钱。想着和哥哥们,喝两杯,说说话。” 于是吃饭的时候,哥仨加上老太爷,喝到了一块。 开始余氏还挺担忧,不时的守在张大林旁边听听。 酒过半旬,张大海啥没说,余氏也就放心了。 喝到最后,张大海一手拉一个。 断断续续道:“哥、哥哥们,我、我这弟弟,还是够、够意思的吧?” 已经分不清方向的张大山,豪饮一碗,直点头。 “那、那是当、当然。” 老屋连门那边,二妮不停往这边院里看。 估摸着,是在好奇,他们喝了个啥,为啥说话都成了她的模样。 石桌这边。 张大山按着老三的头。 “你小子,肚子里又憋着啥事呢?搞出这弯、啊弯弯绕来?有、有事、你就、你就直说。” 张大林从没喝过酒。 一开始挺抵触的。 后来,老大和老三你劝一杯,我劝一杯,最后眼前的景像也直打转。 张大山说着,张大林直点头。 “那、我、我还真在、真就有事,求、求哥、哥哥们帮一把。” 老太爷估计是喝高了。 按说也没他啥事,他忽然把碗往桌上一放。 豪气云天道:“一家人,不、不说两家话!啥求不求的!不爱听!” 说到这个份上,张大山本性又暴露出来。 “除了、上、上刀山,下、下火海。其、其它都不是事!” 张大海又把桌上刚空出来的碗,给倒满了。 大手把碗一举。 “我、我一人,做得实再太慢。哥、哥们,帮我一把如何?” 其余三人,也不知听没听清,反正是齐齐点头了。 为此,四个人还举碗砰了一个。 咕噜咕噜,又喝了个底朝天。 一旁补着衣裳的许氏,看着笑出声来。 灶棚里的余氏不乐意了。 过来扯了扯张大林。 “瞎点啥头呀?话都听不清的人,点头能作数呀?” 张大海不乐意了。 “二嫂,二哥听清了的!” “听清了也不行!娘把买卖分下来,就是让咱各干各的。你倒好,挣着钱,让咱替你白劳动呀!这账也没你这么算的吧?” 台阶上坐着歇息的林桃,只是那么看着。 人嘛!各有不同,磨合是必须的。 一向不爱吭声的张大林问余氏:“媳妇,他是我弟弟,帮帮没啥。” “没啥?你咋这么不成气呢?你是人,不是牛!那牛还得撒草料呢!你替他做事,能得个啥?我就说嘛!他张大海能舍得花钱买酒?合着,这都是有目地的呀!” 张大海正要辩解。 张大林忽然站起来,把余氏抱在怀里。 一开口,竟是连原主记忆里,都没有的温柔嗓音。 “阿兰,感情不是钱可以衡量的。虽然大海喜欢使些小聪明,可他和我是兄弟。我做哥哥的,帮帮他,再正常不过了。” 余氏红着脸。 锤了几下张大林厚实的胸膛,躲回了灶棚。 短短的几个月里,这个家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比方说,张大山有钱都不去赌坊了。 家爆的烂德性,也纠正了。 还会心疼老婆孩子。 张大林呢,敢和余氏说话了。 也越发的,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与余氏之间,在情感上,好像也有了微秒的变化。 张大海的改变,兄弟三个中,是最大的。 慢慢的变得踏实肯干。 越发有个人样了。 余兰枝虽然还是斤斤计较,可每每张大林加以怀柔攻势。 她也就不再多话。 以前的受气小哭包许氏,是最满意如今这小日子的。 整日再忙,脸上都挂着笑。 林桃有种特有成就的感觉。 眼前的五人,仿佛就是五个作品,五个被她修正的作品。 虽然第二天酒醒了,张大山直抽自己嘴巴。 骂自己喝了两口酒,就将自己卖了。 最后,也还是帮着老三,把买卖做完了。 为了赶在年前,把买卖完工,老爷子都上了手。 终于赶在年前,把剩下的银子,都收了回来。 各自把收回的钱,往桌一排。 二百一十二两呀! 二十一个银锭子呀! 要是把之前收到手的,八十八两盘出来。 那就是整整三个盘子,装得满满当当呀! 于是,石桌前,围了一圈的人。 除了文家爷孙两和林桃,其余我都在那围着呢。 老屋里,林桃坐在凳子上。 看着文凛给文叔喂药。 “我想,给你们立个户籍,再把等级升起来。” “咳、咳……”文老头一口汤药,喷了文凛一身。 他们进到西栖,快十年了。 遇到无数的人,有好有坏。 不是没人帮过他们。 而是,从没有人,提出过这样的想法。 还记得七八年前。 他抱着还小的凛儿。 遇到过一户人家,夫妻两人对他们甚好。 没想,他们为的,是让凛儿做儿子。 更想让他入户为奴。 说什么,可以陪着孙子长大。 他不过对外为奴,在家会将他视为长辈奉养。 就算进了张家,他也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等着林氏提要求呢。 没想到,人家好吃好喝养着他们,最后提出来,居然是这? “看着我干啥?之前我不是说了吗?想请您给我家记账!那法典上要求的呀!需六等民才能受雇。” “不过钱可不是白交的。您老若是一直帮着我,每年的人头税,我铁定一齐缴。若是你老走了,那钱我就不打算缴了。” 看着林桃的文老头笑了。 林桃楞神,她讲了什么笑话吗? “你这人,假话能讲成笑,也算独树一帜了!” “唉!你这老头。我啥时候和你说过假话?这不是在认真和你说嘛!” 笑僵在脸上,文老头弱弱道:“你、你真这么想?” “那是当然!我给文小子也说了,帮我照顾好我孙女。我就拼了老命,也得护着你爷孙两。” “您老也知道,大妮心善。这心善的人呀,危险就多。不会识人,更不会防人。有文小子在,我才放得下这颗心。” 说完,林桃拍了拍如木头般的文老头。 “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您就是我家账房先生。回头我把买卖契书都送过来,麻烦您老得空的时候,把账记下来。” ------------ 第二百零二章 主题:分钱。 临出门,林桃还弯腰道谢。 “这群不肖子孙,还烦您,多费心了。” 不要动不动就说,成人心志成熟,性情稳固。 可在学习这件事上。 张家三兄弟,好几次,差点把文老头送走。 那仨,比张小胖,都差了一大截。 这让林桃相信,基因择优重组的规律。 你别看张小胖笨,识字慢,记性差。 那是因为,没和那仨对比。 真要比上一回,甩他们哥仨几条街。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大妮和二妮,是真的不错。 好学,也学得会。 虽比不了,那些出口成章的。 至少这几个月下来,契约书上的字,都认全了。 出人意料之外的,倒是两个儿媳妇。 虽比两娃差些,也比那仨强了不少。 正是缴人头税的时候,林桃带着银子就去了。 老张家十一口人,每人得缴五百文。 那就是五两十吊钱。 文家立户七等民,交一两银子。 七等民升六等,又得交五两银子。 人头税得一千文,正好一两。 加上文家的七两,总共一十二两十吊钱。 回到前院的时候,一群人还围着石桌上的银子发呆呢。 “看啥呢?银子假的?” “假的?”众人惊呼。 尤其是老大和老三,拿着研究半天。 “不假呀!” 林桃没好气的一人给了一巴掌。 使着大妮和小胖,把银子抬进堂屋。 “娘咋见着银子,一点不激动呢?” “是啊!以前这小老太太,可见不得钱了!如今这么多银子摆在面前,咋像个没事人一样呢?” 老爷子低语:“当真是阎王殿前走过一回的人。” 以前林桃是挖个墙角藏钱。 现在钱多了,藏是肯定藏不住了。 于是就在衣柜最下层,揭了板,挖了个坑。 里面躺着一百三十五两,五吊三十文。 再添二百一十二两进去,总共三百四十七两又五吊三十文,坑平了! 数出一十三两银子包好。 林桃想了想,又拿了两个银锭放到布上。 坑里还剩下,三百一十四两,又五吊三十文。 草草盖了些土,把衣柜底板盖好。 这才去找老村长,缴人头税。 路上,遇到二妮玩伴的爹娘。 两口子喜笑颜开的。 算辈份,那男人是张家老爷子的侄孙辈的。 他媳妇姓黄,和芮娘还是一个村的。 原主和黄氏家,很少来往。 是最近两家孩子玩得亲近。 他们两家,才时有往来。 尤其是大妮上山取蜜回来,总会送些去她家给两个小伙伴。 “林婶子这是要去哪呀?” “交人头税的钱。”林桃说。 “哟!您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您等我会,我也一块去。” 说着,从男人怀里摸了一块碎银子。 和林桃一起走。 “咋?你家也要升户籍?”林桃问。 “托您老的福!给了那些蜂蜜,我们偷摸着换了些钱。打算来年,做点小买卖。家里闺女大了,儿子也大了,我们这做爹娘的,要早做准备。” 林桃把怀里的布包,放到村长手边。 “这是三十三两银子。二十两要升户籍。七两是给文家立户升六级民,还有人头税的钱。其余的,是我家十一口的人头税钱。” 黄氏手里的一个碎银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村长也好不到哪去。 送到嘴边的水,全倒在身上了。 老村长被热水烫得跳起来。 抹着身上的水问:“你、你还升户籍呀?” “升呀!为啥不升?” “不、不是,你、你知不知道,五等民一年一人得缴多少钱?” “多少?”林桃还真不知道。 “一人一年得一两呀!你家十一口,一年就得交上去十一两!你有这十一两,不如买几分良田,不是更实再些?” 林桃还以为要缴多少呢。 不屑道:“老叔,您是卖田的不是?咋我每回缴钱,您老一开口,就让我去买田。” 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她才不想过。 “你、你这人,咋不识好歹呢?” 老村长面色一怒,不过回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那气,也就算了。 “钱是你的,你爱咋使咋使。” 赌气似的,打开包布。 里面明晃晃的三十三两银子。 晃得他,眼前一阵晕眩。 “那补的钱,我也知道您这没有。回头你领腰牌回来的时候,我再过来取。” 说完,林桃转身就走了。 黄氏都看傻了呀。 林氏家里得多有钱,才能这么不在意五百文钱呢? 弯腰捡起地上的碎银块。 黄氏下定决心般的,握紧了拳头。 当天,老张家成了五等民的消息。 就这么传开了。 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议论老张家。 不过褒贬不一。 毕竟这世上嘛,除了父母兄弟,是真没几个人,会盼着别人好的。 晚饭后,老张家又开起了家庭例会。 主题:分钱。 按比例,三兄弟一人能分得二十两之多。 林桃屁股边上,放着六个银锭子。 有人看直了眼,有人笑没了眼,张大海甚至嘿嘿的傻笑出声。 银子分下去后,张大海高呼着:“我要娶媳妇!” 把一家人,都看傻眼了。 林桃掐着眉心。 “不是不能娶,娶媳妇,要看准了人!你要是敢娶个柳絮那样的,老娘连带你一块,都撵滚出去。” 既然要成为一家人,那就得是有底线的。 没底线的,那叫畜牲或者变态。 二老高兴得不行。 “我们大海呀,终于也要成家了。赶紧生个娃,给咱老张家添丁加喜。” 张大海笑红了脸。 林桃看了眼捧着银子的张大山。 却对许氏说:“芮娘,这些银子,可看好了。若是被人拿去赌,你就趁早把休书写了。娘再把他两个胳膊拆喽,把人丢出家去。” “娘!”张大山急忙把银子,递给了自己媳妇。 “我发誓不赌了的!你咋还总提这岔呢!” 次日一早,以往都是二妮最先出门。 今儿倒好,二老成了最先出门的人。 也不交待一声去哪,中午才回来。 “您二老天不亮出门,这是去哪了?”林桃问。 之前一家人急得不行,差点就出去找人了。 老太太拍着张大海。 “我们去找媒婆子,替大海寻门合适的亲事。” 于是三天过去,九婆婆上门了。 二老把人请进去。 “老太太,我可是尽心尽力了!可人家一听,是张大海。好几户当即就回绝了!” 一旁张大海黑着脸。 他从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竟是如些糟糕。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娘摆在桌上的三个碗。 如果他是那碗清水,或许就会是另一个结果。 不过,他再差,不至于被那些人这么看不起吧! 好歹,他是五等民啊! 别说在张家屯子。 就是在县城,那也是长脸的事! “我出十两礼金!”张大海怒拍石桌。 这几个月挖树背树,练就的一身肌肉,暴跳而动。 张家老太太一拍脑门,长叹一声。 “你这孩子!咋这么沉不住气呢?这事,那是钱的事儿吗?那钱再多,也得省着花不是?你说你成婚,家里要再建个房不?房里要添新家具不?还有将来生娃媳妇坐月,要花钱不?” “你不能跟你娘似的,眼下有两个钱,就随着性子使!” ------------ 第二百零三章 嘴欠是吧? “阿奶!我娘说了,钱是挣出来的。省能省出几个钱?再说了,我都被他们那么看不起了!我就要拿钱砸他们!我看他们谁抵挡得住!” 一旁整理着草药的林桃。 看得角眼直抽抽。 这小子身上,不到三十两银子。 说话那口气砸狂得,跟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似的! 这可不是好苗头啊! 不过,老三也不是全不在理。 这些人,怎么就看不见张大海的改变呢? 他以前再坏,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呀! 这么不留余地的给他难堪,只怕反倒使他刚变好的性子,又变回去。 放下簸箕。 林桃问:“他们为啥不同意?” 九婆婆吞吞吐吐道:“也不知谁传的,说你家是借的钱升户籍。目地就是为了骗人家女儿。” “这话也有人信?”林桃觉得好笑。 九婆婆为难道:“可不嘛!他们说呀,要真有钱,您家咋还会住这院?还住在这,不就是因为没钱嘛!” “您也别生气。人家也是心疼闺女,怕嫁过来吃苦。” “心疼闺女?”林桃笑出声来。 不是说没有,不过更多的,应该是怕女儿嫁过来,还得替张家还钱。 林桃一怒。 “我家出十两礼金!唯一的条件,就是得先见过面。咱家娶的儿媳妇,得是我儿子瞧得上的!” 九婆婆脸上的难色,烟消云散。 眼里闪着光问:“真给十两?” “咋的?怕我没钱呀?” “那、那不能!那不能!”九婆婆甩着手里的绣花锦帕。 “先不说老张家是十里八乡,唯一的一户五等民!这五等民,就是放到县城去。那也是了不得的!” 张家老太太两手一拍。 “这事我不管啦!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嘛!一个个,败家成这样!还咋过哟!” 九婆婆见气氛不对,当即甩着帕子要走。 “您放心,我一定给大海呀,找个标志温顺的。” 都说有钱好办事,这话是一点不假。 三天后,九婆婆就又上门了。 手里拿着六十几个八字。 “您挑挑,觉着八字合的,我就给您安排见面的事。九婆婆给你打保票,这些女子,那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标志。” 林桃一个没看。 问道:“这里面可有读过书,识字的?” “读书识字?”九婆婆一脸尴尬。 “这、这这哪家闺女,会送去私塾读书识字呀?” 一旁的张大海也急了。 林桃一记眼刀,张大海乖乖闭上嘴,不敢吭气。 “那她凭啥值十两?”林桃又问。 九婆婆说不出话来了。 林桃冷笑,这些人,凭啥拿闺女卖钱。 给儿子娶媳妇呢! 就不怕,别人戳脊梁骨嘛! 你要有本事,护你儿子,你就拿本事挣钱呀! 卖闺女的亲家,是能沾的? 那女子要是个软弱的,日后娘家要啥,她不得贴? 跟原主有啥两样! 九婆婆做了一辈子的媒婆。 脸一换,就像刚才的事没发生。 挑出十几个八字来。 “这些女子,年芳都是十四五的。娶进门,来年就能抱上孙子。而且不说貌美如花,模样绝对好!” 张大海有些心动了。 林桃却把八字丢回九婆婆手里。 “十五两礼金,得是能读书识字的。” 自打李家讨亲不成之后,张家林氏的爆脾气,就在十里八乡传开了。 当时,那些不知情的,还说张家林氏玩的欲擒故纵。 后来张家林氏,是真拿出本事,止住了那些人的谣传。 人家是真有本事,瞧不上李家。 “行行行!我这就再去寻!放心交给我就是。” 九婆婆拿着生辰八字走了。 张大海一脸憋曲。 “娘,你也不打听打听。除了您让女娃学医识字,还有谁会这么做?您怕不是,不想我娶媳妇吧?” 林桃抬手,张大海一个后跃。 成功躲避。 “你过来!”林桃指着面前。 张大海摇头。 下一秒,哎哟一声,张大海捂着屁股,跳起来。 “娘别生气,我替您动手收拾他。敢忤逆娘,信不信让大林一块,把你捆喽,好好打一顿!” “大哥!”张大海不满大吼。 林桃往石桌边一坐,继续理着药材。 “大海?你也觉着,女子不如男儿?” “那不能!”张大海说。 “起码,娘您就比大多数男人强。” 张大海心下道:心比男人狠,劲比男人大,放眼村里,估计就没人能干得过您。 “嘴欠是吧?”林桃问。 张大海当即乖乖闭了嘴。 “我想给你娶媳妇。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那些只会怨天尤人的女子们知道,想要摆脱悲惨的命运,就要让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而不是怨天尤人的接受,那可笑的命运。” 张大海一脸茫然。 一旁缝补衣物的许氏和余氏,却眼神复杂的望自家婆婆。 不过至这日之后。 张大海一出门,总会遇到不少的事。 比如这天,张大海和林桃去县城买东西。 牛车刚上大道,路边就有人喊。 “大哥!大哥!能不能,搭个车呀?” 张大海也是好心。 停车扶人上车。 那女子冲林桃笑。 林桃也不吭声。 牛车颠簸时,那女子夸张的往张大海身上扑。 一时间,若得张大海红了脸。 车没走几步,好嘛,又是个十五六的女子,求搭车的。 车上这名女子,神情明显不悦。 奈何张大海面对女人,就跟个傻子似的。 又把人扶上了车。 路走了不到一半,车上就坐了五个女子。 从模样上看,从十三四,到十七八,都齐活了。 林桃想说,这要是摆桌麻将,都得五抽。 五个人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哪有一点风尘仆仆的样子。 五个人,眸子里尽是戒备。 一丝不怠的盯着其余人。 路上,车一颠簸,几个女子都往张大海身上扑。 张大海一个反应不急,生生被他们推下车去。 这也就是牛车走得慢。 这要是马车,车骨碌就得从张大海身上碾过去。 林桃拉住缰绳。 有人下去扶,有人嘘寒问暖。 有人给张大海拍土,还有人痛哭流涕。 简直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而林桃眼前的景像,更像是唐僧进了盘丝洞似的。 到了县城,还有两装可怜的,求张大海回去的时候,捎上她。 林桃实再是看不下去了。 “行了,赶紧往回走吧。免得两只脚,天黑还走不回家。就你们这些计量,跑老娘面前来摆弄?不觉得可笑?” 张大海一脸懵,直挠头。 难道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帅气? 林桃转尔撵着牛车往米铺去。 城门边上的五人,打作一团。 ------------ 第二百零四章 原创还没做起来,盗版先做大了 买好米和盐,林桃让张大海把车撵去了卖牲畜的市场。 “娘?您想买啥?”张大海问。 张大海特担心,老太太会买马这样的大家伙。 因为每回坐牛车,老太太总说,牛走得太慢了。 可那马,多贵呀! 贵就算了,那家伙,还得跟侍候祖宗似的。 再说马贵,马车的架子就更贵了! 林桃让张大海看车,自己啥也不说,进了市场。 干旱过去以后,市场慢慢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虽说卖啥的都有,可是每个摊上的数量,都不多。 林桃可不是来买马的。 而是找了一家,数量最多的摊子,问起鸡价来。 “你这母鸡和公鸡,咋卖呀?” 这家摊子位置不错。 看鸡问价的人挺多。 摊贩扫了一眼林桃,没回话。 而是先帮比林桃后来的一个婆子,抓鸡去了。 “咋的?做畜牲买卖做久了,人眼都退化成了狗眼了?” 摊贩脸一红。 “人家是熟客!先帮她抓鸡咋了?你爱等就等,不等走就是了。出门也不照照镜子,一幅穷酸样,能买得起鸡吗?” 男摊主鄙视林桃一眼。 帮客人杀鸡去了。 “像你这样的,我们见得多了。别在这装有钱人了!就您这样,钱没几分,毛病不少的主,我们可不侍候!” 说话的,是个妇人。 这二人一脸夫妻相,想不认为是夫妻都难。 “哟!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滚滚滚!你就是求着我卖,老娘今儿也不做你的买卖!” “啧啧啧,不仅长了狗眼,还是瞎的!” 那妇人卷着袖子,像是要冲出来和林桃干架。 旁边的摊贩,连忙拉着那妇人。 劝着林桃道:“夫人您还是赶紧走吧!” “咋?摊摆这,路就成她家的了?老娘今儿,还真就不走了!” “这、听人劝还得一半呢!您怎么好歹不分呀。” 劝说的人,撒手不管了。 妇人露着粗膀子,来抓林桃。 林桃也不躲,抬手扣住了妇人的手腕。 “哎哟哟!你松、松手!”妇人吃疼的蹲在地上。 “当家的!当家的!你看不到这婆子欺负我吗?” 好嘛,妇人一喊,男摊贩举着杀鸡的刀,就过来了。 这么一闹,旁边好几个摊贩,都过来拦。 市场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出了大事。 市场就会闭市。 大伙都不想受牵连,耽误买卖。 这才将男摊贩给挡下来。 一些婆子妇人,对林桃,拉的拉,推的推。 一场闹剧,这才被隔开。 那两口子,还在摊上,又叫又跳。 不大会儿的功夫,林桃就逛完了里面,往回走。 她身后七人的小队,一字排开,人手提着两只鸡。 有一个,还挑着扁担,上面吊只四只老母鸡。 那可是十六只鸡呀! 卖鸡的两口子,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他们家这六只鸡,卖了三天了。 今儿才卖出一只。 人家一出手,就买了十六只! 这白白送上门的财神爷,居然被他们给得罪了。 女人抬手就甩了自家男人一记嘴巴子。 “都怪你!眼瞎的东西!” 男人吐了嘴里的血水,扑倒女人,按在地上,就是一顿疯狂的打。 “都说娶妻要娶贤,你TM就是个没用的败家娘们!” 两口子打架,旁边人也插不上嘴。 更多的是当笑话看的。 林桃往这边走,沿路摊贩都会迎着笑脸,推销自家东西。 见两口子干起来了,林桃还特意停在摊子面前看。 “娘!您咋还在这看呀!出事了!”张大海拉着她往市场门口跑。 “咋了?”林桃招呼着把鸡都拴好在车上。 一只母鸡,要卖到两百钱。十四只,就是两千八百钱。 一只公鸡也要一百五。两只,正好三百钱。 张大海心疼的,看着母亲付出去三两又两吊钱。 说了句:“娘?要不咱不买这鸡了吧?咱家那买卖,怕是没得做了!” 拿到钱的,害怕鸡又退回来。 眨眼就跑没了影。 付完钱林桃问:“出啥事了?” “就上回,在咱家院里,被您撵走的那个管事婆子,您还记得吗?” 林桃摇头。 她是真不记得了! 张大海帮着林桃回忆:“就那个,说您按人头算的管事!说您是见着人多,故意涨价那个!”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林桃模糊有些印象。 “刚才她从这过,给身边另一家的管事,介绍着和咱家一样的买卖!那管事婆子走后,我就追上去问了。” 张大海苦着脸。 “人家说了,有人和咱家做一样的买卖。人家做一个园子,只要十两。这价格一便宜,做的人可就多了,之前觉着咱家要价高的人,都去那家做了。” 说到最后,张大海气得胀红了脸。 “娘!您知道不?现在那家在山刀子城,比咱家还有名头!一说肥皂和荆条园,人家都只知道那家!我说我家才是最正宗的,是城里的头一家。人家都不信!” 好嘛!原创还没做到,盗版倒是先做大了。 张大海又道:“我就说,这些日子,咋没人找咱家做园子。合着,都是找那家去了!” 林桃倒是不急,也安抚张大海别急。 “你问过是哪里人在做吗?” 照说这世界也没有肥皂这个东西,怎么会这么巧。 眨眼就在同一个县城里,出现竞争对手了呢? “我问了!人家说,了是张家囤子的!您说,这事儿,奇不奇?” “行了,回家再说。” 出了这档子事,林桃也没心情去看房了。 车子撵出城门,张大海忽然大叫起来。 “娘!您说,这事,会不会是二嫂做的?” 刚开始,张大海只是怀疑的口气。 不多时,直接就换成了肯定的语气了。 “肯定是她了!您想想,会做肥皂!知道怎么使荆条!而且还有二哥那把子力气!没跑!肯定是她!还有还有,她和二哥在山脚下,不是还有处搭的小屋吗?连作案地点都是现成的!” 张大海忽然转头。 正色道:“最主要的是,咱家除了她,也没谁那么爱钱了!估摸着,她是觉着买卖的八成给了您,觉着他们二房亏了,赚得少了。一定是这样的!” “您想想,她接一笔买卖,自己做能挣十两!跟娘您一起做,只能得二到四两!肯定是她!” 张大海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还有!前些日子,她还经常撵着车,来县城!肯定是来谈买卖的!” ------------ 第二百零五章 一家抱成团,就没有过不去的槛 牛车停在家门口,张大海怒气冲冲的跑去院中。 二话不说,从西屋里把张大林扯到院里。 指着灶棚里的余氏叫骂起来。 “二哥,你咋还让她骑在你头上呢?就任她这么另起小灶?” “大海!”林桃出声。 张大海才甩天张大林的胳膊。 “去,把车上的东西搬回来。” 张大山一脸雾水,乖乖的去搬东西。 原本欢声笑语的院子,被张大海这么一闹。 气氛说不出的紧张。 二老见买回来一群鸡,心疼钱的毛病就又犯了。 老太太对着林桃,就是一顿数落。 以前吧,林桃还会解释一下。 如今,她因该是被数落习惯了。 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只随意说了句:“挣钱不就是为了生活,过得好些吗!” 老太太就跟点燃了爆竹似的。 噼里啪啦就又是一顿数落。 十六只鸡,一进牲口院,那院子瞬间就活起来了。 牛叫,免子跳,还有满院飞的鸡。 林桃满意点头,自言自语道:“既然拿了个种田的剧本,怎么能不养家禽呢!” 当时,林桃就逮了只大公鸡宰了。 张家老太太,看得两眼泪汪汪的,跟死了家人似的。 就差哭天哭地了。 最高兴的,要属张大山。 把杀鸡拔毛的活,接到自己手里。 还不停絮叨:“娘!我都好多年,没吃过鸡了。咱家今天是不是有啥喜事啊?” 不然,他老娘能又买鸡,又杀鸡的? 林桃使着张大林,给院里的母鸡们做窝。 只有张大海,坐在灶棚前,怒视着忙着烧水的余氏。 不时的,还指着那只,正被张大山放血的公鸡骂个不停。 热水起了锅,余氏抹着手问。 “三叔,你有话就直说。别动不动在这拐弯抹角骂人。” “你自己做了啥,自己不知道?” 余氏在这个家,除了老太太,她是真没怕过谁。 更别提,她瞧不上的张大海了。 “我告诉你张大海!有事你就直说!再骂人,我可真不客气了!” 以前嘛,张大海不做事,又有一顿没一顿的。 个头虽不矮,却很单薄。 这几个月,在林桃的调教下,苦力没少当。 身子厚实了。 底气就有了。 张大海卷着袖子。 “来!你不客气一个我看看!你要搞清楚喽,我不是我二哥!我可不会惯着你!” 两人剑拔弩张。 许氏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过来劝。 “咱是一家人,有事好好说。三叔,你一回来,就跟谁得罪了你似的。弟媳也憋曲。” “她憋曲?”张大海冷笑。 “大嫂,你别被她骗了!她背着咱,在外面做的那些事,你知道多少?你就替她说话?你这人!就是娘说的那啥,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余氏不服呀。 “我做啥了我?你说出来!我要真做了对不起这个家,对不起大林和你们的事,我啥也不说,卷铺盖走人!” “你做啥?好!我问你,你们二房是不是背地里,接买卖了?” 张大海冲张大山说:“大哥!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自己背地里接县城的买卖。只收人家十两银子一户。所以这段日子,才没人上咱家谈买卖。活都找她们二房做了!” 正在拔鸡毛的张大山,吧嗒一声,鸡掉进热水盆子里。 余氏跟装了弹簧似的。 指着张大海,又跳又骂。 反正,从头到屋,就不承认张大海说的事。 张大海,也不认输,回骂过去。 二人争吵不休。 做好鸡窝出来的张大林,拉着张大海。 认真说了句:“阿兰没做这些事。” 张大林的话,印证了林桃的想法。 老二媳妇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为张大林而改变了。 余氏哭成了泪人,扑进张大林怀里。 凝视着林桃。 “娘,我知道,我以前是做了许多错事。可我已经改了呀!为了这个家,更为了大林!我真的没有做三叔说的这些事。” 张大海质问:“那你前些日子,老跑县城干啥去了?” “我……” 余氏吞吞吐吐的样子,在张大海看来,就是被揭穿了。 “说呀!你干啥去了?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骗得了二哥,骗得了娘,你还能骗得了我?” “大海!”林桃一出声。 张大海就更不乐意了。 “娘!您居然相信她,不信我?我才是您儿子!她余兰枝,就是个外人!您……” 没说完的话,被林桃一记耳光,塞回嘴里。 张大海甚至没有捂脸,就那么楞楞的站在那里。 他不敢相信,娘居然为了余氏打了他。 “娘?我着急也好,质问她也好,不都是为这个家好吗?咱家买卖才刚刚有起色,就被她劫胡了,凭什么!” “凭他是你二嫂,不是外人!她是做过错事,可她的改变,咱们一家人,谁没有看到?别忘了,咱们是一家人。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不可以彼此怀疑!” 张大海倒抽了一口气。 林桃扫过院里众人。 正声道:“一个家,就像一条船。任它外面狂风恶浪,咱们只要一条心,护好这条船,它就翻不了!” 张家老爷子点头,许氏点头,从老屋跑来的大妮和文凛,也点头。 “大海,娘就好比是船舵,你们就是船帆、是船桅、船桨。咱们在一起,它才是船呀!如果一出事,就相互猜忌,心生隔阂。失去了信任,这条船,它还能经得起大风大浪吗?只怕一个小浪花拍过来,这条船,就四分五裂了!” 哭了许久的余氏,开口道:“我前些日子,确实常去县城。我是去问买卖了,因为我发现,许多管事的还有买办,都是妇人婆子。” “想着自己身为女人,和她们接触起来,肯定比男人们方便!娘,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问心无愧!” “阿兰。”张大林替余氏抹着泪,一脸心疼。 余氏望着张大海。 “三叔,我不怪你。因为我以前把事做得太难看。所以,你怀疑我也说得过去。可是万事讲证据!我不接受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许氏出声缓和气氛。 “好了好了,都是误会!弟媳你也少说两句。三叔你也冷静冷静。娘说过,咱一家抱成团,就没有过不去的槛!” “要证据是吧?”张大海很是委屈。 “好!我这就找人来和你对质!我看到时候,你的眼泪,还能骗过谁!” ------------ 第二百零六章 你打听到,是谁了吗? 张大海转身冲出院门。 任由老太爷和许氏追了老远,都没有停下。 自打张大海离开后,院里除了余氏委屈的哭声。 就再没有人说过话。 就连烧好的鸡,吃在嘴里,都如同嚼蜡。 张大海这一走,就是整整两天毫无音讯。 第三日晚,余氏进了堂屋。 “娘,明儿我们去县城,找找三叔吧。” “你不恨他?”林桃问。 余氏摇头。 “他是娘的儿子,是我男人的弟弟。我们、我们是一家人。” 余氏眸光看着地坑里的火苗。 很平静的开口。 “以前,我和三叔从来没什么交集。又因为他没有好名声,看不起他。可是后来,搬回家来以后。不只是我变了,三叔其实也变了。” “他不偷鸡摸狗了,不懒惰了。甚至两次主动为家里买卖去寻出路。大林还把他们兄弟三人,一起经历的冒险故事说给我听。那时候,大林还说,有这样的兄弟,有这样的家,他这辈子值了。” “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每天踏实的做活,每顿都能填饱肚子。还有个虽然木楞,却真心爱着我的男人。那时候,她就决定了。要和张大林,好好走完这一生。” “哪怕,大胖不挣气,无法实现我做官奶奶的梦。哪怕你偏爱大房的人。哪怕许多年后,你把这个家的家业,都给了大房。我只要张大林在身边,就够了。” “这几天,我看着大林担忧的样子,心里也实再不好受。娘,我真没做那些事!如果真有人来对质,我二话不说,自己离开这个家!您就当,从没有过我这个儿媳妇。” 余氏忽然笑起来。 不是平时那种的笑,是那种坦然的笑。 “这些话,我本不该直接跟您说。因为知道,或许会让您不高兴。可我还是决定说出来!因为,我想对得起您,这些日子,给以我的情感。我想……” 她埋下头。 “对得起您,这段日子,如亲娘一样的关爱。” 每月她月水来时,老太太都会给她一提棉花。 还让大林给她煮姜水。 她不得不承认,大林对她的好,都是婆婆的功劳。 林桃点头,抚着余氏的背。 “明天,我们一起去找大海吧!” 余氏点头,眼里含着泪。 临出门前,林桃说了声:“我相信你!相信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次日一早,张大林和余氏卯时就起来了。 就连张大山,都起得比林桃还早。 等到林桃从堂屋出来,三个人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许氏端来粥和饼。 “娘,您吃了再去。家里,我会照顾好的。” 四人上路,赶在城门大开的时候,进了县城。 大伙分开找人。 余氏甚至跑去市场找鱼老汉,问有没有看到张大海。 时至黄昏,他们几乎转遍了山刀子城的大街小巷。 张大山也问遍了每一家客栈。 都没有张大海的音讯。 四人约定的时间见了面,都是一脸难色摇头。 “时辰不早了,咱先回家。明天再来。”林桃说。 张大山还想再找找看。 以前大海时不时会去窑子,如今有些钱了。 他或许还会去那呢?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给老太太说。 张大林却对林桃惟命是从,撵着牛车,往回家方向走。 牛车走到半路,余氏指着前面叫起来。 “三、三叔!那是不是三叔?” 埋头不语的几人,抬头看去。 前面路上,一个手里提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往前走的人。 看背影,还真有几分像。 张大林硬是把牛车,赶出了马车的速度。 不顾车轱辘咣咣的响声,近呼疯狂的往前面冲。 跑得近了,张大山大喊:“老三!老三!” 那人转身,打了个酒嗝,身形左摇右晃。 “真的是他!” 牛车还没停稳当,张大山就跳了下去。 一把将张大海搂进怀里,拍了又拍。 “你这是干啥去了?咋不回家呢?害我们担心死了!” “我、我嗝……我这是做、做梦吗?” 林桃坐在车上,一手挣眉心,一手指着烂醉如泥的张大海。 “去,去把人抗上车来。” 张大海一上车,忽然一把抱着林桃的脚。 跟个孩子似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娘!娘……” 啥也不说,就只喊了一路的娘。 喊得林桃混身直发毛。 把人抬回家去,让二妮煮了醒酒汤。 弄到半夜,张大海才清醒过来。 一见床边围着的家人。 张大海一下就红了眼框。 “三叔也真的,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赌气就不回家。也不怕让我们担心!” 许氏脸带笑,说着责备的话。 “我……”张大海哽咽的发出不声音。 “以后呀,可不能这样!你也该长大了,别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张大海忽然起身,跪在炕上。 重重的磕了个头。 “我错了!这件事,我问清楚了。和二嫂一点关系没有!所、所以我没脸回来!” 余氏笑笑,将人扶起来。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给人下跪。我也没怪你,你也是为这个家好!” 张大林脸一红,把余氏给拽进了怀里。 临了,还拍开张大海的手。 大有,这是我媳妇的意思。 被嫌弃的张大海尴尬的笑出声。 张大山却在一旁打趣起来。 “真没看出来,我们家老二,还是个宠妻狂魔啊!怎么办?以后我们,是不是得离弟媳妇十丈远?” “没个正形的东西!”许氏推开张大山。 “好了好了,误会解开就好了。让三叔好好歇会。其它的事,等明儿天亮了再说。” 张家二老听到这,相视而笑。 林桃拍了拍张大海的头:“以后,可不许这样。超过一天不回家,你就一辈子别想再进老娘的院子。” 张大海笑了:“嗯!” 次日一早,二老卯时起来,就在灶棚里忙活着。 前些天烧的一锅鸡,这几天是热了又热。 十多口子人,都没能吃完。 今儿大海回来了,早饭时候,就端上了桌。 张大海一边吃鸡肉,一边吸鼻子。 “多大的人了?还哭呢?”余氏笑问。 张大海倔强的回了句:“我才没哭,是娘做的辣子鸡太辣了。” 一家人大笑起来。 饭后,林桃问:“你打听到,是谁了吗?” 张大海直点头:“就咱村的!常和大妮在一块玩的姐弟两,就他们的爹娘!” ------------ 第二百零七章 不准你们骂我阿奶! 咣当一声,大妮手上的碗,掉在了地上。 许氏跑过去,着急查看。 “烫着手了吗?” 张大妮两眼发直,轻轻的说了句:“为什么……” 闺女没事,许氏忙着收拾。 也没人注意到大妮的异样。 石桌旁,张大山怒气冲冲。 “一会儿,找他们家算账去!敢偷咱家的技术,挖咱家的买卖。” 张大海点头表示同意。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 没人留意到张大妮,失魂般的冲出院门。 她一路狂奔,冲到张巧家门前。 她不相信三叔说的是真的。 大妮也不知道知在门前站了多久。 直到张巧出来。 “大妮?”叫出名字,张巧的目光,落在大妮空荡荡的手上。 以前张大妮来,都会给她带东西来。 今儿过来,咋啥也没拿呀? 心底失落,脸上笑得跟花一样。 “怎么了?今天想上山吗?我陪你去!” 真的是她吗?大妮无数次问自己。 “巧儿,真的是你吗?” 张巧点头:“是我呀!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探了下大妮额头,疑惑道:“没发烧呀!妮子,你生病了?” “我是说,肥皂、荆条液,所有这些的制法,你都告诉你父母了吗?” 张巧楞在原地。 半晌道:“今天怎么想着,问起这个了?” 张大妮像没听见。 “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你都忘了吗?你答应过,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给你的制法和配方,都是我阿奶的!你怎么可以让你父母,拿我阿奶的东西挣钱!” 松开张大妮的手,张巧脸上的笑淡去。 转身道:“你阿奶的东西?山上的荆条是你阿奶的吗?我家做的肥皂,是你阿奶的吗?” “你!” “我?”张巧转身过来。 一脸厌恶的看着张大妮。 “张大妮,是你自己跟个傻子一样,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这事要怪,你也怪不上我吧!你那张嘴,若是能把风,哪会有这事?” 张巧继续道:“我要是你,我就该反省自己,而不是跑到别人门上去问罪!” “巧儿?” 张大妮不敢相信,以前那个和善,如阳光般的女孩,会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难道,我们之间的友谊,也是假的吗?你就这样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吗?” “友谊?”张巧笑了。 掩嘴问:“友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无非就是觉得我可怜。觉得屯子里自己家的等级最高,跑到我面前炫耀罢了!” “我、我没有!” “巧儿,你和谁说话呢?”里面传来张家黄氏的声音。 话音落下,黄氏见到了张大妮。 “哟,大妮呀?是来找巧儿玩的吧?” 黄氏转而对张巧说:“闺女你和大妮去玩吧!家里也没啥事。” “我、我不是来她玩的!”张大妮说着,泪也落了下来。 “哭啥哭?搞得跟谁欺负了你一样!” 黄氏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小声问张巧:“她来干啥的?” “能干啥?她家买卖没了,上门来问罪呢!” “大妮啊!不是婶子说你,你一个小娃娃,可别乱说话喔!你家买卖做不下去了,也不关我家的事吧!你啊!赶紧回去吧啊!” 张大妮抹去泪,心一横。 “黄婶子,我家买卖真是你家夺的是吗?” “你这娃娃,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喔!那买卖买卖,愿买愿卖,人家不找你家做,还不能找我家吗?那买卖也不是只能你家做吧!” “你们偷我家配方,还有理了?” 张大妮憋红了脸,看着附近陆续出门的村民。 嗓门都破了音的高喊:“不要脸!偷我家配方挣钱,还夺我家买卖!你们都是小偷!一家的小偷!” “各位叔伯婶子,都来看看,咱张家屯子出了小偷了!大伙都来看啊!” 黄氏母女两,没想到一向不怎么敢吱声的小丫头,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面对围过来的村民,张巧胆怯的躲在黄氏身后。 怨毒的恨着张大妮。 黄氏心一急,直接掐着张大妮的脖子。 “我让你胡说!我让你再胡说!” 骂着,手间的力道,越发的狠了。 张大妮不能呼吸,脸越来越红。 痛苦的挣扎,随着两脚离地,只觉得挣扎中,脚蹬到了什么。 黄氏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娘!娘!” 张巧情急的冲自家屋里喊。 “爹!爹!阿爷阿奶!你们快来啊!” 随着张巧喊声赶来的,除了张巧的家人。 还有许多刚出门,准备上山的村民。 黄氏倒在地上。 撑起身体的手,随着围拢上来的人,捂向肚子。 张巧越是一声声喊娘。 黄氏就越发一脸痛苦。 最后被人围住的时候,黄氏夸张的开始呕吐。 “大妮啊!再有天大的事,你也不能伤人啊!” 张大妮一脸不知所措。 她刚才只是挣扎,并没有刻意使劲踹黄氏的肚子。 她不知道,黄氏为什么伤得这么重。 黄氏的男人和公婆出来,见黄氏又喊痛,又呕吐的。 质问起张大妮。 张大妮慌乱的解释:“不、不是我,我没有伤她。是她、她掐我的脖子,我挣扎的时候,可能碰到了她。” “张大妮!你胡说什么?我娘才没有掐你的脖子!是你一大早过来,找我麻烦,我娘护我,你就踹了我娘的肚子!” “巧儿?你……” 张巧打断张大妮。 “呸!请你以后离我远点!你们老张家,从林氏开始,就没一个好东西!之前我爹娘就不让我和你来往,我还可怜你,和你走得近。没想到,你们老张家的劣根性,是骨子里就有的!” 黄氏的男人也指着张大妮骂起来。 “你一个八岁的娃娃,好的不学,居然学你阿奶打人!今天,我要替你死了的阿爷,教训你这个敢打伤长辈的小畜牲。” 男人大手往张大妮脸上一挥,张大妮踉跄跌倒。 抬起头时,半边脸红肿变形。 嘴角流出血来。 围观人群都皱起眉来。 你想,一个八岁的孩子,手劲再大,能伤什么人? 可这三十多岁的男人,手上的力气,可不是说着玩的。 别说打个小孩,就是打在大人身上,也够呛。 “你们骂我可以。”张大妮红着眼,回望过去。 “不准你们骂我阿奶!” ------------ 第二百零八章 老娘就要让你们偿偿什么是鞭刑 “巧儿他爹,赶紧先让你家人去请吴郎中?再耽搁下去,我看黄氏得吐血了!” 说话的,是墩子娘。 她挡在张大妮前面,隔开了黄氏的男人。 黄氏的婆婆,冲出人群,去请吴郎中。 张大妮摇摇晃晃站起来。 “你们这一家人,真有够不要脸的!偷我家配方,夺我家买卖,还想讹我是吗?” “张大妮你找死是吗?”黄氏的男人怒红了眼。 墩子娘转身过去,一把将张大妮护在怀里。 “妮子,别再说了。有啥事,等你阿奶来了再说。” 张大妮倔强的仰起头,眼里尽是泪花。 “他们有脸做,还怕别人说吗?” “你再胡说,老子今天弄死你信不信?” 黄氏的男人作势就要冲过来。 “老娘倒是要看看,你今天能弄死谁!” 众人纷纷转身。 只见张家林氏环手而立。 她身后三个牛高马大的儿子,并立成排。 墩子娘忙把大妮抱到林桃身旁。 “快带去看看,这小脸都肿成啥样了。” 张大山心疼不已,大吼道:“你这丫头,咋回事?” 随后赶来的许氏和余氏,抱着哭成泪人的张大妮,往吴郎中家跑去。 林桃领着三个儿子,一步步逼近黄氏等人。 围观人群,连忙让出路来。 众人不觉的让出地方。 “大妮的脸,你打的?”林桃问。 众人看向黄氏的男人。 黄氏干咳一阵,又是一阵干呕。 张巧不敢吭声,直接躲回家去了。 “怎么?刚才不还说,要弄死我孙女吗?现在不敢承认了?” “是、是你孙女,先伤我媳妇的!” 林桃点头,打量着离自己三步之外的男人。 算辈份,张运成还是原主那短命男人的侄儿。 张运成心里一阵发憷。 “看、看什么看?你孙女把我媳妇伤成那样,你们家得赔!” “赔!当然得赔!”林桃点头,走过去。 张家三兄弟,直楞楞的看着自家老娘。 这……他们都看不懂了。 林桃走过去,向地上的黄氏伸出手。 黄氏刚才还忐忑不安的心,这下落地了。 伸手搭在林桃手上,借着林桃的力道,慢慢站起身来。 就在众人以为,林氏要赔偿黄氏的时候。 林桃忽然开口:“看你刚才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不如,我帮你一把。” 话音未落,林桃的膝盖,重重的抵在黄氏腹部。 黄氏“呕”的一声,吐出一滩子食物残渣。 “你看,现在吐出来,是不是舒服多了?” 林桃还是话音未落,又一拳击中黄氏腹部。 再次“呕”的一声,吐出一口黄色液体。 那股子酸臭味,迎风飘十里。 下风方向的张大海,捏着鼻子直摇头。 眨眼间,又一是拳打中黄氏腹部。 这次吐出的,是一滩红色的液体。 张运成急了:“你、你凭什么打人!” 只用看的,他都觉得肯定特疼。以至于,他没勇气上去。 “凭什么?”林桃揪着黄氏的衣领,拖着往张运成那边走。 “凭你们不识好歹!凭老娘高兴!” 说着,一把将黄氏甩向张运成。 “你们仨,是来看老娘打架的是吧?”林桃这么一问。 三个傻儿子,这才回过神来。 齐齐扑向被黄氏砸倒的张运成。 张运成的爹,急红了眼。 在一旁直喊:“别打了!你们快别打了!” 张大山骑在张运成身上,对着张运成的脸,就是一顿的大耳刮子招呼。 张大海问:“你拿哪只手打的大妮?” 脸都抽肿的张运成,连救命都喊不出来,哪里还说得出别的。 “既然你不说,那就是两只手都打了。” 说着,脚一抬,就往左手踩去。 咔嚓一声,张运成哀嚎起来。 叫声未落,右手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 手上的疼痛,让张运成拼尽全力的挣扎。 抬腿想要踢开张大山。 没想却落到张大林手里。 “住手!都给我住手!”老村长佝着背跑来。 上气不接下气的,让人把张家三兄弟拉开。 这才把张运成给救了出来。 不过张运成,从手到脸早就变了形。 他爹心疼的又哭又喊,不停的冲老村长叫冤。 “叔公呀!咱这张家屯子,是咱张家的,还是她林氏一个人的啊?您瞧瞧我儿子媳妇,被打啥样了啊!今天,您一定要给我家作主啊!” 老村长连连长叹,压下心底的火气。 问林桃:“大侄女,你说说,这是咋回事?” “我说?”林桃看向院里探出头来的张巧。 “老叔咋不问问她,再问问张运成和黄氏,他们是怎么欺负我家大妮的!” 几人频频摇头。 一脸委屈样。 “好!不承认是吧?行。”林桃转身,问围观的人。 “我家大妮是不是被张运成打的?” 众人点头。 “你家不过是七等民,敢伤五等民!今天,老娘就要让你们偿偿什么是鞭刑!” “大林,去套车。把他们抓去问官!” 自古百姓一怕死,二怕官。 一听要问官,张运成的爹急得哭红了眼。 抱着老村长的腿,求老村长救命。 老村长就把血亲拿出来说事。 林桃听得烦了,打断道:“行。不去问官也行。但是鞭刑少不了!免得再有和老娘有仇的,寻着借口,拿我孙女出气!” 这句话,引起了村民的不快。 “不就是个五等民嘛!这么欺负人,你心里过意得去嘛!”有人不满起哄。 林桃一记眼刀过去。 “老娘还真就过意得去!” “林氏,你别太过份了!你不过是嫁到张家屯子的外来媳,怎么能这么欺负张家人?” “老娘就欺负了!不爽就去升你们的户籍,比老娘高两级,老娘也任打任罚!” “有钱了不起啊!” 林桃大笑。 “没错!就是了不起了!怎么样?” 围观人群被怼的不再吭声。 林桃问:“你家想清楚了吗?是在这挨鞭子,还是去官府挨鞭子?” 缓过劲来的张运成,喘着粗气。 “林、林氏,你别太过份!” “我过份?”林桃笑了。 “你们三十多岁的人了,为难一个八岁的女娃,就不过份了?你搞清楚,是你们逼我这么做的!” ------------ 第二百零九章 王秋兰家,就是你的下场。 鞭子是林桃在路边扯的灯芯草编的。 一旁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拇指那么粗的鞭子,打在身上,皮开肉绽是肯定的。 更何况,当着乡亲们的面。 这脸,以后还要不要了。 这头,以后在张家屯子,哪里还抬得起来。 “你来选!”林桃指着张运成:“是在这受罚?还是去官府?” 张运成求救的看向周围的人。 张运成的爹更是抱着村长直哭。 “老大老二老三,把人送去官府!” 林桃一喊,张运成更慌了。 背一转,喊了声:“你打吧!” 村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仿佛时间静止了。 黄氏迷糊中醒来,发不出任何声音的直摇头。 林桃扬着鞭子,毫不犹豫的抽打下去。 皮肉炸裂的声音,回荡在张家屯子上空。 一鞭、两鞭、三鞭、四鞭…… 第五鞭时,张运成的衣裳,被血浸红。 “林、林氏,我、我和你、没完!”黄氏咬牙切齿的低语。 林桃手中动作一顿,转头看着黄氏。 “老娘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有人来找麻烦。” 狠狠的抽出第六鞭、第七鞭…… 张运成晕倒了。 黄绿交织的灯芯草鞭,也染成了深红色。 院门时探出头来的张巧姐弟两,哭红了眼。 “姐,你出去呀!去给他们解释呀!爹再被打下去,会死的!” 张巧直摇头。 唇色青紫,混身如掉进冰窟窿似的,不停颤抖。 她不去!明明这些事,与她无关。 “不!我不去。”张巧摇头。 “你去啊!去啊!你把事情说清楚啊!事情因你而起,爹因你受罚!姐!” 张巧被生生推出院门。 “别打了!这事和我爹娘没关系!配方是大妮姐给我姐的。我们也没有骗大妮姐。都是她心甘情愿给我们的!对不对姐?你把那天和娘说的话,再当着大伙的面说一次,解释清楚呀!” 张巧面色惨白。 “不、和我没有关系!是我娘……”她指着黄氏。 “都是我娘眼红张家能挣钱,让我接近张大妮,和我没、没有一点关系。” 林桃停了下来。 “谁稀罕配方!老娘就是为大妮出气的!好让你们长长记性!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记住喽!我林桃的孙女,不是你们可以打的!” 说着,又是一鞭抽在张运成身上。 鞭子抽回去时,甩出一道血红的水渍。 不偏不倚的,正好洒了张巧一身。 张巧一声尖叫,如见鬼一般冲回自家屋中,没了踪影。 不仅围观的人,倒抽了一口气。 就连张大山和张大海,也忍不住对视一眼,猛咽唾沫。 眼里透露着同样的一样句话:看这样,以前老太太揍他们,都没使全力啊! 两人又同时点头。 张大山:当初自己哪来的勇气揍大妮? 张大海:当初自己哪来的勇气伤害大妮? “林嫂子,消消气。”墩子娘上来,站在离林桃两步开外的地方。 眼睛不由自主的,往林桃手上瞟。 “您是大妮的阿奶,我们都知道,您是护孙心切。剩下那些鞭子,就算了吧。再这么打下去,还不得被活活打死呀!咱都是一个屯子里的,往上数几辈,还是一支血亲。” 林桃是看到了墩子娘,护大妮的。 这些人,除了欺负大妮的黄氏一家。 就只剩下看热闹的。 只有墩子娘,出来护着大妮。 “好!既然是墩子娘说情。那我就放他家一回。”丢了手里浸血的鞭子。 林桃走向趴在地上,还无法动弹的黄氏。 黄氏抬头看她。 她蹲下身。 以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黄氏,再有下回。王秋兰家,就是你的下场。” 黄氏瞳孔聚缩。 凝视着那抹远去的高挑背影。 王秋兰家的家变,真的和林桃有脱不了的关系! 村里早就传言,王秋兰的疯癫,是被林氏做了手脚。 可在她眼里,林氏无非就是嗓门大些。 敢拼敢打些。 万万没想到,林氏居然拿人命开玩笑。 想到这,她心头不由的咯噔一下。 一个声音不停的喊:不能再留在张家屯子了!要逃,早早的逃!逃得远远的! 张运成的爹拽着老村长,哭得那叫一个委屈。 “村长啊!您看看我儿子一家,都欺辱成什么样了?您老难道就这么看着不管吗?” “管?我拿什么管?她家是五等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林氏这人,较真了几十年。你们谁不好惹?偏偏去惹她!张大妮多老实的一娃,你们咋不知道个轻重呢!” “那、运成他,不是心疼自个儿媳妇嘛!” “黄氏多大岁数的人了?你就是放手让大妮打,一个八岁的娃娃,能有多大劲?你儿子呢?一个大耳刮子,就把大妮脸给打肿了。再说……哎!” 村长瞪向还在地上趴着的黄氏。 之前连他都看了来,黄氏是装的。 他就不信,张运成一家会看不出来! 村长喊来两个婆子,和两个年轻力壮的。 把起不来的黄氏,和昏迷不醒的张运成,抬去找吴郎中。 临走时,长叹一声,又对张运成的爹说了几句。 “运成爹啊,你这个家,再这么下去,迟早得赴了张老四家后尘。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去打张家林氏的主意。你认真想想,这些年,但凡找她麻烦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我要是你啊!不如真心实意的,上门去认个错。林氏虽然蛮横,却是个讲理的。尤其是这半年,你看她把那仨不着调的儿子,调教得有模有样。说明她是个明理的人!” “我?去给她认错?” “咋了?你孙女都说了,是你儿媳妇打了人家配方的主意。论错,你家本就在先!你要是想好了,就叫着我一起,去和她好好认个错。我保证能让她不找你家麻烦。” 张运成的爹不乐意了。 吹着灰白的胡子。 “她打伤我家两个人,我还得去给认错。这天下,哪有这样的理!” 老村长直摇头。 “我言尽于此,听与不听,那是你的事。哎!” 说完,佝着背走了。 转身嘱咐院里的两个孩子,把家看好。 带上院门,追去了吴郎中家。 刚进吴郎中家院子,就看到黄氏正拽着自家老婆子。 “娘!咱离开张家屯子吧!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为什么?” “我不想像王秋兰一样,我们家不能像王秋兰家一样!” ------------ 第二百一十章 我看你就是挨娘的揍,挨怕了! 林桃一进家门,就见着二妮正在给大妮敷药呢。 “奶!” 张大妮含在眼里的泪,终于在看到林桃那一刻落下来。 许氏在一旁安抚。 “别哭了,阿奶会心疼的。” 带着浓浓的鼻音说着,又抹了一把泪。 张大山吸着鼻子责备张大妮。 “你这孩子真是的!有啥事,咋不跟大人说呢?这万一……你、你叫我、叫你娘、叫你阿娘和叔叔们,怎么办?” “就是!要打架,也是叔叔们去!你一个娃娃家,胆子咋这么大呢!” 张大海也是一脸心疼。 张大林在一旁,一个劲的点头。 “行了,你们仨,去把衣服换一下。” 林桃把三儿子撵走,静静的坐到大妮身旁。 就那么看着二妮给她敷药。 “疼吗?”林桃问。 张大妮摇头,手却捂在胸口。 林桃看得出来,大妮脸上的疼,不足心底的万分之一。 伸手握着大妮的。 “友谊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事。它是双向奔赴的。如果对方离开,你还紧紧抓着不放,你就成了那个最傻的人。你要明白,既不辜负,更不强求的道理。” 大妮靠进她的怀里,点头的同时,泪如泉涌。 一旁二妮急了。 “姐、才、才上、上的药啊!你、别、别哭、别哭了。” 二妮吸着鼻子,揪着袖子,把泪沾去,又把碗里的药往大妮脸上抹。 “奶,她真的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钱来的吗?”张大妮嘟囔。 林桃摇头:“或许一开始不是。可后来,她走偏了。” 她记得张巧和大妮相差不了几岁。 孩子心底滋生出来的嫉妒。再加上黄氏的唆使。 她便理所当然的背叛了,她们之间的友谊。 张大妮忽然跪在地上。 “奶,都怪我!是我把配方和制法,给她家的。您责罚我吧!” 一旁许氏紧张得捏了一把的汗。 现在这个家的收入,全指着给人做园子,和卖肥皂牙刷。 当时娘就一再嘱咐,不能告诉别人。 谁曾想,大妮这丫头,竟还是犯了这样的错。 “娘!”许氏跪在大妮身旁。 “您别罚大妮,要罚就罚我吧!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管教好女儿。给家里带来了损失。” 张大山衣裳还没系好,也冲过来跪在地上。 二妮更是直接在她腿上。 跟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她。 余氏一声不吭的,从西屋把张大林拽出来。 跪在张大山和许氏后面。 刚从屋里走来的张大海一脸茫然。 啥还没弄明白呢,也跪在了地上。 “你们这是干啥?”二老火急火燎的冲出来。 “桃子,你要罚,就连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一起罚喽!大妮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她哪分得清,哪个真实,哪个假意。更别提,人家打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别小孩,怕是大人都防不胜防。” 老爷子说着,就跟着要跪。 林桃连忙把老爷子掺起来。 “谁说我要罚她了?你们也没给我个说话的机会呀!” 一听不会罚大妮,一家人又哭又笑的站起身来。 除了张大妮。 就连许氏和张大山拉她,她都不起来。 更别提张大海和余氏的劝,她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林桃挥手把他们打发了去。 坐在大妮身旁。 怀里还抱着二妮。 “妮子,是人都会犯错。别看阿奶现在这样,阿奶小的时候,比你犯的错还多。” 张大妮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 “真、真的吗?”二妮问。 林桃点头。 “当然了!因为,阿奶和你们一样,都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呀!只要成长,就免不了犯错!也可以说,我们得感谢犯错,是它使我们成长。” “那要怎么弥补呢?”大妮呢喃出声。 二妮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林桃笑了。 “你们想想,这事该如何弥补才好呢?” 两个丫头正沉思呢。 文家小子背着背篓回来了。 一进门,看到大妮的伤,背篓都没放,就冲过来。 “丫头,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这……” “谁弄的?” “我……” “你倒是说呀!” 林桃听不下去了。 推了文小子肩头提醒他,先把背篓放下来。 “你也得给她说话的机会呀!” 大妮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文凛的手早已握成了拳。 “行了行了,你也上山一天了。快去看看你阿爷,别让他担心你。” “林奶奶。”文凛忽然喊她。 “都怪我。我没有保护好大妮。” 林桃点头,责备道:“那你以后,就一定要把大妮带在身边。” 文凛认真道:“一定。” 文凛去了老屋,大妮和二妮,才认真的思考起来。 抱起张大妮,放到石凳上。 林桃拍着两个妮子的头。 “吃饭前,你两好好想想,这事该怎么弥补。毕竟事关咱家以后的买卖。” 林桃转身回了堂屋。 “奶……” “我们……” 林桃笑笑,关上了堂屋的门。 大妮问:“二妮,你有想法吗?” 二妮摇头。 路过的张大海,好奇的打量她们。 “阿奶都回屋了,你两还坐这干啥呢?” “三叔,奶让我们想弥补的方法呢!” “弥补……方法?”张大海打了一个响指。 “我还以为啥事呢!这事多好办!” 张大海挥手示意她们凑过来。 “回头三叔给他家肥皂里,做做手脚,等他们卖出去……嘿嘿嘿,保准他们吃不完,兜着走。咋样?” 二妮一脸懵,完全没听明白。 大妮眉头越拧越高。 最后摇头否定。 “不!我们应该光明正大的打败他们!使这样的手段,我们和他家,又有什么区别?” 张大海一拍桌子。 “你这丫头!岁数不大,要求不小!还瞧不上三叔的手段!哼!” 这一拍,倒把张大山和张大林引过来了。 二人一问,张大海便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张大山两手一拍。 “我以为多大的事儿呢!这事,得看爹的!咱得狠狠的教训他们!打到他们怕!他们自然不敢再夺咱家买卖了不是?” 张大妮不满。 “爹!你这是流氓办法!咱又不是市场里,那些收行钱的!怎么能那样做!” “就、就、就……”二妮一激动,舌头又不好使了。 “就什么就?”张大山拧了一把二丫头的脸。 怒瞪着大丫头。 “你爹就这么长大的!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 张大海不服。 “大哥,你少扯淡了!怕是只有你这么觉着。” “啥意思?”张大山问。 张大海一拍屁股,一溜烟似的跑了。 留下一句:“我看你就是挨娘的揍,挨怕了!”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咋滴?瞧不起谁呢? 晚饭时,林桃从堂屋出来。 两个妮子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有风吹来,林桃打了个激灵,拢了拢衣领。 她才想起来,现在已经十二月初了。 “奶?” 大妮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去,叫你娘和婶子,把做的饭菜端到堂屋里来。天凉了,以后在堂屋吃饭。” 两个妮子跑开,回来的时候,两人都抱了柴火。 熟练的把地炕燃了起来。 林桃坐在桌边问:“怎么样?有办法了吗?” 二妮点头,嘿嘿直笑。 大妮添好柴,站到林桃面前。 “奶,我们商量过了。” “你们?”除了这两妮子,还有谁? 大妮点头,掰着指头道:“爹、娘、三叔、二叔、二婶,都说了自己的想法。” “喔?” 林桃挺好奇,这一家子,能想出啥招式来。 “奶,我们要正大光明的打败张巧家!” “方法呢?”林桃问。 大妮一侧的脸,敷了药。也没掩饰住脸上的兴奋。 “奶!二妮有医术,大哥学了厨。我们觉着,如果能在肥皂和制的洗头水里,针对使用者的身体个性,加入汤药,或者药材。那咱们家的东西,就是无法复制的!就算她知道肥皂和洗头水如何制,也无法制出和我们一样的东西来!” 私人定制!可以呀! 林桃疑惑问:“那大胖的厨艺有啥用?” 大妮看了眼二妮,自信回道:“我们还打算,为使用者改变饮食,从吃到用,等于是从里到外,都以医术和药材辅助。我们觉着,这样能让使用者,更快速的康复。” 药膳?林桃惊得张着嘴,忘记闭上。 这里确实没有这种东西。 在这,汤药就是汤药。吃食就是吃食,还没有人将药与食结合到一块的。 “这、这法子?你们谁想的?” 林桃难得也有,舌头不利索的时候。 大妮忐忑道:“肥皂里加药材,是阿妹提出来的。饮食里加药材,是二婶提出来的。” “是阿、阿、阿姐提、提醒我、我的。”二妮着急开口。 林桃啪啪拍手,一把将两个妮子搂进怀里。 谁说女子不如男的? 谁说女子读书识字没有用的? 她就要让这的人知道,哪有女子不如男! “奶?是不是觉着哪里不妥?”大妮小心问。 “妥!妥得很!说干就干,明天咱们就开干!” 高兴之余,林桃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看着二妮问:“二丫头,如果你也参与进来,那你学医的事,怕是会耽搁。” 二妮猛摇头。 大妮开口道:“不会的!不需要阿妹随时在,有买卖的时候,叫着阿妹单独去一趟就行!” “嗯!”二妮点头。 “做肥皂,弄园子的事,二妮不用去。好好学医就行。只是……” 大妮抚着二妮的头。 “要辛苦阿妹了。” “不、不、不……”二妮猛摇头,一激动,舌头又打结了。 当晚夜深时,林桃把埋钱的坑刨开来数。 交人头税,和升户籍钱后。 坑里还剩下,三百一十四两,又五吊三十文。 给三兄弟每人分了二十两,共六十两。 余:二百五十四两,又五吊三十文。 后来,又买了两筐米五两,两斛盐两吊钱。 余:二百四十九两,又三吊三十文。 前些天买鸡,又花三两又两吊钱。 “剩下……二十四。” 林桃数着排成三排的银锭子。 “二百四十六两,又一吊三十文。” 次日一早,林桃带着家里所有的银子,叫着三个儿子,撵着车去县城。 张大山一路上不停的问:“娘!咱去县城干啥?” 林桃烦得直掐眉心。 吼了句:“闭上你的嘴!吵得烦死了!” 吓得张大山连忙捂着嘴,不敢吭声了。 到了县城,林桃指着张大林往上次看过的一处宅子走。 四进的大院,房多能符合她家人多的需求。 更重要的是,那处院子不像别处。 每个院都搞些不实用的景观。 那处院子,据说主人家修好房屋后,好像就出什么事了。 也就没再建花园景观。最后,就搁置了下来。 一直在卖,也不知为何,一直都没有卖出去。 林桃最喜欢的,就是院里那些空旷的地。 正好能种些东西。 牛车停在院门前。 张大海上去叫门。 不多时,就有个七八十的老仆,将门打开。 见着林桃,老仆一脸诧异。 “这位夫人,前些日子,是不是也来看过?” 林桃笑着点头:“老人家好记性。上回您说,主家这院子,要二百二十两,对不?” 老仆点头。 张大山直接从车上掉下来。 捂着屁股问了句:“多少钱?” 张大海直掏自己耳朵。觉着是自己听错了。 “麻烦您老,去请主家带着房契来一下吧!”林桃说。 张大山冲张大海一使颜色。 两个人,一把就将林桃架到转角处。 “娘!您疯了?咱好不容易,才挣到的银子。您转手就买院子了?” 张大山要哭了。 “娘!冷静!冷静!就算咱开罪了全村的人,他们也不敢撵咱走!” 张大海努力安抚。 门内的老扑,目光打量着远处的三人。 混浊的眼里,尽是疑惑。 他还记得,那天这妇人来看过院子。 一问价,脸色就变了。 啥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他守着这院子,快五年了。 来问价的虽不多,也不是没有。 那脸色,他一看就明白,是没钱。 心底数了数时日,这也才两月左右的样子吧! 这就有钱了? 钱是这么好挣的? 老仆觉着,是自己想多了。 张大山和张大海,就跟两只麻雀似的。 不停的在林桃耳边,叽叽喳喳的叫着。 林桃差点没忍住,想要拧断他两脖子的冲动。 “都给老娘闭嘴!” 林桃一抬手,二人动作划一的向后跳开。 好嘛!以前一听她吼,就下跪的两人。 都开始点敏捷,diss她的攻击了? 张大海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娘,要不咱买个小点的?” 话没说完,挨了张大山一拐子。 “你再说一遍?”林桃眯起眼。 张大海一手捂着嘴:“买买买,娘说买就买。” 林桃回到门前。 “我们在这等着。劳烦您老去请主家一趟。” “您?您真要买?这可是二百二十两。不是二十二两。”老仆重复。 这回抢在林桃前开口的,是张大海。 “咋滴?瞧不起谁呢?不就是二百二十两嘛!” ------------ 第二百一十二章 简家这屋,它闹鬼! 张大海往自己胸口一拍。 “别说二百二十两了,就是四百两,只要我娘说要,那就得买!” 林桃眼角直抽抽。 拳头捏得是咯咯直响。 仿佛那就是张大海的脖子。 约摸一刻钟的样子,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 车厢前端,打着旗子。上写简字。 看到老仆下车,林桃也从牛车上下来。 老仆的身后,是个模样二十左右的男子。 一身白衣,外罩青丝长衫。 自打杨家小变态之后,林桃便对穿白衣的,没啥好感。 不过这小子还好,至少有层青衫。 那种厌恶感,也不至于难以掩饰。 “这位夫人,这是我家小主人。” 老仆介绍过后,林桃称了声:“简公子,可带来了房契?” 简林挑眉打量门前牛车,脸色顿时难看。 再看门前四人,眼里尽是嫌弃。 甚至还夸张的退开一步。 “小子!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张大海站在牛车上,直指简家公子。 他只给张大海一个记余光。 直接就将张大海引爆了。 若不是张大林拦着,估摸着张大海就蹦人身上了。 没得到回答的林桃,看向简家公子。 那小子却瞥着身后的老仆。 “你也是七十好几的人了。说不上阅人无数,但是起码的眼力见得有吧?就这样的人?也值得让我跑一趟!” 袖子一甩,转身要走。 老仆一脸自危的随在身后。 连解释都没有。 “站住!”林桃一吼。 简家公子,才转身看向她。 “怎么?瞧不起我们穿粗布衣裳的?您家有钱,怎么不把银子穿在身上呀?” “你!” “你什么你?少在门缝里看人,小心哪天门倒了,把自个儿压着!” 简公子一言不发,眉头紧拧。 “这房还卖不卖?不卖就别放消息出去!耽误我的事儿!” 这回要走的是林桃。 “就是!修了一半的破房子,怕是没钱,修不起了吧!猪就是猪,非要插两跟葱装象。” 张大海还不忘记补刀。 “本公子给你们留脸面,你们反倒不识好歹。好!二百二十两,拿来!” “我呸!你想卖,我还不买了!”张大山就坡下驴。 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那可是二百二十两啊! 买卖被别人夺了。打哪再有机会,去挣第二个二百二十两? 如果不是娘在这,他真得好好谢谢这简家公子。 林桃背起牛车上的背篓,放到老仆脚边。 “二百二十两,点点吧!” 说着,拉开了盖在背篓上的黑布。 老仆两眼发直,瞅着背篓里白花花的银锭子。 简家公子,站在马车旁,一脸嘲讽嬉笑的看着林桃。 “小、小主人、这、这……” 他活了七十多年了,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更没见过,有人背着几百两在街上乱窜的。 他看看银子,又看看眼前的妇人。 眼神跟见了鬼似的。 简公子呵呵笑道:“怎么?她不是让你点吗?拿出来点啊!当着她的面,点!” 转而不屑道:“几个疯子,里面指不定装的就是石头罢了。” “真点?”老仆问。 “点!” “点!” 简公子和林桃异口同声吼出来。 老仆伸手进去,拿起一锭银子。 简公子的笑,定格了。 张大山的脸,垮了。 老仆伸手再拿出一锭银子。 简公子的笑,没了。 张大山的眼,浸湿了泪。 老仆又拿出一锭银子。 简公子面色微红。 眼角跳了又跳。 张大山哭了。 直到地面上排开一十二个银锭子。 “不可能的!你们……” 这母子四人,一身粗布衣裳不说,还很不合体。 一看就知道,是买的旧衣裳。 还有脚上的鞋。 虽是布鞋,却沾满了泥。 这一切的一切,哪一点和有钱人沾得上边? “公、公子?二百二十两,全在这了。” 老仆出声,简公子才回过神来。 林桃伸手:“房契拿来!” “你……” “少废话!房契给我!你已经耽误我很久了!” 简公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皮质小卷。 林桃也是头一回,见这里的房契。 接在手里,打开小红绳。 不得不说,这里的房契是真的简单。 上半截写着房屋所处位置。 下半截,是房子所在位置的草图。 草图右下角的地方,是一块方形的铁烙大印。 其上烙着,山刀子城县衙印。 这印,林桃在张大海被告之事时,是见过的。 就是县太爷所持的大印。 铁烙大印旁边,还有一方红色小印。 是个人名。 “不用写个买卖契约?”林桃疑惑出声,目光落在红色小印上。 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印。 可持印的人,不姓简。 “土包子。”简家公子,转身上了马车。 老仆把银子装回背篓里,费劲的提到马车上。 恭敬的送走马车。 才又折返回来。 “夫人,这就是房契。也不用写什么契约书。房契在谁的手上,其上所注的房子,就归谁所有。您看这。” 他指着铁烙的大印。 “这是县衙县太爷才有的印。其下红色小印,是山刀子城,前任县太爷的私印。” 林桃点头,表示明白。 老仆掏出一串大钥匙。 “您里边请,我带您看看院子。一会儿,我收拾收拾,就把这些钥匙交给您。这房子,以后就是您家的了。” 收好房契,林桃跟着进门。 “一进院这,两边是廊房。是给看门的下人住的。” 林桃看着中间空出来的大片土地,满意点头。 穿过一进院,是一条两人宽的直巷。 巷子两边,两两对开,共四处门。 每过一处,老仆都会拿钥匙,打开院门,简单说一下院里房子有哪些,有几间。 走到巷子最后,老仆拿最后一把钥匙打开门。 又把单独的一把大钥匙,递到林桃手里。 “这是后院,后门在左边。这些棚子,当时建起来,是用来养马停车的。” 林桃点头道谢,表示明白。 老仆交了钥匙,行礼后转身离开。 林桃好奇打开后门,走出去一看。 前面不远处,有一队的人,直打量她。 秉持邻里友好相处的原则。 林桃冲那些人挥手点头。 有个婆子小跑过来。 “你是在这院做活的?” 林桃淡笑不语。 “一看你就不是咱城里的人。” “这话,啥意思?”林桃问。 “哟!山刀子城,谁不知道。简家这屋,它闹鬼!谁敢接他家活呀!” ------------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有人在地底下走动。 “闹鬼?”林桃惊呼。 婆子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门。 拉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 “我跟你说。打简家修这院子时,做活的每晚都能听到奇怪的声音。” “还有还有,晚上在里面睡呀。会听到脚步声。” 奇怪的声音,林桃可以理解。 可这脚步声是什么鬼? “脚步声?怕不是同屋住的人走动发出的。” 婆子大手一挥:“喔哟!我跟你说,邪门就邪门在这儿了!你知道听见的人,怎么说?” “怎么说?” 婆子神秘兮兮的小声道:“听见的人说,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地底下走动。” “地底下?” 婆子撇着嘴点头。 “说这话的,就是给简家修建房屋的。” 修房的时候,工人们都是席地而睡的。 舍得的,买床草席。 舍不得的,直接合衣倒地而眠。 林桃笑笑,也不多话。 转身回了院子。 鬼吗?如果真有,她倒想见见。 三兄弟逛完院子,一脸惊异的大呼小叫。 “娘娘娘,这房建得是真大啊!您瞅瞅这偏屋,比咱老屋整个院都大了。” 那可不是,一个门进去。 左右还各开一间屋。 看样子,一为书房。一为寝房。 开门这间,应是会客用的。 四个院子,都有一堂屋,两偏屋。 还各带厨房。 回去的路上,张大山和张大海,轮番轰炸林桃的耳朵。 从没住过大院子的张大山,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压根看不出,买房前的痛苦模样。 一脸兴奋的问:“娘?房那么多,咱也住不完呀!要不,咱把那院隔一下?卖几间出去?” “娘?咱啥时候搬过来?”张大海更关心这个。 张大山两手一拍:“这还用问?房都买了,明儿咱就搬过来!” “不行不行,不说乔迁得看日子吗?得找个懂的人选个黄道吉日。” “选啥选!咱哪有那讲究?” “大哥!咱住进那院,咱以后就是有钱人了!得跟他们一样讲究!” “啊!对对对!咱也是有钱人了!” 张大海拱手为礼,冲张大山唤了声:“张大公子,有礼了。” “张三公子,多礼了。”张大山学着张大海的样。 两人同时埋头,还撞到一块。 而后,又抱在一起笑作一团。 林桃直拍脑门。 两二十好几的货了,咋还跟个孩子似的。 “兴奋个屁!就你两这样,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娘!”张大海委屈巴巴的皱起脸。 “您老别老泼冷水行吗!” “我是泼冷水的人?”林桃没好气的冷笑。 闷葫芦张大林,冷不丁了补了句:“泼水那费劲的事,哪是娘的作风。娘比较喜欢,直接把你们按河里。” “老二!” “二哥!” 一路打打闹闹回到张家老院。 张大山一进门,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把灶棚里的许氏和余氏,看得楞神。 就连石桌上写字的大妮,都拿笔头子戳着文凛。 “凛哥哥,我爹是不是中邪了?” 话音未落,张大海也以同样的步伐走来。 一进门,抖着身上的衣裳。 像极了戏台子上的人物。 喊着:“来人啊!给老爷我,沏茶来!” 林桃进门,余氏和许氏才回过神来。 “娘?他们这是咋了?”许氏小声问。 眼里尽是恐惧和不安。 “别理他们。赶紧吃饭,晚上让大伙收拾一下,明儿咱就搬家。” “搬家?” “搬啥家?” “搬哪去?” 众人惊呼出声。 张大山仰头哈哈大笑。 “打明儿起,咱也是县城里的有钱人了!咱家也要在门上挂块匾,上面就写:张府。” “这、这啥、啥意思?”张家二老瞪圆了眼。 张大海跟个说书先生似的,生动的把新买的院子,形容出来。 余氏听后,两眼大放精光。 把手里的勺子一丢,跑去西屋收拾东西去了。 许氏两眼一闭,倒了。 大妮和张大山,忙把人抚去东屋。 和想像中的一样,问了新院的价钱后,二老免不了的又哭又闹。 无非就是说林桃,乱花钱了。 “二百二十两啊!这说没就没了。我还活着干啥呀?”老太太哀嚎。 “您不想活了?”林桃问。 老太太止住了哭声。 林桃无所谓道:“如果不想活了,我就给您老建个活人墓。明儿就送你去成不?” “你这丫头!”老爷子责备一句,转而安抚自家老婆子去了。 说来巧的是,次日搬家的,还不止林桃家。 张巧家,也在同一天,忙活着搬家。 更巧的是,她家也搬去了县城。 张大山冲着从身旁驶过的牛车,啐了一口。 “一家子不要脸的东西。” 张家本就没啥东西。 文家爷孙两,就更没啥东西了。 收拾一早上,除了衣物,被褥。 就只有锅碗瓢盆了。 把老人小孩选送到县城新房。 林桃又带着仨儿子回来,把鸡、兔子和那三截朽木桩子,都搬了过去。 前院里,林桃分着钥匙。 “咱家有四处小院。老大一家一处,老二一家一处。”说着,把钥匙分下去。 张大海兴奋的直搓手。 他就要住大院子了! “文小子,这是你和你阿爷的钥匙。” 文凛楞在原地。 文老头直摆手拒绝。 “不是娘!我呢?大哥二哥都有,我的呢?”张大海要哭了。 “你和我,和你阿爷阿奶,住一个院就行。” “不是,我……” “好了!各自把自己的东西,安顿进去。今晚先将就一晚。明儿我再大家买床,分到各院去。” 于是一大家子人,就这么住了下来。 张大海气不过,早早就回屋睡下了。 虽然没床,席地而躺。 可看着高挑的房梁,他都觉着身下的地板比炕还软。 深夜,张大海迷迷糊糊皱眉。 他耳边就像是有许多人,杂乱的在低语。 自己啥时候,有了认床的毛病?张大海翻身,打算继续睡。 窗外月光惨白。 入冬的风,吹得呼呼作响。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奇怪的似敲打,又似脚步的响声,从他额头抵着的墙壁传来。 睁眼细听,非常清晰的响声。 仿佛就在墙壁那边。 张大海猛的坐起身来。 入贼了?拢着衣裳,弓背而行。 悄悄拉开门,探出头去,然而那面墙的地方,除了摇晃的倒影,再无其它。 ------------ 第二百一十四章 穿来的时候您老忘记给我开挂 “跑了?”张大海查看过院里的每个角落。 除了惨淡的月光,和偶尔呼啸的风声,没有一丝异响。 “听错了?” 估摸是睡糊涂了,他揉着眼,回屋关了门。 打着哈欠,躺回原处。 很快便又睡了过去。 然而,耳边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是外面正在下大雨。 次日一早,张大海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院中。 “咋了?晚上跑去偷鸡了?” “娘,咱家这院子,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林桃楞了一下:“啥意思?” 张大海直挠头:“昨儿前半夜,我听着脚步声。可出来看,院里又没人。后半夜又听到下雨,可你看这地上,哪有下雨的样?” “我看你,就是兴奋过头,睡迷糊了。” 话音未落,张大山打着哈欠走来,眼圈和张大海如出一辙。 “大哥,你?”张大海小声问:“你也没睡好?” 张大山哈欠连天的点头。 “院子大了容易遭贼。我找了一晚上,硬是没找着这小子。” 张大海慌了。 “你也听到脚步声?” 张大山的睡意去了一半。 “你、你也听到了?” 张大海慌张点头。 二人对视间,张大林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疲惫的走来。 张大山和张大海同时出声:“你、你也抓了一晚的贼?” “你们怎么知道?”张大林疑惑到。 三人对视瞬间,张大海和张大山全部的瞌睡虫,瞬间全无。 如果是一个人听到,林桃会完全不在意。 可三个人住在三个不同院里,却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这事……难不成,真如那婆子说的,有鬼? 林桃不自觉的抬头望天。 难道,是自己穿来的时候,您老忘记给我开挂。 这是半路给补上? 林桃把三人叫过来,问道:“在哪听到脚步声的?” “我在屋里听到的。”张大海说。 张大山点头:“我也是在屋里。” 三人看向张大林。 张大林楞楞道:“我是去后院提水,在后院听到的。” “后院?” 张大林点头:“奇怪的是,明明听到声音很近,却看不到人。娘?咱今儿买些灯油回来吧?” “回头吃了东西,你们都回去补补觉。”林桃交待道。 张大林从来不会多问。 张大山不满的小声嘟囔。 “遇上这么邪门儿的事,谁还睡得着啊?” “就是。”张大海看着新院子。 昨日的兴奋一扫而光。 此刻,心里除了后悔,就还是后悔了。 两人眼神交流。 张大山:你看,昨儿你要拦着,就不会买这鬼屋了。 张大海:我哪知道?我要连这都算得到,早到桥头当大仙去了。 张大山:你,劝娘把院子卖了。 张大海:我不敢!你行,你上! 张大山举起拳头,张大海一溜烟的跑了。 各自散去,林桃回屋取了银子,独自出门。 山刀子城这地方,虽然穷。 可穷也有穷的优势。 就好比,旧家具。 十一张旧床、四张大桌、二十四个椅子、四张长条书桌与条凳,只需要五两银子。 那老板一边叫着伙计装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桃聊上两句。 拍马屁的话,自是少不了。 最后问了下林桃宅子的位置。 林桃道出之后,在场的人瞬间定在原地。 就跟画面忽然静止了似的。 “是、是简家新宅?” 林桃没好气道:“以前是。现在和以后,那便是我张家宅子了。” “是是是,夫、夫人真是好、好眼力。” 打这之后,那掌柜的,便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五车的家具,齐齐送到门口。 掌柜的命伙计,将东西卸在门口,就要走。 “不是说好给抬进院的吗?”林桃不乐意了。 虽然她有仨儿子,可这么多东西,要搬到啥时候去。 掌柜的和几个伙计,眉来眼去了半晌。 伙计不动,掌柜的讨好的将林桃请到一边说话。 “夫人,不是小的说话不算数。您也看到了,是伙计们忌讳。我这、也使不动他们。” 见林桃脸色不好,掌柜的硬将一块碎银子,塞进林桃手里。 “小的少算您些钱,就当赔不是了。还望您海涵。” 没等林桃答话呢,那掌柜的一上车。 五辆牛车,硬是跑出了马车的速度。 一家人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把这些旧家具搬进家去。 林桃帮着给大妮二妮摆书桌的时候。 听到寝房那边,有抽泣的动静。 放轻脚步过去。 才看到是两个小丫头在哭呢。 “咋了这是?”林桃放下手里的抹布进去。 两个丫头扑进她怀里,一左一右的抱着她的腿。 两人的鼻涕眼泪,都抹在了林桃的裙上。 “啥事啊?你两哭成这样?” 大妮指着旧得已经变色的木床。 “床咋了?” “我、我们有自己的床了。” 林桃脸上的笑,慢慢退去。 心情越发沉重了。 抚着两个妮子的头,林桃吸了吸鼻子。 “以后啊!奶会让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安放好家具后,林桃把一桶灯油,交给许氏。 晚饭后,林桃把三个儿子都叫到张大海的房里。 她整理过信息。 三人说的动静,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那她只需要在一处等即可。 这一等,便是半夜。 咚、咚咚咚、咚咚的响声,忽然响起。 张大海扯着张大山冲出去看。 林桃细听过墙壁后,意识到响声真的来至于地下! 更为诡异的是,那响声,不是停在一处。 而是像人走路一样,慢慢移动位置。 仿佛就像是,有人在地下那头走动。 这TM,真的有鬼? “娘!外面没人。”张大海冲进来说。 林桃骂了句:“废话!” 动静明明是地下传来的,房外面,当然不可能有人。 “走!”林桃领着三人,又去了张大山的院子。 同样的脚步声,也由地下响起。 四人再去后院井边时,那脚步声从井里响起。 如同被扩大了数倍,更为清晰。 张大海直接躲到张大山身后。 指着井口颤抖道:“里、里面不会是、死、死过人吧?” “别瞎说。”张大山紧张得牙齿咯咯作响。 一只手不自觉的,拽紧了身旁的张大林。 “听说、有、有钱人家,常有想不通的,投井自S。那、那声音,该不会是死人头撞井壁,发出来的吧?” 林桃喊了声:“绳子。” 张大林就把东西递过来。 把灯交给张大山,林桃把绳端,系在腰上。 说了句:“我没扯绳子,就一直往下放。”直接就下了井。 吓得张大林,急忙把绳子在腰上转了一圈,这才慢慢往下放。 林桃摸着井壁,寻着咚咚声往下,再往下。 直到林桃下半身已经浸在水里。 一个又冰又滑的东西,忽然从她手边滑过…… ------------ 第二百一十五章 “水、水里有啥?”“钱!” 井底,只能借助井口进来的那束月光。 完全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 她大着胆子伸手摸…… 又是那个冰滑的触感,从手臂上擦过。 这一刻,林桃着实吓了一跳。 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停的喊:水里有东西! “娘?”上面传来张大林的声音。 “没、没事。”林桃回声。 下一秒,又是什么撞到她的腿上。 紧接着,“咚咚咚”的声音更大更清楚。 声音的出处,就在林桃前面的井壁上。 她伸手摸,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仿佛有水股股的涌进井里。 就在她要收手时,又是那个冰凉撞在手掌。 林桃惊呆了。 惊讶过后,林桃只剩下喜悦。 抬头激动喊:“大山,去拿件单衣来。” 井口上。 “大哥,娘叫你去拿件单衣。”张大林说。 “单衣?”张大海叫出一声破音。 张大山面色一楞,脑补出张大海说的,井里飘着浮尸的画面。 转身呕的一下,把隔夜饭都吐了个干净。 他昨天喝的,吃的,可都是这井水。 肚子里岂不尽是尸水了? 拉着绳子的张大林,被那股酸味,熏得够呛。 “叫你拿单衣,你吐啥呀?” 张大海捂着嘴,发出呕呕的闷声。 吐完了的张大山,虚弱的跪在地上。 “这、这井、真的有尸体!” “娘也没说是尸体,你倒是赶紧去呀!”张大林催促。 “肯定是尸体,不然娘要衣裳干啥!”张大海免强出声补充。 “娘说不定是自己穿呢?赶紧的呀!这大冬天的,娘在水里呆久了,会生病的。” 因为夜里安静,林桃听到上面三个傻儿子吵的吵,吐的吐。 血液直冲太阳穴。 “张大山,你赶紧给老娘拿衣裳去!不然,老娘上来,就把你扔井里!” 林桃大喊过后,就听到跑开的脚步声。 这回动作倒是快。 没一会儿,井上照下亮光来。 “娘,您上来穿吧!”张大林喊。 “穿啥穿,丢下来!” “喔。” 衣裳到手,林桃弯腰,拿衣裳将小洞给堵了。 转而叫张大林,把自己拉了上去。 张大山看她,像看到鬼似的。 转身又是一阵呕吐。 “水、水里有啥?”张大海惊恐的问。 张大林还是闷葫芦样,啥也不说,一声不吭的在一旁卷绳子。 瞅了眼没出息的两个儿子。 林桃冷冷的吐出一个字:“钱。” “钱?” “钱!” “真的假的?娘?您和我们开玩笑呢吧?” 你看,吐的也不吐了。 说话结巴的,也不结巴了。 钱,包治百病! 张大海把一件厚衣裳,披在她身上。 “娘?您是说井里有银子?” 张大海不相信的直瞅着井口。 还能有这种好事? “是个会生钱的玩意。”林桃卷紧衣裳,打了个喷嚏。 “行了,都回去睡吧!再听到什么动静,只当作没听见就行。” 林桃回到院里,见着许氏正给她屋脚的火炉烧柴。 “娘,快进去屋去换身衣裳。” 余氏端着碗姜汤,催促她进屋。 换了身衣裳,喝了姜汤,林桃的喷嚏这才止住。 感受着屋里的温暖,林桃带着笑,沉沉睡去。 林桃头一回觉着,这个家,不再冰冷了。 直到听到拍门声,林桃才缓缓醒来。 “娘?娘?”张大山在门外喊。 院里还有嘈杂的议论声。 打开门,张大山拉着过去,指着桶说:“您瞧,井里打出来这个。” 桶里是三条模样奇特的黑鱼,它体延长,尾部侧扁,腹部在腹鳍之前稍平,头腹部较平。 眼后头长小于吻长,吻端圆钝,且较肥厚。 口下位,略呈弧形。 “你们去井里打的?”林桃问。 张大海点头,没敢吱声。 “您说有钱嘛!我叫着他们一大早就去井里找。钱没找着,就找着这东西。” “娘?这是啥呀?”张大林问。 许氏和余氏也好奇得不行。 大妮和二妮,不止看,还伸手去摸。 就连要躺在床上养病的文老头。 也被文凛扶了过来。 “不曾见过这种鱼类呀。” 文凛点头。 张大山鼓起勇气又问:“娘,您昨晚说的钱呢?” “就它呀!”林桃指了指桶里的鱼。 “它?”众人疑惑惊呼。 林桃没好气的,给众人普及起来。 “这叫做盘鮈鱼。”她把云南两个字去掉了。 不然没法解释地名不是? “俗称油桶子,一般生活在地下的暗河里,靠藻类为生。这种鱼身上的油脂含量特别高,肉质非常细腻。” 而且还得别的补。 林桃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算得上,极少可得的美食。” 别说这里,就是在林桃那个世界,暗河里的东西,都是极少见的。 “娘!”张大山抱怨起来:“这东西,搞不好谁家井里都有。咱家这院里那咚咚声,还没弄明白呢!” 掐了掐眉心,林桃反手,就给了傻搓搓的张大山一瓜皮。 “这院子,之所以会偶尔从地下传来咚咚声。那是因为它刚好建在了地下暗河上!每缝有雨或是暗河水流加剧,就会有这样的声响!” 说到这事,林桃也是有气的。 害她还高兴,是不是弥补她穿越没带挂来。 谁知道,就拿个鱼泉打发她。 不过,如此一来,只要守着这处宅子。 她岂不是要躺赢下半生! 张大海过来,小声问了句:“娘?真是这样?真没有鬼?” 林桃一记眼刀过去,张大海连忙跳到两步开外。 “我就想不通,前天和昨天打水,都没有打到鱼,为何您昨晚下了井,今天就打到鱼了。” “你的意思?咱家有鬼?娘就是拿鱼打发我们?” 张大山不知死活的脱口而出。 张大海连连冲自家老娘摆手。 “这是大哥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老三,你……”张大山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给张大海填坑了。 林桃掐着眉心。 “因为这些鱼,常年生活在暗河里。白日里,井里有日光,所以它们会从井壁的洞,回游到暗河去,白日里才打不到。昨晚,我拿东西把那洞堵了。明白了!” 众人点头,闹鬼这事,终于迈了过去。 可笑简家人,真以为这里闹鬼。硬将到手的运气,送到她的手里。 要知道,简家这院,出门就是山刀子城,最繁华的大街。 若不是闹鬼传言,谁会傻到二百两就出手? 林桃想着,嘿嘿的笑出声来。 “今儿,你们仨兄弟,把前院那两个廊房,靠近大街的墙给推掉。”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打今天开始,奶教你! 虽然不明白娘要做啥。 可张家仨兄弟,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了,老太太发令,他们就动手。 砌墙哪有推墙难,也就两天的光景,两个铺面应景而生。 这天,家里刚安置妥当。 张小胖就被他师傅领过来了。 一进门,见着林桃,就是一顿的数落。 其实就两点。 一是,张小胖偷吃。 二是,张小胖太懒。 人家一通数落过后,丢下一句:“人还给你家了。这样的徒弟,我可带不了。” 毫不犹豫就离开了。 张小胖蔫巴的站在林桃面前。 “奶,我……我没有偷懒。而是不会做。以前在家,您都让我娘做。我娘又让我爹做。我从小到大,连菜刀都没摸过。” 林桃点头问:“那偷吃是怎么回事?” “那、那才不是偷吃!奶上回还和我说过,记住样子,尝过口味,才能做出同样的美味。所以、所以我只是尝了一下。” “看来,你也不是啥没学到啊!” 原想着会被阿奶打的张小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奶居然表扬他? 刚才还做好逃跑准备的张小胖,一下扑进林桃怀里。 林桃就着手上的扫帚,对着张小胖的屁股就是一顿胖揍。 “人情托了,你不好好学,还给自己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找理由就算了,居然还学回来伶牙俐齿。再让你这么自由发展下去,我看你就真的得废了!” 张小胖的哀嚎声,把后院的张家二老,和余氏都吸引过来。 想着上回,自己因张小胖不好好念书挨娘打,余氏没有一点心疼,反而觉着娘揍得好。 倒是张家二老,随着张小胖哀嚎的哭声,越发紧张起来。 “好了桃子,他还小,不能打!” “是啊,这么小的娃,身体还没长好,打出啥毛病了,以后可咋整?” 揪着张小胖的后脖颈,林桃怒瞪着二老。 “咋的?您二老护出一个不着调的张大海,还觉着不过瘾?还想把这小子,也搞废喽?” “你这丫头,咋好坏不分了?” 张小胖两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一手捂着屁股,一手冲他们摆手。 “祖,奶都是为大胖好。我没好好学手艺,阿奶打得没错。” 他可不傻。 三叔当初越是狡辩,老祖们越是护着,被阿奶打得越惨。 果然,他这么一说。阿奶就没再揍他了。 许氏上来夺了扫帚。 “娘,大胖醒事晚。您看,现在不是挺懂事的。您也别气着自个儿,身体要紧。” 林桃直视着张小胖。 看着那张瘦去一半的脸,深吸了口气。 “大胖啊!你还记得你想学厨的那份心吗?” 张小胖哽咽着,瞪大了眼。 仿佛时间停止一样,他就那一动不动。 林桃抹着张小胖眼角的泪。 “这世上的每一个本领,都是极难学到的。如果你不能保持住初心,半途而废只是时日问题。奶是真心的支持你。可你呢?你的那颗初心还在吗?” 张小胖捂着屁股的手,抚在自己胸口上。 仿佛在回忆什么感觉。 半晌,哭得通红的眼,异常坚定的点头。 头一回,他毫不犹豫的说了实话。 “奶,他们不给我吃的。我每天都饿着肚子,从天不亮做到天黑。一天只有一个馒头,我饿,我真的好饿。所以,我偷了吃食。” “可我真的没有偷懒。我只是太累了,所以在熬汤的时候,睡了过去。我、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想要在那好好学手艺。” 张小胖委屈的低下头。 滴落在地面上,摊出一滴滴水印。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想教我。我在那的这些日子,每天不是挑水,就是洗菜、倒垃圾和洗碗。我虽然觉得委屈,可我依然努力想要留在那。哪怕是看了他们的做法,自己半夜偷偷去厨房。” “可他们每一次,都说我是偷食。最后,他们甚至都不让我进厨房了。要洗的,要丢的,都是他们拿到厨房外,让我去做。” 说到这,张小胖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号啕大哭。 搂着张小胖,林桃微微湿了眼眶。 虽说这里的孩子十五六就成家,可一个九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是她高估了曲掌柜的影响力。 原想着有曲掌柜的人情在,就算张小胖学不倒好的手艺,学些基础应该不成问题。 拍着张小胖的背。 林桃坦然道:“是奶的错。是奶考虑不周。” 这人世间,两面三刀的事,压根就不会分地方。 但凡是个人,都有两面性。 “打今天开始,奶教你!不就是做好吃的嘛!奶能教你做好多,他们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张小胖哭着问:“好吃吗?” “臭小子,你还怀疑奶的本事?” 祖孙两,就这么又哭又笑。 自打那晚弄清楚了,井里能打鱼。 林桃次日就拿木框和渔网,在井底的洞口,做了一个能活动的隔网。 隔网上系着绳子。 昨晚天黑了拉开网,今天天不亮,给关上了。 本打算是测试一下,一晚能关住多少鱼的。 “今儿正好大胖回来,晚上,咱们就做鱼吃。” 一听有鱼吃,张小胖好像都忘记了哭。 “鱼?真的吃鱼?”他揉着屁股,不好意思的小声问。 “奶?我能多吃些吗?天天吃馒头,您看我都瘦成啥样了。” “行!奶今天就教你做鱼!等你学会了,让那些不肯教你的人,羡慕你去!” 林桃叫张大林去把大门拴上。 “天不早了,吃们做鱼吃去!” 两个儿媳妇,燃柴烧水。 张大山和张大海去后院捞鱼。 不一会儿,就挑着桶回来,脸上笑开了花。 “娘!可不得了,那井里密密麻麻都是鱼。我的天呀,我就捞了三网,就有四五十条了!” “哇!真的有鱼呀?” 笑着冲过去的张小胖,在桶边楞了半晌。 估摸着,也是因为没见过油桶子。 “大胖,你该不知道,这是啥鱼吧?”张大海得意的仰头。 大有,问我啊!你快问我的意思。 张小胖接过余氏手里的刀。 抓着鱼处理起来。 “管它啥鱼。只要是鱼就能吃!” 张大海尴尬的咳嗽两声。 “大胖,你这逮啥都能吃的毛病,越发严重了呀?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你也敢吃?” 张小胖一抹脸上的水。 “奶都说了做鱼吃,三叔跑来摆什么谱?” 说完,张小胖坏坏的笑问:“三叔,你这么激动,不会是也没吃过这个鱼吧?” “我、我……” 贪吃鬼把二油子,整得搭不上话。引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看着张小胖动作娴熟的杀鱼,林桃对这小子,很是肯定。 不难看出,这些天,张小胖这小子,成长了不少。 ------------ 第二百一十七章 要说甩嘴皮子,张大海第一。 加上火,张小胖有模有样的掌着勺。 “想好怎么做这鱼了吗?”林桃问。 张小胖拿起一条鱼,又是看,又是掐,又是闻,最后甚至还拿舌头舔了一下。 张大海大叫一声:“妈呀。” “这鱼还能吃吗?”张大山一脸嫌弃。 林桃一转头,吼了声:“你嫌弃个屁呀?忘了自己被人喂尿饼子的事了?” 张大山此刻只想找个洞,钻进去一辈子再也不出来。 娘怼他是一回事,最主要是,娘每次都毫不留情的,往他伤口上撒盐。 还是揭起痂,往里抹的那种。 张小胖认真道:“这鱼身上的油脂含量非常高,适合炖或是煎。” 林桃点头。 张小胖又说:“可它身上腥味较重。炖汤反而影响口感。” 林桃惊讶点头。 这鱼,她还真吃过炖的。 汤里那股味,真的能让你怀疑人生。 “有腥味,加姜不就好了?”林桃饶有兴味的试探。 张小胖沉思。 半晌才道:“姜不够,汤腥。姜太多了,反而没了鱼的鲜味。” 林桃满意点头。 锅热了,张小胖直接将鱼,一条一条的放进去。 一旁的张大海急了。 “你这是煎吗?油都不放一点?还不得把鱼煎糊喽?” 见张小胖不理自己,张大海甚至问。 “大胖,一看你就没好好学厨。不会做,也别乱做好吗?就没见过煎东西,不放油的!” 鱼下锅,粘成一团饼状。 “你看你看,做砸了吧?”张大海心疼的直拍手。 锅里水雾过后,张小胖要翻鱼,被林桃喊住。 “再等等,这会动它,鱼还粘在锅底。” 没一会儿,鱼油浸着鱼饼,鱼肉的香味,弥漫着整个院子。 鱼不粘锅时,翻面再煎。 不多时,鱼饼被煎得两面金黄,很是诱人。 张家二老对着张小胖,就是一顿的夸。 林桃抱着耳朵,虽然听不下去,也没打断二老。 适时的鼓励,确实有助于张小胖的成长。 这几个月,张小胖被打压够了。 也该鼓励一下。 吃饭的时候,张大海对煎鱼,赞不绝口。 “大胖,你这招真是绝了呀!这鱼肉又嫩又细,简直太好吃了。” 张小胖挠着头。 “这鱼要是放油煎,估计就没法吃了。太腻。” “是是是,真棒。”张大海竖起大拇指。 正吃着饭呢,张家二老,又提起种在张家屯子的土豆了。 “这鱼,有一顿没一顿,咱还得把土豆照顾好了。以防过冬没食。” 林桃也不反驳。 “对对,您二老要去地里的时候,让大林给你们架车。” 说着,就把剥好的两个鸡蛋,放到他们碗里。 老太太咬了一口白水蛋。 又道:“这鸡蛋也不能这么吃。以后拿两个做汤,其它存下来,拿去卖掉。” 老爷子附和:“是呀!存些钱,有备无患嘛!” “对对对,你二老说得都对。快吃吧!啥也没有身体重要。” 现在家里有十三只鸡,十二只母的,一只公的。 每天怎么着,也有十个以上的蛋。 家里一十三口子人,也就免强一人一天一个鸡蛋。 就目前的状态来说,也就免强温饱线以上吧。 至打家里使上了灯油,林桃把晚饭后的读书时间沿长了。 只要不影响文老头休息,就让他们多跟着识字读书。 也不知道张大山,受了什么刺激。 一到读书的时候,像换了个人似的。 不仅没了吊儿郎当的样子,那认真的模样,林桃都被吓一跳。 尤其是,之些时日做活时,他都在不停的背书。 就如今日,正清理铺面时。 正在扫地的张大海,一边背书,一边以扫帚为笔,灰土为纸的写字。 正在做门板的张大山,不屑的取笑道:“咋的?老三是要考功名?” 写完最后一个字的张大海。 摇头道:“我考啥功名!” “那你这么认真?” 张大海一撩头发。 跑去后院拿出三个碗。 学着林桃的样子问:“如果让你选,你选哪个?” 张大山毫不犹豫选了水。 “那你为啥不选这两碗呢?”张大海问。 “废话!一个是墙灰,一个是土。拿来干啥?”张大山一口喝光碗里的水。 还喊了声:“好水。” 见张大海不理他,张大山忙问:“你这啥意思?” “啥意思?意思是你这么笨的人,都知道选择对自己有用的。不要没用的废物,你说啥意思?” 说完,张大海转身去了后院。 张大山楞在原地,半晌没明白,张大海那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良久,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转着弯的,骂我是废物?” 三日后,没有挂牌的宅子旁,两个新铺面开张了。 一个铺子头上挂着:张氏食铺。 另一个铺子头上挂着:张氏护洗。 自打这两块,自制的牌匾挂上去那天。 但凡看到的,都好奇得很。 这天开张,张小胖掌勺,炸了一锅鱼。 余氏帮儿子顾着买卖。 “不要钱了!大伙都来尝个新鲜呀!” 有路过的,上前看了看,因为不认识那鱼,连白送都没要。 而另一边,许氏和张大妮,为进店的客人,介绍着自家肥皂。 还把定制药皂的理念,详细的给客人解释。 “你这脸,也用它?”妇人问许芮。 许芮点头,给人介绍起来。 “我们家是从张家屯子来的。以前下地做活,那脸呀,跟老树皮似的。后来用了这个,才有现在的模样。” 妇人心动得不行。 当即要了一块护肤皂。 一听就这一块,要一吊钱,妇人有些退缩。 从后过来的张大海,往那妇人面前一站。 随意说了句:“嫂子为自己舍不得一吊钱。省下来的,说不定就被拿去娶房小的了。这男人嘛!哪个不喜欢模样好看的?皮肤细腻的?您说是不是?” 要说甩嘴皮子,张大海说自己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妇人面色一凝,当即付了钱。 临走时,大妮还送上一竹筒的洗头水。 贴心的嘱咐:“婶子,这洗头水,今天一定要用喔。” 有买还有送,再有张大海从旁煽风点火。 洗护店的生意,顿时火爆起来。 而余氏这边,就冷清得有些凄惨了。 转眼看着蔫巴的张小胖,余氏心里那股较劲的气,就这么上头了。 冲到许氏店子里,把张大海给扯到院里。 “三叔,你要真有本事,也帮我们这边把买卖做起来呀!” ------------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 张大海为难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能帮上大哥家这边,那是因为他了解男人的想法呀。 “二嫂,这吃的,我咋帮呀?” 余氏不干。 “那我不管!我告诉你,这些鱼,要是卖不出去,咱们今天一天,都还得吃鱼。” 张大海慌了。 “我、我想想、我想想。” 家里已经连续吃了七天鱼了。 张大海眨巴着嘴,到后院叫着张大林,把房里的桌子抬到了铺子门口。 向许氏讨了些钱,跑去买了一坛子酒回来。 拿了些炸好的鱼,往桌上一坐。 就那么悠闲的吃了起来。 林桃使着张大林,抬了张椅子,坐在前院,就那么看着。 之前她分出两个铺子,分给老大老二家的时候。 她也没给他们安排过。 就撂下一句,自家去看着办。 于是两个铺子里的桌椅,架子。那都是他们自己做的。 这两天,她忙活着把药田弄出来,也就没管他们。 没想到,两家齐心协力的,做得还有模有样。 许氏从铺子里出来,见着林桃问了安。 “可以呀,没看出来,你做买卖了。”林桃笑着说。 许氏羞红了脸:“都是三叔帮衬着,才有这么好的生意。” “喔?大海帮你们的?” 许氏点头。 “三叔是个有头脑的。几句话,就把店里的客人说动了。这才把生意带动起来。娘您到店子里坐,铺子里的肥皂卖完了,我去后院搬些来。” 林桃挥手示意许氏去忙。 看向余氏那边,门口张大海的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了。 吃着余氏白送的炸鱼,眼馋的看着张大海手里的酒。 张大海倒是大方,取来碗,一人给倒上一碗。 “别说,这鱼配上酒,那叫一个美。” “喜欢就多吃些,反正掌柜家的鱼,今天不要钱。”张大海大声说。 心里窃笑:吃吧!多吃些,最好把井里的鱼,都给吃光喽。他再也不想吃鱼了! 一碗下肚,酒瘾反倒被勾起来了。 两人又向张大海讨酒。 然而酒坛子光了。 余氏是个有眼力的,冲张小胖说了些什么后。 跑去许氏的铺子里,拿了些钱,就跑了。 没一会提回来四坛子酒。 “客人,需要酒吗?十文一碗。”余氏提着酒坛上去问。 那两人毫不犹豫,摸出钱拍在桌上,就各买了一碗。 倒了酒,收了钱,余氏又往桌上送了一盘子炸好的鱼。 旁边看着的,见着酒菜,都有些站不住了。 有人干脆往空位一坐,也喊:“来碗酒。” 于是一碗酒,五条小鱼,成了标配端到桌上。 “掌柜的,还有坐吗?”门口有人喊。 活了二十几年,头一回被别人称掌柜的。 余氏心情激动得难以言语。 “有有有!您稍等。” 转身使着张小胖,去内院叫张大林抬桌椅出来。 张小胖嘟着嘴,垮着脸过来。 “奶?我这手艺太差了是不?人家都买酒,不买鱼。” 林桃笑着捏了捏张小胖的脸安抚。 “别着急,吃食嘛,都有个接受的过程。” “可再这么白吃下去,咱不得亏本嘛!” “亏啥本,咱家有的是鱼,不怕他们吃!去吧,叫你爹抬桌子出来,跟你娘一起顾店。” 张小胖这才进了后院。 不大会儿功夫,铺子前面,就又摆上了两个桌子。 大冷的天,十文钱既有酒又有肉,简直和白捡的一样。 三张桌上,都坐满了人。 张小胖负责炸鱼,张大林和余氏,则端酒端鱼,收拾桌子。 退下桌来的张大林,打着酒嗝,往林桃身旁一坐。 “娘,您儿子,没给您丢脸吧?” “我这脸,不是早就被你们哥仨丢尽了嘛!哪还有脸丢?” “说、说啥呢?”张大海拍着胸脯。 “以前儿子们不懂事。要真让您丢了脸,以后我就把给老娘把脸找回来!” 还别说,就冲张大海今天,在两边店子帮忙来看。 这小子,是有些生意头脑的。 不过这酒量嘛,还得练练。 头一回做铺面买卖的张大林,忙得直打转。 又是打酒,又是收拾碗筷,还得去后院打鱼。 晌午时,更是迎来了高峰。 三张桌子都不够使,把家里的所有方桌,长桌,椅子,长凳,都抬了出来。 到最后更是不要桌椅,就坐在门口吃喝。 一片热闹的景象,就跟她家摆席似的。 不过嘛,这人怕出名,猪怕壮。 生意一红火,来的啥人都有。 正如此刻余氏面前那桌人。 五个人,只要了两碗酒,鱼是吃了一盘又一盘。 余氏看不下去了,提着酒坛子过去。 “各位,还需要酒吗?” “不、不用了。”其中一个摆手拒绝。 余氏还是拿过两只碗,又倒了两碗。 “这两碗酒呀,是我送你们的。我这边客人还多,各位要是吃好喝好了,就帮我让个桌行吗?” “掌柜的,是觉得我们吃得多了,要撵我们走吗?” “您家这随意吃,怕是说着玩的吧?我们才吃了几盘,就撵人了!” “这、这不是和各位商量了嘛!再说,咱家桌子也不是给吃鱼的客人准备的。” “掌柜的意思是,花钱的,才有资格坐桌子呗?” 余氏笑道:“毕竟人家花了钱不是?” 意思,您几位不花钱,再占桌白吃,还要脸不要。 这五人面色同时一变。 其中一个站起来就吼:“大伙来评评理呀!这掌柜的说好吃鱼不收钱,这会子见我们不买酒了,就要撵人。”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们五个人只买两碗酒,我这还送你们两碗,等于没收你们一文钱。请你们让个桌咋了?欺负我是个女人是不是?” 林桃被吵闹声吸引了目光。 五个人两碗酒?林桃进到铺子里,仔细打量这五人。 入冬了,皆是一身单衣,一双草鞋。 腰上倒是挂的牌子,是个大大的‘陆’。 壮实的身体,肤色黝黑。 衣裳肩头磨得飞毛了。 “老二媳妇,桌就让他们坐着慢慢吃。别让后面等的客人,觉着咱家送不起鱼了。” 林桃走到桌前,冲还在等的人说。 “各位放心,鱼有的是,不吃酒的,直接包些鱼回家更好。” 人群里有人惊呼:“可以包走?” 林桃点头:“当然可以了。小店开张,不就图个口碑嘛!” 余氏面色尴尬,一把将林桃拉到店里。 “娘!您怎么还让包走啊?他们都包走,不买酒了,我还挣啥钱呢?”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呢! 林桃瞅了桌上纹丝不动的五人。 “拿些鱼,把围观的人打发了。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想唱什么戏码。” 余氏不仅有脑子,还是遇过事的。 当即明白婆婆的意思。 很是配合的叫着张大林一起去后院打鱼。 油桶子下锅不用油,使围观的人惊呼起来。 要知道,就算你熬鱼汤,也是需要把鱼煎一下的。 可油多贵啊! 这也是平常百姓不爱买鱼的原因。 听说能带走,有人甚至激动得不需要张小胖炸。 “给我五条活的都行。我带回去,自己炸。” 林桃上前:“那可不行。若是你自己炸得不好,反倒怪我们鱼不好吃了。” 她的便宜可不是随便让人占的。 让这些人围着,也能让大胖练练胆。 林桃装了一大盘炸好的鱼,端去五人那桌。 “放心,鱼还多着呢。若是有人唆使你们过来闹事,那就真不好意思了,你们没那个机会。” 五人对视一眼,没人吭声。 林桃走开,五人嘀咕起来。 林桃只仿佛听到一句:“吃!看她家有多少鱼。” 林桃冲那桌招手:“喂,哥几个,我家鱼不多,也就百来斤吧!放心吃啊!管够!” 于是摆在院里的椅子,被林桃搬到铺子里。 她就盯着那桌,鱼没了,就让张大林给端一盘。 一些好事的,包了带走的鱼,人也没走,就在那五人那围着看。 眼瞅着桌上的盘子越来越多。 旁边还有人起哄。 “吃啊!别停啊!” “就是,不吃白不吃。吃到就是赚到啊!” 有人起哄,五个人吃得更起劲了。 林桃更大方,使劲往上抬。 张大林就在铺子前,现场宰杀。 桌上堆够一百个盘子时,现场一片掌声雷动。 其他桌吃酒的,更如过节一般,举杯高呼。 掌声过后,五人中的一人,看着新端上来的鱼,瞪大了眼。 “我……呕……”那人捂嘴转身,猛拍胸口。 林桃从盘里拿了一条,一边吃一边说。 “没事!吃啊!实再不行,去那边吐了再来吃。” 围观的一片哄笑。 呕了半天,他努力克制,这才没吐出来。 “我、我吃、吃不下了。” “吃不下也得吃。不然,咱以后哪来的活路。吃!” 领头的硬塞过去一条鱼。 林桃把隔壁的张二妮叫来。 冲那五人说:“没事,尽管吃!我这孙女学医的,回头再免费给你们,弄点助消化的药。” 七岁的女娃学过医,在山刀子城,那可是稀罕事。 围观人群的目光,被张二妮吸引。 头一回站到大庭广众下,张二妮羞红了脸。 “哟,好漂亮的女娃。还会医呢?” 林桃抚着二妮黑亮的长发。 “那可不!我家这药皂呀,就是我孙女加的方。用上一两月,皮肤白皙细腻有光泽。” 见周围人被带动了情绪,林桃又一波广告推出。 “这女人呀,不该省的钱,还真不能省。” 于是,路过的赌气吃鱼吸引来围观,围观的要么顺带买了药皂。 要么被理所应当的,安利了一波广告。 挺好! 桌上的五人一边吃,一边盯着张大林那边的大盆。 眼瞅着盆里的鱼,所剩无几。 五人脸上顿时轻松。嘴里也嚼得快了。 “这都是第五十七盆了吧?” “不对,这是五十九盆!估摸着,掌柜家鱼,也就这数了。” 可话音未落,张大山又挑出两桶鱼,倒进盆里。 “哇!居然还有啊!” 喝醉了的张大海,摇摇晃晃出来。 哈哈大笑:“当、当然有了!我、我家……”他大拇指,指向身后。 “我家那可是鱼泉!那鱼就跟不要钱的水似的,直往外冒呢!” 顿时,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瞅着张大海,所指的方向。 鱼他们知道,泉他们也知道。 可鱼泉是个什么玩意? 林桃直掐眉心,连忙让张大山和张大林,把张大海这个大嘴巴架到后院去。 “鱼泉?他是说,鱼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周围人频频点头。 桌上的五人嘴里咬着鱼尾巴,楞在当场。 “那鱼泉?不会就在这院里吧?以前简家修这院的时候,听说就是个道人,受简家恩惠,指点给简家的位置吗?” “咳!这事我也听说了。后来修房的时候,听说闹鬼。那时候就有人说,简家胁迫了道人,道人这报复简家人。咱得简家人房也不修了,院也不建了。回头就要卖院子。”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不过,闹鬼是真的呀!” 铺子里,张小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说三道四。 傻头傻脑的笑道:“那简家真是个傻子!把鱼泉的水声,硬说成闹鬼。也是没谁了。” 林桃冲张小胖挤眉弄眼半天,也没阻止到这傻小子。 得!还笑别人是傻子。 张小胖的话解开了众人的疑惑。 此时,五人桌传来动静。 两人倒在桌上,没了动静。一人吐得昏天黑地。 另一个嘛,呕了半天,终没忍住。 周围人看笑了。 “刘哥,咱走吧!人家宅子里有鱼泉,咱就是吃死在这儿,也吃不光人家鱼呀。” “可这事,要怎么和曹掌柜说?” 那人急了:“有啥不好说的?曹掌柜有本事,就把她家鱼泉封了呀!” 林桃算是听明白了,合着是曹德仁找来砸场子的。 林桃索性一次抬去一盆炸鱼。 “来来来!继续吃啊!吐了继续吃呗!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呢!” 刚吐完的小子,看了一眼鱼,扭头继续吐。 那吐得,飞流直下三千尺呀。 旁边呕个不停的,像是按了开关似的,两人面对面吐起来。 那一地的鱼肉胃液混合物,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搞得围观人里,都有人跟着干呕起来。 领头的,也是唯一一个,忍住没吐的。 一脸颓废冲林桃摆手。 扶起两个晕倒的要走。 林桃将人拦住:“回去告诉曹德仁,后果自负!” 随着五人离开。 食铺这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没想,肥皂铺子那边又出事了。 “你们别走啊!唉,别走啊!”许氏在铺子外拉着两个妇人。 “大妹子,前面那家作坊,也卖你家这样的肥皂。可人家卖得便宜多了。十文钱就能买。你家还要一吊钱,我要买也去那家不是。” 说着,两人挣脱许氏的手,随着人群往那家作坊跑去。 许氏两眼含着泪,看着自家空无一人的铺子。 余氏过来替许氏抹泪。 “哭啥!我陪你去看看,哪个不要脸的,敢说和咱家肥皂一样!看我不当场拆穿他,再拿鞋底子抽烂他说慌的嘴!” ------------ 第二百二十章 黄香月,好好活着不好吗? 许氏这个小哭包,真被余氏给拉走了。 张大妮抓着张大山连忙追上去。 老远就听到二婶,冲那家作坊叫骂。 “臭不要脸的东西,偷我家配方,还有好意思开作坊。你家还要脸吗!” 大妮为之一楞。 上前一看,与二婶对骂的,不正是张巧的娘,黄氏吗? 见到老张家人,黄氏也是一脸诧异。 尤其是看到张大妮和张大山后,更刻意往他们身后看。 见没其他人,黄氏长舒了口气。 底气也跟着上来了。 “买卖各做各的,你们有本事,也往便宜里卖啊!和我叫什么板?这买卖一样的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是偷你家的?” 余氏在外漂流过几年,可不像许氏那么好欺负。 “我看你这就欠揍!上回还没把你打乖是吧?” 黄氏脸色一变,反倒变得凶狠起来。 “来啊!你今天动我一下试试?上回你家高我家两个等级,挨了打,我认了!你睁开眼好好看看,老娘现在也是五等民!今儿正好把那天的账,一起算喽!” 话没说完,黄氏就把余氏的头发,扯在手里。 两人扭打在一块,旁边的许氏上去拉,哭得更厉害了。 “别打了!张巧喊人出来拉开呀!”张大妮冲过去。 一个八岁的娃娃,哪能拉开打架的成年人。 更何况,她爹一上去,就加入其中。 把黄氏扭得嗷嗷直叫。 “阿爷!叔!老张家又上门打人了!快来帮忙啊!” 张巧一开口,不但没有劝阻的意思,反倒把自家院里的人,喊来帮忙。 张巧家作坊里冲出来四个人,和黄氏一块。 五个人与张大海这边的三人,扭打在一块。 张大山不是张运成两兄弟的对手。 许氏和余氏两人,更不是黄氏和张巧阿爷阿奶的对手。 “张巧,你一定要这样吗?” 眼瞅着自家人挨打,张大妮急红了眼。 张巧慢慢吞吞吐出两个字:“活该!” “敢打我娘,小爷和你们拼了!”张小胖的声音,从张大妮身后传来。 林桃一露脸,压着张大山和两个儿媳妇的几人,慌乱退开。 “你、我可告诉你。我家也是五等民!”黄氏亮出等级腰牌。 “哟,真舍得下血本呀。”林桃冷笑。 黄氏一家人退到作坊里。 张运成两兄弟,操起扁担,立在作坊门前。 意思林桃敢进去,他们就敢真动手打的样子。 张大山吐了一口血水,就要冲进去。 被林桃给拦下来。 她打量着这小作坊。 “这院子,我头回来看过,可不便宜。买的话,得一百多两。租的话,一月得也六两银子。看来,你家挣不少呀。” 黄氏理着被扯乱的头发。 “关、关你屁……” 林桃一记眼刀过去,黄氏跟中了邪似的,没敢说出最后一个字。 “黄香月,好好活着不好吗?” 林桃拉着张大山要走。 黄氏楞在原地,混身冰凉得像是进了冰窟窿一样。 张小胖不干了。 “奶,我爹娘就被他们白打了?” 林桃笑着说了句:“怎么?你走路上被狗咬了,你还打算咬回去不成?” 这话一出,把旁边围观的都逗乐了。 被林桃拉回自家铺子的张小胖,气得直跺脚。 “奶!您可不是忍得气的人。今儿是咋了?就这么便宜了他家?” 林桃瞅了眼天,揉着张小胖的头。 “那不能。奶这人,啥都能忍,就是忍不了气。” “那您还把我们拽回来。要不是您拽着,看我不拿大勺,挖他家祖坟。” 林桃笑了。 “大胖啊!那祖坟,不也是咱老张家祖坟吗?再说了,咱们现在是在县城,对一个五等民,哪能随便喊打喊杀的?这要弄不好,还得吃上几天牢饭。” 不仅张小胖闭嘴了,一直叫嚣着要点了张运成家的张大山,也安静了。 这买卖没法做了,林桃干脆就让他们把铺子闭了。 回到后院,林桃让张大林去把张大海叫起来。 可任张大林怎么弄,张大海都睡得跟头死猪似的。 林桃干脆,舀了一瓢水进去,利落的‘喊’醒了张大海。 “我C,谁TM……”看清面前人,张大海打了个哆嗦。 被酒糊了的脑子,瞬间清醒。 赔着笑问:“娘?有事啊?” “换身衣裳,你出去走动一下。最好能和城里,大门大院的东厨婆子们搭上线。咱家每天拿鱼,换他们的泔水。” “泔水?”众人瞪大了眼。 “您要养猪?”张大海脱口而出。 “养啥猪,做肥皂。” 张大山不解道:“泔水还能做肥皂?” 他看张大妮,张大妮直摇头。阿奶也没教过她呀。 “好勒!”张大海进屋换衣裳。 这些日子,他可总结出来了。 无论老娘说啥,他照做,准不会错。 人能吃的鱼,换只能给猪吃的泔水。 可把那些后宅婆子们,高兴坏了。 平日里,有路子,能找着人买去喂猪。 这些泔水,倒是能换几个钱。 可自打大旱过后,养猪的人越来越少,哪还有人买泔水。 眼下有人拿鱼换,他们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为此,林桃还从买房后剩下的二十六两银子里。 拿了十两银子,买了十头小猪崽,养在后院。 于是后院活脱脱的,成了养殖场。 次日天见黑时,张大林和张大海,就会撵着牛车满城转。 挨家挨户的,拿鱼换泔水。 泔水拖到自家后院。 林桃会扣去面上,凝着的油脂层。 剩下的,大部份煮了喂猪。 小部份,捞干晾晾,直接喂鸡。 还省去了,让张家二老回村刨土的时候,给鸡带草的麻烦。 老张家忙活的这半个月,两间铺子,也闭店半个月。 这可把街头的黄氏高兴坏了。 她借钱,把户籍升到五级。 这把,她赌赢了。 “娘?天快黑了,您还在那看啥呢?”张巧在作坊里喊。 黄氏笑得一脸得意。 “您在这笑啥呢?” “没啥,不过是在想,林氏除了会吵会打,还会些啥?回家回家,咱还得数钱呢!” 自打老张家铺子关了以后,作坊的生意,是越来越好。 十文钱一块的肥皂,一天能卖三四十块。 一家人连做带卖的,忙都忙不过来。 还有做园子的买卖。 有时候,还得雇劳力去做。 不过十两银子做一个园子,比作坊挣得还多。 拼好门板,黄氏抚着张巧的头:“闺女,你可是咱家的大功臣。咱存够了钱,去省城过日子去!到时候,在那边给你说门亲。咱家也是大户人家了。” 张巧直点头。 “终于,她再也不是贱民了。也不会被父母拿去换亲了!她的努力,终于让自己活成了人样!” 然而,一个月后,张家洗护店重新开张了。 ------------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别怂啊臭婆娘!价钱搞起来! “肥皂八文钱一块了!买五块,再白送一块了!” 张大海提着个锣,敲得哐哐响。 这一喊,把黄氏都惊呆了。 看着张家洗护铺子里的人来人往。 黄氏坐不住了。 别说她,就连家里的男人们,都不敢上张家铺子去闹。 只能坐在作坊里生闷气。 “哼!我看你家能卖几天!八文钱一块,赔得你家连老本都拿不回去。” 当初她定十文钱一块,那她是细算过的。 现在肥肉虽然便宜了,那也得三吊钱一条。 猪胰脏虽然不要钱,可一条肥肉加一条猪胰脏,就只能做不到二十块肥皂。 还有盐呢?虽然加得少,那也是成本呀! 一块肥皂的成本,就是近八文钱。 她卖十文,还能挣两文。 张家这价,也就刚刚保本! “呸!看她能卖几天!” 黄氏看了半日,也想了半日。 论脑子,她自觉不比林氏差。 吃过午饭,黄氏便出去行走了。 下午时,就有几个婆子,怒气冲冲的到林桃家铺子里闹了起来。 “我前些天买的肥皂,得花一吊钱。这才几天?你家就卖八文钱了?你这是拿我们当傻子甩呢?” 许氏也没气,把人请进铺子里。 二话不说,就按着娘之前交代的。 给人家做起比较来。 也给人解释清楚了,一吊钱买的是药皂。 这八文钱一块的,是臭肥皂。 解释清楚不说,还送了一堆的臭肥皂,给几个妇人。 白得的便宜,可把她们乐坏了。 许氏送她们离开时,几人还承诺,要让更多人知道张氏药皂的好处。 这晚,黄氏把张巧叫到房里。 冷着一张脸问:“当初你怎么不问清楚,她家药皂的做法?” “我、我哪知道,这东西还有区别呀!那时,她给我的,不就是肥皂嘛!” 黄氏气不过,对着张巧的头,就是一顿戳。 “还以为你能聪明些!没想笨得跟个猪一样!” 骂张巧,也就是出出气。 黄氏觉着,这么低的价,林氏也卖不了几天。 然而等到第三日。 张家也没涨价的意思。 黄氏坐不住了。 “明儿起,咱家也卖这个价!” 张运成急红了眼:“你疯了?不挣钱,我们卖它干啥?咱家这宅子,每月还有要付租金呢!实再不行,咱家不做这买卖了。只给别人做园子得了。” “张运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黄氏骂到。 “人家一挤,你就走。那她家要是也便宜做园子,咱家还能有出路?我就不信了,她林氏花了二百两买个院子,还有多少钱,可以赔在这里头。” 一家人商量起对策来。 最后得出结论,早林氏一步,把做园子的钱降下来。 为了能得到更多的园子买卖。 留下老小照顾作坊的肥皂生意。 黄氏和张运成兄弟,把买卖的重心,放到做园子上。 山刀子城虽不小,也不算大。 能舍得花银子做园子的,也就三四十户。 之前十两银子时,他们就做了十来户。 现在降到五至八两银子,他们把剩下的近二十户都拿在了手里。 半月过去后,黄氏终于轻了口气。 “有这近百两在手里,我还真不信,斗不垮林氏。” 在她看来,这是抄了林氏的后路。 “打明儿起,咱家肥皂要比林氏家,更便宜!降到七文钱一块。挤垮她家,我们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次日,黄氏的作坊一降价,林桃的铺子就没人了。 黄氏不仅学张大海,提了锣招揽买卖,一大早还点了串鞭炮。 搞得跟新开张似的。 张大山把张大海的锣抢到手里,敲得震天响。 “六文!六文一块了!买五块还再送一块!” 黄氏把锣一敲:“五文!五文一块。” “张大山,你横啥横!赔本的也不止是我!”黄氏叫喊。 张大山大锣一敲:“老子有的是钱,老子赔得起!咋样?别怂啊臭婆娘!价钱搞起来!” 黄氏把心一横,打算拼着干。 却被张运成拉进了作坊。 这时,有人进了作坊。 “你家肥皂五文一块?” 张运楞在当场。 黄氏气急败坏,应了下来:“没错,是五文,您要几块?我给您包好。” “喔!那最好了,你这作坊有多少,我便要多少。” “您要这么多?”黄氏疑惑后,慢慢冷静下来。 那人不解释:“怎么?掌柜的不卖?” 黄氏思量过后,一拍大腿:“卖!怎么不卖!” “孩他娘,你疯了!” 张运成制止不成,眼瞅着黄氏卖出六十块。 “你咋回事?张大山做事不用脑子,你也没脑子吗?” 黄氏冷哼:“本来就打算和林氏拼个你死我活的,咱有一百两在手里抵着,怕她干啥!” 两人正吵着呢,就听张大山把价钱降到了四文。 张运成直接闭门了。 张大山败兴回到后院。 “娘,她家不经整啊!张运成把作坊闭了。” 林桃正刨着院里的土呢。 “没事,明天继续敲锣唱戏。” 张大海从后门方向过来,把手里的篮子,往地上一放,里面是一篮的肥皂。 “娘,您咋还让我找人买她家肥皂啊?” “咱不买,他能闭店?”林桃没好气的瞥了张大海一眼。 这小子,虽然比老大老二,有些生意头脑。 还是缺些历练。 把老大打发回铺子里,林桃把锄头,交到张大海手里。 张大海倒是学乖了,一声不吭的刨着地。 “大海啊,买卖不单是卖东西出去。也要学会应付对手。咱要是不出手,让他家闭店。咱就得继续和他家拼价。单纯的价格竟争,一味的降价,咱们也讨不到好。” 看到张大海想不明白的样子,林桃细心的解释起来。 “花三百钱,让他家闭店。咱们也把价稳住了。下午再卖,不至于亏太多。若真把价钱拼到底,就算把他家拼垮了,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说,降价容易,涨价难啊!拼垮他家,咱家肥皂也没法卖了。” 什么独门生意,想涨价就涨价的想法,都是门外汉才做得出来的。 消费,除了购买需求,还需要迎合消费者心理和消费欲望。 你把人惹急了,不买肥皂。 泡个草木灰水,一样能洗衣裳。 张大海停手,认真点头。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林桃笑了,一说起买卖来,这小子挺认真。 林桃在张大海,耳边低语一阵。 张大海瞬间两眼通透。 丢了锄头,就往后门方向跑。 ------------ 第二百二十二章 遇事不要慌,先发个朋友圈! 张运城点过剩下的肥皂,对着黄氏,就是一顿数落。 “咱家这买卖,以后还做不做了?园子的买卖做完了,肥皂这买卖再做不下去,我们就得坐吃山空!说什么断了林氏的后路,我看你是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 “说我?我看你就是怂了!”黄氏怒怼。 “黄香月,你好好想想。你不觉着,自己掉进林氏坑了吗?” 张运城这么一说,黄氏眉头拧到一起。 回想今天所有的事,似乎哪里不对,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 “我看你就是想多了!林氏和咱一样,一样大字不识一个,一样从张家屯子出来,一样刨了半辈子地。她还能翻了天不成!就像你说的,反正咱也没退路了。要么拼死她,要么回张家屯子种地!” 和借钱升户籍一样,她打算再次拼死一搏。 张运成长叹一口气:“不如,咱拿着钱,回张家屯子算了。至少还能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 黄香月笑了:“五等民每年每人要缴一两银子。就咱家现在这些人,一年十两银子。小叔还没娶亲生娃!手上这一百两,够缴几年的?难不成,你还想做人人可欺的贱民吗?” 见爹娘和张运成都沉默不语。 黄香月反倒冷静下来。 “爹娘,小叔。你们想想,就算咱们拼不过林氏,最后也只是回张家屯子种地。可咱要拼过了林氏呢?” 黄香月一脸向往道:“只要能迈过四级民的门槛。凭咱手上这活,在省城立足不是难事。到时候,从我们这一辈起,子子孙孙都不再是贱民。都能在省城有模有样的活下去。难道你们不想吗?” 终于,一家人都被黄香月说动了。 打算拼尽全力,与林氏来一场生死较量! 然而剩下的肥皂,不到一百块。 “运成,你趁着天没黑,使劲压价,把肥肉和猪胰脏买回来。咱们一家齐心协力,不信斗不过林氏。” 然而…… 张运成却是空手而归。 “我去晚了,猪胰子被张大海买了。” 黄香月恶狠狠的诅咒着张大海。 没了制作的材料,他们还怎么和老张家斗? “明天的呢?后天的呢?只要他们宰了新的猪,不都有吗?” 张运成摇头:“我问过了。张大海做得挺绝。和他们写了契书,下了定金。这一个月的猪胰脏,无论多少,都被他家买了。” 这一夜,张运成一家,几乎是坐到天亮。 天光微亮,张运成忽然来了精神。 “媳妇,咱就和她家比价,再以低价把肥皂买过来咋样?” 黄氏眉头一皱。 “买她家的?那不等于拿钱送她?” “你别急。”张运成兴奋道:“咱就跟她耗!咱只要把她家价压在八文钱以下,这价买过来,咱不花本钱,还不费劲。” 黄香月两眼放光:“大成可以呀。能想出这么高明法子,真是厉害啊!” 这天张运成家作坊,反倒比张家洗护铺子更早开了门。 黄氏敲锣,开价就是八文。 张大山听到锣声,就跟斗鸡似的跑出门去。 当即以七文钱,还买五送一的价格,抢黄氏的生意。 “六文!” “五文!” 黄氏笑了,收锣回了作坊。 张大山这边,倒是迎来了客人。 人家一进门,就说有多少都买。 林桃翘着二郎腿,瞅着那人笑道:“不好意思,咱家限购。一人只能买五块!” “限购?”那人一天迷茫。 活了半辈子,也没听过这个词。 “一人五块,要不要?”林桃也不解释。 那人气上眉头:“凭啥只能买五块。” “我乐意!你要不爽,去那边作坊买呗。” “你!” 人家不卖,他说又说不过,灰溜溜走了。 许氏在一旁急得不行。 “娘?这能行吗?” “自信点,把那个吗去掉。” 张大山不仅五官上,把原主的缺点集于一身。 就连脾气,也都捡不好的来。 急急忙忙问:“娘?咱老跟他家这么耗着,算啥事呀?昨儿老二老三出门,都打听清楚了。这城里做园子的活,都让他家揽过去了。合着咱家一个子都没捞到。” 林桃直摆手。 “遇事不要慌,先发个朋友圈!” “啥圈?” 林桃这才意识,自己一高兴,说漏嘴了。 “我是说,不着急,好戏在后头。咱就数着日子,看戏就行。” 此时,张运成家宅子后门,两口子气得龇牙咧嘴。 就跟把林桃嚼来了吃了似的。 “心思歹毒不说,还跟个狐狸一样狡猾。” 张运成又退缩了。 “媳妇,不然……算了吧?咱这点钱,也挣得不容易。贱民就贱民,就手里这些钱,这辈子,咱家都算富足的。” “大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三岁小孩都懂?你不懂?” 张运成一辈子,也没见过啥世面。 “那你说,这事该咋弄?转眼咱又要交宅子的租金了。一给就是六两!就咱手里这几十两,够付几回的?” 说到宅子的租金,黄香月顿时来了精神。 一把将张运成拉到面前,激动的嘀咕起来。 半晌,张运成忐忑不安的问了句:“这能行?” “咋不行?你只要把这消息,给到简家,咱就等着看林氏一家,滚回张家屯子。” 张运成点头离开。 作坊买卖做不走,黄香月也不急了,偶尔走出来看看。 不过脸上尽是不怀好意的笑。 见着许氏出来,她还刻意冲许氏笑:“芮娘呀!有买卖就赶紧做,不然回了张家屯子,就又成贱民喽!” 许氏听得一脸诧异。 黄香月回作坊,直接就闭了店。 第二日,黄香月也没出来搞价了。 张大山反倒不习惯了。每天早起,就为了等黄香月的锣声。 如今黄香月敲锣搞价,这日子,反倒像少了什么似的。 接连第三日,第四日黄香月都准点开店,卖价十文。 作坊没生意,黄香月又准点闭店。 把张大山看得是一楞一楞的。 直到大年前的半月,简家的马车,停在了张家铺子门前。 黄香月冲后院直喊:“快来看呀!好戏登场了,简家老爷来了!” 一家人冲到大街中央。 马车旁,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由家仆搀扶着,从马上下来。 随后下车的,是当初卖宅子给林桃的简家公子。 睡眼惺忪的张大山,挠着乱糟糟的头发,直打哈欠。 “简公子?” 那简公子冷冰冰的说了句:“把你娘叫出来!” ------------ 第二百二十三章 骂人不带脏字,还前后押韵 张大山面色一白,丢了手里的门板,跑了几步,顿在原地。 他跑啥啊?自己现在可是五等民! 回过神来,张大山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你算老几?跑我家门前大呼小叫的。我娘没起呢!等着吧!” “你!”简公子冷哼:“贱民就是贱民,挂了五等民腰牌,骨子里也还是贱民!” 深受母亲大半年的熏陶。 张大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见了等级要牌就脚软,被人拐着弯骂,不自知的张大山。 撸起袖子,张大山就要冲出门去。 “贱民咋了?你家祖谱往上数几代,不也是贱民?受祖辈恩泽,还瞧不起贱民?你知道你这叫什么?” 简公子欲开口,林桃一手拉着张大山,一手摇指打断。 “你这叫忘恩!瞧你模样端正,书卷傲身,却不懂何为礼义廉耻。此为负义!就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知道是什么吗?” 简公子面色难堪,身后的简家老爷,手上的力道,捏得搀扶的家仆直咧嘴。 不知何时,站在林桃身后的张大林,憨憨的问:“是什么?” “斯文败类。” 张大山虽然不懂斯文啥意思,可败类两个字,他知道。 不愧是他老娘啊!论骂人不带脏字,还前后押韵得这么自然。 娘绝对位居榜首! 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 娘大字不识一个,骂人却是出口成章。 这东西,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天赋! “你、你、你……”简公子混身颤抖,指着林桃‘你’了半天。 林桃呲鼻。 “一大早的,好好过你大少爷的日子不好吗?非得跑我家来找骂。” “此来,是想与你协商,退了这处宅子。” 久不出声的老爷子,音色厚重。 说话带着读书人特有的那种傲气。 “你是这小子的爹?”林桃问。 然而简家老爷,并没有回答林桃的问话。 “虽不知道,你与我儿如何答成私下买卖的。今儿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们的交易,不合规矩。” “你说不合规矩,就不合规矩了?”张大山跳起来一丈多高。 简家老爷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张大山。 以至于在围观人眼里,张大山成了跳梁小丑。 “今天我来,就是以这宅子主人的身份,正式告知你。限你七日内,把宅子原样交还。不然,你就等着住县衙大牢吧!” “什么意思?”林桃意识到了严重性。 当初她就怀疑,房屋买卖,怎么会那么简单。 “没什么意思,只要我现在去报官,说你偷了我家房契。你全家就等着吃牢饭,砍头吧!” “偷?明明是你儿子卖给我家的!”张大山爆跳起来。 张大海腿都软了,扶在门上,颤抖不止。 张大林也急了:“就是!明明是你儿子卖的!” “卖?可有买卖契约?房契上可有你家名字?”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桃要是还不懂,那不成张大山那大傻子了嘛! 她摆明是简公子主仆二人,下套了。 简家老爷上了马车。 简公子勾起一边唇角,满眼笑意的扫过他们母子四人。 “七天,要么自己离开,要么到县衙大牢,自己选。” 简家马车离开,黄香月走了过来。 “哟!好可怜喔!白瞎了二百两银子,到头来,还得回张家屯子去种地。” 张运成附和:“可怜啥?这叫命!生来就是种地的命,再挣扎,也得回到地里。” “对对对,哈哈哈哈。”两人笑在一块。 林桃冰冷的眸子,落在二人身上。 黄香月打了个冷颤。 不过,一想到将林氏赶出县城。 心底的爽快,硬把恐惧压抑下去。 “看什么看?你家就是缺德事做多了,活该糟报应!我黄香月,就不一样,从来心善。看在巧儿和你家大妮,交好过的份上。多少也会照应着些。” “报应?”林桃笑了:“赶紧回你家作坊看看吧。” “只怕你该得的报应,上门了。” 张巧气喘吁吁的冲过来。 “爹娘!出事了,作坊出事了。” 黄香月方才还底气十足的眸子,此刻浸满了恐惧。 林桃大手一挥:“走,咱全家,看戏去!” 张大海用近乎哭腔的说:“娘?咱家稀饭还没吹冷呢!你怎么有心情去看热闹呀?” 林桃给了张大海一个爱去不去的眼神。 往张运成家作坊走去。 作坊里二十几个婆子,挽着袖子。 拧着张运成的爹娘。 “不要脸的老东西!居然敢骗到我们头上了!赔钱!今儿不赔钱,就把你们这作坊,一把火给点喽!”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真是不假。 这宅子的主人,当即跳了出来。 “各位管事,各位婶子。你们这是私怨,和我这宅子可没关系。” 见众人还叫嚣着要烧了作坊。 宅子的主人,抬手就甩了黄秋月一记耳光。 “黄氏!老娘不要这月的租金了,你们一家,给老娘滚出去!” 黄香月懵了。 里面还没弄明白呢,就被甩了耳光。 捂着火辣辣的脸。黄香月不但不敢发脾气,还得赔着笑脸上去。 “您老别急,能有多大点事。我解决好,不就成了嘛!” 安抚完房东。 黄香月稳了稳了心神,向那群婆子走去。 这些人,她都认识。 是他们家做园子的管事婆子们。 啪的一声,一块肥皂砸在黄香月脸上。 “臭婆娘!就你这破玩意,还敢卖我十两银子!” 紧接着,一块又一块的肥皂,砸得黄香月和张运成,哎哟直叫。 林桃就听旁边有人问:“这张家作坊,是做了啥缺德事?被人家找上门了?” “这谁知道?不过,动静挺大啊!你瞅这些婆子,可都是咱城里,有些脸面的大户人家来的。” 有个婆子疯了一样,把黄氏家作坊,砸得稀烂。 还冲门外众人大喊:“大伙来看看啊!这一家老小都是骗子!卖的时候,说他家肥皂和张氏的一样,可你们瞧瞧我这脸!再闻闻我身上这股子味!” 这下,大伙都明白了。 “这一家胆也太大了吧!还在县城里租房?骗子都敢落户了?都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 ------------ 第二百二十四章 玩黑吃黑,他还太嫩了 作坊被砸得稀烂,张运成一家被二十几个婆子,按在地上。 婆子们抓的抓,挠的挠。 黄香月好好一张脸,被挠得血呼呼的。 张运成被打得一脸的血。 张运成的爹,还有那么一口气,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张运成的娘,早就不动弹了。 也不知是昏了,还是没气了。 现场那叫一个乱。 门外围观的人里,也有人上前指着黄香月骂。 “骗子!把钱退给我们!” 张有小小的手,拉扯着那些婆子:“放开我爹娘,别打了!别打了!” 一个婆子反手就给了张有一耳光,生生把他抽飞出一米外。 躲在门边的张巧,看着弟弟、爹娘、爷奶被打。 哭得那叫一个惨。 她后悔了,后悔来到县城。 更后悔听她娘的话,去骗张大妮。 曾经自己向往的生活,并没有以前上山种地来得踏实。 “别打了,我们赔就是了。”张运成奋力推开那些婆子。 被扯得衣不蔽体的黄香月,就那么坐在地上。 任由婆子们,冲她吐口水,扯头发。 “娘?娘?”张有冲过去,搂着黄香月。 可任他如何呼喊,黄香月都没有一点回应。 “你别吓我呀娘!你说句话啊娘!” 一个肥婆子,揪着黄香月的头发,狠狠的踹着黄香月的头。 “别以为装傻,我们就能放过你!你瞅瞅我这头发,都枯成啥样了!” 瘦小的黄香月,被甩得左摇右晃。 一拽头发,生生被肥婆扯了下来。 张月看向门外,连滚带爬的跪在林桃和张大妮前面。 “大妮姐,你救救我家。救救我家吧!” 林桃看向张大妮,这丫头从来心善。 不会真想管吧? “张月你还小,这事让你爹娘处置吧。”大妮扯着张月的手。 张大妮以眼神回以林桃:奶,我记住的。不会再做烂好人。 林桃满意点头。 如果做尽了坏事,道歉有用,还要王法来做什么? 可张月死死的拽着大妮:“大妮姐,我娘只是一时糊涂。你大人有大量,饶我娘一回。” 见张大妮不说话,张月又求起林桃来。 “林奶奶,我娘糊涂,您就放她一回吧!月儿给您磕头认错!求您救救我娘吧!” 林桃扶着张月的小身板。 “张月,你是个好的。可你爹娘做的事,迟早是这么个结果。她做这事前,就该知道,会有今天。” 作坊里,张运成拿出近百两银子,在那挨个的退。 有些拿回银子,啐上一口,也就走了。 可有些不依不饶,闹着要张运成加倍赔偿。 张大山呵呵笑着,大叫:“活该。” 还和张大海击掌:“爽快!” “我家东西,是这么好偷的?”张大海乐坏了。 林桃瞟向张大海:“嗯,你知道就好。” 张大海立马蔫了,苦着脸道:“娘,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黄香月家银子赔了个精光。 一家人落下满身的伤。 黄香月又笑又哭,像是疯了一样。 张运成被那些没退到钱的围攻,打得口吐鲜血。 退钱的人撒完气,只留下一地狼藉。 房东上去就撵人:“拿着你们的东西,滚出我家宅子!” 张运成免强爬起身,把爹娘和黄香月,扶到作坊门口。 林桃走到黄香月面前。 “看这报应的程度,你恶事做得比善事多呀!” “为什么?” “哟,没疯?还能说话呢?”林桃冲黄香月比出个大拇指。 这婆娘演技真好。 林桃蹲下来,看了一眼还在瑟瑟发抖的张巧。 俯在黄香月耳边低语:“因为你骗去的,不是真正的肥皂的配方。” “你想想,草木灰水洗在脸上,脸能不烂吗?” 黄香月倒抽了一口凉气。 “从一开始,张大妮给的方子就是假……” 林桃摇头:“大妮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你家也不可能制得成肥皂。” “只不过,大妮心善,觉着蜂蜜不易得,所以没有告诉你。能洗脸的肥皂里,是加了蜂蜜的。也是巧了,大妮为了不让张巧有心里负担,这才没说全方子。” “草木灰水和油脂反应出来的肥皂,洗手洗衣,都没啥问题。清洁度也非常的好。” 林桃勾着嘴角说:“可有一点,如果草木灰水的量没有把控好,日子久了,洗脸等同于毁容。” 黄香月瞪着满是血丝的眼,似自言自语道:“是你、是你害得我家也了这样。” 林桃懒得和她辩。退到一旁。 张运成和吓傻了的张运全,提着两个简单的包袱。 扶着受了重伤的爹娘,如丧家犬般的离开了山刀子城。 张月和张巧,满脸泪痕的扶着疯疯癫癫的黄香月,跟在后头。 作坊里,几块刻着‘五’字的等级腰牌,成了没人要的垃圾。 张大山冲远去的张运成喊:“这就对了,回张家屯子去种地吧!” “这就是你家的命啊!”张大海不忘补刀。 这一晚,张家大多数人,都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进入梦梦乡。 与林桃同样失眠的,还有张大海。 躺在床上,他开始回忆母亲这些天,做出的所有决策。 从闭店收泔水,到背地里买断了猪胰脏。 又到让张大山敲锣,迫使黄香月赌气降价。 再到找人兜黄香月家的底。 那时,娘只告诉他,稳住价,等日子。 此刻他明白了,娘一直在等那些婆子,被黄香月的肥皂毁容。 以前他见过人下棋,而娘做的这些,仿佛就是在下一盘棋。 每一步的选择,都是在为下一步,埋下伏笔。 直到最后,端掉对方的老窝。 做买卖原来不只是,买进卖出。还有这么多道道。 张大海两眼憧憬。 就像是沙漠中的迷途者,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翌日。 母子四人,商量起宅子的事来。 “和我玩黑吃黑,他还太嫩了。” 林桃把张大海拉过来,低语半晌。 又问张大山:“你以前不是常在县城混吗?” 张大山点头,而后连忙摇头。 “娘,说不上混。就、就只是常来。偶尔去赌上两局,认识些人罢了。” “认识人就好。你去打听一下,那简公子常在哪里出入。” 张大山像是想起什么,低呼了声:“娘、又、又要套麻袋?” ------------ 第二百二十五章 啧啧,估计你挺合鱼儿胃口的 林桃挑眉呵呵笑道:“可以啊小子,教了一回,就记住了?” “娘讲的话,儿子都记在心里呢!” 打这天开始,张大山和张大海就开始早出晚归。 张大海偶尔,还会喝得烂醉如泥的回来。 没了黄香月这个不能称为对手的对手。 张氏铺子的生意,那叫一个红火。 鱼还是不要钱,余氏除了卖酒,还卖上了自己做的馍。 一天除去进酒的本钱,制馍的玉米粉钱。 也能挣上一二两银子。 许氏顾着的肥皂铺子,生意也慢慢稳定下来。 以前买了黄香月假货的婆子们,现在都成了她家铺子的忠实客户。 不仅买了能洗脸的肥皂,偶尔还会来买洗头水。 肥皂这东西,一块能用上好几月。越到后面,买的人就会越少。 不过还好有洗头水撑着,店里一天也能收入一二两。 每天晚上闭铺,两个媳妇都会去文叔的院子,把今天的账目报备一下。 再由文老头,做了详细的账目后,清点银子。 一并交到林桃这里来。 要说简家建房是真讲究。 还有专门建的银库。 四面大石垒起,进出就一处铁门。 面积虽不大,里面却很完备。 放银子的盘子,架子,厢子,一应俱全。 林桃往盘子里放着银子。 当初买下宅子,还剩下二十六两,又一吊三十文。 后来又花十两买了小猪。 就只剩下一十六两,又一吊三十文。 兜黄香月肥皂的底,花了三百文。 还剩一十五两又一十五吊三十文。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两个铺子,挣了累计三十一两。 林桃数了数,四十六两。没错! “娘!问到了!”张大山在外面喊。 林桃锁门出去。 张大山忙说起打听到的事。 “那姓简的小子,骗咱钱,纯属爱好!” “啥?”林桃惊呼。 “爱好?” 张大山解释起来:“那小子没啥见不得人的癖好,既不去赌坊,更不逛窑子。我听他家管事婆子说,那小子打小就喜好银子。听说还喜欢抱着银子睡。” “不知啥时候起,那小子就经常动着脑子骗人钱。而且还把骗局做得天衣无缝。再加上他家有些势力,被骗的人,也不敢上门找麻烦。” 林桃闷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有不良嗜好,喜欢银子。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还有还有!”张大山凑过来:“本来这宅子因闹鬼之事搁置,卖也就卖了。没想到有人把鱼泉的事,传到了简家老爷子耳朵里。” “那老头才想把宅子要回去。也就是说,那简老头,知道他儿子得了咱的钱。” 这时,张大海也回来。 “咋样?”林桃问。 张大海点头:“摸清楚路线了。” “行,叫上老二,你们拿个麻布袋子,把人套回来。” “套回来?” “套回来?” 张大山和张大海都傻了。 “不然呢?” 张大海弱弱的问:“娘?咱把人套回来,就成绑匪了。闹大了,是要……”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大山在一旁点头。 两人对视,以眼神交流起来。 张大山:娘这是咋了?买卖做腻了,要带着咱当山匪? 张大海点头。 张大山:当山匪要杀头的,你快劝劝。 张大海摇头,回以眼神:我不敢,你行你上。 林桃一挑眉,两人回神。 上回他们哥仨跟着娘,把杨家小变态从私塾里套出来。 这回林桃没去,哥仨动作熟练的,把简公子套回了后院。 解开麻布袋子,挣扎不停的简公子,一见他们,反倒不挣扎了。 “挺冷静啊。” 林桃把他嘴上的布条子抽出来。 “你们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想和你补签一下,这宅子的买卖契约。” 简家小子笑了。 “补签?我傻啊!你们呢,最好乖乖腾房。就当拿二百两,买个教训。我呢!就当是教你们,以后出门多长个心眼,免得以后再吃亏。二百两的学钱,挺合算是不是?” 转尔又道:“把我放了啊!敢动我,你们一家都得陪葬。” 这话他可没夸大。 他动了动腰,让等级腰牌,展现在林桃面前。 上面刻着个大大的‘四’字。 简家,就是山刀子城里,唯一的一户四等民。 难怪这小子骗了人,被骗的拿他没辙。 林桃拿起他的等级腰牌,端倪半晌。 “放了我,我就放你一马。如何?” “不如何。”林桃丢开等级腰牌。 张大海凑上来说:“娘?咱自己写个契书,拿这小子的手按了,不就完了吗?” “呵呵,你试试?” “小子!你笑个屁!”张大山骂到。 “我姓简,名休南。就你两这岁数,称我小子,是你们眼瞎?还是我长得太年轻?” 见母子三人同时一楞,又道:“本公子,已经是双十九之年。论声叔叔,也不为过。” 他看着张大山笑。 张大山顿时怒气上头。 挥起拳头,被张大海制止了。 “这狗东西狡猾得很。你若伤了他,回头再告你一回。不划算。” 张大山这才冷静下来。 林桃直瞅着简休南:“双十九?你有三十八?” 这模样,说他三十八谁信啊? 怎么看,都是个二十出头的公子哥! 张大山吼道:“管他多少岁!要么还二百两,要么签买卖契约。你选一个。” “银子,不可能还。契约,也不可能写。” 简休南一幅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娘!这小子就是欠揍!”张大山气得跳脚。 林桃起身,正了正衣角:“揍人伤手!把他脱光了,丢井里去。” “啊?” “丢井里?” 张大山和张大海惊呼起来。 简休南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没了。“你想干嘛?” “干嘛?”林桃冷笑:“要宅子,你不给。二百两换一条命,我觉着不亏。” 张大海小声问:“娘,这大冬天的,丢进去泡一夜,不得冻死喽?” 林桃无所谓的一摊手。 “死就死吧!把鱼泉的泉眼敞开,一晚上就能被鱼吃得剩下白骨。我这人,最是受不了,吃这些冤枉气。就算拿不回银子,也得出了这口恶气,免得以后睡不着!” “好勒!”张大海说动就动。 提起简休南,把衣服一剐,丢给张大山:“衣服烧喽,免得留下罪证。” 说着,就强行剐裤子。 简休南再挣扎,也抵不过张大山和张大海的上下齐手。 眨眼就被剐了个精光。 “你、你们,住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简休男大叫起来。 “你是不是把主动权搞错了?” 林桃面不改变的瞅着他又道:“啧啧啧,估计你挺合鱼儿胃口的。毕竟鱼嘛,都喜欢蚯蚓。” 简休南直往下打量,蚯蚓?他这,还被人叫蚯蚓?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卖身给我十年,三百两归你! 张大山和张大海,同时猛咳起来。 老娘意有所指的话,哪个男人听不懂? 为了缓解尴尬,二人把人丢进井里。 冰冷刺骨的寒意,侵袭全身。 简休南咆哮。 然而,没用! 这妇人,下手也太黑了。 为了二百两银子,死在这? 还银子?不可能! 井沿上,张大山说:“晚上会不会太吵,不如搬个石块来挡着吧?” “我去找。”张大海转身跑开。 井底下,简休南使尽了全力的大喊:“我给你写!拉我上去,我给你补写卖房契约!” 林桃趴在井沿,呵呵的笑。 “你说你,早同意不就完了。何必非得受这样的苦不是?” 简休南被拉上时,狼狈不堪。 然而,林桃递过去的,不是他的衣服,而是纸和笔。 “林桃,你太过份了!”简休南蜷缩成一团,努力不让自己太过暴露。 “几个意思?要在井底写?” 林桃一出声,张大山和张大海,又准备把人丢下去。 简休南咬牙切齿的接过纸和笔。 亲手写下了,人生中头一份,也是唯一一份,包含羞辱的契约书! 为防简休南再动手脚,张大海还把契约书拿去让文叔看过。 到这,宅子算是保住了。 林桃把衣物丢到简休南身上。 “穿上衣服,滚蛋!” 揣好契约书,林桃揉着眼睛哀嚎离开。 “哎哟我的眼睛,赶紧洗洗,赶紧洗洗。” 出后院前,林桃还嘱咐张大山和张大海。 “你两把他送去人多的地儿,免得这小狐狸,上演失踪记,给咱添麻烦。” 张大海属于那种,一点就悟的。 “我给他丢窑子里去。” 林桃竖起拇指离开。 这晚,林桃睡得无比香甜。 终于住上了大院子。 终于把儿子孙子,扶上了正道。 终于有了铺面,能维持生计。 还有一帮子免费劳动力,挣钱养老。 这日子,她只需要躺好,等死完事。 美美的睁开眼,林桃已经规划好,自己的咸鱼一生。 然而,第七日一到,衙役上了门。 简家老爷,把她家给告了。 名义不是偷契约书,而是要挟变诱惑。 成了诱惑他儿子,写下了不平等契约。 以至于上门来下通告的衙役,拿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林桃。 “混蛋小子。老娘给你记下一笔。” 这回轮到林桃咬牙切齿了。 给两个衙役,各塞了五块碎银子,林桃大概解释了一下。 “契约书,是简公子补写的。并不是简老爷说的那样。不知这事,两位能否给点意见?” 收了好处,站的立场自然就不一样了。 “其实你们之间的买卖,就出在这宅子的价钱问题上。这个路段的宅子,单二进院,就值二百两了。这四进院,正常买卖,也得这个数。” 衙役比出四根手指。 “这事也好办,七日内夫人只要补齐价钱。宅子的买卖也是作数的。” 送走衙役,张家炸锅了。 “还要二百两!咱家哪有那么多钱!”张大山大吼大叫。 张大海垂头丧气,觉着这二百两的跟头栽定了。 养着病的文老头,急得把账本,是算了又算。 文凛安抚着愁眉不展的张大妮。 张小胖哭鼻抹泪的说:“奶,我还想开店掌勺。” 余氏使劲了全力,也没想出能尽快挣钱的法子。 小哭包许氏,还是那样,遇事就一个字:哭。 张大林依旧很佛性。 “要不,咱就回张家屯子吧。” 张家二老,也是出于好意的宽慰着林桃。 “桃子,实再不行,咱就回老院去。没事,爹娘上山种地,也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 他们心里都清楚,城里有钱人家的园子,都被张运成家做完了。 就算卖掉家里养着的灵芝,钱也不可能三天到手。 只靠两个铺子,更不可能在三天,挣到百两以上。 不是四等民,也不可能把肥皂卖到省城去。 这一晚,林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的咸鱼人生啊!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林桃唯一想的,就是闭上眼后,再也不用睁开。 然而次日,她一睁眼。 MMP,她怎么还没死。 林桃一开门,见着一家人都站在门前。 “咋了?” 许氏推了推张大山。 张大山摊开手,一只手里是个银锭子,一只手全是碎银子。 甚至还有几个铜板子。 余氏拉着张大林过来:“娘,您以前分给我们的钱,都在这。我们知道太少,还是想尽一份心。” 张大林把个布包塞进林桃手里。 “奶,还有这个。”张小胖又塞来两个铜板。 林桃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那两个铜板,还是她奖励给大胖的。 “我也有些。”张大海塞来一个,有些份量的布袋子。 张家老太太,长吁短叹道:“大海呀,那是你娶媳妇的钱呀。” “你这老婆子!孩子们都知道,家里有难,尽力分担。你咋还说这话!” 老爷子吼着,把老太太拽走了。 许氏站出来。 “娘,儿子们没出息。活到这把岁数了,也没存下多少钱。我们昨儿商量了,打算再借借看。娘也别总是一个人抗着,家不是娘一个人的,也是我们的家。我今天想和大山回娘家一趟,看看能不能借点钱来。” 许芮的娘家人,原主记忆里有。 那一家子,也只能从血缘上说是娘家人。 说白了,许芮就是被卖到老张家来的。 可想而知,许芮压根不可能借着钱。 林桃是真的被感动到了。 她挨个把钱还回去。 这些钱都是她分的,她能不知道? 最多不过六十两,根本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林桃打算让大伙收拾东西,先回张家屯子。 话还没说呢。 简休南就找上门来。 看着那一脸的笑,林桃差点没忍住,把那张俊脸划个稀碎。 “不如,我借你钱呀?” “滚蛋!” 简休南像没听见一样。 “写个卖身契给我,我给你三百两解围。” 林桃指着大门方向:“你是自己滚,还是我动手把你丢出去?” “林桃!我可是放下芥蒂,好心来替你解围的!” 简休南把三张银票,拍在桌上。 “我再让一步!卖身给我十年,三百两归你!” ------------ 第二百二十七章 那个妇人……宝贝? 简休南从马车上跳下来,就往张家宅子里冲。 “林桃,快跟我走!” 正梳头的林桃,都傻眼了。 这小子是疯了,还是不想活了? “打仗了!东魏过境了!进山刀子城,最多还有一天!快,跟我走!” 若不是简休南,慌张得连话都语无伦次。 林桃就又上手,把他提丢出去了。 山刀子城地处边境,林桃是知道的。 可好好的,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呢? “消息准确?”林桃问。 简休南着急得上手,就要拽她。 “快走!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东魏都是骑兵,比马车可快多了!” “娘!”张大山慌张的冲过来:“外面都乱套了。大伙说,是要打仗了!怎么办啊?” “收拾东西走人!” 林桃一开口,张家顿慌乱起来。 抬头看了眼天,林桃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好好的咸鱼日子,才过了几天? 你就看我这么不顺眼?跑来找事了? 简休南着急得来回踱步。 “还收啥收!带上银子,走呀!” 然而,无用。 压根就没人理会他。 张家二老跑来问林桃:“桃子,院里鸡和猪能拖着走吗?” “我的老天爷,您二老着急着人行吗?还管得上鸡和猪?”简休南都快疯了。 大声的喊:“啥也不用带!人走了就行了!” 林桃一边拿把小刀绑在脚上,一边对简休南道谢。 “简公子你赶紧走吧!今日的情,我记下了。若来日还能遇着,我一定会重礼为谢。” 可简休南不知为何,就是没走。 林桃冲家里人喊:“什么也别带,把家里的盐装好,绑在身上。在这等我。” 等林桃带着一身猪屎味回来,简休南脸都皱成了包子。 捂着鼻子哼哼:“人家逃难都带值钱的,你咋带猪粪啊!” “你怎么还在这?” “我等你啊!” “谁让你等我了?我又不和你一起逃!” 没空理会简休南,让张大林把文叔背来,清点过人数后,就往后院跑。 “林桃!我的马车在前门。你跑后院干嘛?”简休南跟着追上去。 张大山牵着套好的马车,停在后门。 文叔被抱上车,一直不停的在对林桃说话。 “别带我这个累赘了。林桃,你把凛儿带走,帮我照顾好他。” “别说傻话了,你不走,文小子哪会跟我走!” 林桃简单粗爆的,把文老头按在牛车上。 张家老太太哭天抢地的,念叨着家里的鸡和猪。 三个孩子一上车,林桃就叫张大山撵着车走。 牛车虽然不小,可坐着三个老人,和三个小孩,就不剩什么空间了。 简休南追在林桃身旁。 “我的马车就在前面,一会儿让大林和大海他们上马车。” “谢了,你坐你的马车逃吧!我们回张家屯子。” 众人都楞住了。 张大海追问:“娘?都要打仗了,大伙都在逃离山刀子城,咱回张家屯子干啥?” “废话!这么多人往北走,那路能走得动?你没听简公子说,人家是骑兵?” 一连串的问题,不仅把张大海问楞住了。 其他人也都,不解的看向林桃。 甚至连简休南也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桃催促着张大山,再把牛车撵得快些。 脑子里,也在努力的想,怎么把堵车这个概念,解释清楚。 你想想小县城去省城的官道,那只够一辆马车前行的宽度。 忽然涌入这么多人和车,不堵才怪了。 出了小巷,简休南的马车,果然还在前门那。 回想这小子,为难之时,还想着给她报信。 林桃还是秉承,有恩报恩的优良传统,给简休南解释起来。 “东魏只会攻打山刀子城吗?”林桃问。 简休南摇头。 “那这附近的几个县城的人,都会往北直上,往省城方向去对吧?” 简休南点头。 “一条官道,这么多人,一天能走多远?” 简休南被问住了。 张大山抽着牛屁股:“甭管能走多远,咱也只能往北走呀!” 林桃没法跟这个铁憨憨解释。 看简休南恍然大悟的模样,当即与其道别。 林桃一把将张大山拽下牛车,让两儿媳妇上去,自己牵着牛往张家屯子走。 慌乱的人群中,老张家一行人,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与众不同。 多少人经过,都不免多看他们几眼。 刚走到城中央,大街就已经发生拥堵。 有马车的,也不管前面有没有人,撵着马车就往前冲。 不少人,被马冲撞受伤。 更有甚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马车碾断腿的。 二妮两眼尽是泪水,被大妮死死抱在怀里。 林桃转身安抚:“丫头,即便是菩萨,都有自身难保的时候。” 余氏忽然伸手拉着林桃。 “放心吧!有娘在呢,没事的!” 林桃像安抚孩子一样,拍了拍余氏的手。 她不知道余氏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就眼下来看,那些过往好像不太好。 出了城门,道路松活不少。 依旧有不少人,拖家带口的往北方走。 二妮挣扎着,拼尽全力冲那些人喊:“别、别、别往、往北……” 情急之下,二妮的舌头又打结了。 “别往北走了!那边已经走不动了!大伙换个方向吧!” 大妮帮着二妮喊,小胖也参与其中,拼尽全力帮着妹妹完成心愿。 然而,在别人眼中,这就是一群居心叵测的人。 有人甚至冲他们扔石子。 骂他们是东魏的细作。 看看,这就是人心。 张小胖生气了,自己不喊,也不让大妮二妮喊。 二妮很倔强,依旧结结巴巴冲过来的人大喊。 每每有石子飞来,车旁的张家三兄弟都阻挡。 没挡下的,也由张小胖给两个妮子挡了下来。 一家人就这么往张家屯子走。 刚到村口,就遇上张猎户一家。 张猎户伤虽好了,脚却残了。拿个牛车拉着。 车上还坐着个,抱着一岁左右娃娃妇人。 和一个十八九的女子,靠着张猎户的小儿子,病秧子——凳子。 墩子牵着牛车,墩子娘跟在车旁。 两家人一见面,都停下来。 “堂嫂怎么没往北走?咋还回来了?” 墩子娘以为,老张家怕是还不知道战乱的事。 林桃连忙摆手,说自己知道了。 “知道,你家还回来?” 想到墩子娘帮过大妮,林桃好心的又把北上行不通,讲了一次。 张猎户家面面相觑。 有村人从旁路过,还停下来劝张猎户家赶紧走,别耽搁了。 林桃也没停,拉着牛车要走。 “堂嫂!”这回,是张猎户叫住了她。 张猎户杵着拐杖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林桃面前。 ------------ 第二百二十八章 “滚!” “好勒!” 灵芝摆脱曲掌柜卖掉。 因为数量不少,曲掌柜也没法承诺,何时都尽数卖掉。 只说,会尽快。 二妮也顺利的拜到了保宁堂门下。 从明儿起,二妮就每日到保宁堂学医。 若是遇到曲宁外出义诊,二妮还得跟着去。 打这日起,张家人都回归了生活轨道。 张家屯子种下的土豆,也都收了回来。 林桃把自己那院,和后院一起,都交给二老来摆弄。 老年人嘛,喜欢种种地,养养鸡什么的。 也省得二老,闲得没事做。 不知何时起,简休南竟成了张小胖的食客。 这小子,几乎每天都来。 每回来,不仅吃,还会和张小胖攀谈一阵。 一来二回的,两人还颇有忘年交的势头。 上门花钱都是客,林桃便也没干预。 最主要的是,那只苍蝇,可算没有在她耳边飞了。 还有七天,就要过大年了。 铺子的生意,也渐渐淡下来。 这天,简休南一直在店内,坐到下午闭店。 张小胖换了身衣裳,就上了简休南的马车。 简休南在酒楼摆了一桌,说是有稀罕食材,让张小胖开眼界。 两人往桌上一坐,张小胖就被陆续端上来的美食吸引。 简休南简单说了菜品,话风一转。 “小胖,你阿奶平日都喜欢些什么?” 说着,就扯了个大鸡腿,放到张小胖碗里。 “阿奶吗?”张小胖啃着鸡腿,想了半晌。 “大妮二妮。” “啊?”简休南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妮二妮,不就是张家两个小妮子嘛! 张小胖添着嘴角的汤汁。 “阿奶对吃的不挑,也不喜好穿衣打扮。以前喜欢钱,后来喜欢我们。” 简休南安静的坐下来。 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几分。 又是给张小胖夹菜,又是给小胖盛汤。 “大胖,你觉得这酒楼如何?” 张小胖很是肯定的点头。 “位置不错,厨子的手艺,也还行。” “我买下来送你如何?” 张小胖嘴里的鸡腿也不香了,桌上的各种美食,也没有刚才吸引人了。 总之他嘴里没了滋味,鼻子也闻不到香味。 “小胖,我就是单纯的觉着,你小小年纪手艺了得。将来一定能成为名动一方的师傅。所以,我想支持你!怎么样?” “支、支持我?你、你真的、真的要拿这酒楼,支持我?” 张小胖油呼呼的手,指着自己。 “当然啊!只要咱们立个契约!你以后是我的,支持你的这切,也就是理所应当了。” 简休南笑意更大。 “契约?你是说,我把自己卖给你了?” 张小胖惊呼得都破音了。 “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呢?那只是一纸堵住我家人的纸罢了。签了契约,你也不是我的仆,我也不你的主。还是像现在这样,你每天做饭给我吃。如何?” “不如何!”张小胖把嘴一抹。 “你当我张小胖三岁小孩吗?我九岁了!我念过私塾,拜过师傅。真拿我当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呢!阿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张小胖学着成年人的模样,抱手为拳。 “我阿奶说了,她会支持我。你这里,就谢过了。” “小胖,你阿奶能和我比吗?我简家,家财万贯,人脉就更广了!你只要愿意,我立马送你去省城,不!去京都,找最好的师傅,学最棒的手艺。” 简休南期待的看着张小胖。 他给的这些,就山刀子城而言,绝对没人能做到。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没想到张小胖连犹豫都没有。 “不必了!有我阿奶在,你说的这些,我以后都能实现。” 嘿……简休南差点跳脚。 不都说小孩好骗吗? 张小胖真的只有九岁吗! 简休南只能一次次安抚自己,不要急,慢慢来。 林桃家这三小娃,他是认真思量过的。 张大妮很少出门,也不喜与人往来。 张二妮一心学医,不是在家,就是在保宁堂。 不便过多接触。 只有张小胖,傻头傻脑,好哄好骗。 看来,还是自己给的糖不够甜。 吃完饭,简休南把张小胖送回了张家。 大门前,林桃不停张望。 听说张小胖被简休南带走,林桃这颗心,就一直悬着。 大步上前,林桃一把就将张小胖,拽到身后。 简休南是吃过苦头的。 退到一米开外,连连摆手:“我可没把小胖怎么样,只是单纯的请他吃个饭而已。” “单纯?”林桃没好气的瞥着简休南。 “我告诉你,请你以后离我家远点!免得我一个不小心,误伤了你!” 转而又蹲下来,对张小胖说:“大胖,咱做人,不能只拿眼睛去看人。得用这。” 林桃指在张小胖的脑门上。 “因为眼睛看人,会看走眼。得用脑子去看人。人家非亲非故的,为什么会对你好?那钱多难挣,人家为啥把钱花在你身上?” 张小胖一脸迷糊,看了看简休南,又看看自家阿奶。 虽然努力想要回答阿奶的问题,奈何他那脑子,就跟浆糊似的。 林桃牵着张小胖,往自家大门走。 “大胖呀,以后你可记住喽,每做一件事,都得好好想想。为什么?明白了吗?” 张小胖直点头。 虽然他依旧没明白,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但是他知道,听奶的话,不会错! 大年这天,林桃亲自做了一桌子的菜。 把张小胖看得一楞一楞的。 以前家里穷,就算过年,也没啥荤腥。 今天可好,辣子鸡、红烧排骨、呛锅鱼都上了桌。 许氏和两个丫头,给众人盛了饭,转身要走。 “菜都端上桌了,你要去哪啊?” 林桃推着张大山:“坐那边去,让大妮二妮和芮娘坐这。” 不止张大山满脸疑惑,就连张大林和张大海,都满眼不解。 “来!坐这!”林桃冲许芮挥手。 然而下一秒,林桃从在记忆里找出,关于过年的一幕。 自打许芮嫁进老张家,原主就没让许芮,过年上过桌子。 这下林桃尴尬了。 怎么办?人设又崩了!在线等,挺急的。 还好张大山起身,把许氏和两个妮子都牵了过来。 “好,真好。咱们老张家,也能和和睦睦,坐在一张桌子上。真是祖宗庇佑呀!” 张家老太太一开口,当即化解了林桃的一身尴尬。 年后直到开春,人们都会一直呆在家里,直到三月来临。 这一个月,估计就只张家最不平静。 而这些大风大浪,都来自于简家公子,简休南。 “林桃,我雇你帮我经营买卖吧?” “滚!” “月钱你随便开!” 然后,林桃提着某人后脖颈,扔出门外。 “林桃,我们合伙做买卖吧?” “滚!” “本钱我出!九一分账,我九你一?” 然后,某人又被提着扔出门去。 “林桃,七三总行了吧!本钱算我的!” “滚!” “好勒!” 这回,某人乖乖滚出门去。 大男人,总不能一点脸面不要吧? 老被人家丢出去,始终不太好。 要说林桃开启的咸鱼生活,除了偶尔在耳边哼哼的简休南外。 其它都很满意。 直到三月初的某一个晚上。 平静的山刀子城,忽然就像煮开的水,沸腾起来。 大户人家开始集体出逃。 有传闻说,是外族入侵了! ------------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简休南从马车上跳下来,就往张家宅子里冲。 “林桃,快跟我走!” 正梳头的林桃,都傻眼了。 这小子是疯了,还是不想活了? “打仗了!东魏过境了!进山刀子城,最多还有一天!快,跟我走!” 若不是简休南,慌张得连话都语无伦次。 林桃就又上手,把他提丢出去了。 山刀子城地处边境,林桃是知道的。 可好好的,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呢? “消息准确?”林桃问。 简休南着急得上手,就要拽她。 “快走!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东魏都是骑兵,比马车可快多了!” “娘!”张大山慌张的冲过来:“外面都乱套了。大伙说,是要打仗了!怎么办啊?” “收拾东西走人!” 林桃一开口,张家顿慌乱起来。 抬头看了眼天,林桃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好好的咸鱼日子,才过了几天? 你就看我这么不顺眼?跑来找事了? 简休南着急得来回踱步。 “还收啥收!带上银子,走呀!” 然而,无用。 压根就没人理会他。 张家二老跑来问林桃:“桃子,院里鸡和猪能拖着走吗?” “我的老天爷,您二老着急着人行吗?还管得上鸡和猪?”简休南都快疯了。 大声的喊:“啥也不用带!人走了就行了!” 林桃一边拿把小刀绑在脚上,一边对简休南道谢。 “简公子你赶紧走吧!今日的情,我记下了。若来日还能遇着,我一定会重礼为谢。” 可简休南不知为何,就是没走。 林桃冲家里人喊:“什么也别带,把家里的盐装好,绑在身上。在这等我。” 等林桃带着一身猪屎味回来,简休南脸都皱成了包子。 捂着鼻子哼哼:“人家逃难都带值钱的,你咋带猪粪啊!” “你怎么还在这?” “我等你啊!” “谁让你等我了?我又不和你一起逃!” 没空理会简休南,让张大林把文叔背来,清点过人数后,就往后院跑。 “林桃!我的马车在前门。你跑后院干嘛?”简休南跟着追上去。 张大山牵着套好的马车,停在后门。 文叔被抱上车,一直不停的在对林桃说话。 “别带我这个累赘了。林桃,你把凛儿带走,帮我照顾好他。” “别说傻话了,你不走,文小子哪会跟我走!” 林桃简单粗爆的,把文老头按在牛车上。 张家老太太哭天抢地的,念叨着家里的鸡和猪。 三个孩子一上车,林桃就叫张大山撵着车走。 牛车虽然不小,可坐着三个老人,和三个小孩,就不剩什么空间了。 简休南追在林桃身旁。 “我的马车就在前面,一会儿让大林和大海他们上马车。” “谢了,你坐你的马车逃吧!我们回张家屯子。” 众人都楞住了。 张大海追问:“娘?都要打仗了,大伙都在逃离山刀子城,咱回张家屯子干啥?” “废话!这么多人往北走,那路能走得动?你没听简公子说,人家是骑兵?” 一连串的问题,不仅把张大海问楞住了。 其他人也都,不解的看向林桃。 甚至连简休南也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桃催促着张大山,再把牛车撵得快些。 脑子里,也在努力的想,怎么把堵车这个概念,解释清楚。 你想想小县城去省城的官道,那只够一辆马车前行的宽度。 忽然涌入这么多人和车,不堵才怪了。 出了小巷,简休南的马车,果然还在前门那。 回想这小子,为难之时,还想着给她报信。 林桃还是秉承,有恩报恩的优良传统,给简休南解释起来。 “东魏只会攻打山刀子城吗?”林桃问。 简休南摇头。 “那这附近的几个县城的人,都会往北直上,往省城方向去对吧?” 简休南点头。 “一条官道,这么多人,一天能走多远?” 简休南被问住了。 张大山抽着牛屁股:“甭管能走多远,咱也只能往北走呀!” 林桃没法跟这个铁憨憨解释。 看简休南恍然大悟的模样,当即与其道别。 林桃一把将张大山拽下牛车,让两儿媳妇上去,自己牵着牛往张家屯子走。 慌乱的人群中,老张家一行人,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与众不同。 多少人经过,都不免多看他们几眼。 刚走到城中央,大街就已经发生拥堵。 有马车的,也不管前面有没有人,撵着马车就往前冲。 不少人,被马冲撞受伤。 更有甚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马车碾断腿的。 二妮两眼尽是泪水,被大妮死死抱在怀里。 林桃转身安抚:“丫头,即便是菩萨,都有自身难保的时候。” 余氏忽然伸手拉着林桃。 “放心吧!有娘在呢,没事的!” 林桃像安抚孩子一样,拍了拍余氏的手。 她不知道余氏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就眼下来看,那些过往好像不太好。 出了城门,道路松活不少。 依旧有不少人,拖家带口的往北方走。 二妮挣扎着,拼尽全力冲那些人喊:“别、别、别往、往北……” 情急之下,二妮的舌头又打结了。 “别往北走了!那边已经走不动了!大伙换个方向吧!” 大妮帮着二妮喊,小胖也参与其中,拼尽全力帮着妹妹完成心愿。 然而,在别人眼中,这就是一群居心叵测的人。 有人甚至冲他们扔石子。 骂他们是东魏的细作。 看看,这就是人心。 张小胖生气了,自己不喊,也不让大妮二妮喊。 二妮很倔强,依旧结结巴巴冲过来的人大喊。 每每有石子飞来,车旁的张家三兄弟都阻挡。 没挡下的,也由张小胖给两个妮子挡了下来。 一家人就这么往张家屯子走。 刚到村口,就遇上张猎户一家。 张猎户伤虽好了,脚却残了。拿个牛车拉着。 车上还坐着个,抱着一岁左右娃娃妇人。 和一个十八九的女子,靠着张猎户的小儿子,病秧子——凳子。 墩子牵着牛车,墩子娘跟在车旁。 两家人一见面,都停下来。 “堂嫂怎么没往北走?咋还回来了?” 墩子娘以为,老张家怕是还不知道战乱的事。 林桃连忙摆手,说自己知道了。 “知道,你家还回来?” 想到墩子娘帮过大妮,林桃好心的又把北上行不通,讲了一次。 张猎户家面面相觑。 有村人从旁路过,还停下来劝张猎户家赶紧走,别耽搁了。 林桃也没停,拉着牛车要走。 “堂嫂!”这回,是张猎户叫住了她。 张猎户杵着拐杖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林桃面前。 ------------ 第二百三十章 恨我奶的多了!下回请你先排队 “爹!” “孩他爹!” 张猎户家人叫出声来。 这一跪,吓得林桃退开两步。 “堂嫂,求你发发善心,带着我家一起走!” 林桃连忙解释:“你不会以为,我有别的路能北上吧!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没打算北上!” “不管你去哪!能带着我们一起吗?” 林桃脑袋瓜子,嗡嗡的响。 自家有一个病号,就够难整了。 再拖上张猎户家两个病号,一个奶娃。 她可不是神。 摆摆手,林桃牵着牛车往前走了。 墩子娘把人扶上车。 张猎户调转车头跟上去。 “老头子,你病糊涂了?跟着她家做啥?” “别废话!跟着她走,肯定没错!” 张猎户这么一吼,反把周围一些村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奇怪景象。 林桃拉着牛车走在前头。 后头排着张猎户家车,车尾,还跟了少许步行的村民。 到了张家老院,天已经黑了。 张大山提议:“娘,咱先在老院这边住一晚吧?” “你想死,你随意。” 林桃把车一停,让张大海去老院寻个火把。 又让张大林把文叔背上,准备趁夜进山。 张猎户家的车,也停在不远处。 “老头子,你咋跟着林氏一起发疯呢?咱还是赶紧北上,离开这儿吧?” 张猎户摇头,让一家人都下车。 “记往了,跟着老张家的火把,他们往哪走,咱就往哪走。” 可那些跟在后步行的,好些没打算趁夜进山。 席地成团,打算天明再走。 林桃一家马不停蹄,往一道口走。 就在他们到达一道口子山顶时,张家屯子方向,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还有……惨死的哀嚎声。 林桃反应极快,夺过火把灭掉,让大伙蹲下来。 众人看向张家屯子方向。 村里成片房屋燃起,形成一片火海。 没来得上山的村民,惊恐尖叫,四下乱窜。 东魏骑兵,马过之处,尸首两断。 墩子娘扶着张猎户,大喘着气。 “老、老头子,我、我们……” 张猎户看了眼前方的张家人。 “现在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她家了吧?” 墩子娘不知是点头还是颤抖。 老张家三个孙子哪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 哭到忘我的地步。 就连许氏,都加入其中。 “别出声!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山上有人!” 余氏一手捂着两张嘴,不让他们发出声音。 她逃过荒,没人比她更清楚,其中的危险。 他们就那么趴在地上,直到村里被屠戮成废墟。 东魏骑兵离开村子,他们才继续赶路。 下到二道洼的宽敞地时,跟在张猎户后面的村民,冲上来把林桃等人拦住。 为首的,则是王秋兰的妯娌,王晓月一家。 “林氏,你要带着我们这些人一起!” 除了张猎户一家,其余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林桃还没开口,张猎户倒先出声。 “大难之际,谁不是各自保命!人家凭啥负责你们?” 旁边有人小声提醒。 “张猎户,连你进三道山都受伤出来。咱村就属老张家能自由进出三道山。你帮她家做啥?咱得逼着她带路不是,不然咱们进去,不也是送死?” “生死由命!大伙包括我家在内,都被老张家救过一回。做人得记恩!你们现在这样,就是恩将仇报!” “唉!我说张猎户,咋的?以为站在她家那边,她就能带着,你家这一家子的老弱病残?” “我是求她帮助我家,可人家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王晓月“黑黝”一声。 “咱都是张家屯子出来的!她林氏有本事,那就得负起照顾大伙的责任!大伙说是不是?” “是!” “没错!” “呵呵呵呵呵。” 林桃笑着问王晓月:“王晓月,我是你爹还是娘?我还得照顾你?要不,我先送你去见阎王爷如何?也省得你提心吊胆的怕死不是?” 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王晓月已经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冰凉触感。 人家逃难,要么带钱财,要么带吃食。 林桃呢?带刀! 见自家老娘动刀了,张家仨儿子,袖子一撸,背靠背把老幼和女人护在中间。 林桃稍加力道,王晓月杀猪般的尖叫,响彻二道洼。 “当着这么乡亲的面,伤了我,大伙都得恨你!” 张小胖高喊一句:“恨我奶的人多了去了!下回请你先排队!” 林桃噗嗤笑出声,一松手,王晓月跌坐在地。 慌乱的手,摸着脖子。 “走!”林桃一声令下,一家人就又动身往前走。 张家人走了,张猎户跟在后面。 其余人楞在原地。 “他们要进三道山,我们要去吗?”有人问。 有人答:“她有刀,你有吗?” 更重要的问题是,她有胆,他们有吗? “咱们进去,也活不了。不如在二道洼这躲躲。” “听说三道山那边,连水源都没有。进去不也是等死吗?” 众人就像商议一样,决定留在二道洼,等待战乱过去。 老张家人进了三道山。 张猎户家,一直努力跟在后头。 天光大亮时,张小胖走不动了。 “奶,我、走、不动了,我渴。” 两个妮子,也嘴唇干裂,直咽唾沫。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带水袋! “再往里走走,等找到合适的宿营地,我就去找水源。” 林桃的安抚,并没有用。 张小胖块头不小,又一身的肉,加之走了一整晚。 口渴难奈,直摆手。 “我、我真走不动了。” 张老太心疼重孙,又开始碎碎念。 “我就说该和大伙一样,往北走!现在可好,进了深山老林里。危险不说,吃喝都成问题。” “阿奶!您昨晚没看到,东魏人都杀进村了?如果不是娘让咱往山里躲。估计这会儿,已经死了!” 余氏又呵斥张小胖:“就你事多!你看看大妮二妮,人家比你小,人家说啥了?快走!你要不想走,就留在这喂狼算了!” “我不!我又累又渴,我真走不动了!” 孩子必竟是孩子。 尤其是张小胖这种,说好听叫神经大条,说难听叫不知死活的孩子。 你就更不好搞了。 就在林桃为难,要不要先找水源时。 墩子送过来一只水袋。 “这袋给你,我爹那还有一袋呢。” “谢谢墩子叔。” 张小胖没一点客气,直接喝了个水饱。 林桃正要道谢,墩子又道:“我爹说,这附近都没有水源。” 林桃没来得急道谢,墩子就往回走了。 有水缓解饥渴,大妮也有了说话的力气。 “奶,您就帮帮墩子哥家吧!他家都帮我们,好几回了。” ------------ 第二百三十一章 种了半辈子地的人怎么懂这些 张猎户一再表示,自己家人,一定会听林桃的安排。 林桃这才接收了,张猎户家。 不是她圣母,而是因为张猎户毕竟是猎户出身。 在山里躲战乱,都不知道要呆上多久。 有两个懂些打猎的,能为自己减轻不少的负担。 情份是一回事,能活下去,才是更重要的。 张猎户扒开一小块土,拿个树枝在地上图起简单的地图。 并且说着有可能出现的大型动物。 “这些都是我到过的地。其中都没有水源。” 于是林桃决定深入。 “天黑前,一定要找到宿营点。你们还能走吧?” 墩子娘激动的直点头:“能能能!嫂子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拖慢你家的脚程。” 正要起身呢,后面传来脚步声。 “一个人?”张猎户始终是常在山上行走的。 “不会是那些人追上来了吧?”张大山依旧没脑。 他们都知道,那些人没有谁的胆子,能有这么大。 “林桃!林桃!你在哪啊?林桃!” 熟悉的声音,惊掉了张家人的下巴。 “简休南?” 张大海不经意间的回应,暴露了位置。 简大公子顾不上被拉成布条的长衫,奔跑过来。 林桃觉得脑袋嗡嗡的响。 就像是被一群挥也挥不去,打也不打死的苍蝇包围。 “大海啊!我可算找到你们了!你们都不知道,这一路,我经历了多少千难万险,差那一点,我连命都没了!” 简大公子平素束在头顶的长发,此刻凌乱不堪。 白净的脸上,血水与泥土混合物,糊得面部全非。 平日锦缎的长衫,成了一根根布条。 满满的如花既视感啊! 扑向张大海的简大公子,被嫌弃的推开。 简休南又扑向张大山。 张大山举起拳头,简大公子自己走开了。 最后他瞄向张大林,余氏迈步挡在自家男人前面。 想他一个个堂堂大家公子,他们居然这么嫌弃的吗? “林桃!” 也不知简休南,哪来的勇气,跑向林桃。 “滚开!” 简休南吸吸鼻子:“喔。” 转身直奔张小胖,搂着张小胖那顿哭啊。 “大胖啊!真的不能北上啊!这一路的尸横遍野啊!太可怕了!” 简大公子从一路拥堵,到满地屠戮,哭诉得那叫一个生动感人。 林桃听不下去了,过去拍拍简休南的肩。 “哭完了吗?” 得到林桃的关注,简休南又哭又笑直点头。 “哭完就赶紧走!我们没空陪你在这唠嗑。” 简休南点头:“喔喔,走走走。” 离开张小胖,简休南并没有往出山方向,而是反方向走。 “你这是要去哪?”林桃问。 “和你们一起啊!” “我……” 林桃往简休南脖子一拎。 简休南重心下移,直接抱在林桃腿上。 “我不管,你不带上我。我就没活路了!既然要死,那不如死在你手里头。变成鬼,我也能天天在你梦里出现!黄泉路上,太孤单,我就要等你!” 简大公子俊美的脸,顶着最可怜的表情,说着最恶毒的话。 居然没有半天违和感。 一席话,让众人听得眉头紧皱。 林桃拼命拉扯,想要把简休南掰离自己。 简休南就像块狗皮膏药,死死贴着林桃。 一个眼中尽是杀意,一个眼中尽是祈求。 周围人眼里,尽是尴尬。 “天色不早了,赶紧出发吧。” 张猎户打破尴尬气氛。 领头迈步,向之前商量好的地点出发。 众人就像没看到拉扯不停的二人,安静从旁路过。 “你给我起开!” 林桃扯着简休南的头发。 “哎哟,痛痛痛……” 而这时的二道洼里。 两户人家,经过商量后,收拾行囊,打算进三道山。 “真的有必要吗?进去三道山,等于九死一生呀!”王晓月问。 “傻婆娘!多跟张猎户家学学,安安静静跟着老张家不就行了!留在这里,就是十死无生!东魏的人若是杀上来,再跑就晚了!” 回想昨晚张家屯子的样子,王晓月打了个冷颤,小跑跟上自家男人的脚步。 快天黑时,一行人迈过了三道山的第一座大山。 林桃指着低洼处:“寻下风向找营地。低洼处,也更好寻找水源。” 张猎户诧异之余,却没多言。 只不过是多看了林桃几眼。 要知道,这些经验,不是谁都有的。 种了半辈子地的林氏,怎么会懂这些? 终于在一处石壁下方,他们找到一块稍微开阔的地方。 “今晚在这过夜吧,先搭个简单的庇护所。” 林桃无意识出口。 “什么所?”简休南最先问出口。 张猎户也是一脸疑惑。 “庇护所!用于挡风遮雨御寒,也能在夜晚,隐藏踪迹,免于成为大型猎食动物的猎物。” 张大妮准确的回答,惊呆了在场众人。 张猎户都不知道,什么是庇护所。 他以前在山里过夜,啥也不搭,起个火堆就行。 “大妮,让你爹和两叔叔帮你。我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水源。” “奶,您放心。交给我就行。” 张大妮一进山,就像个训练有素的战士。 张猎户觉着,那啥庇护所,纯属多余。 “爹?我们家也搭吗?”墩子问。 “要在山里生存,就得保存体力。没必要做那些。寻些柴火,把火升起来。” 比起种了半辈子地的林氏,墩子自然更相信自己的猎人爹。 很快就把火堆升起来。 一家人围着火堆而坐,身上也慢慢暖和起来。 张大山满眼羡慕,张大海也酸溜溜的问:“大妮,咱有必要,废这精神吗?” 抱着枝叶回来的张大妮,喘着粗气不时看天。 “当然有必要了!三月的天,昼夜温差极大。御寒是必须的。要在极限条件下求生,保证自己不生病,是重中之重。爹,三叔,动作再快些。咱家人多,晚上还得好好休息,恢复体力。需要搭出足够大的地方才行。” 张大妮选择靠着石壁,以枝杆撑出一个三角形地带,再以收集回来的树枝树叶覆盖。 庇护所门口的石壁下方,正好用来升火。 石壁正好能将火的温度,带进庇护所,用以御寒。 墩子娘心疼张家三个小的,一直在旁劝阻。 “行了,别折腾了。听我家老头子的。升个火,一家围着,冻不着!力气省下来,免得明天走不动路!”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嘎嘣脆,还爆浆 有张大妮指导,张家三个劳动力协助。 两个半劳力搭手。 一个足够大的庇护所,很快建成。 “奶说过,能不能恢复体力,就看庇护所舒不舒服。” 张大妮学着阿奶的语气。 把没用完的树枝,铺进庇护所。 又在门口用石头磊个坑,升起火。 做完这些,天已经黑尽了。 夜风吹过,张家二老直哆嗦。 不用二妮喊他们,二老就钻进了庇护所。 带着温热的石壁,让庇护所格外舒适。 “哎哟,我家大妮,真是能干呢!就这,不比咱家里差呀。” 一身布条条的简大公子,听闻后,也钻进了庇护所。 相比张家人一声声舒适的叹息声。 张猎户家,就显得格外难熬。 一岁左右的小娃,被冻得嗷嗷直哭。 大儿媳妇和婆婆,组成两道人墙,阻挡着肆虐的夜风。 张猎户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孩子,身体也太单薄了!一点没有猎户家该有的体格!” 体弱的凳子,被吹得满脸鼻涕。 身体都抖出节奏了。 墩子只能又往火堆里添柴。 然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哪面烤,哪面烫。 哪面没火,哪面凉。 张大妮劝说道:“叔公,墩子哥,到我们这边来避避吧!” 张猎户不肯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八岁女娃。 死活不准家人过去。 于是一家人,就坐在火堆边,那么死抗着。 天黑尽时,林桃回来了。 见着搭好的庇护所,心下对大妮很是赞赏。 不过,绕了一圈后,把张大妮叫了出来。 “大妮,咱家人多,以后最好分开搭成两处。因为御寒面太大,保暖效果就会差。” 张大妮认真点头。 “林桃,大妮已经很棒了!你瞧瞧那边,还说自己是猎户呢?还没入夜,就冻得跟个傻狗一样。明儿早上准病!” 简大公子说话和做事一样,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我行我素。 事实让张猎户无法反驳,便只好装作没有听到。 张大海还不忘补刀:“看来想当猎户,得先练习挨冻。” 林桃看了眼张猎户一家,长叹一声。 把三个傻大儿喊出来。 领着一家人,对着山体石壁那边的土坎,就是一阵猛挖。 没有铁锹,便以木棍树枝,或是双手为器。 刨出一道类似屋檐的地带。 再把自家庇护所里,垫地上的树枝抱些出来。 挡在敞口处。 “墩子娘,让你儿媳妇抱着小娃,到我家庇护所里挤一晚。你家儿子和堂弟,在这边将就过夜吧。” 一听林桃让过去,墩子娘还没应声呢。 大儿媳妇李氏,抱着孩子就过去了。 进了庇护所,孩子也就不哭了。 林桃又把简休南从庇护所拎出来。 扔到了刚刨出来的土坑里。 “林桃。”简大公子委屈得瘪着嘴。 林桃对自家儿子,都从不心疼。 别说一个外人了。 更何况,这个外人,还给她制造过麻烦。 能让他四肢健全的活着,已经是她莫大的恩惠了。 这么一分,老弱妇孺,挤进张家建的庇护所里。 男人们,都进了临时简易土坑庇护地。 虽说不如张家庇护所舒适。 但比在外面吹冷风,强得太多了。 只有张猎户,无论谁劝都不动,独自倔强的坐在寒夜当中。 火光下,他都已经克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男人啊!为自己可怜的傲骨买单吧! 晚上,一阵阵咕噜声响起。 整整两天,没有进食,别说他们,就连林桃的肚子,都一阵阵的乱叫。 挨饿,对于吃货张小胖来说,简直就是最可怕的折磨。 “奶,我饿。”张小胖直哼哼。 许氏直安抚:“睡会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可张小胖哪里睡得着。 和张小胖一样坐卧不安的,还有简大公子。 长这么大,这是他头一回体会,什么叫挨饿。 夜风不知何时停了。 许多不知什么虫,开始围绕在火光上方。 林桃一看,乐了。 冲大伙叫道:“来吃点东西吧!” 吃东西?张猎户向林桃那边看去,她那明明什么都没有呀。 张小胖和简休南,是冲得最快的。 众人围坐在庇护所,门口的火堆旁。 林桃摸了个石块,架在火边。 大把大把的抓起,落在地上的飞虫,放到石块上。 小虫遇热乱跑,林桃不停用树枝又扒拉。 热石板传来一阵的噼啪声。 林桃拿了几个,就往嘴里丢。 “吃啊?都看着我干啥?不是饿吗?” 简休南看林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 张大妮摸了几个丢进嘴里,嚼得那叫一个嘎嘣脆。 顺手,还给二妮,和她娘递些去。 “这是什么呀?你们就吃!”简休南惊呼起来。 林桃又咽了一口。 美美的道:“它俗称飞蚂蚁,你也可以叫它原始繁殖蚁。” 它们有趋光性,所以会围绕在火光边,进行交配。 这种行为有个很意思的词,叫婚飞。 在亮光处,断翅交配后,寻找新的地方,建立新的蚁穴,成为蚁王和蚁后。 所以它们身上,会储存很多的脂肪和蛋白质。 在林桃眼里,就是很多蛋白质在飞。 简休南胃里一阵翻涌,干呕得停不下来。 许氏以前常年挨饿,泥汤都喝了不知道多少。 东西对于她来说,只有有毒和没有毒的区别。 所以吃得很自在。 张大山是看她们吃,也试着吃。 “别说,焦脆可口。还挺好吃。” 吃货张小胖,就更别提了。 对于他来说,只有吃得到和吃不到的区别。 但凡能吃得到,他都不在乎有毒没毒。 “哇,还爆浆呢!” 张大林做啥都是一脸无所谓。 林桃说他——无所谓。 媳妇吼他——无所谓。 吃啥——更是无所谓。 张大海和张家二老,皆是闭着眼吃。 他们只知道,饿肚子难受。 张猎户家倒是没吃过虫类。 不过都是穷苦百姓,不饿肚子,吃啥都不是问题。 于是,除了倔强的张猎户,都在帮着抓虫烤虫,然后吃掉。 “林桃,你……呕……” “居然吃呕……蚂蚁……呕” “我呕……” 看着话都说不完整的简大公子。 林桃拿起一只,吹掉手上的翅膀。 像吃花生米似的,丢进嘴里。 “它不是蚂蚁,而是白蚁,两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可惜没找到水,若是有盆水,诱捕一些烤干存着,也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你……呕……” 林桃一脸嫌弃的踹开简休南。 “滚那边吐去!没见我们在这吃东西呢?在这吐多恶心人!” 石板上烤得越来越多,张小胖开始用抓的。 “真的好吃。” 林桃拍着张小胖的手:“少吃点。小心流鼻血!它可大补!” “大伙都吃快点。晚上会下雨。” “哼!”张猎户冷哼:“您是山神奶奶?说下雨就下雨?” ------------ 第二百三十三章 怕不是山神奶奶? 话还没说完,天上就飘雨了。 也就是天黑,没人看到张猎户脸上,白变红,红变黑。 跟被谁抽了大耳刮子似的。 就几分钟的时候,毛雨变成了大雨。 墩子娘心疼自家男人。 “老头子,你快进来躲躲吧!淋湿了,再吹一夜,病了咋整?” 靠石壁闭目休息的林桃,回了句:“真要病得起不来,只能自生自灭喽。” 张猎户脸色一变,爬进了庇护所。 本来庇护所是可以让一家人,躺着好好睡一觉的。 如今挤进来张猎户家,大伙都只能靠坐着打盹。 夜晚风声呼啸,雨越下越大。 墩子娘翻烤着自家男人的衣物。 “也就是跟着堂嫂,才能有吃有住。以后你啊,别再倔了,听堂嫂的。” “我一个猎户,还不如她一个妇人了?” “猎户咋了?妇人咋了?瞧不起女人?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咱说话得凭良心!昨儿要不是跟堂嫂进山,咱一家怕是……” “你没听简公子说,北上的路全是人!走都走不动。东魏的兵就杀到山刀子城了!” 西栖国不是没有边防重兵,只是不在山刀子城。 而是设在省城。 要问缘由,无非就是山刀子城穷! 住在这的百姓,大多是贱民,最高不过四等民。 准确的说,该是五等民。 唯一的一户四等民简家,只是偶尔在这居住。 简家的产业,并不在山刀子城。 百姓穷,地方穷,皇朝也就不把这里当回事。 说是西栖的地界,东魏想打就打,进了山刀子城,他们也不会攻打省城。 有时候掳些人或物,转身说走就走。 东魏的兵一走,这里又是西栖国的地界。 可是自打十五年前,两国交好。 东魏就没再进山刀子城。 现在怎么毫无征照的,又杀进来了? 就在二人,闲谈何时才能重归平静之时。 庇护所不远处的树下。 一堆人影在寒夜雨水中,瑟瑟发抖。 随着雨水停止,曙光降临。 林桃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都起了!还得找水源呢!” 张小胖从庇护所出来,直喊渴。 “让你昨晚少吃点,你非不听!”余氏拧得张小胖直叫唤。 张大林去拿水袋,然而空的。 一袋水,一家十几口人,非常节省,才能免强喝过一天。 “奶,我渴。”张小胖。 张猎户很随意的说了句:“实再不行,尿点尿,自己喝。” 老猎人都知道,没水的时候,这能救命。 昨天吐得昏死过去的简大公子,经过一晚休整稍好一些。 一听这话,像被按了呕吐开关似的,再次开启呕吐模式。 墩子娘觉着尴尬,宽慰道:“再忍忍,或许一会儿就能找着水。” “哥,把你衣裳脱给我。”张大妮说。 张小胖也不问,把衣裳脱了。 大妮拿到不远处,一片灌木丛的地方。 将衣裳盖在灌木丛上。 还去摇晃那片灌木丛上方的一些树枝。 很快,拿回来湿透了的衣裳。 “给你,拧出来的水,可以润润嗓子。” 张大妮再次惊艳了张猎户一家。 “大妮啊?这些你都打哪知道的?”墩子娘问出声来。 张大妮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自家阿奶。 众人看向正在活动胫骨的林桃。 简休南更渴,昨天追到林桃后,他就只讨到两口水喝。 晚上看他们吃蚂蚁,喝下去的水,也吐得干干净净。 眨巴着嘴,厚着脸皮站到林桃身旁。 “林桃,我也渴了。” 这时,张猎户家小娃也哇哇的哭了起来。 墩子媳妇说:“水不够,就没么给水喝,估计是渴了。” “收拾一下,赶紧去下面,下面有水喝。” 一听有水喝,众人来了干劲。 他们都渴一天了。 林桃和大妮一起,拆了庇护所,拿土灭了火。 将就搭庇护所的棍子,分发给众人。 山里行走,一定要小心脚下。 若是踩到蛇,被咬上几口,那就真的要认命了。 收拾妥当,一行人往山下走。 林桃拿着水袋,停在错落的竹林里。 “水在哪呢?”简休南问。 张猎户也是一脸好奇。这路,他一点水声都没有听到。 林桃拿出小刀,敲打竹杆。 最后捡起地上的石块,以小刀斜上敲进竹筒下方。 有水沿着刀身淌出来。 众人惊得眼珠子,都掉到地上。 活了这么些年,头一回见到竹子还能淌水的。 “这、堂嫂……怕不是山神奶奶?” 墩子娘语无论次。 然而别人看着水两眼放光,简休南看的却是林桃。 宝贝!她绝对是块,绝世之宝! 一连取了数根竹子的水。 大伙润了嗓子。 免强给两个水袋,都装上半袋子水。 小娃有水喝,也不哭了。 张猎户不停的拍着脑门。 他在山上行走这些年,从不知道竹子还能出水。 疑惑的看着林桃,眼里多出几分恐惧。 林氏……真的是人吗? 墩子媳妇走累了,小声问婆婆:“娘?咱不能在这边躲几天,就回村里吗?” 山上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没吃没喝在这几天?等死吗?” 张猎户一吼,他家几个小的,不敢再多问了。 “找水源,安定下来是一回事。再往里一些,才能更好的保证安全。” 原主的记忆里,也有关于东魏与西栖的记忆。 十多年不曾发生的乱事,忽然而至。 只怕一时半会,平静不下来。 林桃绑好小刀,观察四周。 昨天他们跨越了第一座山。 她打算今天跨越第二座山。 终于在快要跨过第二座山的时候,林桃听到了隐约传来的水声。 张猎户激动得摔了个跟头。 寻着水声过去,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小溪。 虽然只有一步可跨过的宽度。 那它也是活水啊! “好了!终于找着了!可以在这安定一段日子了!” 又渴又饿的张猎户,整张脸浸进水里。 那样子,也就是水浅。 这要是条河,估摸着他得跳河里,游上几个来回。 “老头子,咱在哪安家?”墩子娘问。 张猎户站起来,看了下四周环境。 “河边就比较平坦,就在这建个小木屋,将就着住几天!” “要这小溪旁住?”林桃问。 张猎户点头。 张大山和张大海,也激动得不行。 灌饱了水,已经开始挑,建屋的地了。 林桃把二人叫来,抬手一人给了一瓜皮。 “找死的东西!跟我上去!” 老张家人跟着林桃走了。 墩子娘一脸感激:“堂嫂真是个好人。好地方,都让给咱了。” ------------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想活的人,才住在水源旁! 这面山体陡峭,想找块平地都是奢望。 张大山贪恋溪边的平地,不时回头张望。 “娘?溪水是您找到的,方便建房的地,您也让给他家。凭啥呀!” 胖成球的张小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是,以后吃水还得下去挑,住小溪边多好!” 听不得他们说阿奶的不是,张大妮两手叉腰。 “你们懂啥!不想活的人,才住在水源旁边!” “啊?” “啥?” 张大山和张小胖,楞在原地。 “人要喝水,动物们要不要喝水?万一来了狼群咋整?还有,小溪旁那块,一棵草都没有的平地,你们以为是怎么形成的?” 张大妮问,张小胖和张大山,同时摇头。 平地就平地呗,生来就是平的呗! “平地,没有植物!说明那里常会淹水!奶说过,越是整洁得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说明越是危险!以后不许你们再数落奶!” “就、就是。”二妮附和:“不、不懂、就、就、就别乱说。” “娘?那张猎户他们……”许氏回头望去。 张猎户家,已经开始动手搭屋子了。 一家人高兴得很。 林桃正忙着,抬头目量身旁的几棵大树。 淡淡的回了句:“没用,你就是劝了,人家也不会听。行了,就这吧!” “就这?斜成这样,咋搭屋子?” 张大山挠着已经成了鸟窝的头。 就这两只脚都没有并立站的地? 林桃只觉得太阳穴,那个跳啊。 血压就像是,要从那里冲了来似的。 一脚踹在张大山屁股上。 差点没给他,又踹回小溪边上去。 “砍树,把屋子,搭到树上去!” “树上?”张小胖满眼星星。 他长这么大,树没少爬。 却没见过,有把房建树上的。 地方定了,张大林也把文叔放下。 抹了一把汗,张大林问:“咱没斧子,咋砍树呢?” 刚才就被张大山气得,血压飙升。 张大林问这么一句,简直就是神补刀。 林桃直拍胸口。 她觉着,再和这群蠢蛋呆一块,自己保准会爆体而亡。 “大妮,带你爹和叔叔们,去找做斧子的材料。” “好。”张大妮领着人,又返回小溪边。 溪水旁,一边是张大妮埋头苦找。 一边,是张猎户家,忙碌搭房。 张大山瞅到墩子手里的猎刀,脸都酸成了柠檬。 张大海就不一样,直接上去,开口借。 墩子是记情的,砍了一半的树也不砍了。 准备把刀给张大海。 “大海哥,等我家砍够了树,就把刀借你使。”说话的,是凳子媳妇。 “你看,我家有小娃,还病人。多担待担待。” 意思天快黑了,家里人需要房子。 “等你建好房?” 凳子媳妇点头。 墩子欲开口,被凳子媳妇推到一边。 “我……” 张大海骂人的话,没说出口,张大妮就冲他直招手,示意他快过去。 比了个拳头,张大海愤愤不平的离开。 “早知道,昨天让他们一家淋雨淋死算了!借个刀都不肯借。” “借啥借,咱又不是没有!” 张大妮给他们三人,每人递去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块。 “大妮,你饿傻了?管它叫刀?”张大海举着石块问。 “它不是刀,它是斧子。” “哎哟我的老天爷,丫头呀,你当三叔没见过斧子?” 张大妮也拿了一块,弯腰在溪水边的大石块上磨。 “别站着呀。和我一块,把这边再打磨打磨。” 张大海气馁道:“算了吧,我还是等墩子使完,再去借吧。” 那边,许芮真的下到溪水边。 对张猎户老两口说:“叔,您要不再选个地吧!我娘说,这地方,不安全。” 张猎户家人一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咋了?咋不安全了?”墩子娘追问。 许芮指着他们正在搭建的地。 “我娘说了,要是下雨,这地方,容易被淹。还有,说不定会有狼。” 一听是林桃讲的,墩子娘心里打起鼓来。 转身问自家男人:“老头子,咱要不,换个地?” 凳子媳妇,把婆婆拉到一边。 “娘,爹在山里行走几十年,还比不得她一个种地的?昨儿才下过雨,要真会淹,早就给这淹了。您瞅这周围,还有哪能搭房?我看,就是张家人想抢咱这块地。咱要是真走开了,这地儿,就是人家的了。” 墩子娘半信半疑,张猎户也没出声。 凳子媳妇,赔着笑对许芮说:“大嫂子,谢谢你喔。俺爹当家,他说咋弄,俺们就咋弄。” 意思,无论他们说啥。 只要张猎户说不,那都等于白说。 许芮想再劝劝,被下来的余氏拉走了。 余氏是个不客气的。 临走还冲张猎户瞪了眼:“不识好歹。” 那边张大林真把石块的一边,磨锋利了,高兴得大呼小叫。 几个人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不少。 最后,四个石块,都打磨成型。 回到营地位置时,林桃已经燃好了火。 张大海兴奋道:“娘?是不是拿个树杈,捆一下就行?” 林桃扯着藤蔓上的皮,厌恶的驱赶张大海。 “一边去,和你说话我就来气。看着像个人,怎么比猪还笨!找大妮去,大妮会教你做。” 张大海瘪着嘴,别说有多冤枉了。 自己又没说错。捆上不就能用了吗? 大妮抱着四根选好的木棍过来。 每一根都有手臂粗细。 “三叔,拿树杈捆,只是看起来像斧子。那玩意,能砍啥?” 张大海不信,拿着自己的石头,跑到一边摆弄去了。 大妮把四根木棍拿到火上烤。 稍干一些后,教着张大林和张大山,用燃烧着的树枝,在木棍上烫。 烫黑的地方,又用锋利的石块抠挖砍琢。 几人正埋头做着呢,张大海把自己的斧子弄好了,拿在众人面前炫耀。 大妮笑笑,也不说他。 “瞧你们废那劲,我这都做好了!” 为了展现自己斧子,张大海对着身旁一手三指粗细的小树砍去。 然后…… 小树破皮,张大海得意的扬了扬自己的斧子。 “瞧瞧,谁说砍不动的?你们就好好看着吧,等你们弄好斧子,我都砍够数了!” 再砍。 dua g!斧子上的石块飞了。 一家人看着尴尬的张大海,哈哈大笑。 气急败坏的张大海,冲着小树一脚射去,树弯,脚滑,回弹…… 正中面门! “嗷”的一声,张大海鼻血喷涌。 脸的正中间,留下一条,像被人鞭抽过后的红印。 林桃直掐眉心,原主是和谁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的? 还是说,生他的时候,这小子憋得久了,打小就脑子缺氧? 哎哟!丢死个人喽! 她是做了啥缺德事,成了这三大傻的娘啊! ------------ 第二百三十五章 林桃一家,要么是神要么是妖 凹槽扣好,正好能镶嵌石斧。 两头再以藤蔓缠绕稳妥,三把石斧,大功告成。 张大林挥得呼呼炸响。 砍起树来,更是得心应手。 “还是我闺女厉害!”张大山一脸得意。 一直陪文叔坐在旁边的简大公子,忽然冲大妮竖起中指。 “丫头,太厉害了!” 林桃见了,只能闭眼深呼吸。 不停的催眠自己:别和傻子计较!别和傻子计较! 张大妮惊呼:“你怎么会这个手势?” 兴奋之余,也竖起中指。 两人就像接上暗号的地下党似的,眼里笑里,都是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完了,林桃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扶正的孙女。 要被人带跑偏。 “大妮,赶紧把庇护所搭起来。” 张大妮应声,带着三大傻到别处砍树去了。 已经搭过手的二妮等人,自然知道,得去为庇护所,寻找树枝做顶。 抱着新的藤蔓回来的文凛,看了一眼自家阿爷旁坐着的简休南。 简休南冲文凛竖起中指。 在简大公子看来,这就是张家人,相互问好的手势。 就跟他以前拱手为礼,是一个道理。 林桃看不下去了,赏了简大公子一脚。 “坐着干啥!帮忙抗树去!” 她要再不管,小娃们都得被带偏。 围成一圈的八棵大树,四个树屋,天黑前搭好了框架。 树屋的墙,只用树枝和藤蔓编成的‘草席’遮挡。 而小溪边,张猎户家,像模像样的小屋,已经落成。 全木搭建的小屋,和张家的落魄‘树屋’,形成强烈对比。 张猎户家小木屋前,还燃起篝火。 篝火架着的石板上,正烤着些野菜。 四天了,他们终于吃上一口热呼的了。 墩子娘是个心善的,刚才去摘野菜的时候,她把张家人都算进来了。 摘得也足够的多。 “堂嫂?下来一起吃点吧?”墩子娘喊。 林桃这边,因为搭建四个树屋,耽误了不少功夫。 三个砍了一个多时辰树的傻儿子,肚子也饿得咕噜直叫。 便也没有推托,一家人下到小溪边上。 野菜这种东西,水煮的话,免强还能吃吃。 这种硬烤的,嚼在嘴里,是那种千言万语,都难能形容的感觉。 像什么呢? ……就像是,嘴里嚼着毛线。 嚼也嚼不动,咽也咽不下。 四天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的简大公子,觉着和蚂蚁比,他更能接受野菜。 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可张小胖就不一样。 他昨天吃嘎嘣脆的蚂蚁吃到饱。 这种烤得干翘翘的野菜,他一脸嫌弃。 往林桃怀里一靠。 “奶,这东西哪是人吃的?” 张猎户老脸一阵青红。 墩子娘倒没多想,还劝慰说:“今天将就着点。明儿,老头子做几个陷阱,定能抓着些东西,以后就不愁吃的了。” 其实不止张小胖吃不下去。 张家人的嘴,早就被林桃养叼了。 人家喝泥汤的时候,张家人吃的‘小米的祖先’。 人家吃草根树皮的时候,张家人吃的‘大米的祖先’。 人家油腥子都见不到的时候,张家人吃的‘肉芽’。 “大妮。” 林桃一喊,张大妮跑过来,近乎和林桃动作一致的,挽起裤腿和袖子。 小溪虽然小,可阿奶教过她。 只要有水的地方,就不会少吃食。 翻开石头,里面跑出紫色壳的八只脚怪物。 大妮举起来,篝火旁的几人看得那叫一楞。 “那是啥?”墩子娘拍着自家老头子的手问。 家猎户直摇头。 他在山里行走半辈子,从没见过那玩意。 张大海脑子活泛,帮着去抓。 一下手,就被夹得嗷嗷直叫。 在大妮一番教导后,终于不再被夹。 之后,张大山和张大林都来帮忙。 虽然人多,奈何小溪不大,东西也不可能多。 回到篝火旁,林桃直接把裙子兜的,都丢进火里。 “这是啥?”简休南指着有八条腿的问。 “山螃蟹。” 简休南点头,然而再拿小木棍挑,一堆小螃蟹中,跑出一条满身长满脚的条状生物。 “啊……大虫。” 简休南木棍丢进火里,昴面倒在地上。 “满身是脚的大虫。” 林桃连忙把水蜈蚣,从火里扒拉出来。 刮刮灰,放进嘴里,嚼得咯咯响。 “你……”简休南脸都被吓变了形。 嘴O字大张,转身又开始大吐特吐。 刚才好不容易,咽进肚子里的野菜,这会都和着胃液,吐了满地。 哎!若有不知道的人看了去,保不准,就把披头散发的简大公子。 当作哪家怀了身孕的小媳妇。 不然还有谁,天天的吐,啥时候都吐呢? 张小胖对吃食,有着一种天生的向往。 尤其是平日没见过的。 他舔了舔唇,问林桃:“奶,它好吃不?” 林桃从火堆边上,挑出一只烤卷了的,递给张小胖。 张小胖不仅没有觉着恶心,反而满眼期盼的放进嘴里。 “哇!好吃!” 张猎户一家,都看傻了。 野菜在石块上,烤成了黑灰,都忘记翻。 大妮二妮,围着圈的,一人给发了一只烤好的螃蟹。 冲着呆呆的张猎户一家比比。 “吃啊!脆脆的,里面还有肉。虽然不多,可是味道真的不错。” 林桃一来,就有肉。 张猎户家的野菜,无形中就被比下去了。 身为猎户,他怎么能输给,一家只会种地的农户呢? 起身跛着脚,走开一会儿,回来后手里拖着一根竹子。 砍下几个竹筒,盛了水,把自家野菜放进去。 又冷又饿又累的三天疲惫。 在喝到一口热的汤水后,大伙的身体,就像缓过劲来似的。 “爹,您老真不愧是山里行走的人。木质的竹筒,居然能拿来煮汤。太厉害了!” 墩子满眼崇拜。 差点把胃都吐出来的筒大公子,几口热汤下肚,挽救了他的小命。 在简休南眼里,张猎户家才是和他一样的正常人。 至林桃一家,要么是神,要么是妖。 反正不是人! 接连三天,都觉得自己被打压的张猎户,终于抬起头来。 目视林桃时,眼里都较着一股较。 张猎户:看看,比本事,我不比你差! 林桃:毛病! 一顿有肉有汤的饭后,两家人各自回了住处。 家猎户家建的小木屋,住自己家人,都很拥挤。 可墩子娘还是好心道:“晚上冷,要不堂嫂就将就到屋里挤挤?” 凳子媳妇瞪圆了眼。 第一晚赶路没睡,第二晚吹了半夜风,坐着打了半夜盹。 好不容易,盼着今晚能躺下睡睡。 如果张家人来,就又得坐着打一夜盹。 想想都混身难受。 “娘!林大婶子人家,又不是没住处。你这样,搞得像是我们,在炫耀自家有木屋似的。” 说着,还饶有意味的撇林桃一眼。 ------------ 第二百三十六章 是她提不动刀了?还是你飘了 张大山冷哼一声:“不用了!我家又不是没住处!” 张家人接连离开,简大公子满眼失望的看着木屋。 他为什么这么命苦,又双叒叕要露宿荒野。 早上起来,又双叒叕会有虫子,在身上爬。 他想住木屋!他太想住木屋了! “阿南,快走啊!发什么呆呢?”张小胖喊他。 简大公子委屈巴巴的瘪着嘴,心不肝情不愿的被张小胖拉走。 四个简易的树屋,要住十四个人。 林桃和大妮二妮,住一个树屋。 张老太太和许氏余氏,住在一个树屋。 张老爷子和文叔爷孙两,还有张小胖,挤在一个树屋。 简大公子,只能和张家三兄弟挤在一个树屋。 本就凹凸不平的架子上,因为时间不够,只铺了薄薄一层树枝。 四个人躺在上面,硌得简大公子彻夜难眠。 狭小拥挤的空间,他甚至没法翻身。 还有张家三兄弟,此起彼伏的鼾声。 这方唱罢,那方酣畅。 还有无处不入的冷风。 以及深夜时,外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走动。 他甚至偶尔能听到,有动物在他们树屋下喘息的声音。 对于简休南来说,这晚简直就是酷刑。 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他决定了…… 天光微亮,两家人都是早起惯了的。 老张家人,来到溪水边洗脸。 看到张猎户家从木屋出来,一家人除了那个奶娃娃,都是脸青面黑的。 水肿老高的下眼睑,乌青的黑眼圈。 已然说明,他们一家,几乎彻夜未眠。 张家三兄弟对视的眼里,尽是疑惑。 就听墩子娘打着哈欠道:“昨晚我们一家人连眼都没闭。整晚都有动物在小溪边走动。可把我吓坏了。” 墩子是个憨厚的,一个劲的点头附合。 “这地方,哪是人住的。一整晚,我们都在担心,会有动物闯进屋来。” 林桃只当作没听见。 余氏却笑了:“哎哟,昨天我家大嫂还好劝你们。你们非不听。这能怪谁呢?” 一旁默不作声的凳子媳妇,脸是白了红,红了黑。 墩子娘连脸都不洗,跑去和张猎户商量,换到别处去住。 于是这一天,张猎户一家,又得重新寻找新的地方,建居所。 可老张家就不一样了。 昨天已经把树屋框架建好。 今天的时间,可以用来提高生活质量。 比如,大妮开始带着大家,在‘草席’外围,建上木质墙壁。 墙壁上的缝隙,还用青苔堵上。 以便晚上保暖。 树屋墙壁建好,‘草席’就成了垫睡。 昨晚吹了一晚,今天又凉了一天,枝叶也没那么水气。 坐在上面,特别干爽,柔软。 而林桃这边,也带着儿媳妇们开始寻找食物。 一家人十多口子,想要添饱肚子,确实需要费不少力气。 想要保持身体平衡,每天必须有脂肪、蛋白质、碳水化合物、盐分等等。 无论缺少哪一样,只需要几天,就会打破人体平衡。 扰乱电解质水平。 结果可想而知。 老张家的女人们,四下寻找着能吃的。 简休南偷摸来到林桃身边。 “林桃,我们商量个事呗。” 林桃竖起中指。 简休南“喔”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也竖起中指。 “我差点忘记了,你们家挺讲究。” 林桃毫不客气的送了简大公子一脚。 滚了几个骨碌的简大公子,爬起来揉着自己的屁股。 这一大早,难道林桃和他一样,没有睡好吗? 所以起床气这么大的吗? 连中指问候的礼节,都能惹到林桃不快吗? 简休南在犹豫,昨晚决定的事,该不该提。 若是不提,他今晚又是一夜不得安宁。 怎么办? 偷摸过去,林桃冷声说出一个字:“滚。” “喔!” 简大公子识趣的回到营地。 不过他可没打算放弃。 目光扫过营地里的所有人。 大妮?不行,冰块小子,成天护在身边,不易接近。 简大公子口中的冰块小子,指的是文凛。 每回他想靠近大妮,那小子就会不动声色的,将他和大妮分开。 二妮? 简休南摇头,那丫头说话,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一个时辰也说不到十句话,能急死他。 张小胖? 可他和文凛那个冰块,住在一个树屋。 本来就冷的夜里,屋里再有个冰块,那不更冷吗? 思来想去,简大公子,决定鼓起这一辈子都没有的勇气。 再次来到林桃身边。 “林桃!” 林桃抬眼。 简休南深吸一口气,使足了全身力气的大喊。 “我晚上要和你睡!” 林桃楞住了。 许氏站直往这边看。 余氏O着嘴,眼都忘了眨。 不远处的营地里,众人齐齐站直了身体,往声音传来处看。 就连附近的张猎户家,都停止了手上动作。 这一刻,仿佛时间停止,画面静止。 林桃手上的关节,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我……睡你奶奶个腿儿!” 林桃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就往简休南身上招呼。 简休南配合着木棍的闷响,哀嚎声抑扬顿挫。 “我……啊!” “我……哎哟!” “不是……啊!那个……嗷……” “你听我唉呀!” “林……啊!” 林桃是越想越气,越打越狠。 这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 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还把她的脸面,放到地上摩擦。 是她林桃提不动刀了?还是你简休南飘了? 最后简休南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林桃挥棒踢脚,动作之快,让在场众人看花了眼。 也就是为了保持体力,要不然,林桃想活活把这狗东西打死算了。 一身疼得已经麻木的简休南,俊脸上,额头破了、眼肿了、嘴破了。 可他却无比委屈的望着林桃。 他不过是想换个树屋,想好好睡上一觉。 不想再听张家三兄弟的鼾声罢了。 “再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了吃掉!” 林桃一吼,被打变形的简休南,跟个被家爆的媳妇似的。 低头垂泪。 张大海反应急快,跑过来,把简大公子扶回营地。 张大山把张大海拉到一边。 “老三,你不想活了?惹了咱娘的人,你也敢帮?” ------------ 第二百三十七章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值当 张大海先把二妮喊来,给简大公子看伤。 这才拉着张大山,来到无人的角落里,细细嘀咕。 “大哥,你用脑子想想。咱会一辈子在这深山老林吗?” 张大山摇头。 张大海瞅了眼自家老娘的方向。 明明已经很低的声音,被压得更低。 “等回到山刀子城,若能和简家,扯上点关系,你说咱家以后,不就有了座靠山吗?” 张大海挤眉弄眼。 张大山起手,学着林桃的样,冲张大海就是一瓜皮。 张大海捂着生疼的后脑。 “你小子,你哪来的胆?敢打娘的……” 张大山甚至不敢往下说。 指了指张大海,转身要走。 张大海硬拉着,不让张大山走。 “大哥,你听我说嘛!” 三兄弟打小,张大海就拳头大。 举起拳头,张大海急忙松手抱头。 “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也什么都没说!记住了?”张大山问。 张大海连忙点头。 两兄弟回到营地,简大公子的伤,也得到了简单的处理。 二妮学过医,寻了些草药,擂碎了敷上。 除了三个小的,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像看个傻子。 尤其是不远处,张猎户家。 墩子娘摇头:“这简大公子,莫不是脑子坏了?” 墩子点头:“八成是。” 凳子摇头:“好好一个大家公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居然看上……哎!当真是山里呆得久了,但凡是个母的,都成了仙女。” 凳子媳妇眼神复杂。 林氏都四十几了!就算这一年养得好,模样也显年轻。 可毕竟岁数在那! 哪能和她这样的年轻的女子比? 想到这,凳子媳妇看了眼自家男人,再看看不远处的简大公子。 哪怕人家是落魄公子,那身气质,也比自家男人儒雅百倍。 更别提长相外貌,与身家了! 简家,那可是山刀子城,唯一的一户四等民。 她男人家呢?还是贱民。 模样就差距,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简公子身材搞挑,气质翩翩。 自家男人呢?病殃子一个。 说不定过不了几年,自己就得守寡。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值当。 越想,越有了一些想法。 “爹娘?我们请林大婶子家,帮着也搭几个她家那样的树屋吧?你看这小溪两边,连块平地都没有。咱再找下去,也是白搭。不赶紧找个落脚点,晚上还得回小木屋。” 张猎户自然不愿意妥协。 墩子娘倒很是赞同。 便和墩子一起找到林桃。 说明来意,林桃连头都没抬。 “你去找大妮他们吧。” 大妮一直想报恩,林桃便给大妮一个机会。 也好了掉大妮心头的那个结。 免得日后,真到了难处,大妮还死活想要帮她家。 天泛黄时,林桃离开挖食的地,领着许氏和余氏回去营地。 走出很远,挖食的地方,出现几个人影。 衣裳破烂不堪,头发乱糟糟不说,还披头散发。 若不是几人小声说话,任谁看了去,都会以为是野人。 “她挖的是这个?” 几个人看了枝叶后,连忙在附近找起一样的植物来。 终于在远处找到。 学着林桃的样,刨起植物的根来。 回到营地的林桃,看到大妮和三个傻儿子,已经在不远处,帮张猎户家搭树屋。 可天色不早了,树屋连框架都没搭完。 张猎户一家,只能回去小木屋。 打算再住上一晚。 有个遮身之所,好过暴露在外。 因为耽搁一日,张猎户家甚至连吃食都没有。 围坐在篝火旁,只能用竹筒烧些热水果腹。 而张家就不一样了。 许氏和余氏到溪水边,洗净一捆三指粗的根状茎。 拿回来分给大伙。 简休南接在手里,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下一秒,手里的东西,却被林桃夺去。 “林桃!”简休南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滚!” 简休南吓得连连退后,就算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也不敢再往火堆边凑了。 只能向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张小胖,投去祈求的目光。 张小胖这种有吃的,啥都不管的人。 哪有空去管他。 拿着根茎问:“奶?这东西咋吃?” “用嘴吃!”林桃心情不好。 眼角余光,瞅着简休南。 恶狠狠的啃着手里的根茎。 就像肯甘蔗似的,咬一块,扯下来,还反复嚼、卯足了劲的咀嚼。 那样子就像在吃他的肉,啃他的骨似的,让简休南瘆得慌。 其他们学着林桃的样,慢慢啃嚼,吐掉渣。 入口微苦,又透着凉的口感,说不上好吃。 吞进肚子里,反而让微热的身体,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好神奇呀!热了一天的肚子,反而舒服了!” 张小胖惊呼。 林桃没好气的瞥了张小胖一眼。 “你一连两天吃得太补,才会血热不适!这葛根,正好凉凉你的血。” 瞅瞅,同样进山的人。 张猎户一家,都开始挨饿了。 林桃却忙着,给吃得太补的家人们凉血。 看着一家人蔫巴的模样,张猎户猛的起身。 “瞅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不就是找点吃的嘛!还能难倒我张猎户?老子在山里打猎物的时候,有些人还只会种地呢!” 这话,但凡长耳朵的,都知道,是说给林桃听的。 林桃瞅了一眼小溪边。 张猎户叫着墩子,学着她昨天的模样。 下到小溪里去翻找螃蟹。 然而,要么翻开石头找不着。 好不容易遇上几只,不是被夹得嗷嗷大叫的,不知把螃蟹丢到哪去了。 就是抓了半天,抓了个寂寞。 昨天为了能在二十人吃饱,小溪里的螃蟹,已经被摸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今天才选择,去别处寻找吃食。 张大妮心疼墩子娘,许氏看在眼里。 替大妮问出声。 得到林桃同意后,许氏才把剩下的葛根,拿去给张猎户家。 “老子不稀……” 凳子媳妇连忙把张猎户,推到一边,把吃食接在手里。 对许氏赔笑道谢:“多亏林大婶子心好,帮衬着我们一家。” 虽然不多,可她好歹不用挨饿过夜了。 这一夜,树屋无比的暖和。 尤其是墙壁不仅不透风了,‘床’也比昨天软了不少。 还有树屋下,还有火堆不断输送热量上来。 简休南顶着一脸一身的伤,满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转头看向张着嘴,呼呼打鼾的张大海。 他能不能掐死这哥仨? 想要安静的睡一觉,怎么这么难? ------------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娘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打又打不过,惹又惹不起。 在这深山老林里,银子屁都不是。 既然不能反抗,简休南只能选择,闭着眼接受。 或许这就是生活吧! 好不容易打了会盹,后半夜雷声大作,大雨磅礴。 以往的溪水潺潺声不见,水流奔涌撞击声,响彻耳畔。 雷雨交织中,似有高呼救命之声。 “大海!大山!出事了!”简休南推搡着两人。 张大海嘟囔一句:“别闹。” 翻身继续睡。 “吵死了!”张大山连身都没翻,呼噜声不比雷声小。 坐起身,简休南挪动身体到帘子旁。 探出头去,除了天空中炸响的雷光,四周漆黑一片。 睡前烧在树屋下的火堆,已经被雨烧灭。 “救命啊!林大婶子!救救我们啊!” “堂嫂?救命啊!” 简休南清晰的听到求救声。 他再次推搡张家三兄弟,奈何没有一点用处。 一想到张猎户家,与林桃家是亲戚。 顾不上被淋湿,摸着黑,高一脚低一脚往林桃住的树屋走。 “林桃!” 简休南的喊声,被雷雨声淹没。 张猎户一家的求救声,越来越慌乱。 简休南在树屋下来回踱步。 怎么办?上去喊她? 不行!他觉得,要是自己半夜出现在林桃面前,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他若救了张猎户一家,林桃或许对他的态度,会有所改变呢? 这可是老天爷赏他的机会。 值得拼上一回。 于是,简休南鼓足了勇气,爬上树屋。 就在揭开屋帘的一刹那,脸上被什么东西重击。 他失去重心,从一人多高的树屋上,重重摔到满是淤泥雨水的地上。 “老娘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林桃探出头来。 “林桃!我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哪样?” “我……” 简休南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有口难辩。 他只能指着小溪方向。 “你出来看看,溪水涨了!张猎户家在下面喊救命呢!” “关你屁事!” “你……我……他们……” 林桃确实没说错啊!本来就不关他的事! 可他们两家不是亲戚吗? 张猎户家,不是还对大妮有恩吗? 林桃这女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瘪着嘴爬起来,爬回自己睡的树屋。 转身闭眼。 通过这事,他算总结出来了。 林桃说一,那就是一。 你敢说二,那都是你不对。 就在自己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多事时。 一阵耳光声,炸响。 连带着的,自己刚刚受了重创的脸,再次受创。 他捂着脸…… 不!是张大山、张大林、张大林和他。 四个人动作出奇的一致。 靠墙坐着,捂着脸,一脸茫然。 “还睡呢?没听到外面那么大动静呢?” 张大山摇头。 张大林木楞。 张大海睡眼惺忪。 简休南一脸冤枉。 他听到了呀!他还去喊她了呀!是她说与他的无关的呀! 怎么一动手,就和他又有关系了呢? “出来帮忙!” 林桃一声令下,他们哪敢不从。 跌跌撞撞,走近小溪边。 昨儿还一步可迈的溪水,现在目测已有四五米宽。 随着上方下来的水流越来越大。 溪水还在不断往两岸扩大。 原本在岸边的小木屋,此刻已在小溪中央。 雷光炸亮时,隐约可以看到,小木屋上坐着人。 “堂嫂?是你吗堂嫂?” 墩子娘的声音传来。 林桃没有回应,只是看了眼溪水,对比着水位。 张大林问:“杂办?娘?要不要趟水过去?” 说着挽起裤脚,就要下去。 林桃忙把人拉住了。 对面小木屋顶上。 凳子媳妇哭声高吭。 “娘!他们明明在那边,却对我们见死不救啊!” 墩子娘安抚着一家人。 “堂嫂不是那样的人。人家愿意救咱,那是情份。这种危机时刻,人家自保不救,那也是本份。要怪,都怪咱自己。人家劝说过,可咱也不听啊。非得在这建房。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怪不得别人!” 墩子媳妇嘤嘤抽泣,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娃。 “我们怎么办?只能等死吗?可怜我闺女才一岁呀。” 墩子娘呵斥:“都别胡思乱想!想想法子,怎么自救!” 转尔推着张猎户问:“老头子!你别坐着不动啊!你倒是拿个主意呀!” 张猎户这会,跟丢了魂似的。 任由墩子娘推来推去,他也没有半点反应。 老眼瞅着浑浊的溪水,耳边除了嗡嗡声,什么也听不见。 他打小跟着爹进山打猎,学了半辈子如何在山里躲险觅食。 原以为进山,自己能如鱼得水。 不曾想,竟是自己的得意枉为,把一家老小带到濒死地步。 墩子出着主意:“要不然,我们把房顶拆了,浮到对岸去?” “浮到对岸?这么急的水,只怕还没到对岸,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了!不行!” 墩子娘不同意。 看向岸边,她知道,他们家生的希望,系在了老张家人身上! “堂嫂!我知道你在!求你再救我们一回好不好?我知道,进了山,我家老头子和你卯着劲,他老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求你再伸手,救我们一回,以后我们家都听你的!再也不给你增添麻烦!” 岸边的林桃,抹了把额头的雨水。 转身对张大林说:“去,把那捆绳子拿来。” 很快,张大林回来,按着林桃说的。 把绳子一头,系在岸边的大树上,另一头系在了最有重量的张大林腰上。 下水前,林桃一再嘱咐:“记住了,面朝水流下游走!如果滑倒一定面朝上,拽紧绳子,我会拉你回来!” 张大林点头。 好在这处水深刚过腰,行走也不算吃力。 可湍急的水流,夹杂着冲刷下来的泥土和断木。 撞击到身上的力道,远远超出想象。 张大林没走几步,一个木桩打横冲过来,生生将他撞倒。 不过一瞬间,便看不到张大林的人。 “大林!” “老二!” “二哥!” 林桃等人拼尽全力,把绳子往回拽。 等把张大林拉到岸边的时候,张大林脸憋得通红。 呛得咳嗽不止。 喘了半晌,缓过劲来。 张大林才说:“不行!下面踩着泥拔脚,特别费劲。水里树枝、木桩,什么都有。撞过来的时候,力道还特别的大!没法躲。我刚才就是脚陷在泥里,没法浮起来。如果不是有绳子拉回来,怕是回不来了。” ------------ 第二百三十九章 难不成拉出来的,还能再吃? 对面传来墩子娘的声音。 “还好吧?大林?能听到吗?” “没事,婶子。我没事。” 眼看着水位线越来越高。 天空电光闪过。 林桃看到,张大林的腿已经血肉模糊。 “你的腿……” “没事娘,我还可以再试试。” 不等林桃发话,张大林又要下水。 还好林桃反应快,把人给拉住。 她知道,不能再让张大林下水了。 如果伤口严重感染,在这荒山野岭的,会危急生命。 林桃看向张大山。 打了个激灵的张大山,连连摆手。 “不行!大林都过不去,我下去,就回不来了!” 胆不胆小是一回事,为些外人,张大山觉得不值得拼命。 张大海在三兄弟中,个头最矮,体重最轻。 下到水里,成功几率更小。 “去,把石斧都拿来。” “嗳!” 张大海拿了石斧回来。 林桃往上走了一段,指着一棵斜向对岸生长的粗状大树。 “砍它!” 连带着从没做过重活的简大公子,都被林桃当作劳力。 才砍了几下,简休南就说手疼。 “你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还是个男人吗?” 林桃接过石斧,自己动手。 简休南撅着嘴。 “是不是男人,又不是看肩看手。” 还敢回怼她?林桃眯眼,瞅向简大公子腿上。 “你、你别乱来!” 简大公子两手护着自己的要害位置,连滚带爬的躲到一边。 太可怕了!就那一个眼神,他差点觉得自己做不成男人了! “哼!” 林桃冷哼,简休南乖乖闭嘴,连大气都不敢出。 母子四人合力,大树倒向对岸。 “我去。”张大林又要下水。 林桃一把将人拉回来,解开张大林腰上的绳子,系在张大山和张大海身上。 “你俩去!” “娘!我、我、我这么轻,下水就给冲走了。” 张大山直点头。 “大海,越到危机关头,就越要有男人样。别跟个娘们似的,见了困难就退缩。” 林桃瞥向简休南。 “男人不像个男人,还不如直接割了算了!” 咕咚…… 张大海咽了口唾沫。 话是说给简休南听的,为啥他觉得大腿根凉嗖嗖的呢。 这回,有横倒的大树,挡着冲下来的杂物。 很快就把张猎户一家,接了过来。 林桃伸手拉凳子媳妇秦氏,秦氏却向简休南伸手。 简大公子倒是大方,伸手将人拉上来。 “谢、谢谢。” 简休南连连摆手。 “不、不用谢我。是林桃救的你们。” 秦氏却连目光,都没有给过林桃,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简休南。 最后过来的墩子娘,被林桃拉上岸那一刻。 紧紧握着林桃的手,哭出声来。 “堂嫂,多亏了有你。不然我们一家……” 墩子娘哽咽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以后,我们一家,包括我家老头子,我们都听你的!欠您的情份,我们一家,一定努力还!” 墩子两口子,抱着小娃,一边哭一边点头。 凳子却是一言不发,淋了一夜的雨,让他咳嗽不止。 张猎户一直一声不吭。 雨越下越大,林桃正解着绳子。 哗的一声,小木屋直接被水冲散。 张猎户一家,楞楞的看着杂乱的木头,被雨水冲走。 收好绳子,林桃长舒了一口气。 “走吧!离天亮,还有些时辰,都好好歇会。” 天亮,这场雨才慢慢停止。 昨天还是小溪的地方,已经成了一条五六米宽的小河。 两家人,缩在树屋下的火堆旁。 他们来的时候,都只有一身衣裳。 昨晚都淋湿了。 张大山时冷时热。 张大海喷嚏不断。 张大林一双腿上,淤青无数,还有一道道的血口子。 两个妮子雨一停,就出去找药去了。 余氏心疼的还在给张大林,清洗伤口。 墩子娘一直赔着不是。 林桃打断道:“大妮欠你家的人情,昨儿我们也还了。你们接下来怎么打算?” 之前进山的时候,林桃原想着,有两个会打猎的。 在山里或许会过得轻松些。 没想到,张猎户一进,就跟她较上了劲。 如果两家不能齐心协力,非要绑在一起,这日子只会越过越差。 “堂嫂,别撵我们走!以后,我们都听你的!”墩子娘说。 林桃只当没听见,直视着从昨晚就没吭过声的张猎户。 屯子里,打从老一辈起。 家里都是男人当家。 像原主这样,抗起一个家的女人。 简直少之又少。 女人们,就算成了寡妇,大多都都会另寻别家再嫁。 反正只要你还能生娃,再嫁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的日子久了,男人们也都不怎么看得起人。 在他们眼里,女人几乎等于依附品。 就是那种,没有男人,女人都只能饿死。 偏偏原主不是,林桃更不是! 墩子娘推搡着张猎户。 “老头子,林嫂子等你话呢!你倒是说句话呀!” 张猎户长叹一口气,高傲的脑低,低垂下来。 “我错了!堂嫂!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和你较劲了。这些日子,我算知道了。能打猎是一回事,能在山里长久的活下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服了!服得心甘情愿,服得彻彻底底!”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再撵人,倒显得是我林桃小肚鸡肠。从今天起,只要在这山里一天,咱们两家,就合成一家。” 人多,不仅能多劳动力。 更重要的是,只有人多,才能有足够的盐份。 家里带出来的那一点盐,自家十多口都维持不了多久。 人一旦缺少盐分,浮肿、疾病将接踵而至。 墩子娘高兴得直抹泪。 “谢谢堂嫂!谢谢堂嫂!”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林桃可靠。 有林桃在,她们一家老小,就能在这深山老林里活下去。 林桃把人喊住:“墩子,你先到那边,磊个旱厕。” “啊?” “娘?咱不得先找吃食吗?您咋先想起拉来了?” 张大山和张大海,同时问出声。 “谁说旱厕只能拉的?”林桃出声,两个傻儿子,不敢吭气了。 墩子倒是个听话的。 听过林桃的嘱咐,带着猎刀寻找合适的地方去了。 张大山小声嘀咕:“难不成拉出来的,还能再吃?” 简休南都听傻了,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别人或许不行,可林桃……这事,真不好说。 出去?出去等于送死! 留在这?留在这吃屎? 克制着翻涌的胃液,简休南差点被呕吐物噎死。 ------------ 第二百四十章 改善这里的生活条件,迫在眉睫 两家人,衣裳湿尽。 在深山里,最忌讳的,便是身着湿衣。 墩子娘满脸歉意:“本来我们走的时候,衣裳都收车上了。可上山时,为了追上你家,我们除了水,啥都没带。” 对于有些抵抗力的大人,还稍好一些。 可张猎户家小娃,已经开始发热。 好在二妮学过医,寻了些草药回来。 可营地里,连个罐子都没有。 只能砍竹筒回来,当锅使。 可木质的东西,毕竟不能像锅一样,能在火上长时间烧。 这导致了煎出的药汁,药效差了很多。 眼下,改善这里的生活条件,迫在眉睫。 “大山大海大林,衣裳稍干一些后,赶紧帮他们再建起两个树屋。” 三人点头。 “阿兰、芮娘,和我去找些吃的。” 余氏是个计较的。 很是不爽的问了句:“娘!那她们呢?” 余氏指着张猎户家的女人们。 “她们还得烤衣裳呢!又没个换的,只能这么穿着在火边烤。”许氏说。 林桃抬头看了眼天。 没风,云层还很厚。 这种天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又下起雨来。 林桃拿了把石斧,领着两个儿媳妇,离开营地。 营地需要很多东西,换洗的衣裳。 能煮菜熬药的锅子。 两个儿媳妇这几天跟着她找食,已经能自己辨认植物。 打发她们找吃的。 自己则聚精会神的,在地上寻找着。 余氏看小老太太,在地上刨来刨去。 完全不是在找吃的。 “娘?您找啥呢?”余氏问。 林桃头都没抬。 “找粘土。” “土?这不满地的土吗?” “我需要能做陶罐的粘土。因为颗粒间的内聚力作用具有粘性,颗粒粒径越大的话,它的内聚力就越弱。所以粘土要具有黏性,它的颗粒就要非常细才行。” 林桃捏了一把土,在手里捏了捏。 “沙子的含量,也会影响粘土的黏性。” 丢掉手里的土,林桃换了个方向。 这里沙子含量太高,完全不行。 含沙量要很低,甚至没有沙子的才是最适合的。 这样的粘土,水份不容易从从土中通过,渗水速度很慢,保水性能很好。 凭她这样找,太耽误时间。 林桃开始找白蚁堆。 因为白蚁堆的土,是白蚁搬运的。 一般颗粒会比较的小。 再者,如果能找到白蚁堆的话。 还能将就着,把白蚁弄回营地,能解决吃食的问题。 可惜附近并没有白蚁的踪迹。 如果实再不行,只能把土浸泡搅拌过滤,得到的泥浆也行。 可是连陶罐都没有,又哪来的工具浸泡搅拌呢? 这不是就回到了,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了吗! 说到浸泡,林桃想起了开始退水的小溪。 林桃一句话没说,直接往溪水下游方向跑去。 “娘?您去哪啊?”余氏大喊。 林桃头也没回。 “一会儿,你们自己回营地去。” 来到小溪边,溪水已经平缓。 林桃终于在溪水边,刨开土层后,找到灰白色的粘土。 这种颜色发白的粘土,正好比较耐烧。 林桃直接找来大块的石板,就着溪水和泥。 揉泥巴可以排除泥巴里的杂质和空气。 这样可以增加泥巴的密度。 它的可塑性就会变得更好。 如果泥巴揉不好的话,烧制的时候。 泥巴里的空气,就会受热膨胀,陶器就会炸裂。 废了不少时间,才把泥巴和好。 林桃耸了耸肩,开始捏陶罐了。 在野外,一般就是用手捏法,或是泥条盘筑法。 手捏法是最原始,最简单的。 但两种方法相较。 手捏法的陶器,在烧制的时候,需要的温度相对来说更低一些。 林桃将一大坨的泥,捏成圆锥体。 再用手指,把它内部掏一个洞。 一定要注意,过程中它的形状变化不能太大。 最后修整一下,把厚的地方捏薄一点。 再用泥浆胶合一下四周。 把有缝隙的地方细细抹平。 整个过程当中,可以不时的加些水在手上,以防陶器出现裂痕。 为了方便,林桃索性直接弄了敞口,类似盆或钵的形状。 林桃费劲做了三个。 两个足够大的,一个稍小一些的。 陶器需要阴干以后,才能烧制。 阴干是为了排除陶泥里的游离水。 如果里面水份含量很高的话,在烧制的过程中,就会生爆炸。 不过阴干可能需要一周左右。 她可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林桃在旁边,捡着石块,磊起火堆。 石块可以传导火堆的热量。 用来烘干陶器。 烘的时候,还不能让陶器,离火太近。 而且放置的时候,需要斜着放。 不然它的底部,可能会裂开。 做好这一切,天已经泛黄见黑。 担心两个儿媳妇,找的吃食不够。 林桃还在回营地的路上,劈砍着一些倒地的朽木。 然后在朽木里翻找。 运气好的话,能长到柴虫,或是葛虫。 柴虫也被叫做斗米虫或者木花。 它两头呈椎形,身体为乳白色,有红色小斑点。 体形和蚕宝宝差不多大。 在林桃那个世界,斗米虫因一斗米换一条虫,而得名。 可见其营养之高。 据说,因其有美容养颜奇效,有钱人家的夫人们,拿一斗米换一条虫。 葛虫,也叫紫茎甲。 也是不错的营养品。 葛虫全身白嫩嫩的,全是脂肪和蛋白质。 它还有健胃功效,小孩子吃了,更能促进生长。 三道山里,常年朽木横生。 都说否极泰来,正是应了这时的林桃。 搂起裙子,只砍了七八个烂树杆,就抓了满满一大包的虫子。 个个都又肥又大。 营地里。 许氏担忧的坐立难安。 张大山不停责怪着许氏和余氏。 “你说你们!和娘一起出去的,倒是自己回来了!娘要是在外面,遇到点什么事,连个带信的人都没有!” “娘那么厉害,我哪想到这么多。”余氏缩在张大林怀里。 凳子媳妇秦氏,直往公公婆婆身边凑。 小声避讳道:“这人,该不会是丢下一家人,自己跑了吧?” 墩子娘吼了声:“别胡说!你以为个个都是你呢?” 张猎户也直摇头:“林氏是个有担当的。不可能丢下一家老小,自己离开。” “那这么晚了,也不见人回来?我看,就是觉着拖着一家老小,太累人。不如自己一个人单过,来得轻松。您二老瞅瞅她家这十多口子。没了她,想填饱肚子都难!爹?您今天猎到的这几只山鼠,咱自家吃得了。本来就少,再和他们一分,填牙缝都不够。更别说填肚子了!”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完了,他的舌头、不干净了 秦氏强行把自家公婆拉到一边。 “爹,要不然,咱们自家单过吧!您看,天都黑了,还不见人!八成就是跑了!咱家可负担不起老张家,那十几张嘴。只怕是累死在这山里,都养不活他们。” 秦氏嫌弃的目光,落在远处张小胖身上。 而后又扫过简休南。 “爹!咱家就只带简大公子过日子。等到战乱过去,再回山刀子城。简家一定会记咱家的情份。到时候,要多少金银,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墩子娘一脸惊讶的看着秦氏。 秦氏十四岁嫁进他们家,今年也才十七。 小妇人年纪轻轻,心思竟这么会算计。 墩子娘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凳子几眼。 若是自己和老头子,百年了走了。 秦氏真的会对凳子好吗? “不行!不能这么等着。得去找找!”张大海急了。 张大妮连忙出来制止。 “天黑了,不易离开营地。我们要相信阿奶,阿奶肯定会回来的!” “对!”简休南忽然站起来。 “咱们若是黑夜出去,再生出什么事来。反而拖累林桃了!她既然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秦氏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这些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文老头,也和简休南站到一条线上。 “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给她增添负担。你们都没有在山林里生存的经验,黑夜里在山林里行走,无异于置身于未知的危险之中。” 张大海脑子转的极快。 把目光投向了张猎户。 “叔!咱这些人里,只有你是猎人。要不,您老走一趟?” 墩子憨厚,自家爹还没表态,自己就拍起胸脯。 “我陪我爹去!林大婶子救咱家一家人的命,就算是我和我爹都回不来。也一定把林大婶子寻回来!” “孩他爹,你说啥胡话呢?你回不来,我和孩子怎么办?娘怎么办?我不同意!你不能去!” 墩子媳妇死死的拽着自家男人。 “当时我就说,不该和他们家在一块。这种人,救再多回。都是白眼狼!” 余氏这么一说,张猎户一家人,脸上都像抹了锅灰似的。 墩子娘过来解释。 “我们家不是不记情。你们看看我家老头子,没了我,他连路都走不稳。还有我孙女,才一岁,若是没了爹,她们娘俩以后要怎么活。” 张大山脾气一上来,两手一挥,打断道:“行了行了!说白了,你们就是不去呗!用得找那么多理由吗?” 凳子媳妇气不过,指着张大山问。 “俺们找理由?她还是你们娘呢!你们三个做儿子的,怎么不自己去找?逼俺爹干啥?” “你们就是忘恩负义!”张大海跳起来。 张大山帮腔:“就是!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真要你们帮忙了,理由一个比一个多!” “别吵了!”文老头大喊。 张家二老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脑瓜子嗡嗡的响。 简休南站在中间,冲站起来的两边人,直摆手。 “别吵了,别吵了!有事,得慢慢商量才是。” 可张大山和张大海,哪里是听得了劝的。 指着张猎户家,话说得极难听。 秦氏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仗着自家人都在,叉着腰,和张家两兄弟骂作一团。 许芮拉着张大山劝。 余氏一把拉开许氏,冲上去,就要扯秦氏的头发。 “别吵了!我去就是!”张猎户忽然站起来。 围在简休南身侧的两帮子人,都安静下来。 推开两边的人,简休南弱弱的道了句:“我陪你去。” “我也去!”张大妮小小的身子,走到正中央。 二妮追过来,结结巴巴闹着也要去。 大妮说要去,文凛自然要跟着。 文老头,又忙劝说文凛。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眨眼的功夫,又吵成了闹哄哄一团。 “奶!”张小胖大叫着,兴奋得蹦得两脚离地。 激动得颤抖的手,指着远处的黑暗中。 众人齐齐转身。 黑暗中,林桃的身影,越发清晰。 她一手提着石斧,一手兜着沉甸甸的裙子。 仿佛远征归来的战士。 两个妮子激动得冲过去,一左一右的抱着林桃的腿。 “让你们等急了。”林桃一脸慈爱。 走近营地,林桃看着几乎快要抱成一团的几人。 她打老远,就听到他们在吵吵。 林桃的目光打量着简休南。 她想不明白,简休南有什么理由冒险去找她。 “娘!” 小哭包许氏,又抹起泪。 余氏围着她直打转。 “娘?您没受伤吧?” 张小胖冲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奶,我饿。” 林桃生生被他气笑了。 拉开裙子,神神秘秘的说:“今天有好吃的喔!” 一听有吃的,所有人都激动了。 果然不出林桃所料,许氏和余氏找回来的吃食,远远不够。 几根葛根,分到每人手里,不过两三口。 张小胖见着肉虫子,兴奋得两眼放光。 简休南也探头来看,只一眼,胃里的液体,开始翻涌不停。 “呕……”转身跑开。 林桃指挥张小胖,找来石板,架在火上。 等石板热了,林桃抓了一把虫子上去。 很快,白嫩嫩的肉虫子,变成了黄色。 让许氏拿来盐,往虫上撒了少许。 “来尝尝。”林桃拿了一个,递到大胖手里。 张小胖可不是简休南,他可不会忌讳,这东西长得丑不丑。 能把肚子吃饱,才是最重要的。 虫子入口,咸香焦脆。 好不容易控制住呕吐感的简休南,刚刚过来。 正好瞧见林桃,把一只肥肉虫子,放进嘴里咀嚼。 那股子刚抑制住的恶心感,再次如浪般席卷而来。 “呕……林、林呕……你……” 他两手捂着嘴,努力拿口水压下涌到喉头的胃液。 林桃从石板上抓了两个,走向简休南。 她没有记错的话,自打进山以后,简大公子就像有身孕似的。 看啥都吐。 记忆里,他好像只吃了一些野菜和葛根。 这可不行!过不了一周,他若不能改变食谱,就只会成为累赘。 简休南这个头,若是好好养养。 兴许还能成为劳动力。 为此…… 林桃走到简休南身后,轻轻的给他拍着背。 待到他不再吐了,林桃直接钳着他的脸。 眸光直视着简休南的眼。 反应过来的简大公子,面颊微微发烫。 林桃、还是头一回,离他这么近。 林桃慢慢扬起嘴角,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两个虫子塞进简休南嘴里。 趁简休南失神之际,手一抬他的下颚。 “凡事,总有第一次嘛!”林桃说。 简休南刚才还微红的面颊,此刻白得跟死人一样…… 完了,他的舌头、舌头不干净了。 怎么办?能割掉吗? ------------ 第二百四十二章 讨好娘这事,怎么能少了他呢 “呕……” 这一回,简大公想把自己的内脏,都吐出来。拿去洗个十来遍。 这晚,树屋虽不如木屋大。 反倒让张猎户家,头一回,睡得无比踏实。 他们不必再担心,晚上会不会有动物闯进来。 更不用担心,忽然下起的爆雨,带来危险。 七天了! 他们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虽然没有树枝树叶做垫,虽然很硌人。 但是它安全! 爆雨夜累了一晚的老张家人,肚子填饱了,睡得也就更香。 当然,除了简休南。 别人在吃,他在吐。 别人在说笑,他在吐。 别人在洗漱,他还在吐。 别人都进树屋,准备睡了。 他依然在吐。 最后,他差点把十二指肠都吐出来了。 次日一早,林桃把三个傻大儿喊起来。 母子四人,往溪水边赶。 昨天烘在溪边的陶器,今天可以烧制了。 来到小溪边。 火堆已经灭了。 张大山指着边上放着土盆子,嘴张成了O字形。 “您昨天不会在这玩了一天的泥巴吧?” 张大海兴奋的摸来摸去。 林桃瞥了眼没出息的二人。 打发三人去收集柴火。 还注明,需要小腿粗细的。 自打制成了石斧,张大山就觉着,石斧在手,天下他有。 砍柴,分分钟的事。 林桃捡着附近的石板、石块。 开始砌窑。 通常烧窑是密封的。 虽然不算复杂,可就目前而言,她一时也达不到。 所以林桃准备,效仿自己那个世界东南亚,和云南的少数民族。 常使用的一次性薄壳窑。 就是在烧陶的时候,用泥巴把柴火的外层,覆盖起来。 林桃在薄壳窑底,加了一层柴。 外面再用石头石块堆高。 虽然外观不像。 原理都是一样,把火焰集中在中间。 这种结构的话,比平地堆烧和坑烧的温度要更高。 泛白的陶盆,倒扣在窑里的木柴上。 空隙再以大大小小的木柴填满。 石块磊了半人高。 张大林他们也都抗着柴回来了。 “大山。” 林桃笑着喊张大山。 张大山猛咽唾沫。 脑子不停的回想,娘是不是还交待了他什么事,他忘记做了。 思来想去,并没有漏掉什么。 那他为何越看娘的笑,心里越发毛呢。 拿眼神向张大海求助。 张大海回以眼神:别急。 张大山回以焦急的眼神:我能不急吗?你看娘的眼神,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张大海换上讨好的笑,提着柴走到林桃身旁。 “娘?您看这柴火成不?” 林桃满意的看着粗细均匀的柴火。 别说,这仨便宜儿子,在这种事上,从来没有偷奸取巧。 她说要小腿粗的。 他们绝对不会拿回来手腕粗的。 见娘满意,张大海乘胜追击。 “那还有啥,需要儿子们做的?这些日子,娘实再太辛苦了。起早贪黑的为我们找吃食。儿子们不能白吃不做事。但凡儿子们能做的,娘直管说!” 张大海豪气云天的拍着胸脯。 看着张大海把小老太太哄得贼拉高兴。 张大山也凑了上去。 讨好娘这种事,怎么能少了他呢? “就是,娘!您真管让儿子们来做!您坐在旁边看着就成!若是做得不好的,您直管上手教导我们就是!儿子们以前年轻不懂事。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再不像个人样。迟早得被雷劈。” 就在张大山张大海,忙着讨好小老太太的时候。 张大林已经把和好的泥巴,往石堆上抹。 林桃眼前一亮。 “老二?你怎么知道该怎么做?” 张大林憨厚的笑笑。 “我在烧窑坊做过活。刚才看到那三个泥胚,我就明白,娘要烧制陶器。窑坊里烧窑虽大,却和娘磊的这个小窑极像。就差扶泥了。” 林桃抬手,瞅着张大山的后脑,就是一记‘暴躁式的爱’。 “你两还看着干嘛?” 张大山瘪瘪嘴,满腹牢骚不敢言。 三人满手泥的敷着窑。 张大山带着鼻音,不满哼哼。 “老二呀!你倒把娘的脉,摸得稳稳的。” 张大林一脸懵。 “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就是装得憨憨的,吃得饱饱的!” 张大林依旧一脸懵。 张大山气得直接将一团泥巴,敷在了张大林脸上。 闷葫芦张大林,扣出眼睛位置,眨巴着不明所以的眸子。 “啊!” 深山里响起张大山,近乎癫狂的叫喊。 张大山一双手,以一种能出现重影的速度,把泥巴敷在石窑上。 张大海看到自家老娘,眸光灼灼的看着大哥。 也不敢偷懒了。 最后,原要花上一日的活。 只花了半日,便做成了。 窑内大火熄灭。 因木柴粗细均匀,从而火力均匀。 三个陶器盆子,完美出炉。 三兄弟把陶锅拿回营地。 营地里的众人,被惊得,尖叫连连。 “哪来的大锅呀?” “终于能喝上热水了!” “再也不用吃生野菜了!” “是啊,能煮了吃!太好了!” “林大婶子,你运气也太好了!这个都可以捡到的吗?” 张大海鄙视众人。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清楚喽!这是我娘做的!做的!挖泥、捏坯、烘干、烧制!繁琐的步骤之后,再建起烧窑,烧制出来的!” 小辈们眼里闪着星星。 窑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除非你有惊人的劳动力。 或者有过人的制窑烧窑技术,窑坊才会雇你做活。 对一些大窑坊,技术这块,甚至是世代相似的饭碗。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学去的。 余氏迫不及待的,把偷偷省下来的葛根切块。 从小溪打了水,煮了一锅清汤寡水的葛根汤。 因为没有碗和勺子,众人静静的等到汤冷下来。 开始你一口,我一口的对着锅喝。 更有等不急的,直接以手为勺,伸进锅里。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简大公子,刚从树屋上下来。 看到这个场景,硬是把他隐藏内心很久的尴尬癌,都看发了! “呕……”干呕一声。 他怎么下来的,又怎么回去。 肚子里,已经没有可以吐的了。 这种不忍直视的场景,还是不看为妙。 还是回去再睡会吧! 不然,说不定,就真把十二指肠吐出来了。 ------------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这天下,能有几个像我娘的 墩子娘心疼自己家小孙女。 把林桃拉到一旁,小声问:“堂嫂,我能不能要个小锅,给我孙女煎药。竹筒不能常烧,煎出来的药,没啥药效。” 林桃大方的把最小的沙锅,给了墩子娘。 这个锅,她做的时候,就打算用来煎药的。 不止张猎户家要用,老二也需要。 那天,下水之后,余氏说大林这几天夜里,偶尔也会发烧。 这些天,二妮也没闲着。 营地里,已经晾了不少的药材。 那边刚给张猎户家小孙女,煎了药在喂。 小娃娃只喝了一口,就哭得不行。 挣扎着,死活不愿意再喝第二口。 墩子媳妇心疼得,一边强拧着灌药,一边哭红了眼。 孩子不懂事,只觉得药难喝,所以拒绝。 可母亲受的却是双重的压力。 明知药苦难喝,还不得不新手灌。 “行了,小心灌吐了。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再把胃吐伤了。更不好办。” 墩子媳妇,双眼含泪看着林桃。 “林大婶子,我该怎么办呀?” 她这唯一的孩子,是和凳子媳妇秦氏,同时怀上的。 偏又不巧,遇上大旱之年。 好在婆婆尽心尽力,没饿着她们。 可她和秦氏前后脚生的孩子,秦氏的娃,出生没几天,体弱夭折了。 她是亲眼看过小娃冰冷尸体的。 那段时间,她甚至夜不成眠,无数次梦到自己的孩子,也死了。 她害怕那个梦,会成为实现。 好不容易熬到孩子过了周岁。 原想着,终于能松口气。 没想又遇到战乱。 虎口逃生,孩子又挣气的病了。 眼下,这深山老林的,除了吃药,再没有别的办法。 看到墩子媳妇眼里的心酸。 林桃安慰道:“先哄她睡会。一会儿出去找吃食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找点甜的东西回来。” 孩子嘛,都喜欢甜的。 正午,阴了几日的天,终于透出一缕阳光。 现在有锅了,填饱肚子。 养好身体,就是下一步需要做的。 男人们,被林桃按排,留在营地里,在树屋周围,做一个半人高的围栏。 目地,当然是为了保护营地和大伙的安全。 三道山鲜少有人,野物们,也对人类没有忌讳。 多一道保险,自然是好的。 再加上陶锅个头不小,老是端上端下的,说不定哪天,就把锅摔了。 林桃让他们,围好营地之后,在营地里整出一块平地来。 用以日常大伙休息、煮食,烧水,烤火。 这片山坡较陡,想要弄出一块足够近二十人围坐的地。 确实需要耗费不少劳力。 不过这种不需要动脑子的事,对于张家仨兄弟来说,那都不叫事。 没办法,谁叫林桃别的不多,就是便宜儿子多呢! 还都是年轻力壮的。 张小胖因为昨天吃了葛虫,为它那极似夏威夷果的口感着迷。 一听说要出去找吃食,张小胖自告奋勇的参与进来。 为了方便收集食物。 林桃教着女人们,用藤蔓上剥下来的皮,以及藤蔓,编制提篮。 墩子娘看着林桃娴熟的动作。 羡慕道:“真是了不起啊!就堂嫂手上这功夫,走到哪都不愁找不着饭吃!” 许氏一脸自豪,却不言语。 余氏就开了话匣子。 “您也不瞅瞅,这可是我娘!张家屯子的林氏!年轻不靠男人,老来不靠儿子。这天下,能有几个像我娘,这么能耐的女人!” “没错没错!”墩子娘附和:“女人要都像堂嫂这样。这天下,还有哪个男人,敢低看咱女人一眼不是?” 凳子媳妇秦氏,却在一旁,埋头不语。 心下道:要都像那样,男人不如一辈子不娶算了!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想娶个小鸟依人,柔柔弱弱的女子。 都像林氏那样,论打架,不输男人。 哪个男人敢要? 各自编好提篮,这才分队出了营地。 林桃领着大妮,这回没往上山方向走。 而下沿着小溪,往下游走。 这小溪水,如果能有汇聚成河,或是湖的地方。 那他们这些人,还瞅没有吃食? 张大妮见阿奶抬头四处张望,就知道阿奶是在找东西。 “奶?您找啥呢?” 林桃眺望四周。 “米团花。我想收集点花蜜,把它熬干,把糖储存起来。” “糖?需要糖份的话,我在山上找找蜂蜜?” 林桃摇头。 “你当我找糖干嘛呢?张猎户家小孙女才一岁,这两天病了,也不好好吃药。蜂蜜并不适合三岁前的小娃。” 林桃没有说,蜂蜜里可能会有肉毒杆菌,较小的婴幼儿,可能会出现中毒症状。 而且蜂蜜水,并不适合孩子长期,或是大量食用。 因为蜂蜜当中有的雌激素比较多,会导致孩子出现X早熟。 终于,在最为向阳的山体面。 林桃找到米团花。 大妮拉着枝梢,打量着跟个绒球似的花朵。 在阳光下,无数小花朵里,都有一团黑色的闪闪发亮的液体。 “这就是花蜜吗?”大妮问。 林桃摘了一条,放到手心上轻轻拍动。 黑色的花蜜,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量,流满了林桃的手心窝。 “尝尝,甜着咧。” “哇!一朵花就有这么多花蜜呀?” 张大妮学着,也敲了一手的花蜜。 入口很甜,回味微微有些苦。 感觉就像是甜与苦的结合。 不过比起药,这东西,可好喝多了。 林桃拿出煎药的陶罐,递给张大妮。 起身轻轻摘花。 “奶?你说如果密封采了这种蜜。蜂蜜会是什么颜色呢?” 大妮抱着罐子,接过林桃摘来的米团花,收集起花蜜。 “黑色的。”林桃说。 在林桃那个世界,这种异于平常的蜂蜜。 被叫做黑蜜。 两个人无间的合作,很快就收集了大半罐。 再往山脚深入走,阳光也越发的稀疏。 然而放眼望去,依旧看不到底。 “算了。我们回营地吧!”林桃看了眼斜下的夕阳。 跟着林桃久了,张大妮从来不会问没有必要问的事。 比如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回营地。 甚至,要去哪? 只要跟奶在一起,这一切,都不是她要担心的。 她只要睁大眼睛,记住阿奶说的知识。 这就够了! ------------ 第二百四十四章 危机四伏 回去的路上,林桃偏离了来时的路。 目的当然是顺道看看,能不能发现些可以吃的东西。 运气这种东西,在否极泰来的时候,显得尤为凸出。 就在林桃一路无所获的时候,却发现一棵枝条。 这个季节,它嫩叶才刚刚冒头。 仅从枝条和嫩叶,林桃能肯定。 这是一棵木薯。 它的根部,淀粉含量特别高。 甚至被称为淀粉之王! 有一些地方,甚至把木薯当做主食。 林桃把提篮一放,开挖! 大妮也不问,阿奶挖,她也挖。 一个又一个足有婴儿臂膀粗细的木薯,被林桃挖出来。 就连带出来的提篮,都放不下。 “这个也能吃?”张大妮问。 “这东西,好吃着呢!” 林桃的裙子,再一次成为搬运工具。 二十来斤的木薯,打了个包袱,被林桃抗回了营地。 她和大妮,是最后回来的。 张小胖提着小半篮虫子,跑到林桃面前。 脸兜红扑扑的,很是得意的昴着头。 那样子,就是等着林桃夸他呢。 林桃也很配合。 “真不错啊!今天咱的吃食,能多元化了呢!” 孩子嘛,得适当夸奖,从而建立自信。 张小胖拇指擦过鼻头。 “以后,找吃食这种事,就交给我了!保证饿不了你们!” 话还没说完,提着篮子就去火边,准备上火烤了。 好不容易下来烤烤火的简大公子。 只看了那提篮一眼,两眼一翻,差点被送走。 张大妮把小陶罐从提篮里拿去火边。 燃起泥做好的小灶。 阿奶以前给她说过,野外采摘的液体,但凡条件允许,最好能过滤一下。 罐子里,不仅有液体的花蜜,还有很多花瓣。 甚至在采的时候,花里还会有小虫。 扯了一小块裙角,挡住罐口,用来过滤。 张小胖一向对吃的,最为好奇。 不管不问的,就向米团花蜜下手了。 脏兮兮的手指,含在嘴里,嗍得嗟嗟的响。 两个眼睛,随着嘴的甜,精光乍现。 “这是糖吗?好甜啊!”然后,又会拧着眉说:“不对啊,怎么会有点苦呢?” 他在私塾的时候,听别人说过红糖。 听说红糖结成块之前,就是这种像是黑色的液体。 大妮拍过张小胖的手。 “这是米团花蜜,为墩子叔家的小娃采的。” 米团花蜜在罐子里,煮起热气。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花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正在处理山鼠的张猎户,也凑过来。 满眼好奇的看着陶罐里,黑黑的液体。 他知道花蜜,可花蜜不都是蜜蜂们采的吗? 林氏这是上哪,弄来的花蜜。 在他的认知里,就没听说,哪有人能采花蜜的。 二妮把药热过后,递给墩子媳妇。 又拿个竹筒,舀了些温温的花蜜过来。 这回,灌一口药,给一口蜜。 那小娃还没哭出声,就被甜甜的蜜吸引了。 小半筒子药下去,硬是一声没哭出来。 最后还眼巴巴的,离不开装花蜜的竹筒。 伸着小手,咿咿呀呀的叫唤。 墩子娘忽然惊呼。 “嫂子?这东西可不能吃!有毒呢!” “拿到小溪里泡上,过几天就能吃了。” 林桃当然知道,木薯根含有氰酸毒,不能直接食用。 需要浸泡两天以上才能吃。 “不、不会吧?老人们都说,这树疙瘩,会吃死人的。真、真能吃?” 大妮抱起一抱问。 “狗尾巴草能不能吃?” 墩子娘楞楞的摇头。 那东西她知道,去年大旱的时候,山上树叶树皮,都吃得精光。 就那鬼东西,长得漫山遍野的,没人敢吃。 许氏笑着拍去墩子娘的身上的泥。 “大旱时,我们一家,就是吃狗尾巴草活下来的。婶子放心,我娘说能吃,就一定能吃!” 张大妮喊着墩子和自家三叔,一起抱着木薯往小溪走。 “就是!我奶说能吃,它就肯定能吃!” 墩子娘还想辩上几句。 倒是张猎户,推了自家婆子几下。 昨晚踏踏实实,睡了一觉后。 他算是明白了。 别看林氏是个妇人。 可她知道的,会的,远在他之上。 别人想都不敢想的花蜜。 人家出去一趟,就带回来一罐子。 就这能耐,自己是真没法比。 到山里这些天,如果指望自己陷阱里的几只山鼠。 他们一家,怕是早就饿死了。 这几日,从会飞的蚂蚁,到木头里的虫子。 林氏扎扎实实的给他上了一课。 墩子娘也不再说,连忙帮着,将地上剩下的‘树疙瘩’,抱到下面小溪去。 大妮那边,一罐子的花蜜,熬到最后,只剩下半竹筒不到的样子。 最后被林桃存进了竹筒里。 晚饭,有葛根鼠片春笋汤,还有撒了盐的脆葛虫。 就连吐到虚脱的简大公子,今天都终于接受了山鼠。 按简休南的话说。 他的舌头已经脏了。 已经不在乎汤里的碎肉,是什么鬼了。 不过那肉呼呼的虫子,依旧让他有些崩溃。 饭后,每人还喝上了一竹筒的热花蜜水。 这一刻,简休南觉着自己被花蜜水拯救了。 林桃的食谱,也从之前的单一,到了现在的多样化。 碳水、脂肪、蛋白质、糖、盐份,都有了。 哪怕是在山里,林桃的日子,也在往好的方向走。 众人正心满意足的,围坐在温暖的火堆前。 一股子,难以言语的气味,随着火堆的热浪,飘散开来。 林桃吸了吸鼻子,往自己身上闻了闻。 脸皱着了包子。 这几天,包括她在内。 身上的衣裳,浸过汗、泡过水、滚过泥塘、沾过土。 他们之中,除了病得不能动的文老头。 没有谁的衣裳,保持过一整天的干爽。 营地里弥漫的,微熏的,带着酸味,又和着闷臭的气味。 那种诡异得,像极了纳豆的味,可想而知。 个人卫生和换洗的衣物,已经刻不容缓。 食盐危机,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近了! 希望旱厕,能给力一点。 为此,林桃还刻意天黑前,去看了一眼。 墩子这个劳力,没话说。 避雨向的山石壁下,墩子按她说的,挖了一个半臂高,一臂长的蹲坑。 蹲坑里围满石块。 ------------ 第二百四十五章 林桃真要把他埋在这吗? 相较林桃营地里,吃饱喝足的舒适与安全。 另一处山腰上的草棚子,显得无比狼狈。 五个脏到,已经看不清面目的人,像极了野人。 蹲成一圈,摆弄着一堆柴火。 一个男人拿着木棍,往地上的木棍上犁。 木棍上端,已经被血染红。 “当家的,你能不能行?” 男人把手里的木棍一扔,泄气的倒在地上。 “王晓月,你别只用嘴!你这么能干,你来啊!” 看着自己磨得起泡出血的手。 他想不明白,明明看到林氏,就是这样燃起火来的。 为什么同样的方法,到他这里,就不行了呢? 当初因为跑得急,他们出门,除了衣裳和能带走的干粮,啥也没带。 如今衣裳没用,带来的干粮,这几天也都吃光了。 没有火石没有刀,他们连口热水都没喝过。 张酒鬼的大儿子,已经窜稀好几天,身体快肿成球了。 那症状,一看就知道,是因为没有吃盐。 这深山老林的,上哪弄盐去? 再这么下去,下一个肿成球的,说不定就是自己。 王晓月一脚踢过去。 “张酒鬼,你别只是坐着呀!你也来使点劲啊!” 难怪王秋兰总说自家男人没用。 瞅瞅这没出息的样! “晓月,咱们出山吧!咱没有林氏那能耐,在这深山老林里,能活得下去吗?” 看到自家男人的怂样。 王晓月恨得牙痒痒。 “出去?那晚,你没看到屠村?人家手上的刀,是和你闹着玩的?在这,你还能顶着头。出去,你这头,就是人家脚下的球!” 两口子吵架,张酒鬼只当没听见。 自打进山以后,他们每天都要吵上几回。 “这都七八天了!东魏的兵,应该也走了吧?”张酒鬼说。 王晓月的男人连忙附和。 “对对对!以前他们,不也是抢了东西就走嘛!咱们出去看看吧!在这没吃没喝,连个安身觉都没法睡。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被野物吃喽,那只能饿死病死。这深山老林的,哪是人呆的地儿!” 王晓月啐了一口。 只觉得这四个男人,真TM没用! 林氏领着近二十号老弱病残,活得一天比一天鲜活。 自己呢? 跟四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一块,居然活得连个野狗都不如。 王晓月一脚踢开柴堆,捡了块满是泥土的树根,到一边啃去了。 次日一早。 早起习惯的众人,已经在营地里开始忙碌。 有火有锅,二妮熬了一锅的汤药,分到每人手里。 “驱、驱、驱寒。” 三月的深山,早上露水湿气重。晚上寒风凛凛。 昼夜温差之大,稍不注意,就得感冒。 也就多亏了有二妮。 早饭是螃蟹树叶草根汤。 螃蟹是昨晚,大伙到小溪抓的。 因为前几天爆雨的关系,小溪里的螃蟹少得可怜。 也只能拿来煮汤了。 张猎户过来问:“大嫂,营地昨天围好了。你看,今天我们要做些啥?” “这附近,能打着猎物吗?”林桃问。 取盐,现在还指望不上旱厕。 只能指望从动物的血液里摄取。 “这几日,我倒是见着过鹿和野猪的踪迹。” 林桃眼前一亮。 “把他们都带去,看看能不能围捕一头。” “嗳!”张猎户忽然就来了精神头。 自己不是一无是处!自己在这还是有作用的! 林桃的三个傻大儿,别着石斧,带着绳子。 墩子把磨得噌亮的猎刀,别在腰间。 一老四小,兴致勃勃的离开营地。 张小胖一边送行,一边助威:“爹!大伯!三叔!早去早回!” 女人们也没闲着,墩子娘领着她们,去外面挖食。 营地里,只留下老的和小的。 墩子媳妇因为孩子生病还没好,也留在了营地。 当然了,所有这些安排里,简大公子都被排除在外。 明明是个男人吧! 细胳膊细腿,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最主要的,一连吐了几天,别说跑,走路都摇摇晃晃。 你说拿他当女人使吧! 他又啥啥不认识。 这要是挖来能吃死人的咋整? 再说,他那纤细的十个手指头,万一挖土刨坑弄断了咋整? 于是,带人打猎的张猎户,看不上他。 带人挖食的墩子娘,也看不上他。 被各种嫌弃的简大公子,就只留在营地。 好在这人,也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等着别人侍候的。 他还是会,帮着二妮。 洗草药,撵草药,熬汤药。 林桃一脸瞧不上的瞥了简休南几眼。 转身往小溪边走。 溪水退去,之前张猎户家小木屋的那块地,又露出水面。 还是之前那样,‘一毛不拔’。 就在离那往上五米左右,溪水呈断崖似下落流淌。 目测断崖位置也就一个半人高的样子。 林桃往上,跨过溪水,站在断崖上方。 别说,这地方,好像刚刚好。 把营地里能动的都喊来。 “来,咱们在这挖个坑。” 除了简休南,大伙都动手了。 就连墩子媳妇,把小娃放到旁边,捡了根木头,都在挖。 “林、林桃。”简休南喊她。 “好、好好的,挖这么大坑干嘛?” 他目测了一下,地上的圆不算很大,好像刚刚好能装下一个人的样子。 越看,额头上的冷汗就越多。 自打进山,好像就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林桃该不会想……少一个人吃饭吧? 简休南喉头上下滚动,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 就在简休南为难怎么问出口的时候。 张小胖替他问道:“奶?好好的,挖这坑干啥?” “挖坑嘛!自然是……” “埋人吗?” 张小胖看向简休南。 “你看我干嘛?”简休南都快哭了。 “你看你,一天啥都不吃,这不早晚的事嘛!还是我奶细心,早早给你准备好地。” 张小胖一脸认真的打量四周。 又道:“不错,抬头有树遮阴。远处有景可望。身旁还有水相伴。那书里咋说的?对!风水宝地!” 简休南跌坐在地,干笑两声。 谢谢你喔!得从你奶开始,谢谢你们全家! 林桃一脚踢在张小胖屁股上。 “废话真多!赶紧做事!” 揉着屁股,张小胖忙埋头挖泥。 一脸不满的回了句:“我刚才不是在和阿南说话嘛!” “咋?嘴说话,手就不能动了?还有你!”林桃指着简休南。 “在那坐着干嘛?等挖好了,你不使是吗?” 一听这话,简休南哇的一声,扯着嗓子哀嚎起来。 看看!林桃都说了,这坑挖好了,就是给他使的! 难不成,林桃真要把他埋在这吗? ------------ 第二百四十六章 是她草率了! 林桃是劝也劝不好,说又说不听。 最后没办法,只能任由简休南,在那嚎个不停。 林桃嫌吵,把挖坑的事,交给大胖和大妮。 并且交待清楚,要挖一人深后离开。 因为没有铁锹铲子,就算人多,一时半会也挖不好。 趁着这个空档,林桃往昨天下山谷的方向走。 她得去弄些鹤望兰回来。 鹤望兰,属于芭蕉的一种分支。 所以长得和芭蕉很像。 它的茎里面,含有很丰富的纤维。 而且干了以后,也比较软,有韧度,不会脆断。 所以,林桃打算弄来,做衣服。 来回跑了十多趟,小溪旁的那块平地上,堆了座小山似的绿杆。 抹净额头的汗珠子,林桃捡了个石块。 把鹤望兰放到,一断大木头上敲。 简休南还在哭,虽然声音小了很多。 林桃冲他招手。 简休南抹着泪下来。 看了眼简大公子纤细得,有些可怜的手指。 林桃把手里的石块,递给简大公子。 “挖坑挖不了,捶碎这个总行吧?” 简休南吸着鼻子,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 “这是什么?” “鹤望兰。” “拿来干嘛呢?” “做衣裳。” “哇……” 看看,林桃不仅挖好了埋他的坑,现在都开始做寿衣了。 林桃捂着耳朵,声音依旧刺耳。 索性直接捂住声音源头。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总不能,做点小事,就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吧!” “你唔唔唔唔唔、我唔唔……” “我知道,你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做不了重活。可不能白吃白喝,一点贡献都不为大伙做吧!不就是捶点东西嘛!至于让你哭成这样吗?” “唔为唔唔……” “啥?” 看到简休南指自己的手,林桃尴尬收回手。 “你捂着我,让我怎么说?” “嘿、嘿嘿。忘了。谁让你扯着嗓子哭来着。吵死了。” “你说这个是给大伙做的?”简休南指着她手里的杆。 林桃点头。 “难不成呢?你不会以为,我专程为你简大公子做的吧?” 鄙视的目光,油然而生。 这简休南在县城的时候,摆摆大少爷的派头,她再不喜,也不好说啥。 眼下都进了深山老林,吃喝都指着他们两家人。 再摆贵公子的谱,就过份! 娇生惯养可不是好吃懒做的理由! 简休南是个聪明的。 冲着林桃手里植物楞楞发呆,半晌,才弱弱的问了句:“那个坑……也是为大伙?” “对啊!”林桃点头。 “我想做个能烧热水的地,再给大伙做身能换洗的衣裳。毕竟咱还得在这住上一段时日,做好个人清洁,也有助于大伙的身体健康。” 哭得双眼红肿的简休南,忽然咧嘴,跟个大傻子似的,嘿嘿干笑。 看得林桃眯眼拧眉。 这家伙,不会是病了吧?又哭又笑的。 探了探额头,也没觉着烫啊! 不待林桃发话,简休南学着林桃刚才的样子,拿石块捶打起手里的绿杆。 鹤望兰非常好处理。 把茎杆敲打后,稍微撕扯整理,就会变成像稻草般的碎条。 下午,上面的大坑挖好了,下面的鹤望兰也都处理好了。 大伙帮着把二十多捆的鹤望兰,拿到能照到阳光的地方,摊开来晾晒。 等它的水份晾干一点,做出来的‘简易’衣裳,缝隙就会小很多,变形也不会太严重。 趁着天还没黑,林桃又带着大伙玩起泥巴。 从溪水边上,挖出烧陶的那种灰白粘土。 拿到大坑里,敷上整整一层。 林桃又带着大胖,在坑的正下方,挖出一个洞。 大伙都好奇着,林桃让他们做了一天的东西,休形这么大。 到底是要用来干嘛的? “哇!奶,这个是、是……” 林桃笑了,看来自己这个便宜孙子,也不是那么傻的。 林桃正沾沾自喜呢。 张小胖两手一拍,喊了声:“大汤锅!” 林桃一闭眼,只觉得血压,正从丹田以光速,冲击她的太阳穴。 是她草率了! 天泛黄时,外出的人,也都陆续回来。 张猎户依旧空手而回。 “没有武器,我只能教他们做陷阱,希望能有所收获吧!” 意料之中。 墩子娘和儿媳妇们,倒是带回来不少野菜。 什么灰灰菜、红荠菜、水芹菜等等。 人手一支的提篮,都装得满满当当。 可野菜能抵什么事。 林桃只能去小溪里,打算把只泡了一天的木薯,拿出来吃。 好在木薯已经泡出紫色。 看起来,应该问题不大。 在野外,不是每顿都能吃得上肉的。 但是,每天一定要尽可能的,让自己吃饱。 哪怕是吃素。 洗干净的木薯,切成小块,在锅里煮。 煮到水见底,再把木薯压成泥。 放入野菜,加一点盐。 没吃过的食材,对张小胖有着道不明的吸引力。 木薯泥还没出锅呢,张小胖勾了一块放到嘴里。 “唔!好吃嗳!像……唔,像土豆泥!但是比土豆甜,比土豆粘!” 木薯比土豆淀粉含量高,淀粉遇上唾液酶,会转化为糖。 甜是自然的。 拿竹筒盛了木薯野菜泥,分到每个人手里。 老张家人二话不说,到手就开吃。 尤其是简大公子,在没有任何视觉冲击的情况下。 对进食木薯泥,非常满意。 可张猎户家,就有些小情况了。 墩子娘很是担心,毕竟老人们从小告诫她,这个东西吃了是会死人的。 秦氏看婆婆不吃,她也不吃。 现在的张猎户,早就对林桃没了芥蒂。 装作看不见自家婆子,疯狂的挤眉弄眼,坐在地上,一口接一口吃起来。 墩子和凳子,一边吃,一边对木薯赞不绝口。 墩子娘见自己男人儿子们,都吃了。 也就不管了。 真要有啥,一家人在一块,去哪都一样! 哪怕是黄泉。 然而,就算墩子娘吃了,凳子媳妇秦氏,也只是看着。 张小胖是第一个吃完的。 对于一个能把自己吃成球的人。 拳头那么大点吃食,哪里能满足得了他的需求。 扫过众人,见着秦氏一点没动,张小胖添着嘴过去。 “秦婶子,你不想吃吗?” 秦氏十七岁,张小胖九岁。 别看岁数相差不大,可辈份在那。 他还是得喊一声婶子。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她就是嘣坏了牙口也得咬回去 秦氏把竹筒护在怀里。 “谁说我不想吃的!一边去!” “这么凶干嘛?我不是看你没动,以为你不想吃嘛!现在吃的这么难找,别看是野菜,那也是辛辛苦苦找回来的,这要浪费了,多可惜!” 张小胖把自己的贪吃,标榜的很高尚。 秦氏看了一眼围在火堆的众人,顺势把张小胖,拉到一边。 “小胖呀?你有哪不舒服吗?” “有!”张小胖撅着嘴,手捂着肚子。 秦氏的心咯噔一下。 “肚子疼?” 还好她没吃!看!这就出事了不是? 她才十七,她还不想死! 她还想…… 秦氏冲到简休南身旁,一把拍掉简休南手里的竹筒。 “快!快吐出来!这东西、这东西有毒!” 简休南怒气上头,推开秦氏。 “你干嘛呢!” 他好不容易,才吃上能接受的吃食。 肚子还没吃饱,食物掉到了地上。 心疼的捡起来。 好在木薯泥,粘在竹筒里,没有弄脏。 “简公子,这个不能吃!你看小胖,刚吃完就肚子疼了!” 别说简休南,连林桃都被惊讶的看向张小胖。 秦氏质问林桃。 “我就说,这东西它不能吃!看看,出事了吧!” 转尔对简休南关切道:“简公子?可有哪里不适?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家中父母还等着你回家呢!” 林桃顾不上秦氏,听说张小胖肚子痛,焦急的看过去。 “我……” 张小胖尴尬的咧着嘴。 本想装可怜骗些吃的,这下闹大了! 只一眼,林桃看出张小胖屁事没有。 张二妮最激动,冲过去,对着张小胖,就是一顿捯饬。 又是把脉,又是观面色。 余氏抱着张小胖,又哭又喊。 无论张大林,怎么安抚都没用。 张家二老就更不得了啦。 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呜呼哀哉。 “没、没、啥、没啥……”一激动,二妮的舌头又打结了。 “你又作什么妖呢?”林桃怒吼。 大伙都累了一天了,好不容易能安静吃点东西。 这小屁孩,非得整出点事来。 早上屁股才挨了阿奶一脚,张小胖直往余氏身后躲。 眼瞅着阿奶走过来。 又把大妮和二妮,拉来挡在前面。 “是、是她!”张小胖,指向简休南身旁的秦氏。 “是她大惊小怪,又、又不关我的事!” 墩子娘和张猎户,责备的瞅着秦氏。 “好好的,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秦氏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张小胖刚才说他吃了这东西,肚子疼!我、我也是担心大伙,这才让你们别再吃了!” “张、小、胖!”林桃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张小胖吓坏了。 “我、我没、我肚子疼,那、那是因为没吃饱!我看她不吃,以为她不想吃,这才想讨了她那份来吃。我又没说自己吃坏肚子。都是她说的!奶!她压根就不信任您,不信任咱家人!” 从小被余氏耳濡目染,甩锅这种事,他打娘胎里,就学过。 众人的目光,回到只关心简休南的秦氏身上。 墩子娘看不下去了,一把将秦氏从简休南身边拉开。 手抬起来,却没甩到秦氏脸上。 凳子打小身体不好,秦氏愿意嫁给凳子。 她这个做娘的,心里也一直怀有愧意。 然而下一秒,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惊得四周树上的鸟儿,四散飞走。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尤其是张家二老。 也不哭了,手里尽是鼻涕眼泪的,把林桃给拉开。 “桃子,你干啥呢?有啥不能好好说的?非得上手?” 说难听点,不看僧面看佛面。 秦氏是张猎户家儿媳妇,再有什么不是,也轮不到林桃出手教训。 更何况,自打进山后,秦氏有意没意的,就往那简公子身边靠。 林桃这一动手,搞不好,就会被大伙误会,说她争风吃醋,坏了名声。 捂着脸的秦氏,杏仁眼中泪流不断。 “你、你凭什么打我?我担心大伙怎么了?” 张家二老见秦氏没把话往那边带。 正庆幸着呢。 谁也没想到,林桃瞥了秦氏一眼。 直接问墩子娘和张猎户。 “你们家凳子还在这呢!你们就放任这女人,往别的男人身边靠?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吧。自打进山,你们这儿媳妇,就围着简休南转个不停,你们就不怕,她啥时候,爬到别的男人的床上去?” “林、林氏!你胡说什么!”秦氏胀红着脸。 张猎户两口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他们不是没看到秦氏的小动作。 只是出于对秦氏的愧疚,装作没看见罢了。 人家简公子,是大家公子,是念过书的人。 指定瞧不上,嫁为人妇的秦氏。 这事,他两背地里,还商量过。 只要守好秦氏,别在山里的时候,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乱子。 出了山,一切就都会回到原样。 张家二老暗叫不好。人家没把话往那带,这丫头咋还自己往坑里跳呢! 秦氏年纪虽小,性格却很泼辣。 被甩耳光这口气,她是忍不了的。 举手就要打回去。 只是手扬起,却没能甩到林桃脸上。 张大山凶狠的瞪着眼,捏着秦氏的手一甩,差点把个头较小的秦氏,甩飞出去。 张大林和张大海,往林桃前面一站。 大有要冲上去干架的架势。 秦氏这会想起自家人了。 “爹!娘!大哥大嫂!你们就任由他们老张家人,欺负到我们头上吗?” 林桃从张大林和张大海身后走出来。 不屑道:“这会儿,你想起你是他们儿媳妇了?还知道挑着他们给你出头了?当着自己男人的面,往别的男人身上靠的时候,你怎么忘了,自己已嫁作人妇!是别人的儿媳妇!是别人的弟媳!” “你……” 秦氏正正心神,放下手,露出微肿的脸。 “怎么?我一没勾引你儿子,二没勾搭你男人!我公婆没说我,我男人更没说我!哪轮得上你一个外人?你算个什么东西?跑到我面前指手划脚!依我看,想爬床的是你吧!” “你……你敢诬蔑我娘!”张大山眼一鼓,指着秦氏质问。 若是人少,秦氏或许还不敢说这话。 当着两家人的面,那岂不是更好? 打她?她就是嘣坏了牙口,也得咬回去!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正好,左右脸对称了。 “诬蔑?我是不是诬蔑,你们心里没数吗?你们想想,在二道洼时,人家求她带他们进山,她都没同意。为什么换作简公子,她就同意了?” 没人吭声! “简公子娇生惯养,什么事也做不了。她还好吃好住的担待着。这又是为什么?她没个长辈的样,我得有小辈的样。有些难听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大伙眼又不瞎,人也不傻,心里都明白着呢!” 看看,脏水泼到林桃身上了不是。 张家二老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外面战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咱们在这深山老林的,多个人,就是多双手做事,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张老爷子努力把话,往回带。 “少和我说这些!要么我把巴掌甩回去!要么给我道歉!不然这事没完!” 秦氏昂着头,不依不饶。 林桃把自家公婆拉回来,塞到张大海怀里。 张大海脑子转得快。 自然明白娘的意思。 把二老推到自己背后,交给许氏和余氏。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但凡小老太太要有大动作。 他们哥仨,就养成了一种默契。 把老人女人小孩,护在身后。 在他们看来,秦氏这就是疯狂作死! 就他们老娘那爆脾气,那大体格。 别说你一个秦氏,怕是老张家一家,都不是下饭菜。 “道歉?”林桃点头。 动作之快,直接在众人眼中,留下一条重影。 又是一记耳光,抽在秦氏脸上。 正好,左右脸对称了。 “秦氏,本来有些话,我看在你公婆面上,一直忍着不说。可如今,再不说,别说你公婆一家,只怕我老张家一家人,都得给你这个白痴女人陪葬!” 张猎户两口不明所以的看过来。 明显是没明白,林桃话里的意思。 林桃拽着凳子的衣襟,丢到秦氏面前。 “秦氏,你男人藏了毒药,你不知道吧?” 凳子咳嗽不止,苍白的脸上,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 张猎户一家,此刻都是一个表情。惊! 秦氏一时接不住了。 自打战乱起,她一心只想逃命。 压根就没看过凳子一眼。 后来进山,见着简休南后,她甚至连看都没再看过,这病壳子。 所有的心思,都拿去想,怎么接近简休南。 整日里,但凡有简休南在,她的目光永远都在简休南身上。 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该怎么和他说上两句话。 是她这些天,没日没夜都在想的事。 可这事,她不能说! “凳子你、她、她说,是真的?你、你也怀疑我?” 凳子一边咳嗽,一边呵呵冷笑。 “我、咳、咳咳……我用得着,怀疑你吗?你、咳咳咳,你做得,还不够明显吗?” “我……”秦氏一时语塞。 面对公婆的目光,秦氏努力说服自己,不能慌。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我承认,我是想讨好简公子!可我,不也是为了你吗?” 秦氏声音哽咽,将凳子的手,握在手心。 “你病成这样,咱家又贱民。我想,如果趁着这个机会,与简公子交好,日后战事过了,我便开口,求简公子给你寻个好郎中,给你把病治好!” 凳子拍开秦氏的手。 眼里尽是厌恶。 “我、我咳咳……”凳子激动得咳嗽不止。 “我眼、咳、眼还不瞎!” 秦氏还没开口,就又挨了一巴掌。 不是林桃打的。 墩子娘这巴掌,下手可不轻,生生将秦氏甩倒在地。 “秦小莲,你不要脸!” 转尔把凳子拉到旁边追问。 “凳子,这是咋回事?林大嫂子说的毒药,又是咋回事?” 没想到凳子一把推开自家老娘。 指着自家人,哈哈大笑。 “你们、你们就这么看着她,恬不知耻的不守妇道!没一个人考虑过我,没一个人拿我当个男人看!我、咳咳咳……” 也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病又发了。 凳子咳得腰都直不起来。 良久,才缓过劲来。 “只、咳、只怕是,你们都指望他睡了这个,不要脸的J货,讨这姓简的欢心吧!咳咳咳……你们、你们都该死!都该和这个女人,一起死!统统该死!” 这回,凳子手指的,可不止张猎户一家人。 还包括了林桃一家。 “尤其是你!”他指向林桃。 “咳、你、咳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养着这个姓简的吗?不就是因为,他姓简的,是名门大户吗!如果不是你想讨好他,把他养在这里。她至于会成为今天这样嘛!” 林桃挑着眉,这账算得,也太牵强了吧! 都说重病多矫情。 要不,哪来的病娇一词呢! 久久才反应过来的墩子娘,红了眼眶。 “凳子,我们是你的爹娘啊!我们怎么会是你口中的样子!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这一句,直接让凳子发狂了。 “为我好?无视这小J人勾引男人,是为我好?讨好这姓简的,也是为我好?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们?” “我、我们、没有。” 墩子娘没有底气的回答,在凳子听来,无异于是被他说中了。 “你们!你们所有人,都该死!统统都该……” “啪!” 凳子癫狂的吼叫,被林桃一记大耳刮子打断。 林桃掐着凳子的脖子,一把就将瘦弱的凳子提离地面。 “死疯子!”她可不会那么客气。 张猎户两口子,对秦氏越矩的无视。 无论是想人心换人心也好,是想以德报怨也罢。 偏偏这种无视,到最后,就成了纵容。 包括对这个死肺痨。 “你女人不守妇道,你要打死她,要毒死她,要卖了她,那是你的事!老娘一家的命,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林桃空着的左手,把秦氏拉过来。 “带着你的女人,给老娘滚蛋!一个J,一个疯!老娘可不侍候!有多远滚多远!” 秦氏嘴上厉害,体格娇小。 凳子个头不上,却长年有重,瘦弱如柳。 被林桃提在手里,就像是提了两只小鸡崽子似的。 两脚离地,任他们蹦直了脚尖,也够不到地面。 “还有你们!”林桃阴沉的眯着眼,扫视过张猎户家几人。 “都给老娘滚蛋!不然,这森山老林的,死了也就是多几个坑的事!” 话音未落,眼角一挑,一边嘴角缓缓勾起。 “兴许连坑都不用,索性拿来做狩猎用的铒更好!” ------------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如死在你手里还能留个全尸 就这么轻巧的一扔,秦氏和凳子,砸在张猎户两口子身上。 四人两两重叠,摔在地上。 啪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 “好!大快人心!”简休南拍手叫好。 把一群人都看楞了。 简休南指着凳子:“身体上的病,不是你心理阴暗的理由!可笑你那颗自悲的心,把你病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你……这一切……”凳子咬牙切齿:“都是因为你!最该死的就是你!如果没有你,小莲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嘿!你这个疯子!她爱慕虚荣,关我屁事?本公子再眼瞎,也看不上你身边这个女人!在我眼里,她是个什么东西?给本公子端屎尿盆子都不配!” “还有你!”林桃一把揪着简休南的后脖颈。 “你也给老娘滚蛋!白吃白喝,还兜蜂引蝶的!” 就在林桃揪着简休南后脖颈的瞬间,简行南猛的重心下移,一个转身。 跟个猴似的,双手双脚紧紧的抱在林桃腿上。 仰望着林桃的眸子,就跟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似的,眼泪汪汪。 嘴瘪着,鼻子直抽气。 “林桃,我不白吃!我们算伙食钱!一两银子一天成不成?” 旁边,张大山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小声嘀咕:“一两、二两、三两、四两、……十两……完了,手指头不够用。” 碰了碰许氏,示意许氏把双手像他这样举着。 然后又从一两开始,数到了二十两。 “天呀!这么多银子!” 眼冒金光的冲张大海挤眉弄眼。 张大山:这买卖可以做! 张大海:? 张大山:你瞎啊! 张大海:? 张大山:你猪啊! 张大海:? 那边两兄弟,自以为默契的挤眉弄眼。 这边任由林桃使劲了力气,也没把自己腿上的树懒扯下来。 “撒手啊!不撒手,老娘直接把你脖子拧断了!” 简休南瘪着嘴:“不!与其让我死在魏人手里,那还不如死在你手里!起码能留个全尸!” 张猎户一家,齐刷刷的看着这一人一‘猴’。 就连刚才还叫嚣着疯子——凳子,都看傻眼了。 这个空档,反倒是给了张大山机会。 他已经拉着张大海,把自己的意图说了个明白。 二人这么一合计,决定把简休南给保下来。 两人一个掰手,一个扯脚。 简休南慌了,拼尽全力的扣紧手脚。 “五两!一天五两银子!” 张大山眼睛一亮,故意把手一松,刚掰开的手,又严丝合缝的拽着林桃。 “我娘会看得起你这点小钱!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张大海是个脑子转得快的。 “就是!”张大山再次用力掰简休南的手。 “有钱了不起啊!拿钱砸我娘?我们是没见过钱的人嘛!我告诉你,我们不稀罕!这深山老林的,还伙食费!咋滴?还得按你的菜谱来啊?” 眼瞅着自己不敌两人,简休南再次加价。 “八两!一天八两!不!十两!一天十两!没有食谱,我还会听从安排!回到县城后,现钱结算!” 一天十两的天价,也就他简休南拿得出来。 要知道,山刀子城最好的客栈,一天也就一两银子! 不仅吃得好,客栈从上到下,还拿你当老祖宗一样的供着! 张家兄弟二人,凭借的蛮力,硬是把林桃腿上的挂件,扯到一旁。 张大海借机,在简休南耳边耳语:“想留下来,就得听我们的。” 简休南不叫喊了。 “撒手!”张大山一吼。 简休南乖乖撒手了。 “娘!您放心,我们一定把他看好喽,回头您再处理他!” 张大山看向秦氏和凳子。 从头到尾,一直没有吭声的墩子媳妇李氏,抱着孩子,站了出来。 “爹娘!该是你们拿出立场的时候了!” 张猎户一家,看向李氏。 “秦氏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留在家中,即使今天没有简公子。日后也有王公子、周公子、许公子!这样的女人,只会给咱家带来无尽的祸事!” “什、什么意思?”张猎户问。 李氏转向林桃:“林大婶子,如果凳子两口子离开营地,我们还能继续留在营地吗?” 不只是张猎户两口子,和墩子楞神。 就连林桃,都挑起了眉角。 墩子娘一把扯开李氏:“我们会离开的。凳子是我们的儿子,只要我们还活着一天,就得照顾好他。小莲是他媳妇,只要我们一天没休了她,她就得跟凳子过日子!对吧?老头子?” 张猎户点头。 墩子娘又问墩子:“你也不会撵你弟走,是不是老大?” 李氏眼里焦急的看着自家男人。 墩子先是犹豫的。 却在母亲的再三追问下,服软点头。 之前还歇斯底里的凳子,这会儿忽然就安静了。 林桃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得意。 那模样,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侥幸逃过了父母的责罚。 这种小孩,如果父母一直帮他承担后果。 他永远都不可能长大。 “既然你们做了决定,那就请离开吧!”林桃下了逐客令。 大妮二妮,满眼怜悯的望着,墩子家的小女娃。 “奶?小妹妹还那么小……” 林桃头一回,凌厉的回瞪大妮。 文凛见状,把大妮拉到一旁。 “妮子,林奶奶的决定,是对的。善良要因人而异。并不是所有人,在感受了别人的善良后,都会回报以善良。记得林奶奶给你说的,烂好人吗?” 张大妮点头。 看了眼墩子媳妇抱着小娃娃后,把眼闭上了。 “我不走!”凳子媳妇李氏,忽然叫道。 张猎户一家,瞪圆了眼。 尤其是凳子,眼里甚至还漏出一丝恨意。 秦小莲上来扯李氏,被李氏一把推开。 李氏十九岁,个头比十七岁的秦氏,大上一截。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非要逼着爹娘,撵我和凳子走吗?” 李氏没有回话。 抱着孩子,向着张猎户两口子,跪了下来。 “爹娘!我是墩子的媳妇,是您二老的儿媳,可我也是丫蛋的娘!就像您说的,小叔是您的儿子,所以您二老得顾着他,得护着他!所以,请您二老,体谅我!求你们让墩子休了我吧!” ------------ 第二百五十章 你这样的牛马,我可使不起! 要知道,在这里,被休弃的女人,都是越矩之妇。 她们甚至比死了男人的寡妇,还叫人不齿。 “你这是做什么?”墩子红了眼眶过来拉李氏。 李氏早已哭成了泪人。 “墩子,你是个好男人。如果没有女儿,即便知道是去为你弟弟送死,我也该和你死在一块。可现在不同了,女儿才一岁!凭什么让女儿,去为你弟弟陪葬?她才一岁啊!” “这是什么话?怎么就成了给凳子陪葬了?”墩子娘辩解。 “我们只是离开这里,寻个新的地方过日子。战乱很快就会过去的。等到那时出了山,咱家的日子,还和从前一样。” 李氏两行清泪,笑得无比悲凉。 她质问:“新地方过日子,怎么过?爹的脚有毛病,走不了。凳子从小到大,除了吃和睡,就是在喝药。秦氏自打嫁进这个家,连门都没出过。指着您和墩子的两双手,得养这么多张嘴!丫蛋跟着你们,指定出不了山。我不会拿女儿的命来赌。” “美荷,我会尽力的!我是丫蛋的爹,我就是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她不是!” “墩子,如果真的只有一口吃的,你是给你爹娘?还是给你弟弟?” 墩子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 “当然是给凳子了!他从小体弱,饿不得。” 李氏抹去泪珠,仿佛最后的一丝希望,都随着泪一起,被手抹去。 深吸了一口气。 “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你的思想,早就已经被爹娘绑架了。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困境,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你的弟弟。” 墩子一脸茫然:“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说得好听,你这叫憨厚。说得坦白一点,你这是傻!你还好说意思说,你是丫蛋的爹!真到了危机关头,你除了你弟弟和爹娘,你想得起丫蛋,想得起我吗?” 墩子这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嘴张了张,想辩解。 却将目光投向了张猎户等人。 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林桃对这时的李美荷,是另眼相看的。 为了女儿,陪上自己的名声和夫家翻脸,这样的女人,让人心生敬畏。 李氏冲着张猎户一家,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求你们看在丫蛋还小的份上,给丫蛋一条活路!” 墩子娘催促一家人离开。 丢给李氏一句话:“如果你还想做我家儿媳妇,还想和墩子在一块,就和我们一起走!否则你和你闺女,日后,就再也别想进我张家的门!” 李氏心里咯噔一下。 她想到过,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家。 可没想到婆婆会这狠心,连孙女都不要了。 不过一秒,她却笑了。 丫蛋来的时候,正是荒年。 婆婆尽心竭力省下吃的给她,还不是指望她肚子里的,是个大胖小子。 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了个闺女。 婆婆才连带女儿都扫地出门的吧! 一咬牙,咚的一声,李氏磕了个响头。 连带将怀里一岁的小娃的头,都按在了地上。 “若有来世,美荷做牛做马,报答娘的大恩大德。” “你这样的牛马,我可使不起!” 墩子娘催促自家人赶紧离开。 墩子驻足原地,直到凳子喊了声:“大哥。” 墩子一脸难舍的,转身离开。 他们的东西本就不多,经过这些日子,他们都知道,工具才是生存的关键。 所以那把猎刀,挂到了张猎户腰间。 整个过程,墩子一言不发。 离开营地时,墩子娘很是欣慰的握紧了两个儿子的手。 “你没让娘失望!” 墩子依旧默不作声。 才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凳子,接过话。 “大哥才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人!” “你大哥是我生养的,这点我还能不知道?” 母子两,话里都是对墩子的赞扬。 却没人注意到,墩子脸上早已经泪流满面。 张猎户腿脚不便,并没有走太远。 便让一家人,在小溪上游安营扎寨。 劳力只有墩子一人,整日下来,只搭了一个树屋的框架。 墩子娘忙着照顾凳子,打发秦氏出去找吃的。 张猎户倒是去陷阱看了一圈。 依旧一无所获,杵着拐杖,空手而回。 出去挖野菜的秦氏,离开他们的视线后,直接找了个地坐着不动了。 气鼓鼓的,扯着树枝发火。 “该死的病秧子,前脚还想毒死我,后腿又指望我找食养他!想得倒美!” 直到天见黑,秦氏拽了一篮子野草,回到自家营地。 这是张猎户一家进山来,头一回,要饿着肚子到天亮。 自打张猎户一家离开营地后,简休南就成了众矢之的。 “把他给我丢出去!”林桃下令。 张大林把人抗起来,张大山把两人拽着。 张大海把林桃拉到一旁。 “娘,咱把他留下来吧!” 见小老太太眯眼,张大海连忙解释:“咱这也需要男人做事不是?” “他也算个男人?” “咋不算了?”张大海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您看看咱这,老人小孩过半,咱们出去找食,营地里连个能大声呼救的都没有。您能放心出去?这简公子,不说别的,至少声音够大!腿脚够快!对不对?” 这是实话,也是实情。 张大海知道,老娘是个强势的,却也是个讲理的。 接收到张大海眼神信息的张大山,把简休南拉到林桃面前。 大声问:“能做事不?” 简休南点头。 “不挑食啥都能吃?” 简休南只挣扎了一秒,就缴械投降。 林桃在三考虑后,同意张大海把人留下来。 张大山和张大海,当即以做事为由,把人拉去了别处。 看着哭肿眼的李氏,林桃让大妮二妮,把丫蛋领去一旁玩耍。 “谢谢林大婶子。”李氏头磕个不停。 林桃也不废话,当即立下了规矩。 规矩就一条,在这山中一天,绝不再与张猎户家,有任何牵扯与来往。 为女儿求得一线生机的李氏,应允下来。 这事到此,也就过去了。 因为白日没有出去找食,晚饭还是只能吃木薯。 一盆木薯泥,众围在火堆旁,有说有笑的吃着。 是夜,张家仨兄弟的木屋中,四人围坐成一圈。 张大海扯了张大林的衣裳,铺在简休南面前。 “快,把你欠我们的钱,都写下来。” 之前还没看懂的张大山,直拍张大海的背。 “还是老三脑子好使!” 张大林一脸茫然。 “这是做啥呢? “做啥?”张大海嘿嘿坏笑。 “二哥,你只要知道,咱们出山以后,简大公子就会付钱给我们就行了。” 简休南小声问:“不是不能写,问题是,这里也没有笔啊!” “火里烧过的木棍就能写。”张大山说。 以前在老宅的时候,文叔教他们认字,就使的那个。 张大海挡手把进出的门挡了。 “那玩意写的字,说不定哪天就不见了。简公子不如拿血写如何?”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团结合作,共度难关 简休南最终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封血书。 次日一早,营地恢复了以往的正常次序。 两个妮子还是一早就起来,为大伙准备驱寒的汤药。 简休南被同意留下来,最高兴的要属张小胖了。 “奶!我能带着阿南去找葛虫吗?”张小胖问。 简休南一口汤药,喷了张小胖一脸。 接收到林桃的目光,简休南连忙应声:“好、好的。我和你去。” 只有简休南自己知道,身上已经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大妮和文凛,也加入了张小胖的队伍。 因为林桃实再是担心,张小胖自己出去,找不着路回来。 有大妮跟着他们,也省得她提心担胆。 林桃则自己带着三个儿子外出。 二妮吵着要和林桃出去,说是顺道能采些药回来。 营地里,则留下了老人和女人。 许氏是个懂事的,林桃前脚走,她后脚就喊着余氏去附近挖食。 “嫂子,我也和你们一起。” 李氏把娃系在胸前,也要跟着去。 林大婶子对她和丫头的可怜,不是她心安理得坐享其成的理由。 别人对她们母女越好,她越该为大伙出一份力。 许氏心善,丫蛋喝了这些天的药,才慢慢好转。 “丫蛋刚好,别再吹着冻着。等丫蛋好了,让老人们看着。你再和我们去。” 推托了李氏的好意。 许芮喊着余兰枝离开了营地。 余氏喜好计较,一边走,还一边嘀咕:“大嫂杂就那么心疼她?” 许氏也不辩解,她是苦过的。 知道带娃的艰辛。更知道生病的小娃,有多么难侍候。 张老爷子喊着老太太一起,在营地附近翻翻找找。 “桃子为这个家,为咱使尽了全力。咱们但凡能找着一点吃的,就能给她减轻一些压力。” 不知何时起,大伙都在竭尽所能的,为林桃减轻负担。 林桃的营地团结协作,众人一心共渡难关。 三道山里另外两处营地,已经起了内哄。 “秦小莲,你是故意的吧!”凳子把草根摔在秦氏脸上。 “张凳子!你别蹬鼻子上脸!自己不动,还嫌弃别人侍候得不好!你要有本事,你找个能把你侍候得好的去!” 小两口指着鼻子互骂起来。 凳子娘把秦氏拉开。 说了凳子两句,又转身安抚秦氏。 第一是凳子身子不好,不好娶。 第二,则是因为秦氏的肚子,是个争气的。 虽然头胎那个孩子体弱夭折。 可以后还有再怀不是。 秦氏气不过,探出头来,指着咳嗽不止的凳子叫骂。 “长得像个男人!哪有男人的样!整天病病歪歪,还得靠我找食养活!也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指责我!”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小莲啊,你先去找找,我和墩子把树屋弄好,就去寻你。” 秦氏不情不愿的离开。 营地恢复了平静。 镜头拉远。 离这里较远的一处窝棚里,四人吵得不可开交。 “王晓月你别太过份!” “我过份?你家两个大男人,出去一天找不着吃的。回来还想分我家的吃食!你还有理了你!” “你家吃食?那还是我们去找的!你找的吃食,早就吃光了好不好!” 张来财把自己媳妇拉开,劝说道:“省点力气吧!有空在这吵吵闹闹,不如想想怎么共渡难关!” 王晓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嘴里大声道:“从今天起,我们两家各过各的!” 进山的时候,想着张酒鬼家,三个大男人,都是一把好劳力。 搭在一起,自家能轻松不少。 没想到进了山,张酒鬼家三个大男人,连她这个女人都不如! 让人没想到的是,单独外出的两个女人就这么碰面了。 秦氏碰到王晓月的时候,一时没认出来。 以为遇见什么人形的怪物了。 吓得提篮一丢,撒腿就跑。 “小莲!你别跑啊小莲!” 王晓月这么一喊,秦小莲才反应过来。 那是个人,还是个自己认识的。 “你……”声音有些熟,只是那面目一言难尽。 乱糟糟的头发上,枯草无数。 脸上糊了一脸的泥,除了眼睛和嘴,连鼻子都看不见。 “是我啊!”王晓月搂起遮挡脸的头发:“王婶子!王晓月啊!” 张家屯子,男人们都姓张。 都是同宗而出。 所以大多都算得上亲戚。 王晓月一脸讨好,眼珠子直往秦氏的提篮里瞄。 “你在家时,可不怎么出门!怎么?林氏还让你出来找食?” “哎哟!是王婶子啊!吓了我一跳。你、你咋成这样了?” 想来,王晓月是撵着他家后脚进的三道山。 这才几日?就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王晓月可怜兮兮的开始吐槽自家男人。 秦氏像是达成了共情似的,也把凳子狠狠的说了一通。 两个女人,忽然就成了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当王晓月听说张猎户一家,被林氏强势撵走。 当即提议,两家要不要搭伙过日子。 “你看,你家就墩子一个能做事的。张叔虽有一身本事,可腿不方便。我们家四个男人,空有一身力气,却没有在山里过日子的本事。” 秦氏决着在理,立马把王晓月,带去了自家营地。 张猎户虽然不喜王晓月,奈何现实摆在眼前。 不能一大家子,指着墩子一个人过活。 在这深山老林的,靠墩子一人出力,指定没有活路。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王晓月连忙往回赶,把自家男人和张酒鬼一家,带去了张猎户家的营地。 头一回有火取暖的几人,激动得差点扑到火里。 几人身上,多日潮湿的衣裳,在烈火的热气中,蒸腾起一股热气。 有四个劳力的加入,两座树屋,终于在一天完工。 虽然还是喝水充饥的一天,可至少有了能安全睡觉的窝。 对于进山后,一口热水没有喝过的王晓月等人。 此时竹筒里的热水,足以让他们忘记饥饿。 而这时的林桃等人,正忙活着宰羊。 为了避免血腥味,引来大型猎食动物。 林桃等人,把羊抬到溪水边处理。 ------------ 第二百五十二章 被林氏的匕首吓破胆了吧! 张小胖等不急的建议:“奶,直接架在火上烤算了。” 林桃直翻白眼,依旧耐心解释:“在野外,我们要把一切能用的,保存下来。你把它往火上一架,倒是能尽快吃上。却白瞎了这么好的皮革。” “对对对!”简休南附和:“至少它可以是张不错的毛垫!” 小木屋里的树叶,硌得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想要!他太想要了! 小刀只有一把,为了多两个人帮手,林桃以溪水里的石块。 打磨出刀峰,替代小刀,让张大山和张大林帮着一块动手。 就在林桃等人,细心分离皮毛时。 张小胖好奇打听,这头羊是咋来的。 张大山停下手,自豪道:“这可是二妮白捡的!” 张小胖满眼星星,一脸崇拜。 他这个妹妹,可是个不得了的。 还住张家老院缺钱时,人家上个山,就能白捡十几两的金贵玩意。 如今在这深山老林,人人为吃食发愁时,人家还能白捡一头羊。 这简直就是想啥,就能捡到啥! “我、我、我只、只是运、运、运气好。”张二妮害羞的低着头。 她是找药材时,意外发现了这头‘上吊’羊的。 林桃浅笑不语。 发现这种莫名其妙的死羊,已经很稀奇了。 更稀奇的是,这头羊好巧不巧,还是刚死不久的。 就二妮这锦鲤体质,无论到哪,都可以趟平与人论输赢。 不久,张家营地里,木薯羊杂汤香味,在深山老林中,弥漫开来。 就连上游的张猎户等人,都被这股香味所吸引。 “这是炖肉的香味啊!”王晓月快馋哭了。 闻着肉香,嘴里口水难抑。 凳子咬牙切齿的咀嚼着嘴里的白水煮草根。 如果诅咒能要人性命,林桃一家已经能死上千百回了。 和凳子一样,眼神怨恨恶毒的,还有秦氏。 不过秦氏,从来都是行动派。 趁着众人被肉香吸引,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 张猎户出声唤回众人的心神。 “大伙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们走远些,多做点陷阱。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的!” 张猎户、王晓月等人,早早便回了各自的树屋。 林桃这边,却在考虑,剩下的羊肉该如何保存。 张小胖一开口:“与其放着坏了,不如敞开了吃!” 林桃回手就是一拳。 张小胖捂着小脑袋,嘴撅着了菊花形。 最后林桃把羊肉卸与五大块,架在火堆上方熏着。 趁着离睡觉还有些时间,又把晾干的鹤望兰抱来火堆旁。 “这是啥呀?”余氏好奇的问。 林桃分给每人一捆,开始指导起,如何编织替代‘衣物’。 说是衣物,其实就是夏威夷风情的草裙。 也就两刻钟的样子,各自手上,已经完全了上衣和下裙,一套的‘衣物’。 张家二老,提着两件套,直啧嘴。 “哎哟!桃子,这也叫衣裳?” 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衣不蔽体。 看看这两条带子,整个脖子和肩,都露在外面。 羞死个人喽! 女人们羞红了脸,却不敢多言。 最后林桃只能妥协,说服众人拿‘草衣’换下外衣。 等外衣洗干净了,再用外衣换洗贴身衣物。 ‘草衣’这些天,可用以外衣保暖。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解决了个人清洁问题。 有一头羊和二十多斤的木薯,林桃决定拿一天时间,来解决一个洗澡问题。 又晾又烘的烧热水的‘锅炉’,明天应该也能用了。 晚上,林桃留下张大山和简休南守夜,其科人各自回屋歇息。 入夜,张大山冷得裹着草衣还嫌冷,不停的往火堆里加柴。 “娘也真是的。深山老林的,用得着人为几块肉守夜嘛!” 娇生惯养的简休南,长这么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困得眼睛皮直打架。 哈欠一个比一个打得大。 听着张大山的抱怨,就跟催眠曲似的。 忽然一阵异响,从营地外的暗处传来。 二人的瞌睡虫瞬间全无。 “谁啊!”张大山紧张得手握石斧。 没有回应。 简休南小声说:“是不是肉香引来什么动物了?” 张大山冷汗直冒:“别自己吓自己!娘说过的,有火,动物们不敢接近的!” 二人的议论声中,远处的异响渐远。 黑暗中,一个人影,艰难的摸索前行。 最后进入了张猎户家的营地里。 次日一早,林桃那日挖出的大坑下,架起两个棚子。 大坑底部伸出两根竹子,进入两个棚子顶端。 大坑上方边缘,是四根竹子并排而成的入水口。 一头从小溪引水,一头出水入大坑。 坑里胡了一层陶泥。 林桃正在底下火堂门口,不停的往里加着柴火。 “这是要……沐浴?”简休南终于知道了这个大坑的用处。 可笑自己当日,还以为林桃要把他埋了呢! 合着,居然是用来沐浴的! 满眼佩服的看着忙碌的林桃,林桃一次次震撼了他的内心。 这些不经意的点子,随便一个都能换来无数财富。 打老远往林桃的营地看,就是一片蒸腾的热气。 秦氏看得直喘。 王晓月只是一脸好奇。 “林氏家那边,这是闹的啥的动静?” “人家弄了一头羊呢!” “你咋知道的?”王晓月好奇。 秦氏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昨天路过,刚巧就看见了。” 昨晚她好奇的摸过去,看到了火上架着的肉,和火边放着的羊头。 “晓月婶子,你想吃肉吗?”秦氏小声又问。 王晓月猛点头。 之前虽然啃着树皮,吃着草根。 也没觉得那么想吃肉。 昨天闻了晚的肉香,她连做梦,都在啃骨头。 秦氏看了眼背后营地的众人,把王晓月拉到了旁边。 凑在王晓月耳边,低语良久。 “这……” “怎么?晓月婶子这是怕了?不会是进三道山时,被林氏的匕首吓破胆了吧!” 王晓月面色一改,冷哼道:“你当我王晓月是谁?就林氏那两下,还能吓着我?” “那晓月婶子这里,能定下来吗?”秦氏追问。 王晓月点头:“那张酒鬼家能同意吗?” 秦氏笑得神秘兮兮的:“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只是得麻烦晓月婶子,把张酒鬼叫过来。毕竟这事没定来前,不易让我公婆知道。” 王晓月转头看营地里的张酒鬼,疑惑自语:“该怎么叫他过来呢?” “给他说,我们有地方搞到盐。”秦氏得意的弯起嘴角。 ------------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人生中第一次吃……屎的污点 十多口人,轮流洗澡,大锅的火,旺旺的烧到晌午后,才停止工作。 换下来的衣裳,在小溪边,堆成一座小山。 简休南是个没做过事的,虽然弄草衣的时候,有林桃指点。 最后做出来的东西,也不是很合身。 林桃搓了两根草绳,要往他胸口系到腰间。 简休南高举着双手,闻着林桃发间的植物香味。 他第一次离林桃这么近。 也是第一次认真看清,林桃的模样。 虽说比自己大上几岁,可模样看上去,只像个三十出头的妇人。 光滑微黑的皮肤,略带英气的剑眉。 高挑如山峰的鼻梁,抿着一字的薄唇。 与高挑的身段,搭配成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傲气。 就像是高山之巅的一块瑰宝。 冰冷刺骨,却透着神秘的美。 “再看,把你眼珠子扣了!” 林桃一句话,差点把简休南吓得魂不附本。 “我、我、我又没看你。”蹩脚的解释。 林桃在简休南腰间打了个结。 拍着手反问:“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指的是你在看我?”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简休南语塞。 平日转速极高的脑袋,就像一下失去了动力源。 它不动了! “啊?来了!” 简休南跑去张大山那,帮着三兄弟抗柴火。 有人喊他吗?林桃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又侧头单脚跳了跳。 一定是洗澡时,耳朵进水了。她怎么没听到有人喊他呢? 中午吃的羊头蔬菜煲。 这个时候,也没法再出去找食。 林桃把昨天没洗完的羊杂,还有没清理的羊胃,拿去小溪边。 又让张小胖和简休南,把大锅抬过来。 清理干净胃的外表。 丢进盆里,拿刀刨开。 绿黄色的,还未消化殆尽‘稀泥’,带着一股难以言语的气味。 给了简休南一记爆击,直接又把他干吐了。 两手捂着嘴,他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 这是要清理的!林桃正在清理! 然而下一秒,林桃反倒是把羊胃递给张小胖。 “你把这个清理出来。” 那些黏稠混合物,都还在锅里。 完了!简休南觉着,以后这口锅煮的任何食物,都不香了。 他克制自己的想法,把脸转向张小胖。 大有眼不见为净的意味。 一向嘴馋的张小胖,一脸嫌弃的捏着鼻子,提着胃去一边清洗。 简休南眼角余光,瞥到林桃捞起锅里黏稠物。 然后挤出黄绿色的汁液,把挤干的草渣和羊屎堆到一块。 直到锅里看上去,只剩下黄绿色的汤汁。 简休南已是两眼满满的惊恐。 他不知道,林桃是要他们吃锅里的‘汤’?还是堆的草和屎? 然而无论哪种,都再次刷新了可接受的下限。 自打和林桃不打不相识后,不!是被打相识后。 林桃已经‘成就’了他生命中的很多第一次。 他不想再落下,人生中第一次吃……屎的污点。 不!他不要!坚决不要!死也不要! 简休南沉浸在臆想中,疯狂摇头。 好在最后,张小胖清理出来的羊胃和羊肠,被林桃放进锅里。 简休南不自觉的长吁一口气。 还好不是屎。 然而下一秒,林桃拿了几片树叶,把羊胃里的残渣和羊屎包起来。 简休南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干嘛呢?脸白得跟见鬼一样!”林桃没好气的问。 这小子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坐过山车的人。 简休南直摇头,他不敢吭声。 林桃手也没停。 把之前扯回来剥皮搓绳的藤蔓,快速的编成两个大小相扣的斗笠。 然后把树叶包着的那包‘玩意’,放进斗笠底部。 “奶?这是啥?”张小胖一脸嫌弃的指着问。 林桃把‘斗笠’放进溪水平溪的较深处。 “我说过了,在深山里,但凡能利用的东西,都不要浪费。哪怕是羊屎。” 简休南满脸通红。 林桃是打算拿羊屎泡发后做给他们吃吗? “呕……” 终于,到头他还是没忍住,吐了个稀里哗啦。 林桃瞬间跳开,才躲过简休南的喷射攻击。 一脸嫌弃道:“拿食喂你,还不如喂鱼!浪费!” 林桃喊张小胖帮着抬起锅,继续刚和的解释。 “羊屎包,或许能引来小鱼小蟹。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呕吐不止的简大公子,听到这句话。 就如同服了止吐药似的,瞬间就康复了。 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着胸口。 犹如劫后余生般,长吁短叹的跌坐在地。 祖孙两回到营地,林桃把绿黄色胃液倒在竹筒里。 陶锅放回火上,剁碎的羊杂,和着少许羊尾油一起炒。 那股难以言语的气味,吸引了周围众人。 张家二老,寻着味道源过来。 指着问:“你这又是要做啥?整得一股子怪味。我还以简公子在营地吐了呢!那味,随风飘十里。” 平日里极少言语的文叔,都免强起身过来围观。 “这是从羊的胃里取出来的,奶说,要做好吃的呢!” 提到好吃两个字,甭管是啥,张小胖都是一脸期盼。 “啥?羊胃里的东西……也、也能吃?”余氏把脸皱成了包子。 羊杂炒去水份,林桃把羊胃液倒进锅里。 加了水一起炖。 放下炒菜的木棍,林桃说了句:“这啊!叫羊瘪汤。” 在四川和贵州的一些少数民族里,这东西,可是上品! 张小胖在一旁搭手,嘴里还不停的默念着,林桃做的每个步骤。 “奶,好吃吗?” 张小胖说话,都溢着口水的囫囵声。 “不仅好吃,还很补!去!去你娘那,拿盐来放。” 做完活的人,围坐在锅旁,看着那一锅绿色的,难以形容的汤。 打发走的张小胖,许久才回来。 苦着脸说:“奶,盐就这点了。” 摊开的小手心里,就只有那么一小搓。 看起来一克都不到。 真是怕啥来啥。 虽然这几天外出,她已经很努力的寻找矿盐(岩盐)或是土盐。 终究从家里带来盐,依旧没能挺到,让她找到替代物。 把张小胖手心里那点盐,放进锅里。 林桃拿了小刀,往旱厕方向去。 好不容易清理好自己的简休南,回到营地,就看到林桃转身离开。 好奇的问了张小胖一句:“她这是要去哪?” “不知道呀!奶叫我拿盐,可盐没有了。”张小胖一耸肩:“奶就走了。” 众人目光紧随林桃。 因为林桃去的方向,众所周知,林桃去的方向,只有……旱厕! ------------ 第二百五十四章 简休南……卒! 之前近二十人,同共使用了将近半月的旱厕,终于没让林桃失望。 坑墙上铺垫的石块上,已经出现了一些白色的沉积物。 类似于水垢那种。 这个,就是硝盐。 因为人体内的盐分,会随着汗液、尿液和粪便排出来。 也算是废物回收,再利用吧! 这也是她为什么愿意,和张猎户家搭伙的另一个原因。 同时也是她百般努力,想方设法的喂饱众人的原因。 只有人数众多,且吃得饱,排泄量够大。 这种极端的方式,才能收到成效。 确实,这种方法,连林桃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取了几块石板上的硝盐后。 林桃转身,与简休南撞了正对面。 简休南眸光,来回在她的脸上,和手上打量。 满眼的不可置信,夹杂着惊魂未定。 林桃既不解释,也不停留,经过简休南身旁。 此刻的简休南,眼前是刚才林桃刮石板的动作,在不断重复。 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 而且还是那种不规律的心跳。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跳了! 苍天啊!鬼神啊!这女人是哪路神仙啊! 迈着如人偶般僵硬的动作,回到营地。 好巧不巧的,看到林桃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锅里。 砰! 脑海中一声巨响,简休南只觉得地动山摇,空气稀薄。 明明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偏偏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林、林、林、林……” 咕咚!拼尽全力,咽下一口唾沫,强压下已经翻涌到喉咙的呕吐感。 “那、那是、那是、是你、是你……” 简休南的手,艰难的指向旱厕方向。 林桃把手上沾着的硝盐,拍进锅里。 爽快的承认了。 “没错!旱厕里取来的。” 此刻,简休南耳朵里,充斥着锅里,水沸腾的咕咚声。 那绿黄色的液体,是羊胃里的残液,它们进入羊肠,将成为羊屎。 那白色带黄的细小颗粒。 是旱厕里,不知明的产物。 说是不知明。 旱厕里除了大伙拉的、尿的,还能有什么? 最后的最后,林桃再次刷新了他的下限。 她终究还是‘成就’了他,又一次新的第一次…… 第一次吃……屎或是尿,或者两者都是!!! 一转身,一弯腰,简大公子,再次开启了呕吐模式。 没有多余的调料,炖了多时的羊瘪汤的气味,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闻起来,就像是各种草,交织在一起的淡淡的青香。 张小胖撅着嘴:“喔啊喔!” 两个眼珠子盯着翻腾的大锅。 张大妮也在一旁感慨:“好奇特的味道。” 然而,没有一个人敢去尝试。 哪怕是对吃食,勇往直前的张小胖。 林桃挑起一小块的羊杂,丢进嘴里。 那一瞬,简休南直接跑离了营地。 速度之快,在身后留下一道虚影。 “他怎么了?”许氏问。 余氏摇头瘪嘴:“谁知道呢!娇生惯养的大家公子,比谁都娇情。这会儿,不知道又抽什么疯。” 林桃挑着眉,啧了几下嘴。 虽然比不上侗家菜酒楼里的羊瘪汤。 可自己做的这原滋原味的,也不算差。 “把野菜都拿来,今天涮火窝。” 这可是货真价实,新鲜出炉的‘羊屎火窝’。 名菜呢! 张小胖一手竹筒,一手竹筷,夹了野菜。 学着林桃的样,往锅里涮。 带着绿黄色的汤汁,送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眼珠子随着咀嚼的次数,越发凸出。 最后眼里闪着无数星星,大喊了一声:“好、好吃!” 有张小胖这样的先驱者,众人也都无所畏惧。 本来都是穷苦百姓出身,能吃饱肚子,已属不易。 更别说,能让张小胖高呼惊叹的吃食。 在这深山老林里,围坐在火堆前,涮火锅涮到额头冒汗。 一无所知的林桃,还好心的给简休南,留了一竹筒。 众人吃得酣畅淋漓。 入山这些日子,今天终于舒服的洗了个澡,又吃了一炖热气腾腾的美食。 说句不好听的,比他们在家的时候,都舒服不少。 吃到最后,张小胖连锅里煮得黏稠的一点汤,都尽数收进肚中。 “嗝……” 倒在地上,仰望星空,美美的打了个嗝。 失踪许久的简休南,虚弱的回到营地。 第一眼,就是看向锅的方向。 见到里面已经完了,他舒适的长吁了口气。 自己终于是躲过一劫。 张小胖拍着肚子,调笑简休南。 “我奶可是讲意气的人,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忘给你留着。喽!” 他指着火边小坑里的竹筒。 为了平时随时可以喝温水,林桃围着煮食的火边,挖了一圈的小坑。 盛了水的竹筒放在里面,火堆的热量,能让竹筒里的水恒温。 张大海拿了竹筒,递到简休南面前。 “还热着呢,赶紧吃。里面,还给你烫了不少的菜。” 这可是他的金主,他得好好把人养着。 等出了山,还得换银子呢! 简休南苍白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他无力的摇头,扫视众人,问了一句:“你们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吗?” 众人目光集中在简休南身上。 “那绿色的,是从羊胃里取出来的汁。”简休南有气无力道。 “切!” “我当是啥呢!” “看看,我就说他矫情吧!” “别这么说,简公子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吃的用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笑起来。 简休南原地石化。 难道说,小丑原来是自己? 文叔安抚的拍了拍简休南的背。 “简公子,我们这里的,都是吃过苦的。吃啥都不怕!就怕没吃的!你啊,习惯习惯就好了。” 想当初,他和凛儿,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 张大海又递,简休南后退,不敢接。 惊恐道:“那里面,还放了从旱厕里取出来的东西!” 众人脸上表情一致!惊! 林桃做着眼保健操,淡淡的回了句。 “只是点硝盐。人不吃盐,会没力气干活的!” 有人低头不语,有人仰头望天。 有人惊恐拒绝竹筒,有人贪婪的望着竹筒。 “阿南,你不吃,就让给我呗!”张小胖爬过去,舌头还添了下嘴角。 简休南……卒!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小声些,别吵到我家小孩睡觉 是夜,营地篝火上方,依旧烘烤着羊肉。 内脏、蹄子、头,都吃完了。 肉最多的地方,都烘在了火上。 张大林和张大海,被安排今晚守夜。 吃食,在野外求生时,尤为重要。仅次于水源之后。 更何况,是不易得的肉类。 也不知是因为洗澡后,身体一下得到舒适的放松。 还是今晚,吃了一顿,极少得的美食。 两人眼皮不停的打架。 张大林为了保持清醒,毫不客气的对自己的脸下手。 还没过前半夜呢,张大林的两边脸,都红得跟苹果似的。 张大海拿手搓了些手,拍在脸上。 嘲笑张大林道:“二哥,你说你这些年吃的,是不是都拿去长个儿去了?咋脑子一点没长呢?” 明明一点水就能解决的,非得跟自个儿动手。 锅里煮的水没了,张大林起身去打。 营地外的黑暗中,几个身影动作缓慢的经过旱厕旁。 咚的一声,用来遮挡的木排,倾斜下来。 两个黑影一前一后的将木排扶稳,轻手轻脚的放回原处。 “你注意点!” “知道了,知道了!十几岁的小人,搞得跟被她指挥似的。” “张酒鬼,别说这样的话。咱可是商量好了的!你不想搞盐救你儿子了?” “王氏,你咋就这么服她?论辈儿,她得喊你声婶吧!瞧你护她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秦氏是你婶呢!” 王晓月抡起木棍,被秦氏止住了。 “你们是吃草根吃傻了?还是饿疯了?还没和张家人干上,你们倒先自己打上了!” 王晓月撒手,问秦氏。 “药带了吗?一会儿谁去放药啊?” 没人吭声。 王晓月又问:“赶紧的吧,别一会耽搁了,凳子他们几个,在外面睡着了。” 他们商量过了,秦氏从凳子那,把毒药拿来。 如果能趁夜抹到林氏的陶锅上,第二天林氏的人一起来用锅,他们就能捡现成的。 如果惊动了守夜的,他们就打越硬干。 直接偷袭林氏一伙,夺取吃食,强占营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也不知道,等他们晓得,他们想的盐,就在旁边的旱厕里,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还有秦小莲,一心想给林桃下毒。 殊不知,把毒药往旱厕一撒,何必再费这样的劲。 几人缓慢接近火光处。 树叶微微晃动,发出细微声响。 张大海警觉的看过去,因为那边没有光,啥也看不清。 “二哥?”张大海喊。 那个方向,也不是打水回来的方向啊! 可能是有大型动物接近营地了。 毕竟烤了两天羊肉,谁也不知道肉香,能传到多远去。 张大海一手握紧了石斧。 又往火堆里添了不少的柴火。 火堆呼的一下,窜起老高。 “干嘛呢!给肉烧焦了,娘不得打死你!” 打水回来的张大林,忙去把火势压下来。 就在两人蹲着,整理从火堆里挑出来的柴火时。 砰的一声,张大海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张大林措手不及,就着手里拿着的带火木棍挥出去。 打出一道火焰幅形。 “你躲什么呀!赶紧打晕他啊!”秦氏命令着张酒鬼。 “出事了!娘!有人偷袭!” 张大林喊出声,膝盖弯就挨了一棍。 失重跪倒,秦氏手里的棍子,直敲张大林头顶。 温热的液体,溢进他的眼睛,让他眯起眼。 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们还有人! “娘!”张大林卯足了劲的大吼。 吼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不止。 “一下居然没把他打晕。真耐揍!”秦氏举起棍子,又是一棍。 就在棍子将要落下时,秦氏身子被什么撞倒,失去重心,侧身倒下。 王晓月一声尖叫,手中木棍掉在地上。 林桃反手执匕首,眯着眼,冷冷的打量王晓月。 “你、你、我、你们别在那看,赶紧过来帮忙啊!今天不是她林氏死,就是我们没出路了!” 王晓月拿裙角缠着手腕,拼尽全力,用身体撞向林桃。 可她这十天半月,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小身板。 哪里是林桃的下饭菜。 不但没把林桃撞倒。 还被林桃弹飞在地。 林桃连身都不带转的,往后一脚,直接踢飞了张酒鬼家的小儿子。 扶起张大林,林桃才注意到,凳子那个病秧子,居然也参与了他们。 林桃都觉得好笑了。 就这一色的老幼病残,还跑来生事? 她平日,是不是太给他们一块脸了! 打着哈欠从树屋爬下来的张大山,看了眼营地里的情况,瞬间清醒。 “嘿!我说,你们几个不想活,出山不就好了?干嘛跑来送死呢?” “我呸!”秦氏冲在上啐了一口。 “谁站到最后,凭的可不是嘴!” 林桃乐了:“哟,你也知道,凭的不是嘴啊?我看你那张嘴,那是蛮厉害的嘛!” 王晓月家和张酒鬼家是表亲,相约进三道山,一点也不意外。 可他们两家已经进来这些天,都没来找过自己的麻烦。 偏偏一撵走秦氏,这才几天,就相约来杀人越货了。 秦氏自己没动,反倒对张酒鬼父子两道。 “张叔,银子,你们不是说,要替秋兰婶子报仇吗?” “爹!儿子先走一步了!”张喜银大吼着冲向林桃。 “儿子别怕,有爹陪着你!别让你娘等急了!” 张酒鬼扬起木棍,也冲了过来。 张大山撸起袖子,一拳出去,把张酒鬼定住。 张酒鬼两个鼻孔,鲜血直流。 而冲到林桃面前的张喜银,直接被林桃一把掐住了脖子。 跟提个死狗似的,提离了地面。 “傻子老娘见得多了,可像你们这样,被人当刀使,还不自知的。还真少见!寻仇也好,挑事也罢,夜深了,都小声着些,别吵到我家小孩睡觉。” 营地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动静,还是惊醒了一些人。 负伤的张大林,让大伙都别出树屋。 简大公子,只是探了颗头出来,要死不活的看了一眼,直接又回去继续睡了。 他知道他帮不了忙。 可若是平时身体无恙时,他是肯定要去看林桃揍人的。 要知道,他第一回挨林桃揍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人,让他眼前一亮。 她揍人的时候,美极了! 可现在不行,他今天承受了数次爆击,身体实再吃不消。 还是好好睡觉吧! 张家二老长叹一声,摇摇头,只喊了声:“桃子,下手轻点。” 既而又回了树屋。 几个小的,除了文凛,直接都没醒。 张小胖翻个身,还嘿嘿的傻笑,添着嘴角流出的哈喇子。 ------------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与卒换车,玩得那叫一个遛 看到林桃不费吹灰之力,将张喜银提离地面。 王晓月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赶紧走吧!”王晓月身旁的男人,拉着她的衣角。 “走啥走!”王晓月一咬牙:“咱们一起上!六个人还干不过他们母子,也不怕别人笑话!” 商量好来偷袭林氏的,有秦氏家小两口,王晓月家两口子。 还有王秋兰的男人,张大狗也就是张酒鬼父子两。 “上!弄死林氏,这个营地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 秦氏鼓动众人。 王晓月是个戒备心强的,没动。 可她男人,是个少根经的,大叫着冲出去。 没辙,王晓月只能紧随其后。 秦氏也跟着往前冲。 唯有凳子,站在原地,面带笑意。 林桃压根就没把他们当一回事。 只是,没想到,秦氏冲过来,冲林桃甩出一把粉末。 情急之下,林桃拿提在手里的张喜银去挡。 秦氏趁着这个空隙,拔出腰间猎刀,刺向林桃。 用张喜银把秦氏砸躺下。 秦氏已经起不来了。 王晓月家两口子,连大山和大林都干不过,近林桃身的机会都没有。 “凳子,你站着干嘛!”秦氏大喊。 咚的一声,张凳子把手里的木棍丢了。 拍着手,上前几步。 夜风吹过,张凳子咳嗽不止。 就那病病歪歪的身子,还打架?林桃莫名想笑。 “秦小莲,你不会真以为,我会陪你来打架吧?” 连林桃在内的所有人,都楞住了。 张大山那边,五个人扭打在地上。 张大山张大林,凭着魁梧的身板,将三只弱鸡,死死的按在地上。 “你,凳子,你,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说好?”凳子咯咯的笑,如鬼一般的阴森。 “骗我帮你杀人夺营地,然后你就有机会,和姓简的亲亲我我?做梦吧你!我陪你来,就是来看你的笑话的!” 在张凳子看来,没有什么事,比秦小莲和林桃两败俱伤,更让他开心的了。 “秦小莲,也就只有这几个傻蛋,会受你蛊惑。” 热闹看完了,张凳子咳咳喘喘的转身要走。 秦小莲猛的站起来,手持猎刀,刺向还没反应过来的张凳子。 林桃瞪大了眼,张大林更是把嘴张成了O型。 别看张大山以前混迹赌坊,可杀人这种事,他也是头一回看到。 反倒是被张家两兄弟,按在地上的几人。 居然面无表情。 张凳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只可惜,我若是不让你来看笑话,这事儿,还真就成不了。” 秦小莲抽出,刺穿张凳子的猎刀。 跪在张凳子身旁,哭喊起来。 “凳子啊!你死得好惨啊!” 趁着张大山和张大林力道减轻,被按着王晓月等人挣脱出来。 张喜银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营地外跑。 王晓月等人,围着哭喊的秦小莲,目光一致的看向林桃。 这一致的步调,一致的眼神。 让林桃不禁眯起了眼。 四周无尽的黑暗,就像密不透风的墙,正慢慢压向林桃。 秦小莲哭得无比凄惨,哀嚎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森山之中。 “你、你们看着我娘干嘛?”张大山质问。 张大林甚至,如同一座屏风般,挡在林桃前面。 额头上的血,已经止住,脸上凝固的血迹,让张大林像是戴了一个红色面具。 那边几人还是一声不吭。 他们只是那么看着林桃所在的方向。 不多时,几个火把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向林桃的营地奔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墩子娘的哭喊声。 “娘!爹!快来啊!凳子不行了!”秦小连卖命大喊。 墩子娘手里火把掉了,瘫坐在地上。 爬到凳子身边,把凳子揽在怀里。 墩子娘张着嘴,一点声音都没有。 身体颤抖得厉害。 而一旁的墩子,举着火把,只是那么看着凳子。 腿有毛病的张猎户,杵着拐杖出现,整个人都楞在了原地。 “啊!”墩子娘仰天大吼,撕心裂肺。 这一嗓子,把树屋里的众人都惊醒了。 两个妮子不知何时下来的,拉着林桃的手,往那边围着的人群看。 营地里的篝火,加上凳子手上的火把,把那边照得很亮。 二妮看到地上血迹,要上前。 林桃一把将小丫头给拽了回来。 “救、救、救……”二妮舌头又不好使了。 林桃知道,二妮的意思,是要过去救凳子。 “不能过去!”林桃摇头。 救不救得了,是一回事。 林桃想不想救,又是另一回事。 杵了许久的张猎户,结结巴巴问。 “这、这是怎么回事?” 秦小莲猛的抬手,指向林桃。 “是她!凳子是被林氏那个毒妇杀害的!” 王晓月、王晓月的男人、张大狗、张喜银,齐齐点头。 林桃现在明白了。 秦小莲这一手,与卒换车,玩得那叫一个遛。 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肺痨鬼,换来三个要和林桃拼命的人。 果不齐然。 墩子娘大吼一声,秦小月手边的猎刀,红着眼,疯狂嘶吼的冲向林桃。 “大林!”余氏的喊叫,响彻山间。 林桃一把推开张大林,自己却错过了最佳的躲避机会。 眼瞅着猎刀将要刺进林桃的身体。 一道力量,将林桃飞出去。 倒在林桃站的地方的,是昏迷之中醒来的张大海。 来不急躲,生生被墩子娘狠狠的踩了一脚。 猎刀没有刺到林桃。 墩子娘恶狠狠的,瞪着脚边的张大海。 “我要你们一家,给我儿子偿命!”她高举猎刀,向着张大海砍去。 “啊!”张大海大叫。 “叫个屁啊!”张大山一把,拖走了张大海。 猎刀砍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与石块碰撞出火花。 “爹!大哥!你们要替凳子报仇啊!”秦氏这么一喊。 发呆许久的二人,猛的回过神来。 墩子和张猎户,手持火把,冲向林桃。 他们没看到,秦氏还挂着泪的脸上,已经扬起了胜利的笑容。 还没断气的凳子,死死的拽着秦小莲。 秦小莲瞥了一眼凳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凳子的手。 俯在凳子耳边,轻言细语的一字一句。 “别着急,等你们一家子,帮我夺下营地,我就送他们去陪你。” ------------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谁TM杀的,关老娘屁事! “张叔!你听我说,这和我们没关系。”张大山解释。 可沉浸在失子之痛中的人,满心满眼,要给凳子报仇。 哪里听得进去。 秦氏冲王晓月等人,使了个眼色。 五人冲杀过来。 一时间,本就不大的营地里,秦氏等八个人,与林桃母子四人,打成一团。 林桃母子手上没有东西。 秦氏等人手上,都持着猎刀和木棍。 八比四,除了人数上的优势,还有几个急眼,要以死相拼的。 张家仨兄弟,被乱棍打得嗷嗷叫。 林桃把扑向她的墩子娘,按倒在地,夺她手上的猎刀。 一时没注意,头顶上方,出现一根拐杖。 砰的一声,一个人扑在她的背上,为她挡下这一击。 一口鲜红的血液,直接喷到林桃侧脸上。 “爹、爹、不、不是、不是林大婶子。” 李氏声音虚弱,却牵牵的将林桃抱在怀里。 就这短短的几十秒,林桃听到身后,数十棍击打的声音,从李氏身上传来。 “MD。”林桃咒骂。 直接一拳,正中墩子娘面门。 墩子娘两眼一闭,紧紧拽着猎刀的手,随之松开。 夺下刀,转身一脚,就将仅靠一只脚站立的张猎户,扫倒在地。 李氏倒在地上,已经进气没有出气多。 林桃连忙把李氏,拖到树屋下。 “妮子!救人!”唤来两个丫头,林桃这回气红了眼。 “欺负我们老张家人,和你们拼了!”余氏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老人小孩都手持木棍参与其中。 场面那叫一个混乱。 不过人数上的优势,是绝对的。 撂倒一个颇有战力的墩子娘,任墩子再有天大力气。 也躲不过乱棍的威力。 最后被文凛一棍敲晕。 失去两个最有实力的,剩下的都是渣。 很快,局势扭转。 秦氏等人,慢慢败下阵来。 王晓月从来都是个会计较的。 趁着局面混乱,挥着手里的木棍,直往后退。 看了一眼,被围在中央的自家男人。 一句话没留,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秦氏等人被捆了。 墩子和墩子娘,还在昏迷当中。 张猎户像疯了一样。 红着一双眼,一会叫嚣,要把林桃抽筋剥皮。 一会又哭得死去活来。 张大山给林桃说,王晓月趁乱跑了。 林桃点头不答。 一瓢水,浇在张猎户脸上。 “你儿子怎么死的,你都不弄弄清楚,就要和我拼命!你就不怕,你儿子死不瞑目吗?” 别说,已经断气的张凳子,头向着他们这里,两只眼瞪得像鱼眼一样。 “凳子啊!” 没了拐杖的张猎户爬过去,抱着凳子哀嚎。 林桃接连两竹筒子水,把墩子和墩子娘浇醒。 两人红着眼,恶狠狠的瞪着林桃。 林桃问张酒鬼:“张大狗,张凳子怎么死的?” 张酒鬼一言不发。 秦小莲倒是把话接了过来。 “还能怎么死的?不就是被你杀的!” “胡说!明明是你捅的那小子。”张大山反驳。 秦小莲的说词怕是在来这之前,就已经编过了无数次。 自顾自的,上演起了独角戏。 大半夜好好的瞌睡被吵了。 林桃脾气一上来,直接冲着秦小莲的肚子,就是一脚。 秦小莲上演的独角戏,随之中断。 “把她吊树上。剩下这些,捆在营地里。谁也不许,以任何理由给他们解开!” 林桃转身要走。 张酒鬼慌了:“林氏!你凭什么绑我们!” “凭什么?”林桃转身:“凭你们自己送上门来,凭你们伤了我儿子,凭老娘高兴!” “你……”张酒鬼无言以对。 林氏这个婆娘,连凭她高兴这种理由都说得出来。 他还能说什么? 张大海问:“娘?外面正乱着,出又出不去。把他们捆在营地里,还得供吃供喝。何苦呢!” “谁说我要供吃供喝了?”林桃看了眼秦小莲。 “我正愁没有诱饵,诱捕大型猎食动物。这不正好,明儿挖两个陷阱,先拿两个去当诱饵。如果这两被吃了,正好还有后续的人替补。” 众人傻眼。 秦小莲直接倒抽了一口气。 诱饵?她再傻也知道是个啥。 秦小莲不是没想过失败。 她之所以,敢这么做。 就是因为外面战乱,没地方说理。 林氏再怎么厉害,也就是个村妇。 一不敢真杀了她,二又没地方说理。 那还不得放了她? 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林氏能这般歹毒。 “不!不关我的事!” 张喜银毕竟是个,没经历什么事的半大孩子。 “是秦小莲挑唆我们来的。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想来讨点盐救我大哥!秦小莲说你们这里有!说那么精贵的东西,我们来讨肯定不给。所以才要夺你们的营地。” 张喜银看林桃不为所动,说服起张酒鬼来。 “爹!你把话说清楚啊!我们就算来抢盐,也不至于被她拿去当诱饵啊!我们不能死啊!大哥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别信她的!她不敢!”秦小莲心里慌得一逼,脸上没有一丝异象。 张喜银冲张酒鬼大吼:“爹!你要我们一起,为这个女人陪葬吗?墩子哥,凳子哥是秦小莲杀的!这都是秦小莲和王晓月,之前就设计好的!因为你们不愿意夺林氏的营地,所以秦小莲就想出这个法子。我发誓!我现在说的,如有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实话像倒豆子一样,尽数倒出。 张猎户、墩子娘、墩子,三人疑惑的看着秦氏。 秦氏猛摇头:“不是的!爹娘,大哥,不是他说的那样。是林氏、是林氏杀的。你们想想,我是凳子的媳妇!我不可能……唔唔唔……” 一只粗布袜子,堵住了秦小莲喋喋不休的嘴。 袜子的主人,一脸嫌弃道:“谁TM杀的,关老娘屁事!都给我把嘴闭上!” 张喜银还以为,自己只要说出事情真相,林氏就会放他们父子离开。 压根没想到,林氏居然这么不讲理。 林桃指着自家一众人。 “都睡觉去!明天还有不少事要做呢!” “那,他们……”张大海问。 “他们和你有屁关系啊!事就这么定了!没有他们做诱饵,老娘只能拿你去做诱饵了!” “那您还时拿他们去吧!”张大海乖乖退开。 树屋下,传来大妮的声音:“奶?李婶子有话同你说!” ------------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怎么死,就不用你费心了 林桃不用想,都知道李氏,肯定是想给墩子家求情。 原说,墩子家是被利用的,真要算账,还真没他们三啥事。 秦小莲和张凳子,那就是一个活该,一个该杀。 “去,把李氏抗到树屋上去。让两个妮子,好好看着。让你大嫂帮着把丫蛋带好。” 张大海点头离开。 林桃撵着众人,各自回了树屋。 天快亮时,张猎户两口子,算是被风吹醒了。 墩子娘仰头,问吊在树上的秦小莲。 “秦小莲,你给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小莲一身酸痛,连眼都没睁一下。 墩子娘心里咯噔一下。 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秦小莲,你嫁进我们家,我们可有一分半点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凳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秦小莲依旧不为所动。 之前她就想好了,无论谁怎么说,她都不会承认! 天一亮,林桃去看了李氏。 毕竟是为了保护她,受的伤。 听余氏说,李氏昨晚哭了一整晚,天快亮了才睡。 二妮说伤了内脏,得花时间养。 好嘛!营地的病号,又加了一个。 这账得算在秦小莲身上。 营地里的大锅,炖着羊肉野菜汤。 那股肉香,勾得张酒鬼父子两,猛咽口水。 “爹,有我们的一碗吗?”张喜银快馋哭了。 自打他娘王秋兰死了以后。 家里别说吃肉,就是肉汤都没喝过一碗。 后来进山,就更惨了! 整日不是树皮,就是草根。 他想吃肉! “会、会吧。”张酒鬼没底气。 最后,他们只是看了个眼饱,咽了一肚子的口水。 毛都没捞到一根,别说肉汤了。 吃过早饭,林桃让人把秦小莲放下来。 又拿绳子,把秦小莲一众人的手脚捆上,拉出营地。 张家二老想要过问,被文老头劝住了。 看着林桃母子四人,领着那一队的人离开营地。 对张家二老说:“二位是有福之人。得这么个儿媳,无需过多操劳。” “可、这、这都是人命啊!” 张家老太太,一辈子最多就是吵吵嘴,架都没干过一回。 人命在她眼中,那是沾不得的。 “人命又如何?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若是做恶的,没有得到恶报。这世间,岂不是乱了套?若是善恶不分,又何来好人坏人之分呢。” 正在给李美荷煎药的余氏,赞同点头。 “阿爷阿奶!文叔说得对!若昨晚不是娘在,今天被拉出去,就是我们了!甭管娘做啥,指定是对的!” 至此,张家二老也就不再多言。 离开营地不久,秦小莲叫喊起来。 “放开我,我肚子疼!” “拉在身上!” 林桃一开口,再次震惊众人。 “不拉是吗?继续往前走。” 秦小莲被堵得大气都出不来。 逃跑的机会都没有,难道真要死在林氏手里吗? 来到小溪下游,一片开阔处。 地上有各种各样的动物脚印。 尤其不乏大型猎食动物。 林桃选了颗大树,在树杈分枝下方,画了一个大圆。 “就这,挖吧!” 头上敷着药的张大林,拿着石锹就上去。 林桃不解的问他:“你干嘛呢?” 张大林更是一脸不解,指着林桃脚下的圆说:“您不说,挖吗?” 若不是看到张大林头上有伤。 林桃拳头就抡上去了。 夺过张大林手上的石锹,林桃指着张酒鬼和张猎户家,问张大林。 “你的意思,我带他们过来,是监督你们兄弟干活的是吗?” 张大林眨巴着眼睛。 “娘的意思?是让他们挖?” “不然呢?” 张大海脑子快,当即把人拽进地上的圆里。 把自己抗着的石锹,递到墩子手里。 “有个家伙什挖,总比拿两只手挖强。” 意思,这还是看在情份上,给墩子的好处。 林桃扯了一根带刺的藤蔓,递到张大海手里。 “你们哥仨,轮流休息时监督他们,但凡他们动作慢了,直接拿这个抽。” 林桃是看着秦小莲说的。 张大海当即明白。“好勒!娘放心。我最会监督别人做活了。” 林桃退出圈外,住树荫下一坐,看着一众人忙活起来。 这么多人挖一个坑,虽没有工具,动作也不算慢。 过程中,张大海要去换负伤的张大林。 张大林却死活不愿意,他说他宁愿挖坑,也不想拿藤蔓打人。 可张大山就不一样了。 他监工的时候,秦小莲一旦手不动了,藤蔓抽上去了。 刚开始,别提秦小莲骂得有多难听。 她越是骂,张大山就越兴奋。 一兴奋,下手就越重。 藤蔓都抽断几根。 打得连张大林都看不下去了,林桃也没吭声。 一个多时辰以后,一人半高的大坑,已经挖好。 林桃一直在削的尖木棍,也都削好。 往坑里那么一插。 再拿树枝把坑掩好,上面铺上一层树叶和土。 拍着手上的泥土道:“行了!把诱饵挂树上去。” 没人动。 “楞着干嘛?动啊!” 还是没人动。 林桃一瓜皮抽在张大山脑袋上。 “把秦小莲挂树上去!跟个二傻子似的一动不动。非得老娘动手!” 这回,秦小莲彻底崩溃了。 “林桃!你不得好死!你草菅人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桃掏着耳朵。 看着张大山和张大海,把秦小莲往树枝上挂。 “你做人也没想放过我,我还能指望,你做鬼放过我?省点力气吧!想想,晚上怎么自保。可别一晚都挨不过去,白瞎了我们这挖了一个多时辰的坑。” “你等着!你会不得好死的!”秦小连开始口吐芬芳。 问候祖宗没跑,爹娘也没少带。 林桃指挥着挂的位置。 还不时的算着高度。 诱饵的作用,在于诱惑猎物进入圈套。 而不是拿去喂猎物。 能多次重复利用,自然再好不过。 一切搞定后,冲树上的秦小莲说了句:“我怎么死,就不用你费心了。你可别把绳子挣断了,自己掉在坑里变成刺猬。” 秦小莲不挣扎了。 张猎户和张酒鬼家几人,看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张猎户做了半辈子猎人。 自然知道,陷阱需要放诱饵。 之前他做的陷阱,就是没有饵料,才抓不到什么东西。 可这……拿个大活人做饵料,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 ------------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会是被吓死了吧? 还沉浸在,丧子之痛的张猎户两口子,慌了。 被秦小莲和王晓月,挑唆来的张酒鬼父子两,更慌了。 今天是秦小莲被挂在上面,来日挂在上面的会不会是他们? 树上挂着的秦小莲,忽然换了一张嘴脸。 “爹!娘!救我!救救我!” 林桃拉起拴着几人的绳头。 没好气的问秦小莲:“你是不是有点傻?他们自己都难保,还救你?” “秦小莲,你实话给他们说!凳子不是我娘杀的!是你杀的!你只要说实话,我就放你下来!” 张大林忽然开口。 他不想让娘,下半辈子背着杀人的臭名声。 林桃一把拧上张大林的耳朵。 力道之大,张大林嗷嗷的叫。 “你小子直是少根经!她都给吊在树上了。就算说了实话,这三傻子能信?老娘不稀罕那点名声!不用你替我操心!” 秦小莲的出路,再次被林桃抹杀。 她后悔了!林桃就不是个正常人,她不该来招惹这个疯婆娘的。 “我错了!真的,求你们放过我!等到出山,我会去县衙自首,求你们放过我!” 林桃直摇手。 “后悔了?晚了!但愿你能等到出山自首吧!” 拉着一串失了魂的木偶,林桃往来时的方向离开。 身后是秦小莲发疯般的叫喊着救命。 回到营地,已过晌午。 余氏说,张凳子已经埋了。 “谁埋的?我还打算回来,让他爹娘兄弟,自己去埋呢!” “李妹子求着我们去埋的。总算在这,也不行,我们就给埋了。” “行吧!埋了就埋了。” 张酒鬼等人,还是被林桃捆在树下。 晚饭时,张喜银哭出了声。 “爹!哥会不会死在那啊!” 论感情,张喜银和张喜金的感情,比和张酒鬼深。 从小,张酒鬼只爱喝酒。 除了喝酒、种地,也没怎么管过他们。 “爹!你给张叔家说实话吧!说不定,老张家人能放过我们呢?” 冷静下来的张猎户,看向身旁的张酒鬼。 张酒鬼点头,把实情道出。 他是如何被王晓月和秦小莲唆使的。 秦小莲和王晓月,又是如何谋划杀死张凳子的。 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样没漏,尽数倒出。 张猎户愤恨而哭。 墩子娘后悔得直撞头。 “是我眼瞎,害了凳子。墩子啊!你一定要亲手给你弟弟报仇啊!” 林桃看着哭天抢地的墩子娘。 又看了看,一声不吭的墩子。 这一切,真的只是秦小莲的错吗? 林桃拿着装着热水的竹筒过来。 挨个喂了一圈。 “墩子娘!墩子真是你亲生的吗?” 娘俩抬头看林桃。 林桃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直视着墩子娘。 “这件事上,你难道就没想过,也有自己的责任吗?” 墩子娘一脸不解。 “如果两个儿子,都是你亲生的。你又为何,非要把凳子的一切,都凌驾在墩子之上呢?为了照顾凳子,逼得墩子,媳妇闺女都不要了。为了凳子,你甚至能容忍秦氏至那般。你不觉得,这一切的问题,都和你脱不了关系吗?” 之前还看着林桃的墩子,此时低埋着头。 墩子娘两眼茫然。 林桃轻轻踢了墩子的腿一脚。 “墩子,你为什么不表达你真实的想法呢?丢下小荷和丫蛋,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墩子哭红的眼里,有过挣扎。 可那点自我的意识,在看到墩子娘一声声哀叹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娘!您别哭,我会找到王晓月,给弟弟报仇的!” “嗯!你是自愿的对不对?娘没有逼你,对不对?” 墩子紧咬着唇。 似有似无的点了点头。 “无可救药!” 林桃转身离开。 晚饭时,许氏征求林桃的意见,要给捆着那几位,一些吃的。 林桃同意了。 毕竟这些苦力还得用几天。 一点吃喝不给,没力气干活,就没啥用了。 天黑尽后,营地里的众人,皆听到秦小莲发疯的尖叫和哭喊。 伴随而来的,还有不断的狼嚎声,和低沉的吼声。 这一晚,除了林桃,没有人,不被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惊醒。 次日一早,天不亮呢。 就有人起来了。 营地里,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一个个,默不作声,各做各的。 烧水的烧水,砍柴的砍柴。 张家二老甚至没事找事做,在营地栏杆外面,刨出一片地来。 说是在这种地。 “您二老闲得是吧?咱在这躲躲,最多不过半月一月的。您在这种地?种啥?种野菜?” “你甭管种啥!回头,在山里找着啥,我就拿来回种上。” 林桃也没辙:“得得得,您二老高兴咋样就咋样。” 她也懒得说了。 刚走开两步,就听到张老爷子“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 林桃跑去一看,合着是鞋底被刺穿了,还伤了到脚。 喊张大山把老爷子背到火堆边。 二妮边忙跑来,给老爷子处理伤口。 老爷子伤虽不深,倒也提醒了林桃,得让大伙检查鞋了。 尤其是他们穿的布鞋。 又是泡水,又是爬山的,粗布底早就坏得差不多了。 林桃看了看晾了几天的羊皮。 打算回头做几双皮鞋,给经常外出的人穿。 吃过早饭,林桃打算去看看陷阱,顺道看看秦小莲。 睡了整整一天的简大公子,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听说之后,闹着也要去。 林桃打量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简休南,没反对。 听昨晚的动静,陷阱因该是有所收获的。 多去些人,若是没有收获,也好布置新的陷阱。 牵起捆着张酒鬼等人的绳头。 一众人浩浩荡荡,往设陷阱的地方走。 接进时,那股子血腥味,别提有多浓。 张酒鬼父子两,身子都抖出节奏了。 墩子娘和张猎户,不停的咒骂秦小莲。 等到他们接近空旷地,树上的秦小莲,还挂着呢。 遮挡陷阱的树枝已经不见。 林桃跑过去,往下一看。 “哎哟,我的娘嗳!一、二、三。” 整整三头成年大狼,被插在木桩上。 坑底的泥土,都被染成了一片红色。 大伙都忘了秦小莲,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看着陷阱里。 林桃抬头,看了眼树上吊着的秦小莲。 “看起来,倒是没受伤。不会是被吓死了吧?” ------------ 第二百六十章 懦弱的你,不配为人父母! 把狼拉上来,扯去坑底的尖木桩。 林桃让三儿子,把秦小莲放下来。 绳子一动,秦小莲瞬间惊醒。 她目光涣散,语无伦次,声音嘶哑。 “救、救命、救、啊救……” 是被吓傻了。 墩子娘和张猎户,疯了一般的挣扎。 也不知,是他们力气太大,还是绳子松了。 三个人挣脱手腕上的绳子。 像野兽一样,扑到秦小莲身上。 拿的拿石块,拿的拿木棍,就往秦小莲身上头上招呼。 空着手的墩子娘,直接拽着秦小莲上口咬。 那劲头,就像要把秦小莲拆骨入腹似的。 “娘?咱要不要去拉开?”张大林问。 “拉啥拉?人家有仇报仇,关咱啥事?快,把狼挑回营地去。” “那他们这样,秦小莲哪活得了?” “她不该死吗?” 林桃反问。 张大林挠头:秦小莲到底是,该死呢?还是不该死呢? 张大海拍着自家二哥的肩头。 “二哥,这问题太难了。你别想了。” “你也想不明白是不是?”张大林郑重其事的问。 张大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 跟傻子唠嗑,他永远觉着,你说不到点上。 “不!我不要,不要!” “放了我!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爹!救我,我不想变成秦小莲那样。” 张酒鬼父子两,当场吓尿了。 双双跪在林桃面前,咚咚咚的磕头认错。 可错就是错了! 如果只是认错,就叫承担后果。 这世界还能有好人的容身之所? 张酒鬼忽然把自己儿子,推倒在林桃面前。 “拿他!拿他当诱饵吧!” 哪怕只要多活两天,也比现在被吊上去好。 张喜银满眼惊讶。 “爹?”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有被亲生父亲出卖的一天。 不都说,天下父母都盼着子女好吗? 张酒鬼见林桃不作声。 甚至把病得起不来的张喜金,都牵连进来。 “这小子要是不经事,营地里还有个大的。反正都快死了。我一块给你!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一定离开三道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林桃摇头长叹。 张喜银反扑向张酒鬼:“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已经对娘下过一次狠手了!怎么还能这么对我们?” “你娘?我呸!”张酒鬼一拳,把张喜银打飞回林桃脚下。 “王秋兰那个贱人,她该死!与其受他牵连,不如她死了来得干净!人死账清,人死债消!” “你……”张喜银哭得失声。“你、不是人!娘嫁给你,操劳一生,落得被你活活掐死的下场!她不会放过你的!” “她不放过我?”张酒鬼指着自己的脸。“她活着都没敢把我怎么样,死了能咋样?” “还有你!若不是我,你们两兄弟能长大?我白养了一个张喜妹,总不能你们也吃我十几年的白食吧?现在,是你们报答我的时候了!” 人一旦自私起来,你永远不知道底线在哪。 “行吧!把陷阱重新收拾干净,布置起来。” 林桃这么一说,张酒鬼高兴坏了。 林氏刚才说了行的! “娘!娘!他们跑了!” 张大山指着,只剩下秦氏尸体的地方。 刚才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张酒鬼父子身上。 这会儿,张猎户家已经没了踪影。 张大海颇为担忧:“娘?我们去追回来?免得再去营地生事。” 林桃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摇了摇头。 “他们应该是去找王晓月了。” 有墩子娘这个母亲,墩子这一生,真的毁了。 可惜了!林桃长叹一声,丫蛋这个女娃,命是真苦。 张酒鬼如大力神附体,三下五险二,把陷阱重归原样。 跑去把秦小莲旁边的绳子捡来,拧着张喜银,送到林桃面前。 “要我帮着把他挂上去吗?”张酒鬼问。 “不用。”林桃接过绳子,丢给张大山。“把人捆了,挂上面去。” 这回仨兄弟出奇的默契,扑倒张酒鬼,捆成了粽子。 张酒鬼一脸不解,张喜银一脸茫然。 “你还不走?”简大公子问张喜银。 “我……” 简大公子直摆手:“快走吧!林桃能放你一条生路,已经算你运气好了。你若还想救你这个不是人的爹,你随意。不过,哥哥提醒你一句,你要真救了他,小心下回还把你卖喽!” 张喜银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扑通一声跪在林桃面前。 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什么也没说,转身跑了。 张酒鬼慌得直哆嗦。 “不!你们这是干嘛?不是说好了,拿他们兄弟两的命,换我一条命嘛?” 林桃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你儿子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爹?你大儿子,压根就不是缺盐,而是中毒。再借着他们兄弟感情,你顺道也想把小儿子弄死,是吧?” 在场众人,无不瞪大了双眼。 都说虎毒不食子。 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父亲? 张酒鬼不仅不叫唤了,还一言不发,只是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林桃。 要说好奇,非简大公子莫属。 “林桃?你连那人都没看到,就知道是中毒?” 林桃直翻白眼。 心里道:这白痴居然也能骗人钱?都骗的都是什么等级的白痴? 张大海似乎明白的直点头。 “三人同吃同住,若是缺乏盐份,怎么可能只有张喜金一人?更何况,娘说过,半月不食盐,手脚浮肿,神情恍惚。却不至于,全身水肿,倒地不起。” “对对对!”张大山一旁附和。 张大林直挠头,满脸雾水的看着众人。 那表情,一看就是啥都没弄明白,也弄不明白。 系好绳子,一众人手忙脚乱的盖好陷阱。 拍净手上的泥土,抗着三头大狼,准备离开。 张酒鬼忽然又哭又喊:“为什么?为什么要给儿女卖命!就因为他们叫你一声爹娘?他们就可以白吃你的,白用你的?等你做不动了,没有用了,无论你曾经对他们再好,他们还不是给你盖个活死人墓,把你往里面一扔,冷死饿死!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他之前喊那么多,林桃都没有停下。 偏偏质问人生的意义时,林桃转身回来。 “张大狗,人生是自己的!当你从抗起一家的时候,就是你决定自己人生的时候。无论你以前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可那并不代表,是你将来的结果!” 林桃摊开手:“孩子不仅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更是父母意志的继承者。明明你可以改变的,不止是自己人生的结局。更是孩子们人生的结局。 “只可惜,从一开始,你就做了错误的决定。懦弱的你,不配为人父母!” ------------ 第二百六十一章 王晓月回来了 张酒鬼哭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响彻山林的大笑。 回去的路上,简休南意外的没有喋喋不休。 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众人一路歇了好几脚,才把三头狼,抗回营地去。 如今秦小莲死了,张猎户家三口人跑了。 张酒鬼被吊在了树上当诱饵。 张喜银得到林桃的许可,离开了。 只剩下王晓月的男人——张宝山。 放下肩上的东西,张宝山自己拿了绳子,把自己捆在树上。 众人见着抗回来的东西,惊得下巴都掉地上了。 李美荷没见到墩子,又不敢问林桃。 把张大海,拽到一旁。 “大海兄弟,墩子和我爹娘呢?” “挣脱了绳子。” “人呢?” “那、那个……跑、跑了!” “跑了?”李美荷质疑。 林婶子的本事这么大,怎么可能让人跑了? “你给我说实话!是林婶子放了他们吗?” 张大海犹豫,要不要把那血腥的场景,告诉李美荷。 左思右想,点了点头。 他可没撒谎,如果他娘不想放走人,天涯海角也能把人追回来。 “那,秦氏呢?” 李美荷又把张大海问住了。 “秦、秦氏她……她……她装疯,然后趁机跑了。然后墩子他们就追她去了。你也知道,墩子娘昨天就喊着,要杀了秦小莲,给凳子报仇。所以,他们追秦小莲去了。” 李美荷长舒了口气。 点着头道:“好,能活着就好。” 李氏心里清楚,秦小莲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公婆也会硬拉着墩子,给张凳子报仇的。 想到这,李氏又落下泪来。 张大海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抚。 只好跑去把大嫂许氏找来。 在许氏的安抚下,李美荷这才平静下来。 同为母亲的两个女人,往往一句话,就能说到心坎里去。 众人因丰厚的收获,一扫阴霾。 手忙脚乱的打理着猎物,恢复了以往的有说有笑。 林桃屁股刚坐下。 简休南就奉承的递上温水。 “滚一边去。”林桃接了竹筒。 “好勒!” 简休南跑开,找张小胖去了。 林桃这边盘算着。 森林狼体型不算大,重量一般在六十到八九十斤的样子。 这三头,差不多都是五六十斤一头的。 这一百多斤肉,怎么着,也能撑个大半个月了。 将近两个月,外面的战乱,也该有个结果了。 想到这,林桃总算是松了口气。 肉类只能烟熏成肉干,便于保存。 林桃让众人把狼处理好,挂在火上熏起来。 剥下来的狼皮,林桃细心处理起来。 大妮跑过来蹲在旁边,认真看着。 祖孙两这样的场景,已经共同经历过许多次了。 “这样的皮,是生皮。不能直接使用。” 林桃说,张大妮就点头。 拿了张狼皮,选了石块,学着林桃打磨起皮上的脂肪。 “想要皮毛能一直柔软舒适,不变形。我们就需要把它鞣制,变成熟皮。” 张大妮点头。 “方法有很多种。比如,可以将应动物的脑浆,脂肪等油脂,涂抹然后细细捶打。这叫方法,叫油鞣法。” “奶,可是我们也需要动物脂肪。您说过,在野外,但凡能用在自己身上的,绝对不要浪费。” 林桃满意弯起眉眼。 “所以,阿奶今天教你另外一个方法。草木灰水浸泡的水鞣法。” 草木灰对于野外求生者来说,简直就是万能神挂。 它不仅能清洁,还能提炼出钾盐,和鞣制皮毛。 之所以她没有选择用草木灰制盐,一是因为草木灰含钾盐极低。 别说提炼十多人食用的量,就是一个人的量,也费时费事。 旱厕,算是事半功倍的。 一张羊皮,三张狼皮。 经过两日草木灰水的浸泡后,被林桃制成了‘皮鞋’。 还是‘毛筒皮鞋’。 包括张宝山在内,人脚一双‘皮鞋’,再搭配上‘皮衣’、石斧。 嗯……完美成为石器石代的兽人部落。 被王晓月丢弃的张宝山,这些日子,不但老实。 甚至生出感激。 感激林桃,愿意不计前嫌的接纳他。 这种每天有肉的生活,众人都很满意。 尤其是李美荷母女两和张宝山。 战乱前,他们啥时候,这样吃过肉。 小丫蛋也因吃得好,长得肉嘟嘟的。 也不知为啥,有事没事,就爱往张大海怀里钻。 “这熏肉!简直了!”张大山撕着手里的肉干。 “可惜,再有点小酒配着,那才叫一个美。”简休南入乡随俗。 张宝山给围在火边的众人,递上‘热茶’。 返回小溪边正烧着的锅炉,烧水供大伙沐浴。 这些天,他们的肉食,不仅没有间断。 甚至还得加油吃、使劲吃、拼尽全力的吃。 不然肉放着就会坏掉。 这个功劳,自然要归张酒鬼了。 自秦小连死后,张酒鬼这个诱饵。 可谓是,非常给力。 他们这些日子,把三道山的食肉动物都吃了个遍。 也因为有动物血液补给盐分。 旱厕的硝盐,已经不怎么需要了。 营地后面的山坡,已经被种上许多植物。 大妮二妮,甚至还弄起了药园子。 种了些平常用的止血的,治拉肚子的,治感冒的。 食物充足的情况下,林桃也把掌勺的活,交给了张小胖。 一开始,张小胖热情满满。 可半月过后,惰性使然,张小胖开始研发懒人食谱。 比如,把肉块包上各种植物,再裹了泥,直接丢进火里烤。 看着‘叫花鸡’版的肉块,林桃眼角直抽抽。 这小子,甚至都懒得烧水。 从小溪里捡了些鹅卵石,成天放在火堆里烧着。 要喝水的时候,直接夹几块,丢在陶罐里,冷水两秒沸腾。 这人一懒出天际,也是能激发出潜质的。 什么血肠了!腌野菜了!烟熏排骨啊! 几乎都是饿了取来就能直接吃的。 众人觉着舒适安逸的日子,就这么过一个月。 直到某一天,二道洼里,出现了王晓月的身影。 和她一起来的,有百人之多。 他们身着铠甲,手持利剑、弓弩。 “前面带路!敢耍花招,小心人头不保!” 男人把王晓月往前推。 猝不及防的倒在一堆腐尸上。 早已习惯腐败恶臭气味的王晓月,面无表情的扫过地上尸堆。 这些都是张家屯子的村民。 她追着林桃进三道山时,他们选择在二道洼躲战乱。 终是没有躲得掉。 王晓月艰难起身,把披散的头发,别在耳后。 “我带你们找到那小子,你们就真的放我走?” 为首的将领,从腰间拿出一块黄灿灿的金子。 “不仅放你走,本将还会重重赏你!” ------------ 第二百六十二章 精于算计的王晓月 王晓月盯着将领手里的金子,嘴角差点流出哈喇子来。 “金子!您要赏我金子?” 将领满意点头,把沉甸甸的金子,在手里掂了又掂。 只要她爱财,就不必担忧她中途逃走。 这种人,也是最好掌控的。 等找到人,这个女人嘛。最多留个全尸。 王晓月面露贪婪,说着阿谀奉承的话。 那晚她和秦小莲偷袭林氏不成,逃走后,她一个人又无法在三道山生活。 所以回村子碰碰运气。 没想到,运气这么差,遇到东魏人在到处找人。 她亲眼看到,有人说不认识。 下一秒,那人的头和身体分了家。 血柱喷出几米外! 为了保命,她只能说认识画像上的人。 可那种几笔画出来的东西,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鬼才知道,画上的是谁。 也就是她反应快。 从画像之人的年纪和五官轮廓,想到了林氏身旁,姓文的小子。 不管是不是!保命最重要! 她把姓文的小子,和文老头的年纪样貌一说。 这才保住了自己的脑袋。 “放心,只要找到我们要的人。本将会赏你十个这样的金锭子。” 将领把金子塞进腰间。 王晓月点头,一脸兴奋的领着这些人,进了三道山。 队伍中间的将领,从怀里拿出一只碧玉扳指。 轻抚着扳指上的镶金祥云。 “八年了!你从我手上逃走。害得我被贬官,留守边关。等我将你抓回,一洗这些年的耻辱!” 将领满是横肉的脸上,裂出阴险的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 林桃的营地炊烟袅袅。 跨过三道山的第一座山,就能看到一处升起青烟的地方。 “就是那!”王晓月指着前方。 将领激动的屏住呼息。 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喜悦的呐喊。 “武志城!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黄昏,前面领路的王晓月停下来。 “天见黑了。如果拿着火赶夜路。肯定会被他们发现的。虽说将军英明神武,可咱们隔得这么远,到时候,他们跑了,这若大的森林里,再找着,可不容易。” 王晓月这么一说,将领首肯。 没人看到王晓月的眼珠子,转了又转。 兵士们席地而坐,整装休息。 …… 半夜。 王晓月睁开眼,借着朦胧的夜光,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自从落到东魏人手里,她表现的都只是贪婪的一面。 她努力让东魏人觉着,自己是爱钱的人,是为了那些金子,不会逃走的。 甚至每晚的这个点,她都起来去上趟茅房。 刚开始的时候,东魏的人还会跟着她,守着她。 后来次数多了,她也没逃,东魏的人也就松懈了。 只有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在为今晚做准备。 她不傻。 画像上的人不确定。 林桃的营地里,也从来就没有过武姓的人。 之所以把他们带进三道山,就是为了,用林氏吸引他们的注意。 只有这样,自己逃走,他们不追的几率,才会更大。 王晓月活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 越是这种一不注意就掉脑袋的时候,越是明白,每一步都要精打细算。 抬头年了眼月亮的位置。 没有任何刻意轻缓的动作起身。 像平时一样,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打个冷颤,揉着肚子往黑暗里走。 身旁的兵士睁看了一下,翻身闭眼继续睡去。 王晓月并没有往黑暗中一直走。 而是转身看了看身后,确定没有人跟上来。 开始脱裤子。 这回,她直接把裤子脱到手里。 站着就开始尿,边尿还边走。 一泡尿,尿干净,裤子都不穿的,拼命往前跑。 一个兵士拍了拍旁边的人。 “黑熊,你要不要去看看?这女人咋去了这么久没回来?” “刚才你不是没听到水声。估计在提裤子,动作慢了些。” 两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合眼睡去。 直至被叫黑熊的兵士,被一脚踹醒。 “黑狗,人呢?” 黑熊慌乱起身:“昨、昨晚,她按点上茅厕……不是、我……” 他身旁,本该是王晓月睡的地方,空无一人。 地上的树枝已经起了露水。 说明后半夜,这里就没人睡过。 黑熊瞬间清醒,那女人居然跑了! “我去追!” 还没跑上两步,黑熊被踹倒在地。 “还追什么追?人都跑了半夜了!上哪追去!” 将领上前两步,手中的长剑,在黑熊的铠甲上,划出噌噌噌的声响。 “大人!小的知错!求大人看在,小的追随多年,饶小的……” 噗嗤一声,黑熊张着嘴的头,骨碌碌滚到一旁。 剑入鞘,将领命人原地将黑熊埋了。 “看在你多年追随我的份上,赏你一寸土。” 兵士们每一个人,喘气都得压得很轻。 土包堆好。 将领转头看着远处的炊烟。 “走。” 众人一字排开,向着那个方向急行而去。 林桃的营地里,一大早,张大山和简休南,就把周围都巡了一圈。 两人勾肩搭背,还在聊昨晚张小胖做的黑暗系,懒人吃食。 简休南的抱怨可想而知。 张大山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嘴里却说着体贴安慰的话。 回到营地,张大山把周围的情况报备出来。 “娘!这山里,就剩下咱们了。有必要每天都检查一回吗?” 春困秋乏,早上实再是有些起不来。 许氏拿个陶盆,给林桃端来洗脸的热水。 听到张大山的抱怨,掐了张大山一把。 张大山跟个孩子似的,委屈的瘪着嘴。 林桃一边洗脸,一边说。 “王晓月逃走了,还是小心些好。今天二丫头要去上面的营地,给那两兄弟送药。你给装些吃的,给他们送去。” “饶他一条小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您还给他们送了这么久的吃食。凭什么呀。” 张大山依旧抱怨。 小老太太不仅让二妮,救下了张喜金的性命。 还时不时的,给两兄弟送些吃食。 虽说自己营地不缺吃的。 可每回让他去送,搞得那两小子,像个大爷似的,还得他送货上门! “凭什么?凭你吃的那些肉,都是用人家老子做饵得来的!喝水别望挖井人!” “喔!” 这话,张大山真是辩不了。 自家老娘说得没错啊! 如果不是张大狗每晚拼尽全力的哀嚎,挖的那些陷阱,是真没啥用! ------------ 第二百六十三章 别让他们跑了 天黑尽时,水足肉饱的一群人,围坐在两个火堆旁。 女人们一边处理着今天的生皮毛。 一边说着自家孩子的趣事。 小丫蛋咿咿呀呀的和二妮说话。 “叫、叫、姐、姐、姐姐。” 小丫蛋:“家、家、接、接接。” 二妮撅着嘴。 “不、不、不对。是、是姐、跟、跟、跟我说,姐、姐姐。” 小丫蛋:“抱、抱、抱对。接、接、接……” 一旁大妮笑倒在地上。 “妮子,你快别把小丫蛋带跑偏了。哈哈哈哈哈。” 许芮放下手里的皮毛,把二妮怀里的小丫蛋抱给李美荷。 “就是,别让二妮,把丫蛋带成了结巴。” 李美荷毫不在意,放开丫蛋,任由自家闺女,又跑去二妮怀里。 “她要真能像二妮一样出息。是个结巴又如何?可不是谁都能像嫂子一样,有这么能干的闺女的!” 余氏也跟着打岔。 “是啊!看看我们家大胖。念过私塾又如何?拜师学厨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输在一个懒字上!这些天,他做的那些玩意儿。我都觉着丢脸。” 也不知是火光的原因,还是许芮脸皮薄。 两个脸啊,红得跟渗出血来似的。 “行了行了!你们两也别打趣我!我家两个丫头都是娘教导得好。李妹子若是想要孩子出息,多跟我娘学学就是。” 张老太太把手里的‘热茶’一放。 一个劲的点头。 “我这一辈子呀!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娶了这么个媳妇。虽然儿子走得早,可有她在这个家里,再苦的日子,都能熬得出头!” 女人们讲得热闹,男人们那边的气氛,也是异常热烈。 几人正商量着,要去弄野猪。 张大海说:“前些天,我在陷阱附近,就看到它们的脚印了。看样子,起码二三十头的样子。真要打一头,怕是有难度。” 张大林点头。 张大山抱怨不断。 “你说野猪咋不像狼呢?如果它们也想吃张大狗,咱们就不必发这样的愁了。” 简休南直点头。 “这狼肉,太柴。吃多了,真不是个滋味。别说,好久没吃猪肉了,还真想!野猪不好弄,不如抓野鸡去啊?弄几只回来炖汤如何?” “那玩意!名字是鸡!还TM会飞,不好抓啊!前几天专门给它们做的陷阱,都摆了多少天了?毛都没抓到一根。” 吃得太饱,张大山直接躺在了地上。 张宝山忙把狼皮垫子,递给张大山。“垫着些,别躺感冒了。” “宝山叔,你媳妇要真不回来,你可咋办?” 每回一提到王晓月,张宝山脸色就很难看。 “不回来最好!回来我也得把她休了!” 张大山直点头:“对!女人啊!还得像芮娘这样的。虽然木楞了些,可她没啥心思。一根劲的为这个家。王晓月那种一门心思算计别人的,迟早得弄出祸事了。” 张宝山点头,正要说话。 一阵咣当声,响彻山林。 “怎么回事?”林桃唰的一下站起来。 “赶紧!带上孩子走!” 张大林和简休南,是营地里最听话的。 张大山不以为然的起身。 “我去看看,说不定是被什么动物绊到警报了。” 把小刀系在腰间,林桃抬脚,就往张大山屁股上一踹。 “有点脑子好不好?警报用了多少天了,什么时候响过?指定是有人窗进来了!走!” 话音未落,另一个方向,也响起竹筒碰撞的咣当声。 “有动作会两个方向来包围你吗?” 林桃一问,张大山傻了。 那些报警陷阱,就是因为秦小莲袭击营地后,林桃做来防范人用的。 牵绳的高度,如果不是人,就只有长颈鹿,或者是站立的熊,才能碰到。 “每人简单带上一点肉干、血肠。别带太多,够自己三五天的吃食就行。石斧石锹别忘了!” 众人一声不发的,按着交林桃待的在做。 “孩子抱好了,多加件衣裳,我们有可能,要在没火的情况下呆上晚。” 许芮、余兰枝、李美荷,急忙给孩子们,又裹了一层皮毛。 “丫头们!带上一些急用的药!” 二妮点头跑开。 阿奶以前给她细细说过,止血、拉肚子、降温、提神的药,都是急用药。 装着药的小竹筒,都被二妮收进自己的兽皮挂袋里。 “大林!拿绳子,背好文叔!大海、宝山,女人和孩子,你带好了,别走散了!大山,扶好你阿爷阿奶!咱们往小溪下游走!” 下山容易,上山难。 所以逃跑时,选择下山的路,才是上策。 而这时,距离林桃营地三百米外。 “快!燃起火把急行!别让他们跑了!” 数十个火把,同时燃起,点亮周围。 上过战场的兵士,速度之快。 不过一刻钟,两列队伍,就在营地汇合了。 兵士们查找周围树丛,和每一个树屋。 “回禀大人!树屋没有人。” “禀大人!周围没有人。” “没人?追!赶紧追!”将领身旁的随行官下令。 火光下,为首的将领,站起身来,扫视四周。 “不用追!他们就在附近!” 营地里,火是才添的。 就连这些垫着的皮毛,都还留有余温。 可见,营地里的人,才走不久。 他的人,是从三个方向,包抄这处营地的。 而下行方向的树林中,没有任何走动的声响。 营地里又没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人就藏在附近! 将领不怒反笑。 “武大人!久别至今,就不想与我见见面吗?” 四周没有声音。 “好!那本官,先送你个见面礼吧!” 将领大手一挥。 兵士押来两个人。“跪下!” 这被押来的二人,正是上方营地里的,张喜金和张喜银两兄弟。 将领手持长剑,抵着张喜金的下颚。 “武大人!你若带着你主子出来,我便放了他们,不然……” 剑锋在火光的照映下,渗出让人胆寒的银光。 剑尖,红色液体,正在慢慢流淌,然后滴落在皮毛上。 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皮毛上已经聚成一小滩。 微弱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荆棘棚里。 李美荷把丫蛋,牵牵抱在怀里。 为了防止孩子忽然发出声音,李美荷顾不得体面,轻拉衣襟,将奶子塞进丫蛋嘴里。 张大海移开目光,解开自己的衣裳,盖在李美荷胸前。 ------------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还想故伎重演!没门! 营地里,将领仰头大笑,那笑声,如同鬼魅一般。 “武志城,你想不想知道,你跑了以后,你的女人和孩子,最后都如何了?不如,我拿他演示一番?” 话音未落,张喜金一声刺耳的尖叫,惊飞了四周树上的鸟群。 张喜金捂着的脸上,出现一道左额至右下颚的划痕。 贯穿了他的整张脸。 “哥!哥!” 张喜银大叫挣扎,奈何被人拧按在地,挣扎无果。 “武志城,想想你的女人,东魏第一美人,那张漂亮得让所有女人惭愧的脸,最终成了这幅模样。不过……呵呵呵,你也别可惜。本官在她容颜被毁前,已经替你好好疼爱过她了。” 将领舔拭着剑锋上的血液,脸上荡起享受的表情。 “她的滋味,美极了!本官这么多年,享用过的女人无数,却无人能极她一二。犹是她已经死了,本官都常在梦里,与她夜夜缠绵。” 荆棘丛里,紧趴在地的林桃,看得眉头紧蹙。 这疯子,干嘛跑这深山老林来找她的麻烦? 别说她的营地,就是在张家屯子和山刀子城,她身边就没有姓武的人! 然而下一秒,林桃耳边响起一阵紧握拳头发出的咯咯声。 文叔? 林桃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覆上那只苍老的大手,林桃示意:别激动。 文老头气极充血的眼,如同想要茹毛饮血的恶鬼一般。 营地里,将领再次将剑指向张喜金。 “武志城,看好了。这是本官,送你的见面礼。” 长剑砍下,张喜金左手臂,从肩膀处齐齐断开,血撒当场。 哭喊挣扎的张喜银吓傻了,张着嘴,两个眼珠子凸出眼眶。 这种血腥的场景,别说他们,就连林桃都不曾见过。 “然后是右手。” 张喜金右手落地。 “然后是右脚掌。” 张喜金右脚掌与身体分离。 “然后是左脚掌。” 张喜金左脚掌分离。 疼痛席卷全身,蜷缩在地的张喜金,痛得连喊声都没有。 张大的嘴,只能不停的呼吸。 “然后是右腿。呵呵。” 张喜金的左腿,从大腿根断开。 随之断开的,还有右腿。 简单来说,这一剑,直接将张喜金的下半身,齐齐砍断。 “求、求你,给我、给、一个痛快吧!” 张喜金说出唯一的一句话。 将领笑了,满是鲜血的剑,来回在张喜金身上摩擦。 “武志城你听到了吗?你的女人,当时也是这么求我的。求我给她个痛快。呵呵,哈哈哈。” “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 长剑停在张喜金脖子处,而后慢慢上移。 一瞬间,张喜金再次发出撕心的尖叫声。 那本该是鼻子的地方,只余一片血肉模糊,鼻子已经不知所踪。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有本事,你杀了我!” 张喜金大叫。 “哈哈哈哈!对!”将领满意点头:“她当时也是这么骂我的!武志城,想为你的女人报仇吗?出来啊!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疯癫的笑声,充斥着铁锈的腥味。 笑声未停,将领举起长剑,再次落下时,张喜金的头,已与身体分离。 下一秒,长剑指向了,哭笑都不自知的张喜银。 “你想像他一样死吗?”将领问。 张喜银像是忽然回神,疯狂摇头。 “那你求他们出来啊!他们出来,我就放了你。” 张喜银楞神不动。 “本官的时间宝贵,你可得好好珍惜喔!” 谁也没有想到,张喜银居然笑了。 先是呵呵发笑,而后疯狂大笑。 他怒吼:“来啊!杀了我啊!小爷卑微屈膝一辈子,死前也豪气一回!” 将领脸上的得意不见。 死气与阴骛,随着握剑的关节,发出一阵咯咯的响声。 “啊……” 也不知道张喜银哪来的力气,挣脱兵士的控制,扑向将领。 然而下一秒,长剑的剑锋,从张喜银后腰穿出。 那血红,被火光,照得鲜艳无比。 长剑抽出,张喜银倒地。 “林、林婶子,别、别把我们兄弟的死,放在心上。就、就当我们,报、报答你、救、救命之恩。” “林?婶子?”将领一脚踩在张喜银胸膛上。 张喜银笑着喷出一口血。 “这、他、他们,都是张家屯子的、村、村民。没、没有、姓、没有姓武……” 话没说完,张喜银头一歪,去了。 兵士们只是静静的,看着一语不发的将领。 许久,将领深吸一口气。 从怀里掏出那枚扳指。 难道,他真的被那个叫王晓月的女人骗了? 然而,荆棘棚里,林桃似乎全明白了! 那枚碧玉扳指,她见过。 当初文老头还打算拿那个,给大妮下聘。 扳指上那些金色的祥云,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文小子不是拿去当了吗?怎么会落到东魏人手上? 难道说,东魏人杀进西栖,就是因为这枚扳指? 林桃看向文老头,尽是不可置信。 文老头目光瞟过文凛,而后向营地方向,动了动下巴。 林桃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是,文凛交给她了,他要出去。 握紧林老头的手,林桃摇头。 以口形道:“你出去,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文老头回以眼神:“那怎么办?” “等!” 眼下除了等,他们别无他法。 可对方人数众多,等到天亮,他们也就暴露了。 林桃紧张的看过去。 此刻,唯一的希望,就是张喜银刚才那句话。 就听营地里,再次有声音响起。 “大人?难道说,我们上当了?” 良久,将领摇头。 “如果是普通人,不可能这么沉得住气。也不可能走得这么快!武志城当年,就是这样从我眼皮底下溜走的。今天还想故伎重演!没门!” “给我找!一寸一寸的找!” 林桃心底暗叫不好…… 而这时,小溪边的荆棘棚,忽然响起孩子啼哭。 下一秒,李美荷抱着孩子从荆棘棚里冲出来。 往前冲进树林中。 营地里的兵士自然听到了声音。 “追!”将领发话。 兵士举着火把,向着李美荷的方向追去。 一时间,半山坡上,追喊声一片。 丫蛋的哭声,也越来越远。 人影远去,林桃最先站起来。 “走!向下!” 文老头一把拉住林桃:“把我留下!你们走!带着我,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娘!小荷和丫蛋怎么办?”张大海跑过来。 ------------ 第二百六十五章 文家爷孙两的真实身份 林桃看向火光远去的地方。 她不是圣母! 那些兵士都是战场上手持杀器的弑神。 林桃没有回答张大海的问话。 “赶紧走!” 文老头拽着张大海。 “大海,带我去,去找小荷,去把小荷母女换回来。你刚才也看到了,她们若是落在那个疯子手里。怕是……” 他没往下说,众人却都明白。 张大海心动了。 背着文老头的张大海,出声劝阻。 “不行!文叔,他们要找的又不是你!你说你去了,能有啥用?” 张大海扶额,林桃一头黑线。 就刚才文老头说的些话,在场的估计都明白,这事与文叔有关。 只有单纯的张大林,无论眼前发生什么,别人说什么,他依旧单‘蠢’。 “林桃!放下我!带着我,只会给你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阿爷!”文凛紧紧拽着文老头的手。 “凛儿,好好待大妮,好好跟着林奶奶,这一辈子,你就会安然无恙。好好活下去!” “不!我不让你走!” 文凛急红了眼,差点把张大林给拽倒。 林桃反手就是一掌,力道之狠,一下就将文老头劈晕。 “走!” 文凛感激的看着林桃,牵着大妮往小溪下游方向走。 接近山脚,林桃追上张大海。 “丫蛋怎么会忽然哭?” 张大海半晌才开口。 “是……” “是什么?” “是小荷掐的。” 李美荷?林桃楞在原地。 “丫蛋哭闹前,她说,感激娘这段日子对她们一家的照顾与宽容。她们母女能死在一块,也算全了母女情份。” 傻子都明白,李美荷这是用命,在回报林桃。 “你怎么不拦着?” “我、我哪拦得住啊?她、她都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张大海还没反应过来,李美荷就冲出了荆棘棚。 而后,才掐的丫蛋,吸引东魏人的注意。 来到山脚下,张大山拉开一处荆棘遮挡的洞口。 众人有序的进入洞中。 自从听了张大海的话后,林桃便再没说过一句话。 张大海挡好洞口,钻入深处。 这个不大的山洞,是前段日子,母亲发现的地方。 他们探过,往里一直走,可走到三道山与二道洼的另一处交界地。 如果不是东魏人来得太快,他们能赶到这里,所有人都能逃过一劫。 然而,那只是如果。 张大海脑子里,全是李美荷离开前,和他说话的样子。 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划了一刀。 又用手狠狠撑开似的。 “娘!”张大海跑上前,把一众人拦下来。 “我们不能丢下小荷和丫蛋!” 余氏第一个不乐意。 “三叔,你疯了吗?你没看到那些疯子,疯起来有多可怕?就咱们这老的老,幼的幼,你觉着我们能做啥?” 许氏带着浓厚的鼻音。 “三叔,我们知道,你带丫蛋带得多,心疼那丫头,可咱们手无寸铁,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两个妮子这一路都在哭。 张小胖和文凛一直陪着在劝说。 张家二老,早在看到张喜金和张喜银惨死时,就被吓得丢了魂。 这一路下来,几乎都是人在后面追,魂在前面飞。 文老头昏迷一路,这时候还没醒。 “大海,我陪你去!”张宝山忽然站出来。 “那时,是要怂了!如果我能有小荷那样的胆识,该是我去引开东魏人的!我陪你去!这条命,是该为大伙做点什么了!” “冷静!”林桃示意众人安静。 “即便是要去找小荷,咱们也该做足准备!事情,还需要好好计划。盲目而为,无非是送死罢了。” 余氏慌了。 “娘?咱帮了李美荷母女够多了!咱们也不欠她啥呀!” 张大林打断了余氏的话。 “阿兰,咱们一家人,都欠了李妹子一条命!如果不是她,大伙心里都清楚,咱们谁也跑不出来!李妹子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拿自己做饵,引开东魏人的!” “二哥说得对!”张大海附和。 “娘!他们一个个的都疯了,您倒是说句话啊!”余氏扯着林桃的衣角。 “现在,我们只能在洞中等!” 林桃这么一说,众人都瞪大了眼。 “您不是说,从这边出去,就能回二道洼吗?”余氏问。 “去二道洼?只怕人家进来的时,已经派了人手在那等着了!”林桃答。 三道山出去,二道洼是必经之路。 再傻的人,也知道瓮中捉鳖和守株待兔的道理。 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把守二道洼的人,必定在等那名将领的信号。 只有找到他们想找的人,发出信号,二道洼的东魏人才会离开。 一天等不到信号,他们必定每天严防! 所以,无论是想回三道山,还是回山刀子城。 那波人,都必须死! 可这些话,林桃她还不能说! “把文叔放下来。” 张大林把人放到地上。 林桃轻拍文老头的脸颊,半晌,文老头才清醒过来。 林桃把兽皮做的水袋,递到文老头面前。 “喝口水吧!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不、不用!想知道什么,你尽管问!” 林桃把水袋递给张大山。 “大山,把大伙带到前面去。我和文叔,单独聊聊。” 众人离开。 林桃坐在文老头身旁。 “你就是那人口中的武志城?” 文老头点头。 “那人提到的主子,是文凛?” 文老头面色一惊,既没点头,也没否认。 只说:“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该留下那枚扳指的!凛儿离开东魏的时候,才七岁,他什么都不懂!这些年,我也明白了,那些过去的,都已经回不去了!” “仇也罢,怨也罢。无非是人的念想!这人一死,什么都过去了!我只求,他能一生平安。” 林桃摇头:“现在,已经不是你能一死了之的事了!给我说说,那个进三道山寻你的人是谁。”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你……想和他硬碰硬?”文老头惊声大呼。 “不是我想!”林桃压低声音道:“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听他话里的意思。你们曾经同朝为官,或是挚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你觉得,咱们出山唯一的路,他会放过吗?” ------------ 第二百六十六章 给猫一点时间,让它再找会儿 没错!以段之方的手段,不可能不在必经之路设防! 至此,一段朝廷内哄引发的钱权动乱,全盘托出。 武志城一朝相国,受皇帝托孤。 抛家弃子,携皇帝幼子出逃。 全新的政权重新诞生。 却将出逃幼子,视为眼中盯,肉中刺。 一日不除,便一生难安。 这便是一枚扳指儿,引发的血案。 段之方为此,屠戮西栖国界。 目标:武志城,夜凛。 林桃怎么也没想到,好好一个种田的剧本。 难道不该走,发家致富打脸的路吗? 怎么还加进来,这么狗血的剧情。 不过,既然段之方有所图,那就好办了! 拍了拍文老头的肩,林桃起身,拍拍屁股。 “文叔,无论你以前是谁。你在我这,就姓文。”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其实一句就够了。 文老头感激得颤抖不止。 这是林桃给他的承诺。更是接受了他的托付。 是的!他不再是那个权势滔天的相国——武志城。 更不是传言中,智慧与权谋的掌控者。 从令以后,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夜姓将随着他的离世,与凛儿无关。 凛儿的一生,有林桃的照扶,将平安顺遂。 回到众人那边,林桃大声宣布:“目前,大伙是出不去了。只能在洞中暂避。” “想要出去,还得拿下三道山里这批人。有人愿意与我同去吗?” “我!”张大海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我!”张宝山站起身。 “我!”张大林紧随其后。 任由余氏如何拖拽,张大林都纹丝不动。 余氏哭喊:“大林!你真要丢下我们母子吗?那些人,个个都是手持利器的疯子!咱们拿什么和他们搏啊?” 没人吭声。 “大林!我流离失所那几年,看到最多的,就是血腥!生命真的很脆弱,你为什么要为个毫不相干的人,拿命冒险呢?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小胖该怎么办?还、还有……” 余氏手捂在肚子上,良久,抱上张大林的腿。 “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 林桃瞪大了眼,她、她、她又、又要当阿奶了! 许氏忙把余氏拉到一旁。 “别哭!对孩子不好!” “我、我……我要当爹了!”张大林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是又要当爹了!傻大个!” 张大海一拳打在张大林胸膛上。 两兄弟抱在一起,笑作一团。 只有林桃,觉着一个脑袋两个大。 逃荒路上,还得带个孕妇! 这剧本,只用想的,都觉着烫手。 有人接手吗?在线等! “既然如此,我们就更要杀出一条血路了!”林桃长叹。 把女人和老人,交给两个妮子和张小胖。 林桃带着免强算是帮手的帮手,和段之方那个疯子想要的目标,趁着夜色出了山洞。 “娘?咱们回营地,往小荷走的方向追?”张大海问。 林桃反手就是一瓜皮。 “人从山洞出来了,把脑子也带出来好吗?啥准备都没有,追上去干嘛?送死吗?” 张大海抱着头,泪花在眼里打转。 他怎么忘了呢?和娘说话,得保持两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对对对,先做准备。可、可……该做啥准备?”张大山问。 啪! 难兄难弟,站在一旁,眼里溢着泪光。 “这深山老林的,最不缺的,就是有毒的东西。” 这些天,林桃可没少给大伙普及,哪些有毒,哪些没毒。 这是方便大伙出门挖食,更是为了避免,误食所带来的恶劣后果。 所以,辨别这些东西。 对于生活在营地里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 天亮前,散开的众人,原地汇合。 各自拿着找来的有毒的值物。 从草到果实,甚至是蛇,算得上应有尽有。 林桃挑了一堆用得上的留下,用不上的,原地挖坑掩埋。 至于毒蛇,林桃放了。 百来号的人,两三条小蛇,毛用起不了。 “水袋带了吗?”林桃问。 自打兽皮有多的开始,林桃可没闲着睡大觉。 把大伙的生活用品,做得应有尽有。 众人从腰间解下系着的水袋。 “水装满。” 因为小溪就在旁边,装水倒也方便。 张大海担心李美荷母女,却又不敢问自家老娘。 对张大山小声说:“咱们怎么去找小荷啊?” 张大山点头脱口而出。 “娘?咱们准备都做好了,咱们怎么去找人啊?” 这回张大海不用担心,老娘再对自己的脑袋下手。 果然,张大山哎哟一声,又挨了一拳。 不过就他家大哥这头,过不了两天,绝对能练就传说中的铁头功! “找人这事,有人比我们更急。” 林桃这句话,说得人满头雾水。 林桃也不解释:“行了,趁着还有时间,可以休息一会儿。等到时机成熟,自然有人通知我们。” 你觉着猫捉老鼠时,着急的是猫还是老鼠? 这种费时费力的事,自然得是猫。 它得时时警戒,靠着一点蛛丝马迹,寻长老鼠的踪迹。 如果到最后,找不着踪迹呢? 有动画猫和老鼠为证! 猫自然得拿诱饵,诱惑老鼠了! 众认席地而歇。 除了林桃能打会儿盹,他们没一个能安心合眼的。 天大亮,林桃美美的睡了一觉。 睁眼却是五个顶着黑眼圈的熊猫。 一个个有精无彩的打着哈欠。 看样子,一夜没有合眼。 林桃没好气的摇头。 这一个个的,不知道瞎操什么心! 时值正午,林桃已经吃了两顿肉干,喝了小半袋子的水。 张大海坐不住了。 “娘?咱们在这好吃好喝,小荷她们还生死未知呢!” 他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太过担忧。 林桃拍拍吃饱的肚子。 伸着懒腰道:“着什么急啊?给猫一点时间,让它再找一会儿。” “啊?”张大海没听懂。 何止张大海,全部人都没听懂。 包括文凛。 就在这时,空中响起一声炸响。 林桃抬头,什么也没看到。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二道洼那边传来同样的响声。 “哟呵,这还对上暗号了!” 林桃笑得眉眼弯弯。 如果没有猜错,段之方那个狗东西,是在问二道洼的守兵,有没有抓住人。 那边回以相同的回应,应该是说,一无所获。 那么接下来……找不着老鼠的小猫儿,该着急了。 ------------ 第二百六十七章 无可挟制的人,是最不好办的 三道山第二座山头上,百人之众的兵士,向着不同方向张望。 “大人,这活脱脱的十几号人,怎么说不见,他就不见了呢?他们还能遁地了不成?” 石块上坐着的段之方,把玩着手上的碧玉扳指。 自从这枚扳指落到他手里。 每回拿出来,都能激发出他内心的喜悦。 可这次,怎么就不管用了呢? 他怎么把玩,为何都高兴不起来呢! 武志城!不愧曾位高相国,以智谋为名。 明明,明明昨晚,他都感觉到,已经把武志城和那前朝余孽,抓在了手心。 为何转眼间,没了着落呢! “大人!小的在想,他们没出三道山,会不会往更深的山林走了?咱们要不要分成小队,往三个方向去……” 啪!一记耳光,让说话之人,乖乖闭上了嘴。 “聒噪!” 方才说话的随行官,低头退开。 段之芳差点把扳指捏碎。 就这深山老林的,别说分成三个小队。 就是分成三十个小队,也不可能有所收获。 与其自己漫山遍野的找人,不如…… 段之方把目光,投向地上满身伤痕的女子,和她怀里的小女娃。 “你叫什么名字?”段之方问。 李美荷猛的将丫蛋搂紧在怀里。 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他们在营地平静生活的时候,林婶子让大伙演习过。 如何快速从营地到达山脚的山洞。 她知道,大伙一定往那走了。 “你知道他们在哪?”段之方迈步上前。 李美荷疯了般的摇头否认。 可对于常年征战的人来说,无论有没有说谎,他们都认为是在说谎。 段之方的每一步接近,对于李美荷来说。 都是一层又一层的压力。 她一次又一次在心底告诫自己。 不能开口!绝对不能开口! 她是报着必死的决心,引开这些人的。 她早就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下场。 她甚至想好了,自己和丫蛋会以什么样方式死去。 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段之方的每一步,就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震慑着李美荷的内心。 段之方带着血腥味的手,钳制上李美荷的下颚。 “告诉我,他们在哪。我就放了你们母女。不然……” 段之方阴厉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丫蛋身上。 李美荷瞳孔骤缩。 僵硬开口:“我、我、我真、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段之方叹气道:“那……留你何用呢?” 李美荷眼里的泪,不挣气的滑落下来。 虽然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可真是死到临头了,自己依然会有那么一丝不甘。 闭上眼,她小声安抚怀里的丫蛋。 “蛋蛋,娘陪你上路。”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任何动静。 十秒后,段之方的手,甩开她的下颚。 段之方看出来了,无论这个女人知道与否。 她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这种无可挟制的人,是最不好办的。 除了长时间消磨她的意志,摧残她的内心。别无他法。 可他哪有这种时间,去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他要在短时间内,知道武志城的所在。 其一,此次入西栖,一呆就是两月有余。 再不撤兵,朝廷那边也说不过去。 其二,武志城那只狡猾的老狐狸,眼下这么一跑,又不知道何时才能逮到他的尾巴了。 这是他抓回前朝余孽,一洗家族耻辱的为数不多的机会! “走!回他们营地!”段之方下令。 爬上山顶的人,又急急往半山腰下的营地赶。 这一路,段之方甚至下令,让士兵大喊。 山林回荡着无数的喊声。 “武志城!只要你出来,本官就放了这对母女!” “本官从来说一不二!你若龟缩不出,就别怪本官心狠手辣,把她们砍成一块一块的喂鸟!” 数以百人的喊声,林桃当然听到了。 “走吧!汇汇他们去。” 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张大海,脚下一软。 若不是张宝山扶着,就得摔了。 林桃拧着张大海的耳朵发问。 “怎么?真要上了,就怂了?” 怂的何止是张大海,张大山走路,两膝盖晃得,都快分不出左右了。 林桃一手把张大海拧得哀嚎,一脚把前面的张大山,踹倒在地。 “有点出息行不行?这还没动真格的呢,都快尿裤子了吧!” 张大山委屈巴巴的爬起来。 眼里擒着泪光,鼻子直抽抽。 人家逃荒,都是哪有祸事,都躲得远远的。 他也没见过,逃荒还要硬钢的呀! 就他老娘这气势,也就是他们没机会去省城。 要真到省城,士兵闭门不开,他老娘指定得把人家城楼拆喽! 张大山没有想到的是,这事,还真在不久的将来,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最后,林桃还硬说人家是什么豆腐渣工程。 这是后话。 被林桃一通‘教导’,张大山和张大林才定下心神。 抗着他们找的东西,跟着小老太太,往营地方向走去。 因为林桃所在,不极山顶至营地的一半路程。 所以林桃等人,提前到了。 轻轻拿开熄灭火堆里的两根柴,蹲在那一通迷惑操作。 最后再把那两根燃了一半的柴,放回原处。 “娘?声音越来越近了,该走了。”张大山提醒。 林桃检查再三,才绕向左边,往小溪上游走。 随着上面的喊声越来越近。 林桃寻了几处石土凹陷处,让一众人静待其中。 当他们看到东魏士兵,从自己头上,跳到自己面前,再从自己面前走开。 害怕的,像张大山,紧闭双目。 仿佛自己看不到,别人也就看不到了。 惊吓的,像张大林,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面无表情的,像林桃。 人走路嘛,走过的地方,是不会无缘无故回头查看的。 更何况,人家还忙着卖力喊台词呢! 这要是不卖力,或是喊错了台词,在段之方那个暴吏手里,怕是得人头落地。 所谓,一心不可二用,何况是三用呢! 于是,在林桃等人的面前,近百人的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向下走远。 林桃等人小心出来,继续往小溪上流方向走去。 ------------ 第二百六十八章 那小子,居然尿在娘身上了 是夜! 段之方坐在火堆前,火堆上烤着刚猎来的动物。 营地里有不少存粮。 对于长年征战的他来说,不食敌人之物,是他的准则之一。 别说是这种刻意留下的。 就是从敌军劫来的,他也只会一把火烧个一干二净。 他的多疑,使他所向披靡至令。 虽是夜里,可四周都是他的兵士大喊的声音。 随行官小声询问:“大人,会不会是武志城逃得远了,没听见?需不需要让人再走得远些?” 段之方摇头。 随行官乖乖退开。 段之方心里清楚,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此刻他能做的,就只有等!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武志城并没有跑远,肯定就在这附近。 想他征战多年,步步为营,除了让武志城逃脱那次。 他从没有判断失误过。 耐心!那次他就是没有耐心,才出现失误。 这一回,他要比武志城,更有耐心! 入夜,被派出去的兵士,也都陆续回到营地。 他们在周围大喊的同时,也按将军吩咐,将周围细细探查过。 均无所收获。 春季,早晚温差极大。 陡坡上也无更多可安身之地。 唯一方便的,只有营地块,被填出来的平地。 三个火堆燃起,兵士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平日闭目既可睡去的兵士。 此时却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有兵士开始不停出去方便。 刚开始是一两个,后来三四个,多的时候,甚至七八个人同去。 就看营地里,来来回无数人。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段之方问。 “估计是白日里喊多了,回来喝水,也喝得多了。” “小心清点人数。”段之方下令。 随行官多年侍奉段之方,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在外小心谨慎。 “方才清点过了,出去的,都有回来。” 然而随着夜越来越深,兵士们来来回回的趟数,也越来越多。 直到后来负责清点的几人,都把自己点迷糊了。 没办法呀!回来的人,没多久,又会出去。 一来二回的,他们也点不清楚了。 山腰上,一个身披草帘的黑影,正抹着匕首上的温热液体。 黑影身旁,还有四大一小,同样披着草帘的黑影。 若不是他们移动,随便往哪里一趴,都只会当作野草一堆罢了。 又有身着铠甲的东魏兵士过来。 匕首寒光乍现,兵士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人从脖子放了血。 放倒尸体,身后的人,就会把尸体移去不起眼的草丛中。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回到营地的兵士越来越少。 随行官刚从营地一旁的树下回来。 把负责清点的几人喊了过来。 “怎么回事?人呢?”他指着许多空出来的位置。 负责清点的几人,解释道:“没事,一会就回来了。也不知,是水喝多了,还是吃坏了肚子。有拉肚子的,有尿多的。这一晚,哎!” 随行官点头:“千万别吵到大将军休息。” “是!”几人应声离开。 营地外的黑暗处。 一只手握成拳,立在空中。 后方几个人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有个兵士慌慌张张跑来。 裤子一解,对着为首的黑影,尽情释放着身体多余的水份。 末了,还打了个尿劲。 轻松的系好裤腰带,轻手轻脚的反回营地。 后面两个黑影窃窃私语。 “我的天,那小子,居然尿在娘身上了!那小子的小弟弟不想要了?” “嘘!小心娘揍你。” 黑暗处,再次安静下来。 直到后半夜,营地里,一个兵士忽然站起来,发疯般的拔出大刀。 对着旁边就一通乱砍。 他五官扭曲,眼白充血。 嘴角裂开胜利的笑意。 之前还睡在他旁边的另一个兵士,就在睡梦中,被送走了。 接连又是几人,如发梦魇般,站起来拔剑乱砍。 周围遭殃人数节节攀升。 有人受伤奋起反抗。 刀剑碰撞声,响彻山野。 “将军!您这怎么了?您看清楚,我不是武志城啊!” “将军!” “快!上去,把将军按住!” “怎、怎么回事?” 段之方只觉得,自己被睡意笼罩。 方才他还梦到武志城了,二人还过了百来招。 可眼前的影像,模糊不清。 好像是武志城,又好像不是。 “武志城,你别想身从本官手里逃走!本官要拿你的血,祭奠我儿!” 凌厉的剑招刺出,‘武志城’倒在血泊之中。 “哈哈哈哈……儿啊!你睁开眼看看,爹为你报仇了!” 然而下一秒,又一个‘武志城’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回事? 征战多年,段之方第一次慌了! 他想不明白,武志城为什么杀不死? 黑暗中,两个草堆正在轻喊加油。 “对!砍他!” “别躺在地上不动啊!砍他的腿!” 这二人,不正是张大山和张大海嘛! 林桃解开胸前系着的草绳,退下披在身上的伪装。 然而袖子上,未干的尿迹,让她嫌弃的皱起眉头。 “真不知道,这些东魏人吃了什么,这么大的味!” 两个不知死活的逆子,克制不住笑意,差点把自己憋出内伤。 “该我们了。”林桃一挥手。 身后的几人,退去伪装,手持长剑大刀,往营地走去。 文凛从林桃身旁走过,被林桃抬手拦下。 “你在这等。” 杀人这种事,不是孩子该干的。 可文凛面无表情的看着营地里,混乱的厮杀场面。 淡淡的说了句:“我本就出生在这样的场景里,此时,只是回去罢了。” 推开林桃的手,文凛手中的长剑,在泥沙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印迹。 林桃没有阻拦,从身旁的尸体腰间,抽出一柄大刀舞了几下。 觉着还是老院砍柴刀的重量,拿起来顺手。 林桃走上前,营地里,已经血腥一片。 说是横尸遍野,也毫不夸张。 营地边缘,自己那三个便宜儿子,站着一动不动。 反倒是张宝山和文凛,面色苍白的,向靠他们的人补刀。 “楞在这干嘛?大海,去把小荷母女带出来!大山大林,去找将领身旁那个传令官。” 三人这才回神点头。 路过张宝山身边时,一名疯癫的兵士,手举大刀,冲向林桃。 林桃手中大刀横扫,兵士的头颅,像失去重心的球,飞出一米之外。 停下时,头上的眼睛,好像……还眨了几下! ------------ 第二百六十九章 怎么?吓到了? 张宝山本来就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能走进这片血腥地带,纯属就是壮着胆来的。 那颗头就滚落在他脚边。 他清清楚楚看到,头上的眼睛眨了几下,然后眼珠慢慢凸出。 张宝山抹着额头不存在的细汗。 估计这头的主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个彪悍的女人砍了头。 林桃回头看张宝山。 “怎么?吓到了?” 张宝山摇头,想说没有。 可舌头僵硬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想说:魂,快点回来。我一个人支撑不了这具身体。 文凛虽然年纪最小。 却算得上是他们之间,仅次于林桃,最冷静的。 面无表情的文凛,像个游魂,没有目标的走动。 所过之处,都会给与敌人一击。 林桃看得出来,文凛的内心,怕是比她还纠结。 毕竟是个十多岁的半大孩子。 林桃长舒了一口气,在混乱的营地中,寻找着两个人。 其一,段之方。 其二,那个敢尿她一身的‘牙签’男。 不宰了那小子,她眼睛难受! 运气好的时候,就是想什么来什么。 ‘牙签’男手持长剑,向着林桃冲杀过来。 林桃眼角一挑,侧身躲过。 就在‘牙签’男转身之际,林桃双手握刀,一个旋转。 ‘牙签’男机械的低头看向自己腰间。 红色液体溢出,腰部以上的半个身子,向左侧滑落,掉到地上。 “你……” 林桃手中大刀滴着血。 “如果有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记得带上眼睛!” ‘牙签’男一脸茫然,想说话,却无能为力。 两只眼,紧盯着面前的女人,从他头上迈步过去。 这个时候,要在营地里找人,简直不要太简单。 因为还站着的,没有几人了。 段之方就是其中一个。 林桃拖着大刀过去,段之方摇摇晃晃的双手持剑。 他的周围,倒了一片的尸体。 林桃靠近,段之方大喊:“你怎么还活着!” 嗯? “为什么?为什么我杀不死你!” 啊? 虽然知道,吸入量过大,会使人产生幻觉,可段之方看到了什么? “来啊!即使你有百条命,我也定将你百颗人头斩于剑下!” 本就比林桃还高出一个头的段之方,长剑挥砍而下。 林桃只能招刀去挡。 咣!剑刀相撞,碰出一片火光。 林桃双手一麻,差点没握住大刀。 这狗东西,力道真不小。 “敢动我娘!和你拼了!” 本该去找传令官的张大林,举着八环大刀冲来。 段之方转身以剑身抵挡攻击。 林桃这才缓过戏来。 张大林虽然力量与段之方不相上下。 然而,毫无招试可方的张大林,还没过五个回合,就被段之方一脚踹出两米开外。 看到张大林吐出一口鲜血。 林桃把手中大刀一丢,弯腰于小腿上,抽出小巧的匕首。 力量大时,手持大器为上。 力量不足,则要另图蹊径。 不受大刀长度和重量的限制,林桃在速度上占了优势。 十几个回合眨眼过去,段之方已经满身伤痕。 消耗过大的段之方,以长剑为杖,强撑身本。 林桃一个回旋踢,正中段之方下颚。 张大林身体摇晃不稳。 林桃连忙以手捂着口鼻。 “快!不能久留,把人都带出营地去!” 张大林等人,急忙向之前说好的上风处走。 到达集合点,李美荷母女正被喘着粗气的张大海按在地上。 “按着她干嘛?拿水泼啊。瞅你喘得那样!按个女人,能费多大的劲?” “我、我不敢放手,一放她就没命的跑。您是不知道,也就我腿脚快。不然都撵不上她!” 林桃摸来绳子,把昏迷的段之方捆成粽子,丢在一旁。 几人倒着水袋里水,又是扑脸,又是往嘴里猛灌。 之前她也没想到,二丫头弄出的这药,药效这么猛。 他们再在营地多呆会,保准也会丧失心智。 半晌后,大伙才从略微混沌中,清醒过来。 倒尽一只水袋的水,才把李美荷唤醒。 “婶?婶?真的是你吗?”李美荷激动得不行。 “能认出人来,应该可以。”张大海瘫软在一旁。 李美荷抱起哇哇直哭的丫蛋,扑在张大海身上。 张大海也不吭声,伸手拍着李美荷的背。 “海、海、抱抱。”丫蛋含糊喊着,向张大海伸出肉肉的手臂。 张大海坐起来,把丫蛋抱进怀里,对着丫蛋的头顶是亲了又亲。 “喊叔!” 丫蛋摇头:“海。” 林桃清点人数,问了声:“让你们找的传令官呢?” 张大山摇头,指着昏迷的段之方:“死了。尸体就在这狗东西脚边。” 没有传令官,这事儿,可不太好办了。 “营地里都还有活的吗?”林桃问。 文凛摇头,把一包东西打开。 “这是从他坐的火边找来的。”文凛翻找着。 里面有两身贴身穿的衣裳,和一纸看似公文的东西。 不过上面跟蚯蚓一样的字,林桃是真认不得。 剩下的,就是几个颜色不一竹筒子。 红的最少只有一个。 绿的其次,有三个。 黑的最多,有五个。 这些东西,带回去给文老头看看,说不定能知道是干啥使的。 张大林指着段之方问:“他呢?抗回去吗?” “先丢这。你现在回去,把文叔背上来。告诉其他人,我们都很好。让他们在洞里好好等着。” 张大林从来都是最听话的。 起身就走了。 张大山堆了些木头,把火燃起来。 “娘,快来烤烤。这后半夜的天,是最冷的。” 众人围坐在火边。 林桃一声不吭的,打量着段之方。 她特好奇,什么样环境里长大的人。 能冷血成他那般。 杀人如削木。 说是心里变态都不为过。 不知是夜太凉,还是药效过了。 段之方睁开眼,直挺挺的与文凛对视。 林桃发现一个问题! 就他两这表情,居然有那么几分相似! 五官看似不同,细看之下,轮廓也有几分相近。 不会吧!难道自己脸盲? 活了两世的林桃,头一回,开启自疑模式。 林桃连忙直往张宝山,张大山和张大海脸上看。 张大海给张大山递眼神:你问问,娘怎么了? 张大山:看表情,心情不好。要问你问。 张大海:你是大哥,怎么能怂呢? 张大山:大哥让你当!你行!你来! 收回目光,张大山摸着自己的头。 这也就是脑袋,这要是西瓜,早就被他娘敲个细碎了! 张大海挪了挪位置,正好让李美荷挡住自家老娘的目光。 嘿!老大最近吃了啥?怎么还变聪明了呢! ------------ 第二百七十章 这波爱恨情愁,直击她的要害! “夜凛?”段之方开口。 “我姓文!” “文?不!你一定姓夜!你母亲叫段清雨,你父亲是前朝……” “闭嘴!” 林桃一脚踹在段之方脸上。 段之方嘴里的话,生生被这一脚踹回肚子里。 嘴里泛起血腥气味,舌头抵了抵牙齿,有四颗松动了。 啐出一口血水。 段之方眯着眼,看向踹他之人。 他出生在武官世家,从小到大,可没人敢这么和他动手动脚。 眼前的女人,三十五六的样子。 一身兽皮作衣,却收拾得极为干净利落。 同样是在这山里求生存。 叫王晓月的女人,就落魄不堪。 而眼前的女人,何来落魄可言? 林桃站起身,活动手脚。 同时冷冰冰说了句:“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烤了吃!” 段之方瞪大了眼,火光印照的身形。 他记忆里有!就是那个身手矫健诡异的‘武志城’! 下一秒,段之方完全清醒了。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是着了她的道。 “你是如何下药的?” 明明他吃的都是刚猎来的食物,水喝的也是自己水袋里的。 林桃一把将沾了尿了袖子,扯下,丢进火里。 不是她不怕冷,而是味实再太大了。 “你是问你,还是问你的兵。” 段之方语塞。难道方式还不同? 林桃不问自答:“你嘛,我只在营地的火堆里放了点东西。你的兵嘛,我在小溪上游泡了点药。” 火里放的,是二妮早些配着玩的。能让人迷失心智。 水里泡的,是他们从洞里出来,在外面找的。能让人尿多,拉肚子。 因为症状不同,所以才不会引起注意。 段之方,千算万算,就偏偏没想到,火里还能做手脚。 林桃揉了揉屁股,坐回地上。 “想活吗?”林桃问。 段之方大笑。 “不想!” 这回轮到林桃语塞了。 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该怎么破? 林桃摸着鼻头,挑眉道:“想见武志城吗?” 小样! 段之方恨得牙口咯咯作响。 “不如这样,你把二道洼的兵撤了。我让你见他一面如何?” “哈哈哈哈!败军之将,无可求!能见到前朝余……” 林桃起手就是一记右勾拳。 段之方头一歪,四颗牙齿,从嘴里飞出。 “听不懂人话是吧?” 文凛年纪虽小,却不傻。 每每这个姓段的,只要一说前朝二字,林奶奶就会让他闭嘴。 什么前朝? 什么意思? “你、你……”段之方怒视林桃。 这女人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眼白充血红肿,让他的眼看上去,就像野兽的眼睛一样。 “有本事!你杀了我!” 林桃点头:“杀是肯定要杀的。这个,你倒不用太担心。” 语气平和,是那种安慰人的。 字字狠毒,是那种诛心的。 对于段之方来讲。 伤害不大,可侮辱性极强。 奈何自己动弹不得,不然,他一定会,把这女人的骨头一根根拆掉! “别激动!一会儿,你就能见着,你想见的人了。” 天大亮,张大林背着文老头上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串‘尾巴’。 一众老老小小,紧随其后。 为此,张大林还刻意没有经过营地。 只因那里太血腥了。还是别让孩子们看到的好。 “不是让你告诉他们,在洞里等吗?”林桃责问。 张大林尴尬道:“我说了。他们不听。” 简大公子蹲在段之方面前,拿个小木棍,对着段之方戳来戳去。 “哇,这就是东魏人啊?” “哟,这块头,不愧是野蛮一族啊!” “这眼神,你们吃人肉吗?” 林桃扶额转头,简休南那画面,满满的蜡笔小新戳便便的即视感。 文老头挪步过去,与段之方,四目相对。 林桃寻了个烧热水的借口。 把一众人打发出去,打水、找竹筒、砍柴火。 火堆前,只剩她和这两老头。 “武志城。” 文老头轻言:“你还是那么鲁莽。”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我?为什么你要带走他!” 段之方的质问,信息量有点大啊! 文老头在东魏时,居然和段之方是一伙的? “你不该把清雨牵扯其中。你答应过我的,会给清雨母子一条活路。因为她是你妹妹,所以我相信,血浓于水。我没想到,是你亲手把清雨送到陛下身旁。从一开始,你就想好了,要牺牲清雨!” 段之方没有否定。 一旁的林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口中的清雨,应该就是段之方提过的段清雨。 这两人,居然是兄妹! 母子?难道凛小子,段清雨的儿子? 那不就是段之方的侄儿? “我KAO!” 林桃的惊呼引来二人目光。 “你们继续、继续!”林桃走开几步。 没想到,这狗东西连自己侄儿都想杀?还一口一个余孽! 他还是人嘛他! “阿城,这么多年,你我风雨同舟,为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想离开我!我不允许!哪怕那个女人是我妹妹,那她也该死!” 面对段之方的嘶吼,文老头闭口不语。 林桃却被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打转,难、难道……这两人,才是真爱? “我去!”林桃高呼。 心底数以十万计的草泥玛,呼啸而过。 文老头和段之方又同时看向林桃。 林桃连连摆手。 “你们聊,你们聊。” 这波爱恨情愁,直击她的要害啊! 还别说,文叔这摇摇欲坠的身形,与段之方的高大魁梧。 还……蛮配的。 “陛下昏庸,可有清雨在旁,朝事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却太过执拗!一场战乱,最终你又得到什么?扶持的新帝,不也把你抄家断后,视为眼中钉吗?你觉得,值吗?” 段之方避而不谈。 反问:“阿城,续云她知道你爱的,只有段清雨吗?她到死的那一刻,还喊着她心心念念的武志城。” 文老头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只是淡淡的道:“今生欠了她的。若有来世,便以命相还。” “哈哈哈!可笑她还是东魏第一美人。那张勾人心魄的脸,居然不如丑女段清雨!我把她送到陛下身旁,就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取笑她!好让她有点自知之名!让她知道,她配不上你!” 林桃很想问一句,人家配不上?难道要你才配得上吗? 大哥!性别就不对好吗! ------------ 第二百七十一章 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乡野村妇! 文老头闭口不言,眼神却有些恍惚。 两人间短短的几句对话,都直击对方要害。 林桃对他们口中之事,一点不关心。 见着二人无话再说。 林桃把那个包袱,拿到文老头身旁。 “文叔,这些是信号弹吗?”她猜的。 文老头疑惑:“什么是信号弹?” 林桃忙把话扯开:“我的意思,就是给外面的人,送信的?” “恩!这是东魏独有的号响!不同颜色的号响,燃放后,会有不同的声音。代表着不同的讯息。” “那这些颜色,代表着什么讯息呢?”林桃追问。 “信息属于机密,只有主将和传令官,知道其中寓意。” 段之方忽然哈哈大笑。 “劫持了我又如何?最终,你们还是会落到我的手里。” 意思,纵使她林桃是孙猴子,他便是如来佛。她跳不出他的手心。 林桃会跳吗?不会! 她会直接砍了那只手! 众人陆续回来。 林桃把张大林和张宝山喊来,指着段之方说:“按着他的身量,去挖个坑。” 张宝山:…… 张大林认真打量段之方,问了句:“要横的还是竖的?” 张大山一把推开张大林,才让张大林免于一记飞脚。 “老二,两个眼珠子放亮点!你管他横的竖的,能埋下他就行!” 张大林拿了石锹,塞给张大林和张宝山,把二人推走了。 刚才还像疯子一样大笑的段之方,咬牙切齿的看着林桃。 他在赌,赌这个疯女人,不敢杀他。 因为武志城知道,没有他,他们这帮人,出不了三道山。 如果有路能绕开二道洼的必经口。 武志城早就带着这些人走了! 当年段清雨加上续云,都没有留下武志城。 那母女两不可能,把武志城留在三道山。 如果林桃知道,段之方这条傻狗,从头到尾都搞错了对手,估计要笑死。 张大海跑来问:“娘?咱是继续留在三道山?还是出山?” “大海?娘觉着,你是兄弟三个里面,最有头脑的。你好好想想,咱是留是走?” 林桃觉着,要是自己再给这三傻大儿做主,以后离开她,他们都快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张大海想得很认真。 “外面战事还不明晰。要不,咱们还是留在山里吧!” 在山里多好,好吃好喝的。 不比在外面差! 反正是呆着,在哪不是呆! 林桃抬手一瓜皮,头一回,抽了个空。 张大海嘿嘿傻笑。 好嘛!别的本事没涨,应对她的本事,倒长进不少! “过来!”林桃指着自己面前。 “娘,您别生气,咱有话好、好好说。” “过来!” “娘?您饿不?我给你烤点热呼的?” “过来!” 张大海苦着脸过去,乖乖的转过身,弯下腰。 他比小老太太稍高一些。 小老太太每回打他,还得垫脚。 “儿子蹲着,让您打。这地不平,您可别垫脚摔了闪了的。” 林桃的手掌,停在空中。 回想这些时日,张大海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说要打他,这小子跟脚底抹了油似的。 溜得比谁都快。 现在,还担心她摔了闪了的。 手落在张大海肩上。拍了拍。 “大海啊!娘老了,你得多动动脑子。做事前,得学会思考。有脑子不用,那不和牲口一样了吗?” 没挨打,张大海在心里谢天谢天。 转身对林桃说:“娘,您可没老。就您晚上那提刀的把式……” 张大海竖起拇指:“正当年!” 林桃头一回,被自家儿子逗笑了。 张大海承诺,以后做事,会多用脑子。林桃也就不为难他了。 这小子二十多年,都没有过正形。 现在能像个人样,已经不错了。 饭得一口一口吃,话得一句句说。 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张大林和张宝山回来,说是‘定制’的坑,挖好了。 林桃小声说:“去,把他抬去埋了。” 段之方呵呵冷笑:“武志城,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林桃看到文叔连头都没回。 答了句:“你等不到他,赶紧先走吧。” 挥着手,示意张宝山和张大林走快些。 为了避免不该存在的失误,林桃跟着一起往挖坑的方向走。 二人把段之方往坑里一丢。 林桃说:“本来我也想让你尝尝,五马分尸是什么滋味。可惜你命好,有这么多孩子在场。我就留你个全尸,免得我家孩子们做恶梦。” 说完,林桃将土往坑里回填。 被捆着的段之方,没有挣扎,只是那么静静的躺着说:“别得意,不用一天,你们,还有他,都会跟我一起上路。” “是吗?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想你堂堂一个将军,不也被我活埋了吗?就你手下那些榆木脑袋兵。你等他们陪你上路,还比较有希望。” 踩痛脚,可是林桃的拿手好戏。 “外面守着的,可是我东魏上千精锐!任他武志城再有如何了不得的计谋,也是插翅难飞!” “精锐?不就欺负西栖人不会骑马吗?姑奶奶骑马,可比你们骑得好!再给老娘一把弓箭,百米外,一箭一个给你十环爆头!嚣张什么!” “你……你唬谁呢!别以为有武志城帮你,你就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林桃蹲在坑边上:“喂!姓段的,你怎么开口武志城,闭口武志城的。你、不会一直,以为你的对手,是武志城吧?” 段之方瞪着血红双眼。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忽然意识到。 给他下药的,是这个女人。 活捉他的,也是这个女人。 就连武志城出现,都对眼前这个女人,颇为敬畏。 难道说,自己在三道山的对手……一直都是眼前这个女人? 只一瞬,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的!逃跑的王氏不是说,这女人是贱民出身吗? 输给武志城,他自认不足。 可征战多年的自己,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乡野村妇! 不可能! 因为没有铲子,回填有点慢。 林桃喊张大林:“老二,你去树屋那边,拿几把木铲子来。拿手填,不得累死。” 昨晚,她忙活一夜。 这会瞌睡得不行。 就想赶紧把这事处理好,能睡个安生觉。 “哎!”张大林跑开。 这地,离他们以前的营地,还有些距离。 且有得等。 张宝山倒是个不摸鱼的。 哪怕林桃坐着不动,他也没停。 林桃舒舒服服伸着懒腰,身侧一只手,将她拽倒。 失去重心的林桃,滚到了埋段之方的坑里。 “哈哈哈哈!看看,真是人与群分,物与类聚。本将还没死呢,你们自己人,就起内哄了!本将还当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过尔尔!哈哈哈哈。” 林桃来不急拍去脸上的土,抬头看向上方。 “张宝山!” ------------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这剧情,反转得有点快啊! 林桃话音未落,一个女人扑倒坑边的张宝山。 “王晓月!”段之方轻声喊出一个名字。 怎么? 段之方怎么知道王氏的名字! “哼!女人。”段之方不屑轻笑:“你叫什么?林、林桃?” 他听武志城是这么叫她的。 “看来,你也被上面的女人给耍了呀。眼下,鹬蚌相争,反倒让她渔翁得利了。这坑看来,不止埋我一人。” “闭嘴!”林桃低吼。 段之方挪动身体碰了林桃的脚一下。 努着嘴说:“这坑,以你一人之力,怕是上不去。不如,你把我解开,我帮你上去如何?” 林桃没有回答。 而是努气想听清上面的动静。 “你可得赶紧想。上面那个女人,也是个不简单的。” 林桃竖起耳朵。 上面的声音很乱,而且有些距离。 应该是王晓月把张宝山拉去一旁了。 林桃没有听错。 王晓月确实是把张宝山,拉到了一旁的大树下。 扑在张宝山怀里,就像是大难久别的情侣。 王晓月轻轻说:“你还活着,太好了。你知道我为了找你,糟遇了多少坎坷吗?我差点,差点就死在东魏人手里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这个机会了。宝山!” 张宝山像根木头一样,楞在那里。 就连王晓月在他嘴上亲了又亲,他也没有一点反应。 张宝山的内心很纠结。 他不是没想过,让他找着王氏。 他一定要好好收拾王氏。再把她休了! 可真当王晓月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王晓月吻过他的唇角,眉眼,直至耳畔。 “宝山,我们一起杀了林氏!那个东魏将军身上,有金子。” 猛的一把,张宝山推开王晓月。 “宝山!怎么了?”王晓月疑惑的看着自家男人。 “你、你不会以为,我是丢下你,一个人跑了吧!” “不然呢?”张宝山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我、我那天,是被张大海,从山上推滚下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我自己,还有这一身的伤。” 王晓月展示着自己,满是划痕的破烂衣裳。 “王晓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张宝山不信。 那晚,虽然混乱,可他不信! “宝山!你相信我!我怎么可能丢下你跑了呢?我是你媳妇,没有你,我怎么可能独活!更、更何况,我肚子里,还有、还有我们的孩子。他不能没有爹吧!” 王晓月说得动情。 张宝山在听到孩子两个字后,瞬间崩塌。 他结婚多年,只有王晓月这么一个媳妇。 一直,他们都怀不上。 隔壁王秋兰是生了一个又一个。 只有他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张酒鬼甚至还在酒桌上,取笑过他。 可家里穷,他舍不得拿钱请郎中。 旁人都说怀不上孩子,都是女人的问题。 可他依旧没有想过,休了王晓月,或是另娶。 穷是一回事。 他也是真心喜欢王晓月的。 坑里,因为段之方的喋喋不休,林桃只听了依稀仿佛。 怒气上头的林桃,骑在段之方胸膛上,就给了段之方一记勾拳。 打得段之方七晕八素的。 “急了?”段之方呵呵的笑。 “你说你这条大船,大风大浪都挺过去了。却在这小阴沟里翻船。呵呵,我们两,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呢!” “我对你娘的大头鬼!”林桃照着段之方的嘴,又是一记直拳。 这回,段之方连门牙都没有了。 林桃甩着生疼的手:“再敢说话,老娘一拳一拳,打掉你一口牙!让你做了鬼,都没牙口吃东西!” 段之方安静了。 他可不是被林桃要挟了。 而是嘴和舌头,甚至牙床都麻了。 一时发不出声音而已。 林桃听到上面传来,王晓月游说张宝山的声音。 她不能再等了。 她知道,坐等只有死。 可手边又没有工具。 唯一的小刀,还拿给张大海弄吃食去了。 沉思一会儿。 林桃干脆把段之方拉起,拖去靠在坑壁上。 以段之方魁梧的上半身垫脚,探出手掌。 攀爬,对于林桃来说,能算难事? 当然不会。 手掌与脚尖配合,林桃攀上坑沿。 入眼的,却是张宝山,掐着王晓月的脖子,提在空中。 王晓月挣扎着,两只离地的脚,疯狂的蹬着。 这是?林桃都看呆了。 这剧情,反转得有点快啊! 感受到林桃的目光,回过神来的张宝山,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活活掐死王氏。 把王氏甩在地上,揪着王氏的头发,走到坑边。 “王晓月,娶你时,我给过你承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就算做牛做马,我也只给你当牛做马。对你,我只有一个要求。难道,你连这唯一尊严,都不给我嘛!” 王晓月拍打着张宝山的手。 “宝山你在说什么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做错什么你不知道?非要我说出口吗?”张宝山反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你这疯子!张宝山,你被林氏洗脑了是吗?你连你媳妇孩子,都不要了是吗?” 一提孩子,张宝山脸都扭曲了。 一把将王晓月甩进了土坑里。 披头散发的王晓月站起来,脸上的污垢,被泪水冲去大半。 “张宝山!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你好意思问我想干嘛?哈哈哈哈,你这个不要脸的臭表子!我张宝山什么都可以忍!唯独和别人穿一只烂鞋忍不了!” 张宝山近乎疯狂的大吼。 烂鞋?林桃明白了。 村人里,若是哪个女人不检点。 背地里,人们都会骂烂鞋。 用林桃那个世界的说法,就是绿帽,或是草原。 也有人说,是在男人头上养马。 王晓月摇头否认。 “不!我没有!” “你没有?”张宝山指着问:“那你肚子里野种是哪里来的?我张宝山是怂,可还没怂到,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爬别的男人的床。” “我……”王晓月一咬牙:“是我和你的呀!林氏是不是说我什么了?我没有!” 林桃指着自己,她想不明白,这事,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吗? 张凳子的女人出轨,把账算在她头上。 合着王晓月自己不洁,也把账算在她头上。 怎么?她脸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吗? “你和我的?”张宝山癫狂的哈哈大笑。 “王晓月,我告诉你,我不会生!” “啊?” “……” “???” ------------ 第二百七十三章 算你运气好,白得个陪葬的 “你没想到吧?这么多年,我们没有孩子。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生不出小孩!” “怎、怎么可能!”王晓月不敢相信。 “以前我也不知道。还得谢谢你,谢谢你把我留在林婶子这儿。二妮给我把过脉,才诊出来的!” “二丫头?”林桃惊呼出声。 二丫头才多大?怎么还看这方面的……不行不行。 回头,得给这小丫头说说。 十岁不到的小娃娃,哪能给人看不孕不育啊! 王晓月大哭起来。 忽然改口:“宝山,我骗你的!我就是想你帮我,除掉林氏。我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有个故事怎么说的? 假的狼来了喊多了,谁都不会信了。 等真的狼来了,再喊也无济于事。 “你真拿我当三岁小孩是吗?” 张宝山疯了一样的往坑里填土。 看看,这不就是《狼来了》的故事吗? 林桃退到一边,拍着身上的土。 人家的家事,她不便过多干预。 张大林取来木铲。 林桃拿了一把,递给张宝山。 底下王晓月红着眼,恶狠狠的瞪着林桃。 “林氏,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账,你怎么也往我头上算呢!一个个,死到临头,就会这么一句。活着的时候,没本事还到处生事,到头来指望死了来寻仇。这是什么神逻辑?” “如果不是你唆使,宝山怎么会这么对我!” 林桃直摇头。 “你何不想想,自己都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你,领东魏兵进山,张喜金张喜银,怎会惨死!你可曾想过,你男人也在山里?人与人相待是双向的,你捧一杯茶,人还一粒米。你手里举着刀,难道还要别人送上头吗!” “我……你……”王晓月无可狡辩。 张宝山更是气急眼了,像个推土机似的,疯狂把土往坑里填。 王晓月身体能活动,想借着填下去的土,爬上来。 没想到,张宝山反手就是一木铲,将王晓月拍倒下去。 倒在坑底的王晓月,没了动静。 林桃累了,坐在坑沿。 底下,段之方靠坐着,仰头看着她笑。 林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算你运气好,白得个陪葬的。” 说完,催促张大林动作快些。 就在土快要掩埋段之方的头部时,坑里响起段之方的喊话。 “林桃!若有来世,老子定要找到你,亲自尝尝,你的肉,是什么滋味!” 林桃挥手,以示道别。 “美得你!还想来世做人?你这是欺负老天爷没眼呢!” 土没过段之方头顶,世界一下就安静了。 段之方没想到,堂堂一个大将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回不去了! 林桃对着面前的土,拍过还不放心。 又到上面,跳了又跳。 “娘?咱回去吧?”张大林问。 张宝山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林桃走开时,拍了拍张宝山的肩头。 张大林扶起张宝山,往大伙在的地方走去。 看到林桃三人回来。 文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可众人皆是如释重负。 难得的,露出笑脸,坐在一起啃肉干。 尤其是李美荷。 身上抹着二妮给上的药,与张大海有说有笑。 丫蛋在张大海怀里,时不时的伸手摸摸李美荷的脸。 张大林更把余兰枝照顾得无微不至。 张小胖托着脑袋,盯着余氏的肚子发呆。 自言自语的说:“要个妹妹好?还是要个弟弟好?” 张大山和许芮,也在悄悄咬耳朵。 大妮二妮靠坐在许芮身旁。 两人正讨论着,二妮手里的一味药材。 凛小子难得的,没有守在大妮身旁,而是在文叔身边递吃递水。 张小胖没空理简休南。 简休南居然去找落寞的张宝山说话。 人家不理他,他就在一旁自说自话。 这小子到底是没眼力劲?还是没脑子? “林桃,接下来,你想如何?” 文老头把段之方的包袱递到她面前。 “文叔觉着呢?” “此地不宜久留。” 这事,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我了解段之方,他既然在二道洼留了守军。就必定会给守军留了期限。如若到了时限,他既没有回去,也没有发出号响,那么……上千兵士,必定扫荡三道山。” “文叔,可有法子?”林桃问。 这是她头一回听文老头,分析事情。 头头是道,条条在理。 文老头指着包袱里号响:“赌!” 林桃和文凛的目光,落在号响上。 “这是押上我们性命的赌局。” “没您说的这么夸张。这不还有排除法吗?” 林桃的话,引来文家爷孙两的目光。 “排、什么法?” 林桃解释:“就是假设。还好只有三种颜色的,不算难。” 只需排除掉那日段之方使过的一个号响。 三选一,就变成二选一了! 成功几率一下就成了百分之五十,很简单对不对? 别人怎么想,不重要。 重要的是,林桃就这么想的。 文老头不知道林桃内心的想法。 还一脸认真的附和点头。 在他看来,林桃肯定是有把握的。 如果文老头知道林桃此刻,近乎毫无根据的‘排除法’,估计气得被送走。 …… 以前有树屋的营地,横尸遍野,指定是不能过去了。 众人将就着,在原地搭了个简易庇护所。 这一夜,也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天未亮,林桃抱着号响,研究半晌。 手在红的上抹抹,想想不对,又去拿绿色的。 拿了绿色的,又觉得该是黑色的。 你知道拆除炸弹的心情吗? 就和林桃现在一样! 简休南打着哈欠出来。 一见林桃,脸上兴奋得不行。 “想好点哪支了吗?” 林桃摇头。 简休南两手一拍:“简单!” 林桃挑眉。 简休南跑开,也不知摆弄个啥。 回来握着拳头说:“来吧!猜单双!” “啊?” 单双?林桃头一回觉着,自己脑回路跟不上简休南。 “从红色开始,单数不点,双数点。” 林桃放下号响,她怕自己克制不住拳头的力道,把号响捏碎了。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如果都是双数呢?” 简休南一脸认真的惊呼:“对啊!不能都点啊!对对对,万一全是单数。那不是等于零吗?不对不对,换个法子。” “换个法子?”林桃呼吸急促。 或许是这些日子,太过代入原主的人设。 尤其是面对简休南时,心头的怒火,就跟炸弹似的,一点就燃。 简休南丢掉手里一把石子。 手指挨个在号响上戳。 “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 他拿起一支黑色的,递给林桃。 “就它了!”末了,还冲林桃眨巴一下眼:“相信我!”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自己越来越看不清楚简休南了 临时营地里,充斥着林桃的咒骂,与简休南的哀嚎。 正要出庇护所的张大海,打着哈欠回头。 “干嘛不出去?”张大林问。 “今天皇历说了,不宜出门!” 张大海原地倒下,闭上眼,接着睡。 “啊?”张大林不懂。 对于自家这个铁憨憨二哥,张大海还是颇为照顾的。 “你再睡会儿,晚点出去就对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大哥厉害了。 瞅瞅,明明醒了,听着外面的声音,直接连眼都不带睁。 假装没听见! 难道这就是娘常说的,大智若愚吗? 如果没有许氏和余氏,简休南估计就要交待在这了。 被揍得面目全非的简大公子。 委屈巴巴的化身嘤嘤怪。 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哭得期期艾艾。 “收拾东西,咱们从山洞出山。” 林桃一声令下,众人都利索的动起来。 大伙进了山洞,洞口外的林桃,又开始犯难了。 洞内的众人,见不着林桃进来。 文老头又叫张大林把他背出去。 “黑色吧!” “黑色?” 怎么会和简休南选的一样? 碰巧吗?林桃不敢相信的看着文老头。 见林桃不动,文老头解释道:“红色,只有一支。应该是在最紧急的时候,才会用到的。绿色这三支有何用,我也没想明白。不过最多的黑色,就值得好好探究了。” “你想想,带得最多,至少说明,它用得应该最多。那么,什么情况下,会使用到它呢?” 林桃如醍醐灌顶。 “就像那天一样!找不到人!” 文老头笑笑,不再多言。 林桃瞬间清明。 毫无顾虑的点燃一支黑色号响。 号响冲天而上,在空中发出独特的响声。 不过几分钟时间,二道洼方向,也传来同样的响声。 果然! 然后……林桃直接把红色给点了。 文老头伸出手,张着的嘴,还没发出声音,天空中就炸起一团红色烟雾,久久不散。 “林、林桃?”不该选绿色的吗? 这么简单的选择,林桃怎么会大意弄错了呢? 主帅的求救信号一放,东魏兵士就会戒严,这不就要大乱了吗! “走走走!赶紧走,一会就要出去了。” 林桃这回跑得最快。 领着大伙,穿越山洞。 从二道洼出发,要抵达燃放号响的地方。 得翻越三道山的第一座山。 而他们行走的山洞,就位于第一座山底下。 举着火把在山洞里走了约摸两个时辰。 见到洞口时,外面已是黄昏。 林桃摸在洞口处,观察许久。 “走吧!直接回县城。” “林桃!不可!”文老头着急招手。 林桃一声令下。众人按着之前她交待的,以最快的速度,往张家屯子方向奔走。 所经之处,无不是腐烂的恶臭。 战争,带来了除了死亡与腐臭,就只剩残垣断壁的满地荒芜。 在经过二道洼出山必经口时,他们还是对上了东魏兵。 在林桃的大刀指挥下,十几个留来吓唬村民的东魏人,显然不是对手。 出了一道口子。 荒败的张家屯子,满目疮痍。 简休南忽然喊:“林桃!等等。” “你又要干嘛?”林桃转身问。 简休南没有回答,而是以为手哨。 哨音响后,也就两三分钟的样子,一匹枣红大马从山林里冲出来。 简休南喊着张大山几人,摸进旁边林子,居然拉出马车架子! 众人看得瞪眼。 林桃看得皱眉。 整个过程就像变魔术似的!毫不华丽,却足够惊人! 简休南冲着林桃一眨眼。 “无论去哪,还是坐车最方便,是不是?” 黑夜中,一辆马车,急速前行。 这一路,除了满地尸体,他们没遇到一个活人。 县城里,不比村子好多少。 “看样子,东魏兵都进三道山了。”文老头忽然出声。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使用红号响的意图。 林桃想要引走的,不止是二道洼的守军。 甚至是县城附近的东魏士兵。 简休南点头:“可不是嘛!主帅遇袭,他们还留在外面干嘛?多亏我们林桃聪明!” 林桃一比拳头,顶着青肿脸的简休南,乖乖闭上嘴。 可她觉着,自己越来越看不清楚简休南了。 仿佛一团浓雾,把他掩盖其中。 以前看似疯疯傻傻的矫情公子,眼中偶尔却有睿智的光芒。 他选黑色号响,真的只是巧合吗? 回到张家大院,林桃没让众人下车。 单单只把文家爷孙两,喊下了车。 林桃从怀里,抱出那只镶嵌了金色祥云的扳指。 “无论它是你们唯一的念想,还是日后正名的证物。该由你自己决定。” 说着,林桃把扳指递给了文凛。 文老头伸手抢:“不!凛儿,你不需要它!” “武志城!” 头一回被林桃上呼真名的文老头,手楞在空中。 “你已经替他做过一回决定了!他长大了,人生的路,必须要自己选择。” “为、不!他还是个孩子!他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更好!我不想、不想他再回到看似光鲜,实则丑陋无比的日子里!” 林桃摇头,把扳指塞进文凛手中。看向身旁黑不见底的巷子。 “巷子有宽有窄,人生亦是如此。宽有宽的美好,窄有窄的收获。只有自己选择了方向,不惑之年才能说句,不枉此生。” 文老头静静的收回手。 文凛没有将扳指还给林桃,也没有给文老头。 而是进了张家大院的门,直至后院的水井前。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夜姓之人。” 扑通,扳指落入水中。 在黑暗的水井里,沉浮而下。 趁着文老头爷孙两抱在一起的空当。 林桃跑去猪圈。 东魏人入境,整个县城,差点都他们翻了个底朝天。 收刮钱的一文不剩,打家劫舍的强取豪夺。 之前张家二两养的一院的牲畜,连根毛都没剩。 寻个根木头,林桃踩进猪圈,对着墙角一顿挖。 挖出一个沾满猪粪的布包,林桃满心欢喜的拿在手里。 “找到了,走吧!” 咚!一声轻微的碰撞声,从前面的院子传来。 明显是有人,将什么东西,碰掉在地上了。 “谁!” 林桃手持满是猪粪的木棍,寻声而去。 借着月光进入院中。 以前收拾得井然有序的院子,如同鬼屋一样,凌乱不堪。 林桃以手示意,他二人两先回马车上。 独自一人,站在门前。 ------------ 第二百七十五章 钱嘛!缴就完了! 窗户吱嘎作响,月光若隐若现。 林桃抬腿一脚,生生把门框都散了。 门板倒地,砸出巨响。 屋里没人? 林桃皱起眉。 下一秒,林桃只觉得,脖子上传来一抹冰冷的触感。 身后有什么挡住了月光。 如同黑暗一样,将她笼罩其中。 完蛋! 背后啥时候站了个男人? 时常也会抹人脖子的林桃,自然知道,自己这是此时的境地。 “唔……”男人一声闷吭。 脖子上的挟制没了,林桃转身就是一棍。 高大的身影,倒在地上。 快、准、狠,是林桃的行动准则。 东魏人?林桃疑惑。 然而地上躺着男人,明眼人一看,就是西栖人。 或许是地域问题。 东魏人皮肤黝黑粗糙。 西栖人,就算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人家。 最多也就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肤色。 地上躺的这个,肤色还挺白。 既然不是东魏人,林桃也不至于下死手。 然而林桃却被他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小刀,吸引了。 十字形,匕首末端打造出,适合反手握的幅度。 “喂!” 林桃踢了一脚,男人没反应。 林桃拿满是猪粪的手,拍了男人的脸好几下。 男人依旧没反应。 于是…… 林桃从包袱里,拿出几个碎银子,买下了男人手上的匕首。 心满意足的握着匕首,旋转把玩。 轻快的出了张家大院,蹬上马车。 众人看到林桃回来,皆是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没事吧?”文叔问。 林桃摇头:“没事。” 如今的简休南,已经多多少少能免疫一些‘独特’的气味。 脸上依旧有些嫌弃:“林桃,你提了一包猪粪回来吗?” 说话时,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桃手里的匕首。 “再看,把你眼珠子扣出来!” 简休南不吭声,乖乖移开目光。 “走!省城。” 张大林走得最远的,仅且只到山刀子城。 他哪认得去省城的路。 于是简大公子,头一回,被委与重任——赶车。 简休南委屈得眼里溢满了泪。 林桃又一次,成就了他人生新的第一次——第一次当车把式。 张大林拍拍简休南的肩。 眼里满是同样。 山刀子城的范围内,真真是一个活人都没有。 他们一赶了一夜一天的路,看到的,皆是尸体。 就连拖车的马,都没有躲过东魏人的屠刀。 一地的尸横遍野,安静的述说着,曾经的惨烈。 官道上,原本的黄泥地,变成了褐红色。 空气中,弥漫着腐肉的恶臭。 除了成群的乌鸦,再无其它。 “东魏人太可恨了!”大妮满腔愤怒。 林桃长叹摇头:“比起东魏,西栖更可恨!明明都是自己的子民,却贱如草芥。” “国弱,则民悲。国强,则民安。” 原来是这个意思。 张小胖问:“奶?这都是东魏人干人的,为什么西栖更可恨?” 林桃说:“打个比方,一个家里当家的,只想着从大伙身上刮钱,供自己玩乐。有外面的人打上门。那个当家的居然把门一关,只顾自己的安慰。完全不把家里其他人当回事。你说哪个更可恨?” 张小胖圆脸一红,狠狠道:“就那当家的最可恨!” 余氏揉着张小胖的大脑袋。 许氏把两个妮子,紧紧抱在怀里。 赶着车的简休南,侧目多看了林桃几眼。 小声道:“进了省城,这些话,可不能当着外面人说。” “为什么?”张小胖问。 “眼下这个当家的,不爱听这些。” “????” “……” 几个孩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桃当即明白,看来西栖的官风,挺极端。 远离山刀子城的地界,官道上,熙熙攘攘出现一些难民。 他们光着脚走在砂砾的路上。 破烂的衣裳,遍布血迹。 精神萎靡,搀扶而行。 能坐车来的,只有林桃一家。 精神头十足的,也只有林桃一家。 尤其是每人一身的兽皮衣裳,惹来无数的目光。 马车所过之处,难民四散躲避。 张大山问:“娘?进省城,得是四等民吧?咱家也进不去啊?” 两个儿媳妇,满眼担忧的望着林桃。 林桃拍拍抱着的包袱。 “钱嘛!缴就完了!” 不用赎凛小子的扳指,存下的这些银子,能解决不小的问题。 然而,面对战事,已经不是钱就能解决问题。 省城紧闭的城门前,聚集了百来难民。 许多难民,甚至就睡在城门前。 一看就知道,城门已经久未开启过。 难民们也不闹事,也不起哄要求开城门。 仿佛,这道城门紧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城楼上,挂着西栖的旗帜。 还有兵士严阵以待。 看着,觉着挺讽刺的。 人家都打到你境内了,你居然把门关着,让人把守着窗户? 确定不是让人把风,看东魏人有没有离开? 张大海急了:“娘,这下怎么办?他们连城门都不开,咱们想缴钱,也没地缴啊!” 林桃抬手,张大山一把将张大海拽下车去。 责备张大海:“还坐着?想让娘扶你下车不成?” 以至于林桃的手,打了个空。 两兄弟对视。 张大海:谢谢大哥。 张大山:这是大哥该做的。 张大海回头,伸手扶着林桃停在空中的手。 “娘,小心。” 抽出手,反手拧上张大海的耳朵。 “兄弟情深是吧?再躲给我看看!” 张大海疼得直冲张大山挤眉弄眼。 张大山皮笑肉不笑的,回了记眼神:马屁拍在蹄子上,你活该。 张大海:以后拍马屁的机会,都给你。大哥救我! 张大山陪着笑脸上来,扶上林桃的手。 “娘,老三皮糙肉厚的,别伤了您老的手。来来来,坐了三天的车了,腿麻了吧?我扶您到那边坐坐,给您捏捏,松松胫骨。” 明知是拍马屁,却被张大山说中。 林桃颠簸了三天三夜,腿是真麻了。 张大山扶着自家老娘往前走,张大海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冲张大山竖起拇指。 就这么个小动作,引来了简休南。 “大海,你家这些手势是啥意思啊?” “手势?” 简休南竖起中指:“这个!是什么意思?” 张大海慎重的想了想。 竖起拇指说:“娘竖拇指的时候,总是称赞我们。” 竖起小指说:“娘鄙视别人的时候,会用到它。” 最后竖起中指,又想了想。 “嗯……娘只有在非常正式说话的时候,才会用到它。” “喔?”简休南冲张大海竖着中指。 正色道:“你帮了我的大忙,日后,定当重报!” 张大海从怀里掏出一块衣角布料:“别日后了,赶紧把你的伙食费付清!现银,谢谢!” ------------ 第二百七十六章 这人啊!还得自强! 远处,林桃坐在石头上,看着张大海和简休南两人拉拉扯扯。 有张大山捏腿、捶肩、敲背,林桃感觉舒服多了。 张宝山过来鞠了个躬。 “林婶子,您家是要进省城的。我是个连户籍都没有的。也不好意思,一直跟着您家白吃白喝的。日后,我一定给您立块供奉牌位,日夜高香点着。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摸不着头脑的话,说得林桃一楞一楞的。 没等林桃反应过来呢,人家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桃不吭声,没人敢开口留。 半晌林桃问了句:“就这么走了?” 仔细捶背的张大山连忙接话:“是!虽然看着怪可怜的。可自家有自家的难处。” 张宝山是边户籍都没有的贱民,想要进城,那得缴多少钱? 能帮的,他们都帮了,他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行吧!你们四下走动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缴钱进去。” 张大山应声离开。 …… 黄昏时分,泛黄的天空,布满了红色的火烧云。 原本美丽的云彩,照映腥红的地面,反倒成了凄凉。 大伙在林桃坐的地方,燃着火堆围成一圈,啃着自带的肉干。 肉啊!周围人看得两眼发直。 甚至有三五成群的,看着他们这边窃窃私语。 三兄弟转了一小圈,却没啥收获。 “听说自打东魏人入境后,这城门就没开过。”张大海说。 张大山挠着原就没几根的头发。 “怎么办啊?” 林桃说了声:“给钱不让进,咱就凭本事进!” “啊?” “啊什么?把肚子填饱,赶紧砍柴去。一个石头做的破城墙,还能拦着我?” 文老头出声打断:“别急。东魏没有主帅,撤兵也就这几天的事。西栖大小地方官吏,贪腐无度,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他不是不相信林桃的本事。 就怕林桃这脾气,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家人在城外,搭起三个庇护所住下了。 晚上,十几个火把,把紧挨着的三个庇护所团团围住。 林桃压根就没睡。 为啥?还不是因为,黄昏时,家里人啃肉干,让人看红了眼! “我们都是难民,想借你们些吃的。” 一个皮肤蜡黄的大胡子男人,手举火把走出。 “你们这架势,如果我不借,还得烧了我家窝棚?”林桃反问。 “是个识相的!既然你都知道,就老实把你家吃食都交出来!”大胡子一脸得意。 说着,还将手里的火把,刻意往庇护所靠了靠。“若是银钱,那就更好了。” “我看你家老人妇人小孩的,还是听话些的好。” 逃荒时,这种场景并不奇怪。 你想想,能从东魏人手里活下来的,估计也就两种。 一种运气极好的,一种则是大胡子这种,多少有点能力自保的。 等到没有外来威胁的时候,这种自保的能力,在一定的条件下。就会变成眼下这样。 更为可气的是,城门周围的人,只是看了一眼她们这边。 仿佛,这样的事,并不奇怪。 “趁我心情还不错,赶紧从哪来,滚回哪去!”林桃说。 “哟!碰到个硬茬。你弄没弄清楚,你家现在的处境?哪来的胆子,对我们老大说……” 砰!拍马匹的舔狗,话没说完,倒在地上。 张大山活动着脖子,身后,一家老小,手持木棍,将来打劫的,反包围了。 “我、我们、我们也是实再没有办法!饿慌了,求您饶我们一回!” 林桃觉着有些好笑。 “瞅瞅你们脸上的油水。说这样的假话,是觉着我眼瞎是吗?” 林桃一手掐上大胡子的脖颈,大胡子后退不急,向后倒在地上。 大胡子失势,跟着来的其他人,还没战呢,就投降了。 蹲在地上,手举过头顶,一动不动。 “这就腿软了?就这样,还能欺负得了这么多人?” 好不容易摆脱段之方的兵,逃到省城门口。 原以为有钱就万事大吉。 没想到,自己这一路,居然逃了个寂寞。 再遇上这档子糟心的事,林桃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这些难民,一头是东魏的屠刀,一头是西栖的抛弃。 有两分力气,就出来耍横! 拽着大胡子的头发,林桃像拖个死狗一样,拖着大胡子往城门方向走。 “说!你们的窝棚在哪里?” 大胡子被地上的石块,硌得哀嚎不止。 动静大了,城楼上的守兵,还拍手叫好。 林桃甚至能听到上面起哄的笑声。 还有人鄙视大胡子,打不过一个女人。 这就是西栖。 一个让她失去希望的国度。 林桃忽然有了想法,她要脱离这个只会收刮民脂民膏的国度。 买一方土地,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大胡子指着城门边上,占地最大的窝棚。 “这、这里就是。” 林桃丢手,钻进窝棚里翻找。 果然,吃食、衣裳、甚至银钱首饰,为数不少。 那包钱,林桃拿了。 至于吃食和衣裳,林桃命令大胡子还回去。 “这里的每一样,你打哪抢来的,就给老娘原路还回去。” 大胡子哪敢说不? 提起几个包袱,往难民住地的外围跑。 停在一个树枝搭的窝棚前。 大胡子把一个布包袱放下,转身要走。 林桃一脚,将大胡子踹倒在地。 “从谁里抢的,就得还在谁手上。” 大胡子连连点头。 声音粗鲁的喊:“方二楞子,你出来。” 窝棚没有动静。 大胡子急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反正眼眶红了。 语气也没了,刚才的粗鲁横劲。 “方、方安泰,你出来一下啊。” 窝棚还是没动静。 若不是狭小的窝棚,颤动了几下。 林桃都该以为窝棚里没人了。 既然有人,林桃也奈下性子来,环手于胸前,就那么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大胡子。 大胡子忽然跪在地上,对着窝棚磕了个头。 “安泰啊!求你出来,把你家糙饼子拿回去行不?” 窝棚依旧没动静。 哇的一声,大胡子哭了…… “方安泰求你出来好不好?求你了!你再不出来,我这小命,就该保不住了了。” 大胡子一连对着窝棚,磕了好几个头。 终于,里机探出个头来。 男人脸颊瘦得颧骨凸出,头发乱得挡到眼睛。 “我家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吃食,都上交给你了,求你放过我家吧!” 大胡子连解释都没有,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把手里的包袱,塞进窝棚。 “这、这是!”男人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家装干粮的包袱。 还了一家的,大胡子迫不及待的去下一家。 林桃跟着走开。 听见身后方安泰说:“快!咱们快这些干粮吃喽!别再让人给抢了去。” 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章显得淋漓尽致。 这人啊!还得自强! ------------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家人都被你们带到坑里了! 时至入夜,大胡子还是挨个窝棚的还着东西。 原本油亮的额头,早就磕肿磕破。 血痴都来不急结,就又硌破了。 跟着大胡子走上这么一圈。 林桃发现个啼笑皆非的现象。 若以大胡子的窝棚为中心辐射点。 这些吃食,都是外围人的。 内圈还有不少的窝棚。 可大胡子还的东西,好像和他们毫不相干。 难道说……林桃看了眼,手里沉甸甸的包袱。 她似乎明白了。 缴得上吃食的住最外圈,缴银钱的住内圈,大胡子一伙,则住在城门边上。 若是东魏人杀过来,也有外圈的人给挡着。 整整一晚,大胡子都在求爹爹告奶奶的,‘请求’那些人,把他抢的东西接回去。 林桃肚子里的气,也散了不少。 天光微亮,一匹插着西栖旗帜的快马,从远处行来。 省城的城门,终于有了动静。 快马进城后不久,城门大开。 难民们激动得不行。 不少人整理身上的衣裳,在城门前,排起队来。 也有人,收拾好东西,只是进城的路让出来。 此时一看就知道,排队的,要么是还有钱能进城的。 要么定然都是有四等民腰牌的。 林桃这边也只是看着,让大伙收拾好东西,准备进城。 简休南忽然跑过来问:“林桃?你打算缴钱升户籍进去?” “不然呢?”这话都把林桃问懵了。 她倒是想凭本事,挖了城墙进去。 这不是被文叔拦了嘛! “等会!”简休南眨了下眼,匆匆跑开。 就看他把马放了,又从钻到车架底下摆弄了一会,提来一个箱子。 “白缴钱给他们干啥!你们进城,还得花钱不是!” 简休南说着,打开箱子。 这一下,可把众人的眼都晃瞎了。 里面都是等级腰牌!一箱的等级腰牌啊! “这有个四级的,来拿着!”简休南递给林桃一个。 又在里面翻:“这个也是。” “这还有。” “还有这个。” “嗯嗯,这个也是。” “……” 好嘛!不过十几分钟,他们都人手一个四级腰牌。 林桃真是开了眼了。 这小子,不仅是骗子,绝对还是专业的! 简休南关好箱子,提在手里。 “一会儿,我打头。你们什么也不用说。都由我来应付就行。” 甭管怎么说,简休南有一点说对了。 他们一家进城落脚,都需要银子。 若是把钱都花在城门这。 难道进省城去当乞丐吗? 四等民的乞丐……那也是乞丐。 就西栖朝堂这个尿性,说不定乞丐住破庙,还得缴钱呢! 一家人排队进城。 城门守兵,甚至开出两个通道。 一个,是给补缴银子升户籍的。 一个,是给本就是四等民,可以通过的。 守兵查得那叫一个认真。 对着他们的腰牌,那是查了又查,验了又验。 甚至还盘查起问题。 比方说,是省城的原住民,还是来投奔亲戚的。 若是原住民,还得报出自家宅院所在。 若是有说不明白的,就会被带走核实。 简休南应答得那叫一个溜。 几分钟的时间,就把他们一家,带进了城。 省城内外,一道城墙之隔,竟是两个天地。 城内繁荣一片,街道喧嚣繁华。 走到一处僻静小道。 “简大公子,你这玩的,是寻找刺激吗?在西栖,私刻盗防等级腰牌,那可是死罪!” 搞不好,还要株连九族的那种。 简休南嘿嘿的笑着,把大伙手里四等民腰牌,收进手里的箱子里。 “见笑了!我也就是比别人胆大罢了。你想,就是因为别人不敢。查的人,才不会查得太细致。” 别说,能省下一大笔的钱。林还是有些感激简休南的。 “你们初进省城,需要我领着你们逛逛省城吗?或者说,买院租房?”简休南问。 林桃连连摆手。 “不必!不必!简公子还是早些回家,报个平安。我们家的事,就不劳您大公子费心了。” 道了别,简休南也没有纠缠,还刻意给张大海报了自家府邸的位置。 一再强调,若是遇着事了,一定要去找他。 张大海和张大山,也不知为啥高兴成那样。 笑得眼睛都没了。 目送了简休南,两人还欢喜的击掌抱在一块。 就跟抽中了几百万的大奖似的。 看得林桃挑眉皱眼。 趁着这个角落里没人,林桃打开从大胡子那抢来的包袱。 里面铜板、碎银、银锭、首饰一堆。 粗略数数,就银钱有二百两之多。 加上自己家的银子,手头将近四百两。 当初灵芝拿去请曲掌柜拿卖。 还没回音呢,就遇上了战事。 家里买卖那几月,也就存了一百多两银子。 如果这些银子,买不到带铺的院子,就只能先租个住所下来,从长计议。 然而打听来打听去,别说带铺的院。 就是那种破败的独院,都早四百两起步! 租铺子就更贵了,小小一个十平左右的,一月百两之上,一付就得半年。 她要有六百两,还不如买个独院呢! 见着林桃愁眉不展,张大海和张大山两人嘀咕着,把那张简休南写的欠条拿了出来。 简休南在山里跟着他家一住,就是将就两月。 一天十两,那就是四百两之多! “娘!我们之前,没敢跟您说。”张大山一脸愧疚。 张大海悄咪咪的往后退。 果然,挨揍的还是张大山。 “你们当初,就因为钱,才保下简休南的是吧!这红色的……是血?” 两人的不作声,自然就是默认。 “我一直告诫你们,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都当耳旁风吗?说了一万次了,别见着钱,就没了底线!爱财事小,以血代书,你们怎么做得出来!这在侮辱人知道吗!” 没人敢反驳林桃的话。 张家二老只能说些好话,把两个孙子先护下来。 林桃气得把‘血书’砸在张大山脸上。 “你们两个,觉得自己的脑子,能比得过简休南?这下好了!你们还以为挣了一大笔是吧?一家人都被你们带到坑里了!” 张大山和张大海瞪大眼。 “怎、怎么、怎么可能!虽然逼他以血来写,是我们过份了!可伙食费,是他自己说的。他、他不敢不给!他走的时候,还刻意留了他家位置!就不怕我们上门讨要?再怎么说,他也得要脸面吧!” 林桃直翻白眼。 此刻她明白,为什么简休南要撺掇着她,使用假的等级腰牌进省城了! ------------ 第二百七十八章 做错事,还要我教你怎么办吗 “脸面!脸面!”林桃几巴差点把张大海的魂拍飞。 张大山看到老娘发彪,二话不说,就往阿爷阿奶身后躲。 “啊!嗷!娘、娘啊!痛、痛痛痛!嗷……” 连连惨叫,引来大道上不少的目光。 “你给我把嘴闭上!”林桃指着张大海,收了手。 “不长劲的东西!上回你怎么和我说的?嗯?脑子用来是干嘛使的?” 林桃指戳着张大海的头,把张大海戳得后背抵在墙上,退无可退。 路口,一些妇人驻足侧目。 林桃两手往腰上叉:“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娘打儿子吗?” 张大海两手把脸一捂,低语求饶:“娘,您快别说了,丢脸啊!” 驻足的人看得哄笑走开。 “娘打儿子是常事,可这么大的儿子,还挨打,就是稀罕事了。呵呵呵。” 旁人越说,张大海越往墙角缩。 进省城第一天,他就被娘当着众人狠狠的揍了。 以后他还怎么顶着这脸在省城行走啊? “丢脸!脸长在脑袋上,你连脑袋都没有,哪来的脸?” 林桃一把将张大海提起来。 质问:“老三,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做事前,会好好考虑吗?这就是你考虑的结果吗?” 张大海很委屈。 承诺老娘在后。白得四百两怎么了?有这四百两,房子的事,不就解决了吗? 林桃打得累了,把张大山喊到张大海旁站好。 问道:“你们觉得这四百两是白得的?” 两人点头。 “你们呢?”林桃转身质问旁边众人。 众人像木头一样,楞在原地。 文老头摇头长叹。 他想说,不是谁都能像林桃这么睿智的。 尤其是张家三兄弟,能从以前那不着调的模样,转变成现在的样子,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 林桃语重心长道:“大海啊!你好好想想,简休南为什么撺掇着我们,用假腰牌进城?” 这回张大海可不敢说不知道。 认真的低头沉思。 林桃也不催促,就那静静的等着。 良久,张大海两眼一瞪,惊讶的张着嘴。 半晌,骂出三个字:“狗东西!” “想明白了?”林桃问。 一家人顶着满脸问号,看向张大海。 “咱们是五等民!省城进城要求就是四等民。那就是说,咱们已经失去了,在门口补缴户籍钱的机会!如果被查到,就相当于落实了咱们使用假身份进城!就算躲过检查,在省城立了足,以后也没办法再升户籍了!换句话说,我、我们成了黑户?” 众人面色同时一变。 许氏小声问:“不、不大可能吧。咱们在山里时,对简大公子,也不薄。他看上去,也不是会落井下石的人呀。” 林桃刮了许氏一眼。 “学了几天字,就瞎用。这是落井下石吗?这是背后捅刀子才对!也不对!要说错,也是你们逼他写这个欠条的错在先!真论起来,人家这叫正当防卫。” “那赶紧的,咱们出城,再重新补缴。” 张大山一开口,林桃反手,就是一瓜皮。 “出城?腰牌呢?” 张大山抱着头问:“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林桃抬手,见张大山捂着头,直接改成一脚。 “做错了事,还要我教你怎么办吗?人家不是一再强调府邸的位置嘛!做错了事,当然要上门认错!多少岁的人了?难道还要像小娃似的,要我领着你上门给别人家长认错?” 张大海把地上的‘欠条’捡起来,拉着张大山要走。 “娘别急。我和大哥去认错。您放心。” 看着两个傻儿子的背影,林桃还是不放心,叫停二人,领着一家人,一起拜访简大公子。 …… 简休南自打换洗后,就一直在门口坐着等。 手边还有下人抬来的桌子,上面放着水果、点心和茶。 门口路过的女子,皆不时回头张望。 窃窃私语着,是谁家翩翩俊俏公子。 可在简休南眼里,他不在意的,皆是路人甲和乙。 终于,在看到一群浩浩荡荡的‘野人’后,简休南激动得站起来。 “林桃!” 简休南跟个孩子似的冲那边挥手。 等不急人家过来,直接自己跑去迎接。 自家主子的模样是,让门口站着的两个下人,眼珠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见到简休南,林桃没搭话。 把张大山和张大海拉到简休南面前。 张大海把手里的欠条,程到简休南面前。 二人恭恭敬敬的给简休南,鞠了个躬。 说了声:“对不起。” “没事没事,来来来,我等你们好一会儿了。到我家里坐坐,吃个饭。” 简休南说着客气的话,却没接东西。 林桃一看就明白,人家的意思很明显了,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既然简公子盛情邀请,我们一家,就登门打扰了。” “说的哪里话!不打扰不打扰,能让我尽尽地主之宜,我高兴还来不急呢!早就让他们做好了吃的和水。让我给你们接风洗尘。” 林桃原以为,能简单解决。 没想到简休南就这么给着笔脸,硬把事情搞复杂了。 一进大宅,下人丫鬟们,就将他们一家,男女各自领开。 简休南家的水房,用的可不是木桶,而是在房间里,挖了水池。 虽然不能游泳,同时泡下六七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再说那水,可不是普通热水。 而是拿米撵成浆,况出来的。 说得好听,人家这是活得精制。 说得直白点就是,老子穷得就只剩下钱了。 沐浴出来,简休南甚至连衣裳都给他们备好了。 因为不知道尺寸,人家直接把省城的成衣铺子,给搬来了。 铺子老板娘,高兴得不行。 “简公子说了,只要是夫人们穿得的,都买下。夫人这身段,真真是没话说。我家这些衣裳,简直就像是注定等着夫人来的。” 许氏和余氏,从没见过这么精细的绸料。 裹着棉布,不敢接受。 “穿吧!不要白不要。” 林桃一发话,可把余氏高兴坏了。 她的梦!终于在这一刻,实现了。 林桃面不改色的受着。她看得出来,这出戏,才刚刚开始。 好戏还在后头呢!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就这地方,想拦住她?做梦! 饭桌上就更别提了,好酒好菜,应有尽有。 张小胖把肚子吃成了球,嘴也吹个没停。 一边吃,一边点评。 都说酒壮怂人胆。 张大山借着酒劲,硬要把欠条还给简休南。 简休南看似醉了,硬把欠条塞回张大山手里。 “别、别来这些。我、我可是、真把你们,当作我的家人!欠条是我写的,银子我就一定要给!” 林桃就那么冷冷的看着。 戏嘛!人家演得那么费劲,她不看,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张大海加入其中。 “是家人,就、就没有,欠不欠的!阿、阿南,你把欠条收下!咱、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不、不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我把欠条收回来,岂不是我失言了?不行!” 说着,还把账房喊来,让人家立马去取四百两现银。 账房先生红着脸尴尬解释:“主子,这都几更天了?省城的钱庄早就闭店了。小的上哪给你弄那么些银子去?再说,战事不消停。咱宅子里的银票,都保到京都去了。” 瞅瞅人家这话,理全占了。 林桃看不下去了,把账房先生打发了去。 又让许氏和余氏,把自家男人弄走。 其余人,也都打发开。 林桃翘起二郎腿,直接开了口。 “简公子,我家两个傻小子,伤了您的尊严,我也带着人上门请罪了。你若连这点薄面,都不给,那就别怪我林桃,起黑心,下黑手。” 揪着花生米,林桃笑了笑。 “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这点情份,还是说得上的吧?” 简休南直楞楞的看着林桃。 他的眼里,林桃就像闪着耀眼光芒的金子一样。 美!美得勾魂摄魄。 尤其是林桃笑起来的时候,他竟像躺在金子打造的床上,心里得无以形容的满足。 正了正神,简休南收回托着下巴的手,坐正身子。 “林桃就是林桃,我这么努力,都没躲过你的眼睛。” 这点酒,就想灌醉他?张家三兄弟,还得再练上几年。 林桃也不废话。 把手里的花生米,抛回盘子里。 “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能收回那张欠条。顺道的,给我一条升户籍的路。” 简休南起身,讨好的把林桃面前的酒杯斟满。 “欠条我即然写了,就没想过要收回来。户籍我也给你升!别说路了,就是升户籍的钱,也由我来出。” 林桃眉头紧拧。 如果有一天,天上掉了馅饼。那你就得注意,前方一定有个陷阱。 “还是那句话,卖身给我三年!只要你点头,别说户籍,这个院子,明儿就过到你名下!” “滚。” “啊?” “姑奶奶让你滚。” 卖身?她林桃丢不起那人! 简休南笑得自然,好像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 “桃子,那张卖身契,只是张纸罢了。实再不行,咱改个名。平等互助条约如何?” 林桃拍手起身。 “行吧!既然没得谈,那就不必谈了。回头你把欠条上的银子备好。老娘升了户籍,就来找你要钱!到时候,你若是没钱给,这个宅子,我就不客气了。” “你……” 他布了这么久的局,就这?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招胜有招? 当初林桃要撵他走,他喊出天价伙食费,目地就是为了吸引张大海。 并不是她离不开三道山,更不可能离开那里活不了。 而是……他就单纯的不想离开林桃。 天可怜见,他这一路,付出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才把整盘棋,摆成今天的局面。 原想,林桃本事再大,都已经掉进坑里了。 总得认命了吧! 谁曾想,自己竟设计了个寂寞! 林桃甩手迈步出门,被简休南拽住。 林桃看着自己的手腕……怎么办? “林桃,你好好考虑一下啊!” 林桃没答话,准确的说,林桃都没听他说了什么。 盯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她一直在想,是剁他的手,还是剁自己的手。 “撒手!” 冰冷无情的声音,吓得简休南,收回手。 林桃一脸厌恶的甩着手,头也不回的,就那么走了。 “洗洗,一定要好好洗洗。这衣裳也不能再穿了,太TM浪费了。” 简休南木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脏吗?明明很干净啊! 于是像条狗似的,对着自己的袖子、衣裳,就是一阵的闻。 他身上也没味啊! 末了,还把门口侍候的下人喊进来。 摊着手问:“我的手脏吗?” 下人摇头。 简休南抬起手臂,示意下人过来。 “我身上有味?” 下人个头不高,不及简休南肩头。 于是,对着简休南腋下,一阵闻过后,摇头:“没味。” “滚滚滚,你怕不是眼睛不好使,鼻子还有毛病。” 简休南烦躁离开,回去自己小院的路上,但凡遇着人,就得让人家看自己的手,还要闻他的味。 以至于,宅子里传闻,他们家公子,不知又染上了什么怪癖。 简休南在不爱女人,爱金银之后,又多了一条,爱让人别人看手闻味。 林桃回了趟,简休南安排给她的小院。 许氏和她住一个院,听着动静,从屋里出来。 “怎么还没睡?”林桃问。 “您没回来,我哪睡得着。我给你打水洗洗?” 母亲特别爱干净,许芮是知道的。 收拾妥当,林桃把许芮打发回屋。 自己把十三个刻着四字的等级腰牌包好。 提着事前准备好一包银子,和两支水桶,出了门。 省城她也是头一回来,寻到半夜,才在城墙边上,找着个没人也没院的偏僻地。 就省城这城墙,也就城门那块,垒得厚实。 瞅瞅这,最多就二十厘米厚的石块,这不有和没有,没啥区别嘛! 靠着城墙脚,抛土挖坑。 又找了一堆木头,丢在坑里,就那么烧。 烧到石头滋滋作响,再把准备好的水,往火堆烧的石头上泼。 就听,咔咔咔的响声过后,砰的一声,墙角那片石头,碎成了石块。 抛开碎石块,林桃哼着小曲,钻过了半人高的洞。 就这地方,想拦住她?做梦! ------------ 第二百八十章 我可不是来做客的我是来要债的 林桃在城门边的林子里,靠了一晚。 次日天一亮,城门大开。 城门前,又排起了要进城的长队。 后面,还陆续有难民,在往省城这边来。 林桃把十三个四等腰牌,往守兵桌上一放。 又把包好的二百两银子,放在腰牌旁。 四等民升五等民,一个户籍,就得一百两。 她张家一个户,文家爷孙两一个户,所以得付二百两。 报了两家户头,守兵很快在户籍本上,找到了两家人的信息。 “山刀子城来的?” 林桃点头。 “哟!山刀子城过来的,可就你这两户。” “运气好。东魏人来的时候,我们没在县城。” 于是很顺利的,就拿到了换腰牌的文书。 上面写着,三日后,可到县府户籍部取。 林桃收了文书,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她前脚进城,后脚城门又戒严了。 听说是守兵发现了,城墙被人炸了洞。 怀疑是东魏人趁夜摸进了省城。 紧接着,就是锣声大作。 出摊的忙把摊收了,开铺的也都关了。 守兵们,开始挨家挨户的,省查身份。 可奇怪的是,并没有士兵,进简休南的宅子来省查。 日头还早,林桃回屋,一觉睡到晌午。 她起来洗漱,小丫鬟们就端上来吃的。 简休南也摸着进来,往桌一坐。 小声说:“桃子,想好了吗?今天城里可开始查人了。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挡着人,没让进来。” 林桃淡笑不语。 演!继续演! 放下筷子,林桃把换腰牌的文书,往简休南面前一拍。 “宅子什么时候抵给我?” 简休南对着自己的眼睛,一阵的揉了又揉。 “你、这……你怎么补的?” “关你屁事!说吧,欠我家的银子,什么时候还?上面可红字白布的写得清清楚楚,出了山,就得付现银的。” 简休南沉思半晌,看看文书,又看看林桃。 他布了这么久的局,林桃居然一晚上,就给他破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城内省府补户籍,是不可能的! 她出城了?又重新进来了一回? 可是没有腰牌,是怎么出去的? 翻墙?那么高的墙,还有轮守的士兵! 除非无形还能飞!她真是妖?鬼? 看到地上,林桃的影子,简休南否决了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想法。 难道传说东魏人搞的洞,是她…… 大姐,那可是城墙啊!你说炸就炸了啊? “问你话呢!”林桃一拍桌子。 简休南回过神来。 嬉皮笑脸的把桌上的欠条展开。 指着最后一段字。 “这里不也写了嘛!如果失言,则按每月三十两的利息,且可以分日支付。” 这回该林桃傻眼了。 欠条她昨天才知道,甚至没有细看。 这……这明明,就是简休南,有意而为! “好!你厉害!” 合着,她忙活一夜没合眼,又是炸墙,又是挨冻的,居然和简休南打了个平手。 “桃子,你们就住在这里吧!就抵我这每月三十两的利息如何?你想想,你租个院,可比这贵得多。三十两,包住包吃!” “好!这个月的三十两拿来!” “啊?”简休南没反应过来。 “三十两!马上!”林桃伸出手。 “嘿嘿、我、我……”简休南在算,这钱,给是不给。 林桃要钱,肯定要走。 他若说没钱,就能把人留在宅子里。 可是……他怎么后背发凉呢? 心底壮了半晌的胆,简休南终于肯定答道:“我宅子里没钱。” “没钱?你确定?” 林桃微眯着眼,拇指按在食指根,发出咯的骨头脆响。 简休南打了个寒颤。 拇指按在中指根上,同样发出一声“咯”。 简休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了把匕首,在他身上游走。 所过之处,汗毛都是倒立起来的。 林桃耸肩,活动胫骨,抬手一把揪起简休南的衣领。 “啊……” 惨叫声中,林桃已经把人拖去门外。 “桃子!你、你别激动!你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林桃!我错了,别、别、别……救命啊!杀人了!大山!大海!救命啊!” 从谈判到求饶,仅仅只用了十秒。 这十秒,足够林桃,把人掉上屋梁。 准确的说,简休南双手被自己的腰带反捆,脖子上一根绳子,吊在屋梁上。 林桃退开时,好心提醒。 “简大公子,你脚可没乱抖,凳子要是倒了,你那纤细的脖子,可就遭殃了!你说你,银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干嘛这么拼命?” 简休南憋着气,努力让自己脚尖控制好凳子。 他怕一开口,自己真的成了吊死鬼。 动静太大,自然引来了宅子里的下人。 一众人冲过来时,皆被眼前的景像吓得不轻。 尤其是张老太,两手捂着脸。 “哎哟!丢脸丢到省城了!还在人家府上做客,就把主人给吊屋檐上了!” 管家和下人们,在看到这一幕时,甚至有人直接昏了过去。 “别动!”林桃脚尖抵在简休南脚下,只用一个凳脚立着的凳子。 “我可不是来做客的。我是来要债的。拿三十两来赎你家主子。不然……” 林桃脚尖稍微用力,上面吊着的简休南尖叫连连。 张大山又开始冲张大海挤眉弄眼。 张大山:老三,这是啥情况?昨天娘还说,是登门认错啊!咋睡一觉起,就变了? 张大海:你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你着啥急,娘说是要账,就是要账。 让林桃没想到的是,管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双手合十道:“不是小的不给。只是宅子里,真没有现银!别说三十两,一两都没有!” 张大山两步上前,质问管家。 “和我们开玩笑呢?这么大的宅子,怎么可能没有三十两?” “真没有!几位高抬贵手,别伤了我家主子。”管家求情。 林桃挑着指甲,淡淡道:“这宅子的房契呢?” “也没有!战事在外,谁会把这些放在宅子里。早都送到别处去了。如果夫人不介意,且把我家主子先放下来,小的立马吩咐人打马去取,也就十来天的事。保准你要钱有钱,要房有房。成吗?” ------------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这才对得起她忙活一晚嘛! “呵呵呵呵……”林桃轻笑起来。 侧目看着简休南。 “简休南,你是拿你的命赌吗?赌我不敢动你?老娘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放、放我下来。房契、房契抵债。” 林桃扬起一边嘴角,把地方让开。 管家喊着几个下人,把简休南给放了下来。 “去,把房契取来。”简休南喘着大气。 他一身衣裳,汗湿大半。 就这么一会儿,他觉着自己像是鬼门关前,走了一回似的。 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 房屋买卖契约,是简休南亲手写的。 为了缓和气氛,简休南全程都陪着笑脸。 买卖契约写好,简休南笑着讨要欠条。 他已经赔了夫人了,总不再折兵吧。 林桃从简休南手里,抽走买卖契约,连带手里的房契,一同收进怀里。 “既然这宅子是我的了,那就请简公子,赶紧收拾完东西,滚出我家!” “啊?” “……” “至于欠条嘛!欠着吧。以后每个月记得缴利息。免得我一生气,又把简大公子吊在屋梁上。到时候,你脸上无光。也显得我林桃,脾气多差似的。” “……” 林桃一挥手:“大山,送客!” “……” 管家老眼一瞪,自己侍候了半辈子的宅子,一夜易了主? 他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家主子。 简休南颓废的低着头,打发下人们,收拾东西。 林桃往躺椅上一躺,觉得这天,比任何时候都蓝。 在张家人的督促下,简家下人们,收拾的细软,堆满了大宅子门口。 简休南也没搬什么大件的东西。 只让下人们,把一些字画带走了。 至于简休南该去哪,那就轮不到林桃操心了。 此刻,林桃正美滋滋的,看着房契。 这才对得起她忙活一晚嘛! …… 要知道,简休南这宅子,比县城的大宅还多出两个院子,和一处若大的园子。 林桃把各院钥匙一分。 张大海一家四口,分一个院。 张大林一家三口,得一个院。 张大海单独一人,分得精制的独院。 张家二老和文叔爷孙两,也各得一个院。 林桃则和李美荷母女住一个院。 宅子里,还有一处,足有一个院子大的东厨。 后院和县城宅子的一样,是用来停马车,养马的。 林桃让张大林,改成牲口棚子。 让二老去折腾,爱养啥就养啥。 进大门的前院,左右各有两个廊房。 林桃绕了一圈。 “这下可好,直接把大门这块拆了,改成两个铺面。如今咱是在省城,铺子当然要大,要阔气些!” 跟着林桃的张大海,手里拿着纸和笔,细细的记下娘吩咐改动的地方。 “东边的园子,不是有水塘嘛?找人把那些,没用的睡莲扯了,弄点荷花种上。塘里再弄些鱼养着。还有他们之前在园子里,种的那些花,通通除了。多种土豆、红薯。蔬菜嘛,适当就行。” 旁边走过的余氏听到,心下有些不安逸。 她还想像那些贵夫人似的,穿着绸衣,能在园子里赏花观鱼呢。 “娘?那些花,怪可惜的呀。” “可惜啥?等到你需要粮食的时候,那些花,能填饱你的肚子吗?” 不待余氏再开口,张大林把余氏拉走了。 自打林桃把院子,安排好后,张家众人忙得不可开交。 女人们忙在做肥皂。 男人们翻土改房,忙得一天,天不黑不歇脚。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天,总有人在院墙之上张望。 “主子,您快想想法子吧!您瞅那好好的院子,被他们一家,糟蹋成啥样了?” 管家痛心疾首的捶胸顿足。 “你懂个啥!” …… 七日后,省城城门,贴出告示,东魏人已经退兵。 许多才入了省城的,皆后悔不已。 早知道东魏离境了,他们何必还花钱进省城。 林桃听到这个消息,冷笑摇头。 东魏兵,怕是早就走了。 省府之所以一直不昭告,不过是想多收些银子罢了。 城门外的难民,也慢慢散去。 …… 半个月后,省城繁华的大道上,多出两个新的铺面。 一个挂着,张氏洗护的牌匾。 一个挂着,张氏食铺。 两个铺子,面积不小,装得也还算清爽。 只是一开张,并没有在县城时的火爆生意。 肥皂的名头,在这里,并没有人知晓。 林桃也不过问,铺子交给他们打理,这些事,也该他们去考虑。 总不能什么都由她包办。 张大海给许氏出主意,让许氏就在铺子前,打水洗衣裳。 那洗的衣裳呀,要越脏越好。 至于林桃专门给张小胖弄的食铺。 没了县城宅子的鱼泉,可把张小胖难坏了。 余氏思来想去,让张小胖做些在山里时,做的吃食。 虽然解了张小胖的燃眉之急,可就他做的那些看着怪恶心,吃着也还行的东西。 哪里入得了省城人的眼。 这不,就在张大林挂出血肠时,对面酒楼的掌柜,就将张小胖一家奚落半晌。 “啧啧啧啧,这黑漆漆臭哄哄的东西,也是给人吃的?我家狗吃的,都比这个像样。还好意思,拿出来卖?你们这些外来的,是把我们省城的大小老爷们,当做乞丐呢?” 他这么一说,原在铺子前看热闹的,散了大半。 在他们看来,别说买,就是在这铺前,多停留一会儿,都是贬低他们身份的。 余氏四个多月的肚子,异常显大。 那脾气也越来越像林桃。 两句话不对,指着别人鼻子,就要撸袖子。 张大林拽着自家媳妇,张小胖和那人理论起来。 “东西只看不吃,怎知好吃不好吃?” “食,先入目,后入口。连这都不懂,还跑来省城地界开食铺?一看就是个啥都不懂的二把刀吧!” 二把刀,是骂那些不懂装懂的人。 张小胖急了,这人瞧不起他事小,给阿奶丢了脸,那可是大事! “咋?有本事,和小爷比比!” 张小胖挺着个大肚子,撸起袖子。 别看张小胖才十岁,那个头,可是实打实的遗传了张家人的,人高马大。 那掌柜得竟仰头:“好!输了,可别说叔欺负小孩!” 在铺子里看了半晌的林桃,推了推身旁的张大海。 张大海当即懂了,走上前道:“既然是赌,那就得有筹码吧!不如这样,我们如果输了,这食铺,我们从此以后不开了。如果您输了呢?” 掌柜的把袖子一卷,露出两只细小的胳膊。 气势他可不能输! “我东临苑要是输了,我……”他差点顺着说要关酒楼。 沉思半晌,才说了句:“我跪地磕头!” 张大海笑了:“掌柜的,你这不是欺负小孩吗?” “那、那、那我再喊他声爷爷!” ------------ 第二百八十二章 小老太太,不开心了! 张大海回头,见着母亲眯着眼。 眯眼……说明小老太太,不开心了! 张大海挑眉道:“堂堂东临苑的掌柜,不过是欺负弱小,恃强凌弱的假君子,真小人!” 一口气,张大海把从文叔那里学来的骂人的词,都用上了。 那掌柜的脸,已成了猪肝色。 “你……” “别你你你的,掌柜若是个敞亮人,就该拿出诚意来!我家赌上了自家铺子,掌柜的就赌一句话吗?这不是欺负小孩,是什么?” 虽然人人看在眼里,却没人这么直言。 张大海这么一说,就像是掌柜脸上面皮,被生生甩在了地上。 末了,还狠狠的踩上几脚。 “好!我东临苑若是输了,我不仅叫他爷爷,这酒楼……我闭门便是!” 张大海回头,看到母亲微微扬起的嘴角。 这就对了! “一言为定!”张大海大喊。 掌柜的两手叉腰:“咱们就来赌三道菜!由在场的人试吃,定输赢如何?” 就这么一句话,引得看热闹的,拍手叫好。 甚至还有趁势拍马屁的,对着掌柜的马屁股,一顿的拍。 林桃按着张小胖的头。 “别紧张,把你平时的水准拿出来,随便做做,让他们开开眼。” 掌声随着林桃的声音,消失不见。 有人好奇打探,这家人的来历。 都说,不过是个十岁的娃娃,能做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对于这点,林桃也确实是承认的。 张小胖做的吃食嘛……外观确实,一言难尽。 很快,东临苑后院东厨的掌勺大厨,被请了出来。 桌子往大街上一架,上面摆了一条还在盆里游来游去的鱼。 一只从后院抓来的大公鸡。 那掌柜的给自家酒楼,摆出气派,直接抬出一头刚宰杀好的牛。 围观的人,瞬间沸腾起来。 “都说东临苑的食材,是最新鲜的,果真如此啊!” “那可不!就说鱼,人家都是指哪条,杀哪条。这叫啥?这叫阔气!” “你瞅那牛肉,鲜啊!” 有人指着正在开膛破肚的牛。 那掌柜的,自然逮着机会,又把自家酒楼表上了天。 这一波,他不仅不亏,还得了一波人气。 与东临苑的大刀阔斧相比,张小胖这,就成了落寞冷清。 食铺刚开张,也没想到要卖些啥。 所以没备啥原材料。 看来看去,就铺子里的血肠和肉肝。 别说比新鲜了,就是要比的三道菜,他还差一道呢! “奶……”张小胖苦叫连连。 林桃指了指对面街:“别急啊!等他把要用的食材选好了,咱过去讨要些他不用的就是。” “啊?” “……” 张家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张大山往林桃身边一挤,小声说:“娘?咱赌上了自家铺子,要不要这么随便?” “就是就是!要不,我现在去菜场买些食材来?”余氏嗓门本就大。 这一嗓子,把围观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有人像看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 有人指指点点,说他们自讨没趣。 “就是,啥都没有,还敢和东临苑打赌!” “这要是我,识趣的自摘牌匾算了。” “就是就是,免得最后丢人。” …… 对面,掌勺大厨选好了要用的食材。 林桃牵着张小胖,淡定自若的穿过人群,站定在长桌前。 旁若无人的对张小胖说:“大胖,看看你能用的,咱找掌柜的借用一下。” 话音一落,周围又是一堂哄笑。 那掌柜的开始标榜自己。 “哎哟!我怎么把这档子事忘记了。就这些食材,可不是一般铺子能使得起的。你瞅这牛,那可都是用上等药材喂大的!这样的牛肉,您家,怕是见都没见过吧!” “哇!我是说,东临苑的牛肉怎么和一般牛肉,不一样!原来区别在这!” “那可不!拿上等药材喂牛,真真是大手笔啊!” 标榜之下,带动气氛,刷了一波自家酒楼的高大上。 才对张小胖道:“来来来,小兄弟看看,需要哪部份,让伙计给你割就是。就我楼子这牛肉,随便做做,那绝对都是上等佳品。” 好人他做了,可这话说出去,结果就会大相径庭。 退一万步,就算这毛头小子在这道菜上赢了,那也是他家牛的功劳。 林桃眼角微抽。 这个疯狂作死的跳蚤,她一定要用指甲盖,按死他! 张小胖对那掌柜的鞠了个躬。“小辈可不敢使您那么精的牛肉。您家牛下水不要吧?我使那个就行。” 周围的嗡嗡声,瞬间鸦雀无声。 有人小声问:“他家是刚进城的吧?从哪个穷乡僻壤来的?居然还吃下水这种脏玩意!” “就是!想想就恶心。” 掌柜的乐坏了,面上,却一脸躬谦。 “好好的牛肉不用,使啥下水啊!如你这般,就算我东临苑胜了,还被人说是欺负你们新进城的了!” 张小胖没有解释,而是拿盆把一笼牛下水,全装回自家铺子了。 洗了手回来,东临苑掌勺大厨正在杀鱼。 手起刀落,动作之快,令人诈舌。 张小胖想了想,拿不定主意,抬头看身边的阿奶。 林桃点头,张小胖才指着鱼鳞问:“鱼鳞您不用吧?” 这倒把掌柜的问懵了。 掌柜的楞楞点头,张小胖又把鱼鳞收了回去。 至于鸡嘛,他们家也有,需要的话,逮一只杀了就是。 众人看着他们只取了,没人要的下水和鱼鳞,个个都好奇不已。 有人有小声说:“他们这是……看不起东临苑?” 有人点头回应。 “拿这两样食材做吃食?还赌上自家铺子?这是有多想不开?” 也正是因此,众人的目光,开始从不屑变成了探奇。 就连东临苑大厨,在那努力卖弄厨艺,也没法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林桃往躺椅上那么一躺,悠哉游哉的揪着花生米。 看着自家大孙儿,展露着,难得的专心致志的一面。 一个人,一旦专心于一件事的时候,他的身上,就会绽放出一种光芒。 一种让不由赞叹,被其吸引的光芒。 下水这种东西,张小胖在山里,已经记不清楚,清理过多少回了。 在众人惊吓与赞叹纠结的目光中,一笼下水,轻松处理干净。 尤其是那颗血红的牛心,在张小胖手里,就像一块血色的宝石。 ------------ 第二百八十三章 这小子,到底是多缺认同感。 牛心切开,去除里面的淤血,再放到刚打的井水里,浸上一刻钟。 再冷水下锅焯烫除腥味。 最后往锅里倒了一堆,旁人见都没见过的壳壳果果,甚至还有干树皮和干树叶。 “那些都是啥?”有人问。 旁人皆摇头。 就连那掌柜的,都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 看了半晌,他只识得山楂。 做糖葫芦的山楂,还能做菜? 牛心炖上锅,盖好盖。 张大林也帮着把牛肠清理好了。 张小胖亲自破的胃,学着林桃的样子,取出胃里的液体。 就这场景,真是恶心到周围的人了。 有人不适,干呕不止。 却又克制不住好奇心。 只能一边捂着嘴,接着往下看。 牛瘪汤,林桃亲自教授了无数次。 炖上牛瘪汤。 最后就是破胆取汁。 “我的天啦!”有惊呼:“这东西都可以吃?” “嘘!别吵,能不能吃,一会儿吃了,不就知道了?” “算了吧!这东西,我是真下不了口。” 有人克制不住好奇,冲张小胖喊了一声。 “小厨!你这做的,是什么呀?” 张小胖沉浸在制作美食的乐趣中。 还是余氏提醒,张小胖才回过神来。 “你、叫我?”小厨?他、他们是承认了他的厨艺吗? 要知道,以前在县城的时候,他手里拿着大勺,人家都只称他一声小哥。 现在,他们终于承认他是厨子了!他终于得到认可了! 看着张小胖慢慢释放的表情,林桃直拍脑门。 这小子,到底是多缺认同感。 人家称他一声厨子,都能让他乐得魂不附体。 “是啊!小厨做的很是稀奇啊!但不知,做的是什么?” “喔!这叫撒丕,是一种蘸料。” 问话的人,满眼惊奇与期待。 比起东临苑掌勺大厨的火光滔天,张小胖反成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星。 微弱的光微虽不胜烈日,却成了众人昴视的一点光。 最后,是他们在家,做了无数遍的鱼冻。 与那时不同的是,如今,他们不再用盐酸果,或是茅草根汁。 而是直接用了红糖。 半个时辰后,六道菜齐齐上桌。 东临苑:小脊牛柳、招牌红烧鱼、百草炖鸡。 张氏食铺:凉拌牛心、牛瘪汤、甜鱼冻。 林桃看了看人家东临苑的菜,那叫一个有模有样,色香味俱全。 再看看自家的……嗯……嗯…… 虽然她很努力,想要找出几个绚丽的词汇,来肯定张小胖。 但是……那有背良心。 就张小胖做的这三。 一个酱油放多了,黑漆漆。 一个水加少了,粘稠稠、绿油油。 一个红糖忘了熬,没有亮色,只有红。 “哎!” 林桃紧闭双眼,不停的在心里重复着:孩子还小,慢慢教。 果不其然,众人皆对张小胖做的三道菜,都抱着吃了会不会一命呜呼的眼光。 那掌柜的一看,直接噗嗤一声,笑喷出来。 “就这?哈哈哈哈……” 就连东临苑的掌勺大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笑意,身体却无法自制的颤抖。 那掌柜的,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喘着粗气,使伙计去楼子里,取来九幅碗筷。 有人上前抢,想借着这个机会,一品东临苑的美食。 那掌柜的伸手一拦。 大义凛然道:“因围观人数众多,几道小菜,也无法满足大伙。只能请出九位客官,公正试吃后,给出真实的评价。” 也就是说,自愿出来的九人,不仅要吃东临苑的美食,还得试吃张氏食铺的恐怖食物。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好些人,被那个道恐怖食物,吓没了胆。 最后,终于在一请二请又三请之后,才凑足了九个人。 他们接过碗筷,无不先试吃起东临苑的三道菜。 其中更是有人,狼吞虎咽的样子,昭示着那三道菜是如何美味。 张小胖前面的三道菜,只能独自冒着热气。 和它的主人一样,孤零零站在那,无人问津。 眼看着东临苑的三道菜见底,九个人才不情不愿的走到张小胖这边。 余氏不停的给自家儿子打气。 一个拇指不够,直接两个拇指,高高举过头顶。 还大喊:“儿子!你是最棒的!” 试吃的人里,有人小声问:“这要是吃出问题,谁负责?” 消失了好一会儿的林桃,提着一只箱子出来。 往三道菜旁边一放,直接打开。 里面数十个银锭子,顿时让人群安静了。 他们不是没见过钱。 只是没见过,有人这么直白的使钱。 “吃出问题,银子负责!” 依旧没敢下筷。 东临苑的掌柜,皮笑肉不笑的,站在一旁。 这可是出好戏。 一家子没过世面的傻子,拿他们省城里的人,当什么呢? 就你那点银子,跟谁没有似的。 要知道,能进省城的,都是四等民以上的! 张小胖努力化解着场面的尴尬。 “您尝尝这个!保证让您赞不绝口!”张小胖指着凉拌牛心。 要知道,这道菜,可是简大公子,唯一能下得了口的内脏呢! “如果不喜欢,您再尝尝这个!牛瘪汤,别看它不好看。味道和功效,堪称一绝!” 九人看着那绿油油的汤,嘴齐齐弯成向下的幅度。 张小胖没有介绍鱼冻。 因为鱼冻,是用来解辣的。 当你被辣得跳脚时,来上一碗甘甜的鱼冻,能让口感,增添一股前所未有的爽感。 就在场面陷入极度尴尬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人群外响起。 “若是吃坏了,本公子负责!” 在场众人齐齐回头,但见一如艳阳般耀眼俊俏的公子,迈步而来。 黑发如缎,半束于顶,丝带飘飘,灵动俏然。 青色的绸制华服上,以同色丝线,绣着朵朵栩栩如生的睡莲。 黑色金丝腰带上,系着一块王玉腰牌。 腰牌上,是个朱砂红的一字。 有人惊呼,有人好奇。 只有那掌柜的,方才还得意的脸,此刻如同苦瓜一样,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简、简大公子安康。” 没错!来的人,就是简休南。 看着眉眼跟个女人似的简休南,林桃眼角直抽抽。 按说,林桃不是不喜欢花美男。 而是因为原主这身体,让她看到这样的男人,就越发的火大。 而简休南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竟然是因为这样,不是理由的理由,入不了林桃的眼。 ------------ 第二百八十四章 自己把自己死气了。 围观人群里,没几个识得简休南的。 只被他那惊为天人的外貌,和腰间那块,几乎不可能出现在省城的腰牌,所震惊。 有人问:“掌柜的说他姓什么?” “简!” “简?” “我没听说过。” “他、他是拥有半个城的简家独子?” 这回,不止是众人惊呆了。 连同林桃一家,也都差点把眼珠子,瞪爆喽。 林桃两眼一翻,自己这是错过了一个亿吗? 他TM居然在省城,拥有半座城? 自己居然只敲了他一个宅子! 想想都想甩自己几个大耳巴子。 然而张小胖终于在见到简休南后,心里压了又压的委屈,瞬间爆发。 “阿南!” 哭喊着,扑进简休南怀里。 “没事没事!有阿南在呢!他们哪个敢不吃你做的,我就把他家房子拆喽!” “嗯!”张小胖抹泪点头。 这回,不用那掌柜的开口,九个人主动试吃起张小胖做的吃食。 因为绿油油的牛瘪汤,实再是让人难以接受,众人都将快子伸进了凉拌牛心的盘子里。 周围的人,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等着九个人的回答。 然而,没有一个人作声。 第一口咀嚼咽下,手里的筷子,迫不及待的夹起第二块,塞进嘴里。 接着更夸张,有人甚至等不急咽下嘴里咀嚼的,直往自己碗里夹。 好像生怕别人吃得多了,自己没得吃似的。 如果说,刚才吃东临苑的菜,是狼吞虎咽。 那么此刻,他们就像饿死鬼见到吃食似的,只差将盘子整个塞进肚子里。 当盘子汤汁都不剩时,九个人面色通红。 张小胖急忙过来,接了他们的碗,盛上牛瘪汤。 “牛杂要蘸着撒丕吃,入口略带酸苦,与方才的辣味,能巧妙的开启你的味觉巅峰。清新的口感,带着十足的鲜味。众位不必担忧食入的辛辣,因为它,有清热解毒的神奇功效。” 被辣得舌头都要伸在处晾的众人,哪里还在意,碗里是什么颜色。 只想尽快解决这针刺的口感。 汤汁入口,一种难以言语的苦,瞬间解放了舌头。 清凉微酸的口感,从咽喉开始,慢慢浸入脾胃,混身说出的舒爽。 九个人,皆闭着眼,微微抬起的脸上,荡漾开幸福的表情。 看得围观人群,惊讶不已。 “那些吃食,到底是什么口味?怎么能让人吃出这样的表情呢?” “别说,看得我都想试吃一下了。” “真有那么好吃吗?” “你看他们的脸,像是装出来的吗?” 接连两碗下肚,还有人想添。 张小胖不给添了。 “各位已经吃了很多了。再食,夜里怕得难受了。来,尝尝我这小食。” 张小胖跑去自家铺子里,取来九只碗,打了调好的鱼冻,递到他们手中。 这回,九个人不但没有排斥,反而满眼期盼。 “小厨,你这几道菜,真是罕见的美味!唔……这是什么?冰冰凉凉,甜而不腻,食入腹中,使人备感轻松。美!真真是美!” 九人相视点头,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对张小胖的赞叹声。 围观人群里,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在食铺讨来了碗,就着九人吃剩下的,尝了起来。 这种事,就像林桃之前,在山刀之城做买卖时一样,有一就有二,有二就三,有三,则生万物。 很快,张氏食铺的门前,排起长队,皆为取一勺美食,一尝神仙佳品。 东临苑的掌柜和大厨,此刻成了隐形人。 甚至在他这取了碗的,都跑去对面讨食。 眨眼间,张氏食铺前桌上的三道菜,碗底连汤汁都不剩。 而东临苑门前的桌上,三道菜,还剩下将近一半。 尤其是那道,用近百种草药炖出来的百草鸡,还剩下大半锅。 事实证明,他们输了,面子里子,都输得一丝不挂。 简休南讨好的冲林桃眨眼。 林桃嘿嘿冷笑,脑子里已经有尽百种方法,用来弥补自己的错误。 某个不知死活的,还把林桃的笑,看成带着感激的好意。 张大海昂首挺胸出来。 “掌柜的,可心服口服?” 掌柜的黑着脸,转身道:“愿赌服输,这酒楼闭门不开便是!” 说完,迈步要走,被张大山和张大林,挡住了去路。 “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大山撸起袖子。 “掌柜的,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掌柜的脸一红。 “我们既没赌金,也没赌银!说好了闭门不开!我这就回去安排!” 张大海呵呵笑着,拍了拍掌柜的肩。 “掌柜的上了岁数,我便提醒一下。你是不是还得给我家小胖下跪,喊一声爷爷啊?” “你……你们、士可杀,不可辱!” 张大山张大林一人按着掌柜的一边肩头。 生生将他按跪在地上。 “喊!”张大海说。 围观众人,开始声讨东临苑掌柜的。 甚至有人骂他属乌龟的,敢做不敢当。 林桃忽然笑道:“别侮辱了乌龟,人家乌龟又没做错什么事。” 引得人群哄堂大笑。 终于,在众人的施压下,掌柜的冲张小胖喊了一声:“爷、爷爷。” 张小胖嘿嘿直笑,躲进林桃身后。 “这是我阿奶,你得叫一直祖奶奶。” “啊?” 张大山手头一使劲:“喊!” 掌柜的挣扎起来,声嘶力竭的咒骂起来。 可他越是叫骂,张大山和张大林,就越是把他往下按。 直到他的头抵在林桃脚边。 手间加大的力道,示意着,若他不开口,便不会松手。 随着肩头撕裂的疼痛,掌柜的终于松口,小声道:“祖、祖奶奶。” “乖!”林桃应声,从手边箱子里,拿出一个银锭子,放到掌柜的头边。 “等过年,你上门给爷爷和祖奶奶问安,祖奶奶再给你赏个大金锭子。” 张大林和张大山撒手。 众人一堂哄笑不止。 谁也没想到,掌柜的站起身,手捂着胸口,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他转身往自家楼子走,脚刚踏上台阶,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掌柜的!掌柜的,你怎么了?掌柜的!” 伙计们扑倒在一旁。 张二妮焦急上前,把过脉,观过相。 从挂在身上的药包里,取出一颗蜜丸,往他嘴里塞。 那掌柜的,却把头一歪,狠狠的将张二妮推开。 二妮重心不稳,险些从台阶上摔下来。 也就是大妮反应快,把人扶住。 “管他做啥!不识好歹。” 二妮结结巴巴道:“他、他、他会把、把自、把自己,活、活活气、气死的!” 话音未落,那掌柜的两腿一蹬…… 还真就自己把自己死气了。 ------------ 第二百八十五章 突破!日入六百两 一个妇人从东临苑里冲出来,哭倒在那掌柜的身上。 “老板娘!是他们!是他们逼死掌柜的。” 有伙计指向林桃这边。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那妇人抬头,居然呵斥那名伙计。 最后,只让人将那掌柜的抬回院中,将大门闭了。 有食过张小胖手艺的,打破僵局:“小厨,刚才做的菜,还能再做一桌吗?我还没吃尽兴呢!” 余氏见有买卖上门,说要去买菜。 张小胖来了干劲,说干就要干。 张大海一把将娘俩拽住,塞进张大林怀里,示意张大林,将人带进后院去。 自己往铺子一站,高呼道:“感谢各位,对我们张氏食铺的厚爱。不过我们铺子呢,卖的不是吃食,而是吃食的配方。各位公子老爷若想吃个尽兴,可将配方买回去,还有什么,比能比足不出户,就能吃到正宗美食的呢?更何况,您家若得一方,但凡宴请,那是有长脸的事!” 这翻言论,引起在场众人哄然一片。 林桃满意的扬起嘴角。 大海这小子,有着敏感的商业嗅觉。 瞧瞧,这人用上脑子,立马跟换了个人似的。 张大海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又道:“在场若是有做酒楼的,做客栈的,还愁没有可口的吃食,讨客官们欢心?当然了,我们张氏食铺,一方只卖一家!所以,各位老爷,可别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哟!” “我!那牛瘪汤的方子,我买了!” 一个肥头大耳,约摸四十的男子,高举着手。 旁边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哟,这不是黄二老爷吗?” “喂,你说他一个游手好闲的老爷,买方子干什么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黄二皮子的大闺女,就凭着一手好厨艺,嫁进了这个等级的豪门。” 说着,比出两个手指。 “二等民啊?我的天啦!” “所以说,他买这方子,当真是如虎添翼了。” 黄二老爷拍出一张银票,上面朱砂腥红的写着:一百两。 张大海高举到手的银票。 “各位!牛瘪汤配方,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每次加价,五十两!还有出价的吗?” “我!”有人举起手。 底下人同时‘哎哟’一声。 当即有人认出,这是福临楼的掌事。 说起这福临楼,不仅有背景,更有各地美食集于一身的美誉。 各大省城,皆有福临楼,就连二等民才能出入的京都,都有福临楼。 “这方子不正中福临楼的下怀吗?” “那可不!黄二皮子没机会喽!” 黄二老爷一举手,这是出价二百两。 “三百!” 那黄二老爷,自知底气不如人,也没啥好气的。 反倒觉着,自己抬了这么一手,让福临楼大出血,很是得意。 不过,他也没在挣另外两道菜的配方。 因为知道有福临楼在,他没有机会了。 于是,张小胖这牛瘪汤的方子,就被福临楼三百两拿走。 文叔端坐店中,记录下林桃低语的配方。 再由张大海钱货两清。 末了,张大海还让文叔背书下买方。 说是若买方需要,可差人携背书,请小胖上门指导。 不出众人所料,其余两道菜,也落入福临楼手里。 凉拌牛心二百两。 鱼冻五十两。 配方没了,众人还把张氏食铺的血肠和肉干,抢售一空。 食铺无货可售,就此闭店。 清账时,简休南自来熟的勾着张大海的肩。 “可以啊大海!我一早就看出你,是块做买卖料!你这竞价的主意,是从哪得来的?” “过、过奖了。”张大海红着脸,讨好的冲自家老母亲笑了笑。 “这都是从娘平日里,给妮子们讲的故事里学来的。没想到,还真管用。” 林桃冲张大海竖起拇指。 转而指着简休南道:“你?来干嘛?” 简大公子,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到文叔桌上。 “我是来还利息的呀!” 林桃一挑眉:“利息收了,人给我丢出去。” 若换了以前,张家三兄弟,是真会把人给丢出去。 可今儿,人家简大公子,才帮了他们。 于是林桃的“丢”,在他们这,变成了“请”。 张大林闭了铺,喊着张小胖一起,进后院帮着二老翻土去了。 张老太太听了前面发生的事,哎哟一声,把张小胖搂在怀里。 “我就说我们大胖,是个有本事的!” 一翻表扬下来,张小胖脸都红到脖子根。 “奶!” “嗯?”林桃放下锄头,看向张小胖。 张小胖深鞠一躬:“谢谢您!” “嗯。”林桃答得很随意。“以后做事再认真些!你还能更有出息。” “是!”张小胖两脚合并,站出了以前林桃训话时,要求的姿势。 …… 一日下来。 两个妮子的洗护铺子,在许氏使了张大海的主意后,生意平平。 只有一些家事婆子们,见着肥皂洗衣特干净,买了一些。 二妮研发的护肤肥皂,却一块没有售出。 食铺入账六百余两。 洗护铺子,不过十余两。 母女三人垂头丧气的闭了店。 张大山打着气:“买卖都是慢慢来的!只要他们使了,觉着好,慢慢就会好起来。咱家东西,本来就好,还担心他们不来买吗?放宽心啊!” 许氏小声道:“咱买卖没做好,都没脸去见娘。你看弟媳一家,这才半天,就挣了几百两。咱家呢?一天才十几两。” “十几两咋了?那也是咱挣的不是?娘又不会因为咱挣得少,就把咱撵出去!” “大山!”许氏放下手里的肥皂,瞅了眼走得远了的两闺女。 “两个丫头大了,咱们要努力挣钱才行!不然,到嫁闺女的时候,拿啥给闺女做嫁妆?就算娘心疼她们,难不成,咱要用老二家挣的钱,给闺女陪嫁?嫁妆是闺女们的腰板子!你知不知道!再说,就算娘答应,老二媳妇能答应?” 张大山楞楞的,问了句:“所以你嫁来我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许氏头一低,抱起脚边的肥皂走了。 没错!因为没有嫁妆,等于娘家人不在乎她,甚至抛弃了她。 她还能凭什么在婆家大小声。 所以,她不想让两个妮子,重蹈覆辙。 …… 晚饭后,许氏领着两个妮子,来到林桃住的院。 李氏正和张大海在院子里,逗着丫蛋玩。 见许氏母女三人来了,李氏忙迎了出来。 “大嫂来了?来来来,里面坐。” “三叔也在呢?娘睡了吗?”许氏问。 李氏脸一红,指了指堂屋方向:“没呢!那不,灯还亮着呢!” 如今他们可不是,天黑就睡觉了。 有钱了,也舍得用灯油了。 林桃听到许氏的声音,开门出来看。 “有事?” 许氏拉着两闺女,扑通一声,就给林桃跪下了。 ------------ 第二百八十六章 奶是你坚强的后盾! “咋了这是?要和大山和离啊?你要休了老大,我也不拦着。就是这膝盖骨不硬的毛病,你可真得改改!你得记住,你有两闺女呢!你想她们以后,像你一样,遇事除了下跪,就只会哭?” 除了这事,林桃实再是想不出,许芮领着孩子们,给她下跪干啥。 “不是不是。”许氏摆手。 “那就起来说话!”林桃一手一个,把两妮子提拉起来。 李氏很贴心,端着茶进来,还宽慰了许氏几句。 许氏道了谢,直言来意:“娘,我想请您帮铺子出出主意。我想来想去,觉着买卖还是不能等。” 说起买卖的事,林桃喊着:“大海,你进来。” 逗着丫蛋的张大海,忙把怀里的肉团团,递给李美荷,跑进屋去。 “芮娘来问买卖上的事,你说说你的看法。” 说起洗护铺子的事,张大海也是愁够了的。 他也一直在想,能有什么好法子,把铺子买卖给做起来。 不是他揽事做。而是铺子开张前,母亲就把责任下发到位。 他,不用看店。但得想法子,把买卖给做起来。 今儿食铺那边,是赶巧遇上这档子事。 所以他就坡下驴,没动啥脑子。 可大哥大嫂这里…… “咋?你要是想不出来,就去把文叔背来。我倒要问问看,文叔有没有教你。” 一抬出文老头,张大海就冷汗直冒。 “别别别!您让我再想想,马上!马上就出来!” 文叔罚人,那是一套一套的。 不打也不骂,就让他抄书写字。 写到他抓狂,写他崩溃,写到他自闭,写到他想死。 和他娘这铁拳相比,他哪怕被揍得面目全非,也比喊他写字强。 林桃习惯性的一抬手,转而发现手够不着,直接就起脚,赏了张大海小腿肚子一脚。 “你这是憋的屎吗?要用挤的?” 张大海揉着小腿肚子,皱着脸道:“我觉着吧,咱家的肥皂,得考虑娘说的,那啥……对了,定位!二妮研制的肥皂,咱得定位在那些夫人小姐们身上。” 张大海见林桃满意点头。 转身捧着茶喝了又喝,心下都想揪头发了。 好让自己这脑袋转得再快些。 “杯子水够不?要不,让小荷给你提桶水进来?你把头放桶里,不更好?” 张大海打了个激灵,忙把茶盏放回桌上。 “不如这样。咱家初来乍到的,大嫂和妮子们,多在这周围走动走动。直接把肥皂当作礼物送送。这不就能直达娘说的那啥……啊对!目标人群!” “我、我去吗?”许氏指着自己问。 张大海点头:“对啊!这周围,大门大户的,哪家没有姨娘主母的。” 许氏胆子小,照看铺子还行。可一提到去别家登门,总觉着自己得被人嫌弃了。 就许芮那闪烁躲避的目光,林桃就猜了个八九成。 “我觉着行!你可是咱老张家的长嫂,明儿去文叔那支些银子,制几身衣裳。首饰嘛……也到文叔那里去挑。好好打扮打扮,别丢了咱老张家的脸。” 张大海如释重负的长舒了口气。 如事这般,今天娘这关,他可算是躲过去了。 “衣、衣裳就不必再制了。上回简公子给大伙制了好几身的。” 许氏如蚊子般的声音,谁也没听到。 倒是二妮撅着嘴问:“我、我也、我也、我也、也要去、去吗?” 二妮觉着,自己嘴不顺,一说话,指定会被别人取笑。 还会给阿奶丢脸。 林桃自然也是看出来的。 “去!我家二丫头当然得去,你可是这些肥皂的设计师。谁用哪一款,只有你最清楚不是!再说,论本事,她们哪一个,能比得了我家二丫头?放心去,遇着问题,就来找奶。奶是你坚强的后盾!” 林桃比起拳头,把两个妮子都逗笑了。 她们出门前,林桃嘱咐张大海:“芮娘这边,你可多上点心。” 四人离开堂屋,许氏把张大海拉出院子。 “三叔,你说的这法子,真能行?我怕、我怕……我怕连别人门都进不了。” “这有啥难办的!我都打听过了,省城里的人呀,都有串门的习惯。一会儿你去找文叔,写几张拜帖,明儿我撵车送你们去,到时候,我去叫门。放心吧!这不有我呢嘛!实再不行,还有咱娘呢!谁要真让你们母女不痛快了,回家告老太太,看老太太怎么收拾他们!” 一听张大海陪着去,许氏可算是多了几分底气。 …… 次日一早,许氏退去布衣,身着华服。 张大山看得两眼发直,以前芮娘收拾出来,说不上貌美,只能说有两分姿色。 今天华他着身,珠花一戴,竟这般貌美。 “怎、怎么了?是、不是,不好看?” “好!好看!” “好看你还跟见了鬼似的瞪着眼。”许芮娇滴滴的别开脸。 张大山跟个二楞子似的,挠着头:“就是,就是太好看了。把我都看走神了。” 另外一边,余氏听说大房的人要出门,原是闹着自己也要去。 张大林死活没同意。说她大着肚子,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得不偿失。 自己去不了,就跑来给两个妮子打扮。 衣裳首饰都是余氏挑的。 大妮眼瞅着自己满头的珠花银簪,不解的问:“二婶,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还在不停往二妮头倒腾的余氏,手都不停的解释:“夸张啥?你二婶小时候,见过那些大家夫人小姐们,他们戴的,可比你们多多了!人都说,家里是穷是富,看那家女娃头上就知道。” 大妮认同点头。 这话她也听过。在张屯子的时候,但凡哪家女娃头上戴朵绒花,那指定都是家里不缺吃穿的。 于是两个丫头,被余氏这么一摆弄,跟戏台上的人似的。 就差涂白脸,漆眉眼了。 这也就是家里没胭脂水粉,若是有,余氏指定也会给画上。 套好马车的张大海,见着母女三人。眉头微微皱了皱。 大嫂还好,那两妮子,着实有些……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不过女子打扮这事,他说不上话。 毕竟自己见过打扮的女人,那都是窑姐。 总不能拿窑姐来比吧!不能比!不能比! 把人扶上车,张大海撵着车就走了。 他们并没走多远,转个弯,就到了处挂着许宅字样的门前。 张大海叫门呈拜帖。 很快,就有丫鬟出来,将许氏母女给请了进去。 这家宅子,讲真的,比不了娘从简大公子手里夺来的宅子。 “奶奶和姑娘来得也是巧,今儿且月初六,出嫁的姑娘们都会回娘家,热闹一翻。我家奶奶一看了拜帖,高兴得不行,说是喜上加喜的事儿!” 连个丫鬟说的话,许氏都没听明白。只能嗯嗯的干笑两声,随着人家往里走。 这且月讲的就是六月,即六月初六。 是‘曝衣’时节。 原是出嫁的女子,回家晒衣晒褥的日子。 而这些大户人家,这样的节日,哪会去做这些杂揽事。 只当是回家与亲人团聚了。 ------------ 第二百八十七章 伤人了!她们还回得了家吗? 入了后园子,母女三人,只见一群女眷们,正在园中嬉闹。 有三三两两赏花的,有四五为群逗鱼的。 唯有两个约摸四十出头的妇人,端坐石桌旁说着话。 看上去,很是祥和的模样。 她们注意到许氏母女三人。 花也不赏了,鱼也不逗了,一个个手拿团扇,咬着耳朵。 丫鬟回禀过后,低头退下。 石桌旁的两个妇人,眸光来回在许氏母女三人身打量。 其中一个憋着嘴,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另一个手中团扇打了旁边轻笑的女人,起身过来迎许氏。 “哎哟!这就是隔壁院,新来的女主人吗?这两孩子,一看就随了母亲的模样,漂亮得很。” 那妇人手挽着许氏。 话一停,周围一片的笑声。 “虞姐姐这话说得是。瞧瞧他们这身打扮,真真是……呵呵,哈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你看那两丫头,像不像唱戏的?呵呵呵呵。” “对啊对啊,那一头的珠花太好笑了。还有还有,你看她们的脸,粉都没打吗?那嘴唇居然连唇脂都没抹。哎哟,光着一张脸,居、居然就出门了。呵呵呵。这和光着身子出门,不是一样吗?” 虞氏夫人脸上笑意淡然,只对许氏说:“夫人可别放在心上,这些姑娘们,都被惯坏了的。逗趣也不知个轻重的。来,这边坐着说。” 把许氏拉着坐到石桌旁,大妮二妮一声不吭的,跟在许氏身后。 虞氏夫人又问:“夫人贵姓啊?” “张、张许氏。” “张?您现在的宅子,以前不是简家的吗?” 那虞氏夫人,忙指着问话的人,给许氏介绍。 “这是我家姨娘,吴夫人。” 不待许氏打招呼,那吴氏便又追问起来。 “你不会是……简家公子养的外室吧?” 许氏面色一红,连连摆手。 “虞姐姐,你瞧,我说和简家没关系吧!你还偏不信。” 虞夫人好奇道:“那你家是如何得到简家宅子的?莫不是,两家是远房的亲戚,到省城来投靠简家的?” 许氏摇头。至于宅子如何得的,她总不能说,是自家老娘,把简公子吊在屋梁上了吧! 说不得,说不得。 “只、只能算认识罢了。让两位夫人见笑了。初次登门拜访,我带了些小玩意,给夫人和小姐们。” 许氏不想再被牵着鼻子走了,示意二妮,把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二妮从刚才就一直在观察两人面色。 各选了一块,放到两位妇人面前。 “哟?这是什么呀?我还没见过呢!” 吴夫人拿起来,往鼻子一送,笑脸当即垮了。 “这都什么啊!这味也、也太难闻了!” 许氏忙解释道:“这是我家特制的肥皂,我小闺女是学医的,这些,都是她根据不同的皮肤问题,特别制作的。” 说起二妮是学医的,许氏难得的多出几分自信来。 吴夫人一脸嫌弃,刻意把肥皂放得远远的,像是放在眼前,都污了她的眼似的。 虞夫人好奇道:“哟!我还真没看出来。这才几岁啊?居然是学医的呢!那二姑娘能否帮我看看,我这皮肤有什么问题呢?” 二妮害怕的往大妮身后躲,许氏自豪的将二妮拉到面前,催促二妮快给看看。 把过脉,面过相,二妮小声开口。 “您、您、您、肝、肝火、火、火太、火太、太旺,气积、积而、不、不、不、不散。使、使、使……” “呵呵呵呵。” 吴夫人一阵哄笑,打断了二妮说话。 周围的姑娘们,指着二妮低笑不停。 有人小声道:“她居然是个结巴。” “太好玩的。您您您您,呵呵呵,看她说话,差点把我急死。” 一直隐忍的大妮,终于在众人嘲笑二妮时,爆发了! 她抓着石桌上的点头,一把塞进正张嘴大笑的吴夫人嘴里。 疯了一样的,拿桌上的点头,砸向那些方才取笑二妮的女子。 “结巴怎么了?她比你们这些,只能依附男人们生活的女人,强多了!如果有一天,没有男人养,你们还能这么光鲜吗?你们不行!她可以!凭她的一手医术,走遍这天下,都不会狼狈不堪!你们行吗?你们行吗!” 那些姑娘们,被砸得惊叫连连。 吴夫人更是差点,被嘴里的饼子,噎得背过气去。 院子里侍候的丫鬟婆子们,急忙冲过来,拉扯大妮。 许氏为护孩子,将两个娃挡在身后,与婆子丫鬟们撕扯成一堆。 大妮帮着上去拉扯,二妮急得哇哇直哭。 好不容易,把嘴里饼子吐出来的吴夫人,甚至不顾形像的扑向大妮。 “给你脸了是吧?小贱蹄子,敢对我动手!你个没教养的小畜牲!有娘生没爹教的玩意。” 虞夫人被自家侍候婆子,护在身后。 一脸局外人的姿态,扬起嘴角。 后院乱成一锅粥,前院正吟诗作画的老爷们,急忙赶去后院。 这才呵止住混乱的场面。 为首的年长者,被这场面气得吹胡子瞪眼。 指着被人扭着的母女三人,质问虞夫人。 “这三个人,是哪里来的!” 虞夫人低头垂泪,身旁的侍候婆子,忙把拜帖呈过去。 “张家?哪个张家?是张横张老爷家?” 婆子忙解释:“不是的!是新来省城的张家!现在住的宅子,是隔壁简大公子家的宅院。” “那宅子现在是我家的!”张大妮大吼。 不过,没人理会。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院子里引!虞氏,你当我许家后院是什么!” 虞夫人跪地请罪,解释起缘由。 “老爷,我原只是听说,她们住在简大公子的宅子里。就心想,或许是简大公子的远亲,或、或是外室。若真是这样,妾身与她交好,便是与简家交好。妾身也只是想,若能帮到老爷,岂不更好。” 许老爷捋着胡须,直翻白眼。 “你也不看看,他们这是什么打扮,就这样的人,能沾得了简大公子的边?你的眼睛是瞎的吗?” “是!老爷教训得是!是妾身失了分寸。我这就差人把她们撵出去。” 虞夫人这么一说,扭着许芮母女的婆子们,擒着人要离开。 那吴夫人忽然哭闹着,扑倒在许老爷脚下。 “老爷!您看妾的脸,都被她们抓花了!您要替妾作主,替妾责罚她们!” 这时,众人才注意看到,吴夫人的脸上,几道冒血的抓痕,还在血流不止。 许氏慌了神,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闯祸了!伤人了!她们……还回得了家吗? ------------ 第二百八十八章 操家伙,咱们问个一二三去! 许氏瘫软在地。 第一个开口辩解的,居然是张大妮。 “不是我们!你们可以查看我们的指甲,没有一点血迹!” 二妮结结巴巴的,一声声唤着阿娘阿姐。 婆子拽不住疯狂挣扎的大妮。 挣脱控制的大妮,一把将二妮紧紧抱在怀里。 二妮像只受了惊吓的猫,整个人缩个阿姐怀里,抽泣不止。 许老爷仔细看了吴夫人的脸。 顿时暴怒:“把人给我关进柴房去!差人去通知她家!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人,这么横!敢跑到我许广田的府上来闹事伤人!” 大妮的否认,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狡辩罢了。 之前领许氏母女进门的小丫鬟,被差去告知张大海。 听到这个消息,张大海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你是她家车把式吧?赶紧把消息带回去,让她家来人。这回我家老爷,可是动了真火了!” 张大海面对紧闭的大门,跌坐在地。 对于小丫鬟所言,充耳不闻。 脑子里一个声音不停的说:完了!闯祸了!带不回大嫂和两个妮子,他指定要被娘大卸八块了! 娘再三告诫过,每一个决策,都是至关重要的。 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严重后果。 以前他觉娘小题大做,此刻才深刻体会,娘话里的意思。 都怪自己!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居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冷静,无论以后如何。眼下得先把大嫂和妮子们救出来! 若她们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撵着马车,赶回家里。 张大海直奔林桃住的小院。 “慌慌张张做啥呢?二十好几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林桃挖着土。 张大海扑通一下跪进土里。 “娘!大嫂和妮子们,被许家扣下了!您快想法子,救救她们!” “扣?”林桃蹙眉。 张大海点头,把脑子里记忆不清信息,尽数道出。 至于为何被扣,张大海不知是漏听了,还是自己没记住,反正不知道。 林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火气,瞬间又被点燃了。 “理由都没有,就把我家人扣了?” 张大海点头。 “好!好得很!把咱家人喊到一块来!操家伙,咱们问个一二三去!” 林桃系在腰上的裙角都没解,一裤腿的土也没拍。 把砍柴刀,往肩上一抗,迈步而出。 她身后,张大山操着扁担,张大海走得急,手里拽着的,依旧是撵车的马鞭。 张大林抗着竹条大扫帚,凛小子拿着锄花使的耙子。 气得浑身哆嗦的张老爷子,举着煮猪食的大勺。 门口张老太扶着门冲林桃喊:“桃子,火气别太大,下手注意分寸啊!” 大着肚子的余氏,扶着阿奶道:“您别管!这些人,不给他几分颜色瞅瞅,他还不拿豆包当干粮了!啥理由没有,就把咱家人扣下,让娘和他们理论去!” “孙媳妇啊!桃子这哪是去理论啊!” “唉呀!阿奶,您就别瞎操心了。大胖关门!” 然后,门还大开着。 “张小胖!”余氏这才发现,刚才还站在自己脚边的张小胖,没影了! “臭小子,又跑哪去了!” …… 要知道,省城可不比县城,这里没人下田种地。 大街上,都是衣着光鲜的人。 一群泥腿子,浩浩荡荡走在街上,犹如异类。 尤其是他们身后,还跟着圆球般的半大身影。 他的怀里,还抱了根擀面杖。 “就这!”张大海指着面前紧闭的,漆红描金大门。 潦草的许宅二字,挂在大门正上方。 “大林,领着老爷子,去后门守着。一个不能放走!” 她可不会傻到,与省城兵士对峙。 张大林应声,拽着老爷子,往旁边小巷深入。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偷摸着,跟在张大林背后。 林桃上前,大刀挥下,刀身上半部直接劈入门内。 就听里面响起一声尖叫,和慌乱的脚步声。 抽出大刀,林桃一脚踢在砍出的裂痕处,大门吱嘎一声,破出个大洞。 “来人啊!快来人啊!难民打劫了!快……” 话没喊完,林桃一大巴掌,把人甩出二米开外。 那人头往墙上一磕,直接昏死过去。 一群婆子们张牙舞爪的冲出来。 “是谁不要命了?敢劫许老爷家!” 林桃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大手一挥:“给我打!” 身后众人大吼着,疯了一般的冲上前去。 那些婆子们,手里连个家伙事都没,哪是张家人的对手。 就说张大山那一人多长的扁担,一下呼倒一片。 文凛使着耙子屁股,一耙子轻松放倒一个。 张大海更是,长鞭子舞得呼呼作响。 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尖叫。 他们可是东魏兵正面硬刚过的,就这些婆子丫鬟的,别说下饭菜了,就连开胃小碟都算不上。 尤其是林桃,手里那把半人长人的大砍刀,哪个不长眼的会往她身前凑? 所以,林桃所过之处,几乎没有阻碍。 不过三五分钟,前院就倒了一片的人。 “老三,在这守好了,要是有假装晕倒的,别手下留情。” “是!” …… 和他们家院子一样,过了前院,一条长巷直通后院,两旁是门对门的小院并联。 不用林桃找,长巷的对面,已经走来黑压压一片人。 省城的院子,地上铺的都是青石大板。 林桃拖着砍柴刀,刀锋刺啦出一阵火花。 “大胆!敢在我许广田的府上闹事,脑袋不想要了吗?” 威严的怒喝,回响在长巷之中。 林桃不停,身后的人,更不会停止不前。 许广田眉头拧成了山峰,驻足原地。 只见一个满身泥土,衣着不整的妇人,迈步而来。 她的脚下,一片的火光,令人不寒而栗。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早知道那些该死的婆子们,连几个难民都拦不下来,他就该在院里,买几个看家护院的。 省城的老爷们,怕家中搞出见不得人的丑闻,宅子里不会养正值壮年的男仆。 眼下,真需要人时,才后悔不已。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林桃越发接近,许广田身后的人,开始不约而同的往后退。 只有许广田一人,还傻傻的维持着他大老爷的威武雄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也知道做事要理由? “你、你们是什么人?” 许广田的声音,没了刚才的浑厚。 仅离他三步之遥的林桃,眯着眼,嘴角抿成个‘一’字。 “什么人?你眼瞎吗?提着刀来你家,难道是来给你拜年吗!” 刷的一下,林桃右手持砍柴刀,直接架在了许广田的脖子上。 扑通! 许广田膝盖一软,直接落地。 他身后的十几人,异口同声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林桃左手挥出残影,大耳刮子毫不客气的,飞过许广田的脸颊。 感受到林桃不可抑制的怒气,张大山连忙握着母亲的手。 小声道:“娘,别激动,咱得先找着芮娘和妮子们。” 林桃收回的左手,紧握着拳,咯咯作响。 许广田脸颊上肿痛,却连拿手捂的勇气都没有。 上牙磕着下牙说:“你、你上门、打、打人,总得给个理由吧!” “理由?!”林桃冷哼:“你也知道做事要理由?你把我家人扣下,理由呢?” 扣人?家人! 许广田不傻,从简单的一句话里,捕捉到清楚的信息。 自家宅子里扣着的,只有闹事的那母女三人。 这些人,是冲着她们来的。 家人吗?他还以为真是难民冲破城池,入宅打劫呢! 既然不是,那就好办了。 等省府的兵一来,他一定要让这些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人头落地! 不!还得曝尸七日!以儆效尤! “说!人在哪?” 林桃逼问,手间力道稍微失控,一丝腥红的液体,沿着刀身,落在地上。 许广田努力克制着颤抖的身体,他害怕,自己要是抖得太厉害,自己把自己脖子抹了怎么办! 他紧咬着想要吐露真相的嘴,不停在心里重复,不能说、不能说。 眼下只能耗!硬耗到省府来人! 林桃一声冷笑:“你这是想耗到有人来救你?呵呵呵。要不然,你再派一个从后门出去试试!” 许广田憋在心底最后一丝冀望,瞬间被人生生掐灭。 “去把那母女三人,带过来。” 老爷发话了,后面的人,自然不敢多言。 尤其是吴夫人,哪里还敢计较脸上的抓痕,缩在人群最后头,半矮着身子,生怕被对面的人看见。 很快,林桃见到了许芮和两个妮子。 二妮连滚带爬,扑在林桃腿上,哭红肿的眼,一声声唤着奶。 许芮摇摇晃晃走过来,最后一声不吭,晕倒在张大山怀里。 “你娘挨打了?”林桃问。 二妮哭着点头:“还、还有、还、还、有阿、阿、阿、阿姐。” 转身拉过大妮,拉开袖子,一个个细小的针眼子,密密麻麻布满了两只手臂。 在许家,一滴泪都没有落过的张大妮,终于在林桃的目光下,痛哭出声。 “她们取笑二妮,我气不过动了手。可他家姨娘的脸,明明不是我们抓伤的。他们偏要赖在我们身上。他家老爷把我们关进柴房,那个姨娘就带着人,拿针扎我们。娘为了护着我们,背上的衣裳,都被血浸湿了。” 许广田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全无。 “吴氏!”他咬牙切齿的闷哼出声。 林桃微眯的眼,此刻成了一条直线。 冰冷的声音道:“老大把你媳妇和闺女带回家去。凛小子你也陪大妮回去。” “好!”张大山打横抱起许氏,喊了两个妮子,要走。 文凛站在原地不动。“我要替大妮,讨个公道。” “凛哥哥。”大妮轻唤。 文凛看着大妮的手臂,牙齿咬出吱嘎声。 他不走,林桃也不撵。 又嘱咐张在山:“出去的时候,让老三把外面的婆子都拖进来!” 张大山点头离开。 林桃深吸一口气,冲许广田身后的一堆人,勾了勾了手指。 “来,让我看看,你家姨娘,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给老娘站出来!” 人群后头的吴姨娘,被一个年纪相仿的妇人,给拽了出来。 “别伤我家老爷!你要的人是她!” 那吴姨娘挣扎着,叫喊着:“虞氏!你放开我!放开我!” “放了你?平日,你不是左一个为了老爷,右一个为了老爷吗?现在真要为了老爷的时候,你反倒躲起来了?” 虞氏把人往林桃面前一推,恳求着林桃。 “你也听到了,伤人的,皆是吴氏一人所为。与我家老爷没有关系。冤有头,债有主,请你放了我家老爷!” 吴氏哭倒在许广田身旁,一声声哭求:“老爷救救妾啊!妾没有差人去过柴房啊!” 此刻自保都难的许广田,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颤抖抬头道:“你要的人在这,我可以把她的卖身契都给你。要杀要卖,悉听尊便。” 头磕在地上的虞氏,嘴角扬起一抹无人察觉的笑意。 这时,张大海撵着一群婆子过来。 林桃手上的刀,并没有离开许广田的脖子。 转身问道:“去过柴房的人,给我滚过来!” 她们低着头,无人出来。 “都有谁去过柴房,给我过来!不然,老子把她一家老小,都捆到城外,喂乌鸦去!” 许广田这么一吼,终于有人动了。 接二连三的,七个婆子,跪到许广田身后。 “谁让你们去的?”林桃质问。 低着头的婆子们,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其中一个年老的婆子。 “陈、陈妈妈叫着我们去的。” “是是是是、是陈妈妈。” 那姓陈的婆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 林桃笑道:“好!不说是吗?大海,把她的手指头,一个一个给我切下来!” “好勒!” 张大海接过林桃递来的小刀,上前按踩着婆子的手掌。 “我、别!别、我说、是、是虞夫人差我去的柴房!” 虞氏急了,转身甩了那婆子一记耳光。 “胡说!我为什么要叫你去?她们母女与我无怨无仇,我为何要虐待她们!陈婆子,自打我买了你一家进府,就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冤枉我?” 那婆子忽然呵呵发笑。 “对我不薄?你儿子玷污了我孙女,反说她投怀送抱,毫无廉耻,占了你儿子的便宜!逼她投井自尽,再拿几个碎银子打发我。这叫不薄?” ------------ 第二百九十章 来吧玩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这一主一仆,开始了唇枪舌战。 说来说去,无非都是有钱人家,深宅后院,那点勾心斗角的破事。 而许氏和两个妮子,却阴差阳错的,被卷入其中。 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三人,林桃吼了声:“闭嘴!” 两人顿时鸦雀无声。 想要真话很难吗? 不!林桃有无数种方法,让他们道出真相。 借由许广田的嘴,差人拿来了针线篮子。 林桃笑道:“来吧,我们玩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让陈婆子拿出一根针,林桃问:“虞氏,是你喊她去柴房的吗?” 虞氏摇头否认。 林桃冲陈婆子一笑:“给你报仇的机会,把针插进她的指甲盖里。” 陈婆子楞神,颤巍巍的,将针头刺入虞氏的食指盖中。 虞氏疼的哭爹骂娘,疼倒在地。 “想报仇吗?”林桃问虞氏。 虞氏大喘着气,不作答。 林桃挑眉:“把你指甲里的针扯出来,扎吴氏呀。” 吴氏惊出一身冷汗,摆手乞怜道:“真不是我!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好呀!你们三,把实话说出来,那就冤有头债有主了。如果天黑前,没人说实话,那么……”林桃阴森的咧着一口白牙。 “我就把你们的头都砍下来,挖坑埋了。” 许广田身子一抽,咬牙切齿的怒骂身后三人。 “你们倒是说实话啊!” 众人僵在当场,无人应答。 林桃出声打破僵局:“知道这个游戏,为什么叫真心话大冒险吗?” “那是因为啊,这个游戏只会两种结局。一种呢,是你们当中,终于有一个人,会受不了针刺之刑,说出真话来。另一种呢,那就是,总会有一个人发疯,要了另外两人的小命。所以,让我看看,你们会用什么方式,保住自己的小命呢?” 虞氏一咬牙,抽出指甲里的针,狠狠刺进吴氏大拇指的指甲肉里。 也不知积了多少怨气,大半根针深深刺入吴氏的肉里。 吴氏疼得险些背过气去。 林桃呵呵冷笑,说:“这针啊,长短刚刚好,可以伤极指头的神经,但凡整根刺入。那根手指头,便算是废了。” 吴氏眼一横,颤抖的抬起手。 瞧瞧,谁对谁有多大的恨,此刻一目了然。 吴氏疯了一样,毫不犹豫抽出针,拽着陈婆子要扎。 陈婆子忽然疯喊起来:“不!夫人!您说过的,只要我听您的,一切都由您担待着的!” “闭嘴!你说什么胡话!” 吴氏拽着疯狂挣扎的陈婆子,毫不犹豫要扎陈婆子的手。 陈婆子一把推开吴氏,咬牙切齿的瞪着吴氏。 虞氏大喘着气,针刺的痛,她不想再尝。 “陈婆子你以为我和吴氏的结怨,真的只是因为宅中地位吗?我告诉你,如果不是吴氏,在我儿子身上做了手脚。一向自持的康儿,怎会犯下那样的大错!我差人抓花她的脸,是暗地里给她些教训!可笑你孙女因吴氏迫害而死,你不自知,还为吴氏卖命!你值嘛你!” 陈婆子瞪圆了眼,忽然转身扑倒在林桃脚下。 “是吴氏!是她让我带人去柴房的!我拿性命担保,句句属实!若有虚假,人头落地!” 一切真相都抖落而出。 吴姨娘的脸,是虞氏借机差人抓花的。 没想到吴姨娘,让陈婆子冒着虞氏的名,重伤许芮母女。 想借机,给虞氏冠上恶主母的名,好把虞氏拉下台。 只是没想到,虞氏反将一军,倒出陈婆子孙女死因真相。 陈婆子反目,将吴氏作的恶,吐了个干净。 “你……”吴氏我以辩驳,伸手抓着许广田的衣角。 “老爷!老爷这不是真的,老爷救我。” 许广田甩开吴氏的手,对林桃直言:“我将她交由你处置,生死不问。也会请省城最好的大夫,为她们母女三人诊治。还有、还有这几个婆子,我连卖身契都全给你。你把他们都带走,是死是活,全由你一句话的事。我、我还会补偿你们一家。” “我林桃,是缺钱的人吗?你就想这么草草了事?” 林桃一问,将许广田问得哑口无言。 不就是扎了几下吗?白送了七个婆子给你,外带赔偿,这还叫草草了事? 加上吴氏,八个人加一块,都有五百两了好吗? 可许广田不敢说啊! 小心翼翼推开脖子上的刀,讨好道:“我、我还她们母女一个公道行吗?” 林桃没有吭声,许广田推开刀刃,转身一把死死掐住吴氏的脖子,狠狠将人按在地上。 “别怪我无情,这都是你自找的。” 吴氏两眼充血通红,唇色乌青,手脚一抻,断了气。 七个婆子被这场面,吓得魂不附本。 一声声哀求着饶命。 然而谁也没有逃过去。 就连奋起逃命的,也被许家人抓了回来。 许广田一个个,生生将其掐死。 不过是些卖身奴才,和他的命相比,这些算得了什么! 八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喘着粗气的许广田,颤抖的问:“这样,你满意了吗?” 林桃摇头,柴刀指向虞氏。 “我要她的卖身契。” “你……” 许广田深吸一口气,亲自写下了虞氏的卖身契。 强拉着虞氏的手,按下了腥红的血手印。 虽然知道卖妻,等于脸面全无。 但和自己的命相比,妻与妾,不过衣裳而已! 林桃满意收入怀中,转身与简休南,撞了个正对面。 许广田忽然冲过林桃身旁,扑在简休南脚边。 “简大公子!救救我!救救内室!” 他的脸面有救了!他和简家,虽攀不上关系要好。 可这些年,两家生意上,多少有些来往。 简休南一向为人好,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简休南连看都没看,而是冲林桃抬手:“林桃!” 许广田瞪大了眼。 这、这…… “怎么哪儿都有你!” 简休南厚脸皮的往林桃身边凑。 “他得罪你了?” 林桃没吭声,拽着虞氏要走。 张大海小声给简休南说:“这个不知死活的,害大嫂和两个妮子受了伤。娘来找他们算账呢!” “该死的东西!你先送你娘回去。这里交给我。” “你又想干嘛?”张大海问。 简休南两手一背,冷哼道:“干嘛?得罪林桃,便是与我简休南为敌。” 林桃没好气的瞥了简休南一眼。 越看那张好看的脸,她刚平息的火气,就越发的飙升。 ------------ 第二百九十一章 怎么会是他? 简休南冲林桃直摆手:“桃子你放宽心,别气坏了身子。我帮你出气!” 许家一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这可是简休南啊!背景深厚,家财万贯的简家独苗苗,简休南啊! 居然对一个泥腿子妇人,这般讨好。 他们到底得罪了什么样的人? 林桃头也不回的走了。 原想借这个机会,让张大海知道,他的每一个决策,都会给家人带来严重的后果。 只是自己没想算到,他们会被卷进后宅勾心斗角中去。 是自己太心急了,想早些让张大海历练出来,再有文叔辅佐,自己好躺平当一回咸鱼,做一次米虫。 张大海跑去后门,通知张大林可以回家了。 自己又急急忙赶回林桃身边,和文凛屁颠颠的跟在后头。 出了许宅,林桃拧着虞氏走在大街上。 许家,虽与众从省城人一样,是三等民。 可许家却是省城里,少有的,能与省城三大家族,有生意来往的佼佼者之一。 许虞氏,便也因此,名头在外。 此刻,被个一身泥,肩抗大刀的妇人拧着走。 不由的,引来无数好奇目光。 “那是许家夫人吗?” “看着像啊!” “不会吧!” “我还能看错了?虞夫人那身衣裳,还是我家给制的!” “哎哟!不会是许家糟劫匪了吧!” “你脑子没病吧?哪个劫匪,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 “那……那不然呢?” 比起被拧上街的虞氏,许宅那边的大动作,更是震惊了省城大街小巷。 许多人直往许宅的方向跑。 林桃都不由的往那边看了几眼。 只见着一群人,把那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密不透风。 “娘?”张大海问:“咱不回家?这是要去哪?” “去哪?我还领她回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不成?” 林桃打发文凛:“凛小子,回家带上钱,到北城门市场找我。” 张大海不吭声了,乖乖跟在后头。 昨天,林桃原想雇些人,给家里翻地捞池塘。 一打听,才知道省城就不兴雇人。 各家都是到北城门那边的人口市场,买的家仆。 许氏伤了,要人照顾。 院里的地才翻了一半,还缺人手。 又遇上这档子事,她若早些买个看家护院的,随着两个妮子,兴许这回芮娘也不至于伤成那样。 思来想去,家里缺人的问题,还得尽早解决。 …… 北城门边,有一处牲畜市场,和县城一样,也是人口贩子的聚集地。 林桃被一个穿着兽皮的身影吸引停下。 自己亲自剥的皮,她能不认识? 台上魁梧的男人,头发披散,遮挡了面容。 人伢子见有人看得目不转睛,小跑过来。 见着林桃手里的大刀,又不由后退几步。 赔笑道:“哟!您要是喜欢,出个价,合适就把人给您。” 在省城,最不好卖的,就是这种正值壮年男性。 那些老爷们,都喜欢买婆子丫头。 要不是这个男人,不花本钱,算是白捡的,他都懒得在这吆喝。 林桃没吭声,把虞氏一推。 “我是来卖人的。” 人伢子顿时轻松不少。 是说,手里提着刀,样子也不像是来买人的。 就这身打扮,多半都是干打家劫舍这种勾当的。 围着虞氏转了两圈,人伢子比出弯着的五个手指头。 林桃挑眉。心里正好奇,伸出的手掌,弯着五个手指头,是啥意思。 人伢子小声道:“彪爷,您手上这货,虽模样不错,不过年纪大了。五十两,不算少了。” 彪爷,通常是指坐山为王的顶子(大哥),或者是打家劫舍的匪头。 无论男女,都称声爷。 林桃自然不知道这些。 不过五十两,她觉着少了。 “一百!”林桃还价。 “你我各让一步!八十!”人伢子比划的八,食指弯曲。 林桃把卖身契一拍,算是答应了。 人伢子倒挺乐呵。这货到自己手里,起码一百五起步。 不过在看到上面许广田三个字后,脸上的笑僵住了。 “这、这是……”他常在省城行走,许广田三个字哪能不知道。 林桃大刀往人伢子肩上一放。 “她男人卖的。还能有假?买价卖价都议好了,你还想毁约!” “彪爷说哪里话呢!我这就付钱。” 收了虞氏,钱也付了。 张大海把八个银锭子,捧在怀里。 林桃直接提着刀过去,搂开男人头发一看,果然是张宝山。 张宝山直楞楞的眼中,在映照出林桃的面容时,瞬间涌动起泪光。 他离开张家人不久,就在路上被人拦下,说要查看等级腰牌。 他因为没有,直接被两个彪形大汉,塞进马车囚笼里。 之后,就到了这里。 他没想过,会在这里再遇上林桃。 林桃转身问人伢子:“这个多少钱?” “彪爷好眼力!瞅瞅这身段,在战乱的当下,这种体魄,可不多见。买回去再练练,会是把好手!” “别废话。”林桃没了耐性。 人伢子嘿嘿笑着,比出一根手指:“一百两。” 林桃手里大刀往他肩头一放:“多少?” “八十!八十!” “嗯?” 人伢子立马又改口:“五十!五十真不能少了!” 于是五十两,换来了张宝山和一纸卖身契约。 “宝山叔,你这是怎么回事?”张大海扶过人,小声问。 张宝山喉头滚动,干裂的嗓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少天没吃没喝了。 摇了摇头,借着张大海的技撑,强支着身体挪动步子。 林桃要走,那人伢子忽然追上来说:“彪爷,我这还有几个壮劳力,您要不要看看货色?” 战乱间,他一路白捡了不少贱民,女人卖得没剩几个,反倒是这些壮劳力,少有人会买。 碰上这么个喜欢壮劳力的金主,他可得好好把握住。 说着,人伢子引着林桃,往角落里走。 那里五个男人,被捆成一圈。 旁边一个铁质囚笼里,还坐着一瘦高的身影。 长发毫无拘束的披散着,额头上,还有一块血痴。 林桃不禁瞪大了眼,怎么会是他? 那晚在县城自家大院,一棍子闷翻的那个男人! ------------ 第二百九十二章 这就是睚眦必报的林桃! 人伢子是个有眼色的。 “哟!彪爷,您要是把那五个买了,铁笼这个,小的就白送您!” 铁笼里的那个,可是个厉害。 之前拉出来给买家瞅瞅,就伤了他四人,十几个人才把他按住喽。 “行!”林桃花了二百五十两,五加一打包带走。 赶来的文凛付了钱。 人伢子把外面的五个人,系在一条绳上,交到张大海手里。 至于铁笼里那个,人伢子却只给了林桃一把钥匙。 “彪爷,你要有人手,建议您把笼子一块抬回去。这人一放出来,跟个疯子似的。要不,笼子送您,你抬回去养养再放。” 这卖的哪是人。 简直和卖畜牲,没啥两样。 林桃拿着钥匙过去:“我把你放了,下回可别再笨得,又被人抓了。” 男人沉声道:“如果不被你打晕,还能被他们捡尸?” 看来他也认出她了!而且瞅那小眼神,还是个记仇的主。 林桃开锁的手一顿,尴尬的咧了咧嘴。 “那是我家,你偷摸进来。还拿匕首对着我的脖子,难道我还要请你喝茶吗?废话不多说,救你这回,咱们两清。以后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天各一方就更好!” 锁头掉在地上,人伢子瞬间躲到张大海身后。 林头转身,一只大探出她的肩头,林桃一手紧扣其手腕,身子借力灵巧反转,两腿夹着身后人的脖子,就那么借力一带,身后的人被空中翻转三百六十度,后背着地。 男人闷哼一声,颈部一把大刀,已经架好。 “好!”人伢子拍手叫好。 果然是刀尖上舔血的彪爷,这身法,漂亮! 张大海、文凛、张宝山半张着嘴,甚至忘记闭上。 天啦!小老太太以前打的那些招,居然只是小孩子挠痒痒! 瞅瞅这架势!架居然还能这么打! 只是娘压着那男人的姿势……张大海、文凛、张宝山,甚至牵着的五个壮劳力,通通脸红,把头转开。 男人两手举过肩,林桃这才站起身。 “别过份啊!下回,小心给你脑袋分家喽!” 林桃领着人回家,张大山已经找郎中给许氏和妮子们看过了。 这会,余氏和两个妮子,守在许氏床前侍候着。 看到林桃进来,余氏挺着肚子过去。 拉着她小声道:“娘!郎中看过了,说大嫂身体没啥事。倒是心里遇着了什么坎。” 林桃正准备打发余氏回去休息,偏巧张大海两手举着根竹条子,跪在了门前。 “哟!三叔这是咋了?” 张大海望着林桃,一脸认真道:“娘,儿子知错了!以前您总说,让我做事前,多用脑子。我嘴上答应,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回出这么大的事,都是儿子敷衍了事,惹出来的祸。请娘责罚!” 余氏乖乖退到许芮的床前,不作声了。 经过这么多事,她从婆婆身上,学到了自强、拼搏,更学会了知分寸,识进退。 门前。 林桃问:“知错能改,这错,才有意义。若知错不改,始终还是会重蹈覆辙。” 张大海挪动膝盖,把竹条子送到林桃手里。 弓着背道:“儿子错在异想天开,没有脚踏实地。更错在明知大嫂不善交际,还出此下策。儿子做错事了,就该挨打。痛了,才能记住教训。” “行了!起来吧!能知道自己错在哪,说明你认真反思了。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娘也有错,娘把你逼得太紧了。” 张大海不敢相信的抬起头,鼻子酸酸的。 拿手里的竹条子,拍了拍张大海的头。 “起来吧!带二妮去给宝山瞧瞧,把那五个人安排好。买卖上的事,也不能懈怠,回头你去找文叔,商量出个对策来。你们都长大了,不能什么事,都指着娘做主。成长的路很艰辛,但是走出艰辛的每一步,它们都能成就你明天的辉煌。” “是!” 张大海抹着泪,探头看了向屋里。 “放心吧!身体没事。” 余氏一直听着屋外的动静,适时的,把两个妮子领了出来。 一群人离开,林桃深吸一口气,坐到床边。 “芮娘,你若怪娘,娘受着。” 一直没有吭过声的许芮,终于在这一刻,哭出声来。 扶着许氏的肩,林桃轻语:“我承认,一开始我就猜到,你和丫头们出去,或许会遭遇嘲讽。是我大意了,让你和丫头们,受了伤害。” 所以她在给娘仨报了仇后,也没过虞氏! 如果不是虞氏刻意利用芮娘,后面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说她护短也好,过份极端也好! 这就是林桃!那个睚眦必报的林桃! 许芮忽然扑入林桃怀里,一个劲的摇头。 “娘您没错,错的是我。是我一心想要多挣钱,惹的祸。自己几斤几两,也拎不清。我不配做娘,我什么都给不了孩子们,我还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我不配……” 说到这,许芮哽咽得更厉害了。 抚着芮娘的背,林桃道:“人们总是把幸福,理解为‘有’,有钱、有权、有利、有面子。但是幸福其实是‘无’,无忧、无虑、无病、无灾。那‘有’是给别人看的;只有‘无’才是正真属于自己的。” “你啊!就是把孩子看得太重。你认为想要给孩子的,她们真的需要吗?做为母亲,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你只需要再自信一点,勇敢一点,让孩子们,也学会自信和勇敢,这就够了。人生的路上,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人疼爱,唯独不能没有自信和勇敢。” 这是林桃的母亲告诉,告诉她的。 在她决定放弃稳定工作的前一个晚上,母亲以自己的方式,鼓励她为梦想前行。 林桃也不知道,许芮听懂了多少。 不过,看到许芮不再掉眼泪,林桃心里也舒坦多了。 而这时的后园里,被林桃买来的五个男人,缩在墙角。 看着两个小女娃,给人把脉、敷药、喂药。 待女娃们走了,五个人围着床上的张宝山。 “宝山兄弟,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逃吧!” 缓过劲来的张宝山,扯了扯嘴角。 “逃啥逃,咱们这是祖上修来的福气,能遇上她!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五人摇头。 “她就是我故事里那个妇人,那个能在横行山野,领着我们十几人,对抗东魏兵士的张家林氏!你们若真想走,大可不必逃!给她家做活,把赎身的银子抵了,你想走,她绝不会拦着你!” ------------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个没良心的小狼狗 在张宝山的说服下,五个人都有了新的打算。 他们在两日的调养后,开始由张宝山安排着,给老张家干活。 本就是庄稼人,下地翻土,做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不过五六天,地翻好了,土豆、红薯、玉米、蔬菜、都播了种。 而张大海每天除了安排院子里的事,就只往文叔的院子跑。 除了吃饭的时间,都跟着文叔文凛,识字读书。 和以前不同的是,许氏没有再叫两个妮子去铺子里帮忙。 而是把大妮交给文叔,给二妮就近寻了个医馆,重新拜了个师傅,继续学医。 许氏也豁然开朗了,无论余氏的食铺生意如何火爆,许氏都很坦然的应对自家买卖。 娘说得没错。 与其给两个闺女再多的嫁妆,不如让两个闺女有真本事。 像娘一样,有本事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缺衣少食。 更不会被人看轻、欺负! 这才是一个母亲,该给子女的。 张大山也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在铺子里妇唱夫随的帮忙。 倒是那日和张小胖比试的东临苑,忽然撤了丧事的白灯笼,打开门,像是要恢复经营。 只不过,如今站在柜台里的,居然是那日与张小胖比试的厨子。 当天那个老板娘,进出与那厨子,眉来眼去的。 余氏一边帮客人打包血肠,一边好奇的往那边看。 这时,两个穿着体面的老人,领着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东临苑就开骂了。 “你个狐狸精!我儿子才娶你多久?就把命搭上了!还想占我儿的产业!我告诉你,没门!你快把这楼子的房契,给我交出来!不然,我们就告你通J害命!” 合着,来的是那掌柜的爹娘和兄弟。 那老板娘甩着罗帕,靠在门框上,眉眼妩媚的瞅着门口三人。 “你们儿子,让我守了寡,我还没地撒气去呢!少跑到我门前来找事儿!你们可看清楚了,我可不是刘氏那个软骨头,任你们骂来骂去没脾气。说我克死你们儿子,你们怎么不找对面的麻烦?你们儿子怎么死的,你们问他家去!一家子的软骨的病,门外跪地,门内横!” 那三人也是个没脑子的,转身指着余氏就问:“害死我儿子的,是你家不是?” “嘿!”余氏把袖子一挽,挺着个肚子站到门口。 “啥叫害?比试是你儿子比提出来的,比不过,活活把自个儿气死喽,还成了我家不是?我是给你儿子灌药了?还是冲你儿子捅刀子了?你家要不服,告我去啊!省城里,谁不知道他是被自个儿气死的?还跑来找我家麻烦!” 张大林把余氏往旁边一拉,手直抚背上:“小心动了胎气,深呼吸!深呼吸!” “一旁去!”余氏推开自家男人,指着门外大吼:“觉着我家是刚入城的,好欺负是吧?有本事,你们来试试!呸!” 当她余氏这一年多,白跟老太太混了? 打架不行,嘴上功夫,还能不行? 余氏这么一吵吵,把后院的人都惊动了。 张宝山领着五个壮劳力往门前一站,加上张大山张大海张大林,九个壮汉,生生让他们把到嘴的话,硬憋了回去。 林桃揉着睁不开的眼出来,热闹已经散场。 又揉着眼,回去继续睡。 鬼知道,她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 早知道自己放出来的,是个妖孽,当初还不如不救他呢! 余氏看到母亲疲惫的背影,不由的问旁边的李美荷。 “小荷啊!娘这几天咋了?白天除了吃饭,就只剩下睡觉。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请个郎中给看看?” 背着丫蛋的李氏,面色尴尬。 “我、我也不知道啊!婶子最近,好像昼夜颠倒了。昨儿晚上,我只听到婶子房里,叮咚乱响,像是摔东西,又像是打架。可婶子没喊,我也不敢去看。” 余氏跑去许氏,让二妮回来的时候,去看看小老太太,别病了他们都不知道。 许氏是个心里放不下事的。 直接跑去把二妮,和二妮的师傅,都请了来。 好不容易刚刚睡着的林桃,硬被把了脉。 “问题不大,开几幅安神的药,助眠即可。” 帘子里,林桃直拍脑门,把一众人打发出去,钻进被子继续睡。 她得好好补眠,好应对晚上来找麻烦的疯子。 …… 是夜。 林桃品着一盏茶,等着被人上门找茬。 果然,入夜十分,披头散发的疯子又来了。 第一天晚上,她在床上看到这披头散发的疯子,差点没被直接送走。 “你有完没完?合着,我放你走,还是我的错了?天天这么来闹,你不烦,我都烦了好不好!” 男人伸出苍白手。 “刀!还我!” 林桃差点没把手里的茶盏捏碎。 “行啊!银子还我啊!总不能,我被你骚扰了几天,耽误了睡眠,还得倒赔上银子吧!银子拿来,我立马还你刀。” “那我就杀了你,自己找!” “嘿!”林桃拍桌而起:“你个没良心的小狼狗。姑奶奶救了你,你不知恩图报就算了,居然天天晚上惦记着要杀我。” 门口人影晃动,也就是林桃反应快,操起桌上的棍子可劲的抽。 林桃会的那点招式,这些天,也都使了个遍。 这男人一开始,会应接不暇,被打个猝不及防。 可之后,再使同样的招式,他便能轻易化解。 所以无计可施的林桃,造着他身上,没个章程的乱打一通。 屋里叮咚一阵乱响,持续到近天明。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过了近百招。 最后,还是林桃以反应取胜,将棍子卡在男人的脖颈上。 在男人身后扣着木棍的林桃,喘着粗气。 “老娘服了,刀给你,银子也不要了!你有多远,给老娘滚多远。行不行?” 男人没吭声。 林桃慢慢松开棍子,从裙里抽出匕首,塞进男人怀里。 “滚滚滚!没见我是上了岁数的人吗?天天晚上这么闹,陪不起你!” 男人捂着胸口的匕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么容易就还他了?她真不知道这匕首意味着什么? 又或者说,这匕首被调了包? 四声鸡鸣,男人手握匕首离开了。 ------------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人活在世上,哪能没点理想呢 这天,林桃睡到晌午,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出屋子。 初夏的暖阳,说不出的温馨舒适。 逛了一遍自家宅子,看着土里冒头的苗,林桃哼起了小曲。 池塘荷叶遍布,隐约可以看到水下,花苞的茎。 家中一片繁荣安宁,让林桃一洗这些天,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夜晚。 路过文叔院子时,正好遇到出来的张大海。 “娘?”张大海一声惊呼。 “吼这么大声干嘛?见鬼了!”林桃直拍胸口。 张大海原想问:您咋白天醒了。 一想,这话要说出去,那就是不过脑子了。 于是把话题引开:“娘?大嫂铺子的事,我和文叔商量出对策了。” “喔?” 这倒是引起了林桃的好奇心。“说来听听。” “咱家后园,不是荷花快开了嘛!就把这附近宅子的主母们,都请来家中作客。到时候,再让大嫂回以肥皂作礼物,不仅礼节到位,还不会引起别人的排斥。我也打听过了,省城的这些大宅祖母们,这样的小范围聚会,是常有的事。” 林桃挑眉淡笑,不错啊,老三长进不少呢! 这就和上门推销,是一个道理。 无论你卖什么,但凡上门,那就是自降身价,惹人抵触的。 反之,请人上门作客,那就不一样。 同样是肥皂,作以回礼,别人不但不会心生抵触,或许还能让芮娘和两个妮子,有自己的社交圈。 人嘛!最基础的属性,就是社会性。 但凡不是冲着修仙飞升去的凡人,哪里能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呢。 可老三这想法,还是有些问题的。 张大海看到,娘脸上笑意隐去。 连忙道:“中间的问题,我和文叔也商量过了。咱家只是四等民,在省城也没啥脸面。若是没个由头,别人不仅不会来,还会说三道四。” 这倒是惊到林桃了。 几日没见,老三居然成长了这么多! 脑子能使在正道上,还能沉得住气,把事想周到,不容易啊! 见着老娘微微上翘的嘴角,张大海提在嗓子眼的心,可算是平稳落地了。 “解决方法想好了?” 张大海点头,正要继续报告,被林桃制止了。 “既然是女眷们私下的小聚会,家中女眷都要参与,你问过她们的意愿吗?” 张大海点头:“问过了,吸取上回的教训。我会请成衣坊的人过来,量身给大伙制衣。不仅是女眷的,大伙都得有个模样。还有礼节礼仪,文叔已经答应帮忙。最大的问题,就是咱家没有丫鬟。” 看张大海说得头头是道,林桃拍了拍他的肩头。 “放手去做,钱嘛!娘还是那句话,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是!” 第一次受到母亲的赞赏,张大海的小心脏,就像长出翅膀似的,都快飞出天际了。 林桃刚走出两步,回头问:“仪容的事呢?” “娘放心!我会找胭脂铺子的人过来。” 林桃道:“大海,能把事情,在做之前,考虑得这么周道,你已经很有长进了!但是,切莫心急,咱家做的是洗护产品,若是自家人都不像个样子,这就说不过去了。” “是!我明儿,就找胭脂铺的,过来给嫂子们整理仪容。” “行!到时候,让我也看看。” 林桃说要看嘛,纯属是好奇。 自打穿越来这,她就成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 还不知道,上流社交圈,会是什么样。 那天去许宅的时候,那吴氏和虞氏,又都哭花了脸。 虽然衣着华贵,可脸跟个调色盘似的,这里的审美是个什么样,她也挺好奇的。 许久没去铺子上看看,林桃逛着菜地,往前院走。 还没到铺子根前,就听前面闹哄哄的。 走进了,方看到食铺门前,摆着三张长桌。 三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手里咣咣咣的切着菜。 手速之快,都出现残影了! 最后华丽的以刀身,将菜抛入锅中。 顿时火焰爆开,引来周围一片的欢呼和掌声。 林桃这才注意到,大街两边黑压压的两排人啊! 甚至还有撵着马车赶来的。 再看看自家铺子里,张小胖拿了她平时坐的趟椅,大脸朝上,呼噜打得震天响。 这还真把林桃看懵了。 “娘?您咋白天起来了?”余氏还是那样,说话不过脑子。 林桃也懒得计较。 问:“这是咋回事?又比上了?” 余氏乐呵呵道:“是呀!一大早的,门口这三大厨,就上门踢馆。还说,福临楼发公告了,谁要是能在与张氏食铺的比式中胜出,就请谁做楼中掌炉。我都让大林去看过那公告,哎哟,可不得了,月银五十两!” 余氏比出五个胖嘟嘟的手指。 如今不缺吃的,肚子大得快了,人也发福得厉害。 “这不!这仨,一早抬着桌子,自带食材,就来比试了。本来,我还想打发了算了。他福临楼做啥,也不能拖着咱家不是?是三叔说的,要、要、要……” 一孕傻三年,早上说的话,这会就想不起来了。 半晌,才道:“借势!对借势!说是,借着食铺把咱家名号打出去。不仅能让咱老张家长脸,还说,能帮上大哥大嫂的忙。我心想,那这是好事。就把大胖抓来,和他们比试。” 林桃点头,动了动下巴。 “大胖是咋回事?大白天躺这睡,晚上干啥去了?” 一旁捧着茶盏的张大林,连忙给她和自家媳妇,又是端水,又是递坐的。 孝顺没减,自打余氏有了身子,老二是越发的疼家余氏了。 “娘您坐着说,喝水,二妮说,初夏多喝温水,对身体好。” 余氏一把将张大林推开,喝了口温水道:“娘,您是不知道,大胖这段日子,跟着了魔似的。您还记得咱在山里时,您做了一回那啥高汤吗?” 林桃点头。 “大胖这几天,成天在后院烧着锅,就在摆弄那啥高汤。这小子还说,您说的,这高汤做得好喽,就是煮石头在里面,石头都好吃。所以啊!不分白天黑夜的守着锅,怕火大了煮干,怕火小了,火候不够。几天下来,就搞成这样了。” 这个家里,随时能给林桃带来惊喜的,还真就是张小胖。 他对吃的那股热爱,就像是从灵魂深处来的一样。 不过,林桃也喜欢这的张小胖。 人活在世上,哪能没点理想呢? 只要足够努力,万一哪天理想就实现了呢? ------------ 第二百九十五章 懒人出奇迹啊! 林桃好奇道:“大胖做的啥?能躺这睡觉?” 瞅瞅人家那三大厨,炒菜这功夫,搞得跟表演似的。 正问着呢,外边又是一阵掌声雷动。 “娘您先坐着,我去叫醒大胖。他让我给他看着时辰呢。” 余氏把张小胖摇醒,说了几句话,就又回来坐着了。 张小胖伸了懒腰,看了眼门口两个火。 一个火上是蒸笼,一个火上直接啥也没有。 门口又是一阵掌声,林桃瞅了一眼,人家两个大厨,都做好三道菜了。 最后一位,也在收尾。 门口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张家食铺,不会没东西能拿出手了吧?” “我也觉着,你看人家那三位,只用看的,就觉得好吃。再看这张小厨,哎哟,单单就睡了一觉。就这,也赢了那仨位?那不得活活把人家给气死喽?” “哎哟!快别说气死了,您忘了,东临苑的掌柜,不就是被张小厨给气死的?” 说起这事,几个人津津乐道的笑成一片。 “张小厨!你要是不想比试,可以直接说啊!不用拿睡觉来戏耍我们!” “闭嘴!”张小胖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声音稚嫩,气势却像极了林桃。 引得林桃呵呵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张小胖转头看到林桃,满是怨气的脸,立马换上了笑脸。 肉呼呼的小手一抬:“奶!您快来看。” 林桃过去,张小胖在啥也没有的灶中间,拉开一个小门,拿铲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硬邦邦的泥砣砣。 这把林桃看得直翻白眼。 “就这?”这不就是叫花鸡吗? 张小胖指着灶:“我请您看的是这个。咋样?这是您上回说了做烤鸭的专用炉子后,我就试着做了。中间这隔间是铁做的,我还把它四周糊了泥,用来保证温度不会过高。” 林桃看笑了。 “大胖,可以啊!都学会用脑子思考了!不错不错。” 张小胖嘿嘿傻笑,把那泥砣砣铲到了食铺门前的长桌上。 这下可不得了。 门外一片笑声,跌宕起伏。 有人说:“这啥呀?泥也能吃吗?” “恕我孤陋寡闻,天下美食众多,我却从没有见过吃泥的。” 甚至有大喊:“大伙有牙口好的,敢试吃泥的吗?” “哈哈哈哈……” 那三位来挑战的,更是信心满满的双手环胸。 林桃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心里不停重复: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更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坐回椅子上,林桃冲张小胖喊了句:“大胖,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瞧瞧你的厉害!” 张小胖转回头,食指拇指比成个八,托着下巴,咧出一口白牙。 外面有人喊:“张小厨,你第二道菜是什么呀?” 小胖从蒸锅里,端出一只碗,倒扣在盆里。 碗接开,五种颜色的米,带着糯米的香气,震住了全场。 有人小声问:“那是蒸的米饭吗?” “那颜色是怎么回事?” “黑、红、黄、绿、紫。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有这种颜色的米呢?” “也太好看了吧!” 林桃看过去,勾了勾嘴角,不就是五彩糯米饭嘛! 有人兴起的问:“张小厨?你的第三道菜是什么呀?” 张小胖一摊手:“没了。我的三道菜,也齐了。” 嗯……再次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有个厨子大吼:“你这是欺负我们,不会数数吗!” 林桃直拍脑门。 大胖这哪是欺负你们不会数数,是欺负你们没见过世面! 张大林取来碗筷,围观人群开始跃跃欲试。 一辆马车,停在食铺门前。 来者,正是上回,买走大胖三张配方的福临楼大掌事。 随在那掌事身侧的小厮,立马维持起次序。 九幅碗筷,一幅呈给了福临楼的掌事。 八幅随机分给了围观人群。 然而,谁也没去那三个厨子的桌前。 而是在食铺门前,一字排开。 张小胖摆手:“各位,先从三位师傅那边开始试吃吧。” 林桃知道,小胖的糯米饭,还得调汤汁。 可在别人眼里,张小胖的举动,就成了谦让。 又或者是胜利在握。 福临楼的掌事,冲张小胖笑笑,走向那三桌。 其余人,也都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一圈试吃下来,随机的八人对九道菜,褒贬不一。 只有福临楼的掌事,一菜一夹,品过后,会以清水漱口,再品下盘。 每道菜品,就一夹,绝不多吃。 不像那八位,好吃的,拼足了劲,不好吃的,直摇头。 到了张小胖这,众人好奇的眸子,紧盯着泥砣砣。 张大林递了个锤子过来,小胖四周一敲,泥块碎落。 一阵荷叶独有的清香味,弥漫四周。 “吃荷叶?” “那东西,应该没人吃吧!” “嘘!看就知道了。” 张小胖打开包了几层的荷叶,每剥开一层荷叶,肉香就会越发浓郁。 当整个打开,一只金黄橙亮的鸡,盘剧中央。 明明是烤出来的,却更像油炸出来的! “哇!” 众人一声惊呼。若得林桃都好奇则目。 从色泽上看,火候不错,从香味上看,香料也放得恰到好处。 回想上回绿油油的一锅。 不得不说,大胖在美食上的长进,是肉眼可见的。 “小厨?你这也才两道菜啊!”福临楼掌事问。 张小胖打着哈欠道:“鸡肚子里还有一道呢!把鸡吃了,就看到了。” 新奇的吃法,让众人惊呼,也让林桃挑眉。 肚子里填了东西的叫花鸡,林桃都没吃过呢! 拿了幅碗筷,林桃就过去了。 无视众人,夹了块鸡肉,放进嘴里。 味道嘛!不错!除了香料、荷叶的香味、还有股淡淡的猪油香。 吃得出来,小胖在鸡身外,应该是裹了层猪网油的。 但是细嚼之下,肉里还夹着股糯米的香甜。 林桃往鸡屁股那一瞅,眼角直抽抽。 真是懒人出奇迹啊! 这小子,居然把火鸡肚子里塞的东西,都用上了。 难怪这鸡打开,不见油水,合着烤的时候,都让肚子里的食材给吸了。 鸡肚子里的食材露出来时,福临楼的掌事,也夹了一块。 送进嘴里,脸上满意点头。 林桃却直掐眉心,啥也没说,离开了食铺。 心里道:懒就懒吧!至少也算用脑子,有创新了! 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往外赶的张大海。 “娘?外面怎么样?福临楼的掌事来了吗?” 林桃问:“你特意差人去送的信?” 张大海嘿嘿直笑:“咱家宴请不是需要由头嘛!” 林桃满意点头,这招草船借箭,使得恰到好处。 ------------ 第二百九十六章 十一岁的神厨张小厨 这场比试,三位踢馆的大厨,全输给了张小胖凭借懒字,弄出来的玩意。 一鸡两吃。 就看这名,懒出天际有没有? 林桃觉着,自己那个世界的懒人食谱,会被张小胖推上巅峰。 食铺里,张大海的出现,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和上回一样,张小厨做的两道菜的配方,被高价卖出。 和上回不一样的是,这回,张大海一开口给了个底价。 和上回一样,两道菜的配方,都被福临买走。 和上回不一样的是,一鸡两吃被卖出了八百两的天价! 于是,张小胖做菜不到一刻钟,睡了足有一个时辰。 食铺开张不足半日,创出日入新高——千两。 配方还是文叔写的。 张大海递出时,多了一张请柬。 小厮可不敢得罪张家人,一半递给了自家大掌事。 掌事看向张大海,张大得只说了句:“当日宴席菜式,皆由张小厨掌勺,还望掌事赏脸。” 那掌事眼前一亮,当即收下。 就这么只有一句话的场景,让张大海顺利达到了目地。 短短两天,就差张宝山,把请柬派发出去。 如今十一岁的神厨张小厨,那可是名声在外。 又有福临楼大掌事加持,一时间,张家宴请,成了焦点。 一大早的,张大海就把成衣铺子,和胭脂坊的婆子,都来家里。 量身制衣,倒是简单。 可胭脂坊的婆子,鼓捣出来的许氏,差点没把林桃吓得魂不附本。 那跟抹了白面似的脸。 两条蚂蟥似的眉毛。 最最可怕的,是脸蛋上的胭脂。 苍天啊!让许氏看上去,就跟林桃在前世时,冥纸铺子里的纸人似的。 还有那嘴,甭管什么嘴形,清一色涂白,然后在正中间,勾画出一个圆。 婆子还不停的说着恭维的话。 “大夫人这脸形,最是规矩。我点了一辈子的容,最怕遇上头圆脸大的,怎么点都不好看。可大夫人就不一样人,随便点点,瞧瞧多美。” 余氏转过身来,也好不到哪里。 两人一左一右,就差中间的棺材了。 林桃问那婆子:“除了这种妆容,就没别的了?清淡一点的,这个太、太……” 想了半天,林桃才说了句:“浓重。” “哟,老夫人觉着,这还浓重呢?这也就是咱们西栖女子,在宴会上使的妆。平日里嘛,倒是清淡些的。描个眉,抹个唇即是。” 林桃又问:“意思,小娃也得这么弄?” “那倒不是!八岁前的小娃,一般不出门。八岁后嘛,自然也使这样的妆。” 张大海凑过来,小声问:“娘不喜欢?” 林桃直翻白眼,喜欢?她喜欢得起来吗? “要不,儿子再去请别的胭脂铺的人来?” “不用了。”林桃摆手。 打发走胭脂铺的人,许氏自责。 “娘,我这模样,再怎么弄,都不会好看。要不,我就不参加宴席了。” 余氏满脸失落,对着铜镜是照了又照。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点妆。 虽然没觉着好看,但是肯定是高贵了。 要知道,点妆,那都是贵妇人们才做的。 林桃直摆手。 “芮娘,我觉着,这些天,你充满自信的样子,就很美!” “是!”许氏尴尬笑笑。 婆婆不忍伤她的自尊,才这样安慰她的吧。 …… 十日后,张家大开门户。 当初说是后宅妇人的聚会,如今却成了各家老爷,携夫人前来。 张家大门前,有丫鬟待人迎客。 张家三兄弟,今日退去粗布衣裳,华服着身,发束于顶。 张大林不自在的耸肩摇头。 张大山咧着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只有张大海,迎来送往的,倒是有几分模样。 丫鬟们领着人从前门进后园。 路过各处院子门前时,皆让来人叹为观止。 “好好的院子,却不见花草树木,也太奇怪了。” 奇怪归奇怪,大多数人,还是不敢多言。 毕竟,这可是张小厨家。 是一道菜的配方,就能卖出八百两天价的神厨。 不过,也还真有不怕死的。 就好比,六月初月,曾去过许宅的。 她们见过张许氏母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是泥腿子进城,来搞笑的。 听前面有人好奇,这园子没有花草树木。 当即接了话。 “呵呵呵,夫人怕是不知道,这张家呀,是泥腿子出身。怕是把这些院子的空地,都翻来种菜了。” “是吗?”在场人都好奇得紧。 那妇人博得全场关注,罗帕一甩,讲得更起劲了。 “你们是不知道。且月时,她家去了许宅,居然加妆都没点,穿得跟唱戏的似的。笑死个人啦!呵呵呵。” “还有还有,夫人们怕还不知,她家有个闺女,还是个结巴。一说话啊!别提有多逗!” 笑得眼泪直转,妇人连忙拿手中罗帕,抹着溢出泪来的眼角。 精心点的妆呢!可不能花喽。 园子里一众妇人,笑得脸直抽抽。 于是,之前那点好不容易,带着来的尊重,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区区四等民,又是泥腿子出身。 冲着闹的这些笑话,就知道,这张家啊! 没什么背景! 兴许,请她们来,不过是讨好她们,想在省城安家立命罢了。 女人们心意相通的笑作一团。 不远处的各家老爷们,也在猜测着,张家人的背景实力。 “这张家,不会是福临楼的远亲吧?不知各位,可有熟识的?” 众人摇头。 “我只听说,是战乱时进的城。就连腰牌,都是进城时候补的。” “是吗?” “这事儿,我还真就打听过,听说,还是战乱时,在城门口补的腰牌。” “那这张家,和福临楼真没关系喽?” “我觉着,没有!” “那楼老爷,为何帮衬张家呀?” “是不是帮衬,还不好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福临楼以收罗天下美食为名,遍布几国境内。或许,那张小厨,真就有几分本事呢?” “对对对!我可是尝过的人,做的吃食,确实不一般。” 说话的,围成一团。 也有几个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不停向来时的方向眺望。 他们可不是冲着张家来的,而是冲着福临楼的大掌事楼老爷来的。 自打战乱过后,自家买卖损失惨重。 东西不能往县城去,只能想法子进遍地黄金的京城。 他们只是三等民,只能求得楼老爷,看看能不能顺带,帮上一把。 于是,这原本简单的聚会,被各种带着目的来的人,搞得复杂了。 ------------ 第二百九十七章 第一次体会,成就的喜悦 很快,送出的请柬,又回到张大海手中。 人齐了,张大海整好衣裳,入了后园。 园子池塘边上,有一处抬在水上的露台。 借来的丫鬟们,已经把桌椅摆好。 三洗三食,也都按规矩,摆放整齐。 三洗,其实就是三盆水。 盆得是银制盆,一洗,洗手腕。二洗,洗手背。三洗,洗手心。 瞅瞅,洗个手还这么多讲究。 也就这些家里有几个钱的,成天不用种地干活。 睡醒了没事干,搞出这么个玩意来。 那三食,就是酸、甜、咸,三种口味的果干。 意思咱家水果多,啥口味都有!摆阔呗! 张大海把人请入了座,在座的,皆是夫妻二人携手而来。 倒是那一张张大白脸,让张大海有些不习惯。 好在老爷们没抹个大白脸,不然谁家是谁家都分不清。 在座众人,目光看了一圈,都没找着自己想见的人。 不免有些失落了。 张大海从小就善于察言观色。 拱手为礼后,入座道:“楼老爷稍后即到,先行小厮已经来报过信了。我家侄儿,也在门口迎着呢!” 他安排张小胖,在门口等人,其实也有些讨好意味在里面的。 “张三老爷客气了。既是小聚,为何不见家中夫人们呢?” 此刻说话的妇人,正是之前提起六月六许氏宅中小聚的妇人。 她来的目地很简单,就是来看泥腿子出丑的。 省城圈子,可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可以混进来的。 正说着呢,林桃领着家中女眷们,就来了。 看到女眷们没扑面,那妇人掩着嘴,轻笑出声。 引得桌上的女人们,好奇向那边看去。 “真的呢?这不跟出门不穿衣服一样嘛!” “就是,太好玩了!” “呵呵呵,果真如戚夫人所言呢!” 林桃还没走近呢,就听到那阵笑声。 连忙转头,握住了许氏颤抖的手。 “放轻松,自信点,有娘在呢!” 林桃走近了,张大海连忙过来迎,恭敬的唤了声母亲。 别说,文叔教出来的礼仪,确实有模有样。 而之前那些呵呵发笑的女人们,忽然不笑了。 至于为何?当然是因为自家男人,看人家女人,看得入了迷。 “咳咳咳!”林桃以咳嗽声提醒,方才行了拱手礼入座。 女人们笑不出来了,眉头微皱。 “这位,定是张家老夫人吧?黄府戚氏美人有礼了。”戚夫人起身,道出自家门楣。 林桃勾着嘴角:“夫人这名字,倒是取得好。不管模样如何,别人开口,就得称一声美人。只是不知道,这张白面之下的模样,配不配得上这美人二字了。” 戚氏是三等民,各种大小宴席,参加了无数。 出嫁前,家中也是世代的四等民,常混迹于小聚当中。 这种夹枪带棒的话,从小听得多了。 面不改色的坐下。 “老夫人这话说得可不中听。西栖女人扑面点妆,那是祖宗们传下来的。妆点得越是浓重,则表示对主家越是敬重。至于模样美不美,那是留给自家男人看的。又不是窑子里的姐儿,没个礼仪廉耻的。” 许氏面色一红,桌下的手,拽紧了婆婆的衣角。 这话,连她都听明白了。 是讲他们跟窑姐似的,不扑面点妆,不讲礼数。 拍拍许氏的手,林桃没往难听的接。 笑道:“也是!祖宗们都是从地里走出来的,晒得脸干皮黄,见不得人。弄出个妆来,遮挡一下自己的弊处。可众位夫人不一样啊!不都是大家小姐出身吗?生得丑,见不得人?” “不过,没关系。”林桃挥手:“我家洗护铺子呢,有特别制作的肥皂,可以让众位夫人的皮肤,白皙光滑细嫩。到时候,夫人们,就不必抹这白面出来吓人了。” 大妮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戚夫人嘴上说不过,又不敢在人家家里斗气。 只得乖乖闭上嘴,不再接话。 手却往自家男人腿,狠狠拧了一把。 把黄家二老爷,拧得龇牙咧嘴。 可别的妇人不一样,对林桃嘴里的肥皂,好奇得很。 而且她们至打八岁后,但凡见人,就抹这种妆容,脸上的皮肤,是越来越差了。 若真有这种神奇的东西,她们当然高兴。 丫鬟们适时的,呈上精制的木盒。 这是林桃让张大海事先请木匠制好的。 浮雕镂刻,看起来很精制。 打开时,香气袭人。 盒中堆满花瓣上,托着一块似玉般的物件。 有个妇人轻声问:“老夫人,这东西用了,真能像您儿媳妇那样?” 桌下,林桃拍了拍许氏的手。 许氏听闻有人想像她,两眼瞪得圆圆的。 她从不觉得自己好看。 准确的说,她觉得自己很丑。 不然,怎么会被娘家人,卖进张家,张个赌鬼做媳妇呢? 可许氏不知道,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吃得好,用的好。 二妮学医后,还不时的暗地里,各种方法给她调理。 如今可是大变了样。 加之,今天身上穿的,是量身定制的。 脸上虽然没扑面,娘也替她点过妆。 眉描过,腮印过,唇也用娘特制的唇脂抹过。 头上一支金灿灿的簪子,把乌黑的长发衬托得飘逸出尘。 没有过多的赘饰,所有的一切,都是刚刚好。 林桃笑道:“想像我儿媳妇,只凭一块肥皂,肯定是不行的。还得使上我家别的东西。各位夫人若是有兴致,一会儿可到我家闭月阁去,让她们给你们好好介绍一下。” “是是是!那就有劳各位夫人,和两位姑娘了!” 女人,尤其是深宅大院的女人,哪个不害怕容颜不如人? 旁边桌的张大海,见事情顺利进行,心里也是一番窃喜。 娘说得太对了,想要做成事,一定要在事前,好好谋划。 这是张大海,第一次体会,成就的喜悦。 大妮和二妮,也因那声姑娘,欢喜不已。 这不只是称呼的改变,更是对她们家,和对她们的肯定。 张小胖领着楼大掌事进来。 林桃老远看去,见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像成了望年交似的。 两人上了露台,张小胖拉着楼掌柜入座。 “来,你坐这,旁边的位置,可不能让别人坐!得留给我!我去给你露两手,回头你可得好好给我品品。” 包括林桃在内,众人都是一脸惊! ------------ 第二百九十八章 省城开始人心惶惶 美食,是宴会的主要部份。 尤其是张小胖做的美食,吃过一回的,出去都能吹很久。 所以,众人的期盼,是必然的。 在众人的寒暄声中,张小厨的美食,也端上来了。 林桃直直盯着面前的盘子,一把双齿叉,一把特制的钳子,和一盘…… 大田螺! 张小胖啊张小胖,你再一次把懒,发挥到了极致。 连去菜场选食材,都懒得动。 直接捞的自家池塘里的田螺! 不过这种东西,省城里的人,不仅不吃,甚至没有见过。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从不会亲自打理,自家池塘! 每人一份,呈在桌上。 看着那硬硬的壳,和从来没使用的工具,除了张家人,其余人都犯难了。 可他们既不敢问,更不敢动。 因为,如果问了,自己不就成了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如果动手吃,该怎么吃?手边的工具,该如何用?这都是问题。 一旦哪里弄错了,那不就等于丢人现眼? 林桃挑着眉,慢慢轻开。 她看出来了,自己这大孙子,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大婶和两个妹妹报仇呢! 敢取笑她们,他就变着方的,骂他们才是土鳖。 小胖这么暖心的行动,让林桃心情大好。 “吃啊?看着干嘛呢?冷了,可就不好吃了!”林桃提醒。 众人哪敢动手,包括楼掌事在内,都只是嘴上说吃,手却不动。 许氏端坐身姿,优雅的右手拿特制钳子,左手拿双齿叉。 慢慢把田螺肉挑出来,再于旁边的小碟里,沾了酱汁,慢慢送入嘴中。 张家人就连孩子在内,个个吃得端庄优雅。 可那些用惯了右手的客人们,如今得使左手,别提有多别扭。 有挑不出肉的,有挑出来掉了的。 更有沾了酱,手抖得厉害,把酱汁撒到自己身上的。 尤其是各位扑了大白脸的夫人们,就算送进嘴里了,颤抖的左手,也把酱汁抖得满嘴满下巴都是。 慌乱拿罗帕去擦,连同她们嘴上的妆,都一同抹糊了。 搞得好不尴尬。 林桃一边吃,一边介绍着这道菜。 “这种吃法呢,源于一个遥远国度的宫廷。在他们那里,每一道菜,都有特制的工具。在他们那,只有上层贵族圈的人,才能熟悉所有餐具。” 底下捂着嘴的妇人们,嚼在嘴里的菜,忽然就不香了。 她们还笑人家是泥腿子,土包子。 此刻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知。 张小胖做的吃食并不多,就三样。 一个法国蜗牛吃法的田螺,一个鱼头豆腐煲,主食是竹筒饭。 张小胖抹着手上的水,坐到楼掌事的身边。 两个人低声细语的,说着今天的吃食。 楼掌事凭自己美食家般的舌头,得到了张小胖的好感。 一餐过后,糊了妆的妇人们,等不极的邀着林氏和两个妮子,去闭月阁。 所谓的闭月阁,其实就是洗护铺子扩建出来的内间。 是张大海去了胭脂铺,学回来的。 用来接待大宅的夫人姑娘们。 后院那些老爷们,有张大海待着。 楼掌事,又有张小胖陪着。 林桃无事,早早回了自己的小院。 眼下这日子,倒很是惬意。 但不知,还能过几天就是了。 战乱过后,不可能没有影响的。 只是这影响,不知何时到来罢了。 她能做的,就在影响到来之前,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 这一日,老大家的洗护铺子,日入就突破了五百两。 原本十两银子一块的猪胰子肥皂,被一抢而空。 林桃拿甜菜和蜂蜡,制的唇脂,更成了宠儿。 送走了上门送钱的老爷夫人们,许氏迫不及待的去找文叔。 文叔管着账房,家里进出银子,都得在文叔那里记账支取。 让林桃没有想到的是。 自打这日之后,省城里大宅内院,都知道张家,是远来的贵族。 再也没人说他们家是泥土子,土包子。 甚至有人借着买肥皂,有意借许氏,拉近和张家的关系。 更有黄二老爷那种夸张的,直接请了媒婆子,来张家提亲。 黄二老爷觉着,若能娶了张家姑娘进门,简直就是猪长了翅膀,不飞都不行。 凭着张小厨的独特配方,定能帮着他京都的女儿,稳定地位。 又能和楼掌事和福临楼,多了一层关系。 简直就是左右逢源! 然而,媒婆子连门都没得进,被许氏好一顿说道后,给关在门外。 而简大公子,自打那日张家宴请没有他后,整个人就自闭了。 第二日开始,每日借着还利息的由头,往张家跑。 林桃呢,收了那一两银子,提着某人的脖子,直接丢出门去。 刚开始,两个随侍小厮接不住被丢出来的公子。 管家看了心疼不已。 后来,只要他家公子进了张家,他就立马安排十几个人,在大门口等着。 只要公子被丢出来,十几个人就稳当的接住。 那阵仗,让简休南再次攀登省城热议话题榜首。 无人不好奇,这真是简家公子吗?张家人是有多深厚的背景,才敢这么做? 日子就这么舒适的过到入秋。 林桃也终于过上了,好吃等死,无聊数银子的日子。 地下新建的银库,银子一日日增多。 林桃的笑脸,也一天比一天多。 入秋的第八天,余氏一下给林桃生出来两个大胖孙子。 余氏倒是乐呵坏了。 林桃却愁坏了,因为她还没得急谈恋爱,就又双叒叕当阿奶了。 两个胖娃娃呱呱落地,简休南就带着银子和两个婆子,来道喜。 于是后园又新建了一处房,让两个婆子住下。 原本二十个人住的宅子,一下多出四个人来。 林桃也终于在认命后,从以前每天玩银子,变成现在每天玩肉团子。 大哥张小胖,开始整天捣鼓食补的吃食,往余氏肚子里塞。 就怕自己两个弟弟,吃不饱。 结果呢,原本因怀孕长胖了整整一圈的余氏,如今胖成了球。 宠妻狂魔张大林,不仅没有一点嫌弃,还直夸余氏胖了才好看。 直到某日一早,粮铺挂出来的米价,直接翻了五倍! 省城的一片祥和,被一击打破! 大户人家,开始拿出家底,往家里囤粮食。 以至于早上,还五两银子一斗的大米,下午直接就成了十两。 省城开始人心惶惶…… ------------ 第二百九十九章 “坏了娘!出大事了娘!” 张大海一打听到消息,立马就背着文叔,往小老太太院子里赶。 “咋了这是?出啥事了?” 背着丫蛋刨土的李美荷,放下锄头,跑来帮着张大海,把背上的文叔给扶下来。 “老夫人呢?”文叔问。 自打进了省城,他彻底摒弃了自己的姓名。 他决定给林桃当好这个账房先生,管好这个家。 “婶?您起来了吗?”李美荷跑去叫门。 床上的林桃,苦着脸坐起来。 带娃真是件辛苦的事! 抓了衣裳,随便穿好,打开门。 见着文叔都来了,林桃眉头微微皱起。 “咋了?” “进屋说!”文叔依衬着张大海,挪步进了屋。 李美荷忙去东厨,提来热水,给林桃洗漱。 “桃子啊!省城现状可不大好。今天一早,附近各家都在囤粮食。省城米铺里的大米,从开铺的五两一斗,卖到十两一斗,简直就是一个时辰一个价。会不会是东魏又入境了?咱家要不要赶紧囤些粮食?” 张大海也急得不行。 “是啊娘!眼下才入秋,搞不好冬天得饿肚子啊!外面都传疯了!开春战乱,附近地都荒废了!有消息说,其他省府,已经下令,不准将境内粮食倒卖出省。现在各家都担心冬天没粮可吃。拼着命的在囤啊!” “好啊!这是好事啊!”林桃大手一拍。 “啊?” “……” 林桃激动得起身踱步。 “大海,你着重关注一下粮价。还有县城外的消息,东魏人有什么动静!一定要打听到真实可靠的。现在就去!” 张大海是一脸懵的离开的。 文叔老脸,却皱成了包子。 “桃子,你打算干嘛呢?” 林桃笑了。 “看您说得,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打家劫舍不成?” 文叔眼角直抽抽。 他很想说:你是不是忘了,这宅子是如何来的。 这些一年多相处下来,他对林桃说不上十分了解,不过五六分,肯定是有的。 就林桃刚才那个激动劲,多半和银子有脱不了的关系。 你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就林桃刚才的笑脸,跟平日理账点银子的时候,如出一辙。 看来,闲了几个月的林桃,眼下是坐不住了。 “文叔,别坐着了!让人去市场上看看,把那些卖给牲口吃的玉米啥的,都给买回来。还有还有!大米什么的,咱家就不囤了。这种东西,回头还是白捡更好。” “白捡?”大米还能白捡的? ……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大海一天不知道出门多少次,往返于市场和自家两地。 文叔呢,使着张宝山等人,搜遍了省城的市场,不干别的,就是买米玉。 别人家,成袋成袋的大米,往家搬。 老张家,成车成车的玉米,往家抬。 最后,甚至还把当池塘的凉亭,都改造成了囤玉米的仓库。 这一番操作,把家里人都看傻眼了。 余氏背一个,抱一个的拦着张宝山问:“老太太这是咋了?大米吃腻了?开始忆苦思甜了?” “大侄女,这事,我也不知道!不过,这玉米挺便宜!现在省城里,大米老贵了,好多人家,省不得给牲口吃玉米了。把钱省了,囤大米。咱这个时候买,倒是挺划算!” 余氏有种对牛弹琴,超无语的感受。 她问的是便不便宜的问题吗? 哎! “宝山叔,这两天大胖没给你们好好做饭吗?” 张宝山直挠头,连连摆手:“可别冤枉了大胖!每天四顿,两顿干的,两顿稀的,肉蛋蔬菜,一样不少!” “既然吃得也不差,你说你咋没长呢?” 张宝山把胸脯拍得咚咚响。 “你这是看走眼了吧!你瞧我这肚子,都凸出来了!还说我没长!” 余氏长叹,背着娃上别处去了。 张宝山挑起挑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人们常说一孕傻三年,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挑起地上的挑子,张宝山继续忙活去了。 …… 两个月后。 省城的粮铺已经无粮可卖。 七家铺子,关了六家。 剩下那家,那学是成了了精的。 之前一直闭门不开。等到六家被买光了,挂牌直接五十两一斗。 别看他一天卖不出一斗,那粮铺的掌柜,可不急。 “今天他们还有囤粮,等到没有囤粮的时候,怕是八十两,一百两一斗,都有人买!” 旁边的伙计,满眼崇拜。 而张大海在门口看到挂出来的粮价,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 伙计赔着笑问:“张三老爷?您家要买米不?别看今儿五十两一斗,早买还便宜!您也听到了,我们掌柜说了,再过几天,您五十都买不着,得八十了!要么?我给您装!” 张大海直摆手。 里面的掌柜看了眼,对自家伙计说:“行了!人家张三老爷家,只买玉米!” 就在这时,省府守兵一路大喊戒严而过。 市场里的铺子,开始闭门。 张大海忙追上去,将领头的守兵,拉到一旁。 “六爷,城外出事了?”说着,偷摸着,往他手里塞了点小东西。 “饥荒!附近几个省府都关城门了!大批难民,正往我们这赶呢!督府大人说了,从今天起,省城只出不进!才入秋就闹成这个样子,今年的冬天,怕是不好过喽!” 张大海连声道谢。又给塞了一个银锭子。 守兵看着手里的两个银锭,一把将要走的张大海拉住。 “张三老爷,家中若是宽裕,不如赶紧把户籍升了,趁着现在还能入京,举家迁去京都吧!你是个爽快人,我实话同你说。大人的家眷,早在三日前,已经进京了!” “怎么会?那你们……” 兵士摆摆手,望着手里的银锭,尴尬咧嘴,强扯出笑。 “话,只能说到这里了。” 张大海不撒手:“六爷!你给我句实话,是不是东魏人又有动静了?” 兵士点点头,向城门方向跑去。 张大海满头大汗的跑回家,直奔母亲的小院。 “坏了娘!出大事了娘!” 林桃探出个头来,冲张大海招手:“进来说。” 张大海把得到的消息一说,林桃不恼反笑。 “去!让文叔收黄豆去!” “娘?您还惦记着囤物资挣钱了?东魏人要是破了城门,咱人头都不一定能保住啊!” “慌啥慌?那城门是他说破就破的?再说了!西栖人都像你一样,只想着躲?回头人攻到京都,你该往哪躲?你该知道,有国!才有家!” 张大海长吐了口气。 他很想提醒自家老娘,当初是谁把城墙炸了个洞,说出去,就出去了? ------------ 第三百章 她们都用自己的生命来相信阿奶! 省城戒严半月后,城门外聚集了大量难民。 甚至比东魏人入境那回,还要众多。 他们都是附近县城来的和周边来的。 因为初春时,东魏人入境,大量村民背井离乡,弃田弃土。 眼下秋季以至,田土废了,山上能吃的,也都挖无挖了。 只能到省城,寻求能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当中,甚至不乏众多的五等民。 然而省城并没有要打开城门的打算。 十天后,城内不再戒严,然而市场内却再没有开门做买卖的。 一个月后的某天早晨,省城大乱。 简休南再次冲进张家大院。 “林桃!林桃!快,快跟我走!” 张大海见怪不怪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张大山打开院门,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就又把院门关了。 还对许芮说:“没事,是阿南。” 张大林甚至冲简休南大喊:“阿南!我家还有小娃呢!你嗓门小点声!” 简休南都快疯了。 “你们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点不着急?林桃呢?” 张大林摇头回了自家小院。 帮着二老喂完猪回来的林桃,在巷道里,与简休南撞了个正面。 “桃子!快收拾东西,和我一起进京都去!” “简公子慢走不送!” 简休南一把拉住林桃,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正色道:“你知不知道。督府大人都已经离开省城了!城里但凡能进京都的,都已经起程了!接下来,守兵会陆续撤离,省城不仅会大乱,或许还会被城外难民洗劫!紧接着,就是蠢蠢欲动的东魏人!” 简休南忽然松开林桃,竖起中指,一脸认真如宣誓一般。 “林桃,跟我走!只要有我简休南在,到了京都,你家也能过上安逸的日子!” 看着那根纤细的手指,差点没忍住,直接给他掰喽。 “把你那根手,给我放下来!” “啊?喔!”简休南乖乖放下手。 林桃耸肩道:“简大公子,赶紧走吧!我们家呀,目前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她要离开的时候,也决对不会是去西栖的都城——京都。 “你……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林桃,你信我!” “信你?”林桃呵呵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您大公子,请快点走吧!别耽误了行程!” 简休南拳头是握了又握。 若换作别的女人,他直接就能抗走,扔到马车上,直接捆到京都去。 可对上眼前的女人,谁捆谁?还另当别论呢! 简休南拍拍衣角,往地上一坐:“你不走!我也不走了!” 看着眼前如狗皮膏药般的男人,林桃没好气道:“你随意。” 对简休南,你越是在意,他越是没完没了。 他高兴坐,让他坐就是了。 反正到时候,这座宅子,也是要还给他的。 简休南这一坐,还真就是一天,除了去茅房,他真是没挪屁股。 林桃也真没理会他。 还让张小胖,把简休南一日四餐,给按排妥当喽。 还让小荷,端来茶水。 天见黑时,文叔看不下去了。 杵着拐杖过来劝说。 “文叔,你该劝的不是我!是桃子!”简休南指向林桃的院子。 “阿南!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她决定了的事,都别说劝不劝得了。就说谁敢去劝吧?也就是你皮厚实,丢了多少回,还有命在!换作是我,怕是骨头都碎成渣了!” 文叔站不住了,要往地上坐。 李美荷连忙端了把椅子过来。 简休南又气不过了,指着椅子问:“小荷,为何文叔坐就是椅子?我就没有?” 李美荷眼都没抬。 “谁不想活了,才给你拿椅子!我劝你赶紧走吧!别等到晚上,坏了婶子睡觉的心情,趁着夜黑风高的,婶子挖坑把你活埋喽!” “不、不会、不会吧?”简休南没了底气。 李美荷也不答,转身回了院子。 简休南看向文叔:“文叔,桃子不会这么对我,对吧?” 这谁知道?文叔敷衍道:“应、应该不会吧。” 两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 坐了一天的简大公子,忽然起身,扶起文叔。 “叔,咱回你的小院去再说。” 文叔点头,杵着拐杖,把简休南领进了自己的小院。 反正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 反正这一晚,文叔的小院,灯一直亮着。 反正天亮以后,没人知道简休南啥时候走的。 三日后,省城里的守军,趁夜就撤离了。 除了一些在省城安家立室的没走,其余的,早都走得没影了。 督府人去楼空,大门就那么敞开着。 省城一下就乱了。 有人开始举家迁徙;有人开始守门严防。 张家大院,表面平静,底下也是一片喧嚣。 当初买来的五人,找到张宝山,商议着要不要离开老张家。 张宝山态度坚决:“要走,你们走!我不走!我这条命,老张家救了两回!如果真要拿命保他们,我张山也认了!”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也不知是被张宝山的情绪渲染,还是离开老张家,也没有别的去处。 最终都决定,继续留下来。 余氏小时候,是经历过这些的。 一早听到这个消息,就已经六神无主了。 把两个小娃交给婆子们带着,自己匆忙跑去找许氏。 “大嫂,你们母女最讨娘喜爱,你们去劝劝,说不定娘就改变想法了呢?” 许氏正给两个新出生的小侄子,做着小帽。 “阿兰,我知道你小时候,经历过不好的事。也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你想想,咱们一家一路走来,娘哪回的决定是错的?” “可是……” “没有可是!哪怕是死,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我也不会后悔!” “嫂子!我是没见过饿疯了的难民!他们进城会挨这的抢!等到粮食吃完,他们甚至会抢小孩去、去……我、我是见过的。” 她是亲眼看到过,那些人吃小孩的。 只是这些事,她从来不愿提及。 “阿兰,我相信娘!”许芮一脸坚定。 两个妮子也肯定点头。 她们都相信阿奶!用自己的生命,相信阿奶! 比余兰枝更慌的,还有省城里,走不掉的各家老爷奶奶们。 这不,黄二老爷开始串联,找到张大海。 “张三老爷,省城守兵没了,可咱们得自保啊!咱们都进不了京都,只能守住省城了!若是难民冲进城来,咱们这些人,怕是真没活路了。” 张大海点头,只听不言。 这是娘告诫过他的,在还没决定之前,切忌把住嘴。 见张大海不接话,黄二老爷直接道明想法。 “徐六爷你是认识的!他也没走,我和大伙商量过,咱们想请他出来主持场面。哪怕是咱们大伙使点钱,也得把省城守住喽!你说是吧?”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还得看徐六爷的说法对吧?咱也不能赶鸭子上架!” 在黄二爷耳朵里,张大海这算是答应了。 “我就知道,你张三爷是条汉子!那我这就去找徐六爷!” 打发了黄二皮子,张大海立马把消息送进了林桃的院子。 “这是好事啊!走,陪娘去见见那位徐六爷!” 终于,机会来了! ------------ 第三百零一章 老三算是能独当一面了! 林桃没有单独和张大海去,而是把文叔也带上了。 徐六爷家,被省城大户老爷们,围得满满当当的。 “各位老爷,不是徐六推诿。而是留在省城的守兵,真的没有几户。我们全加一起,也就十几个人。怎么守?你们说,怎么守?而且,我坦言告诉大家,东魏人或许会功到城下。大伙与其在这里说服我,不如考虑一下各自的去处更好!” “这……这是真的?”黄二老爷惊出声来。 徐六爷点头。 “那我们……另寻去处?”黄二爷看向众人。 众人不吭声了,方才还高呼要徐六爷挺身而出。 此刻却一片的,鸦雀无声。 林桃走过来。 “走?往哪走?附近省府?京都?如果能走,他们还会等到今天?” 有去处的,能走的,早就离开省城了。哪会等到今天。 众人低头不语。 “这位是?”徐六爷看向张大海。 张大海忙道:“这是我娘!也是来请徐六爷,主持大局的。” “张三爷,该说的,我都给各位老爷们说过了。徐六爱莫能助。” “我们自组军士呢?” 文叔一开口,众人齐齐看向林桃。 “在场的,谁家没有下人?每家出五人,二三百人,不在话下吧!更何况……” 文叔停下话,看向林桃。 林桃会意点头。 文叔继续道:“更何况,城门外还有两三百的难民,如果我们接纳他们。五六百人,何愁无法守城?” “难民?不可!”有人惊呼。 众人小声议论起来。 “是啊!五六百人,一天得吃多少粮食!这些粮食谁来出?” “就是!那都是饿疯了的难民啊!” “对对对,不能放进来!” 林桃呵呵笑出声。 一步步走到这些人面前。 “那你来守城?嗯?又或许,你来?你呢黄二老爷?要不然,你来?” 被林桃问到的人,连忙摆手退开。 有人道:“现在不是人的问题,是粮食的问题!我相信各位老爷府中,存粮并不多,对不对?” “是啊!” “就是!” “没错!什么都不懂,还跑出来指手划脚的!难不成,这些粮食你出吗?” “对!要我说,还是赶紧逃的好!” 高呼声中,真就有人转身离开。 任凭黄二老爷追过去劝说,这些人也没有留下。 随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 竟连挑头的黄二老爷,都离开了。 林桃冲徐六爷道:“下次,再来拜访。” 张大海一脸迷糊。 “娘?咱也走?” 林桃摇头:“大海,你想想,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张大海定下心神,半晌,恍然大悟的小声问:“等?” 林桃笑了。 老三算是能独当一面了! 和林桃一样笑起来的,还有文叔。 他拍拍张大海的背:“走吧!回家看看,大胖做了啥好吃的。” 这一等,就是两日。 这两天从早到晚,都有大批的人离开,看得出来,他们都寄希望于京都。 三日后,省城如死城一般。 没了往日喧嚣。 街道上,秋风席卷,落叶纷飞。 林桃叫老三背着文叔,又往徐六爷家去了。 这一次,四个人整整说了一天的话。 当天夜里,徐六带着那十几人,就把通往京都的南城门,给关上了。 次日一早,又让人,把省城里还剩下的人,都通知去了北城门前。 徐六一身铠甲,腰配长剑。身后十六人,也是严阵以待。 “各位,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想要抵抗东魏人,我们就要团结在一起!为我们的家人!为我们的孩子!为我们还能活出明天!” 紧接着徐六通告到:“现在,我们需要,有粮的出粮,没粮的出人!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家!没有粮的,家中壮年男妇,皆要入征!不想出人的,可拿粮抵人!十斗可抵一人!现在,请出人的老爷们,到左边留下名字。出粮的老爷们,请到右边。” 整个过程很顺利,没有一个反对的声音。 可事情到最后,终于还是有人坐不住了。 正如黄二老爷。 他没有当众反对,而是把徐六拉到一旁。 小声道:“粮食我家真出不了!实话给你说,我家自己都不够吃的。至于人,你也是知道的。总不能,让我家几个孩子入征吧?” “那……黄二老爷的意思呢?”徐六问。 张大海冷哼一声:“黄二老爷的意思,是想让徐六爷,送他离开省城!” “张三爷,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了?” “要不然呢?”张大海走过来。 “听黄二老爷的意思,即不出粮,又不出人。想等着坐享其成是吗?” 被张大海一言道破,黄国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不过半晌,又赔着笑脸道:“我以不是不想出。这不是,确实没有嘛!至于我家那几个孽障,不过是几个十三四的半大娃娃,让他们守城门,那不等于给徐六爷添乱嘛!” 张大海呵呵笑道:“万一徐六爷,不怕被人添乱呢?” 一句话,把黄国仁怼了个半死。 索性把平时,那股不要脸的劲,给拿了出来。 “反正,我是什么也拿不出来的!哼!” 黄国仁转身离去。 当初他就想好了,赌张家走不走。 张家走,他就走。 张家不走,他也不走。 他算准了,张家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更何还,他还打听到,简休南也没有走! 如今想要他拿粮出来,不可能! 让他家儿子拿命出来拼,那更不可能! 他还就不信,这天下没有王法了?他们还能把他家撵出城去不成! 可惜黄国仁错得很彻底。 徐六在与张大海商议过后,真的领着十几个人,手持武器,冲进了黄国仁家中。 黄国仁依旧表态,既不出粮,更不出人。 徐六念着脸面,好声道:“如果黄二老爷,什么都不肯付出。徐六就只能把你们一家,请出省城了!” “你!你居然敢撵我们走?凭什么!”黄国仁一拍桌子。 “我告诉你徐六!你真以为,我黄国仁是好欺负的?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今天就和你们拼了!” ------------ 第三百零二章 三百米爆头 黄国仁大吼过后,七八个壮年男子、十几个婆子,手持大刀斧头,将徐六等人围了起来。 他早就防着这一天了! 早在去找徐六之前,他就买下了这几个壮汉。 当初只想着,省城不安宁时,能看家护院,把难民挡在门外。 后来他更是直接打定主意,要白占便宜。 只要有人愿意出粮出人,守住省城,那他为什么要走! 和家里重金买来的粮食相比,自己这块脸面,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徐六冷笑:“果然和张三老爷说的一样。你有人,也有粮,可你一早就打定主意,只顾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当你一家的替死鬼吗?” 他被征来后,一直在省城当守兵。 从没有想过,自己守护的,居然是这种货色。 “给我把他拿下!”徐六长剑直指黄国仁。 噌!寒光乍现,刀剑同时出鞘。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上的气煞,是普通人不可能有的。 婆子们面色煞白,甚至有腿软的,直接跪在地上。 徐六的长剑,搭在黄国仁脖子上。 “出人还是出粮?” “出、出、出、出人!” 最终黄国仁还是没有拿出一粒粮食。 只把家中的壮年仆人,全都拿了出来。 他们之中,甚至有在黄国仁宅子里出生长大的半大小子。 “公子!公子救我,我不想去打仗。我想陪公子读书玩耍。” “一边去!你不去打仗?难道我去吗?” 那十二三的半大小娃,瞪圆了双眼。 泪无声的落下。 数点人数的兵士回禀道:“中将,还差五人。” 徐六道:“黄二老爷,您怎么说?” “徐六!你是逼死我吗?就算我把儿子都顶出去,也凑不够你要的人数啊!” “那您可以拿粮抵,十斗可抵一人,五人五十斗!” “你……徐六!你直说,你是不是冲着我家粮仓来的?” “这是规矩!” “哼!督府大人不在,你就是规矩了?你不过是李大人的一条狗!你算哪门子规矩!你有西栖督府大印吗?没有大印,你算个狗屁规矩!” 徐六脸一横:“好!既然你黄二老爷,只认督府大印,那你就随督府大人,一起去京都吧!给你两个时辰,带上你的家人,奴仆银钱和粮食,滚出省城!两个时辰后,我再来,到时候,只怕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徐六等人甩手而去。 黄国仁瘫软在地。 “爹?我们真的离开省城吗?” “快!快去收拾东西,咱们赶紧走!” “爹!咱们走去哪儿啊!要露宿荒郊野外吗?咱们不是二等民,进不京都的!” “还管去哪!带着粮食和钱走,总比在这里,被别人抢了去强吧!” 他知道,徐六可不是说着好玩的。 黄家人十几辆马车,两个时辰后,出了南城门。 一天下来,和黄国仁一样的,还有两家,且都算是省城的大户。 他们这一走,省城里,就少了七八十人。 原本人就不多的省城,此刻,只剩下一百来人了。 而且这一百来人,还有半数以上,都是被原来的主家,撵出府来的老弱妇人。 他们不仅是没去处,更是出了省城的门,就成了黑户。 省城,是他们最后的容身之所。 天黑尽,徐六进了张家门,直奔文叔住的小院。 文叔屋里的灯,亮了整整半宿。 次日天不亮,徐六大开督府兵器库。 分发给入军众人兵器后,还特意挑了一把弓箭,让张大海给林桃带回去。 这是林桃找徐六要的。 天见亮时,城门大开,由百姓组成的新军,护卫两旁。 按着徐六说的,但凡想要进城的,都需要签属卖身契约。 无论你是几等民! 徐六站在城门前。 “我!徐六!在此承诺,但凡签下卖身契约的!入城,有粮吃,有房住。他日我们同心协力,守住省城,击退东魏人!徐六会亲手把契约书,送回大伙手上!” 这是他和文叔商议过的。 只有契约书在手,才能真正的做到同心,免生内乱。 如遇不愿签的,他宁可不放此人入城。 城中有他的父母妻儿,他守的不是别人的家,别人的园。 更是自己家人,生的希望! 难民们挨个画押入城。 而后被安排到处住,年轻的被入军中。 年老者、妇人孩童,不仅得到了妥善的安排,还分了自己名下的土地。 天黑尽时,城门大闭。 城门前,搭起十个炉灶,架起大锅。 林桃带着张宝山等人,拖着大米和米玉到来。 二十锅热粥,十锅水煮玉米。 林桃正式开启了大锅饭时代。 徐六也把清点的人数,报了上来。 “四百三十二人。只一顿吃食,就够呛啊!” 文叔道:“粮食的事,你大可不必操心。明日起,得赶紧把防御工事建起来,希望能在东魏军到达前建好。” “文叔放心!明天一早,我会两班替换,昼夜不停施建。” “好!我们都得有信心,守住这道城门!”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省城开始大变样。 十七日后的傍晚,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惊得道路两旁的群鸟飞散。 马蹄扬起的飞尘,如雾霾一般,笼罩着夕阳。 “来了!来了!东魏骑军来了!” 城楼上,传来大喊。 城中众人,瑟瑟发抖。 余氏坐立难安,背着两个小娃,跑去许氏的院子。 许氏依然在给两小侄儿做衣帽,只不过,走线的针,早已不稳。 一连扎了自己许多次。 大妮一把将母亲和妹妹,抱进怀里。 …… 城楼之上,一把椅子,一支拐杖,一位老人正是文叔。 徐六端站老人身侧。 另一边,是位神采奕奕的妇人。 徐六小声道:“能行吗?” “当然!”文叔坐回椅上。 马蹄声雷动而来,马背上的人影,也越发的清晰。 “四百米!” “三百米!” 轰!马啼嘶鸣,土尘飞扬。 “陷阱!是陷阱!将军!” 东魏骑兵一阵动乱过后,骑兵人数,明显小了一圈。 城楼之上。 林桃拉开大弓,眼瞄成了一条直线。 嗖!扑哧! 地陷陷阱冒出来的脑袋上,被一支重箭贯穿! 那人两眼圆瞪,斗鸡眼看着自己的眉心正中贯穿的箭身…… ------------ 第三百零三章 这些是人的头皮吗?俗称天灵盖 “埋伏!有埋伏!将军!” 东魏骑兵大乱。 “别慌!都别慌!雕虫小技!” 马前蹄高举上扬,随着马儿的嘶鸣声,开弓把箭。 嗖! 论射箭,西栖怎可能比得上他们! 东魏人,打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然而……箭飞至最高处,被一支迎面飞来的重箭,从中击折,而后…… “将军!小心!” 当!随将长剑拨开飞来的重箭。 “后退!后退!” 东魏骑军仓皇后退了近三百米。 清点人数后。 “将军!我们损失了三十七人!” “……” “将军!会不会是情报有误?西栖并没有因饥荒而弃城?又或者?这就是一个陷阱?刻意要引我们前来?” “……” 原本轻装急行,他只是想简单的扫一下城。 白捡些粮食、金银、女人。 没曾想,此来竟是这般境地。 他是立了军令状,领兵而来的。 如果损失了人马,还什么都没带回去,他的头…… 想到这,将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先安营扎寨!” “是!”传令官打马离开。 天黑尽时,北城门外七百米的地方,篝火通亮。 而省城的城楼上呢! 林桃正和文叔、徐六、张大海,品茶看日落。 “文叔的计谋令在下配服!” 徐六以茶为酒,双手捧起,敬了一杯。 “不敢当!不敢当!”文叔回敬一盏。 “接下来呢?”徐六问。 文叔看了眼,正在给箭头淬毒的林桃。 “拖!” “拖?”徐六不解。 徐六一脸懵逼,两眼问号。 放下打磨好的弓,林桃看了眼西下的斜眼。 “去把人叫起来,吃饱肚子,该准备准备动身了。” “婶子?您这是要夜袭东魏军营?论胆识,徐六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可对此刻的咱们而言,这样的举动,并不是上策!还望婶子多斟酌!” 城内半数往上,都是老弱妇人,壮年男人,不过尔尔。 借助坚实的城门,或许还有力一战。 但主动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林桃没好气道:“谁说我要去偷袭军营了?” 就城里这些没上过战场的百姓? 偷袭军营?怕是走近了,都得被东魏人的呼噜声吓尿喽! “那您这是要……?”徐六问。 林桃指了指三百米处的陷阱。 “你以为我布置陷阱,是为了什么?” 徐六被问懵了。“难道、难道不是为了减少敌人的人数?” 林桃直挥手。 “杀敌这种事,是你和文叔操心的,关我啥事!布陷阱,当然是为了捕猎啊!说白了,就是看中了他们的马肉。” “马?肉?……” 徐六想不明白话里的意思。 文叔深吸一口气,只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合着,人家奔袭千里,是来给您老人家送马肉的吗? 东魏人有这么傻蛋吗? 他也是东魏人好吗? 这么藐视东魏人的话语,说之前都不替他考虑的吗? 林桃眨巴着嘴:“这种长年奔跑的马肉,是最好吃的!大伙都好些日子没吃肉了吧!明儿,咱架着大锅,叫我家大胖,给大伙炒干锅马肉吃!” 城里四百多人,只靠囤的粮食可不行。 所以在林桃眼里,那坑里的,可都是上好的吃食。 “啊?” 文叔立马打断正努力思考的徐六。 “你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去叫人吧!再让大伙早些睡下。城楼上,交给我即可。” 人老了,觉也没那么多了。 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如把休息的时间,留给年轻人。 徐六“喔”了一声,跑下城楼。 …… 丑时,正是人睡意正浓的时候。 东魏人因长途奔袭,此刻能按下营来,睡意顿显。 在与西栖纠缠的这数十年里。 西栖人在他们眼中,是没有血性,没有尊严,没有骨气的家犬。 别说主人没有命令,即便是有,他们也会守门不出。 所以,他们能安然沉睡,丝毫不用担忧,西栖人,会走出城门。 只不过,今晚,他们错了。 林桃一身黑衣,带着自家三个儿子在内的,三十人小队。 借着夜色,向着地陷陷阱,匍匐前进。 陷阱口,林桃摸下坑去,给死去的马,套上绳子。 再由三十人合力拉出坑去,捆到另一条系着拖网的粗绳上。 拖网的另一头,直通城门之内。 两百多人,拉一匹死马,轻松得不能再轻松了。 如此这般反复后,坑里的三十七匹死马,转眼入了城。 “娘?您还不上来,干嘛呢?”张大林小声冲坑下喊。 张大山着急的直拍张大林,指了指已经冒头的太阳。 “快!天快亮了。” “发啥呆!搭把手啊!”林桃递上来一包沉重的东西。 “这是啥呀?”张大山掩着口鼻。 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实再是有些承受不了。 林桃一家,是最后回城的。 尤其是抗着那包重物的林桃,一身血腥气味,吓退了城门边,不少的百姓。 “婶子,这是……”徐六指了指地上那只还在滴血的包袱。 林桃头都没抬,认真抹着匕首上的血迹。 “这是给东魏人的礼物!回头让人拿这个,把咱的城楼装点一下!” “啊?”徐六眉头拧在一起。 凭直觉,他觉着里面装的,定然不会是好东西。 可一时,又想不明白,装的会是什么。 别好匕首,林桃问:“文叔呢?第二道防线布好了吗?” “已经布好了。”徐六道。 “行!回头我让宝山送蔬菜过来,通知大伙,拿碗过来,咱们今天吃火锅。你把咱们那桌,架到城楼上去。” 徐六左右是想不明白,索性就像文叔平时常说的。 既然想不明白,就别浪费那个精神,照着做就完了。 挥来手下的人,安排妥当。 自己连想都不想的,将林桃脚边那包东西打开。 哗! 一堆带着毛发的皮状物,瞬间散了一地。 “啊!” “天、天了!” 周围的人惊叫连连,吓得走出老远的林桃,又折返回来。 徐六站在原地,两个膝盖止不住的打颤。 额头上的细汗,凝成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这些、这些是人的头皮吗? 带着头发的那种! ------------ 第三百零四章 这是个农家妇人?那他算什么? 徐六想伸手,确定一下,那是不是头发。 可眼睛告诉他,这绝对是头发。 东魏人和西栖人,最大的特色,除了肤色,便是头发。 两要虽同样留长发,可西栖人的长发,是顺直的。 且多数会束于头顶。 有钱有身份地位的,束冠。 再不济的贱民,也会包布。 可眼前这些呢! 粗细不一的发辫!甚至还有以马尾编入辫中的! 这样色的,只有东魏人! 他们常年游牧,与马为伴。 儿时的小马伴之成长老去。 马儿死后,主人为了纪念马儿,会剪下马尾,编入自己的辫子上。 不会错的!这些肯定都是东魏人的头发。 只是发根那一大块血肉……是、是、是头皮吗! 林桃走回来时,徐六已经面色苍白如同白纸。 一把拉开徐六,林桃弯腰将打散的头皮,又捡成一堆,再将其包好。 “有点出息行不行?不就是几块人的头皮吗!” 她也就是觉得三十多颗人头不好拿,不然拿回来人头,可比拿头皮更有震慑力。 血包袱,塞进徐六怀里。 徐六抖成了筛子。 “去!拿到城楼上,给文叔。文叔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徐六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然而林桃的形象,在这之后,被颠覆了。 她不再是那个有三个傻儿子的大婶。 而是削人头发的杀神! 林桃没说错,徐六抱着血包袱上到城楼。 文叔打开看了一眼,眼底心痛一闪而过。 他还是叫人,把这些头皮挂到了城墙上。 为了引起东魏人的注意,他甚至把西栖旗帜取下,挂上一堆头皮。 天色大亮,东魏人终于看到了,对面城楼上的全新‘装点’。 “西栖人!我与势不两立!杀我儿郎!羞辱尸体!无耻之极!都给老子整装上阵!今日,我定要破他的城门,入城为我儿郎们报仇雪恨!” 在东魏人的传统里,人死在战场上,是最值得歌颂的。 但是他们也信奉死人,要得全尸。 哪怕不能归故里,也不能让身体残缺。 这是死者的荣耀,不容任何践踏! “将军息怒!这种手法,绝不可能是西栖人干得出来的!” “管他是谁!敢辱我东魏儿郎,老子就要弄死他狗娘养的!” “将、将军,他、他们……”前去打探的骑兵,气得手脚发抖,直指西栖城楼之上。 一众军士打马而去,但见西栖城楼之上,架着一口大锅。 一匹马,被挂在城楼楼角上。 那削肉下锅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桃。 今儿一早回了自家宅子,她洗去身上血迹,就把张小胖叫到了城门这边,来处理马肉。 省城里,飘荡着马肉的香味。 都不用徐六派人去挨家挨户的喊,大伙都闻着那股子味,跑来凑热闹。 还没到饭点,小娃们就端着碗排起了长队。 许氏和两个妮子,帮着打食。 打到酱爆干锅马肉的娃娃们,一群一群围坐在城门旁边,吃成一团。 张家二老还怕孩子们吃不得辣,在家里磨了豆浆让张宝山他们抬来城门边。 想喝的直接拿碗去舀就是。 妇人和老人们,找到马肉,和自家小娃坐到一块。 一边吃,还一边催促:“别顾着玩!赶紧吃饱了肚子,回宅子里种地去!” “可、可是我,还想吃一碗。”小娃娃嗍着手指头。 妇人抚着小娃的头顶,把自己碗里的肉,往那拳头大点的小碗里赶。 “娘分些给你。那大锅里的肉啊,得留给军营的叔叔们。让他们吃得饱点,才能有力气,保护我们!” 小娃懂事点头,把自己碗里的肉,又倒回他娘碗里。 “娘也要多吃点,才有力气种地。要是爹爹还在,娘、娘就不用做这么重的活了。” 小娃越说鼻音越重。 瘦弱的小手,抹了抹脸。 再抬头时,脸上扬起的是笑。 妇人眼里含着泪:“活不重!放心,娘做得完。” 张老爷子路过听见,转身牵起那小娃。 “想吃就吃!去找你大胖哥哥!你是男子汉,多吃些赶紧长大,好帮你娘做活。” 妇人满眼感激,望着张老爷子的背影。 如果不是张家婶子和徐六爷,她就想带着孩子,随他爹去了。 看到张家婶子以后,她看重燃了希望。 她一定也可以,像张家大婶一样,把孩子养大。 …… 城楼之上,林桃涮着马肉。 “果然,还是现宰的肉,最好吃。” 文叔只吃了蔬菜,一片肉也没夹。 徐六吃得满头大汗,把头鍪(头盔)取下,抹了一把的汗水。 嘴里“哈嘶哈嘶”个不停。 “婶儿、蛰、蛰哈呲、嘶、就、蛰是、有碟啦。” 徐六被辣成了大舌头。 “这就叫辣?” 林桃瞥了眼没出息的徐六,夹了一大快肉,塞进嘴里。 …… 城门外五百米处,东魏骑军骚乱不已。 他们一眼就认出挂着的马匹,是他们的战马。 这是他们的‘烈士’!怎容得西栖人这般对待! “将士们!让我们一举冲杀进去,斩杀了这些狗娘养的,为我们逝去的兄弟们报仇!” 他们在等,在等前方的地陷陷阱填平。 半个时辰后,前方来人。 “禀将军,陷阱已填平。城门前二百米左右,架起了障碍物。” “哼!今日本将军,定要击溃西栖军营!” 区区一些木架子,就想阻挡东魏铁骑嘛!天真! 众马扬蹄嘶鸣,东魏人打马冲来。 林桃转头看去,手却没停,又夹一块塞进嘴里。 含糊道:“文叔,能行吗?” 文叔涮着白菜叶子,点了点头。 林桃满眼精光,放下碗筷,拿起脚下的弓站直了身体。 “四百米!” “三百米!” 眼睛眯成一条直线,嘴里细细咀嚼着马肉。 “二百九十米!” 嗖!扑哧! “嗯……”落马一个。 嗖!扑哧! “啊!”又落马一个。 嗖嗖嗖,一连数箭射飞出,箭箭爆头。 徐六看傻眼了。 这是个农家妇人?那他算什么? 难道这么多年下来,自己就当了个守城门的老大爷吗? 可东魏人也不是傻子,在声令下之后,伏下身子,免于自己成为目标。 手中短弓举起,飞箭射出。 然而从下到上,还是行进之中,那些飞箭哪能轻易射中目标。 徐六急了。 “婶子,直接瞄准马。” “瞄马?把马留离那么远,以后吃什么!” 林桃换了一支重箭,在火里引燃箭头包裹的油脂。 “两百米!”重箭离弦。 “轰!” ------------ 第三百零五章 明面干不过,他还不会偷袭吗! 一阵火光冲天,城门前两百米处,燃起一堵火墙,阻断了东魏骑兵的前路。 夹杂着火光冲起的,还有一阵浓雾。 马啼声惊天,靠得近的东魏骑兵,成为一团火人,冲出火墙。 林桃右手一松,重箭飞出,将数团火人,射落下马。 马形的火焰,冲到城门前,倒地不起。 林桃把弓放下,笑道:“让底下的人,把烧死的马拖进来!明天吃烤马肉!” 徐六咽了口唾沫。 城门两百米外的火沟,是今早才布好的。 底下用的是,夜里拖回来的三十七匹马的油脂。其上堆放了易燃的枯枝败叶。 其中还有文叔给他的,一把粉末。 火墙之外,东魏人寸步难进。 身下的战马,甚至不听驱使,发疯一般的不受控制。 接二连三的将背上的主人,抖落马下。 哀嚎声中,有人于自己马下惨死。 有人免强拖着被踩断的腿,爬出一条生路。 “后退!后退!” 一声令下,东魏骑兵又退出二百米外。 没有主人的马匹,疯了一样的四散冲刺。 有人甚至躲避不过,被疯马撞翻当场。 看着狂奔远去的马,东魏将军恨得牙齿咯咯作响。 “清点人数!” “是!” 很快,传令官再次报上人数。 七人被重箭射穿颅骨。 五人五马于大火中丧身。 最惨的,要属被马踩死的,高达六十九人之众。 断手、断肋骨、断脚的,也有二十八人之多。 昨日损失三十七人,今日又损六十九人。 自己领来的六百铁骑,不过转眼,少了一百多人的战力。 可恨!可恨至极! 他抬头看向城楼之上。 不过三人高的城楼上,端坐着一名老者。 火墙那边,城门大开,他却无法靠近。 眼睁睁看着西栖人,将战马拖进城中。 他脑中浮现几人削马肉的场景,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西栖懦夫!有本事,出门与老子一战!别窝在城内,跟条看门狗似的。” 叫嚣之下,老者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林桃的上忙着涮火锅,对徐六说:“六爷别只站着,和他叫两句去。别搞得只有他会叫似的。” 徐六楞在原地,喊战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东魏人的强项。 他守了省城大门八年,每回都是东魏人在门外,跟个野兽似的,又吼又叫。 督府大人从未应过话。 督军大人,每当这种场合,就转身离开。 他该怎么办?是冲出去打一架,还是站在这里,回几句嘴。 就在徐六不知如何动作时,张大海挽起袖子,就上去了。 “喊啥喊?喊啥喊?你有本事,你进来啊!别跟个婆娘似的,只会动嘴!有本事你进来!傻狗!” 张大海这句傻狗,把逗得林桃噗嗤一下,给呛着了。 红油呛进嗓子眼里,那感情,何止一个舒爽了得。 急忙捂着嘴,跑去找水。 也不知道张大海骂了啥,反正对方气得,嗖嗖嗖的直往这边射箭。 林桃也懒得管,舀了几碗豆浆,这才顺过气来。 见着张小胖,正卷着袖子,带着一伙人,处理着拖进来的马肉。 “还能吃吗?”这是林桃最关心的。 “放吧奶,皮和油脂虽然废了,可肉还行。回头,我搭几个架子,把肉熏烤成腊肉就是。” “行,那你看着弄。” 张小胖如今已不同往日,虽然身体一样的圆。 可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 一边在那剔肉,一边吩咐人搭架子升火。 腊肉,是林桃上一世时,老家人喜欢做的吃食。 年底杀了猪,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吃一顿杀猪饭。 猪排猪五花,都会拿各种香料腌制,然后搭起个架子。 把肉挂在里面,用小火慢慢烘烤。 烘烤出来的肥肉,晶莹剔透,还带着火中烧的木头的各种香味。 所以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把这一年吃的花生瓜子壳、桔子皮都留下来。 再到山上砍些松柏枝,拿来一起烘肉。 烘好的肉,可当场直接吃,可晾在通风处一直晾着,都不会坏。 想吃的时候,切下来蒸煮既食。 至于猪大腿,会厚厚的抹上一层盐,挂在角楼上通风的地方。 等到来年,甚至几年后,就成了火腿。 煮汤炒菜,别提有多香。 当晚,东魏人在城外四百米处,安营扎寨。 之所以是四百米外,那是因为东魏人观察出重箭最远距离,是三百米。 城楼上撸着烤串的林桃,问文叔:“他们居然不走?还想干嘛呢?” “奔袭千里,一毛好处没有捞到,反倒损失一百多人,他哪里还有脸回东魏。” 林桃挑眉。 当真是人软弱好欺负,谁都想趁火打劫,捞好处。 只可惜,她林桃还想捞好处呢!哪轮到东魏人! 城门内,劳作了一天的百姓们,围在数堆篝火旁,有说有笑的讲着趣事。 手里长刀短剑的,戳着马肉在篝火上烤。 吃得高兴了,还有人哼哼戏,唱唱曲。 逗得众人大笑不止。 四百米外的东魏营地,低气压到鸦雀无声。 和往常一样,吃着肉干的东魏士兵,嘴里的肉也不香了,看啥啥都不顺眼了。 甚至有人一边啃肉干,一边磨刀。 银白的刀身,被火光照得噌亮。 传令官过来,与火堆前的众人低语。 一边说,一边侧目看向不远处的城楼。 众人齐齐点头,传令官又向下一个火堆走去。 有人收好肉干起身,把马背上的短刀、弓箭、绳索,背到火堆旁。 静静的好一番打磨。 …… 入夜,城门内欢声已去,除了守门的军士,大伙已各自散去。 城楼上,文叔像是自言自语道:“对面安静得有点过份了。” 吃得撑直了脚的徐六,从地上爬起来,望向不远处的火光。 “放心,我会提醒守夜的大伙,多加注意的。” 文叔小声在徐六耳边嘀咕一阵。 徐六点头离去。 …… 深夜,惨白的月光,被秋日的浓雾笼罩其中。 官道旁的树林中,有黑影缓慢接近城楼。 背靠城楼,黑色夜行衣的人影,抬头寻长着的防守的薄弱处。 直至绕行至侧面,终于找到一处无人巡视的角落。 两人成梯,爪钩往上抛去。 咣! 黑衣人扯了扯绳子,确认牢固后,借力向上攀爬。 明面干不过,他还不会偷袭吗! 等他们进了城,一定要血洗整座城! 一个活口都不会放过! ------------ 第三百零六章 在她眼中,他们……不配为人! 就在黑衣人爬上城楼,眉眼弯弯的翻上城墙。 “啊!” “我的脚嗷……” 哀嚎声不断响起。 他们的脚下,被利器刺穿。 尖叫声不断,城楼顿时灯火通明。 还未爬上城楼的,转身跳下,急急隐入旁边树林之中。 脚被钉在地上的,望着地上一片的锋利尖刀,痛哭惨叫。 人家哪是不守,而是懒得守。 徐六急匆匆跑来,五个东魏人,已经被绑到了角楼柱子上。 “六爷!真是神算。”守楼兵士拱手为礼道:“他们是西边城墙爬上来的。” 几人的脚已经被血浸湿。徐六看得龇牙咧嘴。这哪是他算的,是文叔告诉他的。 地上弄的这些利器,也不知道了林婶子,打哪儿学来的节约人手的法子,也忒狠了。 徐六咽了口唾沫,对看守的手下说:“把人看好了,我去请文叔来看看。” “是!” 一刻钟后,徐六背着文叔上来。 林桃打着哈欠,跟在后面。 还没上城楼呢,就听到上面骂骂咧咧的。 “放开老子!咱们大干一场,别TM像只老鼠似的,躲在洞里。” “闭嘴!” “哈哈哈哈!来啊!有本事,冲老子胸口来!十八年后,老子又是条好汉!” 林桃几步上去,起手就是一大耳巴子。 打得叫喊的东魏人,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 “好汉是吧?” 林桃抽出小腿上绑的匕首。在手里把玩着。 东魏人啐了一口血水,嘿嘿呲笑。 林桃一挑眉,匕首刺入左肩头锁骨窝,刀尖嵌在柱子上。 东魏人两眼圆瞪,嘴大大的张着,倒抽了一口气。 “要大干一场是吧?” 扑哧!林桃手都不带软的抽出匕首,血柱喷在林桃脸上,林桃连眼都没眨一下。 东魏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闷哼一声。 连抽了数口气后,东魏人回过神来,直勾勾的瞅着林桃。 “是你侮辱我们的儿郎,割他们的头皮!我、我们的铁骑,一定会踏破你的洞口,血洗耻辱!” “侮辱!”林桃笑了:“跑到西栖来烧杀抢虐,我们就该受着?还不能还手?这样的强盗逻辑,也只有你们说得出口。” 舌头舔过唇角,林桃扬起冰冷的笑意。 “割你们头皮,那是老娘嫌你们的子孙袋脏!不然统统给你割了才好,就你们这种噬血、好斗的未开化野蛮种族,活着一天,这天下就没法太平!” 林桃反手刺出匕首,东魏人右肩头锁骨,鲜血股股直流。 这回,东魏人没能忍住,痛得大吼出声。 林桃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拔出匕首,鲜血喷涌而出。 眨眼间,东魏人黑色的夜行衣,就被血浸成了深紫色。 林桃狠厉的下手,倒是把旁边的守城将士们,看得眼角直抽抽。 几个岁数小的,直接混身发抖的低着头。 不敢再多看一眼,这太过血腥的场景。 挨刀子的东魏人,也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敢再出声。 反正,没再一口一个老鼠的骂了。 就着他的衣裳,抹净刀收血迹。 林桃退到一旁:“文叔,你来问吧。” 回过神的徐六,忙把文叔扶过去。 “你们此来的目的是什么?”文叔问。 东魏人闭口不语。大有死都不会开口的架势。 林桃打了个哈欠。 “老娘劝你们如实说了,少受些罪。也省得我费劲,还能节约时间,再回去补会儿眠。至于你们,若是徐六爷大发善心,或许还能放你们滚蛋。再不济,就算小命没了,也能赏你们个全尸。” 东魏人依旧没人作声。 林桃拍了拍文叔的肩头。“文叔,您老腿脚不好,到那边坐会。” 文老头长叹一声,由徐六扶着,转身离开。 林桃看了眼周围的守兵:“晕血的,心脏不好的,都回避一下,免得以后做恶梦。” 她也就是随口说说,不曾想,还真有人转过身去。 “不……你、你别过来。我、我不、不能说!我不、不能说呀!” 被生生捅了两刀的东魏人,像见了鬼似的大喊。 林桃耸着肩道:“我可以一口气,在你身上开四十六个洞,并且……”她抽出匕首,在手中把玩:“保证刀刀都避开要害。你呢!可以亲身感受一下,每一秒,心脏都越发无力的跳动,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尽。” “不我、我、我说!我们只是收到消息,这里因为饥荒被西栖弃置了。所以,想来发一笔横财。就是这样!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以匕首拍着两下东魏人的脸,林桃道:“就是,早说实话,何必受刚才的罪呢!” 林桃看了眼文叔,打着哈欠转身离去。 “求你!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我们家中还有妻子孩子,只要你放了我们,我们几个立马离开西栖境内。”东魏人哀求。 他常随将军入西栖,却从没有过今晚这样的恐惧。 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都是骗人的! 他只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陪伴妻子老去,看着孩子长大成人。 徐六追上来问:“婶?他们的伤,要治疗一下吗?” “他不是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吗?你干嘛不给人家机会?”林桃头也没回。 补了句:“把他们几个,挂在城门上。对了,给他们脖子上系根绳,脚下支块板,让他们站稳,若是一个不小心,落下去,那可是他们自己吊死自己的,与我们无关。” 徐六旁边一个兵士小声道:“六爷,他们脚都伤厉那样了,谁还站得住呀?这也太残忍了。” 林桃停下道:“残忍?你没有在县城,或是县城外的村子里生活过吧?你见过,他们骑在马上,大刀挥下,取人首级吗?你见过,他们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火海吗?你听过孩子女人们,凄惨的哀求声吗?不!你没有!因为你一直生活在,有这城门庇护的地方!” 方才还为东魏人说话的兵士,不吭声了。 旁边几人,已经按着林桃说的,在系绳了。 林桃眼角余光,扫过几名东魏人。 眼里有泪光闪过。 这些,她都亲眼见过,亲耳听过。 张家屯子里,那一个个奔走求饶的大小身影,浮现在眼前。 这些畜牲,高坐马上,哈哈大笑。 甚至连个痛快,都没有给村民们。 在她眼中,他们……都不配为人! ------------ 第三百零七章 咱们是来看他们西栖人晾菜的吗 东魏人一连失算,损人折马。 那将军,恨得牙痒痒。 难不成,真的就这么回东魏吗? 那他的脸面,该往哪里放! 西栖弃置城池的消息,绝对属实。 因为城楼上轮防时,看到很多没有铠甲的人。 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人,绝对不是西栖兵士。 按照西栖以往一惯的作风,既然弃置了这座城。 那么,他们必将在后面的城池设防。 也就是说,这城是座孤城。 没有西栖给他们提供供给,想到这,他笑了。 就算拿不到金银,他也得灭了这座城,才有脸回东魏! 次日一早,那几名东魏人,没一个见到日出。 早早把自己吊死在城墙上了。 林桃原以为,此翻举动,会引起东魏人又一轮新的进攻。 没想到东魏人忽然就安静了。 他们不仅在城门四百米处,搭起了一片帐篷,还会早晚很悠闲的牧他们的战马。 “嘿!这事,倒是奇了怪了。” 如今徐六连头鍪都不戴了。手指头抓着乱糟糟的头发。 “文叔,你说这东魏人,想干什么呢?” 文叔放下手里的碗,走到徐六身边,远眺着东魏人的营地。 “他们应该是知道了,我们是座孤城。所以,他们也在拖。” “拖?” 徐六想起,之前文叔也说过,他们要做的,就是拖。 不禁好奇起来。 听说过打得你死我活,分出输赢的。 也见识过,东魏攻到城下,不战反倒扭头离开的。 守了城门这么些年,却从没见过,两方都在拖的。 拖能拖出啥来?难不成,还能把对方拖死的? 睡到日上三竿,跑到城楼上活动胫骨的林桃。 探出头去,只看了一眼吊死的几个东魏人。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打哈欠,伸懒腰后,忽然问:“你们吃饭了吗?” 徐六傻楞楞点头:“吃了,早上大胖和宝山哥煮的玉米粥,和粗粮饼子。” “没肉怎么行!去!让大胖再弄点马肉到城楼上来。” 徐六点要走,被文叔叫住。 “不用了。那边看样子,已经发现我们是孤城了。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跟我们耗下去了。” “喔?”林桃笑了。“那就更好办了。让这些未开化的野人,见识一下,我们的吃文化。” “啊?”徐六没听懂。 “……”文老头早就习惯林桃说些奇怪的话。他只当作没见。 林桃自言自语道:“土豆丰收,再来点酸菜,煮个汤,嗯!” 跟个孩子似的,转身就跑了。 徐六看直了眼,婶子这是咋了? 就这样,谁能想到,会是昨晚那个下手毫不留情,见血连眼都不眨一下的杀神。 很快,林桃让张宝山,把地里大兜大兜的青菜割了。 让张宝山,趁着日头不错,拿去城楼晾晒。 林桃又找了些妇人,把自家白菜都收了。 一并拿到城门前,说是要教大伙,做过冬吃的白菜。 好嘛!这一下,城里热闹起来。 大盆大盆的白菜,被搬到城门口。 守城的,也被林桃打发去挑水洗菜。 洗好的菜,和青菜一起,都被女人们,拿上城楼晾晒。 文叔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啥也没说。 让徐六把火盆端到角楼里。 往躺椅上一睡,还不忘弄了床被子,给自个儿盖着。 徐六就看着,一个烤着火,想睡就睡。 一个使着大伙,把防御用的城楼,当成了自家菜园子。 …… 第一日,东魏人啃着肉干,看到对面城楼整个被蔬菜占据。 打老远看去,那哪还有城楼。简直就是个青菜堆。 第二日,东魏人依旧啃着肉干,看着对面城楼上的青菜按着点的,被人晾出来晒太阳。 白菜倒是没了踪影。可城里传来妇人们嬉笑声,和孩童们的打闹声。 第三日,东魏人还是啃着肉干,见徐六一人,穿着铠甲,站在城楼上观望。 就跟一个人,守着一座城似的。 第四日,东魏人仍然啃定肉干,可对面城楼上,今儿不仅晒了青菜。 妇人们还把刚采的西红柿,一并拿到城楼上晾晒。 那一个个红彤彤的,看得他们口水直流。 第五日,城楼上晒的东西依旧。却连最后一个穿铠甲的人都没影了。 只留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头,在那晒太阳。 东魏人嘴里啃的肉干也不香了,压了几日的火气,终于克制不住了,一个个跑去请命出战。 令没请到,反被自家将军骂了一通。 “将军!咱们奔袭千里,是来看他们西栖人晾菜的吗?” “看看也无防。” “将军,您总不会让大伙,一直这么守着吧?” “只要守好了,咱们总有进去的一天。” “进去的一天?是要等西栖人,都老死在里面,我们才进去吗?” “闭嘴!一个个只会逞匹夫之勇!都给我静下心来,好好守着!” “将军!” 砰!将军拍桌而起,指着帐篷外道:“都出去!” 兵士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出去,继续看对面城楼晒菜去了。 “瞧瞧,人家都怕我们看厌烦了青菜,换上萝卜了!” 十五日后…… 主将帐篷外,数名兵士大喊。 “将军!咱不能总这么等下去吧?对面的萝卜都晒好,这几天改晒土豆了!咱这仗还打不打,您总得说句话吧!” “就是!再等下去,对面的该晒过冬的棉被了!” 主将营帐内,端坐桌前的高大男人,一掌差点把矮桌拍散。 身旁的传令官,出帐把众人劝散。 回来小声道:“将军,要不然,我们回东魏吧!这么死磕,也没个头啊!” “怎么会这样?那明明是座孤城,他们哪里来的补给?本将军就不信了!他还能凭空变出粮食不成!我就守着他们!看他们最后是选择在城里饿死,还是选择开城投降。” 林桃要是听到他这么说,估计得笑死。 当初省城各家忙着重金囤粮时,她囤的,可是种子。 各种豆类、蔬菜、粗粮,应有尽有。 自打送走了那些,不愿共患难的大小老爷后,难民入了城,林桃分配住处的时候,就把那些园子,都改成了菜地。 让难民们每日耕作,以备消耗所需。 至于肉类嘛!家里养的鸡、鸭、鱼和猪都不少。 还有你们东魏,千里关爱,送上门来的马肉。 和她打消耗战,那就看谁耗得过谁吧! 林桃也没闲着,酸菜装了坛,辣白菜也压了坛。 还晒好了西红柿干,和土豆片。 之后,林桃为四百米外的东魏人,开启了现场吃播。 ------------ 第三百零八章 机遇,此生只怕就这么一次! 每天只要东魏人围坐在一起,啃肉干。 林桃就让张小胖,把锅架到城楼上来,做着各种美食。 心情大好的时候,还会邀约文叔和徐六一起,对张小胖的厨艺评论一番。 说来也是气人,风硬是把那菜香味,送到东魏营地里。 以往东魏人最自豪的,就是自己美味的肉干,足以让西栖人眼红。 可如今,他们反倒眼红起对面西栖人。 然而眼红有何用?气愤有何用?不啃手里的肉干,难道要去跟马抢草吃吗! …… 二十日时,南城门响起敲门和求救的声音。 徐六带着人赶过去时,从城楼上,见着往日省城的老爷们,今见跟个乞丐似的。 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人称黄二皮子的,黄家二老爷。 当初,他可是带着家仆丫鬟婆子,一堆子人出的城。 这才几日,仆人丫鬟婆子没了踪影,竟连自家儿子,都少了好几个。 “徐六爷,您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我们愿意一起抵抗东魏人!我、我们愿意出钱,出所有的钱,求您了,放我们进城,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这、你们不是投奔别处亲戚,或是去京都了吗?怎、怎么成了这样?”徐六惊出声。 “因为东魏人,哪还有城愿意收容我们!就连京都,都闭门不开!我们带走的粮食,这些天奔波各城的路上,也被难民们哄抢一空。我们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求您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开开门行吗?” 南城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消息很快传开。 人们心里恐慌不已。 若是把人放进城,他们不但没了住处,连同宅子里的耕地和吃食,定然都会失去。 他们更害怕的是,那么多人进了城,吃食如果供应不上…… 他们这些贱民,是不是第一批被撵出城去的。 林桃连忙让张宝山,通知大伙集中起来。 让文叔安抚众人。 这才把大伙的情绪稳定下来。 徐六拿不定主意,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一旦进了城,怕是要出乱子。 连忙跑来找文叔商议。 林桃听完后,冷笑道:“这世上,有后悔药吗?” 文叔点头道:“不能放进来。园子里那些吃食,是咱们与东魏人较量的保障。一旦那些人进来,只怕是,得乱。” 徐六也点头,这理他自然知道,可人家手里握着各处园子的房契,他没有理由把人关在外面。 “难办啊!”徐六长叹摇头。 “好办。”林桃笑道:“他们不就是要吃的嘛!咱们就在城楼上卖吃食。” 这些人当初走的时候,可没少带走银子。 而她,不久的将来,需要很多银子。 当初她是打算,在省城好好挣够那些银子的。 没想到,买卖刚有起色,东魏人就上门捣乱。 如今正好,她正好可以借东魏人的威风,挣上一笔。 于是打这天晚上起,张宝山等人,开始在南城门楼上,卖起吃食。 只要花得起银子的,想吃啥都有。 而城楼下的各家老爷们,也再没有吝啬银子。 没有粮食的时候,银子哪有命重要。 城里众人知道徐六的决定后,欢喜不已。 林桃还把没了劳动力的老人孩子们,组织起来,每日给南城门外的难民老爷们,做吃食。 当然,不白做,每天林桃都会付足了工钱。 足够一家五口吃的一蒸笼白米饭,五个银锭子。 一大碗荤素搭配的炒菜,五个银锭子。 都是由张宝山等人,从城楼上,用篮子吊下去的。 底下的难民老爷们,也听众安排,到了饭点,就排起长队,点菜付钱,再从吊下来的篮子里,取走自己点的吃食。 终于,一个月以后,东魏人啃完了带来的肉干,坐不住了。 一连叫战数日后,东魏人败兴离开。 徐六终于脱下铠甲,在家闭了三日的门,足不出户。 家人心疼不已。他们都知道,自打东魏人入境的消息传来,徐六就没好好睡过一觉。 一开始,徐六托尽了关系,想要让一家人都有进京都的资格。 为此,他甚至把这些年,家中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走动关系。 银子该花的花了,该送的送了。 到头来,自家依旧没法离开这里。 还好张家人挑起大梁,将东魏人挡在城门之外。 可这些天,徐六也没踏实的睡过一晚。 就算能回家睡觉,也时常半夜从恶梦中惊醒。 每每醒来,便再也无法安睡。 就会穿上铠甲,拿着长剑,去城里巡视。 如今东魏人离开了,徐六这一睡,就是整整三日。 然而城里的难民们,好不容易过上几天舒坦日子,如今又回到了从前。 从前他们别说吃肉吃大米,就是能一天三顿,把肚子填饱,都是难事。 在省城里,他们不仅能吃饱,吃的还有肉有米。 两个月的时间里,孩子们都长胖了一圈。 又有二妮给大伙调养身子,老人和女人们身体都强健不少。 如今东魏人走了,自己住的院子,种的地,都该还给城门外的那些老爷们了。 他们知道,林婶子没有开口撵人,是给他们留着情面呢。 大伙商议之后,由两个年长的,代表大伙,去和张家人请辞。 感谢的话,自然不少。 可林桃最关心的,却是他们的去处。 “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估计都是回到之前生活的村里吧。毕竟我们大多都是贱民。世道如此,生在这里,也不得不由命啊!” 林桃想了想:“几位婶子,让大伙也别急着走,别去撵东魏人的后脚。” “可南城门外……” 就这两天,南城门外那些老爷们,叫唤得更凶了。 他们也怕徐六爷和林婶子难做。 林桃没多言,让许氏把人送出了张家大院。 她可没打算,就这么把城门打开。 按理说,东魏骑兵走了。西栖肯定会指派督府,重新回来接管省城。 而自己这段时间,费劲心力和时间,总算把天时、地利、人和凑齐了。 这样的机遇,此生只怕就这么一次! 紧闭双目端坐椅中,在别人眼中,她是声色未动。 可她的内心,不知是激动,又或是担忧,越发的紧张了! ------------ 第三百零九章 这老三啊,越发的沉稳有样了。 也不知南城门外的难民老爷们,是怎么得到东魏人离开的消息的。 众人跟打了鸡血似的,闹着要徐六开门,让他们进城。 带头的,还是黄二皮子。 “徐六!徐六!别给老子躲着!快把门打开!不然,朝上指派督府大人过来,我们就联名,告你一状!你若认趣的,早些打开门!” “就是!以前你们仗着抵御东魏人,现在东魏人都走了!你们还不开城门,这是想干嘛!想和朝上过不去吗?你们这是公然对抗朝上!” “没错!徐六!林氏!开门!” 南城门被众人拍得砰砰直响。 城门内的守兵们,听那些话语,也不免往自己身上扒拉。 立场也随之动摇了。 有人跑去找徐六,路上撞见了张家林婶子,和张三爷。 张大海一听那人说的,呵呵冷笑,叫着老娘一起去了南城门。 从城楼上探出半截身子,大呵道:“叫什么叫!叫什么叫!都不想吃饭了是吧!” 袖子一卷,指着底下叫喊得凶的问:“你再叫!还有你!再叫一个试试!” 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众人注意。 没人吭声,张大海又道:“老子看你们就是吃饱了撑的!要闹事是吧?好!打今儿起,张家不来卖饭了!看你们还有多少力气闹!” “张大海!”黄二皮子指着城楼上的张大海,一跳三丈高。 “你个臭不要脸的泥腿子!东魏人都走了,你家还关着城门不让进!你想干嘛?想造反吗!你给爷等着!要不了几天,朝上就会派守兵回来,到时候,你们张家一家,个个都得砍头!” 啪的一下,张大海的鞋底,稳准狠的砸在黄二皮子脸上。 张大海手里拿着另一只鞋,指着众人大骂。 “砍你M的头!老子倒要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能挨几天饿!别没等到督府大人,就饿死在路边。” 骂完,还把手里的鞋子,朝人群最集中的地方扔下去。 城楼底下的人,惊叫着躲开。 张大海冷哼着收回身来,扶着自家老娘的手。 “娘,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一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也不想想,没有咱们卖吃食,他们早都饿死了!早知道一个个是这样色的,那些吃食,还不如喂狗!” 瞅着张大海光着的脚,林桃笑出声来。 下了城楼,张大海对守门的几人说:“千万别瞎开门。你们也听到了,外面这些狗东西,把咱们里面的人,视为仇敌。这时候放进来,你我都是麻烦。” 见着几人脸上的担忧,张大海换了张笑脸。 “别担心,咱可是和东魏人杠过来的。就这场面,算个啥?我们这就去找徐六爷,等大伙商量出个结果,再说开不开,怎么开的事。咱大风大浪都一起过来了。千万别在这小阴沟里翻了船。” 守城的几人,点点头。 脸上的担忧,倒是比他们来之前少了许多。 林桃长叹一声,面带笑意,拍了拍张大海的手背。 这老三啊,越发的沉稳有样了。 瞧瞧说的这些话,不仅有章有程,还都捉住了要点。 哪里还有半点不着调的影子! 张大海从根上的改变,让林桃觉得很有成就。 就像是一幅乌烟瘴气的涂鸦,被自己一点一点修改,成了一幅免强看得过眼的画作。 更主要的是,张大海的行为思想都转变了。 这也就意味着,林桃不必再事事操心,离混吃等死当咸鱼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母子两来到徐家时,张大山已经背着文叔在徐六爷家门口了。 “南城门的事,你知道了?”林桃问。 文叔点头。 “大山一早就给我说了。这事可不能拖,咱家倒是没啥。可人家徐六爷是如何打算的,还得慎重些的。” 林桃颇有些意外,难不成自己的想法,这小老头打一开始就知道? 要不然,怎么会说出‘咱家倒是没啥’这句话呢。 这小老头,别看身体弱,脑子是真比谁都厉害。 文叔没说错,他们一家,是要离开省城的。 怎么对南城门外的人,都无所谓,可徐六不一样,人家若要继续在省城生活,还真得考虑南城门外的那些人。 林桃点头,让张大海上去叫门。 开门的,是徐六的妻子,伍氏。 见着是张家人,伍氏热情的将人迎进了门。 把徐六睡了三天,都没醒的事,说了一通。 将他们安排坐下,端茶倒水的忙活一翻后,将徐六给叫来了。 “六爷日后,如何打算?” 徐六摇头,一声不吭的。 文叔又道:“这个时候你不吭声,这事就真不好办了。” 徐六长叹着气道:“我若有投奔的去处,定然不会再呆在省城了。” 如今的他,可以说是,已经和南城门外的人,结下仇了。 和大半个省城的人有仇,他还怎么在省城呆得下去? 西栖的行事作风,他是了解的。 抵御东魏之事,朝上无人会给他记功。 只怕自己百年去了,子孙后代门,会被省城的人编排成另一个可笑的版本。 “那就带上你这一大家子,和我们一起走!” 林桃说话,让在场众人面色一惊。 张大山直接叫出了声。 “走?娘!咱好不容易,才守下省城来。咱又要走去哪啊?”转尔又好奇问:“娘是想进京都?” 那感情好!活了二十多年,他张大山也有当京城人的一天? 想想就觉得扬眉吐气。 张大海直对自家这傻大哥,挤眉弄眼。 看张大山沉浸在进去了,干脆把张大山拉到自己旁边。 示意他别再多嘴。小心挨娘的巴掌。 张大山回过神,连忙点头。乖乖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得张大海所救,张大山躲过了一脚。 “林婶子要走?”徐六问。 林桃笑着点头。 “将百姓分成三六九等盘剥,遇事只顾自己,全然无视百姓生死。这样的国家,能有盼头吗!对于咱们小老百姓来说,呆在这里,要么是子孙后代都被他剥削。要么不久的将来,便会尝尽战争的苦难。无论哪一种,都是苦不堪言的。” 徐六面色惨白,急急起身,去把大门给关上。 “婶子这话,以后可别再说了!在西栖,您、您这可是……”大逆不道,他没好说出来。 “大逆不道是吗?若是被那些阿谀逢迎的官听了去,还能诛个九族。” “原来您知道啊!” 林桃笑了。 “所以,你要和我家一起走吗?” 徐六面色凝重。 ------------ 第三百一十章 张大海,你抢钱呢? 走!往哪走?徐六心底一闪而过的快意,在片刻后冷静了下来。 文叔看出徐六的内心的纠结。 笑道:“往哪走,就不该是你操心的了。你若信得过我们,做下决定就是。当然了,你若想留在省城,我们定然得为你多考虑。只是这人心嘛!哪会是开一下门,就挽得回的。” 徐六自然知道这些。 南城门外的老爷们,哪是他开个门,就会放过他的。 “走!哪怕是做个贱民,我徐六一家,也跟着婶和叔!” 张大海长吁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娘要去哪,可能把徐六挣取过来,定然是好事。 不然早早开了南城门,他们张家,就得正面与半个城的人,硬碰硬。 自家老娘打架是把好手,可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不是! 文叔难得的一拍好叫了声“好”。 既然出发点相同,要商议的事,就更好办了。 南城门不仅没开。 供应的吃食,还和从前不一样了。 张大海被打去安排此事。 没想到张大海这照葫芦画的,哪是瓢,明明就是缸。 他接连两日,没有给南城门外提供一水一饭。 城门外的叫喊声,到第三日,已经没有了。 个个都眼巴巴的,瞅着城门。 甚至有人饿得和黄二皮子骂起架来。 说大家被饿都怪黄二皮子惹怒了张家。 为此,两家还动上了手。 黄二皮子家男人少,吃了不小的亏。 若不是有人拉着拦着,黄二皮子够得好好喝上一壶的。 三日后,张大海带着吃食,上了南城门。 “各位老爷,今天我为大伙,带来了吃食。” 各家老爷们激动得不行。 甚至有人举着银锭高喊:“把篮子放下来,甭管吃啥,能给我家吃饱就行。” 然而篮子,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放下去。 张大海摆着手,提着一只提篮,探出半截身子。 “这里面呢!都是张小厨亲自掌勺,有红烧肉,有两吃鸡,有卤三角(卤的耳朵、蹄子,尾巴),还有清爽的辣白菜,和清炒土豆,和酸菜土豆汤。” 因为里面装的菜品不少,张大海也没全记住。 掀开看了一眼,点着道:“还有泉水豆腐和上好的茶水,一竹筒子饭。各位老爷也别着贵,就这量,一家七八口子,怎么着,也够两顿吃食了。一百两银子一篮。” 底下有人不满道:“张大海,你抢钱呢?” “就是,以前可没这么贵。” “瞧瞧,这就是张家,说什么抵御东魏人,现在露出真面目了!是想霸占省城呢吧!” “呸!这地方,是西栖的地界!是他张家想占就能占的?” “哎哟!这人一疯起来,啥不敢想?” “他疯,咱们又不傻!” 张大海不怒反笑道:“哟!各位爷想清楚了,今天这吃食呢。我也没准备多的,就二十份!” 一听就只有二十份,底下人心里暗自发慌。 他们这,一百多号人呢!这说明什么?说明就只有二十户能得到吃的!一半人数不到呢! 大伙都已经两天没吃的了。 万一明天后天,张家又不提供吃的,那不得被饿死? “我!一百就一百!”黄二皮子,第一个站了出来。 “一百二!” “一百五!” “一百八!” “两百三!” “三百!” “三百五!” “四百!” 黄二皮子两手一叉腰,指着那几个出了价的就骂。 “你们这是干嘛呢?抬什么价?抬什么价?不会轮着买吗?人都说了,一篮子够一天的!我这会儿买了,下午我就不买了!咱不就大伙都有吃的了?” “哟,黄二爷好算计啊!按着你这说法,还是我们这些加价的人不是了?” 黄二皮子点头:“对!咱们是一伙的!这么抬下去,是要一千两吃一顿饭是吗?” 那人也不虚,乐呵道:“那行啊!您黄二爷晚上买啊!按您说,不都轮得上嘛!” “那不行!”黄二皮子跳脚。 “喔?您不行,我们就行?”几人鄙视黄二皮子一眼,直接不理会了。 于是,这银子的数啊,就那么一路上飙。 到了一千两,终于没人再吭声了。 吊下来的提篮收了银票,吃食篮子就放了下去。 得到吃食的人家,退到远处,一家人开始狼吞虎咽。 第二个提篮,也卖到了一千两。 第三个也是一千两。 …… 直到第十个提篮,还是一千被买走。 底下有人小声说:“咋了这是?都不把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银子,当回事了?一千两,吃两顿?” “哎哟!您老快别说了,你瞅瞅咱出城这一路。有人劫你的银子吗?说到天上去,那银子也不能吃不是!” “又不是不能进城了!银子都给张家人刮走!大伙进城当乞丐吗?” 他们出逃时,都知道西栖弃城了。 所以把家里银子,值钱的东西,还有粮食,统统都带出来了。 不然,放在家里,等东魏人进来白捡吗? 这要是在这花光了,就算回了省城,那不是一穷二白了嘛! “那您老让让,您抱着银票,去那边等死得了。” 被人毫不客气推开,老爷子有气,也没地撒。 打不过人家不是! 张大海在城楼上收着银票,不时的对城门底下说:“各家老爷可别下手晚了哈!还有五份,今日就没得买喽!” 底下的人慌了。 “今日没了?这不才中午了嘛!” “一早我就给各位说了,一天就二十份嘛!说下午还有的,那不是黄二老爷嘛!” 于是底下闹成一片。 接下来的五个蓝子,从二千两,到最后的三千两。 张大海数着手上的银票,十五份一千两,就是一万五千两。 最后的五份,卖了一万二千两。 今儿就得了两万七。 以前管饱人均二十两,不到两百人,最多也就四千两。 眼下从四千两到两万七,已经算是有大跨步了! 这是张大海头一回,见着这么多的银票。 心里激动不假,可离娘说的数字,还有些距离。 虽然不知道,娘一下要这么多银子干嘛,不过,小老太太想要,他尽量去做就是了。 之后,张大海又是一天没有出现。 等到时隔一日,张大海带着吃食往城楼上一站,底下就有人开始喊价了。 “一千两!一千两!” 饿肚子本就难熬,更难熬的是,自己饿着肚子,却要看别人吃得心满意足! ------------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小荷这是拒绝他了吧! 于是,张大海每日送去文叔那里的银子,一日比一日多。 文叔很认真的记账。 张大海实再忍不住,好奇问了声:“叔,我娘要这么多银子干啥?” 他这一周‘盘剥’回来的银子,已经上万了。 文叔头也没抬,回了句:“买地。” “买地?买啥地要十几万两之多?” 文叔清点好了银票,认真道:“买哪里,我也不知道。你娘是个有主见的。咱们只要尽全力,支持她就行。” “好!”张大海转身走了。 他得再好好想想,怎么在短时间内,把南城门外那些人,搜刮干净喽。 对于张大海这翻天价吃食的举动,省城里的人,也颇有说词。 有传言说,张家人,借机刮钱。 也有人说,这是张大海的主意,和林桃无关。 甚至有说话难听的,把张大海骂得不成人形。 这话,还是李美荷听到了,带去给张大海的。 虽然她知道,这是林婶子的主意。 可她就是不想听到,别人诬蔑张大海。 张大海听了,不过笑笑罢了。 接过李美荷怀里的丫蛋,丫蛋叫了声:“爹、爹。” 李美荷脸一红,纠正道:“是叔!” “嗯……”小丫头撅着嘴摇头:“爹爹。爹、亲、亲亲。” 吧唧一口,丫蛋亲了张大海一脸的口水。 李美荷尴尬坏了,红着脸伸手把自己闺女的口水,给人擦干净。 张大海忽然抓着李美荷的手,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 他知道,小荷是别人的媳妇,丫蛋是别人的闺女。 可他就是单纯的想,给她们母女,撑起一片天来。 “小荷,要、要不、咱、咱、咱两在、在在、在一……” 李美荷手捂着张大海的嘴。 眼里擒着泪光,摇头:“大海,我配不上你。该有更好的女孩,陪你一生。” 张大海楞得出神,缓缓松开李美荷的手。 任由李美荷把怀里的丫蛋抱去,扭头走开。 吸了吸鼻子,张大海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小荷这是拒绝他了吧! 她应该,是在等墩子回来吧! 这二十年来,他没给自己留个好名声,人家瞧不上他,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嘛! 墩子多好,人老实,做事踏实。 就连大旱那年,墩子都没让小荷挨饿。 可他呢? 那年,他还指着老娘养着,成天不着调的出入窑子。 想想那些年,此刻他只觉得,无比可笑。 感受着手里的余温,张大海露出无奈的笑。 能这样守着小荷,陪着丫蛋长大,已经是老天爷对他格外开恩了。 他居然还痴心妄想,可笑! 这一夜,张大海辗转反侧。 披了件衣裳打开门,深秋的风,刮得皮肤生疼。 打了个喷嚏,急忙把门关了,跑回被子里。 就裹被子的功夫,挣钱的灵感来了。 张大海跑去把自家两个哥哥,还有张宝山等人,都给叫醒了。 张大山打着哈欠:“你小子又抽什么疯呢?大半夜不睡觉,把我们叫起来干嘛?” 张大林嘛,从来都不怎么开口。 不过,也是睡眼惺忪的,直瞅着张大海。 张宝山就更难受了。 入秋了,他们得把池塘里的莲藕,给挖出来。 再那么放着不管,就浪费了。 “宝山叔,你带着哥几个,到各处宅子,把没人用的棉被,厚衣裳,都拿马车拖去南城门。大哥二哥,大胖不是炖了一大锅的汤嘛?咱把汤挑去城楼上去。” 张大林大呼:“啊?你、你打大胖那汤的主意?” “啥叫打主意了,东西做出来,不就是给人吃的吗?难不成,大胖那小子,还准备拿汤洗澡?快快快,别错过了挣钱的风口。娘还等着挣足了钱,离开这鬼地方呢。” 把小老太太搬出来,张大林不吭声了。 虽然他能想到,明儿自家儿子,见不着汤,又该大哭大闹。 但是娘要的,比啥都重要。 热气腾腾的高汤,和干爽清洁的棉被、衣裳。 深秋的寒夜,还能有什么,比这些更吸引人呢? 守城的把各处火堆燃起,南城门霎时灯火通明。 张大海敲响手里的锣,更是把底下一片的马车,和满地蜷缩的人,都给叫醒了。 “这大半夜的,干啥呢!” 半夜把人吵醒,自然怨声载道。 “这大冷的天,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好吗!” “就是!” 当众人借着火光,看清城楼上,张大海手里拿着被子。 整个人就来了精神。 “各位老爷,走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多带几床被子呀?”张大海笑着问。 底下的难民老爷们,提起这个事,那是一千个一万个后悔。 当初他们带走的,除了钱,就是粮食。 饥荒年,无论走到哪里,粮食都是珍贵的。 至于衣裳被褥,有钱哪里不能买? 只是,他们没想到,离开省城后,自己连个落角的城子,都没找着。 以至于,钱反倒成了没啥用的东西。 就连路上的难民,都瞧不上钱。只抢粮食。 可这大冷的天,除了吃的,就属御寒的被子衣裳,最是精贵了。 “那、那不是我家被褥吗?”有人认出了自家被子。 搂着肩头,走到城门下,张大双手说:“张三爷,有劳您给我把被子带来了。您真是大好人啊!” 张大脸把被褥一收。“谁说这是我给你带的了!被子三百两一床,厚衣裳一百两一件。有需要的老爷夫人,报过数后,把银子放进篮子里。” 城门前的人,那叫个一脸懵。 合着,他们还得拿钱买自己家的东西? “你、你、张大海!你直接出来抢算了!” “真不要脸!拿我们宅子里的东西,换我们的钱!没你这么欺负人的吧!” “可不是!我看啊!他张家,不把咱们钱刮干净,是不会让咱进城的!” 张大海眼前一亮,还别说,这法子是真不错。 卖啥东西,能比收过路费更挣钱呢! 只不过,放他们进城……这事,还得娘点头才成。 更何况,城里头现在住着的那么些人,还得把新住处安排妥当了。 还有地里种着的,入冬前最后一波粮食。 绝对不能白白留给这些白眼狼。 不过,今晚东西都搬来了,总不能再搬回去吧。 “买衣裳棉被,还送各位老爷热汤喔!热汤不限量,送完为止!” 虽然依旧有人心疼自己的钱。 可也有看破钱财乃身外之物的。 张大海带来的被褥和厚衣裳,一会儿的功夫,就全被换成了银子。 转眼又是五千两进账,张大海笑得直咧嘴。 至于那锅热汤嘛!城门外的老爷们,也学会过日子了。 除了老人和小孩,得喝了几口。其余的,都被他们留下来。 因为那汤确实很美味,就算往里面煮野草,应该都会好吃的吧! ------------ 第三百一十二章 他?新来的督府?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张大海的‘盘剥’也还一直在持续。 只是那一次性把人收刮干净,放进城的想法,被文叔给否了。 转眼,大半个月,就这么过去。 林桃有些坐不住了。 “文叔,这是咋回事?新的督府,怎么就没见来呢?西栖不会是放弃这座城了吧?” “放弃?不可能!只要东魏人一天不占城,西栖肯定会指派人过来的。只是谁会上任,就是个迷了。” 对于西栖高官的贪婪,他是有所耳闻的。 买官卖官,在西栖,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文叔这么一说,林桃那颗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了地。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个月后,出现在南城门的,居然是简休南!! 城楼上的张大海,对着自己的眼睛,一通的揉。 “我没看错吧?真是阿南?” 他甚至想不起来,简大公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省城的。 只仿佛记得,他们关南城门的时候,好像就没看到简休南了。 徐六瞪圆了眼,嘴张得大大的。 那就是传闻中的简家大公子? 不是说,他只对银子感兴趣吗?怎么突然喜好上做官了? 张大山两条眉毛都快扭到一块了。 “他?新来的督府?” 简休南此刻,一只手举着督府大印,正冲他们摇来摇去。 以口形冲张大海比划。 “大海,你娘呢?快去叫她过来!” 还是张宝山跑去把林桃叫了过来。 城门大开,简休南身后的大队兵士,齐整整的在城门两边,一字排开。 城门内,林桃眼角直抽抽的瞅着简休南。 “你又想干嘛?” 开了上回一箱子腰牌的眼界,林桃怀疑的瞅着简休南手里的督府大印。 简休南昂着头:“桃子,你总不会以为,这官印还能有假吧?” 林桃大手一挥要走。 简休南连忙追上去,把人给留了下来。 “桃子你别走啊!你以为我费劲弄这个官印来干嘛?还不是为了你嘛?” 拉着林桃依角摇来摇去的简休南,跟个小孩似的,脸上委屈巴巴的摇晃着。 “你在等会儿,就一会儿,行吗?” 许氏和余氏领着娃娃们过来看简休南,见着娘和简大公子那场景,居然拖着娃娃们,把脸转向别处。 她们不刻意,林桃还不觉得别扭。 她们这么一弄,林桃那张老脸刷一下就红了。 拍开自己衣角上的手,林桃退到一边,也不和简休南说话了。 见林桃不走了,简休南这才示意,可以让门口的难民老爷们进城了。 然而,一片人跟约好的一样,直接在城门处,跪成了一片。 众人异口同声的高呼:“请督府大人,为我们作主啊!” 其中,正值年华的姑娘们,红着脸偷看简休南。 不过简休南的注意力,都被黄二老爷吸引了。 那黄二老爷,喊得最大声,最起劲,动作也做得最夸张。 扑到地上的时候,整个身体都贴到了地上。 “黄二老爷,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且请起来说。” 黄二皮子达到了目地,直指向林桃。 “他们张家,霸占我们的宅子,还把我们关在城门外!更可恨的是,还逼着我们,买她家的天价吃食!这和抢有什么区别?” “喔?居然还有这种事?” 黄二皮子冲旁边的各位老爷喊道:“众位老爷,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黄二爷说的句句实话!” 简休南点头,手指冲旁边的将领勾了勾手指。 “去,把黄二爷请到门外去。” 黄二皮子惊呆了。 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 有人想起许宅被简大公子强拆的事,当时在省城闹得沸沸扬扬。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许家是怎么得罪了简家的。 更可怕的是,许家人后来为何会离开省城,也没人知道。 许家人去了哪里,就更没人知道了。 黄二老爷被两个兵士,拖出门去,看守在城门外。 众人回过神来,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有人要找张家麻烦吗?”简休南背手而问。 跪成一片的人里,没人敢出声了。齐齐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张家人。 虽然不知道简家和张家,是什么关系。 可简大公子的态度很明确啊! 不然为何被拿下的,是黄二皮子?不是林氏? “既然没人站出来说,那我、不,嗯……本官!对,本官就两句。” 简休南踱步道:“西栖接连糟受东魏袭扰,导致饥荒?张家人为你们提供了吃食,让你们免于被饿死!你们居然不知感恩?抱怨是天价吃食?你们知道现在吃食有多精贵吗?” 林桃那不为金银折腰的性子,怎么可能是这些嘴里说的样子! 要他说,林桃绝对是看这些人可怜,才拿出粮食救急于人。 在他眼里,林桃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 大多数人选择了沉默,可还是有不怕死的。 不服气道:“粮食再精贵,也不至于吃一顿,要三千多两吧!短短一月的功夫,我家银子,都成了张家的!” “三……”简休南转头看林桃。 见林桃一脸爱咋咋滴的表情,简休南大手一挥。 “三千多两很多吗?你一家的性命,难道连这点银子都不值?” “我……”那人闷哼低下头。 心里道:意思我还得千恩万谢的感激张家?哼!这不明显是拉偏架吗? 场面一度因无人接话,尴尬无比。 简休南自己打破尴尬局面。 “还有!张家人冒着危险,帮你们看守宅子,保住了你们搬不走的家当。本官觉着,你们不仅要心存感激,还得为此,拿出一笔钱来,感谢他们!” “啊?” “……” 众人一脸不知所措。 张大海眼前一亮,冲过去,在简休南耳边一阵的低语。 底下跪着的难民老爷们,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把自己送走。 他们日盼夜盼,盼来的新督府,哪里是省城的督府。 这赤果果的是张家人的督府! 张大海退到一旁,简休南清了清嗓子。 “还有,张家人仁义,还让自家奴仆为各位老爷们,开垦耕地,种下过冬的粮食。众位老爷,总不能白拿人家东西是不是?所以……” 简休南认真道:“想要进城回家者,须得先清算地里的粮食!给张家人金银补偿后,便可入城回家。当然了,我也不免强大伙。若是有不愿意的,可在城外住下。等人家收完地里的粮食,才能入城!” 张大海想要一次凑齐的银子,终于在这一刻,由简休南亲手实现了! ------------ 第三百一十三章 先把自己和林桃绑牢了再说 再有不服的,此刻也服了! 服得很彻底! 就新督府对张家人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若再有不服,等着他们的,不是屁股挨板子,就是被抄家。 这可不是他们瞎猜,看黄二老爷的惨状,就知道了。 挨了三十大板的黄二老爷,免强拖着一口气,在掏光了身上的金银、珠宝、银票后,才被家人抬进城去。 不用张家人动手,简休南就命将士们,把要进城的,收刮一空。 可以说,他们离开县城的时候,都是万贯缠身。 然而进城的时候,身无分文。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当初还不如出粮也好,也人也罢,留下来一起守城。 简休南甚至连督府大门都没进,把收罗来的金银全都抬进了张家大门。 他知道张爱规矩,银钱抬到文叔院里,自己屁颠颠的跑去林桃的小院。 李美荷见着简公子来了,立马寻了个借口,抱着丫蛋去找许氏。 林桃开口就问:“你那方官印,是真的?” “那可不!那可是我花了一万两,才从西栖朝廷买到手的。” 说着,把大印放到林桃面前。 瞅着手边的官印,林桃眉眼直抽抽。 西栖真是个没救的鬼地方,连官都可以用买的! “之前不是听你说,想要块地吗?喏!现在它归你了!” 林桃伸出手,简休南忽然按住官印,嘿嘿的笑。 “桃子啊!我好歹花了一万两呢!咱们的事……” 林桃停在空中的手,直接就呼在了简休南脸上。 “你简大公子是不是吊屋梁吊上瘾了?” 林桃甚至怀疑,这简大公子是个抖M。 简休南心里挣扎了又挣扎,最后还是乖乖把手拿开了。 林桃拿起官印,随意看了几眼后,把官印推回到简休南手边。 “既然花这么多钱买来的,你可得管好喽。” “啊?”简休南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不要这座城啊?” “我要它干嘛?”林桃瞥了眼简休南:“这破地方有什么?每年交钱给西栖,结果还得挨东魏的欺负。就这破地方,也就适合你这样的。” 这但凡没有受虐倾向的,谁会花钱买这个的官! 简休南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手里拿着官印,忽然就没那么好看了。 “桃子,你不是想要块地嘛!这不就是现成的嘛!” 提起这事,林桃来了兴趣。 “简休南,你有路子,帮我买下山刀子城那块地界吗?” “啊?原来,你一直想要的是个小县城啊?” 合着自己这省城,不是白买了! 林桃摆手:“县城要不要无所谓,我最想要的,是县城外的地界。” “你要那干嘛啊?东魏开春冲进来杀人,整个山刀子城地界,都几乎没人了。” 见林桃不想解释,简休南也安静了。 表面平静,内心却翻腾不止。 想来想去,他也没想明白,林桃要那块没人的地界来干嘛! 不过……嘿嘿嘿,终于让他逮到机会了。 “路子嘛,我肯定有!只是……”简休南故意卖着调子。 “钱不是问题。” 瞧瞧,放眼西栖,也只有她林桃,敢在他面前说钱不是问题。 把督府官印往自己屁股后面一放。 “咱们两家,一同发展,我就帮你把那块地界搞到手!” 他反正是认准了,只要林桃看上的,绝对是可以挣大钱的。 “一同发展?”林桃指着简休南屁股后面说:“你这省城不要了?” 没想到简休南居然大吼:“不要了!区区一万两而已。” 而已?林桃眼角直抽抽。 她等了将近两年,地方换了又换,也就趁着东魏人的风,狠下心来刮了一把那些老爷们,才凑了区区几万两银子。 人家一开口,就是区区一万两。 林桃酸了。越看简休南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林桃就越是来气。 人好看就算了,居然还TM这么有钱! 都说,有对比,才有伤害。 林桃在心里和简休南这一比,爆击一万点! “说说你的想法!”林桃没好气的看向别处。 简休南原想再提卖身一事,可看看这院里,也没其他人了。 万一把林桃惹火了,连个拉架的人都没有。 自己这小细脖子,搞不好就得折在这。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暂时不提为好。 “反正……就是你那块地上的东西,也有我一份!” “行吧。”林桃很爽快的答应了。 这一下,简休南还有些不适应了。 这就答应了? 林桃伸手提着简休南的后脖颈。拎出小院门外。 “钱的事,你去找文叔。” 怀里抱着督府大印的简休南,可怜得跟被主人嫌弃的小狗似的。 小嘴是撅了又撅。 目送林桃背影远去,唉声叹气的跑去找文叔。 “要不然……给文叔下套?”简休南自言自语。 “不行不行,那只老狐狸,别套没下上,把自己给搭进去。” “可机会就这么一次啊!要不然试试?反正文叔又不会自己吊在屋梁上。” “不行不行!费了九牛二虎的劲,才把自己和桃子绑到一块。转头就去给文叔下套,地不地道不说,万一被老奸巨猾的文叔识破了,这张脸还往哪搁?” “……” 所有的想法,都被自己否定后,简休南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遇到桃子之前,我啥时候要过脸啊?” 最后,简休南还是决定放弃铤而走险。 先把自己和林桃绑牢了再说。 免得那女人哪天转身说走就走了,自己连个寻处都找不着。 这么一块大宝贝,他一定要拼尽全力,抱紧喽!抱稳喽! …… 一个月后,省城的督府换了张新面孔。 据简休南说,是他把督府大印,便宜处理了。 简休南的原话是:“虽然亏了一些,可买卖哪有赚有赔,实属正常。” 当初那些在简休南这里,吃过亏的老爷们,由黄二皮子挑头,私下串联。 凑了银子,把张家告到了新督府那里。 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新来的督府老爷,钱收了。却没办事。 气得黄二皮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气去。 两个月后,消失近一月的简大公子,又回来了。 ------------ 第三百一十四章 封林桃为县主。 不仅人回来了,还带来了西栖朝廷的一纸封赏,和一张契书。 那纸封赏文书,据简休南说,是西栖当朝宰相亲书。 封林桃为县主。 再把山刀子县城以外,到东魏边界,一片的荒山野岭,封赏给了林桃。 这是表面上,给别人看的。 实际上,就如那纸见不得人的契书所写,那片土地是以二十万两白银的价格卖出。 一目了然,是那宰相大人,将二十万两白银揣荷包了。 林桃挺好奇,简休南是如何做到的。 “简公子真是做买卖的一把好手啊!这世上,怕是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吧?” 就这种连土地都可以割卖的国家,难怪会被东魏欺负成那样。 西栖就像一颗烂透了心的大树,就算没有外力,倒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林桃把一家人喊来。 “大伙把东西收拾一下,咱们回张家屯子!” “啊?”张大山惊呼。 简休南来的时候,他猜到要走。 只可惜他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娘!书中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您老怎么还活回去了?别人都往京都,往更好的地方去,您咋还决定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不想再当贱民了! 人生短暂,他还想好好体验后半生! 林桃瞅了张大山一眼,还没开口呢!就见着余氏直接跌坐在地。 她的梦想,才刚刚实现,怎么就又要回张家老院了? 她想哭,却哭都哭不出来。 许氏应声,拽着自家男人,领着两个妮子回院子,收拾东西去了。 张大山不停挣扎着,小声说:“芮娘,你撒手。让我再劝劝娘!” “劝啥劝?你若不想走,留在省城算了。我和丫头们,陪娘回张家屯子!” 张大山长叹一声,一跺脚,追着许氏离开了。 张小胖一脸无所谓,跑回去收拾自己的厨具去了。 余氏是被张大林背回院子里的。 院里照顾两个小娃的婆子,还以自家奶奶病了。慌成一团。 张大海啥也没说,先是帮着李美荷母女收拾妥当,才回自己小院收拾自己的。 最忙的,要属张宝山。 林桃把一叠的卖身契,交给张宝山。 “你把我们要去的地方告诉大伙,再把这些还到他们手里。日后若是他们没有投靠的去处,可让他们到山刀子城来。” 张宝山领命离开。 张家二老啥也不关心,就只关心后院养的家禽。 以至于走的时候,十辆马车,拖得满满当当的。 单家禽和过冬的吃食,就占了满满七车。 他们人坐了两辆车,衣裳被褥和杂物,才一辆车。 张家十辆马车,出了北城门。 忽然有喊声:“送林老太太启程。” 林桃挑开门车帘,见着城门外,跪了一片的人。 “大、大伙……”许氏结巴道:“他们不是几天前就出城了吗?” 跪在地上的人,有不断磕头的,有哭眼抹泪的。 有大喊大爷奶奶们保重的。 更有不停对着他们马车作揖的。 林桃面无表情的放下车帘,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她受不起这样的阵丈。 没有他们的齐心协力,她也无法和东魏人抗衡。 所以,于大伙而言,他们只是相互帮扶了一把。 真要论恩情的话,反倒是她,得谢谢他们! 哭喊的送行声,直到他们走到很远,才消失不见。 回山刀子城的路上,可谓是,杂草无垠,不见人烟。 以往热闹的山刀子县城,如今成了荒城一座。 寒风吹过时,摇晃的招牌,吱嘎作响。 这一路走来,他们看到的,除了荒凉,就只有白骨。 张大山哇的一声,哭嚎起来。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许氏红着眼,偷摸着抹着泪。 二妮趴在大妮怀里,甚至不敢看车外的场景。 这不知道的人看去,定然说张大山是个心善的。 见着这些惨死在东魏人屠刀下的生命,感慨而哭。 林桃没好气的瞥了张大山一眼,吼道:“闭嘴!” 余氏身旁,两个抱着小娃的婆子,只觉得老太太心也忒狠了。 张大山哽咽得收不住声:“我太惨了!这鬼地方,除了鬼,啥都没了。娘啊!咱为啥回来啊?” 张大海识趣的收了收自己的脚。 张大山立马就“哎哟”一声,抱着自己的腿直抽抽。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把头扭开。 原来张大老爷,哭的竟是自己。 还是她们没看清现实。 …… 张家屯子早已不是以前的样子。 大火过后,泥巴墙也倒塌大半。 七零八落的尸骸,没一具是齐全的。 “先找间还能住的屋子暂时住下来。宝山、大林,趁着天色还早,带着大伙,帮村民们收收尸。挖个大坑,把大伙都埋了。把他们的墓碑,望向三道山,我们营地的方向。” 林桃没说,杀害他们的人,她已经把他埋在那了! 让大伙看一眼,能瞑目了! 张宝山和张大林带着人忙活去了。 张老爷子,把林桃拉到一边。 “桃子,咱们以后,还在这过日子?” 林桃摇头:“屯子肯定不能呆。咱们明天进山。” “进山?”张老爷子大叫一声,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余氏把怀里的小娃塞给婆子,就跑过来。 “娘?您孙子还不到一岁呢!进山干嘛?在山里长大,那不成了野人了?” “不进山,你想像村里人一样,成东魏人的刀下亡魂吗?” “可!咱们在省城,哪里不好了?您非得让一家人,回来这里。来的路上,您也看到了,县城都成了鬼城。要不,咱明天回省城吧?咱在省城开个小铺,就凭大胖的手艺,咱也能活得不差。是不?” 余氏把问题抛向张大海。 张大海连忙走开,回了句:“二嫂,你看的是眼下。娘看的,是以后。” 不止余氏没听懂,在场就没人明白话里的意思。 许氏过来把余氏拉开。 劝解道:“阿兰,娘比咱们看得远,看得透。这么做,一定是为了这个家好。咱们也别多问,照着娘说的做就是了。” “可是……” “别可是了,娃哭了,快去看看,是不是饿了。” …… 直到天黑,村里的白骨,才收拾干净喽。 事到如今,林桃打算和大伙言明意图。 趁着围坐在一块,吃晚饭的时候,林桃清了清嗓子道:“大家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还要再回到山刀子城,对吧?” ------------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这是吃干抹净,不认账吗 之前林桃不愿意说,除了余氏这个没眼力见的,也没人敢问。 这会小老太太主动提及,众人连饭都不吃了,直楞楞的看着林桃。 “以后,从山刀子城出城的地界,到东魏边境,这成片的山林,将会有一片新的天地!我们的子子孙孙,都会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成家,然后,一直生活下去。” 一片的安静。 连进入省城,都像做梦一样的他们,哪敢想会有新的天地? 回过神来的张大山,不明所以的问:“新、新地天地?是、是指、新、的国家吗?” 林桃坦然点头。 文叔忽然开口:“与其说是国家,不如说是世外桃源。在这里,我们自耕自种,自给自足。没有高低贵贱的等级之分,没有交不完的赋税,无论你出于什么样的人家,只要你愿意,都可以读书。老人也不再因为失去劳动力,被送进活死人墓。我们,可以活成真正的人样。” “而不是一头,被别人挂着腰牌的牲口!”林桃补充道。 然而,有些人,永远get不到话里的真正意思。 比如张大山,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反正那咧着的嘴,是越咧越大。 最后回过神来,问了一句:“娘?您要当皇帝吗?女皇?” 张大海适时的退了退身子。 不出所料,小老太太抬手就是一瓜皮。 “你这狗东西,脑子里都是什么玩意?你还想当太子继承皇位?还想要三宫六院是不是?也不瞅瞅自己贩斤几两,芮娘愿意跟着你,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林桃目光落在张大山大腿中间。 “再敢瞎想,老娘今天就先让你尝尝,当公公是什么滋味!” 张大山两腿一紧,手紧捂着嘴,直摇头。 一众人看着张大山,哈哈大笑。 林桃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几张纸。 逐一递到张宝山等六人手里。 最后,是买来照顾小娃的两个婆子。 “宝山兄弟,这些日子,委屈你们了。卖身契还给你们,从今天起,愿走愿留,随你们的意愿。” 张宝山看着手里,人伢子写的卖身契,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那五人也好不到哪里。 颤抖着手,嘴里似有似无的,重复着:“谢谢。” 两个婆子,直接冲到门边,眺望着远方。哭得唉声怯怯。 早已是孤家寡人的张宝山,撕碎了卖身契,扔进火里。 带着哭腔说:“嫂子,您手里拿着卖身契的时候,也没把我们当下人!吃在一个桌,睡在一个窝,这不是家人是什么?您救了宝山三回,宝山这一辈子,就是给您家当牛作马,都报答不了!我不走,我哪也不去,就跟着您!” 两个婆子摸索着过来,小声问林桃:“老太太,我、我能回去,把我一家子都带来吗?” 她们不是被家人卖的。而是自己卖了自己,换了银子,给家里人活命的。 同样从人伢子那买来的五个大汉,也问:“我们、我们也想把家里人带来。和老太太一起,在山里生活!” 对于老太太和文叔说的那些,他们不懂,可他们觉得,能自耕自种,没有等级制度,不用交赋税,那就是最好的地方! 林桃笑着点头:“欢迎你们!” 听了林桃的话,他们似乎看到了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光明。 一路的奔波,让众人疲惫不堪,大伙早早就睡下了。 可林桃和文叔描绘的场景,让他们兴奋得闭不上眼。 各自都在想,等自己落下脚来,就把家人们接来。 …… 兴奋过去,好不容易才睡着。 天不亮,就听到远处,有大量的车轱辘声传来。 张大山吓得手忙脚乱收拾东西,吼着赶紧进山。 张大林费了不小的劲,才把吓迷糊的张大山,按下来。 听车轱辘的动静,人数好像还不少。 林桃起身却没动。 她看了眼文叔。 文叔摇头:“应该不是东魏人。东魏人入境,通常只会选择骑马奔袭。连路上的干粮,也都是个自携带。这样,打得过,不耽误掳东西。打不过,转身就可以跑。所以,从不会选择笨重的马车。” 细致的解释后,众人才定下心神。 不怪他们大惊小怪,而是东魏人太可怕了。 林桃从倒塌的半截墙,探出头去。 见着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龙。 前方有十来辆马车,后面好像跟的全是人。 正如文叔所言,东魏人都是骑马,绝不会步行。 因为隔得远,加之这具身体,眼睛本就不太好,她也就只能看个模糊。 不过,那些模糊的人影,肯定不是兵士。 因为他们身上的衣服色,都不一样。 “怎么是他们?”许氏的惊呼,引得众人齐齐看过去。 林桃眯着眼,只见打头的马车上,一个人,好像在冲他们这边摇手,挺激动的样子。 “啊南?”张小胖扣着眼角的眼屎,不确定的眨巴着眼。 林桃两眼一翻,她是说,那修长的身影,怎么这么眼熟。 合着那块狗屁膏药,又粘上来。 “别看了别看了,赶紧把早饭做上,吃饱了还有一天的活要做呢!爹娘,车上的牲口,得找个地方圈养起来。” 众人乖乖离开干活。 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每回简大公子一出现,小老太太那爆脾气,说炸就炸。 果然,简休南一脸讨好的跑过来。 见着林桃拉长着脸,识趣的不往跟前凑。 磨蹭到张小胖旁边,小声问:“大胖,你奶昨晚没睡好?” 张小胖拿看傻子的眼光,扫了眼简休南,抱着大锅走开了。 “桃子。你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走都不通知我一声。你这是吃干抹净,要不认账吗?” 唰!无人不侧目看向林桃。 这一刻,林桃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大伙的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简、休、南!”林桃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可简大公子呢,一脸委屈,跟个被夫家抛弃的小媳妇似的。 林桃走近一步,简休南就后退一步。 慌慌张张直摆手:“桃、桃、桃子,你、你、你别生气啊。” 她气吗?不!她只想把这嘴欠的狗东西,大卸八块! ------------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你啊!这叫作死! 简休南一脸无辜,求助的向周围人看去。 “我说错话了吗?文叔!救、救命!” 坐在火边,整理着账本的文老头,眼都没抬一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耳朵不好,没听见。 张老太爷,撵着猪路过,看了眼简休南,啧啧摇头。 “张爹爹,我说错话了吗?” 提着两只鸡撵上来的张老太,接话道:“你啊!这叫作死!” 桃子的脾气,他们老两口,是最清楚的。 想起当年被卸了腿的,张老太忍不住看向简休南的大腿。 “这事,可怪不得桃子,就这小子自己作死。”张老太爷和身旁的婆子说。 张老太点头:“是!以前还觉着,桃子做得过火了。现在看来,还真是我冤枉桃子了。” 两位老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走开。 简休南还没想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脖子就已经落进到林桃手里。 他不自觉的,整个整身体缩了缩。 抢先讨好道:“你先别气,我是特意给你带人带工具来的。你想想,你们这和个人,要修路建房,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搞完。嘿嘿嘿,我、我都替你考虑全了。” 简休南指了指,还在往这边走的人群。 因着近了,林桃这才看清,超长的队伍里,偶有一些生面孔,大部份都是认识的。 “他们……” 林桃手缓缓松开。是那些曾和她一起,赌上性命,抵御东魏的人。 简休南拍着胸口,连忙接话:“桃子,眼看冬天就要来了。一年战乱,地都慌了。他们就算回到原来的村子,冬天也难得挨过去。我知道,你不喜欠人情。我都给他们说好了,他们来,帮你做事,咱就只要让他们,有吃有住,不挨饿,不受冻就行。” 缓过劲来的林桃,直勾勾瞅着简休南。 “你呢?你为什么来?” 简休南从怀里,把当初为林桃买地界前,两人签下的契书,拿出来。 “桃子!咱两契约都签了!你居然还不告而别!这不是吃干抹净,不认人是什么?把我用完了,就不管了?我告诉你,没门!契约上清清楚楚写了,这地界,不只属于你,有一半也是我的!” “咦……!”旁边众人听到这,大手一挥,各忙各的去了。 他们还以为,自家老娘真和这简公子,有点那啥了呢! 合着,吃干抹净讲的是个!切! 林桃强压着火气,瞅着眼前这个嘴不把门的。 她是真看透简休南这个人。 看着大大咧咧,没个眼力见。甚至做事,都很不靠谱。 比如上回在三道山,燃号响的事。 他居然拿小孩子玩的点兵点将,来选择号响颜色。 运气? 这回就更夸张,买下省城督府大印。 不动声色的,为她解决了那些难民老爷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正大光明的,帮她解决了二十万两银子。 这又该怎么解释? 眼下,简休南甚至还带齐了人手和工具!!! 如果说,之前是运气,那后面这些事呢? 林桃不自觉的,将眼眯成了一条直线。 简休南打了个激灵,忙把契约书塞进怀里。 想反悔,没门! 林桃是个直接的。“简休南,你到底图我啥?” 刚才还乒乓直响的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图你是个宝贝!” “……” 整齐的一片倒抽气声。 而后…… 就只剩下简休南的哀嚎。 没有意外的,简休南又被吊上了屋梁。 …… 将近两百人,挤进了张家屯子。 就林桃带回来的吃食,指定是不够的。 眼下都深秋了,为这事,林桃也是愁够了。 吊在屋檐上的简休南,主动道:“桃子,看在我带来的几车粮食的份上,你消消气。” 林桃只当没听见。 最后,还是张家二老说:“桃子,二道洼的地都荒废了,不如让老人女人们,把地种起来,算着日子,入冬前,还能收一波土豆。还有咱养的牲口,多配几回,来年大伙也不至于,一点荤腥吃不上。” 过日子,确实没人比张家二老厉害。 林桃点头,把事都安排下去。 于是,男人们,安排给张宝山和张大林,开始挖路进三道山。 林桃说了,先挖出一条进山的路,在三道山先把村子,建起来。 好在有二十多匹马帮忙,修路的事,算得上事半功倍的。 女人带着娃,和老人们一起,被按排给了张家二老,负责种地。 “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盐。”人可不能长时间不食盐。 张大海忽然提醒道:“娘?听说盐湖,就在西栖和东魏的边界上。” 林桃顿时来了精神。 张家老爷子,接话道:“山刀子城从古至今,不知被东魏入境掠夺了多少回,而后又会慢慢恢复,都是托了盐湖的福。那珍贵的盐,朝挺是不回放任不管的。” “那就好办多了。”林桃点头。 相信不久的将来,山刀子城,还是会恢复以往的模样。也就不愁买不到盐。 ……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男人们每天伐木砍树开路。 女人们有说有笑,带娃种地。 一个月后,免强够一个马车行走的路,终于通进了三道山。 和上回逃难不一样的是,林桃这回,终于在三道山的第三座山脚,找到了一片湖泊。 两个月后,马车可通行的路,终于通到那片湖泊旁。 林桃选好地势,男人们开始伐木建房。 眼瞅着就要入冬了,林桃总担忧东魏人袭扰的心,也慢慢落地。 因为进了冬天,没了沿路的杂草,东魏人的马,等于断了粮。 半个月后,众人把入冬前的最后一波土豆收完,再次收拾好东西,进山了。 …… 地不需要种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建房过冬。 因为来的人里,有些家是没了男人的。 所以林桃依旧选择了,公社制度。 以共同协作劳动,平均分配生活资源为基础。 让大伙,充分发挥自己的力所能及。 男人们伐木建房,女人们制作生活所需,包括在湖中捕鱼。 而吃食,也是林桃认真计划,每日定时定量。 多余的食物,会由文叔妥善保存。 包括多捕来的鱼,也会被晾制或是烘烤与鱼干。 想要平稳度过山中的冬天,囤粮尤为重要。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她要的,独立,自由的土地。 终于,大伙尽了各自的努力后,所需的简易圆木土房,按着每户所需,建够数了。 虽然不像村里,一家人住个院。 可分房的时候,林桃也把这些考虑到了的。 比如,她和张家二老,老大家房,老二家房,还有老三的房,就是比邻的。 一是让大伙,挨着家人居住,心里多些安全感。 二嘛,就算是和老人分开住,也便于子女们照料。 新房里的器皿,都是之前女人们跟着林桃学习烧制成的。 圆木土房,也按照林桃画的图纸建的。 每处房子,都是依靠岩石,以整根圆木为墙和顶搭建。 最后,再于房顶铺上一层土,就算下大雪,也不用担心积雪压垮房顶,御寒效果也不会太差。 岩石墙那面,还用石块搭建起,取暖用的壁炉。 墙炉灶堂挖得比房子地面低,若是冬日,整日烧着,屋子里就跟有地暖似的。 从远处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小土包。 若不是撑出有烟囱,看上去,就跟墓堆似的。 “桃子,你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的?”简休南好奇的问。 虽然不好看,但从使用功能,和居住效果来说,这样的小屋,并不比青砖大瓦房差。 林桃没回答。 让男人再努把力,把窑洞建好。 不然,冬天温暖的屋子,可不是储藏食物的好地方。 在这深山老林的,要是断了粮,那真的只能饿死了。 终于,在一切大功告成后,林桃开始撵简休南了。 简休南死活不走。 “我们可没建你住的房,你要留下来,就等着被冻死吧!” “你这屋,你不是一个人住吗?我挤挤就行。” 林桃眼角直抽抽。 路过的人,也就当听了个笑话,瞅了眼一直拼尽全力作死的简大公子,呵呵笑着离开。 林桃砰的一声,把门甩上。 门外是简休南哀嚎的惨叫。 屋内的林桃,掐着眉心,躺到床上。 不停劝着自己:“别和那龟儿子置气。” 最后还是张大海,冒着被他娘削的风险,把简休南收留了。 这事,张大海还费了不小的劲,给自家老娘解释。 趁着天还没到最冷的时候,林桃带着男人们,在进三道山必经的路段,开始修葺防御工事,报警装置。 虽然明知道东魏人不会来,可谨慎的林桃,从不会把任何事,说到绝对。 …… 山刀子城地界的冬季,最冷的时候,也就偶尔一场大雪。就算不下,也属于正常。 各家小屋冒着热气。 只有张小胖,无论下啥,都得给大伙做吃食。 吃食做好了,各家各户都会拿着碗,出来打食。 如今的文叔,也从以前的记银子,变成现在的记吃食。 每天从他这取走多少土豆、玉米、鱼,每顿用了多少,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张家二老,终于把以前一院子的牲口,扩大到半个林子。 以前只会飞院墙的鸡,现在都能上树了。 为此,张家二老还篱笆,一次次的建得更高。 篱笆外的陷阱,也是添了又添。就怕被狼之类的,把牲口糟蹋了。 篱笆内的牲口棚,也越扩越大。 以前养猪的棚子只有一个,现在都三了。 山里不缺猪草,老人们,直接拿猪仔子当小孩养。 更别提那头下仔用的老母猪,一天四顿,花样比人都多。 唯一不变的也有,就是马厩。 它们可比人还惨,每天都得被牵出去,不是给猪驮草,就是给人驮菜。 反正不带停的。 那些期盼着开春,把家人接过来的,每天都喜笑颜开的。 大伙不时的,还会把附近的山林,规划一番。 哪里离水近,哪里在土质好,哪里向阳光照足,都被他们摸了个门清。 借着大伙打饭的当口,林桃清了清嗓子道:“明日起,小娃们,都到文叔那学识字。大伙也别闲着,虽然天冷了,咱们还有一堆的事要做。” 大伙都不懂林桃是啥意思。 有人问:“婶,还没开春呢?咱们能做啥?” 对于只会种地的庄稼人来说,得看天吃饭。 林桃问:“来年你们想交赋税吗?” 众人屏住了呼吸。 “应该都和我一样,不想再给西栖交税了吧?” 众人点头。 “那我们就得在冬季,制作兵器。”林桃说。 “啊?兵、兵器啊!” “婶?我、我们还要打仗吗?” 虽然他们在省城守过城门,却从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 “制作兵器就是要打仗吗?身上揣个匕首,就一定要去杀人吗?制作兵器,只是为了让我们有自保的能力!” 林桃话音刚落,人群乱哄哄响起议论声。 林桃目光扫过众人,忽然停在角落处。 怎么会是他?在省城的时候,天天晚上,跑来要匕首的那个疯子! 他怎么会在这? 角落里的男人,与林桃目光碰撞,眼里也是一惊。 从来粘着林桃的简休南,察觉林桃的异样,也向角落里看去。 三道视线,三种不同的惊讶诧异表情。 简休南收回目光,推了推林桃问:“桃子,那人你认识?” 林桃摇头。 “那你先给大伙说着。” 头一回,简休南主动离开林桃。 林桃就看到,简休南挤出人群,然后拉扯着角落里的男人,向远处走去。 这两人……认识? 林桃收回目光,简单直白的说:“如果我们要在这安家,左手得防御着东魏,右手还抵抗西栖。输给左边,我们付出的生命,输给右边,我们等于白努力了。” 不是她危言耸听,而是事实如此。 她要的,是一片独立,一片纯净、自由的土地。 别看买下的这块地界,看似夹缝里求生存。 实际,偏巧也因此,或许能做到左右逢源,又或者……。 当然了,只靠她一个人,肯定不可能。 还得大伙一起努力! “行!听林婶子的!”有人高呼出声。 女人们随之大喊。 之前仅有的几道质疑声,慢慢淡去。 可惜的是,这里既没铁匠,更没铁器和铁矿。 然而这个时候出山,得不偿失。 第一,他们在山里已经几个月了,并不知道省城,现在是什么样。更何况,她若大刀阔斧的打造兵器,西栖能容得下她? 第二,自己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最好不要惊醒身边的任何人。无论是东魏还是西栖。 ------------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为你陪上我一村的人命,不值 没有铁,能阻止林桃制作兵器吗? 呵呵,当然不可能! …… 众人打完饭各自散去。 林桃沿着,简休南两人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简休南看到林桃过来,脸上神色慌张。 而他身旁的高大男子,依旧是那面无表情的死相。 “桃、桃子?”简休南不自觉的,让开一步。 “你认识他?”林桃问。 简休南想都不想的摇头,而后又慌乱点头。 “算、算是认识。不!只能说,见过几面而已。不熟!一点都不熟!” 林桃瞥了一眼简休南,他当自己是傻子吗? “喂!”林桃冲那男人喊了一声。 “匕首也还你了,你还跟着我干嘛?” “我没跟着你,只是凑巧没地方可去。”男人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没有一丝波澜。 “他、他叫澈远。”简休南道出名讳。 林桃只当没听见。 “你脚下这块地呢,属于我的!”林桃指着自己。 “我知道。” “知道你还来?”林桃一把揪着简休南的衣襟:“简休南你小子有病吧?你弄来的是不是?” 她对这疯子,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简休南一脸委屈,都快急哭了。 “我怎么可能?桃子,你得信我!我和你一样,也不喜欢他在这!” 澈远瞥向简休南,简休南立马闭上了嘴。 两人之间,这么一个小动作,可没逃过林桃的眼睛。 简休南对这个男人,有忌惮? 这就有意思了。 “桃子,你别生气,我把他带出山去。” 狗皮膏药般的简休南,头一回要离动离开。 “我觉得这挺好。”澈远道。 “澈远,你、你、你……” 简休南指着澈远的手,气得抖个不停。 澈远看向林桃,依旧是那张欠揍的脸。 “你叫林桃,对吧?” 林桃还没吭声呢,那小子就先开口道:“我可以帮你。” “喔?帮我?帮着简休南气死我吗!”林桃笑了。 “我可以帮你训练兵士,教他们如何上阵杀敌。” 不得不说,这小子,踩中了林桃的软肋。她犹豫了。 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 “澈远!你疯了!” “我疯了?我要是早点疯,清儿会死吗?东魏也好,西栖也罢,我都不会放过!” “阿远!那、那是露清清的选择!” 澈远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狰狞! “是!那是清儿的选择。现在,这也是我的选择!” 他忽然问林桃:“林桃!你会留下我吗?” 林桃一楞,对简休南道:“在我考虑好之前,你把他看好了!” 没等简休南应声,林桃转身跑开。 这事,她得和文叔好好商量一下。 她确实心动了。 可那人明明就是个疯子! 用好了,或许是把利器。 若用不好,或许就成了自刎。 …… 还没把澈远的事,给文叔说完,简休南就追来了。 “桃……” “你闭嘴!” “我……” “再让我说第三次,你也给我滚蛋!” “你两别吵了。”文叔打断道:“阿南,你坐下来说。” “文叔!” 文老头冲林桃摆手道:“林桃,人既然来了,咱们就得把事情理清了,再做决定。” 林桃点头,也冷静下来。 简休南犹豫半晌,终还是开了口。 “既然文叔在东魏做过相国,不知对西栖皇室有多少了解?” 文叔两眼微眯,未做任何回应。 东魏与西栖,算得上世代的死对头。 别看西栖皇室,贪腐成风,为何几十年间,却从未有过政权动乱。 这不过是表相!真正的原因,是动乱未起,那些人就莫名的失踪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里面,甚至还包括东魏派来的细作。 简休南捂着脸,直摇头。 “我实话实说吧,那小子,曾经是西栖皇室的暗卫头头。论杀人于无形,论毁尸灭迹,西栖无人能级!” “他们这种人,是从小就在特定的环境下,训练出来。杀人比杀鸡还多。血腥气味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林桃听得一楞一楞的。 文叔忽然问:“虽然曾有所耳闻,却从没有过真凭实据。据我所知,他们这样的人,哪怕是死,都不会是全尸。怎么会跟着我们到了这?” “这……”简休南是真的不知道,打哪说起。 不自觉的看向林桃,当初从三道山出来,桃子回家取银子时,从家里带出来的匕首,他是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也怪自己,没多想! 林桃一脚踢在简休南小腿肚子上。 “问你呢!这种人,怎么会从皇室出来的?” “嘶~”简休南抱着小腿,直抽气。 “他和西栖六公主露清清交好,年初这次战乱,六公主为平息两国战事,主动去东魏和亲,谁知道这一去,人就没了。澈远追到东魏,就这样离开了西栖皇室。桃子,你不能把他留在这。他的画像,只怕是早就遍布西栖了。凭他那张能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找到是迟早的事!” 这点林桃倒是赞同。 那张跟吸血鬼般邪魅的面孔,确实太招摇了。 不然她也不能在近两百人里,只一个眼角余光,就看到了他。 文叔看向林桃时,一脸戒备。 林桃知道,文叔已经站到了简休南那边。 可她,决定把人留下。 “喂,门口的,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吱嘎!门推开,澈远弯腰进门。 关门,在门边盘腿而坐。 “你真的想留下?”林桃问。 澈远点头。 咣当一声,一把匕首,钉在他耳边的门板上,颤动的刀身,发出嗡嗡的低鸣。 “你也听到了,你这张脸,不能用了。你如果真想留下,就知道该怎么做。不然,就请你离开。为你陪上我一村的人命,不值。” “桃子你……” 简休南话没说完,被文叔拉住打断。 澈远眼都不带眨的,拔下小刀。嘴角带着笑,从左眉角至右耳处,划出一道血痕。 鲜红的血滴,沿匕首末端,滑过修长的手指,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简休南倒抽了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 紧接着,一刀、两刀、三刀、四刀、五刀、六刀…… 除了匀速划开皮肉的刺啦声,别说疼痛的闷哼,就连他的呼吸,都没有一丝改变。 连林桃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虽不知,这个人经历了什么。 全凭此刻面带笑意,对自己的脸下手来说,他!是个狠人! ------------ 第三百一十九章 他!是个狠人! 全凭此刻面带笑意,对自己的脸下手来说,他!是个狠人! 就在他正要划下第十六刀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奶?您、您在、在吗?” 林桃正要起身,澈远居然把门打开了。 二妮惊叫一声,不过两秒,二妮一把将没有站稳的澈远,拽下来。 手在斜挎的小包里,翻找出药,给澈远抹着。 “你、你、你的、的脸、脸、脸会、会……” 澈远瞪圆了眼,任由小女娃,把一堆不知是什么的粉末,往自己脸上撒。 脸上的粘腻感,随着小女娃一步步的处理,变得清爽。 伤口上的疼痛感,比方才更甚,眉眼不禁拧起。 呼!小女娃对着他的脸,吹了又吹。 嘴里还说:“很、很疼、疼吧?吹、吹吹、吹就、就不不疼了。” 话音未落,还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嘴里一股清凉化开。 看着小女娃清澈的眸子,澈远的思绪,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也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同样担忧的神色。 同样帮他擦拭脸上的血。 同样把一块糖果,塞进了他的嘴里。 “清……清。” 除了二妮,没人听见澈远的声音。 二妮跑开,半晌回来,手里拿来布条,轻轻的把澈远整个头,包成了粽子。 “你、你、你还、还要吃、吃药。” 二妮牵起澈远的手。 探着小脑袋对屋里的林桃说:“奶,我、我、我带、带他吃、吃药。” 林桃点头,二妮拽着呆楞楞的澈远离开。 简休南指着开着的门问:“你真要留下他?” 林桃点头,耸肩。 “也罢,有个了解西栖的人,也是好事。”文叔拍了拍简休南的肩。 简休南长叹一声,识趣的闭上嘴。 …… 自打林桃决定趁着冬季,打造兵器。 就开始带着村里的男人们,在山里布下各种陷阱。 她需要大量的骨头、鹿头、野猪的獠牙等等一切可以制作兵器的东西。 为此,牲口们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在缺乏食物的冬季,有牲口做的活诱饵陷阱,捕获成功率提高不少。 鹿角可是天生的兵器,稍加打磨是最理想的。 野猪的獠牙匕首,是林桃前世使过,最趁手的。 至于骨头,可以制作弓箭的箭头,虽不如铁制的,但至少比木质的更具杀伤力。 而林桃最想要的,是大伙心理上的改变。 这一点,倒是因为澈远的加入,变得容易了。 …… 开春时,村里的景像,和入冬前,是两回事。 有人的小屋门上,挂着鹿角。 有的是野猪的头颅。 更有甚者,还有挂老虎头、狼头的。 不知道的,要么以为进了野人部落,要么就是猎人村子。 这一个冬季,是大伙一生中,最温暖的、最舒适的、最不缺衣少食的。 他们身上的衣物是兽皮,脚上的鞋子是兽皮,甚至盖的被子,也是兽皮。 春季来临,换下兽皮的村人,开始按计划开垦土地,种下粮食。 而那些之前打算接来家人的,也在林桃那里,领到了马匹离开。 有兵器,有食物,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口了。 想要发展壮大,最需要的,就是人! 夏季来时,出村接人的,都陆续返回。 人口数量,从之前的不足两百人,一下又多出一百多人。 村里有文家爷孙两,教读书识字。 有大妮二妮,教女人们简单的急救知识。 有林桃教大伙布置陷阱和极限求生。 有澈远教大伙使用兵器。 经过一年时间的村人们,早已不同往日。 …… 一年后,一队马车从慌败的张家屯子后山驶出。 马车上坐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 牵着马车的,则是个满脸狰狞刀疤的高挑男人。 马车两旁,还跟着五个大汉。 他们身着粗布衣裳,脚上草鞋却与别人的不同。 别人的,是露出脚背脚指的。 而他们的草鞋,把整只脚,包裹得密不透风。 经过张家屯子中央时,马车停下,车上的妇人,把一筐野花,放到了一处山包上。 出了张家屯子,就上了往山刀子城的官道。 路上所有经过的地方,都和一年前,他们回来时一样。 到处杂草丛生,一片荒芜。 和一年前不一样的是,山刀子城和以前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西栖把边关设在山刀子城,并且重兵把守。 但凡进入三刀子城的,都需要细细查过等级腰牌,才会放行。 春季时,她还来过刚刚复苏的山刀子城。 那会儿,可没有这么多的兵。 马车来到城门前,几人挨个递上腰牌。 经细细查看后,才得以入城。 城门边上,贴着一张画像。 经过时,妇人和牵马车的男子,都侧头多看了几眼。 如今的山刀子,没了以前的繁荣。 南北大街两旁的铺子,只有零星几家,开门做买卖。 以前热闹非凡的汇酒居和汇茗居,大门紧闭,朽坏的招牌,在风中摇晃不停。 马车来到官盐铺子。 伙计只瞧了一眼,就热情的跑出来。 “老夫人来了?快快,里边请!我家掌柜的一早还说,喜鹊在门前叫了两天了,是有啥喜事!合着,这鸟儿是瞅着老夫人来了。” 妇人没吭声,从怀里拿出拇指大小的金子,递给那伙计。 “夫人先喝盏茶,我这就叫人给您备货去。” 上次来的时候,她也使的是金子。 那会儿可把这伙计,和掌柜的看傻了眼。 山刀子城里,使得最多的是铜板子。 繁华时,有钱人家,也只使银子。 使金子的,还是头一回。 要知道,百两银子,才兑一两金子。 这铺子也没银子找零。 于是,她只能买盐,买糖,买糯米,足足装了一车,才免去找零的麻烦事。 很快,马车就装满了一筐一筐的货物。 六个大男人,在马车边上,仔细检查着一筐筐的货物,清点好了,才自己抬上车去。 妇人嘱咐一声:“这回红糖给我多装两筐。” “好喽!老夫人请放心!”伙计答应得爽快。 接连又抬了两支筐子,去马车边。 这样一车,够村里人,使上一季。 马车离开时,那伙计探出头来瞧了又瞧,和他身边一个小厮咬着耳朵。 冲马车这边指了又指,那小厮点头,转身跑进铺子。 ------------ 第三百二十章 不服?打到服为止! 马车一路往张家屯子走。 转入屯子时,牵着马车的男人忽然停下来。 妇人开口:“别停下来,耽误功夫。” “烦人。”男人声音很小,小到只有旁边的妇人能听见。 妇人笑道:“烦不了多久,按捺下性子。这地方太敞了。” 男人点头,牵着马车,继续往前走。 直穿张家屯子,进入一道口子。 在快进入二道洼时,妇人示意,将马车停了下。 “这里?”牵着马车的男人问。 妇人点头:“这地方,风水不错。” 车后的五个男人停下,活动着胫骨。 妇人从车上下来,牵着马往前走了一段,这才停下。 靠坐在车尾上,笑笑的看着追上来的一群人。 与其说是一群人,准确的说,该是一群兵。 虽然他们未着铠甲,三十多个一色的的黑衣,外加黑色长靴。 统一着装成这样的,你说能是什么人? 领头的长剑一挥:“既然被发现了,就把人都带回去!” “是!”身后黑衣人,齐齐应声。 妇人忍不住笑了:“你说你们,面对东魏骑兵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气势?一个个缩着连面都不敢照!如今,面对普通百姓,反搞得气势十足。你们真不怕,被百姓戳脊梁骨吗?软蛋!” 那领头被妇人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黑。 “你们也能算普通百姓!哼!只怕是东魏派来的细作。” “哟?细作?细作跑去买盐?买糖?买糯米?细作难道不该是去买你!”妇人指着领头的黑衣人。 又指头领身后的:“你!你!还有你!以及你们那,毫无廉耻下限的狗官的狗命吗?” “你……”领头的气得混身哆嗦。 后面的道:“您和她废什么话,拖回去,看是她嘴硬还是咱们的拳头硬!不服?打到服为止!” 啪啪啪啪,妇人拍手叫好。 “这话,是我想说的。” 妇人对挡在前面的六个男人说:“其他的不必留活口,唯独这小子不能死。老娘得让他知道一下,什么叫打到服为止。老娘要亲手,把他那一嘴的狗牙拔干净!” 无人应声,六个男人都从绑腿里,拔出匕首。 五把骨制,弯曲幅度较大的匕首。 一把银制,被阳光照得格外耀眼的十字形匕首。 而对面的一群黑衣人,也拔出了兵器,大刀、长剑、短刀。清一色的铁制。 六人冲杀过去,身形迅捷,出手必是要害。 抹脖子,刺动脉,穿太阳穴,手法之稳准狠,令妇人咂舌。 这就是澈远带给她的惊喜。 不过一刻钟,倒了一地的黑色。 手持银色匕首的澈远,拽着黑衣人的头发,如拖死狗一般,拖妇人面前。 “林夫人,你要的人。” 妇人扬起嘴角,似笑非笑,满意点头。 澈远自打留下来以后,就再未叫过她林桃,而称她为林夫人。 人前人后,皆是如此。 就连与他最为亲近的二妮面前,亦是如此。 “别、别、我、我不、不想死。”黑衣人抬起苍白脸。 “喔?那你说说,你拿什么和我换你的小命呢?” “消息!我、我有你想要的消息!” “说来听听。” 黑衣人慌张道:“春季时,你们入城买盐,使用的是金矿的金子。所、所以,我们才会被派来,寻找金矿所在。” “就这?”林桃眉头挑起。 当时简休南就给她说过,西栖的金子,是以金矿提炼后,浇注成的金瓜子,或是小黄鱼(金条)。压根不会有人使用这种原矿。 可在林桃看来,金子就是金子,不过是成色上的区别罢了。 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把别人惹得眼红了。 黑衣人一脸惊讶,大大的张着嘴。 他想问:这难道还不够?他就是个打手好吗?他能知道多少? 林桃弯腰一把钳制着黑衣人的下颚,往他嘴里瞧。 “婶子?他嘴里有啥好看的?” 澈远也好奇的多看了两眼。不过就是个守城的兵,嘴里难不成还镶了金牙? 谁知,林桃轻言:“我就想看看,是他的牙口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黑衣人慌了,眼扑簌簌的往下流。 “您、您的拳头硬。您大人有大量,就放小的一条生路吧!小的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娃。小的、小的也是迫于无奈啊!” “好吧!”林桃松开他的下颚,转而提起他的手,捏了又捏,然后又是他的大腿和小腿。 最后道:“长期持重器和行走站立,骨头不错。不要浪费了。” 澈远手滑过,黑衣人一惊,张着的嘴,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本能的拿手,捂着鲜血直喷的脖子,瞪着眼倒在地上。 就林桃刚才问话的空档,他们已经将坑挖好了。 不算太深的坑,却足够的宽。 丢进坑里之前,还把黑衣人的衣服都剥下来,拿去另一处埋了。 骨头,也是真的剔干净带走。 顺带的,还有那些铁制的兵器。 “宝山叔,干啥呢?快点的!天黑前,还得进三道山呢!不然,明儿晚上,都赶不回村里!” “催啥催!嫂子说过,在山里过日子,但凡能用上的,都一点不能浪费。瞧瞧这大刀,怪怀念的!” 他第一回杀东魏蛮子时,使的就是大刀。 把骨质匕首塞回绑腿里,比划了几下大刀,还是觉着这种重量的,握在手里,才有感觉。 等林桃坐上车头,澈远才牵着马,继续沿着路往里走。 “林夫人,咱这金子,怕是不能再使了。以西栖官的尿性,金矿的事,肯定早就报上去了。西栖朝廷这才会,把边境设到山刀子城来。再加上今天这波人,有来无回。下回,他们就不会再派人出来,而是等我们进城了。” 林桃点头:“行!算着日子,咱这些东西,也够使到简休南从东魏回来了。等简休南回来,我们就先给西栖个下马威,让西栖紧着点皮。” 澈远没吭声,林桃也习惯了。 这家伙,在谁面前,都是这幅死样子。 喘的气,比说的话多。 也只有二妮,能让这小子,多说几句。 ------------ 第三百二十一章 这一声娘,是真不好当啊! 赶在定好的时间,回到村里,张小胖挥着大勺,就冲马车跑来。 “奶?红糖有没有多买些?咱村里,这几个月要出生的小家伙多着咧,得给嫂子婶子们,多做些红糖卧鸡蛋补补。” 张宝山直接从车上,抱了一筐,塞到张小胖怀里。 “小兔崽子,你阿奶还能不比你清楚?多大点小娃,关心起女人们生孩子的事。你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给你那些姐弟侄子的,补补身子。还有你婶子,得多关照着。” “哎哟!伯爷当真是头一回做爹,这才离开几天?就担心你媳妇吃不好是吧?我亏待谁也不能亏待您媳妇不是?” 张小胖回了两句嘴,嘿嘿的抱着红糖往库房那边走。 张宝山等不急卸货,跟林桃道:“嫂子,我去瞅瞅我媳妇去。这几天不在家,挺担心她的。” 林桃挥手,张宝山抹着手跑开。 张宝山这新媳妇,是进山那年,娶的一个带着八岁儿子的寡妇。 自打上回在三道山,躲战乱时,二妮看出张宝山的病,就放在了心上。 这些年,二妮都一直给张宝山挖着药。 还别说,去年还真就给怀上了。 眼看这个把月,就该生了。 可把张宝山高兴坏了。 许芮见着娘回村了,连忙端着热水过来。 “娘,快洗洗。几天没洗过热水,让您难受了吧?” 林桃一把就将许芮身后的张大山,给拉扯到面前。 指着许芮凸起的肚子说:“老大,你就这么待你媳妇的?你这眼珠子要是没用,不如挖出来,给能用的人使!” “娘!我说让我抬,她非要抬,我哪敢跟她挣啊?万一碰了摔了的咋整?所以我才在后面扶着她的腰嘛!” 大妮一下扑到林桃腿上,把拧好的帕子,往上递。 林桃放开张大山,刮了许芮两眼,接过帕子擦脸。 许芮是去年冬天怀上身子的。 张大山一直盼着,得是一双胖娃娃。 可在林桃看来,像大妮二妮这样的闺女,更贴心些。 说起这能生,真不知道,是张大林这头‘牛’太能耕地,还是余氏的肚子,真挣气。 双胞胎这才两岁不到,肚子就又装上了。 这下倒好,双胞胎还得麻烦小荷给带着些。 也就是张大海懂事,得空就帮着一起带娃。 再过几年,她老张家,都快成幼儿园了! 一想到奶娃娃那不分昼夜,不爽就哭的性子。 林桃两眼直抽抽。 不行不行!干脆先把公立幼儿园办起来! 给那些喜欢带娃的婆子们,弄点事做。 …… 见着一车的货,刚从地里回来的男人们,都跑过来帮忙。 一排长队,跟蚂蚁搬家似,往库房里搬。 文叔身子也见好了,正坐在库房门口,由文凛检查口述后,把入库登记入册。 张大海牵着双胞胎,李美荷抱着丫蛋过来。 林桃问:“简休南回来了吗?” 张大海愁眉苦脸的摇头:“没呢!算着日子,差不多该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呢,双胞胎的指着湖的方向:“三叔叔,抓鱼鱼。” “抓啥鱼?要想吃,晚上让你们大哥做就是。” “不嘛!鱼鱼!” “不!鱼鱼,玩。” 两个小人,一左一右的撕扯着张大海的裤腿。 林桃倒不心疼张大海,只心疼那两条裤腿。 这么个撕扯法,以后让老三穿短裤算了。 省得这裤子,扯了一条又一条的。 李美荷把丫蛋放下,牵起双胞胎。 “走!婶婶带你们抓鱼鱼去。丫蛋,你是姐姐,你牵着小弟弟好不好?” 丫蛋快四岁了,也不知是吃得好了,还是随了张氏族人的血脉,比村里好多同龄娃娃,都高出一头。 那模样嘛,倒是随了小荷,清秀好看。 说话也随她娘,温柔得很。 “走!姐姐给你们抓小虾玩。” 一大三小,就这么牵着手,蹦跶着往湖边去了。 张大海长长的叹了口气,颓废的挠着乱糟糟的头发。 林桃直掐着眉心:“老三,你今年快二十六了吧?整天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就你这样,小荷能跟你过?” 张大海一抬头,一脸惊讶。 他没想到,他娘居然啥事都知道。 就他喜欢李美荷这事,他可是谁也没说过! “瞅着我干啥?瞧瞧你那衣服,多少天没洗了?你让小荷看了你这样,能嫁你?嫁你就意味着,洗不完的衣服、床单、臭袜子!如个女人会这么想不开?” “不是娘,您这是听胡说呢?” “我是老了,可眼还没瞎。你成天围着小荷转,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好不好?” 说起这事,张大海更蔫了。 身子一倒,忽然扑进林桃怀里。 头枕在林桃肩上,委屈巴巴道:“娘,小荷在等墩子回来呢。我再多的喜欢,又有啥用?” “小荷亲口说的?”林桃歪着头问。 臭小子这头发,她是真嫌弃。 张大海有气无力的摇头:“嘴上没说。我觉着是。娘啊!我小的时候,那么孽障,您咋不好好打上几顿呢?我要不是有那些不好的名声,兴许小荷就能看上我了呢?” 瞧瞧,这一声娘,是真不好当啊! 不打吧,小时候高兴,长大了还得怨你。 打吧,小时候也得怨你。 林桃一脸嫌弃的推开张大海。 戳着他的眉心:“你小子病入膏肓了吧?小荷是什么样的女人,你心里没个数?她要是非要和张墩子在一块,当时就不会为了孩子,留在咱家。更不会写了卖身契,和咱进省城。你没个白天黑夜的,在她身边转。她烦你了吗?” 张大海楞楞摇头。 “那不就对了!”推开张大海,林桃往自己的小屋走。 “平日里脑筋也不差,怎么一到这种事上,跟个傻子似的。老娘教你做人,还得教你泡妞不成?切!” 这便宜娘当得,也太廉价了! 张大海一把扑过来,拽着林桃的腿。 “娘,您教教我。” 林桃卖力往前走,张大海就卖力往下沉。 最后林桃只能停下,将腿上的‘千斤重担’提起来。 “回头,找个丫蛋不在的时候,你强扑不就完了嘛!” “啊?”张大海没反应过来。 林桃揉着生疼的太阳穴。 “啊什么啊?她要是愿意,这事儿也就成了。她要真不愿意,你就得给老娘打住。不然……”林桃两眼向下。 张大海一个激灵,收紧了腿。他可一直没忘记周老大。 ------------ 第三百二十二章 你和简休南真是绝配! 两日后,简休南带着车队回来了。 当初满载而出,二十辆马车粮食和金矿。 回来时,有十辆马车,拖着兵器。 一回来,简休南就往林桃的屋里钻。 下一秒,整个人就跟垃圾似的,被丢出门外。 以前简休南被丢出来,要么摔个狗啃屎,要么摔个四仰八叉。 现在可好,人都学会空中翻转,跟猫儿似的,手脚着地了。 路过的人,见了也只是呵呵笑笑,啥也不说的离开。 他简大公子,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不要命的又往木屋里去。 林桃气得大叫:“简休南,你没完了是吧?” 简休南反正就是,脸不要命不要。这个宝贝,他一定要! 尤其是林桃这会正需要自己,就更是卯足了劲的,死劲作。 结果这回,他拼劲全力,冲到门口。 就被林桃掐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你再惹老娘,老娘就把你脖子拧喽!” 简休南手脚一缩,跟个小狗似的,撅着嘴。 别看脸上泄气,林桃知道,这狗东西心里指不定,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说,事情办成了吗?” 简休南点头。 “把东西送到文叔那去。” 简休南又乖乖点头。 林桃撒手,他砰的一下,坐在地上。 砰!门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 捂着生疼的鼻子额头,简休南两眼泪汪汪。 他这张从小就无往不利的脸蛋,为何总在林桃这里,频频吃憋呢? 简休南不禁怀疑,难道从小那些人都是骗他的?他其实长得很丑? 不对啊!他平日里瞧自己,也是人模狗样的呀! 有人从旁边走过,简休南指着自己的脸,冲人家问:“我长得好看吗?” 男人面色一沉,冷哼一声走开了。 简休南大受打击,难道说,京都以外的人,审美不同? 加快步伐往文叔那里走。 “东魏没起疑心?”文叔问。 “我长得丑吗?”简休南答非所问。 “看样子,你也颇受猜忌了。”不然,能把简休南弄得怀疑自我? 他不禁多看了简休南两眼。 东魏崇尚武力,有不少位高权重者,对简休南这种弱不禁风,容貌娇好的男子,有独特癖好的。 这简大公子,不会是…… 文叔好奇的打量着简休南的坐姿。又好像没有啊! 简休南眼巴巴,往文叔眼前凑:“我长得很难看?” 转尔又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问:“文叔,桃子要这么多兵器干嘛?她总不至于,拿手上这点人,去干东魏吧?” 见着简大公子回归自我,文叔这才放下心来。 “那倒不会。不过西栖这边,估计得吃苦头了。” 看林桃前两天带回来的人骨,他就猜到了。 “西栖啊?”简休南眉头拧成了一团。 交付完后,简休南满村子的找澈远。 最后还是问了许氏,这才知道,澈远是和二妮进山挖药去了。 这小子,杀人的手,还学着人家挖药救病治人?好笑! 等到天见黑时,才见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从山上下来。 打老远,他就看见澈远,冲旁边的小妮子笑。 那手,还摸着人家头顶。 那宠溺的眼神,咦! 你敢信,澈远见到他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本就狰狞的脸,冷得跟个冰雕似的。 二妮从来都很懂事,接过澈远递来的背篓,自己进了村。 “妮子,路上小心。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二妮回头,甜甜的笑着点头。 四下无人,简休南才道:“桃子要打西栖?你知道吗?” 澈远摇头。 对于林桃,他知之甚少。 这个女人,做事没有章程,看似全凭心情。却又透着股诡异。 看似随意的事,每一件,都有着前瞻性。 “好,那我告诉你了,桃子要打西栖。你怎么看?” “就她做的决定,我怎么看有用吗?” “嘿!”简休南来了脾气。“你小子围着二妮转了几天,就觉得哥哥我拿你没辙了是吧?” 澈远还在不时的眺望,消失在远处的小身影。 心不在焉道:“依我看,她不是自大到那种地步的人。论脑子,我觉得你,差她差远了。” “澈!远!”简休南咬牙切齿。 然并卵! 他话音还未落,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一刻,简休南有些后悔了。 小的时候,怎么就不好好习习武。 脑子好使,就单向发展。 如果习了武,或许他就能进林桃的屋了吧? 林桃想说:你想多了!你要习了武,老娘早就把你脖子抹了。以绝后患。 就在简休南平息了怒气,转身回村时。 山上的树,无风而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难道……坏了! 简休南摸爬滚打的,往村子中央跑。 那有报警用的火堆,他得过去点燃。 然而,就在他跑到火堆前时,后背传来巨痛,两眼一闭,手还心心念念的伸向火堆。 …… 月光晃过时,山坡上细看之下,有数道黑影,正在向村子移动。 一道道人影,集中在村口。 蓬乱的头发,无数的小辫,搭配着五颜六色的绸带。 有的人甚至一头极腰的小辫,搭配着络腮大胡子,那胡子末端,竟也结了小辫。 “大家动作一定要轻,要快!只留几个活口就行!无论男女老少,一律……”络腮辫子胡,在脖子上,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众人点头,猫着腰,进村后散开,轻轻推门隐入。 只有络腮辫子胡男,直往村子中央而去。 他得把姓简的那人找到。 粮食事小,金子事大! 此事一成,他瓦克兰,就将在东魏扬眉吐气! 一想到,能夺下一个金矿,他就乐不自知。 这要是往朝廷一送,凭这座金矿,他的家族,就能封爵拜候。 女人、布匹、牛羊、马儿,他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四周传来闷响,瓦克兰心里更加激动了。 好极了,没有任何的尖叫声。 下一秒,他的脖子上,出现一把亮晃晃的银制匕首。 手脚一顿,瓦克兰倒抽了一口气。 “你、识相的,拿开你的匕首!我的勇士们,已经潜入你们村子。这会儿,已经俘虏了你的村民!你想不想这里寸草不生,就乖乖束手就擒。” 然而,匕首不仅没有离开他的脖子,反而更近了几分。 他的大动脉每一次跳动,甚至能感受到,匕首锋利的刀刃。 “是吗?”女人的声音响起时,四周火把同时亮起。 一手举着火把的男人们,另一只手,都拖着一具尸体。 瓦克兰见状这么一哆嗦,居然自己意外的,抹了自己的脖子…… 林桃楞楞的看着澈远。 澈远,一脸尴尬:“不是我抹的。是他自己抖死了。” 林桃无奈的竖起拇指:“你真行!澈远,你果真是配合着简休南,刻意来气死我的!我TM啥信息都没问出来,人就这么死了!你……你和简休南真是绝配!天生一对!你两要是不在一块,真是天理难容!” 她已经被气得,语无伦次了。 ------------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我更恨的,是命运。是自己! 人死了就是死了,林桃再气,那个东魏人都活不过来。 三天后,出去的村民们,牵回三十七匹大马,这才让林桃消下气来。 消息没了,至少有马吧!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补偿了。 两天前清醒过来的简大公子,听张大海说后,才知道自己招来了贼。 又开始后悔,自己小时候,怎么不好好习武了。 不然,也不至于让东魏跟到村里来。 …… 一周后,林桃让文叔发放兵器与马匹。 村人们都明白,一年多的准备后,他们还是要上战场了。 女人们什么也没说,眼里却都擒着泪。 林桃不是命令,而是把村民们叫到了一起。 “我不想说什么慷慨陈词,只想告诉大家,我需要五十六个人!和我一起去山刀子城!至于做什么,相信大家都应该知道。为这一天,我们一起努力了两年!只要这事办好了,咱们以后的日子,就能过得更舒坦了!” 话音刚落,澈远就走了出来。 紧接着是张宝山,虽然他婆娘一直想挽留,最后还松了手。 张大林、张大海、张大山,也陆续走出。 紧接着,男人们都站到了一起。 他们相视而笑,像兄弟一样,握手拥抱。 然而,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简大公子,居然五花大绑的从屋里滚出来。 嚷嚷着:“带上我!桃子!我也要去!” 林桃掐着眉心,她就想不明白了,你说你一个连架都不会打的弱鸡。非要参和啥? 也就是为了给他留点面子,林桃才让澈远,把人绑了丢在屋里,免得他发神经。 看来,只绑还是不行。 林桃上前,把简休南长靴一拔,扯了袜子,塞到简休南嘴里。 刚才林桃差点习惯性的脱自己的,想着这种侮辱人的事,怎么用在自己兄弟身上呢? 简休南:唔唔唔唔…… 众人同时转开头,无人再去理会他。 “娘!”余氏挺着肚子走上前,眼里含着泪光道:“一定把大林带回来。” 林桃为之一震。 要是以前的余兰枝,不该是哭着喊着,拿肚里娃说事,不让张大林去吗? 又或者,一定逼着她,把张大林活着带回来。 而这回,她说的,仅仅是一定把大林带回来。 话里的意思,如果死了,她只求自己男人的尸体,能回家来。 其她的妇人甚至连这句话,都没有的。 林桃明白,他们不想给她负担。 “放心!我们是有备而去。我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尽量两个字,卡在喉咙里,硬是没有说出来。 自古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她也只是个人! 今天村里的一切,不是凭空而来,更不是她林桃一个人的功劳。 而是大家的! 大妮二妮忽然背着背篓冲过来。 从背篓里,拿出一个个缝制好的系腰袋。 二妮把袋子一支支塞到男人手里。 她紧咬着唇,凝视着张大山,克制着自己的眼泪。 她要把爹爹的模样,刻在心底。 “这是二妮为各位叔伯兄弟们,制好的药,还有一卷止血带。大家记住了,红布包的,是止血的药。黑布包的,是提神的药。白、白布包的,是、是……” 大妮声音哽咽,那几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两个妮子,扑到林桃怀里,。 张宝山把袋子系在腰上,笑道:“我们知道,是为了让我们免于受苦,送我们上路的药!妮子有心了!伯爷替大伙,说声谢谢。” 大妮摇头,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二妮亲自将布袋,系到澈远腰上。 澈远大手抹去二妮脸上的泪,蹲下身来,狰狞的脸,已不是当初那么好看。 口气却异常认真道:“二妮放心,我会护好你阿奶的。” 二妮点头,紧咬的唇松开,轻轻说了句:“你、你、你也……” 张小胖提着一筐油纸包好的熏肉干。 挨个塞到系腰袋里。 “甭管干啥,别饿着自己的肚子。” 到了自家老爹张大林那,张小胖换了说词:“爹,就算要死,也别做个饿死鬼。” 话没说完,被林桃一脚踹去了旁边。 “不会说话就别说!还没出门,就得被你气死!” 连澈远这种千年冰山,在听了张小胖的话后,都直摇头。 长叹着领着大伙离开。 林桃从文叔身旁走过时,轻声道:“如果我回不来。这里的以后,就交给你和简休南了。帮我照顾好,我还没见过的孙儿们。” 末了,又瞅着文凛道:“凛儿,多跟你阿爷学着些。你肩上的担子,很重。” 文凛点头。 “林奶奶放心。” 如果真有需要他抗下所有的一天,他会为大妮,会为林奶奶,会为张家人,撑起这片天。 五十七匹大马,扬长而去。 山林间回荡着嘀嗒的阵阵马蹄声。 出了一道口子,众人在张家屯子,休息了一天。 有吃有喝,有说有笑,甚至畅谈未来。 只有澈远,这一日,一声不吭。 众人吃饱喝足沉沉睡去后,林桃从澈远眼里,察觉到兴奋。 拍拍澈远的肩,轻声道:“放手吧!为了你,也为了她。你后半生的痛苦,只会让九泉之下的她,更为难受。” 澈远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放手,而是那份自责,让他无法解脱。 从未对任何人提及的事,像故事一样,从澈远口中道出。 原来,简休南说的,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六公主是以和亲为说词,请求澈远,带她远离西栖。 然则,当澈远收到六公主的信时,澈远犹豫了。 他觉得六公主生在皇室,是金枝玉叶。 而他呢?只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孤儿。 他不仅无法给心爱的女人,带去未来。只会给她,带去灾难。 因为没有一个暗卫,可以脱离西栖皇室。 只要他们的画像公布,上面的高额赏金,最终都会勾起人们的贪念,要了他们的性命。 无论他们躲到哪里,都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 直到他没有如约而至,六公主身披嫁衣在相约的地点,歾颈自尽了。 “说恨西栖也好,东魏也罢。我更恨的,是命运。是自己!可笑,呵呵呵,如果我注定不得好死,为何偏要遇见了她?” 林桃长长的叹了口气。 面对这样的人,她甚至连安慰都做不到。 她甚至在这一刻,可以理解澈远,甚至感受到他的凄凉。 他恨西栖,是因为西栖让他成为活着鬼魅。 他恨东魏,是因为东魏无尽的挑唆,给了六公子出逃的借口。 可他更恨的,是自己。 如今连自尽,都成了奢望,因为没有脸,去地下见露清清。 “好好活着吧!明天以后,我们或许就能改变像你一样,或是像她一样的人。让他们,能在三道山,有寸土可立足,有片瓦可遮身。” 澈远眸光清亮的凝视着林桃…… 真的可以吗?如果当初有这样一块净土,他何至于会犹豫不决! ------------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他们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战 夜色中,通往山马子城的官道上,马群飞驰而过。 见着城门上的火光时,林桃抬手,身后众人齐齐停下。 扯下遮面的黑布,林桃道:“记住了,不念战!只对守城军士和县衙下手!省去所有不必要的动作,保持体力。天亮前,回到这里汇合!无法回来的……” 林桃深吸了口气:“多为咱们的孩子想想。他们比我们,更需要那座村子。” 几十人之众,却无一人应声。 可他们的目光,比平日任何时候,都坚定。 他们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战,更明白自己是为谁拼搏! 五十六人,分成左右两队,隐入官道两旁的树林里。 马群处,还有一人,屏息以待。 …… 半个时辰后,山刀子城本就不高的东西两处城墙外侧,以人为梯,向上攀爬。 黑影晃动,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异动,甚至兵器都没有一丝折射光亮。 抹尽野猪獠牙匕首上的血迹,林桃把尸体,拉到角落,轻轻放下。 这就是她喜欢骨制刀具的理由。安静得连光亮都不会有。 城楼上的守城兵士,接连倒下。 很快,东西两侧的黑衣人,在城楼上碰面。 林桃打了几个手势:清理干净了? 澈远回以一个手势:干净! 林桃又打了几个手势,指向城楼下的南北大街:街道有巡逻的,你们处理。然后出城。 澈远回以一个手势:收到! 没有分毫停留,澈远比出个手势后,小队整齐猫腰下了城楼。 林桃起身,拿起一个火把,对着城门外比划出一个奇怪的图案。 远处亮起一个光点,光点画了一个圈。 放下火把,林桃带着人,直奔县衙而去。 县衙对于林桃来说,并不陌生。 因为去的次数太多,她甚至都不记得,实际去了多少次。 跃墙而入,二十八个人,分成六队,对县衙进行扫荡。 县太爷所住,都是县衙内宅。 而县衙的银库,就在内宅与前堂之间。 两名衙役,哈欠连天的站在银库门前。 林桃摸索着墙角而上,野猪獠牙制成的匕首,近乎一个圆。 圆形匕首套上其中一人的脖子,扑哧……一颗人头落地,骨碌碌转了两圈。 旁边的衙役,楞在原地,脑中只有一个问题:地上那颗,是头吗? 然而张着的嘴还没闭上,脖子上的大动脉,已经被人开了闸。 血柱喷起,在地上留下一条湿漉漉的水迹。 洗劫银库,是林桃此来的另一个目地。 要知道,她可没少给西栖缴赋税。 要说缴就缴吧,可你收了钱,你得做事啊! 西栖倒好,事没少做,就是不做一件人事! 瞧瞧,山刀子城战乱之后,都荒凉成这样了。 新指派来的县太爷,就先收刮起百姓,填充自己的银库。 虽然银架上,银子少得可怜,可那一箱箱的铜板,就在这时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听说,这县太爷一来,连过桥都得交钱。 两条腿走路的,得一个铜板。 拉着牛过路的,得五个铜板。 你要是骑马,或是乘马车,不好意思,那就得十个铜板了。 “只带走银子就行。” 林桃话音未落,传来一片娃娃的哭喊声。 “赶紧先出城!”林桃寻声追了过去。 张宝山带的小队,呆呆站在七八个娃娃面前。 林桃摸出一支号响,点燃抛向空中。 张宝山等人这才回过神来。 “他、他们……” 按照出发前制定的计划,县衙内和城里的守兵,是一个也不该放过的。 可张宝山在清理这个院时,却无意打开一间屋子。 里面关着这七八个娃娃。 男女都有,较小的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稍大些的,最多不过十一二。 面对衙役,守兵,甚至县太爷,他们从没手软。 可面对这些半大的娃娃们,张宝山几人下不去手了。 “楞着干嘛?清理干净了吗?” 张宝山急忙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就、就差他们。” 战乱前,他日是盼夜盼,就盼着能有自己的娃娃。 面对这些小娃,他哪里下得去手。 “先把人带出县衙去。” 一群人慌乱的一人抱一个,急急忙忙从侧门离开县衙。 “嫂子,他们怎么办?”县衙内应该还有他们的人,在做清理工作。 “听到号响,他们应该就会马上离开的。” 张宝山这才定神点头,追着林桃的脚步离开县衙。 离县衙不远处的角落里,一群黑衣人,围着七八个娃娃。 自打方才见着他们,林桃的眉头,就紧紧拧在一起。 看穿着,并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有几个较小的娃娃,身上甚至还脏兮兮的。 “你们从哪来的?”林桃问。 稍大一些的女娃,怯声怯气道:“我、我家在王家坝子。” “我、我想要我娘。”个头最小的男娃,哭红了眼。 旁边稍大些的,忙把小男娃按在自己胸口。 “你们爹娘在县衙?”张宝山问。 娃娃们齐齐摇头。 稍大的女娃说:“我、我是我爹送去的。就、就送我到门口。” “让你们去县衙干嘛?”林桃接着问。 女娃说:“爹说,让我好好给县太爷暖脚。县太爷要是高兴了,咱家、咱家就算活出头了。” 林桃掐着眉心。一连深呼吸好几口。 北城门处传来骚乱的嘈杂声,林桃一咬牙:“把人都带出城去!散开走!” “是!”一人抱着一个娃,没入四周的黑暗中。 林桃脱去身上的黑衣,丢掉背上的东魏大刀。 牵着方才应话的女娃娃,穿入南北大街,向着北城门狂奔。 南北大街上一群大马发疯般的狂奔。 却没有西栖守兵的影子。 澈远是个可靠的,把县城清理得很干净。 没有丝毫阻拦,林桃顺利通过北城门。 天光微亮时,林桃牵着女娃,与众人汇合。 “有谁没出来吗?”林桃问。 澈远盯着林桃牵着女娃,摇头。“都出来了。” 而后,又对张宝山等人身旁的小娃们,一阵的打量。 好几个年纪小的,在看到澈远的脸后,被吓得直哆嗦。 “林夫人,他们是?” 林桃长叹一声:“不干人事的县太爷,也不知是有念幼之癖,还是为上面的人准备的。都是被父母卖进县衙的。” 张宝山问:“咱要把他们送回去吗?” 林桃摇头。虽说娃小,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按理说,他们应该能自己回家的。 ------------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这小子,简直就是凭实力单身 林桃把几个娃娃,集中在一块。 弯腰道:“好了!你们自己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不待他们回声,林桃已经转身离开。 五十七个人,只有二十匹马,也骑不了,他们也只能牵着马走回去。 张宝山,没走几步,又倒回去,对小娃们说:“要是家里没了人。你们就来张家屯子。” 小娃娃们楞在原地,没应声,也没点头。 只是那么呆呆的,看着一群人离开。 较小的几个娃娃,眼里全是林桃。 尤其是最小的男娃,吸着两条大鼻涕,还往前跑了几步。 小嘴微弱的唤了几声“林夫人”。 天光大亮,前方早已没了那群人的背影。 娃娃们开始相约为伴,往自己村的方向走。 除了年纪最大的那个女娃。 小娃们叫她,她也不答。 直到小娃娃们离开,她慢慢吞吞整了整衣角离开。 …… 回去的路上,小辈们嬉笑打闹。 倒是张宝山一脸担忧,时不时的跑到林桃身边,问上一句:“小娃娃们能自己的吧?” 林桃也没理会。 两个小辈一左一右的架开张宝。 打趣道:“宝山爷,你娃还在你媳妇肚子里呢!瞧你,把别人家娃娃,当自己家的看。操那心做啥呢?” 张宝山往两人屁股上打,叫骂着:“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连爷爷辈的,都敢打趣!什么叫我媳妇?你们得叫声阿奶!肚里的小娃咋了?生出来,你们也得叫声叔!” 三人这么一闹,气氛轻松下来。 两日后,他们终于看到了期盼已久的村子。 村口上,几个大肚子的妇人,呼的一下齐齐起身。 “回、回来了!” “快!快去村里报信,说他们回来了!”大肚婆指着旁边的几个小娃。 娃娃们欢天喜地的叫着,往村里跑。 听到叫喊的人,把手里东西一丢,就往村头跑。 女人们像疯了一样的冲出来。 尤其是林桃那两个儿媳妇,挺着个大肚子,跑得还比别人快。 张家二老在后头,扑趴跟头的追。 张小胖和两个妮子,一头得追自家老娘,一头又得退回来扶起摔跤的老祖。 领着三个娃的李美荷,早就哭红了眼的走在最后。 女人们慌乱的找着自家男人。 而简大公子,披头散发的冲着林桃就扑过去了。 也就是林桃反应快,一抬手,卡住了简休南命运的脖子。 “少跑来凑热闹!” 丢开简休南,林桃挤进人群,与大胖妮子们抱在一起。 随之加入的,还有双胞胎。 然而是张家二老、张大海、张大山、张大林,最后是丫蛋。 一堆人抱成一团。 …… 为了庆祝男人们归来。 村里人摆起了长桌宴。 女人们忙活着洗菜切肉。 张小胖厨神附本,把大勺和大锅,转得咣当响。 李美荷母女的小屋内,丫蛋跟着村里的娃娃们,在摆长桌宴的地方疯玩。 李美荷把做了许久的布鞋,塞进张大海怀里。 低着头说:“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脚。你先试试,若是大了小了的,我再改。” 张大海欣喜若狂,小鹿般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屋里没有丫蛋,就他和小荷。 脑海里,想起娘说过的话。 张大海一把将李美荷压到了墙上。 “大、大海! 李美荷面颊殷红的微微昴头。 张大海猛咽唾沫,心里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强扑不就好了!强扑就好了!强扑!扑! 然后跟个机器人似的,脑袋咣咣转动,大喘着气的,要亲人家。 感受到亲近,李美荷先是一楞,身体僵硬,任由张大海亲着嘴。 然后…… 张大海脑子一片空白。 那天他怎么忘记问问,扑……是啥意思? 他现在这样,算是扑吧? 算吗? 又或者……张大海眼珠子,斜向不远处的床。 不行,太远了,把小荷按在墙上,万一松开,小荷返悔拒绝他怎么办? 眼珠子向下,将就在地上? 会不会太冷?万一把小荷冻病了咋办? 因为张大海开小差,两人像把壁虎似的,钉在墙上一动不动。 忽然,门外响起一群娃娃的哄笑。 “呀!羞羞!亲亲不关门!” “哈哈哈哈……” “呵呵呵……” “咯咯咯咯……” “嘻嘻嘻……” 张大海这才想起来,他TM刚才进门,没带门! 完了完了,以后在村里,不得被这群娃娃们给笑死? 不行!好不容易才树立的威武形象,绝对不能毁于一旦! 按着李美荷的一双手,托上李美荷的脸。 嘴上移,对着李美荷的眼睛,就是好一顿吹啊! 那呼哧声,大得格外夸张。 “怎、怎、怎么样了?眼里的沙子,吹、吹出来了吗?”张大海强装镇锭。 李美荷紧闭着双眼,咬着自己的唇,一声不吭。 “喔!还没好是吗?那再吹吹。” 张大海又开始,呼哧呼哧卖力的吹。 知道的,是在给李美荷吹眼里的沙。 不知道,还以为张大海拿李美荷当气球吹呢。 身后的娃娃们,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 “咯咯咯咯……” 张大海喘着大气,又问:“怎么样?这会好了吗?” 李美荷紧张得就是不吭声。 张大海只好继续往下演。 “喔!还没好,再吹吹。” 呼哧!呼哧!呼哧! 张大海吹得飙泪。 心道:小荷啊!你倒是回应了我一声啊!这独角戏,你叫我杂演啊!总不能一直这么吹吧!再吹我就没气儿了! 好在林桃看不见丫蛋,带着孙子们过来找。 瞅见屋里的情况,呵斥开门口的孩子们。 抱起撅着嘴,快要哭的丫蛋。 砰的一下,将大敞着的门,给关上了! 一群娃娃还学着张大海,呼哧呼哧吹气,然后笑得直不起腰。 林桃只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被张大海丢尽了。 这小子,简直就是凭实力单身啊! 她还天真的,想要拯救这狗东西。 早知道,懒得管不就好了。 …… 长桌宴,从天亮吃到天黑。 村人还燃起篝火,又唱又跳。 糯米酒,是喝了一缸又一缸。 而相较此时三道山的热闹喜悦,山刀子城乱成了一锅粥。 县城里,不知何时,有传闻道,东魏骑兵又入境了。 县太爷和守兵,都杀了个干净。 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一头一直向南,飞进了京都。 另一头,一直向北,飞进了东魏。 两国朝堂,为此连夜议事,纷争不断。 ------------ 第三百二十六章 村不像村,家不成家 两朝国堂,为此连夜议事,纷争不断。 西栖朝廷 龙位之上,空无一人。 国相大人挺着如八月孕妇的肚子,正与文武百官,对东魏突袭山刀子城一事,议论纷纷。 “此事,都透着稀奇。” “谁说不是呢?马是东魏的不假,可那些东魏人,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不管怎么说,先把城封了吧!万一……东魏人混入别的城池……” “对对对,国相大人,先把城封了吧!” 底下响起一片,呼吁封城的请命声。 国相当即拍板,山刀子不可进出。 山刀子城通往京都的省城,准出不准进。 “好!现,议下一事。” 众人安静下来。 “东魏频频入境,是战是合,众位大人,可表言论。” “当然是合了!战事一起,西栖必将伤经动骨。百姓也将受其所祸,不安居乐业。” “对!王大人所言极是!” “对对对!十几年前那场战乱,生灵涂炭,万物皆衰啊!” 国相问:“可有举战者?” 满朝无一人出声。 两排衣冠楚楚众人的末端,一名武将大笑起来。 包括国相在内,众人齐齐看去。 武将捋着一戳胡须,如看小丑一般,眼里带着笑意。 “一国之事,竟如儿戏!那东魏人屡屡进犯,居然还有人,自许高高在上,要与人合?哈哈哈哈哈!可笑!合与不合,是你们说了算的?这些年来,但凡议战事,你们都是合!可合了这么多年,东魏不还是说来就来,说打就打吗?” 武官对面的文官不乐意了。 站出来道:“他们不也没打吗!不过是……年景不好,稍微过界罢了。” “哈哈哈哈!好一个稍微过界!入境也不叫打?难道……非得打到你秦大人京都的府邸,才叫做打吗?”武官大呵。 “按秦大人的意思,无论东魏打你多少记耳光,只要你秦大人的头没落地,东魏就是稍微过界是吧!” “你……不可理喻!” “秦大人莫要与他置气!为武者,自然期望两国交峰,不然,天下太平,他何用之有?” “何用之有?”武官再次大笑:“可笑我四代为将,八十余口战死沙场,境护下尔等胆小鼠辈!西栖危矣!陛下危矣!” “大胆!”国相震怒,指着武官道:“治国哪是你等逞匹夫之勇可行的?动不动,就把你家四代人搬出来!你当陛下是什么?你当这西栖朝堂是什么?” 武将取下头鍪置于地上,又将腰间配剑取下,跪在地上,向着空无一人的龙位磕头。 “老臣年事以高,请辞回乡为父母守灵!” 众人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没等国相出声,武将卸甲而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以为西栖没了你,这天下就守不住了嘛!” 任由国相在朝堂叫喊,武将大步离去。 百官脸色皆不佳,此人一走,何人可为西栖征战沙场? …… 相比西栖儒雅,东魏就像骂大街的泼妇。 “大王,给我两千勇士,我干他娘的去!” “两千?大王,我只要一千,戳穿他西栖的烂肠子!” “你俩这是干嘛?大王说要打了吗?今儿说的,不是瓦克兰送来的食物和消息吗?” 好战的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打下来不就完了吗?” 高座之上,虎头皮毛之上,斜靠着一彪形大汉。 大汉蓬松的头上,尽是各色马尾相织的长辫。 沉思半晌,大汉冷哼道:“打也不是不行,只是段之方都有去无回的地方。几位能有几成把握?” “哼!段家算个什么东西?当年,不过是有武志城那个老狐狸,玩一些阴谋诡计!论勇,我图沃进何时输给过他!” 大王挥了挥手,一脸厌烦道:“当年之事,不提也罢。眼下如果打,谁去打?如何打?才更为重要!别又向段之方一样,千人之众,回来不过半数!” “大王说得在理!最大的问题是,那里尽是山脉,咱们的骑兵到了那里,优势全无。” 底下十几个人,这会儿反倒是安静了。 “大王!与小的看,不如打本栖!只要把西栖那些,只会缩城的龟孙子们,打痛了。大王想要哪里,西栖敢不给吗?” “亚怒,你尽挑软柿子捏,也没问题。可你至少挑的,得是柿子吧?山刀子城那地方,西栖什么时候要过?哪回不是,我们一去,他们就跑。那意思,不就是明摆了,你要你拿去吗?可那地三尺平的鬼地方,我们拿来干嘛?进山做野人吗?” “图沃进,谁挑软柿子了?有本事,你我各自领着人,看谁先拿下那地界?” 两人当众干起架来。 旁边的不仅不劝,甚至还有分站阵营,吆喝叫战的。 到最后,有老有少的十几个人,打成一团。 …… 三道山小村 长桌宴后,林桃为了挽救张大海,登门向李美荷提亲。 李美荷推三阻四拒绝。 最后却被林桃独断专行的,把婚事拍板下来。 这可气坏了一些想让张大海当女婿的婆子。 气归气,如一家人的村子,哪来的隔夜仇。 最多只是说说,自家女儿没有李氏福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这日,距离偷袭山刀子城,第五日。 荒败的张家屯子里,四个小娃,牵着手,随着年纪最大的女娃,往山上走。 “那天,那个伯伯说的,应该就是这条路吧?” “进山,也只有这一条路呀。” “要不,咱们在这等吧?那山里,看起来挺可怕的。” 最大的女娃安慰着几人。 “没事,那个伯伯不是说了嘛!只要沿着这条路进去,他就能知道,我们来了。如果我们不进去,他又怎么知道我们来了呢!我可不想饿死在这,你们呢?” 三个娃娃齐齐摇头。 最大的女娃牵着他们,往一道口子走去。 四人还没进二道洼,就与张宝山相遇了。 “伯伯。”最小的娃娃,冲到张宝山的马前。 张宝山乐呵呵的下马,将面前的小不点,抱进怀里。 自打那日突袭山刀子城之后,他每隔一日,都会骑马到张家屯子看上一回。 就担心那几个娃娃,若是家里有了变故,许会跑来投奔他。 不是他想得太多,而是眼下村不像村,家不成家。 运气好逃过战乱的人家,或许就会卖掉孩子,远离动荡不安的山刀子城地界。 娃娃们回家,找不着父母家人,是再正常不过的。 ------------ 第三百二十七章 第一次,有外人进村 张宝山把四个孩子领进村。 一路上引来不少微观。 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外人进村。 “宝山啊,这些娃娃,是谁家的啊?” 张宝山没有回答,而是领着四个孩子,去找林桃。 看着面前的四个小孩,林桃眉头挤成了山峦。 “他们不是回家了吗?” 最大的女娃,正是那晚林桃拉着从山刀子城跑出来的那个。 女娃抢在张宝山之前开口:“我回去了,村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我在家里等了一天。没见着一个人。他们或许是丢下我离开了。” 像她这种,卖了女娃,带着男娃跑路的,并不是少数。 甚至有逃荒路上,拿自家女娃换吃食给一家人续命的。 这种事,林桃倒是能理解。 另外三个孩子,只有一个男孩,其余两个,都是女孩。 “我娘他们,饿死在家里……”其中一个女娃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另一个女娃抹着两条鼻涕说:“我回家,阿奶把我撵出来了。说家里没有多余的吃食养我。让我从哪儿逃出来的,再回哪儿去。可、可我不想回县衙。我、我、我不想他再碰我。” 小男孩哭到最后,才说自家人全死了,更不想再回县衙被人摸。 四个娃娃的述说,让门口的婆子妇人们,泪眼婆娑。 “林婶子,让这几个娃娃留在村里吧!咱们多种一块地,他们一年的吃食都够了!” “是啊,这也太可怜了。” “这天喽!还给不给人一条活路了!” 最后,林桃被人一众人劝说得点了头。 婆子们心疼四个娃,分着领了回去照顾。 澈远依在门前,目光紧随着年数稍大的那个女娃。 “你看什么呢?”林桃问。 她记得,从山刀子城出来的时候,澈远就盯着那个女娃看。 如果不是澈远眸色中,没有任何企图。 就他那不转睛的样子,绝对称得上是怪蜀黍。 “没什么。”澈远应了声,转身离开。 …… 有着可怜身世的娃娃,永远都是最能得博取人心的。 四个小娃很快就和村里人,打成了一片。 帮忙上山下地,从不叫累。 和村里娃娃们打闹,从不起争执。 大人们都看得出来,四个孩子,是在努力讨好所有人。 上到五六十岁,下到哇哇啼哭的奶娃,他们都不敢得罪。 小心翼翼得,让人打心里怜爱。 可其中要说奇怪,也不是没有。 年纪最大的女娃,自称姓王,叫王小花,今年十一岁。 她总是时不时,会多看澈远几眼。 后来,更是不自不觉的,和大妮二妮,走得很近。 可她对二妮,却与常人不同。 村里的娃娃们,常在一起玩,大多孩子虽不歧视二妮结巴。 却很少有人会和二妮说话。 王小花不同,她格外喜欢和二妮说话。 发展到后来,甚至常和二妮外出挖药。 最近几日,她甚至通过二妮,越发的接近澈远。 因着明儿就是张大海和小荷的大婚之日。 村里人忙着杀鸡宰猪,说是要好好大办一场。 和李美荷岁数相当的妇人们,闹着要给新媳妇打扮,把人堵在屋里大半日了。 张大海就跟丢了魂的傻子似的,除了嘿嘿傻笑,就是呵呵傻笑。 林桃领着丫蛋和双胞胎玩耍,目光不时的瞅向正给张小胖打下手的王小花。 不知为何,她那日牵着这女娃的手,感觉就是不对。 林桃只记得,那晚,王小花的手很凉。 凉……又能说明什么呢?林桃也想不明白。 次日,村子第一桩喜事,随着日出,被村人们搞得热闹非凡。 长桌宴一早就摆上了。 因为李美荷没有娘家人,文叔就成了临时的娘家人,和林桃一起,被请上了父母之位。 这背新娘过门,给双方父母见礼敬茶,一步步都尽量做得贴合。 李美荷和张大海跪在林桃面前,喊了一声:“娘。” 林桃笑笑,打发了两个镯子,和一匹细棉布。 张大海则从文叔那里,得到了两个光亮亮的银锭子。 礼成后,新媳妇儿得以夫为天,不得先食,则要在房里等男人回来,侍候男人酒水吃食。 张大海则被张大山带头的同岁男人们,按在地上灌酒。 婆子们也难得聚在一块,借着喜庆,开始嘀咕瞅中了哪家儿子,相中了哪家闺女。 新郎官酒过三盅,到了上菜的时候。 新来的四个娃娃,帮着女人们抬菜上桌。 按规矩,得主家劝吃,众人才能动筷。 村里的孩子们,早就馋得不行了,眼巴巴的瞅着林桃。 林桃还没起身呢,面前的桌子,就被澈远给掀了。 气氛霎时凝固,笑声戛然而止。 澈远一把扣住王小花的手腕,沉声问:“你是谁?” 王小花哀嚎着手疼。 张大山这个酒壮熊人胆的货,摇摇晃晃过来,叫嚷着:“你小子搞事也得分分场合吧!” “嗝!”话没说完,张大山就打了个响嗝。 “今、今天可是我老弟的大喜日子。把、把你的手,给、给老子撒开。” 骂骂咧咧就去扯澈远的手。 回过神来的简休南,也连忙上来劝。 “你干嘛呢?撒手先!” 然而两个人拉扯,也没能把澈远的手拽开。 众人议论不止。 澈远从不与人接近,以至于村里人,对他都颇为忌惮。 这会儿子,闹出这么档子事,就更惹人非议了。 王小花越是叫喊,指指点点的人就越多。 二妮追过来,还没开口,就被澈远一手拽到身后。 “说!你是谁!”澈远依旧那样旁若无人。 “王、王小花。” “你不是!” 林桃楞神。 文叔一直就那么默默看着。文凛拽着大妮,不让大妮过去。 “臭……臭小子!居然和个小娃过不去!”张大山说着,满嘴酒气的要扑倒澈远。 只不过,下一秒,张大山被一脚送出了一米外。 林桃站起来道:“桌上的菜,大伙都别动!” 澈远看向林桃的瞳孔,猛然骤缩。 林桃这是毫不迟疑的相信他? “大胖,做个大伙锅。别让你三叔的大喜日子,败了兴致。” 阿奶嘱咐,张小胖自然立马行动。 林桃抬了盘菜,递给澈远。 “把人弄到屋里去。” 澈远拽着王小花,随林桃前后脚进了屋。 身后,村民们一声不吭,起身收拾起林桃不让大伙吃的菜。 ------------ 第三百二十八章 直接上编号?六和八摇号吗? 林桃背靠在门上,手里端着菜说:“你是自己开口,还是我把这菜,塞进你嘴里?” “林奶奶!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们不高兴了。” “别叫我奶奶,你不配!” “林奶奶,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呀!” 儿子好不容易脱单,被坏了气氛。林桃自然也不舒坦。 上前两步,一把卡住王小花的脖子,将其按在地上,一只手抓着菜就往王小花嘴里塞。 意外的是,王小花并没有抗拒,不仅没有将菜吐出来,反而吞了个干净。 “我就是想帮忙端了菜,我做错了什么?” 王小花哭得更大声了。 林桃也楞住了。 澈远掀桌子,难道不是因为菜里有毒? “林奶奶,他、他、他对我……” 王小花结巴哽咽的样子,完全就像是被人背地里欺辱的小女孩。 她甚至混身颤抖不停,看着澈远的眸子里,尽是恐惧。 瘦弱的小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襟。仿佛下一秒,按着她的禽兽,就会扑咬上去。 澈远也有些慌了。 他并没有真正看到王小花对菜做手脚。 这些天,他只是注意观察王小花,发现她杀生之果绝,令人胆寒。 人前,王小花天真可爱。 每每宰杀家禽,或是外出狩猎,王小花总会不经意间,露出血腥的一面。 “林奶奶,求您救救我。”王小花哀求。 澈远慌乱的看向林桃。 林桃抬手就赏了澈远一记张记瓜皮。 澈远一手扣着王小花,一手摸着自己生疼的后脑勺。 疼啊!真疼! 抽瓜皮这事,对于张家三兄弟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他也没少看,可那兄弟不过挠挠头,也就罢了。 那会儿他还觉着,碰碰而已。 自己……天真了! “看我干啥?把她拉到后山去,该杀杀,该埋埋。宁可错杀一千,也别放过一个。” 林桃扯着裙角,抹着手上的汤汁。 “可惜老娘那一桌的菜!” 王小花哭声不见,惊呼:“林、林奶奶?” 她、这算什么事?什么叫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这…… 林桃冷冷的瞥了王小花一眼,背过身往门边走。 澈远应声,拽起地上的王小花。 然而……下一秒,王小花忽然扯下头上木质发簪,甩脱澈远的禁锢,直刺林桃咽喉。 林桃一个反应不急,咽喉上,木簪尖已嵌入皮肤。 王小花冷笑一声,为了躲避澈远,闪到林桃身后。 “九爷爷,您再动一下,她的喉咙,就破了。”王小花掐着林桃后脖颈的手,依旧如那晚一样,冰凉。 林桃恍然大悟! 原来那晚,王小花是因为镇定自若,所以手心冰凉。 试想,一个十一岁的普通孩子,怎么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处变不惊?! 这一切,都是西栖给她布下的局? 澈远背手而立,冷哼道:“暗卫?” “九爷爷真是健忘,七七还是您亲自挑选的呢!” “七七?七十七号!” 九爷爷?七七? 这名字,让林桃一头黑线。 这TM西栖皇室,你是认真的吗? 暗卫的名字,都是这么随意,直接上编号的?那六和八需要摇号吗? “编号七十七,怎么可能才十一岁!”澈远惊呼。 王小花,不,是七七,大笑:“这天下只要你有钱,什么买不到?不过就是点让身体停滞生长的药罢了。九爷爷,劳您自己动手,了断了吧!” 澈远不动。 七七手上一紧,木簪又进去一些。 疼痛让林桃皱起眉头。 “放开她!”澈远沉声低吼,有如咆哮的野兽。 七七呵笑:“想不到,九爷爷也有在意的人!那这事,就更好办了。您自我了断,我就放了这里的人。不然……明天一早,这一村的人,都得给您老陪葬!” “你果然下了毒!” “没办法呀!七七自知,不是您的对手。那就得做两手准备不是!” “狠毒!” 七七呵呵轻笑,声音无比妖娆。哪里还有以前的一丝天真可言。 “没办法呀!这些天,七七也没弄明白,九爷爷您,是对那结巴小丫头更上心,还是对这年老色衰的婆子,更上心。所以,只能两种手段一起上了!这也是九爷爷您教的呀!” “你!” 该说的都说了,该听的也听完了。 林桃忽然开口:“你说完了?” 澈远和七七同时看向林桃。 “什么意思?”七七的声音,没了之前的妖娆与嬉笑。 “你们做挑暗卫,也不选人?这种连字面上的意思,都不懂的,那不是脑子有病的吗?” 林桃冲澈远说:“真是领导决定企业的风格。就你这色的,挑的人,能有几个正常的!” 两人都没听懂,眼角抽了又抽。 “你们该聊的都聊好了,老娘也就不装了。” 话音刚落,林桃右脚抬起,卯足的劲,踩在身后人的脚指头上。 就听身后“哎哟”一声。 林桃手里,多出一只布鞋。 稳准狠的,抽在七七脸上。 林桃个头高,七七是个十一岁孩子的身高。 所以,举手,抽打,举手,抽打,毫不费力,就能抽得行云流水。 面对毫无章程的打法,七七只能两手护着脸,低头想要躲开。 然而下一秒,咚的一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一条长腿勾住。 背上的重量,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双腿,被大手牢牢别住。 她就像个王八,被人压住了壳似的,动弹不得。 压制住七七,林桃问:“老娘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那三个里面,还有你们的人吗?” 对上澈远一人,七七都毫无胜算。 此时,这疯婆子,居然这般厉害!今日,只得保命要紧了! 七七摇头。 “好!”林桃点头。 七七张嘴长出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七七只觉呼吸窘迫,脖子上的压力越发的大了。 急问:“你、你说、说话不算数。” 林桃一勾嘴角:“老娘乐意!” 咔嚓一声,林桃膝盖窝里的脑袋,软塌塌的耷拉下来。 林桃松开手,七七的一又脚,重重砸在地上。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疯婆子,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 第三百二十九章 报完了喜,也该报一下忧了 澈远伸出手,嘴张开。 林夫人三个字,还没喊出口。 林桃已经起身拍手,理衣裳了。 “你有话要说?”林桃问。 澈远指了指地上的菜盘子:“她说下了毒的。” 林桃拍着脑门,直摇头。 她都懒得和澈远解释。 难怪七七脑子有病,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怪不得七七。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澈远,在林桃起身后,才扯了床上的兽皮,把七七一卷,抗着出了屋。 村中央,巨型火锅已经开锅了。 众人见着林桃出来,吆喝起来:“婶子快来,等您呢!” 简休南跑过来问:“没事吧?” 林桃没好气道:“毛病!” 她要是有事,能站着走出来? 张大海的婚事,顺利完成。 至于饭菜下毒的事,正如林桃猜的。七七不过是吓唬澈远的,计中计罢了。 半个月后…… 许氏和余氏,相差不到五天,又给林桃添了三个大胖小子。 哎哟哟,老二家这一下,成了四个小子。 老大终于盼来了他的儿子,这一来,还买一送一,一下两! 乐得张大山,做梦都在儿子儿子的叫唤。 出了七七这档子事后,简休南硬要把那三个孩子送走,林桃无所谓,任由简休南把三个小娃,带出了村。 至于去了哪儿,由谁养着,林桃倒不担心。 简休南这人,模样让她讨厌,嘴让她更讨厌,可心嘛!倒是个好的! 三个娃娃去的地方,一定差不了。 两个月后,东魏大军入境。 山刀子城,再次掀起战乱。 为数不多勉强活下来的百姓,无处可躲,借由一个传说,纷纷入山寻找那片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而东魏一千大军,并没有直取县城,而是挤进了荒败的张家屯子。 三道山的村庄里,女人们打着包袱,领着小娃们,往森林深入迁徙。 男人们换上兽衣,肩抗兵器,怀揣骨质短兵器,往二道洼方向行去。 东魏大军,寻着那条马车可行之路,两马为排入山。 然而就在二道洼,那处必经之路时,猝发陷阱,近百匹大马,顿失四蹄。 马上的兵士,也飞来的竹刺,扎成了刺猬。 众人慌乱折返,再次于扎营。 首发损失近百人,东魏士气一落千丈。 修整三日后,弃马改步行。 一路小心翼翼,尽量不于那条马道上行走。 却依旧落入了马道两旁的地陷陷阱。 损失十几人后,东魏大军,总算进到了三道山。 林中几声怪异的鸟鸣,引起东魏人的注意。 因为那太像人的哨声,仿佛就是有人在对话一般,你来我去,传递消息。 不得不说,东魏人的第六感,还是非常准确的。 这是林桃教给村里人的鸟语。 为此,林桃还特制了竹哨。 在原地严阵以待的东魏人,直到天黑尽了,也没等来袭击,只能原地过夜。 而夜晚,则是属于他们的。 两处火堆同时燃起,浓烟瞬间吞噬了东魏营地。 许多东魏人,甚至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被悄无声息的抹了脖子。 入山一天,损军五百。 东魏将领慌了。 急急下令出山,再次在张家屯子,扎下营来。 两次进山,损军三分之二。 来时浩浩荡荡一千人,这会儿零零星星二百人。 面对张家屯子身后的三座大山,好战尚武的他们,胆怯了。 再三挣扎过后,东魏将领,最终还是领着残兵败将,折返东魏。 …… 东魏大军在山刀子城惨败的消息,飞入西栖京都。 国相大悦!朝堂之上的百官大悦! 高呼陛下万岁之余,国相提出,召县主林氏入京封赏。 百官之中,有人提道:“国相大人!万不可召林氏入京。” 众人疑惑。 此人又道:“各位大人,大旱之后,东魏入境,接连劫难,至国库空虚。若林氏借着抵御东魏之由,向朝廷要钱?这该如何是好?” 众人频频点头。 “可有高见?”国相问。 那人行礼道:“国相大人,不如向陛下请命,将山刀子城连同县城在内的地界,划给林氏!命其为郡主!” 郡,乃是国之下的称谓。 大多依附强国而生的小国,都会把自己的地界,献给强国,再求一郡这称。 即能保住国地,又能得强国庇护。 且军事,经济,皆为独立。 强国每年还能收到各郡逞来的贡禄。 众人惊呼:“妙载!” 国相当即下令:封县主林氏为郡主!山刀子城赏赐于林氏!诏令后,山刀子城改名岚东郡!林氏则为岚东郡主! 诏令是由简休南带进村里的。 文叔看到名讳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林桃好奇,直翻白眼。 岚(la )同‘拦’音。 岚东郡,拦东郡,拦住东魏人的郡! 这是明里暗里的告诉她,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拦住东魏人。 一群不要脸蛀虫,居然拿块破地,就想让要她林桃为之卖命!脸呢? 看到林桃脸上的怒气,简休南连忙道:“桃子,你也别生气。起码咱们名正言顺了不是?” 好嘛!简大公子再次将他作死的技能,拔高了一个等级。 林桃眼珠子一瞪,简休南两眼茫然。 他是又说错话了吗? 为防血渐当场,文叔开口道:“这是个好的开始!咱们可以出山了!以后,正大光明的经营起县城。壮大实力后,就可以随便挑哪头吃下。” 林桃耸耸肩:“您老空闲时间多,您老自己看着办!诏书,地契,都在您那。您高兴杂弄就杂弄。” 反正她没时间!她要正二八经的,过上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 其实嘛,就是混吃等死,得空了,再逗逗奶娃。 这种咸鱼日子,才适合她嘛! “打架烧脑的事,该由你们年轻人去做喽!我,老了。” “那个……桃子呀。”简休南忽然出声喊住,正要出门的林桃。 “报完了喜,也该报一下忧了。” 这狗东西,眼瞎看不出她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吗? 简休南见林桃眯眼,整个人缩到了文叔背后。 “这事,可怨不得我!都是你自找的!” 简大公子,这是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 第三百三十章 看来……自己又会错意了。 “当初我跟你说过,别用金矿原石,你就是不听。那狗日的县太爷,早就把这事,上报到国相那了!国相为拍皇帝马屁,要你把金矿上交!并且由你出人出力采挖后,送进京都!” 简休南一次说完,趁着林桃还没任何反应,先一步夺门而去。 他想都不用想,金子这事,林桃指定炸锅。 果然,身后的屋里,传来一声巨响。屋顶的烟囱腾起一阵黑烟。 估摸着,不是桌子就是椅子,被桃子大卸八块,扔火里了。 为此,简休南还不忘记感慨,这小屋实属坚固,不然,哪里经得住桃子这般折腾。 简大公子吹着口哨,大摇大摆的往张小胖那去。 身后传来林桃的喊声:“简休南,你给老娘滚回来!” 前面不过三四米的小屋里,张小胖探出头来,一脸嫌弃道:“你快去啊!可别来连累我!” 说完,砰的一下,将门甩上了。 “哎!”简休南长叹一声,萎靡不振的返回林桃的木屋。 砰的一下,诏书摔在简休南脚下。 “你,把这东西送回去。” 而后,是一张纸,悄无声息的落在诏书之上。 林桃气红了脸:“把这纸战书,送到那蛀虫国相手里。就说,老娘跟他约架!让他一个月内,带着他的龟儿子兵,来张家屯子! “不然,一个月后,老娘就带人杀进京都!挑了他的老巢!活捉他这只千年王八炖汤!” 简休南惊得面色苍白。 他很想提醒桃子,你是不是忘了,人家还有支暗卫呢! 可下一秒,瞅见文叔身旁的澈远……算了! 暗卫头头都在这了,暗卫嘛!估计不是下饭菜! 简休南转头看向门外,拿这几百号人,打西栖?莽撞了吧? 回头看文叔,文叔不过耸肩,意思:照做。 “真去啊?”简休南捡起诏书。 那他得想想,把自己小命护好喽。 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他……还是怕西栖急眼了,把他送走。 “我和你开玩笑。”林桃冷哼。 简休南瞬间轻松。调笑道:“是嘛!我就知道,桃子不会这么莽撞。就算要对西栖下手,也得准备妥当不是!一点金子罢了,给他们就给他们了。” 话还没说完,简休南就被一只大手掐住了后脖颈。 林桃跟提个小狗似的,提起简休南,毫不迟疑的扔出门去。 诏书和战书,前后落下简休南脸上。 看来……自己又会错意了。 坐在地上,看着紧闭的房门。 看来,他想再见到林桃,真得把战书送到京都去。 “哎!”简休南长叹:“我喜欢银子有错吗?挣点银子,杂就这么难呢?” 一想到上回卖去东魏的物资,才挣了三千两,简休南就觉得自己亏了。 为了护好这个大宝贝,到手的几千两银子,还没捂热和泥,就要使出去了。 “算了!打就打吧!回头打到进京都,一定要把抄国相府的事,揽到手上。随便扣上几件东西,几千两银子也就回来了。” 这么一想,简大公子就觉得好受了。 蹦跶着去牵马,继续哼着小曲,去京都送战书了。 …… 国相府 国相爷见到诏书和那张蚯蚓字战书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肥手往桌上一拍,整个身体都跟着抖了三抖。 “林氏!”国相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相爷!眼下可不是气的时候。这事,还得尽快应对才是!若战,就得诏回徐琅。不然,朝中无人可与林氏匹敌啊!还得尽快转运粮草,大战粮草先行啊!” 国相怒气消了大半。 “说得轻巧!徐琅是说诏就能诏得回的?粮草?国库空虚,哪来的粮草?” “那此事……” 国相:“……” 有人提道:“相爷,若是派兵,以气势相压呢?她一个小小县主,手里能有多少人?西栖大军一至,还怕她不乖乖投降?” 国相冷笑:“大军?能有东魏那一千将士厉害?” 众人:“……” 国相拿看废物一样的眼神,扫过桌旁众人。 “听闻,东魏一千勇士,进山不过两三天,损军半数以上!可见林氏手里,人数不少啊!” “更何况,东魏在她那吃了憋,若我们与她打起来,东魏能放着眼前的便宜不捡?又若者,林氏敢下这样荒唐的战书,会不会是因为有东魏人在背后撑腰呢!” 有人又小声道:“相爷,实再不行,派暗卫把这林氏抹去!” “暗卫?”国相呵呵笑出声来,把一块黑色刻有血字‘七十七’的腰牌,丢在桌上。 众人皆是一惊! 国相一脸嘲讽,挥手后。家奴端来一只盘子,放到桌上。 那盘中,除了雕刻数字不同,样式完全相同的腰牌,多达四十九块。 这就得拜澈远所赐,至从他掳走了七七的尸体以后。 直接扫荡附近各省,正在寻找他的暗卫。 跟着林桃这些日子,他学会了一件事:先下手为强! 与其等着别人挖坑埋你,不如自己挖坑埋别人。 如果不是担忧二妮,他甚至想一路向南,把暗卫清理干净! 暗卫是西栖皇室,最后是冀望。 面前四十九块腰牌,已经折去了三分之一的人数。 众人:“……” 国相长叹一声道:“算了!陛下身体越发欠佳,这个节骨眼上,得把心思花在储君身上!坐在这把龙椅之上的,若是无法掌控之人。你、我,皆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相爷所言极是!那林氏这边,还是先稳住,以合为贵?” 国相点头。 “领命!”那人当众烧了战书,捧着那纸诏书,恭敬退出堂外。 …… 简休南再次带着诏书和一封私信,加到村子里时。 村里人,已经在打包,准备返回县城了。 “桃子?你都不等我拿来回信,这就进县城了?” “不然呢?”林桃反问。 原想讨个功的简大公子,蔫巴了。 “合着,我这趟,是白跑了呗!” 文叔拍着简休南的肩头道:“你跑这趟,又不是跑给林桃看的。是跑给东魏人看的。借由此事,震慑一下东魏人,好叫他们把野心收一下。” “什么意思呀文叔?” “没啥意思,就是告诉东魏人,西栖都讨好着林桃着呢!他敢轻举妄动,林桃就和西栖连手,按死他们东魏!” 简休南两个眼珠子,瞪得老大。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挑事的是他,平事的还是他!合着好人坏人,都让他一个干完了!旁边看戏的,还被他唬得一楞一楞的! 简休南拍着胸口,庆幸当初,没有头脑发热,去套路老狐狸。 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中秋的月,月下的人 五年后 岚东郡郡城,坚石高磊的城墙之内,守城军士,个个高大威武。 在这里,进出城门,不需要腰牌。更不用交赋税。 想在这定居,只需要到郡府登记,等着分配到村,领取划分的土地,和种粮任务。 地里粮食收获时,除了留下一家半年的口粮,其余均由郡府来人真金白银的收走。 也就是说,一家人除了够吃,还不愁卖粮食。 南北大街叫卖声,一浪高过一浪。 街道两旁,酒楼无数,皆是人满为患难。 如今,岚东郡成为了农业大国。 产出的粮食,除了卖给东魏和西栖,甚至还被简家,运到远处,卖给其他国家。 简家得岚东郡相扶,买卖已经遍布大陆。 简家大公子,甚至不知道打哪得到造船的图纸。 各种大船一应俱全。 由此,简家的买卖,听说已经做到红发人那边! 这可把东魏和西栖的许多商人,看红了眼。 …… 当初的县衙,如今成了郡主府。 行至门边,就能听到里面,孩童的嬉笑打闹声。 若是简大公子来的时候,你还能听到郡主的叫骂声,运气好,还有简公子的哀嚎声。 那么大个美男子,连哀嚎的声音,都格外悦耳! 正如今日。 “简休南,你成天往我这跑啥?” “桃子,我想孩子们了,来看看孩子们还不行啊?瞧,我带了好多好东西。” 九个孩子一拥而上,直接把简休南手里的几个大包,抢走了。 “大胖,里面的吃食,是专门给你带的,听说是红发人最喜欢的。”简休南大喊。 林桃一腿踹在简休南小腿上。 “想要孩子啊?” 简休南跟个没事人似的,拍拍小腿肚上的尘土。 “我这都有九个孙子了,还要孩子干嘛!” “呸!臭不要脸的,他们姓张,和你简大公子,有半毛钱关系啊!你小子想当便宜爹,想疯了吧?” 简休南也不恼。 嘿嘿道:“其实当便宜爹不也挺好?不过,如果桃子你愿意为我生个一儿半女的,那就更好了!” “简、休、南!”林桃咬牙切齿的举起拳头。 简休南一溜烟似的冲出郡主府,奔走在南北大街上。 两旁铺子里的掌柜,早已见怪不怪。 抽着自家伙计,骂道:“看啥看?看啥看?从十三岁看到十八岁,哪个月不看上好几回?还没看腻吗?” 伙计捂着头:“掌柜的,你可别小看简公子。我十三岁那会儿,他可是被郡主按在地上打。您瞧瞧现在,郡主得撵到天黑,才抓得到他。” “行了行了!做事去!” 掌柜的不禁探出头去。 自言自语的笑着摇头:“一个快六十了,还跑得跟蹬了风火轮似的。一个年纪轻轻,有事没事非得逗着玩。真是!” …… 十五年后,西栖皇室内乱,东魏乘机偷袭。 也不知东魏涨了本事,还是岚东郡主刻意放行,东魏大军一举夺下京都。 然而就在东魏人兴高采烈,扫荡京都时,岚东郡主府驸马爷,率领众将士,一举抹杀东魏大军。并将三国统一! 岚东郡主府驸马,立国登基,改国号:东临。定都前朝岚东郡,现称东都。 同年,东临新皇,迎皇后进宫,一生后宫空无一人,仅皇后伴于身侧。 同年,张家屯子的张家老院里。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躺在院中晒着太阳。 院门砰一下被人撞开。 老妪撑起身子,手里的蒲扇,指着大门外的老者大吼:“简休南,你有完没完了!” 老者拍着锦衣华服,摇头摆尾道:“桃子,我给你带来东洋的新玩意了。” 说着,拿出一幅眼镜,亲手给林桃戴上。 “怎么样?这样就能看清我了吧?” 老妪呵呵发笑:“看不清你吧,我还不那么讨厌你。这会看清了吧,我就想把你扔出门去!” “为啥?这么些年了,我就想不明白,你为啥老看不上我!今儿你得把话给我说明白喽!” 这些年,他可没少找人问,自己到底长得是丑是美。 闹出的笑话,还不止一两回! 明明自己模样还不错,翩翩这女人让他自我怀疑了半辈子。 林桃戳着简休南的脸,嘿嘿道:“老娘年轻的时候,越看你这张俊脸,我就越来气!你说我这具身体,岁数大也就算了。还长得特着急!四十五的人,看着跟五十几的似的。你说,我瞅你,是不是在提醒自己,又老又丑?” “啊?”简休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张脸,居然成了他们两之间的阻碍。 他要是早知道这样,当年还不如把这张脸毁了算了! 牵起林桃的手,简休南轻笑:“现在好了,你老了,我也老了。你总不能再嫌弃我了吧?” 林桃一把将手抽回来:“你小子没病吧?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还想着这些事呢?你说你,有这功夫,多娶几个女人,生几个娃多好?没事跟着我消耗个什么劲?好好的一手牌,硬是被你打废喽!” 简休南再次牵起林桃的手,细细的抚了又抚。 “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是最有意义的。和你东奔西走那些年,才是最有意义的。” 两人正相视而笑呢。 门口传来张大海一声‘哎哟’! “我的老娘嗳!您二位于少把门关一下行不行?” 林桃气得把手里的蒲扇,朝着张大海砸过去。 “关啥关?牵个手咋了?你当年跟小荷在小木屋时,都好意思大开着门。我牵手就不好意思开门了?” 张大海红着脸,气得跟吹圆了气球似的。撅着的嘴巴,正好是气球屁股。 李美荷抬着切好的水果出来。 “你怎么一回来,就跟娘斗气?小心一会儿大哥二哥回来,把你往死里揍!” 张大海当即蔫了。 “娘!您放过儿子吧!别有事没事,就逗着我哥揍我。年轻的时候,没少挨您揍,到老了,您还不放过我!我招您惹您了?” 李美荷如今端庄大方又贤惠。 把家里操持得妥妥帖帖。 “行了,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大侄女要回来和老太太吃团圆饭呢!月头就从宫里送信回来,说是想吃老太太做的月饼了。也不知道大侄女婿跟不跟着一起来。” 林桃抱着头直摇。 “哎哟!你可让他们消停会儿吧!别有事没事,就往我这小院子跑!他那尊佛太大,老太太这小院,可容不下!” “娘,说啥呢?他再大,也是您孙女婿!对了娘,大胖从海上回来了!这小厨神不在家,大伙吃得都少了。还有还有,二妮一会儿就能到。那报信的,刚来报过。说是路上义诊,这才给耽搁了。您别担心啊!” 李美荷话音未落,许氏和余氏就挎着篮子回来了。 “哟,简大公子来了!”余氏逗趣道:“娘?要不您收个义子得了。瞧着简大公子都把咱这当家了!成天来回跑,可别累坏了身体。” 许芮推走余兰枝,强忍笑意道:“别哪阿兰瞎说!简公子可别往心里去!阿兰逗娘乐呵呢!” 无论啥事,只要说是逗娘乐呵,简休南绝对不会生气。 许氏给林桃掰着果子,眼不时的打量门外。 “大山咋回事?不就是去学堂接人吗?咋一去,大半天也不见人回来!指定又带着几个娃,疯玩去了。娘!您得空也说说他!您瞅他把两对双双带成啥样了?十六岁开始考功名,三年一考,这都考了多少回了?就没一个中的!再让他这么带下去,娃得废在他手里。” 林桃嚼着水果,含糊道:“芮娘,你还指着我打他呢?我都这样了,我还打得动谁啊我?倒是你,学着阿兰凶悍些!你得把娘那把鸡毛掸子使上才行!别动不动,就指望我!” “是!”许芮又往老太太嘴里塞了块果肉:“回头我就把老太太的鸡毛掸子请出来,看哪个敢不听话的!我都给他打乖喽!” 一群人笑弯了腰。 …… 中秋的月,年年圆。年年一个样。 可月下的人,年年变。年年不重样。 正如张家老宅,从二十多年前的一张石桌,变成了如今,满满当当的四张大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