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001 如此穿越 长欢是被针给扎醒的。 猛地睁开眼却见入眼皆是陌生,尤其是眼前这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居然还穿着古装,又看看自己躺的床。 诡异!太他娘诡异了吧? 她只不过是被雷劈了一下,应该是躺在急诊室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古装? “大夫你好厉害,姑娘真的醒了!” 大夫自傲的收起手里的银针:“这姑娘体弱,往后还得好生养着,让你家花娘别那么着急。” 知秋赶紧点点头送走了大夫,等她再回来的时候颜长欢已经走下地,正拿头去撞墙。 吓得她赶紧上去抱住她的腰大喊:“姑娘你别想不开呀!虽然青楼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花娘特别好,不会让你做不想做的事儿,还每天给饭吃,姑娘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青楼!? 颜长欢忽然眼前一花,脑海里忽然灌进来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看见正午的烈日反射在大刀上晃的人眼睛疼,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数十个顶在脖子上圆溜溜的脑袋便一个接着一个的落了下来,淌着血滚落在众人脚下。 就在菜市场不远处的酒楼里,男人阴鸷的眼睛正盯着那方,眼中的冷意仿佛看的不是看透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戏剧。 颜长欢想把这段不属于自己的回忆拍出去,可以刚拍脑袋还有又想起来了什么。 她看见一身大红衣裳徐老板娘的人正盯着自己皱了皱眉头,蹲下身隔着手帕将她的脸板正,忽然眉头一挑,惊喜勾唇。 又给了一个老男人一锭金元宝。 她这是被卖了?还卖进青楼里! 颜长欢觉得要么自己闯鬼了,要么还在做梦,所以一把推开知秋,打开窗户忽然大喊一声:“麻咪麻咪哄!” 知秋愣住。 “哈塞给!” “巴啦啦能量!” “救命啊!这到底怎么回去啊!” 知秋眨眨眼,小心翼翼:“姑娘?” 颜长欢哭丧着脸,满脸的不情愿和委屈:“你谁啊?” “我叫知秋,以后就是姑娘你的贴身丫鬟了。”她说自己是贴身丫鬟的时候竟然莫名骄傲的挺直了腰板。 颜长欢无力坐下地,无神的盯着前方差点哭出了声音。 丫鬟都出来了,她不是穿越是什么? 老天爷你有毒啊!她只不过是减肥期间去吃个夜宵而已,那雷怎么就往她脑门上劈啊!还给劈穿越了! 知秋爬到她身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颜长欢。” 知秋:“真好听。”说完忽然大叫一声,拉着颜长欢着急道:“姑娘快起来,大夫说了你身子弱,地上凉你快起来去榻上歇息。” 不由分说的把她按在床榻上,笑道:“我去给姑娘拿吃的,您先休息。” 颜长欢不在乎眼前这个小喜鹊去干嘛,她猛地打字行躺在床榻上,总觉得自己此生无望了。 别说什么穿越好,这古代没手机没WIFI,连空调都没有,更别提外卖!鬼才想在这科技落后的古代生活,她只想过一辈子宅在家躺平的生活啊! 正待她想怎么回去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食物的浓香,扁平的肚子立马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见知秋端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进来。 东西入口的时候颜长欢眼里饱含热泪。 来之前怎么没人告诉她这古代的吃的这么好吃啊! 看这桃花酥!软糯绵密入口即化!!看叫花鸡!焦香可口咸糯适中!!看这杏仁酪!红豆羹!雪梨酿… 颜长欢像是饿了八辈子没吃饭似的,一口还没吃完又塞进去下一个,眼睛放着光的在盘子里搜寻。 知秋觉得自家姑娘真好养活,给她添了碗鸡汤后道:“姑娘慢点吃,以后天天都有,咱们寻芳楼别的没什么,厨子最好,花娘特别大方!” 颜长欢往嘴里塞着鸡腿根本没听知秋说什么,摆了摆手客气道:“用不着,我是穿越来的,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她都想好了。 穿越这种事情,就是灵魂离体,要是这具身体不能继续生存了,那她的灵魂不就能回到原本的位置去了? 之前看电视剧里的穿越女主角为什么不能回去,那不就是因为他们当断不断,不敢真的对自己下手吗? 等她吃完这顿饭她就去研究怎么去死。 不过奇怪的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去哪儿了?该不会是去了她的身体? 那她这边死了,还能回去吗? 嘶!怎么问题忽然严峻起来了。 正想着,身旁的知秋忽然嘿嘿一笑,一点也不好奇何为穿越,甚至劝道:“姑娘可别当着花娘的面说这个,先前好几个假冒穿越的想跑,都被花娘给骂回来了。” “…好几个?” “对呀。”知秋眼睛眨个不停。 颜长欢咽了口唾沫,脑子暂时有点缓不过来。 干笑一声:“你知道什么是…穿越?” 这种时候,一般情况下的丫头不应该是满脸疑惑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她什么是穿越吗?结果你直接给我整破防了! 知秋嘿嘿一笑:“当然啦,不就是一个人从另一个时空到其他时空吗?” 这话让颜长欢手里的鸡腿不香了。 “咱们花娘就是穿越来的,很久以前大周朝第一位说这话的是被封为天女,后来又有了几位,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吃好喝好,于是就有许多人效仿,结果被朝廷罚的可惨了,所以知道穿越者就不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了。” 颜长欢的嘴长的极大,笑不出也哭不出来。 穿越者泛滥成灾了?穿越这种事儿这么随便吗? 好吧,她被雷劈过来这件事情也很随便。 “之前有楼里就有几个也自称是穿越者,结果被花娘识破,现在还在后院里洗衣服打杂呢!”知秋表情生动的告诫颜长欢千万不要想不开。 合着这小丫头是害怕颜长欢撒谎呢? 可她是真的穿越过来的啊! 既然这个时空有那么多前辈,取取经问问前路也好,就算取不了经她也不能真的在这儿当个窑姐儿。 咬了咬牙:“我想见花娘!” ------------ 002 老乡见老乡 虽然知秋很不支持颜长欢如此莽撞,但看她坚持也只好去把花娘请了过来。 还简单说明了情况,于是花娘进来的时候满脸写着“小妮子耍什么花样”的拽样,颜长欢正龟缩在角落里。 花娘把知秋打发走了,自己慢悠悠的做到椅子上,手帕风骚的空中挥着。 “你说你是穿越来的?” 颜长欢郑重其事的点头。 花娘怪笑几声,威胁道:“知道这儿对穿越过来的人不错,就给我装是吧?你不知道大周朝对假装天女的人是什么罪行吧?” 她换了个坐姿,眯着眼看着颜长欢,慢悠悠道:“知道什么叫凌迟吗?就是在人活着的时候一刀一刀的把肉割下来,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想试试吗?” 颜长欢刚吃了饭有了画面感忽然反胃。 忍下后,坚定道:“我真的是穿越过来的,昨晚上我刚下班回家就想去吃个饭,结果被一道雷给劈了,醒了我就在这儿了!” 花娘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听了几句现代话就能骗得过我。” “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花娘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式,又好像是在看戏一般。 颜长欢:“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花娘冷笑:“这是一代天女传唱度最高的一首诗,当年我穿过来都不能用了。” “…那,那奇变偶不变!” 花娘:“十年前有个穿越来的男人用过了。” 颜长欢感觉自己胸口有瘀血,憋着一股闷气一字一句道:“不转不是中国人呢?” 花娘无奈叹了口气,缓缓走到颜长欢面前来拍拍脸蛋苦口婆心:“我这寻芳楼也不是什么狼窝,你不想卖身我不逼你,你这骗人可就不好了。” 颜长欢笑比哭难看,靠着墙缓缓蹲下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很。 这些穿越前辈怎么一个都不给人留后路啊! 人家都是死不承认自己是穿越的,她说干了嘴皮还没人相信…她找谁说理去啊! 花娘哼出一口气:“行了,念你初犯别撒谎就成啊。” 正要走,忽然听颜长欢呜呜咽咽的说什么,仔细一听,居然夹杂了一句“螺蛳粉。” 猛然转头只见颜长欢抱着自己的脑袋懊悔道:“早知道我就不下班吃什么螺蛳粉,不吃螺蛳粉我就不会被雷劈,不被雷劈我就不会来…呜呜呜…” “螺蛳粉!” 花娘猛地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眼睛发亮的看着她,兴奋道:“螺蛳粉,你也爱吃螺蛳粉!?加鸡脚卤蛋吗?” 颜长欢抽泣伸出两个指头:“加俩…” …… 她现在站的国土叫做大周,国姓薛,是如今整个天下最强悍的国家,受万国朝拜,所以大周人民自然也过得风生水起。 花娘把珍藏了好多年的花雕拿出来了,豪迈的踩着桌子倒酒。 满杯递给颜长欢:“这酒烈你小心喝,不过可醇香了。” 说完自己先喝了,然后也不管颜长欢喝了没有拉着她的手就开始絮叨。 “我好几年没碰见真的老乡了,我都以为不会再有了,没想到现在还有,你跟我说说现在老家那边什么情况啊?我记得我穿越过来的时候是2010年。” 颜长欢尝了一口花雕,被辣的咳嗽,立马放下了杯子。 “咳咳!现在都2021年了,手机支付代替了现金,外卖成了社畜主要获取食物的来源。” “都十一年啦…”花娘忽然怅然的看着前方,叹了口气苦笑:“我竟在这儿一呆就是十一年啊。” 颜长欢愣住,忽然想起自己要问一下的事情,赶紧道:“你在这儿十一年没想过回去吗?对哦,这么多穿越来的没有一个能回去的?” 花娘看向她像是看傻子似的。 而后忽然想到她刚穿越过来的样子不也是这样呆呆傻傻吗?看颜长欢像看当初的自己似的,不免有些亲切,语气柔和道:“你好好想想,穿越过来的哪个是肉身还完好无损的?你被雷劈了,那身子还能活?” 颜长欢觉得脑子的弦瞬间被绷紧。 花娘的意思是,她在现代其实已经死了?她就算用这具身体死了也回不去,只会真正的消亡? “那,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呢?” 花娘叹了口气:“先前我也想过,后来这十一年也就不纠结了,原先身子的主人大约早就投胎去了,你我还能活,说不定是老天爷的一场玩笑,活那么清醒做什么?” 说着仰头喝完杯中的酒。 颜长欢本来想点头,可转念一下又有点不对劲,握着酒杯小心翼翼道:“可也不能活的那么浑浑噩噩吧?” 她连这具身体之前做过什么,为什么来得青楼都不知道,也太废了吧? “确实不能!” 花娘放下杯子,郑重其事的看着她,笑道:“你这脸长的不错,寻芳楼刚好缺个花魁头牌,冲一下?” “头…头牌?” 颜长欢猛地拉住花娘的衣袖,可怜巴巴道:“那啥我俩好歹是老乡嘛,我也不是看不起,哦不是,我觉得青楼这一行很有发展前途,可是我真的不行,花娘~你行行好?” 花娘忽然正经板脸,把她的手拉开。 “老乡归老乡,可惜我是个奸商。”说着把卖身契往桌上一拍:“卖身契为约你跑不了,放心,我这寻芳楼不是那皮肉生意,就是个乐坊罢了,你慌什么?” 颜长欢紧盯桌上的卖身契两眼放光,花娘洞察出她的心思之后立马收了起来,她俩粘手的机会都没有。 “反正你得给我打工。” 颜长欢感觉现在的花娘整个就是个狐狸,嘴上说了老乡好,心底里是想压榨她! 不过她现在除了待在寻访楼也不知道还能去哪儿了,她是魂穿,这具身子在这里到底是谁,身份地位如何一概不知。 花娘将她洗干净强行换上了新衣裳,是一身艳丽的大红色纱裙,头顶还给她插了一朵大红花,浮夸又奢侈。 看着镜子里的颜长欢,花娘仿佛看见了银子长了腿往她荷包里跳。 这脸就巴掌大,肤若凝脂白的透光,一双秀眉不画便有型,眼眸如春日桃花含春,唇畔如红润的樱桃似的泛着光泽,再看这身材,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一点也没多余。 颜长欢被花娘看的发毛,抱紧自己的胸口尴尬道:“你干嘛?” 花娘笑着掐着她的下巴端详这张脸,问道:“你原本就长这样子?” 颜长欢转眼看了看镜子:“对啊。” “你有这张脸我可赚大发了,你以前干嘛的?” ------------ 003 留仙坊 “...在娱乐公司做未出道女团练习生。” 花娘顿时眼睛发光,激动道:“会跳舞?会唱歌?” 颜长欢点头,十几年练习生涯不是白干的。 花娘兴奋拍手:“女团!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说完就拉起颜长欢笑道:“现在咱们就去挑人,下个月有个花魁争霸赛,我们寻访楼年年都被对面留仙坊压着,万年老二了!今年姑奶奶我以量取胜!” 颜长欢紧皱着眉头,她们跳的舞这些古代人能接受吗?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得营业啊! “我、我还只是练习生啊!” 还没反应过来该干嘛,就已经被花娘扔到了一堆盈盈袅袅的女人面前去。 不同风格不同长相的各种美人全都被叫来一个屋子里,看了一批又一批,颜长欢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像以前自己最讨厌的经纪人大哥。 果然,人都会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身高不行。” “五音不全啊!” “停停停,你这舞姿也太僵硬了吧?” 拢共选了六人,花娘都快吃不消了,颜长欢竟然乐在其中了,毕竟以前永远都是经纪人挑选他们,还从来没有她挑选别人呢! 好在寻访楼是个乐坊,找几个会唱曲儿会跳舞的姑娘倒也是容易,接下来就是封闭式训练了,她特意找花娘要了寻访楼后院的宅子,并且除了送饭谁也不许进去,连知秋也不能。 只不过时常能听见从里面传来妙龄女子的惨叫声。 花娘偶尔路过还会觉得心头一颤。 拉着颜长欢劝道:“咱们这地儿不比现代,用不着那么严格,这天天听惨叫姑娘们得多惨啊!” 颜长欢却板起脸来,正经道:“这做事儿要么不做,一做就得做好,难道你还想被留仙坊压一头吗?” “我当然不乐意,可那些姑娘...” 叫声实在惨不忍睹啊!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寻访楼在杀猪呢。 “相信我,一个月之后我一定让他们脱胎换骨,把寻访楼的名声打出去!” 花娘将信将疑的看她,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只是透过一条缝看见所有姑娘们向她投来了求救的眼神。 咬了咬牙:“那行!我信你,你别让我失望啊!” 颜长欢拍着胸脯:“肯定不能!” ...... 庙堂之上,低压气席卷着屋子的每一处,文武百官战战兢兢的低头看自己的脚尖,皇帝薛宗离的眼睛划过每一个人的头顶,好像停留在谁的头上,那人就会人头落地。 只有一人不卑不亢的站在百官之首,他身穿大红官袍,胸前绣的与百官不同的无足之龙,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宗离冷哼一声:“颜家谋反一事,就此尘埃落定,若还有此等数典忘祖之辈,朕一定不轻易饶过他!” 众人惶恐跪地大呼:“陛下明察秋毫。” “凌安。” 原本面无表情的薛越立马挑眉站出来,拱手:“父王。” “此事是你属下一手操办,奖赏该罚,须得做好咯。” 薛越抬眼看了眼自己的父王,而后缓缓低头,沉声:“是。” 等朝会散去,薛越还站在殿中,他闭上了眼睛,却不自己的流露出不悦的情绪。 没一会儿就有个身穿蓝袍官服的人走过来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薛越冷笑,开口:“果然还是跑了。” “属下已经让人去追回,不过...王爷是如何知道崔致会跑?不是他检举的颜家通敌叛国吗?”周子时虽是大理寺少卿,查过的案子少说也有五十,可这一次却看不懂了。 崔致揭发颜家通敌叛国有功,按理说事情结束他应该是第一个被封赏的人,可他居然跑了,而且王爷还知道他会跑。 薛越睁眼,眼眸如刚睡醒的狮子一样,慵懒道:“区区一个通政司经历,他能从那儿知道颜太尉通敌叛国?” 周子时皱眉:“难道颜家是被陷害?” 薛越一脸无语看他:“颜家通敌叛国板上钉钉,只是崔致背后有人而已,他们目的达到了,担心本王查出来,不跑等着死?况且方才堂上父王那一番话再明显不过了。” 周子时点了点头,再看薛越的神情已经很不耐烦了,不敢再多问了。 恐怕崔致其实也通敌叛国了,只是做得隐蔽他们竟然一开始没有关注,只好叹息一声,道:“可惜跑了。” 薛越看他一眼,抬脚要往外走,拍了拍周子时的肩膀:“去查崔致在京都所有人际关系,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子时捂着被他拍的肩膀,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王爷这手劲太大了吧? 数日后的某夜,周子时匆匆骑马进了凌安王府,只是却被告知薛越不在府中,他真要走却见薛越满身血腥味的回来,立马抽了抽眼角。 “王爷。” 薛越脱下身上的血衣,高大的身形压得人喘不过气。 干笑两声似乎想要缓解气氛:“王爷这是去了密牢?” 薛越没有否认,只是斜眼看周子时:“何事?” 周子时立马正经:“属下打听到崔致与留仙坊的老板娘关系匪浅,这几日都在留仙坊中,可惜外面的人搜不到也就没证据。” “废物,难道还要本王夸奖?”薛越将上身已经脱光了,精壮的身子好似一座精美的雕塑一般,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优雅。 周子时一时尴尬,低头继续道:“不过下月初十就是花魁大赛,因前年是留仙坊的姑娘得了胜,所以今年也是留仙坊主办,留仙坊将擂台搭在了人流量最大的东市,东市离城门最近,若是崔致趁机逃跑,时机最好。” 薛越已经绕到了屏风后面,立马就有人捧着干净的衣物毛巾站在一旁,而他将自己泡进了一桶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水中,大手将额前碎发往后倒,眼神阴鸷的看着前方一字一句:“留仙坊?” 周子时:“初十花魁比试,属下立马带人前去围剿。” “本王也去。” 周子时大惊失色,虽然他确信王爷肯定不是去看花魁的,但是凌安王出没这种地方,肯定又是一阵戏谈。 可谁叫他只是个属下呢? 无奈:“是,属下安排。” ------------ 004 大周101 花魁比试前一天,寻访楼里送来了一堆衣裳,除了颜长欢,其余几人看着面前的衣裳一脸的疑惑。 虽然颜色都一样,全都是已红黑色为主,可是款式却是截然不同,而且还漏肩膀漏腰漏腿的,她们以前哪儿穿过这样的啊? 有人立马把手中的衣裳丢了,一脸委屈的看着花娘撒娇:“花娘,你看这些都是什么衣裳啊!丢死人了!” “是啊!漏那么多...” 颜长欢把衣裳比划在自己身上,眨了眨眼睛:“多吗?” 这可比以前她穿的演出服严实多了,要不是想到这儿是古代,她还能画出比这更火辣的衣裳来。 花娘啧了一声,把衣裳往姑娘们手上一塞,道:“这算什么漏啊?输了才丢人,你们展现自己的美怎么就丢人了?赶紧换上!” 趁几人换衣裳的空挡,花娘把颜长欢拉到一边去:“你这名字得换。” 颜长欢挑眉疑惑:“理由?” “前不久京都发生的大事儿,颜太尉通敌叛国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我担心你这名...不是说你是颜家的人,我只是怕你这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颜太尉... 颜长欢脑子里一闪而过先前砍头的画面,忽然心中一寒,难不成自己是穿成了身世背景如此复杂的身体里? 咽了口唾沫,点头:“行。” “那你寻思个名儿给我。” 颜长欢左思右想:“不如叫欢颜?” “颜长欢,欢颜...倒也不是不行,那就这么定了!” 她这就是个提议啊,这么容易就过了? 没了法子,她只有顶着欢颜这么个名字报了花魁大赛的名。 第二日,花娘坐在马车里紧张的和颜长欢絮叨,看着同样紧张的其他六人,又吩咐道:“记住了,花魁大赛前两场都是统一题目比试,最后一场才是才艺展示,前两场你们也不许掉链子!那也是算分的!” 几个姑娘穿着大大的斗篷将自己包裹起来,只是每一件斗篷上都绣着不同的花卉。 她们手握着手还有些害怕,纷纷看向闭着眼睛好像在补觉的颜长欢。 有人小声:“长欢姐姐好厉害,一点也不紧张。” 花娘:“咳,叫欢颜!” 方才说话的小姑娘立马心虚低下头。 花娘收回眼也赞许的看向颜长欢,果然是她看中的人,就是得这么沉稳。 等到了东市,早已经是热闹非凡人山人海,花娘率先下马与留仙坊的老板娘撞上,两人同时白眼对方一眼。 等到车上的人差不多走完了,颜长欢迟迟不下来,花娘着急撩开马车帘子,扯了扯颜长欢的衣裳:“干嘛呢!到啦!” 颜长欢缓缓睁开眼睛,转头:“...腿软,走不动道。” “...你刚刚不是睡觉?” 颜长欢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我说我第一次上台,你信吗?” 花娘一愣:“你不是练习生吗?” 颜长欢有些尴尬的抬眼:“对啊...还没来得及出道就被雷劈过来了。” 花娘忽然觉得自己希望渺茫,无奈拍拍她,说出了全世界的人最擅长的也最无奈的一句话。 “算了,来都来了。” 是啊,来都来了,这时候气馁可就对不起那一个月给姑娘们的培训,颜长欢给自己打气。 现代没来得及完成的梦,这儿给自己实现,得元气满满才行啊! 于是跳下马车,跟随着花娘进了东市最繁华的一家酒楼里,整个大厅就比寻访楼大一倍,且有三四楼,每一楼都挂着一排气派的红灯笼,正中央搭了个台子,正有乐师在台上摆弄着乐器。 颜长欢感叹:“留仙坊什么来头,也太有钱了吧?” 花娘挥着羽扇翻白眼:“除了有点臭钱,还有什么可显摆的?” “你嫉妒。” 花娘瞪圆了眼睛:“我没有!” 几人休息的地方在二楼,颜长欢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一声铜锣声响,知道这是花魁大赛正式开始了。 趁花娘和其他几人加油打气,颜长欢一人偷偷溜出了门,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去,只看见一个富态的女人站在台上热情非凡的说着花魁大赛的规则。 大概是有三场比试,第一场赛貌,顾名思义比的就是美貌;第二场比才,由评委出题,这边应对上了便算过关;第三场嘛,自然就是才艺展示,这每一场都是由台下的看客投票。 每一个看客手中都有一朵花,喜欢谁便丢给谁,最后三场累计。 据说这每一个看客能进这家酒楼都得花大价钱买门票,而且花的钱越多越靠前坐。 颜长欢忽然想到了某101。 果然,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秀粉的钱都这么好赚! 她正啧啧摇头,转头却在人群里看见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眸,那人立马也感应到了她的注视,迅速抬头。 四目相对,颜长欢呼吸差点停止了。 一双桃花含情眼看的人心荡漾,可不知为何再细看时,只能感受到眼中寒霜刺骨,一双眸子里写的竟是凉薄之情,身形宽阔高大,走起路来有“天人不敢看我”之威武。 不过为何会那么熟悉? 薛越见到颜长欢徒然皱眉,更是眯眼细看,嘴唇碰了碰似乎说出了一个:“竟然没死。” 周子时挤过熙攘的人群找到了位置,赶紧招手呼唤薛越,不敢喊王爷只好喊:“公子,这边!” 彼时花娘也发现了颜长欢不见了:“欢颜快回来,一会儿得候场了。” 颜长欢回神,赶紧错开眼,后者嘴角似乎扬了一下走到周子时身边坐下。 周围也都是达官贵人,看薛越穿着打扮想来也是出身不凡,甚至有人认出了他来,却害怕误了凌安王的事不敢来认。 “公子放心,我已经命人偷偷把整个酒楼包围,就连城门口也封锁了,崔致跑不了。” 薛越挑眉点头:“好,那就看看比试吧。” 随着又一声铜锣声响,所有待选花魁都缓缓从二楼楼梯走下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被用一层轻纱遮住了面庞,颜长欢身披轻纱斗篷,只露出一双媚眼,一只如葱段般白嫩纤细的手轻轻搭在扶梯上缓缓而下。 从始至终薛越的眸子就一直跟随着她,只是充满了探究。 等所有女子站定在台上后,富态的女人一声:“展颜。” 众人缓缓抬手将自己面上的轻纱脱去,颜长欢刚一拿下,底下就有一阵骚动。 不少人已经安耐不住手开始扔花了,颜长欢心中窃喜,不过没过一会儿随着上一任花魁的露面,她的受欢迎程度大大减少。 薛越看见了,忽然抬手朝周子时摊开。 周子时一愣:“怎么了公子?” ------------ 005 绝世舞姬 “花。” “什么花?” 薛越蹙眉,斜眼去看面前其他人手里满满当当的花束,更加不悦了:“你说呢?” 周子时顺势看过去,看着众人疯狂往台上扔花束,额头一滴冷汗流了下来。 他们不是来抓人的吗?怎么还真就参与进去了? 他上哪儿给祖宗你找花儿啊! 无奈:“公子,咱们还是低调行事比较好。” 薛越皱眉:“本王所到之处,为何要低调?” 说完直接将一旁盆栽里开的正艳丽的大红牡丹给折断,周子时大惊,这可是洛阳牡丹!价值千金! 只见大红牡丹在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它落到了颜长欢的怀中,被颜长欢下意识的捧住,惊讶抬头看向薛越。 “这可是上品洛阳牡丹!”富态的女人有些为难又心疼的看着自己被摘了一朵的牡丹。 下一瞬却看见薛越直接拽了周子时的腰包下来,并掏出一锭黄金,女人立马喜笑颜开起来,跑过去捧起黄金咬了咬。 “原是奴家有眼不识泰山,您折,您随意!” 薛越冷笑勾唇,抬眼与颜长欢对视上,后者看了看自己怀中香气扑鼻的牡丹,忽然勾唇一下,抬手将牡丹扣进了发髻之中,原本寡淡的装扮瞬间明艳了几分。 朱唇轻启,道:“欢颜多谢公子赠花。” 薛越眼神一顿,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只是盯着颜长欢的脸看了起来。 周子时多瞧了他两眼,心道这姑娘漂亮是漂亮,但按照王爷的定力不可能这么把持不住吧? 可怜了他的钱包。 刚想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家王爷起了个头,底下的看客忽然开始猛烈的朝颜长欢扔花,很快连她的裙摆都看不见了,全都被花束给围了起来。 其余几个花魁候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表示羡慕嫉妒。 很快到了第二场,品位出对子。 “肥对瘦,宽对窄,黄犬对青鸾,指环对腰带,莺莺对燕燕,小小对端端,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从两峰寒。” 拿到题目的一瞬间颜长欢就把题纸扔给了其他人,反正她是看不懂,吃了没文化的亏。 可谁曾想这一局是每个人都得说,并非一家乐坊派一人,前面几人都顺利的接上了,轮到她的时候喉咙干涩面容僵硬。 薛越却十分在意的看她。 好半天她才张嘴:“...甜对苦,生对熟,青菜对白肉...美酒对佳肴,来来对去去,喜迎客官品佳肴,烹炒蒸炸乐千家!” 评委:“.....” 周子时眨眨眼:“这姑娘倒是有趣,这平仄且不说对不对,单说旁人都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她倒好,竟是满脑子吃食。” “你又怎知她不是装傻?” 这周子时可就不懂了,这花魁大赛上,难道还有故意输的? 不过显而易见这一局颜长欢没能拿到最高分,不过她也不气馁,反正最后一局才是正经比试。 “下一个寻访楼...”富态女人看着手中的纸张疑惑念道:“女团舞,绝世舞姬?” “女团?” “什么是女团啊?” “不知道,看看看,出来了!” 颜长欢一面给自己大气一面站上舞台,七人一起背对着众人,随着竹排被打响,七人忽然将身上的纱裙斗篷给脱了下来,露出了‘清凉’的演出服。 随着第一位姑娘的戏腔一出,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直到颜长欢忽然勾魂的下腰露出了曼妙的腰肢,唱起:“若我一舞断杀伐,兵临城下万箭发,若我一舞定天下,在你方寸棋盘,倒也罢~” 花娘都快紧张到嗓子眼了。 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发现反响还真不错之后才松了口气。 看来这步险棋还不错。 周子时接收到属下的暗示,低头对还在看歌舞的薛越道:“崔致出现了。” 薛越眸子没有离开原处,不耐烦:“那就抓。” “...是。” 曲荡人心魄,词虽是通俗易懂,却也勾魂摄魄,纱裙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舞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颜长欢如欢快的红鱼一般潇洒游走在舞台之中,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更衬托出她千娇百媚。 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 倒是真有一舞断杀伐的意思。 颜长欢忘乎所以,听到台下众人喊着她的名字,一时间感觉自己深处云端。 结束之后颜长欢便自己一个人上了二楼休息,可却一直听着楼下的声音,直到响起:“花魁之主,欢颜!” 她才终于安心下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这个梦她以前做的是另一个版本的,不过现在她也算实现了。 周子时是在花魁大赛彻底结束之后回来的,他还以为薛越肯定已经走了,没想到他居然一直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赶紧上前:“王爷在等属下?” 薛越嫌恶:“你这脸皮什么做的,这么厚?” “......” 不是等他,还能干什么,难不成是在等那个乐人吗? 只见薛越起身揪着他的衣领往外走,却不是往王府走,竟是要出城去。 “王爷,咱们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薛越冷淡:“挖坟。” 周子时瞪圆了眼睛,纵使身为断案无数的大理寺少卿,他也从来没有挖过人家的坟啊!王爷,这是要折寿的啊! 可是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是惊悚,放在薛越身上还显得有些平常。 不多时,几人便站在城外乱葬岗处,周子时忍不住皱眉耸鼻,小心翼翼的去看身边的薛越,问道:“王爷,您找什么?” 薛越的目光一寸寸落在乱葬岗里乱放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尸骨,随意堆砌的坟包... “颜家的小女儿,颜长欢,埋在哪儿?” 周子时一时不明他问这个做什么,只是捏着鼻子,不让尸臭的味道灌进鼻子,而后指着前方最新的坟包,道:“就在这儿,想着也是无辜,就别让她死后不得安宁。” 薛越丝毫不在意臭气熏天的腐烂味,走到颜长欢的坟包面前,并且指使周子时挖坟。 后者无奈,硬着头皮控制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干呕,找来一根粗树枝开始辛勤挖坟,这一挖就从傍晚挖到了夜晚,累得周子时灰头土脸瘫倒在地才看到一个被旧草席包裹的一角。 用树枝挑开,只见尸斑密布的那张脸,根本就不是什么颜长欢。 薛越似乎意料之中的笑笑,丢了树枝转身要走,丢下周子时:“恢复原状。” 周子时觉得自己就是个苦工! 迟早他得被王爷累死! ------------ 006 轻薄 大约是花魁大赛颜长欢拔得头筹的消息传出去了,第二日寻访楼的生意就比从前好了不止一倍,花娘数钱都数的手抽筋了。 一边鼓捣着银票,一边笑开了花对正在上妆的颜长欢道:“你现在可是全京都第一花魁,欢颜两个字红的彻彻底底,不仅如此,你搞的那女团,其余的几个也颇有名声!” “哎呀,我这下可真是躺着都赚钱了!你说,你想要什么嘉奖?” 一听有奖励颜长欢立马来劲儿了。 不管她现在给花娘赚再多的钱,一个字儿都不能进她的荷包,想要活下去,钱是万万不能没有的,所以她的要求也很简单。 “给我寻访楼百分之十的股份,我呢免费教学,月底分红给钱,顺便你得还我卖身契。” 花娘一惊:“你狮子大开口啊!” 颜长欢放下手中胭脂,一脸真诚看她:“我知道这寻访楼是你一手建立,可是你看看现在生意多火爆,我要百分之十不过分吧?况且我都参股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说着拉花娘坐下:“这样吧,你要是怕我跑,我们签个合同,互相有个凭证。” 花娘有些为难。 这寻访楼是她千辛万苦创立的,要分股给别人,那不就是要分崩离析吗?可是她也看到了颜长欢给她带来的利益,她参股教学倒也是个好法子。 “可以给你参股,但这卖身契不可能。” 看花娘如此自信笃定的样子,颜长欢咬着下唇无奈,摆摆手:“行吧行吧,不给就不给。” 花娘欢天喜地的找来合同,两人就在房间里简单的完成了参股仪式。 刚拿到合同还没揣热乎,知秋忽然跑来,急赤忙慌的指着楼下道:“花娘花娘!” “鬼撵啊?” 知秋摇头如捣蒜,有些激动有些恐慌:“凌...凌安王,要...要见咱们欢颜姑娘!” 花娘面色惨白,僵硬的看向颜长欢,后者还在寻思这个凌安王是不是很厉害啊? 颜长欢被送进凌安王房间之前,花娘忍不下心,还是悄悄将她拉到一旁去,道:“你小心伺候,这凌安王薛越从小脾气秉性怪异...尤其喜欢打骂人,出了名的残暴,每天都得杀个人才能睡觉!见过他的女人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我刚跟你签了合同,你别出事儿啊。” 颜长欢顿住,下一瞬就要跑却被花娘死死拽住。 “这可是王爷!” 颜长欢咬牙切齿:“王爷又怎么了?我小命不保我不跑啊?” 花娘安慰:“你这一跑不就更惹怒王爷吗?你好生伺候说不定不就没事儿吗?” “说不定?说不定我脖子上面就没脑子了!” 话音刚落就被花娘给扔进了房门,只是一晃而过看见椅子上坐着一个黑衣男子,然后趴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给周子时看呆了。 与薛越对视一眼,走到颜长欢面前歪头:“欢颜姑娘没事儿吧?” 嗯?这声音怪好听的。 小心翼翼扒开脸,露出一只眼睛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长相秀气文人打扮的男人就在自己面前。 原来凶神恶煞的凌安王就长这样?也不凶啊! 果然,传言有误。 立马松开柱子朝周子时行礼:“欢颜见过王爷。” 可下一瞬周子时却笑了,转身指着坐着的男人:“那位才是王爷,你行错礼了。” 颜长欢表情僵硬的看过去,只见薛越面无表情端坐着喝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你是前几日在花魁大赛上的那个人!” 周子时一惊:“姑娘,此乃凌安王。” 颜长欢感觉自己脖子有点刺痛,立马低头下去行礼,哆哆嗦嗦喊了句:“见过王爷!” 薛越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声音低沉却不做作难听,反而有一种像醇香的酒一样,让人回味无穷。 “出去。” 这就能走了? 刚要起身走,却见周子时对她笑笑,然后转身出去关门。 合着说的不是她啊! “抬起头来。” 颜长欢害怕,咬牙:“我长得不好看,怕辱了您的眼。” 呸!要不是保命,她才不会这么说自己呢! 薛越笑出了声,可在颜长欢耳朵里怎么那么像砍头前,那种磨刀霍霍的声音。 “大周第一花魁丑?你觉得本王不会看人?” 颜长欢蓦的抬头:“不是!” 谁知这一抬头才看到薛越居然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自己一抬头就能与他对视上,那一瞬间她呼吸停止了。 薛越见她愣住了,好笑:“看什么?” 颜长欢结巴:“你...你长得真好看。”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项上人头不保。 害怕的往后退,可是这一退就撞到了身后的柱子,避无可避了。 被薛越钳住了下巴,靠近过来,一股独属于薛越的气味传进了鼻息里,他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脸上,颜长欢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花娘你骗人!说什么不卖身,现在她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待宰的羊羔子啊? 薛越看她闭眼,戏谑道:“姑娘不会以为本王要轻薄你吧?” 不、不是吗? “哈哈,早说嘛,害我紧张半天!”说完就想跑,可刚一动就被薛越拉住手手往柱子后面一放,她被抓住了。 面前的薛越近的可怕,心跳声都能听见了。 他说:“不过你猜对了,本王就是要轻薄你啊。” “!!!” 颜长欢觉得自己脑子一懵。 自己在现代那么多年,就是不想被潜规则才一直没有出道,虽然这个王爷很好看,但是...但是也不能强抢民女吧! 好吧,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还不算什么好民女。 “王爷!强扭的瓜它不甜啊!” 薛越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慵懒道:“我管他甜不甜,只要摘下来是在本王的手里,那本王就高兴。” 救命啊!!!臭流氓! 颜长欢忍不住动了动脚,似乎想要用膝盖坏了薛越的命根子,可是刚一动就被薛越的脚死死压了下去,压得她动弹不得。 她快哭了,红着眼祈求:“王爷你就放我一马,以后我给您端茶递水做牛做马都行,您别这样...我以后还得嫁人呢!” “嫁人?”薛越似乎听见了什么多么好笑的事情。 不过笑完,忽然正经的勾起颜长欢的下巴,亲昵道:“嫁给本王如何?” 好,现在颜长欢确定,这个凌安王一定不止残暴,他还有病! 他俩见第二次面而已,她还是个乐坊女子,这就要娶她? 难不成是觉得她太好看了?不过一个王爷的眼界不至于吧? 还不等颜长欢有所反应,她感觉自己唇上一疼,一股腥甜的味道溢进了喉咙里,睁大眼睛一看居然是薛越在她嘴上咬了一口。 等薛越松开她,颜长欢立马碰了碰唇畔,有血! 妈的属狗的啊! 但她不能骂,只能眼神怨念的看着他。 流氓! ------------ 007 逃跑 颜长欢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这个男人气压太强大了,自己再待下去一定会被折磨死,索性干脆逃跑,就算他事后问责,也得先找到她再说吧? 于是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刚一动就被薛越掐住了脖子往后一扯,躺进了他的怀中。 喉咙的刺痛和窒息感令她惶恐不安,不敢乱动。 “王爷您这是要草菅人命?” 颜长欢嘴角鲜红的血渍如刚开放的红花,薛越勾唇,伸手替她擦干净,颜长欢却害怕的躲开。 又听薛越贴近她的耳朵:“本王胡作非为又不是一日两日,告诉花娘,十日后本王来娶亲。” 颜长欢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被薛越放走的,只知道出来之后花娘以一种同情又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 好一会儿才到自己面前来,道:“你去了凌安王府,那股份还作数不?” 颜长欢磨牙没做答,猛地把房门给关上了。 然后跌坐在地上摸着还隐隐泛疼的嘴唇觉得奇怪。 说实话,她不确定自己真的美到让一个杀伐果断的王爷见了两面就如此疯狂,更何况她现在只是个乐坊女子,凌安王娶自己难道就不怕被天下人笑话吗? 只怕他说要娶自己是别有意图。 一个设定为暴君的男人,嫁给他能有什么好处?好点儿是后宅宫斗文,不好的恐怕就是恐怖文了! 虽说花娘对自己也算有收留之恩,可说到底他们之间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如今花娘也没有要帮她的意思,还不如一走了之算了。 走!今晚就走! 于是夜黑风高,星云密布的夜晚,一个穿着简单的少女将房间里能搜刮的钱财全都装了起来,出门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有打手会在外面守夜,颜长欢不敢直接走,只好包着小花园绕道走。 忽然看见墙角的一个狗洞,正欣喜天助我也,下一秒她就顿住了脚。 不对,按照古装剧常见套路来说,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她会卡住,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外面一定有个人等着自己,而且一定是会把她送回来的人。 于是她又抬头看了看墙头的距离,然后皱紧了眉头。 古装剧又一烂梗,爬墙头逃跑的女主必然不敢往下跳,跳下去必然砸中要么男一要么男二的情节,颜长欢暗自摇了摇头。 清新脱俗如她,怎么可能走烂梗呢? 万一说不定正大光明走大门其实才是最好的一条路呢? 她这么安慰自己,一直猫着腰找到了后门的位置,好在后门平时只有送菜的大爷来,这个点儿基本不会有人来。 于是顺利的开了门,外面是一片漆黑的小路,虽然看着挺恐怖的,但对于重获自由的颜长欢来说这简直就是通往幸福的路! 大道上,一匹军马正在疾行,一身军装的少年面容坚毅的盯着前方。 忽然旁边小巷子里跑出来一个人影,少年赶紧勒紧马绳,可颜长欢却被此变故吓得摔倒在地,动静惊扰了马背上了的少年。 少年跳下马,走近颜长欢,声音清澈:“姑娘还好吗?” 颜长欢抬头,发现眼前的少年长得比女子还秀气,却也透着股久经沙场的戾气。 咽了口唾沫:“没事。” 她被少年扶起身,听他说:“如此夜深,姑娘怎得还在街上游荡?” 颜长欢抱紧了包袱。 “你不也在吗?” 少年似乎顿住了,而后潇洒一笑,拱手道:“我叫秦晞,白露未晞之晞,未请教姑娘芳名。” “颜...”咬了咬下唇:“欢颜。” 秦晞挑眉,忽然抬头去看颜长欢跑过来的地方,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乐坊的确不是什么好去处。” 说着把自己身上一块令牌递给她:“今日是我莽撞,以后若有任何难出,拿着令牌来将军府找我就是。” 说完话,秦晞便转身又上马,冲颜长欢歉意的点了点头而后驾马而去。 颜长欢看着手中的令牌忽然心中一暖。 这古代人还挺仗义嘛。 将军府啊...恐怕也斗不过王府,算了,还是逃跑要紧。 只不过颜长欢还没逃出去十米就被薛越派来看守的人给抓了回去。 也不知道这薛越是不是长了个千里眼,居然真的预料到了颜长欢会逃跑,于是特意安排了守卫将整个寻访楼围得严严实实,不分昼夜。 颜长欢被送回来的时候知秋刚睡醒,迷迷糊糊的看她:“姑娘,你怎么起得那么早啊?” “气的!” 这日晚间。 花娘端着瓜子边嗑边啧啧:“你说你跑个什么劲儿,凌安王要貌有貌,要权有权,你嫁过去多好的福气啊!” 颜长欢眯着眼看过去:“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她现在嘴皮上的疤还在呢! 花娘咳咳两声表示了自己的不情愿,而后道:“最近凌安王看上你的消息传遍了京都,不少达官贵人都来咱们寻访楼想一睹你的风采,要不出去露一面?” “奸商!”她都烦成这样了,还想自己赚钱呢? “你放心,绝对不让你上台,我怕凌安王发怒把我这楼给夷平了。” 颜长欢寻思了一下,她现在出去估计就是那动物园的猴子,没有一个人会再叫她大周第一花魁欢颜,一定是充满了探究和疑惑的讨论‘凌安王看上的女人。’ 颜长欢忽然灵机一动,转头看向花娘,眼中含泪:“花娘,你说我要是走了,这寻访楼的生意怎么办啊?” “你想想,现在来的客人有多少是为了看大周第一花魁?又有多少是真的来消费的?我若一走,岂不是没多少客人了?” 还真不是她自恋,自从她那大周第一花魁的名号下来,这寻访楼场场爆满都是要她舞一曲的,而如今她要走了,花魁之名何去何从? 花娘想了一下,叹息:“那也没法子,我也斗不过凌安王啊。” “不如这样,你把你会的曲子舞步都教给楼里的姑娘,总有一个人能继承你的位置!” 颜长欢吐血! 她还没走呢,就想着剥皮喝血的事儿了。 反正凌安王薛越要娶寻访楼花魁欢颜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不止寻常百姓有了谈资,就连朝堂之上,皇帝也拿出来说事了。 薛宗离皱紧了眉头,望着堂下的儿子,语气不顺:“简直胡闹,一个乐坊女子你要娶她做正妃不成?” 薛越依旧不在意的看着前方,直到皇帝说:“秦大将军的大女儿不是从雍州回来吗?你们二人从小相识,朕做个成人之美,将秦家姑娘许配你做凌安王妃。” 薛宗离并没有询问任何人,而是将这件事儿变成了一道口谕,办也得办。 薛越倒还是不在意的样子,可秦大将军一听自己女儿要嫁给嗜血如命的凌安王,就算他女儿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可怎么斗得过这阎罗王啊! 当即跪地:“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 008 血煞鬼 薛宗离也不乐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沉声道:“爱卿难道要朕反悔吗?” “臣不敢,只是晞儿方从雍州建功回来,对儿女情长之事一窍不通,做凌安王妃只怕会让凌安王不快。” “朕倒是觉得秦晞是个好姑娘,正巧能管住朕这逆子,就这么定了!婚期就在十日后!” 十日!这么急!? 秦大将军魂都快没了。 等朝会一下,薛越一回头就看见血战沙场从不露怯的秦大将军居然一脸想死的表情看着前方,薛越作为准女婿上前道:“将军这么怕女儿嫁到凌安王府?” 秦将军没好气:“你也不自己打听打听自己的名声!外头说你什么阎罗王,血煞鬼!吃人肉喝人血比比皆是,哪个好人家会把姑娘嫁给你?如今还要我晞儿去遭罪!” 秦磊是三朝元老,手握重兵,自然是不担心薛越会对他下手,只不过担心自家女儿嫁过去没好日子过。 薛越笑了笑:“略有耳闻。” “哼!”秦磊将宽大的广袖一挥,逃窜似的离开了薛越的身边。 等到周子时见到薛越的时候,却见薛越一脸阴郁面露黑气的走出宫门。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属下倒觉得您与秦家婚事挺好的,秦家无儿只有这一女,虽是带兵打仗汉子了些,但是她若嫁来王府,那秦家的兵权岂不是您的?” 薛越冷笑,要真是这么好,他那老爹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呢? 多半是想用秦家来压制自己,秦家兵权多又如何?秦磊这老匹夫对自己老爹是忠心耿耿,自己哪里能用的了他的人? 用舌头抵了抵口腔壁,忍气道:“通知下去,正妻入门之时,本王一同迎娶欢颜姑娘。” 周子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王爷疯了吧,一定是吧! 如今秦晞入门肯定是正妻之位,那欢颜再怎么样也只能是侧妃或是侍妾之类的,还是个下三流的乐坊女子,同一天嫁进门,那不是往秦家老爷子脸上扔鞋底吗? 祖宗啊,您再这么玩下去,迟早翻车啊! ...... “诶,听说了吗?秦家大小姐要嫁给那个凌安王!” “什么!就是那个血煞鬼?不是,前几日不是还说要娶那乐坊花魁吗?” “谁知道呢?诶诶诶,别说了,周大人来了!” 人群散去,周子时领着一众人,抬了一堆绑着红绸的箱子大张旗鼓的进了寻访楼中,众人目光赶紧追随了上去,甚至有胆大的直接跟在后面,堵在寻访楼门口。 花娘疑惑的出来,干笑两声:“官爷这是做什么?” 周子时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厮,后者掀开自己手中托盘,露出里面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银子,花娘差点口水流了出来。 “这是给欢颜姑娘赎身的银子,不够还可以再加,不过花娘你可得想清楚了,这可是凌安王要人。” 说着上前悄声道:“我家王爷气性不好,最不愿意跟人讲价,怕只怕我家王爷一个不高兴就把寻访楼变成废墟啊。” 这不是讲价,这是威胁。 花娘擦了擦脸上的虚汗,干笑道:“哪能啊!王爷能看上欢颜那是欢颜福气!” 周子时微笑着将银子递给花娘,而后命令身后的人将箱子放下,对她道:“这里头都是王爷送给欢颜姑娘的,包括成亲之时的行头,六月十五一大早王府就会派人来请,还请花娘多费心思。” “...好。” 虽然卖自己人不太好,但卖都卖了,还能咋地? 于是颤颤巍巍的将欢颜的卖身契交了出去,周子时满意收好。 等众人离去,花娘一抬头就看见留仙坊的老板娘也在围观,立马趾高气昂起来,领着人将东西搬到了颜长欢的房间里去。 后者正被知秋喂食,眼看着这么多箱子搬进来,一头雾水的站起身来。 花娘看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好消息?” “凌安王要娶的正妃另有其人。” 颜长欢一喜:“真的!?那我不用嫁给他是不是?” 花娘为难:“你这不还没听坏消息呢。” 花娘清了清嗓子:“方才周大人来过,说是凌安王娶正妻之时迎你过门做侍妾...” 颜长欢霎时愣住,等她回过神来花娘已经走了,之时提醒知秋看好她。 知秋上前来看着颜长欢泛红的眼眶,眨眨眼,劝道:“姑娘莫伤心,王府的东西说不定更好吃呢?” 是好吃的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知秋,在你们眼里凌安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知秋默默想了会儿:“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王爷很可怕,有怪病,每日都要杀人喝血。” 颜长欢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脖子:“他一直这样?” “嗯!” 那看来就是个性格有问题的变态了。 自己过去也只是区区一个侍妾,死了连个收尸的恐怕都没有。 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点吸引到了薛越非娶她不可啊? 天下美人那么多,他怎么就死拽着她不放了! 颜长欢哀嚎一声坐在地上自暴自弃。 十日之期即将来临,颜长欢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无奈只好坐起来去找点水喝平复心情。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茶水喝起来怎么有点苦啊? 品味没多久,颜长欢忽然感觉自己脑子开始有点晕乎乎的,闭眼之前她看见自己的窗户被打开来,有两个彪形大汉从跳了进来。 她用尽最后力气喊了一声:“卧槽...” 知秋刚巧路过房门听见里面的动静,摇了摇头感叹自家姑娘真是气性大。 这都快十天了,怎么还没有接受要嫁给凌安王呀? 哎,还是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吧。 颜长欢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这屋子算不上朴素也说不上奢侈,最多的就是书,抬眼就是高高的三层书架,面前是堆了许多书籍的案桌,而自己就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此处,忍不住担惊受怕。 这地儿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的地方,抓她来的人必然身份不小。 外面有人影晃动,似乎有小声嘀咕的声音。 一个女生说:“你也太大胆了,真的把她抓来了!” 另一个紧跟其后:“就是,我们还没有确定她是不是穿越来的呢!万一抓错了,她后天就要嫁给凌安王了,到时候凌安王找不着她怎么办?” 有男声道:“抓的就是她!我非得要她知道跟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什么情况啊? 她自从来了这个时代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来不得罪人的啊!颜长欢心里发毛,可细想一下,他们方才口中提到了穿越两个字,难道是因为这个抓她的? 她想把绑着自己的绳子解开,可刚一动就勒的手疼,忍不住嘶了一声。 大约是外面的人听见了声音,立马不再继续说话,而是打开了房门走进来。 ------------ 009 女频文 为首的男子看上去身形很像掳她的来的人,不算魁梧,但也绝不清瘦,高高大大的身后还藏了几个小姑娘。 有个姑娘似乎很是好奇的探出头来打量颜长欢,长得乖巧可爱,穿着漂亮的华服,戴着精致的首饰,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 颜长欢左看看右看看,问了句:“你们,抓我干什么啊?” 男人道:“你就是薛越怎么着都要娶进门的花魁,叫什么欢颜是吧?” 颜长欢尴尬了:“能不回答吗?” “不回答!”男人忽然走到她面前来,原来面上还蒙着一层黑布,他抓过一旁的毛笔,大喊:“如有不从,犹如此笔!” 说完就要掰断那毛笔,可他用尽了力气那支笔就是坚挺如初。 有人上来嫌恶道:“行了,别丢人了。” 是个女子,气质冷艳,只是她忽然抬脚踩着案桌弯下身看着颜长欢,霸气道:“我问你,你是穿越来的?” 颜长欢一愣,这该怎么回答? 难道抓她来的这几个也是穿越过来的? “你们也是?” 有女子声音轻巧道:“对啊对啊!”然后立马被身旁的人捂住嘴:“嘘!她还不能确定身份!” 颜长欢看了看面前的人,除了那个蒙面的男子以外,有三个女子,说话形态都不像是这古人,她猜测多半也都是和她一样的穿越者。 只不过他们干嘛抓自己啊? “害,都是老乡,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我还真是!” 冷艳女子冷哼:“你以为说两句我们就信?” 颜长欢无语,说得好像抓她来的人不是你们一样。 蒙面男想了想,凑上前来:“我问你一道题,你要是答出来了你就是自己人。” “你说。” 蒙面男:“已知y等于fx反函数二阶可导,那么dy平方分之d的平方x等于多少?” 颜长欢:“......” 她有种如鲠在乎,仿佛自己的脑子被人按在地上疯狂摩擦的感觉。 她张了好多次嘴,最终只能说出一个:“有没有ABC选项?” 好歹给个范围她蒙一蒙啊! 让一个艺术生做数学题,那不就是赶鸭子上架,要她命? 还不等她说话,面前冷艳的女子忽然叹了口气上来帮她解开绳子,蒙面男一惊:“你干嘛,她还没回答问题呢!” “就是因为她答不出来,她一定是我们的人。” 蒙面男惊呼:“这么简单的题!” 颜长欢摸了摸自己被绑疼的手抬眼:“哪儿简单了?” 冷眼女子:“我叫苏子辛,在现代是武警部队女兵,现在是个浪迹江湖的闲散人。” 颜长欢恍然大悟,脱口而出:“江湖侠侣文!” 可爱女子:“我叫穆粥粥,在现代是个美食博主,穿越过来之后我有自己的农场果园,还有一个超级帅的哥哥!” 颜长欢拍手:“种田文!” 另一个女子:“袁昭,黎国太医院医官。” “我知道!你肯定有特别多毒药解药,不是嫁给位高权重的皇室就是将军!” 袁昭一顿,脸色微红:“我夫君,黎国太子。” 呵,没点新鲜的。 转头看向一旁的蒙面男子,她愣住了,这儿站着的都是女频文女主的类型,怎么还有个男的啊? 忽然凑近他小声道:“你该不会是bl文吧?” 蒙面男猛地拉下黑布,气势汹汹道:“你看老子像吗?” “像!” 颜长欢仔细端详他的脸,这皮肤完全不像个男的,嫩的像从来没有风吹雨淋的鸡蛋一般。 只是这性格差了点,于是道:“特别像猛0。” “我猛你大爷!” 蒙面男气急败坏的瞪她,要不是穆粥粥和袁昭拉着他估计已经上来挠花颜长欢的脸了。 苏子辛道:“他是新任太尉的大公子徐正言。” 颜长欢想起她记忆力被抄斩的颜家家主之前就是太尉来着。 顿时警惕看他:“你们抓我做什么?” 徐正言深吸一口气:“一来是因为咱们都是穿越来的,认个门,二来,就是因为你后天的婚事!” 颜长欢眨眨眼看着现在怒气冲冲的徐正言,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病娇暴躁王爷vs相府作精小少爷。 她有画面了。 勾唇笑了一下,拍拍徐正言的肩膀:“放心放心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家王爷,他还是你的。” 徐正言肉眼可见的脸红了,气红的。 身后三人捂着嘴笑了起来,似乎是在嘲笑。 徐正言嘴角抽搐,怒吼:“老子再说一遍,老子不是基佬!” 那颜长欢就不明白了,既然他俩不是一对,她嫁不嫁薛越跟他关系很大吗? 颜长欢缩了缩脖子,无辜道:“那是什么?” 穆粥粥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的瓜子,递给每个人,然后坐在阶梯上磕了起来,拉着颜长欢坐下笑道:“那是因为薛越要娶的正妻是他的心上人,他气急败坏了。” 颜长欢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情侣是情敌啊。 嗑着瓜子看他:“那你该抓薛越或者和你心上人私奔啊,你抓我做什么?” “你以为我不想?”徐正言也坐下来嗑瓜子。 一行五人,拥挤的坐在台阶上嗑着瓜子,听徐正言缓缓道来。 原来他穿越到的这具身体是病死的,完全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公子,等他穿越过来病好了,可家里人就是不放他出去,他这闹腾性子哪里受得了? 于是趁天黑他跑了。 可人生地不熟,只知道一个江南风景好,于是就被马夫一路拖往南方,中途被一伙山贼打劫,恰好途中有行军。 故事的高潮就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在他即将被大刀砍成两半的时候,忽然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将他救下。 从此他对她一见钟情,死皮赖脸留在了行军里,两年里大小混了个军师当当,原以为打完仗他们俩就能回京提亲成婚了,谁知道皇帝老儿一通圣旨直接把他心上人另许旁人! 这他怎么忍得了? 众人嗑着瓜子听着他的故事都多有感慨。 徐正言叹息一声望着门外的圆月,颜长欢煞风景:“我还是没明白你找我干什么。” 她在这个故事里的角色,难道不是个炮灰女配吗? ------------ 010 变态 徐正言回头,把一旁的穆粥粥挤开和颜长欢坐在一块,将自己的计划交代。 “那薛越可是为了你要打秦家的脸,那必然是十分看重你,我写封信给薛越,就说想要你活命就必须断绝与秦家的婚约!” 说完他瞪大眼睛看着颜长欢,眼睛里仿佛写着‘我聪明吗?’ 不过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颜长欢直接了当告诉他:“秦家和薛越是赐婚,那薛越再有能耐,抗旨也是死罪。” 袁昭点头:“不过我夫君说薛越乖张大胆,恐怕没有什么他做不出来的。” 苏子辛:“我也曾听说薛越的事迹,此人行事可怕,大周之内无人不怕他,皇帝又不知为何事事依顺,更助长这份气焰。” 颜长欢被他们科普了一下薛越的可怕之后,心里有点慌。 还回去什么回去? 她都被他们带出来了,自己完全已经自由了啊! 干笑两声:“其实我跟薛越丝毫关系都没有,你们拿我要挟,白用功了。” 徐正言眨眨眼:“试试嘛,反正我信已经给出去了。” 穆粥粥刚递过来的苹果直接被颜长欢失手砸在地上,一路滚到了门口。 “什么时候给的?” “抓你来之前。” 话音刚落,门口的苹果忽然被一只好看的手拿了起来,那人轻笑着将月光挡住,转身看着屋内几人。 “倒是悠闲。” 颜长欢一听这个声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耸肩僵硬的看去。 徐正言第一个激动起来,站起来指着薛越大喊:“薛越!你怎么找来的?” 颜长欢被苏子辛和袁昭护在身后,穆粥粥抱着吃食灰溜溜的躲到书架后面去。 薛越连一个小厮都没有带,只身一人跨进房门,手中的苹果随着他的动作一会儿被抛高一会儿落下来,让人觉得这不是苹果,这是他们的脑袋。 “你这蠢货,以为我看不出字迹?” 那封信一看他就知道是这个人所写,这人常出没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多看两眼不就有结果了。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就穿过其余几人落在了颜长欢脸色,勾唇:“我要娶正妻,吃味了?” 颜长欢:“......” 她能吐吗? 想不到这人还怪自恋的。 见颜长欢不说话薛越也不多与他们纠缠,上前来就要带走颜长欢,却被徐正言拦下,气恼道:“这事儿我一手策划,不关欢颜的事,你要是不与她解除婚约,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薛越冷眼看去:“你一个无功无禄无权无势的小公子,能如何?” 徐正言被他这番话刺激了。 咬牙:“那又怎么样?你不能永远这么霸道!” “呵,暂时本王还真能。”说罢,身形快速的上前将苏子辛和袁昭拉开,成功抓住了要跑的颜长欢。 掐着她的下巴,眯眼:“跑什么?” 颜长欢瞪他:“我现在跑的了吗?” 薛越似乎对她这个觉悟很满意的松了手,拉着她就要走,徐正言追上来却被他一眼蔑视,道:“倘若真那么喜欢,就不会在这里与本王耍嘴皮子,不过是个又笨又懦弱的蠢货罢了,本王连一点期待都没有。” 说完便拽着颜长欢出门去,颜长欢关心回头,就见徐正言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苏子辛想追上来还被徐正言给拦下了。 颜长欢回头,不满的看着自己被薛越触碰的地方,悄声吐槽道:“要不是你老爹是皇帝,能这么横吗?还说别人...” 蓦的,薛越停下了脚步。 黑暗里,薛越的眼神阴恻恻的回头看她:“你今晚让本王很生气,该怎么责罚才好呢?” 颜长欢一顿,本能害怕:“我是被抓的,我受害人啊!” 怎么能怪在她头上呢? “那本王来了,你躲什么?”薛越猛地走近,吓得颜长欢腿软。 颜长欢咬牙,反正横竖都是死,现在死还能一吐为快,嫁过去是被折磨死的! 于是大着胆子:“我跟王爷您无亲无故,您又如此霸道横行,我若不躲,岂非小命不保?” 她抬头恰好与薛越的眼神对视上,她发现薛越的眼神其实一直都是一种情绪,死寂。 他仿佛不会有情绪,但是别人看在眼里就是可怕。 沉默许久,薛越忽然揪着颜长欢的背后衣领起来,颜长欢根本来不及挣扎就被她扔到了马背上,马背硌的她肋骨疼。 但她不敢再说了,这下是真把薛越惹怒了。 夜风不断的吹乱她的头发,马背颠的她想吐,又怕栽下去摔死,只好紧紧的抓着薛越的衣裳发抖,见到如此薛越的面容才有所缓和,至少这个女人,示弱了。 等到马儿渐渐冷静下来,颜长欢如一条死鱼一样被薛越扛了下来,刚丢在地上颜长欢就不顾形象的大吐特吐起来。 等她吐够了,忍着恶心抬头就看见薛越一直等着她,再看看周围,居然是凌安王府! 这人把她带过来干什么? 她的脚又想回退逃跑,却被薛越抬脚踩住了裙角怎么拽也拽不出来,撅着屁股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腰身一紧身子一清,自己居然被薛越抱着腰扛了起来。 “你放开我!衣冠禽兽、恬不知耻的变态!” 薛越充耳不闻,府中的下人见状也不敢多说话,匆匆的行完礼立马退下,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只是听见颜长欢的谩骂,默默为她点了根香。 不知走了多久颜长欢骂的口干舌燥,忽然薛越脚踹开一道门,走进去,颜长欢被他扔在了床上,还没爬起来就被薛越压了回去。 强大的气势让颜长欢不敢动弹,甚至想哭。 他压低了声音,不悦道:“刚才骂什么?衣冠禽兽?变态?本王要不要坐实给你看?” 颜长欢害怕了。 她哪儿见过这种人啊?那是真变态啊! 顿时慌了神眼角有泪,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咬着下唇摇头。 薛越无趣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冷道:“以后你就住这儿,再跑,腿打断。” 颜长欢赶紧把自己的腿抱紧。 薛越这才满意的离开。 “变态...”颜长欢泪眼婆娑的靠在床榻上骂着薛越,骂累了才好不容易睡着了。 等她起来的时候房间里多了几个下人,连知秋都在,还一脸没心没肺的冲她笑。 她只觉得,自己如今从一个破牢里到了一个精修的牢里。 难搞哦! ------------ 011 颜长欢 反正她也挣扎过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虽然外面的人都说这个人凶,可是薛越至今除了那日咬破了她的嘴,其余的好像也没有伤害她。 就这样心惊胆战的住到了大婚当日,凌安王府到处都贴着囍字,过眼之处无不是大红。 颜长欢已经住在了王府里,倒也不用再从外面抬个小轿子从后门进来,只是一大早的就被府里的丫鬟给叫起来梳妆打扮,换上了华丽的头饰以及一身粉色裙装。 脑袋上的金银珠宝压得她头疼,外面喜庆的敲锣打鼓人声鼎沸都从大厅传到后宅来了,想起来却被丫鬟按了下去。 她们说:“您不能出去,如今是王爷王妃的吉时。” 颜长欢无奈:“我只是想去茅厕。” 一大早不给她吃东西,她就只能喝茶水,谁知道茶水喝多了想上厕所,现在憋得难受还被他们拦下。 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不太能看得起这个长得漂亮却出身乐坊的侍妾,转身就把房门锁了,只剩下知秋一个人心疼的看着颜长欢。 “姑娘?” 颜长欢弓着腰捂着自己的小腹难受:“知秋,快,扶我起来开门。” 知秋连忙将她搀扶起来,然后走到房门前却发现门被锁了。 情急之下她忽然看到了桌上的茶壶,揭开盖子递给颜长欢,表情担忧:“姑娘要不先将就一下?” 如果是以前颜长欢一定不会答应,但是现在人有三急,她快憋不住了... 只好接过茶壶去屏风后面解决一下。 随着一阵水流声,颜长欢的压力瞬间消失。 放下裙摆的一瞬间却看见自己头顶居然有个大开的窗户。 她探头看了看,如今正是盛夏,外面种的海棠树都开花儿了,大红浅粉颜色各异,点缀在绿叶之间,倒是好看。 这外面一大片全是海棠树,想来也不会有人这时候来此。 反正现在薛越正和他的王妃拜堂成亲,外面也乱,自己扮成下人跑出去,是不是也有可能? 她眼珠子提溜转着,转头把知秋叫了过来。 “咱俩换换衣服呗。” 知秋看了看彼此穿的,摇头:“姑娘我不傻,万一王爷回来发现我不是你,我脑袋就搬家了!” 颜长欢也没有想要知秋出事,道:“放心,薛越现在正陪他小娇妻,没空管咋俩,你跟我一起走,声东击西而已。” 知秋说着自己不傻,但还是同意了颜长欢的做法,两人迅速交换了自己衣裳,颜长欢也赶紧把头上的发饰给拆了。 然后踩着窗台挑了出去,知秋紧随其后,两人猫腰贴着墙壁走大气不敢多喘,好在今日薛越成婚,全府上下都有的忙,没空在这后宅里多待。 小心翼翼绕过后宅,颜长欢探头看去,只见前院里坐满了宾客,正对着最前方穿着大红衣裳的新人起哄,颜长欢看了一眼知秋叫她把外袍脱了,后者照做。 然后二人一前一后就准备浑水摸鱼离开。 薛越刚冷着脸拜完堂,一抬头就看见了要逃走的小狐狸。 忽然唇角一勾,招来身边的管家说了几句话,那管家的目光落在马上就要成功逃离王府的颜长欢身上,点了点头立马退下。 颜长欢眼看着自己的脚就要落在自由之地了,忽然被一只苍老的手抓住,质问道:“你们是哪个院的下人?” 知秋抓紧了颜长欢的手不停的发抖。 “我们...我们刚来的。” 管家:“刚来的正好。”说完指着知秋:“你去厨房帮忙端菜。”又看着颜长欢:“长得倒是舒心,去王爷跟前伺候吧。” “什么!?” 她本来就是要摆脱薛越这个变态,现在告诉她还要往那人面前凑!? 还不等她拒绝,管家已经拽着她把她提到了薛越面前,担心被认出来,于是只好把脑袋埋得极低,只给薛越看一个头顶。 后者正和其余宾客闲聊,见状将酒杯递了过去,管家立马推搡颜长欢道:“倒酒啊!” “啊?哦哦...” 倒完了酒还不算完,这人居然一桌一桌的敬酒,搞得颜长欢也只能手拿着酒壶跟在他身后走。 还以为是今日薛越大喜高兴,心情好,那些朝中大臣哪里受过薛越的敬酒,一个个的全都翘首以盼,恨不得把凌安王府的酒全喝了。 等到敬完所有宾客后天都黑了,宾客散场,热闹的王府开始冷静下来,颜长欢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到头可以跑了。 悄悄放下酒壶就要跑,刚跑出几步。 “颜长欢。” 她顿住脚,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好像从来没有和薛越说过自己叫颜长欢吧? 所以薛越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认识这个身体的原主的? 还不等她反应,忽然背上一重,浓重的酒气混着薛越的味道传进了鼻子里,他的长发扫着颜长欢的脸颊有些痒,自己被他压得站不稳了。 他似是醉了,又好像是没有。 他笑了:“又想跑?” 颜长欢咬紧牙关:“我不是颜长欢,王爷您认错了。” “是吗?那本王方才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你为什么停下来?” 颜长欢语塞。 这人喝了那么多酒,怎么逻辑还在线? 他喝了酒呼吸有些灼热,喷洒在颜长欢的侧脸都有些发烫,她想跑却被身后的重量给压制了。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之时,薛越忽然声音慵懒道:“本王醉了,扶本王回房。” 说完便没了意识倒在了颜长欢的肩头,压得颜长欢直接矮了半截。 “诶诶诶!你别睡啊,你好重啊,有没有人帮忙啊?” 可周围的人好像都看不见他们似的,她又不能直接把薛越丢地上跑路,只好硬着头皮想把她扶到洞房里去,好歹别让人新娘子久等了啊。 这人实在太重了,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就已经用了不少力气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颜长欢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只好把他安置在一处大树下,自己喘着粗气站起来休息。 看着这人的睡颜颜长欢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搞了半天,原来刚才是喝醉了说醉话。” 她说呢,她这身子是罪臣之女,薛越要是早就知道自己是颜长欢,肯定会斩草除根的,还纳她进门引狼入室? 果然是自己太敏感了。 ------------ 012 预判了 她蹲下身来,借着月光看薛越的脸。 这人虽然脾气性格都差到极致,可是这张脸真好看,月光打在他脸上都是柔柔的。 “别说我不仗义,这整个府都是你的,我把你丢这儿肯定会有人发现你的。” 虽然这个府的下人奇葩程度和薛越本人一样,看见主人喝醉了居然理都不理会! 仿佛串通好了一般。 说完颜长欢就要起身走,可刚一动就感觉自己脚踝被什么东西拖拽住了,低头看的一瞬间,自己就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给拉扯下去。 霎时她就躺到了地上,刚要爬起来薛越的脑袋就靠了上来,压着她的肚子如睡死了一般。 “薛越!你到底醒着还是醉着啊?” 当然,薛越绝不可能回答她。 颜长欢挣扎了好久,可身上的人就如秤砣一样,任她如何挣扎都没有用。 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颜长欢居然累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人还在那棵树下,身上早就没了薛越的影子,人来人往都是王府里的下人,看见她都是一副嘲笑模样。 颜长欢摸了摸昏昏沉沉的脑袋站起来,知秋忽然跑了过来,着急道:“姑娘!” “知秋?” 知秋松了口气:“姑娘您没事就好了,以后还是别逃跑了。” 颜长欢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皱着眉头问知秋道:“昨晚你去哪儿了?” “昨日知秋被叫去伙房帮忙了,一直忙到夜深才回去,可是却不见姑娘踪迹,又听说王妃那边王爷也没去洞房,于是整个王府都说王爷为了您新婚当日冷落王妃...” 颜长欢懵了。 她这是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个恶毒的小三? 这种宠妾灭妻的做法,向来没什么好下场。 “先回去收拾一下!” 待她换下沾了泥土和薛越酒气的衣裳,颜长欢瘫在美人榻上望着院外的海棠花陷入了迷茫之中。 薛越这人倒也是大方,她对外不过是个侍妾,却直接拨了一个院子给她。 叫依棠院,这满园子的海棠花倒也是应景。 不过这老大的院子也就她和知秋两个人住,还挺无聊的。 想着,她翻了个身。 知秋蹲下身看她:“姑娘,按照规矩咱们应该去给正妃请安的。” “请安?” 知秋点头。 “我都打听了,凌安王这么多年后宅也就您一个,又因昨日王爷没去洞房,只怕这宠妾灭妻的说法就要传出去,万一王妃责罚可怎么办呀?” 听说王妃是个将门之女脾气火爆,新婚当日自己夫君却去陪一个侍妾,可不得火大找人消火吗? 可颜长欢却不这么觉得。 如今薛越不顾皇家颜面执意纳她入门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外面的人看颜长欢无疑就是个狐狸精啊! 她做的再多人家也不一定领情,不过薛越非要留下她是一回事,王妃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她把王妃惹恼了,会不会被逐出王府啊? 她为自己的聪明而感到开心,而后拉住知秋:“知秋,你去打听一下,这位王妃最讨厌什么。” 知秋还以为自家主子这是终于消停了,高兴的应下,然后出门去。 当晚知秋就回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谈起这位王妃时却一脸的崇敬。 说那位王妃自小就被传授武艺,与京都所有贵家小姐都不一样,旁人绣花学艺的年纪,她就已经开始与男儿一样读书学武,十二岁起就跟着自己爹爹一起上战场厮杀。 年纪轻轻屡立战功,雍州城百姓常常私下喊她少将军。 知秋一脸向往:“王妃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颜长欢点了点头,徐正言还有点眼光嘛!可惜嫁给了薛越,否则定有一番作为! “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去给王妃请安呀?”知秋迫不及待去看这位巾帼英雄了。 颜长欢笑了笑,躺上床:“不去。” “啊?” “啊什么?我让你找王妃讨厌什么,你倒是先给自己上了一层粉籍。” 知秋心虚低头,又听颜长欢道:“按照规矩,侍妾三日不给正妃请安就要被逐出王府,我呢没什么大心愿,就想被逐出门去。” “啊!?” 颜长欢正色:“别啊了,我要睡觉了。” 知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还想再劝,却看颜长欢已经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去了。 好在薛越这几日不是忙着陪王妃回门,就是忙着上朝处理公务,倒也没空来找颜长欢,她也乐得清闲。 第三日刚到她自己就收拾好了包袱准备走人,知秋一脸委屈的跟在她身后,眼看这都要哭出来了,颜长欢掐了掐她的脸蛋安慰道:“你用不着跟我走,你是入得奴籍,若是喜欢王妃,一会儿管家来带我走的时候就把你安排去王妃那儿。” 知秋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摇摇头,揪着颜长欢的衣裳:“花娘叫我跟着姑娘,姑娘去哪儿知秋就去哪儿。” “我可养不起你。” 知秋眨眼,忽然歪头看向颜长欢身后,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颜长欢只好自己回头去看。 原本她还以为是管家来带她走了,谁知道来依棠院的人居然是薛越本人! 此刻他穿着一身奢华的黑衣金边的衣裳,腰间有金线绣的竹叶,明明是竹叶可却莫名有一股肃杀之意。 他发冠高束,一脸好笑的看着颜长欢的包袱:“又跑?” 颜长欢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按照规矩,我没给王妃请安三次,我应该被逐出府门,我是依规矩办事!” “如此听话,本王应该给你嘉奖?” 薛越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放在桌上,将脑袋放在指尖撑起,歪头戏谑的看着颜长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颜长欢心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在这种时候,看着这样的薛越,顿时觉得好像事情没有那么笃定了。 蹙眉:“王爷该不会是想坏规矩吧?” 薛越无辜脸:“谁说的,本王只是来告诉你,本王早就允了你不必去请安,所以就算你把王府的天捅破了,本王也只会着手修建的更坚固些,你,一辈子也逃不出去。” 此刻颜长欢很想说出一种植物名。 他居然预判了她的预判! 气急败坏丢下包袱上前,盯着眼前一脸无所谓的薛越问出了一直困扰她的问题,沉声:“王爷到底为什么非要把我困在身边?” 薛越勾唇,抬手撩起她的疑虑发丝,动作亲昵的不像话。 眼底却是冷漠道:“本王若说倾心于你,你定然觉得恶心。” “知道还说?” ------------ 013 好巧 “所以本王自然不是那个意思。” 颜长欢被他绕蒙了。 薛越忽然拉着她的手腕一拽,将她的脑袋往自己唇边压,却是贴近她的耳朵,悄声道:“你只需要知道,凌安王府比天底下任何一处都安全。” 说完薛越就走了,仿佛来此地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这句话。 颜长欢愣在原地回味许久,终于得出了结论。 薛越要她留下,是保护她? 所以薛越知道她是谁,从始至终他的目的都是那个‘颜长欢’? 怎么有种替身梗的感觉。 所以事实是薛越喜欢‘颜长欢’,然而真正的颜长欢已经死了,现在的颜长欢是另一个颜长欢啊! 她头疼!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出发,薛越如果喜欢‘颜长欢’那么肯定不会对她下毒手,说不定还得好生伺候,就是有点亏心而已。 不过能保命就行! 作为薛越‘挚爱’的女人,颜长欢最近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说是因为正妃过门都好几日了,薛越连正妃的院门都没踏足过一次,反而留恋颜长欢的依棠院,虽然这一点颜长欢觉得十分冤枉。 明明薛越也没来几次啊! 可是外头的人只知道薛越从未碰过女色,自从见过颜长欢之后就破了许多的例,便认为薛越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血煞鬼终是为了姑娘折了手中的刀,却是生生断送了另一位姑娘的幸福。 估计在那些人眼里,颜长欢就是个乐坊出身低贱下流的红颜祸水,将铁石心肠的凌安王迷得团团转,仗着有王爷撑腰,不但不尊敬王妃,还让王爷宠妾灭妻。 听着知秋的汇报,颜长欢喝完了自己手中的茶,无奈摇头。 磨了磨牙:“某博某瓣的营销号都没这么会编,艺人的负面新闻就是被这群人胡编乱造的!” 知秋听得一头雾水。 “姑娘您说什么呢?又是你们那个时代的事情吗?” 颜长欢看她一眼,叹了口气点头。 从始至终她什么也没错,却被人编排成这样,不过她也是预备女团人缘,这点黑料算什么? 不过说起来,那位王妃她还是得去见见的,毕竟人家是正妃,再不去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叹气:“走吧,去给王妃请安。” “嗯?姑娘您想通了?” 颜长欢干笑起身。 再不通,她就成了能和妲己褒姒相提并论的祸国妖女了。 虽说凌安王妃是徐正言的心上人,可徐正言又没有说王妃喜欢他,说不定这个王妃嫁了薛越就一心喜欢薛越呢? 为了减少麻烦,颜长欢未施粉黛穿了一身浅淡的绿衣,连头上的发饰都只是简单的一根红木簪子,若是旁人就会看上去太过寡淡,偏偏颜长欢长了张浓艳的脸。 来到王妃住处,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下人,连院子都比她的大好几倍,气派十足。 大约是认出颜长欢来了,门口的丫鬟没好气上来:“哼,你跑来我家王妃面前做什么?” 颜长欢不知道哪儿惹得这丫头不快。 小心翼翼:“请安啊。” 那人当即嗤笑:“请安?这都晌午了,你请哪门子安啊?” 她好像是在为自家王妃打抱不平,一看到颜长欢就好像看见自己情敌似的,气势汹汹的撸起袖子上来,叉腰道:“别以为王爷喜欢你又怎么样,我家王妃可是将军!” “我真是来请安的...” “还不走是不是!”说着那人就与周围的人使眼色,立马就有人围上来,知秋眼疾手快的护住颜长欢。 拉扯之间,一个人影从院子里走出来,她眉头微皱:“在做什么?” 刚刚狐假虎威的丫头立马像是受了惊吓似的转身,周围人全都跪地,只剩下颜长欢知秋主仆二人互相抱着不知所措。 还被眼前的丫鬟指着鼻子道:“王妃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忽然来找您说是请安,可谁不知道王爷宠她?这都晌午了,说是请安,还不如说是羞辱您呢!” “我不是!我真的只是请安啊!” 早知道请安还有那么多规矩,她就好好学学再来了。 她抬头看去,与那王妃对上眼,后者看着她的脸眉头忽然舒展开来。 颜长欢有些不确定:“你是那天那位秦公子?” 那日她逃出寻访楼遇见的那位少年,如今居然穿着一身贴身劲装,头发简单的挽起,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是女子。 少年,哦不,秦晞上前来:“欢颜姑娘,许久不见。” 颜长欢笑道:“原来你就是凌安王妃啊?” “原来你就是薛越心尖上的姑娘?” 颜长欢笑意顿住,这么荒唐的谣言哪里传出来的? 心尖?刀尖上的差不多。 丫鬟有些心慌的看着她俩,暗自懊恼。 秦晞看她还跪在地上,立马严厉道:“在王府里你还作威作福起来了,自己下去领罚。” “王妃...” 颜长欢眨眨眼:“她也是护主心切啦,下次肯定不会。” 不是她圣母,主要是这一罚,多数情况下这丫头都会把罪怪在她头上,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秦晞却背起手正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我从秦家带出来的丫头,就得守秦家的家训,下去。” 无奈,丫头只好泪眼婆娑的起身自己去领罚挨打。 颜长欢小心翼翼抬头看秦晞,这才发现她长得虽然英气十足,但也是个美人,尤其侧脸棱角分明。 “姑娘今日找我何事?” “你别叫我姑娘,叫我长欢就好。” 秦晞想了想,大概欢颜只是她在乐坊生存的名字,如今摆脱乐坊自然也想改头换面,随即点头喊道:“长欢。” 颜长欢说着就进了秦晞的院子里,一进去就看见桌上的糕点,精美就算了,还那么香。 万恶的阶级主意,她的院子不仅没有丫鬟就算了,平日里也就几壶茶水。 秦晞看出她的心思,坐下来给她倒杯茶水,道:“坐下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外面传的风风雨雨,我怕王妃您这边不满,所以就来请个安示个弱。” 秦晞看她爱吃绿豆糕,便把绿豆糕换到她面前去,笑道:“长欢多虑,我与王爷并无任何感情,嫁给他也只是陛下赐婚不得不从,总有一天我还是会走的。” “你真的对凌安王一点意思也没有?” 不对啊,一般后宅宫斗不该是这个发展啊?而且秦晞直接把这么重要的话说给她听,就这么信她不会乱嚼舌根? 秦晞看她,歪头反问:“我为何要对他有意思?” 她眼神澄澈毫无杂质。 颜长欢觉得是自己眼界小了。 想起知秋说的,秦晞从小受的教育使得她的从不拘泥于后宅女人之间,她所想所愿都是这大周山河,至于薛越,只怕从来就不在她的眼界之中。 ------------ 014 做成信鸽 “你不也对他没意思?” 颜长欢忽然豁然开朗,虽然大家都是名义上薛越的女人,可是秦晞和她一样,都是被迫的,可谈不上什么有意思没意思。 笑道:“这样便好,我还怕你因外面的话不开心。” 秦晞笑着摇头:“何必太在意旁人说的话?” 颜长欢忽然明白徐正言为什么那么喜欢秦晞的原因了。 这姑娘的魅力就像是一朵开放在悬崖边上的野花儿,生的虽是不起眼,可她才不在乎自己好不好看,她只在乎自己快不快活。 二人一起聊了许多,颜长欢本想告诉她徐正言先前还绑架她的事儿,可总觉得那是人家的事,自己说出去会不会太多管闲事了,所以一直到走了还是没说出口。 回去的路上知秋一直崇拜花痴的样子,嘴里还喃喃说着:“王妃娘娘真好。” 颜长欢也深以为然的点头。 “诶?姑娘,那不是周大人吗?他又来找王爷!” 颜长欢顺势看去,果真看见周子时正一脸正气的往薛越的书房去。 不过跟她又没什么关系,耸了耸肩回去了。 书房里,周子时一进去便立马皱眉,看着还不紧不慢看书的薛越无奈道:“我说王爷,那崔致我们都快把三十六酷刑全用光了,还是什么都不说。” “急什么?” 薛越淡定。 如今他们抓了崔致,不代表是打草惊蛇,反而是抓住了蛇的七寸,让那背后之人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薛越一点也不着急。 周子时无奈:“您倒是不急,有探子传信来,长公主正在回京路上,您也是知道长公主的野心一直视您为劲敌,怕只怕她会大做文章。” 薛越挑眉,一脸惊奇看他。 “阿姐要回来了?” 大周长公主薛灵雎,两年前因最疼爱她的太后薨逝性情大变,甚至跑去归元寺两年,说是为了以表诚心,亲自给太后超度,实则安插不少眼线在京都里,事事与薛越作对。 薛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问道:“薛樊和薛灵儿回来吗?” 周子时点头:“自然,这二位最亲近长公主,长公主去哪儿他们哪有不跟着的道理?” 如今皇嗣里除了薛越是嫡子以外其余人等都是庶出,而薛宗离自从薛越的母亲离世之后就后位空置多年,所以就算薛灵雎为长女,薛樊为长子,这二人统统都没有资格继承大统。 薛越也从未把他二人当成敌人,不过是两个自我想象太过丰富的白痴而已。 他笑了笑:“回来就回来,倒也好玩些。” 周子时无语,这是好玩的事儿吗?要是玩不好,就会玩命啊! “对了,大周内,还有谁姓颜吗?” 周子时一愣,眨眨眼想了想:“好像青州知府叫颜振。” 薛越点头:“本王送他个女儿给他。” “...不会就是您府里纳的侍妾?” 薛越抬眼,走下案桌到他面前来,夸奖道:“周大人最近变聪明了。” “哪里哪里...”周子时笑了笑,呆住:“不对啊,您为一个乐坊女子做这么多,不会真的和传言一样吧?” “什么传言?” “说那欢颜是狐狸精转世,您被狐狸精给迷惑了。” 薛越似乎觉得这个传言很是可笑,笑出了声。 看着周子时的眼睛里都充满了不耐烦:“若是本王告诉你,那欢颜就是颜太尉的幺女,颜长欢呢?” “颜长欢...”周子时想了想,而后大惊。 王爷居然把颜长欢带进府里,还纳她为妾,还闹得沸沸扬扬! 陛下因颜家谋反有多生气王爷不是不知道,如今护着颜长欢,那不就是在陛下的逆鳞上左右试探吗? 他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晕。 “爷,您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薛越背起手来:“颜家当年在本王落魄之时有一言之恩,本王自然得报。” 王爷能是这么好心的人?他深感怀疑。 下一瞬:“何况,颜家满门抄斩,余下一个颜长欢,你猜崔致背后之人若是知晓,会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周子时恍然大悟。 这不是要保颜长欢,这是要害颜长欢啊! 小心翼翼:“万一比背后之人先来的是陛下的人呢?” 薛越看他如看白痴:“所以本王让你给颜长欢换个身份,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要本王把做成信鸽飞过去吗?” 周子时连忙低头行礼出去办事,薛越立马收起表情,冷漠的看着桌上的书信。 上面正好写着:“五日后来大周,不得动武。” 五日,但愿他真的能撑住。 ...... 翌日,颜长欢是被人从床榻上直接拽起来的,拽她的人正是薛越。 “我擦!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说完便推开他猛进被子里。 好在她没有果睡的习惯。 薛越:“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收拾好出来。” 说完就带着人出去,好像进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刺激颜长欢一下。 不多时,颜长欢便急急忙忙的穿好了衣裳出门,一出去就看见原本空空如也的院子里居然挤满了人。 虽然其实也不多,但她的小院子属实说不上大。 而薛越就坐在一旁品茶。 她走出来,疑惑的看着眼前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奇怪:“王爷这是干什么?” 良心发现,给她下人使唤? 可这些人一个个趾高气扬,也不像啊。 薛越头都没抬:“这些都是你的老师。” “老师?” 有个妇人走出来,对颜长欢行礼:“姑娘安好,小的曹婆子以后教您青州话。” “小的刘二教您青州礼节。” “小的张五教您青州知府家事。” 青州? 颜长欢一脸迷惑看向薛越:“我为什么要学那么多青州的东西?” 薛越放下茶杯,缓缓回身:“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青州知府颜振的私生女儿,过两日等颜振来京,本王会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跟着他们学,到时候喊颜振一声爹。” 颜长欢愣了没一会儿,似乎反映过来了什么,这是在帮她摆脱掉罪臣之女的身份。 靠近薛越,小声问道:“这算是帮我?” 反正他都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又肯帮她,算起来他俩是一伙儿的。 谁料薛越勾唇,冷笑道:“帮你?你若是学不好,本王就杀了你,自有人替你补上。” 颜长欢:“......” 好吧,还是那个变态。 ------------ 015 车轱辘 “姥姥要叫老娘,舅妈叫妗子,额头叫耶娃盖儿,膝盖叫波棱盖,院子叫当天镜,馒头要叫馍馍...”曹婆子说的正起劲,低头一看自己的学生已经要睡下去了。 立马上前一掌拍在桌上,提高音量:“姑娘还是打起精神的好。” 说着又开始她枯燥的教学,颜长欢只看见曹婆子的嘴要一上一下,碰了一碰就说出一堆她听不懂的东西来,说的唾沫横飞,满面红光。 后者叹息一声,撑着脸继续听她。 曹婆子刚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刘二又来了,上下打量着颜长欢,然后开始说道:“《尚书·禹贡》载,大禹治水成功,依山川、河流的走向,将当时的地域划分为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九州,其中青就是“青州”。” “所以我青州靠水域而活,女子各个生的高挑纤瘦,长相大气...” 到吃饭的时候了,颜长欢以为终于能清净一会儿了,谁知张五居然踩着饭点来了,笑嘻嘻的站在不远处开始喋喋不休。 “青州知府颜大人名颜振,家中五十八口人,原是商贾之家,后考取功名做了状元,自己请缨回故乡做知府大人,回京之后就娶了一方夫人,可惜三年无所出,那妇人身子又不好就抑郁而终了,又娶了一房续弦,可至今十年还是无所出,家中...” 张五说了什么颜长欢已经听不下去了,连面前的食物都看上去没了胃口。 可她还就是反抗不了,薛越做这些就是为了让她改头换面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 颜长欢之前也怀疑过这人帮自己的理由是什么,最后她总结出来,也许自己是替身文的女主角,薛越喜欢的人是原身的颜长欢,这就一切都很合理了。 所以作为一个合格的替身,最重要的就是听话乖巧。 就算这些东西有多难背,颜长欢都在尽力的熟悉,常常夜深人静时她都还在背青州话,翻看颜振家的事迹书本。 挑灯夜战好不辛苦。 只是这日她刚背了一些,忽然就见一颗包裹着石头的纸张被扔了进来,往外看了看又没什么人。 于是捡起石头,拆开信纸展开。 上面写着‘明日晌午寻访楼’,落款是徐正言。 颜长欢挑眉不知道徐正言这时候找自己做什么?难道又是为了秦晞?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啊? 正巧,管家朱尚忽然出现在依棠院,恭敬道:“姑娘,王爷请您去一趟。” 颜长欢立马把信纸给扔了,转头疑惑:“有说是什么吗?” 朱尚有些奇怪的看她,这大半夜的王爷找侍妾还能有什么事情?他这一把年纪了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嘛! 咳嗽两声:“姑娘去了可不就知道了?” 颜长欢说着就要放下青州书籍,又听朱尚小心翼翼问道:“姑娘要不沐浴一番?” 颜长欢顿时张大了眼睛,抱紧了自己的胸大吃一惊,这厮居然要他侍寝吗? “不、不用了!” 朱尚竟有些失落的点头,带着颜长欢就往外走,知秋都已经回房睡下了。 颜长欢一路都在设想薛越找自己干嘛,要真的是侍寝,自己的从还是不从呢? 薛越的住处在整个王府最中央,院落也最为气派恢弘,要绕过两个拱门一个小回廊才到,满院子的亮光不是烛火,而是闪耀着璀璨光辉的夜明珠,一颗抵得上千金。 颜长欢蹲下身垂涎欲滴的看了许久,朱尚回头就看她对着照明的珠子流口水,心里暗道还真是乐坊女子,没见过世面。 “哎哟姑娘,这有什么好看的,别让王爷久等了才是!” 颜长欢只好收起少见多怪的样子继续跟在朱尚身后,刚到门口就有下人敲门示意,随后听见薛越低沉一声:“进来。” 随后门被打开,朱尚对颜长欢点了点头,还贴近她耳边细心嘱托:“王爷今日有些疲乏,可千万别折腾太久。” “......” 好家伙,车轱辘都快撵在她脸上了,这是您一个老人家该想的事情吗?! 见她迟迟不进来,薛越抬眼望出门,冷漠道:“想站就在外面站一晚上。” 话音刚落颜长欢就已经跳进门,然后下一秒背后的大门就被关了起来,她立马神经紧绷起来。 不会薛越真的要睡她吧? 她不敢看薛越了,甚至拽紧了自己的衣裳。 薛越看她这幅吃了苍蝇的表情,挑眉走来,高大的身躯将颜长欢笼罩在阴影之下,问道:“本王是魔鬼吗?” 颜长欢想了想,然后摇头。 “那你怕什么?” 颜长欢:“就是觉得发展有点太快了,我...我还没准备好,我就是一个小替身啊!” 薛越似乎没听懂她的话,想了半晌后忽然恍然大悟。 翻了个白眼转身:“净想美事儿,你肯,本王还不愿意呢。” 颜长欢脑子赶紧卡壳。 她刚刚是被侮辱了? 不过侧面说明了朱尚的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 怯怯的放下防卫的手:“那王爷您寻我做什么?” “颜振三日后就会抵达京都,届时本王会给你们办一场认祖归宗的戏台,会让你献舞于当前,颜振你不用管,其余的你给我好好演。” 颜长欢点点头:“这事儿也算机密,王爷这么相信颜振大人?” 如今薛越娶了她,和她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俩说什么都不会有事,可这件事情如今牵扯到了其余不相干的人,就让人不免有些担忧。 薛越坐下,双脚放在案桌上,一副霸主模样笑道:“给他个胆子也不敢,况且认你这个女儿对他来说好处多得很,平白成了我凌安王的岳父大人,你觉得他会拒绝吗?” 好像也是,虽然薛越名声不好,但皇帝宠他也是真的。 沉默一会儿,薛越就要打发她走,颜长欢却不走,心里琢磨这另一件事情。 薛越见状也是好奇,只是他更不悦这人居然不听话了。 “颜长欢,本王给你脸了?” 后者撅了噘嘴,缓缓走到薛越身边,想到朱尚说今天薛越似乎很疲乏,忽然抬起一双好看白净的手搭在薛越肩头,开始用力捏起来,薛越不明其意,甚至有些嫌弃。 “有病?” 颜长欢忍住心中郁闷,道:“王爷,如今你我是一条道上的人,我也不跑了,我以后能不能自由出入王府啊?” 薛越恍然大悟,忽然勾唇一笑。 闭上眼睛好像享受起来颜长欢的按摩,后者更加有干劲了,却听薛越道:“理由?” ------------ 016 三观极正 “能有什么理由啊?”颜长欢干笑几声,弱弱道:“奴家先前在寻访楼入了股,大小也是个老板,我这许久不回去,也不太好是不是?” 这话真实性百分百,徐正言找自己这件事儿准没什么好事儿,但是寻访楼的生意她不能真的不管啊! 她已经做好了和薛越舌战一晚的准备了,谁知道刚出口薛越就答应了。 搞得她将要出口的话全都噎在喉咙处吞不下吐不出,还有一丝不敢肯定道:“真的?” 薛越看她:“本王好话只说一次。” “好嘞好嘞!多谢王爷,奴家一定不给您捣乱!” 说完便收了手给他行礼告辞,等她走了之后薛越看了一眼被她捏肩时弄皱的衣裳,眼神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 蹙眉不解。 虽然他与颜长欢不过看过几面,可他记忆里颜长欢一直文雅端庄,是个被养娇了的小姐,与面前这个人完全不同。 怎么会舍得伸手做下人干的事儿? 可这人又确确实实是颜长欢。 难道是在装? 那本王就看你能装到几时。 ...... 晌午一到颜长欢便着急忙慌的收拾好出门去,不过现在她身份特殊,不能这么大大咧咧的就出去,于是找了个纱帽将自己的面容给遮了起来。 因着只是府中的侍妾,比下人位置高不了多少,不可能有多的马车给她,于是只好走路去寻访楼,好在知秋认识路,不至于在这京都城里迷路。 晌午的乐坊生意不算多好,不过打眼看去寻访楼还是比留仙坊客人多的,那留仙坊掌柜脸都快耷拉到地上去了。 花娘正在柜台清算钱财,抬眼看见二人进来,虽然看不见颜长欢的脸但却是认得知秋的。 立马上前来拽住颜长欢,激动道:“你还活着,没少胳膊断腿?” “花娘你就不能盼我好啊?” 花娘高兴的打量着她,确保她真的没事儿才把她带上二楼,还是她先前的住处,关上门拿出一个盒子,看花娘吃力的动作就知道不轻,却不要知秋帮忙。 她拍了拍盒子:“这呢,就是这个月赚的钱,按照合同办事,我七你三,总归你得五百两。” 说完便从她的小金库里拿出五张银票出来,然后立马又锁上。 颜长欢见钱眼开立马收好。 “那这一个月赚的不错嘛!” 花娘扇着扇子也是高兴道:“这还得多亏了你,虽然你走了,可我这寻访楼的名字却是被王爷给打出去了,当初你组的那什么女团,现在可火了,再加上你教的那些歌舞又新颖又好看,一到这女团表演底下乌泱泱的客人呢!” 说实话,若不是有薛越,颜长欢当初在花魁比赛里也不会那么出彩。 而如今寻访楼不少客人来还都是因为凌安王的侍妾就出自于这儿,人家都想来看看能把血煞鬼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绝色。 “对了,今日有个姓徐的客人找你,我说你不在他也不走,你看怎么办?” 应该就是徐正言了。 颜长欢:“他现在何处?” 花娘指着对面紧闭的包厢:“在那儿坐了有一个时辰了。” 话音刚落颜长欢就拿着纱帽过去了,花娘追出去人已经进门把房间关上了。 “嘿,这出去一趟还有秘密了?” 转头看知秋:“你回来的正好,厨房给你做了点你爱吃的肘子。” 知秋眼睛顿时大亮,喊着肘子就冲了出去。 颜长欢听见知秋的声音才进了包厢,果真看见徐正言正趴在桌上睡着了,估计是等的无聊了。 上前敲了敲桌面,后者立马抬头,看见是颜长欢立马清醒过来。 颜长欢:“其他人呢?” 徐正言叹息:“还其他人,都走了,就剩我一个。” 颜长欢坐下顿住:“那你找我干什么,我还以为是有什么穿越者联盟呢!” 徐正言嫌恶:“太中二了吧?” 颜长欢瞪他两眼。 “所以找我做什么?” 徐正言起身将窗户关上,然后才坐回来,神情严肃正经的问颜长欢:“这几日你在王府过得如何?” 颜长欢想了想:“还不错,吃得饱穿得暖,就是有点无聊。” “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徐正言一脸激愤:“你应该是非常的悲痛和挣扎!那可是薛越啊!看过那种虐文霸道总裁文吗?” “薛越就是里面对女主挖心挖肾的人设!他没有良心的!” “傅x行,李x鄞,沈x瑾,你看看这些人是不是能很好地契合薛越人设!” 颜长欢一边喝着茶一遍听完,砸吧了一下嘴,抬眼看他:“你居然看女频文。” 徐正言:“...这就是你抓得重点?” 颜长欢翻了白眼宽慰他道:“其实薛越挺好的,你们说的可怕,可他从没对我动手,还给我布局谋划,是你因为秦晞才对他成见太深。”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徐正言忽然面无表情坐下,抬眼看着颜长欢,面上凝重。 “颜长欢,你该不会是有斯德哥尔摩症吧?” 颜长欢疑惑发问:“什么什么馍?” 徐正言皱眉:“就是人质爱上了绑架自己的绑匪的一种病!我严重怀疑你现在就是得了这个病,不然怎么会一直帮薛越说话呢?” “你才有病!” 她怎么可能会爱上薛越呢? 正经:“我三观极正,绝对不会出现你说的情况,至于我为什么一直帮薛越说话,这得问你了。” “问我?” “你分明是因为秦晞嫁给了薛越,你吃味了,而且我和秦晞这两天关系不错,可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你哦,你就是单相思加心理扭曲了而已。” 徐正言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眼神闪躲的坐了下来。 小心翼翼的看颜长欢,问:“她真的,一次都没有提起过我?” 颜长欢点头。 别说是一次了,秦晞每天的作息十分规整,天刚亮就要开始晨练枪法,一个时辰之后再吃早膳,早膳过了就出门去军营转转,下午回府还要看书,晚间再练枪。 生活十分充实,一点都不像是心里装了人的样子。 徐正言有些失落的坐下:“我其实还没有和她说我的心意。” “那不就是单相思?”颜长欢叹息:“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朵花儿已经是薛越的了,咱们再看看其他的不行吗?” “不行!”徐正言猛地起身气愤道:“谁都可以,薛越就是不可以!” ------------ 017 王婆子 颜长欢皱着眉疑惑的看他,徐正言似乎意识到自己过激了,闭上嘴缓缓坐下,却忽然听颜长欢问道:“你是不是知道点关于薛越的东西?” 之前她是觉得徐正言对薛越的激动多半来自于雄性动物相斥,毕竟两人现在怎么说也是情敌关系,可是怎么看都觉得徐正言对薛越的排斥更多来与薛越这个人。 徐正言抬眼睨她几眼:“你不知道?” 颜长欢想了一会儿,道:“我只知道薛越好像风评不大好。” 他叹了口气,语气正经道:“如果皇后还在,薛越应该现在是太子。” 颜长欢吃惊一下,薛越居然还是在正统嫡出的皇子,可是一般嫡出皇子都是循规蹈矩恪尽职守的吗?看薛越的样子完全就是个被宠坏了的样子。 “你没发现现在陛下后位一直空缺吗?” “不知道。” 徐正言一脸无语:“都是穿越的,你就不能做点功课吗?” 颜长欢耸耸肩,瘪嘴表示无所谓。 反正你还不是要讲? “薛越的生母乃是南疆公主,身份尊贵无比,一到大周就成了皇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生下薛越没几年就消失了,南疆为此还和大周关系破裂,说是大周害了皇后,可是陛下与皇后恩爱,皇后不见了陛下比谁都着急,到如今也再没有立后。” 颜长欢故作了解的点点头。 徐正言继续:“在南疆与大周争执阶段,黎国忽然横插一脚开始攻打我国,后来陛下为了息战,居然把年仅五岁的薛越送去了黎国做质子,一去就是十年。” 薛越做过质子? 虽然颜长欢不能知道薛越那十年如何过的,可是电视剧里那些别国质子都是受尽了屈辱白眼,更有甚者会死在别国。 难道薛越这乖张秉性就是在黎国给压制出来的? 果然,下一瞬就听徐正言说道:“十年间我大周早就兵强马壮,陛下第一时间将薛越接了回来,彼时十五岁的薛越回来时就仿佛一具行尸走肉,皇帝愧疚与他便事实宠他,谁知他居然每日都去天牢里看人被折磨,甚至亲自动手,对他而言看人痛苦吼叫比什么都舒坦。” “陛下也是疯了,不仅不阻止还给他府邸里建了一所密牢,里面关押的人就没出来过,听说进他的府邸都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颜长欢面色冷了几分,抓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凌安王府里有一座密牢她怎么不知道?意思是她现在天天都和犯人住在一个府邸里? 可是她从未见过什么密牢啊? 如果这是真的,那薛越也太可怕了? 徐正言回头看她,见她白了脸深知她被吓到了,立马又道:“薛越这人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我绝对不会让秦晞呆的太久!” 颜长欢暗自下决心,她也不要待下去了! “所以,你帮我和秦晞见一面好不好?” 颜长欢一愣。 说了半天,这是想让她做红娘啊,可是秦晞现在是有夫之妇,自己这么干怎么看都有点像水浒传里的王婆撺掇潘金莲私会西门庆的意思。 不道德啊! 为难道:“你都说薛越可怕了,我怎么敢带你见她啊?” 徐正言激动:“不用我进去,你把秦晞带出来。” 更像王婆子了。 正待她想拒绝,徐正言忽然站起身来往门外走,边走还边说:“就这么定了,我等你消息!” 说完就走了,颜长欢都还没有拒绝呢! 回去的时候知秋还在回味肘子的味道,颜长欢却愁眉苦脸的想着徐正言说的话。 薛越的过去完全符合一个虐文霸道总裁的人设,爹不疼妈不爱,还经历那黑暗隐晦的十年,搁谁身上不会黑化成一个大魔头呢? 所以薛越现在变成这么个大魔头,完全就是因为童年不幸福。 一跨进府门颜长欢就觉得自己头顶被盖上一层乌云,就好像这凌安王府是什么地狱一般,原本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心情造成了这样的比喻写实。 谁知道一抬头居然真的有个人站在她面前。 周子时此刻满面愁容的看她,忽然抬手拉着她就往薛越的房间走去,知秋在后面追都来不及,颜长欢双脚都快离地了。 着急问道:“后面有鬼撵你啊!” 周子时停下脚步看她,上下打量着她,还是不满的样子,可看着自己拉着颜长欢的手立马松开,还退后一步,道:“姑娘见谅,只是王爷出事了。” 薛越出事了? “他死了?” “...姑娘为何表情这般愉悦?” 颜长欢立马低下头轻咳一声,有那么明显吗? 周子时正色:“王爷今日本来想去烟花柳巷找姑娘的,谁知道刚到寻访楼下就被人刺杀。” 颜长欢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他找我?” 周子时点头,让开路示意颜长欢过去。 道:“回来之后王爷就一直阴沉着脸,姑娘进去解释吧。” 她解释什么啊? 现在薛越心情不好,万一一会儿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怎么办?那可是命啊! 已经是夜幕,薛越院子里的夜明珠又开始工作了,将整个院子照的跟白昼似的,可颜长欢莫名觉得这光多少带点血红色。 已经腿软走不动了,大门却被周子时推开,将她带到了薛越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薛越流了血,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血腥味儿。 颜长欢紧张抬头,案桌后面的薛越阴沉着脸坐着,眼眸通红,看上去就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她四下看了看,终于看见了薛越左手被纱布绑着,看样子伤的就是那儿了。 他一抬头过来,就感觉飞了刀子过来,颜长欢赶紧低头行礼。 “参见王爷。” 话音刚落,一个精美的花瓶就砸在了颜长欢的面前,摔在地上,碎片溅了起来,一块不长眼的居然直接蹦到了颜长欢的额头上。 颜长欢只觉得自己眉头之上刺痛一下,然后立马伸手去摸。 手指上的鲜红让她瑟瑟发抖。 眼泪含在眼眶里悄悄抬眼去看薛越,却见他是站起来的,怒的胸口起伏不定,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仿佛自己罪大恶极。 “王爷冷静,万一姑娘并不知道此事呢?”周子时于心不忍。 颜长欢已经被吓蒙了,呆站在原处看着薛越。 后者阴狠一笑:“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如果不知道就不会去!” “王爷...” 周子时抬眸,下一瞬去被薛越怒视:“滚出去!” 周子时无奈,叹息着回头为难的看了一眼颜长欢,但她又能说什么?只好低着头离开了。 随着周子时的离开,颜长欢心里的恐惧被无限放大,眼泪已经落了下来,眼睁睁看着薛越离自己越来越近,而自己却连呼吸都不敢了。 ------------ 018 心猿意马 薛越道:“你今日去见谁了?” “...徐正言。”她说话都在颤抖。 薛越笑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扎好的手,道:“你是知道本王脾气不好,今日到底去见了谁,为何要见,为何要选在哪里?你和谁做了交易要治本王于死地?” 他步步紧逼,满身血腥,颜长欢被她压迫的步步后退,听着他的质问更是一头雾水,摇着头否定。 “我没有!” 薛越该不会是被害妄想症吧? 就是手受伤了而已,怎么就制他于死地,怎么就是颜长欢和人勾结了? 颜长欢哭笑不得看他:“凌安王就如此不理智吗,我为什么要找人杀你?” 薛越幽幽的盯着她:“这不是得问你吗?” “......”漂亮,这是把这莫须有的罪已经给她扣上了是吗? 无法辩解,低头不想说话,却见薛越受伤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开始出血了,刺眼的红浸染了雪白的纱布,而薛越还在捏拳头。 “你伤口裂了。”她好心关切,伸手去碰他的手。 刚碰到就觉得不对劲,薛越的手烫的像刚刚从开水里捞出来似的,难道是伤口感染发烧了? 正要问,薛越忽然反手抓住颜长欢的手往外一推,颜长欢猛地被砸在灯台上,夜明珠猛地摔了下来,咕噜咕噜的不知要滚到哪里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薛越抓住后脖子往后拖,力气之大,颜长欢感觉自己要脖子要断了。 “薛越你疯了!?” 她有种自己活过今晚的预感。 薛越忽然将她抱住,将脑袋抵在她的肩头,颜长欢背对着他不敢动弹,只感觉到薛越全身滚烫,力气也越来越大。 “你,哄我开心。” 颜长欢当即愣住,然后下一秒就开始将笑话段子,可是她现在害怕的很,什么笑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有点不对味儿。 她听见薛越似乎在痛苦的呻、吟,身上的重量也渐渐往她身上压来。 颜长欢咬着下唇不敢回头:“王爷,你受内伤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大夫?废物而已。”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的汗水都从脖子滑进了衣服里,仿佛痛苦极了,整张脸都狰狞了起来,好像全身上下都在痛。 颜长欢低头看见他放在自己身前的手,原本雪白的皮肤,此刻居然泛红发紫,看着就不太正常的样子。 紧张道:“王爷要不你放开奴家,奴家去给你找个大夫吧!” 正不知所措,薛越真的把她放开了,可她一回头薛越就把她推开,自己跌跌撞撞的往床榻上栽去,只听见‘咚’的一声,薛越就好像没了意识似的,躺在床板上一动不动。 只是隐约可见他还在用力的呼吸,五官仍然狰狞,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双手紧抓着被褥,手上的手也早就被鲜血浸透了。 颜长欢忍不住心软,上前戳了戳薛越的肩膀:“喂?你没事吧?薛越?王爷?” 这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啊? 该不会是伤口有毒吧? 想着,不敢多耽误,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找到守在门口的周子时,她看见颜长欢手腕和后脖的淤青,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神情紧张的绕开颜长欢进去。 等颜长欢进去的时候,只见到周子时从一个小瓶子里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来,只不过是她刚刚出去那一段时间,薛越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了。 周子时把药喂给他,下一瞬转头看向颜长欢,厉声道:“叫朱尚准备好药浴!” “哦...哦哦!” 等颜长欢带着朱尚过来的时候,薛越居然口吐鲜血,从床上栽倒在了地上,周子时着急的双眼发红。 朱尚一惊,连忙跟着上去搀扶:“哎哟我的祖宗哟!” 满地鲜血,而那个之前高高在上,像血煞鬼一样可怕的人,此刻居然瘫软在地上,狼狈的被两个人搀扶着才能站起来,浑身都被自己吐得血弄脏了。 颜长欢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脑子里很乱。 等到药浴端上来的时候,周子时和朱尚两个人将薛越扶到屏风后面去,忽然周子时探出头来看着颜长欢:“姑娘!” “啊?” 颜长欢跑过来。 “还请姑娘搭把手,脱了王爷的衣裳。” 颜长欢点头,开始给薛越脱衣裳,一开始还好,只是外衫,后来只剩下一层里衣的时候,颜长欢感觉薛越半张开眼角在看着自己。 顿时不敢再继续了,僵在原地,心猿意马。 周子时催促:“姑娘快些,否则王爷性命不保!” 颜长欢一听这关乎性命,哪里还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立马伸手把薛越脱了个精光,恍惚间她还看见薛越嘴唇微动,好像在说着什么,仔细听好像是‘颜长欢。’ 果然,‘颜长欢’真的是薛越的白月光,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颜长欢’。 等到薛越被扔进药浴里,颜长欢以为自己能回去了,却又被周子时叫住。 “王爷如今神志不清,得需要人看着,否则我怕他滑进水里不测。” 颜长欢点头:“你说的对,我去叫下人。” “诶!?”周子时严谨:“此事不能太多人知晓,我与朱尚都不能待的太久,否则有人会起疑心,只有你可以。” 颜长欢愣住,为什么她可以? 周子时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外面盛传王爷宠爱于你,侍妾在主子屋子里共度一夜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完犊子,那更没有清白了。 朱尚紧跟其后,指着浴桶旁边的火炉,道:“那上面烧得就是药浴里的药水,等水温降下来了,你在给王爷添上。” 说完两个人便朝颜长欢投来了委以重任的眼神,然后一同离开,并把颜长欢给锁在里面。 颜长欢激动的拍打着门:“我还没有答应啊!喂!” 她挣扎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屏风后面又水声,以为是薛越掉进浴桶里了,立马返回去查看。 果然,真的只剩下一个头顶了。 连忙伸手把人捞出来。 手触碰到他粗壮有力的手臂时,颜长欢忽然有种触电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这药浴太滚烫了,还是薛越的身体太烫了,总之颜长欢觉得自己开始升温了。 罢了罢了,就当自己做一回观世音救苦救难了! ------------ 019 怜香惜玉 颜长欢是翌日天见白肚皮才从薛越的院子里出来的。 看样子没怎么睡好,走路都摇摇晃晃的,知秋找到她的时候坐在椅子上就能睡着了,眼尖的知秋看见她身上的伤顿时一惊。 “姑娘,王爷欺负你了?” 颜长欢摆摆手:“我先睡觉,要是薛越...王爷找我就说我身体不适。” 知秋赶忙点头,上前去将颜长欢的床铺好,然后等她躺上床再给她细心盖上被子。 出门去却看见秦晞身边那个牙尖嘴利的丫鬟月儿站在门外,见她出来立马把手里的碗盅塞到知秋手里,没好气道:“这是我家主子给你家姑娘的雪蛤燕窝,大补的,偷着乐吧!” 知秋点了点头转身要走,月儿忽然又把她叫住,别扭问道:“昨夜、你家姑娘回来了吗?” “方才回来,这会儿才睡下。” 月儿眼睛瞪大:“一夜未眠!” 知秋点头:“身上还有伤呢,王爷真是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月儿越听她说的就越生气,咬牙跺脚道:“你少得意!不过就是个侍妾,王爷再宠也比不过我家王妃!” “哼!”傲娇的甩着头发走了。 知秋挠挠头奇怪道:“王爷打姑娘是宠吗?” 好奇怪的宠法。 颜长欢睡下没多久就做了噩梦,居然梦到了薛越。 梦里的薛越浑身是血,就连脸上都是血渍,手里拿着一把大刀,正在奋力的将刀捅进人的胸膛里,杀完人的薛越面上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爽快。 他杀了好多人,脚下全是尸体,终于他把面前的人全都杀光了,踩着尸体开始往前走,忽然他抬头看见了颜长欢。 只是一眼,颜长欢便被吓醒了。 “啊!” 香汗淋漓的宁璧坐了起来,喘着粗气惊恐未定的看着前方。 知秋听到声响赶紧进来,见她满头是汗便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掉,关切道:“姑娘做噩梦了?” 颜长欢脑子里还一直回荡着薛越杀人的模样,嘴唇惨白的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对了,王妃娘娘刚刚给您送了雪蛤燕窝,我一直放在炉子上煨着。”说完就跑出去,没多久就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盅过来,还用小勺子喂到颜长欢的嘴边。 颜长欢好半天才缓过来,无意识的张嘴吃下一口,渐渐恢复了神志也开始感觉到饿了,接连借着知秋的手吃了好几口,最后干脆直接拿着盅,牛饮一般一饮而尽。 知秋拿着盅往外倒了倒,确定一滴都没有了。 颜长欢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色昏暗分不清是晚上还是清晨。 “知秋,现在什么时候?” 知秋笑道:“你睡了一天,现在是傍晚了。” 颜长欢点了点头,现在也睡不着了干脆掀开被子起来。 问道:“王爷那边怎么样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回来的时候周子时还在,朱尚看见她毫发无伤的时候还吃惊的很,不过她更好奇薛越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那般暴怒又忽然病倒... 该不会他有什么精神疾病吧? 她不是骂人,是正确的的怀疑。 知秋:“不知道,只知道今日王爷一天都没有出府,还找个女人来!” 知秋义愤填膺,小脸都皱起了。 颜长欢看她好笑,掐了掐她的脸:“王爷找女人,又不是你相好的找,你生什么气啊?” “我是替姑娘生气!”知秋说着还叉起腰来:“姑娘虽是妾氏,可是王爷怎么能前脚刚和你分开后脚又找个女人呢?简直就是在打您的脸嘛!” 颜长欢恍然大悟,原来知秋气的是这个。 不过她才不在乎薛越找谁,她不找自己,自己还乐得轻松自在,甚至更心疼秦晞一些,好歹是正房,这都快一个月了,居然连房门都还没进过。 外面的人还一直风言风语说些难听的话,得亏秦晞不是那闺阁里小气吧啦的小姐,否则一定被薛越给气死。 颜长欢耸耸肩,捂着自己还叫叫唤的肚子,望着知秋委屈:“还有吃的吗?我好饿啊。” 知秋回过神点点头:“我就怕你饿了,所以晚膳送来的吃食一直放在厨房的锅里,这就给你拿过来。” 颜长欢开心的点头。 觉得知秋简直就是她的绝世小甜心。 没多久饭菜就上桌了,要不说是王爷,就算她是个妾氏吃的也挺好,鸡鸭鱼肉好不快活。 正在她大快朵颐之时,门口多了个人,竟是一天都没回去的周子时,看见颜长欢像是看见祖宗似的,笑的诡异。 颜长欢嘴里包着饭看着他一愣,随即吞下,说:“...吃点?” 周子时摇头,坐过来,殷勤道:“你吃你吃。”还拉着凳子坐到颜长欢对面。 不知道是不是颜长欢的错觉,这人不停的在她身上看来看去,仿佛是在找什么,又好像不太纯洁,搞得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周大人您又要干嘛?” 周子时笑了笑:“昨日王爷没有对你怎么样?” 颜长欢想了想,如果是说他们走了之后的话那就是没有,便摇了摇头,谁知周子时更开心了。 “我带你见个人,你先别吃了。” 颜长欢怕他又忽然拉着自己跑,赶紧抓了个鸡腿起身跟在周子时身后,还回头安抚知秋乖乖的等她回来。 颜长欢一面走着,一面问周子时:“周大人?见谁啊?” 周子时看她一眼:“这人你应当是见过的,袁昭袁女神医。” 袁昭!?不就是她那穿越老乡吗? 哦对,上次她说她是大夫,所以薛越真的是得病了。 一听见袁昭来了颜长欢便不害怕了,甚至在进院子后看见朱尚鸡腿都不吃了,拿出手帕把油亮亮的手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塞进一旁朱尚的手里。 后者虽然无语但也没有责怪。 袁昭此刻一身男装拿着药箱站在薛越房门前,一旁还站在一个高挑异域的男子,应该就是她说的相公。 看见颜长欢来袁昭立马把药箱塞到男子手里,上前来拉起颜长欢的手,颜长欢还以为她是要和自己亲近,刚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的话,就见袁昭把鼻子靠近自己的手背还用力的嗅味道。 “......”这上面除了刚刚的鸡腿的卤味儿,应该没别的味道了吧? 周子时上前问道:“神医,怎么样?” ------------ 020 南疆圣女 袁昭抬起头没有看周子时,而是望着一头雾水的颜长欢,道:“借一步说话。” 颜长欢有些不确定的回头看周子时,那男子立马上前来蹙眉:“昭昭医术高明,害不了你。” 颜长欢这才点点头。 随后被袁昭拉到一旁的湖中亭里,乘着周围的夜风,袁昭又凑近颜长欢的脖子闻了闻,后者有些不自然的躲开。 “袁昭...我不好这口...” 袁昭一愣,顿时尴尬坐下:“我也不好这个。” 颜长欢这才松了口气与她同坐,然后摸了摸刚刚被她闻过的地方,寻思是因为今天她一直没有洗澡沐浴有味道了? 想着还自己闻了闻。 没有啊,还是那么香。 袁昭看她:“是你昨夜一直陪在凌安王身边?” 颜长欢点头,开口就骂了周子时和朱尚两个人不讲道义! “凌安王这病,你清楚吗?” “我怎么会知道?”她昨天还被吓到了呢。 随即问道:“所以,王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昨日他一开始特别可怕,然后又特别虚弱的样子,他是不是...”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精神有问题?” 袁昭看着她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将她的手拉下来,再三嘱咐道:“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得确保,我和你今天的谈话不会有第三个知道。” 这么严重吗? 颜长欢:“那我不听了。” “不行!”袁昭把她按住。 严肃道:“这件事情你得知道!” 这颜长欢就有点不懂了,怎么就她必须得知道了。 俗话说的话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她真的不想和薛越的小秘密有什么牵扯啊! 可袁昭已经开始说了,并且不打算放过她。 “我听相公说,薛越这病来的蹊跷,是来黎国后的三年突然发生的,后来每一个月就会发作一次,每次发作都会伴随着全身血流快速运行,身体发热,情绪更加不可控制,严重的时候还会杀好几个人才能泄愤。” 颜长欢被吓住了。 所以昨天他忽然发怒,是因为他忽然想杀人了? 这么想她忽然庆幸自己现在还活着。 “他为什么会得病啊?” 袁昭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后来给他看过身体并没有大碍,甚至比普通人强壮多了,所以之前也怀疑过神经方面,后来在一本关外书中看过一种南疆秘法,蛊虫。” 颜长欢顿时来了精神。 兴奋道:“就是那种很神奇的小虫子?少数民族喂养的?” 袁昭点头。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存在啊! 下一秒想到薛越又是一愣,难道薛越的身体里有蛊虫? 南疆人下的? “不对啊,那你找我干什么?” 袁昭整理了一下表情转过身来看她,严重复杂多变,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与南疆可有关系?” 颜长欢下意识的摇头。 她可是汉族,就是那个五十六个民族唯一一个高考不加分的民族!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万一这个人真的和南疆有关系呢? 于是犹豫着不敢确定。 只是问袁昭:“我和南疆有没有关系跟他的病有关联?” 袁昭深深叹了口气:“王爷这病折磨他多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发作起来居然能对一个人毫发无伤,从前他可是杀一人都不过瘾的。” “兴许,我幸运?” 袁昭看她,扯了扯嘴皮:“...别异想天开了。” 颜长欢:“......” 袁昭坐的端正,看着颜长欢的眼睛缓缓道:“方才我闻你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独属于南疆女子的香气,又与寻常南疆香料不一样。” 颜长欢赶紧在自己身上闻了起来,可是自己什么都闻不到。 “你身上可有佩戴什么香囊?” 颜长欢摇头。 她不喜欢这古代的香囊,总觉得有股草药味儿,而且一想到香囊里全是枯萎晒干的花,就觉得自己把一堆死物呆在身上,不吉利。 袁昭皱眉:“果然。” “嗯?” “你果然是颜太尉之女。” 颜长欢眼睛瞪大赶紧起来躲远,想否认的,却听袁昭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只是我要告诉你,你的娘亲是南疆的圣女。” 圣女?那又是什么东西? 她怎么觉得这一晚上,比她活了那么多年得到的信息量还要多? 据袁昭虽说,颜长欢的母亲是南疆的圣女,之前是跟随着南疆公主一块儿来大周,一个成了皇后一个成了太尉夫人,后来南疆公主失踪,太尉夫人还难过了好久。 听说这圣女乃是南疆命脉,南疆古都有座神庙,每一个圣女都是从婴儿时期就被送进去的,不知道神庙对他们做了什么,只知道每一个圣女出来的时候身上都奇香无比,且百毒不侵。 南疆人对圣女崇敬不已,生了女儿的人家更是期望自己的孩子能被神庙选中,就算孩子进去之后再也不能与家人团聚。 而颜长欢的母亲,就是神庙里最出色美丽的圣女。 颜长欢听得久久不能回神。 她的母亲是南疆人,还是南疆圣女! 好惊人的身份! “所以,这和王爷有什么关系?” 袁昭看她:“我怀疑就是你身上的香让王爷能克制住狂躁。” 颜长欢嗤笑:“写小说呢,天生一对?” 袁昭皱眉,似乎很不喜欢颜长欢玩世不恭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南疆圣女百毒不侵,你以为是怎么来的?” “之前我与相公就好奇过,亲自前往南疆,发现南疆的神庙根本就是个地狱!那些女婴被他们从小就开始灌毒药,泡毒澡,运气好的能活下来就成为了圣女,运气不好早就死了。” 颜长欢呆住。 那些把孩子送进神庙的父母,因为一辈子都不能再和女儿相认,随着孩子慢慢长大,那些顺利活下来的女婴就算出了神庙他们也认不出来那是不是的孩子,所以也不会有人发现神庙的所作所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现在这具肉身还有感情,她忽然想到自己的母亲就是在那样环境下活下来的,顿感心痛。 “所以,南疆人给王爷下蛊,意图是想毁了大周?” 袁昭点头:“凌安王是嫡子,倘若嫡子被毁,大周的帝位就不知道落在谁的头上了。” 颜长欢还在发呆,忽然被袁昭拉住,表情恳求道:“所以长欢,你一定要待在薛越身边,就算不是每一日,至少在他发病的时候一定要在!” “呃...” 颜长欢甩开她的手,不确定的思考起来。 鬼才答应嘞! 薛越发病是会杀人的,万一哪天她身上这什么香忽然失效,或者薛越免疫了怎么办? ------------ 021 逛街 袁昭和黎国太子走的时候还拉着颜长欢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说什么薛越的病每月一次,不定期发作。 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病,务必保证颜长欢必须时时在他身边。 颜长欢听完心中腹诽,要不干脆拿根绳子把她拴在薛越身边算了? 她是人,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 薛越是很可怜,但说句很现实的话,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有什么好处吗? 迟早她还是要离开这儿恢复自由。 等她要走,朱尚直勾勾的盯着她,表情不善。 颜长欢摸了摸自己的脸:“干什么?你该不会觉得你家王爷这病从我脸上来的?” “为了王爷的名声,还望姑娘保守秘密。” “……”薛越还有名声呢? 她翻了个大白眼就回了依棠院,听说薛越是后半夜恢复的神志,一醒来就把刚回自己府中的周子时给抓了过来,二人在书房谈话到鸡鸣第三声才出门。 而颜长欢出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周子时居然带领着一队禁军出府门,秦晞就站在一旁,于是靠近过去。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秦晞看她一眼:“叫我秦晞就好。”随即转头看向周子时和军队:“刺杀凌安王的人找到了。” 颜长欢一顿:“谁啊?” 谁这么大胆子不怕死?就算刺杀你好歹杀死啊!就伤了个手掌心还敢学人搞行刺,一点也不专业。 秦晞正色:“烟花柳巷,留仙坊掌柜。” 颜长欢眨眨眼似乎没反应过来,只知道留仙坊就在寻芳楼的对面,有时还能跟她碰上面,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可她杀薛越做什么?嫁祸寻芳楼? 不能这么蠢吧。 秦晞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多想了,解释道:“这留仙坊背后东家在南疆,之前还包藏过罪犯,刚好那人还关押在凌安王手里,多半是想救人。” 颜长欢蹙起眉头,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谁都在和她说南疆啊? 南疆与大周的关系如此恶劣,看上去已经是仇敌了,她如今身上还有南疆血脉,总觉得心里不安。 “长欢?” 秦晞试图唤回颜长欢的神志。 后者清醒过来立马把刚刚的忧虑抛之脑后,抬头看着秦晞笑了笑:“没事,今日你怎么没去军营啊?” 往常秦晞都会花半天时间待在军营里,要么训练士兵,要么看军事演练,忙的不可开交。 说是王爷王妃,可这二人自从成婚之后根本就没见过面。 秦晞:“凌安王没有和你说吗?” 薛越和她说什么?自从那天病了就说不出一句清醒的话来。 秦晞笑道:“他说你整日在王府憋闷,也没什么好友,叫我陪你出去逛逛。” 颜长欢瞪圆了眼睛腿软,薛越是疯了吗? 叫一个王妃陪她这个侍妾逛街,他眼里没有尊卑关系? 虽然她一个现代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你们是古代人啊!你们这操作她属实是看不懂了。 她抬眼看秦晞,她时长男子打扮,不施粉黛也不做头发,只是高高的梳起一个马尾,身上穿着个红色劲装。 秦晞能在古代跨越男女约束,那在她眼里或许阶级也不重要。 “走吧。” 秦晞是急性子,说走就马上走,颜长欢只好跟在她身后。 秦晞一直背着手面无表情的走着,两个人走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秦晞和颜长欢是一对儿呢。 走了半天秦晞才发现不对劲回头:“你想去哪儿玩,或者有什么东西需要买吗?” 颜长欢摸了摸自己的包袱,那五百两她也没带出来啊。 “我…没钱。” 秦晞勾唇:“无妨,记在凌安王账上。” 还能这样!早说嘛! 她刚好缺几身漂亮衣裳首饰化妆品呢! 想着就把秦晞拉倒成衣铺里去,掌柜的一看二位打扮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赶紧迎接上,点心茶水的供着。 颜长欢一进去就看见挂在最当前的一件紫色对襟褂子,以芍药和棠梨为主。 整体是一个温柔的紫色,门襟是浅浅的樱草紫色作为底色,贴布绣芍药与金线勾勒的璎珞,不对称的绣花更加别致。 秦晞笑看:“喜欢就去试试。” 颜长欢觉得这句话简直是这世上唯二最动听的话,另一句话就是买! 待她穿上,不知是衣裳称人,还是人称了衣裳,不少来逛成衣铺的女子都盯着颜长欢瞧,还悄悄问掌柜的还有没有存货。 掌柜的擦擦汗:“这衣裳就制了这一件,没多的了,若是诚心想要…” 掌柜的比了个数,颜长欢顿时肉疼,看着身上的衣服感觉不是衣服,是黄金。 她想脱下来的,可秦晞却先她一步上前在柜台放了一锭金子:“我要了。” 金主爸爸!!! 颜长欢听见不少人失落愤愤不平的声音,眼睛却一直盯着秦晞看,秦晞要是个男人就好了,或者她喜欢女人也行啊! 女人,大可不必如此完美。 颜长欢穿着新衣裳别提多兴奋了,高高兴兴的欣赏着忽然想起那一锭金子,又心疼起来。 “秦晞,用一锭金子买衣服,是不是太贵了啊?” 秦晞想了想,而后点点头。 不过又道:“不是我的钱啊,我从王府金库里拿的。” “……”忽然一点也心疼了。 正走着,人群里颜长欢忽然看见了个熟悉的人影,那人躲在一个摊贩后面,以为别人看不见他头顶的发冠。 颜长欢无语,这徐正言该不会每天闲得发慌监视凌安王府吧? 转眼看了看秦晞,明白徐正言来此的目的,估计自己在这儿他还不好意思上来,所以到底是要做灯泡还是成人之美呢? 她想了半天,终于在一家客栈面前停下,拉住秦晞的手指着客栈:“我饿了,咱们进去吃点东西吧?” 秦晞点点头,没多想便跟着颜长欢进客栈,后者进去之前特意往后看了一眼。 果然看见徐正言正拿着一把风骚的油纸伞脸,只露出一只眼睛与颜长欢对视上,然后疯狂眨眼暗示。 颜长欢嫌恶说了句:“有病。” ------------ 022 我是你爹 一进客栈颜长欢就心不在焉的,秦晞看她坐的不安宁,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生姜,颜长欢一直东看西看根本没管那是什么就往嘴里夹。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吃到了生姜的辛辣,赶紧吐了出来,疯狂喝水。 “秦晞!” 这人怎么着也是王妃是大将军的女儿,自己生气也只能无奈的看着她。 后者抿嘴笑着:“叫你吃饭还不专心。” 颜长欢心虚低下头,忽然放下筷子,结巴道:“我、我就是肚子不舒服,想、想去…上个茅房。” 秦晞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颜长欢立马起身离开,刚走出去就和徐正言碰到一头了。 后者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去,贼兮兮问道:“秦晞怎么样?” 颜长欢白眼:“你想看她就自己看,不过我告诉你,我只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我就回来。” “大恩不言谢!以后你颜长欢有需要我徐正言的地方尽管吩咐!”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客栈,那里眼里还有颜长欢这个人啊? 可怜颜长欢饭都没吃饱就要替人琢磨,饿的不行,想到秦晞说的买东西可以赊账薛越头上,于是大着胆子选了家消费不高的面馆。 胆战心惊的问道:“我在这儿吃面,一会儿让凌安王府的人送钱来行吗?” 老板一听,高兴点头:“行啊!” 颜长欢也高兴,可是却听老板问道:“你的凭证呢?” “什么凭证?” “嘿,你总得拿出个证明你是王府的人的信物来呀!难不成想在我这儿吃霸王餐啊?” 说着就把切肉的刀猛地拍进菜板里,吓的颜长欢抖三抖,后怕的咽了口唾沫:“不、不就是凭证吗?我给你找还不行吗?” 说着就假装开始找东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找什么,于是边找边往后面跑,直到完全看不见面馆老板为止。 正当她回头去望老板有没有追上来的时候,猛地被什么东西给撞的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又被人给拽住。 待她看清眼前的人,竟是个斯文青衫少年,他看着颜长欢却是愣愣的,而后忽然回头看向身后的一位中年男子道:“义父,是长欢!真的长欢!”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看着颜长欢快速走来,拉着她左看右看欣喜道:“不错不错,和画像上一模一样,可算找到你咯!” “你…哪位?” 颜振叹了口气,后面的少年上来安慰他道:“义父莫难过,长欢姐姐出生没多久就离开青州来了京都,不记得也是正常。” 青州? 颜长欢忽然想起来前几日薛越让她学青州话来着,好像说了什么自己会是青州知府颜振的私生女。 对哦,今日颜振刚好来京都! 所以眼前这老头儿是青州知府颜振! 不过颜振这老头儿演技挺好呀,居然真的哭了,还一直拉着颜长欢的手发抖,看的颜长欢都不自觉的入戏了。 回握住他:“你…是我爹?” “诶!我是…我是爹爹!爹爹给你撑腰来了,不怕,不怕啊!” 莫名的,颜长欢听着他的话忽然湿润了眼眶,大概是入戏太深了吧。 那个清隽的少年是颜振早年间从家门口捡到的弃婴,名唤颜乐康。 取这个名字就能看出颜老头儿对这孩子的期望,大抵只希望他快乐安康一生吧,再看颜乐康被他教的阳光大方谦逊有礼,这颜老头儿应该不是个坏人。 可这种人怎么会和薛越合谋骗皇帝呢? 她正疑惑,颜振已经拽着她的手上了马车里,颜振一直盯着她瞧,颜乐康一直笑,她一直干笑,整个氛围十分怪异。 “长欢这些年过的如何?” 颜长欢眨眨眼,寻思都到马车里面了还要演戏呢? 不过小心为上,只好硬着头皮点头:“还好。” 谁知这一句却让颜振老泪纵横起来,哽咽着抓起颜长欢的手心疼道:“你这孩子!爹爹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好,还…还进了乐坊那种地方…好端端的姑娘却做了人家的妾,是爹爹来的太迟了。” 颜长欢被他的眼泪吓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他哭的很真实,那一刻颜长欢都分不清是真是假了,她几乎以为自己面前这个人就是她的父亲了。 颜乐康看她呆滞模样,赶忙上来结尾:“好了义父,如今长欢姐姐已经找到了咱们高兴才是啊!你说对吧长欢姐姐?” “啊?对,对啊。” 颜振听见颜长欢说的赶紧擦了眼泪,可还是说着心疼她的话。 等颜长欢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把秦晞丢在客栈里了,马车已经停下来了,下车却是一条陌生的街道和府邸。 颜振一直拉着她的手,慈爱道:“这儿是我以前的住处,如今收拾出来了,今后咱们一家就住这儿。” “啊?”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颜乐康也过来拉着她进了门,虽然这座园子比不上薛越的大,但是林园植物十分漂亮,还有蝴蝶飞舞,并没有因为它的主人许久不回来就荒废了。 “那个颜大人,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点什么…” 颜振板起脸:“叫爹爹。” “……”这不占便宜吗? 颜振见她不叫,面露失望的叹息:“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委屈,如今不肯叫爹也没事,爹会等你…” 颜乐康点头:“义父这次来了京都不打算回青州了,早一个月前义父就被提拔为鸿胪寺卿,在京任职。” “升职好啊!可…可我现在是凌安王侍妾,我若是夜不归宿,凌安王恐怕…”剩下的她没说,毕竟薛越有多可怕世人皆知。 话音刚落,只听颜振大手一挥猛地拍在桌子上,而后冷哼一声:“好个凌安王,当长欢真的没有人撑腰吗?竟然要你做妾!” “对!他不好,有我和义父给你撑腰,没事的。” 颜长欢看着眼前这两个一口一个要为自己撑腰的男人,只觉得心头一暖,鼻子一酸,这种感觉太罕见了。 反正薛越对她也不好,干脆不回去了。 于是便安排住下了,与颜振和颜乐康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虽然因为吃相太难看被颜振误以为饿坏了又心疼她好久。 不过终于可以拜托薛越了! ------------ 023 听话 盛夏的风都是热的,更别提人有多热了,颜长欢躺下没多久就觉得身上粘腻的很,汗水开始不断分泌。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随即起身将身上被子掀开,而后睁开眼睛。 不过是眨了眨眼睛,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高大人影自顾自的走了进来。 颜长欢本来想叫的,却看见他吃人的眼神,只好自己把嘴捂上。 那个前几日还病的要死的薛越,此刻嚣张的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手肘放在桌上,然后扶着额头看向颜长欢。 “我只是让秦晞把你带出去偶遇颜振,你倒好,直接跟着人走了,分不清谁是主子了?” 颜长欢不乐意了,皱眉:“王爷你说话真不好听…” 薛越冷笑:“你做的事也没让本王多满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颜大人非要留下我,王爷没有和他说我们只是演戏吗?” 薛越挑眉:“谁告诉你是演戏?”顿了顿:“本王告诉颜振你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二十年前颜振还在京时与一女子有过一场露水情缘,不过那人早死了,如今她就是你娘,名字不重要,颜振问起来你就说你生下来她就死了。” 颜长欢忽然有些酸楚,想到颜振白日里对她的好,原来都是真的… 便有些不满:“你这不是骗人吗?” 薛越不悦看她:“你这舌头不要本王割了喂狗也行。” 颜长欢委屈低头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前些天就不帮他了,还在他病床前守了那么久,这病一好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明日本王会做一场戏,昭告天下你是颜振的女儿颜长欢,是凌安王府的侧妃。”他说着,看着颜长欢的眼神仿佛在说“蝼蚁,谢恩吧。” 颜长欢却惊呼:“还要做你的妾?” 薛越不快。 “当本王的女人,让你很失望?” 哪里是失望,完全就是烦躁! 颜长欢明明不甘心极了,可是面对薛越却还得说:“奴家哪敢啊?您是凌安王,您多厉害啊?” 薛越明明知道颜长欢是在阴阳怪气,不过他就喜欢看颜长欢这委委屈屈又带点不服气的样子,笑着起身走到床榻前弓下身。 眼睛落在颜长欢的后脖子上,那五根手指印子的淤青十分惹眼。 他眼眸暗了暗。 他下手这么重吗? 一定是这废物皮肤太小气了。 颜长欢发觉不对劲,捂住自己脖子小心道:“王爷你要做什么?” 薛越转眼与她对视上。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他活了那么多年见过最好看的一个。 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在她惊恐的表情下要指腹摩擦了几下,偶尔道:“只要你听话本王会保你平安,若是不乖…”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下一句会是什么! 颜长欢抢答:“听话!我可听话了!” 薛越好笑放开她,忽然扔给她一个药瓶,颜长欢下意识接住却不懂他的意图。 看他一直眼神流连在她的后脖子上才反应过来,尴尬的对他道:“多谢王爷。” 薛越没接受她的感谢,只是又正大光明的从门口走了。 颜长欢这才下床点了蜡烛到梳妆台前,半脱了衣裳背过身去,看见自己脖子上的淤青也是一惊。 瓶子里的药是膏状的,挖出来一点抹到淤青处揉搓,这药冰冰凉凉的,还有股薄荷的清香。 原来薛越不止会伤人,还是会救人得嘛。 …… 翌日,颜长欢起来的时候听见前厅吵闹的很,想起薛越昨晚跟自己说的,猛地清醒过来洗漱穿好出门。 到正厅之后却不敢直接上前,躲在拐角处趴在墙上看着前方。 是薛越,还有朱尚,不对!还有一堆王府的侍卫,满院子都是他送过来的礼物,什么金银玉石,锦罗绸缎应有尽有。 薛越装的人模人样的,笑看颜振:“此前不知长欢是颜大人之女,如此,小婿特来拜访岳父大人,这些就当补上的聘礼。” 颜长欢听他喊自己长欢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他说的恭敬,可是直挺挺的站着,眼里都是戏谑,根本不像正经说事儿的人。 如此一来,颜振便更生气自家女儿嫁给了一个浪荡子。 怒道:“王爷已然有了王妃,下官可当不起一个岳父之名!” 薛越勾唇笑了笑,自顾自的走上前来:“话是这么说,可颜长欢已经入本王府中数月,全京都都知道她是我的女人了。” “你!无耻!” 话音刚落,朱尚上来:“颜大人慎言,辱骂皇亲是何罪,奴才想大人应该更加清楚些吧?” 颜乐康也赶紧上前护着自己的义父。 颜长欢看的不爽,自己和薛越已经是骗了一个求女心切的老人家,还要这么威胁人,怎么就不做个人呢? 于是正义感爆棚,猛地站起身来跑出去,颜振第一个瞧见连忙上前担忧道:“怎么出来了,有爹在,他带不走你,你先回去。” 颜长欢还是不习惯叫人爹。 “没事,我和王爷谈谈。” 颜乐康粗眉:“长欢姐姐你还和他说什么?如今有义父在,乐康给你撑腰,肯定不会让王爷轻而易举将你带走的。” 薛越嗤笑:“撑腰?本王要带走的人,就算把你腰斩了也得走。” 说罢,斜眼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后者几人立马意会上前要把颜长欢抓出来,颜乐康一直拉扯,颜振就从四书五经到古今典籍把薛越骂了个遍。 等颜长欢被带到薛越面前后,后者才道:“何必动怒?今日起颜长欢就是凌安王府的侧妃,身份地位名声本王都可以给你,女儿还是你的女儿。” 颜长欢粗眉,小声道:“王爷你好好说话行吗?” 薛越没回答她,只是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后面的颜振和颜乐康想上来救人,然而却被薛越带来的侍卫给拦住。 颜长欢实在心有不忍想回头,可下一瞬自己忽然双脚离地被薛越扛在了肩头,似曾相识的被扔上了马背。 “薛越!” “啪!”薛越的大手居然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屁股立马开始火辣辣起来,不是疼,就是单纯点充血了,甚至都充到脑子上来了。 薛越却不以为然的勒紧马绳质问:“叫本王什么?” 耻辱! 颜长欢咬紧了嘴唇,咬牙切齿:“…王!爷!” 薛越这才满意笑了,抬头高呼:“回府!” 那气势像极了从百姓手里抢回来一个压寨夫人正高兴的土匪,霸气又不讲道理。 ------------ 024 百花宴 颜长欢是被薛越抢回来的。 众人如是说。 有人聚集在市场议论纷纷,也有茶馆说书的把它编成了话本在讲义,只是众人统一口径都认为咱们的血煞鬼,活阎王真的陷进了情爱里面。 更是看明白了这颜长欢的身份才不是先前那么低微,人家可是颜知府的女儿,如今知府大人又升迁,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只有颜长欢知道这都是薛越的计谋! 虽然暂时不清楚这人帮她脱离原本罪臣之女的身份是为什么,但她能肯定薛越一定没有安好心。 而颜长欢被强迫回来的当天颜振就派颜乐康一直守在凌安王府门口,白天坐在台阶上,晚上住在对面客栈里,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颜长欢心里过意不去,可薛越不放她出门,只好隔着大门喊:“乐康!” 颜乐康被太阳晒的满头大汗,满脸潮红的回头看见颜长欢立马喜笑颜开起来,其实想进去有被侍卫拦下。 无奈,只好隔着一段距离说话。 “长欢姐姐,王爷没有欺负你吧?” 颜长欢摇头:“你还是快回去吧,这大夏天的要是中暑了就不好了。” 颜乐康却摇头:“不成,义父说了一定要我把你带回去才行。” 这咋这么拧呢? 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人家对自己一片真心,而薛越和她却只是想利用他们,甚至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走上了一条荆棘之路。 她咬了咬下唇想说自己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只是幽怨的看着颜乐康。 “看样子颜公子身体还不错嘛。” 薛越此刻刚下朝回来,身上穿的还是大红的朝服,嚣张的站在马车前看着颜乐康嘲笑。 要不是颜乐康知道自己只是个读书人,打不过他,恐怕早就追上去跟他结结实实的打一场了。 如今只能说话道:“王爷到底还要囚禁我姐姐多久?您为人子为人臣,怎的一点也不知礼义廉耻?” 薛越把玩着手中的诏书,笑了笑递给颜乐康。 后者奇怪也害怕的不敢接手。 薛越只好道:“本王请旨封颜长欢为凌安王侧妃,这难道不就是礼义廉耻?” “你…你是以权压人!” 薛越听完好像更高兴了,看着颜乐康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你都知道本王有权还敢与我胡搅蛮缠?” 说完,忽然收敛起玩笑神色,望向颜长欢许久,后者总觉得他这个眼神是要搞事情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薛越道:“明晚本王设一场百花宴,以正侧妃身份,还请颜公子回去告诉你家老头儿,请他务必到场。” 说完便迈着步子进屋去,颜乐康回头就被侍卫架着抬到了街上。 只好大声对门里的颜长欢大喊:“长欢姐姐不怕,乐康一定救你出来!” 颜长欢听罢,又看薛越已经走到她身边了,立马跟了上去。 “王爷这么骗人就不怕…” “我需要怕什么?”薛越斜眼看她:“天谴?” 颜长欢抿了抿唇,她刚刚的确想说这句话。 薛越似乎料到她的反应,冷笑一声:“颜长欢,本王帮你是因为你对我有用,但这绝不是你这么和本王说话的理由,请你认清楚你的身份。” 颜长欢顿住。 是啊,在这个时代权利地位大过一切,薛越想对她好就好,想杀她连手不用抬一下,自己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的工具罢了。 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和他叫嚣? 不过这是薛越的想法,颜长欢不甘心的想着,总有一天她一定会站上比薛越还要高的位置,然后狠狠打他的脸! 可惜从目前的看来,她要是想比薛越还厉害除非变成他后妈,活着直接谋反,这两样看上去都不太现实。 于是只好软下脾气,卑微道:“奴家当然知道奴家的身份,是您把我从寻访楼赎回来的,奴家的卖身契还在你这儿,说到底奴家就是你的一个下人,你的棋子。” 薛越对她的转变很是感兴趣,上前来,抓住她的手扯到自己面前来。 “你有此觉悟就好。” 颜长欢挤出一个笑:“甚好。” 薛越明知颜长欢心里想的是怎么把他杀了,可他就是喜欢看颜长欢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样子,笑了笑,缓缓放开她的手。 看了一眼她的后脖子:“药记得擦。” 颜长欢再抬头的只看到薛越那个及其嚣张伟岸的背影,然后翻了个参天大白眼走开。 ...... 凌安王的宴会可不是时常有,基本上凌安王就不与人交涉,可这破天荒的忽然弄出来个什么百花宴。 众人都是疑惑不已,这都快八月份了,哪里还有什么百花啊? 可是那人是凌安王啊! 是皇帝心尖上宠着的皇子,也是一点不如意就大开杀戒的凌安王,大臣们怎么敢惹他啊? 就算是硬着头皮去也得支棱起来。 当夜,鸿胪寺卿颜振是第一个到的,身后跟着他的义子颜乐康。 因为最近与临安王争夺女儿一事成为众人谈资,周子时来的时候就看到颜振已经和几位大臣在攀谈了,等他上前去微微一笑行礼道:“见过颜大人,颜大人来的真准时。” 谁知颜振听见他的声音就冷下脸,瞪他一眼就转身进了王府。 周子时愣住,他这是被冷落了? 周围的人看不过去,上前解释道:“周大人还不知道吧?这颜大人居然有个私生女,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谁知道这女儿居然就是凌安王府里的侍妾,都闹了好几天了。” “对啊,你平日里和凌安王最亲近,他肯定不待见你啊!” 周子时苦笑一声。 他就是个干苦力的,什么时候连背黑锅这种事情也要他来了啊? 虽说这场宴会只是一个把众人召集来的由头,可薛越财大气粗,愣是在一日之内从大周各地搜刮来了百种不同的花,如今这一百种花争相开放,就摆在每位大人桌子前方。 香气扑鼻,清新雅致,妖娆绝美,应有尽有。 等众人都落座以后薛越才姗姗来迟,众人起身行礼,颜振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行完礼马上坐下。 众人破天荒的发现,薛越居然没追究! 果然,王爷真的好爱那位姑娘!所谓爱屋及乌,如此暴戾一人,居然容忍旁人对他不敬! “各位,本王不爱兜圈子,这宴会就是本王为颜大人所办。”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对了一个眼神。 颜振却气不打一处来:“王爷若是有心就放过小女!” 薛越故作忧虑:“大人怎得就如此固执呢?本王与长欢早已是夫妻,如今父皇也下旨封她为本王侧妃,从此你我俩家是荣辱与共啊!” 仿佛人群中有人惊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 025 曼舞轻盈 颜乐康气的脸通红,想起身与他争论,可是还没起来就被拽回去。 转头却见自家义父怒气冲冲道:“王爷说的好听,那小女此刻人呢?” “别急,这不就来了?” 话音刚落,庭院里忽然响起一阵铃铛声,众人都被吸引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傍晚的云霞里忽然缓缓走来一曼妙女子,此女身姿婀娜,体态轻盈,每走一步就会抖动一下脚踝处的铃铛,铃音落在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就好像是在用豆子一下一下撒在众人心上。 颜长欢穿着金黄色的舞衣在百花丛中翩翩起舞,一个鼓点变换一个动作,仅仅只用一只脚立足,身形却丝毫不抖,甚至平稳有力,她嘴角带笑,眼眉含媚,走过之处无不收获迷恋的眼神。 就连薛越也不能幸免。 他的目光从颜长欢出来开始就没有再移开过,虽然早就看过她跳舞,可这一次的舞蹈极具魅惑,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就连她身上的衣服都好像带着仙气儿。 看着她妖冶的妆容,勾人的笑容,薛越心中燃起一股火来。 又突然皱起眉头,因为他发现这堂下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女人身上。 就连周子时这白痴也敢看! 气的咬牙,拿起桌上的一块花生米扔了过去,刚好落在周子时将喝未喝的酒杯里。 周子时看颜长欢跳舞看痴了,端着酒杯许久了也没喝下去,忽然酒杯里落进一个东西,酒水溅的他满脸都是,顿时清醒过来。 看向薛越,耸了耸肩放下酒杯,好像在说“我没看。” 薛越回以威胁“本王没瞎,不过你再盯着看就是你瞎。” 周子时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低下头去,一心只听乐曲,只喝酒,可是听到颜长欢脚踝上的铃铛作响又忽然心痒痒,尤其是那一抹金灿灿的身影擦着他的眼角余光一闪而过。 周子时神情忽然一怔。 自己真是疯了,居然对颜长欢如此。 他嘲讽自己一番,彻底偏过头喝酒。 另一旁的颜乐康也早就看傻了,他一个读书人什么时候看过这样的舞蹈。 虽说早前从画像里他就被长欢姐姐的容貌所惊,如今更是觉得惊为天人,不,神仙都没有长欢姐姐好看! 一曲舞罢,然而众人还沉浸在缥缈作响的铃铛之中。 薛越拍了拍手,颜长欢抬眼看了一眼他,随后听话上去坐到了他的身边。 前者看她一眼,眼中的情绪挺复杂的。 颜振一言不发,可众人回过神来看他,只觉得他周遭都围上了一层黑气,要是谁送上一个火种,只怕会立马着火。 他捏紧了双拳,气的呼吸不畅:“王爷!你竟然让长欢乐舞给众人讨乐!你当我女儿是什么!?” 颜长欢忽然抬头看他,见他是真的气坏了,整张脸都发红了。 薛越不紧不慢勾唇笑道:“颜大人此言差矣,长欢的舞姿美轮美奂,乃是如今众多官家小姐无法企及的高度,本王以为这就是长欢的优点,而大人以为这是耻辱?” “难道不是吗!?”颜振猛地起身:“你明知长欢此前是...你这么做分明是在羞辱长欢,羞辱老夫!” 薛越原本还笑意满面的脸忽然阴沉下去。 众人见状顿觉不好,立马上前安抚颜振。 “颜大人稍安勿躁,依我看来侧妃娘娘舞姿当真世所罕见。” “是呀,你若不提,谁会想到那出身上去?我看呀,就是你大惊小怪!” “好了坐下坐下,当心王爷发作,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颜振却冷哼的踹了踹手,刚正不阿道:“你们怕他,我可不怕!” 众人一看自己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顿时心有不爽,也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纷纷甩袖坐下。 颜长欢小心翼翼看了眼薛越,见他没什么动作,缓缓起身走向颜振,后者面容立马缓和,连带颜乐康也赶紧从座位上起来。 颜长欢安抚道:“您放心,这不是王爷逼我的,我自小就喜欢跳舞,这是我自己选的,您就别动怒了。” 还不等颜振说话,颜长欢又贴近他的耳朵,小声道:“爹爹放心,现在薛越倾心于我,女儿叫他往东他都不敢往西,这不是给你长脸吗?” 颜振将信将疑的看向不知情的薛越,又看看自家看上去很是傻白甜的女儿,担心她被骗,提醒道:“这薛越古怪奸诈,你在他身边我实在忧心。” “不会的,女儿给你保证。” 颜振被她这一口一个爹爹,一句一个女儿喊得那是一个心花怒放,对薛越的不满也渐渐压了下去。 再加上颜乐康在一旁加持,很快就把颜振的情绪安抚了下来,而后颜长欢才提起裙子准备回去。 不过回去之后颜长欢发现自己一直被颜振盯着,眼神一直流转在二人之间,颜长欢觉得尴尬,又觉得好笑。 无奈,只好忽然伸手扯了扯薛越的衣袖,动作小心又谨慎。 后者疑惑看她。 之间颜长欢伸出手指头指着他另一手边的葡萄,意思是什么也很明确了。 薛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挑着眉惊讶的看她,仿佛是在说“女人,你好大胆,你在玩火!” 然后颜长欢心里也在打鼓,在颜振看不见的地方对薛越做出一个恳求拜托的表情,又用眼神提示他看颜振。 后者侧头看了一眼,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好像这么做了也没什么。 于是只好端起葡萄盘子,却不直接给颜长欢,而是扯下一颗圆鼓鼓的葡萄,看着颜长欢‘深情’的替她拨开果皮,将晶莹剔透,还流着紫红色汁水的葡萄肉送到她的嘴边。 “吃啊。” 颜长欢瑟瑟发抖,他刚刚想剥的可能不是葡萄皮,而是颜长欢的皮。 而这一声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可一世血腥暴戾,无恶不作的凌安王居然在给侧妃剥葡萄!!! 这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而且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有的人手中酒杯掉落了,有的人刚刚夹起的菜掉了,甚至有人刚刚想嗅一嗅面前的花朵,就在那一瞬间直接把自己手中的花骨朵儿掐断了。 又是一阵惊呼声。 薛越居然亲手捏着颜长欢的下巴把葡萄喂了进去。 这等宠爱简直不要太过分! 但只有颜长欢知道,自己的下巴现在有多疼。 ------------ 026 闺中密友 也许是颜振看见了喂葡萄那一幕相信了颜长欢的话,反正走的时候也没再生气了,反而拉着颜长欢苦口婆心的说着不要恃宠而骄。 还说什么只是侧妃,千万别风头盖过了王妃,对王妃要恭敬些。 虽然有些啰嗦,可颜长欢却一直静静的听着。 她在现代的父母可还从来没有和她如此亲近过。 她们从来只会给她打钱,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次面,所谓血缘亲情更是少得可怜。 如今家人的亲缘竟然是眼前这个絮絮叨叨说着话的小老头儿给的。 只是没说多久薛越就下逐客令了,颜振无法,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颜长欢看着散去的众人,立马像是脱了一层盔甲,松懈下来吐出一口气要走。 可刚抬脚,熟悉的后脖子疼出现了。 薛越掐着她的后脖子将她抓到自己面前来,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她以为薛越是因为自己今天使唤了他所以生气,谁知道一抬头却看薛越心情好像挺不错的。 “王爷...奴家刚刚不是有意的,我要不这么做,颜大人哪里肯罢休呀?” 薛越:“本王有说你错了吗?” 颜长欢瘪嘴:“那你还抓我干什么?” 薛越的眼神从她的眼睛落到嘴唇上,又落到了纤细的脖子上,而后在她极具性感的锁骨上停留片刻,舔了舔嘴角,小声道:“小妖精舞跳得挺不错啊。” 小...小妖精? 颜长欢嫌弃的白了一眼,所及想到了什么,立马捂住自己的胸口。 薛越见状顿觉没了意思,缓缓放开了她的脖子,恢复了正常。 却丢下一句:“以后不许在旁人面前跳舞。” 颜长欢疑惑,盯着薛越的背影眨眨眼。 这就是男人对白月光的占有欲? 可惜,她才不是真的‘颜长欢’呢。 这京都简直就是八卦的中心,而薛越和颜长欢现在成了八卦制造中心! 就是那百花宴上的事儿,居然被他们编撰了十余种不同的版本。 什么薛越爱她成痴,不顾王爷威严;又是什么颜长欢媚术了得,迷惑凌安王丢了魂... 颜长欢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后脖子的淤青。 这份爱太深沉,她承受不住了。 知秋话锋一转:“不过您的舞技也被传的神乎其技,还有人说此生若能看您一舞死而无憾。” “这古代人说话还真够夸张的。” 不过心里却是满足的。 起码这是在表扬她。 然而颜长欢却又不得不忧虑薛越做这一切的目的,他好像是在一步步的将自己的名字推广出去。 虽说是在给她正名侧妃声誉,可总觉得这样太过了些。 薛越那边肯定不会告诉她,朱尚完全就是薛越的狗腿子,周子时呢? 她想了想,忽然转头问知秋:“今日周大人有来王府吗?” 知秋想了想摇头,却道:“姑娘要找周大人可以去看看王妃,我今日听月儿说王妃娘娘今日回去大理寺审理一些案子。” “真的!” 知秋一点头颜长欢就跑出了门,还好赶在秦晞出门之前拦下来她。 她看到颜长欢永远带着笑意:“长欢找我?” 颜长欢点头:“今日你要去大理寺?” 秦晞点头:“之前有人夜袭军营,就关押在大理寺,今日准备去审讯。” “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大理寺。” 秦晞无奈:“大理寺有什么好看的,那地方很可怕,长欢不害怕吗?” 颜长欢眨眼:“有什么可怕的?”看了看周围贴近秦晞:“比王爷还可怕吗?” 后者笑出了声,看颜长欢的眼神都觉得像是看见了开心果。 “倒也好像没有。” 说着便邀请颜长欢一起坐上马车。 马车里,颜长欢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的腰带璎珞,转头看秦晞居然在看兵书。 这可能就是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的学霸了。 靠近了一些,想看看书里写的什么,却见上面都是些之乎者也的东西,看的她眼睛花,索性干脆不看了。 却撑着自己的脸看向秦晞。 后者一转眼就看见她盯着自己,疑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颜长欢奇怪:“上次我走了之后,你...” 话还没说完秦晞忽然情绪不淡定了,眼眸四下望着,却找不到一个定点。 “上次你不见了,我本来想找你,结果碰上了个朋友,聊了几句。” 朋友? 不就是徐正言吗? 但她不好明说,只好旁敲侧击道:“哦,那这个朋友都跟你聊了些什么?” 大概是多年行军的警惕,秦晞皱了皱眉头看她:“长欢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哈哈,怎么会的,咱们就是姐妹之间的聊天而已,你别那么紧张嘛。” 其实最紧张的是她。 秦晞将信将疑。 将兵书合上,缓缓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不过只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能说的上话的朋友。” “只是朋友?” 秦晞顿了顿,眼中复杂了许久,最终纠结数次点头。 “只是朋友。” 不对,这明显情绪不太对。 只是普通朋友哪有这么忧郁感慨的? 只怕是心中有些什么想法,但碍于她如今顶着凌安王妃的身份无法说些什么。 颜长欢若有所指的说着:“其实呢,我有个朋友,他呢喜欢上一个不太循规蹈矩的女孩儿,不过还没来及说些什么,我这朋友的心上人就被迫嫁给了旁人,秦晞你说我该怎么帮我这朋友啊?” 秦晞眨了眨眼睛,认真回答:“也是可怜,不过也许是他们情分太浅了,那女孩儿早已嫁给他人,只愿你朋友能早早的醒悟,或许这世上还有其他好女孩儿予他。” 颜长欢感觉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 她以为秦晞知道了自己说的是她,可是看秦晞那副懵懂认真的样子,根本就是置身事外的样子。 好吧,居然是个智商极高,情商倒数的姑娘。 她正心疼徐正言,马车忽然停下,月儿在外面呼喊着:“王妃,大理寺到了。” 秦晞看她:“走吧。” 大理寺,又有廷尉之称,是审核各地刑狱重案之地,凡遇重大案件,会由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称三司使。 平时就只是会关押着一些要犯。 颜长欢一抬头就看见门前两个威武的大狮子张着大口看着自己,抬头大理寺三个字写的苍遒有力,连门口的守卫都好几个,整条街还会有一小队禁军巡逻。 等到进了里头秦晞就不要她跟着了,只是吩咐一个禁军带她去逛逛。 颜长欢听话跟着前面的禁军走,等秦晞走了没多久立马上前套近乎。 “小哥,你们周子时周大人今日来了吗?” 禁军:“周大人每日都会来,今日好像是在整理案件。” 颜长欢长长的哦了一声,开始心不在焉的跟着他走。 ------------ 027 紧张兮兮 周子时彼时刚从宗卷库里出来,抬眼就看见一身紫衣飘然若仙的颜长欢竟然在不远处。 他收回眼皱眉,心道自己是魔怔了不成? 可是再一抬眼,却见颜长欢也看到了自己,甚至一脸惊喜的向他跑了过来。 这是幻觉吗? “周大人?” 颜长欢跑过来,结果周子时看着她直发愣。 她奇怪的歪头看了一阵,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转头和知秋问:“周大人怎么了?” 知秋看了看,得出结论:“是不是案子看多了,傻了?” 颜长欢顿住,应该也不能吧?好歹是个当官的,哪能这么不中用啊! 周子时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 立马惊醒过来,退开一步给她行礼道:“下官参见颜侧妃。” “眼侧妃还嘴侧妃呢。” 周子时一愣,只见颜长欢居然不顾男女大防抓着他往亭中去。 虽然两人之间隔着袖口的布料,可是周子时哪里与女子如此亲近过,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突然之间想到了王爷,猛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颜长欢被他忽然一拽差点摔倒,回头惊呼:“周大人你谋杀啊?” 周子时紧张的舔了舔自己的唇角,低下头:“颜侧妃勿怪,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我又没亲你。” 再说了,她连他肉都没碰一下,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颜长欢无奈,翻了个白眼进了亭子坐下,知秋也连忙跟了上去,两主仆看着周子时,暗示他入座。 后者虽然觉得不好,但也忐忑的坐在了颜长欢对面。 紧张的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不知不觉的抓紧了布料,连呼吸都急促了,连颜长欢找他做什么他都想不明白了。 可颜长欢憋不住,立马问他:“你跟着王爷是不是很久了?” 周子时点了点头。 “下官当初科考失利,是王爷给了我第二次机会,可以说王爷便是下官的再生父母。” 所以绝对不可以对薛越的女人有任何非分之想! 颜长欢点了点头,心里却腹诽这薛越真有那么好心吗? 又问道:“那王爷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跟你说啊?比如说他现在是在引谁出来吗?” 顿时,周子时忽然从紧张里出来,谨慎的看着颜长欢,蹙眉:“您问这个做什么?” 颜长欢也不心虚,反而气势十足的拍着石桌道:“我现在跟你们一条船上的蚂蚱,难道就不能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周子时抿唇道:“侧妃想多了。” “你们当我傻啊?王爷那种唯利是图的人,怎么可能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的那么大张旗鼓,肯定是有什么计划啊!” 颜长欢想过无数种答案,最终她觉得薛越很可能是在那她引诱某个人出来。 否则为何要把她的名字弄得人尽皆知,还非要把她困在王府里,想来想去都是他在找人,而且这个人是冲着‘她’来的。 至于是杀她还是救她就无从得知了。 周子时抬眼看她,只见她细眉微蹙,因为生气嘴巴轻轻翘起,一脸娇嗔的看着自己。 他的手又悄悄的抓紧了衣裳。 “其实...” 颜长欢心中一紧,立马认真看他说话。 周子时无奈,心道王爷反正已经用她了,也跑不出凌安王府,还不如就都告诉她。 只好缓缓道:“那下官说了,您可千万别和王爷说。” “放心放心,守口如瓶!”说着还在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周子时还是不放心的看向知秋,可知秋多懂事啊,当即笑着跑开,蹲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数蚂蚁去。 周子时这才轻笑一下,随即道:“您应该知道我朝皇后乃是南疆公主吧?” 颜长欢点点头:“可皇后不是失踪了吗?” “失踪?”周子时无奈苦笑:“这不过是陛下用来堵住悠悠众口的说辞罢了,明明陛下比谁都清楚皇后去了哪儿。” 颜长欢好奇看他,只听他道:“南疆野心勃勃,皇后娘娘来和亲的目的其实也是为了生下一个男孩儿,以此来掌握大周命脉,所幸...不幸,娘娘生下的正是一个男孩儿。” “所以南疆威胁了皇后?”颜长欢好学发问。 周子时点头:“是,他们以王爷的命胁迫娘娘必须听命行事,可娘娘早已发现自己爱上了陛下,更爱她的孩子,于是想与自己的父亲断绝关系,可南疆王哪里肯罢休,一气之下便将娘娘从大周偷走了。” 颜长欢瞪圆了眼睛。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所以皇后这么多年一直都被自己亲爹给囚禁着?” 周子时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娘娘不见了,南疆王居然以此为借口与大周决裂,其实谁人不知,他南疆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颜长欢点了点头,大概能明白皇帝一直隐忍不发的缘故了。 皇后能为了他和孩子与自己父亲断绝关系,那必然皇帝也很爱她,所以为保皇后安全,他不能打草惊蛇,二来南疆王霸道,先来就把罪名推给了大周,他是皇帝,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而这后位一空便是十余年。 周子时深深叹了口气:“王爷这一生过得苦,唯一给过他欢愉的便是皇后娘娘。” 颜长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煽情弄得心情低落,跟着叹了口气。 却忽然回过神来。 “不对啊!你们是在拿我引南疆人!?” 颜长欢猛地站起身来,感觉自己的生命收到了威胁。 此前袁昭说她是什么南疆圣女的女儿,与南疆密不可分,如今又来个薛越的母亲是被南疆人掳走的。 周子时又这幅便秘的表情的说什么薛越过得苦,这不明摆着想套路她吗? 他笑了笑:“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有些几率而已。” 是说她有几层几率会死? 颜长欢心情一下子不好了,脸色难看了许多,无力的坐回位置上。 她的命真的就被人捏在手里了呗? “这时代真离谱,谁的命不是命啊?” 周子时抬眼看她,忽然缓缓道:“侧妃安心,子时定然不会让歹人伤您半分。” 说完忽然觉得自己失言了,立马补充了一句:“王爷也是这么想的。” “他有那么好心吗?” 颜长欢情绪不高。 周子时点头:“其实王爷只是想有人疼疼他,大多数情况他只是在闹脾气而已。” ------------ 028 和离书 那这脾气闹的挺硬核啊! 动不动就要人命,那是在撒娇吗?那是在撒刀子! 周子时也不多劝,只是道:“那日袁神医说的,我还请您放在心上。” 颜长欢当然记得袁昭说的那些话,但她真的不可能答应。 “如果王爷母亲回来了,我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周子时一愣,似乎没明白颜长欢所谓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颜长欢只好解释一句:“就是我跟他离婚,哦不,这里应该说的是和离,休妻也行,我不在乎。” 话音刚落,周子时原本就木讷的神情就更木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王妃娘娘!” 颜长欢回头,只见秦晞就站在自己身后,似乎是听到她说的话了,所以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颜长欢:“你办完事了?” 秦晞点点头。 “正巧,我也差不多聊完了。” 秦晞点点头:“走吧,回去了。” “哦。” 颜长欢赶紧跟了上去,然后回过神对周子时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让他想好了告诉她刚刚她提的问题到底能不能实现。 周子时只是无奈笑着摇头。 暗道颜长欢是痴心妄想。 那边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行驶,颜长欢因为知道了薛越的目的反而轻松了,就算现在危机四伏也改不了任何现状,只是她更清楚未来自己要走的路是什么样子的。 秦晞却沉默了。 也不看兵书了,反而揪着自己手发愣。 好半天忽然在颜长欢昏昏欲睡的时候,问出一句:“你方才说的离婚是什么意思?” 颜长欢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眼睛解释:“就是原本是夫妻的两个人解除婚姻关系,从此两个人再无任何瓜葛。” “再无瓜葛...要怎么才算再无瓜葛?” “我记得在有一封和离书上说‘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宫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秦晞抬眼看她,满眼皆是疑惑。 这些话她从未听过,因为大周从来不会有和离这种说法,更何况还是女子先说出口。 从她嫁给薛越开始她以为她的命运就是一片孤舟,从此独行,从此再无尽头。 而如今颜长欢的一番话着实让她震惊。 原来还可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颜长欢缓缓清醒,转头:“你该不会是想和王爷和离吧?” 秦晞:“否则还能与谁呢?” “那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她怕薛越一个发怒就把她砍了。 秦晞笑她:“你不劝我,反倒是在乎小命?” 颜长欢眨眨眼:“我劝你干嘛?本来王爷也算不得什么良人,你既然对他无意,趁早脱离苦海才好,何必拿自己的幸福去挥霍呢?”要不是自己走不了,她一定第一个跑! 秦晞微微蹙眉看她,侧过身来直视她,似乎想要把她看透。 可惜看了半晌颜长欢还对她傻笑。 无奈只好道:“你这些说辞都是哪儿来的?” 说完又道:“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又是徐正言。 该不会其实这俩是两情相悦,双向暗恋吧? 颜长欢被自己的脑洞吓到了,立马告诉自己绝对不可能,天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不过你们说得对,很多时候我们都被规矩束缚,可开创规矩的人也是第一次,为何我不去做这一个人呢?” 颜长欢点头,报以勇敢的眼神给她。 等到回了王府之后秦晞还把颜长欢拉着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叫颜长欢把刚刚念得那些什么和离书的内容都写下来。 颜长欢只好用她蹩脚的毛笔字将方才的话写了下来,交给秦晞的时候,只见她如宝贝似的看个不停,一直流转在最后两句上。 就连颜长欢要走她也还沉浸在其中。 路上,知秋奇怪:“王妃娘娘好奇怪,您写的字那么丑,居然还当宝贝。” “......” 很伤自尊啊知秋宝贝。 “很丑吗?” 知秋停下脚步,深思熟虑:“真的很丑。” 颜长欢自信碎了,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知秋提着裙子追上来,两人在路上打闹起来。 薛越回来时刚巧看见,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立马又板起了脸。 真是疯了。 ...... 这几天依棠院的主子特别勤奋,朱尚都往依棠院送了多次笔墨纸砚了,烦的不行,可王爷还总是吩咐自己好生伺候。 但这宣纸可是金贵东西,照颜长欢这么折腾下去,这府里的宣纸迟早全部用完。 无奈,只好找上了薛越。 薛越一听颜长欢用了许多宣纸,先是皱眉而后询问:“可知道她拿来做什么了?” 朱尚:“奴才上次去看见依棠院到处都是鬼画符,倒也不清楚这是在干什么。” 鬼画符? 颜长欢难道以为消耗府里的宣纸就是在报复自己? 不行,她幼稚,自己可不能幼稚。 “去看看。” 颜长欢此刻正坐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满手都是墨汁却还拿着毛笔兴奋的写着,等她勾勒完最后一笔之后,喜悦的拿给知秋看。 问道:“如何?有进步吗?” 知秋看着宣纸上的字眨了眨眼睛,不敢确认道:“宝之妇女?” “...这是宾至如归!” 知秋大汗:“姑娘,这行文方向得是从右到左的。” 颜长欢嫌弃:“这多不方便啊,从左到右才正常!” 说着很是满意的把她刚刚写的字放在桌上,吩咐知秋再帮她磨墨,自己则忘了手上沾了墨汁直接往脑门上一抹。 这大夏天的头上出了汗,墨水相遇直接将手上的墨水留了下来。 她还要去扯宣纸,下一秒就听见薛越一声埋怨道:“你当宣纸是草纸吗?” 然而等到薛越一进门,抬头看见颜长欢的样子愣了愣,嘴角忍不住上扬,甚至笑出了声。 走上前躬下身看她,笑道:“胡子长额头了?” 颜长欢反应再迟钝也知道怎么回事了,立马用手去擦,可是忘了自己手上全是墨水,越擦越脏。 “知秋!” 知秋赶紧倒来茶水给她洗。 折腾好半天才终于在知秋确定的眼神下回头看他,只见薛越抱胸好笑看她,仿佛是在嘲讽。 ------------ 029 我敬仰您 颜长欢觉得丢人便低下头去,却看见薛越居然伸手去拿她写过的宣纸,她扑上去抢都来不及。 薛越一个转身就躲开了她的手,皱着眉头看着宣纸上的比划,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本王饱读诗书,各国古籍也略通一二,可你这字,本王怎么看不懂啊?”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颜长欢没好气的把宣纸夺了回来。 薛越也不恼,反而很是好笑的看着颜长欢,还转头去看其他的宣纸,一会儿发出哎呀,一会儿又啧啧连天,最过分的居然是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气的颜长欢再也顾不住上下尊卑了,咬牙道:“有那么好笑吗?!” “不好笑吗?” 薛越拿起一张宣纸,指着上面完全看不出来写的是个什么东西的字道:“你这跟谁学的驱鬼符?我看还真有几分效果,这鬼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吧?” “......” 好笑吗? 颜长欢这辈子没被人这么嘲笑过,上去就把他手里的宣纸抢回来,然后合着其他的纸一块撕碎,然后丢在地上气鼓鼓的看着薛越,仿佛是在赌气。 薛越眼睁睁的看着她发气,觉得好笑,道:“气性真大。” 颜长欢:“王爷这么有闲情逸致,跑过来就是为了笑话我?” 薛越嗤笑一声,绕开她直接坐到她的位置上去,抬眼嚣张的看着颜长欢道:“本王日理万机,哪里来的时间故意笑话你?” “理万机真惨...” “什么?” 颜长欢回神:“没什么啊!” 薛越打量她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作罢。 勾手:“过来,看好。” 原本颜长欢不想过去的,可以看到薛越居然拿起笔来沾墨又情不自禁的跑过去。 只看薛越一笔而下,他的字张扬跋扈,丝毫不受束缚,有如神仙般的纵逸,来去无踪。 看他行文竟然觉得很是享受。 都说字如其人,薛越的字确实有股子癫狂的霸气。 一幅字完,他扔给颜长欢,嚣张道:“这才叫写字,你那是鬼画符。” 顿了顿:“好歹是凌安王侧妃,本王可不想你出去被人笑话,说的是我凌安王不好。” “你本来也没什么名声啊...” 薛越这句话听清楚了,不乐意的看她,后者立马意识到自己嘴快了。 立马拿起字拍马屁道:“王爷真乃当代王羲之,这字简直神了!拿出去卖一定能值千金!” “谁是王羲之?” 颜长欢嗓子被噎住了。 犹豫了许久干笑两声回头:“就是一个写字非常厉害的先生,我非常敬仰他!” 薛越不满,眯了眯眼,忽然躺在椅子上双脚抬起来落在了案桌上,慵懒的看着颜长欢吐出一句:“颜长欢,入了本王的门,这辈子都只能是本王的人,你居然敢敬仰别的男人?” 颜长欢心慌解释:“我说的敬仰是粉丝对偶像那种崇拜!” “还敢崇拜?” “不是,就是...哎呀!”忽然想通了什么,不对啊,她什么时候是他的人了?薛越不过只是利用颜长欢,她也只是暂时住在王府,哪里就成薛越的人了? 可是她不敢说,怕这话一出来薛越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对。 只好道:“那奴家崇拜您,敬仰您行了吧?” 薛越这才满意勾唇:“可以。” “......”变不变态啊? 薛越心情不错,放下脚站起身来,让出位置来,将笔递给颜长欢:“过来,本王教你。” 颜长欢不懂这是为什么,但是她大受震撼。 然后想到薛越估计现在是在对‘颜长欢’好,于是佯装无所谓的接过笔走到位置上坐下。 可刚坐下属于薛越的味道立马钻进她的鼻子里来,那人甚至将手环过她的后背,大手猛地覆盖在她的小手上。 吓得颜长欢猛地把笔丢了出去。 薛越蹙眉,煞气顿时突发,一下子掐住颜长欢的脖子:“颜长欢,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我不是,奴家就是被吓到了!奴家刚刚才说敬仰您,这偶像突然对自己亲近自然是紧张兴奋的啊!” 这为了活命,也是不要自尊了。 后者听完觉得有道理才缓缓放开她的脖子。 她摸了摸自己可怜的脖子,眼神示意知秋把笔捡回来,后者立马上前来,谁知薛越却也递过来一支笔,两支笔都送到自己眼前来,颜长欢很是识时务的,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的选择了薛越。 鬼知道万一她犹豫了会不会又把薛越弄生气。 薛越这才消火,心满意足的继续刚才的动作。 一开始颜长欢硬的不敢动,薛越见状便贴近她的耳朵悄声道:“要是把双手砍了,也许就不用学了。” “!” 颜长欢立即不抗拒了。 手还要的。 薛越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笑着。 随即带着颜长欢的手落下第一笔,一点一横一瞥一捺,一点点从两个人交叠的手中显现出来。 颜长欢渐渐专心起来,开始放松下来跟着薛越的笔画来,然而薛越却不专心了,他的心开始不自觉的落在了颜长欢的侧脸上。 卷翘的睫毛,细挺的鼻梁,嘟起的粉唇,这些一点点的吸引着薛越去靠近。 等到最后一笔落下,颜长欢惊喜的发现这写的是她的名字,激动地转头想和薛越说,谁知一回头居然与他擦着鼻尖对视。 她瞪圆了眼睛,僵住了。 “王、王爷...你在干嘛?” 薛越不尴尬,他很享受。 眼神游离在颜长欢的脸上,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身上一直有股香味,本王从未在别的女人身上闻到过。” 颜长欢渐渐往后仰想躲开。 “可能...是胭脂腌入味了。” 薛越却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吓得颜长欢脑子宕机。 他却好笑:“是吗?那本王倒想尝尝是不是这胭脂的味道了。” 颜长欢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想要逃离,而一旁的知秋许是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立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为了保证自己做到非礼勿视,还转过身去背对二人。 颜长欢抵住他的胸口,死死的抵抗:“王爷!我...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我...我和颜长欢,不对我也是颜长欢,可我不是那个颜长欢!” 薛越好笑:“你在说绕口令?” “不是,奴家只是提醒王爷,千万别做不能做的事情!” ------------ 030 游湖蹁跹 不能做的事情? 如今颜长欢怎么样都是他的女人,就算今日他把她吃了又能如何? 只是薛越现在很是生气,她那句话的意思是他懂不得她? 许是离得太近了,颜长欢感受了薛越的怒火渐渐加重。 薛越猛地推开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起身。 “无趣。” “是是是,奴家最无趣了!” 薛越更气了,转头看着颜长欢这幅死鱼懒得翻身的样子就无语。 薛越走了,颜长欢终于松了一口气。 知秋悄悄过来:“姑娘,王爷方才和你是不是...” 她把两双手都举起大拇指,然后弯曲,点了点。 颜长欢立即意会,起身用手背敲在她的脑门上,气道:“小小年纪脑子里想的都是黄色废料呢?” “哎哟!”知秋委屈:“可是我明明刚刚看到了。” “忘掉!那个薛越不过就是为了调侃我罢了。” “哦...”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颜长欢却明白,刚刚薛越的眼神太炙热了,好像下一秒就会化身火焰将她吞没。 如果再来一次,她真不一定能坚守住,所以薛越千万别再来这一遭了! 看着自己面前的字,叹出一口气。 不得不说,薛越的字还是挺好看的。 后来几日颜长欢都没见到薛越的人影,不过他不来自己倒也松一口气,只是有些无聊而已。 于是便出门去寻访楼找花娘玩儿。 因留仙坊被查封,寻访楼变成了京都最大的乐坊,每天的客人络绎不绝,花娘乐得晚上睡觉都合不拢嘴,还重新把寻访楼大厅装修了一番,用度之奢侈。 颜长欢进去的时候都快被闪瞎了。 花娘见她来了立马把手边的客人安抚好,而后过来拉着她上楼去,刚坐下花娘便端上来一碗冰粉。 颜长欢眼睛一亮。 “哪儿来的?” “做的呗!还能我给你变出来啊?” 花娘也坐下开始搅拌碗里的东西,知秋在一旁看的直流水,花娘也不耐烦:“赶紧去厨房吃!” 知秋立马点头出去。 颜长欢尝了一口,和以前在现代买的几乎一个味道,立马又吃了两大口。 大夏天的吃一口这个简直不要太爽了! 花娘:“今晚你别走了,咱们一块儿去游湖去。” “游湖?那是干什么?” “今日是大暑,大周每年这一日都会有游湖的习惯,傍晚出行去看刚开的荷花,我租了条船,到时咱们也学一下那附庸风雅的文人!” 颜长欢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这么热。 可是她却犹豫了。 她还没有夜不归宿过。 薛越这个人万一又拿事折磨她怎么办? 她转了转眼珠子,忽然道:“要不我把王妃叫上,到时薛越责问起来,我还有个挡箭牌!” 花娘想了想也对。 她方才差点就忘了还有薛越这么个血煞鬼在。 于是吃了冰粉颜长欢就吩咐知秋回去一趟,帮自己将秦晞约出来,自己则在寻访楼与花娘高谈阔论未来寻访楼的建设。 等到秦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傍晚了。 花娘将楼里的姑娘都带出去玩了,一条大大的楼船便是招摇的很,姑娘们上了船一开始兴奋的赏花。 颜长欢一开始独坐船板上,倚在栏杆上用手轻轻的撩拨着水。 秦晞见状也上前来,手里还拿着酒,直接将酒坛子递给颜长欢。 虽然颜长欢已经见识过这古代的酒有多烈了,但是秦晞递过来的自己也不好拒绝,只好接过,又见秦晞跟自己碰坛子,爽快的喝酒起来。 颜长欢也只好闭着眼睛喝了一口,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秦晞好笑:“不会喝你早告诉我就好啊!” 颜长欢无辜:“我会...” “逞强。”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逞强,颜长欢立马又喝了一口,然后逼着自己不咳嗽,却忍不住打了个酒隔。 秦晞笑的前俯后仰,故意道:“那咱们不醉不归?” “好啊!” 说着又喝起来。 秦晞看着船里的那些姑娘成群结伴的跑来跑去,打打闹闹说着俏皮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撑着自己的脑袋缓缓道:“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想过我也会和你们这种人一起玩乐。” 颜长欢还在抗拒酒精的侵蚀,抬眼奇怪:“我们这种人?什么人?” 秦晞认真看她:“女人,和我不一样的女人。” “好笑,你明明也是女人,谁规定了女人就只有一种样子?你可比我们厉害多了,你是巾帼英雄,女英雄更厉害!” 她好像有些微醺了,说起话来也嗲声嗲气的,秦晞听完心里舒坦极了。 点点头:“长欢说得对。” “当然!” 说着还擅自和她的酒坛子碰了碰,仰头自己喝了一口,明明满脸狰狞却还故作爽快的嘶了一声。 秦晞抿唇笑着,释然一般喝下一口酒。 “长欢!” 颜长欢回头,花娘和一大批姑娘围了过来,那些人有些娇羞的看着她,还得花娘开口道:“这些姑娘啊听说你舞技了得,想学,你要不教她们一舞?” “是啊欢姐姐!” “欢姐姐来嘛!” 还不等颜长欢答应,那群姑娘已经拿出自己的乐器来开始演奏,秦晞也对她点点头,表情期待。 颜长欢一拍手:“好!” 说罢,起身便随着鼓点旋转起来,穿上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好像所有的光芒都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 一步一舞,一音一转,窈窕蹁跹,轻盈曼妙,好似花中精灵幻化成了真人,落在了人群里开始熠熠生辉。 一音一曲,载歌载舞,风光无限。 岸上的看客们眼睛都直了,纷纷聚集了过来,指着那船上舞蹈的人鼓掌叫好,甚至还有不少富家少爷直接乘船而来询问是哪家的姑娘。 可刚出口人就没了声音,而音乐也戛然而止,颜长欢因为醉酒的缘故还在舞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嗯?你们怎么不弹奏了?” 秦晞回头看到来人一顿,起身扶住颜长欢。 “嘿嘿,秦晞,我跳得好不好看?” 秦晞无奈:“好看,现在别跳了,薛越来了。” 颜长欢迷糊:“薛越?哪儿呢?” ------------ 031 你喜欢我 大周有条大河,河中种满了荷花,朵朵接天莲叶潋滟不觉,其中偶有几朵粉白的荷花,或开或合,夜晚的花灯从街边映照在水中,五彩斑斓,如水中彩虹。 湖中有数条大船,统统都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小姐,附庸风雅游湖寻乐。 那上前搭讪颜长欢的公子听说是兵部尚书的少爷,寻常就挺好色的,今日约着其余几位官家纨绔子弟一起出游,看见颜长欢的第一眼就已经走不动道了,更别提颜长欢一舞更是迷了眼。 “敢问是哪家的小娘子?在下不才,如今才与姑娘遇上,可否认识一番?” 最后一个字落音,他脸色就猛地一抽痛。 这一下极重,生生的把他从船上抽到了湖里去。 水花四溅,大船都摇了几摇,跟着尚书公子的几个少年一下子慌了神,想救人又不会游水,想骂人又看到动手的人顿住。 还好那人自己忍着脸疼爬上了船,半张脸都被鞭子抽烂了,长长的鞭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脸上似的。 本就抽的疼,又泡了水更加难受的痛呻、吟起来。 “你!我爹可是兵部尚书,我...我一定不放过你!” 话刚说完,他身边的人就把他的嘴巴捂住,大喊:“别说了,这是凌安王!再说你爹官位都要没了!” 尚书公子眼中一下多了些恐惧:“凌...凌安王?” 薛越站在一艘花船上,高高在上冷眼看过去,把玩着手中的鞭子好像是在看那人的尸身一般,身后的周子时见状也是轻笑着摇头。 暗道这人运气实在不好。 薛越:“你放不放过本王不知道,不过本王应该不会放过你。” 尚书公子捂着自己的脸,血水从指缝里流出来,甚是吓人,虽然薛越可怕,可是今日是他先无缘无故动手的,自己若是忍气吞声岂不是成了京都的笑话?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小的也从未招惹过您...” 薛越抬眼看他没说话,周子时扣了扣脑门,不好意思的提醒道:“这位公子,你方才出言调戏的人,是凌安王侧妃,懂?” 尚书公子乃至其余不明就里的看客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这人惨咯。 谁不知道这侧妃娘娘简直就是薛越的宝贝,就连大将军的女儿嫁过去都只能坐冷板凳,独宠这一个女人。 先前众人还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看过颜长欢风采过后众人竟然有些了解了。 更有甚者直接道:“有此妻,此生无憾啊!” 下一秒就被身旁人捂住嘴,深怕薛越一个不乐意鞭子就朝他来了。 湖中气氛尴尬僵硬,然而颜长欢哪里知道,只是眼神迷糊的看见了那人脸上的伤口,指着他转头对秦晞笑道:“秦晞你看,那个人脸上有虫子诶!好长好长哦!” 秦晞将她的手拉下来,安抚着拉着她坐下,她乖乖的坐下然后笑嘻嘻的又拿起酒来。 薛越见状忽然脚踩船板,忽然飞身上了颜长欢的船,将颜长欢从地上拉了起来。 秦晞皱眉拉住薛越的碰她的手,道:“她喝醉了,王爷最好还是别折腾她了。” 薛越看她满脸红晕,眼神飘忽的样子心头一顿:“谁给她喝的酒?” “我并不知道她酒量...这么差。” 薛越看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只是说了句:“没有下次。” 随即颜长欢只觉得自己脑袋忽然朝下,还感觉自己的屁股十分的没有安全感,蹬了蹬腿在薛越的肩膀上摇晃起来。 喊道:“我不要,你放我下来!我的屁股很没有安全感!” 众人都假装没听见似的转过身。 花娘蒙住自己的脸装作与颜长欢不熟。 薛越脸黑了一瞬,然后扛着颜长欢又运起轻功回了周子时的船上,勒令船夫马上回到岸上。 秦晞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本想跟上去谁知刚一动就听见一声:“秦晞!” 回头只见傻子一样的徐正言,居然自己划着一条船在河对岸冲她招手,还差点掉进湖里。 秦晞看了看颜长欢又看了看徐正言,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那个看上去傻得需要人帮助的白痴。 而颜长欢因为喝了酒被人扛着走更觉得头晕脑胀,上了岸没多久便忍不住了,一边猛地拍打着薛越的肩膀一边喊道:“我要吐!真的要吐了!” 薛越立马将她放下。 刚落下颜长欢立马大吐特吐起来,薛越嫌弃的翻了好几个白眼。 “好了没...” 颜长欢醉糊涂了,吐完居然扯着薛越的衣袖擦嘴!把那些污秽的东西还有口脂全都擦在了他金贵的衣裳上! 薛越僵着身子,微微张大的嘴抽搐着,忍着想把颜长欢丢进湖里的心,咬牙抽回自己的手将外袍脱了下来,直接扔在地上,然后气急败坏的拽着颜长欢的脖子将她抓进了马车里去。 颜长欢吱哇乱叫起来:“疼疼疼!我又不是小鸡崽子你抓我后脖梗子干嘛呀?” 周子时识时务的想要走开,忽然想到自己有上好的醒酒药,刚转身就看见薛越抱着颜长欢上马车的画面。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药瓶,苦笑一声收好。 他是王爷,什么醒酒药没有,用得着自己操心吗?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薛越本想发脾气可是颜长欢已经倒在一边睡着了,他想发怒也没了对象。 只好闭上眼睛深呼吸准备自己冷静一下。 忽然感觉自己腿上一重,睁开眼竟看见颜长欢的脸出现在眼前。 这人居然胆大包天把自己的腿当成了枕头? “起来!” 颜长欢砸吧了下嘴,不动。 薛越捏了捏眉心:“颜长欢!你再给我演?” 颜长欢:“......” 微微发出了呼吸声。 薛越又好气又好笑的转头看了看旁边,再回头的时候掐住颜长欢的脸颊,强势道:“起来,本王叫你睡了吗?” “哎呀好烦啊!”颜长欢脸被捏疼了,不乐意的起来想要扔开薛越的手,可是薛越宁愿一直掐着她的脸。 “烦?你再一说一次?” 颜长欢逼迫着自己睁开眼,抓着薛越的手噘嘴不高兴道:“不要!我又不是小狗,我为什么要听话?” 薛越冷笑:“狗还知道听话,你倒是不知。” 他手上又用了几分力,颜长欢疼的直哼哼。 “本王说过不许在外人面前跳舞,你当耳旁风了?” 颜长欢疼的眼睛里蓄起了眼泪,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样盯着薛越,后者与之对视没一会儿忽然冷哼一声松开她的脸。 然而下一秒颜长欢自己却凑了上来,眨着大眼睛,张口问道:“王爷,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 032 亿点点 话音刚落,颜长欢就自己否定了,摆摆手道:“不对不对,你喜欢的是颜长欢,也不对,你喜欢的是那个颜长欢,不是我这个颜长欢。” 薛越本来还因为那个问题心头一顿,听她后面的胡言乱语顿时觉得自己疯了才会跟一个醉鬼讲道理。 可是颜长欢愣是要知道一个答案。 “王爷,你别喜欢她了,我不想当白月光了,不好玩。” 薛越皱眉嫌恶的躲开。 颜长欢拽住他,拍着他的肩膀劝慰道:“没事的!虽然颜长欢,哦不对,那个颜长欢不见了,但是天底下还有好多女孩子,你只要把你的脾气...” 她做了个拿捏得动作:“收敛那么一点点就好了。” “好吧,再收敛亿点点。”把拿捏的空间扩大。 薛越一时被气昏了头,不管颜长欢是不是喝醉了,好笑道:“本王脾气如何?” 颜长欢一脸震惊,以为薛越连自己脾气不好都还没有意识到,很是着急道:“很差!特别不好!不仅脾气不好,还喜欢打人!我...我屋子里常备跌打损伤药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气的叉腰泄愤:“每次你来依棠院我就多一处伤!我再待下去就该准备棺材了!” 薛越嗤笑:“自己体质太弱。” “明明是你不对!” “颜长欢,本王真是太纵容你了,谁许你对本王这么说话的?” 颜长欢抱胸气鼓鼓的看这个他,鼓着嘴巴不开心,嘟嘟囔囔的说着:“本王本王...就知道拿王爷身份压人,我还是穿越过来的呢!” 薛越眉头一挑。 颜长欢凑近,脾气来的快去得快,一下子不生气了,甚至体贴问道:“你知道什么叫穿越吗?” 薛越盯着她没说话,她自己倒是自问自答起来,点着头:“你肯定知道,连知秋都知道。” 她把食指抵在嘴唇上:“嘘!”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到处乱说。” 薛越嘴角忍不住上扬,伸手揉了揉颜长欢的头发,像抚摸宠物一样,配合颜长欢点头。 颜长欢严肃:“我就是穿越来的!” “吓人吧!真的有穿越!” 薛越好笑:“嗯,吓人。” “所以啊,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颜长欢,我是另一个颜长欢,你别把我当替身了,不过你也别难过,世上好女孩儿那么多,肯定有你的!”说话的时候已经忍不住眼皮打架了,说完立马闭上眼睛。 像是忽然被人抽干了灵魂似的往下倒去,薛越手疾眼快将她拽住,而后无奈安置在一旁。 可是这人睡着了还不安分,蹭一蹭的就把脑袋放在了他的腿上。 薛越气笑了。 也罢,自己干嘛和一个醉鬼讲道理? 不过这傻子居然以为自己喜欢她? 还为了拒绝他,还想出这么个荒唐的理由来,简直太可笑了。 他盯着颜长欢已经熟睡的脸,伸手戳了一下,肤感极好。 “放心,本王可一点也不喜欢你。” 颜长欢像是在回应他似的砸吧了一下嘴,蹭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 颜长欢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脑门好像被人用石头砸过一样,胃里还在翻江倒海,难受的很。 她扶着头起来,知秋听见动静进来,立马上前来将她扶起来洗漱。 颜长欢还觉得难受,便闭目养神起来。 知秋:“姑娘还记得昨儿发生了什么吗?” “昨天?不就是和花娘秦晞一起去游湖然后喝酒跳舞吗?” 说起喝酒她就又想吐了。 这辈子不可能再碰一滴酒了! 正暗自下决心,知秋忽然又道:“然后呢?姑娘怎么回来的,还记得吗?” 颜长欢微微睁开眼睛想了想,打着哈切道:“不是你和秦晞带我回来的吗?” “姑娘,昨夜是王爷带你回来的啊!” 颜长欢一个哈切停在半路。 薛越亲自带她回来的? 她几乎是一瞬间跳起来,第一时间掀开自己的衣袖和裤管,还在镜子面前背过身检查自己的后脖子。 “姑娘你做什么呢?” 颜长欢撩起头发急急忙忙:“我怕我身上莫名多出许多可怕的伤口!” 知秋好笑,拉住颜长欢:“姑娘放心吧,您身上没伤,昨日王爷待您极温柔,连进门都是抱着您来的,还亲自给您盖的被子,走的时候还吩咐我给你做一碗醒酒的汤药。” “哎呀!醒酒汤!” 知秋风风火火的跑出去,独留颜长欢一个人接受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昨天晚上薛越不仅带她回来,还抱着她,还给她盖被子... 这符合逻辑吗? 这是薛越的人设吗? 颜长欢觉得自己点头更疼了,还头晕目眩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 听说今日长公主薛灵雎,二皇子薛樊,小公主薛灵儿为先太后祈福归来了,文武百官及皇亲国戚都被宴请去了皇宫,就连秦晞也不例外。 一时间颜长欢成了这座王府的老大。 颜长欢也不在乎那些皇家的事情,毕竟看薛越就知道薛家应该没几个正常人,那些什么皇子公主的心机都重,自己这种想活命的还是离远一点好。 喝了醒酒汤脑袋好受多了,便想出院子找好玩的去,本来想穿过薛越的书房去花园玩,可刚到薛越书房的时候颜长欢就感觉里面有个黑影子闪了过去,转头看去又什么都没了。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问知秋:“你刚刚看到有个影子过去吗?” 知秋瞪圆了眼睛点头:“看到了!是不是有下人在打扫啊?” 颜长欢摇头。 薛越这间书房寻常下人进不去,平日里她只看到朱尚进去,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下人。 难道是跟薛越有仇的人来刺杀他? 可他今日又不在府里啊,想着就心中一阵害怕,万一这人乱杀,自己不就成了靶子? 于是拉着知秋小心翼翼的离开,然后找到正在库房清算宝物的朱尚,急急忙忙的指着书房将刚刚看到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后者也是神情一凝。 “侧妃莫怕,咱们带上家伙,瞧瞧去。” 颜长欢为了防身也捡了块砖头跟在朱尚和一众小厮身后。 小心翼翼的来到了书房门口,果然又看了那个黑影子,颜长欢激动地拉着朱尚,后者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冲上去踹开了大门,大喊:“大胆小贼,竟敢擅闯王府!” ------------ 033 是吗我不信 书房一片狼藉,原本好好放在书架上的书被扔得到处都是,连薛越桌上的书画都没能幸免,展开来歪七扭八的丢在地上。 而那小贼正一脸无辜的看着众人。 朱尚也一瞬间愣住,颜长欢探出脑袋。 只见是个男贼,穿的倒是人魔人样,长得还和薛越有几分相似。 那人放下手中的画卷走来:“朱尚你来得正好,薛越那小子太不靠谱,把我与他前些年写的赌约书弄丢了,你快帮忙找一下。” 朱尚尴尬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不是奴才不给二皇子找,只是当初那赌约书一拿回来,我家王爷就...就给烧了。” “什么!” 薛樊激动的背在身后的手都拿出来了。 自己一个人气急败坏的自言自语道:“岂有此理!居然敢擅自烧了赌约书!” 颜长欢这才知道这哪是什么贼啊,根本就是家里人! 正想丢了砖头出去,谁知却被薛樊叫住。 他上前来打量着颜长欢,忽然摸着自己下巴思考着:“薛越敢烧我赌约书,本皇子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你叫颜长欢是不是?” “对...” 薛樊嘿嘿一笑:“按道理来说呢你应该喊一声二哥,是吧弟妹。” 颜长欢嘴巴像是被封了胶布似的,难以启齿那句:“弟...妹?” 这薛家人都有什么疾病不成? 薛樊看上去怎么不大聪明的样子,薛越又是个身患暴躁症的抑郁患者,果然皇家多有病。 薛越点头:“你跟我走,今日非要挫挫我那弟弟的锐气!” 朱尚上前来:“这可使不得,王爷嘱咐过,侧妃娘娘昨日喝醉了酒今日还得再府中歇息呢。” “现在他不在,你要是敢拦着,本皇子就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朱尚无奈低下头去,颜长欢只看见薛樊对自己眨眨眼示意跟他走。 妈妈说不能和陌生人玩,于是颜长欢摇了摇头想躲开,却被薛樊直接拽着衣袖往大门口走。 然后直接把她送进了马车里去。 等她坐稳马车也出发了。 颜长欢一时头脑不清,转头去看还在兴奋头上的薛樊,奇怪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皇宫啊。” 颜长欢拉开车门要跳车。 薛越伸手将她拽了回来,笑着威胁道:“你要是敢跑,我就从你身上碾过去。” “......” 这俩兄弟双胞胎吧?都这么变态! 颜长欢只好乖乖坐稳,并且与他隔开位置,委屈的抱紧自己的身子不敢动。 后者却是好奇的很,凑过来问:“我听人说薛越很宠你,是不是真的?” “...假的。” “是吗?我不信。” 颜长欢斜眼看他,请问您是古代鲁豫吗? “诶,你跟薛越怎么认识的?我那弟弟性子这么古怪,你受得了他?还有还有,如果我拿你威胁他,他会不会很紧张?” 颜长欢僵硬着脑袋回头去看,只见眼前的少年满脸写着‘好激动好兴奋’的样子。 咽了口唾沫提醒道:“你拿我威胁不到王爷的,小道八卦不可信。” 薛樊想了想觉得也是,耳听不一定为实,还得眼见才行。 所以:“试试嘛,试试不就知道了。” 颜长欢语塞。 说得好像是在市集买一块从来没有吃过的糕点似的,怎么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在这人的嘴里就那么轻易呢? 颜长欢欲哭无泪的缩在角落里,耳边还有薛樊喋喋不休的问题,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对颜长欢充满了好奇,就算颜长欢不回应他也觉得好玩,甚至自问自答。 颜长欢觉得奇怪,转头看他好一会儿,薛樊以为颜长欢终于要理会自己了高兴笑道:“诶,你最喜欢吃什么?我喜欢吃榛子糕,可阿姐总说太甜了不叫我多吃,可榛子糕真的好吃!” 这下颜长欢才终于想到这个奇怪的感觉哪里来的。 这人眼神太清透了,清透的像个小孩儿,说话间总有种稚童般的童真。 好奇问道:“你,几岁?” 薛樊想了想没回答,只是眨眨眼看着她。 好像知道却不说。 没一会儿马车就到了皇宫,他便笑嘻嘻的跳下马车去,然后催促着颜长欢赶紧下来。 不过皇宫这种地方颜长欢觉得一定危机四伏,或者一步一贵人,她这身份又有些敏感,便对薛樊道:“二皇子,我擅自进宫不太好。” 薛樊:“父皇说了今日与民同乐,不罚人的。” “...可你弟弟会啊。” 薛樊眨眨眼:“没事,我劝劝他。” “......”您可真是个谈话鬼才啊! 薛樊耐心已经用光了,拽着颜长欢就下马车,然后直接朝御花园走去,边走边道:“宴会在御花园里,你来过吗?那里的花最好看了!” 颜长欢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皱起了眉头。 该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 等到了御花园颜长欢看见许多官家小姐聚在一起赏花投壶,夫人们喝茶聊天,不远处的百官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国家大事,管家少爷们在比试文采武艺,看上去十分热闹。 就连徐正言也在场。 他一看到颜长欢居然跟薛樊一起来的眼珠子都快吓掉了。 颜长欢对他回了个无奈的表情。 许是走路太不专心了,一下子和眼前的一个身穿粉衣的姑娘撞到了,那姑娘看上去未及笄的样子,还梳着可爱的花苞头,圆圆的脸袋幼态尽显。 “对不起对不起,没踩疼你吧?” 粉衣姑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绣着荷花的绣花鞋,还没开口说话她身后的姑娘便骄纵道:“这可是太尉府的千金小姐,还不快跪地道歉?” 颜长欢一听心虚起来:“要不我给你擦擦?” 千金小姐啊...太尉?徐太尉! “妹妹!”徐正言大喊一声,眼前的粉衣姑娘立马乖乖回头,软糯的喊了一声:“哥。” 然后便跑了过去,丝毫不怪罪颜长欢的样子,那个刚刚还叫嚣着让颜长欢跪下的官家小姐一下子觉得没趣走开了。 颜长欢对徐正言回了个感谢的眼神,然后一回头薛樊居然跑到座位上拿起大块的榛子糕吃了起来,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还招呼她也过去。 自己一过去就被塞了一块榛子糕,大方道:“给你吃一块,就一块啊!” 说完把整盘榛子糕全都护在身前,然后环顾四周:“薛越和阿姐去哪儿了?” 颜长欢也只好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糕点,偶尔和徐正言眼神交流几句,好半天才看见薛越和一个穿着华贵端庄的女子从别处走来。 那女子看上去身份及其尊贵,俩人走过的时众人无一不起来行礼。 而两人都统统坐到了无视眼前。 ------------ 034 恶心人 “阿姐!”薛樊忽然从位置上起来,将榛子糕藏在身后跑过去。 只见薛灵雎蹙着眉头,看着他嘴角的糕点屑不满道:“又偷吃榛子糕了?” 薛樊心虚:“没有...” 薛越:“二哥今日可是来迟了。” “没来迟,我去了一趟你府上。” 薛灵雎恨铁不成钢似的看他,谁知下一秒薛樊就指着颜长欢笑着对薛越道:“你居然敢烧我赌约书,所以我把你宠妃带过来了!” 薛越顿住,抬眼果然看见颜长欢站在不远处,还冲他尴尬的打着招呼。 薛灵雎侧身去看,笑的意味深长。 “这就是传闻中你盛宠的侧妃?” 薛越直勾勾的盯着颜长欢笑道:“长姐有何意见吗?” 薛灵雎抬眼看他,眼中嫌弃:“我当你喜欢的会是能给你带来利益的女人,竟是这样一个徒有其表的女人。” 她顿了顿:“像她这样以色侍人的女人,真的能在你身边待着吗?” “长姐出去一趟还是那么咄咄逼人,本王喜欢什么还需要与你汇报不成?” 薛灵雎冷眼与之对视,后者一直一副戏谑模样。 薛灵雎翻着白眼:“这一辈里唯你被封王,本宫自然不敢让你如此。” 对薛樊道:“走,带你认识几个官家小姐。” “他们有榛子糕给我吃吗?”薛樊便没心没肺的跟着薛灵雎走了。 薛越这才收敛起刚才的不着调,沉着脸走过来,颜长欢看了看四周发现好像自己也跑不了。 这薛樊忘性也太大了,说好的拿她威胁薛越,谁知道就威胁了那么一句啊? 颜长欢看着薛越过来,咬牙先发制人问道:“王爷,王妃呢?” 薛越:“被薛灵儿缠着教箭术。” 颜长欢没想到薛越真的会回应她,于是只能干笑着点了点头。 气愤尴尬的可怕,她只好回到正题解释道:“不是我要来的,是你二哥非要拉我来...” “我知道。” “你知道?” 这么神通广大? 人在皇宫,还能看见王府的事情? 薛越转身坐下,并且示意颜长欢也坐下,而后缓缓道:“薛樊十岁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太医说烧坏了脑子,此后智力就一直停留在了十岁,所以他做什么都不稀奇。” 颜长欢顿觉得可怜。 一般这种情况多数都是后宫争宠,可怜的皇子成了代价。 颜长欢脑补了一场宫斗大戏。 “既然来了也别闲着,与那些官家小姐多套些近乎。”薛越吩咐。 颜长欢奇怪,薛越这是傻了?居然还需要颜长欢替他去做这种笼络人心的活儿? 薛越见她不动还不乐意的皱起眉头。 颜长欢立马起身,径直走向了徐正言两兄妹。 薛越无语叹气,想做回为人考虑的好人真不舒服,下次等她无聊死也得好好待在自己身边才好。 颜长欢一过去就被徐正言拉着到一大片花丛挡着的拐角处,激动问道:“什么情况,你怎么跟二皇子又凑一对了?” 说完连连咂舌:“不愧是女频,该不会走的是男一男二男三都爱我的路子吧?” 颜长欢翻白眼:“你爱我吗?” “你可别恶心我。” 颜长欢好笑:“那你就恶心我?” 而后才把为什么和薛樊走在一起的原因解释了一番,听完这一系列,徐正言摸着自己下巴思忖半天。 “你这是要卷入皇家争权夺利的战场里了。” 颜长欢疑惑看他:“薛越...”看了看周围的人,改口:“王爷说二皇子痴傻,我与他又算不上要好,怎么可能就落进这么深的水潭里啊?” 徐正言冷笑一下,悄悄的用树叶遮住脑袋往一个方向看去,颜长欢也跟着看不远处的长公主薛灵雎,那人此刻正被众女簇拥着。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看她,斜眼玩过来,正好和颜长欢视线对上。 她眼神冷淡,又好像有什么话想跟她说,颜长欢被她的气势压迫,早早的收回了眼神。 徐正言这才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位公主野心不小,薛樊是傻,可他是长子,长公主与他亲近你以为是为什么?” 颜长欢眨眨眼,忽然有一个大大的脑洞。 难道这个长公主有一颗想摄政的心? 如今太子之位未定,按照身份或许是薛越被封王储之位,可是薛越不得民心,这事儿就悬了。 薛樊是个傻子,最好拿捏,薛灵雎若是助他登上帝位,可不就等于是自己当了皇帝? 颜长欢大惊,转头去看徐正言,后者点头,好像在说‘你想的就是对的。’ “那跟我也没关系,那是王爷该操心的事儿。” 说完就要走,却又撞上了那个粉衣姑娘,她手里捧着刚刚投壶赢来的西域进贡的果子,眼睛圆溜溜的盯着颜长欢。 徐正言上来:“雅言,你先去玩,哥哥一会儿就来。” 谁知道徐雅言却没有理他,反而把果子送到了颜长欢面前,笑道:“吃果子吗?很甜的。” “嘿,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徐雅言看他一眼,然后递给他一颗小果子,剩下的大果子全部都给颜长欢,笑道:“我知道姐姐,你是凌安王的侧妃娘娘,我那日和哥哥一起看过你跳舞的,很好看。” 哦,原来是她的小粉丝儿啊! 颜长欢激动的张大了眼睛,徐雅言却羞涩的低下头去,拿起一个果子往她嘴边送:“你尝尝果子,很甜的。” 颜长欢接过塞进嘴里,然后笑着点头。 徐雅言似乎很激动的咬着下唇,开心的介绍自己:“我叫徐雅言,家住东市三街,以后雅言可以来找姐姐玩吗?” 颜长欢点头:“当然啦!我叫颜长欢。” “长欢姐姐。” “乖~” 说完看向徐正言小声道:“你妹也太乖了,作为她的哥哥你配吗?” 徐正言眯着眼:“老子顶配!” 徐雅言眼神里都是热情,拉着颜长欢的手就要教她投壶玩,虽然颜长欢投的很烂,但是有徐雅言在一旁吹捧倒是没有人敢说什么。 直到一个穿着男人劲装的少女忽然出来,气势汹汹的抢先一步夺走了剩余的箭羽。 颜长欢抬头,只见那人高高的马尾一把扫在她脸上,抽的她脸疼。 嗖的一声,箭羽命中壶中,少女这才回头挑衅道:“本公主在你面前,不知道行礼吗?” 徐雅言拉着她蹲下身:“参见十一公主。” 这就是十一公主薛灵儿? 怎么对她有一股敌意? 乖乖的行礼起身,却又被讥讽道:“果然是小门小户,不懂得礼仪尊卑!” “公主认识我?” ------------ 035 欺负人 薛灵儿抱胸挑眉:“你这么出名,本公主想不认识都难,要不是你,秦晞姐姐怎么会被百姓拿来当笑话看?” 颜长欢总算听明白了,这敌意原来是在给秦晞抱不平啊。 因着薛越总是做出让外人误会的举动,全大周都觉得薛越只宠爱侧妃不理王妃,秦晞一下就成了被丈夫冷落的可怜妇人,薛灵儿大概和秦晞关系不错,所以看见颜长欢自然要帮自己姐妹出出气才好。 颜长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和秦晞的关系其实很要好的! 薛灵儿没好气的看她,一脸敌意的走到她身前来,咬牙切齿:“不过是长了张狐媚子脸,跟秦晞比,你还差远了。” 颜长欢干笑两声,点头说是:“王妃娘娘是巾帼英雄,将门之女威风凛凛,奴家自是比不了。” 徐雅言眼看不对,上前来解围,怯生生的开口:“公主息怒,长欢姐姐其实人很好的。” “本公主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 她冲身后的宫女做了个手势,随后宫女抱过来一大堆投壶用的箭羽。 薛灵儿嚣张笑道:“也别说本公主欺负你,咱们比投壶,一共三场,你若是输了就滚出王府。” 还有这种好事儿? 颜长欢忍住嘴角上扬,连忙答应下来。 徐雅言却着急,甚至不顾尊卑上前问:“那...若是长欢姐姐赢了呢?” 薛灵儿显然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抿了抿唇:“她要是一不小心没输,本公主就、就把最心爱的簪子送给她!” 颜长欢不在乎什么簪子,反正她已经准备往输里投了。 公主气势昂扬的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箭,睨了一眼身边的颜长欢,嘲讽一笑,随手一扔,正中银壶中。 “你来。” 徐雅言赶紧给她送上箭,还用眼神给她加油打气。 大概是这边动静太大了,许多人都朝这边围了过来,就连薛越也不例外,其中还有些颜长欢见过的熟面孔。 他们议论着什么,好像是在说她不自量力。 颜长欢瘪了瘪嘴,接过箭就要投出去,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包住,箭根本松不开。 侧头就看见薛越居然站在自己身后,姿势暧昧的看着前面的银壶,带着她的手轻轻一扔。 “咚!” 徐雅言欢喜:“中了!” 颜长欢无语凝噎,这是要害死她吗? 薛灵儿气急败坏上前来盯着薛越,任性大喊:“皇兄你作弊!不作数不作数!得她自己来!” “公主,方才你也没说不可以有人带啊。”徐雅言添柴加火。 颜长欢心里苦啊,她无奈看着薛灵儿,多么想说她和您是有一伙儿的! 点着头道:“确实,这样不好,要不...重新我自己再投一次?” “对,重新再投一次!” 薛越皱眉不悦看颜长欢,笑了一下:“你确定?” 颜长欢大义凛然点头:“当然。” 徐雅言一脸崇敬:“长欢姐姐真是品德高尚!”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也开始点头称赞说颜长欢人品高尚,不贪便宜,迎难而上! 谁知道她就是想输啊。 原以为薛越会觉得好心当成驴肝肺而生气,谁知他只是点点头,真的退开了。 薛灵儿见状亲自给她递上一只箭,然后直勾勾的盯着薛越,好像为了防止薛越再帮颜长欢。 反正颜长欢也没有想过赢,压根儿没有看准银壶的口就丢了出去,谁知道那箭好像自己长了灵智似的,居然飞着飞着转弯了! 颜长欢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偏了的箭居然又进了银壶。 这下薛灵儿没得辩解了,但她还是不甘心的跺了跺脚,。 颜长欢挠着后脑勺回头,正好与薛越对上眼,只见那人情绪不错的对她笑着,双手背在后面似乎在藏什么。 只有徐正言探头去看,居然看见薛越手心里捏着几颗珍珠。 恍然大悟的放下心来,有薛越在旁,颜长欢输不了。 果真,连着三场薛灵儿使出浑身解数,就算她次次中壶,颜长欢也能立马跟上,根本就赢不了也输不了。 第三场结束她直接上前踹翻了银壶,气恼回头望着颜长欢:“哼!你没输也没赢,少得意!” 颜长欢感觉刚刚为她敞开的大门忽然又被关上了,还上了一把锁。 徐雅言本想上来恭喜她,可抬头就看见薛越来了,立马悄悄走开了。 薛灵儿自知丢脸,推开众人便任性的推开众人,还没走就被薛越喊住:“簪子。” 薛灵儿惊愕回头。 “皇兄!我是你亲妹妹!” 薛越看她:“同父异母。” 薛灵儿眼含热泪气的握紧双拳:“我没输!凭什么给她啊?” 薛越眯了眯眼:“本王似乎记得,你先前说的好像是若她没输就会兑现诺言。” 他居然算计自己亲妹妹! 薛灵儿气的满脸通红,咬着牙委屈的很,似乎内心在做什么斗争。 猛地看向颜长欢,怒道:“你也这么想的?” 颜长欢顿住。 反正她也跑不了了,不能平白被她骂了吧? 拿她一根簪子不过分吧? 然后认真的点头。 “......”薛灵儿抽噎起来,猛地捂着自己的眼睛哭着往回跑,大喊:“皇兄欺负人!” 好半天薛灵儿的贴身宫女才把一只精美的簪子给送了过来。 还顺便说了句:“公主让奴婢给王爷带句话,她说您若是再偏袒侧妃娘娘的话,公主就会更欺负...侧妃娘娘。” 宫女内心胆怯的发抖。 颜长欢本人拿着簪子的手抖了抖。 “那你回去告诉她,本王的侧妃不惧挑战。”说话间,他阴森的看着颜长欢。 “...鸡贼!” 回去的时候颜长欢手里一直拿着薛灵儿的簪子,那是一朵栀子花的样子,佩戴起来清新雅致,怪不得薛灵儿这么喜欢。 薛越转头看她:“喜欢?” “好看的东西女孩子都喜欢。”说着就把簪子佩戴在了头上。 薛越若有所思起来。 “你今日很想输?” 颜长欢眼珠子转呀转,机智道:“奴家技术不好,不过今日也是神奇,好像有神仙帮忙似的。” 神仙本仙勾唇满意的笑了。 ------------ 036 选妃了 虽说是赢了投壶比赛,可颜长欢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倒也不是因为不能离开王府,而是她听秦晞说这十一公主生性是个霸道任性的主,谁要是惹了她不把那人一层皮都不罢休的。 又因着薛灵儿与薛樊是同一个母亲的肚皮里爬出来的,寻常欺负薛樊的人就会被薛灵儿想尽办法报复回来,这时间一久可不就养成了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如今自己算是惹了她,会不会也找自己报仇啊? 可颜长欢至今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连带那漂亮的簪子也不敢真的戴出去显摆,只好缩在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这是晴朗,空气里还有些微风,颜长欢本想睡个懒觉再起来的,只是天一亮自己的院子就吵闹不看,尖锐的女音连绵不绝。 她都把被子盖住头了也无济于事。 “有病啊!大早上没事干打太极啊!” 话说完可外面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愈加热烈。 颜长欢气不打一处来,掀开被子就出来,衣裳都来不及披一件。 薛灵儿一身宝蓝色劲装,一头的麻花辫显得俏皮又灵动,此刻正抱着胸看着颜长欢,后者只看见满院子的女人。 瘦的胖的,高的矮的,白的黑的,绿肥环瘦,看得人眼花缭乱。 薛灵儿推开拦她的知秋,走到颜长欢面前:“颜侧妃早上好啊。” 颜长欢抽了抽嘴角:“十一公主早上...好。” “哼,本公主才不好。”她白了颜长欢一眼,转头指着底下一众颜值各异的女人道:“从今日开始这些女人就是我皇兄的侍妾,就说是你安排的,听见了吗?” 颜长欢看着薛灵儿,总觉得这个公主更像个山大王。 舔舔唇角:“为何啊公主?” 薛灵儿插着腰瞪圆了眼睛:“你还问我为什么,我皇兄可是薛家嫡子,哪个王爷只有一个两个女人的?何况我皇兄居然还专宠你一个,为了我皇兄能早日开枝散叶,让你避免被世人唾弃,本公主勉为其难为你搜寻如此多的美人来,你还不感恩戴德?要是做不到,就赶紧滚出去!” “这么说公主还是为了我好?” 薛灵儿点点头,好像说着赶快谢恩吧。 这幅高傲的样子像极了不要脸的薛越。 颜长欢是没什么感觉得,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被薛越宠爱,于是点点头回答道:“公主所言极是,不过...” “不过什么?”薛灵儿担心她耍花招。 颜长欢摸了摸下巴,视线绕过薛灵儿落在那些女人身上 ,为难道:“我也十分认同公主所说,王爷如今已经二十有一,寻常人家早就为人父了,可惜王爷后宅单薄,光凭我!也无能为力!” 薛灵儿以为此举是在羞辱颜长欢,本想看她哭的,谁知道这人居然越说越激动起来。 眨眨眼看着她,疑惑道:“颜长欢,你什么意思?” “奴家的意思也是公主的意思,只是公主送来的女人太多了,挑一两个就好了嘛!奴家这不是怕王爷身子受不了嘛!”说着还做了个心疼的表情。 薛灵儿看的脸红。 颜长欢走下台阶勾起一个姑娘的脸,那人似乎很是害怕的样子,颜长欢却满意点点头:“身形高挑,长相清丽,不错,知秋,记名字留下。” “好嘞!”知秋屁颠的从里面拿出宣纸和毛笔来。 眼看着颜长欢要对下一个评头论足了,薛灵儿站不住了,上前来抓住她气道:“你这个女人怎么当的人妃子?居然给自己丈夫挑女人!” 颜长欢无辜:“不是公主您送过来的吗?” “我...” 话还没说出来,方才被挑中的姑娘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哭道:“公主您不是说只是装装样子吗?民女不想进凌安王府,民女不想死啊!” 她一说话,其他人也都害怕的跪下来求饶。 颜长欢一听惊讶的张开了嘴,又猛地捂住嘴巴看向薛灵儿,后者又心虚又气,恼的直跺脚,转头踹了那人一脚,尖叫道:“住口!” 说完转头怨恨的看着颜长欢:“你给我等着,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她走了,那些女人也跟着走了,颜长欢抱着胸笑的无奈,知秋却不乐意了。 放下手里的纸笔好奇道:“姑娘,你怎么知道公主是找他们做做样子的啊?” “我不知道啊。” 知秋更加奇怪:“那您刚才还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颜长欢挑眉:“我该担心什么?担心那些女人进来分走王爷的宠爱?别傻了,薛越对我有一丁点的宠和爱我就得去烧香驱邪了!” 薛越有多少女人跟她没有一点关系,也只有像知秋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才会觉得嫁出去的姑娘就一定要围着丈夫转吧。 颜长欢打了个哈切,转身回屋准备睡个回笼觉。 薛越刚舞剑完毕,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如今早就被汗水给浸透了,贴在身上将他的每一块肌肉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朱尚匆匆上来跟薛越汇报了依棠院早上的事,薛越擦汗的手一顿,随即皱眉不悦:“她真的在给本王选女人?” 朱尚点头:“奴才看的真切,颜侧妃还叫身边的丫头把人记下来,要不是公主不愿意,只怕...” “颜长欢,活腻歪了不成?” 薛越猛地将剑插进土中,想要找她说清楚,又停下来忽然想到了好主意。 对朱尚道:“从今天开始,依棠院的吃食减半,月钱能少则少,能扣则扣。” 朱尚心里咯噔一下看薛越,虽然这不会要了人的命,但是应该会掉一层皮。 “老奴明白。” ...... 薛灵儿气呼呼的回皇宫,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屋子,反而去了长公主殿。 长公主殿的装设只比皇后宫小一点,可奢侈程度却不比皇后宫差一点,一进去便能看到满院子都是珍奇鲜花盛开,也许只是一朵不起眼的兰花兴许都要好几千金才能买到。 可薛灵儿已经来不及赏花了,一进去就咋咋呼呼的喊着:“长姐!长姐!” 薛灵雎正在殿内修剪牡丹花的花枝,被薛灵儿吓了一跳猛地将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给剪掉了,当即皱眉放下剪刀。 厉声道:“没教过你规矩吗?皇宫大内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薛灵儿向来最怕这个长姐,一下子被她呵斥立马消了火焰,又看到那朵落在地上的大红牡丹,揪着自己衣裳不知所措起来。 薛灵雎上前来看着她穿的男装又训斥道:“身为大周公主应当有公主风范,你倒好,每日男子装束招摇,本宫看你以后如何嫁人。” “不嫁人就好了...” ------------ 037 试菜 “还敢顶嘴?” 薛灵儿怕长姐罚她,立马躲在花瓶后面掩耳盗铃起来,委屈的看她:“长姐...灵儿被欺负了您还不帮我,还想罚我。” 薛灵雎收回眼,神色淡漠的转身继续修剪起枝丫来。 “你不欺负别人,本宫就谢天谢地。” 薛灵儿气不过的噘嘴。 磨了磨牙:“可这次真的是颜长欢那个女人欺负我!她...她羞辱我!” 一般这种情况下薛灵雎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撒谎,可是这一次薛灵雎眼神复杂的看着手中的剪刀不知道在想什么,嘴里疑惑嘟囔一句:“颜长欢?” “对!就是颜长欢,就是三皇兄的侧妃,那个女人不但蛊惑三皇兄独宠与她,还以下犯上对我不敬,长姐你千万不能放过她!” 薛灵雎神情有些犹豫,许久没有说话,薛灵儿叽叽喳喳的在一旁说着颜长欢有多么的不好,简直像是人神共愤,没多久便将薛灵儿从殿中赶走。 这事儿还是不清不楚的过去了,总之颜长欢是这么觉得的,只是每日面对着素菜清粥她觉得自己都能从知秋身上闻到肉香了。 喝了一口寡淡无味的白粥,又如同嚼蜡般的吃着青菜,无力问知秋:“该不会薛越破产了买不起肉了吧?” 知秋:“没有啊,我们下人的饭菜每日都会有肉吃的。” 颜长欢听见肉这个字眼睛都直了。 “你们有肉吃,为什么我没有?” 知秋不明白的摇头。 颜长欢越看面前的绿色越觉得自己浑身翻绿,再吃下去血都要是绿色的了! 猛地放下筷子,气鼓鼓的出去要讨个说法。 还没出去就碰上朱尚,立马快步上去:“朱管家你来得正好,凭什么我每日吃的那么清淡,还没有一块肉?” 朱尚笑了笑答非所问:“小的是来给侧妃送月钱来的。” 钱! 颜长欢立马摊开手,眼巴巴的看着朱尚将手伸进胸口里,摸索了半天后将一块铜板放在了她两手之中。 “这就是侧妃这个月的月钱。” 颜长欢将铜板拿起来,眼睛透过铜板看着朱尚,苦笑:“你玩我啊?” 朱尚皱眉:“侧妃这是什么话?老奴这可还是给侧妃争取了的。” “就一块铜板...京都包子都是两个铜板了!” 朱尚叹息:“侧妃您想想,您每日穿的戴的是不是得花钱?就说您前些天在花园喂鱼也花钱了。” 颜长欢:“我喂鱼我倒贴钱?” “您把鱼喂死了呀!那鱼可是王爷寻了许久才得来的珍稀品种,贵着呢!” 颜长欢觉得朱尚把她当成傻子,那鱼明明就是鲫鱼!还能炖汤那种!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贴近朱尚咬牙:“是王爷让你克扣我生活费的?” 朱尚只是笑笑不说话。 颜长欢气的倒退想吐血,知秋赶紧扶住。 薛越!!! 明明这是颜长欢心里的呐喊,可正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的薛越似乎好像听见了这一身包含着心酸的怒吼。 他挑了挑眉,低头夹起一块肉,还没送入口中忽然听见一声娇滴滴的:“王爷~” 薛越抬头,只见颜长欢好像眼皮抽筋似的一直对自己眨眼,还故作风骚的扭着腰走过来,吓得他筷子上的肉直接逃跑。 颜长欢余光看见薛越桌上的饭菜差点没气的昏过去。 她在那儿喝粥吃菜,这人居然在这儿享受大餐,每一道菜都是硬菜! 然后当着下人的面坐到薛越身边,将他手里的筷子抽离,还没动薛越就将她的手钳住。 “你好大的胆子。” 颜长欢噘嘴委屈:“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奴家只是几日未见王爷心里想的紧,这不来伺候王爷您进膳嘛~” 她娇嗲的说着,还斜眼用媚眼直勾勾的看着薛越。 不得不说,颜长欢很知道自己的优势就是长得漂亮,男人嘛,视觉动物,所以今日还上了点淡妆,薛越看了虽然不至于痴迷,但也会心头一紧的程度。 不过薛越太知道颜长欢真面目是什么,对她这样示弱的样子反而不适应。 嫌恶道:“你疯了?” 颜长欢笑笑,抽回自己的手道:“要疯也是想王爷想疯了。” 屋里的丫鬟各个憋笑低头,薛越脸色难看一分 “你到底要干嘛?” 颜长欢拿着筷子嘴里已经塞了一块肉了,眨着眼睛无辜道:“看不出来吗?伺候您吃饭啊!” “来来来,别客气,那么多菜别浪费了。” 随即薛越只看到颜长欢将每道菜品尝了个遍,美曰其名是给他试毒。 等她吃完每一道菜就已经打了个饱嗝了,害羞的拿出绣帕擦嘴,放下筷子对薛越行礼:“奴家伺候完了,明日再来伺候。” 说完便笑嘻嘻的跑了。 薛越从始至终的摸不着头脑,等她走了居然不怒反笑,周围的丫鬟只看见原本脸色不好看的王爷忽然低头笑起来都害怕了,不过王爷笑声听上去不像是生气,反而有点...高兴? 等他吃了饭下人来收时,薛越忽然道:“明日多做些肉。” 下人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耽误立马应呈下来。 可王爷不是向来不爱油腻之物吗? 翌日午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侍女们从觉得今天的王爷似乎有点着急。 一直不停的往门口看,桌上的菜看了好几遍就是不动筷子,直到门口出现颜侧妃的影子他才直起身子准备夹菜。 然后又如昨日那样筷子被颜侧妃抢去。 “红烧肉!”颜长欢吃进嘴里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味蕾在肉块儿上跳跃,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薛越冷眼:“你是猪变得吗?” 颜长欢咽下嘴里的食物:“王爷放心,奴家可能不是人,但您是真的...”狗! “什么?” 薛越眼神威压。 “咳,英明神武!” 薛越这才满意收回眼,催促颜长欢:“赶紧试完菜滚。” 颜长欢嚼着嘴里的吃食赌气加快了速度。 要不是朱尚只给自己送青菜白粥,她才不愿意来看薛越这张阎王脸。 可是侍女们看见颜侧妃吃的高兴的时候,王爷居然看着她在笑!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到第三日的时候薛越甚至开始注意菜品的摆盘了,将肉类放在最前面,似乎是为了照顾某个爱吃肉的人。 然后兴匆匆的多叫了一副碗筷放在身边。 只是今日奇怪,怎么等都没等到那个‘试菜’的人来。 一直到过了晌午,菜都凉了薛越脸色越来越僵硬,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想杀人的心情更多一点,猝不及防的起身将满桌的菜饭全部扫了下去,碗筷摔在地上一阵噼里啪啦像是发生了什么大灾难似的。 下人跪地大喊:“王爷息怒!” 薛越怒火滔天,眼瞳居然还红红的,大吼:“把颜长欢给本王抓过来!” ------------ 038 南海珍珠 薛越平生最不能原谅的事情便是说到却不做到,颜长欢居然明目张胆的放他鸽子不说,还在他这儿蹭吃蹭喝那么多天。 必须得让这丫头知道凌安王为什么叫血煞鬼。 大抵是他的火气实在是太大了,侍女们一个个的到现在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有个还因为体质太弱直接跪晕倒了,可也没人敢去搀扶她。 只得咬牙等着自家王爷消了火气才行。 不消片刻朱尚就又回来了,只是并没有带来薛越要的人。 薛越:“让你抓个颜长欢也抓不来吗?” 朱尚为难道:“王爷,听侍卫说颜侧妃今早就被长公主的人请去了。” 话音刚落,朱尚只感觉自己面前呼过去一阵强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了王爷的影子。 ...... 颜长欢此刻坐立难安。 她现在就在长公主殿中,虽然周围的花儿很美,面前的女人也很美,可是她看见了薛灵儿。 那人一脸心想事成得意洋洋的样子,该不会是让长公主来给自己撑腰吧? 自己对薛灵儿这种娇生惯养的天真小姐还能耍耍嘴皮子,可对于这种久经宫斗的老手,她哪儿是对手啊?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把头低的更下去了。 薛灵雎收回眼轻笑一下,亲自倒了杯茶送到颜长欢面前,吓得颜长欢赶紧接住。 这才听她道:“勿怪勿怪,前些日子小妹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颜长欢端着茶杯一时愣住,尴尬的看向站在一旁也是同款不明就里的薛灵儿,干笑道:“没没没,十一公主活泼俏皮,怎么会是麻烦呢?” 薛灵儿瞪她:“长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话音刚落,只见方才还笑颜如花的薛灵雎忽然冷下脸来,侧头看向薛灵儿,厉声道:“还不快给颜侧妃行礼道歉?以为还在宫外没有规矩吗?” “长姐?”她指了指自己看向颜长欢:“你居然叫我给她道歉?” “长姐你知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身份的人?她不过是个卖艺的,要不是皇兄看上她,本公主这辈子都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凭什么要本公主给她道歉啊?” 虽然很难听,但颜长欢却觉得十分有道理。 如果不是薛越当初执意娶她,自己现在应该还在寻访楼做花魁,受万众瞩目,而不是在这儿给人当瘪三啊! 正想着,只见对面的端庄公主忽然起身,直直的给了薛灵儿一巴掌。 清脆响亮,颜长欢都震惊了。 这是什么戏?她怎么看不懂啊? 之前鸿门是个鸿门宴,现在看来怎么像是负荆请罪? 薛灵儿被打的眼泪直打转,捂着自己的脸抽泣的看着薛灵雎却不敢说话,只听到薛灵雎道:“没规矩那就从新学,今日起本宫就给你找个教习嬷嬷,什么时候学会规矩什么时候出你的殿门!” “长姐...你不疼灵儿了吗?” 薛灵雎没好气转身:“还愣着做什么?” 薛灵儿失落的咬着下唇,抬眼又瞪了一眼颜长欢,那眼神活像是电视剧里的恶毒女二。 此刻一定把自己被打这桩事儿算在了颜长欢头上吧。 颜长欢无奈偏过头。 等到薛灵儿哭哭啼啼的走了,薛灵雎一瞬间又恢复了笑脸,变脸速度堪称奇迹。 “灵儿自小在本宫身边长大,被宠坏了。” 颜长欢想到方才她打薛灵儿那一巴掌,可不像是作假,有些不知所措:“其实十一公主这样挺好的。” 薛灵雎落座,苦笑:“如今是好,可若是她到了适婚年纪就不一样了。” 她叹息一声:“皇家的女儿,既然享受了这泼天的富贵和权利,就有着应尽的责任,若非本宫为了守孝过了适婚年纪只怕也早就被和亲别国去了吧。” 薛灵雎如今二十五岁,这在古代早就是个大龄剩女了,到了这个年纪就算送去和亲也会被说闲话,皇帝也就不操心她的婚事。 可薛灵儿不一样,她才十六岁,如今大周极力与各国交好。 而这交好的桥梁,更古至今都是用女子的终生幸福换取的,所以往后她的婚事谁说的准呢? 颜长欢听得不快,皱起眉头。 薛灵雎却忽然洒脱一笑:“说过头了,其实今日本宫叫你来,不过有一间小事想要你帮帮本宫。” 颜长欢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公主说笑,奴家不过是一个后宅女人,能帮公主什么忙呢?” 可千万别让她参与宫斗啊! 薛灵雎抬眼看她许久,忽然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送到颜长欢面前,打开来居然是个快比拳头还大的珍珠,颜长欢当即张大嘴。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怕我这弟弟呀做错事,往后还请你帮我多多照顾。” 颜长欢努力克制自己对珍珠的喜爱,眼睛好半天才从珍珠上移开,看着薛灵雎为难:“公主放心,奴家会把王爷照顾好的。” 薛灵雎起身,走到颜长欢身边,她身上极香,可是多靠近一些就觉得太过刺鼻,颜长欢想躲开的却被薛灵雎拍住肩膀,听她道:“本宫说的照顾是叫你看住他。” 颜长欢脸色僵硬。 “公主这是何意?” 薛灵雎弯下身,红艳的嘴唇贴近她的耳朵,轻声道:“凌安王骄奢淫逸,暴力霸道早就为人所不齿,本宫相信颜侧妃是有是非判断的,跟着这样的人如何长久呢?” 这是在拉拢她? 原来不是宫斗,是权谋啊! 不过薛灵雎可算是找错了人,自己就算再不喜欢薛越,小命还在薛越的手里攥着,怎么敢背叛他啊? 可若是自己今天不答应,也许可能就走不出去了。 所谓前有狼后有虎自己站在独木桥上,寸步难行啊! 颜长欢心中哀嚎,迟迟不敢说话。 薛灵雎只好站起来,将珍珠往她面前推了又推:“好好想想,这南海珍珠不过是定金,侧妃若是让我满意,别说一颗珍珠,金山银山本宫也做得到。” 真的好诱人啊! 颜长欢皱眉纠结了许久,抬手捧着珍珠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合上盖子,却在薛灵雎满意的神情下将珍珠送了回去,道:“公主好意奴家心领,可是奴家早就是王爷的人,不敢听从。” “你可知拒绝本宫后果是什么?” “奴家不知,不过奴家知道,王爷会要了我的命...” 颜长欢说完低下头不敢看她,好一会儿居然听见一声尖锐的笑声从头顶传来,莫名其妙抬头,只见薛灵雎此刻笑的红光满面,好像中了彩票似的。 ------------ 039 水火不容 颜长欢摸不着头脑了。 这不能一家子出两个病娇吧? 这教育得多失败啊... 然而下一瞬,薛灵雎停下笑还是把珍珠给了颜长欢,并和善道:“你这般向着三弟本宫这心也就安了。” “哈?” 颜长欢不敢接。 “本宫这弟弟生来就是那般不讨喜,从前也不是没有给她安排过女人,可每一个都被他杀了或是逃回来宁死不从,你还是第一个能在凌安王府活的上好又肯对他好的女人。” 颜长欢有种想吐的感觉。 哪里看出来她活的上好了?她连饭都吃不饱! 不过这语气怎么那么像是霸道总裁的妈妈对灰姑娘女主的试探呢? 按照常理,现在薛灵雎应该说自己配不上薛越,只有身份如秦晞那样的女人才配。 可现在的情况就是不太走常理啊... 薛灵雎居然拉着自己说了好多薛越以前的事儿,告诉自己薛越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爱去什么地方,连他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都事无巨细的告诉颜长欢。 颜长欢过耳就忘。 等到薛越找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两人手挽着手其乐融融的看着花 。 猛地上前来将颜长欢往后拽,也顾不得有没有把她弄疼,语气不善的对薛灵雎道:“长姐要见我的人,何时连通报都不会了?” 薛灵雎笑容僵在脸上,看了一眼因为被薛越捏疼了手而皱眉的颜长欢,担心道:“长欢的手快要被你捏断了。” 颜长欢疯狂点头。 薛越:“那倒好,算是让她长记性了。” 薛越没有心。 离开公主殿的路上薛越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好像后面有鬼撵似的,走的极快,颜长欢两只脚都快打搅了。 周围的宫女太监眼见了薛越都不敢多看一眼,能跑的就跑,跑不掉的硬着头皮行礼,等薛越走了才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而颜长欢就成了那个被拿来当发泄工具的人,一上马车就被薛越扔了进去,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像个鹌鹑一样不敢看他。 薛越像个低压气一样,高大的身躯一进来就觉得马车好像不太大的样子。 好半天薛越才冷静下来,今日之事多半是薛灵雎的意思,颜长欢就是个任人摆布的,自己的火气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对她洒。 毕竟这是他的人。 “长公主与你说了什么?” 颜长欢不敢撒谎,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的事情全说了,并且附带一句:“我什么都没有干,她试探我的时候我还向着你呢!” 薛越眸子微微闪动,斜眼看向缩在一边的颜长欢,嘴角忍不住留出一抹笑意,很快又压了下去,轻咳一声:“这么说,本王还要给你嘉奖不成?” 颜长欢眼珠子转了一圈,大着胆子靠近薛越,小声问道:“嘉奖就算了,可不可以把饭菜给我恢复了?” “不行。” 颜长欢委屈坐回去。 薛越:“以后与薛灵雎少接触,若是她非要见你就来找我,听见了吗?” 颜长欢心不在焉的点头:“哦。” 薛越见她如此听话,反倒好奇起来:“你不奇怪为什么?” 颜长欢斜眼看去,心道果然有病。 自己听话答应不行,还得问为什么... 无奈道:“对我来说无论是王爷您还是长公主都一样可怕,您留我在身边是利用我办事,长公主今日找我恐怕也是另有所图,并没有什么两样啊。” 薛越听完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还不算太笨。 他还以为这个女人会被薛灵雎的花言巧语给骗了,没想到看的还挺长远。 “那个女人所想无非是想挑拨你我的关系,本王与她水火不容,看到你们关系如此密切,多疑如我定会怀疑你,而你就算今日不投靠她,往日也一定会,这是她一贯的伎俩。” 颜长欢感叹皇家弯路多,就这么点事儿还要想出那么多弯弯绕绕来。 “不过,你倒是令我意外。” 颜长欢扯了一下嘴角:“奴家小命都在你手里,哪里敢投靠别人啊?别人可没有王爷这般心狠手辣。” 薛越看她良久,收回眼:“你说得对,本王心狠手辣,所以你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等两人回王府的时候,颜长欢本来想直接回依棠院的,谁知刚走出去一步就被往反方向拽去。 回头看薛越:“王爷你又要干什么?” “陪本王吃饭。” 颜长欢愣了愣:“您还没吃饭呢?” 薛越皱眉不悦看她,顿住脚气道:“是谁说的会来伺候本王用膳的?是谁说要给本王试毒的?” 颜长欢睁大了眼看向别处。 “说的话就要负责任,说到做到才行。” 可怜早就在公主殿吃过饭的颜长欢,还得再吃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薛越故意整她,愣是眼看着她把每一样菜都咽下去了才行。 还要她再看着他吃了饭才准走。 回去的时候颜长欢都快撑得走不动道了,强撑着一口气回依棠院就瘫在床上不动弹了。 后面好几日薛越每次用膳都要把颜长欢叫来自己眼前,一旦颜长欢不乐意了薛越便要做出杀人的举动,吓得颜长欢只能保命卑微示弱。 不过这事儿也有好处,比如成功长肥不知道多少斤肉。 花娘再看见她的时候,眼里那嫌弃都快溢出来了,还上手戳她的腰,啧啧两声:“虽然我不歧视胖子,但是吧,我这是乐坊生意,你也不能砸我招牌啊!” 颜长欢躲开她的手,委屈道:“我有什么办法?薛越这几天一直叫我陪饭,我不吃都不行!要不是他今日有事没在府里我还出不来呢!” 花娘扇着羽毛扇听得面上含笑。 “我怎么听着好像有粉红泡泡的样子?” 颜长欢:“您是不是单身多年,看两条狗都觉得有粉红泡泡?” 花娘不高兴:“怎么说话呢!王爷又不是狗。” 颜长欢:“......”那我是呗? “不说闲话了,最近楼里老有太监来,我寻思多半是冲你来的,每次一来就拉着我们姑娘问你的事儿,当我这儿是信息处啊?” 颜长欢好奇:“你怎么知道是太监?” 花娘嗤笑,一脸傲娇道:“那喉结都没长成,说话比我还细呢!”又正经:“最关键的是身上统一有个金边腰牌,那是宫里货。” 颜长欢恍然大悟。 这些人一定不是薛越的,和宫里有关的,不是薛灵儿就是薛灵雎。 薛灵儿那脑子多半是想不出来来寻访楼打听她,所以是薛灵雎? ------------ 040 提醒一下 这长公主薛灵雎的生母乃是如今后宫掌权的淑贵妃所生,母族强盛,乃是扶持过三位皇帝的世家大族,背后势力不容小觑,又因这位公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甚至能在皇帝为朝堂之事犯难之时出言提醒,皇帝一高兴便开始放权给这个女儿。 二十六亲卫军中,超过三分之一的数都能被这位公主直接号令。 以至于众人提起这位公主总要可惜道:“若长公主是个男儿就好了。” 可就是这样的女人,明明对薛越厌恶的恨不得他早死,却能在面对颜长欢时演的天衣无缝。 颜长欢感叹,要是这个薛灵雎去当演员,不混个金鸡百花都对不起这一身的演技。 花娘忍不住出声提醒:“这薛家人都是面和心不和,你能不参与千万别去搅这趟浑水。” “我又不傻。” 今日颜长欢出来就是为了看账的,这账查清楚了,分红也拿到手了她就该走了。 本来刚要走就看到一堆穿着相同款式紫衣的姑娘从面前走过去。 这款式还很眼熟,很像是她之前穿的。 挑眉:“花娘,你什么时候给寻访楼弄工作服了?” “什么工作服?” 颜长欢指了指前面穿着统一的姑娘:“那不是吗?” 花娘探头看去,而后笑道:“这可不是工作服,这是现在时下最受欢迎的款式和颜色,叫做颜侧妃同款。” 颜长欢手上的钱袋差点掉下来,幸好手疾眼快接住了,看看眼前走过来走过去的紫衣人,她有些呆住了。 “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花娘敲了敲她的脑袋:“你火了不知道?就是那日大暑游湖,你在船上那一舞可是出了名了,全京都都见识了你的风采,更别提那尚书公子和凌安王为了你大打出手,想不出名都难。” 花娘看着自己的摇钱树十分的欣慰,还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领。 道:“所以啊,现在大周女人都把你当做典范,你多穿了几回的衣裳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好看,你多吃了几口的菜,那都比别的菜香,你就是大周的时尚标杆!” 颜长欢有些飘飘然。 她这是成了带货女明星了? 忽然有些在意自己今天的穿着了,万一今天没打扮好看,别人可不就嫌弃自己了? 她飘飘然的出了寻访楼坐上马车。 这还是薛越为了让她看上去像个侧妃配的马车,否则叫人看了寒酸。 她悄悄的拉开一点窗帘,果然看见外面的街道上,十个姑娘有六个都穿着同款紫衣,她忍不住嘴角上扬。 倒不是虚荣,只是觉得自己终于被看到了,虽然这一天居然相隔两个时空,可这些年她努力跳舞学的那些东西都没有白费。 马车转弯离开人群后她就收回手坐好,心里美滋滋的。 正要坐正,马车里忽然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熟悉的味道,颜长欢奇怪砖头,下一瞬却被一只手遮住了双眼,眼前一片漆黑,但却一直能闻到那股恶心的血腥。 她的心脏不断地敲击着胸膛,紧张的将手捏成了拳头。 “王爷?” 薛越哽着喉咙轻声:“嗯。” 听见他的声音颜长欢刚要松一口气又觉得不对劲。 盖在她眼睛上的手好烫,还有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紊乱,就好像那天的样子一样。 她伸手想要把薛越的手拿下来,刚触摸到他的手背就被薛越用另一只手摁倒了马车板上。 只感觉马车震动了一下,知秋赶紧出声:“姑娘你没事吧?” 颜长欢怕知秋进来看见解释不清楚,赶紧道:“没事,继续走。” 她任旧看不见薛越的样子,可是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也足够清晰他方才干了什么。 “王爷...你可以放开我吗?” 薛越滚烫的气息撒在脸上,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低哑道:“...本王满身是血,怕你见了要做噩梦了。” 可是这样她觉得她也会做噩梦,反而会乱想。 咬了咬下唇道:“奴家睡觉从来不做梦的。” 薛越似乎被逗笑了:“你自己说的,若是被吓到了,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 话罢,薛越贴在她眼睛上的手开始渐渐抽走,颜长欢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入眼便看见薛越一身漂亮的纯白衣裳此刻被鲜血污染的不成样子,根本不是溅上去,更像是薛越跳进了血池里似的。 再往上看去,薛越的脸色惨白的可怕,脸颊及眉骨上还有血迹,头发也不知道被什么水打湿了,落下的碎发遮盖住了眼睛,让他看上去更加阴森可怖。 可是看来看去,薛越身上也没有伤口。 所以这些血,都是别人的... “本王提醒过的。” 薛越撑着自己的身体一下躺在马车板上,闭眼狰狞起来。 颜长欢坐在一旁手足无措。 看样子他那个每个月都会发作的蛊毒又开始了,怪不得身上那么多血,估计是燥热之下又嗜血杀人了。 她想挪开一些,免得他身上的血沾染到自己身上。 可刚一动人就被薛越给拽住,听他声音还中气十足道:“想跑哪去,过来。” “太、太挤了,我给您挪位置也不成啊?” 薛越蹙眉,似乎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咬着牙:“不用...” “哦。” 颜长欢便不动了,可薛越的手还是没有收回去,一直捏着她的一只手不放,他的体温此刻高的吓人,就连这只手也烫的她难受,想抽回来也没办法。 抿了抿唇,大着胆子侧头去看他。 只见薛越惨白的嘴唇一直在说着什么,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捏着他的手也在用力,全身的肉都紧绷了起来。 上次他痛苦的样子自己是见识过得,如今又来,倒是蛮可怜的。 但是可怜归可怜,跟她没关系! 所以,马车一停下来颜长欢便叫知秋叫来了朱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率先下了马车就走,一路跑着回去,深怕一回头自己就心软了。 知秋关上依棠院的大门,颜长欢立马坐下,可却心绪不宁。 “姑娘,王爷刚刚怎么在马车里啊?” 颜长欢心神慌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转移话题道:“今日出了一身的汗,我想洗个热水澡。” “好,我这就去给姑娘烧水。” ------------ 041 娘亲在呢 绣着并蒂莲的屏风后此刻雾气腾腾,颜长欢躺在浴桶之中,脑海里不断回响起薛越今日痛苦的样子。 她努力让自己分散注意力,可是薛越的脸就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说到底那个人的死活跟她没有关系,可是自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若是自己有能力帮而不去帮,致使薛越今日出了事端,想来她应当也不会好过一点。 她动了动手抱紧了自己,又犹豫了。 自己去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薛越又不会因此对她改观一二,自己何必为了这种人奔波? 此刻好像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一个圣母心泛滥说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一个冷血心肠说着干我屁事。 等到洗澡水都变冷了颜长欢才终于起来穿上衣裳,穿戴整齐后出来,知秋正要给她铺床却听见她开门的声音。 “姑娘,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 颜长欢点头:“我出去转转,你别跟着,早点休息。” 知秋奇怪的挠头,但也听话,转头就回自己房间睡觉。 颜长欢一路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直到踏进薛越的院门又胆怯的想跑,却被眼尖的朱尚给看见了。 “侧妃!” 朱尚小跑着上前来,擦着头上的汗水着急道:“您来的正是时候,王爷他...总之您先进去看看。” 颜长欢咽了口唾沫,看着还亮着灯的房间:“王爷现在情绪还好吗?” 朱尚没回答,不过叹了口气。 颜长欢摸着门框许久,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始终下不了决心,到底还是朱尚爽快,直接推门将她扔了进去,趁她还未反应过来又立马把门给关上。 颜长欢心里骂娘。 抬头却看见有水从屏风后面溢了出来,怕是薛越出事立马绕过屏风。 冲天的药浴味儿弥漫整个屋子,薛越此刻通红的脸捏着木桶边缘,露出的胸肌不知道是被药浴烫红了还是因为血液加速的缘故,呼吸急促困难,烦躁之下只能不断地在水中挣扎。 颜长欢看他的瞳孔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觉熬红的双眼似的,血丝遍布,额头青筋暴起。 颜长欢与他对视,感觉自己要被他杀了。 “王爷,你没事儿吧?” 薛越:“......” 薛越汗水大颗大颗的往下落,抓着木桶的双手都在发白,颜长欢担心他不行,立马撇过头看到旁边放置的药水桶。 想来这药浴也是袁昭的杰作,应该能压制薛越此刻的蛊毒发作,于是便用水瓢舀了一勺走到浴桶边上倒下。 “不够吗?”又舀了一勺。 “过来。” 薛越忽然说话,颜长欢顿住脚。 小心翼翼的将水瓢藏在身后,准备如果薛越想对她干嘛的话,就用水瓢敲破他的脑袋! 走近了一步。 薛越不耐烦闭眼:“再过来!” 再走近两步。 许是真的无语了,薛越忽然坐起身来,颜长欢只看见面前白花花的肉闪过,然后自己下一秒就被扯进难闻的药浴之中。 热水包裹着全身,呛得她难受,想要起来却被薛越死死摁住。 救命!!! 她的手在木桶边缘死命的挣扎着,努力地想要推开薛越,可是除了感受到他滚烫的皮肤和紧实的肌肤,她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 颜长欢后悔了,她就不该心软来的。 这下是赔了一条小命进去了! 药浴被她激烈的挣扎溅出来许多,只听得水花剧烈,薛越忽然抓住她的手搂着她的腰肢猛地往后一倒。 颜长欢只觉得自己好像从一条河里栽进了大海里。 还没来得及呼吸几口空气,忽然又进了水里,她看不清,但却能感受到薛越的靠近,以及他柔软的唇瓣此刻正贴着她的唇。 这是...非礼? 颜长欢瞪圆了眼睛想挣扎,可是在水下四肢没有力气,又被薛越死死扣住,自己除了躺平什么都做不到。 而且,薛越似乎还在给自己渡气,为了活命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好半天薛越才将她从水里捞了上来,颜长欢立马推开薛越站了起来,将脸上的头发推到脑后,擦着脸上的水珠往后躲开。 薛越只穿了一条底裤,赤裸着的上半身美好的不像话,饶是颜长欢这样在现代见惯了男人身材的也忍不住感叹一句造物主的偏心。 只是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薛越忽然又伸出手来,颜长欢几乎是下意识的逃跑,刚跑出浴桶就被薛越拽住了衣衫。 只听‘嘶啦’一声,衣裳破了,露出半截莲藕般洁白纤细的手臂。 “薛越你清醒一点!!!” 老娘卖艺不卖身啊! 可薛越现在浑身难受,唯一让他感到好受一点的只有靠近颜长欢,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他气势汹汹的抱着颜长欢压上了美人榻,颜长欢被他摔得生疼,想起来却被她掐住了脖子,他脸上的水珠还在一颗一颗落在她的脸上。 “薛越...” 薛越咬紧了牙关,颤抖道:“滚!” 这也得她滚得了啊! 你倒是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姿势啊! “是你自己不走的。” 颜长欢想骂他有病,下一秒自己的嘴就又被我啃了。 疯狂。 除了这个词颜长欢想不到其他的了。 他那不是亲吻,是真的在啃,要把她给吃了的样子,嘴皮都给咬出了血,他拼命地吮吸着那点鲜血,然后咽进肚子里。 像个贪婪的吸血鬼。 颜长欢只觉得自己被人放在火上炙烤,甚至用刀一下一下的切割者她的身体,除了痛苦没有别的感受了。 不知道被烤了多久,薛越忽然看着她的眼睛嘴里喊着什么,一下子栽倒在她的肩头。 “喂!?薛越!” 身上湿漉漉的难受的很,颜长欢想推开他起来,可是薛越实在是太重了,用了几次力也没办法。 只听到薛越在自己耳边说什么:“母后...” 这是想娘了? 大抵是恶趣味,颜长欢翻了个白眼道:“娘亲在呢,不乖就打屁股!” “母后你回来...阿越听话...母后...” “好好好,你先起来娘就回来,你听话你倒是起来啊!”颜长欢又用了一次力。 无果。 果然,说什么听话,也只是梦里说说而已。 ------------ 042 喝茶 薛越醒的比颜长欢早很多,他一睁眼便看见自己赤身裸体的趴在颜长欢身上,最诡异的是颜长欢的衣裳还烂了。 他皱眉怀疑自己,可看到满地水渍忽然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仿佛又感觉到了那点微弱的触感了。 坐起身来摸了摸自己唇,低头去看还四仰八叉睡大觉的颜长欢。 她居然还会回来,他还以为颜长欢见了自己那副可怕的样子早就吓傻了,没想到还有些出息。 这丫头没他想的那么没良心。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随意拿了件外袍披上,下床前用手推了推颜长欢,道:“还不起来,准备本王把你扔出去吗?” 正说着已经穿上鞋了,只是起身之后颜长欢还是一动不动。 “你是猪吗?都日上三竿了。” 颜长欢似乎觉得有点吵闹,皱起眉头来,被咬破皮的嘴唇动了动,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 薛越觉得不对劲,上前用手背贴在颜长欢脸颊上,滚烫的温度立马穿了过来,他这才发现颜长欢身上穿的衣裳到现在还有些湿润。 她就这样就着打湿了的衣裳睡了一晚上。 连忙将她从美人榻上抱了起来,额头贴额头,确定颜长欢感染了风寒发起了高烧。 而颜长欢因为发烧脑子不清醒,身体更是没有丝毫自控,摇摇晃晃的又要倒下去。 薛越赶紧将她抱住。 “颜长欢你是猪吗?” 说罢,将她打横抱起往自己的大床上走,刚放下便伸手去脱她那还湿润的衣裳。 稍微顿了顿手,解释道:“本王这是为了救你。” 可真的准备下手了,薛越又心里犹豫起来,看着颜长欢因为难受而紧皱的眉头,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乘人之危! 咬牙起身朝外大喝一声:“来人!” 朱尚在门外守了一夜,如今听见中气十足的喊声立马推门而入,看见站得笔挺的王爷,还有昏迷不醒的颜长欢一时糊涂了。 昨夜走的时候是王爷生病的没错吧? 薛越不耐烦:“叫两个侍女进来给她换洗了身上的衣裳,再找个大夫来。” 朱尚:“奴才这就去。” “等一下。” 朱尚又回头。 只见薛越看着颜长欢皱紧了眉头:“把太医来。” 朱尚本想说这也就是个小小的风寒,用不着叫太医来吧? 可看着王爷看颜长欢担忧的神色朱尚也不敢多说了,毕竟这人也是王爷的救命稻草,要是有什么闪失他也赔不起。 凌安王府进宫请太医一事立马传开,连徐正言都紧张起来,误以为是秦晞出了什么事情赶紧上门去,徐雅言听了丫鬟打听的知道是颜长欢也立马背上礼品来了。 等到上了门看见秦晞好好站在院子里徐正言才松了口气。 而听闻颜长欢病了颜振立马带着颜乐康来了,来时恰好太医刚进去薛越刚出来,颜振不情不愿的行礼,随后便问:“小女到底为何而病?” 薛越不好说出真相,只好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道:“颜长欢自小体弱,如今三伏天中了暑气,病倒也是情理之中。” 可话音一落颜振便自责的红了眼,嘴里喃喃说着是他这个当爹的惭愧,对不起她在天之灵的娘亲之类的话。 徐正言正小心翼翼的往秦晞身边挪,听到此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颜长欢那个体质,都能当一头小牛犊子了,还弱呢? 指不定是薛越对她干了什么惨不忍睹的事情! 徐雅言揪着手里的小绢帕望着紧闭的房门,眼泪水一直打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哥在里面生死未卜呢! 薛越本就不耐烦,颜长欢一个风寒居然招惹来了这么多人,当他王府是旅馆吗? 见此情形更加不快,皱紧了眉头冷声道:“哭的倒是梨花带雨,怎么,你们徐家人专打本王的人的主意?” 徐正言听完立马知道他在内涵什么。 赶忙将自己妹妹拉到身后来,自己则解释道:“我与颜侧妃也算好友,好友病倒,来探病也不行?” “好友?” 他笑的讥讽,似乎是在戳着徐正言的脊梁骨骂他口是心非。 秦晞抬眼看了许久徐正言,忽然张口轻声道:“既然各位都是担忧长欢,月儿,烧壶好茶招待好各位。” 薛越斜眼看去,与秦晞对视一眼便错开。 可徐正言却看了秦晞好久。 没过一会儿太医才终于出来了,薛越第一个动脚可又立马停住,看着颜振上前拉住太医,急忙问道:“张太医,我家长欢如何?” 张太医:“侧妃感染风寒,身子发热,只要将这热散去就无大碍了。” “那如何散热?”颜乐康。 张太医:“用凉水不断擦拭其身,我这儿再开一副药,各一个时辰就喝下一碗,方可。” 颜振还是不放心,望着房间担忧起来,颜乐康还想问一些病情的,可薛越已经叫来了朱尚,言辞不善道:“既然病看完了,本王就不留诸位了。” 张太医看了看这一院子的人不明所以,但自己就是个大夫,不跑更待何时? 颜乐康:“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撵你们走的意思,不懂吗?”薛越背起手十分不耐烦的回答着他。 徐雅言揪着自己哥哥的衣服,咬着下唇:“茶...茶还没喝呢...” 薛越像是听了什么可笑的笑话,转头看向说话的人,眼里却都是厌恶。 “朱尚,带他们去前厅喝茶,不喝完别走。” 朱尚立马带着小厮上来请众人去前厅,可谁人都知道这是在威胁人,颜振虽也不服气可是如今他一心只在乎颜长欢的安康。 布满周围的脸上都是对女儿的心疼,收回眼却看向薛越忽然弓腰行礼道:“还请王爷,善待小女。” 薛越低头看他不做声,眼神流转了许久。 “颜大人误会,本王对长欢从未不好,您大可放心。” 颜乐康皱眉,还好,这都病了! 可怜自家父亲为了让王爷对姐姐好些不得不伏低做小,自己忍气吞声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干脆撩袍跪下,也羞红了脸,看着薛越脚上华贵的靴子道:“乐康只求王爷善待长欢姐姐,莫让她委屈,莫让她再受苦了,王爷既是姐姐夫婿,还请王爷护好她!” 说完,抬起张红的脸看着薛越。 薛越冷淡的看着,这小子明明对跪他这种事情恶心到了极点,却为了颜长欢甘愿求他。 ------------ 043 您喜欢她 颜家父子想的不过是以为这次颜长欢的病,是薛越故意敲打他们。 前几次确实是他们鲁莽,尤其颜振居然对薛越破口大骂,按照这阎王爷的脾性肯定不会对颜长欢有好脸色过,所以就想着他们对薛越好些,是不是薛越也会对颜长欢好些? 就算再厌恶薛越,为了颜长欢,父子二人也甘愿忍气吞声。 薛越只是嗤笑一声,自己这是莫名其妙做了回恶人? 送走其他无关紧要的人,秦晞便自动请缨要为颜长欢擦身。 虽然不知道颜长欢为什么会在薛越的房间里,但是以她的观察,薛越和颜长欢应该关系还没有那么亲近,为防薛越她自然拦着。 好在薛越也没有阻拦,还道:“劳烦。” 秦晞被逗笑了。 “这话说得,好像长欢真的是王爷的人。” 薛越愣住好久才反应过来秦晞的意思,而后伸手搓了搓自己的后脖子想叫自己清醒过来。 自己方才那句‘劳烦’听上去可不就像是自己已经把颜长欢当做自己的人,对秦晞就是一个外人。 可本质上,秦晞和颜长欢对他来说应当是没有两样才对。 猛然又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抿了抿唇暗下眼帘,又忍不住笑了。 朱尚看的奇怪,手里端着茶可见客人全走光了,正要转身倒掉。 “拿来,本王喝。” 说着还自己拿着茶壶茶杯坐到纳凉石椅上,瞧着嚣张的二郎腿望着紧闭的大门。 这一等就从天亮到了天黑,只是断断续续的有凉水从门里进又出来,不知道换了多少次凉水之后秦晞才终于打开了门。 一抬头就看见坐在院子里的薛越,忍不住嘲笑道:“王爷看上去很担心?” 薛越放下脚起身望向屋子里:“她怎么样?” “烧退了,嚷嚷着饿。” 不饿才怪,一整天水米未进。 薛越立马看向朱尚,后者马不停蹄的转身去吩咐厨房做饭。 秦晞见状忍不住又发笑了,走下台阶到薛越面前来,却看向天上的月亮莫名道:“今日月色似乎不错。” 薛越没看什么月亮,而是不耐烦的望着翻了个白眼:“天天都能看有什么好的。” “若此刻站在这里和你赏月的是长欢呢?” 薛越奇怪看向她。 这个女人他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因为他知道,父王让自己娶得不是一个女人,是秦家背后的兵权。 看似是秦家与凌安王府结盟,实则是双方牵制罢了,父王用他牵制秦家的野心,又用秦晞来看住自己,算盘打得叮咚响他又怎能不知? 所以娶她回来,从来就没有把她当做自己的王妃看待,好在秦晞自己似乎也没有这份心。 两个人虽然同在一个府邸里,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此刻,还是他们头一次说这么多话。 “秦大小姐该不会是吃醋?” 秦晞愣了愣,随后大笑出声转头捂住自己的嘴,忍了许久后才道:“王爷觉得可能吗?” 薛越收回眼抱胸:“你我都是一样的心思,何必猜来猜去。” “痛快。”秦晞将手背在身后,轻笑着:“今日长欢一病倒让我明白了些王爷的心思,您喜欢她?” 秦晞也不绕弯子,直接将问题抛在了他的面前。 后者稍楞片刻,随后忽然正色低头一笑,也抬头看向了天上月亮,不得不说今天的月亮却是还挺好看的。 “你好像很关心本王?” 秦晞挑眉:“我是关心长欢,她是个单纯热心的姑娘,王爷您所做的一切最好不要牵扯到她,最好你也不要喜欢。” 听罢,薛越立马收回笑意。 这是来说叫他了啊。 不过可惜,他从来不听话,尤其是这种贬低他的话。 他笑着把把玩着手上的玛瑙戒指,笑的很浅,甚至眼底就没有丝毫笑意。 “看来你还不是很了解她。” 秦晞蹙眉,只见薛越斜眼与她对视上,缓缓道:“颜长欢可不止这么一面,她复杂的需要本王花些时间才能告诉你答案。” 说罢便绕过秦晞要进屋去,秦晞蓦的回头提高音量:“王爷的意思是,你对她真的有那些感情?” 薛越站在门口,侧头只能微微看到盖在颜长欢身上的被子,抿唇道:“难道本王不行吗?” 秦晞忽然觉得有些心虚,直到薛越关上了房门她才回过神来。 是啊,难道薛越不行吗? 颜长欢这样名冠天下的绝世花魁,大周女人最想成为的人,又貌美又会跳舞,甚至还有些寻常人身上没有的可爱劲,还有谁配得上呢? 大概是赫赫战功,德才并进文武双全的绝世少年郎才行吧。 这么一想,薛越似乎除了爱杀人以外,还真的挺符合的。 只是人人都只能看到他这一点致命的缺陷。 仔细想想,薛越虽说被外界传的那般可怕,可是这些天她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嗜血的一面,对待自己虽说从来不见面,也从来没有苛责过,对待颜长欢更是不必说。 秦晞自嘲一笑,连薛越这样的人都看清了自己的心,他何事能看清楚呢? 屋内,颜长欢因为太饿了又睡了下去,梦里似乎有什么好吃的一直在砸吧着嘴。 薛越坐在床边看着,忍不住伸手替她掖好被子,可是做完之后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自己这反应是不是有点不寻常了? 正想着,颜长欢一下子醒了,迷迷糊糊的转头看到薛越立马想起了昨夜被折腾的画面,以为自己还在昨晚。 猛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大喊:“不要不要!别掐我脖子!” 薛越忽然心脏被揪了一下,倒不是心疼颜长欢多少,只是觉得自己这病太过折磨人。 咽了口唾沫忍下不快,伸手轻轻拿下颜长欢的手,谁知自己刚碰上颜长欢还抖了一下。 真的这么害怕自己吗? 看她因为害怕还皱在一起的五官,薛越沉声道:“我又打你了?” 颜长欢听这声音应该是恢复正常了,而自己因为生了病嗓子疼,点了点头。 薛越这才看到颜长欢脖子上的手指印,眸子暗了下来。 看着她身上的淤青薛越沉默好一会儿,忽然道:“以后,不打你了。” ------------ 044 烫金请帖 夜晚的风有些凉意,房门被推开后立马有凉风吹了进来,吹动了纱帐也吹起了二人的发丝,它们牵连在同一处风中,分不出你我来。 颜长欢愣住好一会儿,忽然闻见肉香一下子来了精神。 刚起来要奔向饭桌就被薛越摁住披上了一件外衫,还斥责了一句:“自己身体都不知道照顾吗?” 颜长欢吸了吸鼻涕穿好衣裳。 今天的薛越怎么怪怪的。 等她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去夹桌上的红烧肉时却扑了个空,抬头见薛越居然把红烧肉撤走了,还有猪肘子酱大骨这些她爱吃的肉菜全都被端走了。 颜长欢委屈极了:“王爷,我还没吃呢。” 谁知薛越却看向朱尚不悦道:“谁叫你做这些油腻的东西?她现在不能吃。” 说完便亲自盛了一碗粥过去。 虽是一碗粥,却是一碗白白的糊糊状的东西,不过闻着倒是挺香的,上面还飘着几片玫瑰花瓣。 吃进去才知道这白白的汤汁居然是清甜的豆浆,糯米软糯口感丰富,香香甜甜的很是对她胃口,本来肚子就饿,很快就喝完了一碗。 薛越很自然的拿过她手里的空碗又盛上,只是这一次颜长欢吃的慢了些,还能顾及一下面前的美食,虽然都是清淡口味,可是薛越就是薛越,府里的厨子都是不一般的。 这些菜做出来还别有一番风味,不过如果此刻面前摆着一盘酱肘子的话她更想吃那个。 等她吃饱喝足了,薛越一挥手就有人把吃的撤下去,颜长欢也准备起身走了。 却被薛越拦下。 “你今日就在这里睡。” 颜长欢大惊失色的捂住自己的胸口,该不会是薛越因为昨晚的事情对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了吧? 谁知薛越翻了个白眼:“高烧刚退还想吹冷风?” 颜长欢顿时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缓缓放下手:“我一晚上没回去了,知秋该着急了。” “侧妃放心,知秋姑娘今日过得十分悠闲,出门去了寻访楼找小姐妹玩了,今日一回来就睡觉了。”朱尚笑着说完。 颜长欢却感觉是给自己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让本就发寒的身体更加冷了。 这小丫头片子还真一点不担心自己啊? 薛越看过来:“现在可以好好回床上睡觉了吗?”又补充一句:“放心,本王懒得碰你,本王今日有要事在书房处理。” 该死,为什么自己还要解释一下? 薛越皱眉身子有些不自然。 颜长欢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象征性的说了句:“那王爷早些歇息别熬坏了身体。” “你关心本王?” “......”听不出来是客套话吗? 想了想,好像薛越这种人却是不太多听这种话。 薛越知道她是说的假话,实则巴不得他早死。 面无表情的起身说了句:“记得喝药。”便撩袍出门去了。 留下颜长欢和朱尚大眼瞪小眼。 颜长欢鼻子被堵住了,听起来有些鼻音,道:“王爷他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 朱尚笑了笑问道:“那侧妃觉得是好着怪,还是坏着怪啊?” 颜长欢眼珠子转了转,好像不好也不坏,毕竟薛越怎么样都跟她没有关系。 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吸了吸鼻子转头躺上床,有气无力对朱尚说:“药来了叫醒我。” 朱尚无奈摇摇头。 要说颜长欢的身体一向不错,所以这一下子病倒了倒是严重了,这风寒了快半个月了也不见好,颜振每天带着颜乐康来看,心疼的不得了。 就连徐雅言也总是把自家贵重的东西往她面前搬,什么千年灵芝万年参,只要是补身体的她统统拿来了,气的徐太尉暗地里骂自己生了个白眼狼。 等她好了,徐雅言也是第一个发她拜帖的人。 说是今日她生辰,家中没打算大办,却想请些寻常一起玩的伙伴来府上叙叙旧。 颜长欢看着手中烫金的请帖躺在床上有些犹豫起来。 反正肯定不会是只有她一个女人就对了,可她这个身份实在是尴尬啊。 凌安王侧妃,重点是一个侧啊! 这有点身份的大家闺秀都不会跟一个侧妃玩,除了徐雅言这个小天使是个意外,所以这一去肯定也会让她为难吧? 可是不去又觉得不不妥,毕竟前些日子生病徐雅言一直来看望自己,自己得感恩才是。 思来想去,她找上了秦晞。 刚巧,秦晞手上也拿着同款烫金请帖。 颜长欢吃惊:“雅言也给你送了?” 秦晞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请帖抿了抿唇:“是徐大公子给的。” 颜长欢一下子就觉得事情很合理了。 这徐正言变着花样的见他,连自己妹妹生辰也不放过。 不过这样也好,不用自己多费口舌了。 笑着挽过秦晞的手腕就往外走,美曰其名给王府省马车,还能在路上说话解闷。 秦晞也没拒绝,只是上了马车之后的两人似乎都心里装了话要说,尤其是颜长欢盯着她手里的请帖又看看秦晞今日的打扮。 居然带了绒花! 虽然只是一朵小花,可对于平日里一直男装的人来说实在有些惊讶。 而秦晞心里也一直想问薛越和她之间的事情,于是二人同时抬头,同时开口说话。 “那个...” “你和薛越...” 二人又同时愣住看着对方尴尬极了,颜长欢挠了挠头:“你先说吧。” 她好像听见了薛越两个字。 秦晞张了张口,看着颜长欢这无辜的表情忽然问不出来了,只好又闭上摇头:“没事,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问问,你和徐大少爷很熟对吗?” 秦晞点头:“我与他相识多年,是战友也是...朋友。” 颜长欢泄气,怎么每次到重点的时候就会转化为朋友两个字啊? 徐正言这追妻之路看来还是很漫长。 不消片刻,马车便停了下来,车夫在外说着:“王妃,侧妃,太尉府到了。” 马车还没摆下马车墩子秦晞就自己跳了下来,然后转头抬手接住颜长欢的手将她搀扶了下来。 而此刻正准备进太尉府的各家小姐也转头看了过来。 ------------ 045 阴差阳错 有些认出了秦晞有些则知晓颜长欢,可是这二人不是说不合吗? 甚至有人惊呼一声见鬼了。 “不是说王妃被凌安王厌弃,独宠侧妃,这二人怎么看上去跟亲姐妹似的?” 那人探头看去翻了个白眼:“多半啊就是在我们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装样子?这要让我跟我夫君的侧室手拉手,我都嫌脏!” 说话间秦晞已经和颜长欢走到了门口,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刚好听见这句话,秦晞斜眼看过去,冷冷道:“几位打扮的光鲜亮丽,可惜这嘴就不怎么好闻了。” 颜长欢也附和着闻了闻空气,然后做出嫌恶的表情,贱嗖嗖道:“要不你们多吃点芹菜吧,清新口气。” 好歹他们都是官家大小姐,从小到大都是受人宠着的,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可是面前的两个人他们谁也惹不起啊! 就算是颜长欢刚认回来的爹也是个四品的鸿胪寺卿,自己还被凌安王宠上了天,更别提秦晞那样的家世,她们吃了亏也只能羞红了脸掐着自己的手心忍下来。 等交了拜帖进门,立马就有人领路。 徐太尉的园子修的很有文人气息,每一朵花每一处风景都被静心陈设修建,没有一点杂乱的感觉,让人感觉在逛一座精美的公园,只是越是这般精致刻意越让人觉得华而不实。 徐雅言正和小姐妹在花园里放风筝,风筝被放的高高的,都快看不见样子了,她扬长了脖子去看笑的灿烂无比,正好符合她今日才十五岁的年纪干的事情。 见到颜长欢二人来立马放下风筝上来,上前行礼:“雅言参见王妃娘娘,侧妃娘娘。” 身后一众也跟着行礼了。 颜长欢还是头一次被跪拜,到底是沾了秦晞的面子,只是她感觉自己应该会折寿。 只听秦晞一句:“不必多礼。”众人又起来。 秦晞从月儿手上接过礼盒送过去,笑道:“徐姑娘生辰快乐。” 徐雅言打开礼盒眼前一亮,拿出一把精致漂亮的九连环来,激动道:“好漂亮啊!雅言多谢王妃娘娘!” “秦晞自然好,不像某些人,还好意思空手来呢?” 薛灵儿被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姑娘簇拥着走来,她今日穿的是白衣男装,看上去就像个娇生惯养的书生似的。 她直勾勾的看着颜长欢,就算别人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颜长欢一定明白了。 秦晞蹙眉看她:“公主误会,这九连环正是长欢给徐姑娘挑的。” 徐雅言更开心了,激动的看向颜长欢:“长欢姐姐我很喜欢!” 颜长欢笑着点头。 就知道这丫头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秦晞!”薛灵儿恨铁不成钢的上前来拉走她,咬牙道:“她这般羞辱你,你还替她说话?” 秦晞无奈:“长欢没有欺辱我,谁都不曾欺辱我,公主别再打着我的旗号去欺负她了好吗?” 薛灵儿看着她很是不甘心。 伸手扯她的衣服,噘嘴喊道:“师父,那颜长欢不是什么好女人,你别跟他玩啊!” 她从小就喜欢秦晞,从小就听旁人说起秦晞上战场英勇杀敌的故事,虽然秦晞是女人可是丝毫不比男儿郎差,所以从她能出宫后就一直缠着秦晞叫她学骑马射箭,无人时还会喊她师父。 虽然秦晞从来不承认。 拂开她的手:“公主且安心,长欢很好。” 薛灵儿不屑:“好什么好,我看就是个狐狸精!” 说完抬眼瞪向颜长欢的背影,看见她正和徐雅言一块儿玩风筝,还笑的那么花枝招展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大步流星的上前,抢过颜长欢手里的风筝。 又开始说要和颜长欢比试放风筝。 秦晞笑的无言,回头便看见站在花园边缘上不起眼的徐正言正看着自己,她愣了愣,忽然皱起了眉头。 这是第几次了? 为什么长欢在的地方永远都会有他的身影? 他难道喜欢长欢吗? 秦晞的眼眸忽然闪出一抹失落来,低下头来掩住。 长欢漂亮,人又好,哪个男人见了不会喜欢呢?他喜欢也是正常的,只是秦晞心里仍旧不快。 抬脚上前走到徐正言面前来,大方道:“找人吗?” 徐正言微红了脸,笑了一下,点点头。 秦晞的心里却凉了一分,想到颜长欢就这般高兴吗? 于是出言有些冷漠:“不过可惜,你找的那个人已经嫁给了别人,你来晚了一步。” 徐正言张大了眼激动的走了一步,她知道自己喜欢她!? 不过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让他别再纠缠吗? 咬了咬牙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们或许还有可能呢?万一...万一...” 秦晞的手指甲钳进了掌心之中。 闭眼提高音量:“你听不懂吗?你非要作践自己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 不喜欢你的人... 徐正言的脸顿时惨白。 自己这是还没表白,就被拒绝了? 通红了双眼低下头,结结巴巴的点头道:“我、我明白的,我不会、我不会再纠缠了,我这就走...你别生气。” 他离开的极慢,每次想回头再看看她的时候又担心她厌恶自己,所以只敢停留一会儿。 颜长欢风筝放累了,回头喝茶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一幕。 秦晞看着徐正言的背影满眼失落挣扎,徐正言伤心欲绝,好像分手现场似的。 等到秦晞收拾好心情转过头,恰好与颜长欢眼神对上,她怕颜长欢看出些什么来立马转换出笑意来,可这个笑比哭还丑。 颜长欢干脆跟薛灵儿认输,被她好一阵笑话,然后跑到秦晞身前来,关切道:“秦晞?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长欢与他认识多久了?” 颜长欢想了想:“是有些交情,不过不算很熟识也没多久,怎么了?” 秦晞摇头,苦笑一声:“无碍,我有些累了,先去厢房里歇息,你继续玩吧。” “你真的没事?” “没事,去吧。” 对于秦晞,颜长欢是拿她当姐姐看待的,姐姐不高兴多少还是能看出来的,可是秦晞不愿意说她也不能平白猜出来,只好放手。 道:“不开心的话一定要说,你现在不想说我不打扰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一步三回头的回到徐雅言身边。 ------------ 046 卑鄙下流 薛灵儿见颜长欢从和秦晞说完话情绪就不高涨的样子有些担心,当然,担心的是秦晞。 皱着眉头质问颜长欢刚刚秦晞跟她说了什么。 颜长欢本就不了意打理她,自然也不会多说,谁知薛灵儿却不罢休,趁徐雅言和别人玩得高兴将颜长欢拽到一棵大树下。 气势凌人的抱胸看她:“说,你刚刚对秦晞干了什么?” “我说公主殿下,您对我能不能不要戴有色眼镜啊?” 薛灵儿疑惑:“什么是眼镜啊?” 颜长欢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在薛灵儿也不纠结:“我不管你什么,我只知道你跟秦晞说完话她就没出来玩了,就是你说了让她不开心的话!” 颜长欢正要替自己辩解,忽然想到前几日花娘说的是事情。 寻访楼里宫里的太监出入,这件事情不知道薛灵儿知不知晓,若是知晓自己何不套些话出来,若是不知晓,也要在她面前装成一个好把控的白痴才行。 毕竟若不是她,那就是长公主薛灵雎,薛灵雎想调查她,哪有那么容易? 于是立马也做出跋扈的样子:“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心里话,谁知道王妃姐姐就不高兴了呢?公主难道还想惩治我不成?” “本公主难道不能了吗?” 话音刚落,薛灵儿便抬起手准备扇她耳光,颜长欢都准备接受这一耳光了,谁知道脆响过后并没有疼痛。 知秋挡在颜长欢面前,脸颊肿的高高的,噙满了泪水护着身后的主子。 众人也都被这一巴掌吸引了过来。 颜长欢微微愣住,被知秋这一举动所动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揪了一把大腿哭喊道:“公主,奴家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厌恶?是,我是出身低微,可您用不着派人日日守在寻访楼打听我,奴家是什么人王爷清清楚楚,诸位看得明明白白,您又何须迁怒别人呢?” 薛灵儿本来还气在头上,听见颜长欢噼里啪啦说的话一下子蒙住了。 “本公主什么时候派人打听你了?” 颜长欢关心知秋的脸,看见只是红肿又是松了口气又心疼,好在没有破皮毁容,只是也挨得不轻。 转头去看她:“没有吗?那寻访楼日日徘徊在门口的那些带着金腰牌的内侍,您真的可以说跟您没有半点关系?” 话音刚落,徐雅言忽然皱眉小心翼翼的看向薛灵儿,打抱不平:“公主殿下,长欢姐姐是我的客人,又是您皇兄的侧妃,您这样的做是不是太伤人的心了?” “我没有!不是我干的!” 薛灵儿咬牙瞪向颜长欢,气的跺脚指着她的鼻子:“你卑鄙下流,居然诬陷我!?” 颜长欢演技爆发,忽然哭出眼泪来委屈的看向她,抽泣道:“奴家人微言轻,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不敢反驳。” “你!”薛灵儿气急败坏冲上来:“你上次不是这样的!你上次明明那么会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都跟你说了那不是我的人!” 知秋仿佛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图,捂着脸小心翼翼道:“可宫里来的人只有您啊...” 薛灵儿气的火冒三丈:“宫里难道就我一个人吗?我二皇兄不是人?我长姐不是人?我父王...长姐,对啊万一是我长姐呢?你凭什么一口咬定就是我?” 颜长欢等的就是这句话。 身后已经有人开始议论为什么薛灵雎会派人打听颜长欢了。 堂堂长公主,居然对一个侧妃如此重视,而且还是自己弟弟的女人。 薛灵儿自知失言,一下子捂住嘴巴不敢说话了,似乎预见到了一会儿见到长姐的场景了,指着颜长欢一阵气恼,随后跺脚离开。 徐雅言忙不迭的上前来搀扶颜长欢,还不住的道歉说是她的错。 颜长欢心里才过意不去。 “今日是你的生辰,因为我却成了这样,下次我给你重新办一个!” 本来只是个玩笑话,谁知道徐雅言高兴坏了,激动道:“真的吗?好啊好啊!什么时候?” 颜长欢转着眼珠子想了许久,最后道:“三日后!三日之后我一定给你重新办一场生辰宴!” 徐雅言笑的八颗大牙都漏了出来,忽然一把抱住颜长欢开心怀了。 “长欢姐姐真好!” 这傻丫头,明明是自己毁了她的生辰居然反过头来说感谢自己。 不就是被她卖了还兴高采烈的来帮自己数钱呢! 只是薛灵雎打听颜长欢一时传开了,本就有人觉得薛灵雎一个女子野心勃勃,肯定是想加害颜长欢来对付凌安王,又有一部分人说是薛灵雎长姐如母,这是为了弟弟的后宅安全着想才出此下策。 甚至其中还有一小部分觉得,薛灵雎对颜长欢的美貌一见钟情,想和凌安王抢女人,所以多番关注颜长欢。 颜长欢听了,差点没把刚吃下去的晚宴吐出来。 ...... 长公主殿,薛灵雎将手中的簪花一下子扔到地上,怒火冲天的起身用指头戳着薛灵儿的额头大骂其不中用。 “你平日里给我闯祸就算了,怎得如今还口无遮拦起来了?本宫做了什么没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下好了,全京都都知道本宫在调查颜长欢,你说,本宫是不是很丢人现眼啊?” 薛灵儿被吓坏了,只知道哭:“长姐,我不是故意的,是那颜长欢给我挖坑...” 薛灵雎气的脑仁子疼,涂着红蔻丹指甲的手扶着额头不耐烦道:“现在说又有什么用?本宫如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薛灵儿害怕极了,却又不甘心的发问:“可是长姐那么关心那个颜长欢做什么?” “不关心她难道关心你吗?薛灵儿,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啊?” “长姐...” “滚!” 薛灵儿也是有骨气的人,捂着眼睛大哭着便跑出了公主殿。 薛灵雎这才扶住一旁的桌子深呼吸压抑脾气,好半天才对身边的心腹道:“把人都叫回来,不用查了。” 她眼神阴鸷的看向前方,气的全身发抖。 虽不是什么大事,可却觉得自己居然被颜长欢摆了一道,这不就是在和她对着干? “好个颜长欢,与薛越真是天生一对,都爱惹本宫生气!” 她冷静下来,出了一口长气,再等等,只要一点时间,她一定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 047 一腔孤勇 薛灵儿被禁足,这还是徐雅言来告诉她的。 抛开其他的不说,颜长欢还是挺满意这个结果的,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圣母,被人骂了凶了当然是不高兴的,如今有人替她收拾薛灵儿心里也舒坦。 于是一高兴就给徐雅言多做了些小蛋糕。 徐雅言见了可高兴了,一口一个全吃完了,肚皮撑得不行也放不下手头的吃食,颜长欢不得不上手阻止才罢休。 “这是你的生辰礼,你以后想吃,我再给你做。” 徐雅言吃的满嘴奶油,兴奋道:“真的吗?我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好吃,长欢姐姐好厉害。” 颜长欢对这个小小的姑娘十分有耐心,每次都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调侃道:“吃那么多甜食,小心以后发福,成了个小胖妞就不好看咯!” 徐雅言圆溜溜的眼睛无辜的看她道:“变胖了,长欢姐姐就不喜欢吗?” “喜欢啊!雅言变成什么样子都可爱,瘦了是窈窕,胖了是丰盈。” 徐雅言害羞低头,用绢帕擦了擦自己嘴巴上的奶油,看了看四周忽然皱眉:“长欢姐姐平日里这院子就只有你和知秋两个人住?” 颜长欢点头,笑道:“对啊。” “王爷不是很宠你吗?为何连个下人都不舍得拨给你啊?” 颜长欢与知秋对视一眼,摆摆手:“要什么下人啊,知秋和我住就足够了,还闹腾呢。” 徐雅言笑了笑,伸手握住颜长欢的手,满眼欢喜道:“那以后雅言能不能常常来找长欢姐姐玩啊?” 颜长欢刚要点头,忽然想到薛越这个大麻烦。 这人寻常脾气就不太好,这里又是他的家,还藏着个不知道多恐怖的密牢,万一哪天徐雅言来得不是时候他就要对徐雅言痛下杀手怎么办? 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赶紧会挥握住道:“还是我找你吧,凌安王脾气不太好。” 徐雅言立马明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今日还是颜长欢趁薛越进宫才得空邀请徐雅言来的,走的时候连午饭都没吃,还省得她去陪饭了。 贞德殿内,皇帝眉目威严的盯着面前的棋盘,时而皱起眉头,嘴唇一抿似乎有些为难,而坐在他面前的正是薛越,他此刻微笑着看着薛宗离手上将落未落的棋子,胜券在握。 薛宗离抬眼看他这幅样子冷哼一声,将自己手上的白棋扔回旗盒中,不悦道:“剑走偏锋,若是朕方才没有那般走,你输得粉身碎骨!” 这话一语双关。 薛越暗下眼帘缓缓道:“可父王还是这么走了,儿臣赌对了,不是吗?” “怎么?想做个赌徒?你手里可资本与朕赌啊?”皇帝眼神尖锐的看着他。 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打得什么算盘更是尽数掌握,聪明是聪明,可就是不用在正途上。 所以他也迟迟不敢将这大周江山交到他的手上,只是给了他藩王的封号,也是给众人一个提醒,薛越在皇帝的眼里就算不如意,那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薛越也与薛宗离眼神对上,伸手捡起方才自己孤注一掷放下的棋子,道:“儿臣一无所有,只有一腔孤勇。” “好个一腔孤勇!”皇帝手一拂,棋盘上的棋子尽数落到地上,噼里啪啦像是下起了大雨似的。 等到停下声来,皇帝忽然厉声道:“为了个女人闹的满城风雨,这就是你的勇?色令智昏,别到时候满盘皆输来求朕!” 薛越握住手中的黑旗,无所谓的笑笑,佯装疑惑道:“儿臣对您无所求,又哪来的输赢?” 皇帝盯着他许久,面上的怒火越发明显。 最终在他冷漠的眼神下叹了口气,闭上眼去无力说了句:“朕老了,你总有一天会站在朕的位置上,届时你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还请父王保重身体,儿臣还不想坐这个位置。” 皇帝第一次听见这种要求,看着这个儿子忽然笑了,他这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不起作用啊! 无奈只好道:“你不愿意与灵雎多有牵扯也罢,只是女人之间难免会有碰上的时候,管好你自己的女人,知道吗?” 薛越本想说颜长欢那件事没做错,可是这里是皇宫,哪来的对错之分? 只好点头应下。 “儿臣明白。” “知道就好,其余的,你想做什么朕不管,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走吧。” 薛越起身行礼,在薛宗离的目送下离开了房门,刚关上就听见房中传来猛烈的咳嗽声。 顿时蹙眉,身旁的总管内侍连忙解释道:“陛下每年这时节总会贪凉,殿下也是知道的,这不吃多了,坏了嗓子。” 薛宗离每年暑期最盛的时候都会让人冰一些蔬果送过来,整日里待在有冰块防暑的房间中不出来。 薛越自然知道,因为这都是母后曾经做的事情,父王不过是偷学来了。 “别让他吃太多了。” 总管点头:“奴才知晓。” 薛越离开之前与站在不远处的薛灵雎眼神对上,后者眼神阴狠的像条毒蛇一样,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说着她的野心。 薛越见状只觉得好笑,翻了个白眼便转身朝反方向离开了。 等回到府中正是晚膳的时候,颜长欢非常自觉地已经搬着板凳坐在饭厅里等着了,看见薛越立马站起来,迫不及待的叫他坐下。 然而却对朱尚道:“王爷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朱尚立马点头去办。 没过一会儿便有侍女端着饭菜上来一个个的摆在桌上,颜长欢满眼都是开心的拿起碗筷来,可是又顿住,转头去看十分安静的薛越。 后者盯着她什么动作都没有。 颜长欢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薛越点头:“丑。” “.......” 多少是睁眼说瞎话了。 她就知道这人嘴里说不出好话来,于是也放下心来夹菜吃饭,薛越动筷子的次数不多,要吃也只吃些清淡的菜。 颜长欢如饕餮般风卷残云的吃饭,丝毫没有形象可言。 薛越越看越觉得丑,可莫名又觉得有几分可爱,好像她手里的肉比自己碗里的要香。 于是颜长欢夹什么菜他就跟着也夹,次数多了颜长欢也发现了,奇怪的抬眼看他,后者却是正大光明看过来。 “吃饭还看本王,是觉得本王秀色可餐?” 颜长欢打了个寒战:“我想吐...” ------------ 048 八卦 薛越立马不高兴的垮下脸来,颜长欢觉得气氛不对就想溜,谁知道刚起来就被一只手摁着肩膀又坐了回去。 她怯生生道:“我吃饱了。” “你真是越发大胆了,本王没叫你走,这罪叫忤逆。” 他贴近颜长欢的脸说出口,颜长欢眨眨眼,缩着头躲避。 心道先前她这么干的时候也没有生气啊。 张口道:“那奴家等您吃完?” 薛越笑了一下,忽然抓起颜长欢的手把她捏成拳头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来,吓得颜长欢还以为她要把自己手掰断。 谁知道下一瞬他居然在自己手心里放了一颗棋子,还是黑色的。 颜长欢愣了愣,抬头去看薛越,希望能有一个解释。 “可以走了。” 这就走了? 不敢多停留,万一他又不高兴了,于是提起裙子拿着棋子就跑了。 路上拿着一颗黑乎乎的棋子往月亮上照,以为这样就能鉴定出好坏来。 材质是个好材质,可也不是什么奇石珍宝啊,还只有一颗的棋子有什么用啊? 走着,她忽然看着棋子恍然大悟。 该不会薛越是拿这个提醒自己,她就是薛越手心里的棋子,想丢就丢想用就用? 是觉得她最近飘了,所以送给她这个,警醒她千万不能做出让薛越不高兴的事情来? 是了!一定是这个样子!否则干什么莫名其妙送给她这种东西嘛! 颜长欢拍了拍自己的心脏,想了想最近做的事情,到底是因为自己对薛灵儿的话还是最近蹭饭吃太多了呢? 想不明白,只好捧着黑棋一路回了依棠院,将这颗用来敲警钟的棋子放在了最显眼的的床头,还用锦盒好好的装着,时时都能看见。 每天起床第一句,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不要为了一时的嘴炮惹怒了不该惹的人。 于是她后来几日见到薛越总是面带笑容,尊敬又敬仰,看的薛越都有些奇怪。 不过这几日薛越似乎很忙的样子,连饭都不怎么在府里吃了,于是干脆恢复了颜长欢的口粮,她也再不用和薛越一块吃饭了。 秦晞说是因为薛越手下其实还有不少背后势力,甚至也参与了商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薛越名下的一家布坊频繁出事。 有人穿了布坊出售的衣裳过敏了,甚至闹出了人命,这件事情薛越本不用出面,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来个新的布庄,一番调查之下竟然是薛灵雎开的。 这就不得不生疑了。 颜长欢捧着自己的脸瘪嘴:“都是兄妹,怎么这两人这么不对付?” 秦晞擦着自己的红缨枪笑笑:“皇家亲情单薄,所谓亲缘,在权力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难搞。” 还是现代好,一夫一妻制都是自家人,顶多财产分不均打一架。 秦晞擦着枪转头看着颜长欢,见她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玩面前的杯子,一会儿斜着转圈圈一会儿盖在自己嘴上,像个小孩儿似的。 秦晞勾唇,忽然佯装轻松问道:“近日徐太尉府上可有人找你?” “雅言老来,我挺喜欢她的。” “哦,还有吗?” 颜长欢想了想正要说话,忽然抬眼看见秦晞期待的样子,见自己看过来还躲开。 有些奇怪:“你想问谁啊?” 秦晞干笑:“什么问谁啊?不过就是闲来无事聊聊天而已。” 颜长欢忽然嘴角邪笑,走上前来看着她的眼睛:“聊天啊,好啊!”把板凳搬到她对面来,把红缨枪拽走,拉着她的手道:“问吧。” 秦晞愣住:“问什么?” “你不是心里装着事儿吗?” “...我何时说我...” 颜长欢瘪嘴:“自从雅言生辰那日之后你就闷闷不乐的样子,雅言每次来你都会问我关于徐府的事情,这么想知道,干嘛不自己问?” 秦晞眼神忧郁的低垂下去,将自己布满老茧的手从颜长欢的手里抽了回来。 喊半天才道:“问什么呢?只怕会彼此尴尬。” “彼此?彼是谁此又是谁?” 总不能是徐雅言吧? 秦晞叹了口气,抬头去看颜长欢,却只能看到她精致的五官,好像每一处都被精心雕刻过,再想想自己的样子。 因为常年练武双手都是老茧,更别提风吹雨淋后的皮肤有多糟糕,长得也不如别人好看,她就是个男人婆。 她略显自卑的低头,苦笑一声:“长欢,你不懂,我和你不一样。” “你在说什么?” 颜长欢奇怪看她,居然看她红了眼,顿时心慌的蹲下身来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脸,后者看着她,羡慕道:“如果我和你一样好看就好了,说不定他就不会...” 他? 再结合一下刚刚他们谈话的内容。 颜长欢头脑风暴了许久,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一下子被震惊住了。 缩回手躲开她,不可思议道:“你该不会是喜欢徐正言?” 说完她就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其他人来才松了口气,毕竟他们身份特殊,都是已婚妇女,谈论这种事情不就是出轨吗? 给薛越戴绿帽子...想想就很刺激! 秦晞被戳穿了心事,脸蛋有些泛红,紧张的拿回自己的红缨枪又开始漫无目的的擦拭起来。 “我我我...我就是,我没有那么说,你别乱说,你你你...” 看着一向沉着冷静的秦晞居然因为这件事情说话都不利索了,颜长欢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秦晞更是羞愧难当,偏过头不知如何是好。 颜长欢:“所以你真的喜欢他?” 秦晞没说话,但面上羞涩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这俩真的是双向暗恋,共同奔赴! 那不对啊,那内天怎么是那种状况? “那你有和他说过吗?”颜长欢现在像个八卦的媒婆似的,张大了眼睛生怕露掉一丝一毫的信息。 秦晞握紧红缨枪的手渐渐发僵,张了几次嘴后摇头。 “我配不上他的。” “咳咳咳!!!” 颜长欢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秦晞担忧:“你没事吧?” 颜长欢:“有事!太有事了!”她起身抓住秦晞的肩膀惊恐道:“你是秦晞,你可是大将军的女儿,为国征战报效国家立过战功的女将军啊!天下几个女人能做到你这个份上?你告诉我你配不上他?” 那个傻子要是知道,估计睡觉都能笑醒。 ------------ 049 大朗喝药 秦晞这样的女人不知道是多少女人心中的偶像,若她是个男儿郎,前来提亲的人一定会把门槛都踩破。 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而自卑? 颜长欢有些气恼的叉腰,怒道:“你听着,你可以喜欢人,但是为了男人而挑剔自己那是要遭雷劈的!男人这种生物,天底下那么多,你只有一个独一无二,你更要爱自己知道吗?” 秦晞哭笑不得。 “可我说的也事实。” 她当初从山贼手上救下徐正言的时候以为他就是个书生,头脑好比她聪明,可是谁知道他居然是徐太尉家的公子。 爹爹一向与文臣不对付,与徐太尉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自己就算再喜欢也只能把这份爱藏起来了。 可这一藏,她就成了凌安王妃,王府的墙把他们隔开了。 她看不到他了,只是偶尔在有颜长欢的地方能看到他,所以秦晞以为徐正言喜欢的人就是颜长欢这样的女人。 漂亮,好看,身段柔美,皮肤白皙,随便拿过的东西都是香的。 哪里像她,身上永远都是臭烘烘的汗味,不爱梳妆打扮,糙的不成样子,哪个男人能喜欢上这样的自己呢? 她说着,颜长欢却红了眼。 “秦晞...” 秦晞吸了吸鼻子,摇头:“我知道我这么想很不对,可是长欢,你别见他了好不好?我怕王爷知道之后会对他不利。” 颜长欢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在吃一口被人吃过的口香糖,恶心又没有味道。 无语起身道:“你搞错了!徐正言他根本不喜欢我,我跟他纯友谊!不,友谊都没有!” “我知道,是他一厢情愿。” 真是理解鬼才啊! 颜长欢咬唇纠结看她:“那我如果告诉你其实徐正言喜欢的也是你,你会信吗?” 秦晞忽然笑着起身:“长欢,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眼见为实,她已经见到过了,又怎么会被别的话影响呢? “不是,是真的啊!他真的喜欢你,还因为你之前绑架过我!” 秦晞摇头:“长欢,不用撒谎来骗我,我没那么脆弱。” “我没有啊!” 颜长欢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还想再解释一下,秦晞就已经提上红缨枪说要去军营了,颜长欢追都追不上,还有个月儿在后面拦着,一转眼人就已经上了马背不见了。 颜长欢摸着脑袋却混乱不堪。 所以现在是徐正言和秦晞互相喜欢,秦晞误以为徐正言喜欢的人是她?然后还不听她的解释! 这水够深的啊。 自己要是扯进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可是不说也太尴尬了,秦晞每天面对她,心里都把自己当成自己心上人的心上人来看待吗? 颜长欢颓废了两日,知秋便跟着疑惑了两日,薛越也两日没有回过府。 第三日,知秋叹气道:“姑娘,要是想王爷了,咱们就去找他吧。” “谁想他了?” “姑娘就别嘴硬了,王爷两天没回来,您就不高兴了两日呢!” 颜长欢哑口无言,总不能说自己是在为秦晞的出轨添砖加瓦吧? 知秋见她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猜对了,得意的仰了仰头,蹲在颜长欢脚边,真诚道:“我听说王爷最近都在东市三街办事,您要是想的很,咱们也去呗,万一就碰上了呢?” 东市三街... 好像之前徐雅言说她家就在东市三街啊! 她思忖半晌,忽然想到一个自己遗漏的点,虽然秦晞误会了,可徐正言是结结实实喜欢秦晞的,自己在这儿干着急,还不如劝动徐正言去告白呢。 虽然自己可能更像王婆了,但薛越也不是武大郎吧。 没多久便听从知秋的话换了身衣裳就往东市三街去了,不过碍于自己在京都的出名程度,她选择戴上了面纱。 只是戴上这东西之后颜长欢还很疑惑:“你确定这东西一戴,人家真的看不出来?” 知秋眨眨眼:“应该吧。” 有这么个没脑子的姐妹,颜长欢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不过有东西遮着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所以还是戴上才出门了,路上走得有些急连平时看着都会反馋的小吃都不看了。 本想凭着记忆找到徐太尉府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走越不像是太尉府门前的样子,人流量越来越少,连摆摊的都看不到一个,不过却多了很多官兵的影子,好像是在拦截什么。 见到颜长欢走过来还凶神恶煞的拔刀出来。 颜长欢赶紧退开:“迷路了迷路了,大哥和气生财哈!” 说完就要拉着知秋溜之大吉。 “侧妃?” 颜长欢停住脚,惊奇的回头看见了周子时,他穿着得体的官服就站在被官兵围起来的街道里。 惊诧道:“这样你都认得出来?” 周子时笑了笑,吩咐面前的官兵不许拦颜长欢,而后走出来道:“认得到,侧妃气质出众,怎么会认不出来?” 这算是夸她吧? 颜长欢挠了挠头憨笑两声。 “侧妃是来找王爷的吧?” 看着周子时认真的眼神,颜长欢不好意思说是来找徐正言的,正想说只是随便逛逛,谁知身后的知秋忽然点头:“对啊,王爷两日没回府了,姑娘想的紧了。” 颜长欢想捂她嘴已经来不及了。 周子时笑意渐渐收敛。 指着街道尽头:“王爷就在里面,侧妃跟我来吧。” 颜长欢不是很想看见薛越啊,赶紧道:“我觉得不用麻烦吧,你们好像还在忙公事,我进去算什么事情啊?” 周子时:“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侧妃去看看也无妨。” 说着已经转头开始带路了,颜长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只得泄气跟上。 周子时时不时的斜眼看颜长欢几眼,她面上的轻纱其实遮的很严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叫了出来。 风吹来,颜长欢面上的轻纱就结结实实的贴在了皮肤上,挺翘的鼻子和小而圆润的朱唇全都显现出来了。 周子时忍不住脸红了,感觉正过脸。 颜长欢侧头便看见周子时脸色的绯红,奇怪道:“周大人,你很热吗?” 周子时一怔,感觉顺势用衣袖擦脸上的汗水,点点头:“是啊,这三伏天实在太热了,侧妃不热吗?” “还好。” “还好就好...” 一路沉默与莫名其妙的尴尬终于到了一家染坊外面,颜长欢还没进去就看见立马乌泱泱的跪了一众人,一看就知道里面的气氛很凝重。 果然,一进去就听见有人压低了声音哭泣,有人小心求饶,而要挟他们的人正是薛越。 ------------ 050 你不要过来啊 他此刻穿着华贵的宝蓝色劲装,胸下肋骨处是用银线绣着一只凶神恶煞的是凶兽,环山而抱,还有祥云相称,穿在薛越身上尽显霸气和潇洒,只是他此刻手里提着刀,脚底下躺着一个人正在哀嚎。 走近一看,那人的手背有个血窟窿,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颜长欢不敢出声,只能惊恐的张大眼睛看向别处。 薛越看见她,原本嗜血可怕的神色忽然收敛起来,将手上的刀一下丢在地上,跪在地上的众人吓傻了。 周子时抱拳行礼:“王爷,属下方才搜查了这一整条街,都是这间染坊的工人住处。”随后拿出一块令牌来:“找到这个,像是兵部的东西。” 薛越眼神流转在颜长欢身上,随意点了点头。 正要走过来,忽然余光感觉有什么东西蹿了过去,等他转过头去,那人已经捡起了他刚刚扔在地上的刀,然而却是把刀对准了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颜长欢。 那人大叫着挥着大刀冲过来,颜长欢反应过来只知道往后退,脸上的面纱也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滑落下来,周子时想伸手拉她却是晚了一步。 “侧妃!” 薛越已经几步并做一步冲了上去,将颜长欢抱在自己身前,回身一脚踢在那人手上,手中大刀顺势而落,又被薛越踹中心口,力道极重,直接飞出几米远,而后撞到石磨上,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颜长欢惊惶未定,一直拽着薛越的衣裳不撒手,面色惨白贴在他胸口。 薛越低头看她紧皱的眉头,伸手拍拍背:“好了,人死了。” 颜长欢缓缓抬起头,又松开他的衣裳退出半步,只是看了一眼那人的死状便吓得胆战心惊,咬着自己牙才哆哆嗦嗦说出一句:“谢、谢谢。” 周子时握紧了刚刚迟迟没有伸出去的手,上前来请罪。 “属下该死。” 薛越看他:“你有什么该死的,是这群人才该死。” 说罢,扫过这群人的头顶又看了一眼周子时,后者看了一眼颜长欢,而后点点头。 虽然颜长欢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大概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 直到薛越居然拉着她离开了染坊,后脚刚出去染坊大门就立马关上了,随后就只传来铺天盖地的惨叫声。 颜长欢吓得走不动了,嗓子眼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直到一双滚烫的手忽然捂住了她的耳朵,耳边除了滚烫的温度什么也听不见了。 抬头也只能看到薛越的脸,他神色如常,听着那些杀伐的声音竟然有一丝享受,颜长欢惧怕的想跑,可是双脚发软怎么也抬不起来。 无意识的喊了一句:“薛越...” “嗯,我在。” 许久之后才结束了,颜长欢好像都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薛越松开她的耳朵便拉着她快速离开,颜长欢也克制着自己不往后看。 她被吓住了,从来没有见过人死的样子,更没有听见过那么凄厉的惨叫声。 颜长欢甚至抗拒薛越的触碰,一恢复精力便推开了薛越的手。 薛越蹙眉,以为是她不小心脱离才松开的,又要去拉,谁知颜长欢立马像是碰到了脏东西似的躲开,还眼神害怕的看着他。 顿时不悦:“你在怕我?” 颜长欢揪着自己的衣裳,努力不去回想刚刚血腥的那些画面,张口缓缓道:“我知王爷不会对我做什么,只是...只是我一时无法接受刚刚看到的事情而已,我不是...怕王爷,我只是...” 通俗来讲就是怕,很怕,特别怕,所以你不要过来啊! 薛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完,随后一甩衣袖:“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我没有...” 薛越猛地抬眼不满,走近颜长欢一步,后者便退一步。 道:“你不找本王,你找谁?难道你来找周子时吗?” 这关周子时什么事儿? 看薛越的样子就知道他的脾气在高升了,转了转眼珠子准备转移话题,想了想最后道:“不知道里面的人犯了什么罪,王爷要这样赶尽杀绝。” 薛越看她一会儿,随后收回眼往前缓缓走去,一边把弄着自己手腕上的皮质护腕一边道:“一群走狗,还以为和南疆有关,没想到还真是那个女人所为,晦气的很。” 染坊、布坊... 难道前几日薛越布坊上的麻烦是从这里出来的? 薛越:“这些人由兵部发号施令,甚至还私藏了兵器,朱九族的大罪。” 薛越对于南疆的一切都近乎疯狂,只要有可能他就不会放过,他满心以为这次之人是南疆人所谓,谁知道居然是那个女人在背后搞鬼,白费心思。 颜长欢蹙眉。 如果和薛灵雎有关,这种罪名可以直接让她翻不了身啊! “那你为何要杀他们?用他们来扳倒长公主不是很好?” 薛越斜眼看过来,眼神里好像写满了‘你在教我做事?’ 颜长欢解释:“我只是觉得长公主对你不仁你何必还要忍耐?” 薛越忽然笑了:“我可没有对她忍耐,只是这件事情证据不足,还不足以撼动她,反而打草惊蛇。” “哦...” “下个月会有一场狩猎比试,文武百官都会同行,你也要去。” 颜长欢可不想去什么狩猎场,看一群人猎杀动物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在王府里吃香喝辣的。 顿时不乐意:“能不去吗?” 薛越顿住脚,回头冷笑看她:“你觉得呢?” 下个月薛越身上的蛊毒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之前在王府里还有朱尚替他隐瞒,若是这次直接在猎场发作就糟了。 所以颜长欢这剂良药,不得不去。 颜长欢觉得自己今日这趟门出的一点也不划算,赔了夫人又折兵,早知道就不出去了说不定还能逃掉! 不过,文武百官都要去,到时候秦晞身为正妃肯定会到场,而徐正言是徐太尉的儿子,说不定也会去,难道还愁他们没有机会破冰吗? 一瞬间,她的心情又好了。 薛越在一旁看她一会儿皱眉丧气,一会儿又咧嘴傻笑,很是嫌弃的皱眉,嘴角却无奈的笑了。 下月刚刚入秋,大周传统,每年立秋之时都会举行一场秋猎,文武百官皆可参与,他们的儿女不限数量男女亦可参与,最后应得最后胜利的人就会得到皇帝亲自送出的奖赏。 或是财富或是加官进爵,也可以提出你自己的要求。 为的就是在秋收这样的时节博个好彩头,狩猎得越多,寓意今年收成越多。 不得不说,古代很是迷信这一套。 颜长欢穿着浅淡的绿色罗裙出来,却看见秦晞和薛越两人都是穿着帅气的男装,都是风流倜傥,潇洒恣意的身形。 ------------ 051 编花篮 马车上薛越坐在最中间,颜长欢在左,秦晞在右,三人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关系。 薛越一上马车就闭眼假寐,秦晞虽是睁眼却一直在看书,只有颜长欢无所事事,无聊的先开窗看外面,却只能看见一大片乌泱泱的护卫军,毫无美感可言。 只好又回到马车里来,捧着自己的脸看向秦晞,发出声响吸引秦晞的注意力。 秦晞看过来,她便小声问道:“你该不会也要参与狩猎吧?” 秦晞合上书点头。 “哇,你肯定能赢!” 秦晞笑笑:“此无关输赢。” 颜长欢不明就里,这参加比赛不在乎输赢,不就等于吃饭不在乎好不好吃吗? 图什么呢? 正要发问,薛越忽然睁开眼看她:“怎得不问本王参不参与?” 颜长欢顿住,秦晞笑意加深,打开书又一本正经的看起来,好像他们的事情跟自己无关。 “王爷肯定会参见啊!” “所以就不问了?” 颜长欢觉得他无理取闹,可惜没有证据。 叹息,只好问道:“那王爷您准备得第几名啊?” 薛越翻了个白眼:“本王出手,我若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颜长欢瘪嘴,自恋! 狩猎的地方是在距离京都有些远的高山上,名唤九曲山,此山因山高林茂需要绕走九条弯故而得名,山中密林丛生,山果野花数不胜数,藏匿其中的动物更是繁几。 又因是皇家狩猎场,寻常人家根本进不来这山,每年也就这一次来狩猎,所以山中的动植物都长得非常肥硕! 颜长欢刚下马车就看见草地里蹦蹦跳跳的兔子,要不是现在人多她早就跑过去抓兔子了。 可惜皇帝还要做比赛前的演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兔子跑进林子里不见了踪影。 皇帝坐在高台之上凝视着下方,这还是颜长欢第一次看见薛宗离,那张脸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眉头一皱就感觉他要杀人了,比薛越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然是父子。 再看薛越,他就站在众人最前面,一脸淡然的看着前方,那张脸那身形永远都是那么卓越。 颜长欢还听见自己身边的几个小姐窃窃私语夸赞着薛越的脸。 要不是薛越这脾气太差,也不至于二十一还没媳妇儿吧? 参赛选手里除了薛越秦晞还有几个她属实的,比如又是男装出现的薛灵儿,比如少年意气抬头挺胸的周子时,还有那个脸上有一道疤痕的男人,想不起哪里见过,但很眼熟,而且那人居然还在冲她抛媚眼儿。 薛宗离也不多说废话,只是让钦天监把往年都会说的废话说了一遍,无非是什么祖宗规训,皇室礼仪,以及天地玄宗一些颜长欢听不懂的话。 直到薛宗离起身望着众人:“大周如今是太平日子,但我大周子民不可懈怠,须得铭记大周是如何建国,是如何打下江山的,年年狩猎,年年有青年才俊显露,朕深感欣慰,今年不知又是哪位好儿郎,朕,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众选手立马抱拳大声道:“定不辱皇恩!” 随着内侍一声尖锐的:“秋猎开始!” 众人整齐划一的翻身上马,随着薛越飞快的冲进猎场之中,众人也不甘落后纷纷随后,颜长欢看的也是热血沸腾。 隐约也能明白这秋猎的意义,不在于打猎多少,而是给少年们一个展露拳脚的契机,更是让天下人看看大周国强民富。 众人还没来得及拍皇帝的马屁,薛宗离就以身体不适为由进了帐篷里,剩下的人也没什么好玩的便也准备回帐篷修整。 当然,除了一些精力旺盛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小姐公子就不一样了。 徐雅言拉着自家大哥欢天喜地的找到颜长欢,指着前面不远处的花海:“长欢姐姐我们去摘花吧,我刚刚还看到小兔子了!” 颜长欢正好心痒痒想玩,立马答应下来。 于是只看到一绿一粉的身影穿梭在花海之中,见状许多官家小姐也加入其中开始在禁军范围之内玩耍起来。 颜长欢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编了个花环递给徐雅言,后者立马开心的叫了起来,一下子扑进颜长欢怀里:“好漂亮!长欢姐姐好厉害!不像哥哥,什么都不会。” 徐正言啧了一声:“你拉踩我干什么?” “哼!谁叫你这几日都魂不守舍的,还以为骂你都没有反应呢!” 徐正言不耐烦的叉腰看向别处,颜长欢觉得这不就是解释的好时机? 正要起来,忽然一大捧花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转眼看过去居然是个羞红了脸的姑娘。 本姑娘魅力这么大? “能不能帮我也编一顶啊?” 颜长欢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正言,心想应该跑不了,然后答应下来。 谁知道这一答应不少小姐都围了过来,还把徐雅言给挤了出来,她不高兴的跺脚。 等的都快站麻了那些人还不走,气的徐雅言直接上前大声道:“你们真的好大胆,这可是凌安王的侧妃,居然使唤我长欢姐姐帮你们办事!” 原本还等着排队的小姐忽然手中的花一落,已经编好戴在头上的感觉头上的花环千斤重,正在编制的一把夺回自己的花束,惊恐道:“我还以为是徐小姐的丫鬟...” “说什么呢!侧妃娘娘倾国倾城怎么能是丫鬟呢!” 原本还热情的众人忽然像是遇见洪水猛兽似的跑了。 徐雅言这才又回到颜长欢身边来,不高兴的看着颜长欢空空如也的脑袋,噘嘴道:“都给他们编了,您怎么不给自己编啊?” 颜长欢笑笑:“本来只想给你编的,谁知道他们也喜欢。” 徐雅言小气道:“不管,长欢姐姐不能给别人编了,手可疼了吧?雅言给你吹吹。” 说着就拿起颜长欢的手轻轻的吹了起来,轻柔的凉风落在颜长欢的手指上痒痒的很舒服。 不过颜长欢感觉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事情,一时想不来了,索性也不想了,和徐雅言跑去摘山果吃,虽然山上的果子长得奇形怪状,但是却意外的香甜多汁。 夜幕降临,狩猎的众人也开始纷纷回营,有人春风得意势在必得,有人一脸失落不得志,一眼就能看出成绩如何。 不过秋猎持续好几日,还没有到最后一刻,所以又充满了希望。 颜长欢跟徐雅言围着篝火坐下聊天吃果子,转头看见秦晞骑马归来,风尘仆仆又满载而归,她身后的禁军手里提着不少猎物。 “秦晞!” 颜长欢起身招手,后者担心自己身上臭烘烘的便只是报以微笑挥了挥手。 看到秦晞颜长欢才想起来自己忘掉了什么,激动的环顾四周想找徐正言的身影,可是怎么也看不到,于是假借肚子疼上茅房的借口跟徐雅言分开了。 ------------ 052 兔兔这么可爱 不知道这个徐正言这一整天跑去哪儿了,颜长欢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反而是把刚回来的薛越给找到了。 “王爷。” 他身上还有血污,吓得颜长欢一抖,再探头一看他身后的几个禁军居然抬着一头比人还大的鹿。 再看薛越,手里还提了一只眼睛鲜红的白兔子在手里,已经长耳朵被揪着,四肢还在不断地挣扎着。 “找我吗?” 如果颜长欢说不是,大概这位也会不高兴吧? 于是:“您觉得是那就是吧。” 薛越不满意这个答案,不高兴的将兔子丢给颜长欢,后者下意识的抱住,摸着兔子兴奋极了。 “给我的?” 薛越:“看你今天一直盯着兔子看,以为你喜欢的。” “喜欢喜欢!” 薛越见她笑了心情一下好多了,仿佛一身疲倦都消失了。 可颜长欢抱着兔子就要走,薛越略显失落,又见她走了一半忽然倒退回来,亮着眼睛问道:“王爷,兔子你喜欢吃烤的还是干煸的?我比较喜欢干煸的,但是现在做有些麻烦,要不咱们还是烤着吃吧。” 薛越原本还略带微笑的唇角忽然凝固住。 兔子也吓得张大眼睛不敢动弹。 “你要兔子,是拿来吃?” 颜长欢眨眨眼:“兔兔这么可爱,不拿来吃,还能干什么?您没吃过?” 薛越嫌恶的看她,猛地从颜长欢手里把兔子又抓了回来,气道:“这兔子还不够你塞牙缝的。” “王爷怎么送人东西还拿回去啊?” 颜长欢看着他手里的兔子忍不住嘴里分泌口水。 这兔子也不小了,还是野生的,肉质肯定不错! 薛越看她那副馋嘴的样子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东西,无语把兔子往自己身前带。 “不许吃!” 薛越本以为颜长欢是因为喜欢兔子,自己给她抓一只回来养着,兴许她还能把这兔子当成他们俩之间的媒介,兴许还能对他有些心思... 谁知道这人拿兔子居然是来吃的。 好好的一番心意,却成了这人眼里的食物! 不知道哪里惹了薛越的颜长欢看着那兔子从自己眼前越走越远,失落的撅了噘嘴,暗骂薛越一句神经病。 薛越走后,颜长欢感觉自己好像眼花了,居然看见天上有黑影闪过,而且还是朝薛越的方向过去的。 又来行刺的? 正想追上去,身后忽然传来知秋的呼唤声。 转身知秋已经在身后了。 “姑娘看什么呢?” “知秋你来得正好,刚刚黑影你看到了吗?” 知秋挠挠头:“什么黑影啊?姑娘不会是舟车劳顿太累眼花了?” 颜长欢再转身去看,被说那黑影了连薛越都看不见了,难道真的是自己眼花了? 不过想了想,这里是皇家狩猎场,到处都是禁军守卫,就算有人闯了进来也打不多这么内大内高手。 知秋拉着她往前走:“姑娘快些走吧,陛下现在设宴,再不去就晚了!” 颜长欢顿时又把徐正言给抛之脑后了,提着裙子就开始往大营那边跑。 她这身份尴尬,要是去晚了肯定会成为全场的焦点,别的人倒还好,那可是皇帝啊! 要是不高兴就砍她脑袋,薛越都保不住她。 没想到等她跑到了,薛越还没有来,颜长欢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坐到离秦晞隔了一个位置的地方去。 每个桌子都是长桌,所以至少可以容纳两个人,像秦晞就一定会和薛越一桌,而颜长欢这样尴尬的身份,长桌之下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 秦晞转头看见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颜长欢摇头。 挡住自己的嘴道:“你是王妃,应当和王爷坐在一起,我不合适。” 秦晞虽然想反驳,可颜长欢说的确实是实话。 薛越姗姗来迟,径直落座秦晞身边,眼眸却一直看向坐在另一边稍远的颜长欢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 而坐在对面的徐氏兄妹一个顶着秦晞看一个顶着颜长欢笑嘻嘻,反正都不太待见薛越的样子。 同样不待见薛越的还有薛灵雎,她面无表情好像对世间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似的,只是偶尔看见薛越会显露出一丝不快。 直到薛宗离走出来,众人又起来行礼,薛宗离随意挥了挥手:“今日设宴不过是想与众卿热闹一番,不必拘泥于规矩。” “臣等遵旨。” 等到落座后,宫女内侍们开始送菜上来了,颜长欢饿了一天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只是这种宴会的场合怎么能是单纯吃饭那么简单呢? 颜长欢本来是听着大臣们的国事争论下饭的,突然薛灵儿站起来,没好心的望着她忽然道:“听闻三皇兄侧妃舞技了得,今日如此好时机,不如颜侧妃献舞一曲?” 这话要是落在别的官家小姐身上一定是个崭露头角的好事儿,可对于颜长欢来说就不一样了。 谁都知道她是乐坊出身,就算如今是颜振人回来的女儿可也只是个私生女。 在这些人的眼里,颜长欢就是个伤不了台面的小舞女而已。 颜长欢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薛越,后者抬眼盯着薛灵儿许久,薛灵儿被他看怕了,一下子跌坐回位置上。 “是啊,鄙人曾有幸见识过,那舞姿别提多曼妙了。” 说话的人正是刑部尚书的大公子张桓,那个脸上有疤的人,此刻正盯着颜长欢露出痴狂的眼神。 可他这么一说不就是把颜长欢往下九流带了吗? 颜振第一个不答应,猛地起身朝薛宗离道:“陛下,小女身体不适,恐怕不能献舞了。” 张桓冷笑:“身体不适?那日游湖之上侧妃跳的,怎么陛下面前就跳不得了?” 薛灵儿眼看还有人帮她,笑道:“是啊,颜侧妃到底是不能跳,还是不想跳呢?” 就连迟迟没说话的薛宗离也忽然开口:“朕深感兴趣。” 秦晞皱眉看过来,薛越抿了抿唇正要说话,忽然听身侧之人忽然清脆回答:“好啊,能为陛下献舞,也是奴家荣幸。” 说罢,起身走到中央欠了欠身,随后看向薛宗离:“还请陛下给奴家一些时间,换件舞服可好?” 薛宗离本就对这个迷了自己儿子心的女人有好奇,随即点了点头,还让自己身边的大宫女随行,可见其重视。 徐雅言没心没肺开心道:“又可以看长欢姐姐跳舞了!” 徐正言:“笨,看不出来是他们有意羞辱你长欢姐姐吗?” “长欢姐姐跳舞这么好看怎么会是羞辱呢?”她还是个小孩心性,只知道颜长欢跳舞好看,在舞台上的样子是大放异彩,根本和‘羞辱’二字沾不上边。 ------------ 053 小肚兜 换上舞服的颜长欢其实心里也在打鼓。 今日她这舞要是跳的好在陛下和那些高官眼中,就会坐实了她青楼乐坊出身低劣,遭人嗤笑,可若是跳不好更会落人笑话。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舞该不该跳,可是当下情形若是她不答应,薛灵儿也一定会找其他的借口让她下不来台。 权衡利弊,不如一跳,坦荡大方。 叹息一声,握紧了拳头跟随着大宫女重新回到宴上。 薛越从她答应之后脸色就一直不是很好看,见她穿着如火的舞服更是不妙,连音乐响起,颜长欢已经开始舞蹈他都不愿意多看。 因着周围都是篝火树林,此情此景不适合跳多么高雅的舞蹈,反而若是以热情大方的舞引起众人的共鸣才好。 所以颜长欢这一舞极具异域风情,纤细的腰肢如一跳水蛇一般在空中慢扭,一双长长的手,柔如飘带一般,就连发丝都像是被设计过一样。 一曲舞罢,众人还在惊艳当中没有回过神来,徐雅言是第一个跳起身来鼓掌的。 她笑的灿烂,眼中只有敬佩和喜欢,无人觉得颜长欢这舞蹈低俗,更不会觉得颜长欢下九流,徐正言回过神来也跟着鼓起掌来,秦晞抬眼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拍手鼓掌。 薛宗离看着一直沉着脸的儿子,忽然勾唇一笑:“好,跳的真好,难怪凌安对你如此痴迷。” 颜长欢顿住,还是要来发问她吗? 低下头颅:“奴家苦练十年舞,其中艰辛奴家自己知道,陛下和王爷喜欢那便是对奴家过往十年的赞赏。” 这话没有正面回答薛宗离的话,绕了个弯说自己勤劳辛苦,说王爷陛下慧眼识珠。 薛宗离微微上扬的唇角看得出来并不讨厌这个丫头。 薛灵儿却气的不轻,死死盯着中央的颜长欢,嘴里喃喃喊着‘狐媚!’ 薛灵雎斜眼看她,斥责道:“操之过急,迟早酿成大祸。” “...灵儿只是气不过。” 接下来的宴会话题,一半都是围绕着颜长欢开展的,还有一半就是凌安王了,剩下一小部分还有心疼秦晞的。 总之等到宴会结束,颜长欢担心自己被唾沫星子淹没干脆早早的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因为太过紧张出了一身的汗,贴在身上难受的紧,于是绕过屏风想换身衣裳,只是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有个人影走了进来,还把知秋支出去,就站在屏风外,看着屏风上颜长欢的影子。 甚至落座,嚣张的翘起二郎腿,仿佛在看什么十分好看的戏一样。 颜长欢只顾着脱衣裳,却忘了拿穿的衣裳,无奈伸出洁白纤细的玉手来。 “知秋,帮我拿件衣裳来。” 薛越看了看四周,终于在桌上看见了包袱,从里面随意拿了一件衣裳递过去。 颜长欢接过,居然是一条下裙,翻了个白眼:“还有上衣啊!” 薛越皱眉,怎么这么麻烦。 于是又找了找,递过去。 “救命,这上衣和下裙颜色也不搭,还有小肚兜你也没给我!” 小肚兜? 薛越用食指挑起一块粉红色的布。 是这个? 这块布为何还散发出奇异的香味来? 薛越想凑近闻闻,颜长欢已经等不及了,干脆先把这不搭配的上衣下裙穿上,于是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薛越手里拿着她的肚兜凑在鼻子前,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解释都像个偷内衣的变态啊! “啊!” 颜长欢捂着自己的身体惊恐躲开,薛越立马上前来捂住她的嘴巴。 薛越眼神落在她胸前,不屑道:“空无一物,有什么好看的?” 颜长欢顿时不乐意了,张口就咬薛越,谁知这人居然不怕疼,反而是自己越咬越心虚。 颤颤巍巍是松开口,推开半步,不自然的捂着自己的胸口:“也有的好不好...” “不对啊,明明是你先做错事情。” 薛越正经脸:“本王何错之有?” 颜长欢不敢松开手,怕他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你说也不说一声就进来,还、还偷看我换衣服,动我的、贴身之物!” 小肚兜这种东西就不是内衣吗?内衣这种隐私东西只有变态才会如此感兴趣! 薛越好笑:“不是你叫本王给你拿的?你不感谢就算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啊?” 颜长欢惊奇:“我什么时候叫您帮我拿了?我叫的明明是知秋!” 薛越耸了耸肩。 这帐篷里哪里还有知秋的身影啊? 颜长欢难为情,偏过头想掩住自己潮红的脸:“那王爷现在来做什么?” 薛越看她那样子忽然起了逗弄之心,忽然眯着眼走到床榻上坐下,眼神迷离的在颜长欢身上游走起来,看的颜长欢感觉身上有虫子爬来爬去。 “本王来自家侧妃房中,有何不对吗?你应该感恩戴德的贴心此后才是。” 颜长欢瞪圆了眼睛,觉得薛越一定是脑子不清醒了。 小心翼翼道:“王爷,您没有失忆吧?我和你是交易,交易啊!” 薛越一下子就不高兴了,眉头的川字皱起道了句:“无趣。” 随即起身走到颜长欢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与自己对视。 薛越实在太高大了,颜长欢觉得她至少一米九,反正自己每次看他头都快仰过去了。 “王爷?” 薛越:“今日为何答应献舞?” 居然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颜长欢:“奴家要是不献舞岂不是抗旨不尊?” “你是觉得本王护不了你?” 颜长欢与他眼神对上,他神情正经认真,好像真的很失落。 “我只是觉得当时情形我不能给王爷惹麻烦。” 薛越眯眼,低头靠近:“哟,还是在给我帮忙了?” 颜长欢侧开眼神不看他:“若是今日我不献舞,王爷又要怎么解决?杀了他们?” 薛越眼神一冷:“你在不满?” 当然不满了,要不是薛越这个人出现,自己还在寻访楼做花魁,每天跳跳舞数数钱,别提多开心。 现在不仅自由没了,还要担心小命,难道自己还要感谢他吗? 可是这些话她不敢说,只好沉默。 薛越心情不好了,松开她的下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帐篷,颜长欢愣了片刻心里挺不是滋味的,然后深吸一口气把被薛越弄乱的衣裳收拾好。 翌日一大早,狩猎选手早就出发了,颜长欢出现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许久了。 揉着眼睛出来,却看见徐正言正在和谁争吵,好奇心驱使着她上前,只听见一句:“张桓你嘴巴抹粪了吗?” ------------ 054 它贵吗? 话音刚落,张桓忽然凶神恶煞的扑上去要掐徐正言的脖子,徐正言也不甘示弱的去挠抓他头发,众人不断的劝架。 这闹剧实在莫名其妙,颜长欢在一旁看的想吃点瓜子。 转头徐雅言在旁边着急的都快哭了,于是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了?你哥怎么突然这么勇了?” 徐雅言揪着绢帕:“是那个张桓不好!他羞辱你,还说你是被王爷圈养的...金丝雀。” “说的挺在理。” 她确确实实是被薛越给圈养了。 徐雅言以为她是自暴自弃,连忙要解释,却又听颜长欢疑惑问道:“你哥因为这个就要打人?” 不能够啊,自己和徐正言的交情什么时候这么深了? 别说是为自己大打出手了,恐怕连吐口口水的他都不会在乎她。 果然,下一瞬就听徐雅言遮住自己的嘴小心说:“我听见那张桓说凌安王妃是个下堂妇,迟早要被王爷厌弃,是个没人要的...男人婆。” 颜长欢微微张大嘴看向打架的二人,两个都是文人,可打起架来谁也不让谁,一个挠肉一个卡脖子,一会儿就被摁在了地上翻滚,边上劝架的人都不敢再上去了。 这二人打得头破血流,颜长欢却嘴角疯狂上扬。 这徐正言那里是为了自己打架,这还是为了秦晞啊! 眼看着两人脸上都挂了彩,徐雅言便想上去帮忙,颜长欢赶紧把她抓住:“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想上去呢?” “可是哥哥...都流血了。” 颜长欢:“流点血算什么?那是男人的勋章!” 说着还把徐雅言拉到一旁去坐下,十分专心的看着眼前打架的二人,徐正言占上风了她便鼓掌叫好,徐正言要是被压制了她就翻个白眼嘘声一片。 看的徐雅言一愣一愣的。 颜长欢还用胳膊碰了碰她:“要不要赌一把,谁输谁赢?” “啊?不好吧。” “啧,有什么不好的?有不是我打架,再说了,张桓自己嘴贱,徐正言为民除害多好?” 说着忽然朝那边劝架的人举起手大喝一声:“来来来,尚书公子对战太尉之子,究竟是咱们的徐公子更胜一筹还是张公子下手狠辣?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马上开盘!” 说着便用脚在地上收拾出一块空地来,然后用石头在地上画出一条线,指着左边:“左边徐公子,右边张公子,下注从速!” 说着便从怀里火速掏出银票压在左边,徐雅言嘴巴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原本劝架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有一人走过来,拿着腰间的玉佩认真问道:“我没带银子,玉佩行吗?” 颜长欢看了看:“它贵吗?” “贵?价值连城,世所罕见!” “那成!” 看到有人下注,旁人也觉得有意思,纷纷开始围过来掏钱,时不时的还抬头看看打架的两人。 “我买张桓!” “我买徐正言!” “诶诶诶张桓下风了!起来啊!” “徐公子好样的!” “......” 薛灵雎远远就听见这边嘈杂的声音,原本看见这两人打架只觉得无聊不想理会,谁曾想颜长欢这女人居然把这件事儿当成了赌盘,在这里公然赌博。 她眯了眯眼,缓步走过来,原来激情呐喊的人忽然声线减弱不敢说话了,开始把地上自己下的注捡回来,颜长欢一边喊着加油一边回头,看见薛灵雎也是一脸的惊恐然后转头摸了摸自己的脸,佯装这件事情和自己没有关系。 “参见长公主。”众人行礼。 薛灵雎睨了一眼还在打架的两人,大约是气势太强,张桓一下子把面前的人推开,跪在地上大呼:“长公主替我做主!” 徐正言脸上多处淤青却难挡他怒火,一把抓起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张桓凶煞道:“你还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先惹我的!” “我说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徐太尉家的公子竟然对凌安王的女人有兴趣吗?” 眼看着徐正言又要暴怒了,薛灵雎忽然蹙眉呵斥一声:“混账!” 两人纷纷回神,松开彼此低下头去。 薛灵雎走上前来,对张桓嫌恶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 “你可知,污蔑皇亲是何罪名?何况那还是本宫的亲弟弟,你这张嘴当真不想要了?” 张桓猛地跪在地上,上手去拉薛灵雎的衣裳,激动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一时口无遮拦!” 薛灵雎嫌弃的扯回自己的衣裳。 厌恶的背过身去,对身旁的禁军道:“将张公子压下去,重则十仗以儆效尤!” “不!凭什么?明明他也错了,公主!公主——!” 徐正言看着他被像死猪一样拖出去,狠狠的啐了一口,出了一口恶气,然后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徐雅言连忙跑过去关心。 眼看着薛灵雎把目光看向其他人了,众人纷纷害怕起来,觉得今天薛灵雎似乎火气有点大。 只有颜长欢知道,她眼神是看着自己的。 咽了口唾沫,示意知秋把地上的赌注全部收起来,谁知道自己的银票不知道被那个小崽子一并拿走了! 正心疼,薛灵雎已经走了过来。 “颜侧妃好大的胆子,你不知宫中纪律严禁,禁止赌博吗?” 颜长欢转着眼珠子看了看皱眉,眨眨眼小心:“回公主,奴家没在宫里赌博啊...” 这是狩猎场,怎么会是宫里呢? 薛灵雎:“伶牙俐齿。” 下一瞬她忽然又笑了,和善道:“狩猎场无趣,你倒是会打发时间。” “...哈哈,公主说笑了。” 薛灵雎伸手搭在她手腕上,轻轻拉着她往前走:“本宫无聊,你就陪我走走吧。” 颜长欢下意识的想拒绝,可是这人毕竟是长公主自己怎么可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跟着薛灵雎走远。 徐雅言皱眉歪着头看过去:“哥,长公主怎么对长欢姐姐这么好啊?” 徐正言揉着自己被打痛的地方:“你没听过笑面虎吗?” “笑面虎?那是什么老虎?很可怕吗?” 徐正言无语转头看她,嫌弃道:“有空多读点书吧。” “...哦。” ------------ 055 魅力好大 这山很大,美景自然也不止一处。 抬眼望去连绵不绝的青山被薄云隐约覆盖,又悄悄露出一点绿色来,就好像是从泼墨画中变换出来的。 颜长欢惊诧与眼前风景,却因身旁的人不敢放肆。 薛灵雎仿佛看穿了她的意思,笑了笑:“不必如此拘谨,方才是什么样子如今就是什么样子。” 颜长欢笑着点头。 心里却吐槽怎么可能。 这句话就好像是老师说要把学校当成家,老板说希望员工对自己坦诚是一个道理。 都是屁话。 不过薛灵雎也知道一时半会儿的颜长欢也不可能马上接受自己,于是无奈笑笑,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花海青山深深叹了口气。 “那日之后凌安是不是跟你说,本宫与他水火不容,让你少于本宫接触?” 我擦,您有千里眼啊! 可颜长欢却还是摇头:“没有啊,王爷什么都没有和奴家说呢!” 薛灵雎却只是淡然的看她一眼,随后:“你不必骗我,本宫这个弟弟我最清楚不过,他肯定觉得是本宫野心太大,想要以女儿身在帝位上取而代之吧?” 颜长欢本来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忽然听见她这么说一下子惊呆的看着她。 为什么薛灵雎忽然要跟她说这些? 难道是准备让她死前听个明白? 看了看周围,果然没什么禁军侍卫,连侍女都只有知秋和她的贴身宫女,这一看就很好下手啊! 颜长欢还在想胡思乱想,薛灵雎已经郁郁寡欢转头看向她,伸手贴在她的手背上,苦口婆心道:“本宫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只是本宫身为大周长公主不得不凡是小心,我若不做的苛刻些,旁人议论起来那么大周颜面何存?可凌安他向来桀骜不驯...” 她说着眼眶微微泛红,却又忍耐着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悲伤。 颜长欢一时有些动摇。 “公主好心,王爷终有一天一定会知道的。” 薛灵雎苦笑摇头:“无所谓,凌安不是一日变成这样的,本宫也不奢求他能明白长姐的苦心。” 她吸了吸鼻子,抬首看向颜长欢,深情温柔的将被风吹拂起来的长发替她撩到耳后,轻声道:“若是你有空的话,进宫来陪陪我吧。” “...!” 颜长欢感觉被薛灵雎摸过的地方开始发痒。 这是什么可怕的言论? 等一下,薛灵雎该不会是个同吧? 这古代二十五还没成婚,本来就不对劲了,现在居然对自己动作如此亲昵,又说出这么暧昧的话来。 自己魅力哪有那么大啊? 颜长欢一张脸被吓得刷白。 干笑着退开几步:“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多心,本宫只是从小就没什么玩伴,皇嗣中我又是最大的一个,须得时刻保持长姐威仪,本宫太累了。” 她神情疲倦的看着远处。 她道:“说句不好听的,你是乐坊出身必然也不会在意那么多规矩,与你相处本宫甚是轻松。” 颜长欢这才松了口气。 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是长公主抬举奴家了。” “所以你愿意常来宫中陪我吗?” 颜长欢本想拒绝,本来这两人狗咬狗就跟自己什么关系,可是现在薛灵雎好像赖上自己似的,自己这次不答应,之后是不是还会再来? 要不先假装答应,后面再想借口? 还不等她想清楚,薛灵雎已经笑着:“那本宫就当你答应了。” 话音刚落,大营那边忽然传来号角声,这是今日狩猎结束的讯号。 薛灵雎回头望向大营大方向,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牵住颜长欢的手往回走,边走边道:“看样子凌安要回来了,他不喜欢本宫,本宫也不想叫你为难,你快回去吧。” 瞧瞧,这多善解人意啊! 颜长欢想说些客气话的,还没开口忽然又听见旁边树林里传来凄惨的叫声,叫声熟悉。 四人同时望去,薛灵雎脸色大变,嘴里大喊一声:“阿樊!” ...... 随行来的太医一个接一个的进去,血水一盆一盆的被端出来换成清水又进去。 颜长欢和薛灵雎赶到的时候薛越就守在门口,见到二人一起来的,立马不悦的皱起眉头,看向颜长欢的眼神就像是要问罪了。 幸好薛宗离赶到及时,大声呵斥随行的禁军,不知是来的太急还是如何,薛宗离忽然身形晃了晃。 薛灵雎急忙搀扶着,转头瞪着禁军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二皇子怎么受的伤,你们是怎么保护的?” 禁军害怕低头。 “属下该死!是...属下只看到凌安王对皇子...射了一箭。” 众人都愣住了。 包括颜长欢在内都不可思议的看向薛越,后者面无表情的好像和自己无关。 薛宗离蹙眉:“凌安,是真的吗?” 薛越好笑:“父王信吗?” “朕的儿子,朕自然不信,究竟是怎么回事!说!” 说完,薛宗离便猛烈地咳嗽起来,薛灵雎立马紧张的替他拍背抚平呼吸。 甚至看向薛越:“阿樊到底怎么受伤的,凌安你就说吧!” 薛越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忽然叉腰看向身后的周子时,后者接收到信息从禁军手中接过一块被纱布包住的四页飞镖。 “是有刺客闯入,就在二皇子身后,王爷是在击杀刺客,谁知那刺客速度极快,中了王爷一箭还是跑了,还打中了二皇子。” “刺客?狩猎场里哪来的刺客?” 因为是在宫外,秋猎这样的活动一般会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安全巡查,基本上山脚被禁军围的水泄不通。 除非这刺客是用飞的,否则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出现在树林里? 薛越抬眼看她,嘲讽道:“那就要问问是谁负责这次秋猎了。” 薛灵雎眉头一拧:“你是在怀疑本宫吗?” “本王何事说了这句话,长姐千万别对号入座。” “够了!”薛宗离推开薛灵雎的手,又冷眼看着薛越。 粗气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樊儿的伤势,还有,加紧排查,务必给朕抓到那个刺客!”看向薛越:“既然你见过他,这件事情就由你负责。” 薛越蹙眉,很是不情愿的接下了这个活儿。 ------------ 056 挨打要躺好 出现刺客这种令人危险的存在后,狩猎不得不提前结束,众人也只能乖乖呆在大营中不再乱跑。 据说薛樊醒来之后就大哭大闹,一直说是薛越要杀他,任凭周子时怎么解释都没有用,文武百官也开始以此说事,说根本就没什么刺客,就是薛越有意为之。 他那暴戾的性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薛宗离虽说信任薛越,可手心手背都是肉,薛越是自己的儿子,薛樊也是,如今又被百官施压,他不得不召见薛越前去问罪了。 内监总管找到薛越时他正要进狩猎场巡查,匆匆跑上去,恭敬道:“王爷,陛下请您去一趟。” 薛越蹙眉:“何事?” “陛下未曾透露。” 薛越无奈的将手中的配剑扔给身后的禁军,吩咐道:“继续巡查。” 颜长欢刚巧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摸着自己的下巴思忖半晌。 知秋道:“姑娘你在想什么?” “你说,刺伤薛樊的人会不会就是那日我看到的黑影啊?”虽然除了她谁都没有看到过,以至于她还以为自己年纪轻轻就眼花了。 知秋眨眨眼:“什么黑影啊?” 颜长欢摆摆手:“算了算了,反正你又没看到,等薛越一会儿出来跟他说吧。” 虽然薛越可能也不会相信自己,但是说了总比不说好。 于是颜长欢就在外面等啊等,还把知秋打发走去玩,等了半晌才见皇帝陛下的帐篷帘子被掀开,不过却看见薛越被禁军给带出来的。 他黑着脸不太愉快的样子,看见颜长欢疑惑地看着自己微微有些缓和,又见颜长欢跑到自己面前来,问道:“你被抓了?” “...你倒是一点不盼本王好。” 颜长欢只是实话实说。 薛越冷眼瞧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禁军,道:“回去别乱跑。” 说完就跟着禁军走了,颜长欢像追上去跟她说自己看到的却被面前的一个老公公给拦了下来。 那人慈眉善目的,说起话来慢吞吞的。 道:“侧妃稍安勿躁,凌安王处事不善,重则十五乃是陛下为宽重臣之心,还望侧妃勿加阻拦。” 颜长欢蹙眉:“为什么要打他啊?明明刺伤二皇子的是刺客,这秋猎也不是王爷负责啊!” 倒也不是替薛越平反,只是觉得这规矩实在是太离谱了。 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居然要一个不相干的人去顶罪,凭什么啊? 还有没有公平可言了? 内监总管只是无奈笑笑没说话,颜长欢气不过提着裙子转身追上被禁军带走的薛越,可是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趴上了木椅,正准备挨打。 看见颜长欢立马大声呵斥:“滚开!” 颜长欢知道他这样的人一定要面子,虽然觉得那手臂粗的棍子实在是太残忍了,可心里又忍不住恶趣味的想着多打两下,报了自己那些日子被他虐待的疼! 可跑去跟禁军面前,却道:“轻点啊,等会儿我还有话跟王爷说呢!” “颜长欢你想死是不是?”薛越猛地从木椅上起身,高大的身子一下子压过来。 吓得颜长欢赶紧往旁边跑了两步,怂且尴尬道:“这就走呗,凶什么啊?王爷您得心平气和,否则一会儿很疼的。” 薛越气的拿自己刚刚脱下来的外袍往颜长欢头上砸,可惜颜长欢溜得快,边都没挨找。 只是薛越被罚的事情传的也快,等颜长欢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连秦晞也来了,见到她出来便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到角落里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凌安王怎么会被牵扯进去?” “我也不知道,方才王爷被陛下喊过去了,出来说什么处事不善要被问责。” 秦晞斜眼看着那些围在帐篷外的人面无表情道:“这是在拿薛越给众人一个安慰。” 颜长欢叹息:“虽然薛越不是很好,但这次他好像真的没什么错啊。” 秦晞低头看她:“你就不怀疑,万一真的是薛越要杀薛樊?” “王爷为什么杀他啊?” 为了所谓的王位? 薛樊一个智力有问题的人,除非是薛越身死或是犯了罪大恶极的事儿,否则薛樊永远都不会成为薛越的阻碍。 薛越自然也用不着现在对他动手啊! 秦晞:“倒也是。” 说罢转身要走,颜长欢追上去询问:“你要去哪儿?” “去看看案发现场,说不定能找到那个刺客。” 虽然秦晞对于薛越来说疏远的比客人还远,但是外界永远都会把他们绑在一块,秦家不能被薛越一个人拖累了。 颜长欢恍然大悟:“你一个人去抓刺客?” 秦晞点头。 颜长欢顿时拉住她:“万一那刺客不是一个人怎么办?你就算很厉害你也只是一个人啊!” “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出事了就糟了!”说着忽然想了想:“我给你找个帮手!” 秦晞看她笑道:“这时候还有谁会跑去狩猎场?” 颜长欢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叫她别担心,叫她在原地等自己,然后快速往徐正言的帐篷跑去,秦晞伸出手想叫住她,尴尬道:“我还有秦家军啊...” 只是颜长欢跑得飞快没听见,见到徐正言的时候他脸上还挂着彩,郁郁寡欢的样子坐在地上看着天。 颜长欢跑上前去一把抓起他,兴奋道:“去,秦晞现在需要你!” 徐正言呆呆的看她一眼又失落的低头看着地上的石头:“她不是叫我别见她吗?” 颜长欢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白痴,秦晞以为你喜欢的人...”看了看周围,再压低音量:“她以为你是在追求我,伤心的很!” 徐正言猛地抬头,原本死海一片的眼睛里忽然亮了起来,惊喜道:“她伤心?她真的伤心了!” 颜长欢:“你们两个白痴都误会了!反正我话带到了,她现在要去狩猎场抓刺客,你赶紧去,现在开始浑水摸鱼、无中生有、釜底抽薪、暗度陈仓,方能无往而不利!” “好!”徐正言说完立马开始整顿衣衫,跑着去了。 颜长欢回头看着看他激动的样子,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个大石头。 这绿帽子,薛越你带也得带,不带也得带! ------------ 057 擦屁股 秦晞那边颜长欢不方便跟着,主要她又不会武功又没有自保能力,去了还给人家拖后腿。 原本准备回帐篷的,谁知道薛越已经挨完打了,回去的时候撞上他被周子时搀扶着走路,还一手放在自己腰上,额头细汗纷纷,看样子都觉得疼。 与颜长欢对视上,立马伸手招了招。 颜长欢转头想装作自己没看见的样子,可越是这样薛越更是要她过来,猛地出声喊住她。 “过来!” 颜长欢无奈叹了口气,本来是想跟他说事情的,可是看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想要使唤她了。 磨着牙走上前去,行礼:“奴家拜见王爷。” 薛越低头看她,忍着疼道:“现在知道行礼了,刚刚看见本王横的很。” 颜长欢瘪嘴:“奴家哪有...” “过来,扶我。” 颜长欢抬眼与周子时对上眼,指着他:“周大人不是扶着你呢嘛!” 周子时抿了抿唇,点了点头也道:“还是别劳烦侧妃了,下官将您送回去也安心些。” 他说完,不经意的看向颜长欢,却见她居然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笑的甚是好看,忍不住也勾唇笑了一下。 不过这一举动薛越尽收眼底,盯着周子时好一会儿,忽然冷下声一字一句:“既是本王侧妃,那就该伺候本王,你一个大理寺卿很闲吗?” 说罢,直接将自己身子的重心倒在了颜长欢身上,颜长欢没个防备差点被她压倒了,连忙稳住身子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无奈看向周子时:“还是我扶王爷回去吧,劳烦周大人了。” 周子时犹豫了片刻,抬眼看见薛越盯着自己冷漠的眼神忽然怔住,而后低下头抱拳:“下官告辞。” 颜长欢收回眼:“走吧。” 其实薛越没有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颜长欢身上,反而是自己在支撑,只是把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和周子时,怎么回事?” 颜长欢疑惑指着自己看着薛越,好像在问你确定说的是我? 好一会儿才问道:“我跟周大人什么都没有啊。” 薛越冷哼:“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是那么回事。” “啊?” 她一直觉得周子时是长了一双桃花含情眼才会看谁都那样水灵灵啊。 还不等她辩解,薛越又道:“不过本王警告你,你是我的侧妃,周子时是本王的属下,你若害得他名誉扫地,清白不在,你知道本王不会放过谁吧?” 颜长欢委屈的看他,大大的眼睛眼里还有些水光,看的薛越心痒,一瞬间那人又低下头去,闷声闷气道:“奴家什么都没干,凭什么背这个黑锅啊?” “最好是。” 一边走着,颜长欢忽然咬牙:“王爷这么关心,难不成是吃醋了?” 薛越忽然停下脚,颜长欢没来得及刹车差点被他绊倒,回头去看他却见他一下子捏住她的下巴,嘴角微微上扬:“很不明显吗?” 此刻的颜长欢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刚刚出声的鹌鹑。 胆小又无助。 咽了口唾沫,紧张的缩回自己的下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还是快点回帐里吧,万一伤口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鬼知道薛越又是在干嘛。 他一天到晚脑子里一半都是骚话,还有一半都是想的怎么杀人。 自己要是当真了就是蠢! 薛越也不辩解,只是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她变幻多端的脸色觉得很是好玩。 等到颜长欢把他扶回帐篷里,太医早早就在里面等着了,颜长欢不想看他的屁股如何,于是自觉地背过身去。 明明都看到背后衣衫上有血迹了,可是太医给他诊治的时候居然一声都没吭。 想起他每次发病时候痛苦叫喊的样子,难道他对疼已经免疫了? 好半天太医才起身走到颜长欢面前来,他递过来一瓶药膏嘱咐道:“这是冰肌膏,每日两次涂抹在伤处,这几日香辣咸腥的东西王爷尽量也少吃。” 颜长欢稀里糊涂的记着,接过冰肌膏。 等到颜长欢回头去看薛越的时候,这才知道他刚刚为什么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居然睡着了! 合着这根本不疼呗。 颜长欢看了一眼手中的冰肌膏,转头看向一旁的侍女,道:“你负责给王爷涂药吧。” 侍女瞪圆了眼睛,下意识的腿脚一软跪了下去,害怕道:“侧妃饶命!奴婢不敢!” 颜长欢:“涂药而已,不会要你命的。” 侍女摇头:“侧妃饶了我吧...” 颜长欢无奈,又想去找其他人,可那些人全都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见颜长欢看过来就立马跪下来。 “哇你们真的好道德绑架!” 看得她也想跪了,这样就不用给薛越上药了! 可是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她自己去,她搬来木墩子坐在薛越床边,暗自给自己打气,伸了好几次手才敢碰上薛越的裤边,然后忍着心里的抗拒往下拉。 两半白花花圆润饱满的臀部就展现在了颜长欢面前,她差点哭出来了。 她一个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居然要给一个男人擦屁股! 虽然这个擦屁股和那个擦屁股还是有区别的。 那些执行刑罚的人还真不怕薛越报复,不过十棍子居然都打出血痕来了,薛越本身不是细皮嫩肉,只不过是胜在皮肤太过白皙,这血痕一出来就触目惊心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力道重不重,反正薛越睡着了也没发出声音自己胡乱抹了两把就把他的裤子提上了,然后疯狂的用绢帕擦着手。 薛越趴在床上睡得踏实,颜长欢蹲下身看他。 他的眉骨很突出,是很明显的浓烟美男子,长长的睫毛耷拉下去形成了一道暗影,高挺的鼻梁,薄而凌厉的嘴唇... 说实在的,薛越长得真的好看,如果他不是那么爱杀人嗜血的话,颜长欢说不定真的会被他吸引。 她瘪了瘪嘴,把自己脑子里的心思扔了出去。 “谁要喜欢你啊,脾气差,还爱打人,也就生病了乖点。” 说完把药放在薛越枕头边上,起身吩咐那些侍女好生照顾,自己就出去了。 她前脚刚出去,薛越就睁开了眼,侍女刚要行礼就见他用一只手指抵在唇上,几人只好噤声。 他方才就是知道颜长欢会给自己上药才假装睡着了,免得这丫头好面子不肯帮他,也省的自己说些难为情的话。 薛越拿起一旁的药膏回想起她刚刚说的话。 不会喜欢他吗? ------------ 058 至死方休 晚间秦晞和徐正言回来了,只是两个人的关系莫名其妙更差了。 具秦晞说她一路小心翼翼的办案找线索,徐正言这白痴在一旁说些废话,还把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给破坏了。 “我都看见那人的血迹了,这白痴一脚就踩没了!要不是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我差点就要以为这人和刺客是一伙儿的。” 颜长欢听完满脸写着‘离谱’二字。 好好的表现机会,就这么废了,她看徐正言也废了。 徐正言还想求她再帮帮忙的,颜长欢无奈摇着头进了帐篷里,又因身份悬殊男女有别他愣是进不去。 委屈自责的揪着衣裳回去了。 颜长欢常常想,都是穿越来的,徐正言小时候有没有想过去查一下自己的情商,说不定是负数。 因薛越所说的刺客迟迟没有出现,薛宗离不想冒险再让人受伤,于是第二日便准备打道回宫了。 也不管薛越的伤势好没好。 这伤了屁股坐马车,应该很不是滋味吧? 反正马车上,颜长欢一直盯着薛越的臀部看,看的薛越不爽,也看的秦晞觉得十分尴尬。 薛越沉了一口气无语道:“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颜长欢天真抬头:“王爷,您屁股不疼吗?” 她昨日亲眼看到薛越的屁股有多惨烈的,今日就坐马车这么久,万一恶化了可怎么办? 这屁股虽说是个隐私部位,但是受伤了一样很难熬的! 薛越白她一眼:“本王臀下都是天鹅绒,如在云端。” 还如在云端,矫情什么,疼就直说嘛。 颜长欢瘪瘪嘴,捧着脸看向别处。 秦晞提了一口气看向薛越,蹙眉问道:“那日我按照您说的去过狩猎场,也看见了血迹,可是线索被毁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薛越看她,淡淡道:“不急,还会有后招的。” “王爷为何如此说?” 这人都跑没影子了,还怎么有防范他的后招? 薛越冷笑:“那人是如何潜进狩猎场的暂且不论,本王只说他很熟悉狩猎的环境,当日我刺伤他的肩膀,他下意识的逃窜,三下两下就逃出了我的视野,连常守在狩猎场的禁军都做不到如此熟练。” 九曲山山势复杂,且只有一条路可走,这人熟悉的太离谱。 颜长欢眨眨眼,道:“你的意思是说刺客是狩猎场里的人?哦不对,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不是意外,是咱们里面有人故意为之?” 如此清楚狩猎场地形的人,要么是自己人,要么前提就是有人替他铺路了。 秦晞点了点头,还挺认同这个想法的。 又看向薛越:“若是这样也好办,你伤了他的肩膀,我安排下去让军营出动检查他们的肩膀就好。” 薛越抬手制止,笑了笑,似乎有些阴谋在悄悄诞生。 “打草惊蛇了。” 秦晞蹙眉:“王爷自己有计划?” 薛越:“那刺客一开始就不是要杀人,目的很清楚,是想制造舆论在我与薛樊身上,他如愿了。” 以他的屁股为代价。 颜长欢长长的哦了一声,忽然道:“那日你狩猎回来我就看见一个黑影了,那人什么都没有做,只在你和二皇子一起狩猎时出现了。” 薛越听她说见过黑衣人顿时脸色不好,又吐出一口气来,而后道:“这件事情你们不用再管,不过偶尔也要装装样子,让那人相信我们没有怀疑到他头上。” 颜长欢与秦晞对视一眼,他们怀疑谁了? 这不是还在讨论吗?薛越怎么就跟他们拉开步子了? 颜长欢小心翼翼凑近问道:“王爷,你怀疑谁啊?” 薛越低头看她,忽然捏住她鼻子,没好气的用力道:“谁不怀好意,谁处心积虑,谁莫名其妙你不知道吗?” “疼疼疼!奴家知道了!” 薛越这才放手。 秦晞觉得自己挺多余的,侧过头笑了笑不说话。 而颜长欢也大概明白他说的人是谁了,也不是没怀疑过薛灵雎,可薛灵雎的态度实在是诡异了。 她抓不到错处嘛! 还未到城门口,薛樊那边就嚷嚷着疼叫停了马车,薛宗离无奈,又想到薛越前日才被自己打了,必然也不好受,只好叫停军队稍作休整。 颜长欢下马车的众人也都出来透气,去看路边的风景,唯有薛灵雎的马车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出来过。 薛越忽然上前拉着她到别出去:“别看,随意些。” 颜长欢立马收回眼:“万一您猜想错了怎么办?” “错了便错了,还能如何?” 倒也是大方。 低头就看见薛越和自己肌肤相亲的手拉着手,立马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又怕尴尬的撩了撩自己的头发,轻咳一声:“我去找秦晞问问吧。” 薛越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明显感受到了她在躲自己。 又看到旁边的周子时在望着这里,心情更加不美好了,正待周子时要转头就看见薛越朝自己走来了。 立马抱拳行礼。 薛越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叉腰看着天幕的云彩:“周子时,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算上今年,已经四年了。” 薛越点了点头:“四年,那会儿我们都没及冠呢。” 周子时有些疑惑薛越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正要问就听薛越笑着说道:“你觉得颜长欢如何?” 周子时心里一慌。 以为薛越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些心思了,连忙要解释。 “本王好像有些喜欢她了,虽说那丫头白痴得很,但本王看中的你是知道的,一定会得到的对吧?” 周子时瞬间明白薛越的目的是什么。 共事四年他太清楚薛越是什么样的人了。 只要他想要的,至死方休。 低头苦笑:“王爷说的是。” 薛越看他:“说起来,你这些年好像还未有过定亲。” 周子时一惊,赶忙道:“下官还没有这些打算,只想先帮王爷解决眼下的事情。” 薛越看他良久,他知道周子时是个忠心赤胆的人,今日他这么说不过是提醒周子时不要反了错,另一方面这些年自己的确太过依赖他,以至于他还没有考虑终身大事。 叹道:“该考虑了,毕竟本王也不是什么恶魔啊。” 周子时汗颜:“王爷,您该不会是想当媒婆吧?” ------------ 059 比喻而已 “兵部侍郎家的女儿,擅唱曲儿,骑兵都统的幺女,刺绣一绝,喜欢哪个?本王帮你。” 周子时为难的退开半步,哭笑不得:“王爷您就别操心我了,我好着呢。” 薛越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嘱咐道:“那就好,本王只怕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周家老头儿该拿刀砍我了。” 周子时憋红了脸不敢说话,深怕自己说出些什么来薛越又要拿他开涮。 等到一行人终于回城,薛宗离念在众人舟车劳顿也不再单独设宴了,让众人先回去休息,顺便还放了众人一天休沐。 只不过薛越那天晚上被留在了宫中没回来。 颜长欢好奇得很,却又不好多问,只是觉得刺客那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就结束,而薛越和薛灵雎两个人到底什么意思,她也不明白。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每个人都说自己好,可在颜长欢眼里都是千年的狐狸! 休沐这天薛越也不在府里,等她去找秦晞的时候才知道,薛越现在就在府中的密牢里审问人。 吓得她瞪大了眼睛上看下看,望着秦晞发寒:“我在这府里这么久,从来没看见过密牢入口,你说这密牢薛越建在哪儿了?” 说着还四下望了望。 秦晞的脚尖点了点地下。 颜长欢立马觉得寒从脚来。 “地下?” 秦晞点头:“凌安王府有密牢不是秘密,我爹说这密牢就是一座寒冰水牢,底下全是冷彻骨的寒水,犯人被绑在铁链上,日日夜夜经受刺骨寒冷,这种酷刑比直接打他们一顿更让人崩溃。” 颜长欢越听越后怕。 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应该没有惹薛越生气吧? 不过她感觉自己有点太放肆了,应该是薛越最近心情不错对她也有几分笑脸了,所以她也不怕了,现在听秦晞说的又害怕起来了。 不知不觉脑子里就出现了画面,又想到那些被关押的人就在自己脚底下,更心慌了。 秦晞笑笑,安慰道:“放心,密牢入口不在王府里。” “不在王府里?” “薛越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密牢里关押的都是些叛国或是敌国奸细,若是那么容易就被找到,岂不是太小看他了?” 颜长欢恍然大悟,下一瞬忽然面色奇怪的看着秦晞,皱眉:“秦晞,你怎么那么了解薛越啊?” 秦晞看她:“不是我了解,是我爹了解,两家联姻,秦家所有的秘密薛越得知道,薛越的秘密秦家也得知道,方能双赢。” “可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颜长欢看不懂。 说薛越是在争皇位又不像是,说他是在找自己母后,可也没看他做过有关系皇后的事情。 秦晞忽然笑了笑,看着颜长欢姣好的面容露出艳羡的神色,随后道:“长欢,不必忧虑,万事有我和薛越。” 不知道为什么颜长欢听见这句话非但不开心,还有些奇怪的失落。 但为了不让秦晞担心,只好勾起嘴角勉强笑着点头。 回去之后她一直没弄懂自己到底在失落什么,是因为秦晞不把背后的秘密告诉自己吗?可自己又帮不上忙,秦晞不说也是理所应当。 她索性不想,回房翻出许久不练的书法,准备平心静气一番。 可是落笔居然就想到了那日薛越教她写字的模样,于是蘸了墨汁的毛笔因为太久停在空中,黑色的墨汁凝成一滴落在纸上,晕染开来。 她蹙眉,摇了摇头将薛越晃出了脑袋外面,然后将就着被弄脏了的宣纸继续写字。 等到颜长欢再一次踏出房门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而且还是宫中召见。 是薛灵雎贴身的宫女来的。 这一次知秋学聪明了,看见那宫女一来就立马跑向了薛越的书房,而颜长欢因为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只能跟着去了。 只是走到王府大门口就看见熟悉的身形快步走来,将二人拦下,那人还凶神恶煞的盯着宫女,后者被吓得低头,行礼时都颤颤巍巍的。 “本王说过,长姐要见颜长欢得先找本王,你是不把本王当回事吗?” 宫女:“王爷息怒,只是今日公主召见的急,奴婢一时忘了...” 薛越冷哼,忽然伸手掐住宫女的脖子,力道之重看薛越手臂上鼓起来的肌肉就知道了,以及宫女通红的脸。 颜长欢怕他真的在府里把人杀了,赶紧上去拉住薛越的手:“王爷!” 薛越怒火冲冲:“回去告诉薛灵雎,颜长欢是本王的人,不是想叫就叫的去的!” 说罢,猛地将宫女扔在了地上,像是一块抹布似的。 宫女怕再被这血煞鬼盯上,捂着脖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颜长欢回头看他,蹙眉担忧:“王爷你这是做什么?万一那宫女回去乱说话,长公主一生气跑去和陛下乱说话降罪于你怎么办?” “你倒是关心我。” 薛越说着还笑了。 一脸的不正经。 颜长欢忍住白眼:“奴家只是觉得不必如此。” 薛越忽然敛起笑意:“薛灵雎这人最擅长给人洗脑,你少和她接触就是。” “公主如何,你又如何?说到底奴家都只是你们之间的玩物,王爷与公主斗气,公主当然不会对你如何,可说不定她会拿我撒气,何况是您呢?” 薛越皱眉,脸色不妙。 道:“我如何?” 颜长欢握紧了双拳,勇敢抬眼看他:“王爷心中有自己的考量,哪里听的了奴家说的话,不过是每一次都恶语相向,拳脚相加罢了。” 她说的是每一次薛灵雎找过颜长欢之后,薛越对她的态度就极其不好,可这是她能控制的吗? 人家一个公主想找她,她还能跑不成? 薛越却激动:“本王什么时候对你拳脚相加了?” 他从来只是力道大了些,这人皮肤太小总能留下伤痕,可从来没有真的动手打过她啊! 颜长欢:“...比喻罢了。” “本王不喜欢这个比喻!” 说完便抬脚出了大门,脸上还有怒火,颜长欢疑惑的指了指他书房的方向,提醒道:“你走反了!” 好一会儿薛越从停下脚步,快步回来,看了颜长欢一眼:“本王被你气昏头了!” 颜长欢愣愣的接受他的怒火。 而后等他走远后转头抓住想跑的知秋,道:“我要被你气昏头了!” 知秋挠挠头。 “王爷吩咐的嘛...” ------------ 060 铁杵磨成针 长公主殿内,薛灵雎听着回来的宫女磕磕碰碰的说着发生的事情,只是心情烦躁的将手中的花束丢在了地上。 无奈的摁着自己太阳穴,烦躁道:“薛越啊薛越,怎么总是给本宫捣乱啊?” 宫女小心抬头:“公主,还要找颜长欢吗?” “找?”薛灵雎不屑道:“我那好弟弟都这么说了,本宫还怎么找?” 忽然起身:“不过,主动地不行,那就让颜长欢变被动不就好了?” 宫女疑惑:“公主的意思是?” 她斜眼看宫女,忽然道:“本宫要见父王。” 宫女立马颔首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 刺杀薛樊的刺客好像抓到了,周子时说的,薛越转告的。 据说是周子时和秦晞挨个在禁军营里试探,为此还在军营里举办了很多场比试,以此来看谁的肩头有受伤。 一共找出来四个受过伤的,排除一个是昨日新伤,剩下三个全部都被带到了薛越的密牢之中。 也不管里面有没有无辜之人。 这几日颜长欢总能看到薛越和秦晞两个成双程对出门进门,两人还有商有量的,看上去还有点夫妻举案齐眉的意思。 她忽然一点也不想帮徐正言了。 因为他们俩看上去真的好般配啊,如此才是旗鼓相当嘛。 她看着两人出门的身影想着。 知秋歪着头看她,问道:“姑娘,你不开心吗?” “什么?” 知秋:“姑娘刚刚为什么皱眉头啊?” 颜长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头,迷茫:“我皱了吗?” 知秋点头:“就在刚刚王爷和王妃出去的时候啊。” “......” 颜长欢快速收回眼,却忍不住的心慌意乱,大概是觉得徐正言没戏了,所以替他难过吧? 说曹操,那曹操还真的来了! 只不过徐正言是穿着小厮衣裳进来的,还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把颜长欢推进了依棠院里,顺便警惕的关上了门。 等他回过神,颜长欢已经抱着自己躲得远远的,看他仿佛在看色狼。 “喂,我俩你还搞这套,就很伤人心了。” 颜长欢奇怪:“那你干嘛打扮成这样来找我啊?” 按照套路,徐正言打扮成这种样子应该是去找自己心上人才对啊! 徐正言一边把脑袋上的瓜皮帽拿下来,一边道:“在这京都城我只能信你了,再说了,我打扮成这鬼样子怎么能见秦晞啊?” 哦,合着就能来污染她的眼睛? 颜长欢翻了个白眼坐上椅子,撑着脸:“让你失望了,秦晞和薛越出去了,今日也看不到她了。” 谁料徐正言也不激动,反而自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知道啊!所以这不就来找你了吗?” 颜长欢嫌弃:“找我干嘛?” “我爹娘非给我介绍女人,让我早点成家立业,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只有秦晞,除了秦晞我谁都不娶!” 颜长欢换了只手撑脸:“不过可惜,秦晞已经嫁人了。” 徐正言一脸无所谓:“只要我铁杵磨成针,没有墙角我挖不掉!” “针,挖不了墙,只能引线。” 徐正言无语看她。 “我说,你这颓废劲儿,几个意思啊?”他一身放在桌子上,一手去拿桌上的糕点吃。 颜长欢看了就烦。 白眼道:“没意思。” “说说嘛,说不定我还能出主意。” 颜长欢皱眉看他好几眼,无奈叹息,张了张口正要说,忽然房门被敲响。 知秋声音有些着急:“姑娘,宫里又来人了!” 不会吧,薛灵雎的人前几天才被薛越给打了回去,现在又来? 不怕疼了? 她与徐正言对视一眼,后者连忙把剩下的糕点全部塞进嘴里,然后躲在了里间,颜长欢这才起身开门。 只见知秋身后站这个公公打扮的人,手里还拿着明晃晃的圣旨。 这种时候是不是该跪下了? 果然下一瞬,就听那人尖声尖气道:“颜长欢,还不跪下接旨?” 颜长欢长这么大还没跪过谁,下一子叫她跪还有些不自然,慢吞吞的跪了下去心想着舞蹈动作里面也有很多跪地动作,不算什么的。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凌安王侧妃舞艺精湛,身姿窈窕,令朕大开眼界,然十一公主天生不端,屡教不改,朕决议凌安侧妃亲自教授十一公主舞艺,直到三月后叶羌国使臣来访,公主献舞叶羌。” 颜长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知秋拉扯着衣裳,叫她赶紧接旨。 于是颜长欢伸出手接过喊着:“奴家接旨。” 公公将圣旨放在她手上,连忙将她搀扶起来,笑道:“往后十一公主还得多仰仗侧妃娘娘了。” 颜长欢心里有些不明。 问道:“为何忽然叫公主跟我学舞?” 她就不信宫里没有别的舞娘,何必舍近求远? 公公笑了笑:“是长公主提议。”说完立马道:“还请侧妃赶紧收拾一番,随奴才进宫去吧。” 颜长欢一惊:“我进宫?” “没错。” 她还以为是让薛灵儿来找她,没想到居然是自己去找薛灵儿? 而且现在薛越不在府上,自己这么走了,他回来岂不是又要生气了? 咬了咬牙,对公公道:“公公,劳烦等一等吧,如今凌安王不在府上,奴家不好做这个主啊。” “侧妃娘娘可想清楚了,是陛下重还是王爷重?” 这不是两难吗? 苦着脸:“陛下是大周的天,王爷是奴家的夫婿,总得知会一声吧?” 公公似乎是在担心薛越回来颜长欢还能不能和他走,赶紧道:“侧妃安心,王爷会谅解的。” 说着就要叫人进屋子里去帮颜长欢收拾东西了,颜长欢想到徐正言还在自己屋子里,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自己岂不是要被浸猪笼了? 赶忙拦住门,笑的尴尬:“我、我自己来,我马上就收拾好!” 说完,进门,关门,又开门,把知秋拉进去,再关门,一气呵成。 “你先帮我收拾。” 知秋看见忽然走出来的徐正言没有觉得惊讶,只是听话的去帮颜长欢收拾需要带的东西。 而徐正言看着门上的影子:“什么情况?” “薛灵雎摆我一道!我这儿你呆不了,去找花娘吧。” 徐正言倒是不担心自己没有去处,只是忧虑的看着颜长欢:“你一人进宫可安全?” 安不安全不是她说了算的。 与徐正言交代几句就背着知秋整理好的小包袱出门,进宫去了。 ------------ 061 心爱之物 她上一次进宫还是薛樊带着她来的,那一次只顾着被薛樊拉着走,也没好好看过这皇宫的样子。 所谓琼楼玉宇、桂殿兰宫、玉楼金阁,颜长欢看着皇宫的建筑,一下子明白这些词里的奢华之意了。 公公领着她直接去了薛灵儿的莲华宫,薛灵儿比她先一步知道自己要被迫学舞了,于是一直在自己宫里发脾气,一会儿砸这个一会儿摔哪个的。 更甚居然掏出鞭子四处乱打,将整个莲华宫的东西打得稀巴烂,花花草草落了一地,看的出来此刻她的心情就和这些残破不堪的植物一样烦躁。 等到颜长欢被带进来的时候,一条鞭子猛地抽了过来,颜长欢反应及时立马用手上的包袱挡住脸。 谁知那薛灵儿是下了狠心要打她的,这一鞭子居然把她的包袱直接抽烂了,衣衫落了一地,知秋立马上去捡起来抱在身上。 而薛灵儿看见颜长欢气的浑身发抖,大吼:“滚出去!这是我的宫殿你给我滚!” 她不喜欢颜长欢人人都知道,可为什么长姐和父王非要把她不喜欢的人往她身边送啊? 她气的不行,眼圈都红了。 颜长欢无奈,好像她很想看见薛灵儿似的。 公公赔着笑上前安抚:“公主稍安勿躁,这是陛下旨意,奴才也改变不了不是,这几日侧妃娘娘就在莲华宫住下了。” 话一出除了薛灵儿不高兴,颜长欢也怕了。 她要住在薛灵儿的地盘,不就等于她睡在了老虎窝里?半夜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拿着刀来敲门啊! 可那公公说完就走,好像有什么在追杀他。 颜长欢和知秋怂怂的抱着衣裳站在角落里不敢说话,毕竟之前都是在别的地方有人撑腰,现在她站在薛灵儿的宫里,谁也帮不了她。 薛灵儿斜眼瞪过来,手里的鞭子抽在地上啪啪作响,吓得颜长欢一抖。 “哼,就你还想做我先生,我看父王是老眼昏花识人不清!”说罢,转头就走。 颜长欢猛地上前叫道:“公主,我和知秋睡哪儿啊?” 薛灵儿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抱着胸道:“还想在我这儿睡觉呢?”说完看向所有人,道:“本公主警告你们,谁都不许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就让他们睡在路边等死好了。” “是,公主。” 颜长欢惊诧看她。 这女人怎么看着挺乖得,心里怎么那么阴暗啊? 她咬着牙无奈看着她走开的背影,知秋小心翼翼:“姑娘我们怎么办啊?” “这么大的皇宫,难道真的没有能睡觉的地方吗?” 再不济她就去找薛灵雎! 虽然不知道薛灵雎对自己好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薛灵雎费尽心思把她弄到宫里来,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就算是演戏,她薛灵雎也都得把戏演杀青了? 说着就转身出了莲华宫,正巧薛灵雎就是要来找她,见她和知秋两人狼狈的抱着衣衫,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皱眉:“是不是灵儿又欺负你了?” 颜长欢干笑:“倒也谈不上是欺负。” 薛灵雎皱眉,伸手拉住她的手,皱眉轻声细语道:“灵儿从小就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你别看她做的凶,内心其实很好的。” 颜长欢除了笑没别的了,她还真看不出来薛灵儿其他的,反正从她接触来看薛灵儿就是个任性妄为又有些大胆的刁蛮公主。 薛灵雎叹息,转头对身边的宫女道:“去,在我宫里收拾出一间屋子来给颜侧妃。” 宫女欠身:“奴婢遵命。” 说罢,薛灵雎就浅笑着牵着颜长欢的手往长公主殿的方向走,边走边道:“前几日本宫请你来,却不巧被三弟给拒绝了,他没有为难你吧?” 颜长欢舔了舔唇角:“王爷只是担心奴家。” 薛灵雎怔住,忽然又笑了:“担心什么?本宫不是洪水猛兽,公主殿也不是十八层地狱啊。” “...公主说的是。” “这次本宫向父王进言你别多心。” 颜长欢抬眼看她,却见她一脸忧虑的望着前方,道:“叶羌国是如今天下唯一没有与大周交好的大国,从古至今唯一能让两国紧密联系的就只有联姻,叶羌国这次派来出使的是他们的大皇子,未来储君,本宫希望灵儿能让他眼前一亮。” 颜长欢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薛灵雎该说不说,对政治倒是很上心。 不过,她的野心却是要用自己亲妹妹的终生幸福去换,说来也不是很高明。 颜长欢深吸一口气:“奴家会尽力。” 薛灵雎停下脚步看她,忽然提高音量:“本宫不是要你尽力,是一定,如今皇嗣之中唯一适龄的只有灵儿,也唯有灵儿嫁到叶羌才对大周有用,颜侧妃明白吗?” 她明白个鬼啊! 无非是因为薛灵儿听她的话,薛灵儿要是嫁给了叶羌的大皇子,未来大皇子登基不就等于薛灵雎掌握了半个叶羌? 不敢说,怕被灭口。 她悻悻的点头说是,薛灵雎才满意的微笑起来。 晚间的时候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虽然这宫里的床铺比依棠院的软多了,但她就是没办法睡着,总觉得下一秒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她睁开眼皱着眉头看着黑暗里的某一处。 “没睡就起来。” 颜长欢差点一颗心就原地爆炸了。 抱着被子躲到床脚,不可思议的看着床头的薛越。 提心吊胆道:“你怎么进来的?这不是...” 这是后宫啊!薛越一个男人进来,是会被抓的! 薛越弯下身揪住她的下巴,语气不善:“有人趁我不在,把我的心爱之物拿走了,我不该来找吗?” 颜长欢渐渐脸红。 心爱之物...不会说的是她吧? 看着薛越距离自己不过两指宽的距离,颜长欢笃定他一定是在用比喻句。 咽了口唾沫:“不是我故意跑的...” “我知道。” “...那你还生气?” 薛越好笑,放开她的下巴坐在床边看她:“我又没生你的气。” 颜长欢这才松了口气,下一瞬又听薛越问起到底怎么回事,她才慢慢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当然徐正言那一趴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 薛越靠在床帏眯眼想着什么,忽然道:“没事,你尽力教,她要是不听话,就打,打到她听话为止。” 颜长欢抱紧自己的膝盖,心疼了一下薛灵儿。 “王爷可是公主的亲哥哥,有这么对自己亲妹妹的吗?” 薛越淡然:“同父异母。” “......” 倒也不必一直提醒这一点。 ------------ 062 来吧你砍吧 教薛灵儿跳舞这种事情完全就是个苦差事,这教会了,薛灵儿指不定就会被和亲叶羌国,可若是没教会,陛下和长公主哪那么容易就让她蒙混过关的? 如果有的选,她一定拒绝。 颜长欢抬眼看着这位总是目中无人的王爷,笑道:“王爷,您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去皇上面前说说,就说我教不了十一公主,怕误人子弟,行吗?” 薛越看她,忽然摇头。 “此事我帮不了你。” 颜长欢失落。 薛越解释:“君无戏言,何况还是下了圣旨的东西,你要父王撤回还是昭告天下说他的旨意是错的?” 好吧,颜长欢也是知道有君无戏言这个词的。 穿越在这个时代,只身一人反抗不得。 她撅了噘嘴把自己抱得更紧了,薛越忽然勾唇,伸手掐住她的鼓起来的肉脸蛋儿。 笑道:“不许哭。” 颜长欢下意识的收起悲伤的神情,又听薛越道:“这才好看,自己照顾好自己。” “啊?” 抬头,薛越已经准备走了,颜长欢想问薛越真的不管自己了? 可是又觉得这么说实在是太丢人了,搞得好像薛越对自己很重要似的,于是眼睁睁的看他离开了。 奇怪的是,薛越离开之后颜长欢就能安心睡下去了。 翌日晨起的时候知秋早早的就把洗漱用品准备好了,还给她梳了个漂亮的发饰,颜长欢摸着自己的发髻惊喜道:“手很巧嘛!” 知秋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道:“我家姑娘长得就好看,要打扮的更好看一点,才能不被那些个娘娘比下去,而且今日你要去见十一公主自然要打扮得有气势一点,这样才能威慑住她!” 颜长欢也被她说的充满了信心。 不过薛灵雎就不是很有信心了,还派了一个她身边的丫鬟来跟着她。 “奴婢名叫小辛,长公主命奴婢跟随侧妃娘娘监督十一公主练舞进度。”小辛欠了欠身低眉顺眼的说着。 颜长欢本来还有些心慌,可身边有人替自己分担,心里那一份恐慌就减轻了不少。 等到了莲华宫,却被告知薛灵儿现在还在睡觉没有起来,颜长欢也不敢暴力教学,只好陪着笑脸说在外面等着。 也不知道那薛灵儿昨夜头牛了什么抓鱼了,一睡睡到日上三竿,颜长欢都饿得前胸贴肚皮了还没起来,往房中看也看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小辛见状,忽然上前来,道:“还请侧妃娘娘加快进度。” 颜长欢猛地怔住。 “是公主没起啊,不是我不教啊。” 小辛:“那就请娘娘去叫醒公主。” “......” 你还真不怕她被薛灵儿给生吃了啊!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辛根本就不是来监督薛灵儿跳舞的,是来监督她的! 抿了抿唇捂着自己扁平的肚子,有些为难。 可在小辛的一再催促下,颜长欢只好硬着头皮走到薛灵儿的寝宫门口,伸手敲门,不应,再敲,还是不应。 颜长欢尴尬的看小辛。 好像在说‘你看,我都跟你说了。’ 谁知那小辛忽然抬起头来,大步流星的走来直接将房门推开,而后又恭敬的对颜长欢道:“侧妃,请。” 颜长欢微微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宫女。 这宫女,一看就不简单! 还没等她进去,一个茶杯忽然就扔了出来,还好颜长欢躲得快没被扔到,茶杯却在地上成了碎片。 薛灵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大喊道:“谁给你的胆子开本公主的门?出去!” 颜长欢转头看去,只见薛灵儿早已经穿戴整齐,梳着高马尾穿着帅气的男装,手里还提着剑,好像下一秒就要对颜长欢拔剑相向了。 她怒气冲冲,凶神恶煞的看着颜长欢,料定颜长欢肯定会知难而退。 谁知颜长欢却皱着眉头提裙走了进来,甚至对自己上下打量几番,眨眨眼问道:“公主打算穿这身衣裳练舞吗?恐怕不是您受伤,就是这身衣裳得给您说再见了。” 薛灵儿猛地拔出剑对准颜长欢的脖子,瞪大眼睛:“颜长欢你听不懂话吗?本公主不学!用不着你教,滚啊!否则休怪本公主的剑不长眼!” 说着还望颜长欢面前走了几步。 颜长欢只是抬起手无辜的看着她。 “公主你这是何必呢?我也不想教你啊,可圣旨已经下了,奴家也是不得不来,您就受受累,勉为其难做我的学生吧。” 虽然在现代的时候,想做她学生的人还得排队收费,在这儿她求人当学生人家还不肯。 造孽啊! “呸!谁要做你学生!”薛灵儿气的举剑追着颜长欢砍,愣是把长剑挥出了大刀的感觉。 颜长欢见她来真的立马撒腿就跑,她跑出了房门,薛灵儿也跑了出去,两人围着中央的鱼缸跑了不知道多少圈,莲华宫的宫女内侍都快乱套了。 知秋双脚不停的走动,却又在原地打转,因为她看着自家姑娘和公主围着一个鱼缸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圈,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了。 终于颜长欢跑不动了,颜伸出手制止还想继续的薛灵儿,然后站在鱼缸一侧一边喘息一边警惕道:“我说,咱们能不能和心静气的谈一谈,不要这么暴躁啊!” “谁、谁要跟你谈啊?”薛灵儿也跑的没力气了,刚刚还高举的长剑,现在已经耷拉到了地上,却还叫嚣着:“颜长欢,看剑...” “来了,你砍吧,我不挣扎了!”颜长欢实在是太累了,撑着鱼缸瘫软了下去。 薛灵儿跑过来看见失去斗志的颜长欢,忽然又不高兴了,把手中的剑搭在颜长欢的衣领上,喘息道:“跟我吵架的力气去哪儿了?现在终于跑不动了?颜长欢,你也不过如此嘛!” 她掐着自己的腰不住的呼吸。 终于累得不行了,转手把剑丢在一边也坐在了地上,颜长欢无力抬头看她:“你不是、要杀我吗?” 薛灵儿摆摆手:“杀不动了,改天再杀了。” “要不你别杀了,我带你出宫玩...” ------------ 063 刁蛮公主 马车缓缓的从宫门驶出,车内的薛灵儿兴奋的拉开车窗笑的脸都快烂了,等她安安稳稳的坐回来,看着对面的颜长欢却还是横眉冷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伎俩?”她抱胸傲娇:“不过就是想要以此收买本公主,不过本公主才不会感激你。” 颜长欢也被迫换上了男装,虽然严格一点,其实也看不出哪里像男的了,就是扎了个丸子头,换了身男装,瞎子都能看出来她是个女的。 她别扭的动了动自己胳膊抓紧了手中的道具折扇,无所谓薛灵儿接不接受,只是指着中间道:“你确定你把她绑了,长公主不会责罚你我?” 薛灵儿顺势看去。 只见二人中间的位置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小辛,而此刻被绑了手脚,嘴里还被塞了抹布,只能哼哼。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薛灵儿绑的实在是太紧了,她动一动只能从坐着变成躺下而已。 薛灵儿傲娇:“长姐自然不会罚本公主。” “是吗?” 她有点不相信。 薛灵儿白眼冷哼:“你要带我去哪儿玩啊?我告诉你,要是不好玩我就把你也绑了,再拿剑杀了你!” “知道了!”刁蛮公主! 颜长欢本来就不是来带她玩的,只不过是借着出宫名义将她带去寻访楼,那里有专门的练舞场地和器材,还有那么多自己人,就不怕薛灵儿又忽然暴走了。 但是颜长欢万万没想到,出了宫的薛灵儿简直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还没到寻芳楼呢,这丫头撩开窗帘似乎看见了什么好玩的,猛地叫停了马车,一下子钻了出去。 颜长欢慢了一步跟上去,只见她奔向人群去看那什么戏法表演。 颜长欢无奈扶额。 好吧,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玩玩也行。 “下面是我们西域法师带来的神奇表演,大变活人!需要请到一位特别的表演,谁愿意来帮助我们呢?”变戏法的大胡子笑嘻嘻的说着。 薛灵儿第一个踊跃举手。 “我我!” 颜长欢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演,觉得很是不靠谱,毕竟薛灵儿是公主,要是这变戏法的不是什么好人就糟了,赶紧跳下马车准备拦住薛灵儿。 可到底是慢了一步,薛灵儿已经被请了上去。 “等一下!” 颜长欢推开众人拉住薛灵儿:“她和我一路,她不参与。” 大胡子与他的同伴对视一眼,笑道:“这样的话,那咱们...” 薛灵儿猛地推开颜长欢:“谁跟你是一路的?滚开!” 说着回头:“直接开始吧!” 颜长欢还想上去拦,却被大胡子的助手给劝了下去,只见大胡子将薛灵儿请进了一个柜子里,然后再打开人就不见了。 众人都被这惊人的魔术所惊艳,纷纷掏出钱袋准备打赏。 虽然这种把戏颜长欢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但她任旧担心这大胡子会不会是坏人,薛灵儿会不会被他们已经带走了? 这要是在现代,应该已经上社会新闻了。 等到他们要收拾走人了,颜长欢也没有看见薛灵儿出来,心里不安,立马上去抓住的衣领大胡子质问:“我朋友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知秋也跑了过来,严肃的质问:“就是!人呢?” 大胡子愣住,无辜的指着身后不远处:“她,她不是在那儿吗?” 颜长欢回头。 果然看见薛灵儿此刻正站在街角处。 围观的群众见状又是一阵欢呼,颜长欢也深感抱歉的把手松开给大胡子道歉,大胡子笑笑说没事儿。 “早习惯了,咱们这些颠沛流离的人,都不受人待见的。” 颜长欢心酸,其实自己以前那份工作何尝不是这样? 于是心一横,拿出一锭银子丢进他们的铜锣里。 “抱歉了。” 大胡子看的眼睛都直了,等回过神来,颜长欢已经拉着知秋跑向了薛灵儿。 颜长欢跑过去正想教训薛灵儿一番,简直不听话,要是那些人不是好人怎么办? 还没走过去,薛灵儿忽然自己走进了小巷子里,颜长欢气的叉腰:“还跑?当捉迷藏呢?” 可等她和知秋也进了小巷里后,看见这被围得严严实实的墙壁她慌了。 伸手不断地推着墙壁,以为还能开除一条路来。 “姑娘...好像,没有路了。” 颜长欢没瞎。 但是她慌了,转头看知秋,迷茫道:“刚刚,薛灵儿是进了这里吧?” 知秋缓缓点头。 完蛋了。 她把薛灵儿弄丢了! 薛灵儿再怎么样也是十一公主,要是被陛下知道了,自己肯定项上人头不保啊! 她抱着自己脑袋努力镇定下来,脚下不停地走动,可是越走越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等等,肯定有问题,对!” 薛灵儿再蠢也不会搞恶作剧吓自己,所以刚刚很可能不是薛灵儿自己进来的,那群变戏法的人,真的有问题! “哎呀!这个薛灵儿刚刚跑什么啊?” 说着咬牙:“现在不能让朝廷的人发现薛灵儿不见了,但是我们也得找人帮我们找。” 知秋似懂非懂的点头。 颜长欢努力控制情绪:“这样,你去找秦晞!她有秦家军可以帮我们!” 知秋点点头就要走,可还没等她走出半步,颜长欢又把她拉住,看了看这荒凉的小巷子,搓了搓手臂咬牙:“我还是跟你一路吧!” 知秋又点点头。 只是刚走出小巷子颜长欢又顿住,看着面前的小巷子陷入了沉思。 万一薛灵儿其实还在小巷子里,只不过有人用了什么障眼法让她看不出来,他们这一走,他们就把薛灵儿带走,自己岂不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她了? 她拍拍知秋的手拉到隐蔽的角落里去:“你去找秦晞我在这里守着,带她来,如果回来发现我不在,我会沿途留下一个三角形的记号,角越长的方向就是我走的方向,明白吗?” 知秋担忧蹙眉:“姑娘小心!” 颜长欢点头。 随后便将知秋推出去,自己则钻进了小巷子对面一家首饰店中,贴着门框看对面的动向。 首饰店的老板娘疑惑的看她:“公子?要不进来选选?” 颜长欢蹙眉掏出一锭银子:“别管我。” 老板娘:这年头的公子哥,都这么不把钱当回事了? ------------ 064 腿打断!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小巷子里真的有人出来,正是那群打扮的像是异域人的大胡子,几个人手里搬着大箱子费力出来,将箱子撞上板车,然后扮作寻常收场的样子迅速的离开了。 颜长欢簇紧了眉头,心中暗道自己太大意了。 当时就该再强硬一点才好! 如今秦晞还没有来,她自己独身上去说不定会有危险,可是不上去的话又会把薛灵儿的行踪弄丢。 她咬了咬牙心一狠,走到小巷子边上捡起地上的石子画上了记号。 那群大胡子一看就是惯犯,动作十分熟练,甚他们运送板车出城都不是走的城门口,而是绕进了一个繁华的市井巷子。 “夕水街...” 颜长欢站在暗处大树下看着那群人运着板车进了街道,然后和每个人熟络的打交道,那些人有的穿着戏服,有的正在练习杂耍,无一不是下九流的行当。 难道这些人都是帮手? 若是这样自己擅闯进去岂不是十分危险?不仅救不了薛灵儿还有可能把自己给搭上。 只是都追到这地方,她实在是不甘心,反正找不到薛灵儿也是死,还不如再搏一搏! 想着,转头看见了一旁带着面具玩耍的小孩儿,忽然来了主意。 绕进一家成衣店,挑了一件最烂的男装结账换上,走的时候老板的拿着银子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又出门画了记号,买了一个和小孩儿同款的面具戴在脸上,然后动了动身子学着那些男人吊儿郎当的动作堂而皇之走了进去。 还没走几步,忽然被一个胖大婶叫住,喊道:“王二娃,你还敢跑,你爹正在抓你回去练身段呢!小心今年还登不上台!” 颜长欢顿住脚,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嘿,这孩子今儿还不理人!” 胖大婶还想过来,结果却被身边的人拦下,劝道:“算了,人家的孩子你操个哪门子心?”那人还对她眨眨眼,叫她赶紧走,免得又被胖大婶给盯上。 颜长欢报以感恩的眼神点头,而后马上跑走。 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大胡子来到了一家戏园子里,颜长欢躲在外面,看见大胡子给了戏园子的人一锭银子然后转头进了一块幕帘里,随后人就不见了。 颜长欢差点着急的叫出声,幸好咬住下唇没有发出来,而后转过身避开戏园子人的视线,可再回头,大门已经被关上了。 她左看右看无法,只好上手推门,结果刚一动门就自己开了,刚刚接受了大胡子银子的人忽然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她。 “你是谁啊?” 颜长欢顿住,脑子成一团浆糊。 那人眼神也越来越凶狠了,颜长欢赶紧道:“我...我找王二娃!王二娃在不在?” 刚刚听那胖大婶说的话,王二娃应该有个唱戏的爹,这儿是戏园子,说不定那人就在,先借她用一用。 瞬间,那人猛地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赖皮还敢来找二娃,小心我家班主把你们腿打断!” “我就跟他说一句话,你把他叫出来就成,我在门口等着嘛!” 那人像是很无语似的,终于在不知道多少次白眼里妥协了,打开了门放颜长欢进去,虽然颜长欢一进去眼神就在侧面的幕帘里转悠,但却装作很着急见王二娃的样子求那人快些叫人。 可等那人一走颜长欢就跑进幕帘了,果然有鬼。 那幕帘后面有个大洞,足以容纳好几个人走,颜长欢担心他时刻回来连忙顺着板车轮子印跑了,连印记都忘了做。 想回去又担心被抓住,想着秦晞应该很聪明能找到幕帘。 等到走出大洞才知道,为什么这地方可以被这些人逃过朝廷的视线钻空子了。 因为一出去面前是一片深湖,若是没有船只根本走动不了,颜长欢顿时心慌了,因为她看见湖中央正好有一只船在漂泊中,那些大胡子带着薛灵儿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如今情形是前有狼后有虎,自己骑虎难下了! 探出头往外看。 其实这里也不是不能走,只是所能踩下的地面太窄了,一不小心就会落进水中,而走过一段狭窄的地方就是一片陆地树林,路途沿着河流,一定能找到薛灵儿。 “看来天不亡我!” 颜长欢想都没想立马伸出脚,前脚掌有力的撑起全身,然后如螃蟹一样一点一点的往宽阔的地方移动。 她心无旁骛的踮脚,幸好常年练舞,腿部肌肉有力,好几次差点掉下去,都靠脚尖的力量抓了回来,可也累得她满头大汗,怕的心都快吐出来了,小腿肌肉忍不住要发颤。 等她好不容易跌坐在草地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都有积水了! 腿软的爬都爬不起来。 嘴里咒骂:“薛灵儿,你要是被老子救回来,老子费打你一顿不可,腿打断那种!” 说完又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扶着路边的树干跟着水流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颜长欢的脚已经开始抽筋了,她咬牙忍痛锤了两下继续一路走一路留记号,她感觉自己的脚心里长了水泡,钻心的疼。 好在老天爷对她还不是很薄。 至少她选对了河岸方向,那群大胡子将船拴在岸边后就不顾其他的了,直接将箱子打开,将早已经昏迷过去的薛灵儿从里面扛了出来。 颜长欢因为体力悬殊离他们还是有些距离,只能隐约看见他们朝林子深处走去。 只是颜长欢担心林子里还有他们的同伙儿不敢擅自前行,反正他们都已经扛着薛灵儿走了,那想必应该大本营就离这里不远,到时候秦晞来找就好。 如今自己首先要把自己护好才行。 反正她体力已经耗光了。 不敢动弹不敢出声,就这么静悄悄的看着大胡子们消失在眼前,然后再悄悄的找了块石头把自己藏起来,一直等着秦晞救援来。 没有武力,咱就得靠智力! 心想着让薛灵儿现在多吃苦也成,看那些人就知道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若是谋财害命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大费周章的运出城来,多半是做人口买卖的。 所以薛灵儿必定是手脚完好才行,只是会受些惊吓,顶多挨几下打。 也算帮自己出了早上的那口气。 ------------ 065 好丑啊 等到日落西山,林子里的蚊子开始猖獗了。 至少颜长欢身上起码五个包了,终于等来了救援。 可除了秦晞以外,还有个薛越,他带着官兵们乘船而来,一看就知道是随着颜长欢的记号找到的。 颜长欢猛地站起身朝薛越他们挥手,那人原本铁青的脸随着颜长欢的出现并没有消散,直到船只靠近河岸,他等不及船只停下,直接跳下船踩在水里,伴着水花上了岸。 等站在颜长欢面前,颜长欢刚想跟他说薛灵儿的去向,却忽然被薛越紧紧拉住手腕拥进怀中。 那人还在发抖。 一股温暖的气息顿时包裹着她,就好像被冻了很久以后,有人升起了篝火,还将暖和的棉被裹在了她的身上似的。 颜长欢莫名其妙的被他抱得发疼,因为实在是太用力了,还能听到他低沉的呼吸声。 “王爷你怎么了?” 薛越将鼻子靠在她肩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起身看她,却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 出口第一句:“没受伤了没?” 颜长欢看自己,除了打扮的有点挫之外,还真没有受伤。 随即摇头。 薛越脸色微松:“那便好。” 颜长欢心里有些不自然,偏过头把眼神看向别处,而后想起了重要的事情,指着树林里面:“公主!公主被他们带进去了!” 秦晞此刻已经带着人上来了,听到颜长欢这么说,连忙对手下人示意,而后训练有素在树林子里散开来,悄无声息的朝林子深处走去。 颜长欢也想跟去,薛越也不阻拦,只是那只手一直抓着颜长欢的手腕,深怕她一不小心不见了。 只是侦查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得专业人士,很快就找到了林中的茅草屋,众人担心公主安危不敢贸然行动,于是都在林子里找掩护,等待时机。 薛越也带着颜长欢藏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二人蹲下,颜长欢挂记着薛灵儿,根本没有注意到身侧的人如今神情有多么的痴汉! 薛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颜长欢的侧脸,居然还泛着水光,嘴角抽搐好几下有什么话想说。 “...我以为你也要忽然不见了。” 颜长欢一愣,奇怪转头看他。 迷茫道:“王爷你说啥?” 薛越居然耐心的看她,将她额头落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道:“我说,你是个笨蛋。” “......” 为什么要骂人啊? 颜长欢委屈看他,又听薛越解释道:“明明知晓那群人危险,自己什么筹码都没有,擅自跟上去,就是拿命赌。” “...可我赌对了啊。” 薛越语塞,忽然知道自己对父王说话的时候,父王是什么心情了。 倒是跟他很像,都喜欢用自己赌博。 皱眉不悦,伸手抓住颜长欢的后脖子,将她靠近自己低声道:“反正不许,你要是再敢这样,腿给你打断。” 颜长欢原本还有些害羞的脸,随着一声腿打断翻了个白眼,嘴型很是不甘心的动了动。 秦晞无语回头看他俩,出声提醒:“我说你们要谈情说爱也别再这个时候啊。” 颜长欢赶紧摆手解释:“没有!” “什么有的没得,安静点。” 这话居然是薛越说的,要脸吗? 颜长欢惊恐回头,却见薛越满脸认真的盯着前方, 好半天之后,茅草屋的门终于被打开了,可里面居然传来好多女子的哭声,秦晞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原来这些人不止绑架了薛灵儿,也不是冲着皇家来的,完全就是个拐卖人口的团伙! 大胡子和他的同伙走出来,边走边道:“快把马车牵出来,今晚就得把货送出去。” “大哥,刚抓回来的小妞儿我看长得不错,就是脾气不大好。”说着猥琐一笑:“要不要小弟先进去调教调教?” 听到此处秦晞差点就拔刀而出了,幸好颜长欢将她拉住。 大胡子看了一眼自己小弟,猛地给了他一脚,凶煞道:“你他妈不想活了?那女的漂亮,要是破了身子就不值钱了!你赚了钱什么女人没有?” “大哥我错了...那他们什么时候取货啊?” 大胡子冷哼:“子时。” 他们?还有同伙儿? 颜长欢转头想与秦晞对视,可刚一转,脸颊就被人摁着强迫与薛越对视,那人明明面无表情但是颜长欢却看出了些许的不悦。 子时一到,果然有一伙人驾着马车趁着夜色来了,他们压低了声音说话,然后把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递给了大胡子,大胡子清点了一下,然后笑呵呵的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 随后那人便要进屋去了。 薛越紧盯着,忽然悄声一句:“就是现在。” 秦晞立马意会,对秦家军做了一个进攻手势,随后躲藏在各处的秦家军立马开始进攻,各个骁勇善战,训练有素。 比起那一群人口贩子简直不是一个级别。 大胡子他们方才交易的时候虽然提高警惕,可是警惕的是和他们交易的人,等到去开大门是要把姑娘们带出来,所以这一开门肯定没有防备,如今被秦晞杀个措手不及,也就溃不成军了。 没一会儿就被秦家军制服,抱着头缩成一团窝在地上。 颜长欢担心薛灵儿立马跑进茅草房中,刚进去就见一个黑影冲了过来,薛越本来下意识的想踹开,可听见那人大哭着喊着:“你终于来了!!!” 颜长欢一惊,低头看着这个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大腿的人,正是前不见才高高在上说要杀她的薛灵儿。 现在哭的很有节奏,一抽一噎憋着嘴难看得很,还哭的很大声。 周围的被抓的姑娘看见官兵立马停止了哭声,兴高采烈的说能回家了,只要薛灵儿这没经历过世间险恶的天真公主哭的最难听。 颜长欢无奈,低头看她:“别哭了好不好?” 薛灵儿摇头,用她的裤腿擦眼泪。 “你要是再不来我就死了!你怎么来那么晚啊?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一点...差一点就...啊呜呜呜!颜长欢...” 颜长欢无奈扶额:“我在,我一直在外面。” 薛灵儿泪眼婆娑,哭的抽噎不停,抬眼可怜的看她:“真的吗?” 颜长欢拉开她的手蹲下身,用衣袖给她擦眼泪,心道还真是个小公主,平时作威作福,遇到事情不也只有哭的份儿? “别哭了,你看你哭的,好丑啊!你看你看还有鼻涕泡儿!” 薛灵儿顿时瞪圆了眼睛,气恼起身:“哪儿丑了!本公主好看!” 她已经哭得语无伦次了。 “好好好,你最美,别哭了就好了。” ------------ 066 都是女的怕什么 这件事情涉嫌了人口失踪案,将几年前就开始不了了之的失踪案件一并查清了,秦晞和凌安王都因此获得了奖赏。 只是因为薛灵儿身份特殊不便提及,也就没有颜长欢的份儿。 颜长欢也不在乎,反正只要脖子上的东西还能好好的在脖子上就行。 但是薛灵儿却变了个性子,不但不跟颜长欢对着干了,还颜长欢去哪儿就去哪儿,烦的颜长欢都快崩溃了。 “公主殿下,我要去茅房!” 薛灵儿一脸无辜:“我们都是女的,你怕什么?” 说的倒是有道理。 颜长欢无奈转头:“不去了!” “忍着不好!” 薛灵儿说着又跟上她:“对了,什么时候开始练舞啊?” 颜长欢停下脚奇怪看她:“你想学了?” 薛灵儿摇头,又点点头:“我学不是为了要去和亲,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学完之后我就不欠你的了。” 原来是这个样子。 颜长欢无奈笑笑,转头看她,提醒道:“练舞是很苦的,你要是为了别人而跳舞,那你的舞蹈也是别人,一点也不好看,你也会跳的不情不愿。” “那有什么办法。”薛灵儿低落的偏过头,双手无助的在掐着彼此。 颜长欢见状也是无奈。 说薛灵儿霸道专横,可这也是皇帝给她的特权,可这特权之下换来的就是必须听从皇家的安排。 若是薛灵儿把舞蹈学好了,叶羌国的人看上了,势必会成为和亲公主远走叶羌,估计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来了。 “谁说没有办法?” 薛灵儿抬头看她,奇怪道:“你有什么办法?” 颜长欢:“你就好好为了自己练舞,至于叶羌使者你别在意就是,感情这种事情将就两情相悦,陛下他有这想法不一定叶羌有啊。” 薛灵儿眼神怀疑的看着她许久。 虽然说因为颜长欢救了自己,她对颜长欢的敌意消失了大半,但不代表这个人就那么可信了,毕竟她看上去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不信算了。” 颜长欢看她摇摆不定的姿态也不自讨苦吃,摆摆手就走。 谁知越是这般薛灵儿就越是相信,赶忙跟了上来:“学!我学!” 毕竟薛灵儿学舞这件事情就是圣旨,颜长欢也得尽心尽力才行,只是薛灵儿如今已经十六岁了,这样的年纪再来学舞其实是有些吃亏的。 比如在韧带和体力上面就比颜长欢差得很多,有时候颜长欢不过是带着她做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就已经疼得跌坐在地上不干了,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短,也累得颜长欢不得不每日早出晚归的给她加训。 这夜刚伴着星辰回房,就‘偶遇’了薛灵雎出门。 颜长欢和知秋立马乖巧冷静下来行礼:“参见长公主。” “侧妃辛苦,这个时辰才回来。” “不辛苦,十一公主才辛苦,最近进步很快呢!” 薛灵雎似乎不太在意薛灵儿学舞怎么样,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颜长欢,忽然笑着上前来握住颜长欢的手,关怀道:“纵使皇命在身,侧妃也得保住身体才是。” 颜长欢看了一眼她抓着自己的手,大红的蔻丹像是血一样落在她的指甲上。 有些心里发毛:“多谢公主关心,奴家没什么的。” 薛灵雎:“这是本宫让御膳房做的燕窝,快尝尝。”说着就已经让小辛把汤盅端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这丫头还记着当初绑她的仇,走来的时候忽然左脚拌右脚,手中的汤盅一下子摔了了下来。 “啊!”因为离颜长欢太近了,这一摔滚烫的燕窝洒了落在了她的手上,连摔碎的汤盅碎片飞溅起来还划破了她的手背,又辣又疼。 白皙的手一下子泛红发肿起来,看着都可怖。 薛灵雎一惊,连忙取出手帕去擦她手背上的血,担忧道:“没事吧?都流血了!”转头看向小辛,后者刚跪下她便发难道:“来人!给我押到内廷去,给我重重的罚!” “不要啊公主!” 颜长欢疼的眼眶里蓄起了眼泪,转头看着被内侍拖着带走的小辛,小心翼翼的看向薛灵雎。 到底是心狠,居然舍得这么对自己的心腹。 “怎么样?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颜长欢缩回手,辣的她面目狰狞却道:“没事,奴家自己会去泡泡冷水就好。” 薛灵雎歉疚的叹息:“好吧,都是本宫不好,你可千万别记恨我呀。” 颜长欢嘴上说着怎么会,心里却腹诽她不信小辛这一出不是薛灵雎吩咐的。 虽然不知道她烫伤自己的手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也太刻意了些。 等她离去,薛灵雎看着手中沾了颜长欢血迹的手绢渐渐勾起满意的唇角,眼神中甚至还有些许的激动。 知秋打来冰凉的井水刚放下颜长欢就迫不及待的把手伸了进去,只是刚刚轻缓了一刻的疼痛在适应了温度以后又加重了。 她疼的龇牙咧嘴,知秋看了也心疼,忍不住抱怨道:“这长公主该不会是故意的吧?那么烫的东西直接撒在您手上,万一留疤了可怎么办啊?” 颜长欢叹了口气。 且不论自己是住在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甚至不知道薛灵雎到底是想做什么,今日这一出实在是太突然了,颜长欢到现在也不明白她烫伤自己的手是想做什么。 难道她伤了手就不能教薛灵儿跳舞了? 忽然房门被敲响,知秋赶紧开门,外面的人说是内务总管那边要知秋帮帮忙,知秋想拒绝却被那人直接抓着就走了。 等颜长欢反应过来,刚抬头就见从门口走进来的居然是薛越。 这皇宫的守卫对他来说是空气吗? “你怎么又来了?” 薛越面上不悦:“不想见本王?” 颜长欢心里一咯噔:“倒也不是...” 薛越快步走上前来,看着她泡在水中的那只手。 那只手原本应该是青葱玉指细白柔软的手,现在像是被煮熟了的猪蹄似的,红彤彤的发肿,手背还有一条长长的伤口,正一点点把整个水盆染成粉红色。 颜长欢看的呼吸一顿。 伸手将她的手捞出来,一出来颜长欢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灼的难受,道:“你干嘛啊?我泡水也不行啊?” “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可我疼啊!” ------------ 067 男色误人 刚说完,薛越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白瓶子,用嘴咬开上面的木塞子,而后将里面的粘稠透明的液体倒在颜长欢手上。 原本灼烧的难受的地方在接触到液体后居然感受到了清凉缓解。 颜长欢眉头缓缓松开,抬头想看看薛越给自己涂得什么东西这么神奇。 结果一抬眼就忍不住去看薛越了。 她坐在木墩上,薛越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站的笔直,低头看着她的手,一只手在认真的给自己涂药,神情认真的好像在做什么发明。 不知道是不是颜长欢的错觉,她居然觉得这一刻的薛越脸上居然有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出现。 他的指腹上有老茧,明明磨着很不舒服,可是这一刻竟然觉得还挺好的。 也不疼了。 等抹了药,薛越又仔细的看了手背上的伤口,嘱咐道:“还好伤口浅不用包扎,但是这几天不可以碰水了。” “...嗯。” 颜长欢缓缓收回自己的手。 薛越看她略显不自然的神情,张口:“薛灵雎干的?” 颜长欢点头。 “虽然知道说了没什么作用,但是能离她远一点就离她远一点,她不正常。”薛越认真说道。 颜长欢蹙眉:“可长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伤了手也不影响我教十一公主跳舞啊。” 薛越睨她一眼,有些无奈叹息,伸手落在她的头上,安抚道:“我不知,但是你放心,她若再敢动你,本王绝不会放过她。” “......” 救命! 这种霸道总裁护妻式语录也太撩了吧!薛越不对劲啊! 颜长欢呼吸顿住,眼神飘忽看向别处,重重的咽了口唾沫,胡乱点头。 薛越的手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烫,反而有些温暖,大大的手掌将她整个脑袋都能拢住,莫名的安全感席卷全身。 为避免尴尬,颜长欢忽然道:“王爷这个月身体没什么吧?” 不是说薛越每个月都会发病吗?这个月看上去还挺好的。 薛越思虑了一番,得出一句:“本王也不知。” “哈?” 他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也感到十分的疑惑:“这个月似乎平静很多。” 颜长欢恍然大悟,心里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高兴。 薛越看她低低垂下的睫毛,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沉声道:“不过也不清楚哪一天又会再来,你休想从本王身边跑掉。” “你倒是霸道横行。” 薛越勾唇收回手叉腰嚣张看她:“不霸道横行又怎么会是薛越呢?” 颜长欢抬眼看他,忍不住嘴角上扬,那人渐渐靠过来身上的味道愈加的浓烈,只是药味儿加重了些,还来不及问他怎么回事就看他眼神开始迷离,颜长欢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关键时刻,颜长欢忽然深吸一口气看着离自己只有一指远的薛越道:“王爷!手疼。” 薛越顿时远离,担忧看她的手,伸手搭在自己的手心里,凑近嘴边吹起了凉风。 如果之前是错觉,颜长欢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薛越...喜欢她的吧? 凉风带着薛越的气息落在颜长欢的手背上,舒缓了手上的疼痛,却点燃了颜长欢另一团火。 屋子里慢慢弥漫出一种名叫暧昧的气息,它快要让颜长欢迷失进去,误以为自己会不会也喜欢薛越了? 等到薛越吹出最后一口气,转头将刚刚涂在颜长欢手上的药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嘱咐道:“疼了就涂,不要忍着,若是还有什么就叫知秋回来找我,懂了吗?” 颜长欢反应了一会儿点头。 薛越走之前又摸了一下她的头。 颜长欢也摸了摸自己的头,抿紧了嘴唇张大了眼睛想着薛越这么明目张胆的示好,是真的还是骗她玩的? “肯定是假的!毕竟前几天还对我很凶,现在对我好一定另有图谋!”她越说越觉得这个说法可信。 像薛越这样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怎么可能会真心喜欢一个人呢? 如今对自己的好,肯定是为之后铺路,那是一个表面看上去十分好看背地里却充满了邪恶尖钉的陷阱,自己千万不能掉进去! 她暗自想着,然后脑子里全是方才薛越给自己擦药的影子。 “哎呀!男色误人啊!” ...... 第二日颜长欢盯着被烫伤的手去给薛灵儿上课的时候这丫头紧张的跟自己受伤了似的,气恼道:“哪个混账干的!?本公主替你找回场子!” “...这个人你应该动不了。” 薛灵儿觉得颜长欢在质疑自己,立马叉腰气愤:“大周内还有本公主不能动的?” 颜长欢小心道:“是长公主。” 薛灵儿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微微张开嘴发出一声‘啊?’ 然后挠挠头尴尬道:“长姐应该不是故意的...” 颜长欢哭笑不得。 “行了,奴家还是谢谢您的关心,不过你只要能练好这支舞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薛灵儿是要给叶羌使者献舞,所跳的舞自然得是能彰显大周风范的,所以颜长欢特意教了她一只极具古典优雅的《云之国》。 舞姿轻柔俏丽,正如一朵飘游在天际的云朵,因无拘无束而欢乐无忧,所以舞姿更加的轻盈,在体态和气质上也更加的苛刻了。 这几日薛灵儿也算是小小的打下了古典舞的基础,身姿稍微柔软了些,颜长欢也就正式的开始教授舞蹈。 先是当着薛灵儿的面跳了一次,后者喜欢得不得了,因为这舞被颜长欢跳的太好看了,以至于她觉得自己跳下来一定会艳惊四座! 可惜,刚跳了没多久她就知道这事儿有多难了,一天下来四分之一都没学会,更是垂头丧气,没两天就嚷嚷着不学了,然后自己哄着自己再继续学。 三个月之期很快就到了,到了薛宗离和薛灵雎验收成功的时候了。 那天薛灵儿在御花园伴着飞花缓缓起舞,薛宗离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女儿,一向喜欢男装又不循规蹈矩,如今看着竟然有些倾国倾城的意思了,就连薛灵雎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一舞罢,薛樊第一个冲上去,抱着薛灵儿就转圈圈。 “妹妹好棒!” 薛灵儿摇摇晃晃落地,赶忙道:“本公主出手必然不会有错!” 说完看向颜长欢,冲她一笑,后者回以一个欣慰表情。 怎么有种女儿有出息了的感觉? ------------ 068 捷足先登 “颜长欢。” 薛宗离忽然看过来,颜长欢赶忙跑过来行礼。 却听薛宗离夸奖道:“朕倒是小瞧你,朕这女儿最是不省心,你竟然能将她教的这般好,让朕佩服啊!” 颜长欢心里骄傲,嘴上却谦虚道:“陛下谬赞,是公主聪慧一点就通。” “听到了吧父王,灵儿可是很聪明的!”薛灵儿走上前来撒娇。 薛宗离哈哈大笑点头称是,又奖赏了颜长欢一堆首饰物品,随后就被前朝的事物给拉走了。 余下薛灵雎一直盯着颜长欢瞧,缓缓道:“侧妃很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还不等颜长欢说什么,薛灵儿忽然不高兴了,甩着宽大的袖子跺脚道:“你们怎么都夸颜长欢啊?明明是我学的好!” 薛樊赶紧照顾自家妹妹的感受点头。 薛灵雎却蹙眉打压:“若是没有颜侧妃你还能跳成这样?难道不应感谢才是?这刁蛮性子是越来越不妥了。” 薛灵儿被她说的委屈又不敢反驳。 颜长欢赶紧出来打圆场:“十一公主很乖巧的,这舞蹈也看天赋,公主刚刚开始就能学到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你就别为她说情了,这丫头天生跳脱,本宫若是不打压着她,怕是要飞上天去了。”薛灵雎说着还一副严母的姿态瞪着薛灵儿。 颜长欢顿时同情看她,原来这两姐妹一直都是这种相处方式,怪不得薛灵儿在别处会如此嚣张刁蛮,这是在发泄被薛灵雎打压的不满啊! 可教育这种事情她又不好参与,干笑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被放行了。 宫中三个月的坐牢时间到了,她终于可以收拾包袱离开了! 一出门就又遇见薛灵雎,仿佛阴魂不散。 “......长公主好。” “为何侧妃的表情如此难看?” 自己有那么明显吗? “刚刚跑太急岔气了。” 薛灵雎捂嘴轻笑:“看来这是急着回去见凌安了。” 颜长欢顿时怔住,脑子里一下子蹦出薛越笑看自己的样子,脸微红。 想否认已经来不及了。 薛灵雎道:“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多留你了,只是这些时日有你相伴也成了习惯,你这一走我这长公主殿就冷清了,听闻你常学书法,不如时时送本宫几幅?就当是姐妹间的赠礼可好?” 为什么颜长欢总有一种薛灵雎是在刻意接近自己,想亲热自己的错觉? 可是在她眼里颜长欢看不到丝毫的喜欢啊。 那她的东西对于薛灵雎来说到底有什么用? 字...难不成她是想用字迹来分辨自己是不是颜太尉之女? 不过可惜,她穿越过来根本不会写毛笔字,现在学会了,也不是原本的颜长欢该有的写字风格,怕是怎么也比对不出来吧? 索性答应也无妨。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薛灵雎也不拦着,立马吩咐身边的人准备马车将颜长欢安全送回凌安王府。 而此刻的王府里,薛越穿着一身精致的黑色长袍,一会儿看看身上的花纹皱眉觉得太花哨,一会儿又觉得这黑色太晦气,总之都不是很满意。 朱尚无奈:“王爷,您已经换了三套了。” 薛越不高兴:“本王的衣裳都那么丑?” 朱尚擦擦汗:“王爷,这都是京都内有名的绣娘做的衣裳,外面买都买不上,怎么会丑呢?” “那便是那绣娘手艺不好。” “......”绣娘听了这话能吐血身亡吧? 薛越觉得自己坐在书房里等是不是有些太迟了,可是刚走出门又觉得会不会自己太主动了? 好像上赶着似的。 咬了咬牙又摇头退了回去。 朱尚眼珠子跟着薛越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人怎么还没回来!?” 薛越终于发泄出来,气急败坏的望着门外。 朱尚赶忙道:“奴才这就去看看!” 薛越不耐烦的摆手叫他赶紧去,可还不等他回去朱尚就回来了,还笑嘻嘻道:“侧妃回来了。” 薛越脸上的笑意掩藏不住的往外露,却又听朱尚道:“只不过被王妃亲自迎去了她哪儿,说是给她单独设宴了。” 居然被秦晞捷足先登了! 他就说应该去大门口等着的! “王爷?那您要去王妃那儿吗?” 薛越杀气冲冲的看向朱尚,吐出一句:“去个屁!” 颜长欢好久没见到秦晞了,如今见到了便恨不得整个人挂在她身上不下来,秦晞也由着她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叫嚷着宫里的规矩太过分了。 然后贴在秦晞肩头:“还是秦晞好,不给我立规矩。” 秦晞笑笑,侧头看她:“你这么乖,我哪舍得呀。” 笑着转头吩咐月儿赶紧上菜,还把她嫁妆里的花雕酒拿出来。 给自己大碗,给颜长欢小杯子。 道:“上次不知道你酒量差,这次少喝些,不过也不要紧,醉了就在我这儿睡下就好。” 颜长欢端起酒杯嗅了嗅,酒气醇香好闻,点点头忍不住舔了一口,却被秦晞止住手往她的杯子里放了一颗梅子干。 “尝尝。” 颜长欢好奇喝了一口,果然比刚刚那一口甜了许多也好喝了不少,于是直接一饮而尽,然后发出‘啊~’的一声。 秦晞好笑的也把自己碗中的酒喝完。 “别光喝酒,吃菜。” “好!” 秦晞大有一种喂猪的感觉一直在给颜长欢夹菜,直到她的碗里像是有一座小山才停手。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也被吃的七七八八,连秦晞的脸都泛红了。 颜长欢早就晕晕乎乎了,拉着秦晞说要玩酒桌游戏。 “十五二十,十五!” 颜长欢看着自己手上的五和秦晞的十,打了个酒嗝:“我,我输了...” 说着要去倒酒,秦晞一把摁住她,摆手道:“不行,你醉了你不能喝了!” 颜长欢不高兴:“我没醉!” 说着还站起来指着门口:“你看我给你表演一个,走直线!” 然后摇摇晃晃歪歪扭扭的走向门口,看的秦晞心惊胆战,猛地捂住眼睛无奈。 再睁眼的时候颜长欢居然已经不见了,竟然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院落往依棠院跑。 一路磕磕绊绊还撞到人,非要脱了别人的衣服给她看伤口,吓得那小厮跪在地上磕头叫她放过自己。 “我就看看!又不要你的命。” 薛越黑线,负手站在她身后,咬牙切齿:“你要是看了,本王就要了他的命。” ------------ 069 正常男人该干的事 也许是夜风撩人,颜长欢回头看见他,心里忽然好想好想他,可明明这个人就在自己的眼前。 于是跌跌撞撞的跑向薛越,后者见她过来,还一副下一秒就要五体投地的样子,抬手便将她紧紧接住,谁知这人一下子就把重量压了上来。 整个人软若无骨似的趴在他身上,靠的极近。 薛越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感到一阵舒心,虽然他不知道这味道该怎么形容,但是他很喜欢。 勾唇:“颜长欢,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颜长欢迷茫抬头,眨巴着大眼睛忽然伸出手捧起薛越的脸颊嘿嘿一笑。 “你是薛越嘿嘿。” 薛越皱眉,想要躲开她的手,却又不敢直接放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 嫌弃道:“又喝酒了,还喝傻了不成?” 颜长欢蹙眉不高兴的摇头:“没傻,聪明着呢!” 薛越好笑,低眸看她不甘的样子:“好,聪明的很。” 颜长欢这才展眉高兴起来,歪头看着薛越有些迷茫问道:“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什么?” “我一直在想你,可是我又不想想你...你知不知道你有好多天都在我脑子里跑过来跑过去,烦死了!”说着,一把抱住薛越的脸颊,将他为数不多的肉挤在一起,然后自己的脸凑过去细细端详。 道:“真好看...就是脾气太差了。” 说完不等薛越反应这话的意思,颜长欢一下子挣脱开他的怀抱退开,像是受了惊吓似的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喊道:“你又要讨厌我了!” 薛越脑子宕机了好一会儿,终于理顺了眼前这个人的话。 她,想他,觉得他好看,喜欢他? 忍不住嘴角上扬,低头去看蹲在地上的人,猛地弯下身将人打横抱起,吓得颜长欢抱紧了他的肩膀不敢撒手。 毕竟以前她只被扛过。 可看着薛越又忍不住泪眼婆娑的害怕:“你又要对我动粗了?” 薛越蹙眉,略带歉疚。 “我何曾真的对你动过手?” 这一问将颜长欢问住了。 她喝了酒脑子晕乎乎的,现在说什么都由不得她自己,更别说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了。 薛越对她动过手吗? 好像没有,可是每次自己在他边上总是受伤,可是说有的话,好像每一次薛越也不会动真格的,顶多就是口头威胁。 她混乱了。 属于男人滚烫热烈的气传来,颜长欢靠在薛越肩头,被他抱着走在路上,摇摇晃晃的,可看着那人的侧脸却十分认真。 “薛越,你的耳朵上有一颗痣诶!” 说着便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薛越顿时觉得全身过电。 皱眉:“别乱摸。” 颜长欢不高兴噘嘴:“...哦。” 然而手上却没有停,应该她觉得薛越一定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 事实上薛越还真的一直忍着她在自己的耳朵上为非作歹。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凶我啊?我以前学跳舞的时候就老被凶,我不喜欢的。” 薛越蹙眉:“你不是颜家大小姐吗?谁敢凶你?” 颜长欢直勾勾的盯着他,靠近他的耳朵轻轻道:“我有没有说过,我是穿越来的,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我是另一个世界的颜长欢,你...不喜欢的那个颜长欢。” 薛越顿住脚,侧头看她,神情略微不解。 “我何时说我喜欢那个颜长欢了?” 颜长欢眨眨眼,他果然知道什么是穿越!看来穿越真的是个烂大街的东西! 噘嘴道:“那你之前对我那么好?不是因为那个颜长欢吗?” 薛越好笑,舔了一下唇角:“是,也不是。” “什么是不是?我现在醉了,听不明白!” “是,是因为你是颜太尉唯一的血骨,我需要你的身份,不是,是因为我从未喜欢过她。” 颜长欢忽然认真:“那我呢?你喜欢我吗?” 薛越看她认真的模样一下子分不清她现在是醉了还是清醒的。 正经道:“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我只知道除了你我不会想再和其他女人有瓜葛。” 颜长欢满意的咧嘴傻笑一下,一下子躺进他的怀里。 薛越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扶云阁,而此刻的颜长欢早就眼皮垂垂快要睡着了,两只手却不愿意松开薛越,薛越笑着看被她抓的发皱的衣裳。 也不阻拦,反而小心翼翼和她一起躺上了床铺,刚要松开颜长欢就被惊醒了,然后又将眼前的人抱得更紧了。 像婴儿睡觉似的,一定要有让自己安心的人在一旁才肯安静下来睡觉。 可薛越不是个婴儿更不是她的母亲。 他是个非常正常且强壮的男人,早就被颜长欢撩的浑身燥热难耐,又猛地被她抱了个满怀,微凉的脸颊蹭着他的脖子,像是不知险恶的小白兔欢脱的朝大灰狼跑去。 他将手抵在床板上,努力撑着自己身体不压在颜长欢身上。 “颜长欢,我只说一次,本王是个正常男人。” 颜长欢正糊涂,反问:“正常男人怎么了?” 薛越掐住她的下巴,低下身鼻子抵住她的鼻子,恶劣的笑了笑。 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罢,薄唇一下子贴紧颜长欢的樱桃小口,挑逗着让她张开了嘴迎接自己,而后将她放在自己背后的双手抓到床板上死死抵住,大手撬开她的手指,手指相扣交缠,难舍难分。 颜长欢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扔进了一处柔软的地方,又好像是溺水了,被人猛地捞出水面做人工呼吸,只是呼吸着呼吸着衣裳就没了。 如荒野的一片叶子,猛地被暴雨打中,无助的摇晃挣扎,雨滴无情落下打在她身上颤动不已,等暴雨终于停息,身上的重量骤减,竟然还有一丝空落落,直到一场更大的雨来临,将她抽打的再也无力挣扎。 “薛越...疼...” 她双手抵着薛越的胸膛抗议,薛越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忍耐的极难受。 “薛越轻点...” “好。” “薛越你...你慢点!” “好。” 明明秋日凉爽,这都立秋了可屋子里却是一片温润潮湿,人将手臂露在外面都只感觉到温暖。 比如此刻,颜长欢一只手搭在薛越的胸膛上一点也不觉得凉,甚至觉得很舒服,将脑袋往他胸口凑的更近了。 然后,身体的感官开始苏醒。 ------------ 070 陷进去了 第一个意识到不对劲的便是嗅觉,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味道,然后就是触觉,这种皮肤相亲的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了。 猛地睁开眼睛,只看到眼前一片白白的肉,以及自己手臂上的一只大手。 颜长欢瞪大了眼睛呼吸都不敢出了,感觉天塌了。 脑子只有两个选择,是薛越,不是薛越。 这两个选择都不是很好的样子啊! 不是薛越,自己就被薛越给杀了,是薛越,她想自杀! 咬着牙,想给自己一个判决结果,只是看到一个侧脸颜长欢就已经断定自己昨晚到底犯了多大的错误。 她居然把薛越给睡了! 几乎是逃命似的跑出了扶云阁,在她开门离开的一瞬间薛越已经睁开了双眼,似笑非笑的盯着那人逃跑的身影,撑着脑袋回味无穷。 而颜长欢连衣裳都没穿好,直接挡住脸跑回了依棠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然后立马脱了衣裳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奇怪的伤痕。 她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身上到处都是欢爱过后留下的痕迹,轻重不一,大多集中在上半身,后背的腰上居然还有一排牙印,全都是薛越所为! 颜长欢绝望的跌坐在地上,她现在脑子里只有断断续续的一些画面,比如她被薛越抱着,比如自己居然恬不知耻的往薛越怀里钻! 她懊恼的捏紧了拳头往地上砸了一拳,疼的眼泪往下掉。 呆坐了许久,脑子里混乱不堪,好像在一团迷雾里奔跑,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一样。 慌乱的穿好了衣裳,擦了脸上的眼泪站起身来。 咬着牙狠道:“不过就是被咬了一口,有什么好哭啊?” 虽然嘴上这么安慰着自己,可那一整天颜长欢都没有出过门,连知秋送饭来也不迟,薛越听说后很是着急,亲自上门来劝说她吃饭。 语气温柔的简直不像话,知秋听了都要瞎掉眼睛的程度。 薛越笑着把粥喂到颜长欢嘴边:“吃吧。” 颜长欢愣住。 “烫了吗?” 然后送到自己嘴边吹了吹:“不烫了。” 颜长欢抱紧被子躲开,质疑道:“粥里的毒什么时候发作,发作起来难看吗?” 薛越嘴角抽了抽,将勺子放回碗里,那气势感觉像是要杀人的前奏,颜长欢立马抱住了脑袋,可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人拉了下来。 安然皱着眉头苦口婆心:“以后别做这个动作,我不会再凶你一次了。” “......” 不是吧,睡了一觉而已,就从大灰狼变小绵羊了? 她抿了抿唇盯着薛越好一会儿,还是把粥喝了,而且还是就着薛越的手喝的。 这画面明明很诡异,可知秋居然一脸‘磕到了’的样子歪着傻笑看他们,让颜长欢深深的为她的眼睛感到同情。 不仅是她,连秦晞最近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磕cp的乐趣,甚至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颜长欢也很想知道。 总之,颜长欢觉得王府里待不下去了。 趁薛越上朝时跑出了王府直奔寻芳楼,,也不顾花娘正在招揽客人,直接将她抓到了后院去,急忙仓促的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花娘震惊:“你把薛越睡了!?” “你和薛越睡了?” “我和薛越睡没睡很重要吗?”颜长欢咬牙回头看向手里举着斧头劈柴的徐某言。 看向花娘:“他怎么在这儿?” 花娘尴尬笑笑,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花儿道:“这不是你让他来我这儿吗?我这都是姑娘家住的地方,只好把他安置在后院里干点打杂的活儿呀。” 徐正言扔了手里的斧头,擦了脸上的灰尘兴致冲冲的跑过来,激动道:“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和薛越睡了呢?才三个月!而且这三个月你还在皇宫里,你们怎么好上了的?好上多久了?” 颜长欢郁闷的看向别处,徐正言又给她掰回来。 “诶,不要逃避,人总要面对的。”徐正言不知道从哪儿抓来一捧瓜子,递给花娘一把然后慢慢嗑了起来。 颜长欢无语,花娘出声劝解道:“这有什么,凌安王虽然脾气不好,可其他方面那都是大周男儿的佼佼者,你不亏啊!” 说完,小心靠近颜长欢,悄声道:“凌安王那方面,行吗?” “哪方面?” “就是第三条腿。” “...不知道。” 花娘愣住:“你们不是都那啥了吗?” 颜长欢羞红了脸转过身坐在台阶上,抢过徐正言手里的瓜子磕了起来,掩盖慌张道:“我又没和其他男人那啥,我怎么知道他行还是不行啊?” “也是,这种事情就跟买东西一眼,货比三家,才知道哪个更好。”花娘一副久经沙场的老道模样。 徐正言不明所以,却觉得背后一股凉意。 “这儿不比现代,你是想让她浸猪笼呢还是游街啊?” 花娘白他一眼,然后一屁股把徐正言挤开,贴着颜长欢问道:“所以,你和薛越心意相通了?” 颜长欢可不就是纠结在这儿了。 她就是不知道这算什么。 她忘了那晚的一切,不知道怎么就和薛越睡在了一起,也不明白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的。 她抿唇:“我不知道。” 徐正言:“那你喜不喜欢薛越总知道吧?” “...不知道。” 花娘有些头大:“这样,你看见薛越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你高兴吗?” 颜长欢想到薛越和秦晞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失落的摇了摇头。 徐正言:“是不是他一走,你就想得慌?” 颜长欢想了想,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然后犹豫着点下头。 “那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想碰碰他,拉拉他的手?”花娘笑意逐渐变态。 颜长欢难为情的点头。 徐正言和花娘对视一眼,击掌同时得出一个结论:“陷进去了。” “这就是喜欢?”颜长欢质疑自己。 “你没谈过恋爱?” 颜长欢摇头:“我从小一直都在练舞,每天见到的人都是老师和队友,很少能和男生接触,也就不会有喜欢上的男人出现。” 徐正言叹了口气:“没有早恋的人生不完整。” 花娘听得火大将他拉开,还朝他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拉着颜长欢道:“别听他瞎说,女孩子早恋晚恋只要能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男人就是好恋,你既然喜欢上了薛越,那就好好问问薛越他对你是什么心思。” ------------ 071 影子 “若他只是一时兴起,你就得守住心,不许被情感左右,记住了,为了男人委屈的女人会倒八辈子霉!” 颜长欢郑重的点头,她本也不想喜欢薛越的,可是奈何这颗心没出息! 徐正言身为一个男人觉得被羞辱到了。 不甘心道:“花娘,你说的这般头头是道,你怎么还一个人呢?” 花娘转头便拿起一旁劈好的柴火往他身上招呼,边打边骂:“你个吃白饭的,还不快去干活!” 花娘终究是没有说是怎么得出的结论,只是一个劲的告诉颜长欢,再不济还有寻芳楼和她在,回来就是。 颜长欢这才宽心不少,至少她不是没有后路可选。 只是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颜长欢总也融入不进去的感觉。 她居然真的喜欢薛越,喜欢一个古人,一个王爷。 这个男人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王爷,自己则是她的侧妃,就算如今他与秦晞没什么,可以后呢? 一个王爷,只会有一个女人吗? 她做不到和任何人分享丈夫的,所以这份喜欢要么就此打住,要么让薛越保证此生只她一人。 可是薛越又怎么会听自己的话? 她停下脚步,微蹙着眉头看着前方,前面是望不到尽头的街口,是人们来来往往的交界线,是自己看不清的未来。 知秋歪着头,奇怪:“姑娘?” 见颜长欢不说话,知秋更加担忧了,可是前面有人拉着板车运菜过来,要是再不多开的话他们俩都要被撞了。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白衣人,那人拉着他们二人到路边躲开,直到板车彻底过去之后才放开了二人的手臂。 担忧的看向颜长欢:“侧妃怎么在大街上就如此魂不守舍?” 颜长欢刚刚回神,抬眼看见周子时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低眸却看见他手里居然提着几副药包,立马转开话题。 “周大人生病了?” 周子时微微摇头:“不是我,是我父亲。” 颜长欢好奇:“你爹?严重吗?” “...前几日说是感染了风寒,瞒着我不去医治,谁知道昨日请来大夫,说是...肺痨。” 话音刚落,知秋一下子惊呼出声,又觉得太伤人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 颜长欢蹙眉:“很严重吗?” 知秋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心解释:“姑娘不知,在咱们这儿肺痨就是不治之症!” 对啊,这古代医学落后,得了什么大病也做不了手术,唯一有用的就是中药,针灸,可这些来对付肺病却是有些太微弱了。 颜长欢心头一凉,转头去看周子时,眼神里都透露出一些同情,只是还没开口就见周子时勾唇一笑,轻松道:“侧妃放心,我父亲的病没那么糟糕,大夫说喝几副药就好了。” 颜长欢立马咧嘴:“真的吗?” 周子时:“下官哪敢骗侧妃?” “那就好。” 周子时看了看周围,忽然道:“天色不早了,下官送您回去吧。” 颜长欢本来想拒绝,可是周子时已经抬头四顾护着颜长欢走上了街道,还惹得周围认出颜长欢的人频频望过来。 颜长欢也不好跟他在大街上争执,只好与他间隔开距离来走,本来是并排着走的,谁知道走着走着那人忽然放缓了脚步自己站到后面去了。 颜长欢回头:“周大人怎么不上来?” “下官不敢僭越,怕辱了您的名声。” 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对颜长欢来说就像是春日里的风一样,叫人觉得舒适又坦然。 颜长欢看了看周围,自己又没有戴面纱,叫这些路人看见了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只好对周子时颔首点头,说了声:“那周大人可得跟紧我了,我走路很快的。” 周子时咧嘴笑出声,点头应下。 转过身,颜长欢一步步的往王府走去,太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映照在地上,拉的长长的,刚好和周子时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周子时低头看见了,忽然慢下了脚步,让影子分开了些,好像二人并肩而行的感觉,微微抬了抬手,又有了手牵着手的感觉,周子时看着影子不自觉的发笑,就连到了王府门口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多谢周大人,我到了。” 周子时猛地抬头,赶忙退开半步抱拳行礼:“那下官告退。” 说罢就要走,颜长欢忽然看了知秋一眼,后者猛地跟上前去,说道:“我家姑娘说若是周伯父的事情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周子时看着知秋,控制着自己不回头看颜长欢,沉声嗯了一声:“替我多谢你家姑娘。” 知秋笑了笑,绕开他回到颜长欢身边,两主仆手拉着手回家,周子时站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走。 脑子里忽然响起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想法,若颜长欢不是王爷的侧妃就好了。 想完便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王爷对他恩重如山,如果不是薛越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是王爷替他找回了科考文章,也是王爷栽培他,器重他,如今他居然肖想王爷的女人实在是...恶心至极。 这一巴掌吓得周围百姓纷纷散开来躲着他走。 而薛越那边虽只是那一晚的浅尝,却让他整个人饕餮餍足了好几天,走哪儿都是一副龙马精神的样子,看的百官奇怪的很。 这叶羌使者马上来了,谁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怎么这凌安王反而还更高兴了呢? 下了朝,官员们有的结伴而行,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薛越,有人冷笑:“这凌安王我看就是个色欲熏心的下流胚子,谁不知道叶羌公主会随叶羌大皇子一同来我大周,我看他是看上了叶羌公主。” 有人附和:“对对对,听说叶羌公主阿依慕美的不可方物,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据说是碧蓝色的!” “蓝色眼睛?你见过吗?” 众人摇头。 忽然有人问:“有凌安王侧妃好看吗?” 那人眨眨眼顿住,尴尬道:“我这也没看过啊!我怎么知道,不过本官倒觉得这颜长欢空有皮囊,跟着凌安王有什么出息?” 说时差那时快,刚好这句话被颜振听见,走着路便皱眉不高兴:“我说张大人,你这话是不是过分了些?” 顿了顿,哼道:“总不能因为你家儿子爱慕不成,就倒打一耙吧?” ------------ 072 多看看我 张大人脸色焦黑,憋得老脸难受,怒摔衣袖快步离开。 颜振也哼了一声,等到出宫门的时候忽然拦住薛越,大抵是薛越心情不错,见他拦着自己的马车也不生气,反而跳下马车询问:“颜大人寻我?” “下官也非多事之人,只是许久不见长欢,想向王爷打听一二。” 想起颜长欢,薛越嘴角勾起,两指指腹慢悠悠的摩擦起来,道:“颜大人大可放心,颜长欢在家中吃得好睡得饱,本王宠着不会有任何闪失。” 颜振看薛越的眼神当真像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叹了口气。 无奈道:“若真是王爷这么说的就好。” 薛越眯眼:“颜大人在怀疑什么?” “不是下官怀疑,是这叶羌使者即将进京,此次来的不止叶羌大皇子努尔,还有公主阿依慕,怕只怕...” 薛越笑了一下,猜破了颜振的话,道:“怕父王将阿依慕与本王赐婚?” 颜振没说话,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薛宗离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就算现在王妃是秦晞,可若是阿依慕想,还不是得让秦晞给她让位置? “大人高看了,本王可不是块肉,人人都喜欢。”况且,这块肉,已经被人夹去了。 颜振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去:“王爷说的是。” “不过颜大人提醒了本王,叶羌此次派来两位皇嗣,只怕来使的意义并不单纯。” 颜振锁眉,认同的点头,与薛越讨论了一番得出的结论却是‘既来之则安之,且看叶羌后续做法。’ 然后各回各家。 薛越早就迫不及待的回府,一落地就直奔依棠院,一进去就看见颜长欢和知秋正在努力的把一个秋千拴在一颗粗壮的海棠树上。 一脚还踩在树上,毫不顾形象的拉扯着绳子,知秋看见薛越来了冷不丁的把手松开了,颜长欢直接被自己的力给推了出去:“啊!” 薛越快步上前接住她,顺便把她头上的海棠花瓣摘下,笑道:“在玩什么?” 颜长欢顿时脸红心跳。 虽然心里不断的呐喊,怒斥自己心头的那头鹿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要见了人家就一直撞啊! 可到底斗不过自己的心意。 抿唇:“想按个秋千玩。” 说完便自己站稳,然后继续回到树下,薛越见状忽然撸起袖子上前来,抢过颜长欢手里的马绳,三下五除二的替她绑好,还将秋千上的杂物拂开。 “试试看。” 颜长欢磨蹭着坐上去,牵着两旁的马绳抬眼看薛越。 薛越轻笑:“稳吗?” 颜长欢咬着下唇不自然的点头,然后自己用脚尖推着秋千摇晃起来,只是力道太弱了根本不尽兴。 薛越便绕到她身后去,俯下身抓住她的手背,唇畔贴着她的耳朵道:“抓紧了,我可用力了。” 莫名的,这句话非常的令人脸红害羞,好像还在某一晚听见过的样子。 不等她反应,秋千就被重重的推了一把,颜长欢感受到划破风的快感,飞翔在空中的心悸,以及对身后这个男人的安心,渐渐的裂开嘴大笑起来,甚至还会叫薛越再大力一点。 欢声笑语,传出了依棠院。 秦晞来时只是站在门外看见二人便勾唇笑了起来。 月儿愤愤不平:“侧妃真是好心机!” 秦晞皱眉:“还想挨打是吗?” “奴婢不敢!” 秦晞收回眼,一脸艳羡的看着远处二人,曾几何时她也很想与徐正言这样,可是那个呆子从来就不懂,也罢,有人替她幸福就够了。 ....... 叶羌使者进城那天,京都的守卫比平时严格了不止一倍,到处都是禁军,直到看见城门口的队伍缓缓进来还将百姓们往两旁拦着,让队伍好过去。 众人只见队伍里有两顶轿子,花纹繁复色彩艳丽,只是四面都是用轻纱制作,风吹过去就飘扬了起来,里面的人也就看的清清楚楚了。 最前面的轿子里端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的头发和汉人的不一样是卷翘的,皮肤也是小麦色的,可那眉骨鼻梁也比汉人高出许多,因为身上穿的布料不多,所以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不少独属于男人的荷尔蒙气息。 不过是一眼不少城中女人已经沦陷了,又看第二顶轿子里坐着一个女人。 那人长得和努尔有个五分相,都是小麦色皮肤卷发,此刻正高傲的抬起头颅享受着众人对她的打量,美的嚣张美的凌厉。 “喂,你说这阿依慕公主和咱们颜侧妃,哪个更好看?” “我看还是咱们侧妃娘娘更胜一筹,更有我大周风范。” “侧妃娘娘美则美矣,可这公主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 那人看着阿依慕露出的纤细的小蛮腰痴迷的笑着,众人嫌恶:“非礼勿视!连个衣裳都穿不好像什么样子?还是侧妃好!” “公主好看!” “侧妃好看!你还是不是大周人了,居然帮着叶羌,大黄!给我咬她!” “我怕你不成啊!来啊!” “......” 阿依慕耳朵动了动,眼睛从那几个扭打在一起的人收回,嘴里喃喃:“颜侧妃是谁啊?” 管他的,反正整个大周看上去也没几个漂亮女人,那个颜侧妃又能有多好看? 傍晚,宫中特别为叶羌使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颜长欢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也在邀请当中。 据说是薛灵儿去跟陛下请求的。 她和秦晞各坐在薛越左右,抬眼就能看见薛灵儿,她似乎很紧张一会儿的献舞一直低垂着头掐着自己的手。 薛越转头便看见颜长欢环顾四周一刻也不停,问道:“找什么呢?” “怎么没看见二皇子啊?” 薛越立马垮下脸去喝酒,然后才道:“这种场合父王一般不会叫他出现。” 颜长欢愣住一会儿,心里有些酸楚。 虽然知道可能会是这样,但也于心不忍。 薛越低头看她,蹙眉:“怎么?心疼他?” 颜长欢摇头:“只是觉得皇命太可怕,一句话就能把什么都改变了。” “哟,今日居然思考的这么深刻了?” 颜长欢忽然抬头去看薛越,问道:“王爷,倘若有一天陛下叫你休了我或是非得宠幸其他人,你会同意吗?” 薛越手里的酒杯那了许久,盯着颜长欢看了不知道多久,忽然笑了,靠近她低沉声音道:“在吃飞醋?” 颜长欢顿时心虚躲开。 “没有!” 薛越上手捏着她的脸颊:“多看看我,少吃这些没可能的醋。” 颜长欢抬头,睁大眼看他。 他这是在回答? 嘴角抽了抽,感觉拿起桌上的糕点来遮盖自己掩盖不住的笑意。 ------------ 073 一根筷子 众人见状,啐了一句‘有辱斯文!’ 反倒是秦晞看上去很悠闲自得的样子,让人好一阵心疼,暗自看向秦大将军,却见秦大将军比自家女儿还坐得住,一个劲的喝酒。 直到薛宗离驾到,众人起身行礼,没过一会儿又开始迎接叶羌使者。 比人先到的是一阵银器敲打的声音,随后便是努尔和阿依慕一同出现,二人穿着雪白的衣裳,腰间和手臂上都有金饰,那声音就是从阿依慕手腕上来的,那是一串漂亮的连指手链,戴在阿依慕手上徒添了几分高贵。 他们走到中间,用不太正宗的汉话行礼道:“叶羌使者拜见大周皇帝,愿两国永世昌盛。” 薛宗离哈哈大笑着将二人喊了起来,随后赐坐在薛灵儿身边,让薛灵儿更加紧张了。 阿依慕看她那副瑟瑟发抖的样子,好笑道:“你很冷吗?” “我?” 阿依慕直接转头看向薛宗离问道:“大周皇帝,请问她是谁?” 薛宗离有些不满她的无礼,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这是朕的小女儿薛灵儿,旁边那位是大女儿薛灵雎,希望阿依慕公主能与朕的女儿们成为好友。” 阿依慕只听见了两个人的名字,薛灵雎领着薛灵儿起来行礼,却被阿依慕直接忽略,直接转头指着对面的颜长欢,神情有些挑衅道:“那,她呢?” 颜长欢张大了眼睛看着阿依慕指过来的手指头,想往旁边挪挪,却发现自己往哪儿躲她的手就往哪儿指,像个雷达! 薛宗离见状看向薛越,后者面无表情的搂紧了颜长欢的腰身,迫使她坐正,道:“这是本王的侧妃,颜长欢。” “你就是颜长欢?” 阿依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狡黠的勾起唇,又看了一眼薛越:“那你就是凌安王咯?” 颜长欢皱眉,转头去看薛越,见他居然直勾勾的盯着阿依慕看,心里顿时不爽。 这阿依慕穿的清凉,也不怕秋风吹的人发寒! 正要推开薛越,忽然听薛越道:“努尔皇子,令妹是否过于热情?” 努尔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妹妹有什么错,但还是示意阿依慕坐下来,后者也只好耸了耸肩甩着一头卷发落座,可眼神一直在颜长欢身上游走,看得她心里发毛。 遮住嘴小心贴近薛越:“这个公主怎么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薛越:“她若敢招惹你,不必留情。” “人家是公主诶。” “你是本王的人。” 救命,这个时候还有总裁霸道语录呢? 不过还挺受用。 没等多久薛宗离就开始想要薛灵儿献舞了,薛灵儿此刻还在紧张当中,慢吞吞的起身一点气势都没有,台下众人都有些担忧起来。 颜长欢忍不住投去鼓励的神色。 薛灵儿只好咬着牙坐好准备动作,直到乐曲起来,薛灵儿猛地气质大变,舞姿轻盈柔软,仿佛刚刚那个紧张的路都走不稳的人不是现在这个翩翩起舞的少女。 阿依慕看着神情有些不屑,转头看自家哥哥,发现他也不感兴趣这才高兴的笑了,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从桌上拿起一根筷子丢了过去。 众人只听‘咚’的一声,薛灵儿摔了,磕到了地上的白玉底板,肿了个大包正噙着泪想大哭。 “快传太医,把灵儿带下去医治!”这种时候薛灵雎就派上了用场。 薛宗离几乎是一瞬间站起身来,宫人们手忙脚乱的冲上前去搀扶薛灵儿,秦晞眼尖看见了地上的筷子,迅速与颜长欢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公主,看来不善啊。 薛宗离气的神情肃穆,眼角余光一直盯着阿依慕,薛灵雎安顿好薛灵儿后立马出声质疑道:“叶羌公主这是何意?这就是叶羌的礼教?” 阿依慕脸色淡然,丝毫愧疚都没有:“长公主殿下息怒,我手滑了,没拿稳,自己滚过去的也怪我吗?” 薛灵雎蹙眉:“阿依慕公主,此乃大周,非是叶羌!” “难道大周要用一根筷子来要挟我兄妹二人?”一直没说话的努尔忽然沉声道。 颜长欢暗道一句这兄妹俩真是好不要脸! 忽然听见秦晞声音清脆:“大周不屑于此,只是一根筷子而已,公主竟然拿不稳,好叫人称奇。” 努尔抬眼看去,认出了人。 “你是...雍州主帅秦晞?” 秦晞默认。 薛宗离适时出声,道:“朕愿意相信公主只是一时手滑,但若时时手滑可就不好,不若公主这些天在宫中好好学学礼教,免得叫旁人看了以为叶羌是什么毫无礼教的蛮荒之地。” 阿依慕蹙眉想要争辩,却被努尔一把拉住,眼神压制她。 随后对薛宗离道:“错了就要罚,阿依慕认罚。” 阿依慕气鼓鼓的坐回原位。 这场变故让宴会从此变了味道,原本只是迎接客人,谁知道变成了叶羌与大周的声讨会,两方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颜长欢坐下后,心中担忧薛灵儿,本来这人就矫揉造作的很,当着众人的面摔了还不知道要作成什么样子。 薛越见她如此,出声道:“去吧,等结束之后我会派人来找你。” 颜长欢惊喜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绕过众人从宴会上离开。 莲华宫中,薛灵儿正乖乖的坐着上药,见到颜长欢过来立马推开给她上药的宫女跑上去:“你怎么来了?三皇兄放你过来看我?” 颜长欢看她头上肿的像个李子的大包,认不出伸手戳了一下,疼的薛灵儿尖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头斥责道:“你干嘛呀!?很疼的!” “按你这性子,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不应该什么都不做啊。” 颜长欢确定薛灵儿不是这种忍气吞声的性格。 果然,薛灵儿嘿嘿一笑:“其实我一直在想该怎么把这场献舞搞砸,还得多亏了那个阿依慕呢!” 颜长欢不解:“你为什么要搞砸?不对,所以你是看见了筷子,故意踩上去的?” 薛灵儿被说中了有些心虚偏过头:“为了不被和亲啊!只要我不被努尔看上,我本公主就不用去和亲,献舞失败是最好的办法,也不会连累你。”薛灵儿宁愿丢这一次人,也不想嫁去叶羌。 颜长欢蹙眉,抓过她的胳膊仔仔细细看着她的伤口,道:“不对啊,这是淤血不是水啊。” “你说什么呢?” 说你脑子进水了。 “笨,我都打听过了,努尔在叶羌时虽喜欢看舞娘跳舞,可他只喜欢他们叶羌的舞,对汉人的舞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我教你这个,就是确保了努尔绝不会对你有意思,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薛灵儿一脸震惊,气道:“那你 ------------ 074 美的不可方物 害的她现在脑子一个大包!“不行,我得回去找回场子!” “都已经这样了,你再回去就更丢人了。”颜长欢将她按回座位上。 薛灵儿委屈的很,想着刚刚摔下来的窘态实在是丢人,咬牙:“可本公主咽不下这口气,它叶羌算是什么东西?我大周兵强马壮,惹急了明日就让父王把他们灭咯!” 话说完,颜长欢遮都来不及遮,薛越已经走进来了。 冷笑着看薛灵儿,白眼道:“好雄心壮志,不如本王举荐你去当主帅吗?” 颜长欢怯怯的收回手,朝薛灵儿耸了耸肩。 后者无辜道:“三皇兄难道不觉得那阿依慕实在过分吗?” “是很过分。” “那咱们就打啊!” 薛灵儿心思十分单纯,从小她的父王就告诉她大周是这个天下最强的国家,长姐告诉她世人将以大周俯首称臣,无人敢来犯。 所以在她心里,只要大周出兵就不会有败仗,当然她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更不需要知道战争付出的是多少家庭的破碎。 薛越忍不住冷眼看过去,上前拉过颜长欢,没好气道:“打?打你还差不多。” 薛灵儿噘嘴委屈,眼睁睁看着薛越拉走了颜长欢,而自己只能捂着自己额头继续敷药。 颜长欢瞧了好几眼两人手心相贴的手,抿了抿唇看向别处,想要舒缓心中的紧张。 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薛越:“叶羌是不是有什么底牌是大周忌惮的?” 薛越勾唇看她:“还好没被薛灵儿那丫头带笨了。” “说正事呢。” 薛越正了正神色,开口道:“叶羌早已与南疆交好了,此番来大周也不过走个过场,或是周旋大周与南疆之间,伺机而动。” 又是南疆。 颜长欢蹙眉:“这南疆究竟有什么厉害的?” “南疆不过是蛮夷小国,本不足以为惧,可是南疆人各个骁勇善战用毒驱蛊的高手,想动他们,难。” 薛越说这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脸色越来越阴郁,眼神里好像还有一种名为仇恨的东西在燃烧。 其实薛越到现在也不赞同南疆大周开战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的母后,南疆人以他母后性命来保大周铁骑无法踏足,又给他下了那么阴损的蛊毒。 他恨啊! 恨不得马上带人将他们灭国,可是终究他怕母后出事,怕自己蛊毒发作身亡,只得小心谋划。 不自觉的,颜长欢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薛越回过神,看了她一眼,笑道:“别想了,回家。” “秦晞呢?” “先走了。” “哦。” 她有种预感,明天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盲猜一手,明天百姓们谈论的一定会有‘颜长欢心机套路凌安王随行进宫,正妃孤身一人回府,凌安王宠妾灭妻实锤!’ 果然,翌日一早知秋便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所说的事情她几乎全部预知到了。 包括徐正言被徐太尉抓回去了。 “姑娘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啊?” 颜长欢慢条斯理的穿上鞋去抓衣裳,无所谓道:“有什么好惊讶的,叶羌使者进宫城中防卫加强了而已,到处都在盘查,他徐正言可是太尉之子,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不过这段时期颜太尉应该是没有时间再给自家儿子相亲了。 叶羌两兄妹可不是什么善茬。 正说着,知秋上前来替她梳妆,恍然大悟点头:“姑娘说得对。” 颜长欢望着模糊铜镜里披散头发的自己,摸了摸脸,露出复杂的神色,知秋见状笑道:“姑娘这是被自己给迷住了?” “知秋,我长得怎么样?” 知秋不做思考:“美!美的不可方物,美的倾国倾城!” 所以,薛越万一是喜欢自己这张脸怎么办? 有句话说的对,以色侍人,色衰儿爱弛。 若薛越是因为这张脸而喜欢,那是不是说以后她老了,不好看了,或是出现一个更美的女人薛越就不要她了? 知秋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还以为是颜长欢昨日被那个阿依慕打击了,伤了自尊心,于是手下用心,给颜长欢做了个及其华丽漂亮的头发,发丝间还有一朵大红的芍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画上飘下来的仕女。 等颜长欢回过神来,知秋已经把衣裳都给准备好了。 还道:“姑娘快换上,咱们出去散散心,不想不开心的。” 颜长欢哭笑不得,又不好意思泼她冷水,只好硬着头皮换上了艳丽的红色裙装,顶着一头招摇的红花出了依棠院。 就连周围的侍女都盯着瞧个不停。 秦晞见到的时候也是一愣,随后夸赞道:“长欢真是这秋色里最艳丽的风景了。” “秦晞,你就别打趣我了。” 秦晞摇头:“这是实话实说。” 哪个女子不想被夸赞?颜长欢自然也不例外,摸了摸子的脸笑的娇羞。 回过头:“你今日出门啊?” 说起这个秦晞一下收敛了神色,点头,道:“昨日你先走了不知道,叶羌那两位出言说要与大周举行一场比试,本来没想好比什么,长公主忽然说什么运动会,还罗列出一堆我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广招大周英豪进行比试,我这才回来。” “运、运动会?” “是啊,长欢,你听说过吗?” 颜长欢愣在原地,刚刚入秋并不很冷才对,可是脚底却忍不住生出寒气来。 薛灵雎怎么会懂什么运动会?这个词古代有吗? 虽然这个地方穿越者很多,可是连秦晞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肯定不是其他穿越者留下的东西,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薛灵雎自己就是...穿越来的! 她想过这地方穿越者很多,万万没想到居然薛灵雎也是! 那她先前对自己如此亲近的理由是想和自己相认?可是看上去又不像是啊! 她混乱了。 “长欢?” 颜长欢猛地抬头抓住薛灵雎,焦急问道:“秦晞,你们在哪儿招人啊?” 秦晞:“就在就在城门口的布告上啊。” 话音刚落,颜长欢已经提着裙子往外跑了,秦晞蹙眉不解的看着她跑远的身影急忙跟了上去。 ------------ 075 开屏的孔雀 城门口,禁军拿着矛一排排站好,布告栏边还设了一个小木桌,桌前坐着一个禁军,后面排了一队汉子正在报名。 颜长欢和秦晞赶到的时候,布告栏前还是有很多人围着看,颜长欢打眼看过去居然还看见了徐正言,旁边还站着有过一面之缘的苏子辛和穆粥粥,他们身后各站着一名男子。 见到颜长欢,穆粥粥嘴里的糖葫芦都不香了,连忙招手叫她过去。 徐正言看过来,见到秦晞顿时严肃起来还摸了摸发鬓,然后等到秦晞过来的时候连忙凑上去,道:“早啊。” 秦晞奇怪:“快晌午了。” “...那你吃饭了吗?” 秦晞顿时皱眉拉着颜长欢便到布告栏面前去,转头看颜长欢正仔仔细细的看着布告栏上的东西,那些体育项目还有那些评分规则,和现代的运动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区分出男女。 苏子辛抱胸走上前来:“不用看了,八九不离十那个女人和我们一样。” 穆粥粥咔嚓一声咬下糖葫芦点头,抓过自己身边的男人:“我大哥力气可大了,可以参加拔河哦!” 身后的汉子小麦色的皮肤,雄壮的身躯,一看就是个猛汉! 转头看过去,苏子辛居然也拉着自己身后的白衣男点头道:“我俩可以参加马术。” 颜长欢无语:“你们还真把这当运动会了?” 徐正言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提醒道:“这儿说话不方面,先去寻芳楼吧。” ...... 寻芳楼中,花娘一边上菜一边听着几人叽叽喳喳说着,大概明白了个七七八八,甩着手绢落座看着周围的几个陌生面孔,凑近颜长欢小声:“都是咱们穿越大军的?” 颜长欢掩住嘴:“还有他们的配偶。” 花娘恍然大悟,转头看着一个劲给秦晞献殷勤的徐正言啧啧两声,真是爱情使人勤快。 “所以说,现在的情况是长公主要举办运动会和叶羌比试?” 秦晞点头,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薛灵雎和他们一个地方来的是什么意思,但总体就是这样。 苏子辛忽然笑道:“早知道就先去找袁昭了,让那人比赛的时候给叶羌那群人扎扎针揉揉骨,想不赢都难。” 话音刚落,那白衣公子忽然出口严肃道:“江湖道义,不许耍阴招。” “知道了,老古板!” 穆粥粥自从上了菜开始就在吃,还给旁边的汉子夹菜:“大哥你吃这个,这个好吃,还有这个,这个别吃,太咸了。” 颜长欢捂住脑袋,都是人才啊。 苏子辛:“忘了介绍了,这是我的好友温少余。” 温少余显然不是很满意‘好友’这个称呼,但也十分有礼的端起酒杯和众人碰杯。 随后穆粥粥也赶紧道:“这是我大哥,白君。” “初次见面,白君先干为敬。”说着也喝了一杯。 然后众人看向秦晞,秦晞不知所措,睁大了眼睛无辜的看向颜长欢,颜长欢也愣住了,不知道是该介绍她是自己丈夫的正妻还是介绍朋友呢? 下一瞬,徐正言忽然举起酒杯:“这是我知己,喝了!” 反正每个人起来喝,那他起来喝了也就没事了。 秦晞听见他的一句知秋猛地抬头看他,见他被酒辣的面目狰狞忍不住无奈轻笑了一下。 花娘瘪嘴靠近颜长欢:“徐正言怎么看上去像个正在开屏的孔雀?” 颜长欢:“因为他求偶对象在。” 秦晞轻咳两声,然后看着众人道:“既然你们都是徐正言和长欢的朋友,那此次比试,还请各位尽力而为。” “放心,输不了。” 苏子辛笑说着。 却又看向颜长欢道:“不过你得注意点,长公主现在忽然表明身份,或许是冲着你来的。” 颜长欢忧心的就是这个。 因为她并不清楚薛灵雎到底要做什么。 先前对她如此亲近,可是话里话外从没有提到穿越二字,甚至一直在给颜长欢灌输一种她爱国爱民大于自己的思想,如今忽然有证据摆在眼前,一时接受无能。 徐正言忽然道:“会不会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出的主意?” “不无可能。”苏子辛端起酒杯。 颜长欢忧心忡忡,连面前的食物都不香了。 “罢了,事已至此,顾好眼前。”颜长欢觉得最近的事情发生得太多太快了,她没有脑子去想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只要薛灵雎不来对付自己就好。 众人点点头。 花娘拍桌:“咱们都是老乡,这些天你们就住在寻芳楼,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跟我说就行,一直到比试结束,这寻芳楼就是你们的家!” “好耶!”穆粥粥双手赞成。 颜长欢欣赏的看向花娘:“铁公鸡拔毛了?” 花娘挥着手绢笑笑:“从你的分红里扣。” “周扒皮!” 颜长欢想跟她理论理论,房门忽然被推开,进来个姑娘焦急道:“花娘,来个卷发碧眼的姑娘,说是要找人。” 花娘皱眉,凶道:“说找人就找人啊?不会搪塞过去啊?” 那姑娘为难:“那姑娘恶的很,谁要是拦她她就打谁,好几个姐妹都被她打花了脸!” “什么!” 她这可是乐坊生意,姑娘们伤了脸还怎么登台表演啊? 颜长欢与秦晞对视一眼,卷发碧眼,脑子忽然里闪过一个人影。 颜长欢大惊:“该不会是她吧?” 秦晞也站起身:“走。” 寻芳楼一楼大堂里,阿依慕穿着花哨的异域服装转来转去,周围被她打过的姑娘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连龟奴也被她打得在一旁哀嚎不已。 她听见楼梯上有声音立马望过去,只见花娘焦急下楼看着面前的惨状,气的叉腰指着阿依慕怒吼道:“哪来的悍妇?我这寻芳楼开门做生意,你进来就打人,今日不叫你去见官,我就不是花娘!” 阿依慕歪着头挑了挑眉,毫不在意的样子。 忽然掏出两锭金子丢在地上,神情有些不屑道:“够吗?不够啊?”然后又扔了两锭在地上。 若她是好好的送过来花娘说不定还会接受,可这态度是在恶劣,根本就不是赔礼道歉,反而是羞辱! “够了!” 秦晞从人群里走出来制止了阿依慕还要继续扔金子的土豪行为。 而阿依慕却抬头望向站在楼梯上的颜长欢,眼睛一亮抽回自己的手,笑的灿烂:“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 076 疯子而已 “你找我?” 阿依慕背着手走上前几步,却被徐正言给拦了下来,冷冷的看了徐正言一眼,而后抬头看颜长欢道:“本公主打听了你,说你出身下九流,就算是做了王爷侧妃也整天往乐坊跑,看来传言不假。” 颜长欢觉得这话听着着实刺耳。 走下台阶看着地上被阿依慕打伤的人,面露不忍。 好几个姑娘她都认识,她们最爱惜的就是这张脸,可今天却被阿依慕毁了容。 颜长欢侧头看去,这才看见阿依慕腰间一直挂着一只精巧的弯刀,恐怕就是用它伤了这些姑娘。 咬牙:“阿依慕公主对奴家很是关心啊。” 阿依慕嘴里发出两个不同声调的嗯,表示错误。 “本公主可没空关心你,不过是一进大周就老是听见你的名字。”她走来,盯着颜长欢从上到位看了个遍。 道:“她们说你是天生尤物,绝代佳人,本公主看也就那么回事。” 说着压迫上来,伸手居然将颜长欢头上的芍药花给拿了下来,颜长欢想去夺却被她揉碎扔在地上。 原本鲜艳夺目的芍药花就这么像垃圾一样被丢在地上,好像是在羞辱颜长欢。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穆粥粥忍不住要打抱不平,却被知道情况的苏子辛拦住。 阿依慕看着明明吃了亏却不敢发作的颜长欢忽然笑的肆意:“什么绝世美人?我看还不如我叶羌大街上的妇人,柔柔弱弱娇小可怜,丑态作呕。” 颜长欢捏紧了拳头,怒道:“阿依慕公主,我敬你是公主才一忍再忍,否则昨日宴会上你觉得你可能那么轻易过去吗?” “哪又如何?你们大周皇帝不敢动我,你也不敢。” 她说话时候神情及其嚣张,吃定了颜长欢一定不会动她一分。 在叶羌的时候她就是霸王,在大周她照样是! 秦晞猛地上前,忽然抓住阿依慕的辫子往后一拉,阿依慕没有防备,吃痛被她拽着往桌上按,等她反应过来立马挣扎着要去拿弯刀,却被早已火冒三丈的秦晞抓着手腕摁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在大堂里打了起来。 可是秦晞是真枪实战里打出来的,那阿依慕只是花架子罢了,处处被压制。 苏子辛这才放开穆粥粥,道:“恶人何必给她脸色看?” “此非君子所为,但...我赞同。”温少余一脸正派的说着。 阿依慕被她打得章法全乱,忽然被秦晞抓住破绽抓住她的手腕交叉在胸口抵着,一步步将她压制在柱子上,重重的撞上去,疼的阿依慕叫出了声。 然后抬头,瞪大了眼睛威胁道:“你居然敢对我动手?你不想活了吗?还不快放开我!” “这里是大周,不是你叶羌人撒野的地方,嘴巴要是再不干净本将军就拔了你的舌头。” 阿依慕气的脸青,奋力的挣扎却发现根本没用:“秦晞你敢!我是叶羌公主,你们大周皇帝也要礼让我三分!” 颜长欢好笑上前:“公主大人是认不清身份了?陛下礼让的是叶羌,是不想开战后百姓生灵涂炭,与你这个公主根本毫无关系。” 阿依慕磨牙看着两人,忽然又笑了:“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比试上见分晓,你们大周人弱小无力,赢不了我们的,到时候本公主一定要你们两个给我跪地磕头认错!” 秦晞见阿依慕居然还不老实,正要再用力,颜长欢忽然上前抓住她的手,道:“秦晞算了,若是伤了她不好交代。” 秦晞沉默许久,一直盯着阿依慕,而阿依慕也邪笑着看她。 两人僵持许久,徐正言上前道:“放心,大周一定输不了!” 秦晞转头看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收回手,冷道:“大周向来不惧任何挑战,公主想的恐怕此生难以实现。” 阿依慕吃痛的从柱子上落下来,迅速爬起来,凶恶不减。 “那本公主等着看。” 说罢,捂着自己的胸口又朝颜长欢看过来,吓得颜长欢下意识的想躲,就怕她忽然又把她身上什么东西拿走毁掉。 刚刚一朵芍药花还好,其他的那都是花钱的! 可谁知阿依慕居然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居然写着战书二字。 她道:“我今日来是要给你下战书的,比试里除了那些勇士的比赛,你我也增加一条。” 颜长欢不敢接。 “比什么?” 阿依慕无语笑道:“自然是比舞蹈,别说本公主对你不公,舞蹈不是你的擅长吗?” 颜长欢惊奇的看她,想问她认真的还是说着玩的,可阿依慕已经把战书塞进她的怀中了。 怀中的战书像个烫手山芋。 秦晞表情一直不太好看,忽然看着颜长欢热血沸腾道:“长欢,她赢不了你。” 颜长欢不确定:“也许吧。” 如果没有一定把握,阿依慕怎么可能会和她比赛跳舞啊? 回去的时候颜长欢还拿着手里的战书研究个不停,想说该不会这战书被她动了手脚,其实不是舞术,是武术! 可是她来来回回看的眼睛都花了,还用手擦了好几遍也没变。 走在回依棠院的路上还举着望天上照,马上撞到人也不知道,等到撞上去之后才条件反射的道歉。 薛越好笑:“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颜长欢眨眨眼,赶紧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薛越:“你看。” 薛越没有接,只是借着颜长欢的手看了个大概,而后挑眉:“怪不得。” “什么?” 薛越伸手拉起颜长欢的手继续走,然后说:“今日父王与努尔谈话,并未见阿依慕,原来是你找你了。” 颜长欢蹙眉:“这个阿依慕到底要干嘛?” “一个疯子而已。” 颜长欢忽然好奇起来。 薛越也不多绕弯子,解释道:“阿依慕这个女人是叶羌皇族里唯一的公主,头上四个哥哥,下面两个弟弟,举国之力都在哄着这个公主殿下,自然也就养成了她那副不可一世的性子。” 颜长欢恍然大悟。 原来是个被养坏了的熊孩子啊。 一开始她以为薛灵儿已经够熊了,至少还有薛灵雎能压制,自己也有一定的辨别能力,没想到这个公主比薛灵儿有过之而无不气。 “她今日欺负你了?” 颜长欢想了想,也就是被弄坏了头饰,不想图添麻烦:“还好,只是那阿依慕实在是目中无人,秦晞气不过都和她打起来了。” 薛越蹙眉:“吓到了?” ------------ 077 敢听和敢教 颜长欢觉得薛越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怎么会觉得秦晞和阿依慕打起来,自己会被吓到?她又不是含羞草小白兔。 干笑一声:“倒也不会。” “比试是在一个月之后,一共十天,到时候别一兴奋就乱跑。” “我又不是薛灵儿!” 薛越好笑:“谁知道呢?” 颜长欢感觉自己被瞧不起了,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薛越蹙眉不悦再想去牵,去被颜长欢躲开,指着面前的院子道:“我到了。” 薛越挑眉:“所以呢?” “所以王爷您该回去了!” 她抬眼义正言辞的说着,完全忘了在这整个王府都是薛越的。 是以,薛越低声笑了一下,靠近颜长欢深吸一口,然后说:“你都是我的,我为何要走?” 颜长欢觉得自己血液在沸腾,看着薛越似笑非笑的样子,料定他是在戏谑自己,可偏偏自己就是没办法反抗。 良久之后才手忙脚乱的跑进依棠院,急匆匆的提着裙子跑走:“王爷晚安!”然后示意知秋赶紧关门。 她怕自己跑慢了一步就要被吃了。 薛越也没有生气恼怒,只是无奈笑着看她跑走,心中暗道反正最好吃的那一口都吃掉了,还能跑了不成? 比试人员在两天之内全部敲定,除颜长欢以外所有会参赛的人统统搬进了京都驿站之中,就连苏子辛四人也不例外。 颜长欢还看秦晞居然在收拾包袱,好奇:“你不会也要搬去驿站吧?” “陛下下旨,不能违抗。” 说完,放下手中的衣裳,转头去将自己的长枪拿下来,好像是要把长枪也带走的意思。 颜长欢赶忙上去抱住她的长枪,急忙道:“你参加什么了?” 秦晞:“叫什么田径。” “在家也可以啊!” 秦晞微正神色,道:“国有表率,民才会听从,若连表率都做不到,我又有什么资格叫我的将士听命于我?” 倒是有这个理。 秦晞向来正直,估计连脊梁骨都是直挺挺的,又怎么会干那油腔滑调的小打算呢? 可颜长欢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我听说徐正言好像要跟着薛越一块儿参加蹴鞠比赛吧?” 秦晞顿住收拾的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后又恢复自然随意点头,道:“嗯,只不过薛越身份特殊不便入驿站。” 颜长欢恍然大悟。 这进驿站做表率是有的,恐怕也有一部分是想单独相处吧? 毕竟在这王府里,秦晞每日都只能和自己玩,还要被外面的路人嘲讽正妻不如妾,搬到驿站去也清净,还能还有助于情感升温。 不过,坏就坏在颜长欢又得被按在耻辱柱上许久了。 她无力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苦笑一声:“你走了,我都能预见到外面的人又要说我横行霸道,把你欺压的连王府都待不下去了。” 秦晞笑笑:“你管人家说什么?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 颜长欢还是高兴不起来。 她坐起身来看秦晞,忽然张口道:“秦晞,你真的对薛越一点感觉都没有?” “放心,他是你的。” 颜长欢顿时脸红,辩解道:“什么你的我的,我才不要...” 秦晞凑过来看她,玩笑道:“真的不要,那我这正妻可就给他纳妾了?” “啊?”颜长欢忽然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哈哈哈哈玩笑罢了,这么激动还说不要呢?”秦晞大笑。 颜长欢不满的收回眼看向别处:“我只是还没想好。” 秦晞深吸了一口气,止住了笑,上手勾住颜长欢的脖子,像兄弟一样开解道:“有什么好想不通的?薛越除你之外就没碰过其他女人,我与他也只能说是盟友罢了,他对你的心思,昭然若揭。” “话是这么说,可谁能保证薛越对我能一心一意?” 这里是古代啊。 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金屋藏娇的? 男人嘛,爱的时候死去活来,不爱的时候也很铁石心肠啊,颜长欢可不敢把自己一辈子这么草率交给一个男人。 秦晞点头:“说的没错,不过你也别自己瞎猜,找薛越聊聊不就好了。” 颜长欢听完转着眼珠子想了想,而后忽然转过头看向秦晞,皱紧了眉头小心道:“不对啊,你连你自己的事情都没弄明白,你教我?” 他俩还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听啊! 秦晞脸色一僵,缓缓收回手,心虚的扣了扣额头遮住眼睛,道:“可我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好一个不无道理!可惜这道理,她自己到现在也没想通。 直到颜长欢亲自从秦晞进了驿站,还碰见被徐家人送过来的徐正言,此刻正被徐太尉耳提面命的教诲着,只是看那逆子的表情就知道,什么也没听进去。 “长欢姐姐!” 徐雅言穿着粉红罗裙跑过来,又笑着给秦晞行礼:“王妃娘娘也要进驿站吗?” 秦晞对她点点头。 颜长欢则抱胸看向不远处的徐正言摇头:“这徐正言到底干了什么让他爹这么不放心?” 徐雅言缓缓道:“前不久父亲想给哥哥撮合一门亲事,谁知道哥哥居然跑了,还是在乐坊找到他的,如今满京都都说哥哥是个纨绔,花心的很,也就没有姑娘愿意嫁到徐家来了。” 顿了顿,又笑道:“不过父亲说了,只要哥哥在这次和叶羌的比试中脱颖而出,说不定也能扭转名声呢!” 颜长欢听完嗤笑一声。 扭转? 这怕不是徐正言自己搞的幺蛾子,就是不想乖乖回家成亲。 想着,转眼看向一旁指挥月儿那行礼的秦晞,后者似乎没听见徐雅言说的样子,可转过身却忍不住露出复杂神色。 等到把两人彻底送进驿站,颜长欢像个送儿远行的老父亲一样笑着,徐雅言却没心没肺的抓着颜长欢道:“长欢姐姐,城中心开了一家糕点铺子可好吃了,我们去吃吧。” “好啊!” 她对这古代最满意的就是那些看上去花样繁复的点心了。 走在街上颜长欢的的脸就引得人频频回头,徐雅言却高兴的很,好像颜长欢被别人喜欢她也跟着光荣。 到了糕点铺已经排起了长龙,颜长欢第一次见识到吃货的力量,这么长的队也就是对食物的决心才能支撑下去了。 等到终于排到他们了,还没开口,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女音,高傲道:“两份一口酥。” 颜长欢听见这个声音就耳朵疼。 ------------ 078 真的不懂 徐雅言皱眉,小嘴不满开口:“是我们先排到的,你要吃就自己排队嘛。” 阿依慕斜眼看过去,看着二人丝毫不觉得意外,笑道:“哼,本公主要的东西什么时候等过?” 说罢,转头看向努尔:“阿兄,给钱吧。” 努尔正要掏钱,徐雅言忽然上去拦着柜台,明明只是个十五岁个子矮小,生气起来都觉得像个包子一样的小孩儿,如今却用小小的身躯死死挡住柜台。 阿依慕有些好笑,略带劝诫:“小姑娘,我力气大若是弄伤了,可别哭了。” 这是羞辱吧? 可徐雅言哪里肯,噘着嘴就是不让。 柜台小二也是十分为难,不过看阿依慕两人的穿着就知道不是大周人,他身为大周人当然是公平的偏向大周人。 “客官,要不你们排排队好了。” 阿依慕正要发怒,努尔忽然拉住她摇摇头,眼神落在小包子脸上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大周的姑娘还真是好笑。 只是他们也没多遵守规则,将银子丢给颜长欢身后的人,后面的人自觉拿了银子便把位子让了出来。 颜长欢回头就看见阿依慕欠打的脸。 磨了磨牙,忽然一手拍在柜台上,问道:“还有多少一口酥?” 徐雅言接着也道:“我们全要了!”顿了顿又急忙道:“再要一份枣泥糕和茯苓饼,料要足足的。” “嗯!”颜长欢点头,并把银票拍在了桌上。 然后骄傲的回头看二人,好像在说‘谁没有钱似的。’ 气的阿依慕脸色大变,眼看着一大堆的一口酥全被那两人的侍女走了,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一句叶羌话,然后丢下努尔急忙跑上去拦住二人去路。 “给我一口酥!” 颜长欢和徐雅言死死护住,颜长欢还道:“公主殿下当街抢食,说出去可不好听哦。” 阿依慕跺脚握紧拳头:“明明是你们过分,一口酥是我要买的!” “哪又怎么样呢?我们买到了。” 徐雅言点头,还点头道:“全都买完了!” “混蛋!”阿依慕猛地抬手要打人,颜长欢下意识护住徐雅言的脸,却见努尔忽然走上前来抓住自家妹妹的手。 声音低沉好像带着愤怒,只是说着叶羌话他们听不懂。 阿依慕似乎被气狠了,也用叶羌话回击,然后就被气哭跑了。 等回过神,努尔已经转过身看了一眼二人,眼神里的情绪有些难懂,不过应该是有冷漠的,而后转头要去追阿依慕。 “等一下!” 努尔停下脚步,徐雅言忽然从自家侍女手上取走一包一口酥跑上去递给他,在努尔奇怪的表情下道:“父亲说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是大周的待客之道,虽然阿依慕公主很让人生气,可是你们也是大周的朋友,就送给你吧。” 颜长欢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瞧瞧,同样是养尊处优,被人宠着长大的小姑娘,怎么人家觉悟就这么高呢? 努尔看着一口酥许久才接过,道:“谢谢。” 徐雅言可爱笑道:“不客气,大周的朋友。”说完便提着罗裙跑回颜长欢身边。 然后拉着颜长欢说说笑笑从努尔身侧走过。 颜长欢再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努尔了,不过刚刚看努尔的样子,总觉得徐雅言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你就不怕那人也很凶?” 徐雅言吃枣泥糕吃的满嘴都是,瞪圆了眼睛眨眨,完全没有刚刚面对努尔说话时的机灵劲。 道:“我没想到诶。” 颜长欢哭笑不得,又看看知秋抱着一口酥走路都难,为难道:“这些吃的怎么办?” 徐雅言把手里最后一口枣泥糕咽下肚子,忽然拉着颜长欢往城东去,边走边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把他们全部送出去!” 颜长欢本来以为徐雅言带她去的是什么风景优美,全是文人墨客的地方,毕竟在她心中徐雅言就是一个美好的小天使形象,这样的地方才配得上她。 谁知道来到的居然破庙残宇,到处都是乞讨为生的乞丐,还有许多生了病却无钱医治的穷人,他们躺在旧草席或是干草垛上哀嚎连天,可是这里只有自顾不暇的乞丐,谁也帮不了别人。 这里臭气熏天,难以生存,甚至还有老鼠蟑螂抢他们的干草堆。 徐雅言拦着还想再走进去的颜长欢,摇头道:“就这里了,再进去就被他们看见了。” 颜长欢满肚子问号,示意身后的丫鬟把刚刚买来的一口酥放到大门口,等到侍女们回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发现了糕点,全都一窝蜂的跑上前去争夺。 颜长欢看的酸楚,里面还有孩子老人啊。 明明一街之隔,那头是繁花锦簇,这头竟是饿殍载道。 回去的时候颜长欢便一直紧锁着眉头,徐雅言看出她的心思,递了一块茯苓饼过去:“是哥哥带我去的。” 颜长欢小心接过茯苓饼,疑惑:“徐正言?” “嗯!”她咬了一口茯苓饼:“哥哥说这些人可怜,但弱肉强食是这世上秩序干扰不得,便只能偶尔送些吃食给他们,也不能露脸,否则被他们盯上了就会一直缠着你,很可怕的。” 颜长欢侧头去看她,明明做了那么伟大的善举,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你不害怕吗?” 徐雅言想了想,忽然笑道:“父亲说我天生少根筋,也许少的就是害怕吧。” 所谓勇者无敌,对前路无惧也是一种幸运啊。 颜长欢张口咬下茯苓饼。 对啊,害怕什么? 连弱小如徐雅言都如此勇敢,自己却对薛越这件事情犹犹豫豫怕这怕那,一点也不干脆! 想着,又狠狠咬下一口茯苓饼,道:“我明白了!” 徐雅言一愣:“明白什么?” 颜长欢转头看她:“你说,你们这个时代的男子都喜欢女子怎么表达心意啊?” “我们这个时代?”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长欢姐姐,我才十五岁,还没有及笄呢...” 颜长欢哦了一声,尴尬道:“不好意思哦。” 这种事情居然还得问未成年,也是够丢人了。 ------------ 079 想杀了你 颜长欢想大胆一次,可是这些日子她要准备和阿依慕的比舞,薛越也要和蹴鞠队的人日以继夜的训练,根本就没有空隙给他们单独说话。 很多时候,整个王府就只有她一个主子在。 说是薛越不用住驿站,可这人吃住行都依着蹴鞠队,怎么可能还能回来? 颜长欢心思飘忽不定,一下子从圆鼓上摔了下来,知秋听见声音赶紧进屋来扶起颜长欢,还道:“姑娘,这都几更天了,您还在练这鼓上舞啊?” 知秋看了一眼比她脸大不了多少的鼓面,心道姑娘真厉害,居然还能在上面跳舞。 颜长欢心绪不宁,好久之后才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拉开袖子,知秋看了一眼猛然大叫一声:“流血了!” 说完就去柜子里找起药来。 其实还好,只是磕到了底板磨破了,颜长欢正要说不用了,就见知秋拿来一瓶很眼熟的药。 那是薛越之前在宫里给她擦的。 她没有说话了,任由知秋给她上药。 “姑娘你也真是的,比舞而已,我看那个阿依慕也不怎么样,您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嘛!” 她是真的心疼颜长欢,这鼓上舞难之又难,她从开始跳到今天为止,全身都是淤青伤痕,旁人看了都胆战心惊,偏偏她自己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颜长欢淡然:“习惯了。” 知秋不满她的答案,噘嘴道:“您要是摔的三长两短,王爷回来了我可怎么交代呀?” 颜长欢嗤笑一声:“前提是他得回来。” 知秋无声叹了口气,上好了药将颜长欢的袖子拉下来,正要再劝忽然朱尚匆匆跑来,望着颜长欢焦急担忧:“侧妃!王爷!” 颜长欢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来不及问什么,直接绕过知秋便跑出房门往扶云阁去。 她还穿着轻薄的白纱舞艺,此刻在犯凉的秋夜里奔跑,冷的她打颤,不知不觉也就跑不动了。 朱尚也终于勉强追了上来。 颜长欢转头急道:“不是已经好了几个月了吗?怎么会突然又发作?” 朱尚迷茫:“什么好了?从来没有好过啊。” “可是我去宫里那三个月,薛越他没有来找过我,他说他...”薛越骗她? 为了让自己安心待在宫里? 颜长欢鼻子忽然一酸,心里却更加疑惑了。 既然没有好,那这三个月是怎么回事? 朱尚听罢叹了口气,道:“是王爷不愿说,用的老办法,用药水泡一夜。” “侧妃不知,那药水其实不是什么好药,是袁神医特意为王爷找来的毒方子,里面全是各种毒草熬制,人泡在里面痛苦无比,可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王爷体内的蛊毒。”朱尚老脸一沉,道:“那三个月王爷有一次差点...于是奴才擅作主张加大了药量,谁知道那药凶猛异常,用过一次之后从此就都得是那药量。” “可是那是毒药啊!这次奴才不敢再给王爷那么大的用量了。”说着回头去看颜长欢,恳求道:“王爷今夜恐怕不好受,还望侧妃,救救王爷。” 颜长欢听得亦是不好受。 想起那也薛越居然还假模假样的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作,其实明明痛苦得很,差点没命来见她了。 他不是血煞鬼吗?他不是很能耐吗? 居然还能有通情达理的一天。 颜长欢咬紧了牙关,又加快了脚步。 还没跨进扶云阁颜长欢和朱尚就被里面惊天动地的响声吓了一跳,颜长欢看见房中倒影发了狂似的拿着剑到处挥斩,幔纱珠帘,屏风花瓶,都没能幸免被他毁掉,可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好在朱尚早把院子里的下人调走了,否则薛越怕是真的杀人了。 朱尚见状后怕的咽了口唾沫,看向颜长欢,怕她因为害怕不愿意进去了。 谁知道刚有这想法,颜长欢忽然冲了上去要开门进去,可谁知道房门居然被锁了,她惊惶回头看朱尚。 “你锁他!?” 后者这才慌慌张张拿出钥匙来:“奴才怕王爷跑出来,这才出此下策。” 等到门开了,颜长欢立马推门进去,朱尚立马关上门躲在后面。 颜长欢进门的一刹那,一股异香飘进了薛越的鼻子里,那香味就好像沙漠里的一抹绿洲,将他极近崩溃的神经稍微拉回来了一点。 他应该是刚泡完药浴,如墨的头发随意的落在脑后,此刻显得有些杂乱,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裤子,也许是因为发病了,身体红的吓人,每一寸肌肤都粘连着不少水珠,因为他的剧烈浮动水珠猛地落下,滴在地上。 他的身材很好,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就成了能威胁人的利器。 颜长欢刚要向他走过来,薛越猛的将手中剑丢在一边去,往后一退却踩到了刚刚打碎的花瓶碎片上,立马有鲜血流出,可本人仿佛感知不到疼痛。 颜长欢簇紧了眉头:“薛越你做什么,你过来!” “你别过来!”薛越全身发抖,握紧了拳头,看着颜长欢忽然咬着牙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自己胸口,疼得他一下子单膝跪下。 颜长欢被这吓懵了。 颤巍巍的张口:“你在干嘛?你疯了吗?” 薛越有气进没气出,痛苦道:“...我刚刚...想杀了你...” 颜长欢顿住,从他的眼里看出了痛苦,猛然鼻酸眼里蓄起了眼泪,舔了舔唇瓣不顾一切的上前来抱住他,不管薛越怎么挣扎她就是不放手。 薛越发病的时候下手很重,只是一推,在颜长欢身上就是一道伤。 她疼的牙床打颤。 “滚!你没听到吗!我想杀你,我刚刚想杀你!”薛越恨死了,恨死了自己。 他一点也不想把她推开,可是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再不放开他自己就要犯错了。 颜长欢被他提起来往门上砸去,额头撞到了门框,立马有血流出来,血腥味刺激了薛越体内的躁动,可是又有颜长欢身上的异香压制着他,薛越痛苦至极,就好像被人来回拉扯蹂躏,下一秒就要被撕碎了。 他半倚在桌上,凶狠的瞪着颜长欢。 颜长欢摸了摸额头,看到了血,心里暗骂薛越下手那么重,就不怕真把她弄死吗? 可脚却又忍不住朝他走去,打开手将他抱住,把脸贴在他的胸膛,疼的眼泪落下来,道:“薛越,我疼...你别凶我了好不好?” 薛越血红的瞳孔忽然收缩。 咬紧牙关,克制自己的双手,不敢碰她。 “长欢...听话,我...我现在控制不了...”他又要让她受伤了... 颜长欢摇摇头,将他抱得更紧了,吸了吸鼻子:“我不走,袁昭说我能救你,我在你身边我就是你的药,只要我不死,就可以帮你,你也努努力不要被控制了好不好?” ------------ 080 小色鬼 她想救薛越,想把他从悬崖边上拉回来,可是如果薛越自己都没有求生意志,她又能做到哪一步? 薛越嘴角忽然溢出血来,体内的躁动更加激烈了,五脏六腑都要炸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是无法回应颜长欢一个字。 这么多年都挣扎过来了,怎么会输给这一天呢?可是他真的好痛苦啊... 他眼神挣扎的去看颜长欢,嘴巴动了动,想告诉她自己不会让她失望,可是他一开口就是喷涌的鲜血。 然后如突然失去老根的大树,猛地往后倒去,颜长欢忙不迭的抱住他让自己做他的肉垫子。 后脑勺砸到了坚硬的地板,颜长欢疼的眼冒金星,眼前黑了一瞬,手上却一直抱紧了薛越。 等她恢复了视力之后,只见薛越了无生气的趴在她的肩头,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重的人仿佛身上压了一座大山下来,可是这座大山好像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颜长欢心中恐慌,眼泪无助的砸在地板上,哭喊道:“薛越...你别吓我,袁昭说我在你就不会有事的,你说话啊!” 她都还没有告诉薛越自己的心意,还没有跟他好好相处过一次。 之前她真的期望过薛越发病的时候死掉好了,可是那只是气话,那只是口无遮拦,难道神仙也会把这些当真吗? 她慌乱的伸手将他的脑袋捧起来,看他吐了满嘴的鲜血就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错了,她不该诅咒薛越的,如果现在神仙还能听到的话,她收回,她不要了! “薛越你不要睡...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你醒过来听我跟你说好不好?” 眼泪把她的视线模糊,渐渐看不清薛越的样子了,抽泣不停,哽咽道:“薛越你真的甘心被这些蛊毒控制吗?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 她大口喘息着,将薛越抱得紧紧的。 袁昭说是自己身上的香气可以克制蛊毒,那就多靠近她一点就好了。 因为害怕这死寂,所以不停的对薛越说这话。 “薛越,我没有喜欢过人,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喜欢,先前我真的恨透了你...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就是另一番风景。”她咬了咬下唇:“可是我居然...我,我喜欢上你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你这样的人。” 舔了舔唇唇,哭道:“你脾气不好,又爱杀人,在你身边就是危机四伏,我应该离你远远的才对,但是...但是...” 她说着说着忽然大哭了出来,将薛越抱得更紧了。 但是她就是没办法控制她自己的心啊!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控制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就好了,如果她不喜欢薛越,此刻就该趁着夜黑风高逃走才好,可是她已经落在局中,走不了了。 所幸,这局中有薛越,万幸,自己于他有用。 她想,就算薛越不喜欢自己,或是喜新厌旧了,可自己中就对他还是有点用的。 比如这蛊毒发作,唯有她能救他。 她许久没说话只知道哭,薛越染着血液的唇瓣忽然微微张开,声音嘶哑低沉说道:“...但是...什么?” 颜长欢张大眼,转头又把他的脸捧起来,焦急道:“你醒了!?” 薛越现在没力气再说话了,只能用尽力气睁开眼睛扯了一个笑,仿佛是在告诉颜长欢自己没事了。 颜长欢立马感觉自己得救了,松了口气又将薛越抱紧怀中。 谁知力气太大,将薛越抱得闷哼一声。 “对不起!” 薛越闻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眷恋的深吸一口,仿佛恢复了些力气,忽然道:“你刚刚说的话,当真?” 颜长欢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原本她是准备表达心意的,可是也应该是在正经端庄的场合,而不是如今狼狈模样。 薛越:“该不会...又像上次那样...骗身骗心,不算数?” “我何时骗你身心了?” 薛越声音有气无力,听着却有股慵懒:“你看,不认账。” “我...” 那是她喝醉了断片了,什么都不记了! 咬牙:“没有不作数...” 颜长欢下一瞬就听见薛越闷笑几声,听着好像很舒畅欢愉的感觉。 两人沉默了许久,颜长欢差点以为薛越又昏迷了,感觉出声:“你还好吗?要不要去榻上休息?” “...小色鬼。” 颜长欢猛地脸红耳赤,气急败坏道:“什么啊?我这是怕你着凉!不管你了,那你倒是先从我身上下去啊!” 薛越忽然叹了口气,皱眉用力撑起身子站了起来,顺势还把颜长欢给拉了起来,然后下一瞬就如行尸走肉一样摇摇晃晃走到床榻上。 “咚!”的一声瘫倒在床。 颜长欢上前查看,却被他一把抱住,正要挣扎却听他道:“别动...我快坚持不住了,让我抱抱。” 颜长欢顿时不动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颜长欢感觉自己脖子快要断掉了,结果听到了薛越轻微的呼吸声,想来是睡着了。 应当算是熬过这一夜了吧? 颜长欢长舒了一口气。 悄悄的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开,而后又如做贼般走到门口,开门找到昏昏欲睡的朱尚,道:“打盆清水来,我给他洗洗。” 薛越浑身都是血迹,看的骇人。 朱尚看了看天色,鸡都叫了好几声了。 “王爷如何了?” 颜长欢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轻松一笑:“算是熬过去了。” 朱尚立马双手合十念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改日一定给您重塑金身!” 而后睁开眼:“奴才这就去打水!” 打来的清水透明清亮,瞬间就被沾血的帕子染得血红脏污。 颜长欢将清洗干净的帕子再度靠近薛越的脸颊,擦掉了他最后一点脏污,而后将帕子丢回水盆中。 然后长长的打了个哈切,眼底的青灰都快出来了。 “侧妃,您快回去休息吧,奴才在这儿守着。” 颜长欢低头看着睡得并不踏实的薛越,摇头:“算了我守在这儿吧,我怕王爷醒了又发作。” “那奴才陪您一块儿!” ------------ 081 一夫一妻 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纸窗户招进来,刚好落在薛越的脸上,扰的他眼睛不舒服,忍不住气恼的睁开眼睛,立马又用手挡住眼睛。 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过来。 想到昨日,又想到颜长欢,心想难不成是做了梦吗? 结果等他侧头看去,却见颜长欢穿着单薄的白纱衣裳正撑着脸坐在不远处睡觉,梦里似乎在吃东西,还在砸吧嘴。 仔细一看,白纱裙上今日还有血迹。 昨晚不是梦。 所以他模模糊糊听见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颜长欢昨晚居然哭着说喜欢他,虽然哭起来的样子挺让人揪心的,可薛越却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眼里都有光亮了,笑的像个刚拿到糖吃的小孩儿。 他掀开被子,随手拿了一件外衫披上,还露出中间一大截腹肌胸肌,有种群山沟壑的感觉。 靠近颜长欢,薛越坐在她身边,学着她的姿势躺在桌子上,侧着头看她的模样。 她长得真美,是那种独一无二的灵动之美,不是大家闺秀的死气沉沉,也不是下三九流的油腔滑调。 是欢快流动的溪水,山间清泉,清澈自然,靠近她便是一种舒适。 忍不住伸出手,指尖一点点靠近颜长欢的精巧的鼻子,刚刚碰上,薛越却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好在颜长欢没有醒。 于是更加肆意妄为,在额头上的伤口处徘徊了一会儿,接着摸向了眉毛、眼睛、脸颊,朱唇... “摸够了吗?” 颜长欢缓缓睁开眼。 薛越眯了眯眼觉得自己被耍了,但还是不收回手,甚至恶劣的靠近颜长欢,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盯着她的嘴唇笑道:“不过是想问问某人,昨夜说的,作数吗?” 颜长欢忽然开始眼神飘忽。 薛越开始不高兴了。 “嗯?” 颜长欢咬了咬牙,缓缓推开薛越坐起身来,小心翼翼的看向他的眼睛,道:“王爷,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知道吗?” 薛越挑眉,坐起身来点头。 “你已经说过三次了。” 表示,他不在乎。 颜长欢却蹙眉:“我的那个时代是一夫一妻的制度,谁要是有了其他人,是会被谴责的,和这里不一样,而且夫妻之间是互相尊重的,你的王爷职权不可以对我用,你答应吗?” 薛越忽然蹙眉。 颜长欢还以为他是觉得过分了。 也对,他都当了二十一年的王爷,忽然告诉他不能在自己面前嚣张,谁也不会答应吧? 下一瞬:“我想你也从来没把自己当做是侧妃吧?” 颜长欢猛地抬头,眨眨眼:“什么意思?” “我要是追究你,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至于你说的一夫一妻我暂时许诺不了,但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需要等我一段时间。” 颜长欢愣了半晌,反应过来薛越这是答应了自己的条件。 咽了口唾沫:“你是说秦晞吗?” 薛越抱胸:“父王如今还不会松口,尤其是在这个时间。” 颜长欢点头算是妥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拍手起来,机灵道:“空口无凭,你得跟我签一份婚前协议保证!” 不过好像他们已经是结婚了。 她也不管,直接转身跑去薛越的案桌上,急急忙忙的拿起笔就开始低头写字,薛越侧头看去,含笑看她写完,又急匆匆的拿着笔跑到他的面前来。 唰的一声将纸张展开在眼前。 薛越看清了纸上的东西忽然嫌弃:“多久没练字了?丑成这样。” 颜长欢拿回来看了看:“丑吗?” 薛越好笑一下,伸手把纸拿过来,忽然走到案桌上从一个隐秘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从盒子里拿出来一枚朱雀印章,沾了印尼重重的盖了下去。 “这是什么章啊?管用吗?”该不会是胡乱找个东西一盖糊弄她呢? 薛越看她一眼,无奈道:“凌安王印章,天下独一份,号令全军。” 颜长欢下巴快脱臼了。 脱口而出:“你疯了?” 薛越:“你要的凭证,我得给你,你才安心。” 接过纸张,颜长欢看着上面的凌安亲印四个大字,总觉得这纸有千斤重。 砸吧了一下嘴,好奇的看向薛越:“那如果我拿这张纸出来招摇撞骗,也行吗?” 薛越歪头看她:“行,只要你能承担后果。” “哈哈我怎么可能会呢,说说而已!马上收好!” 颜长欢走出扶云阁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个尾巴,那就是喜气洋洋的凌安王殿下。 下人们见状统统吓了一下,因为他们的血煞鬼王爷居然满脸堆笑的跟在侧妃的身后!身后啊! 谁敢走王爷的前面啊? 侧妃敢当人先啊! 等到回了依棠院,知秋出来看见薛越也是一愣,然后躲到颜长欢身后问道:“姑娘,昨夜王爷怎么了?还有,你头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颜长欢摸了摸头上的疤,看了一眼始作俑者:“没事,磕了一下。” 薛越忽然出声:“这院子太小了。” 颜长欢这就不乐意了:“不是你以前给我的吗?” “......” 那是他吗?那是朱尚,他只是跟朱尚说随意安排,谁知道真的这么随意啊? “还不给我拨下人!你都不知道我平时和知秋要做多少事情,还小?打扫起来你知道有多累吗?”颜长欢气鼓鼓说着。 平时还好,知秋洗衣服快用不上她帮忙,主要是这每月一次的大扫除,能让她累成狗,比练舞还累! 薛越顿住:“你自己打扫?” “不然呢?神仙给我扫?” 薛越略显心虚的轻咳一声,而后背着手走到颜长欢身侧来,撞了一下她的胳膊,道:“不如搬到扶云阁,有人伺候你,还能时时见到本王。” 颜长欢蹙眉摇头:“我住惯了这儿,再说了。”她转头指着秋千:“扶云阁可没有这个。” 知秋觉得她家姑娘傻了。 一个破秋千有什么好留恋的!去了扶云阁要多少有多少,还有人伺候,不用洗衣服不用打扫了啊! “好,那我搬过来。” 在颜长欢诧异万分的神情下,朱尚领着人将薛越的东西都搬进了依棠院,将她原本就不大的房间占了个三分之二,连衣柜里面都塞满了他的衣裳,自己只有一点点位置。 颜长欢顿时不满。 “我都没位置了。” 薛越转头去看朱尚:“衣柜扔了,重制一个大的,给本王的爱妃多制些衣裳首饰。” ------------ 082 大为震撼 眼看着大衣柜被八个壮汉抬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队侍女捧着刚做好的衣裳和首饰。 颜长欢看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薛越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吗? 好吧,他是霸道王爷。 这几日薛越还是跟着蹴鞠队在训练,只是无论多晚他都会踩着月亮回府,然后把还在练舞的颜长欢从舞房里揪出来睡觉。 众人都说是秦晞这个正妃不在,让侧妃娘娘更加肆无忌惮了! 一月之期很快就到了,此次参赛的人鱼龙混杂,但薛宗离想与民同乐于是将宫中的比武场拿出来作为场地,如此一来宫中守卫便又加强了一倍不止。 颜长欢进宫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严格。 宫门分为两条路,一条为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的道,一条是平民百姓的路,官员乘坐马车或是轿子,出事令牌即可,而百姓那边除了出事文书还要交纳所有的可疑物品。 颜长欢就在轿子里听见了苏子辛的吼叫声。 “什么?这是我的簪子!” 禁军面无表情:“属于尖锐利器。” 苏子辛哭笑不得,撸起袖子:“这只是做成了剑的样子,它不是真的剑!” “属于尖锐利器。” 苏子辛快憋不住了,温少余赶紧上前安抚她,身后的穆粥粥也紧张兮兮的抱着自己的小帆布包,深怕一会儿自己的锅碗瓢盆要被收走。 颜长欢转头看薛越:“他们是我朋友,肯定不会是刺客,能不能帮帮他们?” 薛越借着缝隙看了一眼,随后对驾马车的车夫说了些什么,又交给他自己的令牌,颜长欢再去看的时候,车夫与门口的禁军说了些什么,苏子辛他们就被放行了。 苏子辛这才忍下火气。 颜长欢回头:“谢谢!” “就这么谢人?” 颜长欢一愣,随机反应过来,贴着薛越的脸颊猛地亲了一口,还发出‘波’的一声。 然后歪头:“可以吗?” 其实她是故意的,今天她涂了口脂,如今大红的口脂就在薛越的脸颊上,要是他这么出去一定被人笑话死。 薛越似乎也看出了她这点小心思,毕竟她太喜形于色了。 可惜,这对薛越来说还很不算事。 舔了一下唇角,把自己另一侧脸凑了过去:“要留就留双份,独一份可有些不好看啊。” 颜长欢的小心思直接被戳破了。 “你要顶着这个出去?” 薛越笑的奸诈:“你自己亲的,不敢认啊?” 颜长欢涨红了脸,她以为薛越肯定不会啊! 谁知道他这么不要脸啊?终归还是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脸皮的厚度。 气道:“不敢!怕被那些人用唾沫星子淹死!”说完,便拿出绢帕将他脸上的唇印擦干净,大约是报复,力气用的足了些,半张脸都红了。 薛越好笑看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等到了练武场早已是人满为患,中间是大大的比试场地,除了没有绿草坪简直和现代的操场一模一样,看来薛灵雎还花了不少心思。 周围坐在木凳上准备参赛的百姓们,还有叶羌的选手们,旁边放着瓜果清水可用,也算是体恤民情。 最高的位置放置着许多张软椅子,还有白布遮挡阳光,一看就是给皇帝和皇亲官员的,也是够等级划分的。 等到颜长欢二人出现的时候,阿依慕和努尔也早就出现了,秦晞没好气的坐在一旁,徐正言就坐在她身侧,但奈何男女有别,二人中间还得隔着徐雅言。 颜长欢二人落座,秦晞立马道:“你和阿依慕比舞是在最后一天。” 颜长欢点头:“我知道,这一个月她欺负你了?” “哼,不过是看清了叶羌人的手段。” 颜长欢好奇。 秦晞抬眼瞪了一眼阿依慕:“叶羌人狡猾多端,平日里就爱搞小动作,只怕这次比试叶羌也不会堂堂正正。” 看来是在驿站里起了冲突。 颜长欢想起在现代的时候看奥运会,有些国家就是会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伤害旁人的性命。 看阿依慕和努尔这势在必得的样子,只怕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蹙眉提醒薛越:“小心叶羌人耍诈。” 薛越捏紧她的手:“玩阴的,我是祖宗。” “......” 哦,他忘了,这人是薛越。 斜眼看向一旁花痴看秦晞的徐正言,暗道这人要不要那么明显,旁边都是人精哎喂! 徐雅言小天使忽然小心翼翼看向颜长欢,笑道:“长欢姐姐,雅言也报名了哟。” “啊?你要比什么?” 徐雅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比厨艺哦!” 颜长欢抽了抽嘴角:“还有这种比赛?” 秦晞冷笑:“努尔加的。” 颜长欢惊呆了,转头去看坐的端端正正面无表情的努尔,心想这人的外表一点也不像是这么幼稚的人啊。 不过颜长欢还是对徐雅言道:“加油!” “好!不过长欢姐姐,什么叫加油啊?” “......” 徐正言:“就是鼓励你!” “哦~谢谢长欢姐姐,长欢姐姐也加油!” 闲聊没多久薛宗离就被薛灵雎扶出来了,他体态威严,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只有跪地一片大呼:“陛下万安!” 然而一股浓香灌进了每个人的鼻息里,抬头看只见薛灵儿腰间系着一个香囊。 薛宗离却好像闻不到似的,缓缓点头,坐下龙椅抬手:“起。” “谢陛下。” 薛宗离看着场下数不清的大周儿郎,心情不错的样子,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大周子民今日就在此展现你们的能力,让朕看看你们有多勇猛,弘扬我大周拼搏不屈的精神,当然,也是与叶羌国友好相处的方式,让两国更加熟悉。” 努尔开口:“大周陛下说的极是,两国交好,只是要势均力敌,且看谁输谁赢。” 薛宗离笑笑:“好,想必我大周儿郎不会让朕失望。” 话音刚落,场下大周人立马开始汹涌澎湃起来,叶羌也不甘示弱,两人开始用声音来一较高下了。 随着一声声号角吹响,比试终于开始了。 第一场便是薛越亲自带队和努尔亲自带队的蹴鞠,颜长欢立马坐直了的身子翘首以盼,等到薛越出现时立马紧张起来。 努尔那边统一黑衣,薛越便穿着白衣,又因出众的外表所以很好辨认。 “那是正言吗?” ------------ 083 卑鄙无耻 众人顺着薛宗离的视线看去,只见跟着大周蹴鞠队后面有个连马甲都还没穿好,慌忙的边穿边跑过去集合的白嫩少年。 秦晞忍不住蹙眉担忧,颜长欢却忍不住想笑,憋得难受肩膀都在发抖。 薛越穿着那一身是英姿飒爽,俊朗帅气,这徐正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穿着这一身蹴鞠服怎么看怎么别扭。 徐太尉脸一黑,惭愧道:“是老臣那不争取的儿子。” 薛宗离听罢笑了笑,摆摆手:“朕记得当初正言身子弱的连房门都出不得,如今竟然还能站上蹴鞠场为国争光了。” “惭愧惭愧,但愿犬子不会让陛下失望。”徐太尉其实心中想的,要是比赛因为这个臭小子输了,回家就把他吊起来打! 薛宗离说了些譬如比赛第二,友谊第一的屁话,又说蹴鞠本就是锻炼身体,输赢不重要,听得一旁的阿依慕脸色越发的不淡定。 忽然道:“可是陛下,要是没有输赢的话为何还要比赛呢?既是比赛,那就得有输有赢,各凭本事,您说是吧?” 薛宗离撇眼看去。 他见识过这丫头的无赖性子,若是发难于她,叶羌定然会拿来说事,要是不处置,岂不是大周吃亏? 薛灵儿因为上次献舞的事儿正怨恨阿依慕,猛地想起来却被薛灵雎死死摁住脚。 “长姐!?” 薛灵雎浅笑看向阿依慕:“公主说得对,各凭本事。” 话罢,随着场上裁判的一声锣响,蹴鞠被高高的抛向空中,薛越和努尔同时看中而后跳起身要去踢球,竟是两人同时踢到球,只是薛越忽然勾脚将球从自己裆下传给了身后的周子时。 后者立马默契接住,然后迅速转身往球门中去。 努尔这方自是绞尽脑汁的抢球,可周子时与薛越二人就像是拿他们戏耍似的,二人互相传球,或是给了旁人又传到他们手上,根本就拿不到球。 等到第一球进了,全场欢呼,徐雅言第一个站起来拍手喊道:“好厉害!” 阿依慕气愤的瞪着场上,忽然也站起身来,朝着场下喊了一句叶羌话,随即努尔身后的几人对视一眼,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第二场开始,依然是薛越先抢到了球,努尔眉头越皱越紧,追薛越的步伐也追的更紧了,只是薛越每一次都在他差点得手的时候都把球传给周子时,每每努尔做好了准备防守,谁知道球还是溜了出去。 正懊恼转身要去追击周子时,却听见周子时大叫一声,众人回头却看见叶羌人居然死死踩着周子时的脚,另一人赶忙抢过了球。 “混账!”薛宗离猛地拍案。 众人无不露出鄙夷神色,这不就是作弊吗? 颜长欢担忧的看着场上,周子时一瘸一拐的继续抢球,可是叶羌那边却从开始不断的用小动作伤害大周的蹴鞠员,就连徐正言都被他们掀翻在地。 秦晞差点暴走了。 怒视阿依慕:“这便是叶羌国的本事?” 阿依慕激动地看着场下,忽然叶羌进了一球立马得意一笑,抱胸看向秦晞笑道:“明明是他们不敌叶羌,有何不对吗?” 薛灵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指着她:“好不要脸!你们打人还有理了?” “打人可是不敢,不过是寻常的肢体接触,谁知道你们大周人这么弱不禁风啊?” 颜长欢几乎是肯定,这一幕一定是阿依慕早就安排好了的。 否则这口气说辞怎会如此熟练? 却是无奈,这种事情确实一开始就没有界定好,发生了也不知道如何才好。 “哥哥!”徐雅言忽然揪着手绢上前几步,眼泪汪汪的。 徐太尉也神情紧张的盯着下方,只见徐正言此刻死死的抱住球,将球护在身下却被叶羌那群人用脚一直踢,踢在他身上,看得人都疼! 秦晞捏紧了拳头,激动起身。 周围的大周子民已经开始喊无耻了,叶羌那边也不甘示弱的继续挑衅,更是激的场上的叶羌人勇猛起来,恼的薛越面目凶恶瞪着那群人。 只好忽然叫停了比赛,叶羌那群人才缓缓停下了脚,嘲笑着远离了徐正言。 而徐正言被踢得实在太重了,胸口被踢了好几脚,此刻爬都爬不起来。 薛越赶忙上前:“徐正言?” “...咳咳!球,球还在。” 薛越咬牙。 虽然他对徐正言并没有抱希望,但也没料到会直接废掉。 抬眼看向不远处休息的努尔,后者神情淡淡的,与周围兴奋的叶羌人不太一样,眼神里好像还有些愧疚。 一瞬间,百官的神色开始凝重起来,统统望向徐太尉,那可是他好不容易从鬼门关上捡回来的儿子,居然被叶羌人这么欺负! 颜长欢咬牙,叶羌这么不要脸,就算再继续徐正言现在的身体肯定撑不住,其余人也还会继续挨打。 忽然拉住秦晞,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秦晞顿了顿随后道:“可以吗?” “规则又没说不可以。” 秦晞想了想,又看向连站起来都费劲的徐正言点了点头。 薛灵儿气不过,直接跑上去指着阿依慕的鼻子:“好个叶羌,卑鄙无耻下流!” 薛宗离冷着脸并未阻止,甚至还希望有人替他出了这口气。 “你们大周不是有句话叫做技不如人吗?怎么?输了就不认账?” “我呸!”薛灵儿泼辣的想冲上去,薛灵雎赶紧示意她身后的侍女上前将她拦住,可薛灵儿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似的,骂道:“技不如人?我大周人堂堂正正干干净净,不像你们只知道搞小动作,耍无赖!” 阿依慕翻了个白眼不理人。 不知道骂了多久,下半场也终于开始了。 众人都担心徐正言还能不能继续参赛,虽然他的能力并没有多大,但是少了一个人这蹴鞠赛也就结束了啊! 正在众人忧心之时,忽然一人将一头长发高高挽起扎成马尾,宫装也换成了蹴鞠服,穿着竟然比徐正言还要英气几分,眼神坚毅的走进蹴鞠场中,与薛越对视一眼,道:“我来替徐正言。” 薛越看了一眼冒着星星眼崇拜看着秦晞的徐正言,道:“好。” “长欢说既然他们不遵守规则,那我们就比他们还没有下限。” 薛越冷笑,手指捏的咯吱作响:“本王正有此意。” ------------ 084 徐正言站起来 阿依慕先前吃过秦晞的亏,深知此人功夫了得。 那个徐正言是薛越方的一大漏洞,如今秦晞忽然补上,将这漏洞完全锁住,对叶羌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阿依慕猛地出声:“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薛宗离冷笑:“公主觉得,什么才是规矩?” 分明是叶羌人先不遵守规则,如今居然好舔着脸来说大周不懂规矩。 “秦晞又不在蹴鞠队名单上,如何作数?” 颜长欢忽然笑的和善:“公主殿下多虑了,王妃与王爷乃是一体,何分你我?何况规则里也没说不能有替补,凌安王妃一介女子巾帼不让须眉,还是说叶羌觉得连大周女子都不敌呢?” 百官统统看向颜长欢,又忽然盯着秦磊,有人甚至举起酒杯冲秦磊道:“秦将军真是教女有方啊!” 秦磊摸着自己的胡须哈哈大笑:“哪里哪里,各位抬举。” 薛宗离神情赞许的看向颜长欢。 没有与阿依慕正面说名单的事情,反而是激将法将阿依慕心中的胜负欲加把火,再加上薛灵儿一直在一旁明嘲暗讽叶羌人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很是丢人。 阿依慕也只得忍下这一口气。 只是刚把眼神放回赛场上,却看见叶羌人被薛越带队的人连续拿下,有些人直接在薛越手下断了手脚,连爬都爬不起来。 阿依慕立马起身,怒道:“这是什么回事?” 薛灵雎蹙眉,看了一眼薛宗离发现他正嘴角带笑看这赛场,于是挺起身子看向阿依慕:“赛场之上你来我往,互相摩擦是常事,难道你们叶羌人自己摔了也要赖在我大周身上?” “分明是凌安王打得!” 颜长欢忽然蹙眉,叹道:“我家王爷平日里只会读书写字,寻常连个武器都不敢碰,怎么可能打人呢?” 众人惊诧,好像听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有人甚至把进嘴里的酒,因为呆滞住了从嘴角又流了回去。 颜长欢说的人是薛越?不可能吧? 还读书写字,还不拿武器... 这可能是薛越的反义词,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但是碍于叶羌人,众人也只好当睁眼瞎,甚至昧着良心点头说是。 薛灵儿看阿依慕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捂住肚子大笑起来,道:“不是你说的吗?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啊?” “你!”阿依慕气急败坏,有用叶羌话急赤白脸的说了什么。 说罢,徐雅言却忽然蹙眉不高兴,颜长欢瞧见了,问道:“怎么?不舒服吗?” 徐雅言:“长欢姐姐,她骂人,可难听了。” “你听得懂叶羌话?” 徐雅言点头:“以前哥哥教我的。” 徐正言怎么可能会这么正经? 想了想又顿住,应该是徐正言身体的原主。 颜长欢安抚道:“没事,她也只敢嘴上得逞,你看,你秦晞姐姐又进一球了。” “真的诶!嘿嘿,好厉害!” 徐雅言忍不住鼓起手来,还站起来朝赛场上加油助威,孩童的稚气尽显。 这场蹴鞠赛在两败俱伤中结束了,要不是牌子上写着蹴鞠二字,众人都快把这当成是群殴了,前半场是叶羌人单方面打大周,后半场是互殴,大周站上风,秦晞与薛越得分。 自然也是大周得胜。 气的阿依慕脸都绿了,等比赛一结束她就下去对那些输了比赛的队员拳打脚踢,骂的什么听不懂,不过看徐雅言的脸色就知道很难听。 薛越和秦晞回来时已经换下蹴鞠服,还没来及行礼就听见薛宗离爽朗的笑声,道:“果真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秦卿真是有个好女儿啊!” 这话说得其实没错,可是听在三个人耳朵里都无比的刺耳,颜长欢更是捏紧了自己的手。 秦磊还在谦虚说着什么,二人赶忙回到座位上。 薛越贴近颜长欢的耳朵:“本王厉害吗?” 颜长欢转眼看去,只见薛越冲自己挑了挑眉,表情似乎就写着‘快夸我’三个大字。 “下手太狠了,太明显。” 薛越蹙眉忽然不高兴了,正过身不说话了。 秦晞便道:“不狠,徐正言到现在还在太医院。” “周子时亦是。” 好吧,还是叶羌人狠毒一点。 等到努尔拉着阿依慕回来,又与薛宗离说了些场面话,不知真假的夸奖了大周几句便准备进行下一场比试了。 这一场是射箭,苏子辛和温少余都上场了,这二人百发百中就不说了,温少余简直是个变态,每一箭都在同一块红心内,每次都能把上一把射的箭刺穿,最后居然把靶心捅穿了。 在欢呼下,大周又赢了。 第一日结束后,难得阿依慕居然没有趁机来挑衅,薛宗离将薛越留下说事,于是颜长欢就和秦晞一起去太医院看徐正言。 到的时候徐雅言也在了,她正站在门外,看见二人立马咧嘴上前来:“王妃,长欢姐姐,还不能进去,太医在给接骨呢。” 秦晞担忧:“他伤了骨头?” “哥哥...” “啊啊啊啊啊啊!” 秦晞听见这杀猪般的声音立马瞪大了眼睛,转身便冲了进去,颜长欢与徐雅言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 房内,徐正言姿势奇怪的躺在床上,眼泪挂在眼角处,右手肿成猪蹄了,见到秦晞立马呜呜咽咽的想要安慰。 一旁的太医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感叹道:“接骨而已 ,吓死老夫了。” 颜长欢担心徐正言现在神志不清对秦晞说出些什么,这老太医听见了可就完了,于是立马将人支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徐正言已经抱着秦晞的手哭哭啼啼的喊疼了。 “...你能有点出息吗?” 徐正言委屈:“疼,他们踢得可狠了!大夫居然说我只是手断了,可我到处都疼啊!”说完望向秦晞:“要不你给我看看?说不定那大夫每个看好呢?” 说着就要脱腰带了,颜长欢立马上前制止:“要死啊!你妹和我还在!秦晞这你都能忍?” 秦晞蹙眉看他并未觉得不妥:“以往在军营他一直是这样的,平时也是我给他看病治伤,只是这里是皇宫,你先忍忍。” 颜长欢石化。 徐正言你是个男人吗?请你堂堂正正的站起来! ------------ 085 我是直的 翌日一早是马术比试,众人都起了个大早来看比赛,因着昨日大获全胜大周的士气更加热烈,周围都是大周百姓的欢呼声。 大概是因为场地限制原因,这场马术比赛不是谁跑得快就行,赛场上有许多陷阱,譬如会有木桩阻拦,譬如会有上好的饲料放在路边... 用心险恶。 可等看清了赛场上的人,颜长欢奇怪看向薛越:“不是说这种场合,不叫薛樊出来吗?” 薛越:“薛樊虽然痴傻,但他马术不错,马儿很听他的话。” 颜长欢长长的哦了一声,想着大概是上天给薛樊关上了门,还是善良的开了窗。 大约是众人都没想到薛樊会出来比赛,都面面相觑,一脸的不信任,可又不敢在皇帝面前表露的太明显,却也让薛灵儿很不高兴,默默记下了那些个官员的脸,准备秋后算账。 比赛中薛樊一直领先,他与胯下的马儿好像一体似的,竟是默契的不像话,将众人甩下一大截,可在回程的时候忽然减少了速度。 不是力不从心了,而是故意为之。 眼看着叶羌的人回到终点之后才加速起来,然后还冲高台的位置笑着招手。 然而高台之上议论纷纷。 阿依慕趁机讥讽:“那不是大周二皇子吗?看样子不太行啊。” “就你有嘴吗?”薛灵儿站起身来。 “十一公主难道输不起吗?” 薛灵儿气愤:“本公主想如何就如何,你管得着吗?” 阿依慕:“那本公主说什么话,你又管得着吗?” 两个公主你来我往,眼里似乎有看不见的闪电在流窜。 颜长欢蹙眉:“为什么?” “留面子。”薛越回头看她。 秦晞点头:“昨日两场,叶羌一场都未胜,今日故意输一场,不失大雅也保全颜面。” 颜长欢恍然大悟。 她还以为赢得越多越好,没想到这里头还要顾及叶羌的面子。 不过也是,两国比试若是碾压的话,旁人不会觉得大周强盛厉害,反而会觉得大周是在洋洋得意故意挑衅,说不定还会惹来其他国的针对,如今放放水给人一种旗鼓相当的感觉,他们自然就不会有此心理。 大概这就是人性。 而且这种事情还真只有薛樊能干。 小孩子心性,哪来那么多功利性呢? 后面几场比试有输有赢,众人热情也不减,就连徐雅言的厨艺比赛都很热闹。 比完赛直接被分去吃了,颜长欢这才知道徐雅言竟是个做菜高手,努尔吃的盘子都能发亮! 此次别开生面的比试让宫内宫外都在热议,甚至有赌坊公开投注两国最后谁输谁赢,尤其是在知道颜长欢和阿依慕会有一场舞艺比试之后,众人一窝蜂的拿着银票冲进赌坊。 “侧妃勇敢飞,侧室永相随!” “......” 颜长欢听见这个口号的时候差点没用脚趾扣出一室三厅。 做好的舞服需要颜长欢亲自是尚衣局试穿,于是当日比试结束之后颜长欢便一个人前往了。 尚衣局的人看见她也不先把衣裳拿出来,而是将她带入了房间说是让她等等。 颜长欢心想这可能是宫里的特殊规矩。 于是便坐着等,可等了没多久衣服没等来等来了方才带路的宫女的叫声,等她冲出去的时候居然看见满地的破布,然后颜长欢闻到了一股香味。 宫女面前站着的薛灵雎。 “公主饶命,不是奴婢干的!明明刚刚还是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忽然...” 薛灵雎沉下脸:“尚衣局是怎么办事的?侧妃过几日便要上台,你这是要害的侧妃在叶羌和大周面前丢人吗?” 丢人也是丢的大周的。 宫女吓得不行,瘫软在地只能哭。 颜长欢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破布看了看,边缘切口整齐,连一点丝线都没有,肯定不是被撕的或是什么东西刮得,是利器划出来的。 “谁还来过尚衣局吗?” 宫女猛地回过神,想了想摇头:“奴婢...奴婢下午才当班,下午没人来...” 颜长欢叹息:“那就是没其他人了。” 宫女大惊,扑腾着到颜长欢脚边祈求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薛灵雎怒不可遏:“够了!来人,拉下去,依宫规处置!” “不要!我没有!奴婢真的没有!!!” 宫女最后在颜长欢身上抓了几下,可惜颜长欢也救不了她,只是紧皱眉头看着她被拖下去。 随后看向薛灵雎。 这个人真的是和她来自一个地方吗? 可她的样子太可怕了。 薛灵雎抬眼看上她,忽然笑了笑,对身后的宫女道:“还好,本宫有一件羽衣乃是前朝古物,说不定能配得上侧妃,你去取来。” 等到宫女离开,薛灵雎率先开口:“进屋坐坐吧。” 颜长欢有些犹豫。 单独谈话,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也没什么,看她那模样,要是打起来,自己不一定会输! 于是鼓足了勇气踏进房门,薛灵雎关上房门,转头看向颜长欢走来,吓得颜长欢连连倒退,最后一下子被椅子抵住坐了下去。 咽了口唾沫:“舞衣是公主做的?” 薛灵雎诧异看她,而后冷笑:“本宫不屑如此,是阿依慕。” 颜长欢顿住,对哦! 阿依慕和自己比舞,她要是没有了舞衣对她阿依慕受益最大啊!估计就是被她那把弯刀划得。 “那公主要和我谈什么?” 薛灵雎笑了一下:“别装了,你我一类人,何必拐弯抹角?” 果然,她真的是穿越大军中的一员! 颜长欢蹙紧眉头,久久不敢说话,只是看着薛灵雎看她想做什么。 “放心,本宫不是要对你下手,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薛灵雎淡淡的看着她,忽然莞尔一笑伸手拉住自己的衣领,缓缓往外拉,露出她光洁的锁骨的白皙的皮肤,颜长欢深吸了一口气后赶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嘴里喊道:“我是直的!” 薛灵雎一怔,随后无语道:“本宫...也是。” “那那那那你脱衣服干嘛?”还是不敢放下手。 薛灵雎无奈翻了个白眼,一鼓作气将衣服了下来,露出了她的胸脯,并且伸手强制将颜长欢的手拉下来,凶煞道:“睁开眼睛,看我。” 颜长欢咬牙:“不看不看!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还要比谁的大吗? ------------ 086 心理不健康 胸前雪白的肌肤和少女微微起伏的呼吸应当是一片美妙的风景,然后眼前的竟是一块块溃烂发腐的尸斑! 颜长欢顿时眼中充满了恐惧,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退开数几步,然后因为腿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怪不得,怪不得她从第一次看到薛灵雎就一直觉得她太香了,这些香气是她用来遮盖尸臭的! 这些尸斑不是一两日了,青紫色的斑纹越来越重,有的甚至已经变成了黑色开始溃烂了,从里面流出淡淡乳白的脓液来,颜长欢看着不自觉的捂着嘴呕了出来。 薛灵雎看的刺眼,红着眼睛转过身将衣裳重新穿上。 再回头的时候颜长欢居然真的在干呕。 “这就害怕了?” 颜长欢惊惶未定,胃里还在翻江倒海,那些尸臭味混着她身上的萦绕不去。 她哪里见过这种景象? 可是冷静下来又忍不住后怕,如果这具身体出现了尸斑,那就说明薛灵雎现在用的是一具尸体? 她也是穿越来的,用的也是旁人的身体,那自己以后也会如此吗?她也会变的如此恶心难看吗? 薛灵雎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苦笑一声坐在椅子上,看她道:“你大可放心,你的身体完好无损。” 颜长欢愣住好一会儿才道:“那你为什么...?” “因为本宫这具身体是自己换过来的。” 自己换? 颜长欢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上理科的学生,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可是连起来她连读都读不通顺。 “那年我来时是一个渔家女,被一个大官看上说要娶我为妻,那傻子真傻,一个渔女能帮他什么呢?后来他横死沙场我就无依无靠了,他家里人说我晦气,克死了他,叫我洗衣做饭伺候他们,晚上只能睡在阴冷可怕的柴房。”她说着,眼里露出哀伤。 颜长欢静静听着,竟然没来由的一阵酸楚,那是她的同情心。 “在我遭人欺凌的时候,薛灵雎忽然出来救我一命,我发现她虽是女子可在朝堂之上竟然能有一席之地,于是我便某一天将薛灵雎拉下湖水,一起死亡,果然我到了她的身上,可是她却没有到我的身体里,她真的死了。” 颜长欢禁不住吓,忍不住发抖,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听薛灵雎说话就好像在被人用刀指着似的,这种压迫太可怕了,薛灵雎本就是个从鬼道上抢阳寿的恶鬼! 她蹙眉不甘心:“她死了,我却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因为这具身体根本没有气运存在!” 气运?那又是什么? 薛灵雎冷笑:“每个穿越而来的人身上都带着气运,有气运存在就能在这红尘好好的活下去,而我丢弃了我原本的身体哪还有什么气运?” 颜长欢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深吸了一口气大胆道:“所以你现在后悔了?” “后悔?”薛灵雎看向她忽然狰狞着大笑,摇头道:“不,我一点也后悔,如果不是这具身体我怎么可能得到那么多?相反,我怨恨老天爷为什么要给我原先的身体?那么弱小残破!” 她红着眼,眼中似有泪花又好像有某个人的影子。 她若是当初就是公主,就不会让他死在战场上了... 薛灵雎闭眼休整一会儿,又忽然睁开眼睛恢复正常,看向颜长欢笑道:“先前靠近你也是因为你身上的气运让这具身体腐败速度在减少,我原本是想要取你一点血来炼制药水,可谁知道那血远远不够。” 是那次烫伤? 她就说莫名其妙忽然要上了她的手,原来是为了这个。 好深的心机!好阴暗的心理! 颜长欢梗着脖子看她:“那你想要我做什么?难道还要我跟你换身体不成?” 那不就等于她俩得一起死一次?而且还颜长欢还不一定能再活下去! 她才不干这亏本的买卖。 薛灵雎起身,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冷眼看她:“我不是没有试过找其他的身体,可是没用了。” 颜长欢瞪圆了眼睛。 所以她还杀过人? 这人心理一定不健康了! “所以本宫不是要跟你换身,是要你以气运亲手赠予我一物,须得是你贴身携带之物,如此暂可保我一段时日。” 颜长欢多么想问为什么,可是看着薛灵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明白自己要是不答应恐怕出不了尚衣局了。 浑身上下摸了摸,最后居然从脑袋上扯下一根红鱼发簪递过去:“就...就只有这个,虽然不是每天都带,但我大部分都是用的这个,也许有用吧。” 薛灵雎:“天灵气运汇集之地,可以。” 随即接过握在手中,闭上眼睛深深写了口气,随后睁开眼露出一脸轻松的模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笑道:“果然...哈哈哈哈真的可以!不够,还是不够!” 还不够?把她吃了吧! 颜长欢舔了舔唇咬牙:“公主,我这再不回去,薛越得找我了。” 薛灵雎斜眼看去,眯了眯眼:“颜长欢,你该知道谁才是你的同盟,你我才是一类人,另外我还需要你的血,大量的鲜血。” 说完便拉着颜长欢到桌前,扣着她的手掌伸到空茶壶之中,将颜长欢叫喊声抛之脑后,兴奋地将手中的红鱼簪子扎进她的手中,划开一条口子。 “啊——!薛灵雎!” 鲜血从掌心里汩汩流出,薛灵雎激动的几乎要发抖了,笑容越发的激动,嘴里念叨着什么长生不老,不死之身。 颜长欢觉得她已经魔怔了,可是来不及想那么多,她的手痛的快要没有知觉了。 等到茶壶一半都被她的鲜血覆盖之后薛灵雎才放开了她的手,捧着茶壶心满意足的笑着。 颜长欢失血太多无力看她,脸色惨白的可怕,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如一片从树上掉落的叶子,毫无生气的坐在地上背靠椅子,手心还在不停的流血。 “好了,本宫这下不会时时找你了。” 说罢,薛灵雎便抱着茶壶往外走,颜长欢忽然蹙眉虚弱道:“你就不怕被反噬吗?” 薛灵雎停下脚步,轻笑:“本宫什么都不怕,大周的未来还会因本宫而更加繁荣昌盛。” 疯了,她当真疯了。 那些话...难道是想效仿武则天称帝吗? 这女人的野心太大了,可有时候野心太大也能把她自己给吞噬了。 颜长欢摇了摇头,想趁晕死过去之前回去,可是刚一动便一阵眩晕,随后眼前便一黑重重的倒了下去,身子也在慢慢变凉。 难道她要死了吗? 天要亡她啊! ------------ 087 牛头马面 前路阴森,鬼火萦绕在周围,颜长欢眼看着身侧飘过一个没有脚的人,吓得尖叫着跑开,却发现自己也没有脚了。 再抬头看身处之地,旁边的打石头上写着三个字。 黄泉路。 她居然真的死了!? 手心流点血也能死?是割到大动脉了吗? 不行,她得回去,她不能死! 正转身,面前忽然出现两个巨型怪物,一个长着牛角,一个长着马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了。 “死者颜长欢阳寿已尽,跟我们走吧。” 颜长欢摇着头回头,恐惧道:“没有,我还要长命百岁的!” 床榻之上,颜长欢双手在空中挥舞好像是在防卫着什么,嘴里还惊恐的喊着:“不要,我不走!我要回去,我没死!” 薛越猛地抓住她的手,仿佛溺水者忽然被人慢慢往岸上拽,颜长欢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眸,看着头顶的床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侧过头去,见到薛越的那一瞬间才松了口气。 薛越在,那她肯定还活着。 周围还站着秦晞和徐雅言,二人见到她醒了立马上来。 秦晞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了口气:“不烧了。” “长欢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啊?宫女说你流好多好多血!”徐雅言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刚刚才哭过。 颜长欢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秦晞皱眉:“是长公主身边的宫女来给你送羽衣的时候发现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颜长欢眼神黯淡下去,回想起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心中寒凉不已。 她也想知道到底在薛灵雎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现代人变成如今这样野心勃勃,不折手段的权力傀儡? 大抵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颜长欢手心的疼永远都会记得,这仇她会记着。 见她不说秦晞也不再多问:“那长欢你好生歇息。” 侧头看了一眼望着颜长欢神色关切的薛越,转头将徐雅言拉走出门去。 刚出门就被一直守在门外的颜振颜乐康二人拦下,徐正言也吊着一只手一瘸一拐的跑过来。 颜振:“王妃娘娘,长欢如何?” 秦晞:“颜大人放心,长欢已经醒了,王爷在里面陪她。” “好,醒了就好。”颜振还是放心不下,他想看一眼颜长欢,可是如今只要知道她好了就好。 房中,薛越给颜长欢到来一杯水喂她喝下,而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拼命的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昨日他看见颜长欢倒在血泊中差一点就疯了,他还以为她也要离开自己了。 那他就真的是个扫把星了。 “你抱的太紧了,我都快呼吸不来了。”颜长欢说话还有些虚弱。 他忍着眼眶的泪,压着腮帮子道:“不管,先前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别乱跑的你不听,我就只好把你抱紧点了。” 颜长欢听完忍不住发笑,却嫌弃道:“咦,肉麻。” “是谁干的?” 颜长欢顿住。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此事涉及皇家身份,而且纵然她说了实话又能如何?按照薛灵雎现在的权利,自己和薛越怕是难以撼动。 她张了张口,深吸一口气:“...长公主。” 薛越眼神一凌像是要杀人,手却温柔的安抚着颜长欢,声音低沉:“好,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好吃的补一补。” 颜长欢好笑:“王爷还会做吃的啊?” “等着看。” 说罢,薛越便将被子盖在她身上,亲了亲她的额头后才出门去。 一开门,薛越黑着一张脸眼含杀气,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剑,脚步快的秦晞都追赶不上,眼看着薛越快要消失在眼前了秦晞看了一眼他的路线,猛然惊讶。 他要去长公主殿? 不能让他乱来!这样做会连累秦家跟着倒霉的! 秦晞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徐正言拄着拐杖表情狰狞的一点一点的挪步喊道:“秦晞你等我一下!” ...... 长公主殿,薛灵雎刚刚服下一碗药水,整个人容光焕发,脸色终于有了自然的红晕,眼中也有了光彩,身上的腐臭味竟然也消散了许多。 果然有用。 她将手中的药碗递给身侧的宫女:“那人说只需喝七日本宫就能彻底好了,这七日每日一碗药,不可耽误。” 宫女点头:“奴婢明白。” 宫女刚刚起身,外面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竟然还有东西坍塌的声音,薛灵雎心中不满抬头。 只见薛越竟然堂而皇之的提剑闯入公主殿,眼神阴鸷的盯着自己,好像她是他杀父仇人似的。 下一瞬已经喝退众人冲入了殿中,宫女忙不迭的丢了中的碗护在薛灵雎面前,而薛越也早就将剑架在在了薛灵雎的脖子上,用了些力,薛灵雎的脖子被划出一条血痕来,渗出鲜血。 薛灵雎吃疼瞪向薛越:“凌安你好大的胆子!持剑入后宫,你可知是什么罪名?” “本王的罪用不着你来定。”薛越一字一句都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本宫看你是疯了,父王案桌上弹劾你的折子都堆成山了,你难道还要任性妄为吗?凌安你做事就是太过明显,才容易让人抓住把柄啊。”薛灵雎是有恃无恐。 因为她确信薛越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的杀了她。 薛越是疯,可不是个傻子,若是真的杀了自己,今日他和那颜长欢都别想活着离开皇宫。 果然,薛越只是脸色更加难看,却嗤笑道:“薛灵雎,本王的耐性很小,若是惹急了大可鱼死网破,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颜长欢!” 薛灵雎冷着脸与他对视许久,忽然咧嘴大笑起来,丝毫不管自己脖子上还有剑在威胁着。 道:“没想到三皇弟真是个痴情种,那颜家姑娘究竟是有什么魅力叫你都欲罢不能呢?” “薛灵雎你不必在本王面前演戏,若你再敢靠近她一分,本王就不是让你流点血那么简单。” 说罢,猛然收回剑,威胁的看了一眼薛灵雎后离开。 薛灵雎面无表情的摸着脖子上的血,并没有什么情绪,就当是还给颜长欢的吧。 ------------ 088 实力派兼偶像派 薛越明晃晃的拿剑入公主殿这件事情是压不下去了,面对众臣的讨伐薛宗离头痛至极,只好把薛越召去贞德殿训话。 对于这个儿子薛宗离实在是无奈,说不听打不通,又不能真的把他给杀了。 沉下一口气盯着下方的逆子,出声道:“说说吧,此次若非不是你长姐不计较,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去?” 薛越挺直了腰背面色如常,好像并不觉的自己做错了,反而有些骄傲。 道:“薛灵雎伤我侧妃,儿臣无悔,自愿罚俸三年,但求父王秉公处置。” 薛宗离蹙眉,冷笑:“你当朕不知这三年的俸禄不过是你制衣钱!” 薛越挑眉默认。 薛宗离气的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再怎么逼问薛越也不会说是为什么,无奈道:“又是为了那个乐坊女人?” “她叫长欢。” “哼!朕不管什么长欢短欢,她是你执意要纳进府的女人那你就给朕管好了,否则下次又磕了碰了还费的你提剑去找人算账!” 看薛越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就知道肯定还会有下次。 无奈,薛宗离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气的心疼,只好将他屏退,然后传令下去凌安王罚俸三年,长公主禁足长公主殿三月。 没办法,总得做做面子。 而颜长欢是失血过多才晕倒的,补了两天就满血复活了,当然也听到了关于薛越为了自己提剑去找薛灵雎算账的事情,心中很是感动! 然而却道了句:“这虎老爷们儿就不能商量一下再去吗?” 秦晞剥核桃的手一顿,无奈道:“再怎么商量也是行凶。” 颜长欢吃着秦晞剥好的核桃仁嘿嘿一笑:“那也别脏了自己的手啊!等哪天她落单了直接当头一棒蒙着脑袋狠狠打一顿,她也不知道是谁打得啊!” 秦晞惊愕看她。 “长欢,真是...聪慧。” 颜长欢晃着脑袋笑着,而后又被秦晞投喂了一堆核桃。 不知道秦晞从哪儿听来的说是吃核桃能补身子,于是就去要了一大堆的核桃来,天天给颜长欢剥来吃。 颜长欢没觉得手好了,倒是脑子好像清醒了很多。 终于吃完了今日份的核桃,颜长欢忍不住打了个嗝,秦晞又送来茶水,贴心备至。 正喝着水,薛越忽然领着一人走进来,等那人露出面容颜长欢嘴里的水顺势全部喷涌了出来,惊喜道:“花娘!” 花娘躲开喷溅的茶水,护着自己的包袱惊惶未定。 颜长欢赶忙放下茶杯上前来,抓着花娘一顿查看:“你怎么进宫了?” “自是本王喊得。” 颜长欢转头:“为什么?” 薛越看她:“以后薛灵雎的东西统统不碰,那件羽衣本王替你丢了,所以叫来花娘给你送衣裳。” 颜长欢本来也在犹豫要不要穿那件羽衣。 穿吧,那是薛灵雎的东西,万一里面有什么银针之类的暗器可就糟了,可不穿自己暂时又没有合适的衣裳。 如今薛越叫来花娘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颜长欢高兴笑道:“薛越你真好!” 薛越嘴角不经意的带笑,靠近她:“就这么谢?” 秦晞轻咳了一声,笑道:“你们的闺房之乐,我们可不想听。” 颜长欢立马红着脸转过头,慌忙的问花娘给自己带了什么舞衣来。 花娘放下手中的包袱,摊开在桌子上,里面整齐叠着四五套华丽精致的衣裳,花娘道:“这些衣裳都是你之前画的样衣稿子,觉着还挺别致便叫绣娘做了出来,还没有其他姑娘穿过的,你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颜长欢的视线在四套不同颜色款式的里一眼看中了粉蓝色的水袖舞服,道:“就这件我觉得我不错。” 花娘点头:“你何时比舞?我给你看着,绝不让人有机可乘!” 颜长欢想了想,还没出口薛越就替她道:“过了明日就是了。” “这么快?” 颜长欢说的,她这几日养伤都快养颓废了,根本不数日子的。 这一下子忽然慌了起来。 忽然提起裙子转身跑走,花娘一惊,喊道:“你干嘛去啊?” “临时抱佛脚!”颜长欢说完跑的更快了。 花娘无奈,只好赶紧将衣裳收起来,而后便被宫女带去了住处。 秦晞回过头望向薛越,神情淡然:“你我的事情恐怕要加快进度了。” 这一次薛越会为了颜长欢提剑去找薛灵雎算账,下一次说不定还会为了颜长欢杀人,这些薛越可以全身而退,可是秦家不行。 秦家因为手握兵权被众多官员虎视眈眈,一点错处就会被弹劾打压,除此之外,秦晞也想为自己争取一把。 薛越蹙眉,奇怪看向她,后者深吸一口气:“我会尽量说服我父亲让你我和离,也请王爷劝劝陛下。” “长欢教的?”薛越问道。 秦晞点头。 “她说女子若遇非良人,亦有选择的余地,既然你我都非彼此良人,再拖下去只会更加苦恼。”顿了顿,又道:“何况,你愿意长欢一直为侧妃吗?” 薛越笑了,道:“多谢秦将军提醒。” “不谢。” 她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而考虑罢了。 二人比舞那天是最后压轴了,宫中所有人都想来一睹风华,整个比武场被众人围的水泄不通,都伸长了脑袋翘首以盼,也不知是更期待颜长欢还是那阿依慕。 花娘手上用力,将颜长欢本就细小的腰肢勒的更紧了,等穿好了衣裳额头上都出了一些细汗。 而后看着穿着粉蓝色衣裳姿容俏丽的颜长欢,欣赏道:“放心那外国丫头赢不了你,就你这脸往外一放,那就是往赢了走!” 颜长欢傲娇抬头,撩拨了一下头发,笑道:“偶像派不长久,实力派才恒久流芳,不过我颜长欢是实力派兼偶像派。” “别飘了,一会儿还得比赛呢!” 颜长欢赶紧收起嘚瑟,跟着花娘出了门,虽然再看到薛灵雎心里还有些犯怵,但好在薛灵雎并没有多关注她。 阿依慕今日穿着叶羌国的民族服饰站在对面,是一件以白色为主,袖口和腰间裙摆是火红的花纹的裙子。 一头长发被编成无数条小辫子放在脑后,还有一块头巾别在发间,随风飘舞。 她看见颜长欢立马上下打量起来,随后露出不屑的笑容,仿佛颜长欢输定了。 “此次比试要以二人代表两国献舞而结束,还望二位莫让朕与两国失望。” 颜长欢颔首低眉:“奴家定不辱命。” 阿依慕收回眼:“本公主绝不会输。” ------------ 089 以舞会友 以抽签为准来决定谁先开始,因为比赛是由场下百姓投票来定,后出场的那个人肯定是能让百姓留意更多的,也就更有优势。 只是颜长欢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是怎么了,居然抽到了短签! 眼看着这根比阿依慕手中的那根短了整整一半,她的心也就凉了一半了。 阿依慕勾唇笑道:“既然你是东道主,就先请吧。” 颜长欢无奈,勇气一口气放下签转身去准备上场,输了就得认命,只祈求别让她从鼓上摔下去丢人! 众人之间颜长欢一身粉蓝色的长裙走来,飘然若仙,一只脚站在只有巴掌大的圆鼓上,另一只脚稳稳的停在半空中,双手自然的落在空中,水袖被风吹舞的往一处飘荡,仿若仙子坠入凡尘。 只听一声鼓声响起,颜长欢原本微微闭起来的双眼忽然睁开,袖若流水清泓,裙如荧光飞舞,纤腰灵动,回眸浅笑,倾身起舞,耳边琵琶声像是清泉流水一般传来,颜长欢的每一个动作都像一副画卷让人觉得不似人间之舞。 明明脚下的圆鼓只够容纳一只脚,偏偏她却在鼓上跳的如此轻松美妙。 众人几乎忘记了呼吸,尤其是薛越,他快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他克制着自己握紧了拳头,眼中的欲望昭然若揭。 等到颜长欢一曲舞罢,最后的动作落在一开始起舞之前的准备动作上,有一种画中仙子在人间玩耍一趟后又回到画中世界的感觉,让人猛然清醒,回归现实。 “好!” 颜振是第一个鼓掌的,他这是为自家女儿感到骄傲啊! 随后薛宗离也满意的鼓起掌来,众人也都才回过神来鼓掌叫好,徐雅言差一点就要直接跑下台子去找颜长欢了。 等到颜长欢走下圆鼓的时候,其实她的腿已经在打颤了。 这鼓上舞耗力极大,先前练习的时候就因为耐力不够时常摔倒,今日能坚持跳完她已经竭尽全力了。 行完礼后边慢悠悠的离开了场地,随后在无人的地方忽然放松下来一下子瘫软下去,幸好薛越及时赶来将她拥入怀中。 蹙眉:“哪儿不舒服?” 颜长欢为难:“不过是脚乏力了,你快回去,别让人起疑。” “我来找我的爱妃有何不可?”说罢,薛越忽然拉着她坐到一旁的台阶上,将她的一双脚放到自己的腿上。 那双拿刀拿剑杀人的手,此刻居然正用着恰到好处的力给颜长欢按摩。 而且,还怪专业的。 薛越的大手又有力气又滚烫,捏着她酸疼的脚很是舒服。 颜长欢享受的看着薛越认真给自己按摩的样子,忽然道:“你来找我,旁人看见了肯定又得说秦晞了。” 薛越猛地抬头看她,手慢慢往上移落在屁股上,猛地一拍,颜长欢吓了一跳。 “干嘛打我?”又转头看了看周围:“万一有人怎么办?” 这儿可不是现代那么开放,万一被人看到了说不定还给她扣一个有伤风化的罪名。 薛越却冷笑道:“打得就是你,你这是要我去陪别的女子?” 颜长欢蹙眉:“秦晞不是别人啊。” 要是其他女人颜长欢或许会担忧会吃醋,可是秦晞她一定不会。 一来秦晞心中喜欢的是徐正言那个de 货,薛越才不是她的菜;二来她是真的不想秦晞因为她和薛越被外人编排了。 二人正僵持,忽听练武场传来欢快的乐声,心知这是阿依慕的舞蹈开始了。 颜长欢推着薛越:“快回去了,去看看。” “我为什么要去看她跳舞?”还故意道:“她跳的又没你好看。” 颜长欢抿嘴笑:“没看怎么能下结论呢?而且独独你与我不在会落人话柄的。” 这才把薛越劝动。 等到二人回去的时候阿依慕的舞蹈已经过了一半了。 只是还是能看出她的的舞蹈是多么的火辣热烈。 跳的应该是胡旋舞,以豪放欢快为主,和颜长欢一样都选择了用鼓声来作为背景,只是胡旋舞的鼓声更加的急促欢快。 在鼓乐声中急速起舞,阿依慕像朵飞花空中飘摇,又如蓬草迎风飞舞,旋转的速度连急速的旋风也逊色了,左旋右旋不知疲倦,千圈万周转个不停。 若说颜长欢方才一舞是画中仙子黄粱一梦,那么阿依慕这支舞便是人间烟火热气腾腾。 那些叶羌人甚至一直在周围大声歌唱着叶羌族的歌谣,让这舞更加有了风采,是颜长欢也会欣赏的程度。 毕竟转了那么多圈圈居然一点也不晕,还能平平稳稳的做接下来的动作,这是种族天赋吧? 等到阿依慕一曲舞罢,便到了投票环节。 颜长欢心中自动为自己响起了激动人心又充满悬念的音乐。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些选秀节目的漂亮妹妹们每次宣布排名那么激动了。 内侍们收起了百姓们投下的票,由努尔与薛灵雎一同审票,公平公开公正,虽然薛灵雎脖子上还有纱布包着有些怪异。 等到审票结束二人悄悄将数据写在了白纸上交与内侍,后者小跑着给薛宗离过目,薛宗离的神情从来都是淡淡的看不清情绪,所以颜长欢也无法从这个表情中获取有用的东西。 直到薛宗离点头,内侍才转过身面对场下二人道:“此次两国比舞结果,得胜者是...” 颜长欢抓紧了衣裳布料,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凌安王侧妃,颜长欢!” 颜长欢猛然抬头,嘴角还未勾起阿依慕就立马转头瞪着她,然而下一秒内侍又道:“以及叶羌公主阿依慕!” “什么?” 居然平票了! 这可比买彩票刚好差一天买中了五百万大奖的数字还难得。 二人一同愣住,统统看向台上内侍,阿依慕直接提出疑问:“怎么可能?明明我的舞比她好看多了!” 颜长欢这就不高兴了:“公主慎言。” “哼!” 内侍为难的看向审票的二人,努尔率先走来,看向自家妹妹:“确实是平票,大周与叶羌的舞同样精彩。” 阿依慕不服蹙眉,可是努尔发话了她又能说什么,只好咬着牙抱胸生闷气。 她都下了战书了,如今平票那不就等于她的战书白下了吗? 颜长欢还挺满意这个结果的。 没赢没输,不但对两国结交没有任何影响反而说不定还会拉进距离,毕竟只要哪一方不服这两国交好的事情就都白费了。 ------------ 090 分居 所谓的运动会比试结束,大周以微弱的比分险胜叶羌,算是保住了大周东道主的颜面同时也不让叶羌难堪。 那日比舞结束之后,赌坊的人无不心情复杂。 毕竟当初投了那么多钱下注,结果一分钱没捞着,好在也没折本,就是很复杂的一种心情。 大街小巷,茶馆酒楼对这次二人的比舞无不津津乐道,甚至有人还卖起了颜长欢和阿依慕同款舞服以及说是颜长欢踩过得鼓,引得百姓一片哄抢。 其中卖的最欢的就是寻芳楼了,花娘靠倒卖同款舞艺赚翻了。 可阿依慕却不依不饶,她并不觉得这次比舞是赢了,于是日日围堵颜长欢,每日只有一句:“重来。” 颜长欢头大无语,只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晓得叶羌人手段简直龌龊,找不见她就跑去徐太尉家门口蹲守徐雅言。 人小姑娘家家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路跟着徐正言跑进了凌安王府,见到颜长欢的那一刹那直接扑进了颜长欢的怀里小心抽泣,可怜的紧。 薛越在一旁看着跟颜长欢亲昵的徐雅言说不出来的不痛快。 转头看徐正言,没好气道:“来我王府撒野,你有九条命吗?” 徐正言的手还吊着,如今看着还有些滑稽,连忙用好的那只手指着徐雅言道:“王爷您先冷静听我说。” 颜长欢一边安抚哭泣的徐雅言,一边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雅言向来欢脱可爱,任谁都不舍得欺负,怎么今日忽然哭着来的? “还不是叶羌那帮子人,就那努尔,这人居然天天堵在门口,见到雅言一出来就冲上去,我寻思是不是阿依慕为了逼你出去使的招啊?” 颜长欢抬头与薛越对视一眼,后者摇头:“努尔看上去不像这种白痴。” 徐正言猛地上前坐在二人面前:“诶!白痴脸上怎么会写着白痴两个字呢?” 颜长欢抬眼看他,多么想说徐正言脸上就真的会写哦。 “本王有让你坐下吗?” 徐正言看着薛越冷下的脸眨眨眼,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把屁股从凳子上移开。 徐雅言擦了擦脸上落下来的金豆豆,哭的像个刚出生的小猫儿似的,声音像是用爪子挠人心一样。 “长欢姐姐...你说得对,他真的很凶...” 颜长欢汗颜:“这件事情你父亲知晓吗?” 徐雅言点点头:“可父亲也没什么法子,努尔皇子是叶羌使臣...父亲也无奈,只说让我暂时莫要出去,可...” 她咬了咬下唇,忽然眼眶里的金豆豆续的更大了了。 “可是那人居然闯进府里来找我...长欢姐姐怎么办啊?叶羌人太野蛮了!” 颜长欢看的心疼,赶紧将她抱紧怀中好生安慰,薛越越看越不是滋味。 这女人什么时候能对他这么温柔啊? 气急败坏:“那是你们的事,滚出去。” “王爷你这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徐正言上前来碎碎念,眼看着自己的手:“你看看我这手,是不是为了护住蹴鞠,为了大周的荣誉得罪的努尔?大周的荣誉就是您的荣誉,您的荣誉...” 指着自己的手:“是靠我这双手来的,您说您现在不管我们死活,不合适吧?” 薛越听得耳根子疼,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脸皮那么厚的人他也还是头一次见到,弱鸡成这样还好意思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敛,说起来自己应当罚他一顿才好。 颜长欢看向薛越为难道:“王爷,要不让雅言暂且住在王府里,努尔纵使再大胆也无法轻易潜进王府吧?” “我同意!” 徐正言兴高采烈的举手。 然而下一瞬,颜长欢便道:“那就劳烦你回去把雅言的衣物收拾好送过来,你就回去吧。” 徐正言蹙眉:“我不留下?” 颜长欢嫌恶:“人家努尔找的是雅言,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伤的是手不是脑子。” 这人就是想找个理由死乞白赖的留在王府里时常能见到秦晞罢了。 只是颜长欢并不觉得努尔此举是为了阿依慕逼自己比舞的事情,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此热烈追求步步紧逼,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那么就是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有了好感,心生爱慕之情。 古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然而颜长欢看着面前哭起来还会抽泣不停的孩子,心里对努尔比了个国际手势。 这孩子才十五岁!努尔你也下得去手!? 变态! 拉着徐雅言内心的正义感爆棚,道:“没事,长欢姐姐保护你,以后你就住在依棠院。” 徐雅言刚要点头,薛越忽然不满起身,气道:“本王刚搬进去!” 颜长欢抬头:“您不是嫌依棠院小吗?给您办公的地方都没有,要不你先回扶云阁呗。” “颜长欢!我是你夫婿!” 颜长欢眨眨眼:“谁说不是呢?” 薛越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气的满脸通红。 他们明明刚刚心意相通,明明还算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时候,颜长欢居然就要把他赶出去? 这像话吗? 何况那还是他的府宅! 于是当他看着自己的东西被送出去的那一刹那,薛越觉得王府翻天了,他想重振夫纲。 转头与朱尚对视,咬牙:“是不是本王最近对她太好了?” 朱尚不敢说不敢问,这两个祖宗谁说谁最后倒霉的都是别人。 还不等他回答,薛越自己冷笑一声回答:“就是太好了!” 说罢,恶狠狠的瞪了眼依棠院的大门挥袖离开。 朱尚苦恼,您看您这不是自己知道吗? 薛越打算冷颜长欢几日,让她反省一下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于是一连几日都没去依棠院,甚至见到她也不说话,以为这样颜长欢会自己认错低头,谁知道这女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颜长欢不仅不觉得错了,反而与徐雅言和秦晞每日厮混打闹,开心的仿佛没有他也挺好。 只是门口每日除了阿依慕围堵之外,如今还要加上一个努尔,烦不胜烦。 某日朝堂之上,薛宗离因荥阳郡忽然上报水患猖獗一事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因此事是在几月前就发生的事情,居然一拖再拖到了如今,徐太尉进言派遣官员前往荥阳郡一来安抚民心,二来一探究竟,这几个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薛宗离不说,但薛越从自己父王的看他的眼神里能感觉出来一些猫腻。 ------------ 091 想吃包子 果不其然,皇帝一下朝就把他叫去贞德殿,盯着他好半晌竟然开始打感情牌,一来便道:“朕老了,总有一日这皇位要交给你,可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终日纵情女色,让朕如何安心,百姓如何服从?” 薛越挑眉,面无表情:“父王说的是。” 薛宗离蹙眉,咬紧了牙帮子,猛然抓起内侍刚刚送过来的茶杯往薛越脚边扔去,气道:“混账东西!朕说的话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薛越也不躲,任由茶水溅到了他的身上,而后退开半步慢悠悠的跪地:“父王息怒。” “你啊!此次荥阳郡水患是你得取民心的大好时机,不去也得去,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将此次水患收拾的干干净净!” 薛越蹙眉,荥阳郡里京都有些距离,京都若是发生什么他根本来不及知晓,更何况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还未完成,去一趟荥阳郡不知要耽搁多久。 刚要拒绝,抬眼却见薛宗离居然连圣旨都拟好了,直接抛出来扔在他的面前,威严道:“中秋后出发。” “...儿臣,遵旨。” ...... 下朝回来看见这两个瘟神就更加烦躁,要不是她俩,徐雅言也不会不来,自己也不能看着颜长欢却得不到吧? 所以都是这两个人的过错。 再加上荥阳郡的事情让他十分火大,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一下轿又看到这二人的脸就越发的生气,猛然停在两人面前。 忽然阴沉的看向努尔:“不若进去,陪本王过两招?” 努尔思考一阵,阿依慕便迫不及待的答应下来:“好!”说罢,便自顾自的提裙进了府门去。 只是一进门薛越便忍不住冷笑一下,直接将二人带去了扶云阁。 颜长欢听闻薛越将那两人带进王府之后先是呆滞后是不解,转头看秦晞,秦晞也是一头雾水不解,直到朱尚说薛越今日一下朝情绪就不大高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于是拉着徐雅言便去扶云阁瞧,谁知刚走到门口秦晞与颜长欢便十分有默契的一同将徐雅言的眼睛给遮住。 徐雅言只来得及看清院子里好像有个人飞了出去。 二人之间薛越脱了官服,穿着松垮的雪白里衣,袖子被高高的撸起来,双臂鼓起来的肌肉块块有些骇人,此刻正用一只手掐着阿依慕的脖子,疼的阿依慕连叫都叫不出来,而地上是刚刚被他踹飞的努尔,捂着肚子缓缓爬起来。 这是...二打一没打过,单方面被薛越欺负了? 颜长欢去看秦晞,后者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回事。 徐雅言眼前黑乎乎的,但大概知道眼前应该是她看不得的东西,小心问道:“长欢姐姐,王妃娘娘,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太醒目了,努尔忽然转头看见了三人,薛越猛地松开阿依慕,后者立马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呼吸空气,再抬头看薛越的时候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连滚带爬的跑出去扶起努尔。 颜长欢收回手跑到薛越面前,上下打量他,竟然没受伤。 “你疯了?” 薛越语气不善,还在生气:“比武切磋而已。”说罢看向努尔:“对吧皇子?” 努尔揉了揉被他踢得现在还发疼的地方,缓缓点头:“是。” “什么切磋?你明明就是想杀人!”阿依慕脖子上还有一圈淤青。 秦晞面色忽然有些舒爽。 这阿依慕不讲理多日,那日蹴鞠比赛叶羌人更是伤了大周不少人,这次薛越算是帮他们复仇了。 努尔转头看向站在院门口的徐雅言,后者立马往秦晞身后躲。 “那看来切磋已经结束了吧?” 阿依慕又看到颜长欢,憋在嘴里的重新比赛一下子说不出来了,这人的丈夫这么凶,她能降住这样的男人证明颜长欢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只是自家哥哥都说是比武切磋,她连拿事儿撒泼的余地都没有,只好咬牙拉着自家哥哥离开。 可努尔这厮不知道为什么,路过徐雅言的时候忽然停下来,猛地把自己脖子上的红玉宝石给拽了下来,强制塞进徐雅言的手里,还道:“徐姑娘,此乃叶羌珍宝独一无二,万请收下。” 颜长欢大惊失色。 还真被她给猜中了,这努尔就是个变态,居然对一个小姑娘起了色心,可恶的令人发指! 徐雅言惊恐的看着秦晞又看看努尔,想哭不敢哭。 秦晞上手抓住努尔的手:“努尔皇子,是否有些于礼不合?” 努尔只是看着徐雅言,缓缓道:“听闻大周中秋街市上可以燃灯观潮,我可以请徐姑娘一起吗?” “......” “......” “......” 在场三脸无语,还有一个害怕的手抖。 阿依慕见状,直接上前凶恶道:“我阿兄邀请你还不快谢恩!?” “阿依慕!”努尔竟然凶了她,而后又期待的看着徐雅言。 大有一种如果徐雅言不接受的话他就不走的架势。 颜长欢猛地上前拿过二人一直僵持不下的红玉宝石项链,把玩了一会儿点头,然后抛还给努尔:“东西是好东西,只是我中原女子向来矜持有道,端庄守礼,皇子这么做岂不是让雅言小小年纪就要被人误会与人私相授受?” 努尔一怔,而后歉疚看向徐雅言:“是我想的不周,那中秋...” “努尔皇子,死缠烂打可不行,中秋佳节去不去得看雅言自己的主意。” 颜长欢向来不喜欢什么死缠烂打,烈女怕缠郎的话,若是真的不喜欢那就是再看多少眼都不喜欢。 众人将目光移到徐雅言身上,后者神情慌张不知所措,咬咬牙看向努尔,又凑近颜长欢问道:“长欢姐姐,他要干什么?” 颜长欢好笑低头:“想吃包子。” 徐包子啊了一声,奇怪挠头:“可我没有包子啊...” 随后看向努尔咬咬唇:“努尔皇子,中秋节还是吃月饼比较好,你想吃的话,雅言可以送你一份。” 颜长欢忍不住一手拍在脑门上。 也就努尔这变态下得去手,人家十五岁懵懵懂懂哪里知道什么情情爱爱啊! 然而这话听在努尔耳朵里就是变相答应邀约了,身上都不疼了,笑出一口大白牙道:“多谢徐姑娘!” 眼看着二人走了,徐雅言忽然一脸笑着看向颜长欢,好像一朵灿烂的向日葵,仿佛在说‘你看我做的对吗?’ “这下看来他们不会再来堵着门了。”秦晞说道。 薛越穿好衣裳出来,看了一眼徐雅言:“那你这丫头可以回家了吧?” “只要努尔皇子别去堵我了。” 她说着还有些后怕。 薛越阴森一笑:“他敢。” ------------ 092 中秋佳节 薛越终于如愿以偿的再度搬回了依棠院,后来几日府内下人只见薛越每日红光满面,而侧妃娘娘却日日无精打采像是没睡好似的。 知秋正给颜长欢按摩后腰,看着露出一点肌肤的后脖子忽然脸红起来。 因为那后脖子上还有几道王爷留下的痕迹。 “王爷真是不节制。” 颜长欢被按的正舒服,冷不丁的听见这话也十分赞同,她这老腰都快折了。 叹道:“薛越这人该不会二十一年都是老处男吧?” 一朝知道吃肉的滋味就停不下来了? 知秋心疼,却也有了心思,小心翼翼道:“姑娘受累了,过几日中秋节放松放松吧。” 颜长欢将下巴放在手背上迷迷糊糊的点下头,随口问了句:“中秋节除了吃月饼还能干什么?” 一说起这个知秋可就滔滔不绝了,连按摩的手都收回去。 原来这大周的中秋节才没有现代那么简单,在八月十五那天一早每家每户就要开始准备做月饼,备好瓜果,等到岁暮之分与家人们一起吃下,取一个团圆的美名。 下午时分还会有中秋观潮的习俗,也就是赛龙舟,听说每年这项习俗都会引得全国热潮,满城沸腾。 直至中秋之夜,天清如水,月明当空如镜,乃是良辰美景,美不胜收之时,有燃灯花街以助月色灿烂的风俗。 听闻大周还有一些习俗,便是有些到了出嫁年纪的女儿家还回去月老祠买上一根红线,以求自己嫁的一个好人家,觅得如意郎君。 而这一夜都会灯火通明,是民间传说中秋之夜越晚睡越长寿,于是就有许多人趁此机会玩的痛痛快快。 “还有要喝桂花酒,祈求富贵吉祥,子孙昌盛,还要吃芋头、吃鸭...” 颜长欢赶紧打住知秋即将溢出来的口腹欲。 说的她倒是心痒痒的很,只不过中秋佳节这种日子,大概率皇帝陛下会召开家宴吧? 到时候薛越会和秦晞一起过,自己一个人去玩,岂不是显得有些落寞? “再说吧。” 谁知当天下午徐雅言和徐正言就送来了请帖,说是中秋当日一起游玩。 徐正言:“反正你我都没人陪,就当本少爷发善心你别不识抬举啊!” 颜长欢瞪他一眼,又看向徐雅言:“我是陪雅言,你才是没人陪的。” 就算颜长欢没人陪又怎么样?至少和薛越是两情相悦,相亲相爱,不像某些人,双向暗恋却白痴到谁也不知道。 两个人这情商还谈什么情说什么爱?颜长欢都没辙。 果不其然,中秋当日薛越一大早就起床了,颜长欢半梦半醒间看他换上了官服,不用想也知道是要进宫去了。 可惜自己是个侧妃,连陪他一起进宫的身份都没有。 薛越穿好衣裳上前来,摸了摸她的脸颊又忍不住亲了亲,轻声道:“等我回来。” 颜长欢翻了个身继续睡。 等她醒来的时候薛越那边早就走了不知道多久了,知秋拿来了一大堆她没见过的衣裳首饰,拿起梳子一脸兴奋道:“姑娘,最近我学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发式,一定让你惊艳全场!” 颜长欢抱头惊惶:“宝贝儿我头发要掉光了。” “姑娘您就相信奴婢吧!” 本着出于对知秋创作欲望的包容,颜长欢献出了自己的脑袋以及头发。 不过虽然知秋每次下手都挺狠的,但是最后的结果都十分的惊艳。 给颜长欢挑选的是一身淡粉的衣裳,袖口和裙摆处颜色更深一些,渐渐上移就显得浅淡了,有些像是将天边的晚霞给穿在了身上,领口处居然还有只银色兔子的花纹,而她自己也被知秋给打扮成了兔子。 头发给高高的挽起又弯曲,形成了一双兔耳的形状,用璎珞吊坠做装饰落在额间,满头的白色绒毛发簪,看上去活脱脱的就是个玉兔仙子。 颜长欢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兔耳’。 “这手艺不当托尼可惜了。” “托泥?我为什么托泥啊?” “......” 颜长欢出门的时候门口路过的送菜大爷差点把板车推翻了,要去看观潮的小伙子都忘了方向,直勾勾的看着颜长欢露出神往的表情。 徐雅言见状也愣住了,随后看见颜长欢站在自己面前了才咽了口唾沫道:“长欢姐姐今日可真好看。” “雅言今日也很可爱呀。” 她穿着一身杏红色的衣裳,上面还绣着桂花,桂花上还有正在飞舞的鸟雀,衬的徐雅言越发的活泼可爱。 颜长欢摘下头上的两个白毛球簪入徐雅言头上,道:“雅言也有小耳朵了。” 徐雅言被逗的低头灿烂笑着。 “我说你们能稍微主意一下还有个人吗?”徐正言吊着手。 颜长欢看他一眼,无所谓道:“原来还有个人啊。” 徐正言翻白眼:“瞎了就看大夫。” 两人你来我往的吵着,有时候还说几句徐雅言听不懂的话,可徐雅言也不吵也不闹,反而很喜欢看他们打闹的样子,偶尔听见他们说的俏皮话还会捂嘴笑笑。 此刻街市上已经为晚上的灯会做好了准备,他们用草绳将花灯系在竹竿上,高高悬挂在瓦檐或者露台之上,甚至有直接挂在门前的大树上,连人的头顶上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就算还是白天都觉得震撼的程度。 三人一路走到赛龙舟的桥上,此刻已经围满了人根本挤不进去,于是三人只能看到一角,却也是波涛汹涌,满江沸腾之势。 桥头,努尔带着阿依慕出来游玩,一转头便看见性情高涨的徐雅言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去,却被阿依慕拽住,用叶羌话道:“阿兄你急什么,你没看到徐雅言身边还站着两个人吗?” 努尔:“那怎么办?” “我帮你把颜长欢和那个白痴引开。” 努尔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礼物盒,随即点头,但却提醒阿依慕:“不许动粗,不许惹他们不快,否则你知道后果。” “哼,我又不是那个薛灵儿。” 说罢,已经朝颜长欢的方向走去了,后者三人还沉浸在江中的热烈比赛中,冷不丁的看见阿依慕来了,颜长欢第一个想法就是跑。 可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就被阿依慕叫住了,她打量着颜长欢,忽然道:“想请你帮个忙。” 颜长欢蹙眉:“可是公主,我为何要帮啊?” “你不帮也可以,只是叶羌与大周友好相处的愿望可能就...” 要死,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颜长欢伸手叫停:“公主想要我帮什么呢?” “我也要穿你们大周人的衣裳做你们大周人的发式,你帮我弄。” ------------ 093 月老祠 “长欢姐姐你先去吧,我和哥哥在这儿等你。” 颜长欢无奈,只好跟着得意洋洋的阿依慕走了,身份悬殊是这个世界最大的bug! 阿依慕准备先去成衣店挑选衣裳,颜长欢知道这公主难伺候不知道那么难伺候,一件衣裳挑选了不下三家店,颜长欢一个女人都招架不住了。 可阿依慕还乐此不疲。 “喂,这件怎么样?”阿依慕拉着一件大红色的罗裙。 颜长欢连看的欲望的没有了:“好看,漂亮,买吧!” 阿依慕蹙眉:“我看也一般嘛。” 颜长欢捂着胸口想吐血,那你问个锤子啊! “我说公主您要是真心想穿汉人的衣裳也好,若只是为了支开我大可不必绕这么远的路,我快散架了。” 说完,猛地落座在小二递来的椅子上。 阿依慕猛然心虚看她,嘴硬道:“什么支开?” “不认也没关系,您要买就快买,不买咱们就此别过行吗?” 阿依慕面色忽然不好看,转头看颜长欢歪头问道:“你们大周人不是说什么包容吗?我不过挑两件衣裳你就不耐烦了。” 挑两件?都跑了三家店了你告诉我就两件? 阿依慕低落看她,忽然梗着脖子道:“不陪就不陪,本公主也不稀罕!反正也不是没有一个人逛过。”说完,阿依慕自己一个人又跑出了店。 颜长欢想追上去可她跑的实在太快。 无奈,她本来也不欠她的,何须让自己吃亏? “姑娘,咱们还回去吗?” 颜长欢叹了口气,摇摇头:“算了。” 如今回去恐怕也找不到徐雅言了,本来她还奇怪阿依慕怎么忽然想不开找她逛街,后来发现她一直在浪费时间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两兄妹鬼点子就是多。 不过徐雅言好歹是太尉之女,他努尔也是叶羌皇子,相处之下只是个有些正直的有些呆板的少年而已,应该干不出来那些龌龊事情吧? “去逛逛吧,我刚刚看见好多人往那边去,应该有什么好玩的东西。”颜长欢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知秋往人群里走去。 这一路红绸飘舞,漫天的银杏叶簌簌的往下落着,红黄相间甚是和谐有趣,小道上有的三五成群,有的两两相伴,一男一女一同前去的都红着脸腼腆羞涩。 等到了门前,颜长欢才看见三个大字‘月老祠。’ 这月老祠是被墙垣围起来的的,祠堂前种了一棵合欢树,此刻树上被系了数不清的红线,今日中秋来系红线的人又多了不少。 怪不得路上那么多少男少女,还脸红羞涩的样子,原来是来求姻缘的啊。 知秋看见月老祠眼睛都亮了,很是心动的样子,颜长欢看她随即起了逗弄之心:“哦,原来是你想动春心了?” 知秋红了脸低头:“没有没有!我还小...” “十八不小了,你们这个年代的姑娘十六岁就得成婚,看来是得抓紧机会了。”说完拽着知秋便迈步进入了月老祠中。 方进入月老祠中那些少男少女便被颜长欢吸引住了,甚至有人捧着一束花来想结交一番,然而颜长欢却道:“不好意思,我成婚了还有俩娃,暂时应该也不会感情破裂。” 少年脸色被臊的难看,只得低头难为情的跑开。 颜长欢好笑回头,看知秋:“情爱一事上天注定,你既要求那就得诚心实意,月老他老人家那么忙,你可得好好求让他瞧见你。” 知秋眼含星光的点头,还叫颜长欢有事就叫她,然后才提起裙子钻进月老祠里去。 颜长欢目送她身影不见了之后才转头开始观察四周,而后落在自己眼前这颗古朴粗壮的合欢树上。 那是夏天才会开花的树,此刻已是秋日,花儿谢了,金黄的果子一串串的垂下头来,像好多漂亮的风铃被挂在上头,风儿一吹便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下来,落在地上人踩上去就能听见‘咔吱’一声。 此刻不知道是不是系了红线的缘故,恍惚间好像看见它花开的样子,若是夏日来一定比这还好看吧? 颜长欢高高的仰起头,想要看看最高处的树长什么样子,于是便一直后退,猛然撞到了人才反应过来失礼。 正要起身道歉,身后之人却将手绕过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手臂,一股来自雄性的温度一下子包裹住了颜长欢,靠近颜长欢,道:“想听故事吗?” 颜长欢侧头,只见薛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二人挨得极近,近的颜长欢好想听见了他的心跳,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急促的心跳其实是她自己的。 他没有穿朝服,一身白金色的锦袍,袍子上有祥云野鹤的绣纹,一头如墨的长发被放下,只是用玉簪挽了个温柔的样式,风吹来,他的发丝与颜长欢的发丝混在了一起,竟是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好半晌,颜长欢才怔怔道:“什么故事?” 薛越抬眼看着眼前的合欢树,松开了颜长欢的腰肢牵着她的手缓缓绕着大树开始走动。 “相传很久以前泰山脚下有个村子,村里有位何员外,员外晚年生得一女,取名欢喜。 这姑娘生得聪明美貌,员外夫妻将她视如掌上明珠。姑娘十八岁那年清明节到南山烧香,回来得了一种难治的病精神恍惚,茶饭不思,一天天瘦下去,请了许多名医,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效。眼看不行了,员外贴出告示,谁能治好欢喜的病,千金重谢。” 薛越停下脚步看颜长欢,卖了个关子道:“你猜小姐最后得救了吗?” 颜长欢想了想,这种童话故事一般的结局都不错,肯定是得救了,只是如何得救她就不知道了。 只好蹙眉催促:“你告诉我不就好了?” 薛越笑了一下,继续道:“告示被西庄一位穷秀才揭了去。这位秀才眉清目秀,英俊儒雅, 除苦读经书之外,又精通医书。只是家中贫寒,眼看就该进京赶考了,手中尚无分文盘缠, 便想为小姐治好病得些银钱作进京之用。” “哦~小姐是不是后来和这秀才互通情愫,病就不药而愈了?” 薛越摇头:“是也,非也。” 【七夕搞点糖qiqi吧~】 ------------ 094 合欢树 “小姐其实得的是相思病,西庄秀才正是她清明节在南山一见倾心的白面书生,这一见,不治也好了大半。秀才不知姑娘的心事,只管诊了脉,看了脸色舌苔,说:‘这位小姐是因心思不遂,忧思成疾,情志郁结所致。’又说南山上有一棵树,人称有情树,羽状复叶,片片相对,而且昼开夜合,其花如丝,清香扑鼻,可清心解郁,定志安神,煎水饮服,能治小姐疾病。员外赶快派人找来给小姐服用了,小姐的病果然好了起来。一来二往,秀才也对小姐有了情意。不久,秀才进京应试,金榜高中,回来便和小姐结成了佳侣。于是后来,人们便把这种树叫作合欢树,这花也就叫合欢花了。” 颜长欢听罢,对眼前这颗树忽然充满了虔诚之心。 更想不到薛越居然对这种市井传说有兴趣。 她看着树和人,想着方才故事里的姑娘,忽然笑道:“我怎么觉得这小姐还颇有些小心思,那书生是进了小姐的圈套啦。” 薛越挑眉:“你又怎知不是书生心甘情愿往这温柔乡里跳呢?” 颜长欢抿嘴笑着不语。 看着与平时不大一样的薛越,心头忽然一暖,却问道:“你今日不是和秦晞一起去宫中参宴吗?” 薛越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道:“那群老家伙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在他们还轻松些,免得相看两生厌。” “那秦晞呢?” 薛越低头看她,有些不满:“你倒很关心她。” 颜长欢顿住,忽而想到了什么,好笑道:“你吃醋?” “女人的醋有什么好吃的?”随后躬身靠近颜长欢扶着她的腰贴近自己,语气强硬道:“不过以后请你多问问我,少关心别人,本王的心眼比针小。” 还说没有吃醋,这醋味儿都要溢出来了。 颜长欢只得如同哄孩子似的,伸出手摸摸薛越的脑袋,道:“好,听你的。” 薛越虽然觉得这个动作有些怪异,但说不出来的舒爽。 月老祠中最出名的出了求红线以外,还有一种东西卖的火热,便是一种叫做兔儿神的泥人,色彩灿烂,模样憨态可掬,看着就喜庆。 “公子,给夫人买一个泥人吗?”卖泥人的是一个老人家,他取下一个泥人递给颜长欢,道:“今日中秋佳节,广寒宫里热闹的很,玉兔姑娘怎得跑下来了?” 颜长欢本是一愣,随即笑了出声,这是变着法儿的夸她漂亮呢! 薛越甚是满意,丢下一锭银子拿走兔子泥人放进颜长欢怀中,而后离开了月老祠。 颜长欢捧着手中的兔子笑的合不拢嘴,喜欢的很,等走出很远之后才想起什么,猛然道:“我们还没系红线呢!” 去月老祠却不在合欢树上绑红线,那不就跟逛超市结果一样东西都不买吗? 薛越轻生一笑,紧了紧她的手:“放心,我俩的线月老早就栓好了,他敢断本王就砸了天下所有的月老祠。” 话刚说完颜长欢便捂住他的嘴巴。 “要死啊,月老祠面前说这些不吉利!”万一要是被月老听见了可就不好了。 虽然她曾经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连穿越这种事情都有,还被她给碰上了,世界上有神仙也不奇怪。 薛越这才住口,将她的手从自己的嘴上拉下来,而后牵的紧紧的往前走。 应该是天要黑了,灯会马上要开始了,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颜长欢觉得肚子有点饿,便拉着薛越陪她去夜市找点东西吃。 这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好吃的东西永远都在路边摊上。 颜长欢大老远的就闻到了羊肉串的香味,拉着薛越便往香味来源跑去,看见一个长的很是异域的男人正在卖力吆喝:“要肉串儿咯!新鲜出炉的羊肉串儿!” 颜长欢咽了口唾沫:“要三串!” 薛越蹙眉:“这太油腻了,我吃得少。” “啊?你也要啊,那再要三串。” “......” 等到十串肥肉相间滋滋冒油的羊肉串递过来的时候,分量多到颜长欢觉得自己抱着一束捧花,冒着羊肉串儿味的。 递给薛越一串:“你送我兔子,我请你吃羊肉串。” 薛越哭笑不得的接过自己那一串,又看了看颜长欢手里的一串,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发堵,问道:“方才你不是追加的三串吗?” 所以只给他一串? 颜长欢正吃的嘴角油光亮亮,眨眨眼:“你不说你吃的少吗?” 薛越气笑:“所以就不吃?” “可我给了呀。” 颜长欢觉得薛越在无理取闹,于是抱着她的羊肉串捧花便转身走了。 薛越无奈,两三口将肉吃了个干净,扔了签子便又拉着颜长欢进了酒楼。 颜长欢那些羊肉串下肚确实能饱,可他不能啊,好歹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不吃饱怎么能行? “把你们店里的招牌都上一份。” 小二:“好嘞,公子夫人,要不要尝尝中秋特供桂花酿啊?” 颜长欢猛地点头:“来一份!” 薛越看她:“不怕喝醉了?” 颜长欢心虚:“放心,我这次肯定不醉!” 话虽这么说,但薛越总觉得不靠谱。 直到上了菜,明明已经吃过羊肉串的颜长欢还一个劲的在吃,还饮了一大口桂花酿,看得他是在好奇一件事情。 “平日里王府苛待你了?” 颜长欢愣了愣摇头。 薛越蹙眉:“那你吃那么多不怕积食吗?” 原来是嫌弃她吃得多啊! 颜长欢瞬间不高兴了,气鼓鼓道:“王爷难道连我一个人的口粮都给不起了吗?” 薛越笑了笑:“给是给得起,可本王不想养猪啊。” “你说谁是猪啊?” “我面前这只小猪咯。” 他满脸戏谑不正经,颜长欢气的不轻,猛地放下筷子嘟起嘴抱起胸不吃了,薛越又来招惹她,给她夹菜夹肉,还在她面前一个劲的称赞某道菜多了好吃美味,弄得颜长欢想吃又怕下不来台。 “生气了?” 知道还问! 颜长欢哼了一声不理他,谁知这人厚脸皮直接坐到她边上来,搂着她喂了块肉丸子到嘴边来:“本王错了,你看你瘦的,本王抱着都嫌硌手,多吃些好让本王抱得也舒服些。” 颜长欢嘴里含着肉还不高兴:“嫌我硌手王爷就别抱啊!” 谁知薛越抱得更紧了,还无奈道:“可本王就想抱着你,难受也抱。” “...无赖。” ------------ 095 烟花 花灯街上,十指相扣,并肩而行,所过之处皆是五彩花灯,还有戏班子耍着杂技逗弄着众人打赏,颜长欢看的目不暇接,竟是不知该先看那喷火的能人异士,还是去看那杨柳河畔唱着歌谣的才女了。 灯火最盛的地方像是火树银花,满头的各色花灯吸引着众人前进的脚步。 颜长欢拉着薛越到了却看见努尔和秦晞各坐一方,面前各放着一个筛盅,再看二人身后,一个身后站着徐雅言一个站着徐正言,这两兄妹却是一脸的敌对模样。 只见一个汉子走来,将一个漂亮的花灯放到了努尔面前,随即又被努尔递给了徐雅言。 汉子对秦晞道:“二位略逊一筹,再接再厉。” 秦晞今日难得做了女子的打扮,此刻却还是以往的豪放坐姿,看了一眼徐雅言手中的花灯后失落的低头,徐正言气的磨牙。 颜长欢歪头,问薛越:“这是什么游戏?” “应该是博饼。” “博饼?” 薛越解释道:“骰子比大小而已,最后的彩头是块月饼,不过看这老板应当是还要送些花灯。”说罢,转头看颜长欢:“想要吗?” 颜长欢看着对面四人玩得正起劲,摇了摇头:“前面也有卖花灯的。” 薛越依着她,二人不管那四人如何在赌桌上斗争,转头手拉着手继续往前走去,逛不知道多久颜长欢走累了,薛越便拉着她运起轻功飞上了屋檐之上。 刚刚踩到瓦片的一瞬间颜长欢还有些不可思议,拉着薛越不敢放手,却又兴奋道:“刚刚那是轻功吗?一下子就飞上了,我能不能学啊?” 有这技能,以后还骑什么马走什么路,飞一下就到了目的地。 薛越拉着她坐下:“这是童子功。” “啊...” 薛越好笑:“啊什么?你想去哪儿找我不就行了?” 颜长欢想了想,忽然笑道:“也是。” 正说着话,漆黑的夜幕上猛地炸起一朵彩色的烟花,瞬间将夜晚照的比白日里还要绚烂。 颜长欢立马转头看向天空,刚看到烟花消逝的瞬间,又是几声响,颜长欢的脸被烟花照耀的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暗淡,眼中欢喜早已藏不住了。 “好漂亮啊。” 薛越一直盯着她瞧,眼中情绪流动,笑了笑:“对啊,好漂亮。” 颜长欢回头就看见薛越在盯着自己看,纵使她再眼神不好也看得出来那是什么意思,包含着情欲与快溢出来的柔情。 他缓缓靠近过来,颜长欢僵在原地不敢动弹,抓着他的衣裳忍不住紧张起来。 直到薛越微凉的薄唇彻底贴了上来她才像是安定下来,闭上眼睛微微的回应着这个吻。 两个人的吻技都不好,甚至说得上烂,会牙齿相撞,会一不小心咬到嘴唇,甚至不知道怎么去与对方示好。 只是情到深处,再难自控。 良久分开,薛越捧着她的脸,迫使早就害羞脸红的颜长欢看着自己,却只是含笑看着一言不发。 颜长欢觉得他是故意看自己窘迫害羞的样子,便气的将他推开,随即坐正身子心虚道:“再不看烟花都没了!” “烟花哪有你好看?” 颜长欢娇嗔他一眼:“你嘴什么时候那么会说了?” 薛越没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油纸包,三下五除二便打开来,里面竟然放着两块月饼,油光锃亮的月饼皮上还印着‘阖家团圆’的字样。 颜长欢惊喜:“什么时候买的?” 薛越:“从宫里拿的。” 颜长欢那月饼的手突然放缓。 薛越进宫是上午的事儿了,他把这月饼揣了一整天,就为了这时候给她? 心中徒然一暖,张口咬下月饼的时候都还带着笑,薛越也拿起另一块月饼大口吃了起来。 其实他不爱吃甜的,只是都说这月饼象征着团团圆圆,所以每年他都会吃一块,想着是不是吃得多老天爷就觉得他虔诚,把母后还给他呢? 只是今年他吃月饼还多了另一层意思。 他边吃着边斜眼看着颜长欢。 如果吃月饼能和她真的一辈子团圆倒也好。 而颜长欢吃着嘴里的月饼,却忽而想到了颜振。 这个便宜爹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她的女儿,却还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今日中秋自己作为名义上的女儿,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王爷,我爹...颜大人那边你有没有过问啊?” 薛越两三口吃完了月饼,点头:“今日一大早就吩咐朱尚送去了礼品和月饼,顺便与他说了些近日你的事情,听说挺高兴的。” 颜长欢这才放心,不过薛越有心想到颜振还真是让她没想到。 张口咬下最后一口月饼,薛越立马拿着手帕来将她手上的油渍擦干净,可一边擦却又一边道:“中秋之后,我会去一趟荥阳郡。” 颜长欢一愣,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荥阳郡水患,死伤过万,前不久才报上来,只怕情况难以想象。” 其实他也明白父王的意思,荥阳郡水患拖得太久了,必然是因为那些官员不作为,那方百姓一定早就怨声载道,彼时若是派一个不大不小的巡抚去一定安抚不了民心。 他是王爷,手中握有兵权,又恶名在外,那些官员不敢在他面前卖弄。 另外,顺便帮他笼络民心。 颜长欢听着那些字眼就觉得难受了,他们如今还能安安稳稳过中秋,荥阳郡的百姓只怕连活下去都难。 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出发?去多久?” 薛越坐正身子:“等叶羌的人走了之后就出发,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 “那你身子怎么办?” 这人每个月蛊毒都会发作不知道吗?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她正焦急,薛越看着她忽然笑了,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所以得让你受累跟我一块走了。”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去啊。 颜长欢顿时松了口气,埋怨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要自己扛呢。” 薛越忽然收回手,蹙眉问道:“你不担心路途遥远,行军艰辛?” “担心啊,可你身体更重要一点吧?” 她去的话不过是身体受累,但她不去的话,薛越八成会丧命,这轻重缓急她还是清楚的。 ------------ 096 定亲 薛越还说这一路上秦晞也会去,她不会太无聊,颜长欢就更高兴了。 等到中秋一结束,叶羌人回国的日子也就到了。 朝堂之上,薛宗离笑的神清气爽,就差脸上写着‘终于把你们盼走了’! 道:“路途遥远,皇子公主定要平安归国才好。” 努尔低头行礼,随后起身感谢道:“这些日子多谢大周陛下关照,叶羌深知大周强悍,定会回国好生与父王将这这世间所见所闻告知,让两国友谊更加稳固。” 薛宗离笑着点了点头,又道:“皇子说的是,两国和平共处才是正道。” 努尔抿了抿唇,忽然抬头看向薛宗离,语气有些讨好道:“大周陛下,我有不情之请,不知大周陛下可否应允?” “皇子但说无妨。” 努尔忽然笑了一下,随后看向正在一旁看脚尖发神的徐太尉,道:“徐家姑娘徐雅言娇憨可爱,令人见之不忘,所以...想要求娶徐姑娘为我皇子妃。” 几乎是一瞬间,朝堂之上忽然多了许多声吸气声,有人瞪圆了眼睛看向徐太尉纷纷有些同情,更有人后怕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心道还好没叫自家女儿出来。 徐太尉脸色都被吓白,顿时出来弓腰道:“陛下,雅言今年不过十五,还未及笄,更是未到议亲的年纪啊!” 话刚说完,薛宗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努尔忽然上来对徐太尉行了一礼,那讨好的神情像极了女婿看岳父。 徐太尉就差当面摆脸色了。 “徐大人放心,我可以等,本皇子后宅干净,此生也只会有这一位皇妃。” 管他屁事啊! 他就是不乐意自家养的白白胖胖可可爱爱的小丫头大老远的嫁到叶羌去!路途遥远就算了,那叶羌人蛮横无理,尤其是那阿依慕公主。 嫁过去,岂不是还要和她做妯娌? 一想到自家乖乖女儿以后的苦难就心疼的紧,连忙又道:“陛下,老臣就这一个女儿!这捧着宠着,若是远嫁叶羌只怕我那夫人得哭瞎了眼睛了!” 薛宗离猛地蹙眉:“徐卿这是说的什么话?皇子与令女结亲不仅促成一桩佳缘,更是让两国关系更加紧密,我想令夫人应该也会识大体才对。” 薛宗离说的很是清楚了。 他也同意这门婚事,本来是要让薛灵儿和亲的,谁知道这皇子没把灵儿看上,反而是更看重徐雅言。 不管是看上谁,只要这个人是大周的女儿就好。 徐太尉却觉得一道轰雷触顶,面前黑了一瞬往后退了两步,可还是不甘心的道:“雅言...雅言如今才十五岁...” 努尔赶忙道:“我可以等,等到雅言什么时候成年议亲,我便亲自来大周迎娶。” 这话一出连徐太尉都愣了愣。 方才的难过少了一丁点,却是奇怪的看着努尔,却见努尔忽然撩袍单膝跪在滴上,当着众人的面冲徐太尉道:“我努尔说到做到,只要徐姑娘什么时候愿意嫁,我便何时来娶亲,只要徐姑娘愿意嫁我。” 顿了顿:“还请徐大人成全。” 堂堂一国皇子,居然当着众臣的面对大周的太尉下跪,就为了娶一个女人。 这说去必然是努尔丢脸。 何况这人居然还说要等徐雅言什么时候愿意嫁才娶,这等承诺何其动人,若是徐太尉再不答应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于是众人都开始劝徐太尉赶紧答应为好。 薛宗离更是直接哈哈大笑道:“皇子心意朕想徐卿已经知道了,又怎会再为难皇子呢?快请起来,这门婚事朕替他允了。” 努尔高兴起身:“多谢陛下,多谢徐太尉!” 徐太尉嘴角抽搐着,最后只化作了一个礼貌且敷衍的作揖。 等到送走努尔和阿依慕后,徐太尉还没有回过神来,回府的时候耳边尽是薛宗离的话,说两国亲事不得不办,雅言嫁过去是一个筹码,一个将叶羌拉拢过来的筹码。 今日不是雅言也会是另一个大周女儿,只是牺牲一个徐雅言,换来的是叶羌的支持,这笔买卖必须做。 道理他都明白,可是...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从她呱呱坠地到如今会跑着过来叫自己爹爹的言言啊! “老爷,到了。” 车夫的声音响起,徐太尉收了收自己的神色,好一会儿才安顿好心情下轿来。 刚下去就看见正要拉着徐雅言出门的徐正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便揪着徐正言的耳朵怒道:“你要拉着你妹妹往哪儿去!?老子告诉你,以后你哪都不能去!” 徐正言疼的龇牙咧嘴,还不忘叫嚣:“凭什么啊?我最近什么都没有做啊?” “哼!你就给我乖乖待在府中,老子已经给你定了一门亲,御史令曹大人的爱女曹心,两个月后给老子成婚去!” 徐正言大惊失色,连耳朵的疼都忘了,不甘心道:“什么啊?那曹心看着都二百多斤了!我才几斤几两啊?您想我被她压死啊?我不娶!” “反了你了,人家配你绰绰有余!” 徐雅言看的揪心,上前抓着自家爹爹的手:“爹,哥哥的耳朵快要烂掉了,您快别掐了。” 徐太尉看着徐雅言的脸色有些心疼,随即松开了徐正言,而后拉着小女儿道:“咱不跟你哥哥厮混,回家,爹爹让下人给你做好吃。” “嗯!” 徐正言捂着耳朵还想跑,结果发现自己的腰带被徐太尉抓着的,一路被拖进了府中。 ...... 徐雅言要被和亲叶羌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众人都觉得是叶羌皇子爱慕徐雅言成痴。 居然愿意等徐雅言成年想嫁了再娶,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 然而颜长欢却是忧心,努尔的爱慕她是看到了,可是嫁过去还有个阿依慕啊。 那丫头软的跟包子似的,能压得过她吗? 秦晞蹙眉有些不悦:“徐姑娘一定很难过。” 颜长欢点头。 然而事实上,等她再次见到徐雅言的时候,这姑娘和往常没什么变化,甚至笑的很是灿烂开心,旁边的徐正言看上去倒是很不开心。 听闻郊外枫树林风景实在美不胜收,于是颜长欢便约了她二人和秦晞出来游玩,谁知秦晞和徐雅言看见林子里的果树便忍不住去摘了,留下她与徐正言干瞪眼。 “和亲的是雅言,怎么看上去像是你要去跟努尔和亲一样?” 徐正言蹲在一边阴郁道:“我爹要我娶御史令的女儿。” 又是个被逼婚的悲催少年。 颜长欢也蹲下来拍拍他的肩头,无奈道:“这个时代很悲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这么残酷,要不你认命?” 徐正言推开她的手气道:“你懂个屁!那曹心长得人高马大,一顿吃二十个包子都嫌饿!之前远远看见那个身形...”他说不出口,但能想象到曹心应该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反正!我不可能娶她!我心里只有秦晞!” ------------ 097 忘了我吧 果子一粒粒的落到地上,发出一串闷响,颜长欢低头看着滚到自己脚边的果子,尴尬的抬头。 还好她一早把下人屏退了,否则徐正言应该是不能或者离开这里了。 秦晞死死盯着徐正言,从她泛红的耳朵看得出来,她很紧张。 徐正言局促不安的搓着手,干笑一声:“秦晞你...” 秦晞咬了咬牙,猛然想到了什么,忽然难为情的跑开了,徐正言一见还以为是自己把她吓到了,赶忙追上去。 不一会儿两人就没影了。 颜长欢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果子擦了擦表面便塞进嘴里,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徐雅言。 因着满地都是枫叶,坐下去还挺柔软的。 徐雅言坐下也学着颜长欢用袖子擦了擦果子变塞进嘴里。 “雅言,你和努尔...” 徐雅言笑笑:“很好啊,他给我做糖人吃,还给我花灯,他是好人。” “......” 这算发好人牌? “那你嫁给他的事情也知道?” 徐雅言点头:“总归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呢?而且若我嫁去叶羌,能换得两国和平,那我还挺有用的。” 颜长欢顿时没了胃口。 看来终究还是孩子,她不是为了喜欢而嫁,也非因为情爱,竟是因为国家利益。 颜长欢叹息:“雅言,有时候我看你像是几岁孩童,有时候看你又好像比我还老成。” 徐雅言吃这果子顿住,忽而一笑:“因为我不在乎啊,反正离我去叶羌还有好几年,我若一直忧愁又怎么过的好呢?我知道长欢姐姐是担心我,但是我真的没事,而且努尔皇子对我还挺好的。” 但愿吧,但愿她嫁过去的时候阿依慕也嫁出去了。 等了许久都没看到秦晞和徐正言的影子,颜长欢打了个哈切后,无奈:“这两人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徐雅言:“哥哥应该话比较多。” “你知道?” “嗯,哥哥书房里全是王妃娘娘的画,只不过后来都被爹爹烧了。” 怪不得刚刚徐正言说的那些惊世骇俗的话徐雅言淡定成这样,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沉稳,以后不得了! 不过这天色实在是太晚了,再不回去徐太尉定要发难他们了,便起身叫知秋通知人下去找找找,可是刚一出口又把人拦下。 担心这二人万一在说什么做什么,遭人看见了更可怕。 正急着,秦晞忽然自己回来了,只是脸色有些不好急匆匆的从她身边走过,将马匹牵出来,翻身上去骑上就走了。 颜长欢满脑子雾水。 等到徐正言出来便迫不及待道:“你们说什么了?” 徐正言脸色亦是不好看,伤感道:“秦晞说让我与她保持距离,她是王妃,我也要娶亲了,说...” 眼看徐正言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颜长欢看不下去了,连忙打住他的情绪。 安慰道:“毕竟秦晞现在是王妃,是得小心些,不过你要是真心不喜欢那个曹姑娘,我劝你还是说清楚,免得伤了另一个姑娘的心。” 徐正言还魂不守舍,颜长欢无奈摇头,拉着徐雅言便上了马车,留给他一匹马。 当夜里,徐正言翻墙溜出了府,一路跑到了御史令家准备退婚的,谁知道刚到御史令家的门口就看见一身侍女打扮的曹心正被一个瘦弱的书生拉着往外走。 因为那曹心实在是太珠圆玉润了,就算是黑夜里看着也十分惹眼。 二人背着包袱看见徐正言具是一愣。 徐正言也是猜不透这两人什么情况。 只有颜长欢和薛越知道,因为这二人此刻就躲在屋檐之上看着底下三人。 “你怎么发现曹姑娘和那书生有关系的?” 薛越好笑的看着下面:“好查的很,何况本王花了大价钱给那人作为往后的生存,那书生当然不会犹豫了。” 颜长欢恍然大悟,低头一看曹心居然捡起地上的木棍对着徐正言,道:“徐公子,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今夜我就是和他私奔的!” 徐正言张大了嘴看着二人好一会儿,转着眼珠子又勾起了唇角,竖起大拇指:“祝你们幸福,很是般配哟。” 随后还对曹心敬佩道:“曹姑娘这份勇气,徐某佩服。” 对面二人瞬间松了口气,书生更是满眼爱慕的看着曹心,道:“我就喜欢她有担当的样子。” 徐正言:“......” 曹心丢了木棍,笑笑:“虽然有些对不住爹娘,但是为了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甘愿如此,徐公子一定要找一个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忘了我吧,我走了。” 徐正言咽了口唾沫,犹豫点头。 此情此景,应该很难忘记。 颜长欢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 等到曹心和她的心上人骑马离开之后,徐正言呆滞了许久,而后浑浑噩噩的原路回家。 颜长欢这才放声大笑起来:“徐正言现在心里肯定跟吃了苍蝇一样。” 薛越勾唇看她:“他若也和那书生一样,就用不着我出手了。” “你该不会是故意刺激他吧?” 薛越:“可以这么说,本王与秦晞正在商议和离之事,应该从荥阳郡回来之后就会结束了,怕的是秦晞顶不住秦家压力后悔,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薛越是想用秦晞和徐正言的感情来给秦晞施加压力吧。 颜长欢不敢评分对错,毕竟大周从未有过和离一说,执行起来也一定困难重重,当初成婚是因为秦晞别无选择,薛越也还没有喜欢上颜长欢,二人都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 如今不一样了,他们各自有要奔赴的人,这场婚姻就成了一堵高墙。 若是不打破,这辈子都无法自由。 ...... 出发去荥阳郡的时候天还未亮,行军不便颜长欢连知秋都没有带上,在马车上也睡不着,一路颠簸出了城,等到晌午时分才停下来修整吃饭。 一下马车周子时便拉着薛越精神抖擞的说行进路线。 秦晞原本与她站在一起,忽然她仰头打了个哈切的功夫秦晞忽然就不见了,等她再找到秦晞的时候居然发现她正对着一个禁军追打。 画面过于奇怪,周围的禁军都围了过来。 直到一不小心把那禁军的帽子打掉了,露出了一张白嫩的脸。 “徐正言!?” ------------ 098 进退两难 徐正言穿着不合身的禁军服其实挺显眼的,只是出发时光线暗淡也无人在意,如今天色大亮有分散开来行动,秦晞便一眼看出了端倪。 如今二人对视上,徐正言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看着秦晞十分害怕的样子。 秦晞厉声:“你跟来做什么?” “我...我来帮你!” 秦晞蹙眉:“用不着,你是觉得你比王爷厉害还是比周大人更聪明?” 薛越愣住,不知所措的看向颜长欢,希望她帮自己说说话。 后者无奈上前:“秦晞,你别急,好好说嘛。” “长欢,他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吗?” 颜长欢愣住,随即便听秦晞道:“荥阳郡水患猖獗,那里不仅有天灾随时降临,还很有可能百姓起义反抗,他能做什么?” 原来还是担心他啊。 颜长欢转头看向徐正言,想要说点好话,可是看着徐正言这小胳膊小腿,皮肤比她都快白了,就这小白脸的样子去荥阳郡除了当花瓶,确实好像什么都帮不了的样子。 谁来哦徐正言指着她道:“那她为何能去,我不能去?” 薛越眯眼上前,拉过颜长欢:“家眷随行。” 颜长欢立马自信点头。 我是家眷,你什么也不是! 秦晞上前:“我送你回去。” “我不!曹家姑娘逃婚了,我也逃,这样两家才不会闹起来,我这是深思熟虑的办法!” 秦晞顿住脚,看他的眸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情绪,复杂的很。 她盯着徐正言良久,随即道:“好,你不走,但我告诉你这里没有人会给你优待,你就是一个无名小卒,没有马车没有锦衣玉食。” 徐正言觉得她在瞧不起自己。 连忙道:“之前在雍州我不也这样吗?” 秦晞收回眼不再理会他,转身进了马车里,徐正言心里憋屈想找人说话,刚抬头看向颜长欢,后者就被薛越拉走去吃东西了。 正巧自己肚子也饿了,转头看向那边排队领粥的队伍,连忙跑了过去排上。 反正他也没从来没把自己当少爷,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几天里还和那些禁军打成一片,每次行军停下脚步都能听到他和旁人说话嘻嘻哈哈的声音。 而每次到这种时候秦晞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颜长欢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还有几天到荥阳郡啊?” 周子时咬了一口干粮:“日夜兼程,三天就可以到了。” 薛越:“怎么?累了?” 颜长欢摇头:“秦晞这一路都冷着脸,我怕到了荥阳郡他们还不肯和好。” “管他们做什么?”薛越将煮好的粥递给她,又道:“这两人的事情自己解决,又不是小孩儿。” 道理谁都懂,只是她现在都不敢找秦晞说话了。 再熬了三天之后,终于看见一块界碑上面写着荥阳郡三个大字,只是马车过不去了。 原来靠近荥阳郡时路上就已经有积水了,这到了荥阳郡水位立马升高到了人膝盖处,这些水又脏又浑根本不知道下面是什么,马车也就无法行动,只有马可以勉强前行。 薛越抱着颜长欢一匹马,其余禁军因马儿数量有限只能步行前进,秦晞坐上马的一瞬间忍不住侧头去看徐正言。 那人拿着矛正提着裤腿往前走,丝毫没有主意到秦晞,等他抬头的时候秦晞已经走出老远了。 未走多远,秦晞的马忽然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吃痛,一下子马失前蹄将秦晞给晃了下来,千钧一发之刻,众人一听一声:“秦晞!” 随后水花四溅,刚刚还在禁军之中的徐正言不知道怎么一眨眼就到了秦晞马下,只是他力气太小了,没把秦晞接住,反而被砸进了水坑里。 颜长欢想下马帮忙却被薛越抱得紧紧的,道:“你下去有什么用?” 好像说的也是。 不等禁军上来秦晞已经惊惶起身,二人均是狼狈之姿,秦晞浑身都湿透了,更别说徐正言了,浑身湿透不说手臂的伤好像更疼了。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在蹴鞠场上受的伤如今还没好全,现在一下子又因为接住了她牵动了骨头,现在疼的龇牙咧嘴冷汗直流。 秦晞握紧了拳头,看着禁军们将他搀扶起来,却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之下只听得到徐正言哎呼喊疼。 周子时下马查看秦晞马儿发现水中有尖锐异物,于是立马带着一队禁军往前方探了探,不一会儿便回来,却面色不好:“王爷,应该是有发生过泥石流,水中有大量石头碎块,咱们的马过不去了。” 薛越神色不好,盯着脏兮兮的水面看了半晌,忽然沉声道:“如今距离第一次洪水已经过了三四个月了,荥阳郡郡守是做什么吃的?” 周子时蹙眉:“如今怎么办?” “本王记得行军出发之前就传信给了荥阳郡郡守,本王倒要看看这个郡守能让本王等多久。” 言下之意就是薛越不打算走了,就等着那荥阳郡的郡守自己来接。 这荥阳郡水患不停多半也与这郡守不作为有关,这都过去快四个月了,居然连路上的障碍物都没有清除过,那就更别提他会有什么抗灾作为了。 众人得了消息停军休整于是立马松懈下来,只是这满地都是水,纵使想找地方落座也无法,只好靠着大树歇一歇。 而秦晞终归是于心不忍,拉着徐正言的手查看了好一番,最后还用自己衣裳布料又捡了一根木棍帮他把手臂包扎起来。 徐正言还以为她原谅自己了,刚要说话秦晞就转身走了。 秦晞找到周子时,道:“周大人,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你我先去城里看看情况再说吧。” 周子时本来在查看干粮,猛地抬头,却是看向薛越。 颜长欢动了动身子,朝秦晞道:“秦晞你先别急,如今城中是何模样我们一概不知,万一又突发洪水怎么办?怎么还是都在一块儿为好。” 周子时也点头:“侧妃说得对,荥阳郡不比京都,地形不熟万一迷路了可就不好。” 秦晞蹙眉,似乎有些不悦,徐正言瞧见立马上前来想逗她开心,谁知道一过去秦晞就绕开他,明摆着是在躲着他。 颜长欢蹙起眉头,抓紧了马鞍,问道:“若是那郡守一直不来,难道我们就要一直等着?” “他不敢不来,顶多是想拖一拖时间。” ------------ 099 软硬不吃 颜长欢疑惑:“为什么?他难道不知道是你来?” 这薛越是个什么脾气,惹恼了他都能提剑杀进长公主殿的人,一个小小郡守居然还敢让薛越等他,就不怕脑袋搬家? 只见薛越冷笑:“给足他时间把这表面功夫做好啊。” “王爷既然知道,又为何要纵容他?” 薛越低头看着怀中之人,忽然自信一笑,道:“三十六计有书,欲擒故纵。” 颜长欢眨眨眼,觉得这人在装那啥,并且有证据。 不过薛越这法子也没错,毕竟是不了解荥阳郡的情况,贸然进去说不定是自己吃亏,先让那郡守好好安排一番,看他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果然,还真让薛越说准了,那郡守不敢不来,只是姗姗来迟,太阳都快下山了。 竟是划着几艘小船来的,见到薛越的军队立马做的急急忙忙的样子跳下船来,提着衣袍跑到薛越马前,若非是水中有尖石,只怕他还要给薛越跪下。 那人看上去尖嘴猴腮的,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只见他擦着脸上的汗水,对薛越作揖道:“下官蒋应来迟,还请王爷赎罪!” 不等薛越发话,自己就先解释道:“实在是灾情严重,下官这会儿才得了空来。” 这一句话就把自己说成是去救灾的,要是薛越再怪罪下来就是薛越不近人情了。 薛越冷着脸看他,却道:“无妨,先进城找地方安置。” “好好好,下官带了船来,这城里水位比这儿还高,也免得污了大人们的身子。” 薛越也不拒绝,由着蒋应的人将船推过来,而后自己跳下去再将颜长欢接住,秦晞上船的一刹那忽然转头去看徐正言,忽然厉声斥责:“上船,你若有个好歹,徐太尉怕是要辞官归乡了。” 徐正言立马屁颠跟上去。 蒋应却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了的禁军,心道也就是个水患而已,怎么来个王爷还要来个太尉之子啊? 他心底摸不准,却赔着笑脸一路将薛越几人带进了城中。 水位真的越来越高,而地势情况也越来越糟糕,城中房屋大多都被洪水冲击破坏了,只是能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木板碎屑,还有一些都已经被泡烂了的布匹,也不知道是从人身上下来的还是如何。 颜长欢见此情形不免担忧起来。 等到了他们歇脚的地方水越来越少,后来甚至可以直接下船走路了。 原是蒋应当初建造郡守府的时候将自己的府邸建的最高,如今居然刚好挡了洪水,众人下地的时候只见这郡守府恢弘大气高宅大楼,好不气派,可一转头便是污水挡道,房屋坍塌,死气沉沉。 颜长欢心中一沉,看向薛越,后者也是同样不悦。 等到蒋应将众人迎进了府中,又叫人去收拾房间给几位。 然而回头看见这满地的禁军,又道:“王爷,我这府中也没那么多房间。” “无妨,挤一挤就行,有地方容身就好。”这话是周子时说的,他还准备和禁军一块儿睡。 蒋应脸色有些怪异,但还是笑着点头,转头看见秦晞和徐正言身上湿漉漉的,立马紧张的叫人带二人下去换衣裳,很是热心。 若是没看到城中惨状,颜长欢大概会觉得这是个好人。 等到二人落座大堂,蒋应布置了一桌菜给他们接风洗尘。 “王爷,这是咱们荥阳郡的特色菜,您尝尝。” 薛越冷脸拒绝:“不急,等人。” 蒋应只好悻悻的放下筷子,尴尬的坐在桌子另一端。 只是不知道秦晞和徐正言这两个人换衣服怎么要那么长时间,三个人坐在大堂里好半天也没回来。 颜长欢忽然转头看向薛越:“怎么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人啊?” 蒋应猛地抬头回答道:“百姓都去了统一的民安所,好着呢!” 薛越似乎有些不满这个答案。 “死伤过万,你说,好?” 他的话像是一支箭直戳蒋应的心窝子,哆嗦了一下缓缓看向薛越为难道:“王爷,咱们荥阳郡地处低洼,这个季节又向来雨水频发,每年都会有一场洪水,这实在是天灾难为啊!” 薛越冷笑着看他一眼,手指不断的在桌面上轻敲,道:“就是因为荥阳郡频发水患,这些年来朝廷每年都会单独拨款给你,以作赈灾之钱,可本王看你并没有作为啊。” “王爷明鉴啊!”蒋应扑通一声跪下,双脚在地上行动着,竟然灵活的跪着到了薛越脚边,哭诉道:“确实每年都有一笔赈灾银钱到手上,可是那些钱光是给百姓们修整房屋都不够,下官又哪来多余的钱财啊?” 薛越看他:“修整房屋?本王怎么觉得这修整房屋就修了你家的房啊?” 蒋应大呼冤枉。 见薛越坚持,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居然跪在地上撒泼大哭。 喊着:“这房子是夫人娘家出钱修的,因着老丈人是荥阳郡本地人,知道这每年会发洪水所以就把位置建高了些,下官这些年不敢吃不敢喝,就想着为百姓多存些钱财啊!” “这荥阳郡是什么地方?京都的那些个官员,有几个敢来?下官不辞辛劳得不到一句好话也就罢了,王爷您怎能伤了忠臣的一片赤胆之心啊!” 他说着居然捶胸顿地,颇有一种今日薛越要是不还他清白,他就以死明志。 偏偏薛越这个人又是最不怕别人威胁他的。 便抱胸冷眼旁观,仿佛觉得眼前的蒋应是那戏班子的猴。 抬眼见软的不行,蒋应忽然转着眼珠子起身,猛然硬气道:“若王爷您还是不信,那您大可去库房看看,查查账,便是一清二楚了!” 话音刚落,大厅的门忽然被踹开,从外面被扔进来一个女人,那女子涂着厚厚的脂粉,身形姣好,一下子被摔在地上哎哟一声,抬眼看见蒋应立马委委屈屈爬起来扑进蒋应怀中来。 哭道:“大人,那个疯婆子打人家!” 蒋应转头看向‘疯婆子。’ 秦晞和徐正言已经换上了干净衣裳站在外头。 蒋应立马捂住女人的嘴,怒斥:“放肆!那是王妃娘娘!” 女子却只捂着摔疼得地方:“什么王妃啊?” 秦晞进门,将一摞册子放在薛越面前道:“这是蒋大人这些年出入账的账本,另外还有一册是一个归属于姓王的账本。” 薛越看了一眼封面就没再多看,颜长欢想看也看不懂,徐正言只好上来解释道:“蒋大人的账本做的天衣无缝,每笔账看上去好像都花在了百姓身上。” 蒋应立马接嘴:“王爷您看,下官可没说谎吧。” “蒋大人别急啊!”徐正言随手拿起另一份账本,那蒋应的脸色顿时变了。 ------------ 100 灾情 徐正言翻开一页,随口念道:“三月二十三日,纳小妾小红,花五十两,三月三十日,为小红置办金银首饰,花一百两,五月...” “王爷!这是诬陷!这不是我的账本!”蒋应猛地推开面前的小红又跪了下去。 薛越却示意秦晞继续。 后者点点头,道:“那确实不是你的账本,而是你的原配妻子王氏娘家的,只不过是你狗胆包天害了王氏一家,侵占了王氏的家财,这宅子也不是你的,而是王氏一族的祖宅!” 颜长欢嘴里大的能塞下一个蛋了。 睁大了眼睛一会儿看秦晞一会儿看那蒋应,这人脸色变化多端,嘴里只能喊着冤枉,随后又被扔进来几人,全被打得浑身是伤,看着便凄惨。 口里喊着:“大人救我...小的没办法啊!” 薛越笑着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缓缓出声:“不知道蒋大人有没有听说过本王的事儿,本王想办的人就没有办不成的,你尽管遮掩,本王随时可拿捏你。” 蒋应顷刻倒在地上,身后的小红着急的喊着大人。 周子时进来的时候是带着禁军来的,将跟蒋应有关人等全部关押在柴房去,那小红刚刚还忠心耿耿,瞬间就想撇清关系了,可惜无用,一起被丢去了柴房。 颜长欢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从进门到蒋应被抓,过了两个时辰吗? 咽了口唾沫看向秦晞:“这些你怎么知道?” 秦晞笑着入座:“王爷在出发之前,早就把这个蒋应调查的一清二楚,就算今日蒋应做的天衣无缝,按照王爷恶名在外的行径也可以不用借口抓他。” 颜长欢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就算今日没有这些事情,也有其他借口,譬如蒋应忽然用了右手拿筷子应该也会惹怒薛越。 “吃饭吃饭,我快饿死了!”徐正言看着桌上的饭菜早就迫不及待了。 这蒋应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一桌子的菜不能浪费了,这荥阳郡如今物资匮乏,浪费就是可耻! 于是一桌子的饭菜五个人吃的干干净净。 吃过饭,周子时立马拿出荥阳郡的地图来,分析道:“下官已经让人带队巡逻去找民安所了,确保百姓安全。” 薛越点头:“眼下要紧的是这满城的水怎么散去。” “眼看着好像又要下雨了。” 大约是为了应景,天空真的打了一声惊雷,颜长欢吓得往薛越怀里钻,徐正言也被吓了一跳把秦晞抱住,周子时下意识的看向颜长欢,随后尴尬的偏过头去。 随后五脸忧愁。 如今下雨,只会加重灾情。 今夜怕是睡不安宁了。 颜长欢在薛越的安慰下重新站了出来,低头看着地图,忽然伸手指着荥阳郡与邻城交汇之地,道:“来时我看满城都是用的沙袋堵水,堵不如疏,能不能把荥阳郡的水排出去?” 以为薛越他们没听懂,又指着地图解释道:“就是将两城交汇的地方挖一条河道,将荥阳郡的水引去别的地方。” “这个办法若是蒋应在一开始就做了就不会是今天的结果。”薛越说着,表情越来越难看。 颜长欢有理由怀疑他现在很想去亲手吊打蒋应一番。 周子时也点头道:“王爷说的是,如果城中积水严重,工人很难下手,而且耗时耗力,百姓应该等不起。” 颜长欢泄气:“那怎么办?” 徐正言忽然开口:“谁说不行的?” “挖河道确实费时,所以咱们可以先迁移百姓,再进行修改河道把水排到低洼处,等到水势下降就修建大坝开挖河渠,双管齐下,以后还能灌溉养鱼呢!” 他话说完了,四人都盯着他没话说。 徐正言看了看几人有些不自然,舔了舔唇角,小声道:“不用在心里给我鼓掌,大声夸出来也行。” 四人又一同翻了个白眼。 霎时间,屋外果然下起了雨,听声音雨势不小。 薛越蹙眉道:“迁移百姓之事是首要之事,周子时你现在就着手办这件事情,将所有百姓迁移至东文县,至于修改河道修建大坝开挖河渠,徐正言你去。” 徐正言本来正对秦晞犯花痴,一听自己还有任务顿时愣住。 不可思议:“我?我不会啊!” 秦晞蹙眉:“方才不是你提的法子?” 随即又道:“我说了,你既然来了就不是少爷,我会陪你一起。” 这最后一句比任何话都管用。 徐正言就跟鸡吃米似的狂点头,深怕秦晞反悔。 颜长欢眨着眼睛看薛越:“我呢?我能干嘛?” 她是个女子,没什么力气不能帮忙挖河道,也没徐正言和周子时聪明的脑子,顿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好了,多少显得有点多余和废物。 薛越拉紧她的手:“你不怕吗?” 颜长欢想了想才摇头。 其实是怕的,万一水势上涨他们这些人能不能回去都两说,可是又想到薛越他们在,肯定不会有事。 “今夜你先好好休息,如果有伤残的百姓无法迁移就需要你来照顾了,有你累的时候。” 话虽这么说,但颜长欢总算不觉得自己多余了。 当天夜里,周子时一行人便冒着雨出门了,这一晚上谁也没有睡好觉,到黎明的时候禁军那方忽然带回来十余人回来交给颜长欢。 她这才知道薛越说蒋应的表面功夫是什么,若百姓都被召集起来去了难民所,就不会出现这么多伤员了。 狗官! 这些人都是伤的极重,连走路都困难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甚至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她紧紧护着肚子像是要生了,颜长欢将人全部带进屋子里去,又来在随行军医给病人医治。 可是看见坐在一旁惨叫不停的孕妇她便不知所措,等到听见那孕妇惨叫才回过神来大喊一声:“产婆!府里有没有人会接生的!” 郡守府的下人都被借过来照顾伤员了,此刻听见颜长欢的声音都一脸迷茫,好半天才有一个妇人伸手出来,结结巴巴:“我...只给小猫儿接生过。” “应该差不多,你来!” 那人立马丢下手里的东西上来查看,然后叫了两个空闲的禁军将人抬进屋子里去,随后颜长欢问道:“是不是要烧热水那些?” 妇人:“还需要干净的被褥,剪刀,最好能有蜡烛生火给剪刀消毒。” 颜长欢点头:“我去置办,你先来。” 说着便匆忙出门去烧水,一边烧水又一遍搜罗需要的东西,好在这蒋应家里什么都不缺,很快就找到了,只是女子生产怎么可能只用一盆水,现在人手又不够,汉子都被叫去护送百姓或是挖河渠,府里就只剩下一些女眷了。 于是颜长欢一个人跑上跑下忙活,都不知道少了多少趟水了。 汗水已经不知道出了几层了,喘着粗气在门外听见一声孩童啼哭的声音她顿时松懈了下来。 孩子没事,大人也没事。 颜长欢脱力的坐在台阶上发愣,双手双脚还在发颤,可是眼前禁军还在不停的送伤员来,所有人都在奔跑,叫喊,耳边有哭声有祈求更有痛骂。 到处都是血腥哀嚎,这是颜长欢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景象。 ------------ 101 活菩萨 等到妇人将孩子从产房里抱出来,颜长欢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自豪的使命感来。 这孩子也算是被她救出来的吧? 能生下来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也免不了颜长欢的努力!她抱了一会儿就让妇人带下去喂奶照顾了。 只是她还没来及休息多久,第二日禁军那边就又送来几个伤员,那些人又瘦又小浑身湿透了,伤口都化脓了,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呜呜咽咽的喊着疼。 颜长欢拽住一个禁军:“伤员还有多少?” 禁军:“不知道,王爷和周大人正带队全城搜寻,这些人都是从废墟里找到的幸存者。” 颜长欢看着躺砸地上哀嚎着救命的伤员,克制住鼻酸,转头对禁军道:“注意安全,有活人就尽快送来!” 所有的屋子都被搬空了,桌椅摆件全部被扔了出去,留下空地放上被褥毯子让伤员躺在干净的地方,随行军医和帮忙的下人就在其中穿梭。 颜长欢也早就换了一身干净利索的衣裳,头发也只是用一根木簪挽起,每日都在军医身边打下手,偶尔还会帮着换药熬药的活儿,她自己都快熬不住了,可是每次看到那些可怜的伤员就想再坚持坚持。 这府里帮忙的人都是蒋应府上原来留下来的下人,人手根本不够,而且还总有人抱怨着不干了,于是颜长欢常常一个人干好几份人的活儿。 一天里就睡不到几个时辰就要起来,吃东西也只敢蹲在伤员门口匆匆扒了几口。 薛越他们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了,外面的水位似乎有所下降,一切都在变好,自己这时候垮了,满地的伤员怎么办? 对他们而已,自己就是这里唯一的支撑,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她振作起来将药送到军医手上,正要出去,有个情况稍好的孩子忽然抓住她的裤腿,颜长欢低头,那孩子眼睛里还有淤青,半边脸都被纱布包裹着,如今努力的抬起头,声如细蚊:“娘娘...我爹娘呢?你能救救他们吗?” “我...” 颜长欢也好想救救他的爹娘,可是现在人员混杂,也不知道他爹娘是跟着人迁移了还是已经... 不等她说话,剩下的伤员也陆陆续续抬起头来,他们知道颜长欢是京都来的贵人,是来救他们的,所以他们本能的将她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有人甚至说:“娘娘您是菩萨,您告诉我我这腿...我这腿能有救吗?” “对,娘娘,我好疼啊!我不想死啊...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啊!” 身边又有一人拽住她的手,那是个女子,断了一条腿,现在用双手拉扯着颜长欢,哭道:“...我丈夫呢?我丈夫叫李六郎,您找找,您帮我找找好不好?他要是还活着您告诉他我在这儿好不好?” 颜长欢忍着泪,刚想要安慰,剩下的人全部都来找她帮忙了。 她看见那些人眼里的祈求和绝望,那是两种矛盾的情绪,可就在这一刻竟然也都存在,对于家园被毁伤痛傍身他们绝望至极,却也无可奈何,但只要能把失去的家人找回来,也是一种幸事。 这一刻颜长欢对他们来说就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可是颜长欢真的能帮他们吗? 她不是菩萨啊,她也只是个活生生的人,会累会难过,会无可奈何啊! 那些求她帮忙,求她救命,可她除了说些鼓励的话还能如何? 她只是个泥菩萨了,过一趟水就散了,她不是英雄不是菩萨。 咬牙忍住眼泪:“放心,你们的亲人也许已经被迁移去了东文县,只要灾情一好他们就回来了。” 众人这才松懈下来,可还是有人说让颜长欢帮他们确认一下。 颜长欢有些害怕,她说的那些只是骗他们放心的假话而已,她不敢去确认,如果得到的结果不尽人意,她不敢想... 于是匆忙找了个借口跑了出去。 她本不想哭的,这种时候哭就是矫情,还会让军心散乱,可是颜长欢真的忍不住了。 身体的累已经快到极限了,每天她看着那些伤员看着那些支离破碎的村庄,每一天都在经受着精神的折磨。 她忍不住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咬着自己的手掌哭了起来,因为不敢哭的太大声。 她有点想薛越了,如果他在,自己还能躺在他怀里获得一份安慰,转念一想,屋里的伤员也许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们依靠的是自己。 颜长欢猛地吸了吸鼻子,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又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 “哭什么哭,人家都没哭,我哭像什么话?”颜长欢自言自语的安慰着自己。 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躲到了柴房这边来哭了,转头却看见柴房的大门好像没有锁好,又想到蒋应好像是被关在里面的,只见里面好像躺着人的,看不真切。 正要抬脚去看,身后忽然跑来一个军医,他急匆匆的找到颜长欢焦虑道:“不好了娘娘,咱们的药不够了。” “什么药?” “止疼的和止血的,这些天病人越来越多,药也越来越少,今日我一去看已经没有了!” 他们从京都带来的药居然全部用光了,现在满城都被水淹了,肯定没有地方可以买得到,出城的话来回太耽搁了。 颜长欢咬牙,指甲忍不住扣进指腹里,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舔了舔唇瓣正不知所措,军医忽然又道:“咱们进城的时候下官瞧见路边山上有小蓬草,这种草有消炎止血的功效,另外好像有几多川芎,这东西止疼效果很好的。” 有办法就好。 颜长欢立马道:“您跟我去就好,府里分不开人,我又怕采错药。” 军医:“下官正有此意。” 好在路上的积水这些天都被下降不少,最高也只是到颜长欢膝盖处,于是二人一人一个背篓淌着水就出门了。 凭着来时的记忆,找到了进城的那座山。 颜长欢人不来草药,只听得个大概便就循着那些差不多的草药都摘了,军医瞧见只好将她采错的都扔了,将自己采到的草药各给她一样,好有个分辨。 于是颜长欢便蹲在山路上,一会儿看着手上的草药一会儿又看着地上长得差不多的草,好一会儿才动手开始挖。 好半天才小半篓,拿给军医检查,结果一大半都是错的。 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采摘的全部被扔到地上,颜长欢委屈啊。 手都快烂了,结果没几个能用的。 ------------ 102 喝水塞牙 “娘娘,回去吧。” 颜长欢重新背上背篓,下山的时候颜长欢总感觉不对劲。 看着周围的草丛,明明来的时候长得还挺高的,现在看全部都被压低在地皮上,好像是被很多人踩过一样。 可这地方除了他们来采药,还有谁会来啊? 不过颜长欢还是觉得不对,靠近军医:“那个,你有没有觉得这条路跟我们刚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军医四下看了看,随后点头。 “是有些不一样,那咱们快些走,免得误事。” 颜长欢赶紧点头,加快了脚步。 忽然脚下一空,颜长欢身子猛地被一道力给托了上去,只来得及尖叫一声,背篓里的草药全部掉在了地上,而她自己已经被装在了一个网里动弹不得。 不是吧?两个人一起走,就她中招了,这不比喝水塞牙发还倒霉? 军医原本就走得慢,如今听见响声忽然见颜长欢被悬挂在空中实在不解。 看了看周围,忙道:“娘娘放心,我来救你!” 颜长欢抓着网绳,因为被吊的高看的也远了,抬眼就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大汉正拿着刀过来,想来这破网也是他们弄得。 连忙低头去找军医:“别管我,快走!有人来了,回去找薛越他们来救我,你快跑!” 两个人总不能都折在这儿了,留一个人回去报信也好。 军医还想说什么,可看颜长欢那神情又听见许多急促的脚步声,只好道:“娘娘务必保重!” 随即背着背篓便跑远了,颜长欢害怕的脸煞白,抓着网绳不敢往下看。 她现在的姿势说不上舒服,整个人蜷缩在网绳里,还摇摇晃晃的让她想吐。 等到那些人追过来的时候军医早就跑远了,颜长欢稍微觉得自己有救了,而后低头去看,五六个彪形大汉,不过只能看到头顶看不见脸。 “大人,跑了一个。” “不成气候,赶紧把那死婆娘带走。” 这声音,好耳熟... 颜长欢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要对自己干什么,装着她的网子忽然下坠,她只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还有人靠近过来的身影,便没了知觉。 头好痛,手也疼,屁股最疼。 颜长欢在疼痛里缓缓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处洞中,四周都是碎石泥土,看上去像是才挖出来不久的,这洞也并不是密封了,抬头就看见头顶的大洞,还能看见外面明亮的天空。 颜长欢立马起身望着头顶的大洞大喊起来:“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喂!?” 喊了半晌,竟然真的有人,只是这人竟是蒋应! “侧妃娘娘不用喊了,这地方没人。” 蒋应蹲在洞口笑的猥琐,低头看着满脸惊奇恐慌的颜长欢心中有一丝后悔。 长得这般貌美,就这么扔进去了实在是可惜,早知道就先办了再扔。 颜长欢盯着他奇怪道:“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你怎么会...” 蒋应笑了笑:“我的确是被关起来了,可娘娘你们忘了,你们现在住的地方那是我的地盘,我想出去还不容易吗?” 颜长欢咬紧了牙关。 “你想干嘛?威胁王爷?那你抓错了人,王爷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就不处置你?” 这倒是实话。 蒋应却不屑:“谁要他放过了?只是想让娘娘帮个小忙。”说着指了指这个洞口道:“这地方是你们改道修河渠的地方,听说马上就要放水过来了,您水性好不好?不对不对,这地儿就算水性好也没用啊!哈哈哈哈哈哈!” “蒋大人想杀了我?” 蒋应看她:“本官已经被你们定罪了,只得为自己性命搏一搏对吧?”他顿了顿,语气不善:“估摸着那军医已经回去报信了,等不了多久薛越就该回来了,本官得赶紧回去拿你要挟了。” “娘娘要不要祈祷着王爷快些答应我的要求,如此也好赶过来救你啊。” 他说着已经起身准备走了。 颜长欢想叫他回来,只好喊道:“蒋应!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你回来,我们再聊聊啊!喂?” 可惜那人已经走了。 颜长欢颓废的坐在地上好一会儿,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方才蒋应说那些洪水会被放到这里来,若是真的,整个洞都会被灌进水,而她也绝对活不了。 趁着还有光亮,颜长欢看着被挖的很是光滑的墙面,对着自己的双手吹了口气再搓了搓,嘴里念叨:“老天爷,雷都没把我劈死,你再眷顾我一次,回去我一定天天给你烧香!” 话说完,开始摆出冲刺的姿势往上冲,怎料泥土太湿滑了,她刚才上去就打滑掉了下去,又把屁股摔疼了。 她忍痛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泥渍了。 既然直接来不行,她便捡起地上的石头把墙面砸出无数的凹槽出来。 看着满墙的凹槽,颜长欢禁不住想到了攀岩这一项运动。 不都是踩坑洼吗? 于是信心满满的开始往上爬,怎料这些泥土实在是太松软了,踩上去没多久就被她的重力给压平了,完全无作用。 甚至因为脚底打滑,颜长欢摔得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绝望看天。 只能幽幽的在洞底无助的喊:“薛越...救命啊...薛越...” 她现在所有的希望与期盼都在薛越身上了,这洞光靠她自己应该是出不去了,但是她也很不甘心这么等死啊! 等到天幕投下余晖,伴随着夕阳落进洞里的还有不断涌来的水,这些水都是猛然改道过来的,水流极快,颜长欢被正中泼了一身,想躲开却发现根本没用。 而且这洞还算不上大,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淹死在这儿。 “救命啊!!!薛越!秦晞!”那些水涨势很快,没一会儿就已经淹到了她的小腿。 颜长欢将身子靠紧墙壁,因为害怕手指扣进了泥土里,忍不住抬头望着洞口,眼眶泛红落泪,多想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出来救救她。 可是她嗓子都快喊哑了,没有人来的... 颜长欢更是忍不住想薛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啊? 他要是知道的话,为什么还不来?还是说对薛越来讲,自己也没那么重要? 这种面临生死的境况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咬紧了嘴唇努力不哭出来,可是心里的恐惧伴随着水位升高而放大,眼泪也控制不住往外涌。 看着愈来愈上升的水位,颜长欢高呼一声:“吾命休矣!” ------------ 103 对不起 薛越将刀从蒋应手背上中抽了出来,蒋应想叫出声,可是他的舌头被拔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与方才嚣张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的蒋应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脚被掰成扭曲的模样,两只手都被刀戳穿钉在地上,嘴里还吐着血,连呼吸都觉得发疼。 薛越冷着脸将沾有他血迹的刀丢在蒋应同伙面前,那些人本来就被打得快受不了了,如今一看这把刀更是吓得腿软不已。 有一人直接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别折磨我,我说!我说她在哪儿!你给我个痛快吧!” 薛越转眼看过来,用靴子点了点那人的脸,那人仿佛触碰他的不是靴子是毒蛇。 “说。” 那人磕磕绊绊的说完,秦晞在他身后缓缓抽出腰间佩剑,猛地贯穿了他的身子,滚烫的血溅到了薛越的脸上。 他不等把脸擦了,立马带着人马往那人说的地方去。 剩下的人被禁军用绳子拴住脚在地上拖行,死了就算了,没死就受着。 等到薛越赶到时,水势渐猛,中央的,这是他们刚挖出来的河渠,如今才放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水就已经开始翻腾了,薛越顿时心慌了。 秦晞正要叫人下去查看,薛越猛地抢过麻绳绑在自己的腰上,秦晞顿时明白他要做什么。 “王爷,如果这是个骗局怎么办?” 万一颜长欢根本就不在里面,薛越贸然下去太危险了。 薛越推开她的手,命令身后禁军:“抓稳了。” 随后便跳进了河渠里,秦晞来不及叫回他,只好转头和禁军一起拉紧了麻绳。 颜长欢此刻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脚离地面已经多远了,只能尽力的把头伸出水面,想呼救可是胸口的水不断涌来,她被压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猛地头顶又灌进来打量的水,将她直接拍打下去,一开始她还想屏住呼吸,可是时间久了就忍不住想要吸气,于是她的鼻子、嘴巴、耳朵里全是水,压迫的她身子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她的双手努力地扑腾着水,但这水却如地狱一般恐怖、阴险,它不给她任何机会,水将她扑倒掩埋...或生、或死,但一切都是未知数。 就在颜长欢想要放弃挣扎的时候,身体缓缓放空,一点点变得沉重... 忽然一只手将她抓住,猛地将她不断下降的身子往上拉扯。 眼前一片模糊,颜长欢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感觉自己得救了,他抱着她,给她渡气,将她带回了人间。 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颜长欢几乎以为自己又死过一回了,等她回到地面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的抱住薛越放声大哭起来,眼泪混着身上的水渍一起流了下来。 那是在发泄她所有的不安和恐惧,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的,此刻颜长欢身子抖的厉害,瘦小的身子窝在薛越怀中像个受惊的猫儿似的。 薛越红着眼将她抱紧,想要把自己的体温输送给她一点,她实在是太凉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薛越此刻唯一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三个字。 要不是他非要自私的把她带来,要不是他把她丢在郡守府中让她一个人面对那些... 说到底颜长欢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污糟的事情,是自以为她可以便把一切都甩给她,薛越现在恨不得自己跳进河里赎罪。 颜长欢哪里还听得了话,只能用哭来表达害怕,薛越就不断地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和背一直说‘对不起。’ 秦晞抿了抿唇,脱下自己的外袍递给薛越道:“...王爷,先回去吧。” 薛越接过她的衣裳披在颜长欢身上,随即起身将颜长欢打横抱在怀中,期间对她说:“没事了,我回来了,不怕了。” 颜长欢也早就筋疲力尽,抽泣着点头,闭着眼睛靠在薛越肩头,时而身子颤栗一下睁开眼看见薛越还在便又躺下。 等到回了郡守府,徐正言立马冲了出来,先是看见安全无误的秦晞再看颜长欢,还不等开口询问就被薛越命令道:“找军医来!”随即绕开徐正言往卧房而去。 徐正言拉住秦晞:“怎么回事?” “长欢溺水了,还受了惊吓,如今好像有些神志不清。” 徐正言大惊失色。 居然还伤了脑子!? 于是等军医给颜长欢问诊过后徐正言便蹲在外面看个不停,薛越出门的时候看见他,后者立马假装路过摸着鼻子要走。 “来的真巧,去烧桶水来。” 徐正言指了指自己:“我?” 薛越有些疲惫:“这里还有谁?” 徐正言想拒绝,可薛越已经把门关上了,无奈只好去帮他烧水,烧好了水又亲自端到屋子里去,刚进去一眼还没看到颜长欢又被推了出去。 薛越还真是一点不给人机会啊! 睡梦里,颜长欢觉得自己终于从冰冷的水里逃了出来,如今落进了温暖舒服的羽绒里,于是身体渐渐放下了防备,沉沉睡去。 ...... 颜长欢被蒋应谋害一事罪证确凿,蒋应及其同党当场毙命,剩下的亲属同罪,只是如今特殊时期,无论男女都被压着去挖河渠重建荥阳郡了。 好在颜长欢并没有受伤,只是休息了两天就恢复了元气,还想着去照顾伤员,薛越本来不许,后来拗不过只好跟在她身后一起去。 于是众人每天都能看到一脸阴沉像是要吃人的凌安王跟在颜长欢身后端茶递水,甚至有时候还会亲手去帮人包扎伤口。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被他包扎的伤员,每一个都好像患有便秘的样子。 改道修建河渠一事进展顺利,秦晞和徐正言就不再进行建功了,只是没几日会去看看而已如今棘手的是洪水退去重建荥阳郡。 徐正言一路喊着饿回来,看到一桌子的素食忍不住泄气。 “我和秦晞忙了一天了,就吃这个?” 颜长欢左看右看,秦晞和薛越都有乖乖的吃饭,只有徐正言还在挑剔。 于是不满道:“有的吃就不错了,你怎么不去看看伤员啊?人家有的还饿了好几天呢,你能比吗?” 徐正言瘪了瘪嘴,扒拉着碗里的饭小声道:“那我这不是在干活嘛...” 秦晞无奈,夹了一筷子青菜过去,厉声道:“再说话,连这些都没得吃。” 徐正言马上狼吞虎咽起来。 “过几日周子时会带着援资到。”薛越给颜长欢夹了一筷子菜。 桌上几人都明显松了口气,虽然只有徐正言抱怨,但其实每个人都受不了了。 秦晞率先吃完,放下碗筷便看着薛越道:“这蒋应大胆,就算他是荥阳郡的地头蛇,应当也不敢如此才对,我想他身后有人撑腰。” 薛越咬着菜,莫名给人一种他是在嚼人骨的安静。 道:“蒋应是张尚书提拔的人。” 张桓他爹? ------------ 104 凉拌 秦晞忽然恍然大悟:“张尚书是...长公主的人,你的意思是这次水患不作为是公主授意?” “本王没这么说。” 秦晞顿住,忽然羞愧,以为自己多想了。 谁料刚抛开这个想法,薛越就道:“水患近四个月都不作为,除非蒋应不想干了,否则不可能拖到如今,若真是薛灵雎授意,那么蒋应也只是一步废棋,作用只在于调虎离山。” 众人统统都被这个词怔住。 调虎离山,字面意思,这个虎是薛越,山是京都,那么虎离开京都之后,狐狸会干什么呢? 众人都把目光望向了薛越,然而薛越沉醉干饭,不再作答。 颜长欢忍不住想到薛灵雎之前跟她说的那些,是和皇位有关系吗? 等吃过了饭,颜长欢假意说要上茅房才脱离了薛越的视线找到徐正言,这货居然想去捞鱼,吃了几天素的颜长欢立马拿上渔网跟他一块儿去了。 这洪水退去,地上还有些湿漉漉了,之前被洪水冲上来的河虾鱼蟹也都露了出来。 徐正言见到一条大鱼,正说着给秦晞补身子,过去才发现居然是一条死鱼,立马扔到一边去。 颜长欢奇怪:“你不是要吃鱼吗?这么大一条你不要?” 徐正言嫌弃看她:“上过生物课吗?洪水来临之后水里会有大量的腐尸和细菌,鱼虾会引起病变和死亡,吃了这些死鱼死虾轻的拉几趟肚子,重的直接没命。” 颜长欢恍然大悟,看着徐正言道:“没想到你是大智若愚型的。” “去!” 二人继续往前走,徐正言扛着渔网忍不住发问:“你背着你家薛越找我干嘛?难不成是发现比起薛越本公子更聪明神武?” 他冲颜长欢挑了挑眉,又叹息道:“可惜了,本公子心里眼里都只有秦晞一个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觉得我可能会喜欢姐妹吗?” 某姐妹无语。 “那你找我干嘛?” “是薛灵雎。” 聊这个人徐正言可就不贫嘴了,猛地停下脚步:“怎么了?她又对你出手了?” 颜长欢摇头,却皱眉将那天薛灵雎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全部转述了出来,徐正言听完的表情和她当初如出一辙。 他手里的渔网落在了地上,发出‘哐啷’的声音。 “你的意思说薛灵雎一个穿越来的,还借别人的尸还魂,然后现在想做女皇?” 颜长欢一脸无辜的点头。 大体理解是这样没错。 叹息道:“薛灵雎的灵魂早就不是原身的了,对薛家一脉更谈不上什么亲缘,她若要对谁下手是说一不二,此番把薛越支走,会不会是想对陛下下手?” 趁薛越这个受宠爱的王爷离开京都,对皇帝下手,京都朝臣群龙无主,届时她再以嫡长公主的名号掌握朝廷,就算未称帝也已经是万人之上了。 听罢,徐正言也觉得不无可能。 但随即又道:“你先别多想,如今还没有传出皇帝老儿有事,恐怕那薛灵雎也不会这么大胆。” 颜长欢却是担忧。 毕竟薛灵雎癫狂的样子她看过,像个恶魔。 徐正言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片刻:“这事儿你不跟薛越说是对的,依照他的脾气很可能直接杀上去,到时候还会被薛灵雎反将一军!” “所以现在怎么办?” “...凉拌吧。” “啊?” 徐正言叹气,耸了耸肩:“否则呢?如今猜来猜去也没个准信,反正京都也没传信来说什么,估计问题不大,等回去之后再说吧。” 然后捡起渔网便跑远了,没一会儿就抓了一条手掌那大的活鱼,高兴的像个失智的孩童。 颜长欢捂脸头疼。 周子时带着物资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高兴不已,伤员终于有药可以吃了,其他人也终于能吃点肉了,重建荥阳郡的禁军也终于多了许多援手能松口气了。 高兴之余,周子时与薛越在屋子里说了一天的话,颜长欢根本不懂他们有什么能说一天的。 蹲在屋外啃着大白馒头,另一人也啃着白馒头来了,送过来一碟咸菜:“要不要?” 颜长欢:“不用谢谢。” 徐正言放下咸菜,从腰间掏出筷子,一手啃馒头一手夹咸菜,望着颜长欢望着的大门,不解:“这门有什么奇特吗?” “薛越和周子时聊了一天了,会不会太久了?” 徐正言勾唇:“你终于发现他们不对劲了吧?” 颜长欢斜眼看去,似乎没有参透徐正言嘴角的笑意,然而下一秒徐正言就被秦晞掐着耳朵起身来。 颜长欢也赶紧站起来。 秦晞看看她又看看徐正言,随后蹙眉不悦:“我看你才是最不对劲的。” 徐正言疼的龇牙咧嘴还冲秦晞笑道:“秦晞你吃了吗?还饿不饿?” “看着你都气饱了!”说罢松开徐正言的耳朵转身就走了。 颜长欢啃着馒头好一会儿,看徐正言欲言又止的脸色道:“你不追?” 徐正言无奈:“她那么讨厌我,我去不是更让她不快?” 果然是直男。 女生的生气是分阶段的,像秦晞现在这个阶段,明显就是闹别扭不开心了,就是想要哄一哄而已。 颜长欢找到秦晞的时候她正在后院练枪,这地方因为太脏乱所以并没有被利用起来,反而被秦晞当做了练武的地方。 等她停下来颜长欢立马鼓掌夸赞,将她学过的所有的赞美之词全部用到了秦晞身上。 秦晞忍不住发笑,收起长枪看她笑言道:“在阎王殿走一遭,这嘴巴怎么还怪甜的?” 颜长欢嘿嘿一笑:“所以我把阎王夸的放我回来了,他觉得我这样的人才不该留在地府那种地方。” 秦晞哭笑不得。 “你方才为什么要生气啊?” 秦晞顿住,讷讷回了句:“所有人都在忙,就他闲得慌。” 颜长欢指着自己:“我也很闲啊。” 秦晞:“那不一样。” 颜长欢背起手来看她,忽然满脸堆笑道:“是因为你害怕了对不对?” 秦晞一顿,奇怪:“我害怕什么?” 颜长欢淡淡开口:“徐正言自从那日无意间说了那些话之后,就不敢在你面前说了,他怕你生气怕你更不待见他,而你也害怕那只是他的无心之失,害怕根本不是真心话,对吧?” 颜长欢的眼睛太过毒辣,一下子看穿了秦晞所有的心思。 她抓紧了长枪忍不住摩擦了起来,倒也不否认:“我不得不慎重。” “我是明白你的,可是那个白痴要的也不过是你的一句肯定。”顿了顿,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笑道:“不过,看他追妻的样子还挺滑稽的。” ------------ 105 实干 “曹小姐逃婚对他影响挺大的,他应当也想过跟你远走高飞,可惜你身后有太多东西了,他在等你。” 说完颜长欢忽然转头看她,摆手解释道:“我不是鼓励你们私奔,我只是说如果你心意与他一样,何必躲着他呢?” 秦晞抿了抿唇,神情复杂的看向别处。 沉默了许久:“我不是躲着他,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喜欢了徐正言三年,从去雍州开始,从与他相遇开始,她就对这个有些憨傻却正直细心的男人情有独钟。 在雍州那些困苦的日子里,是徐正言每日逗她开心,为她出谋划策,日日夜夜陪伴在她身边,她终究是个俗人,喜欢上他爱上他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 她给过他机会的。 成为王妃之前她找过徐正言,她在徐府门口等了好久,可是他一直没有出现,于是她从白天等到夜晚,等到穿上红妆被抬进了王府里他还是没有出现。 她以为自己是一腔热血错付,所以听见徐正言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就是好后悔,如果当时她再等等,如果徐正言够大胆些,都不会是今天这个地步。 颜长欢听罢,面上无奈叹息,心中却把徐正言骂了无数遍。 这狗东西也太狗了吧? 成婚前一晚...该不会是绑架她那天吧? 看着徐正言比猴还精,关键时候也太憨了吧?秦晞也是,人都送到门口了还不动。 拍了拍脑袋猛地看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怂了!”说着还冲上前去。 秦晞抓着抢的手一紧,紧张的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你们是临门一脚不敢踹,孩子都到门口你塞回去,多墨迹多狗啊!” 秦晞看着忽然激动起来的颜长欢有些担忧:“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颜长欢撩了撩头发,勾唇一笑:“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冲他多笑笑,按照徐正言那个脑补程度,你一笑他估计以后孩子叫啥都已经想好了。” 秦晞僵硬着脸笑了笑,颜长欢这才满意。 等到颜长欢转身准备离开,秦晞忽然开口道:“长欢。” 颜长欢摆摆手:“谢就不用谢了。” 秦晞无奈摇头:“我为何要谢你?你也只是想要达到你的目的罢了。” 颜长欢顿住脚,嘴角笑意渐浅。 确实,如秦晞所说她今日说这些的目的并不单纯。 荥阳郡的水患基本已定结束了,目前只需要重建房屋,过几日就会有新的荥阳郡郡守就职,届时他们就能回京都了。 回去之后,秦晞和薛越又是王爷王妃,是世人认定的夫妻。 颜长欢是个现代女人,她所能接受的婚姻只可能一夫一妻独守一人,就算他们是假的,可看见他们能正大光明的出双入对,仍是心有不甘。 秦晞与徐正言早日修成正果,二人的婚约离结束也就越早。 这是她的盘算。 咬了咬唇,回头看秦晞,眼中有些心虚:“你会觉得我很自私吗?” 秦晞摇摇头上前:“我与王爷早就有此想法,只是碍于一些事情一直无法达成。” “什么阻碍?” “...你。” 颜长欢疑惑。 他们二人和离之后,最大的得益之人就是她和徐正言了,自己怎么可能会当他们的阻碍呢? 秦晞上前握住她的手,眉头微微皱起,道:“回去之后我与王爷就会约定和离,可到时候你就会成为众矢之中。” 颜长欢愣在原地想了半晌,终于明白秦晞的意思了。 薛越对自己的宠爱几乎不加掩饰,秦晞从未闹过所以秦家和陛下也从来没有管过,如果之后二人忽然和离,那么秦家和陛下就会将所有的错归结于她这个诱惑王爷宠妾灭妻的妖精身上。 大概率颜长欢会被责罚。 颜长欢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走一步看一步咯。” 她说的是实话,无论他们俩什么时候和离,颜长欢终究会面临这样的讨伐,早一点晚一点没有任何关系。 便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今日谈话之后秦晞真的对徐正言温柔了许多,还经常对他露出笑颜,徐正言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还找到颜长欢打听是不是自己最近做了让秦晞很生气的事情。 “你为什么这么想?” 徐正言面目难受:“你难道不觉得秦晞现在看我的眼神很像在看个鹌鹑吗?” 颜长欢一时无言。 抽了抽嘴角安慰道:“你要不往好了想。” 徐正言摇头:“想不了,我怕秦晞更讨厌我,我最近还是乖点吧。” 颜长欢实在是无语,看来还是得让秦晞直捣黄龙才行。 这小子确实脑补的很多,可全都跑偏了,还不如就直接说清楚,懒得绕弯子。 既然秦晞说不明白,徐正言好歹是现代人,应该能听明白她说的话吧? 轻咳一声:“其实秦晞早就对你动心了,甚至还准备和王爷和离与你在一起,可惜你迟迟不予以承诺让她很是伤心啊!” 徐正言激动起身,眼珠子转了半天,却只说出来一句:“什么承诺?” “这古代人不比咱们现代人,这古代人啊讲究个清白,你得给人一个承诺清楚表明你的真心,人家才明白,咱就得主动出击,把握机会,一举拿下!是吧?” 徐正言表情严肃起来:“你说得对。” 于是在他们准备回京都的前一夜,趁着夜黑风高,徐正言听了颜长欢的挑唆,忽然冲进了秦晞的房间半晌没有出来,颜长欢还想听墙角的却被薛越给拽走了。 “我还什么没听到呢!?” 薛越蹙眉,将她搂在怀中:“有什么好听,待会儿叫给我听不好吗?” 话刚说完颜长欢便把他的嘴捂住,脸涨得通红。 “开黄腔不好!” 薛越笑了笑,把她的手从自己嘴上拿下来,道:“那就实干。” 话音刚落,颜长欢又被扛了起来,感受了一把久违的晕眩感。 自从来了荥阳郡他们几个就没睡过一夜好觉,薛越天天泡在水里手都要泡烂了,如今摸着她过她的皮肤都能感觉到一层厚厚的茧子,所过之处激起颜长欢一片鸡皮疙瘩。 这人明明白日里还去帮忙重建房屋,原以为没有精力再去想这些事情了,谁知道见到颜长欢就满血复活了,这也算是爱情的力量了吧? 论男朋友太行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106 干大事儿 回京都之时那些被救助过的百姓能走路的全都来送行了。 对他们而已,薛越早就不是血煞鬼了,而是救苦救难的英雄,他们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粮食往禁军手里塞,可又被禁军给推了回去,拉扯不断。 人群里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奋力往前挤,颜长欢瞧着眼熟又看那妇人快要摔倒了,立马上前将她接住。 刚接住那妇人忽然跪了下去,颜长欢差点也跪了下去。 “娘娘大恩,民女无以为报啊!” 颜长欢本来还疑惑,直到看见她怀里正吃手的孩子忽然想了起来,这是她之前救过来的孕妇。 连忙道:“快起来快起来,你跪下去我得折寿了。” 那妇人才赶紧起身来,将孩子往颜长欢手里塞。 颜长欢跳起来赶紧推了回去,紧张道:“孩子我不能收,那可是你亲生的!” 妇人明显怔了一下,随后干笑道:“这孩子是您从鬼门关上救回来的,所以想请您帮忙取个名字。” 颜长欢瞪大了眼睛,尴尬的收回了手。 “取名啊...” 摸了摸自己脑袋,想了半天:“要不就叫天佑吧,上天保佑这孩子才能平平安安的出生。” 妇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很是喜欢的点头,看着孩子一直喊着天佑。 终于安抚下热情的百姓,众人踏上了回京之路,徐正言终于也坐上了梦寐以求的马车。 把刚刚热情大妈塞在他手里的红薯干递给秦晞:“挺甜的,不过没你甜。” 秦晞脸红一瞬,随后就着徐正言的手吃了一根。 颜长欢和薛越对视一眼,忍住恶心,颜长欢悄声道:“在这种密闭环境里秀恩爱,人不能,我的意思是至少不应该。” 徐正言不听,甚至还唾弃颜长欢之前比他还秀。 这一路上徐正言可谓是正大光明的粘着秦晞,禁军看在眼里自然也私下议论纷纷,连带看薛越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好像他现在浑身散发着绿光。 周子时每每撞见总要呵斥几句,可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因为这四个人实在是太坐得住了,这么明目张胆难道就不怕被世人唾弃吗? 月余后众人回了京都,薛越立马收到密牢的消息,崔致、留仙坊老板、之前刺杀薛樊的人都死在密牢里了。 原来薛灵雎是想断了他查下去的线索。 薛越气极无奈,却也确定了一件事情,薛灵雎和南疆脱不了关系。 只是如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所以转手就干了一件见天动地的大事儿。 秦晞和薛越竟然亲手写了和离书张贴与城门口公告,秦晞更是搬离出了王府回了秦家,秦磊本来悠闲喂鸟,听说这事儿差点老命都交代过去。 还是秦夫人用人参鸡汤一口一口喂活过来了,结果一睁眼看见秦晞站在房间里又差点晕了过去。 扶着额头怒斥:“孽障!婚姻大事岂非儿戏?你给我趁陛下还未发怒赶紧滚回去!” 秦晞正脸,望着父亲缓缓撩袍跪下,坚定道:“女儿从未觉得和离是儿戏,只是女儿心中没有王爷,早就心属他人,如今不想强求罢了。” 秦磊猛地坐起身来,将秦夫人手里的鸡汤碗抢过来摔在地上,企图吓住秦晞,谁知她这个女儿强硬惯了,非但一动不动,连脸色都没变过。 气恼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是陛下赐婚,容得你们胡闹吗?是不是那颜长欢给你不好看?爹爹替你说去,你别闹性子,赶紧回去,让别人瞧见你让秦家的脸往哪儿放?” 秦晞闭眼:“与长欢无关,女儿...心属他人。” 秦磊大怒:“他人?难不成你告诉我你喜欢徐家那个废物吗?” “他不是废物。” “不是废物是什么?你爹我不管你爱谁喜欢谁,既然嫁了就算是死也得给我好好做你的王妃!” 秦晞震惊的看着眼前生气的父亲,在她的印象里父亲明明是个和蔼开明的人,如今居然为了面子不顾她的终生幸福... 下一刻,一盅香气四溢的鸡汤全部倒在了秦磊脑袋上,秦夫人气急败坏的将女儿拉了起来,冲秦磊凶煞道:“我女儿的幸福最重要,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晞儿难道是捡来的不成?” 秦磊顶着一头油腻腻的鸡汤气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逼出来一句:“唯女子难养也!” ...... 此事因为那道公告全城皆知,讨论了将近三天三夜也没有要消停的意思,众人都觉得这一切的起始是颜长欢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姬。 甚至传到了薛宗离的耳朵里。 秦磊及其他几位官员联名上书讨伐颜长欢,说是因为颜长欢才使得薛越和秦晞做出这般大不韪的事情来,其心恶毒! 于是不久,颜长欢就被招进了皇宫。 还是在薛越上早朝的时候,她连靠山都找不到。 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宫,等到了贞德殿却被告知陛下不会见她,但是要颜长欢长跪贞德殿前,以省自身错处。 颜长欢低头看着硬邦邦的地面有些后怕。 可她进宫之前就知道会有这一遭,比她想的要好一点,还以为会被打屁股,原来只需要跪一跪。 她将要跪下去,忽然被一只手拉车了起来。 薛灵儿将她拉到身后去,薛樊立马冲她嘿嘿一笑:“弟妹好啊。” “好...啊。” 薛灵儿转头看内侍:“她是本公主罩的,你敢?” 内侍公公为难道:“公主勿怪,此乃陛下安排,奴才也只是传话的。” “我不管!就是不许罚她,我看今天谁敢!” 话音刚落,远处走来被宫女簇拥着的薛灵雎,她如今的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身上也没有刺鼻的香气傍身了。 眼皮上抹了艳丽的胭脂,一眼看来便让薛樊欢欢喜喜的跑到她身边去。 扫了一眼颜长欢,视线落在薛灵儿身上,道:“过来。” 薛灵儿挣扎:“长姐,明明这事儿跟颜长欢没关系,父王为何要责罚她?” “父王的事情你也敢过问?” “我...我不是哪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薛灵雎没再理会薛灵儿,而是望向颜长欢,沉声道:“颜长欢,你也这么觉得吗?” 后者咽了口唾沫,拉了拉薛灵儿的衣袖摇摇头,安抚道:“我没事,别让自己卷进来。” 说着转身走下台阶,在贞德殿前中央缓缓跪了下去。 薛灵儿着急想去拉她却被薛灵雎带人拉走,顿时贞德殿前只有宫女内侍,他们也不敢多看多说,只是在交班的时候匆匆看一眼便从颜长欢的身边错身走开。 颜长欢尽量让自己背挺直,这辈子她还没有跪过谁,连父母也不曾,如今跪着心里还多少有些膈应。 “轰隆!” 天空突然黑了下来,一道惊雷闪过,颜长欢无语望着天空:“不是吧,言情经典桥段,女主受罚必伴随暴雨?” ------------ 107 我没错 颜振一大早就带着颜乐康上凌安王府来了,望着床榻上面色苍白虚弱的颜长欢,二人皆是心痛模样。 薛越:“太医说这时节本就寒冷,淋了一场雨身子便垮了。” 颜振心疼的替颜长欢掖了掖被角,将眼角快要溢出来的眼泪逼了回去,随后看向薛越点点头,神情复杂道:“王爷对小女的心思,老夫算是看透了,先前多有得罪,还请王爷见谅。” 说着便要拉着颜乐康给薛越行礼道歉。 薛越眼看着二人给自己鞠躬作揖,伸出一只手将颜振扶起:“是小辈给您添乱了。” “哪是什么添不添乱?”颜振说着,嘲讽一笑:“要老夫说,你们做的才是对的,虽是做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儿,可却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他之前在青州做知府的时候,每日不知道要受理多少起案件。 哪些案件里有多少是女子被自己的丈夫家暴?又有多少女子被逼迫无果只得犯下杀孽? 所以薛越这一带头,倒是救人了。 只是苦了他的女儿。 “长欢身子弱,还请王爷多担待。” 颜乐康望着还在昏迷的颜长欢咬了咬下唇,激动道:“王爷,要是姐姐醒了您可千万要告诉我们!” 薛越点点头。 二人离开之后颜长欢醒来过一次,薛越小心翼翼的将她拥在怀里,喂了一点热水,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又睡了下去。 看着她好无血色的脸,薛越握着她冰凉无力的手,心脏好像被人扭着疼。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企图用自己的温度暖热她。 “王爷,您一天没吃东西了。” 知秋端来吃食,见薛越不动,又道:“我来看着姑娘吧,您快去歇歇。” 薛越眼神一刻都不敢移开,摇头:“万一她醒来瞧不见我,会哭的。” 他的长欢是个娇娇儿啊。 表面上什么都不怕,嘻嘻哈哈的惹人开怀大笑,其实内心就是个娇气包,要他哄着宠着的。 可是他好像没做到,如果这次他再规划的完美一些,再想着她一点就不会让她是这样了。 如今是颜长欢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她难受的连睡都睡不安稳,经常忽然醒来哼哼几声,薛越怕她看不到自己会着急,也怕自己看不到她担心。 他哪里还有胃口吃饭啊? 知秋看着手里的吃食无奈叹息一声,将她放在桌上又回头看了一眼望妻石薛越,悄声退了下去。 刚下去不久就撞上朱尚领着徐雅言和薛灵儿来了,薛灵儿一来就要往屋子里钻,知秋赶忙拦下。 说:“大夫说姑娘染了风寒,暂时最后不见客不能受风,免得染给你们了。” “本公主身体好着呢!” 她想推开知秋,可刚到门口,还没来及敲门就听见薛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滚。” 薛灵儿顿在原地,磨了磨牙不甘心的放下手回头,看向知秋:“你说,颜长欢现在怎么样?” 徐正言也着急点头:“长欢姐姐病的严重吗?需不需要我送些人参来?” 薛灵儿不甘示弱:“我也有人参,我还有灵芝!” 知秋眨眨眼,挠了挠头,好像大夫是说过颜长欢需要补一补,可是让他们送来的话,岂不是显得王府很穷酸? 正想着,房门忽然被打开,薛越阴沉着脸站在门口瞧着两人。 薛灵儿面容有些胆怯的躲开他的对视,徐雅言却是个天真的姑娘,忙不迭的上前,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锦囊,上面有平安二字。 道:“这是我去寺里给长欢姐姐求得平安福。” 薛越看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僵硬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哥哥让我给长欢姐姐带句话。”她走近了薛越,悄悄道:“他想迎娶秦晞,可是父亲不许,如今被我父亲禁足,想要长欢姐姐帮帮忙。” “与我何干,与她何干?” 薛越冷漠。 徐雅言揪着自己的手帕有些纠结:“可如今能帮哥哥的,也只有您和长欢姐姐了。” 秦晞与薛越和离这事儿恼的沸沸扬扬,终于有人开始传言说徐正言与秦晞关系不正当,还说秦晞和离就是因为移情别恋了,叫嚣着秦晞是个荡妇,应该游街示众。 秦家虽是武将,可世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受得了这屈辱? 于是便把秦晞终日关在家中,徐正言想去见他还被打了回去,于是就贸贸然去找徐太尉,说是要娶了秦晞,徐太尉当即给了自家儿子一巴掌,不由分说的禁足了他。 这件事情其他人都不敢管,这就是一盆脏水,谁碰淋谁一身。 可薛越和颜长欢是这件事情的主要人物,薛越又是不拘小节的凌安王,这两位大人总是要给些面子的吧? 这件事儿薛越没有答应,一来颜长欢还在病榻上,他无心管辖其他的事情,二来若是徐正言连这种事情都要别人出手,实在不配秦晞。 徐雅言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回去的时候满面愁容,薛灵儿都快看不下去了,犯了不知道多少白眼后道:“要不是你哥,秦晞才不会被骂成这样,你还哭上了。” 听罢,徐雅言还真的红了眼,低下头想哭。 薛灵儿:“你看你看,哭什么哭啊?本公主没打没骂你,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她气的跺脚,实在是不喜欢徐雅言这温吞性子,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 徐雅言也不想哭的,可是她实在忍不住,连回到家中看到被关在房中的徐正言也忍不住哭。 现在徐正言的房门被锁着,连窗户也被钉上了木头,只有一点空间可以看到外面,活活像是坐牢。 他原本绝望无力的坐在地上,听见徐雅言的声音立马趴在窗户,透过那点缝隙望着徐雅言:“怎么样?他们答应帮我了吗?” 徐雅言咬了咬唇,红着眼摇头。 “哥哥,对不起...” 几乎是摇头的那一瞬间徐正言的心也碎了,松开窗户又跌跌撞撞坐在地上。 靠在墙上无力道:“算了,无所谓了。” 徐雅言上前:“哥哥你别这样,我再去求爹爹,爹爹一向疼我一点会答应的!”说着她就要去找徐太尉。 谁知道刚回头就见到徐太尉板着脸走来,见到徐雅言居然皱眉叹息,而后吩咐门口的小厮把门打开。 徐雅言赶紧趁机进去,跑去蹲在徐正言面前。 “哥哥...” 这几日他不吃不饿,也不修边幅,脸色一点也不好看,还胡子拉碴的,一点也不像个公子哥了。 像是城门口的乞丐。 徐太尉走进来,背起手说教道:“怎么样?反省好了吗?” ------------ 108 娇娇儿 徐正言眼神无焦点的望着地面,像是没听见徐太尉的话似的,又好像是疯了。 徐雅言担心父亲生气,连忙小声道:“哥哥,你快回答啊...说不定父亲就原谅你了。” 徐正言仍是不为所动。 “看来你还是没想明白,好,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继续给我关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再给我出去!” 徐雅言着急抬头,上前抓住父亲摇头道:“爹不要再罚了,哥哥知道错了,真的!” 说着还去拉扯徐正言的衣袖,希望他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可徐正言就是个硬骨头,开口只有一句:“我要娶秦晞。” 话音刚落,徐太尉便猛地上前来,一脚将徐正言踹翻在地。 他本就身子弱,又数几日不吃不喝,现在就是一阵风都能把他吹散,这一脚将他直接踹的爬都爬不起来了。 徐太尉气急火燎:“混账东西!那秦晞是凌安王休弃的女人,是个下堂妇,这样的人哪里配进我徐家门?” 徐正言忍着疼,瞪圆眼睛反驳:“他们是和离的,秦晞堂堂正正,比谁都好。” “闭嘴!”徐太尉气的挥袖,上前来抓住徐正言的衣领,怒道:“我们家世代与秦家为敌,你爹我弹劾过秦磊多少次,那秦磊就算计过你爹多少次,你这孽障竟然还要娶秦家的女儿,为父教你的都到哪里去了?” 徐正言像是一个沙袋,任由徐太尉拖拽。 徐太尉苦口婆心的想要把这个他眼中犯了滔天大错的儿子往他的正途上走。 可偏偏徐正言就像个傀儡,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临了,徐正言看着徐太尉,忽然傻笑起来:“爹,秦晞好,她真的很好,她是个女将军女英雄,她和别人不一样,您看看她,您去瞧瞧她您也一定会满意她的!爹...” 徐正言仿佛疯了一样,眼睛里明明在流泪,嘴角却还笑着,双手不住的去拉扯徐太尉的衣裳。 他急迫的想要自己的父亲认可他心爱的女人。 想要打破徐太尉对秦晞的偏见。 徐太尉讨厌的并不是秦晞,相反,那日蹴鞠场上秦晞巾帼不让须眉,英姿飒爽好不威风,可是偏偏这个女人她姓了秦。 无奈,闭上眼,将徐正言丢开。 “正言,为父不是要阻你寻所求,可是正言,你也替为父想想,娶了秦晞之后徐家如何自处?” 就算陛下颁布了和离这一项规定,可是说落在百姓的话头里秦晞就是被休弃了,就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只要是个书香门第,都不敢娶的。 徐家这样的门楣家世,照样也丢不起这个人。 他痛心疾首的看着地上的徐正言,无奈长叹一口气,甩袖拉着徐雅言离开了。 房门重新上锁。 徐正言趴在地板上忽然又哭又笑起来,好久之后终于缩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嘴里呜呜咽咽的喊着秦晞。 颜长欢病好之后知道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秦晞和徐正言被人唾骂,每天都有人跑到秦家门口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往大门上扔臭鸡蛋。 就算轰走了,下次还会再来。 颜长欢听得实在火大,鞋子没穿就想跑去找秦晞,却被端着补汤来的薛越一把搂住腰给抱了回去。 “喝汤。” 颜长欢着急想要推开薛越:“我要去找秦晞。” 薛越不听,将补汤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嘴边:“不烫。” “薛越!他们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不能不管。” 薛越看着她许久,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碗,却还是不放颜长欢离开。 甚至有些责怪道:“你去又能做什么?百姓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不过是今日秦晞的笑话让他们多说了一阵,过几日又会有新的谈资出现,你去起不了任何作用。” 颜长欢有些犹豫。 张了张嘴:“可秦晞多无辜啊?” 她什么都没做,嫁人是一道圣旨,和离是迫于无奈,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薛越再度把补汤拿过来,舀起一勺吹凉送到颜长欢嘴边:“这件事情,你我都不能参与,如果徐正言解决不了,那就证明他配不上秦晞,你我参与进去就变了味了。” 这是他们两个的决定,谁也不能替他们选择。 颜长欢沉默了许久,觉得薛越说的有道理,可是又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 于是只好道:“那你能不能派人去秦府门口看着?我怕秦晞被那些人影响。” “那你乖乖喝药,我就去办。” 颜长欢立马拿起补汤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喝完还把碗倒过来给薛越看。 薛越好笑,敲了敲她的额头:“什么时候我的事情你有这么上心就好了。” 颜长欢噘嘴:“我也有上心啊。” “那你也对自己身体上心上心,三天两头的就病倒,我这心都快吓出病了。”薛越略带责备。 颜长欢吐了吐舌头。 她又不是自己想生病的,那种情况下她淋了一天的雨,想不生病都难啊。 只是她如今好了,哪里又坐得住呢? 等她病一好便趁薛越上朝带着知秋跑去了秦府门口,她想见秦晞,可是也清楚秦磊将军估计现在把她当做是仇人看待,根本不可能让她踏足秦府半步。 于是只好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 如今秦府大门紧闭,连看门的小厮都不在,偶有管家出去办事也是急匆匆的模样。 颜长欢瞧见有人走过指着秦府指指点点,还朝秦府门口吐唾沫,忍不住想上前理论却被知秋拦下。 “这些人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这么在理直气壮的去指责别人?” 何况这人,还是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他们怎么敢? 知秋劝道:“姑娘您消消气,寻常人家生活的无聊,如今有大事可谈论,他们哪管真相啊?今日你能堵住一人的口,那千万人的口呢?” 颜长欢磨了磨牙:“气死我了!” 也不知道秦晞现在怎么样了。 她在秦府门口站了一天,怀着一个能见到秦晞的希望,直到秦府大门口的灯笼都熄灭了她就知道自己等不到了。 无奈转身,忽然撞上一个身穿紫衣又戴着头巾面纱的女子,那人虽然遮了面,可是眼角略有一些细纹看得出来上了些年纪。 “夫人,您没事吧?” 女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随后摇头离开。 颜长欢与知秋一同目送那人离开的背影,知秋歪头:“这个人真奇怪,大晚上的还在街上乱逛。” 颜长欢看看她,缓缓道:“我们也没回。” 知秋尴尬的笑笑,但还是觉得奇怪,转头看着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许久。 ------------ 109 孽障 节气越来越往后了,这天也就越来越冷。 这家中原本没有女主人,薛越又是个不爱管这些东西的人,所以往年都是朱尚操持全府,如今众所周知颜长欢就是王府的女主人,于是这换季纳新衣的事情朱尚就想到了颜长欢。 颜长欢看着朱尚递过来的花名册,紧皱着眉头看向知秋,满脸写着‘这题不会。’ 朱尚淡淡笑着:“娘娘,这是府中需要添置的名单,以及添置的衣裳花样还有布匹花色价位。” 颜长欢盯着面前一排图纸和布匹,只敢伸手摸一摸,连看都不敢多看。 干笑两声:“那个朱管家,这些你弄就好了啊。” “原是老奴在做,可是如今娘娘才是这府中的女主人,这些事儿您也迟早要经手的。” 说着还把布匹往颜长欢面前推了推。 那些东西对颜长欢来说就是个烫手山芋,转头一直拉扯知秋,希望她能想想办法,知秋转着眼珠子想了贴在她耳边道:“要不您就随便选选,反正王爷也不会责怪你。” 颜长欢:“这是原则,我要是现在让步了,那就会有其他事情找上我!不行!” 这种管家的繁琐事情,颜长欢是一点也不想管。 做得好没有人夸,反而会有更多事情找上门,做的不好就会被人指着家门口骂,她可没那么细心。 朱尚一直笑着看两人商量,随后道:“娘娘,若是实在做不出决定就再想想,过两日老奴再来取。” 而后不由分说就退下了,留下一堆东西在案桌上。 见他走了,颜长欢立马趴在桌上做咸鱼状,早知道秦晞走了之后是这样,还不如当初呢! 无力问知秋:“秦府现在如何?” “王爷派去的人很是管用,前日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一个辱骂秦府的人打了一顿,算是杀鸡儆猴,后面也就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去骂了,只不过秦将军还是不肯放秦晞出来。” 颜长欢眉头紧紧皱起,叹了口气,缓缓坐起身来。 这件事情她和薛越仅能做到如此,剩下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了,若是这一遭他们过不去,兴许就是真的有缘无分吧。 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幕刚刚黑下。 “王爷还没回来?” 知秋忽然惊叫一声,心虚道:“方才王爷托人传信回来说,有老鼠出现了,所以就和周大人抓老鼠去了。” 说完歪着头思考一阵,眨眨眼奇怪道:“姑娘,这抓老鼠还要动用王爷吗?” 颜长欢也是一怔。 想了半晌才隐约明白,这老鼠应当是南疆的探子吧? 薛越这些年一直都在和南疆作对,那密牢更是专门为了南疆的奸细而建造,所以某种程度上他就是猫,南疆人就是老鼠。 可南疆的探子怎么这时候来大周的首都? 是因为荥阳郡的水患还是注意到了叶羌也大周的结交? 颜长欢思忖许久,想不通。 但是她知道,南疆探子不远万里能进到京都,那就证明京都里还有南疆的人。 颜长欢能想得到,薛越肯定能想到,所以这几日应该都有的忙了。 怪不得朱尚会拿着这些东西来找自己,除了她府中最近应该不会有其他主子了。 她叹了口气:“闷得慌,出去转转吧。” 知秋点点头,立马转头去给颜长欢拿来披风。 “还没到冬日呢。” 因为前几日风寒让知秋很是心疼,以至于降温之后每次都给她穿的厚厚的,走起路来都缓慢了。 再穿上一个披风,那不就成了球? 颜长欢拒绝穿成球。 知秋却皱眉:“您自己的身子不知道分寸呀?” 怎么感觉被她说教了? “可是不好看啊!” 知秋:“穿衣服是为了好看吗?” 颜长欢严肃:“不然呢?” 知秋才不管这套歪理,直接将披风拢到颜长欢身上,还系的紧紧的。 说:“王爷说了,必须让你健健康康的,否则就拿我开刀,您舍得知秋被欺负吗?” 颜长欢脸色难看。 好个知秋,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居然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虽然仔细想想,大多时候她都是往外拐的。 无奈,颜长欢只好被裹成球出去。 凌安王府里有一处梅林,以前都只看到清脆绿叶,如今在绿叶中间结着许多小花苞,有的花苞蠢蠢欲动想要第一时间绽放自己的芬芳,所以露出了一点点颜色来。 颜长欢抬头仰望着,想着过几日这片梅林一定好看的很。 她怀着期待准备离开,可刚一动,梅林深处就传来声响,知秋第一时间将颜长欢护在身后,紧张道:“姑娘小心!” 颜长欢探出头,穿过梅树的枝丫一眼看见院墙上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皮贴着骨头,沾染了许多泥土,远远看去就像个骷髅架子。 如今又是傍晚,看得渗入。 方才叫嚷着要保护颜长欢的知秋第一时间扑回颜长欢的怀中,并道:“姑娘咱们快走吧,这儿的守卫还没来交班,太危险了!” 话音刚落,知秋就感觉自己被颜长欢给扒拉开了,转头就看颜长欢居然提着裙子大步流星的往那只手去了。 知秋急火火的上前劝阻,却见颜长欢停在院墙不远处,抬头往上看。 只见那只手在墙上抓了没多久,又伸出来一只手,然后一个脑袋冒了出来,一张脏兮兮又眼熟的脸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哎哟我去!建那么高的墙干什么啊?” 颜长欢眨眨眼:“防你啊。” 徐正言听见声音差点脚下打滑又摔下去。 定睛一看是颜长欢,松了口气,把另一只脚送了进来,然后一鼓作气跳了下来,趴在了颜长欢和知秋的脚下。 颜长欢:“......” 徐正言伸出一只手:“失误,纯属失误,太久没吃饭了,我都没力气了。” 知秋也算是松了口气,蹲下身歪头看了徐正言好一会儿,见他忽然不动了还以为摔死了,立马伸手戳了戳。 谁知道刚一动,徐正言猛地坐起来,脸上身上还有刚染的泥土。 颜长欢嫌恶:“徐正言你为什么每次跑出来都是往我这儿跑?” 徐正言盘腿坐着,嘿嘿一笑:“我这次不打扰你,我就借点银子,借完银子我马上走!” 也许是颜长欢太想花钱买安宁了,马上就让知秋拿来钱袋,只是刚要递过去就觉得事情不对。 猛地把钱袋从徐正言手心夺了回来。 “你要钱干嘛?” “私奔啊!” ------------ 110 抓老鼠 节气越来越往后了,这天也就越来越冷。 这家中原本没有女主人,薛越又是个不爱管这些东西的人,所以往年都是朱尚操持全府,如今众所周知颜长欢就是王府的女主人,于是这换季纳新衣的事情朱尚就想到了颜长欢。 颜长欢看着朱尚递过来的花名册,紧皱着眉头看向知秋,满脸写着‘这题不会。’ 朱尚淡淡笑着:“娘娘,这是府中需要添置的名单,以及添置的衣裳花样还有布匹花色价位。” 颜长欢盯着面前一排图纸和布匹,只敢伸手摸一摸,连看都不敢多看。 干笑两声:“那个朱管家,这些你弄就好了啊。” “原是老奴在做,可是如今娘娘才是这府中的女主人,这些事儿您也迟早要经手的。” 说着还把布匹往颜长欢面前推了推。 那些东西对颜长欢来说就是个烫手山芋,转头一直拉扯知秋,希望她能想想办法,知秋转着眼珠子想了贴在她耳边道:“要不您就随便选选,反正王爷也不会责怪你。” 颜长欢:“这是原则,我要是现在让步了,那就会有其他事情找上我!不行!” 这种管家的繁琐事情,颜长欢是一点也不想管。 做得好没有人夸,反而会有更多事情找上门,做的不好就会被人指着家门口骂,她可没那么细心。 朱尚一直笑着看两人商量,随后道:“娘娘,若是实在做不出决定就再想想,过两日老奴再来取。” 而后不由分说就退下了,留下一堆东西在案桌上。 见他走了,颜长欢立马趴在桌上做咸鱼装,早知道秦晞走了之后是这样,还不如当初呢! 无力问知秋:“秦府现在如何?” “王爷派去的人很是管用,昨日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一个辱骂秦府的人打了一顿,算是杀鸡儆猴,后面也就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去骂了,只不过秦将军还是不肯放秦晞出来。” 颜长欢眉头紧紧皱起,叹了口气,缓缓坐起身来。 这件事情她和薛越仅能做到如此,剩下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了,若是这一遭他们过不去,兴许就是真的有缘无分吧。 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幕刚刚黑下。 “王爷还没回来?” 知秋忽然惊叫一声,心虚道:“方才王爷托人传信回来说,有老鼠出现了,所以就和周大人抓老鼠去了。” 说完歪着头思考一阵,眨眨眼奇怪道:“姑娘,这抓老鼠还要动用王爷吗?” 颜长欢也是一怔。 想了半晌才隐约明白,这老鼠应当是南疆的探子吧? 薛越这些年一直都在和南疆作对,那密牢更是专门为了南疆的奸细而建造,所以某种程度上他就是猫,南疆人就是老鼠。 可南疆的探子怎么这时候来大周的首都? 是因为荥阳郡的水患还是注意到了叶羌也大周的结交? 颜长欢思忖许久,想不通。 但是她知道,南疆探子不远万里能进到京都,那就证明京都里还有南疆的人。 颜长欢能想得到,薛越肯定能想到,所以这几日应该都有的忙了。 怪不得朱尚会拿着这些东西来找自己,除了她府中最近应该不会有其他主子了。 她叹了口气:“闷得慌,出去转转吧。” 知秋点点头,立马转头去给颜长欢拿来披风。 “还没到冬日呢。” 因为前几日风寒让知秋很是心疼,以至于降温之后每次都给她穿的厚厚的,走起路来都缓慢了。 再穿上一个披风,那不就成了球? 颜长欢拒绝穿成球。 知秋却皱眉:“您自己的身子不知道分寸呀?” 怎么感觉被她说教了? “可是不好看啊!” 知秋:“穿衣服是为了好看吗?” 颜长欢严肃:“不然呢?” 知秋才不管这套歪理,直接将披风拢到颜长欢身上,还系的紧紧的。 说:“王爷说了,必须让你健健康康的,否则就拿我开刀,您舍得知秋被欺负吗?” 颜长欢脸色难看。 好个知秋,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居然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虽然仔细想想,大多时候她都是往外拐的。 无奈,颜长欢只好被裹成球出去。 凌安王府里有一处梅林,以前都只看到清脆绿叶,如今在绿叶中间结着许多小花苞,有的花苞蠢蠢欲动想要第一时间绽放自己的芬芳,所以露出了一点点颜色来。 颜长欢抬头仰望着,想着过几日这片梅林一定好看的很。 她怀着期待准备离开,可刚一动,梅林深处就传来声响,知秋第一时间将颜长欢护在身后,紧张道:“姑娘小心!” 颜长欢探出头,穿过梅树的枝丫一眼看见院墙上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皮贴着骨头,沾染了许多泥土,远远看去就像个骷髅架子。 如今又是傍晚,看得渗入。 方才叫嚷着要保护颜长欢的知秋第一时间扑回颜长欢的怀中,并道:“姑娘咱们快走吧,这儿的守卫还没来交班,太危险了!” 话音刚落,知秋就感觉自己被颜长欢给扒拉开了,转头就看颜长欢居然提着裙子大步流星的往那只手去了。 知秋急火火的上前劝阻,却见颜长欢停在院墙不远处,抬头往上看。 只见那只手在墙上抓了没多久,又伸出来一只手,然后一个脑袋冒了出来,一张脏兮兮又眼熟的脸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哎哟我去!建那么高的墙干什么啊?” 颜长欢眨眨眼:“防你啊。” 徐正言听见声音差点脚下打滑又摔下去。 定睛一看是颜长欢,松了口气,把另一只脚送了进来,然后一鼓作气跳了下来,趴在了颜长欢和知秋的脚下。 颜长欢:“......” 徐正言伸出一只手:“失误,纯属失误,太久没吃饭了,我都没力气了。” 知秋也算是松了口气,蹲下身歪头看了徐正言好一会儿,见他忽然不动了还以为摔死了,立马伸手戳了戳。 谁知道刚一动,徐正言猛地坐起来,脸上身上还有刚染的泥土。 颜长欢嫌恶:“徐正言你为什么每次跑出来都是往我这儿跑?” 徐正言盘腿坐着,嘿嘿一笑:“我这次不打扰你,我就借点银子,借完银子我马上走!” 也许是颜长欢太想花钱买安宁了,马上就让知秋拿来钱袋,只是刚要递过去就觉得事情不对。 猛地把钱袋从徐正言手心夺了回来。 “你要钱干嘛?” “私奔啊!” ------------ 111 私奔 他说的正大光明,还从地上爬起来:“你是不知道,我为了让我爹降低防备心这些天哭的眼睛都要瞎了,今晚好不容易出来,我得抓紧这个时机去找秦晞,然后我俩远走高飞!” 不得不说,这还是曹姑娘给他的灵感。 颜长欢猛地皱起眉头,把钱袋抓得更紧了。 “所以你来找我给你钱?我是ATM机啊?” 徐正言心疼的捂住胸口,一脸震惊的看着颜长欢:“这事儿要不是你和薛越我俩能成这样吗?你还不能负点责任?” 说着就想去拿钱,颜长欢一脚踩住梅树往后蹬一手紧紧拽住钱袋不松手,徐正言没吃饭没力气,也拽不过。 气道:“颜长欢还是不是兄弟?这忙要是连你都不帮我们,我不知道我还能找谁了。” 颜长欢把钱袋夺了回来丢给知秋,知秋立马揣好,根本不给徐正言一点机会。 颜长欢拍了拍手:“不是不帮你,就是把你当兄弟才不给。” 徐正言被这一番言论气的快哭了,猛地蹲在地上,活像个丢了包子的丧家犬,揉了揉泛酸的鼻子。 颜长欢看的难受,道:“我不同意你和秦晞私奔。” “...你不同意,好,那你告诉我我和秦晞还能怎么办?”徐正言红着眼愤恨的看着她。 如今徐家和凌安王府一点事情都没有,所有人都觉得是秦晞不守妇道是秦晞的错,可是这里面最无辜就是秦晞! 徐正言自知无法改变人心,那就只有走,离开京都,去没有人的地方生活就好了。 颜长欢抿了抿唇,缓缓蹲在他的对面,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企图给他一些安慰:“我不同意是因为人言可畏,秦晞和你我不一样,她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不能舍弃秦家也做不到无视那些声音,你带她一走了之,焉知不是歧途?” 徐正言沉默了下去。 颜长欢缓了口气继续道:“我清楚你现在的难处,可是你也要替秦晞想想,她一直在为秦家而活,你要她一夕之间抛下秦家,这怎么可能呢?” “...那怎么办?” 颜长欢:“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自己说服你父亲,去秦家提亲,正大光明的堵住那些人的嘴巴。” 徐正言苦笑一声:“那个老古董才不会答应。” 颜长欢好笑:“你连私奔流浪天涯都不怕,怕徐太尉?” 徐正言把最差的选择都做了,居然在这儿犹豫害怕徐太尉,无奈道:“秦晞那边我想办法联系。” 说罢,颜长欢起身,用脚尖踹了踹徐正言的小腿,道:“翻回去吧。” 徐正言无辜抬眼看她,有些可怜道:“还翻啊?”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呗,叫人看见你从王府大门口出去像什么话?” 说完看向知秋,笑道:“还不快给徐公子搬个凳子来,免得显得我们不近人情。” 徐正言盯着她磨牙。 ...... 翌日一早颜长欢出门的时候就听人说徐家大公子昨晚闹自杀了,大晚上的把全家叫醒要跳进自杀,气的徐太尉在生与死的边缘反复摇摆。 颜长欢听罢差点笑出声。 撒泼这事儿还得是徐正言。 她没去秦府,而是把薛灵儿从宫中叫了出来。 薛灵儿本就担心秦晞,连忙出宫驾着马车出来了,颜长欢别的没说就只是递给她一封信,叮嘱道:“你告诉她那个白痴在为她拼死抵抗。” 薛灵儿疑惑:“那这封信给谁?” “给秦将军。” “哈?”薛灵儿伸手摸了摸颜长欢的额头:“也没病啊,秦将军如今正在气头上,你还给他看什么信啊?” 颜长欢笑笑,盯着那份信道:“这可不是普通的信,这是徐太尉诚心之言。” 薛灵儿更是听不明白了,徐太尉如今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会写这种东西还给秦将军? 她觉得颜长欢疯了。 “放心,徐太尉也有一封,我交给雅言了,你只管去就好。” 薛灵儿还是有些不相信,但颜长欢这么笃定也只好去试一试,等她一走颜长欢就进了身后的茶馆里。 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茶吃着点心一直看着秦府的情况。 知秋好奇:“那封信真是徐太尉写的?” “徐正言有个本事,能把人的字迹模仿的八九分像。” 所以是徐正言写的,自然给徐太尉的也是徐正言模仿的。 知秋听不明白:“这两人是仇人啊,怎么会看彼此的信啊?” 颜长欢笑笑:“我也没想他们看,只要他们二人认定那信是对方写的,那边觉得双方都给了一个台阶下。” “秦晞与王爷和离是板上钉钉,经过这些天众人的谩骂,秦晞在秦家多少过得不如意,现在徐太尉主动送一个台阶给秦将军,秦将军就算表面不下内心也一定会动摇。” 古代人迂腐,但秦将军疼女如斯,否则也不会将她教的如此好,所以一定会为了女儿的颜面率先一步低头,而徐正言那边就不太容易,所以就得让徐正言发发疯,再用一封信推波助澜。 知秋听罢,惊喜的看她:“姑娘真聪明!” 颜长欢喝着茶摇头:“这办法其实没什么用,还是得看秦晞和徐正言自己。” 那两封信不过是给两位大人的润滑剂,要是两位不接招,她也没办法了。 知秋似懂非懂的点头。 颜长欢放下茶杯,忽见一抹紫色闯入眼帘。 那戴着面纱头巾的女人望着颜长欢缓缓道:“请问姑娘此处有人吗?” 颜长欢怔住,是那天撞了她的女人。 知秋指着别处:“其他地方有空位啊。” 那女人眼神怪异,一直看着颜长欢:“在下学过一些玄门之术,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兴趣呢?” 颜长欢与之对视,总觉得潜意识里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很熟悉的感觉。 于是勾唇一笑:“哦?原来是个道姑。” “不过是个闲散人,叫我墨净就好。” “墨净...” 颜长欢念了念,并没有在脑海里找到这个名字。 再抬头看,墨净已经自顾自的坐在了她的对面,还道:“姑娘真是生的好生貌美,这满大周怕也找不出第二个如姑娘这般容貌之姿的女子了。” 颜长欢是个自恋的,平日里听见夸赞是喜不自胜,可是听见这人的夸赞却只是淡淡一笑:“您说笑了,不过是中人之姿,说的太玄妙可就有些折煞我了。” ------------ 112 胡子扎人 墨净盯着颜长欢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姑娘可是有些妄自菲薄。” 说着,忽然盯着她的额头看了好一会儿,缓缓道:“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知秋居然紧张起来。 墨净叹道:“姑娘面色白如银,是个富贵人家出生,眼如水波,多情专心,可惜难遇良人,这额泛红光,怕是家中有血光,一生辛苦亡命奔波。” 知秋听完立马气的要把她赶走,颜长欢却愣在原地紧张的抓起衣裳。 等到知秋把人赶走之后,回来看见颜长欢心神不宁的样子立马安慰道:“姑娘没事儿的,王爷那么宠您,怎么可能不是良人呢?” 颜长欢担心的不是薛越是不是她的良人。 而是她为什么给颜长欢一种好像知道她身份的样子,甚至好像连颜家出事都知道。 这个人到底是谁? 颜长欢并不觉得她是个道姑,反而觉得她目的性太强了,一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知道她的身份,知道颜太尉一家满门抄斩,还能有谁? 颜长欢实在想不通,忽然回过神看向知秋:“下次再看到这个墨净,带她来见我。”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那人说话又不好听。” 颜长欢摇了摇头。 她怕只怕墨净会把她的身份抖露出来,到时候她自己遭殃,还要连累薛越。 薛灵儿出来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颜长欢一看便知道秦磊这边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那秦将军是惧内的,我把信给了秦夫人,秦夫人马上就答应了,还说要安排日子两家人吃个饭解开误会呢!” 薛灵儿说着,脸色十分得意。 抱起胸来:“颜长欢,这次你欠了我大人情,怎么还?” 颜长欢笑笑:“公主想我怎么还?” 薛灵儿眼珠子转了半晌,却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一定让你还的!” 颜长欢笑着应下。 “对了,秦晞还被禁足吗?” 薛灵儿摇了摇头:“秦大人根本没有禁足她,是她自己把自己关起来的。” 自己关起来? 颜长欢面色一凝。 心里微微有些不适,秦晞虽然已经与这里很多女子不一样了,可是说到底她还是无法做到像徐正言那样什么都不顾。 她这一和离,百姓骂了那么久,连累秦家被人戳着脊梁嗤笑,她如此重情重义定然接受不了。 “不过我看秦晞心情没有什么变化。” 颜长欢点头。 秦晞这人有什么情绪都不会在脸上,看能看出个什么来? 可惜自己进不了秦府,否则真想亲自去安慰她。 送走薛灵儿,颜长欢吩咐知秋去徐府探查一番,自己就先行回府了。 还没等知秋回来,就见薛越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只是回来没多久拿了一份羊皮纸就又要走的样子。 见到颜长欢才顿住脚,眼底的青灰实在显眼。 颜长欢伸手摸了摸他的胡茬,仰头望着他蹙眉道:“这几日你都没睡觉吗?” “睡了,只是没有你倒是睡不踏实了。”说着还隐晦的笑了笑。 颜长欢嗔他一眼。 低头看他手上的羊皮纸,疑惑道:“这是什么?” 薛越立马摊开羊皮纸。 只见羊皮纸上画着一只精美的飞镖的形状,旁边写的字不像是汉文,颜长欢看不懂。 “这是之前从行刺的人身上搜到的,与南疆有关,密牢之中所有人都死于这种飞镖下。”薛越说着脸色愈发的阴沉难看。 他努力了那么多年,抓了那么多南疆探子,目的就是为了救出自己母亲,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他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颜长欢也不多劝,只是道:“那你这几日要好好吃饭休息,别南疆人没抓到,你自己先累倒了。” 薛越看她,伸手抓住她的手:“心疼为夫的话,可以来点实际的。” 颜长欢立马看穿了他的意图,猛地捂住他贴上来的嘴巴,略带嫌弃道:“胡子扎人。” 薛越不满,故意用下巴上的胡茬磨了磨颜长欢的手掌心,见她躲开立马抓准时机亲了上去。 怕颜长欢反应过来,于是薛越亲完就跑,颜长欢摸着自己被亲疼了的嘴唇,也拿他没办法。 没过几日徐正言也被解放出来了,只是听说徐太尉被气病了,徐雅言在病床前照顾了好久才好起来。 结果一起来就收到秦府送来的邀约,一下子又气病了。 徐正言原是尽了几天孝道的,后来看出这徐太尉的苦肉计就自己跑出来了。 一出来就约颜长欢前去寻芳楼聊聊,虽然不知道他俩还有什么可聊的,但颜长欢本就要去找花娘拿楼里的分红利润,干脆就赴约了。 没想到的是这一去竟然见到了秦晞。 一进门颜长欢就看见了那个穿着男装淡然坐在位子上的女人,立马喜笑颜开跑上去将人抱住不撒手:“秦晞!我好想你啊!” 秦晞淡淡笑着:“先前听闻你被陛下罚跪淋雨,如今身子好些了吗?” “都过了许久了,我身体好着呢!”说完,颜长欢便拉着她坐到一起,仿佛一旁的徐正言是空气。 道:“你呢?秦将军没有为难你吧?” 秦晞摇头:“我爹他虽是急脾气但对我很好,只是...” 秦晞眼眸忽然黯淡下去。 颜长欢握紧她的手:“不想说就不说,咱们今日是出来游戏的,不谈正事。” “喂,那我俩的事算不算正事?”徐正言忽然出声。 颜长欢看他,略带责怪:“白痴,你们现在才稍微松了口气就别往两位大人头上再浇油了。” 如今秦晞和徐正言能被放出来她已经觉得很不错了,两家恩怨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消散,只可能再稍微等一等,让时间去磨平两位大人的棱角吧。 秦晞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徐正言似乎有些失望,他想娶秦晞都快魔怔了,如今还得等... 见他闷闷不乐,颜长欢:“行了,好饭不怕晚!” 说完便叫花娘把楼里的好酒拿出来,花娘虽然笑嘻嘻的拿来,却在颜长欢手边悄悄放了一碗蜂蜜水。 “别吐我地上啊!” 颜长欢委屈的噘嘴,说的好像她酒量很差似的! ------------ 113 雕虫小技 她和秦晞许久没喝酒了,这一高兴颜长欢就爱喝得多,喝得多也就醉的快,没过两杯就已经开始犯迷糊了。 秦晞是个千杯不醉的,见徐正言还要拉着颜长欢继续划拳,立马夺下颜长欢的酒杯并训斥徐正言:“没看长欢都已经醉了吗?” 徐正言瘪嘴:“不至于吧,才三杯。” 秦晞看他一眼,实在说不出口颜长欢以前酒量比这还差。 “对!我没醉!”颜长欢猛地伸出手指着自己,一脸严肃正经,反而有些滑稽。 徐正言:“不,你醉了。” 秦晞半哄着颜长欢说回家继续喝,颜长欢这才听话起身趴在秦晞身上,双手抱着秦晞的腰肢蹭了蹭她的胸口,一脸陶醉。 徐正言看的火大,可是秦晞却还一脸欣慰! 等上了马车徐正言立马上去要把两人分开,可刚分开颜长欢又瘫在秦晞身上,徐正言气不打一处来。 “我怀疑她装的!” 说着撸起袖子,一副狠心模样:“让本公子好好让你清醒一下。” 秦晞一眼瞪去,抱紧颜长欢:“长欢醉了你不照顾就算了,怎得还欺负人呢?” 徐正言委屈的张了几次嘴,最后指着蹭着秦晞胸口的某欢,怒道:“这人明显是占你便宜!” 话刚说完,颜长欢忽然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坐起身来,高声道:“我没有!”说完又倒了下去。 醉态尽显。 徐正言:“......” 秦晞无奈笑着将她揽在自己怀中,时不时的与她说说话,实在是让徐正言很是酸楚。 夜深人静,整条街上只有这一辆马车在行走,车轱辘发出嘎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忽然马儿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猛地停下脚步嘶鸣起来,车夫拉都拉不住,秦晞和徐正言感受到马车的摇晃立马觉得不对劲,同时拉开车帘。 只见身前的马儿正在痛苦的摇摆着脑袋,嘴里痛苦的嘶鸣叫喊,车夫的缰绳都快拉断了也控制不住。 忽然眼前闪过黑影。 下一瞬,马儿腹部忽然刺进一枚飞镖,挣扎片刻后猛地倒下。 马车也随即跟着它倾斜,秦晞第一时间抱紧颜长欢,一手拉着徐正言跳下了马车,车夫摔了四仰八叉疼的哀嚎。 颜长欢被护得好好的,还揉着眼睛问秦晞:“怎么了?” 秦晞看着漆黑的四周皱紧了眉头,徐正言跑去查看马儿身上的飞镖,看了半晌忽然用绢帕隔着手将飞镖取下来,还沾染着马血。 他闻了闻飞镖,神情有些难看。 “有毒。” 秦晞转头见到飞镖的模样有些惊讶:“这是,上次刺伤二皇子的飞镖,那人不是死了吗?” 徐正言蹙眉。 那人是死了,可背后之人还活着。 秦晞忌惮的看了一眼周围:“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二人达成一致,徐正言背起醉如烂泥的颜长欢就要跑,谁知道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紫衣女子。 那人站在逆风的地方,衣袂被吹得翻飞,仿佛是来索命的鬼差,只是整张脸除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来者何人?”秦晞立马抽出腰间短刃。 墨净视线落在颜长欢身上,忽然眼神一凌看着秦晞道:“无可奉告。” 说罢,墨净已经推掌前来,秦晞丝毫不怯战,顿时迎了上去。 “护好长欢!” 这是秦晞和徐正言说的,徐正言立马背紧了颜长欢往别处跑,墨净见到立马往他的方向攻来。 秦晞立即缠了上去,却被墨净一掌打退好几步,但也分寸不让墨净靠近颜长欢。 “你是谁?” 墨净眯了眯眼:“小姑娘,你不会想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想与她说些话而已。” 秦晞短刃在墨净面前挥舞了一下就被她擒住,甚至冷笑道:“秦磊的女儿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你认识我爹?” 墨净忽然笑了几声:“岂止认识?”说着看向她手中短刃:“你手中的刀就是我送给你爹的。” 秦晞愣住,实在难以将自己父亲和眼前这个人联想到一起。 可这一分神就给了墨净机会,捏着她的手臂内测微微用力,秦晞便觉得手下无力将短刃丢了出去。 墨净另一只手立马锁住她的喉咙。 道:“雕虫小技,不过尔尔。” 秦晞惊讶于自己居然会丢掉武器任人宰割,自己的对手到底是什么高手?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墨净刚要开口,忽然耳朵动了动,皱紧了眉头推开秦晞奔向躲在一旁的徐正言和颜长欢,她正要伸手抓人,远处蓦的飞来一支利箭逼得她躲开,随后而来是更多的箭羽。 徐正言吓得要死,赶紧抓着颜长欢躲到马车废墟后面去。 墨净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愤怒的看向射箭之人。 薛越带着禁军驾马而来,墨净太看得清楚自己的处境了,她打不过。 咬牙,多看了颜长欢的位置一眼,随后不甘心的飞身隐入黑暗之中,等到薛越下马边飞奔往颜长欢的方向边道:“追!” 徐正言见到薛越来了立马把人交了出去,自己马上跑去抱住秦晞。 薛越见颜长欢毫无行动能力,顿时心慌:“长欢怎么了?” 秦晞:“喝醉了。” 薛越脸色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却又埋怨道:“以后不许给她酒喝。” ...... 凌安王府。 薛越安顿好醉酒后的颜长欢,出门叫住秦晞和徐正言,开门见山道:“可有看清那人是谁?” 二人同时摇头。 忽然徐正言想到什么,猛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枚被绢帕包裹好的飞镖递上前。 “这个是那个女人杀马用的,我闻了一下,有天仙子的味道。” 秦晞疑惑:“天仙子是什么?” 薛越面色一沉,伸手接过绢帕,盯着染了血的飞镖半晌:“一种剧毒草,开花时如仙子裙带,十分美观,所以取名天仙子,只是它的一滴汁液就可以致人死亡,连碰也碰不得。” 徐正言点头。 秦晞呆滞一瞬。 又想起那人说的话,不由得内心不安。 抿了抿唇:“那个女人是冲着长欢来的,还认识...认识我爹。” 徐正言瞪圆了眼睛看她。 心道莫不是未来老丈人的旧相好回来复仇了? 那也不能是找颜长欢啊。 ------------ 114 女装大佬 每次宿醉过后颜长欢总会迷茫许久,看着眼前古香古色的装潢老是分不清自己在梦里还是现实。 她刚一动,嘴边就送来了醒酒汤。 抬眼看见薛越,颜长欢稍微清醒了些,惊喜道:“你怎么回来了?” 薛越脸色不是很好看:“我要是不回来,你就要丢了。” “哈?” 薛越不由分说的把醒酒汤喂到她嘴边,颜长欢也只好顺势喝下,喝完还被薛越训斥以后再喝酒就不给饭吃了。 颜长欢觉得他有虐待自己的嫌疑。 撅了噘嘴,拉住他的手好一番撒娇,可薛越铁面无私。 “不行,一滴都不许喝。” 颜长欢不高兴的丢开他的手,保住自己的膝盖面朝墙壁兀自不高兴去了。 薛越见状,无奈叹息坐下抱紧她,询问道:“小酒鬼?” “你才是酒鬼!” “本王可没有次次喝醉次次喝。” 颜长欢被说得有些难堪。 明明在现代的时候她酒量没那么差的,都是这个身体的原因,不是她不能喝! 薛越环抱着她,捏了捏她的手,语气有些正经道:“最近别出门了。” “嗯?” 颜长欢听着有些不对劲。 一般说出这种话就证明出事情了,而且还是和她有关的事情。 转头看向薛越奇怪:“出什么事情了吗?” 薛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张口还没说出来就被颜长欢抢先一步:“别说没事让我放心这种废话。” 薛越到嘴边的没事硬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了。 只好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昨日你喝醉了秦晞和徐正言送你回来的路上遇见刺客了。” 颜长欢大惊失色。 昨晚她依稀看到之前见过的墨净在和秦晞对打,她还以为是自己又喝醉做梦了。 原来那不是她做梦啊! 她最后记忆画面定格在秦晞被墨净锁住喉咙哪里,想起来之后立马着急看向薛越询问道:“秦晞呢?秦晞没有事吧?” 薛越:“秦晞好得很,只是那刺客说认识她父亲,如今秦晞就回去找她爹了。” 颜长欢松了口,秦晞没事就好。 “那人应该是南疆人,冲你来的。”薛越说话的时候眼眸一直看着颜长欢,紧张神色太过明显。 颜长欢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冲她来的? 杀她? 看薛越的脸色好像这件事情很大条的样子。 她这是拿的什么剧本啊! 原本以为是炮灰 pc,后来感觉像是甜宠爽文,现在怎么又像是虐文标配啊! 她颤巍巍的舔了舔自己的唇畔,小心翼翼问道:“那如今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被动挨打,活着永远都不出府吧? 薛越张口:“瓮中捉鳖。” 颜长欢一头雾水。 “那人如果真是冲你来的那么一定会找机会来找你,我假意在外追捕贼人,将一部分王府的守卫调离,让她有机可乘,届时布下天罗地网让她有来无回。” 他说这话时眼中闪过杀意,而后立马抱紧了颜长欢,以为她会担心害怕想用自身给她安全感。 道:“放心,这些天我不会乱跑了,就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能天天看见薛越她自然高兴,只是颜长欢心安之余又疑惑。 “你在我身边自然好,可是那贼人又不傻,这样的话她怎么会出现啊?” 听薛越说的那人武功很是高强的样子,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抓住的样子。 说起这个薛越忽然勾唇:“不怕,有办法。” 她不明白为什么薛越这个笑很让人恐惧?好像心里面已经有个奸计了。 晚上的时候颜长欢终于明白这个笑是什么意思了。 在她搬出依棠院住在扶云阁的时候,同时还有个搬进依棠院的人,那个人就是... “救命啊!!!强抢民男啊!!!颜长欢你管管你男人行不行啊!” 此刻的徐正言脸上涂了珍珠粉白的发光,嘴上还抹了泛着光泽的口脂,柳叶眉浅粉色胭脂落在眼皮上,两坨腮红就像是被人打了两拳似的。 用被子裹着再用麻绳捆上动弹不得,任由周子时扛在肩上往寝房走。 见嚎叫无用,徐正言立马哭道:“我就是来看个热闹啊!我要是夜不归宿我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哥,周哥,周爷!您就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啊,你们军营里随便找个人都找不出来吗?” 周子时放下他认真回答:“没有你这么白的。” 薛越忍着嘴角笑意拉着已经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的颜长欢进屋。 抬眼就看见徐正言被扔在床上一脸如同被人糟蹋了的模样,更是忍俊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也就是周子时已经看了一整天了,笑不动了。 徐正言:“......” 人做的事儿你们是一件不干啊! “王爷...我爹不会答应的。”他说着眼角含泪,更有一股女子的弱柳扶风娇弱感。 薛越用手挡住嘴角笑意,故作冷峻:“徐太尉那边本王已经捎信过去了,徐太尉一听是帮忙查案立马同意了。” 徐正言抽了抽嘴角。 关键时候亲情也好单薄哟。 他只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同为老乡的颜长欢身上,可一看过去颜长欢就忍不住别过头发笑,并且抬手道:“你先别看我!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但不得不说徐正言你有没有发现你很有女装大佬的气质!” “......滚。” 薛越不悦:“徐公子舌头不想要了?” 徐正言有些害怕的在床上涌动了起来,发现挣扎不开,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留下两行热泪。 委屈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告诉秦晞。” 颜长欢忍不住笑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出去后又笑了好一阵才算结束,问薛越:“你叫徐正言来装作是我,然后引那人来?” 薛越点头:“她的目标是你,如果发现屋中躺的人不是你,必然气急败坏,到时候再出击更容易得手。” “那会不会对徐正言有危险?” 薛越看她笑道:“秦晞就在暗处保护他。” 颜长欢怔住。 所以秦晞早就知道徐正言会女装,自己刚刚虽然答应了徐正言,但没完全答应。 ------------ 115 你是我娘 是夜,因为不知道墨净什么时候会来,也怕做的太明显惹得她生疑,于是干脆准备熄灯睡觉。 颜长欢坐在梳妆台前拆下满头的珠花,一边梳着头一边望着铜镜里的薛越,而薛越站在那处笑看着她。 抬头,本是温馨场面,却见铜镜里的薛越居然捂着肚子躬下身吐出一口鲜血。 颜长欢大惊失色,连忙丢下梳子上前扶住他。 “薛越?” 他此刻脸色难看极了,嘴角挂着血液,面上青筋暴起仿佛是在克制着什么,痛苦的他发抖。 颜长欢鼻头发酸,难道是蛊毒发作了? 薛越想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可是这次蛊毒比任何一次都要痛苦,那蛊虫好像忽然觉醒起来觅食,在他经络里乱闯。 就好像体内有一条毒蛇因为太饿了开始胡乱撕咬,将他的五脏六腑咬的千疮百孔疼痛难耐,猛地心脏骤疼,薛越揪着自己的心口仰天惨叫一声,随后身形如枯叶猛地坠下,忽而跪在地上重重倒下。 “薛越!” 颜长欢赶紧护住他的脑袋抱在怀中,不知所措看着他此刻一脸痛苦的样子,试图想把他唤醒。 她从来没见过薛越这幅样子,以往就算蛊毒再严重也留有一丝神志,而如今居然连话都说不出来救晕死了。 她还能帮到他吗? 眼泪禁不住涌出眼眶,两只手不停拥紧薛越企图救赎他。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墨净缓缓走进来,手里似乎还拖着什么,仔细看是女装的徐正言。 此刻徐正言也是昏迷状态,被墨净提着衣领扔了进来。 颜长欢心中一慌:“你对他做了什么?” 墨净:“声音聒噪,长得丑不想看,所以迷晕了。” 原来只是昏迷。 随即紧张道:“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 墨净的眼神就像是猎手看着猎物一样,她漫不经心的一扫却让颜长欢心中惶恐不安。 这个人知道她的身世,又不折手段的来找自己,究竟是要做什么? 墨净看了一眼她怀中的薛越冷笑道:“你放心,他死不了,我只是让他体内的蛊虫躁动了片刻,等会儿就会停下来。” “是你干的?”颜长欢猛地提高音量。 愤恨的看着墨净,这个人果然是南疆人,而且应该还和皇室有关,否则不可能会驱使薛越体内的蛊虫。 咬牙:“你处心积虑找我到底想做什么?如今我就在你面前,但说无妨了吧?” 墨净看着她生气的样子笑了一下,脚下轻缓落座在一旁的凳子上。 她的行为举止十分得体,怕是宫中的教习嬷嬷看见了也要说一身好的地步,可在如今的场合如此规矩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她看向颜长欢,忽然抬手摸向耳后,刹那间面纱被她拿下,露出了一张与颜长欢有六七分相像的脸,甚至她长得更加异域风流,若非上了年纪恐怕颜长欢也不得不折服。 颜长欢眉心一跳,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心里冒出来。 “你...你是...” 墨净勾勾唇,等着颜长欢的猜想。 颜长欢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你是我娘?” 墨净愣了愣,忽然捂着嘴大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忽然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 “我可不是那蠢货。”她说着翘起了二郎腿,居高临下的看着颜长欢道:“不过,你也得叫我一声姨娘才对。” “姨娘?” 颜长欢皱紧了眉头。 这个人是‘颜长欢’母亲的妹妹。 既然是亲戚干嘛来势汹汹如此可怕? 墨净忽然一脸疑惑站起身来,走到颜长欢面前微微躬身抬手勾起颜长欢的下巴,凑近她看了许久。 “真的不记得了?” 颜长欢沉默不语。 她都不是原来那个人,还能记得什么? 墨净有些不悦:“怪不得你会心甘情愿和这个人在一起。” 这个人说的就是薛越吧? 颜长欢躲开她的手抱紧了薛越,警惕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只是来告诉你真相,以及...”她收回手,斜眼看着躺在地上的薛越不屑道:“让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颜长欢不明白她说的真相是指什么,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不重要。 她本不想听,可是眼下薛越和徐正言都被她制服,秦晞也不知道如何,自己唯有与她周旋才能拖延时间。 于是便道:“什么真相?” 墨净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回忆,而后道:“你母亲墨凝,与我乃是同胞姐妹,都是南疆送来大周的圣女,南疆王本是让我姐妹二人来协助公主的,谁料你那母亲却被你父亲颜怀玉的花言巧语迷得晕头转向,非要嫁给他不可。” 她说着,面上还露出嫌恶的表情。 “嫁给颜怀玉之后墨凝就变了,不再听南疆的话也不愿意为南疆效力,跟我说什么想要做个寻常妇道人家,我本是气极,可谁让这人是我的亲生姐姐呢?”她的声情并茂,很是痛心。 “此后我便不再过问她的生活,一人独自在大周为南疆做事,后来你母亲生下你不久公主就出了事,于是我便放弃了大周转回南疆复命,等我回来之时那大周皇帝竟然将颜怀玉全家杀尽!”她提高了音量挥袖激动的瞪着某处,继续道:“这些年阿姐背叛南疆活的步履薄冰,可换来的是大周人的凌虐!” 说着她指着薛越:“就是他,是他亲手送阿姐,送你娘亲去了断头台,是他!让整个颜家背负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哈哈哈哈哈哈,阿姐到死一定后悔极了,当初就不该相信大周人!”她转身将眼角的泪水逝去。 而后转身看着已经呆滞的颜长欢叹了口气。 蹲下身来,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无奈道:“所以长欢,你怎么能爱上仇人呢?你父亲母亲若是泉下有知该有多痛心啊?” 颜长欢只觉得自己被她摸着的地方生了一片鸡皮疙瘩。 这么狗血的故事居然被她撞上了。 自己的丈夫亲手杀了自己全家,如今唯一的亲人来跟她相认告诉她真相,接下来应该是到了主角反目成仇,女主黑化私心决心要和男主一刀两断你死我活,男主追妻火葬场的剧情了吧? 但是,颜长欢不信。 ------------ 116 这是你娘 且不说自己终归不是原身的颜长欢,就说眼前的证据来看南疆人就不是什么好人,另外若是薛越干的他当初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就应该马上斩草除根,而不是娶进家门。 综上所述,这个姨娘不对劲。 墨净看她面色不变,并不慌张,只是沉重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时不能接受,不过长欢你要知道,这世上唯有我才是你的亲人了,姨娘永远不会害你,你与我一起回南疆,回到你娘亲的故国,你娘的仇南疆一定会报!” 她说着眼中的仇恨熊熊燃烧。 不像作假。 忽而,门外传来许多脚步声,还有周子时号令军队的声音,应该是周子时反应过来叫来了援军。 墨净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门口,随后起身道:“今日看来是不便带你走了,三日后留仙坊我等你。” 说完转身跳出窗外,销声匿迹。 随即周子时也闯了进来,他率先看见满面愁容的颜长欢又看见躺在地上的薛越,立即上前来:“侧妃!?王爷他...” 颜长欢猛地回神。 “快,叫朱尚准备药浴,蛊毒又发作了!” 周子时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忽然又看着她紧张道:“侧妃可有不好?” 颜长欢摇头:“我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颜长欢看错了,她居然看见周子时听见她的回答后松了口气,然后才起身出去吩咐守卫去找刺客,自己亲自去找朱尚。 而被丢在一旁的徐正言是自己黎明十分醒过来的,醒来发现自己居然从依棠院到了扶云阁,但是怎么来的一点记忆也没有。 外面还有好多不认识的官兵,可他还穿着女装梳着少女发髻实在是羞耻,于是一路捂着自己的脸跑走。 秦晞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他穿着清凉的纱裙在秋日的早晨迎风奔跑。 “......” 手里的男装似乎没什么用了。 ...... 颜长欢守在薛越床前一整晚他都没有清醒过来的样子,可周子时每次来把脉都说无碍,让她十分煎熬。 朱尚进来时有些犹豫,缓步走到她身旁悄悄道:“侧妃,宫里来人请您进宫一趟。” “进宫?长公主吗?” 在她认知里,想要她进宫的人只有想要她血的薛灵雎了。 然而朱尚却摇头:“是陛下。” 颜长欢微微歪头有些奇怪。 可到底这人是皇帝,自己不去就是抗旨不尊,又舍不下现在还昏迷不醒的薛越。 叹了口气转头看回薛越,道:“他若醒了给他熬一碗粥喝下,别让他再出去了。” “老奴知晓的。” 颜长欢这才放下薛越的手起身离开。 去皇宫的路上颜长欢一直在思考薛宗离找自己的理由是什么,还是因为秦晞与王爷和离的事情?亦或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难道是昨夜的事情? 可时间如此之短薛宗离怎么会一早就知道? 除非薛宗离在王府里也有眼线。 这个认知让颜长欢十分的胆寒,不经意的抓紧了膝盖上的布料。 薛宗离是九五之尊,是傲视天下的帝王,自己的儿子要做什么必然一清二楚,只是颜长欢一想到每日薛越在府里所有的事情都被薛宗离监视着便觉得可怕至极。 就像是被扒光了丢在人群里。 等她站在贞德殿门口时公公已经等候多时了。 “侧妃娘娘终于来了,陛下等着您呢。” 颜长欢犹豫:“陛下心情如何?” 公公蹙眉摇摇头:“陛下的心思哪是我等下人猜得准的?您还是快些进去吧。” 本来还想从老公公这儿打听一下现在薛宗离心情好不好,要是心情不好的话自己进去就是正中靶心。 无奈,只好提起一口气进了贞德殿中。 一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进去,随后躬身行礼道:“奴家颜长欢参见陛下。” 薛宗离本就是在等她来,微微抬头看见她便起身道:“起来说话。” “是。” 可刚抬头就见薛宗离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双眼睛盯着颜长欢好一会儿:“凌安如何?” 颜长欢:“王爷现下虽然还未醒来,但也并无大碍了。” “那便好。” 薛宗离背手而立,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眉头一皱眼神一凌,道:“昨夜之事朕已经知晓。” 知晓多少? 颜长欢心中惶恐不安,猛地跪地道:“陛下息怒,那墨净的话我是一个字也不信,更不会听南疆人的话去什么南疆。”说罢还抬头道:“奴家的爹分明是鸿胪寺卿的颜大人啊!” 薛宗离听此忽然冷笑一声。 “凌安骗朕,可不代表朕就什么都不知道,你是谁朕清楚的很。” 颜长欢沉默不语。 看来今日宣她问罪的。 薛宗离看她不说话,转身走向一旁的书架,从一排书籍卷轴里熟练的找出一幅画卷,而后走到颜长欢面前打开来。 颜长欢抬头,只见到画上的人和她一模一样。 她凝眉不解:“陛下,您找人画的我?” 画的还真像!就是眼角下居然滴了一滴墨,这个画师很不严谨。 薛宗离:“这是你母亲。” “......” 我擦!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种老套剧情! 母亲和女儿永远共用一张脸,还需要什么DNA检测,看脸就完事儿了。 颜长欢干笑几声想缓解气氛。 “你母亲当年也是美人,差一点入了宫,是你父亲求了朕一个月才娶回家的女人,所以一看到你朕也就知道是颜怀玉那老东西的女儿回来了。” 颜长欢瘪嘴,那您还挺能演的。 毕竟她现在是被你下旨抄家的颜家遗孤! 薛宗离看着画像好一会儿,仿佛是解释:“当初罪证确凿朕不得不下旨,那时的南疆正在一旁张开血盆大口,朕若是不做的绝一点,南疆王不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朕不觉得自己错了,只是愧对颜怀玉啊。” 他似乎是想到了故人,面色忽然柔和又无奈,卸下了帝王的面具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 亲自下旨杀了兄弟,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是寝食难安。 当初他本想做戏的,表面抄家背地里将颜家送走,谁知道那南疆人看的实在太紧,颜怀玉大义凛然竟然甘愿以全家性命去赌薛宗离的成功。 只是唯一要求是要薛宗离护下颜家唯一的女儿,颜长欢。 所以薛宗离从来都知道这个颜长欢就是颜怀玉的亲生女儿,本想叫她远离朝堂是非,谁知道他那倒霉儿子居然娶她为妃。 如今也没有回头路走了。 ------------ 117 狗血剧情 然而薛宗离却话锋一转,看着颜长欢:“所以如今南疆人找上门来,朕希望你答应。” “哈?” 颜长欢一度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否则这种话怎么会从薛宗离的嘴巴里说出来呢? 她有点没缕清楚这个关系。 她是颜怀玉亲生女儿,薛宗离应该是她的仇人,墨净真的是她的姨娘,是她唯一的亲人,虽然她的父母是为了毁灭南疆而死,可这种情况下薛宗离不是应该把她眼见看管不许与墨净接触才对吗? 居然还要她亲自送上门的? “陛下所言...奴家有些听不懂。” 薛宗离神情又恢复了帝王的喜怒无常。 “你父亲一生追随朕都是为了将南疆这块硬骨头啃下,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朕需要你,大周需要你,你父亲母亲也在看着你。”他说着,转身将画卷放回案桌上,拿起了一份奏折递给颜长欢。 颜长欢忽然觉得自己肩上担子太过沉重。 狐疑接过奏折,纠结半晌才打开来。 上面说的意思很清楚,凌安王侧妃乃是叛国罪人颜怀玉的亲生女儿,理当斩之,要薛宗离秉公处置。 颜长欢抓着这份奏折手指甲都在用力。 早就有人怀疑她的身份了。 她后怕的看向薛宗离,后者笑了笑,喜怒不知:“这样的奏折朕每天都能收到一封,让你去南疆其实也是为了保你一命,只要你离开就不会有人再说闲话,另外朕要你在南疆做朕的眼睛,找到皇后盯住南疆王。” 颜长欢手里的折子猛地落下,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薛宗离。 意思是想要她去做内奸? 不行的,她搞不来这一套的,万一客死异乡怎么办? 还找皇后,合着就是把她当做工具人呗! 舔了舔下唇恢复神智:“陛下...奴家怕是没有这等能力办到。” 她低着头看着玉石铺成的地板,却听见薛宗离冷哼一声,声音有些慵懒道:“若朕告诉你,能救凌安的药也在南疆呢?” 颜长欢顿时抬头。 薛宗离一脸志在必得。 他缓缓走下台阶,劝道:“你是个聪明人,朕知道你与凌安感情深厚,如今凌安被那蛊毒害成如此,以你现在的身份恐怕也难以生存下去,何不去南疆赌一把?兴许你还能帮到凌安,对吧?” 颜长欢没说话。 但她知道自己没得选择了。 去南疆是生死未卜,可留下就真的会死。 薛宗离给她看这个折子意图再明显不过。 而且昨日薛越因为蛊虫如此痛苦,现在蛊虫对他的控制越来越严重,若是再拖延下去不知道薛越还能撑多久。 她咬了咬唇瓣,忍住心头无奈,道:“王爷若是不肯怎么办?” 薛宗离想了想,老神在在的背起手来看向她,将问题抛给了她:“朕相信,你可以办到的。” 她自己都不信。 薛越是个死脑筋,脾气有差,跟他说这些肯定没得商量。 不过她也不想两人之间留下什么误会之类的,这种狗血剧情发生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颜长欢回去之后薛越已经醒过来了,等她回去就被抱了个满怀,只是隐约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 颜长欢想到薛宗离说的话忍不住抓紧了他的衣裳:“王爷...” 薛越抱紧了她:“嗯?” 颜长欢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她真的没有办法轻而易举的说出离开两个字。 只好笑道:“我饿了,咱们吃饭吧。” “好,我已经叫朱尚去准备了。”薛越顿了顿又道:“父王找你说了什么?” 颜长欢推开他故作轻松道:“昨日刺客的事情陛下知道了,叫我去问话而已。”说完看他穿着单薄的中衣站在门口,立马不满的拉着他进屋去。 “这大冷天的还穿的那么少就跑出去,以后我不在了你敢这样我就...” “什么你不在了?” 薛越抓住了重点。 颜长欢立马辩解道:“比喻而已!” 薛越蹙眉,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宠溺道:“不喜欢这个比喻。” 颜长欢顺着他说好。 然而到了晚上颜长欢就借口说他身上的药草味难闻要他回扶云阁住,自己想一个人单独睡,薛越不肯颜长欢就撒泼打滚,薛越不得不同意。 于是气急败坏的回去泡了一个时辰的花瓣澡。 颜长欢这边却在挑灯书写,连知秋看了都觉得自家姑娘太勤奋了。 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夜深了,明日再写吧。” 颜长欢摇摇头,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五张纸却还觉得不够,可理智提醒她写的太多了反而更加不舍,于是及时停笔。 将桌上的信纸递给知秋,道:“明日晚间给王爷。” 知秋愣住,一时不敢接:“姑娘何不自己给王爷呀?” 她若能留下,又何须写封信呢? 因不想两人因为颜长欢的离开留下误会所以写了这份信再走,希望他能等等自己,就算是怨着她也必须等她回来,她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救他的解药回来。 “知秋,我平日里待你如何?” 她神情严肃起来让知秋有些不习惯,犹豫道:“姑娘对我很好啊,有吃的紧着我,有穿的也想给我,天下间找不出第二个还好的姑娘了。” 颜长欢欣慰一笑,果然没白疼。 上前握住知秋的手,认真的将信纸放进她的手心之中。 笑道:“明日之后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帮我看着王爷,她身边若是有野花野草你帮我记下等我回来找他算账。”笑容渐渐消失,又道:“这封信还请务必交给薛越,一定要亲眼看着他看完,若是他没看到那你告诉他我会回来,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 知秋迷茫的看着她,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无辜道:“姑娘,您要去哪儿?” 颜长欢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去南疆,给薛越找药,若是顺利的话兴许还能救出皇后。” “就您一个人?” 颜长欢勉强笑道:“你姑娘我是菩萨,有什么办不到的?” 虽说是个泥菩萨。 知秋皱紧了眉头,眼眶里已经蓄起了眼泪,揪着自己的衣裳着急道:“花娘说了,我得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知秋是您的人就得跟着你!万一...万一您不会来怎么办?” 颜长欢没来由的鼻头一酸。 “笨蛋,南疆那边不是龙潭虎穴,我说了会回来就会回来,乖乖等我。” 知秋还是忍不住想哭,颜长欢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无奈道:“你再哭就把薛越引过来了!” 知秋听话不再大声哭喊了,咬着自己的下唇呜呜咽咽的盯着颜长欢委屈的不行。 但愿她别让自己失望,颜长欢可不想往后回来还要和薛越做一番又臭又长的解释。 ------------ 118 告别 翌日一早薛越就因为昨夜分房睡的事情闹别扭,颜长欢本来想在离开之前好好再和他待一待,谁知道朱尚出来说什么薛越现下正生气,不想见她一早出去了。 颜长欢无奈,只好离开。 不知道去哪儿就一直在街上乱逛,知秋越走脸色越不好,最后甚至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了?”颜长欢头疼。 知秋忍着哭腔:“姑娘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颜长欢点了点头,伸手擦掉她的眼泪:“会的,要是没回来你就骂我,我这人睚眦必报肯定会回来惩罚你的!” 因为哭泣知秋下巴抖了抖,随即才点了点头。 颜长欢勾唇拍拍她的脸颊:“你回去吧,装的像些,别再哭了。” 知秋却是更加控制不住决堤的泪水,直接趴在颜长欢肩头嚎啕大哭起来,等安慰好她已经是晌午过后了。 颜长欢一个人走在街上看着人来有人往,情绪慢慢的跌入谷底。 她要离开的事情算得上是秘密,知秋这丫头应该不会乱传,薛越自然也是信得过的,薛宗离就更加不用说了,眼下她唯一放不下的还有一个人。 颜府。 颜乐康是个读书人,满屋子都是史书典籍堆得到处都是,此刻正拿着一本半旧的书认真的看着,连颜长欢走到他背后来了都不知道。 颜长欢微微侧头去看他手中的书,可惜全是古文,她每个字都认识,但串起来就不太能明白意思了。 于是伸出手指着一句,忽然问:“这是什么意思?” 颜乐康像是被吓了一跳,蓦的转身起来,再看到是颜长欢之后立马裂开嘴笑道:“姐姐!” “乐康乖,你在看什么?” 颜乐康笑着将书合上递给她:“一本医术罢了,许久没看了,温故知新嘛。” 颜长欢:“你想学医?” 颜乐康神采奕奕的点头,只是又垂下头失落道:“可惜义父想要我科考入朝做官。” 颜长欢放下手中的医术,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道:“父亲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坚持,我想他也没有理由阻止你。” “嗯,姐姐说的是!” 说完,颜乐康忽然愣住,疑惑道:“姐姐怎么今日怎么有空回来啊?” 虽说是姐弟,可相认也就几个月而已,平日里也不怎么见面,颜长欢忽然回来倒有些让他不习惯了。 颜长欢笑笑:“父亲呢?” 颜乐康道:“鸿胪寺有事走不开,还没回来,姐姐有什么事情吗?乐康可以帮你带话。” 颜长欢本来也只是来看看她名义上的亲人罢了。 毕竟薛越骗了他们,至今颜振都以为她就是他的亲生女儿,虽然是假的,可颜振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离开之前不来看看也于心难安啊。 失落的暗下眼帘,摇摇头:“没事,只是想来看看。” 颜乐康当然不能理解颜长欢现在的意图,但是能见到颜长欢他还是很高兴的,拉着颜长欢就要去看他前几日刚得到的几本古书,说话间满是兴奋。 虽然颜长欢看着这些古书就跟看天书似的,但还是赔着笑脸。 直到日落西山,颜长欢终于见到了办案回来的颜振,父女相见颜振自然笑得合不拢嘴,立马叫厨房做了许多菜。 因为不知道颜长欢爱吃什么,所以甜咸苦辣都有,就怕她吃不惯还一直问颜长欢有什么忌口不忌口的。 颜长欢被这股热情冲击的眼眶泛酸,摇头往嘴里塞吃的。 “多吃些,在王府里规矩多定然吃不好。”颜振说着又给她夹菜。 颜长欢默默接下,她连一次筷子都没伸过,可碗里总有不断的菜夹来。 “王爷对我很好的,您放心吧,女儿会一直都好的。” 颜振想了想也是,薛越宠她天下人皆知,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等到颜长欢离开的时候颜振还想亲自送她离开,颜长欢立马解释自己今日还约了朋友游夜市颜振这才作罢。 看了看头顶的月亮,她也猜测不了时辰,只知道现在是晚上了。 也不知道古代人是怎么看天色就能看出时间来的。 只好赶紧加快脚步赶往留仙坊。 如今的留仙坊早就荒废了,自从老板娘被薛越抓走之后留仙坊的乐人全都跑了,这座华丽的大楼也就空了,周围的人路过都觉得十分晦气似的。 对门的寻芳楼此刻却是门庭若市,众人摩肩接踵往里走去,楼里灯火通明跑堂小二和丫鬟忙得不可开交,偶尔还能从敞开的大门里看到花娘与人攀谈欢笑的样子。 回过神来,颜长欢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推开了留仙坊的大门,等她关上门时便置身于黑暗之中,而人在黑暗里是觉得最无助的时候,眼前无光便觉得无望。 心中的恐惧被慢慢放大了,忍不住将背靠紧了大门,双手也紧张的在大门上摸索起来。 只是一瞬间,面前忽然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烛火。 墨净端着烛火缓缓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橘色诡异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那双眸子空荡荡的仿佛缥缈的鬼魂。 颜长欢咽了口唾沫:“墨...姨娘?” 墨净先是一怔,随后明白了什么笑道:“你想通了?” 颜长欢想到了薛宗离说的话,她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取得南疆人的信任,获取南疆的所有秘密,以及找到能揭开薛越蛊毒的药。 所以她现在必须要做出恨毒了薛越和大周的模样才行。 于是面色一转,掐着自己的大腿一拧,眼中立马蓄起了泪水,仿佛恨意深沉道:“是,那群狗官不仅杀了我爹娘,如今还查出了我的身份,还想要把我也斩尽杀绝!” 这是实话。 “我以为我找到了心爱之人,却没想到那人只是利用我压制蛊毒,从头到尾都是骗我的!”颜长欢说完差点自己都要被自己的演技折服了,这要是墨净都不信,她倒立抄书! 她闭上眼挤出眼泪,再睁开眼睛看向墨净可怜道:“姨娘,长欢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墨净心疼的拉住将她拥入怀中:“没事了,姨娘来了,姨娘带你回南疆,等你再回来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好。” ------------ 119 丢了 墨净此次来大周的目的就是为了带回颜长欢,所以一切从简,就连马夫都没有请,自己亲力亲为驾着马车趁着夜色离开了京都。 而颜长欢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慌张起来。 现在的薛越因为已经看到那封信了吧? 她在里面已经把事情的首尾都交代清楚了,若还有不清楚的就去找陛下询问,可是...薛越会不会怪她自作主张啊? 还有秦晞,她以后找不到自己会不会生气啊? 徐正言、徐雅言、花娘... 他们会不会把她忘了? 她好想好想马上跳下车回去,可是理智告诉她这一趟南疆她非去不可! 就算不为了自己和薛越,就当是为了原身的父母完成遗愿也必须去。 她缓缓摊开掌心。 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黑色的棋子,这是薛越之前硬塞给她的。 当初自己还以为是薛越为了警告她才给她的,可如今离开大周离开他,颜长欢什么都没有带走,只想把它带在身边。 本来还想带走那个泥兔子的,可是又怕她把什么都拿走了薛越就什么都不剩了,于是就把兔子放在他平日里最爱用的那方砚台前,他每日在案桌上写字的时候就能看见了。 就像是颜长欢在看着他一样。 而她手中的棋子是提醒自己,不管什么时候大周还有个人在等她回去,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到薛越的解药,然后平平安安的离开。 想罢,她忍下酸楚握紧了手中的棋子。 此刻,扶云阁中知秋连哭也不敢大声的哭,浑身打着颤栗的跪在地上,不敢去看薛越。 而薛越在看了那整整五张信纸以后立马跑出了门外,知秋只来得及看清一双靴子从她面前呼啸而过,却不敢拦着,朱尚也不敢。 后来天亮的时候薛越自己就回来了。 如行尸走肉魂不守舍的走回来的。 神情呆滞仿若痴儿。 知秋一夜不敢离开扶云阁,见到薛越又跪了下去,薛越这才回过神来。 僵硬的转头看她,一字一句道:“她为什么要走?” 知秋忍着泪水:“奴婢...奴婢只知姑娘是有苦衷的,她说过她会回来的!” “她为什么要走啊?”薛越想不通。 嘴里一直念着这一句话。 他像是陷入了死胡同里无法走出来,他想不通颜长欢为什么要丢下他走掉? 明明之前答应的好好的会陪他的不是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今天早上耍脾气没有理她? 那他不闹了,以后颜长欢想怎么就怎么样,也不会再脾气不好乱杀人打人了,颜长欢回来好不好? 可是他追了一晚上什么也没追到。 他知道,颜长欢真的把他丢下了,就像母后把他丢下一样。 信上说是为了救他救大周救他的母亲,可是她就没有想过她自己有多危险吗? 这个白痴就那么不相信自己能护住她吗?不...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这幅残破不堪的身体! 如果他体内没有什么蛊毒,他早就领军杀向南疆,绝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从他身边带走颜长欢。 还有父王,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只知道坐在那高位之上俯瞰他的江山,却从来不会走下来去为了母后争取一次! 那个位置就那么重要吗? 垂在两侧的双拳渐渐握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闭上眼一滴眼泪立马落了下来,就不能有一次不走吗? 母后是这样,长欢也这样,他一直都没什么用啊... 母后他护不住,连长欢也不行吗? 他想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却一不小心激起了体内蛊虫的躁动,忽然痛苦的五官狰狞起来,嘴角缓缓溢出鲜血来。 “王爷!” 知秋的叫声引来了朱尚,朱尚赶紧叫来了周子时。 薛越又要一个人在漫长的岁月里艰难的和蛊虫争斗了。 ...... 南疆不同于大周如山水泼墨画般的风景,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异域风情。 一望无际的荒沙大漠,高耸入云美的耀眼的天山之巅的白雪,还有一路飞花引蝶的花海,神秘缥缈,如梦似幻,头顶的孤鹰,脚下的雪域高原...这地方好似远离尘世,肆意张扬的向人们展示着它的美。 颜长欢并没有好好看过这片风景,等她看着墨净与南疆城门口的士兵交接的时候,她才真实的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在离薛越千里之外的地方。 心中惶恐,不知未来如何。 墨净收回通关文书,转头看向马车里的颜长欢道:“先下来吧,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们。” 颜长欢隔了好一会儿才下马车。 这座城很异域。 这里的人长得也很异域。 颜长欢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是很异域啊,自己怎么就有南疆血统呢? 墨净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道:“我与阿姐的父亲是汉人,所以长相也就不怎么随南疆。” 颜长欢恍然大悟。 “姨娘,我们一会儿要进宫吗?” 这些天她已经喊习惯了,虽然每叫一次都在心里呸一次。 墨净转头看了她一会儿。 说实在的,颜长欢感觉到现在墨净也没有完全信任她,寻常收到南疆的飞鸽传书也不会告诉她内容,做什么事情也不会与她说,这会儿自己忽然提出进宫更是引得她生疑吧? 立马又解释道:“我们这风餐露宿身上的衣裳都臭了,能不能先回去换衣裳啊?” 墨净这才道:“嗯,所以先去圣庙。” 圣庙? 她知道,之前袁昭说过南疆圣庙是培养圣女的地方。 所以,她是被送去当圣女的! “姨、姨娘,我要去做圣女?” “这得看王上的安排。”说罢,朝远处招了招手,立马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他们面前,马车和墨净点头行礼。 墨净则看向颜长欢:“上车,我与你细说。” “哦!” 南疆王赤酆,乃是先王最小的儿子,本没有资格坐上现在的位置,但是南疆是以蛊虫巫术建国,于是赤酆娶了能够号令百蛊的古巫族的灵女,先王是个只看能力不看身份的人,便直接破格将他定为未来继承人。 继位之后的赤酆大力发展巫术,为了开疆拓土组建大批军队朝小国开战,利用蛊虫将那些附属小国牢牢控制在手中,这些年他野心昭彰,南疆军队所过之处无一战败,所以他便盯上了大周这块版图最大的骨头。 只是至今都难以啃下。 墨净道:“等洗漱过后,我就带你去见王上,进了宫少见少问少说。” 颜长欢瘪嘴,地方不大,规矩挺多。 ------------ 120 披麻戴孝 那圣庙不过就是个比其他庙宇看上去更大更豪华的尼姑庵罢了,整个圣庙除了门口的守卫,进去之后全都是女人。 所见之人全都穿着统一的白裳白头纱的女子,各个五官精致身形窈窕,只是目不斜视规矩的往前走着,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对身旁发生的事情,走过的人毫不在乎,或者说是漠视。 颜长欢方收回头,墨净便提醒道:“圣庙圣洁,不可嬉笑打闹,不可左顾右盼,不可其心不忠。” 颜长欢立马收回头,心中却腹诽这破地方林子不大,鸟倒是挺多。 等墨净领着她走到了一间屋子面前,立马就有两个圣女上来对墨净做了个手势动作,看上去像是行礼。 “带她下去沐浴打扮。” “是。” 话音刚落,两个圣女便转眼看向颜长欢,而后打开了身后的房门。 屋内云烟袅袅,香气扑鼻,像是放了什么特质的香薰,里面温暖如春,水蒸气扑面而来。 颜长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房,关上门就开始对她上下其手,一个解腰带一个拆头上的珠花,甚至下手狠辣,根本不管会不会弄疼她。 于是只听到屋内颜长欢痛苦的喊叫:“疼疼疼!头发头发!哎呀我的腰!呀,你多久没剪指甲了?” 不等她吐槽完,那两人竟然架着光溜溜的颜长欢直接推开面前的幔纱,露出屋子的全貌。 原来是一个人造温泉啊,温泉两旁有出水口,被修建成了诡异的蛇型。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猛地将颜长欢推了进去。 颜长欢之前被水淹过,一时间对水还有些恐惧,等她扑腾出水面后那两人便冷漠道:“一炷香的时间后我们来给你穿衣裳。” 颜长欢怔怔的目送两人离开,好半天才有了别的情绪。 只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转头仔细观察起了这陌生的环境,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渐渐放大。 她不知道南疆王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听薛越他们说的,这个南疆王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能做到王位必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自己的话能骗过墨净,但是真的能骗过赤酆吗? 她苦笑一声摇摇头。 那人处心积虑将她抓回来肯定不会轻易杀了,如今最棘手的应该是四处都是无法信任之人,而且很明显刚刚那两人对她还充满了敌意。 她在南疆恐怕步履维艰。 一炷香时间很快就到了,那两人给她穿衣打扮也是下手极重,颜长欢的头皮觉得快被她给扯下来了。 这时候就不得不想念她的专属To y.知秋老师了。 她被打扮的和这里所有的圣女一样,同样的白衣裳,只是用银线淡淡的勾勒出了一些花纹,脑后还别了一块白纱。 颜长欢心中无语,披麻戴孝呢? 再被推出来的时候,那两人立马回复成恭敬模样看向墨净。 “左使,按照您的吩咐都做好了。” 墨净背手点点头,随后看向颜长欢:“长欢,随我来吧。” 颜长欢连忙对那两人翻了个白眼追上了墨净,小心问道:“姨娘,他们为什么叫你左使啊?” “我与你娘是圣庙近些年培养的最出色的圣女,故封为左右使者为王上做事,你娘感情用事背弃了圣庙,而我身为左使必然要承担起圣庙的责任。”说完,她斜眼看向颜长欢忽然笑的诡异:“你是阿姐的女儿,体内留着的是阿姐的血脉,说不定见了王上会封你为右使也说不准。” 颜长欢心中狐疑。 什么左右使,这圣庙根本就是个狼窝,先前袁昭说圣庙里的姑娘全是被自己亲娘送进来遭罪的,直到成年都不能出去,连自己爹娘都不认得,这左右使又能干出什么好事儿? 说不定就是拐卖儿童的主谋啊! 墨净自然不知道她现在想的,只是一直领着路。 原来圣庙与南疆王宫是连在一起的,只需要绕过一段看上去很复杂的路就能看到被一堆圣女守着的大门。 那些人看见墨净仿佛等了很久似的,行礼喊道:“恭迎左使。” 活像个邪教。 颜长欢在心中肯定,就是个邪教。 这南疆王宫比起大周皇宫奢华宏伟不足,但是将风景打造的甚是不错,到处都是她没看过的奇花异草,但颜长欢不敢碰。 俗话说得好,越鲜艳的花越是有毒!尤其这南疆还是个培育万毒的国家! 墨净将她带到一处漂亮的宫殿前,取下自己腰间的腰牌递给前方的士兵,后者看了看才放行进去。 颜长欢顿时紧张起来。 这里面恐怕就是南疆王赤酆了,她一会儿是要端庄矜持一点,还是夸张激动一点? 想着,人已经站定在了大殿中央,感受着头顶之人的注视。 墨净缓缓跪下,做行礼手势道:“属下墨净,将叛贼墨凝之女带回来了。” 坐在首位上的男人穿着火红的衣裳,一张老脸早就布满了沧桑的皱纹,茂密的胡子累积在下巴上,一双眼睛却是精明诡谲。 那眸子如捕捉猎物的雄鹰,贪婪又炽热的落在颜长欢身上。 “抬起头来。” 颜长欢忍不住握紧了手,深呼吸好几次才抬起了头,强迫自己与赤酆的眼神对上。 那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猛地站了起来,走下台阶来到颜长欢面前,一下子掐住了她的下巴。 与从前薛越掐她不同,这人的力气极大,像是故意折磨她,颜长欢张了张嘴:“王上...” 赤酆靠近她的脸,忽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颜长欢忍不住皱眉,那人却心满意足的笑笑:“就是这个气息!” 变态啊! 这人看上去起码六七十了吧?还想老牛吃嫩草啊? “费尽心力培养那么多圣女,总算没有白费吾之心血啊!”他盯着颜长欢大笑起来。 其实却让颜长欢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像是看人,好像是在看什么死物。 自己到底对南疆有什么用? 咬牙:“王上,能帮长欢复仇?” 赤酆松开她的下巴,沉声:“你想复仇?你恨谁?” 颜长欢低下头,用额前刘海遮挡住自己的神情,声音却愤恨道:“我恨薛越骗我骗得好苦,我恨大周狗皇帝杀我爹娘逼我至此!还请王上给我机会,让我能亲手了结这两个人!” ------------ 121 学习 也不知道赤酆到底信了颜长欢几分,只是沉默了许久。 最后走的时候居然说要让颜长欢做右使,长居王宫之内,与墨净学习如何操控蛊虫。 颜长欢惊了,大惊。 居然真的去当什么右使,还要和那些虫子为伍! 出来的时候颜长欢走路都是飘得,她一想到以后要跟虫子天天见面就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 墨净转头看她面色难看,担忧道:“吓到了?” 点头,又摇头。 墨净笑笑:“你空有一身本事,竟然会害怕。” 颜长欢猛地回神,转头奇怪:“本事?什么本事?” “你不知道?”墨净眉头一挑忽然想到了什么:“每一位圣女从出生到长大都会经历想考验,考验一过百毒不侵,我与阿姐自然过了考验,可是从来没有一位圣女能剩下孩子,你母亲是头一个。” 所以呢? 证明了颜怀玉的厉害? 墨净继续往前走着,颜长欢便紧跟在她身后,听她缓缓道:“圣女存在的意义是为南疆炼制蛊虫,然而蛊虫不是那么容易炼制的,百年里只有仙逝的王后能够做到号令百蛊,甚至炼制出来控制人内脏的赤血蛊。” 她顿了顿,忽然转头看向颜长欢。 “就是薛越体内的蛊毒。” 颜长欢顿时揪心起来,手心里嵌入了指甲,疼痛让她不至于陷入迷茫之中。 强迫自己笑道:“先王后真乃天命之女,可是可惜仙逝了。” 走在前面的墨净忽然停了下来,颜长欢差点没注意撞了上去,抬头就见墨净死死的盯着自己,笑的贪婪,如赤酆一样。 道:“有了你,怎么会可惜呢?” “我?” “你可知你体有异香,这香为何能压制的住薛越体内的蛊毒呢?因为长欢你啊,就是我南疆最好的圣女,可号令百蛊,百毒不侵!”说着忽然抓住颜长欢的双手,激动道:“有了你,南疆一定会胜利的!” 颜长欢感觉自己的三观在重建。 虽然穿越过来这么久了很少有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说这么玄幻的事情她还是不相信的。 肉体凡胎哪有那么神奇? 她的神情渐渐显得有些奇怪,墨净自知自己太过着急,立马松开她道:“不着急,以后再说,我带你去住处。” 所说的住处其实就是王宫里专门给练蛊人的宫殿,叫做什么鬼巫殿。 鬼屋? 颜长欢一进去就被无数双不太友善的目光从上到下的扫视着,这些人穿着南疆服饰,花花绿绿的十分的鲜艳,然而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杀气和狠意,看见颜长欢时只有挑衅。 颜长欢不自觉的更紧墨净。 “南疆是个讲求实力的地方,你一来就成了王上右使,他们不甘心罢了。” 颜长欢咽了口唾沫:“会怎么样啊?” 墨净想了想:“切磋吧,不过你现在还不会控蛊,最好躲着他们。” “如果切磋输了会怎么样?”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聚满了人的大桌前,一人忽然被摁在桌子上,强硬的将他的手指头掰了出来,面前有一人狂笑一声,取出一把刀猛地将手指砍了下来。 惨叫声震天。 颜长欢的魂飞了。 这也太血腥了吧? 墨净:“就是这样。” “!” 她不要出门了! 她说好了要平平安安的回去,少一只手指头一根脚指头都不是平平安安! 等进了房间颜长欢立马从稍稍放了点心下来。 墨净说今日劳累明日再来找她开始学习蛊术之类的。 虽然颜长欢很不想和那些虫子打交道,可为了薛越她还是想试试的,若是学会了练蛊说不定就能自己制作出解药来呢? 想着,她忽然叫住墨净。 “姨娘,你方才说薛越体内的蛊毒是先王后炼制的,可有留下解药吗?” 墨净停下脚步,眼神警惕的看着颜长欢,甚至略带审视。 颜长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太暧昧了。 这句话她完全是担心薛越问的,那么听在墨净耳朵里肯定也会是这个意思。 她如今的人设是一个被抄家流放,又被心爱之人骗身骗心的可怜少女,应该充满了仇恨与悲痛,而不是担心那个男人。 立马解释道:“姨娘莫误会,我不过是担心这世上有解药的话,薛越若是找到岂不是便宜了他?” 墨净的怀疑始终没有消失,只是收回眼神,缓缓道:“放心,先王后制作完赤血蛊之后就死了,解药更是无从说起。” 不知道墨净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颜长欢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昏眼花。 猛地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自己的嘴怕哭出声音来,随后又张嘴咬住自己的手掌,迫使自己不发出一点哭声来。 只是发了狠的咬着自己手。 眼泪无助的落下来。 薛宗离骗了她! 明明说好的南疆有薛越的解药的... 她不远万里,抛下薛越来到千里不之外的南疆,只求能有救薛越的药,可现在告诉她薛越的毒从来就没什么解药!? 那她离开大周,离开薛越的意义又在何处? 不可能,怎么会没有解药,一定会有,只是还没有人炼制出来! 她向来运气不错,一定能找到的,一定可以的! 别人不行,那就她自己来好了。 先王后能制出蛊毒,那她就能制出解药! 对,学了本事就能救薛越了。 于是第二日墨净来找颜长欢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一副好好学生天天向上的样子,看的墨净十分欣慰。 然后给了她一大堆书籍,颜长欢被埋在书海里蒙了。 “蛊虫指南?巫蛊的一百种炼制方法?蛊术技术方针?” 颜长欢就差把问号摆出来了。 墨净点头:“你先看完这些书,知道蛊虫的种类,以及操控办法,等你掌握之后之后再进行练蛊。” 怎么有一种回到现代上学的感觉? 而且还没有大纲。 看着面前的书海,她努力的给自己打气,撸起袖子就准备冲刺了。 就当一切都是为了薛越,为了自己的爱情! 然后美美的趴在书堆里睡了一觉。 爱情到底是没有伟大到让她爱上学习,只是偶尔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上面的字,然后又睡了下去。 这些字,可能也有毒吧。 ------------ 122 以下犯上 颜长欢是被饿醒的。 看了半天书,又睡了半天,这里好像不会有人给她送饭来,于是她准备自己去觅食。 然而一出去就看见自己房门前有被打翻洒落的饭菜。 她怔怔的看着地上脏了凉透的食物。 看来是有饭吃的,只是有人不想要她吃罢了。 她蹲下身想把地上的残渣捡起来,刚捡起碗就见到碗底下爬出来一只巨大的蜈蚣,吓得颜长欢直接将碗丢了出去,抱着脑袋躲开。 下一秒就听见无数嘲笑声。 有人走来好笑道:“就这还当右使呢?” “南疆人世代与毒虫为伍,竟然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另有一女子走出来笑看颜长欢狼狈模样,却拉着说话的人道:“你少说些,人家可是王上亲封的右使,左使大人还是她姨娘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所有人都觉得颜长欢就是个靠背景走进来的无耻小人。 “不过是个走后门的小人,只要让王上看见我的蛊有多厉害这右使的位置一定是我的!”说话的人是个满身丹青的男人,他身形瘦弱,神情诡异,看着就觉得阴森。 颜长欢看着渐渐围拢过来的人,舔了舔唇角,靠着门板站了起来,蹙眉:“你们想干什么?” “不做什么,右使大人别怕,咱们也不过是想要和大人切磋一番而已。” 切磋? 就是输了砍手指头那种切磋? 颜长欢想往边上缩,却被一人盯住,猛地冲到她面前来,歪头笑道:“右使大人是在害怕吗?” 颜长欢惶恐的看着这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人,忍不住双脚发软。 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以往在大周的时候就算是被人挑衅,可她还有薛越替她撑腰,如今在南疆,谁也不是她的靠山。 咬了咬牙,紧绷身子故作强硬道:“放肆!我乃右使,你们想以下犯上吗?” 丹青男冷笑一声:“切磋而已,右使大人实在太大惊小怪,不若...那就先得罪了?” 说罢,脚底下不知道从哪儿爬出来一堆她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虫子,因为数量众多,爬行的时候还发出嘻嘻索索的声音来,它们全都朝颜长欢爬来。 后者早就吓得魂都快飞了,眼看着那些虫子就要过来,立马转身推开身后之人跑了。 她捂着耳朵本是不想听见那些虫子的声音,却不想还是听见了身后众人的嘲笑声。 他们说,废物而已。 他们说,颜长欢迟早会死在他们手里。 颜长欢吓坏了,便不想再留在这宫殿里,一路向外跑,眼睛里蓄满了水汽看不清道路,只知道有路就跑,跑得越远越好,直到跑不动了她渐渐停了下来,然后漫无目的走在小道上逝泪。 如果薛越在这儿一定不会让自己受欺负的。 可惜他不在,颜长欢想要不被欺负只有自己强硬起来才可以,但她如今没有能力可以威慑住他们啊。 她绝望无助的落座在一块假山上。 只是这块石头好像有点坏了,她坐的不舒服,于是就想起来查看。 谁知刚起身面前的花坛竟然凹了下去,原本厚厚的泥土下竟然出现了一条幽深的隧道,这条石阶应该是很少有人走,都已经布满了青苔。 颜长欢忍不住蹲下身查看,奇怪的是这条隧道没有任何灯光,黑暗又潮湿,而且细细听还有水滴答的声音传出来。 这里是南疆王宫,这密道自然也只有南疆王可以建造出来,不过这里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里面不会有什么剧毒的怪物吧? 颜长欢摇了摇头不想多管闲事,正要起身走,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女子警惕的声音:“是谁来了?” 人?还是个女人? 颜长欢顿时来了兴趣。 蹲在地上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只好回应道:“你是谁?” 那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略带笑意的说道:“你来这儿不知道我是谁?” 不等颜长欢回答,里面的人又道:“你进来吧,我不喜欢和空气说话。” 颜长欢犹豫了。 她看了看周围。 自己刚刚一路跑的太急了,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整个园子也没有一个人路过,很是古怪。 现在回去的话好像那群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她,这里面说不定还装着南疆王的秘密,只是不清楚下面又是什么人。 “喂?还在吗?” 颜长欢回神:“在。” 那人笑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颜长欢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于是她在路边捡了一块看上去很尖锐的石头以作防身,然后才壮着胆子缓缓走了下去。 下面的样子比她想的还要阴森,甚至刚踩到平底上就觉得有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冷的她打了寒战,因为太过空旷走路的时候还会有脚步声回响,听的人及其不舒服。 好在前方有一丝光亮,不至于让她摸瞎。 颜长欢往光亮的地方走,像是一间石屋,石屋内放满了灯台,照亮了屋内的陈设,有床有桌椅,甚至还有梳妆打扮的地方,以及书本,还有中央站着的一位女子。 那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也不小了,应该二三十岁的年纪,穿着朴素的衣裙,披散着头发站在原地好奇的打量着她。 要不是地上有影子,颜长欢觉得自己在和贞子对视。 她朝颜长欢招了招手:“你走近些,我好看看。” 颜长欢小心翼翼的抱着石头挪了一点进去。 女子仔细的端详她的面容,忽然一怔,神情激动的冲了过来,走路间好像听见了什么锁链相撞的声音。 下一瞬她就被眼前的女子抱住。 “阿凝?你是阿凝!你怎么回来的,他们抓到你了?”说完,又蹙眉道:“颜怀玉是做什么吃的,她没保护好你吗?” 颜怀玉,阿凝... 颜长欢缩着头有些不自然:“我不是墨凝,我是颜怀玉和墨凝的女儿,你认识他们?” 搂着自己的人忽然身体僵硬了一下,缓缓放开她,再靠近她的脸自己看,而后懊恼道:“我这脑子,我都老了,阿凝怎么可能还是这幅少女模样?你是...长欢?” 颜长欢惊奇:“我有这么出名?” ------------ 123 抛弃他 “阿凝的孩子只有长欢一人啊。”说完,那女子还笑道:“说是要给我家小子许配做娘子的。” 颜长欢笑容收起。 抱紧了胸口戒备道:“我嫁人了有相公了!” 女子吃惊,赶紧抓住她着急道:“嫁谁了!?” 颜长欢一脸自豪:“大周凌安王薛越!” 女子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好啊!这臭小子,趁为娘不在居然早就把未来媳妇拿下了!” 颜长欢脑子飞速的转了转,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欢脱不着调的女人,惊恐道:“您是...薛越生母,大周皇后?” 女子歪头笑着:“不像吗?” “像...吗?” 赤楚欢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而且还是跟大周有关的人,她很高兴,一直咧着嘴笑着看她。 还要拉着颜长欢坐下聊天,颜长欢这才发现赤楚欢的脚腕上被上了锁链,看长度应该只能在石屋里走动。 原来从赤楚欢离开大周开始,她就一直被关在这种地方,还被锁链困住。 南疆王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像是困住畜生一般。 赤楚欢不在意,想给颜长欢倒杯水却发现水没了,只好干笑一声道:“他们还没给我送水和吃得来,你先将就一下,跟我讲讲大周现在怎么样了?对了,你爹娘呢?” 颜长欢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可赤楚欢不是傻子,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出了事。 直接板着脸:“你爹娘是不是已经走了?” “您知道?” 赤楚欢苦笑:“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出现在南疆呢?” 颜长欢无奈抿唇。 然而赤楚欢悲伤也没多久,叹了口气:“当初就跟她说了颜怀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能护住她啊?找男人就该找文武双全的!” 所以薛宗离文武双全了? 说罢,赤楚欢忽然一脸八卦凑上前来,笑的兴奋:“我儿子,就是薛越长得好看吗?高不高?长得像我还是像薛宗离啊?” 赤楚欢从薛越小时候就被抓走了,到现在记忆里的薛越还是那个摔到了就哭鼻子,饿了就喊娘的小奶包。 颜长欢说起颜长欢可就滔滔不绝了,赤楚欢从她的口中全方位的了解了一下自己的儿子。 然后面露嫌弃。 “薛宗离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居然打女人!” 颜长欢煞有其事的点头,指着自己的胳膊和脖子:“他之前可凶了,每次抓我都会淤青,一个月才能消!” 赤楚欢心疼:“那你还跟着他干什么,把他抛弃了,重新找一个啊。” 颜长欢顿住。 这是一个当婆婆能说出来的话? “所以说古代人就是可怜,遭遇家暴就该出来说不,这臭小子敢打女人,等老娘出去之后打不死他!” “......” 颜长欢石化了。 “古代人?” 赤楚欢回过神,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 颜长欢有种惊奇万分又见怪不怪的感觉,咬紧了牙关:“您也是穿越来的?” 赤楚欢:“你为什么要说也?” 在这个穿越如穿衣服家常便饭的地方,颜长欢觉得谁是穿越来的她都不奇怪了,就算现在告诉她手里这块石头也是穿越来的一个人,她也觉得正常的很。 只是赤楚欢在接受了面前的儿媳竟然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立马抱着她大哭特哭起来,把她的衣裳当做擦眼泪的布。 “老乡啊!我终于见到老乡了!我好苦,我过的真的好苦!” 颜长欢无奈拍着她的背安慰。 叹道:“你怎么穿的,我见过那么多穿越老乡,你是最惨的一个。” 赤楚欢长叹了一口气,松开了颜长欢看向远处缓缓道:“我不是半路穿越来的,我来的时候是个婴儿,我就是赤楚欢,赤楚欢就是我,可惜...无论我怎么挣扎,还是逃脱不了赤楚欢的命运。” 他们这些穿越而来的,哪个不是抱着能改变原身从前命运的想法,而赤楚欢来的时候就是个孩子,她改变不了过去,只能一步步按照赤楚欢的人生去走。 这一走却把自己活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道:“我母亲是南疆巫族的灵女,与父王并无感情,生下我只是父王的暴行,而母亲到死都只是被那个人利用的工具罢了。”她说着,苦笑一声:“父王,母亲,把他们的名字放到一起都是恶心,都是对我母亲的玷污。” 原来当初和亲并不是赤楚欢的意愿,而是赤酆为了让大周皇帝身边有个眼线故意强迫赤楚欢去的,以她母亲的性命。 赤楚欢母亲自从生下她之后,控蛊的能力越来越差,身子也日渐消弭,赤酆也就不再对她多看一分,失去王上尊敬的女人,在那后宫之中比狗还不如。 为了母亲,赤楚欢愿意和亲大周,于是像言情话本里的那样,她去了大周,本是魅惑薛宗离爱上自己,要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然后迷惑他为南疆所用,摧毁他的国度才对。 可是薛宗离太爱她了,明明自己告诉过他她就是一把淬了毒的尖刀,时刻会扎进薛宗离的命脉,可那个男人将她所有的刺都包容了,那份爱意让她迷失了自己,也让她忘记了远在南疆的母亲。 等她打起精神来准备对薛宗离下手的时候,却被告知母亲早就死了,死在冷宫之中,无人问津。 这时候的赤楚欢又为何要为她的故国卖命? 那个男人根本不配她的母亲! 于是不再给赤酆传递消息,可惜她生下了薛越。 颜长欢蹙眉:“生了薛越您不是就更好的在大周立足?” 赤楚欢却摇头,悲痛道:“我不能生下任何一个孩子,无论他是男还是女。” 颜长欢疑惑,等她继续说。 “若是个女孩儿,她会被带回圣庙受尽折磨变成圣女,从此我与她不复相见,相对两不识,可我生的是个儿子,我是大周的皇后是南疆的公主,意味着这个男孩有这两国的血脉。”她转眼看着颜长欢。 沉声道:“你觉得,那个贪心的男人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 颜长欢稍微明白了什么。 因为她是皇后,皇后所生的皇子未来必定是太子,九五之尊,而赤酆的目的其实也在于此,他需要一个拥有着南疆血脉的大周皇子,操控他为自己所用。 只是他算漏了一点,赤楚欢不受控了,那这可怜的小皇子自然也不会成为他的兵刃。 ------------ 124 色狼 “所以南疆王才给薛越下蛊毒的。” “蛊毒?什么蛊毒?”赤楚欢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 颜长欢解释道:“墨净说的,说是你母亲当初炼制的赤血蛊,每次发作都会啃食他的五脏六腑,使得他血脉逆行,这么多年薛越一直活得很痛苦。” 赤楚欢猛地起身将桌上空了的水壶水杯摔在地上,怒急道:“他明明答应过我绝对不会动越儿的!” 颜长欢看着满地的碎渣。 感叹果然是母子,生气了都是一样爱砸东西。 忐忑不安道:“所以薛越的蛊毒,连您也没有办法?” 赤楚欢沉默了一下道:“我母亲没有告诉我她曾制作了这样的蛊毒。” 所以就连是南疆公主也没有办法。 颜长欢又失落下去。 “对了,你怎么会找来这里啊?” 赤楚欢不想将自己陷入无尽的悲痛之中,整理了一下心情故作轻松的问道。 颜长欢闻言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心里还有些自卑。 被虫子吓得慌不择路,也是够丢人了。 赤楚欢却蹙眉,冷冷一笑道:“他还是喜欢搞这些。” “什么啊?” 赤楚欢:“他封你为右使又叫你住进鬼巫意图就是为了这个。” 就是为了让那些人把她杀死? 那还不如直接动手吧,省的费时费心。 赤楚欢却摇摇头,道:“他是想要你知道,在整个南疆中,除了他你谁都不可以相信,他要你成为他的亲信,这是他惯用的伎俩。”说完,嘲讽道:“看着吧,等你被欺负的最惨的时候他就会出现了。” 颜长欢打了个寒战。 这个男人太阴暗了。 “那我怎么办?”万一还没等来赤酆,她就被那群人折磨死了。 赤楚欢看着她笑笑,指着自己:“还有我啊!” 她道:“虽然我比起我母亲是要弱些,可是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这是有老师了? 颜长欢忽然听见了头顶有撞了金币的声音。 他们不敢相处太久,毕竟这地方是赤酆拿来困赤楚欢的牢狱,只是颜长欢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地牢里漆黑一片,完全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出来才知道居然已经在里面呆了整整一天了。 可笑的是颜长欢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等她东转西走绕出园子到了一片更加陌生的地方,她慌了。 好在这里有人。 前面有一队好像是巡逻的士兵,颜长欢小心翼翼的上前,那群士兵立马注意到了她。 最首的人穿着厚重的盔甲,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剑,长得十分高大,五官深邃,看着颜长欢写满了疑惑。 “姑娘是?” 颜长欢:“我是新来的右使,出来闲逛迷了路,请问鬼巫殿往哪儿走啊?” 那人听罢,立马露出玩味的表情来,伸手指着前方。 颜长欢正要去,却听身后之人道:“那边不是。” 行动戛然而止,颜长欢知道自己被耍了。 转头惊奇看向身后之人。 气道:“你耍我?” 那人耸了耸了肩:“谁叫右使大人不听我说完呢?” 行,这波亏她吃了! 只见那人又指着一个方向,颜长欢这回学会儿了,敌不动我不动。 然而那人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 这是哪儿来的白痴派来整她啊? 见她脸色难看起来,那人捂嘴笑了起来,走近过来戏谑道:“美人可是生气了?” 颜长欢偏过头。 看不出来吗? “在下千隐之,南疆十二军主帅,你可以叫我隐郎。” 引郎?引狼入室? 看他现在的笑容,确实像匹狼,一匹色狼。 颜长欢退开几步:“千将军自重。” 千隐之笑笑,再度挨上去,问道:“我知道你,你是大周来的,对吧?” 颜长欢不回答。 “那你知道大周有个女将军,叫什么晞的,她漂亮吗?” 这人居然还敢肖想秦晞! 颜长欢瞪他,千隐之赶紧道:“哇呜,小美人生气了也好看耶!” 颜长欢收回眼要走,却被千隐之拦下,颜长欢气恼看他:“千将军既然不能帮我找路,请放我离开。” “美人别生气,我虽然不知道路,但我手下知道啊。”说着便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上前来。 千隐之:“就让他带你去吧,对了,你要是想找我就来这儿找我,我会一直等你的美人。” 颜长欢:“......” 丢了个白眼便转身跟着面前的士兵离开了。 还以为是个君子,没想到是个流氓。 这南疆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不知道是不是颜长欢回去的时候身后跟了个士兵,那群白天还准备对她下手的人全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进来,却不敢上前来。 颜长欢疑惑的看向身后的士兵。 问道:“为什么他们好像很怕你的样子?” 士兵:“他们怕的是千将军。” 那个色狼? “右使大人鬼巫殿到了。”说罢,那人就转身走了。 颜长欢立马也听见了周围人群的脚步声,吓得赶紧钻进屋子里把门给锁上。 这群欺软怕硬的,等以后她学会了控蛊,一定第一个让他们感受一下被虫子包围! 之后那群人还是经常欺负她,自己空有一个右使的称号,可这里没有一个人会真的把她当做主子。 墨净常来教她巫蛊之术,而颜长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偷偷去密牢找赤楚欢学习,一来二去也就更加熟络起来,甚至有时候还会给她带些好吃的给她打打牙祭。 只是偶尔还会碰到那个叫做千隐之的色狼。 本来不想与之结交,可是鬼巫殿那群人似乎很怕千隐之,自己与他交好说不定能让他们不找她麻烦了。 于是每次都会忽略他满脸堆笑喊美人的样子,自己回应一句:“千将军自重。” “你我都这么熟了怎么还这幅样子啊?”千隐之拉着她坐到亭子里去,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递过去,笑的灿烂:“这是我特意从宫外买来的肉脯,可香了!” 说着便打开扯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见颜长欢不动就自己动手塞进她嘴里。 颜长欢咽下去后他还一脸期待的样子。 “你快接着上次跟我讲讲,那秦晞后来到底有没有和凌安王和离啊?” 感情把她当成说书的了。 ------------ 125 又迷路了 “和离了和离了。” 颜长欢咽下嘴里的吃食。 千隐之忽然咧嘴笑的高兴,神情飞扬好像这消息是天大的喜事儿似的。 颜长欢看着便觉得这人不对劲。 从认识开始千隐之就一直跟自己打听秦晞的事儿,该不会是喜欢秦晞吧? 虽然这事儿很奇妙,但是秦晞这样英姿飒爽不拘泥于闺阁之中的女子,整个天下又能有几个?而那些里又有几个比秦晞聪明能打? 所以千隐之喜欢秦晞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于是歪头问道:“千将军对秦晞有所爱慕?” 千隐之看她一眼而后毫不掩饰的点头,随后看着不远处的一株开的正艳丽的红梅道:“秦晞这样的女人,世所罕见,雍州一战成名,不是男儿却比她老子还骁勇善战,这样的女人才配我千隐之。” 看得出来千隐之很是欣赏秦晞,同时很自信。 颜长欢却摇头打趣道:“可惜,秦晞早与他人两情相悦,千将军恐怕没有机会了。” “我相信只要让本将军见到秦晞,她就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她该选择的。” 说完,他锤了锤自己大块的胸肌,以示强壮。 颜长欢上下审视。 千隐之是典型的型男,身高出众,繁琐的军装穿在他身上却像是装饰,衣料包裹着鼓鼓的肌肉,露出的皮肤都是古铜色的,一头浓密的卷发,像个...大型藏獒。 下意识将徐正言拿来对比一番,徐正言就好像那小巧可爱嘴臭的吉娃娃。 没有可比性。 忽而空中刮来一阵冷风,吹得四面的树木都开始往一边偏斜,落叶纷飞,颜长欢的发丝也被吹的凌乱,忍不住紧了紧自己的衣裳。 千隐之叹了口气:“今年冬天应该不好过,好像要下雪了。” “下雪?” 千隐之抬头看向亭外的天空,眯了眯眼:“晴朗天吹凉北风就是要下大雪了。”说罢,忽而起身:“趁着还没下,本将军巡逻去了,肉脯送你了。” 颜长欢搓了搓发凉的手臂。 忽而想到地牢里的赤楚欢,这些天她发现地牢里阴森潮湿,根本就没有御寒的东西,又不敢燃炭火,要是下雪了地牢里不是更冷? 就算不看在那是薛越母亲的份上,同是穿越来的,颜长欢也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拿上吃剩下的肉脯转身回了鬼巫殿,趁着那些人不注意赶紧跑进自己的屋子里拿了一床毛茸茸的毯子出来,然后鬼鬼祟祟的蒙着毯子跑了出去。 等颜长欢进地牢的时候,果然见到赤楚欢被冻的窝在床上盖上了所有的被子瑟瑟发抖。 见到颜长欢还想起身却被她摁了回去了,把带来的毯子塞进最里面,道:“你把这个裹在身上能暖和些。” 赤楚欢明明冻得嘴唇发白一直打颤,却还开玩笑道:“还是儿媳妇会疼人。” “您好歹是公主,他们连个御寒的东西都不给你吗?” 若要是冻死了,是不是也没人来给她收尸? 赤楚欢却无奈苦笑,抿唇:“这里没人把我当公主,早就...习惯了。” 颜长欢忍不住握紧了她冰凉的双手,想要将自己的温度传给她。 看着一国之后如今屈居于此,见不得光亮过得这般凄苦,薛越若是知道他日思夜想都要找回来的母亲,如今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定然会不好受吧? 颜长欢吸了吸鼻子,忍下酸楚,一直陪着赤楚欢睡下才准备离开地牢。 一出来就见明艳漂亮的花丛上被皮盖了一层白色的霜,头顶缓缓飞来雪花,打着旋儿的落到她的头上,肩上,手上。 还真下雪了。 她赶紧出来将地牢的机关复原,而后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见到千隐之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身后。 “呀!” 颜长欢揪紧了胸口的衣裳,感觉能摸到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了。 千隐之微蹙着眉头看看她,转眼又落到地牢的入口,看来是也知道地牢的存在。 或者是他看到了颜长欢刚刚出来后的一切。 颜长欢心中不安,咬紧了牙关故作轻松笑道:“千将军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我又迷路了,你能否带带路?” 千隐之眉头皱的更深,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让了路。 从他身后走出来墨净。 颜长欢脸色僵硬,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停止流动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墨净看到了多少?她身为左使定然明白此地是关押赤楚欢的地牢,而如今从大周来的颜长欢居然也出现在这里,很难不让人生疑吧? 颜长欢想先下手为强,可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打消墨净的疑虑。 “姨娘你...” 墨净勾唇,却毫无笑意,眼神淡淡的落在颜长欢身上,缓缓道:“怪不得你最近对南疆蛊术大有了解,原来是另有人在教你。” 颜长欢所有的说词好像都无法说出口了。 只看到墨净一点点走近自己,斜眼看着她,冷道:“你既找得到这里,你可知她是谁?” 颜长欢揪着自己的衣裳布料忍不住摩擦起来,就像她现在的心虚一样,纠结无助。 张了张口:“南疆公主,赤楚欢。” “呵,公主?她更觉得自己是大周国母,薛越的母后。”她说话时一直盯着颜长欢的眼睛看,好像颜长欢只要有一点情绪波动就会立马大做文章。 颜长欢扯了扯唇角,装作刚刚得知的样子:“原来是大周皇后。” 话音刚落,墨净忽然掐住她的脸颊,将她的脸往自己面前送,而后气势强悍道:“颜长欢,我可以容忍你的一切,但你想想你那九泉之下的爹娘,我那苦命的阿姐,你就该与大周的一切划清界限!” 颜长欢慌乱无措的看她:“姨娘说的,只是我以为公主殿下她...” “住口!” 墨净猛地将她丢开,颜长欢一个没站稳跌倒在了地上,手肘撞到了坚硬的地板疼的叫出了声。 千隐之准备上前,却被墨净叫住:“有劳千将军带她起来,去万鸠谷。” 千隐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惊愕的看着墨净好一会儿都没有动身,墨净忍不住道:“此乃王上旨意,将军不肯?” 颜长欢从千隐之的神情里看出那万鸠谷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下一瞬千隐之就俯身将她扶了起来:“得罪了。” 言罢,颜长欢只觉得自己后颈一疼,随即没了意识。 ------------ 126 万鸠谷 寒风凛冽像是长满了尖刺,扎进了人的皮肤里,直彻骨中,让人寒战连连。 颜长欢刚睁眼就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眼前是一片银色的世界,到处都是被雪覆盖的树木,还有...头盖骨? 鹅毛般的大雪还在下着,颜长欢立马就清醒过来,雪地上有个身穿黑熊皮的男人就在不远处,墨净在与他说着什么。 千隐之见她醒来蹲下身来:“你没事吧?” 颜长欢迟疑一瞬摇头又点头。 “这里是哪儿?” 千隐之有些无奈:“万鸠谷,百虫孕育之地,其实不止一百种蛊虫。” 颜长欢的冷意比方才更甚。 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千隐之立马扶住她的手臂,然而响动却把墨净和赤酆吸引了过来。 赤酆缓缓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叹道:“本想着让你再过几日安生日子,谁知你是个不安生的。” 赤酆看着她,仿佛是看到了一朵美艳的花朵,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却激起颜长欢一身鸡皮疙瘩。 “你体内的异香虽能克制蛊毒,却也对蛊虫有着天然的吸引力,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吾只能出此下策,让你与百虫之毒融合,这样你就能更好的掌握蛊术,同时成为吾的一大杀器。” 颜长欢咬紧了下唇抑制着自己的泪水,只是恐惧的看着赤酆,道:“王上,若是我死在此处,又如何为王上效力?” 墨净笑着上前:“你大可放心,这些蛊虫不会让你死,不过是多被咬几口疼一疼,这谷中果子管够,也饿不着,只是如今天寒地冻是要吃一番苦头的。” 赤酆:“年轻人便是要吃一番苦头才知道该为谁效力。” 说着看向千隐之做了个手势,后者有些犹豫,可还是缓缓看向颜长欢将她推向了山谷深处,颜长欢崩溃看他的时候却见他悄声说了句:“抱歉。” “不要!!!” 这山谷深处是一个凹型山坡,颜长欢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不顾一切的想追上去可的冰块却让她重新滚了下去,脑袋砸到了地上的石块,鲜红的血带着余温落到了晶莹剔透的积雪之中。 天幕渐渐黑下,千隐之忍不住一直往万鸠谷的方向看去,不知为何他好像隐约能听见那人的惨叫声。 可是王宫离万鸠谷那么远,就算她呼救也不可能传过来。 大概是他愧疚吧。 那万鸠谷是什么地方? 是南疆蛊虫孕育之地,那里的蛊虫都是最恶最毒的,也是最饥渴的,就连是墨净那样的练蛊高手也不敢进入,这地方的用处除了培养蛊虫,还是一个乱葬岗,那些犯了大错的人往往都是被丢进谷中自生自灭。 左使说颜长欢体内血脉可以免疫蛊毒,可是千千万万数不胜数的蛊虫日日侵袭,颜长欢焉能有活路?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有空就去万鸠谷附近转转,偶尔在山谷入口放下吃食和御寒的衣物,只是那些东西从未被取走过。 后来千隐之就很少再去了。 而那些东西也被大雪覆盖,日复一日。 ...... 隆和四十八年,春。 传闻凌安王侧妃三年前因病去世之后,原本有些驯良的凌安王忽然又回到了从前暴力的样子。 对待惹他不快之人,不杀也是残,搞得满城百姓都不敢接近凌安王府半步。 王府外百米开外才会有人出没。 朝廷上更是无人敢来往,就连周子时如今也难得与他再多说几句话了。 那凌安王好像是忽然之间失了魂,见了谁都是板着一张脸,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众人都说是侧妃娘娘走的时候带走了王爷的魂。 直到一份快马加鞭的折子送进了皇宫,凌安王好像忽然活了过来。 薛宗离看着手中的折子半晌,忽然听见殿门口响动,缓缓抬头就见薛越不顾内侍阻拦硬闯了进来,内侍尴尬又着急的追上来也无用。 薛宗离挥了挥手,内侍立马恭敬退下。 薛越急匆匆的进来,连行礼都忘了,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中的折子,眼神激动道:“南疆来的折子?” 薛越深吸一口气,点头。 “如何?有消息了?” 当年颜长欢一走便杳无音讯,三年内连这个人存在的混迹都不曾有,他都一度怀疑是不是南疆将她如同赤楚欢一样藏了起来。 而如今南疆忽然主动出击,实在是匪夷所思。 蹙眉:“南疆送了位圣女来和亲。” 薛越沉默一会儿:“会是长欢吗?” “不知。” “什么时候到。” “半月后。” 薛越从宫里出来之后就碰上了刚准备进宫的秦晞,见到薛越立马勒住马在马背上行礼。 薛越看她:“秦小将军现在进宫?” 秦晞点头:“过几日南疆和亲队伍进宫,陛下命我前往驿站安排,来让陛下过目驿站所需用品。” 薛越神情顿住。 若是这次来的人真的是颜长欢,秦晞去接待她定然也高兴吧? 不过若真是颜长欢,哪有让她住驿站的道理? 便道:“有劳秦将军了,可否给本王看看。” 秦晞虽是不理解,但同时也明白薛越对南疆有多敏感,说不定是想挑刺。 又听薛越道:“不过是怕你做的不好,本王先行过目你再拿给父王也不迟。” 秦晞想了想,反正最后还是要给陛下看,给他先看也无妨。 于是下马,边走边将怀中的纸拿了出来,双手递进马车之中。 薛越接过,匆匆看过几眼,忽然道:“将准备的蔬果换成葡萄和荔枝,还有给那位圣女的房间陈设不要太死板。” 秦晞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马车里的薛越。 心道长欢不过才走三年,这南疆的圣女还没送过来就这般注意了? 当即有些不满道:“这些都是按照规矩来定的,依王爷所言怕是不合规矩。” 臭男人,见异思迁到她面前来了! 薛越闻言蹙眉:“何为规矩?本王就是,秦小将军照办就是。” 说完便把方才的宣纸还给了秦晞,她再抬头马车的车轱辘已经开始行使了,只能望着马车屁股无奈叹息。 薛越这三年越来越冷酷无情,甚至暴戾无常,如今终于是对别的东西感兴趣了,可秦晞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替长欢不值罢了。 ------------ 127 好说话 黑色的空间,到处都是可怕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寒冷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她。 伴随着风的呼啸,在遥远的地方,忽然有一点光亮。 面前出现了赤楚欢的身影,她比从前虚弱多了,连说话都要咳嗽了。 赤楚欢挽着颜长欢的手,惨白的脸勉强勾唇笑着,慈爱的面容看着她说:“你若有机会回到大周,帮我告诉薛宗离那个混蛋,他娶了那么多妃子我会找他算账的,还有,帮我跟越儿说句对不起。” “您不跟我一起走吗?” 赤楚欢自嘲一笑:“走的了吗?”她望向漆黑的远方,眼里忽然闪现晶莹剔透的泪花出来:“离开这地牢是南疆王宫,王宫之外是南疆都城,都城之外是南疆国土,我哪里逃得出这片土地呢?” 颜长欢愧疚:“对不起,我如今还没有能力帮您...” “走吧,别让越儿久等了。” “娘娘...” “你告诉他,娘亲从来都是爱他的,纵使,从来天各一方,纵使,会有阴阳相隔。” 忽然赤楚欢猛烈地的咳嗽起来,吐出了一滩鲜血出来。 “娘娘!” 伺候她的侍女立马上前来:“右使,您怎么了?” 她居然做梦了,那是她离开南疆前一晚见到赤楚欢的最后一面,后来她就被赤楚欢执意推出地牢。 她的面容与三年前变化不大,只是眼眸要比那时沉稳得多冷漠的多,清醒过后摇摇头:“没什么,什么时候了?” “回右使,午时了,该用膳了。” 怪不得马车没有进行中。 被搀扶着走下了马车,远远的就看见一身黛色衣裳的墨净朝她走来。 颜长欢立马恭敬行礼:“左使。” 墨净看着她略显疲惫的面容上,皱眉皱眉。 “休息的不好?” 颜长欢如实回答:“回到那个地方,总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墨净拍拍她的手:“好了,打起精神来可别忘了王上给你的任务,此次和亲很可能就是薛越,你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 颜长欢面色如常,点头应下。 “到了都城以后我就再难与你会面,宫中有我们安排的线人,届时她会与你一起去完成。” 线人? 大周皇宫里还有南疆的人? 颜长欢只是奇怪一瞬,随即有恢复如常,嘴里说着南疆王英明之类的屁话。 直到马车彻底驶进都城,听着熟悉的话语声,嗅着空气里淡淡的食物味道,这是她三年里梦中一直浮现的画面。 而如今,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她握紧了双手,抑制着自己向外看的冲动。 然而此刻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一片吵嚷,颜长欢听见外面有人在喊着凌安王什么的话,心里突然一紧。 难道薛越来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要起身出去,可是又听见墨净的声音传来,立马如被泼了凉水一般,冷静下来缓缓坐下。 “不知来者何人?竟敢当南疆使臣的队伍。” 薛越坐在马背上,直勾勾的盯着最中央的马车上,神情复杂。 却回答道:“凌安王薛越。” 墨净佯装恍然大悟:“原来是王爷,不知王爷挡我等去路作何?” 薛越不答,只是看着马车良久。 颜长欢坐在马车里却觉得自己被一双眸子看着,缓缓抬头,透过被风吹来卷起又落下的马车帘缝隙中看见了他。 那双眸子太过炽热浓烈,那张脸即使三年未见,任旧恍如昨日般熟悉。 二人隔着人海对望,其中情愫难以言表,也无法言表,只是颜长欢忍不住蓄满了眼泪望着他,有太多话,太多情憋在心中想要一吐为快,可是她不能说,于是就用眼睛倾诉这三年来的喜怒哀乐。 好在薛越这三年好像并没有怎么变化,包括心意。 墨净盯着薛越良久,发现他盯着颜长欢的马车目不转睛,立马蹙眉表示不悦道:“王爷可是有些失礼了?马车内乃是我南疆圣女。” 薛越终于收回了眼眸,只是抓着马绳的手暗自发紧。 冷笑:“圣女?不就是来我大周和亲的女人吗?” 话音一落,周遭的百姓也都纷纷开始附和。 虽然薛越这人名声不太好,但若是上升到国家与国家对垒,大周人那就不能吃亏。 更有人冷嘲热讽:“什么圣女?做的那副样子,难不成还以为咱们王爷能看上她似的,若是侧妃还在,那圣女恐怕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就是!侧妃娘娘倾世容貌,我还没见过第二个比她还美的人,王爷定不会被她蛊惑!” “......” 颜长欢摸了摸鼻子。 这就是所谓的唯粉吗? “凌安王不要太过放肆!” 墨净自然不甘心被人奚落,猛地高声反驳。 颜长欢也捏紧了自己的手,望着薛越摇了摇头,担心他做得太过火,反而惹恼了墨净就不好了。 薛越只是高声笑了许久,道:“本王不过是要过路,南疆使者是否有些过激了?何况你站着的还是大周国土。” “不过来者是客,本王愿意退让一步。”却挺直了身子,不屑的看着墨净道:“在我大周境地,可不是人人都像本王这般好说话。” 这是威胁? 墨净顿时眯了眯眼。 好说话?若是薛越都好说话了,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好说话的人了。 眼看着薛越驾马离去,颜长欢的思绪也被他所牵动,知道墨净呼唤她才回过神来。 “不要掉以轻心。” 颜长欢点头:“我明白。” 之后便一路顺利的跟着队伍住进了驿站之中。 因身份特殊,颜长欢一进屋墨净就将门关上,院子里也全都是南疆的守卫,按照这个状态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颜长欢刚落座,侍女便送来一杯茶水。 颜长欢接过,抬头去看她。 这是墨净亲自在南疆王宫中为她挑选的,要蕊丹,不出意外应该是为了看住她,所以对她也就不咸不淡。 她放下茶杯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话。 “我来给圣女送些瓜果。” 这声音令她脸色一白,原本好好放在椅子上的屁股已经离地了,但却掐着自己的大腿坐了下去。 而后咬紧了牙关,偏过头让自己看上去很平常。 这是秦晞的声音。 秦晞就在门外! ------------ 128 黛叶 她做梦也不敢想刚回来就能见到薛越和秦晞,她真的好想出去和秦晞见面,然后一起去寻芳楼喝个酩酊大醉。 只是如今的场面,她与秦晞实在不好相见。 当初走的时候除了薛越和知秋,她谁也没有告诉,而如今南疆将她改头换面再回来就是不想她再与大周的人纠缠,所以她还不能和秦晞相认。 抬眼看了一眼蕊丹,后者立马点头转身开门出去。 颜长欢立马站起身听着门外的一切。 秦晞身后站着些小厮,手里都拿着瓜果,看见蕊丹出来便道:“此乃我大周心意,还望圣女莫嫌弃。” 蕊丹淡淡看了一眼那些瓜果,道:“您交给我便是,圣女因路途劳累已经歇下了。” 秦晞本来就与南疆人不对付,早几年还在边境与南疆人起过冲突,无论是她还是南疆人都是相看两生厌。 而薛宗离要她去做这迎接南疆使臣的事儿,侧面也是威压南疆。 于是挺直了腰背:“圣女大人好大的面子,本少将军亲自到访,竟叫一个侍女出来。” 蕊丹一时有些紧张,赶紧行礼:“可圣女真的已经歇下了,还请少将军莫要为难奴婢。” “也罢,不过这些瓜果都是大周上品,南疆怕是没有,还请圣女一一品尝。”她提高了音量故意朝里面的人说。 颜长欢勾唇。 什么时候秦晞也学会膈应人了? 该不会是和徐正言呆的太久了吧? 正想着,蕊丹已经重新开门进来,进来一队端着果盘的下人,蕊丹吩咐他们放好以后就下去了。 颜长欢看着桌上的瓜果忽然眼前一亮。 这些果子半数以上都是她爱吃的,这要是巧合也太巧了吧? 想着便忍不住拿起一颗蜜枣要塞进嘴里,蕊丹立马上前阻止,杞人忧天道:“圣女别吃,这大周忽然送来瓜果,我看是别有所图,万一这果子里有毒怎么办?” 颜长欢心里嘲讽,就这智商也不知道怎么被墨净挑中的。 要真的有毒也不会明目张胆的送来。 “他们不敢,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王上刚好可以以此向大周追责。” 蕊丹还是有些不信,然而颜长欢已经趁其不备另外揪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嚼了起来,甚至感叹一句:“真甜。” 蕊丹不高兴:“这水果南疆也有啊。” 颜长欢暗中瘪嘴。 南疆的果子就是没有大周的甜! 傍晚,薛宗离设宴为南疆使者接风洗尘,听说要与民同乐,于是文武百官皆进宫来,还把自己的家眷也给带上了。 颜长欢进宫之前墨净拉住她,给她戴上了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来。 “虽说你这张脸迟早都会露面,可今日这样的场面并不适合。” 颜长欢觉得她在无作为。 就算她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只要是对‘颜长欢’有记忆的人也绝对不会认错。 这就是自信。 叹了口气:“稍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若还是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墨净笑了笑:“怕什么?这世上有几个相像的人不出奇,只要你咬死不认谁敢说什么?” 颜长欢点了点头,跟随着墨净一起下了撵轿。 有内侍早早等候在宫门口,一见到颜长欢一行人立马笑脸相迎。 道:“陛下此次设宴在御花园,烦请使者移步前往。” 墨净点了点头。 御花园的各种风景颜长欢早已见识过了,如今春日各种花草重新发芽开花,纵使是夜晚也有蝴蝶萦绕着花朵飞舞,周遭都是提着宫灯行走的宫女内侍,直到灯火通明处便是此次宴会开设的地方。 此刻已经坐满了人,只等着内侍见了她们高呼一声:“南疆使者到——!” 一时间,刚刚谈笑风生的众人都纷纷将注意力放在了路口,甚至因为厌恶南疆对马上过来的一行人并无好脸色。 徐正言正与秦晞打闹,转眼瞧见穿着南疆衣裳蒙着面纱缓缓走来的颜长欢,一时觉得自己眼花了。 怎么觉得这个人有几分颜长欢的样子? 虽然三年前告诉他颜长欢病逝的消息他是一点不信,但现在告诉他颜长欢是南疆圣女,他更不信。 他琢磨了片刻,扯了扯秦晞的衣衫,指着那方向道:“秦晞,你看那人,像不像颜长欢?” 秦晞一提到颜长欢脸色就不是很好,等到她抬眼看去也是一怔。 而后眼眸一直跟随者颜长欢的行动而转动。 “长欢...” 只见颜长欢跟随者墨净一起走到中央,对着高位上的薛宗离盈盈一拜,恭敬又疏离道:“南疆使臣拜见皇帝陛下。” 薛宗离的目光在颜长欢脸上停留一刻立马转开,故作无恙的说了一些两国友好的话,才问道:“那位就是南疆此次和亲的圣女?” 墨净缓缓转头看向颜长欢。 后者走出队伍,又行了一礼:“妾身黛叶参见陛下。” 秦晞转头和徐正言对视一眼对这个名字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秦晞更是不死心的看向薛越。 计算他们看不出来,薛越一定能看出来吧? 谁知道薛越这人看的比他们还勤,连喝酒都舍不得移开,好像眼珠子长在了那黛叶身上,却没有露出半点疑惑的样子。 难道真的只是长得像? 薛宗离点点头:“抬起头来。” 颜长欢闻言抬头。 高位之上,薛宗离比三年前看上去更苍老了一些,两鬓斑白,皱纹加深。 左侧坐着的是宠妃,右侧坐着的是薛灵雎和薛灵儿,此刻薛灵儿和薛灵雎都因为她的脸倍感奇怪。 薛灵雎只是疑惑一瞬而后恢复寻常,薛灵儿却直接站了起来,朝着颜长欢大喊:“颜长欢!” 颜长欢按住不动。 然而这个名字就像是往水里扔了块石头,炸起了一片水花。 众人纷纷开始议论,甚至有人指着颜长欢的脸开始煞有其事的点头,余光中颜长欢还看见颜振站了起来。 薛宗离立马看向薛灵儿,怒道:“胡闹什么?还不快坐下!” “父王,这是颜长欢啊!”她看薛宗离的眼神好像不信,立马跑下去到颜长欢面前去,左看右看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 忽然伸手想要揭下她的面纱,却被墨净拦下,不悦道:“大周公主请自重,我朝圣女面容不可轻易面世。” 薛灵儿皱眉,跋扈道:“怎么?天子面前还不肯露面?” ------------ 129 刺杀 “颜长欢,你连我都不认识了?你是不是皮痒痒了?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以为你死了我哭的多伤心,结果你根本没有死,还跑去了南疆!你气死我了你!”薛灵儿说着为了发泄自己的气愤还想去抓颜长欢的手。 然而颜长欢却猛地躲开,厉声道:“公主认错人了,妾身名字是黛叶,不是什么颜长欢,还请公主莫要如此无礼。” “我...” “够了!”薛宗离猛地拍案,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薛灵儿:“十一公主殿前失仪,即刻回去禁足一月。” 薛灵儿不甘心回头,却又怀疑的看向颜长欢:“你明明就是!” 说罢还要去夺颜长欢的面纱,却被墨净护着颜长欢闪开,而薛灵儿也被内侍架着离开。 离开的时候还在喊颜长欢。 墨净一面假装安慰受了惊吓的颜长欢,一面看向身边的人,后者立马意会看向薛宗离蹙眉道:“大周陛下,圣女头一次来到大周就遭遇如此惊吓,难道是对我们南疆有何不满吗?” 薛宗离知道这是南疆人要小题大做了,可这事情确实是薛灵儿错了。 连忙道:“是朕管教不严让圣女受了惊吓,绝非有意。” 那人还要说什么,墨净缓缓走出来唱白脸道:“我看公主也是无心之失,并未伤人,还请不要扰了各位兴致才好。” 说罢又看向薛宗离:“我朝王上为陛下准备了一个礼物,乃是我南疆有名的歌舞,不知陛下可有雅兴一观?” “自然,快快请上来。” 秦晞一直看着颜长欢的背影,听见要表演歌舞下意识的意味是颜长欢要上台,立马道:“若是长欢跳舞我定然认得出来。” 徐正言也眯着眼点头:“颜长欢的舞姿我闭着眼就能认出来!” 然而令他们失策的是,南疆献舞的人并不是颜长欢。 随着音乐响起,四五个舞娘从远处走来,跳着欢快的步子,挥舞着手中的彩袖,众人刚刚被薛灵儿扰乱的好奇心一下子就安静了下去。 颜长欢挺直了腰背看着舞台中央,但还是能感觉到有许多目光在注视自己。 薛越自然不必多说,自从她走进来就没有移开过,明显的有些过头。 秦晞和徐正言就像两个探照器似的,不但看还想凑近看,不远处的官员中颜振眼含热泪看着颜长欢,可眼底却是一片落寞。 也许比起颜长欢成为了南疆圣女,他更加愿意相信是颜长欢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颜长欢暗自叹了口气。 这一切的一切还要怪那个现在正在欣赏舞蹈的薛宗离! 谁叫这人骗了自己,把她诱骗去了南疆,实则就是为了帮他打听赤楚欢的下落,害的颜长欢落得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 可人家是天子,纵使怨气再重也说不得。 想着,眼睛忽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皱紧眉头看向舞台中央的人,居然看见其中一个舞娘居然在袖中藏了一把刀,如今正要抽出来对准薛越。 颜长欢回头看向墨净,惊恐中带着质问。 后者一头雾水。 等到那人快要动手之际,颜长欢咬牙站起身来,拔出身后禁军的长剑猛地冲了上去。 墨净看的迷糊,却也生气颜长欢的举动,因为她举着剑一出去众人便张大了嘴被她吸引过去。 而颜长欢也不傻,这人如果真的是刺客自己肯定打不过,于是只好装作舞剑的样子与那人交缠起来,用长剑将舞娘的彩袖卷了起来,而后靠近她道:“收手,回去!” 舞娘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因为她这一愣,所有舞娘的脚步都漏了一拍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见状,那人只好咬牙转身退开留颜长欢在场上,正当颜长欢准备与薛宗离告罪的时候,薛越忽然勾唇起身,飞身跳上台拉住颜长欢的手,胸膛贴近颜长欢的后背。 高声道:“一时技痒,想与圣女共舞一曲。” 颜长欢满腹疑惑,可薛越已经拉着她的手开始舞起了剑来,明明是两个人,可因为贴的太近,步伐太一致了,匆匆看去还以为是一个人在舞剑。 一只《剑器舞》跳的如痴如醉,众人俨然忘记方才的错乱,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暴躁的王爷此刻居然在和南疆圣女跳舞。 好...稀奇。 一曲舞罢,薛越还盯着她的脸淡淡笑着,我着她的手腕轻轻用指腹摩擦着,颜长欢觉得他在玩火。 立马收回手,退开半步。 薛宗离点点头,赞叹道:“好,圣女这一舞实在美妙。” 墨净磨牙,起身干笑道:“未想到凌安王竟然也如此厉害。” 薛越勾唇,背手上前:“哪里哪里,还是圣女带的好。” 颜长欢偏过头不说话。 这一舞实在冒险,本来颜长欢都做好被责骂的准备,可没想到薛越上来捣乱,反而把整个局面带偏了。 如今众人看什么节目脑子里都是薛越与颜长欢共舞的样子了。 就连回去的时候颜长欢还听见有人讨论着方才薛越抱着她的样子,说什么当初侧妃娘娘与薛越都没有这等亲密过。 颜长欢白眼,我俩亲密的时候你还在睡大觉呢! 如今颜长欢的身份是和亲圣女,再回去住驿站就不太合适了,便被安置在宫中,居霜雪阁。 离开的时候,整条小径只有墨净与她,墨净立马扯下伪装不悦训斥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你不要命了,竟然敢在大周皇帝面前动刀?” 颜长欢连忙低头认错,却道:“可左使安排人刺杀薛越实在冒险,非但不会成功,还会被大周人反咬一口,到时我们更加难以行动。” 墨净面色一顿,歪头:“什么刺杀?” “您不知道?” 颜长欢也懵了。 难道不是墨净安排的? 她将方才自己看到的事情描述出来,墨净顿时面色一僵,闭眼气道:“这是那薛越自己搞的鬼!” 颜长欢惊讶挑眉。 “我从未安排过什么刺杀!唯一的解释便是栽赃陷害,杀薛越?我还不如催动蛊毒。天下谁人不知道薛越武功高强,不要命了才会去刺杀,无论成功失败我们都会被扣一顶帽子!而这个下毒手之人除了薛越还能是谁?” 颜长欢心中的忧虑瞬间消失。 原来墨净没有对薛越下杀手,顿感轻松,却在心里把薛越骂了一通。 害的她担心那么久,还把事情弄成这般尴尬境地! 墨净长叹了口气,看她:“也罢,今日你做的也对,不过下次不可如此冒险,牢牢记住你的使命。” 颜长欢点头:“我明白。” ------------ 130 追妻不会火葬场 墨净离开之时不断的叮嘱颜长欢宫中有线人,一旦有风吹草动都会来找她商议,叫颜长欢稍安勿躁,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接近皇帝。 是的,他们打得最好的算盘就是让颜长欢蛊惑薛宗离。 就像当初的赤楚欢那样。 如今的颜长欢就像当初的公主,被南疆人架着脖子走上这条路,幸运的是赤楚欢遇见的是薛宗离,不幸的是颜长欢面对的竟然也是薛宗离。 而且她也蛊惑不了薛宗离。 她嘲讽一笑,进入霜雪阁中便闭门关窗准备沐浴,也不要任何人陪着,一副孤僻的样子。 下人们也不敢多招惹,给她备好了热水就立马退了出去。 望着屏风一侧水汽氤氲如仙境一般,颜长欢长出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起身走到屏风后,方取下面纱露出真容,忽然一只手从她背后腰间伸出,扯着她的腰带缓缓解开衣衫,另一手扣着颜长欢的肩膀,微凉的鼻尖触碰着她的脖子,贪婪的呼吸着她的味道无法自拔。 颜长欢只感觉自己落入了某人的天罗地网之中。 随着那人越来越大胆的动作,颜长欢猛地扣住他不正经的手,笑声中略带责备道:“凌安王真是好大的胆子,圣女的房也敢闯?” 薛越轻笑了一下,将她搂的更紧了,薄唇一下又一下的吻在她的肩头。 道:“实在是寻妻心切,圣女大人不会小肚鸡肠怪罪本王吧?” “你寻妻倒是找到我这儿来了,那我问你,你妻姓甚名谁?” 话音刚落,颜长欢猛地被薛越板正了身子,一下子抵在了屏风上,那人压了上来,鼻息间吐着灼热的气息靠近颜长欢,身子略有些发抖,眼神像极了饿坏了的狼狗。 她望着颜长欢的眉眼、鼻梁、朱唇,喉咙动了动,好半晌才回神道:“姓颜,叫长欢。” 颜长欢眼神也早已迷离,腰带被薛越解开不知道丢去了哪里,如今衣裳半敞半合颇有些欲擒故纵的意思。 她笑了笑,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滑了出来,勾上薛越的脖子,挑衅靠近他的耳畔,道:“好巧,我就是。” 薛越一时竟然忘了是笑还是哭,猛地抱紧她的腰肢,靠在她的肩头,声音有些委屈道:“我好想你。” 颜长欢鼻酸:“我回来了。” 薛越的身子忽然颤抖的激烈,还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光溜溜的肩膀上,颜长欢心中一紧,一下子退出怀抱抬头捧起薛越的脑袋。 果然,薛越居然在哭! 还哭的那么可怜。 颜长欢一想到是自己把他弄哭了,心里顿时不好受。 叹息道:“...别哭了。” 薛越咬着后槽牙,却也忍不住泪,只一个劲的揪着颜长欢的以上不放。 “我以为你和母后一样,走了就不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颜长欢心里不好受,靠近薛越亲了亲他的脸颊,安慰道:“要的要的,你这么凶这么傻,除了我还有谁受得了你啊?” 薛越缓缓抬头看她,哭的伤心,却威胁放话道:“你要是再敢如此,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然后牵根绳把你锁在身边才好!” 颜长欢笑了笑,又亲了亲他的嘴巴。 “不敢了不敢了,小心让别人瞧见了,血煞鬼变成小哭包了。” 薛越已经发泄完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清醒过来却听见颜长欢说这些调戏他的话,顿时被激起了胜负欲,猛地抱起颜长欢走向了床榻。 颜长欢勾着他的脖子,身体尽量向他靠拢。 这三年她一直都在想念这个怀抱,无时无刻,如今终于不用再想了,而是真真切切能触摸到心中的那个人了。 是夜,也是良宵,二人颠鸾倒凤好一阵,还不敢动作太大发出声响,屋子里只有低沉的喘息声和床板‘嘎吱’的声音。 他们热烈亲吻,水乳、交融,耳鬓厮磨时似有千言万语诉不尽。 薛越在她耳畔呼吸沉重。 “长欢...” 他真的好想她,好爱她,离不开她的。 这三年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可是到了如今所有的话都不如此刻来的热烈。 他们意识渐渐模糊混乱,只记得一件事情,他们彼此相爱,难舍难分。 不知道多久之后颜长欢才无力的倒在了薛越的怀中,任由薛越将她抱进早就放凉了的浴桶之中。 可不知是薛越身子太暖和了还是怎么,颜长欢并不觉得冷。 洗好身子又被抱回床榻上,是一刻也不愿意再分开了,躺在他的胸膛听着久违的心跳声,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却问道:“怎么今日没看到雅言啊?” 这等宴会,徐雅言向来是不会拒绝的。 薛越指腹一直磨着她的肩膀,下巴也贴着的她的发丝,道:“一年前去了叶羌和亲。” 颜长欢猛地睁开眼睛,起身盯着薛越激动道:“雅言已经去和亲了?” 自己岂不是把什么都给错过了? 薛越用手撑起脑袋:“谁叫某人不辞而别,杳无音讯,归期不定的?” 颜长欢面上挂不住。 可未能亲眼看着徐雅言出嫁,始终觉得有些失落,噘嘴无奈躺了下去。 “那秦晞和徐正言如今什么情况啊?” “两位大人还是水火不容,但秦晞如今被封为少将军,徐正言跟他爹说要考取功名搬去了书院,也无人管的了。” 看来这二人还是稳步发展的。 转身抱住薛越,随口问道:“那周子时呢?他可有成婚啊?” 正问的起劲,薛越忽然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她的黑棋子,把玩在手里神情玩味,颜长欢伸手去夺却被薛越一把握在手心里。 笑看颜长欢许久。 后者被看的发毛,没好气的锤在他肩头,道:“这东西还是你给我的,我想着你当时是为了提醒我是你的棋子,那我带去南疆也好提醒自己始终是要回来的。” “谁告诉你是这个意思?” 当时他给她这个棋子的意思怎么被曲解成这个样子?怪不得那段时间还一直不明白他的意思。 颜长欢迷茫:“不是这个意思?” 薛越无奈:“那日我与父王下棋,这是我第一次赢他,算是战利品,也是给你的定情信物。” 颜长欢顿了顿,随后勾起唇角,转身抱紧了薛越。 薛越闻着她发丝的香味,另一只手开始把玩颜长欢的手指头,低头看去,却沿着手指头看上手腕,只见光洁纤细的手腕上居然有一块黑黑的不规则图型。 还以为是弄脏了,伸手去擦却发现怎么也擦不掉。 颜长欢见状立马收回手,用另一只手盖住。 薛越疑惑:“这是什么?” 颜长欢神情不自然道:“之前在南疆时候他们给我画的丹青,我不喜欢,便全部盖住了。” 说完仰头看薛越小心问道:“是不是很丑啊?” 薛越蹙眉,重新将她的手拿回来,对着她手腕上的黑块左看右看,摸了摸又亲了亲,道:“哪里丑?我看怎么那么像多花啊?” 颜长欢羞涩:“三年不见,王爷这嘴倒是越来越会说好听的话了?” “不止,本王其他地方也越来越好了,要不要试试?” “......” ------------ 131 来日方长 “我见到了皇后娘娘,她如今还活着,南疆王将她关在地牢不见天日,她说她很想你和陛下,还说纵使天涯海角天各一方,你永远都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只是我无能为力将她救走。” 其实颜长欢一度陷入懊悔当中,这一趟南疆,她一直觉得自己去错了。 薛宗离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她一个女人去救赤楚欢?更别提给薛越拿什么解药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从未想过颜长欢能救出赤楚欢,他想把颜长欢当做一条盯者南疆的毒蛇,想要颜长欢做底下传话的人罢了,只是没想到三年里南疆人对她严加防范,甚至有两年她都不曾出现在人前,又如何帮他? 如今又被南疆人当做一把淬毒的刀送来大周。 活像是个遭人嫌弃的玩偶。 薛越抱着她抱得发紧,听见薛越说赤楚欢的事情忍不住又哭又笑起来,点点头:“活着就好,总有一天本王一定会带着大周铁骑踏平南疆,救出母后。” 颜长欢相信他。 “至于你的蛊毒南疆没有解药,这三年里我尝试过很多,甚至拿动物来做誓言,只是还差一些,你等我再研究研究,一定能帮你解开蛊毒。” 这样薛越就不会每月都要被手蛊虫折磨,忌惮南疆如斯了。 薛越没说话,只是亲了亲颜长欢的额头。 他不愿意问她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怕听到的答案是自己无法承受的,也知道颜长欢一定会骗他说很好。 所以只好什么都不问,只要以后她永远在自己身边,那三年里颜长欢受的苦,薛越就加倍的对她好。 他们来日方长。 ...... 翌日,南疆和亲圣女长得如凌安王逝去的侧妃相似的消息就传遍了都城,大街小巷都开始议论起来,宫中自然也不例外。 一大早的霜雪阁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于是有人扫着地拿着扫帚往里张望,有人拿着剪刀在霜雪阁门口修剪枝叶,人人都在忙活,人人都好像没什么可忙的。 “咳咳!” 众人听见声音猛地回头,只见薛灵儿穿着一身男装背手站在那儿,一脸严肃看他们,道:“都不懂规矩了?还不会走开?” 众人赶紧低着头灰溜溜的跑了。 薛灵儿立马仰着头趾高气昂的要往里面走,谁知道守门的两个南疆侍女居然拦着她不让进。 她堂堂大周公主,这里是大周皇宫,居然还有她不能进去的地方! 气的叉腰:“本公主要见你们圣女,还不快去通报?” “圣女身体不适,不见客。” 薛灵儿指着说话的人发怒:“你算个什么东西?叫你家主子出来和我说话!” “圣女身体不适...” 话还没说完,薛灵儿忽然一巴掌打了下来,惊得两人都抬头看她,那人捂着脸颊羞愤难当。 薛灵儿冷哼:“这里是大周,不是你们蛮荒小国,本公主说的话你听也得听,还不快去?”说着手又要抬起来了。 侍女吓得赶紧转身,薛灵儿这才满意收手。 颜长欢听见外面的声音赶紧回头摇了摇薛越:“十一公主性子怎么还这样,你赶紧躲一躲啊!” 薛越有些不耐烦的将她拉进怀里:“叫她滚。” 颜长欢无奈,又听见外面侍女敲门的声音,是蕊丹说:“圣女,大周十一公主来访。” “知道了!我收拾好就出来。” 蕊丹:“奴婢进来帮你。” 颜长欢看着眼前的薛越,忙不迭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说着又推了推薛越:“你快起来。” 薛越正要动,忽听外面有人叫喊的声音,下一瞬房门被推动,颜长欢猛地将床帐放了下来,让他们与外面隔开。 薛灵儿不管不顾的闯进来,发现这黛叶圣女居然还在床上睡觉,帷幔垂下遮住了里面的景象,颜长欢将手从薛越手里挣脱,又把他推到角落里,随后撩开一小片帘子,见是薛灵儿表示惊讶。 “还请公主担待,妾身似乎有些水土不服,无法起身行礼了。” 薛灵儿盯着她的脸,蹙眉:“你明明就是颜长欢,你为什么不承认?” “妾身不知公主说的是谁?” 薛灵儿咬牙:“颜长欢你别跟我装了,你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虽然眼前这个人一口咬定自己不是颜长欢,可是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长得那么像的人啊? 而且,她一直都不相信颜长欢已经死了。 颜长欢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却感觉薛越那厮居然开始耍起了流氓! 一双滚烫的手渐渐抓起了她的脚,害得她心里痒痒,难受的很。 薛灵儿见她神色怪异还以为是理亏了,赶紧道:“这下没话说了吧?” 颜长欢忍着痒,瞪了一眼薛越,随即才看向薛灵儿:“公主真的误会了,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颜长欢,我叫黛叶,是南疆的圣女,此生第一次来大周。” “怎么可能呢?你再好好想!” 薛越的手开始往上游走了。 颜长欢看去,却只对上他玩味戏谑的表情。 这两个祖宗有完没完啊? 正当她要作答的时候,薛越忽然将她的一条腿抬起落在他的肩头,微微侧头鼻尖磨蹭着她的大腿肉,激起了颜长欢一阵疙瘩。 难受又舒爽... “公主真的认错了!”快走吧!你越杵着,越是激起薛越的恶趣味呀! 然而薛灵儿见她脸红,五官狰狞的样子歪头:“你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说着还要过来摸她额头,吓得颜长欢赶紧假装咳嗽几声,伸手制止薛灵儿上前来,道:“我如今怕是染了风寒,公主还是不要靠近,蕊丹,送客!” 蕊丹立马上前来挡在薛灵儿面前,一副薛灵儿不走自己也不走的样子。 直到薛灵儿不情不愿的走了,颜长欢立马瞪着薛越气恼的想把腿收回来,却没想到那人居然张口咬了她大腿一口,不疼,却让颜长欢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薛越!” 薛越笑笑,凑近她:“在呢。” 颜长欢在他脸上不重不轻的打了一下,发泄自己不满。 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笑了,半是恼怒半是无奈:“你又欺负我。” 薛越亲了亲她:“怎会?爱都来不及。” 最后薛越什么时候走的颜长欢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浑身无力,连下床走路腿都在打颤。 心里只道那薛越是个没良心的。 ------------ 132 那是蔻丹 还以为薛宗离会迫不及待的召见她询问南疆的情况,可一连两日始终不见动静,甚至薛宗离好像将她遗忘了似的。 和亲这事儿好像也不记得了似的。 倒是薛灵儿和薛越这两兄妹天天来,只是一个明着来一个暗着来,颜长欢快要崩溃了。 那日一早,颜长欢刚起床就听见门外吵嚷,还以为薛灵儿又来了,谁料蕊丹进屋告诉她说是秦晞来了,还送上来一张拜帖。 颜长欢一边梳头一边看着蕊丹手中的拜帖沉默良久。 “圣女可要去?” 如今她是黛叶,按理说不会认识任何人,正常逻辑如果秦晞送来拜帖应当会顾及颜面去一趟,可是她怕秦晞认出她,更怕自己见到秦晞就控制不住情绪。 蕊丹见她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是要拒绝,忙道:“奴婢这就去回话。” “等等。” 蕊丹回头,颜长欢接过拜帖,打开来是邀约颜长欢明日出去踏春的。 想来如果自己不去反而惹人怀疑,去上一趟安了她的心也好。 便道:“去回话,我应下了。” 晚间薛越来时得知此事也是同意她去的,如今颜长欢的身份比向前还要尴尬,又得骗南疆人还得骗自己人,碟中谍,是得考虑周全些。 薛越搂着她的腰,下巴落在颜长欢的肩膀上,缓缓道:“等再过一段时间,等我们安排妥当,不会再让你受南疆人的桎梏。” “安排什么?” 薛越亲了亲她,道:“南疆送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颜长欢想了想,脸色一沉:“南疆内部并不安宁,说是赤酆重巫蛊轻武将,使得武将分崩离析,其实是因为早年间南疆先王将统帅兵权的伏军令上供给了大周,如今赤酆想要拿回这部分兵权就只能夺回伏军令。” 这也是为什么南疆野心勃勃却始终不敢向大国开开战的原因,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去战斗。 而那伏军令是先王最落魄时为祈求大周庇护送给大周的,意图便是告诉大周,自己永远臣服大周之下,绝不会反抗。 然而如今赤酆的野心早已不满在南疆国土,他看上了大周,同时也想把当初南疆落魄时留下的耻辱一扫而光。 但是他又胆小怕事,不敢当即挑起纷争争夺伏军令,只好送女人来。 当初的赤楚欢是第一个,可惜没成事,如今颜长欢是第二个,如今看来也不会成事。 薛越点了点头,捏着颜长欢的手玩了一会儿道:“南疆吃了母妃的亏不会单纯只派你一个人来,你是明面上的那个人,我们不知道暗地里的人是谁,所以只能趁南疆还未反应过来一举攻下。” 颜长欢想到了墨净跟她说过的线人,会不会那个人就是暗? 只是如今那个线人到现在还没有联系过自己,连她也不知道是谁。 “那皇后娘娘怎么办?赤酆这些年不就是仗着皇后在他手中大周就不敢轻举妄动吗?” 薛越只是无奈的蹭了蹭她的脸颊,道:“所以还得做些安排,你得再忍忍,等找出背后之人,救出母后,就一切都结束了。” 颜长欢也握紧了他的手,靠着他点头。 从前她一直觉得自己穿越而来所以游离在故事之外,而如今她却是故事中最重要的一环,不得不入局。 身为局中人,她不知道能不能有好结局,只知道自己会竭尽全力去帮薛越的。 ...... 秦晞约她去的地方是那年大暑他们一块游玩的莲花湖,比之当初如今的莲花湖绿荫更甚,沿一条小路,行进而入。 两道是茂密的柳树,低垂的柳条,在肩头绽开一片片绿意,莲花湖依旧静美如初。深绿的河水,看不到一丝波澜,如一条深绿的丝带静静铺在那里,泛着柔柔的微光,偶有几条鲤鱼跃出,河边有垂钓的老人,轻轻抛出鱼钩,静坐河畔等候。 颜长欢蒙着面纱缓步走来,秦晞与徐正言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她来立马迎了上去。 颜长欢点头行礼:“黛叶见过少将军。” 秦晞有些不适应的回礼,毕竟被和颜长欢那么像的人叫‘少将军’是她从来没想过的。 “黛叶?我看你就是颜长欢吧?”徐正言把头蹭了过去。 颜长欢立马蹙眉躲开,妄想秦晞疏远又有些不悦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秦晞原是盯着她的脸看,猛地回神有些不甘心的问她:“你当真不知道?” 颜长欢蹙眉,冷漠道:“不知。” 秦晞失落收回眼:“...这是徐太尉之子徐正言。” 颜长欢只是余光看了一眼徐正言,随意的点头,一脸敷衍不耐烦的样子。 徐正言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与秦晞对视一眼,见她拉到一旁。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这么像!” 秦晞转头看着颜长欢,却见颜长欢因为被怠慢了而脸色不悦,顿时蹙眉:“可若真是长欢,又怎么会是这样的神情呢?” 徐正言摸了摸下巴眯眼哼道:“肯定是演的!等我去戳穿她!”说罢,大步流星走向颜长欢,秦晞想拦也来不及了。 “黛叶圣女是吧?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颜长欢的女人?” 颜长欢盯着他,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只好继续冷傲的人设,白了一眼:“不认识。” 徐正言笑了笑:“不认识吗?可我看你们长得一毛一样,简直一般无二。”说完猛地凑上前去,盯着颜长欢的眼睛,忽然小声道:“差不多得了啊?都是老乡我不怪你,你要是惹哭了秦晞,我肯定不放过你!” 颜长欢拧眉。 三年了,徐正言为什么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啊! 今天好在是她,如果换做别人,早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皮球踢了!还威胁人,骨头硬了是吧? 看向秦晞:“这位徐公子该不会是有失心疯吧?” “这...” 秦晞怕徐正言真的惹怒圣女,正想叫住他,谁知那人忽然指着颜长欢的手指甲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记得了!肯定是南疆人给你下毒让你忘了我们,而且中毒颇深,指甲都黑了!” “......” 颜长欢忍住头疼,忍住无语:“那是蔻丹。” ------------ 133 一模一样 秦晞是真的害怕徐正言说出些有的没的来,赶忙把他拉到一边去说教一顿才返回来。 虽然徐正言不再拉着颜长欢说东说西,却时不时的提起颜长欢三个字,意图太过明显。 颜长欢忍不住停下脚步,怒目看向二人:“这就是少将军的待客之道?本以为秦少将军是巾帼英雄,与他人不同,没想到竟是这般小人吗?” “你说谁是小人?”徐正言听不得人说秦晞半点坏话。 秦晞拦下他,看着颜长欢蹙眉:“是我怠慢。” 颜长欢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看上去冷漠无情,白眼道:“一句怠慢就过去了?自我来到大周开始你们这些大周人就不断的提起颜长欢这个名字,无论这个人长得与我多像那都不是我,还请二位学会如何尊重他人。” “还是说你们大周人都喜欢胡乱攀亲?”她语气怪异,让人忍不住觉得她是在心里贬低人。 “若是今日少将军约我游湖之意本就不纯,那黛叶也不必相陪,告辞。” 二人都被这段话说的怔住。 先前他们一直以为眼前的黛叶就是颜长欢,面对着和颜长欢那么像的脸,无论黛叶说什么他们都会用包容颜长欢的心去包容黛叶,可如今这黛叶说话实在过分。 颜长欢心里一个劲的跟秦晞道歉,可面上还得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转身:“蕊丹,走吧。” 秦晞无奈想追上去,徐正言将她拉住。 望向颜长欢的背影失望道:“看来她真的不是颜长欢。” 颜长欢面对他们的时候怎么会如此刻薄冷漠? 这人说话又难听,还那么盛气凌人的样子,说是薛灵雎还差不多。 徐正言抱胸冷哼道:“这么一看她也不好看嘛,你看她眼睛就比颜长欢的小,还有那个皮肤一点也不白,难看!” 秦晞没说话,眼神复杂的摇摇头。 如果连这个人都不是颜长欢,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证明颜长欢还活着了。 与二人相离的颜长欢立马松了口气,方才冷血无情的样子立马不复存在,反而一下无力伸手撑着旁边的柳树休息,就连额头微微涔出细汗来。 对秦晞他们撒谎已经够离谱了,还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以后要是知道真相了,他们不原谅自己就糟了。 “颜侧妃?” 声音从身后传来,颜长欢回头的时候看见一个少女瞧着自己,惊喜的转头去召唤其他人,嘴里还喊着:“快来呀!颜侧妃真的是颜侧妃!” 那些人闻声而来,好几个还是同款衣衫发饰,颜长欢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她曾经做过的发饰、穿过的衣裳! 所以这些人都是她的粉丝? 忙抬手解释道:“我不是颜长欢,你们认错了!” 说完就想转身逃走,谁知道身后居然也有人,而且那人居然眼含热泪一脸见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孩子一样的表情。 “娘娘...” “我说你们认错了...” 颜长欢扶额无奈。 随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颜长欢和蕊丹就被百姓生生围了起来,这些人都是当初追捧颜长欢的那群人,当初听说颜长欢去世还有人叫嚣要跟随而去,三年过去了,没想到他们还是如此狂热。 “侧妃真的是侧妃!一模一样!” “侧妃您真的没死?” 那些人越挤越近,颜长欢一直将手抵在胸口与他们保持距离,可纵使如此还是被那群人挤得没办法,甚至身后不知道谁伸手将她的面纱解开。 猛地露出了全部面貌后,众人又沸腾了。 “真的是侧妃!” “侧妃您看看我,我就知道您没事!” 颜长欢一边卖力解释一边想挤出人潮。 蕊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去拽颜长欢,然而颜长欢却感觉另一侧还有人在拽。 该不会是哪个狂热粉丝对她伸出了咸猪手吧? 颜长欢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转身就想给那人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了街道,刚刚吵嚷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着颜长欢惊恐了许久,颜长欢看着眼前的人也呆滞了许久,那人也石化了。 不知道那些百姓是如何散去的,颜长欢只是不好意思看着周子时,心虚道:“我还以为是那群人...” 周子时被打了,可是嘴角却带笑望着颜长欢,一下激动的将颜长欢抱住,吓得颜长欢一动不敢动。 “侧妃...” 颜长欢顿时否认,用力推开他:“我不是颜长欢,我是南疆圣女黛叶,还请公子不要误会了,我已经被够多人认错了!” 周子时微愣,似乎无法把南疆圣女和颜长欢的脸放在一起,可是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神情略微有些失落。 颜长欢却因为刚刚那个拥抱有些怪异的躲开他。 周子时明白过来立即歉疚道:“抱歉,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都抱她了还不是故意的,那有意的还得了? 以前周子时挺守礼的,怎么三年不见这么奔放了呢? 难道是因为周伯父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一想到周子时父亲去世了,颜长欢忽然对他充满了同情心,连带看他的眼神都有了一丝母爱的光辉。 “没事,可能我真的和你们口中的颜长欢长得很像吧。” 周子时抬头看她的脸,露出神往的表情。 点头:“嗯,真的很像。” 倒也不必如此诚实。 颜长欢尴尬笑笑,忽见周子时猛地躬身作揖彬彬有礼道:“在下大理寺卿周子时见过圣女。” “原是周大人。” 周子时:“这里离皇宫还有些距离,不如周某送圣女回去吧?” 他眼神期盼,还有些紧张的搓手。 “好啊,那多谢周大人了。” 这一路颜长欢不说话,周子时也不说话,只是周子时总时不时的看她,因为二人的身份不再是从前,如今的周子时终于能和她并肩而行。 可这一路周子时看她的眼神总是不自觉的流露出别的情绪来,颜长欢看不懂,但觉得十分不自然。 等到了宫门口周子时还热情相邀:“不知道圣女有没有去过万祥寺,哪里很灵验的,要是您哪天想去看看,周某愿做守卫护您左右。” ------------ 134 姐就是女王 这话说得唐突且孟浪,说完之后周子时自己也知晓不妥,连忙道:“圣女出行定然有人护其左右,是周某唐突,还请圣女不要挂怀。” 说完话周子时就抱拳作揖离开,从始至终颜长欢都没有说一个字。 周子时一路几乎是逃离的宫门口。 他甚至觉得刚刚看见的圣女会不会是自己的幻觉? 怎么天下间会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像到他几乎分辨不出来。 当初说颜长欢病逝的时候周子时不信,跑到王府门口站了一天一夜,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把白的瘆人的布条挂上牌匾,又放了白幡在外面。 那年京都下了好大一场雪,他站在外面冻得直哆嗦,可他不敢走,不舍得走,万一...万一颜长欢没有死呢? 雪花盖了满城,天空中的雪是惨白的,地上的霜雪也是惨白的,王府里挂的白幡更是惨白的。 后来他麻木了,亲眼看着一具棺椁从王府里被抬了出来,薛越就站在大门口神情悲戚的望着队伍渐行渐远,他那时就已经相信了颜长欢或许已经死了,自己等不到她了。 后来一年里他都在怀念颜长欢,父母以死相逼想要他娶亲也没法,直到后来父亲死了,他开始动摇了。 他七尺男儿,此生做不到孝顺父母,也无法护住心爱的女人,当真是失败。 其实他曾以为自己对颜长欢不过是一时的性趣,毕竟他之前一直沉迷读书考取功名,从未和女人有所接触,所以去过青楼,可是那些女人连坐在他身边他都觉得不喜欢,不适应。 他知道他要的就是颜长欢。 然而母命难违,今日他出来便是母亲给她求了一门婚事,他赴约来看看,谁知道居然遇见了和颜长欢生的一模一样的圣女黛叶。 他觉得是不是老天爷可怜他? 这个人不是谁的妻,也没有爱慕谁,自己终于有机会了! 就算她不是颜长欢,可周子时想,此生能与侧妃长得如此相像的女人在一起,他也值得。 就当做是她的替身。 想着,就连回家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推开家门的时候,周母正坐在院子里晾衣服,周子时见状立马上前拿过木盆自己晾了起来,还笑着道:“娘,你快去歇息,我来就好。” 周母看他面色喜悦,还以为是亲事成了。 “可是满意那家姑娘?要不娘选个良辰吉日就去提亲。” 周子时顿时无奈:“娘,您不用替我张罗了,我自己知晓。” 周母不悦,猛地转身坐到一旁去,厉声道:“你都多大了?街坊邻里像你那么大的男儿郎早就为人父了!”说完又红了眼圈,用衣袖擦拭着眼角:“可怜你爹,走的时候也没能瞧见你成家。” 周子时听见她说爹就沉不住气了,挂好衣裳便蹲在周母面前,宽慰道:“儿子有心悦之人了,只是不想母亲再替我操心。” 话音刚落,周母顿时停了声。 问道:“哪家姑娘?年方几何?母亲替你说亲去!” “娘,她还不知道。” 周母皱眉又松开,毕竟比起向前的木鱼脑袋,周子时算是开了点窍。 只好道:“好,母亲不催你,但你可得抓紧机会,娘再给你攒攒聘礼就是。” 周子时点点头。 心道黛叶是和亲圣女,若真要出聘礼恐怕把家底掏空都没法,只能叫陛下赐婚,或是黛叶心甘情愿请旨嫁给他。 他暗下决心,已经错过了颜长欢,他不想再错过黛叶了。 先前颜长欢是薛越的侧妃,自己顾及王爷,也顾忌彼此身份不敢让自己动情,而如今若是自己再不试一试,恐怕此生都要孤独终老了。 ...... 颜长欢回去的路上遇见几个后宫妃子,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不妙,像是在看情敌。 比较,向来和亲的都是要送给皇帝的,只是皇帝自己没这个心思罢了。 她想着,越发替赤楚欢不值得。 她在地牢里过的凄苦,一心盼着丈夫儿子有一天能接她归去,可薛宗离这些年倒是没耽误开枝散叶,后宫佳丽无数,子女更是成群结队。 好在薛越没学他。 她瘪嘴不屑,想加快脚步,就见前面一宫女直愣愣的往她这边走来,她想让开也来不及了,猛地被她撞上还倒退了两步。 “大胆,眼睛瞎了吗?”蕊丹扶住她训斥那人。 宫女跪地求饶,自始至终没有抬头。 而颜长欢摸着手中被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条有些惊奇。 站稳身子:“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抬起头来。” 宫女惶恐:“奴婢是司膳房的,今日来给文贵嫔送吃食不小心冲撞了圣女,又生来丑陋,怕污了圣女的眼睛。” 这是不愿意让她看到面容? 蕊丹还要说话,颜长欢伸手拦住她,道:“罢了,左右无事,别为难她了。” “听见了,还不快走?”蕊丹没好气。 “是是是,奴婢马上走!” 等那人离开之后颜长欢也赶紧带着蕊丹回去了,只是一回去颜长欢便脸色阴郁的盯着蕊丹,似暴风雨前的乌云笼罩。 她着茶,幽幽道:“蕊丹,你知道左使把你安排在我身边是做什么的吗?” 蕊丹茫然的看她,倒是先跪下,条件反射般:“自然是伺候圣女。” “错。”颜长欢板着脸,故作高深莫测不急不缓,实则内心有一丝爽快。 缓缓道:“你的目的是配合我达成王上的目的,谨言慎行四个字左使难道没和你说过吗?” 她终于知道电视剧里那些坏女人为什么都爱拿腔拿调的说话,装那啥的感觉,真的好爽! 这种‘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的感觉,令颜长欢抬了抬高傲的头颅。 却吓得蕊丹叩拜在地上,大呼:“奴婢知错,今后一定不敢再造次,只是今日那宫女实在莽撞,奴婢才...” 她又抬头,神情狐疑的看颜长欢:“而且那人行为诡异本就可疑,圣女的心思,奴婢实在不敢揣测。” 这蕊丹不比从前跟着她的知秋,这个人从上到下都是南疆的人,她的眼睛就是南疆的眼睛,信不得,也用不得。 为了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她能控制的,颜长欢也是演了好一段时间的坏女人,如今好像还是没有打消她的心思。 那话里话外是觉得颜长欢在包庇大周人,心不在南疆。 颜长欢眯了眯眼,用足了力把手中茶杯扔了过去,一下命中蕊丹的手臂,疼的她哼了一声。 ------------ 135 技术高超 “你还有理了?如今左使都离京了,整个大周只你我二人,你还想给我树敌招风是吗?” 蕊丹眼珠子迷茫的转了转,忽而想明白了什么,顿时低下头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还请圣女责罚!” 这些天她也能看见后宫那些妃子对颜长欢的敌意,好在薛宗离没有召见颜长欢说话过,否则颜长欢早就被他们当中眼中钉去敲打了。 辱骂宫女是小,可若有人要拿这件事情来作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她暗骂自己太不小心,又觉得颜长欢会不会太小题大做。 小心翼翼抬头却见颜长欢撑着自己的太阳穴,闭着眼睛疲倦道:“我知你更加忠诚于左使,可你别忘了如今我才是你的主子,任何事情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擅作主张,以后给左使寄去的书信先给我过目。” 蕊丹沉默好一会儿。 “怎么?有问题?” 本来她是怀疑颜长欢会不会根本不忠心南疆,这些天观察下来,倒也没有和大周人说什么。 只好道:“奴婢明白。” 颜长欢满意点头:“嗯,下去吧。” 等到蕊丹退下关上了门,屋中只剩下她一个,静的连风吹进来都觉得可怖。 颜长欢才缓缓拿出刚刚一直藏在袖子里的纸条。 她嗅了嗅纸条的味道,又摸了摸纸张的质感,上面还有冷金的花色。 是扬州宣坊的东西,能用的上贡品,在这宫里也没几个吧? 打开来,宣纸上只聊聊数字。 “清明时,万祥寺,告知一切。” 这人的字迹娟秀婉转,一看就是个女儿家的行文习惯。 难道这就是南疆人的那个暗线?这么快就有新动静了。 清明那天恐怕那万祥寺上香拜祭的人颇多,那人约自己去哪儿,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 想的倒是周到。 今夜薛越没来,听说是薛宗离招他去了贞德殿,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只听说薛越出来的时候怒气冲冲,下人进去的时候居然看见椅子把手被捏了个凹槽出来。 除了惊讶薛越的力气之大以外,众人甚是疑惑陛下这是和王爷闹翻了? 女人的第六感,颜长欢觉得薛越这次生气或许可能会和自己有关系,目前能让这俩父子有分歧的也只有颜长欢和亲之人落在谁头上。 果然,清明节的前一天晚上,她都已经灭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准备安然睡去了,忽然觉得面前阴影家中,一股清冽熟悉的味道灌入鼻中。 那人靠近她亲了亲额头没说话。 颜长欢倒是憋不住了。 “想来王爷做贼的技术一定越来越高超。”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喜欢神出鬼没。 薛越低声笑笑,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粗粝的胡茬刮得她脸又疼又痒,忍不住睁眼想推开他,却反被他抓住了手腕往怀中拽。 他身上穿着朝服,还能摸到精致的蛇纹绣花。 黑暗里,颜长欢靠在他的胸前,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不开心了?” 薛越比之前沉默了许多。 薛越抱紧了她,纠结一会儿,道:“最近和父王吵架了,好累。” 说完把身子的重量一点点放在了颜长欢的身上,后者赶紧搂紧她的腰身拥住他。 故作轻松道:“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薛越没说话,但已经给了颜长欢答案了。 她安抚着薛越的背脊,轻声道:“说来听听。” 薛越又蹭了蹭她的脸,像个耍无赖要关注的狼崽子,道:“我要娶你。” “娶吧。” 反正她都嫁过一次了。 可薛越却沉默了,只是放开颜长欢看着她的眼睛,肯定的又说一遍:“我要娶你。” 薛越盯着颜长欢的神情已经迷离了。 他把颜长欢放平在踏上,自己欺身而上,颜长欢感觉脸颊边不断传来温润的触感,如蜻蜓点水,却留下了情爱和炙热的气息,清浅又真切。 今夜的薛越比以往温柔也比以往更加贪婪,索取了不知多少次,颜长欢累的哭着求饶也被他吻的无法说出口。 以至于第二日出发去万祥寺的时候颜长欢总觉得双腿无力不舒服,本想好好在马车里睡会儿的,谁知道薛宗离怎么想的,居然把二皇子薛樊叫过来陪同一块去! 说是黛叶不熟悉大周地形恐有不便,薛樊自小活泼,路上还能解闷玩耍。 确实活泼,脑子只有十岁能不活泼吗? 颜长欢虽然有心推脱,可薛宗离下旨,薛樊又殷勤的想要跟着她出去玩,只好带着他一块去。 又联想到昨日薛越的种种怪异,颜长欢大约有点明白为什么了。 薛宗离这老混蛋,居然想让她和亲薛樊! 虽然这是目前最保险的办法,薛樊脑子不行还是个孩子,嫁给他很保险,同时又打脸南疆,还让南疆的计划彻底泡汤。 毕竟,薛樊根本接触不到皇位。 蕊丹对这个傻皇子充满了敌意,但又不敢打扰,只好退出马车跟在外面步行。 刚要出城,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忽然冲过来。 蕊丹刚想叫侍卫那人已经走了过来,道:“蕊丹姑娘,是黛叶圣女出行吗?” 还一直往马车里探头望。 蕊丹想起这人是谁了,板着脸避开他,没好气道:“既然知道,还请公子不要挡路。” 周子时知道自己有些突然,但他实在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自从那日见过一面之后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天天都去宫门口转悠,可始终没有看见过她出现,今日终于被他碰上,如何能做罢? 还要再纠缠,蕊丹本就因为薛宗离安排不高兴,如今碰上个无赖自然不愿意多给好脸色。 “公子这是要做无赖泼皮吗?还不快让道!” 大约是声音太大了,颜长欢和薛樊都听见了,薛樊更是直接跳下马车笑嘻嘻的对周子时道:“周子时你怎么来了?” 他看了看城门口好多人拿着竹篮装着纸钱往外走,恍然大悟:“你是不是也要去万祥寺上香啊?” 他刚说完话,颜长欢已经掀开车帘看了过去。 她面容慵懒,神情妩媚娇柔的看过来,丝丝韵味扣人心弦,周子时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跟着薛樊说的点头称是。 颜长欢点头:“既如此,周大人不如与我们同行?” ------------ 136 自知之明 颜长欢说完便看向薛樊,似乎是征询意见。 可那薛樊本就是个痴儿,孩子心性哪里懂那么多,只知道多一个人陪他玩了,欢欢喜喜便道:“好啊好啊!” 然后就吵闹着要和周子时一起骑马比赛,禁军无奈只好牵来两匹马。 颜长欢也放下了车帘,准备靠在软垫上补眠。 周子时入眼只看到女子罗衣撑得饱满的胸脯,圆润精巧美不胜收的锁骨,微微收手,车帘飘荡,若隐若现的是她的容颜。 忍不住喉结颤动,耳根泛红起来,怕自己再看下去实在无礼,硬逼着自己转过头骑上马背。 薛樊是个傻子,一直不停的跟他搭话,可碍于这人的身份周子时又只能不厌其烦的回应着,然实则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身后马车里。 只是颜长欢实在困得厉害,就算马车颠簸也睡得极沉。 直到到了万祥寺,马车停下,颜长欢方要下马那周子时忽然上前来蹲在马车边。 颜长欢一时呆住。 “你这是做什么?” 周子时只是单膝蹲着:“圣女踩着我的背下来轻松些。” “......” 她倒也没有娇弱成这个样子。 一旁的蕊丹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颜长欢:“不必,叫人瞧见还以为我欺负周大人呢。” 周子时执意不起,就连薛樊都被吸引了过来,看看颜长欢又看看周子时,奇怪道:“你们在玩谁是木头人吗?我也要玩!” 颜长欢深吸一口气,踩着马车边缘跳下了马车,裙袂落地,脚步轻巧,周子时只来得及看见一双绣花鞋眼前便没有人影了。 他起来后蕊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讽刺道:“周大人,这人啊得有自知之明才好,你说是不是?” 周子时脸色顿时不好,但却没说话。 现下众人到了寺门口,早早就有主持等候迎接了。 这万祥寺历史久远,又因大周每任陛下都迷信,曾经还有一位帝王听了万祥寺的禅法,顿时就悟了,连皇帝都不想坐了连夜跑来万祥寺剃度出家。 等文武百官找上门去的时候,那陛下早就一身袈裟,顶着光头开始念经了。 众人便觉得这万祥寺有天龙助阵,一定十分灵验,于是百年来重建不知多少次,依旧香火鼎盛。 这万祥寺修建的十分清新雅致,若说是个寺庙,倒不如说是个工艺精巧的园艺,四周树木花草繁复,呼吸间都是花香。 进大门两道有免费的香领取,还有清茶漱口,往里走便是烧香的地方,两个炉鼎此刻插满了长短不一的香。 而炉鼎前方就是一尊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佛祖。 颜长欢原是不信神佛,可突然这一刻她被震撼了。 耳畔是僧人们敲着木鱼念经的声音,却听得人心情沉静,面前的佛祖高大宏伟,嘴角笑着,可眼里分明是悲伤,仿佛怜悯前来上香的众人。 颜长欢望着佛祖良久,周子时已经拿来香送到她手边。 “多谢。” 四下看了看,发现薛樊不见了,连忙问道:“二皇子呢?” 周子时:“二皇子方才说饿了,跟着住持去饭堂吃斋饭了。” 颜长欢茫然的点点头。 先前她邀请周子时的意图不过是不希望传出她与薛樊单独来万祥寺的消息。 有周子时横插一脚,薛宗离也无法说他们二人有什么。 只是万万没想到周子时对自己仿佛不是那么单纯。 刻意隔开距离上香,跪在团蒲上将香稳稳的端在手里,将愿望默念出来。 “愿此行顺利,愿薛越成事,愿自己所求皆圆满。” 等她睁开眼上完香,周子时也刚好结束,便邀请颜长欢去后山游玩。 “听说万祥寺后山有一莲池风景优美,圣女可有兴致?” 颜长欢微微蹙眉,蕊丹立马回答道:“孤男寡女怕是不好,圣女还有事要办,既然周大人已经到了万祥寺,不如就此别过。” 周子时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伸手抓住已经要离开的颜长欢。 后者立马不悦的看向他的手,厉声道:“大周人都这般没有礼教吗?” 周子时没有放手,鼓起勇气看着她道:“非是大周人没有礼教,而是周某想要为自己求一事。” 颜长欢眉头皱的更紧了。 “何事?” 周子时抿唇,走近半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圣女对周某...” 话音还未落颜长欢就从他的手心被抽走,脸上也多了一个五指红印。 打人的是蕊丹,却是颜长欢默许。 颜长欢握紧拳头冷漠的看向周子时:“不知道这巴掌有没有让周大人清醒一点。” 要命!周子时居然对她表白? 她喜欢黛叶还是纯粹喜欢她的脸? 如果是喜欢她的脸,该不会从之前开始就一直暗恋自己吧!? 颜长欢心中叹息。 毕竟就算如今是黛叶,可她心中只有薛越,就算没有薛越,就算今日站在这里的就是真的黛叶,恐怕也不会对周子时动心,圣女的身份不允许南疆人对一个大理寺卿倾心。 周子时很好,人正直又温文尔雅,可惜颜长欢早已被薛越摘去了,就算周子时再好也没用。 周子时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的火辣辣让他懵了好一会儿。 “我...我不是登徒浪子,我只是...” 颜长欢收回眼:“可是周大人行为实在孟浪,还请自重。” 说罢,抬脚便离开了此处,周子时魂不守舍的站在那处许久,有些东西好像想不明白,就像有一只大网把他缠绕住,如今越缠越紧,他已经走不出来了。 蕊丹哼道:“一个区区大理寺卿竟然肖想圣女,真是不自量力。” 颜长欢瞪她:“放肆,官再小也是官,你打了周子时,若是他追究起来本圣女也保不了你。” “圣女...” 颜长欢不理会她,直直的往前走。 这万祥寺修建的奇特,有许多独栋的大殿,每一个殿上都供奉着一尊佛,此刻颜长欢绕过亭廊抬眼就看见一群禁军包围了前方的大殿,看样子是有什么大人物前来拜佛。 薛樊对这个不感兴趣,应该不会是他,难道是薛越不放心自己跟来了? 可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啊。 蕊丹见她好奇的看着前方,想弥补刚才的过错,忙道:“这是大周长公主的排场,比咱们早来了一天,说是要对先太后尽孝心。” 薛灵雎... 颜长欢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该不会约她的人就是薛灵雎吧? 先前就是怀疑她与南疆有染,若真是她可真是精彩啊! ------------ 137 单独说话 薛灵雎的野心她早已知晓,若是她是南疆人的线人颜长欢一点也不吃惊,只是好奇她约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见到一张和颜长欢一模一样的脸,她不相信薛灵雎不会有所怀疑,说不定今天就是来探她底的。 这些日子要与从前相熟之人扮作陌生人,颜长欢已经是心力交瘁,如今还要再应付薛灵雎,总觉得心累。 不过眼前这么多闲杂人,颜长欢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远远的看着薛灵雎被众人簇拥着走进了大殿许久,里面传来嗡嗡的念经声,透过人影缝隙还能看见薛灵雎跪在佛前双手合十虔诚的听着经文。 不得不说薛灵雎的演技厉害,就算是走个过场也如此认真。 直到薛灵雎做完这一切都已经是晌午了,颜长欢的脚都站酸了。 她出来就撞上颜长欢,神情一顿,随后扭转脚步缓缓走来,笑问道:“圣女也是来此拜佛?” 开始了,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颜长欢也浅淡的笑笑,与她行礼:“只是寺中道路蜿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走,不知道长公主能否帮忙带带路?” 这话说得够内涵不?够明显不? 薛灵雎点了点头,道:“这万祥寺面积颇广,圣女迷路也是情理之中,已经午时了,不若圣女与我一道去斋堂吃些素斋?” 颜长欢看了看她身后的禁军和数十个和尚,觉得还是薛灵雎有防范意识。 大庭广众之下确实不好说秘密,他们吃饭那些禁军和尚也要吃嘛,也就没有人看着他们了! 当即笑着点头。 于是两人假笑着一起往斋堂走去,路上二人偶尔搭话寒暄,都说的是些冠冕堂皇的话。 薛灵雎偶尔问问南疆的事儿,又说希望两国和平,颜长欢听的心里直犯疑惑,但也不急不缓的应答着,言语间从容不迫,听的薛灵雎频频对她投去审视的目光。 等到了斋堂薛灵雎便不叫那些人随行了,颜长欢竖起了耳朵准备迎接她的问题了。 谁知道刚坐下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薛灵雎,开怀道:“长姐你也来这儿玩啊?” 薛樊嘴角还挂着米粒,薛灵雎无奈用手帕替他拿下来,略带训斥道:“今日可有好好向佛祖祈愿?莫不是一落地就跑来用饭了?” 这薛樊不必鬼机灵的薛灵儿,薛灵儿对薛灵雎多少是带点害怕的,但薛樊脑子不好使只知道长姐会给他好吃的榛子糕,就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自然从来也不会有提防之心。 嘿嘿一笑:“我饿了嘛。” 说完就有小沙弥端来素斋,虽然都是素食但做出来的菜还是色香味俱全,尤其那道素鸡,连闻着都是鸡味儿。 所以薛樊刚吃饱的嘴就又忍不住留下了口水。 薛灵雎无奈:“坐下吃吧。” “谢谢长姐!”说完就拿过筷子夹起素鸡大快朵颐起来。 颜长欢一脸疑惑迷茫的看着薛灵雎,好像再说‘你没搞错吧?’ 难道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最好时机? 还是要留下一个薛樊掩人耳目? 薛灵雎也准备吃饭,抬眼却看黛叶迷茫的盯着自己,一时疑惑起来:“圣女看本宫做什么?” 颜长欢赶忙回神,干笑几声:“今日公主额上花钿甚至好看,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薛灵雎摸了摸眉间花钿,莞尔一笑。 “圣女若是喜欢,明日本宫打发给我画花钿的宫女上你那儿去就好。” 大约是喝了那带有颜长欢血液的药,如今的薛灵雎皮肤看上去比三年前还要滑嫩,只是神情冷漠带着些许贪婪,出行时总也是抬头挺胸的端着,像是那被安排好该长什么模样的华贵牡丹。 颜长欢笑应了两声,桌上就只有薛樊的咀嚼声。 颜长欢心里想着其他事情,也就没什么胃口吃饭了,夹了两口青菜便停筷了。 以为薛灵雎用过膳食就会进入正题,谁知道刚放下碗筷就见她转头对薛樊道:“往年叫你一起祈福你不愿意,今日你去也得去,一会儿随我一道去佛祖面前念念经,去去晦。” 薛樊噘着嘴不乐意,颜长欢也不乐意了! 怎么吃完了饭还要跟薛樊一起?是不打算说了,还是另一有安排? 颜长欢坐着不懂,薛灵雎望过来询问:“圣女怕是耐不住念经的枯燥,这万祥寺后山有一处漂亮的风景可以看看的。” 颜长欢就差把问号摆在脑袋顶上了。 那她走? 她满头疑惑不知道该如何倾诉。 明明是她自己邀约颜长欢来的,结果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避开单独相处,就算薛樊是傻子,可也不代表他什么都不会说啊? 等等,后山风景好,叫自己去后山转转... 难道是暗示自己她准备在那里和她单独谈话? 不愧是薛灵雎呀,狡兔三窟,不漏痕迹! 于是勾唇起身:“公主说的是。” 离开斋堂颜长欢就又看到了周子时,只不过这次没什么好脸色扭头就走,周子时也不敢再贸然上前来了,倒是蕊丹哼哼唧唧的朝他翻了好几个白眼。 颜长欢斜眼看了她许久,忽然想到会不会是因为她与薛灵雎见面时周围始终有其他人,而薛灵雎只想和她一个人说,所以才一直逃避? 想着,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蕊丹。 蕊丹奇怪:“圣女,怎么了?” 颜长欢开口:“听说万祥寺的平安福很灵验,你去帮我求一只吧。” “圣女不去吗?” 去了不就没法和薛灵雎单独谈话了吗? 这丫头怎么一点变通都不会呀! 佯装乏累道:“我就不去了,我想去厢房歇息。” 蕊丹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还是去了,临走之前还提醒颜长欢说让她小心那个周大人。 颜长欢无奈,三年前她怎么也想不到周子时会喜欢自己,而且还做的如此过火。 明明三年前的周子时还是个温雅和煦之人,做什么事情都很让人放心,如今就好像眼看着一碗白米饭,被染上了油渍不再粒粒分明洁白如初。 虽说他的爱慕倾心让颜长欢十分感激,有人喜欢便是证明颜长欢的魅力所在,可是如今的情形他不该,至少说是不能如此大胆。 所以现下颜长欢也只有恶语相向,叫他知难而退了。 但愿这狂热的粉丝能脱离粉籍,天下爱豆千千万万,实在不行咱就换! ------------ 138 丑八怪 万祥寺的后山风景的确美不胜收,风吹来,似乎都能闻到淡淡的桃花香气,几乎盖住了整片天空的桃花林,漫天的粉红,一团团一簇簇压满了枝头,清风不时吹来,花瓣就被风勾走了。 舞蹈着、漂浮着、打着旋儿的在空中摇摆,看的颜长欢一时怔住。 一伸手,霎时间手心里就躺着几瓣刚刚落下来的桃花。 凑在鼻息间嗅了嗅,清香好闻。 这薛灵雎倒是会挑地方。 她走进桃林深处,慢悠悠的逛着,喜气洋洋的望着树枝上朵朵喜庆的桃花,忍不住伸手取下一只,然后借着一旁的溪水将桃花枝配在发髻上。 乌黑的发丝上点缀着粉红的桃花,带着淡淡的笑意,恍惚间还以为是桃花修了成了精灵出来玩闹了。 她正欣赏溪水里的自己,忽见溪水的倒影里她的背后忽然伸出来一只手,又看了看自己安安稳稳的两只手,顿时背后生凉。 那人的手猛地抓住颜长欢的肩膀,惊得颜长欢大叫一声跳起身来抓着那只手就开咬。 徐正言本来只是想逗耍她一下,谁知道这人居然抓着他的手就下狠手,不,下狠口! “啊啊啊啊!你丫属狗的啊!松口啊!” 秦晞追过来的时候看着疼的跳脚的徐正言和闭眼忘我咬人的颜长欢,皱紧了眉头。 上前赶紧把二人分开,等到徐正言的手终于从颜长欢的嘴里逃脱出来,虎口处都已经泼皮流血了,疼得他脸色狰狞气急败坏的看着颜长欢。 抓着手,躲在秦晞身后气急道:“我告诉你,要不是今天秦晞在,我非...我非得咬回来不可!我咬死你!” 颜长欢吐了吐嘴里的口水,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 无语看他。 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活该。” 徐正言听不得这种刺激人的话,当即就想冲上去报仇,秦晞赶紧见他拽住,望向颜长欢:“长欢...” 颜长欢努力做出不耐烦的样子:“我说了,我不是什么颜长欢!”说完还嚣张跋扈的抱胸道:“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跟踪我到了这里,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劝你们打消这个念头。” “我确定了!你这么讨人厌的样子怎么可能是颜长欢,说话难听,长得也不好看!”徐正言的手已经开始发肿了。 他噙着泪水冲颜长欢咆哮。 颜长欢嘴角抽了抽,想笑,嘲笑。 秦晞还算冷静,一边安抚徐正言一边望向颜长欢,神色复杂:“我们不是跟踪,不是你看到信纸来找我们的吗?” 看到信纸来找我们...信纸找我们...我们...? 颜长欢刚刚还高傲的脸色瞬间垮掉,几乎以一种石化的姿态呆滞了许久。 好半晌不动不说话,徐正言都没哭了,转头看她嘲讽道:“切,自恃清高,谁稀得跟踪你似的,这路是你家的,我不能走啊?呸!老子爱怎么走就怎么走,跟颜长欢没法比的丑八怪!” 颜长欢喉咙动了动,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沫。 脖子僵硬的转向秦晞,五官做出一种很复杂的表情:“那信纸是你们写的?约我来万祥寺?” 秦晞点头。 徐正言白眼翻上天:“否则呢,你觉得还有谁?另外,叫你来万祥寺你好好的上完香坐着不好吗?到处跑,害的我和秦晞也一直跟你跑,我腿都要折了!” 颜长欢忽然想哭,那她今日是完全会错了意。 薛灵雎来万祥寺真的只是烧香拜佛,也和南疆那边没有半点关系,自己一厢情愿的往她面前凑,说不定还让她起疑,怪不得一直不想和她单独相处,这是对她有戒备心了。 她咬了咬下唇,暗骂自己不小心,太毛躁了,应该先核实后再行动才对啊! 看颜长欢脸色千转百回,秦晞还以为她不舒服,忙问:“长...圣女不舒服吗?” 颜长欢抬眼看她,面色不是很好看。 有一种吃了过期食品的恶心感。 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她抿了抿唇,忍下心中不适:“所以你们叫我出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本来还想再验证一下你到底是不是颜长欢,现在看你的样子和颜长欢真是一点也搭不上边,你就是嘴毒的丑八怪!”徐正言因为被咬了之后,看颜长欢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丑八怪?居然说她是丑八怪! 可以说她嘴臭,但是丑八怪这三字她一个字都不会认! 嘴唇一抿心生不快:“不会说话建议去当哑巴。” “你说谁哑巴!?” 颜长欢冷哼:“谁应我说谁。” 徐正言挥舞着手:“我警告你,我一般不打女人,惹急了狗也会跳墙!” 颜长欢好笑看他:“那你跳一个我看看?” 话说完,徐正言已经准备撸起袖子冲上来了,秦晞拉都拉不住,只好抱住他的腰对颜长欢道:“圣女慎言,是你率先伤了人,如今又恶语相向,只因你长得与我们的好友相像才想确认一番,若有打扰还请圣女见谅。” “凭什么?” 秦晞愣住,拧眉看着她,只见她淡漠转头语气嘲弄道:“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我的麻烦,不管你们说的那个人与我长的多像,那也不是你们来打扰我的理由,我是南疆送来和亲的圣女,你们两个识相的从今以后都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秦晞嘴唇抿的死紧,望着颜长欢心一点一点的冷却。 是了,颜长欢绝不会说出如此伤人绝情的话来,原以为是一模一样的脸,如今看来这黛叶的脸写着‘刻薄’二字。 秦晞深深吸了口气,将还想开骂的徐正言抓得紧紧的,嘴唇嗫嗫的吐出一句:“自是明白的。” 说罢,便拽着骂骂咧咧的徐正言离开了桃花林。 而颜长欢却在他们走后收敛起了刚才桀骜不驯的模样,神情留恋的望着二人背影。 她说的那些都不是真心话。 可如今南疆那边在她身边一直留有眼线,如薛越都只能每晚无人时才能与她见面,而他们却反复的来找她,保不准南疆人会觉得他们碍手碍脚将二人除掉。 如今不是好时机,至少要等她找到南疆的暗线,能保证自己和他人的安全之后她才敢认,希望那时候秦晞和徐正言不要记恨她才好。 ------------ 139 是深情不是舔狗 发鬓上的桃花也因为方才的过激行为而落得只有几片了,看上去像是被人蹂躏过似的。 颜长欢只好拿下来把玩在手中,往回走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徐正言的手,方才自己却是太用劲了,现下他们肯定还在寺中也没有大夫可看。 回房前路遇一位小沙弥,便追上去问道:“小师傅,这寺中可有治疗散瘀的膏药,能否借一些?” 小沙弥神情有些迷茫,想了半晌才道:“寺中并无药膏,只有些寻常的草药,您若要的话这边给您取一些来?” 草药啊... 想起先前去荥阳郡的时候自己连个止血的草药都不认识,就算草药送到她面前来她也不知道怎么用啊? 何况还是准备给徐正言的。 不过说不定秦晞知道呢? 于是便笑道:“那就麻烦小师傅取一些来了。” 小沙弥点点头就去了,颜长欢便留在原地等着小沙弥回来,转头望着身边参天的梧桐树。 这树的树冠十分茂密蓬勃,树干粗的恐怕十人才能抱住,也不知道养了几百年了,站在树下还挺凉快的。 整座寺庙都是古朴雅致的,所以这巨大的梧桐树也并没有让人觉得威压,反而看得人心情平和安宁。 颜长欢穿的一身粉黛色长裙,裙身如泼墨画似的,她站在树下,有风吹来,发丝随着长裙飘飞,像是一幅绝美的泼墨画,犹如惊世的美人图,叫人回味无穷,无法忘却。 周子时顿时看呆了,颜长欢一转头与他碰上也是一怔。 她叹了口气,想要转身躲开他,谁知道这人竟然追了上来,颜长欢只好停下脚步警惕的看着他。 “周大人这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周子时想起那一巴掌就觉得羞愧,舔了舔唇角歉疚道:“是周某唐突了圣女,往后定然守礼。” 颜长欢偏过头,掩住无奈的神情。 “既然守礼又在此拦我的路做什么?” 周子时赶忙将手中的药瓶递了过去,见颜长欢不接还以为是不想和自己接触,转头放在一旁的台阶上,局促不安的看着颜长欢指着药瓶道:“我刚刚听小沙弥说你要散瘀的药膏,这寺中没什么好药,我刚巧有一瓶给你。” 颜长欢抿唇望向台阶上的药膏,眉头皱的极深。 周子时又解释道:“我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圣女的,可心有所悦,身不由己,周某只想尽力而为。” 颜长欢缓缓抬眼看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炽热大胆,他现在就像把自己剥光了任由颜长欢审视他的一切,赤裸的单纯的,他不觉得羞耻,他只觉得自己豁出去了。 颜长欢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指甲不断的扣着指腹的肉,不敢与之对视。 “你不必...” 周子时怕她说出拒绝的话,赶忙道:“我明白我明白,我不会僭越的,也求圣女莫要如此残忍的就将我否定。” “......” 不是残不残忍的问题,问题是她就是颜长欢,她就是薛越的人了,就算周子时做得再好对她来说都只是一种...困扰。 对,是困扰。 可方才她说的已然够明了直接了,周子时任旧不明白,真不知道他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傻。 又觉得他可怜,人这一生最无力的事情那便是求不得,求不得心悦之人也同样心悦自己,这种可怜却是谁也帮不了了的。 颜长欢长叹一声:“我需得告诉你,无论是南疆还是大周,亦或是我,都不会选择一个大理寺卿做我的丈夫,所以今日我就权当没有听过周大人说的话,药膏我就多谢了。” 说罢,拿上药膏便匆匆离开,连周子时当下是什么神情她都没有看清楚。 等走远了立马随手拉了一个和尚过来,道:“小师傅,秦少将军是否还在寺中?” 小师傅一看就六根还没清静,看着颜长欢拉着自己的手赶忙红着脸躲开,小声道:“在的,现下住在东厢房。” 颜长欢点点头,和气的将手中的药膏递上去:“烦请小师傅帮我将药膏送给秦少将军,就说是赔礼道歉,之后一定多多捐些香火钱答谢你。” “随手之事,施主放心。” 等小和尚拿着药膏走了颜长欢才又垮下脸,转身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蕊丹住在她隔壁,见她回来了立马迎了上去,却听颜长欢道:“晚膳我就在房中用,此外你不必打扰。” 蕊丹点点头。 反正这些日子她也看明白了,她这位主子就是不喜欢人跟着,不过知道她之前进过万鸠谷也就不奇怪了。 那地方出来的人,能有几个是正常人? “那奴婢稍后给您送进房内。” 颜长欢默不作声的点头,进门便立马卸下防备无力的瘫倒在桌子上,感觉出去和他们说话撒谎比爬山还累。 叹了口气,努力撑起身子准备去榻上休息一会儿,转头却发现房中有个身穿禁军服装的男子立在那儿,一转头还是个陌生人的样子,颜长欢反应过来过来就想要往外跑。 那人却忽然出声,道:“是我。” 话音刚落,那人忽然从脸上撕下来一层皮,露出了本来的面容。 颜长欢安抚下差点吐出来的魂,无语凝噎:“王爷!我今天受的惊吓够多了!” 薛越将手中的人皮面具扔到一边去:“本王今日也不快。” “你...”颜长欢从上到下的审视他一番,问道:“你该不会今天一整天都跟在队伍里吧?” 薛越皱着眉头走来,高大身躯站定在她面前,敲敲她的额头:“不然呢?圣女第一次出城万一所欲不测怎么办?” 颜长欢噘嘴。 薛宗离的安排很明显,就是想撮合她和傻子二皇子,就算那薛樊是个十岁智商的傻子,但傻子也是个正经的男人,万一那傻子突然开窍怎么办? 薛越可不放心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出行游玩一天一夜。 他哼了一声,忽然上手揪着颜长欢的脸颊不高兴道:“而且本王不来怕也看不到周子时那厮对你这边热情啊,看来爱妃魅力不减当年啊!” 颜长欢被揪疼了,可又不敢叫的大声,怕把蕊丹引过来。 只好也伸手掐住薛越的脸颊,他很瘦可脸上还是有些肉的,捏起来软软的滑滑的,还听说舒服。 “那当然了,本姑娘可是一出道就是supe sta !” “什么思达?” 颜长欢一脸嫌弃:“巨星!” ------------ 140 探索 薛越哭笑不得,松开她的脸,同时也把自己脸上的手抓住,微微低头笑道:“我实在想将你藏在某处只能我看见,你的舞也只能为我一个人跳,可你这巨星若是无人欣赏定然觉得无趣,所以本王注定有许多竞争者了。” 颜长欢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所谓男人就不能纯惯着,男人这种鸡贼的动物,天生就有对女人的征服欲,越是给他些危机他越是在乎你,吃点醋还对身心有益。 这是颜长欢看了多年电视剧总结出来的。 忽然注意到他身上的禁军衣裳,还有被他扔到一边去的人皮面具,兴奋的跑过去拿起人皮面具摸了又摸。 满脸兴趣。 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这人皮好逼真啊,连毛孔都有,眉毛都是根根分明,闻起来也没有怪味儿。 转头问薛越:“你还会易容术啊!” 薛越就好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湖泊,他能容纳颜长欢的一切,但他的湖底全都是宝藏,是颜长欢每一次探索都觉得是很神奇的存在。 毕竟一个王爷又会武功又会易容,轻功好的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太专业了一点吧? 活像个技术一流的飞贼... 薛越一脸傲娇的走来,抱胸道:“本王会的多着呢,爱妃尽情探索。” 颜长欢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话一样,拿着面具就往自己脸色摆弄,可是她的脸型太小了根本不贴合,薛越见状好笑的把面具拿了回来。 道:“需要药水才能贴合。” 颜长欢面色惊喜的看向他,眼睛一直落在面具上:“是不是我要是学会了易容术,以后想去哪儿想见谁都可以?” 常理来说是对的,但薛越没法直接答应。 叹道:“这易容术我也是学了好一阵子才学会,如今你要学可能会花费很多的时间,还要经常碰药水怕你这细皮嫩肉经受不住。” 颜长欢有点失落,但也不甘心道:“那你师父那么厉害,叫他易了容进宫教我不就好了?” 以肉眼可见颜长欢的激动兴奋和好学,可如今的情形来看他们俩连见面都得数着日子,他可不想浪费时间。 于是上前抱紧她的腰肢,安慰道:“那老头儿如今在南疆替我办事,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 颜长欢低落的哦了一声。 “不过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有个师父啊?” 而且也没有见过。 “那是我先前在黎南国做质子时认识的,那老头儿来去无踪,他说他自己在江湖上名声不好所以就隐姓埋名想找个接班人,我替他改了身份,他帮我去南疆做探子。” 故事突然变的奇幻起来了。 连江湖中人都牵扯进来了。 只是颜长欢没有想到薛越原来很早以前就已经在慢慢渗入南疆,两国之间的恩怨早就累积的太多,如今颜长欢是两国之间的绳索,一旦颜长欢战队某一方这根绳索就断了。 可是不站队,南疆也快等不及了吧? 冷静下来,抬头捧着他的脸颊:“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薛越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原本因为笑意掩盖住的疲倦一下子显露出来,颜长欢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心:“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薛越张了几次口才道:“鸿胪寺颜振遇刺了。” 颜长欢瞳孔猛地张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却见他面色沉闷不似作假。 虽然深知颜振与她毫无关系,可是颜振对她的情义是颜长欢这辈子都会记得的,心里早就把他认作了父亲。 而如今父亲遇刺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但也冷静下来问道:“什么情况?” 薛越掌心的温度不断传来,他安抚着颜长欢缓缓道:“没事,那人似乎不是想要他们的命,而且不止是颜大人,副骁骑参领,光禄寺卿,奉天府尹都遭遇了刺杀,而且体内都被下了蛊。” 颜长欢顿时觉得事有蹊跷。 蛊,所以是南疆人干的? 鸿胪寺卿到奉天府尹,官职越来越高,也没有下杀手,但是这样后果就是放大人的恐惧,散布各种蛊惑人心的消息。 文武百官都会胡思乱想,觉得那人下一部会不会找上自己,或是...陛下。 颜长欢看他面色不好看,怀疑道:“为什么我从未听见这些消息,是大周刻意对我隐瞒?” 如今她的身份着实尴尬,只要她一天是黛叶圣女,薛宗离就不会纳她为妃,更不会将她许配给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薛越,所以他才想出了让颜长欢和薛樊接触的混蛋点子。 可明明当初是他亲口劝颜长欢去南疆的,如今居然还防着她了。 她心中委屈的很,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薛越握紧她的手:“因为蛊毒一事自然就与南疆扯上了关系,而你...” 颜长欢迅速接话:“而我是南疆圣女,应当是南疆中的用蛊高手,如今整个京都之中唯一留下的南疆人就是我和我的侍女,所以这顶黑锅我得背是吗?” 薛越眼神复杂的看了她良久,拥紧了她。 “我知道不是你,但文武百官不知,百姓不知...” 今日薛越来找她的目的很明显,是想提前告知她,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刚刚抱着薛越的手缓缓垂下,握成了拳头,小心问道:“是否明日一回京都,我就会被...抓走拷问?” “...是。” 果然。 颜长欢并没有觉得害怕或是要为自己辩解。 薛宗离需要一个给文武百官一个解释,薛越要做障眼法给南疆人看,只要颜长欢在京中犯了错就不会再和亲,也不会威胁大周分毫。 只是颜长欢不解的是,到底谁会去找那些官员的麻烦? 若是南疆人那不是蠢就是傻,可若是旁的人又怎么会用南疆的蛊? 还是说,这京都之中除了颜长欢和南疆线人还有第三方的南疆人? 事有蹊跷,颜长欢和薛越都不敢妄下论断。 而且颜长欢下大牢,其实刚好可以避开南疆眼线,之后薛越要做什么就轻松多了。 这么一想,颜长欢反而不忧虑了。 只是担心自己会不会遭受非人的折磨。 薛越见她神情轻松,原本提的一口气瞬间松弛了下去,道:“放心,有本王这座靠山,他们不敢把你如何。” 但也不会过的很好吧?起码饭菜不会好吃了,床榻不会再香了... ------------ 141 嫌犯 翌日一早众人就要动身回城了,巧合的是薛灵雎也要和他们一块儿走,更巧合的是薛灵雎的马车车轱辘坏了。 这左等右等,等来了颜长欢一行人,薛樊见到长姐热情的请她去坐他们的马车,其实也就是和颜长欢同行。 而他自己又欢快的跑去找周子时骑马了。 这往返都不会和颜长欢同在一车之内,谁还会传他们的绯闻? 颜长欢倒是无所谓,薛灵雎也欣然答应,上了马车后二人淡然疏离的各坐一方,谁也不开口说话,气氛略显诡异。 薛灵雎泰然处之,时不时还看着颜长欢笑一笑,后者就显得有些慌张了,偏过头去欣赏车外风景。 “想来圣女也知道,你生的与我三皇弟侧妃相像吧?” 颜长欢不明所以的看向她,镇定道:“有所耳闻。” 岂止耳闻,都快举着大喇叭拉着横幅昭告天下了! 薛灵儿是个冲动的也就算了,偏偏徐正言和秦晞也不要命般的往前送,颜长欢真是身心俱疲。 笑了笑:“该不会公主也觉得我是那个人吧?” 薛灵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看不出任何情绪。 “本宫不在乎。” 颜长欢挑眉。 薛灵雎:“只是你是南疆送来与我国和亲的圣女,看来父王是有意将你许给樊儿,樊儿自小与我亲厚,虽然有些残缺,可却是个单纯的,圣女嫁过去定然也不会受委屈。” “.......” 劝婚? 颜长欢一时拿不定薛灵雎的意思,只好淡淡的看着她不说话。 薛灵雎轻轻一笑,整理了一下衣袖缓缓道:“不过,本宫也知道,圣女所想一定另有人选吧?” 颜长欢顿住,差点以为薛灵雎知道自己和薛越已经勾搭上了。 再说了叫南疆圣女嫁给一个天下人都知道的傻子,那不是拿鞋垫抽南疆王的脸吗? “听闻长公主多年未嫁,难道心中也是有人?” 薛灵雎脸色僵硬一瞬,看向颜长欢的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下一瞬却又温柔淡笑道:“天下男子虽多,可入我眼者却少之又少。” 颜长欢装作恍然大悟,道:“若妾身能有公主些许决绝就好了,而如今黛叶的婚事终归不是我一人能决定,大周陛下想将我赐予谁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所以你现在劝我没有丁点用,薛宗离只要说一句话就行了。 薛灵雎:“圣女所言极是,只是两国早已面和心不和,陛下又能给你选个什么样的夫婿呢?不若圣女趁早为自己想想?” “公主所言,黛叶听不明白。” 薛灵雎勾唇笑笑,像是嘲笑颜长欢的无知。 直到马车进城后,猛地停了下来,外面一片嘈杂吵嚷声,薛灵雎确实一脸的意料之中,甚至起身贴近颜长欢的耳朵道:“意思就是,与其靠男人,你不如找一个同类,好好想想吧,颜长欢。” 颜长欢血液好像忽然停止流动,心跳声却在加快,下意识的抓紧了膝盖上的衣裙。 暗下眼帘,抚弄着头发,遮住面色,佯装轻松道:“看来公主也认错人了。” 薛灵雎只是翻了翻眼皮,道:“也罢,既如此看来是没得商量了。” 刚说完就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大喊:“顺天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撤退!” 周遭看热闹的百姓虽然躲开来,却围在一边不肯走,还越聚越多。 薛樊看着面前的顺天府的大人奇怪的扣扣脑袋,嘴里嘟囔着:“难道我在寺里杀生吃鱼的事情被发现了?”顿了顿又奇怪道:“原来在寺里杀生罪名那么大啊!” 说完就跳下马车,一脸敢作敢当的坚毅神情走到顺天府尹面前,举起双手:“你们抓吧,我认错,我以后不在寺里杀鱼吃了。” 顺天府尹:“......” 身后的官兵都差点忍俊不禁。 顺天府尹满脸黑线,还得赔笑脸将薛樊的手拿下来,安抚道:“二皇子多虑了,与您无关,您先到一旁坐会儿喝喝茶。” “不是杀鱼吗?” 顺天府尹:“...不是不是,是来抓嫌犯黛叶的。” 薛樊歪头奇怪:“她不是圣女吗?怎么又成了嫌犯?” 周子时几乎是听到顺天府尹说话的一瞬间就跳下了马,上前来连行礼都忘了,焦急道:“府尹大人是否弄错了?黛叶圣女怎么会是嫌犯。” 顺天府尹看他两眼,道:“大理寺的周大人啊,这事儿我们也是奉旨办事,还请大人不要阻拦我们,大家都是公差,行个方便可好?” 说着就已经叫人围着马车了,周子时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搬出薛灵雎道:“车里还有长公主在,府尹大人这么做怕是要以下犯上了!” 顺天府尹立马叫停官兵。 这长公主可不是像二皇子那么好说话,他不敢得罪,可自己又是有令在身不得不办啊! 周子时见他犹豫下来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奏效了,还想再详问的时候薛灵雎忽然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顺天府尹立马上来躬身行礼,喊道:“下官参见长公主。” 薛灵雎被侍女搀扶走下马车,望向众人,微微蹙眉:“顺天府尹?你不在顺天府查案,跑来拦路做什么?” “下官奉陛下口谕前来带黛叶审问案子。” 薛灵雎略显惊讶的挑眉,哦了一声:“是父王啊,那看来真是有什么重要的案子。” 说罢看向身后的马车,提高音量道:“圣女可听到了?” 未多时,颜长欢伸出一双手撩开马车帘,下了马车走到顺天府尹面前欠了欠身,道:“可否问句是什么案子?” 顺天府尹之前见到的黛叶都是蒙面纱的,如今她的全貌展现出来,看的他一时顿住,回过神来又不屑道:“本官只是奉命行事,你只管跟着本官去就是了。” “你们怎敢,她可是南疆送来的圣女!” 周子时忽然上前将颜长欢护在身后。 颜长欢无奈拉了拉他的衣裳:“与你无关,走开。” 周子时不走:“连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们就想抓人?” “周大人是要妨碍办公?” 顺天府尹脸色不是很好,要不是这个周子时是薛越的人,谁愿意打理他? 然而周子时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顺天府尹肯定弄错了。 被顺天府尹带走的人哪个是能好身好肉的回来?绝不能让黛叶跟他们走! 他想抵抗,却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小小大理寺卿,旁人给他几分薄面也只是看在薛越的面上,今日顺天府是被薛宗离叫来办案,就算是薛越在也无用。 “周子时你什么时候成了南疆同党了?” ------------ 142 坐牢也很愉快 声音从人群里传来,前面的百姓缓缓放开路,颜长欢一行人也看了过去。 之间薛越坐在马背上俯视着一行人,嘴角还带着轻蔑的笑容,他微微躬身抵着马鞍眯了眯眼看向周子时。 “还不过来?” 周子时心下一凉。 他以为黛叶长得和颜长欢那么像,就算薛越不会喜欢她,可看着这张脸也会心软才对,可如今看来薛越比他想的更加冷血。 他请求的看向薛越,语气生硬:“王爷,圣女到底做错了什么?” 薛越眼皮抬了抬,只是扫了一眼颜长欢的脸就又恢复了冷漠:“她的错自有人审理。” 说罢,厉声道:“顺天府的人都是吃软饭的?要是有人妨碍执法不必顾及本王的颜面。” 顺天府尹也听明白了,这王爷是不打算护着周子时了。 立马暗示手下直接去抓人,周子时想护却被十几个官兵按着动弹不得,只能一直喊着:“圣女无罪,你们凭什么抓她!?” 薛灵雎看了一场好戏心情似乎有些舒畅,眼睁睁看着颜长欢被狼狈带走,周子时像条疯狗一样冲顺天府尹怒吼,而最让她不省心的三皇弟居然高坐马背,连神情都未变过。 她唇角的弧度很浅几乎看不出来她在笑,只是转身的一瞬间发出一声微弱的‘哼’。 ...... 南疆圣女黛叶被抓一事传的沸沸扬扬,毕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人给抓了,还有个周子时天天蹲守在顺天府门口,烦的顺天府尹想拿铲子把他铲走! 某日出门时又碰见周子时,想用宽大的朝服袖子把脸遮住,可周子时眼尖早就看到了他,立马追了上来拦下他:“府尹大人,圣女如何?她没有犯罪,那些大人怎么可能是她干的呢?您让我见见她好不好?” 府尹大人是左转不行右转也不行,气的指着周子时的鼻子大骂:“滚滚滚!你有空就去管你的大理寺去,往本官这儿跑本官也不想收!还有啊,那黛叶早就被转到密牢去了,本官上哪儿知道那些去?” 密牢! 周子时脸色瞬间没了血色。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密牢是何种地狱,那里到处都是惨叫血腥,薛越设计的各种刑法足以让人精神崩溃! 就连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进去带一个时辰都想死,黛叶进去了,哪还有命活? 也不纠缠顺天府尹了,就像忽然回了魂似的,猛地往一个方向跑去,顺天府尹见他终于走了才算松了口气。 却面带奚落望着周子时背影摇头道:“这人啊,就是贱。” 彼时,密牢深处有一间单独的牢房,只是这牢房和其他牢房不太一样,这座牢房是用铁皮封的墙面十分隐秘,里面更是别具一格。 那雕花的床榻,那双蝶戏牡丹的屏风,还有小圆桌椅,甚至还摆放了许多植物花草,一进去不像是坐牢,像是进了个客栈。 颜长欢半躺在美人榻上撑着脑袋吃盘子里的葡萄,一脸索然无味。 早知道进来坐牢是这样的,她自己就进来了,还用得着顺天府尹来抓吗? 比她在皇宫里过得还安逸,还没有蕊丹那丫头时时盯着,也不用担心会有南疆的眼线威胁,就是有点无聊。 她砸吧了一下嘴叹出一口气,然后忽然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守门的狱卒见她出来刚想凶,又想到王爷交代过的话,立马恭敬劝道:“圣女您不能出来。” 狱卒总觉得这人不想是来当犯人的,而是来当祖宗的。 颜长欢摆摆手:“我不出去!” 外面哪有这里安逸又安全? 狱卒疑惑:“那您这是做什么?” 颜长欢看着他嘿嘿一笑:“你会推牌九吗?” “哈?” “就是麻将,一种小方块的益智小游戏,有一筒二筒妖姬大饼那种,你知道吗?”怕自己说的不明白还特意加了搓麻将的动作。 狱卒尴尬的点头,问道:“圣女想玩?” “想!”颜长欢猛地拍手。 谁要说密牢可怕的,颜长欢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这是可怕吗?这是可心! 一个时辰不到那狱卒就把麻将给抱了过来,颜长欢激动万分的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收了下去,然后热情的又邀请了四个狱卒过来陪她们玩儿。 那狱卒也是上道,知晓这人是王爷要照顾的人,推牌九还送上了一盘子瓜子和茶水,免得颜长欢打渴了饿了。 于是等薛越领着秦晞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住了。 “诶诶诶!快点出牌,想什么呢?” “八万!” “诶!你怎么还悔牌呢?放回去快点,对嘛!我这就不就胡牌了吗?” 又听到几声嗑瓜子的声音,颜长欢笑得放肆拍着桌子高声道:“给钱给钱!” 狱卒们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包袱,又看了看颜长欢面前的一堆碎银子十分的委屈。 他们这是陪圣女加班的,谁知道加班还倒贴钱! 有人无奈道:“圣女,我们都输光了...” “没钱啦?” 三人同时点头。 颜长欢看了看几人的钱袋,还真的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摆手笑道:“我又不缺钱,就想过个手瘾,不真要你们的钱,拿回去吧。” 话音刚落面前的银子就已经被哄抢完了,然后蹲在一边细数自己少没少钱。 颜长欢边笑着边说道:“这下就不无聊了,以后你们每天陪我打几个时辰,有益身心健康。” 一个狱卒边数钱边道:“要是王爷哪天来了就遭殃了,您不知道王爷有多...” 那狱卒一抬头就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他阴沉着脸看着这边,吓得狱卒赶紧把铜板拉了过来,然后放下钱袋站的笔直望着门口大喊一声:“参见王爷!” “王王王王爷!” 颜长欢被他们这份对于领导的敬重所感动,转头看向薛越笑得灿烂,可在看见秦晞的一瞬间笑容僵住,不知所措。 身后的三个狱卒感受到了王爷的嫌弃,连忙排队离开了。 而在他们走后,秦晞大步流星的走来,抓着颜长欢的肩膀便抱了上来,她呼吸很重像是要哭了,抱得也很紧,怕颜长欢跑了。 后者迷茫的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抬眼看向薛越,却见他背手笑看二人。 是薛越告诉了秦晞,她都知道了。 颜长欢缓缓抬起手贴在秦晞的背后,安慰的拍了拍,只这一个动作就让秦晞的攻防瞬间崩塌。 抽泣道:“我就知道是你,真的是你...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长欢,长欢...你吓死我了!” ------------ 143 兴致全无 本来在万祥寺见了一面之后秦晞是确定颜长欢已经死了,回去之后难过了好一阵子,连训练士兵的时候都会走神。 直到薛越忽然告诉她真相,她才又活了过来。 只是颜长欢实在可恶,居然瞒了她那么久! 颜长欢无辜委屈,拉着秦晞撒娇道:“那也是形式所迫嘛,秦晞你都不知道,每次你和徐正言来找我的时候我的内心有多么的纠结,我都快人格分裂了!” 秦晞擦了脸上的眼泪,伸手戳了戳颜长欢的额头,调侃道:“看你还敢不敢不认我!” “不敢了不敢了!” 颜长欢抱紧了秦晞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上,这个动作她想了好久。 秦晞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只有离得近了才能闻得见,就想现在这样,她嗅着十分的安心。 对于颜长欢来说,秦晞就像亲人一样的存在,有秦晞在她就安心不少。 虚惊一场后,秦晞看她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还夹杂着些许的不忍。 望着颜长欢缓缓道:“这些年你定是过得不好。” 是肯定的,不是疑问。 颜长欢可不想把来之不易的重逢搞得悲伤难看,轻松笑笑:“没有你们在当然过不好了!” 然后转头看向背手立于一旁的薛越,转开话题说道:“对了,你把秦晞叫过来会不会有不妥啊?你都安排妥当了?” 就算她被安排在密牢很惬意,可也是关起门来的,在外面她的身份就是个刺杀朝廷命官的嫌疑犯。 而且背后还有南疆人盯着。 薛越落座,缓缓道:“南疆那边送了信来,很是矛盾的两封信。” 颜长欢外头等着解惑。 秦晞接着说:“一封是来自南疆神庙,担保你不会是凶手,另一份来自南疆王,急着与你撇清关系,如今大周为了这两封信抓破了脑袋,暂时不会来管你。” 颜长欢长长的哦了一声。 不愧是南疆王,脑子就是干净,看来除了野心以外什么东西都没装啊。 她颜长欢是被他亲手送到大周的一份礼物,头顶着的就是南疆两个字,如何一封书信就能撇清关系? 何况这事涉及的是杀害大周官员,其一是直接威胁了大周的地位,其二便是激起了众人对南疆的仇视,要是颜长欢无法撇清关系,那么两国必有一战。 至于南疆神庙是墨净的地盘,她保自己也是保南疆,因为她的眼线告诉她,颜长欢这些日子安分守己怎会刺杀人呢? 南疆送她来的目的是拿回兵符,所以现在的实力并不能有把握胜过大周,对于战事他们能避则避,墨净还算头脑清醒不想这么快就丢掉棋子。 颜长欢笑笑:“应该用不了多久,墨净那边也会忍不住撇清的。” 一个不作为的棋子,墨净迟早会生厌。 “到时我会死吗?” 当然,这个死不是真的死。 薛越与秦晞对视一眼,后者张口:“你不会死,但需要你做一份伪证。” “把罪名推到南疆头上,就说你是被胁迫,如此大周就有足够的说辞对南疆发兵。”薛越说着,眼里的小火苗已经燃烧了起来,他想打南疆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不是顾及母后,他早就率兵踏平南疆了。 颜长欢总觉得他们忽略了什么。 抿了抿唇犹豫道:“难道你们不觉得那个刺杀官员的人很奇怪吗?他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而且颜长欢总有一种是在跟着那人的计划在走的感觉。 “会不会他想两国之争,他渔翁得利?” 薛越沉思片刻:“或许是这样,但目前来看只能这样。” 秦晞握紧颜长欢的手安抚道:“放心,出兵的话应该是我爹去,还有我和其他武将镇守京都,就算那人想要渔翁得利也是不易。” 颜长欢这才点点头应下。 忽而想起了什么,猛然问起:“对了那些被刺杀的官员蛊毒解了吗?”观察二人的表情,看得出来两个字,没解。 然而却让颜长欢高兴笑起来:“那你们把他们带过来,我给他们解解看。” 秦晞不知道颜长欢三年间在南疆做过什么,只觉得颜长欢会用蛊这件事情十分的奇特又觉得新鲜,于是在拿到颜长欢的拱罪书之后许诺过几日就会把人带过来。 等她走后薛越立马露出疲惫之态,张手双臂央求颜长欢过去。 后者起身过去坐到他大腿上,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鼻子,道:“在担心母后的安危?” 薛越靠在她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恢复了些精力,道:“老头儿说母后暂时安全,如果真的要打仗了,赤酆一定会将母后当做人质,不敢对她如何。” “那你要怎么做?” 薛越:“救母后,另外找出第三个人。” 颜长欢赞同的点点头,抚摸着他的脑袋忽然道:“你帮我找找袁昭吧。” 薛越奇怪:“怎么?” “只是想到了一个能解你蛊毒的办法,过几日先找那几个官员练手,等袁昭来了再与她一起商议。” 她可不敢一个人动手,万一下手重了搞的薛越一个半身不遂,亏的是她啊! 可怜那几个官员要先当她的小白鼠了。 谈完正事薛越的手就开始不太老实了,一直游走在颜长欢的后腰上,像是有条鱼儿钻来钻去,挠的人心慌。 颜长欢面颊潮红身子骨软的像是一滩水似的趴在薛越身上,二人双唇摩擦,热浪袭来让人忍不住想宽衣解带。 “王爷,周子时周大人来访。” “......” 兴致,无了。 颜长欢赶忙从他身上跳下来,整了整头发催促他:“去吧去吧。” 薛越情绪不是很好,心道这周子时要是没什么正事说的话,不打他一顿都不解心头之恨。 然而一见到周子时那人就急不可耐的跪在了他的面前,他怔了半晌。 因为周子时向来是个自尊心强,不愿对人伏低做小之人,如今却忽然双腿跪地,一脸的慌张祈求道:“求王爷放过圣女!周某以人头担保绝不会是圣女做的!” “......” 叹了口气做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右脚搭在左腿上慵懒道:“你的人头值几个钱?” 周子时眼圈猩红,垂在两侧的双手捏成拳头,哽咽道:“周某人微言轻,可是圣女不是真凶,王爷草菅人命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薛越眯了眯眼很是不悦。 盯着周子时半晌后,缓缓吐出:“周子时以下犯上,擅闯密牢,停职三月以儆效尤。” ------------ 144 神医救命 周子时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薛越。 薛越与他之间多年兄弟情谊,他为了薛越这些年可以说是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是旁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说薛越一句不好! 他发病的时候,朱尚只要来敲门,他穿上鞋子就可以马不停蹄的跑到王府帮他! 可如今,他只是想要薛越对黛叶能够公平一点,或是能让他见见黛叶也好,可薛越居然一点也不念这些年的旧情,还要停他的职? 他梗着脖子不甘心:“王爷...下官只是想要个公平。” “公平?” 薛越将脚平放在地上,挺直了腰背看着周子时,语气不顺道:“你去问问那些被下蛊毒的官员什么是公平,你再去问问边疆战士什么是公平!对南疆人,哪来的公平?” 周子时咬牙:“只因她是南疆人,就算她没错,就算她长得与侧妃如此相像您也不肯饶她?” 薛越似乎是看懂了什么。 猛地起身,偏开头嘲讽一笑。 “周子时啊周子时,本王一直觉得你是个分得清时局的人,可如今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被那个女人勾了魂?一个女人你要多少本王给你多少,天下美人你要什么样子本王给你找!可是她,不行。” 这话说的霸道,也是断了周子时的念想。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和黛叶有什么,他的身份配不上和亲圣女,那人也瞧不上自己,可是比起从来都未曾有过希望的颜长欢,此时的黛叶就是忽然出现的一道触手可及的光。 那是离他最近的光,他还是想试试。 薛越看着他背脊颤抖,知晓他如今不好受,但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就算换了个身份也不行! 他薛越还没有大度到明知这人对自己妻子心怀不轨,还好心劝导。 何况此时并不仅仅只是儿女私情,周子时如果搅进这件事情里实在是麻烦,众人都知道他是薛越的人,如今公然和薛越唱反调,岂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 如今优势非常时期,他要是利用职务捣乱,到头来还得薛越擦屁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停了职他也蹦跶不了了。 周子时是被密牢的狱卒给送回去的,走之前还特意嘱咐周子时最近没事别出门找王爷的晦气。 “周大人您也不是不知道,咱们王爷对南疆人那是恨之入骨,就算那女人长得和侧妃一样又不是侧妃,王爷怎么可能放过?” “就是啊周大人,这天下美人多的是,那什么圣女没了,咱们再找神女,仙女,美女!” 他阴沉着脸不说话,狱卒自然也不行热脸贴冷屁股。 而那些饱受蛊毒摧残的官员在听说有人能解的时候,恨不得马上把神医给请过来,可秦晞却说那神医性格怪异,不喜欢人看他,所以就要所有人蒙面才能去。 这几个大人先前才被刺杀了一顿,对这种事情是心有余悸,一时不敢马上答应。 秦晞也不着急,只是幽幽的说了句:“神医是不着急,只怕诸位大人的身体还能不能消受得住这蛊毒发作的疼。” 大抵是想起了发病时候的痛苦,有几个胆小的直接打了个寒战,摆手道:“消瘦不住啊!” 说罢还冲上前去,拿走秦晞手中的黑布条:“本官戴就是了!” 有一个人愿意其余摇摆不定的人也就不害怕了,分分上前来,只有颜振稳坐如泰山。 他这些日子恐怕过的不如意,面色苍白眼窝加深了不知多少,面颊也凹陷了进去,头顶的白发更甚从前,只是还坐的挺拔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晞拿上布条上前,轻声道:“颜大人,你不想解蛊毒吗?” 颜振缓缓回神,努了努嘴看她道:“人到这把年纪还怕什么?” 话音刚落,光禄寺卿就忍不住冷哼一声:“你倒是假清高,忘了咱们颜大人无儿又无女,自然赤条条无牵挂,哪像咱们,出事了可得拖累一大家子哟。” 骁骑将军:“你少说两句吧,人家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义子而已,又没血脉。” “......”秦晞都听的蹙眉,可看颜振的脸色好像没听见这些冷嘲热讽似的。 忍不住开口:“颜大人?” 颜振眨眨眼,神情很是疲惫的样子,连看都没看那群人,只是淡淡道:“医好了又如何?这把年纪了,又能活几年啊。” 他自幼就觉得自己才学绝顶,考取功名以后更是自命不凡目空一切。 后来与京中一位乐坊姑娘相恋,那女子才学技艺实在引人注目,谁知家中却看不上她,硬是让他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那女人没过几年就死了,去了青州又娶了一个续弦,谁知还是死了。 他的一身傲骨早就被磨没了,这些年唯有乐康在旁作伴安慰,后来又有了长欢,谁知道... 后来长欢也走了,他总也想着是不是自己天煞孤星? 如果没和长欢相认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他想了三年也没有答案,如今蛊虫缠身倒是明白了。 不如一走了之,黄泉之下跟妻女团聚的好。 于是秦晞驾着的那辆马车上并没有颜振,等几位大人摸索着进到颜长欢‘牢房’里之后,颜长欢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转头看向秦晞,后者无奈摇头,如今面对几位大人又不好直接说出口,只好先安心给他们解蛊毒。 还好那人下的蛊不算难解,而且还都只是同一种蛊,一种由许多蛊虫制成的毒药,一旦被人咽下,原本的药丸就会在胃里融化,然后在肚子里生长出一种叫做腹中虫的蛊。 发作起来疼的人想死却不能。 颜长欢收回手暗道这人应该是个十分有恶趣味的人,不把人弄死,而是求死不能,比死还痛苦。 光禄寺卿听到一声叹气害怕的差点跌下椅子,胡乱的在空中抓了抓,没想到抓住颜长欢的衣袖,立马祈求道:“神医我没事吧?你别吓我啊,你不是能解吗?” 颜长欢赶紧看向秦晞,后者连忙上前安抚道:“大人别急,神医有办法。” “哦哦,那您叹什么气嘛!” 颜长欢:“......” 果然,病人的心理都极其脆弱。 ------------ 145 小零食 只见颜长欢跑到床榻边上,在枕头底下摸索了好一阵子,忽然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里还有一个圆形的小盒子,旁边还有一瓶药。 只见她坐回来,将光禄寺卿的衣袖拉开,然后眼神示意狱卒把人摁住,吓得那光禄寺卿浑身发抖,黑布都打湿了。 汗和眼泪分不清了。 颜长欢抽出头上的发簪在火上烤了烤,而后贴在那人手臂上狠狠一扎,划破了皮肤的一瞬间光禄寺卿忽然大叫起来,颜长欢眼疾手快把旁边的白布塞他嘴里,防止他咬伤自己又避免耳朵遭罪。 后面的几位大人听的瑟瑟发抖,各个抱成一团不敢擅动。 颜长欢揭开药瓶滴了几滴药水在碗中,随后又割破了自己的手,滴了一滴血在药水之中,血药融合,然后凑到光禄寺卿的伤口边上。 秦晞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猛地看见光禄寺卿的手臂处居然有一个小拇指大小长度的鼓包,而且还在不停的朝伤口处涌动,看的秦晞都头皮发麻偏过头去不敢看。 直到一只血淋淋的腹中虫彻底被吸引出体内之后算是大功告成了,只是那光禄寺卿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颜长欢做了个手势,秦晞立马道:“下一位。” 不知道这样的操作做了几次了后,颜长欢都腰酸背痛了终于那几位体内的蛊虫全部逼了出来,一个个裹着血肉躺在碗里还在不停的鼓动着身躯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等到送走那些官员,秦晞回来的时候却看见颜长欢把刚刚抓出来的蛊虫全部倒进了盒子里,恍惚间秦晞仿佛看见了里面还一直更大的虫子。 “长欢你这是在干嘛?” 颜长欢表面一慌,立马把盒子盖上,面对秦晞的疑惑颜长欢舔了舔唇角犹豫道:“我养了个小宠物,喂点零食不犯法吧?” 你管那血淋淋的虫子叫做零食? 秦晞忍下干呕,狱卒已经端来了清水给颜长欢洗手,后者赶紧把盒子收了起来,边洗手边焦急问起颜振为何没有一起来。 秦晞顺了顺气:“颜大人太过固执,我劝不来。” 颜长欢回头蹙眉,擦干了手上的水渍,忽然想到一个人道:“你去找颜乐康,乐康在兴许能劝动他的。” “颜乐康吗?”秦晞摇头叹息:“颜乐康两年前为了学医离开了京都,听闻走的时候还与颜大人大吵一架。” “什么?” 当初她走的时候好像颜乐康的确说过自己要学医,她还极力支持过。 但是也不是这么个学法啊? 该不会是熊孩子逆反期到了? 颜长欢面色凝重起来,颜振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固执,除非是他自己想明白的事情,否则绝不会低头。 可体内的蛊毒可不能由着他不管。 “那你帮帮忙多劝劝他,实在劝不来,打晕扛过来也行!” 秦晞呆了呆,惊道:“可以吗?” 那不是你父亲吗?亲爹哇! 秦晞离开的时候刚巧碰到来看颜长欢的薛越,本来只是寒暄几句就要离开,忽然想到刚刚看到的东西忍不住停下脚步。 将刚刚看到的事情简述给了薛越,后者面色如常没什么变化。 秦晞:“我不是怀疑长欢,我只是觉得她这三年一人在南疆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那盒子又蹊跷,我担心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万一是南疆人用来威胁颜长欢的东西可就糟了。 “本王知晓了。” 说罢,抬脚已经走了,看样子是并没有把秦晞说的话听进去。 可直觉告诉她,那个盒子里的东西不简单。 薛越也是真的没听进去,他始终觉得颜长欢虽然是他的女人,但她有自己的秘密并不奇怪,他清楚的知道颜长欢是和自己一条心的,所以不该怀疑她。 她若想说迟早都会说,自己硬逼可就没意思了。 ...... 那封认罪书交上去不久,文武百官群起激愤,纷纷咒骂南疆人恶毒狡猾,甚至日日上书要薛宗离一定不能放过南疆,得让它南疆付出代价! 秦磊更是亲自请命说要去与南疆决一死战,请薛宗离给他这个机会,薛宗离很是头疼。 一下朝就想躲着不见人,偏偏屁股还没坐稳薛越居然来了。 他这儿子又是个没规矩的,哪里肯叫他走就走,只好硬着头皮叫了进来。 薛越高大的身子走进来,薛宗离低着头喝茶,抬了抬眼皮看他。 薛越行礼:“儿臣拜见父王。” 他放下茶杯慢悠悠道:“颜长欢那丫头如何啊?” “尚好。” 薛宗离点头清了清嗓子:“那就好。” “所以父王,什么时候出兵?” 薛宗离顿时皱起眉头,一双眼睛如猛虎发怒一般盯向薛越,一般这种时候就有人开始高呼‘陛下息怒’了,可薛越却直直的与之对视。 薛宗离无奈,抬手扶住额头:“越儿啊,非是父王不想出兵,你可知这出兵的后果是什么,你母后还在南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如何安心?” 他说着,又长叹了口气,此刻的他不是一个帝王,像是个寻常人家的父亲规劝一意孤行的孩子。 “出兵容易,可战争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战火,是百姓流离失所,安定不在!朕是皇帝,朕要为整个大周着想啊!一旦开战,苦的终究是百姓,你又何苦非要如此?” 薛宗离是个威严的皇帝,但却一直保持着一颗仁心,百姓之苦他看得到,百姓之难他也看得到,所以他不愿意随意开战,不愿让边疆百姓陷入战火纷飞中。 薛越听后挑眉。 他想和平处之,可天底下哪有两全其美的事? 抬头:“今日大周若不发兵,明日南疆就会踏入大周地界,到那时的百姓就不在战火之中了吗?” 薛宗离沉吟许久。 他想保护子民,可坐了那么久的皇帝,自然也懂得何为取舍,只是他一直无法下定决心。 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背抬眼看薛越,忽然苦笑一声:“终究是长大了,朕的话你是一句也听不下去,也罢,你都安排好了朕只得配合你了。” 说罢,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公公,后者立马默契的低头。 “传令下去,命秦磊整兵三日,率领十万铁骑前往南疆!” ------------ 146 寻求真相 大周出兵了,以复仇为由出征南疆,大将军秦磊帅兵十万在立夏那天离开了京都。 颜长欢也在那一天恢复了自由。 毕竟两国开战,她这个圣女存在就没有意义了,但又不能再用黛叶的身份出现,从前的凌安王侧妃也不能用了,于是薛宗离大手一挥决定让颜长欢彻底恢复身份。 于是颜长欢出狱那天就见到一个老公公端着圣旨站在密牢外,薛越牵着她的手走过去。 二人单膝跪地,头顶传来老公公慈祥缓和的声音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颜太尉通敌叛国罪名经查明是遭人陷害,颜怀玉为国之忠孝,护国之心天下皆知,朕痛心惋惜,然今寻得颜家唯一血脉,为正其名,封颜长欢为青阳县主,其父颜怀玉追封为忠义侯,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颜长欢本觉得自己与颜怀玉连见都么见过,不会有所波澜,可是听见颜家被洗刷了冤屈,自己终于可以堂堂正正说自己是谁,她还是激动地红了眼眶。 身体的血液流动的迅速,她张大了眼睛不想流下眼泪,只是怔怔的抬头看着老公公手里的圣旨,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不是颜长欢的激动,这是原主遗留下的执念。 那道圣旨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可颜长欢却觉得自己的双手有千斤重,咬着下唇竟然有些哽咽。 一滴眼泪夺眶而出,她动了动唇角开口高声道:“臣女...接旨!” 圣旨被轻轻放置到手里中,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了上来,耳畔依稀好像听见了谁的哭声,颜长欢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哭的人是‘颜长欢’吗? 还不等她想明白,薛越轻轻的见她搀扶起来,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薛越的手很暖,像是一团火焰包围着她的手似的。 “贺喜县主,陛下如今御赐侯府在西街,县主可自行去看看。” 说完那老公公就已经回宫去复命了。 薛越看她像是失了魂魄的样子,问道:“你现在想去哪儿?” 颜长欢心跳的紧了一下,脱口而出一句:“回家,回我以前的家。” 薛越呆了片刻,随后又见颜长欢笑着看他道:“我还从来没有看过那是什么样子,带着圣旨回去,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安心投胎。” 薛越这才松了口气。 马车里,颜长欢的心情一直不错,时不时的还要拉开圣旨再看一看,深怕是不是皇帝写错了。 薛越笑看她好一阵,伸手拉住她的手,说道:“难怪当初去乱葬岗挖出来的根本不是你,父王早就安置好了,在归云山厚葬了他们。” 颜长欢欣慰的点点头,起码不是真的曝尸荒野了。 然后顿住,惊奇又不可置信的盯着薛越。 “你...挖坟?” 薛越:“准确来说是周子时在挖。” 颜长欢眯了眯眼:“你要是不下令他敢吗?” 薛越蹙眉无奈:“我那不是为了寻求真相吗?” 颜长欢小小的哼了一声。 “当初颜家被查封的时候太尉府就荒了,如今恐怕更不成样,要不就在门外看看好了?” 比较过去这么多年了,无人打扫看管,说不定都被贼光顾过不知道几次了,肯定难以下脚。 但颜长欢还是坚定的摇头。 她虽然是穿越而来,但占了这个身体活下去,就要替这个身体的主人做些什么。 叹道:“陛下当初说颜怀玉的死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为什么颜怀玉就必须得死?” 如果颜家尚在,或许她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薛越耐心解释道:“因为他娶的是南疆人,与我母妃不一样,凝夫人在南疆还有亲人,而且她生下你后便被南疆人下了毒,身体日益衰减,其目的就是为了让颜怀玉为南疆所用。” 颜长欢这就懂了。 三年薛宗离就顾着兄弟情在哪儿懊悔,现在她才算明白,颜怀玉就是一块尚好的肥肉,只是已然入了大周的碗里,就不能再入南疆了。 南疆以墨凝亲人要挟墨凝办事,又以墨凝生死要挟颜怀玉。 摆在颜怀玉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跟随墨凝去南疆,抛弃所有,与昔日故国站在对立面,要么就是死在大周,全了自己的忠孝。 他选择了后面的那条最差的路,可却保全大周,保全尊严,与心爱之人共赴黄泉。 从始至终南疆都好像置身事外,可恨可恶。 颜长欢微微拧眉:“原是如此...” 马车渐渐停下,薛越先行下车,而后转身将手伸进车内叫颜长欢牵着他的手下来。 颜长欢下马车,只见古朴宏伟的大门前蹲着两个凶煞的石狮子,可惜被蒙了好多尘土,还有树枝布条挂在上面,满地的树叶枯枝也无人清扫,门上的封条泛旧斑驳,却看得人心惊。 就连府门前的牌匾都将落未落,太尉府三个字早就被掩住了,还有蜘蛛网在绵延。 颜长欢忍住酸楚,却忍不住握着薛越的手发紧。 后者看她的模样,出身提醒:“还是别进去了。” 颜长欢还是摇头。 都走到这里了,怎么不去看看? 她松开了薛越的手,左手紧紧捏着澄清颜家罪名的圣旨缓步走到大门口,总共九步走到了大门口。 薛越赶忙上来撕掉了门上的封条,转头对她道:“站远一点。” 颜长欢听话退后,薛越这才动手推开了大门。 久未开过的大门发出一声低沉“吱嘎”声,大门掠过之后是一阵风,激起了尘封多年的灰土,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 薛越一手捂着鼻息一手用宽大的袖子遮住颜长欢的脸。 许久之后院中的灰尘才恢复平静,薛越扫了扫面前的灰,然后才转头收回手看颜长欢。 谁知却见她眼眶泛红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的正厅,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长欢?” 颜长欢抿紧了嘴唇,提起裙摆轻轻的跨过了高高的门槛,一步一脚走进破落的太尉府中,眼前却忽然出现了许多虚幻的画面。 她反复听见有人欢笑的声音,还有风铃的声音。 ------------ 147 爹爹,娘亲 那棵如今枯死的大树恍然又恢复了生机似的,有风吹过,小孩儿欢快的笑声从树后传来。 “抓到小长欢咯!” 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将一个粉雕玉琢梳着双丫髻的小孩儿举了起来,开心的好像找到了世上的珍宝。 女孩儿咯咯的笑着,眉眼弯弯,抱紧了男人奶声奶气的说着:“爹爹真厉害!以后长欢也要像爹爹一样厉害!” “那小长欢以后要吃的多多,长得壮壮,才能和爹爹一样威风哦。” 小娃娃笑的满脸通红的点头,然后抱紧了自己的爹爹。 庭前的水缸早已脏污不堪,里面聚集的只是无数的昆虫蚂蚁,一眨眼又好像蓄满了清水,点缀着几朵粉白的睡莲。 男人抱着小娃娃在水缸边上兴奋的看着鱼,时不时的还用小鱼来吓唬小娃娃,可小娃娃却被逗得乐不可支。 一个美貌的妇人被簇拥着走出来,有些无奈的上前轻轻敲打男人的胳膊,道:“舞娘都到了一盏茶时间了,你竟然还抱着长欢玩。” 男人搂过妇人笑的温和:“那舞娘教学有问题,每次都累的小长欢满身是汗,我疼女儿也不行啊?” 妇人有些揾怒,娇嗔他一眼:“哪个学舞的不疼一疼累一累?那是长欢自己选的技艺,你这是想给她做个言而无信的榜样?” 男人哑口无言,妇人趁机将娃娃抱了过来,转身道:“走啦,咱们不跟爹爹玩,咱们学舞去了。” “阿凝!就让长欢歇一歇嘛!” “不行。” “阿凝~” 走进了院子里面去,好像是个花园,只是如今杂草丛生,连道路都看不见了。 好像有个粉红色的身影在万花丛中与蝴蝶相伴舞蹈,方才的妇人端坐一旁弹着古琴,男人忽然一时技痒也想参与,然后拿来了一把琵琶抬手拨下琴弦。 只是弦音刺耳,少女脚步一乱猛地停了下来,妇人更是直接瞪向男人。 后者干笑两声:“我再练练,练练就好了。” 谁知妇人忽然起身夺下她的琵琶,批评道:“大老粗一个,不许你再碰我的乐器!” 男人蹙眉不高兴了。 “我学不就好了!阿凝当真是不会疼人!” 少女掩嘴轻笑,走过来挽住爹娘的胳膊,笑道:“娘亲实在是怕她这唯一的观众要是学了艺,就没人听她弹曲儿了,是不是啊娘亲?” 见妇人不说话,又道:“而且爹爹还是很有天赋的。” 妇人:“你这小嘴啊,就向着你爹!” “我女儿不向着我还能向谁啊?”男人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妇人却板起脸来,瞪着两人,忽然道:“合着本夫人里外不是人了?” “哪有啊,阿凝说什么是什么,阿凝说东我不说西,长欢快给你娘亲道歉!” 少女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父亲。 噘着嘴,两腮鼓起来好笑得很,逗得妇人忽然就笑了,随后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些曾被墨凝视若珍宝的乐器此事早就蒙尘多时,有的已经被当时抄家摔碎了,有的弦也断了,早就不能用了。 院墙上可笑的涂鸦还在,树下男人做好的秋千已经断了,这府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就连每一块地砖在颜长欢的眼里都能汇聚成一个回忆。 忽然又走回到了大厅外,颜长欢再也忍不住了。 那些回忆一下子被塞进她的脑子里,刺痛的她呼吸痛苦,猛地跪在了地上,像是被麻醉了一样浑身无力,忍不住的颤抖起来,胸口好像什么东西压着一样难受。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薛越一路跟着她走,见她忽然如此,担忧上前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伤害自己。 却见她哭花了脸抬起头来,抽噎着开始语无伦次的道:“不是我,是她...她在哭,她在难受,我的心也好痛,我看到了好多...爹娘...薛越我好痛...” 薛越动了动喉咙,不忍心看她哭得如此伤心。 揽她入怀中,无声的安抚着她。 因为此事难受的人是另一个灵魂的颜长欢,她借着如今的颜长欢将心中的悲戚和惨痛一股脑的哭了出来。 哭够了,哭累了,颜长欢动了动手,拿上那份圣旨由薛越抱起来慢步走进大厅之中,将圣旨放置在高堂上,望着不远处咬着下唇忍住痛楚。 她跪了下去,超前方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薛越想上前却又停下,静静的陪颜长欢。 颜长欢抬头,神色凝重:“爹,娘,姑且我也算是你们女儿吧,陛下撤了我们的罪名,封了您为侯爷,娘亲就是侯爷夫人,我也是个县主了,只可惜...你们瞧不见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要哭出来。 在眼泪落下来之前又重重的磕了一下头,久久没有起身。 薛越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握着她冰凉的双手小心安慰道:“他们会听见的。” 颜长欢咬着下唇:“真的吗?他们会怪我吗?” 她抢了‘颜长欢’的身子,占了她的身份,他们会恨她吧? “若非是你,颜长欢这个人早就消失了,他们啊都是好人,会在天上保佑你平平安安,还会保佑大周得胜归来。” 颜长欢红着眼圈看他许久,眼泪落下来滴在薛越手背上,而后点了点头。 二人将圣旨放在了正厅里,仿佛是为了方便他们能时时看见。 若世上真有鬼神,那颜怀玉和墨凝终于可以安息了。 颜长欢恢复身份的第一天,众人一阵唏嘘,仿佛颜家抄斩还是昨日,提起颜家都是一阵叹息。 颜长欢恢复身份的第二天,百姓们好像觉得自己眼花了,或是脑子是不是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为什么这个颜长欢和凌安王侧妃的颜长欢不仅名字一样,连脸也一样,还有那个黛叶圣女,这三个人放在一块应该可以被消掉。 颜长欢恢复身份的第三天,百姓发现这个颜长欢居然和凌安王有一腿! 因为他们一向暴戾的王爷,居然追着人家提着包袱住进了陛下赐的侯府里!好不要脸! 百姓们嗑着瓜果蹲在侯府外,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甚至有人义愤填膺说:“这张脸难道是那么随便就能有的吗?我也要!” 众人嫌弃道:“人家美的分不清,你是丑的不能看。” “好你个李老三,找打是不是!” 那头正混乱,一辆马车缓缓从街角拐了过来,众人定睛一看,驾车之人居然是少将军秦晞和太尉之子徐正言! 那,车里的人是谁? ------------ 148 好心当成驴肝肺 马车停下来之后立马就有管家小厮上前来伺候,马车里的人也终于露面了。 竟然是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子。 众人疑惑,想再一探究竟的时候,人已经进门去了。 颜长欢听闻秦晞和徐正言会带着颜振来,一大早的就准备好了饭菜等着人来,但坐在椅子上始终心神不宁。 一会儿抬头看看门口,一会儿低头揪着手帕,还时不时的望着薛越问道:“你说颜大人要是知道他不是我爹了,会不会觉得是我骗了他,生我的气啊?” 毕竟颜振对她确实是当成亲女儿疼爱的。 如今反过头来告诉他,颜长欢是颜怀玉的女儿,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就算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气愤吧? 薛越捏着她的手,安慰道:“他要是生气了,本王替你担着。” 颜长欢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怕的又不是颜振凶她,怕的是颜振不再当她是女儿了。 她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知秋忽然端着菜出来,安慰颜长欢道:“姑娘宽心嘛,这些年颜大人念你的紧,见到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就跟她一样! 那三年她都快在王府抑郁了,直到前几天王爷带她来找姑娘,她才高兴起来。 虽然有些奴性,但是能再次伺候姑娘,她是真的很开心! 颜长欢冲她笑笑,深呼吸叫自己别紧张。 好一会儿之后小厮终于过来恭敬道:“王爷,县主,秦少将军、徐公子、颜大人到了。” “快请!” 颜振站在门口的脚却忽然顿住了,一时不知道这一步该不该迈出去,只是皱着眉头盯着那扇门沉思。 秦晞见状疑惑:“颜大人你怎么了?” 徐正言也出声道:“都到这儿了,不会是才后悔了吧?” 颜振无奈的摇摇头,叹道:“非是后悔,只怕如今我这身份不该见她才是。” 先前她只是平民,甚至是那寻芳楼里的姑娘,有他一个鸿胪寺卿做爹抬高身份并无不妥,可如今她是先太尉之女,如今的青阳县主,自己这身份就实在太低了。 秦晞立马安慰:“颜大人切勿妄自菲薄,长欢是什么样的人您应当是清楚的。” “对哇,说不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份是什么呢!” 毕竟大家都是穿越过来,穿越之前人人平等! 说完也不等颜振想通,直接拽着那人的胳膊就进屋去。 徐正言一进去就忽略了薛越,猛地上前一脚踩到颜长欢旁边的凳子上,凶神恶煞的指着颜长欢道:“好哇你!居然骗我骗成这样,还跟我装不认识,还骂我,颜长欢,你惹我惹大发了!” 颜长欢眨眨眼。 “形式所迫,何必深究呢?” 徐正言气恼:“我不管!”说完又委委屈屈的磨了磨牙,缓缓收回手:“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我以为你真的再也回不来了,这三年我为你哭了多少次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颜长欢擦了擦头上的汗:“我,不知啊...”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所以...”他缓缓落座,在薛越不善的眼神下贴近了颜长欢,掰着手指头道:“你看,这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医药费,营养费,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报销一下。” 颜长欢忍住心头不悦。 抿了抿唇,问道:“医药费和营养费,我不能理解。” “怎么不好理解了?”他板着脸正义凛然:“你看啊,我以为你死了,然后我是不是很难过,我告诉你,从医学的角度来看,长时间的难过,对一个人的心肺有极大的影响,那么人就会生病,我是不是就需要医药费?生了病是不是还得补身子?是不是得买些补品补补营养?” 颜长欢捏紧了拳头。 跟徐正言扯歪理,她真想不开。 但是她有薛越啊。 薛越斜眼看他,忽然拿起一根筷子,精准的插在了徐正言放在桌上的手...指缝中。 却让秦晞呼吸一顿,待看清位置才松了口气。 赶紧上前把吓得脸色刷白的徐正言拉开,道:“王爷,正言说笑呢,您切勿当真。” 薛越收回筷子在手上转了起来,挑眉笑道:“我也闹着玩的。” 徐正言:“......” 颜长欢翘着嘴角白了徐正言一眼,而后起身走到颜振对面,看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她又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才好。 谁料颜振却板着脸躬身朝她行礼,道:“下官参见县主。” 颜长欢眉头微蹙,心头一阵不爽。 上前来赶忙将他的手搀扶起来,轻柔道:“其实,我还是想叫您一声爹的。” 她在现代的时候是个缺爱的孩子,那时候父母忙于工作常常把她寄养在舞蹈老师家中,她爱跳舞其实也是一种精神寄托,对于亲情,她渴求又从未得到过。 来了这儿,颜长欢的亲生父母已经离开人世,唯一给过她亲情的就是颜振,她愿意叫他爹的。 颜振的身子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抬眼与颜长欢对视。 许久之后红了眼,却道:“您是县主,父亲是侯爷,不可。” 颜长欢顿时眼眶就蓄起了眼泪,歪头看着颜振无辜道:“您是生了我的气,不愿认我?还是觉得长欢骗了您?” 颜振见她哭了脸色也是不好看,张了几次嘴,叹了口气伸出手用自己的衣袍小心擦干她的眼泪。 摇摇头:“如今你是县主,不可再像从前了。” “爹...” 颜振看她的眼神和从前一样从未变过,忍住汹涌的情绪拍拍颜长欢的手背,道:“你愿意叫我一声爹,我哪里不会应?” 颜长欢眼底闪起光亮,又听他道:“其实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儿,我颜振这辈子子女缘薄,哪里会有你这样貌美聪明的女儿?可我太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你又那么乖巧懂事,可如今你是侯爷之女青阳县主,我实在担不起。” 颜长欢咬着自己下唇,不叫自己哭得太凶。 原来从始至终颜振都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孩子,可还是待她这般好。 她摇摇头:“爹爹待我好我知道,私底下我还想教您爹爹,您还叫我长欢,与从前无异好不好?” 这份父女情,颜长欢割舍不下,虽然一开始只是一场戏,可两个人都入戏太深走不出来了。 颜振红了眼眶,抬手颤颤巍巍的擦了眼泪,呜呜咽咽的像是要哭了。 ------------ 149 哪壶不开提哪壶 薛越缓步上前:“这身父亲您担得起,往后她闯了祸,还得您给她摆平呢。” 刚说完颜振立马放下手,道:“长欢这么乖,哪会闯祸呀?” 颜长欢立即喜笑颜开,挽住颜振的手臂点头:“以后是长欢孝敬爹爹!” 徐正言啃着桌上的果子,依旧怀疑:“你说这个颜长欢是真的颜长欢吗?万一是假的颜长欢扮成的颜长欢,来骗我们说她是真的颜长欢呢?” “...你在说绕口令吗?” 秦晞本来看着前面三人温馨的认亲场面扬起了笑脸,听见徐正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立马板起脸来。 道:“如今长欢能回来你还说这些难听的话做什么?” 徐正言委屈了,又多看了颜长欢几眼:“我这不是觉得奇怪吗?我觉得颜长欢眼里没光了,通俗来讲就是心里有事儿了,而且她从前没那么爱哭吧?” 说起这个,秦晞就忍不住想起那日看见的大虫子。 虽然只看到颜长欢的侧脸,可是秦晞却感觉到了她一瞬间的冷血贪婪,那个虫子究竟是什么? 需要如此可怕的喂养方式。 她皱紧了眉头看向颜长欢,此刻三人已经说说笑笑的落座了,颜长欢如从前一样可爱单纯的给颜振说着趣事儿。 又好像是秦晞记忆出错了。 她摇摇头,轻声道:“王爷都看不出来什么,我们何必瞎操心?” 话音刚落就听颜长欢八卦道:“我何时才能喝上你二人的喜酒啊?” 秦晞脸红低头,假装喝酒。 他们俩自然想早日成婚,可家中父母始终不同意,如今秦磊将军又外出征战,婚期只怕遥遥无期。 徐正言觉得颜长欢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好气道:“你们俩不也没正式拜堂成亲吗?” 这话倒是提醒薛越了。 颜长欢虽说是他的妻子,可一开始是以侧妃的名号,不算拜堂的夫妻。 颜振也不乐意,赶紧道:“确实如此。” 颜长欢看看薛越又看看目光炯炯的徐正言,咽了口唾沫,干笑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哪能耽误时间啊?”说完立马话锋一转,看向颜振道:“爹,一会儿吃完饭你随我去解蛊毒。” 颜振点点头,哪有不由着自家乖女儿的。 薛越盯着她的侧脸好一会儿才恢复寻常,脸色却一点点变得难看。 吃过饭后颜长欢和颜振单独进了屋子里去解蛊毒,外面三人齐刷刷的盯着房门口。 徐正言坐在花坛边上,洒脱道:“终于要结束了。” 秦晞默不作声,但也算是默认。 然后薛越却背着手望着门框皱紧了眉头,仿佛有什么忧心之事无法解决。 “王爷有心事?” 薛越收回眼看她,点头。 秦晞则疑惑:“关于长欢?” 薛越沉默半晌后摇头。 “有一部分是。” 秦晞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先前受伤的官员是谁做的不得而知,日前得了消息,叶羌彻底倒戈南疆。” 二人顿时震惊的看向对方,徐正言都站了起来。 不解道:“怎么会这样?雅言不是都嫁给那努尔了吗?” 说完愤愤不平的又骂了两句:“好个努尔,要是让我见到他我一定把他砍成十七八段喂狗,然后把雅言抢回来!” 当初徐雅言嫁过去的要求不就是要叶羌臣服大周吗? 如今叶羌公然毁约,至徐雅言尊严于何地? 当初那个努尔说得好听,如今想来也只是个伪君子罢了。 秦晞皱紧了眉头上前:“先前不是说已经有线索了吗?” 薛越有些疲倦的捏着眉心转身:“死了,和刺杀官员有关的一切线索全部一夜之间消失。” 二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夜之间消失。 这到底是什么人才有的通天本事? 秦晞咬牙:“那岂不是我们当初做的所有安排都没用了?” 找不到那背后之人,太被动了。 薛越正色道:“不过,都在意料之中。” 这次开战的目的是浑水摸鱼,让那臭老头儿趁机救出赤楚欢,顺便让南疆的计划彻底落空。 只是从头到尾他们连第三方是谁都不知道,总觉得有些不安宁。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长欢。” 秦晞和徐正言同时呆滞,不解的看着薛越许久。 徐正言更是直接跑上来阴阳怪气道:“你居然怀疑颜长欢。” “不是怀疑,是不想她多心,我只想她安稳些。” 秦晞点了点头,徐正言却冷哼一声。 果然是古代大男子主义。 当颜长欢是什么弱女子吗? 他们可是二十一世纪独立青年,什么坎过不去? 几人沉默不久房门就打开了,三人默契的都没说话,薛越第一个上前替她擦汗,温柔道:“累不累?” 颜长欢笑着摇头。 “爹爹流了些血有些疲乏,我让他先睡下了。” 秦晞缓步往前走了几步,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让她忍不住又回想起了那个虫子,眼神有些奇怪的看向颜长欢。 不知道这次她有没有把蛊虫扔给那个虫子吃。 可她不敢问,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看。 颜长欢被看的久了,忍不住道:“秦晞,我身上怎么了吗?” 后者立马摇头:“无事,你也累了,我和徐正言就不打扰,先走了。” “诶?我还没和长欢叙旧呢!” 但秦晞要走徐正言也不多待。 颜长欢心里疑惑不已,只觉得秦晞好像是有意躲开她,可秦晞有什么事情大多不会憋着才对,应该是她多心了。 想着,颜长欢挽住薛越的手,道:“你联系到袁昭了吗?” 薛越:“嗯,回了信,正在赶来。” 颜长欢神情有些激动的点点头。 颜长欢第一次以真实身份出门是颜怀玉和墨凝的忌日,本来薛越要陪她一起去归云山拜祭的,但薛宗离忽然差人来把他给叫走了,于是只得叫秦晞陪同了。 马车里颜长欢靠着秦晞肩头打哈气,疲倦的很。 因为赶着出城,天不亮就出门了自然也就没睡好,可转头看同样天不亮起床的秦晞却精神抖擞。 “不愧是少将军,就是英姿飒爽干练精神!” 秦晞好笑点了点她的脸:“就会打趣我。” 颜长欢咧嘴轻笑,抱紧她的手臂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秦晞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忽然心事重重起来。 “长欢。” “嗯?” ------------ 150 顽石 秦晞的声音比平时低沉的多,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纠结要不要说出口。 颜长欢缓缓睁开眼看她,疑惑地等她开口。 后者张了几次口,终于提起勇气:“你能告诉我,上次你给诸位大人解蛊时出现的虫子是什么吗?” 她不敢多加猜测,却也不想满腹疑惑,只好直言问出。 颜长欢坐了起来,脸色渐渐正经起来,刚刚抓着秦晞的双手如今纠结在一起,哭丧着脸道:“那是我以血肉养的蛊虫。” 秦晞哑然失色。 盯着颜长欢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忍。 “南疆王和墨净叫我学的,说我可控百蛊,那条蛊虫就是我收服的蛊王,在成千上百的蛊虫厮杀中,它吃了其他虫子活了下来,毒性极强,可召唤其他蛊虫为我所用。” 她刻意隐去了万鸠谷的那段,不想自己回忆起来,也不想秦晞担心自己。 然而后者早就痛心的看着她,最后忍不住抱紧了她。 缓缓道:“这三年委屈你了。” 颜长欢窝在她肩膀处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摇头。 她不觉得委屈,如果不是那一趟万鸠谷她如今也找不出救薛越的办法。 她如今相信自己某一刻出现在某一处所经受的一切,都是老天爷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的。 所以一点也不委屈。 秦晞放开她,忽然道:“若是如此,那你对南疆想必十分重要,他们会不会对你下手?” 颜长欢嘴角又淡淡的笑意,睫毛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情绪,只听她道:“他们如今是自顾不暇。” 也对。 秦晞暂时放下心。 路上路过一片李子林的时候颜长欢忽然嘴里犯了馋,秦晞叫停了马车让守卫去跟林子的主人买些来,正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颜长欢被她牵着下马车,望着眼前一片翠红的李子已经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二人说笑着,小厮已经找到了果林的主人,可那人却质疑想要送给颜长欢,还说要见她。 “带他过来吧。” 说完,颜长欢撩了撩面前的刘海,自信道:“说不定又是我哪个小迷妹,我得好好教育她一下!” 秦晞掩嘴笑。 然而一转身却看见周子时被带了过来。 颜长欢下意识的捂住脸不想被他看见,然而周子时好像早就知道是他,一来就行礼喊道:“参见县主。” “......”这是冤家路窄还是孽缘不断啊? 颜长欢还捂着脸,赶紧转过身不看她,无奈道:“原来是周大人啊,这林子这是你家的?” 周子时点头。 救命! 以后颜长欢再也不随意嘴馋了! 这嘴怎么看着别人的林子就馋呢?馋出问题来了吧!? 秦晞是听闻过周子时为了‘黛叶’以下犯上的事情的,如今还在被停职中,有些唏嘘。 上前当在颜长欢身前:“既然如此,那就更不应该白拿你的东西,知秋还不给你姑娘拿钱来。” 知秋赶紧进马车里拿钱。 可当周子时看见知秋的一瞬间像是被石化了似的,皱眉指着知秋:“你不是侧妃身边的丫头吗?” 知秋无措:“我...我是啊。” 他又看向颜长欢,仿若一切都明白了,眼底的激动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无限的失落。 他低头苦笑一声,双拳握的紧紧。 原来侧妃、圣女、县主都是她,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只有自己傻傻的以为还有机会。 这个故事里最蠢的就是自己了吧? 王爷...颜长欢...都一直在隐瞒他,都一直在戏耍他吗? 看他深陷其中如陷入沼泽绝望无助很好笑是不是? 是否他在颜长欢心里也如此好笑? 他咬紧了牙关,扯着嘴角,倔强的看向颜长欢的背影:“既然县主爱吃周某自然奉上,钱就不必,就当...” 他顿了顿,深呼一口气:“就当是周某平心安宁。” 实则他是意难平,无法自拔。 颜长欢微微侧头看他,叹了口气:“周大人这是何苦?” “县主不知,周某是个倔人,心中认定,坚如磐石不可逆转。” “......” 这是被她伤得不够重? 她这好人卡在嘴巴里都说不下去了,只怕一句好人还让他以为自己有机会了。 可又不愿意再说些伤人的话叫他难堪。 几欲张口都没能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秦晞见状叹了口气,微微挑眉看向周子时,忽而道:“可惜周大人究竟是磐石还是顽石自己尚且不知。” 周子时动了动睫毛,复杂的看着秦晞。 后者夺过知秋手中的钱袋从里面拿出银钱来塞到周子时手里,洒脱道:“我们买你的东西就要给钱,周大人别叫自己吃了大亏才是。” 说罢,就吩咐身后的侍卫去摘李子,拉着颜长欢上马等待。 等李子都搬上车了秦晞看周子时居然还在外面站着,像个石头。 有些气恼了,道:“这周子时是榆木疙瘩不成?” 以前看他挺聪明一个大小活儿,怎么现在又木讷又呆滞,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颜长欢余光看了一眼,摇头无力道:“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吧。” 说着又叹了口气,心中吐槽恋爱脑,真可怕。 归云山的风景十分好看,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天气,微微清风吹拂着地面的青草往一边倾斜,露出贴着地面生长的小百花,又被分吹散了花瓣在空中飘飞。 埋葬颜怀玉和墨凝的地方就在山巅,一上去就能见到一大一小的两个坟包,因常年无人打理,坟边都长满了野花野草,看上去有些荒凉。 趁着守卫清扫此处,颜长欢缓缓跪在地上,伸手见墓碑上的杂草藤蔓拨开,露出原本的样子。 清晰可见上面的字,写着夫颜怀玉,妻墨凝,其余并无其他。 眼睛忍不住的发酸落泪。 颜长欢拜祭完之后眼睛早就通红,回城的马车上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靠着秦晞睡得香甜。 等回了侯府还没清醒,迷迷糊糊的问门口守卫道:“王爷有回来吗?” 守卫摇头。 颜长欢拧眉,翻天了,居然夜不归宿了! “难道还在宫里?” 颜长欢略微清醒了神志。 这么晚还在皇宫里只怕是前线出了什么事情。 颜长欢赶紧让自己安宁下来,不叫秦晞乱想,支开话题:“他行踪诡异我哪算得准,不管他,今日你陪我睡,我们讲些女儿家的悄悄话。” 也不管秦晞答不答应就把人拉了进去。 ------------ 151 分歧 只不过这女儿家的悄悄话实在是让人羞耻,秦晞脸红了一整晚,梦里都是颜长欢说的那些东西。 早上醒来的时候更加羞愧难当。 颜长欢半梦半醒搂着秦晞就在她脸上吧唧一口:“早啊秦晞!” 秦晞通红了脸:“...早” “你脸怎么那么红啊?生病了?” 秦晞微微摇头,躲进被子:“...做了点不寻常的梦。” 颜长欢挑眉,一脸把人吃干抹净的纨绔样子,贼笑道:“莫不是做了春梦?” 秦晞把自己埋的更深了。 颜长欢哈哈大笑,缠着秦晞告诉她梦里主角是谁,里面的细节是什么,越细越好,她流氓的很。 秦晞皱着眉头,掐着她的胳膊轻轻拧了一下,没好气道:“谁叫你昨夜说那些有的没的?” “那我走?” 颜长欢嘿嘿一笑:“是你们这个时代的女性对男欢女爱太保守了。” 虽然在和薛越心意相通之前,她自己也是个极其保守的雏,但是也没有到听些荤段子就做春梦的程度。 对哦,秦晞这保守的不像话了。 撑起脑袋问她:“你和徐正言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秦晞:“他会给我做饭,还会给我讲故事。” “...然后呢?” 秦晞想了想:“给我买小玩意儿。” “......”这是小学生谈恋爱吗? 舔了舔唇瓣,小心问道:“你们有没有拉手?” 秦晞想了半晌,道:“上次过一条河,河上的吊桥摇晃的厉害,他差点摔倒了,我拉着他的手走路的。” 就这?然后就没再拉过手了? 颜长欢把自己的一双手做出大拇指弯曲的样子,两个大拇指点了点,问道:“那亲过嘴儿吗?” 秦晞脸又红了。 一个少将军,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巾帼英雄声如细蚊:“那不是成亲之后才能干的事情吗?” 颜长欢是彻底三观裂了。 徐正言这么没出息? 崽啊,阿爸对你感到很失望啊! 大家都是二十一世纪的狐狸,你咋还玩纯情路线了呢? 合着她走了三年了,徐正言进度条一直为初始状态。 颜长欢属实有点被震惊了,遥想昨日看秦晞换衣服的时候,那小腰那长腿!徐正言居然忍得了那么久? 秦晞看她:“长欢,你怎么问起这个啊?” 颜长欢一愣,哈哈一笑说自己太八卦了,然后猛地翻身准备起床。 吃早饭的时候依旧没有看到薛越,颜长欢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了,看向布菜的知秋:“昨夜,王爷出宫了吗?” 知秋眨眨眼:“好像没有,王爷的马车还在宫门口呢。” 颜长欢心里凉了半截。 一天一夜都没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连夜商讨? 秦晞喝粥的手也缓缓放了下去,抬头问知秋:“只有王爷吗?” 若是只有薛越还能解释说是其它问题,比如是薛越个人作风让薛宗离感到愤怒。 但知秋却道:“昨天半夜里好像有些个朝廷官员进宫了,好像还有徐太尉呢。” 秦晞脸色顿时不好。 若是文武百官皆参与,那便说明有国家大事发生。 而如今大周最大的事情,莫过于秦磊出征南疆。 难道是秦磊出事了? 说时迟那时快,颜长欢还在嚼嘴里的萝卜丝,徐正言甩开拦着他进门的小厮一下跳了进来,望着秦晞焦急道:“出事了!” 辛辣的萝卜丝呛到了喉管里。 “咳咳咳!” 知秋忙不迭的上前拍背,给她倒来茶水。 等呼吸顺畅了就听徐正言面色凝重道:“前线传来消息,秦磊将军摔下马背,断了胳膊,如今南疆与叶羌联手准备对付秦家军。” 秦晞手中的粥碗忽然倾倒,但面色却松了口气。 颜长欢赶紧把她拉起身,免得被粥烫了手,又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秦将军战功赫赫,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次也一定能化险为夷。” 话虽这么说,可颜长欢心里却慌了。 秦磊是主帅啊,主帅受伤军心定然不稳,而此刻的南疆却有叶羌做辅,怎么看都是大周处于弱势。 秦晞点点头,对徐正言道:“可知道有多严重?” 徐正言:“不知道,昨夜我爹进宫面圣,今早一回来屁股后面还有许多官员跟着进了书房,我就在门口听了一两句,听到这儿我就被发现赶走了。” 说起来他还火大呢! 他本来想帮他爹出出主意的,谁知道他爹居然说他不捣乱就谢天谢地了,还说他光吃不动的饭桶,气得他准备节食明志! 秦晞现在心里不安定,说是要自己进宫问个清楚,颜长欢和徐正言连对视都来不及,连忙跟了上去。 路上颜长欢还劝着:“说不定其实没什么大碍呢?你不要太紧张,就是断了个胳膊而已,我不是说受伤不重要,受伤很重要,但是这个伤并不致命,将军身强体壮肯定没事的。” 可对比秦晞,颜长欢看上去好像更紧张,她说出口的话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秦晞径直往前走,声音坚定道:“主帅受伤会耽误军机,军心涣散,此时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位能安定军心的人去替补。” 颜长欢无奈,上前拉住她:“那一个军营也不可能只有你爹一个管事儿的呀,就没有副将什么的?” 说着戳了戳徐正言的胳膊,后者顿时明白过来,但却道:“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我不怕!” 秦晞望着他勾唇笑笑,点头,然后脚步更快了。 颜长欢:“......” 朋友,你这是属于火上浇油啊! “你白痴啊,看不出来秦晞想亲自上战场吗?”她拉住徐正言跟在秦晞后面谈话。 后者:“我知道啊。” 他无辜的神情好像在反问颜长欢,这有什么不对吗? 颜长欢无语:“战场诡谲,又是和南疆打,秦将军已然是老将了,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摔下马?只怕是南疆用了毒虫,秦晞去岂不是徒添伤亡吗?” 南疆人阴险,只要在作战的时候放出毒虫,秦家军就无法突破防线,秦晞是厉害,可颜长欢不觉得她会安然无恙。 可徐正言却无脑捧秦晞,觉得秦晞是天下第一绝顶高手,去了战场一定力挽狂澜大挫南疆! 颜长欢见劝阻没用,只好沉着一口气跟着二人一起进宫。 ------------ 152 暖床 贞德殿外,三人站了许久才有内侍出来,却只让秦晞一个人进去。 颜长欢跟上前去也被拦下,只好道:“公公,凌安王在里头吗?” 内侍先是对她行礼,随后恭敬道:“王爷正在和陛下商议要事。” 都商议了一天一夜了还没完啊? 又看向秦晞急着要说什么,谁料秦晞回头看她:“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乱来。” 她倒是不担心秦晞没有分寸,只怕南疆人的诡计太阴险,就算秦晞去了也没有用。 直到秦晞进去之后,徐正言与她大眼瞪小眼,无言。 颜长欢跺了跺脚转身直接走下台阶,徐正言见状跟上来:“你就走了?” “不走站那儿当望夫石啊?” 哦,徐正言是望妻石。 凭着记忆找到了一处歇脚的凉亭,是在御花园的东南角中,此地的风景虽不如别处但也有不少贵人妃嫔来游玩,见到颜长欢和徐正言都是一愣。 且不说颜长欢这脸好像很眼熟,就是这徐正言怎么被带进后宫里来了? 徐正言别看的别扭,坐下后更是如坐针毡,转头看郁郁寡欢的颜长欢又忍不住吐槽道:“上战场的是秦晞,怎么感觉好像是你要被赶鸭子上架了?” 颜长欢吐出一口浊气,转眼看他。 “我说,秦晞上战场你一点也不担心?” 徐正言:“担心啊,但是我会跟他一起去。”说完,自信道:“这就叫做伉俪情深!” 颜长欢已经没有力气对他翻白眼了。 “我看你怎么怪怪的?”徐正言凑近她,却被颜长欢一巴掌打开。 无语道:“我不想秦晞去,南疆人太阴险狡诈,又善用蛊虫,秦晞又太正直,与南疆对战,会吃亏的。” 她那三年里唯一明白的就是南疆王乃至南疆百姓都是是个封建迷信的传承人,一个疯癫了的老人什么都干得出来,战场可怕,她真的不希望秦晞去。 徐正言却瘪瘪嘴,翘起二郎腿潇洒道:“那你可就小看秦晞了,当年雍州城匪患不断,那些将军参谋一个屁都放不出来,还是秦晞以雷霆手段亲自驻守关卡,抓住一个就就地正法!”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血腥场面,眯眼打了个寒战。 “秦晞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她是大将军,是英雄!” 徐正言说话的时候,满眼都是星光,充满了崇敬和爱意。 颜长欢看着,冷不丁道:“所以,你的作用是?” 徐正言整理了一下衣裳。 “暖床。” “...你是真的好意思说出口,我走了三年了,你们才牵过一回手,连亲个嘴都没有,还暖床,你暖鬼呢?” 徐正言瞬间没了气势窝在一旁不说话。 是他不想吗? 是他没这个胆子。 颜长欢换了个姿势撑脑袋,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望着前方,然后在一片花丛中看见一个鲜艳的人影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了。 不但蹦蹦跳跳还冲她招手,手里还有剑。 几乎是下意识的,颜长欢猛然跳起来躲在玉柱,薛灵儿走上来拔出长剑便开始追击她,颜长欢连忙提着裙子往徐正言身后躲,徐正言也怕刀剑不长眼,缩着脖子叫喊着救命。 霎时间热闹极了。 “好你个颜长欢!我就说你是,你还敢给本公主认!你居然骗我!” 颜长欢躲避着她的攻击,把徐正言往前面送。 薛灵儿气的撸袖子:“放屁!我告诉你,骗了本公主就要付出代价!”说罢,一柄长剑擦着徐正言的脖子送到了颜长欢的面前来。 徐正言斜眼看着剑身大喊:“颜长欢你他娘的快放开老子!” “不放!放了就是我死!” “老子也怕死!” 薛灵儿着急抓不到颜长欢,气急败坏的乱来,叫道:“颜长欢,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拿命来!” 颜长欢猛地把徐正言往边上推,然后自己趁机往反方向跑走,徐正言被她推得没防备一下子扑到了薛灵儿身上,薛灵儿则嫌弃的将他丢开,再次提剑追上颜长欢。 徐正言坐在地上痛定思痛! 远离颜长欢,健康到万家! 颜长欢提着裙子逃命,身后的薛灵儿紧追不舍,吓得那些个赏花的妃嫔纷纷往边上躲,又忍不住伸出脑袋来看戏。 颜长欢往后看了一眼,知道薛灵儿就在自己身后一米远,吓得又加快了脚步,大喊:“你个疯丫头,你以后还能嫁出去吗?” “本公主的事情要你管!看招!” 突然,脚下有异样,薛灵儿踩到了一颗花坛里的鹅卵石,然后惊叫一声往下扑倒。 颜长欢回身躲开那柄长剑的攻击,又转了一圈拉着薛灵儿的手臂拽了起来,顺便在她脸上轻拍了一下。 教训道:“还疯不疯?” 薛灵儿捂着脸愤怒看她。 虽然不疼,但是耻辱加倍。 咬牙跺脚:“你什么时候学会功夫了?” “什么功夫?” “就是你怎么跑得那么快了?” 颜长欢眨眨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摆摆手道:“你试试我提着剑在你身后追杀?” 薛灵儿冷哼歪头:“谁叫你骗我的,活该。” 颜长欢有苦说不出,叹了口气。 薛灵儿把剑收了起来,丢给一旁的宫女,看着颜长欢趾高气扬道:“你进宫...找我?” 颜长欢略微有些奇异看她,这丫头怎么会觉得她进宫是为了找她? 好吧,虽然这死丫头从来脑子就没对过。 敷衍的点了点头:“啊?啊对,找你玩。”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没良心!”说着扑过来抱住颜长欢的胳膊咯咯的笑着。 方才还要杀了她,现在又成了天下第一好的样子,连不远处的徐正言看的都下巴惊呆了。 “我跟你说哦,最近长姐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好多我看都没看过的花,可漂亮了,我带你去看!” 颜长欢:“倒也不必了吧。” 薛灵儿可不是能商量的人,直接拽着她胳膊走了。 “你看你看,这个叫做鬼兰,长姐说是因为被风吹起来像是幽灵漂浮所以叫这个名字,你看像吧?” “像像像,真像。” 薛灵儿像是小孩儿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分享给小伙伴一般,开开心心的拉着颜长欢说了一路,指着一盆不起眼的小草:“我跟你说这个可特别,还能吃肉!” ------------ 153 食人花 “我叫它食人花!什么虫子啊,小鱼啊它都能吃,但是长姐不许我喂得太多。” 被她叫做食人花的草,根茎很短,叶子扁平,叶柄的末端像是一个小夹子似的,上面还有些细小的刺毛。 颜长欢看了一眼便脱口而出一句:“捕蝇草?” 薛灵儿吃惊:“你怎么也认识啊?”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万鸠谷中她就是专找这种植物来分辨周围有没有水源。 因为捕蝇草生长环境大多潮湿,万鸠谷中找到捕蝇草等于找到了水源地,可这种植物她以为只有南疆才有得。 她面色忽然凝重起来,薛灵儿觉得奇怪:“怎么了?” “长公主什么时候得到这东西的?” 薛灵儿噘嘴想了想,道:“好像是一年前吧,那次除夕的时候忽然有个说是长姐旧友的人送了她一堆花花草草,其中就有这个。” 旧友?难道是南疆人? 难道她之前的猜想其实是对的,薛灵雎喻南疆的关系匪浅,先前就听薛越说她可能和南疆的探子有关系,只是一直都拿不出证据来。 颜长欢望着脚下的捕蝇草,忽然一只蝴蝶落在了捕蝇草的口中,渐渐被它包拢钳住。 薛灵雎在这场局中到底是什么身份,她是在局内还是在局外呢? “长公主最近出过宫吗?” 薛灵儿:“也就上次去了一趟万祥寺,你还在呢!” 颜长欢皱眉。 只去了万祥寺,可万祥寺那一趟已经有官员被下了蛊毒,难道她又猜错了? 见她面色怪异,薛灵儿凑近上来,奇怪道:“你怎么忽然对我长姐这么感兴趣了?” 颜长欢:“只是觉得想着这么奇怪的植物,要是我也能得一盆就好了。” “那没辙了,我长姐宝贝他们的很,不会给你的。” 颜长欢干笑。 谁料薛灵雎赶巧了,今日特地来看看她的那些花花草草,一来就碰上颜长欢和薛灵儿在谈笑,倒也不避讳,甚至走近了道:“青阳县主怎得有空来我这?” 她神情仿佛在说‘你居然敢来。’ 颜长欢面色僵硬。 “参见长公主。” 薛灵儿上前行礼,有些小心的看薛灵雎:“长姐,我没给食人花吃石头了。” 颜长欢偷看了她一眼。 这种事情为什么落在薛灵儿身上,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呢? 薛灵雎叹了口气,睨了她一眼无奈道:“没有就好,本宫许久未见县主,想与县主聊聊,你去把凉亭那个男人带走。” 凉亭里的男人?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她刚刚打颜长欢的时候,好像中间确实有个男人拦着! 又有些不放心颜长欢,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去。 “怎么?担心本宫把县主吃了?”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可却听的颜长欢毛骨悚然。 三年前不就是吃过她的血吗? 薛灵儿不敢耽误,只好跟着宫女离开此处,走前还一步三回头看颜长欢。 直到看不见薛灵儿的身影,薛灵雎才转眼看着颜长欢,又把周围所有的宫人屏退下去,只留下颜长欢与她。 颜长欢心里毛毛的,退开一步,眼神在各个小路上穿梭,看看一会儿往那条道跑快一点。 薛灵雎终于卸下了和善端庄的微笑,面无表情的看向一旁的花束,伸手轻拨缓缓出声道:“还以为你这次死定了,果然气运加身,命定不凡啊。” 颜长欢不明所以的看她。 这是要玩坦白局? 舔了舔唇角:“托您的福,暂且活得挺好。” 她轻哼了一声。 “你是命大,可旁人却非是如此。” 颜长欢心里咯噔一下,望向她:“你什么意思?” 薛灵雎扔下手中的花看向她:“因为你,大周与南疆开战,死的那些人可不会如你我这般有第二次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番话颜长欢的心并没有松懈,反而紧张攒紧拳头。 “公主大人是要把过错都推给我?” 她顿了顿:“南疆与大周素来不和,此次开战是必然的,我一个女人怎么掀起那么大的风浪?” 颜长欢这些年学会的除了故事,还有临危不惧! 转头又道:“公主忙着把罪名强加给我,是想掩盖什么?” 薛灵雎有些惊讶的挑眉看她,似乎咧嘴笑了两下,更像是嘲讽。 “颜长欢,你倒是比从前清醒了许多,只是可惜。”她莞尔一笑,缓步走来,神情笃定的看向她:“笨就是笨,过多久都是改变不了了的。” “......” 怎么还人格嘲讽呢? 咬牙:“难道你真的与南疆有关?” “说什么胡话呢?本公主还不屑于如此。”说罢,她微微侧身摘下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绿牡丹欣赏起来。 望着绿牡丹她道:“不过颜长欢,你虽然笨但也不是无用,你我本就是一类人,更加该互帮互助才是,如今大周时局动荡,正是我崭露头角的时候,你跟着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原来她的野心还是在的。 颜长欢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又听她道:“难不成你向往着你美好的爱情吗?” 她嘲讽一笑:“所谓爱情,也不过是你骗骗我,我骗骗你,哪有什么真情?” “公主从前不也爱过人吗?怎的如今忘了爱一个人的感觉了?”她是没觉得爱情有多伟大,但是有薛越在,她就是比任何时候都安心。 薛灵雎不是理解不了,而是那种感觉消失的太久了。 她冷笑,斜眼看颜长欢:“所以你瞧,爱多么脆弱,稍不注意就消失了。” 说完,她把玩着手中的绿牡丹悄悄靠近颜长欢的耳朵,借着给她插花的动作,小声道:“父王已经决定由凌安王领军,前往南疆助秦磊征战,你说,他能平安回来和你恩恩爱爱吗?” 颜长欢血色尽褪,惊诧的推开她,质问道:“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是本公主向陛下进的言啊!”薛灵雎睁大眼睛尽量无辜的看着她,咯咯的笑着:“我的父王啊,为了名正言顺把皇位给薛越,想要他多立些战功呢!” 听着她的笑声,颜长欢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起来。 薛越身上的蛊毒还未解,去南疆死路一条。 “薛灵雎!你疯了吗?” ------------ 154 我生气了 从前薛灵雎疯也只是因为她想活下去,而颜长欢失去了一点血并不大碍,可是如今她居然真的开始害人性命了。 她从知道薛灵雎是和她一样来自现代以后,颜长欢就对她充满了同理心,而如今她不理解了。 明明大家来自同一个地方,接受的一样的教育,为什么这个人会变得如此凶残?好像她生来就该这样生活。 薛灵雎板起脸,挑眉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笑着说道:“我要让天下人看看,我的野心,不止于此。” “所以你就要害薛越去死?” 薛灵雎她笑着,笑的甚是温柔好看。 其实她生的貌美,只是深宫规矩让她始终端着,厚厚的宫装,金光闪闪的头冠压得她失去了原本的灵光,如今笑着倒是灵气了许多。 她伸手抚摸着颜长欢的脸颊,亲昵的像是什么好姐妹,却幽幽道:“你可知,这条路必然要有血和尸骨铺成,谁也当不了我的路,包括你,也不行。” 颜长欢躲开她的手,咬牙切齿:“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薛越死了,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 “薛灵雎,做梦也要有个限度,你纵使能号令一部分禁军,但也只是一部分!你不要为了一场白日梦,就去牺牲无辜的人!” “无辜?”薛灵雎皱眉,“不是你们先发起战争的吗?那些沙场上的将士们不无辜吗?” 颜长欢语塞,努了努嘴。 气愤道:“你少给我混淆视听!征战沙场的将士们职责就是保卫国家人民,如今是他们为国效力,活下来了是英雄,死了亦是为国捐躯的烈士!你大可去军营里问问,哪一个将士是贪生怕死,哪一个将士不想将南疆贼人手刃?” 可薛越不同,那些将士们有血性,敢拼搏冲锋,可以一展自己的抱负,而薛越一旦去了南疆,只有死路一条,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谋杀! 她抿唇抬起头,咬牙切齿的看着薛灵雎。 “薛灵雎我和你从来都不是一类人,你是个被野心操控的傀儡,我不是。” 薛灵雎好笑:“我有我的野心我不否认,可你的爱情又能撑多久?” 她的爱情转瞬即逝,所以她对爱情早已不抱有幻想。 男人而已,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待她登基为皇,天下男人皆是她的囊中之物,何愁没有爱情? 她觉得颜长欢可悲,对唾手可得的权利嗤之以鼻,却对虚无缥缈的爱情奉若真理,可笑。 “你迟早会想明白的。” 她转身的一刹那,薛越阴沉着脸急匆匆的往这边走来,与之擦肩而过时薛越忽然停下来瞧了她一眼,但却并未说些什么。 走到颜长欢面前才柔下面容,问道:“她对你说了什么?” 颜长欢看着他眼底的青灰,忍不住心里反酸,伸手摸了摸他的胡茬。 “她说你要被派去南疆了?” 薛越没有否认。 颜长欢转眼看向薛灵雎离开的方向,叹道:“我竟没想到,薛灵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 只是一句话,就能让陛下答应她的要求,就不管自己儿子的死活吗? “是我自己应下了。”薛越有些心虚,怕颜长欢不高兴。 事实上,颜长欢是真的不高兴了。 连回去的马车上,小小的空间里气氛十分古怪,秦晞和徐正言都看出来这两个人好像是吵架了,颜长欢的脸上就差写着‘我很生气’四个字。 而薛越这个木头,平时挺会撩的,这时候哑了,只知道看着颜长欢不说话。 秦晞与徐正言对视一眼,无奈,秦晞上前坐到她身边:“生气了?” 颜长欢转头扫了薛越的脸一眼,答非所问道:“你们何时动身?” 秦晞转头看了薛越一眼,有些尴尬道:“陛下说五日之后。” “好。” 她始终没什么情绪,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不高兴了。 徐正言想说话,张开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想说实在不行就跟他一样随军出行就好了,可又想到那是打仗,颜长欢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哪里受得了这般苦楚? 只好闭嘴不言。 马车停在侯府,颜长欢摔下下马,知秋早早的等在了门口,见到颜长欢立马迎了上去。 然而等薛越要跟着下来的时候,颜长欢忽然转头看向他,到:“还有五日,王爷还是趁早把手头的公事办完,否则落下了什么可就不好了。” 说完看向知秋:“一会儿把王爷留在府上的东西,给送回王府去。” 薛越冷着脸看她,然后叹了口气,走了。 “......”徐正言看着这两人背道而驰,总觉得白痴的是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这两人不是模范夫妻吗?怎么吵架了?薛越还不哄! 天要塌了吗? 秦晞摇摇头坐会马车里,说了句:“冤家。”然后驾着马车缓缓离开了侯府。 等到知秋真的把东西送回去的时候,朱尚不敢接,只好把知秋领到薛越面前去。 薛越好像刚刚练完剑发泄了一通,宽松的衣袍包裹着鼓鼓囊囊的肌肉,散发着男子气息的汗水落下来,让衣服料子紧紧帖在他的身上,雄性气息爆棚。 知秋低下头,把包袱递了上去:“王爷,这是您先前落下的衣裳佩饰还有一些公文,都在这儿了。” 薛越还微微喘着气,胸口的起伏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运动还是生气了。 “她如何?” 知秋眨眨眼,回答道:“姑娘心情不大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又大着胆子:“王爷,其实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去哄哄她就没事儿了。” “你教本王做事?”薛越皱眉不悦。 知秋立马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不再说话。 谁料下一瞬薛越下一句就是:“她吃饭了吗?” “没...没吃。” 这不是还没到饭点吗? 薛越忽然丢下手中的兵器,训斥道:“她生气归生气,怎么能让她不吃饭呢?你怎么劝她的?” 知秋着急解释,可是抬头的时候薛越已经从她面前过去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怎么能不吃饭呢?’ 朱尚摇着头上来,道:“你给王爷一个台阶下就行了,剩下的王爷自己解决。” “朱管家。”知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包袱:“那这个...” 朱尚没好气:“送回去呗!” ------------ 155 小气鬼 彼时颜长欢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侍女进来敲门,说:“县主,王爷来了。” 颜长欢回神冷哼一声:“不见,叫他回去。” 侍女见她不高兴也不敢多叨扰,只好转头回去给薛越答复,只是那凌安王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她实在是心慌啊! 可自己刚一转头,房门里忽然传出声响来,颜长欢打开了门。 道:“你叫他去偏厅等着。” 侍女忙点头过去,可把薛越领到偏厅去了,为何这凌安王还皱着眉头一脸杀人样子啊? 不敢说话,只好低着头给他倒杯茶。 薛越望着偏厅恼怒的很,这小妮子叫他在偏厅等,把他当客人了不成? 越想越气,喝茶的次数越来越多,可这都快喝成水蛤蟆了人也不来,脸色愈发的难看。 侍女见状连忙说去看看,结果到了颜长欢门口,却见颜长欢居然躺在没人榻上闭目养神中,奇怪道:“县主,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您何事去啊?” 颜长欢眼睛都没睁一下,懒洋洋道:“我几时说我要去了?叫他等着,什么时候本姑娘心情好了什么时候去,若是他自个儿不想等了就自己回去。” 说完还打了个哈切,翻身不见人。 侍女噘着嘴只好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回到偏厅传话,不过也不敢完完全全复刻,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叫他等一等,实在着急您就回去吧。 小侍女为难,明明前日里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闹别扭了呢? 薛越听出了话外之音,当即茶也不喝了,谁爱等就等去吧,反正他不等了! ...... 颜长欢这一觉也睡不下去,可就是觉得心神俱疲,躺在榻上假寐着,脑子里不断回想起薛灵雎的那些话。 她要支走薛越无非是要把京都城里与她敌对之人搬空,可她始终想不通她为何如此坚定。 虽然薛越走了给了她一个机会,可皇帝就算是把皇位给薛樊都不一定给她,她后面的打算究竟是什么才敢如此自信? 她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那薛越也不是个傻子,明明自己都知道的事情还非答应下来,既然答应了就自己安排去吧。 姑奶奶不伺候了。 她气鼓鼓的将双手交差放在胸前,心里还在骂着薛越。 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响起,她又翻了个身把亮光挡住,没好气道:“不都说了么?叫他要等就等,别来烦我。” 薛越觉得心堵。 转头关上门叹了口气,颜长欢听见了顿时明白了,斜眼看了一眼后面,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是肯定薛越就在身后。 于是赌气的又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薛越缓步上前来,扯了扯颜长欢的衣角,那人直接把衣服又扯了回去根本不给他机会。 无奈,他准备坐下再劝,结果刚坐下颜长欢就一脚把他给踹翻在地。 ‘咚’的一声,一个屁股墩摔在地上。 他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 他堂堂凌安王,从来都只有他给别人甩脸子的,什么时候有哪个女人敢给他甩脸子? 气得他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颜长欢凶道:“颜长欢,本王给你脸了是不是!” 颜长欢一听就更来气了,忽然坐起身,仰头不卑不亢的看他:“王爷走错地儿了吧?这是侯府,不是王府!你要想撒气回你的王府去!” 她替他担忧那么久,这人倒好,一句话不说自己就把前路安排好了。 自己是什么身子不知道吗? 连墨净催动一下蛊毒都快死了,还去南疆,他是嫌这些年活得太久了吗? 亏得她还跟薛灵雎辩驳那么久,这下打脸了! 薛越见她来气,刚刚的气焰一下子就消散了,舔了舔唇角伸手想去碰颜长欢,却被颜长欢一下子打开,偏开头连看都不愿意看他。 “长欢,你别气了。” 颜长欢冷冷看他,冷哼:“现在是长欢,刚才不还是颜长欢吗?不吼的很起劲吗?” 薛越觉得自己一腔口才根本没法插嘴。 张了几次嘴才道:“我那不是也生气吗?” “你生气就吼我?” “我什么时候吼你了?” 颜长欢偏过头:“又不认了。” 薛越觉得很是委屈,他只是音量大了一点,哪里就是吼她了? 女人心,比海底针还难琢磨。 但如算是他理亏些,只好软下声音上前去握住她的手,细声细气的解释道:“我去南疆是有分寸的,那臭老头儿说是已经劫出我母后,但因为秦将军受伤不敢轻举妄动,一来我是去稳定军心,二来我是去见我母后。” 颜长欢有些动容,但还是梗着脖子把手缩了回来。 “我没拦着你。” 你要去送死,难不成还要颜长欢拍手叫好吗? 薛越深吸口气,微蹙着眉头看她:“长欢,你理解理解我。” “我理解你,你体内的蛊虫理解你吗?” 颜长欢眼神激动的看着他,好半晌揪着他的衣裳忽然靠近,忍着哭腔告诉他:“薛越你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的,你不能死!” 她为了薛越去南疆不就是为了让他活吗? 而如今薛越要去南疆送死,她怎么也不接受。 “是你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他握住颜长欢的手,将她眼角的泪珠擦拭干净,却又道:“我保证我不会死,过两天袁昭就会来了,你不是说有法子解我的蛊毒吗?” 他笑着将颜长欢多靠近了自己几分,亲了亲嘴角,讨好道:“你是我的福星,我不会死的。” 颜长欢却沉默着低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不生气了好不好?” 颜长欢嘟囔着:“我没生气,我只是...” 薛越抱紧了她,身体往两边摇晃了起来。 安抚道:“好,你没生气,那你下次要是又不开心了,能不能别不理人啊?我这心跟猫挠似的,难受得很。” 颜长欢现在还有气,听他这说反而故意抬手打了他胸膛一下,没好气道:“活该,谁叫你自作主张的?你没把我当回事,我也不把你当回事!” 薛越哭笑不得看她。 捂着自己被捶打地方好像很疼死的,眯了眯眼:“原来是个小气鬼。” ------------ 156 重振夫纲 “薛灵雎把你支走恐怕之后会有其他动作。” 二人刚经历一场云雨,颜长欢坐起身来与他说道。 薛越躺在床上,拉起她的手把玩起来,好像是个十分有趣的玩具,道:“她要是一直这么安静下去,我反而担心她在谋划别的事情。” 颜长欢挑眉,这是早就知道了? 道:“那你打算怎么安排京都的事情?” 薛越:“我安排给了周子时,还有一位我的副将,会留一部分兵力在京都,到时候也可以为你所用。” 原来他早就安排妥当了。 亏得她今天还这么着急生气。 完了,现在越想越气! 于是甩开他的手,猛地抬脚踹在他的小腹上,惊得薛越张大眼睛捂着自己的两腿之间喊道:“分寸呢?” 颜长欢哼了一声,偏过头躺下睡觉,还把改在薛越身上的被子全部裹在自己身上。 薛越叹息,总觉得家庭地位在逐渐下降, 要不要重振夫纲? 看了看噘着嘴假装睡觉的颜长欢又叹了口气,算了吧,着小妮子会跟他生气了说明也是重视自己,自己应该感到满足才是。 他安慰着自己,然后抱住被子,靠在颜长欢脑后闭上眼。 ...... 袁昭一身男装打扮打着哈切走出了客栈,身后跟着的贵公子连忙接住她的包袱,却皱着眉头不太满意道:“你可真是好使唤,累的本太子还要陪你走。” “怎么的?又没求着你跟。” 说完,那太子爷反而嬉皮笑脸的跟上来:“我就爱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袁昭忍下嘴角笑意,背起手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 莫山跟在她身后却有些愁眉苦脸,他好歹是黎南国的太子,只是黎南国向来只信奉和平,如今这大周和南疆开战他们确实不搀和,可袁昭是个只要是有病人就往前凑的人。 哪里病人最多?那自然是打仗的地方,于是他们就刚从边疆过来,又看见还如此繁华的京都城,一时有些感慨。 怅然道:“彼一处繁华,另一处地狱啊!” 袁昭也缓缓点头。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莫山也停了下来,看了看周围,眼神落在冰糖葫芦上,问道:“要吃这个?” 袁昭皱眉:“吃吃吃,就想着吃!” 莫山无奈挑眉。 “薛越说他在侯府,可是侯府在哪儿啊?” 她只去过王府,那什么侯府是陛下才不久赐下的,他那儿知道怎么走啊? 莫山四下看了看:“我去问路。” 说着便眼神锁定了一位老大爷开始问了,问了几位过后才回来:“就在前面左拐直走,走过一座桥再右转直走再右转再第三个路口左转差不多就到了。” 说完拿出了一串色泽鲜亮的糖葫芦来,递上前去:“喏。” 袁昭眼睛亮了一瞬,拿起糖葫芦塞进嘴里,满足的眯了眯眼。 莫山无奈摇头,他就知道,她就是看见了糖葫芦走不动道了! 等袁昭吃完了糖葫芦也已经到了侯府面前,叼着竹签眯眼看着牌匾好一会儿,这才等到一个出来的小厮,莫山赶紧上前拦住人。 问道:“请问里面的主人是不是叫颜长欢?” 小厮奇怪的看着两人,尤其是莫山,一看就不是大周人。 现在外面又在打仗,他觉得有古怪立马警惕起来。 “你们是谁?找我家县主做什么?” “你进去帮我们通报一声,就说大夫来了。” 小厮不屑的看着两人:“要找理由也得有个好借口,我家县主什么病都没有,哪里需要请大夫?快走!” 两人对视一眼,袁昭生气的将竹签放在莫山手中然后拉住那小厮,提高音量道:“你家县主见了我还得叫声姐姐呢!凌安王知道吧,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你再不去通报,小心你没果子吃。” “是没好果子吃。 ”莫山提醒。 袁昭瞪他一眼。 小厮见这两人纠缠不休,还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不免也有些相信了。 “那你们等着吧。” 袁昭甩着马尾哼了一声转过身等着。 不多时,颜长欢居然跑着出来了,见到袁昭几乎是跳着扑上去,然后抱着袁昭转圈圈。 莫山不是很开心。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快进来!” 二人进去的时候看见刚刚的小厮,立马同款高傲脸,看的小厮脸色很是难看。 今日薛越去处理之前堆积的公务不在,颜长欢便一个人接待二人,怕他们一路风尘仆仆于是先让他们梳洗沐浴了一番,又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等吃饱喝足了,袁昭揉着肚皮看她:“行了,你说吧,你想的法子是什么?” 颜长欢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莫山上,似乎是不想让他听。 “他不会乱说话的。” 颜长欢又吩咐知秋出去看着门,等屋子里只有三人之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从梳妆台上锁的柜子里拿出装着蛊虫的盒子。 敏感如袁昭,远远的就问到了蛊虫的血腥味,立马捂住鼻子。 “这里面是什么?” 颜长欢将盒子放下,以免引起生理不适没有打开来,淡淡道:“我饲养的蛊虫,南疆蛊王,毒性是所有蛊虫的百倍。” 袁昭经不住皱眉:“所以你打算用这个以毒攻毒?” 颜长欢摇头:“不是,薛越体内的赤血蛊母蛊早就不见了,无法引出来,而我这条百蛊之王也许可以代替赤血母蛊,只要将蛊虫种在我的身体内,再以我的血肉为药引给他喝下,说不定就能让赤血蛊脱离。” 百蛊王比任何一条蛊虫都要可怕,颜长欢亲自饲养更加清楚,她笃定百蛊王一定可以引出薛越体内的蛊虫,只是终究不是母蛊,所以百蛊王作用是压制,要引出赤血蛊还需要药。 袁昭咽了口唾沫,有些没听明白又有些惊诧。 “你知道你被种下蛊毒的后果吗?” 颜长欢眼眸暗了下去,点头:“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敢想?你会死的!薛越肯定不会答应!” 颜长欢似乎从来都知道这个消息,她淡淡笑着,看着二人:“所以希望两位能帮我保守住。” 袁昭不理解:“你死了,薛越不会独活。” “可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 157 大喘气 剜肉取血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十分简单,但真的要这么做的时候颜长欢还是害怕的。 望着莫山准备好的东西,尤其是放在布条上的那把锋利的尖刀,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晕厥了。 只见莫山拿出一坛酒来倒在碗中,又朝酒碗里撒上许多粉末递给颜长欢。 示意说:“这是麻沸散,以酒服之减少你的痛楚。” 虽然颜长欢很想说,不用麻沸散,光是喝酒她就能没有知觉,但还是听话接过喝下。 刚下肚就感觉酒劲好像要上来了,头脑一阵发热,后面的事儿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连自己什么时候晕倒的也不清楚,是被手臂上的一阵痛楚给刺激醒来的,痛得她牙床都在颤抖。 等缓过劲来已是大汗淋漓,浑身无力。 才发现现在已经天黑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转头看自己的左手臂上厚厚的一层纱布心情复杂。 大约是流血太多脑袋发晕,连撑起身子都觉得困难。 只好清了清嗓子,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喊道:“知秋...” 可一出声才知道现在有多虚弱,连叫这两个字都觉得用尽了全力,叫完就觉得胸闷气短的难受,皱着眉头咳嗽了几声。 原本坐在门外昏昏欲睡的知秋听见里面的咳嗽声,顿时垂死惊坐起,立马退开房门扑到颜长欢床前,着急问:“姑娘?” 颜长欢半米开眼看她,虚弱道:“王爷如何?” 知秋有些不高兴的噘嘴,缓缓起身先把颜长欢床头的烛台点亮,转头看着颜长欢苍白的脸色更加心疼的皱眉。 不悦道:“姑娘您现在虚弱成这样,不关心自己还关心王爷。” 颜长欢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心中一暖。 可自己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恢复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反正这具身子早就坏了破了,少一点零件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摇摇头:“我没事,王爷呢?” “...王爷还没醒,袁神医叫我告诉您,以无大碍。” 以无大碍... 这四个字却让颜长欢欣喜若狂,躺在床上都觉得恢复了一些精神,可眼眶里却忍不住泛起泪花来。 笑着:“那就好,那就没事了。” 看来她想的法子真的有用,从今以后薛越就是一个正常人了,再也不会每个月痛苦一次,再也不用忌惮南疆人了。 她明明该高兴地,可不知为何眼泪就是不听话的往下落,把知秋都吓了一跳,赶紧抽出手帕来替她擦干。 急道:“姑娘您怎么还哭了啊?”以为是她伤口疼了,赶紧对着伤口处吹了吹气,担心的快哭了,红着眼圈:“姑娘您别哭了,是不是伤口很疼啊?要不知秋帮您把袁神医叫来看看吧。” 说着就起身跑出门去找袁昭。 可颜长欢哭得是自己。 薛越能活了,能长长久久无病无灾的活下去了,可是自己却要与他阴阳两隔了。 她还没有活够呢。 世上还有好多东西等着她的,可是以后这些东西就再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更恨南疆,甚至对薛宗离都充满了怨怼。 如果当初他没有执意叫自己去南疆自己就不会如此,可是又想到如果自己当初不走,也是死。 看来这是老天爷早就做好的决定。 她是非死不可,就算逃过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她本来就是该死之人,借了别人的身体活到现在,苟且偷生至今该是感恩戴德,可她人就不知足。 大概人就是这样。 一无所有的时候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她得到的太多了,反而牵挂不下。 等到袁昭急匆匆的赶过来替她把脉,以为是她身体出现什么大状况了,可等她把完脉才松了口气。 这脉象还是和之前一样混乱,没有丝毫改变。 看颜长欢的脸色也不像是马上就要死的人。 无奈道:“你这大半夜的倒是磨人。” 颜长欢转头看她,略带歉疚道:“王爷他是不是以后都会和正常人一样了?” “哪能啊。” 颜长欢的心又提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她。 袁昭觉得自己这样折磨人不好,赶紧安抚道:“我的意思说,蛊虫在薛越身体里呆了十多年了,这刚刚取出来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还不算是个正常人,之后补一补就行了。” 颜长欢方才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现在一下子松了口气,白了袁昭一眼道:“你就不能说话不大喘气吗?” “我没有啊,是你自己不听完就瞎着急!” 说完无语的揣着手看她,瘪了瘪嘴:“再说了,现在比起薛越,好像你比较更令人担忧吧?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颜长欢看着她,等待她的教诲。 只见她冷哼一声,缓缓道:“虽然说现在你还没有任何感觉,你体内原本就有毒素,身体也早就烂的不成样子,还有只虫子蓄势待发,你现在就是个装满了货物的破船,一不小心就会船破溺水,死无全尸!” 她故意越说越大声,企图吓到颜长欢。 谁知道这人非但没被吓到,还冷淡的眨眨眼看着她道:“所以呢?会死的很丑吗?” “...问题是丑不丑吗?” 颜长欢叹了口气:“要是死的太难看我就自己找个地方悄悄地死,免得别人发现的时候还吓别人一跳。” 袁昭彻底无语了。 这是她头一次对一个病人如此无力。 人就生了绝症都是求着她治,这人倒好,张口闭口都是个死字,偏偏她就是个不认命的人。 你不要她治,她偏要治给她看! 皱眉厉声道:“少来!我警告你,等我研究清楚了你身上的那些毒,我就知道怎么解,有我在阎王不会收你的!听见没有。” 颜长欢轻笑两下:“没想到您比阎王爷还厉害呢。” “黑白无常看了我还得怵两下呢!”说完起身把颜长欢身上的辈子拢了拢,又柔下声:“我会用尽毕身所学救你,你暂时不要去想什么死不死,过了明日我会离开京都去寻找方法,你等我。” 颜长欢眼眶一酸。 “我值得吗?” 袁昭一顿,正色道:“在我眼里只要是病人就都值得,我的职责就是救人,你要我看着你死,是想要我内疚一辈子,何况你我还是老乡,同是穿越人那就是天选之子,当然值得!” ------------ 158 夫君在这 薛越醒来的时候颜长欢还没有恢复元气不敢见他,只好让袁昭替她想了个说辞,说她因为担心薛越过度心情郁结这才病倒了,不让薛越来见她。 可薛越醒来后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她,如今不让他见十分恼火。 只好守在门口等着,好在颜长欢房门口有个回廊可以坐,他便日日坐在回廊上与颜长欢说话,有时候是说今天天气多好,有时候又说哪里又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说改日和她一起去尝尝。 颜长欢就坐在离他最近的窗台边上,隔着一扇窗,她隐约能看见他的影子,听着他欢快的声音说着充满希望的话,她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 “长欢,你好久没有做过新衣裳了,改日我让绣娘来给你做身新衣裳好不好?” 颜长欢眼眶落下一滴泪来,惨白的嘴巴抿了抿,忍住哭腔:“好啊,也给你做一身到时候威风凛凛的去南疆。” 话音刚落薛越就觉得不对劲,忽然起身望着窗户的方向:“你声音不对劲,你哭了?” 颜长欢赶忙清了清嗓子,假装咳嗽:“生了病鼻子有些不通而已,所以才不让你见我嘛!” 薛越倒也没有觉得轻松。 “你风寒怎么不告诉我?等着,我马上进来。”薛越说完就朝大门口走来。 颜长欢只好跑到门口去堵着大门,赶忙解释道:“你马上就要出发去南疆了,若是我把你给传染了,你还怎么带兵打仗啊?” 薛越皱眉不悦,望着门框上的阴影有些生气了。 “我身体还没那么弱,你开门,让我进去看看你。” 颜长欢又红了眼眶,摇了摇头。 明知道他看不见还是擦了眼泪,笑了一下才道:“可我现在太丑了,你知道我最爱漂亮的,要是被你看见我不漂亮的样子,还不如叫我去死呢!” “说什么胡话呢?”薛越不喜欢她说那个字。 颜长欢抿唇,望着门上的大手,缓缓伸出手与他贴合在一起,虽然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但她已经满足了。 咬紧了牙关,佯装出笑意来:“夫君,我就在家等你,你回来就能看见一个漂亮的妻子了。” 薛越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头一次听见颜长欢喊自己夫君二字,当即血脉喷张,忍不住嘴角抽搐着笑开了花。 舔了舔唇畔忍着笑意:“你方才叫我什么?” 颜长欢咬着自己的下唇,眼泪匆匆划过脸颊,怕自己哭出声音来紧紧咬着手背,好半晌后望着人影,唤了声:“夫君...” “诶!夫君在这!”他在笑,他在高兴。 他觉得自己人生实在太美妙了,如今他蛊毒解除,颜长欢也在身边,只要打败南疆就可以回来和长欢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做一对逍遥鸳鸯。 颜长欢也好想啊,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都有些看不真切他的影子了。 薛越还在笑着,他说:“明日我就要走了,你真的不看看我?” 颜长欢吸了吸鼻子,她真的好想出门去见见他,可是现在她的样子虚弱的可怕,薛越看了自己定然不会安心去南疆,会乱了他的步伐。 她矛盾的摇摇头,神色痛苦。 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见他了,可她还是不想那么自私,他是要打胜仗的将军,自己是她的后盾,既是后盾就不可以让他心怀顾虑。 所以扬起声音道:“有的是时间,等你回来我定要看个够的。” 薛越有些失落,但也只能作罢。 站在房门前良久,一直和她说这话,絮叨的说着他走后颜长欢要如何照顾自己,好像他这一走颜长欢就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还霸道的说颜长欢不可以和别的男人有关系,离周子时远一点,说句话看一眼都不可以,听得颜长欢哭笑不得。 “当真是霸道。” 薛越却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见我。” 他向来霸道惯了,只不过现在他疼惜颜长欢,才会在她面前收敛几分,在外面他依旧是那个血煞鬼。 他们隔着房门聊了一天一夜,将心中情愫说了又说,不显乏味。 颜长欢纵使再头晕眼花也不舍得叫他走,便这样一直陪着他,直到天要亮了薛越被军中的人叫走了。 城门口的道路已经被清了,周围的百姓都躲得远远的,目送着军队离开的方向。 薛越骑在马背上,身后是拿着大周旗帜的士兵,他神气的挺直了腰背,看了看周围嘈杂喧哗围观的百姓,似乎是在找寻什么。 虽然他平时是人人惧怕的血煞鬼,是众人眼里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是今日他是为国出征,为了他们的国家而战,百姓们看着他的眼神都变成了敬畏。 周子时就混在人群之中,他眼神冷漠的看着那道背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没有那么相信薛越了,他对自己的恩,自己早就报完了,今日一别他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他冷漠的看着,只觉得心中发酸。 凭什么他是王爷,自己是平民? 凭什么他一直要什么有什么,而自己就算拼了命也得不到,不管是权利财富还是颜长欢。 如果他是王爷就好了,就不用仰望他了。 他苦笑一声,转身要走,却见一辆马车匆匆驾驶而来,自己险些被马车撞上,惊险躲开皱眉正要发作。 却见马车停在城楼下,从马车上走下一道消瘦的身影,那人身形比从前单薄了许多,穿着素白的斗篷被知秋搀扶着缓缓走上了城楼。 身子还没恢复过来,一下子走了几步就开始腿软了。 周子时呼吸一顿,下意识的看向薛越。 后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去,刚巧颜长欢将自己的斗篷卸了下来。 她今日特意上了胭脂,但还是盖不住脸色太苍白,所以选择离他远一些,朦朦胧胧的他看不真切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薛越看她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来。 她站在城楼上,素白的斗篷盖着她瘦弱的身体,头上仅用薛越送她的荷花簪做配饰,一头长发有风而起,好像她就是虚无缥缈的一个仙子,她的脸已经瘦得脱相,可看着薛越眼里任旧有微弱的光。 他与她对望许久,嘴里喃喃的说着:“要平安啊。” 薛越却说:“回去吧,等我回来。” ------------ 159 牺牲 行军队伍出发了,那人战袍飒飒,威风凛凛的驾马出了城。 这是他想了二十多年的画面,他要领军攻破南疆,救出母后了,他心中该是激动万分的吧? 颜长欢呆呆的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好久,久到风一吹她都要晃两晃才能稳住身子。 知秋握住她的手,惊道一声好凉。 忍不住出声:“姑娘咱们回府吧。” 颜长欢又看了看渐行渐远的队伍,却问道:“他应该不会发现我变丑了吧?” 知秋自从知道姑娘的秘密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如今听颜长欢这句话顿时哭了起来,咬着自己下唇小声啜泣起来。 “我家姑娘那般好看,谁要说丑,知秋就...就打她!” 颜长欢笑着回头看她,伸手擦了她的泪道:“你小胳膊小腿的打的过谁啊?记住,以后遇到危险不能叫自己吃亏了。” 知秋抽了抽鼻子,看着颜长欢难受。 颤抖着下巴:“姑娘您别说了,袁神医说她会想办法的,您会没事的,知秋每天都会给您做补汤,把您养的壮壮的,王爷回来了您就好了!” 颜长欢笑出了泪。 此生有这个傻姑娘如此真心待她,实在不枉她来过这一趟。 她有了心爱之人,那人亦是诚心实意的待自己好,有好多好多朋友,她这波不亏,血赚。 颜长欢安慰好知秋,被她搂着搀扶着走下了城楼。 刚要上马车余光看见一道身影停了下来,那人看见颜长欢的脸色怔住好一会儿,随后担忧上前:“你怎么成了这样?” 颜长欢沉默一会儿,摸了摸脸,有些难过:“很丑吗?” 周子时下意识摇头:“您在我心中永远都好看。” 颜长欢笑了笑收回了手:“谢谢你安慰我。”顿了顿,向他走了一步:“听闻周大人官复原职了,恭喜。” 周子时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未离开。 颇有些心疼。 动了动喉结:“县主,你生病了?请大夫了吗?什么病?可需要周某做什么?” 颜长欢深吸了一口气摇头。 “没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我还有事就不与您、你多聊了,周大人,再会。” 周子时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可是眸光一直盯着她上了马车,直到马车离去也没能说出第二句话来。 ...... 此刻国之边界,秦将军退回城中疗伤,秦晞一来便定提上了自己老爹的位置,拿上秦磊的长枪便与南疆人大战了三回合。 南疆领军之人似乎是个傻子,先前好几次都能重伤大周军队,可他就是等到秦晞来了才迎战,而且面对秦晞时总是心情高涨,不像是打仗更像是切磋。 秦晞打烦了,干脆领军退了回去再做打算。 可那千隐之是被勾起了兴趣,每日骑马带兵到大周军营外叫喊。 秦晞一身干练军装站在高处遥望着不远处的千隐之皱紧了眉头,徐正言也穿着松松垮垮的军装,有些不悦的看着那人。 “如今叶羌在后方攻击,我们兵力不够根本无法和他们抗衡,这千隐之到底什么意思?” 明明他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赢这张战,但好像他的意图并非在此。 秦晞叹了口气摇头:“这千隐之是南疆为数不多与巫蛊之术不合的人,倘若他是大周人定然会被重用,可他是个南疆人,南疆王重巫蛊轻武将,他虽空有一身的兵法武力但从未得到重用。” 徐正言挑眉。 “难道这人心不诚?那咱们去谈判一下?” 说不定还能把他拉拢过来。 可秦晞却幽幽道:“千氏在南疆就如同我秦家对大周,千隐之不会不忠。” 徐正言无奈:“那怎么办?现在你爹连枪都拿不了,咱们的兵力又没办法,如今是千隐之没做绝,若是他哪天回味过来只怕...” 先前没想到叶羌会牵扯进去,所以带来的军队并不多,就算是秦晞他们带来了援军也不够。 秦晞皱紧了眉头沉默不做声,望着军营外头叫嚣的人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边下去边道:“传令下去,将所有将领叫到我营中来。” 秦晞凝重的坐在守卫,面对着地势沙盘看了好一会儿眉头越皱越深,随后叹息一声望向几位将军。 缓缓道:“各位叔叔伯伯,你们都比我年长,带兵打仗的经验比我足,如今还要仰仗各位。” 众位将军听了这话当然舒心。 可如今的情况可不是说能解决就能解决的。 有人长叹了口气:“现在南疆士气高涨,叶羌又在我军后方捣乱,只要我军一有风吹草动便会被两面夹击,实在是被动。” 所以他们才按兵不动到如今。 “是啊,一个千隐之已经棘手,那叶羌居然还派的是努尔来!” 派努尔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主要是这努尔娶得是他们大周的姑娘,还是那徐监军的亲妹妹,他们被动的快要崩溃了。 秦晞皱紧了眉头,小心翼翼的去看徐正言,后者似乎已经麻木了,并没有什么情绪。 秦晞双手抓着沙盘的边缘暗自发紧。 “若是我们兵分两路,直捣黄龙,不给他们机会呢?” 话音刚落,忽然有个将军苦笑道:“秦少将军和南疆人交涉少,那南疆人有个手段,每每在我军要大获全胜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许多咬人的虫子,一旦被那些虫子咬中就会钻进人的肉里,将人咬的肠穿肚烂!” 说完愤怒的拍桌道:“防不胜防,叫人难捱!” 秦晞逐渐无声。 这也就是多年来他们动不了南疆的缘由。 如今士气减少,再这样下去都不用千隐之攻进来,大周军就散了。 “那就只有等着王爷的援军来了再做打算,如今是要做好守卫,确保粮草足够。”秦晞凝重的说着。 众位将军互相看了看,似乎都从对方的严重看到了无奈和纠结。 终于还是有人站了出来,问秦晞道:“秦少将军,这场仗想要赢难于登天,可陛下和王爷还是一意孤行,下官实在不知道这场仗究竟是守护大周还是为了某些人私情呢?” 秦晞蹙眉,冷眼看过去:“唐将军什么意思?” “传言皇后被南疆人掳掠回国多年,如今王爷执意开战,难保不是为了救皇后。” 说罢,又有人站起来,没好气道:“为了救一个女人,牺牲那么多人,荒唐!” 其余人虽没说话,单从面相上来好像也有些不服气。 他们与南疆僵持许久,期间多少兄弟死去? 死亡并不可怕,他们这些打仗的哪个不觉得战死沙场是一种荣耀? 可以死,但不接受无端的牺牲! ------------ 160 我的少将军 饶是秦晞从小见惯了沙场死人但眼睁睁看着将士去死,也心有不安。 只是她知道这场仗是为了什么而战,而眼前这些人不知。 叹了口气将要说话,忽然站在她身后一直没说话的徐正言走了出来,看着几人皱紧了眉头道:“各位将军,我知各位不愿眼睁睁看着兄弟们牺牲,可是今日若是不战,明日南疆铁骑就会践踏我们的亲人父母朋友!” “南疆人早已联和叶羌,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各位如此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吗?等到南疆人发作了再来打这场仗,连商量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先机在我们都难以取胜,试问各位将军能在南疆做足了准备的时候赢吗?” 他是被封监军来的,又是众所周知的徐大公子,这些人就算不想听也不会再胡乱说些什么。 只是秦晞深知这些打打杀杀的将军有血性的很,哪里肯被一个小伙子压制? 于是起身准备唱白脸。 “诸位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幼时就已经听闻各位的战绩,无论多难打,我不信各位会就此放弃。” 顿了顿又道:“这场仗是为往日屈辱而战,亦是防患于未然,如今只等凌安王协援军到来,这些天还得仰仗各位安抚将士们,好好整兵,不可懈怠。” 这些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松了口气点头。 虽然不知道他们心里有多少个不愿意。 见他们一走徐正言立马翻了个白眼,做鬼脸道:“这些人都打了一辈子的仗了,如今倒是贪生怕死起来了。” 秦晞看着营帐外面叹息:“不是贪生怕死,而是看不到这场战争的尽头,直白来说就是士气散了。” 当一个人看不见希望的时候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何况一整个军队呢? “那就鼓舞士气呗。” 秦晞苦笑:“以往士气大涨是抓到了敌方头目,或是赢了胜仗,如今怎么办?” 徐正言转着眼珠子:“不需要这么麻烦,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估计是这连日来的低沉让他们没了斗志,不如晚间大家一起吃酒喝肉谈天说地?” 秦晞想了想,好像也可以。 就算不能激发大家的斗志,也能给南疆人一种错觉,让他们以为大周军队并未低糜,反而士气高涨吃酒喝肉,必然是有了什么大计划。 点了点头:“好,你去安排。” 徐正言立马站直了身子,看她严肃道:“是,我的少将军。” 秦晞笑红了脸。 晚间时候众人聚在篝火旁喝着酒烤着羊肉,一开始虽然有些低气压,可徐正言多猴精一个人,当初走的时候怕无聊就带了一副骰子,如果就开始和众人玩起了骰子,输的人真心话大冒险。 一瞬间便让众人欢乐起来。 秦晞来的时候外面的将士们都已经喝的高兴了,就连白日里争论的几位将军也喝的满脸通红参与进去了。 她走过去,忽然听见有人指着徐正言说道:“诶你输了!快选快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众人欢呼着。 她也站定在不远处,盈盈笑着看徐正言背对着她纠结好一会儿,选择了真心话。 因为他刚刚见识过这些人的大冒险,就是把一个人扛起来,双腿打开去撞树,他想了想后半辈子的幸福,当然得为了秦晞着想照顾好他的命根子啊! 那些人互相给问话的人递了眼色,那人瞬间接收到了,贼兮兮的望着徐正言说道:“京都美人那么多,徐监军到底看上秦少将军什么了?” “对啊对啊,我从来没见过比秦少将军还没有女人味的女人!” “长相也不算漂亮,您生在京都那种美人扎堆的地方,怎么就...”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见徐正言扔了酒坛子扑上来,扯着那人脸皮凶煞道:“谁说她不漂亮!那是你们眼瞎,秦晞漂亮的时候你们都没看见,就我看见了!” 男人聚在一起都喜欢聊些荤的,于是.... “所以您这是已经和少将军...” 徐正言不高兴板起脸:“少侮辱人!我和秦晞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秦晞是神圣不可轻犯的,你们要是再说,我就把你们嘴巴给撕烂!” 平日里怂的要死的徐监军,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怎么的缘故居然说出了这么勇猛的话来。 众人笑作一团,有大胆的直接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咱们不跟你抢你的女神,就是想听听你怎么就看上她了?你可不知道,以前她训练我们的时候,比秦老将军还惨无人道,简直就是灭绝小师太!”那人说的兴奋,完全没注意到师太的脸色逐渐不高兴了。 徐正言立马推开他,重新拿上酒坐在了草垛上抬头望着天幕,一副很是深沉的样子。 其余人或站或坐就等着他讲些故事出来。 只听他道:“不是我瞧上她,是她能看上我,人家是当初配王爷的人,我就是个纨绔子弟,又没有功名又不会武功,遇上坏人还得她保护我,我多没面啊!” “可是每次看到她为我挺身而出,我真的...好喜欢她啊。” 众人嫌恶:“人家是英雄救美,你这是美救英雄啊!” 徐正言白了一眼:“你们懂什么?这个就是爱情,我不会武功,她会!她不爱说话,我爱说,我俩这叫互补!反正我从老早就已经认定她了,等战事一结束我就去提亲,我爹打死我,我也去!” 众人嘘声一片,徐正言不高兴听他们的声音,忽然跟他们吵了起来。 秦晞面色柔和的看着那少年郎争辩模样,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这傻子喝醉了吗? 其实她也曾犹豫过,想徐正言会不会讨厌自己的强势,想让她做寻常女子那样的温柔,可是她做不来。 她见过大漠的风沙,见过边疆连绵的高山,也见过雍州关外的水,她从来就不愿意做个在闺阁中只会等着自己夫君回来的温柔妇人。 好在徐正言也不是那种男人,只是秦晞好像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不会让他没有面子。 等到众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徐正言已经喝的醉死过去了,抱着酒坛子喊“秦晞。” 后者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来把人架走,走的时候众人还在偷笑,说着什么‘今晚肯定能成’之类的话。 ------------ 161 醉酒真好 徐正言喝醉了,身体毫无意识,重量全部压在了秦晞身上,秦晞这才知道这个看上去瘦弱的男人原来这么重。 把他扶进账内,秦晞想把他丢到床榻上就走,谁知道刚脱手徐正言这厮就立马抓住她的手臂往下一拽。 她便猛地撞进了他的怀中,没等她挣扎就被徐正言像个八爪鱼一样的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嘴里嘟囔着:“我要娶秦晞...取秦晞。” 秦晞无奈笑笑:“徐正言,你这是醉着还是醒着?” 徐正言的睫毛动了动,忽然缓缓睁开眼睛,神情迷离的看着怀中的秦晞,忽然声音软糯道:“如果我说我醉酒了,然后亲你,你会不高兴吗?” 账内没有丝毫光亮,秦晞抬着头只能看着他眼里的光。 他倒是狡猾,明明没有醉的离谱,却偏偏演戏给别人看,连秦晞也被骗过去了。 秦晞勾唇笑着,忽然伸手捧着他的脸,微微抬头,微凉的朱唇落在徐正言的唇角,某人已经浑身僵硬,某一处在敬礼了。 他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后者却道:“不会。” 话音刚落,徐正言就觉得自己身体某一处不礼貌了,顿时起身远离了秦晞,还有些害怕似的。 “怎么?” 秦晞坐起身来。 徐正言却抬手阻止她的动作,难堪的用被子盖住下半身,虽是黑夜里秦晞什么都看不见。 “我...我要控制不住了!” 秦晞愣住,忽然好笑道:“我没叫你忍。” 对于房事她还是知道的,毕竟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军中那些大老粗可不会忌讳她是个小姑娘,常常说些荤段子,她耳濡目染也就并不觉得房事又多羞耻。 甚至,能与心爱之人共度鱼水之欢,不是一件好事吗? 见她要过来,徐正言立马把被子拿起来把全身都裹了起来,好像那被恶霸逼迫的良家妇女。 “秦晞我们还没成婚!” 秦晞哭笑不得:“你不是要准备娶了我吗?” 徐正言咬牙:“还...还没准备好,等一结束,我肯定三书六聘明媒正娶你为我妻子!” 秦晞点点头:“好。”说着已经伸手上来要扯他的被子。 急的徐正言脖子青筋都起来了。 咬牙抓紧了被子:“秦晞我不想你后悔!” “我不会。” “我的意思是说有些事情得需要成婚之后才可以!” “什么事情?” “就是...就是你现在想的那啥!” “我想什么了?” 徐正言抬头,之间月光投影下秦晞似笑非笑玩味的看着自己,好像是在看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磨了磨牙,拢紧了被子:“秦晞你以后少和颜长欢玩,你都被她带坏了。” 秦晞转身坐在床榻边缘,撑着脸侧头看他发笑。 徐正言像个鹌鹑似的一动不动。 “说好了,等结束了你就娶我。” 徐正言小心翼翼:“那你嫁吗?” “你敢娶,我怎么不敢嫁?” 徐正言松了口气,保证道:“你放心,我想好了,等回去之后我就去考取功名,让你有面子,不叫人小看你夫君!” 秦晞笑笑没说话。 徐正言却着急道:“你不信啊?我肚子里全是墨水,我爹又是太尉,肯定能考得上,就算不是状元也是榜眼探花,不给你丢面儿!” 秦晞点点头。 秦晞一直盯着他看,本来她就觉得徐正言生的好看,她喜欢看。 如今喝了点酒脸红扑扑的更好看。 不知道说了多久,徐正言终于累的倒在角落里睡着了。 秦晞轻手轻脚把他身子摆正,被子重新规矩的盖在他的身上,而后蹲在床边支着脑袋看他的侧脸,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入了神。 徐正言,真好看。 她忍不住伸出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感觉有些怪怪的摸了摸嘴唇。 怪不得颜长欢极力叫她亲亲徐正言,原来亲吻的感觉是这样,还挺上头的,有点心痒痒的。 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颊,不敢让自己再继续,只好起身走了。 睡梦中的徐正言忽然露出了笑容,一个侧身甜甜的睡去。 ...... 颜长欢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消瘦,她喝着鸡汤的时候就听着下人来报说薛越已经到了军营了。 说不上紧张,更说不上轻松。 知秋:“姑娘放心吧,王爷那么厉害肯定会好好的回来。” 颜长欢笑笑,看她道:“怎么你是会预知未来啊?” “我不会,但是王爷知道您在等她,肯定不敢让自己有事的!”她说着又给颜长欢夹了一块肉。 颜长欢吃着觉得味道有些淡,便问道:“做饭的人是谁啊?” 知秋道:“是哪个南方来的李师傅,怎么了?” 颜长欢砸吧了一下嘴,放下了筷子,看向知秋:“想不想吃寻芳楼的肘子?” 知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于是不久,寻芳楼门口就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花娘奇怪的看着,却见里面伸出来一只女人的手。 等看到知秋就知道里面是谁了。 立马跑了上去招呼众人:“赶紧叫厨房做些好吃的,把二楼屋子收拾好!” 等到颜长欢彻底露面,花娘又换上面无表情的样子,退回柜台里拨弄着算盘看着账本。 颜长欢上前看了看,提醒道:“账本反了。” 花娘不紧不慢的把册子倒了一面,依旧不高兴。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啊?” 花娘瞪她:“还知道回来!” 说着扔下算盘账本出来,指着颜长欢的鼻子气愤道:“我平生最不喜欢那一走了之的人,你倒好,一走就是三年,我当你死了呢!人死了还有个尸骨,你这三年什么都没有,你是要把人急死啊?” 虽然被骂了,可颜长欢也没觉得生气,反而嬉笑着上去搂住花娘的胳膊。 道:“我就知道花娘想我了。” “谁想你了?我可没想你!” 颜长欢也不计较:“好,我想花娘了。” 花娘脸色这才好看起来。 不情愿的看她,嘴角却有掩不住的笑意,无奈道:“你啊,我年纪大了,经不住吓,下次不许再一走了之了!” 颜长欢神色淡然:“这次应该哪里都不会去了。” ------------ 162 没味道 如今的寻芳楼生意虽不如从前,之前颜长欢留下来的曲子和舞蹈早就被看腻了,但是花娘这头脑机灵。 卖不了艺就卖吃的,于是把穆粥粥从山里找了出来给她做饭吃,果然这生意又好起来了。 见到颜长欢花娘也不多问,只是拉着颜长欢上二楼,还是她从前的那间屋子,没有丝毫改变。 等到菜上齐了,穆粥粥和白君也进屋来,看见颜长欢好好在坐在位置上穆粥粥才松了口气。 上来拉着颜长欢感慨道:“还以为咱们穿越大军要少一个人了。” 颜长欢笑笑,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激动道:“都是你做的?” “嗯!” 颜长欢忍不住咽口水。 美食文的女主角那都是有一双巧手,不知道穆粥粥的手有没有神奇。 似乎是看出了颜长欢的心思,花娘立马招呼着三人坐下一起吃饭,颜长欢也不客气,立马就拿上筷子开吃大快朵颐。 知秋在一旁不高兴的提醒:“姑娘,袁神医说了叫你不许吃太油腻的。” 颜长欢都喝了好几天没味道的鸡汤了,再不吃点荤腥,她就要失去活下去的欲望了。 穆粥粥一边给她盛汤一边问道:“袁昭?不对,长欢你生病了吗?” 颜长欢:“嗯,前不久染了风寒叫袁昭来了一趟。” 花娘却忽然狐疑道:“你一个风寒用得上神医亲自跑一趟?” 颜长欢吃饭的嘴都不敢动了。 镇定道:“刚巧她在京都。” 两人这才不再过问了。 吃完饭,颜长欢就说想在寻芳楼住下,花娘虽然高兴可也不免疑惑,颜长欢只说是侯府无聊的紧,不如这里热闹。 花娘立马欣然接受。 于是又把寻芳楼后宅空了出来,拉颜长欢来给姑娘们教学舞蹈,一边拉着颜长欢走一边道:“你不知道这些姑娘现在有多懒散!你给我好好训训他们,叫他们吃吃苦头!” “当初你不是还叫我轻点吗?” 花娘瘪嘴:“那不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吗?” 主要是这银子,它香啊! 于是颜长欢终于有拿起戒尺当起了老师,和后院宅子里又每天都是女子的哀嚎声,晚间吃饭的时候那些个姑娘全都瘸着腿扶着墙一脸生无可恋的从里面出来。 这时候花娘又来当白脸好人了。 一脸责怪的看颜长欢说她不知道怜香惜玉。 颜长欢无语,合着当初也是唱红白脸? 这日,刚送走那些个哀嚎着舞蹈太难的姑娘,自己回到房间里,穆粥粥紧跟着便站在门口端着一碗甜汤笑盈盈。 “尝尝我做的酒酿圆子。” 颜长欢欣喜将她引进屋中,接过碗舀起一大勺酒酿圆子送进嘴里,圆子Q弹爽滑有嚼劲,酒气芬芳爽口,就是总觉得甜味太淡了些。 于是道:“好吃,就是多加点糖就好了。” 穆粥粥脸色有些奇怪,歪头问道:“不甜吗?” 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放了挺多的糖了,长欢的口味原来这么重吗? 于是道:“那下次我给你多放些糖。” 颜长欢笑着点头。 “对了长欢,过两天是七夕佳节,花娘想在店里举办一场相亲大会,叫我跟你核对一下菜品。” 穆粥粥说着,从腰带里掏出一张纸条,念道:“我准备的菜有比翼双飞,天仙配,甜甜蜜蜜,醉相思,鱼水之欢,天长地久!” 颜长欢猛地抬起手阻止她翻下一页,问道:“这些菜都是什么意思?” 她只听到一堆名词。 穆粥粥这才耐心解释道:“比翼双飞就是蜜汁鸡翅,天仙配是什锦蔬菜,甜甜蜜蜜是藕粉桂花酪,醉相思是双瓜伴红豆...” “你等一下。”颜长欢抬手。 道:“我猜一下,鱼水之欢是不是水煮鱼,天长地久是不是就这酒酿圆子。” 穆粥粥眨眨眼:“天长地久是酒酿梨。” 穆粥粥你真他娘的取名鬼才啊! 简简单单的一道菜,被这么个腻死人的名字装扮上,让颜长欢有种吃不起的错觉了。 穆粥粥:“长欢,还差什么吗?” “有菜有肉有汤有甜食,倒是不缺了。” 穆粥粥立马喜笑颜开起来:“好,那我做好了你就来帮我试菜。” 颜长欢答应下来后穆粥粥捧着她刚刚吃完的空碗欢欢喜喜的走了。 所以后来每一次不管颜长欢是在做什么,穆粥粥都能精准的找到她,并且把刚刚做好的菜送到她面前来品尝。 不得不说穆粥粥的手艺简直比宫里的御厨还好,一切都是恰到好处,只是今日颜长欢吃酒酿梨的时候忽然又觉得味道淡了许多。 蹙眉:“粥粥,是不是糖和酒煮在一起会挥发啊?味道似乎有些淡。” “淡了吗?” 穆粥粥觉得奇怪,她从来不会失手才对啊。 拿过勺子也尝了一口。 却道:“不淡啊,挺甜的,再甜就不好吃了。” “可是我吃着味道真的很淡,知秋你尝。” 知秋早就在一边馋坏了,听到可以吃立马擦擦手上前来喝了一口,砸吧嘴:“好吃!” 穆粥粥:“味道淡吗?” 知秋摇头。 颜长欢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嘴唇动了动,忍不住用牙齿咬了一下舌头。 是她的味觉开始出问题了吗? 穆粥粥似乎看出了什么,缓缓道:“要不,你再尝尝?兴许是刚刚我没有搅匀!” 颜长欢望着她送到嘴边来的汤勺,紧张的张开嘴尝了一口,一股带着酒气梨香清甜的味道从口腔传到鼻息。 “嗯,是我刚刚尝错了。” 这次的味道确实比刚才甜了,但颜长欢并没有高兴起来。 如果一次尝不出味道可以理解为是做菜的人的问题,这已经第二次了,而且她不觉得刚刚没尝出味道是幻觉。 是她出了问题,她的味觉出了问题。 她望着穆粥粥的笑意都是淡淡的,不达眼底,穆粥粥走后连知秋她也叫出去了,一个人坐定在屋中。 望着屋中的蜜饯忍不住伸出手去。 一口蜜饯下去。 没有任何味道。 颜长欢顿了很久之后,不甘心的又吃了其他几种蜜饯,可还是尝不出来一点甜味。 她一直塞,塞到嘴里包不下,塞到眼睛都红了还是不停。 颜长欢真的不想承认自己身体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 好在这次味觉失灵是短期的,等她吃到呕吐的时候又恢复过来,她赶紧跑到一边把嘴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 163 多心 她给袁昭写了一封信,信上提到了她的味觉出现了问题,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回信,所以颜长欢一直处于焦灼状态。 连教授舞蹈的时候花娘走到她面前了都好像没看见。 花娘眯了眯眼:“你这是怎么了?我可是给你钱的,你别拿钱不办事啊!” 颜长欢猛地回神,见是花娘顿时干笑两声:“昨夜没睡好,有些困了。” “你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我又不是周扒皮。”说着把还等着学舞蹈的姑娘全都叫下去了,拉着颜长欢坐到一旁的石桌上。 见颜长欢脸色不好看,抬手给她倒了杯热茶。 “方才侯府来人了,说是宫里有人找你。” 宫里的人,难道是薛灵儿? 颜长欢蹙紧了眉头:“可有说是谁?” 万一是薛灵雎找她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却见花娘耸肩:“不知道,只说今日有空你便进宫一趟,说是叫什么德公公。” 颜长欢顿时懂了口气。 德公公是薛宗离身边的人,那必然是薛宗离找她了。 只是薛越走了一段时间了,他才来找自己,意图不详,总觉得诡异。 “不过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颜长欢喝茶的手顿了一下,看她:“怎么说?” 花娘叹气:“当初你来的时候你在哪儿哪儿就有笑声,可现在你一天里难得有个笑。” 颜长欢抿唇,喝了茶放下。 道:“薛越和秦晞他们在战场上,没有消息,我如何笑得出来。” 花娘:“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女人千万不能围着男人转,这个男人走了就走了,他爱回来不回来。” 颜长欢不赞同。 却有些疑惑的看向花娘,狐疑道:“花娘,我总觉得你不正常。” “你才不正常。” “不是。”颜长欢摆了摆手,靠近她:“我发现你应该是被某个男人狠狠伤过一次,然后封心锁爱,对男人充满了抵抗,是不是?” 花娘皱眉嫌弃的很。 缩了缩脖子看她:“你上哪儿看的狗血话本啊?” 不是吗? 很像啊! 她还想再问的时候花娘忽然站起身来,打发着颜长欢赶紧去梳洗打扮进宫,自己则溜之大吉。 这反应更加说明了有问题。 颜长欢已经在脑子里上演了一出八十集古偶大戏了,就是不知道这男主角是个什么样的渣男,难道早就死了? 她比较倾向后者,死了也比当渣男强。 想着转头叫了声知秋替自己沐浴打扮一番,进宫。 ...... 颜长欢一席淡青色宫装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后上了撵轿,坐在轿子里也心神不定的往外看,这才发现路不对。 这不是去贞德殿的路。 “德公公。” 德公公原本在一旁走着,听见声音立马回头:“县主有何吩咐?” 颜长欢看了看周围:“这是要去哪儿啊?不像是贞德殿的方向。” 不会像是那种宫斗剧里面的,德公公已经被收买了,他们是要把她拉到悄无人烟的地方然后杀了她! 颜长欢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德公公却道:“县主稍安勿躁,陛下身体欠安,如今正在圣辰殿等您。” 圣辰殿是薛宗离的寝店,一般情况下薛宗离办事都是在贞德殿见人,从来没有在寝殿见人的先例。 颜长欢稍微安心下来,却又忍不住好奇这薛宗离到底身体有多欠安连贞德殿都去不了了? 等到了圣辰殿之后德公公领着她进了殿门。 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好像是里面的人病了有一段时间了,连屋子都被染上了药味。 颜长欢站殿中央,低垂着头行礼,缓缓道:“拜见陛下。” 床榻上的人动了动身子,被宫女搀扶起来,呼吸有些大声。 “你来了。” 声音有些乏力。 颜长欢觉得奇怪,抬头与薛宗离的对上,却见薛宗离病恹恹的瘫坐在床上,眼下一片青灰,脸色蜡黄难看。 就好像一只猛虎忽然被抽了筋似的。 神色凝重:“陛下这是生了病?” 薛宗离伸出手却是让所有人退下,不一会儿众人退散只留下颜长欢在殿中,薛宗离这才召唤她过来。 颜长欢向前走了几步,停在龙床前一段距离。 “陛下?” 薛宗离淡淡道:“这病早就有了,只是前段时间忽然加重了。”说着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颜长欢上前给他顺了顺气。 颜长欢:“陛下还是注意身体为好。” 薛宗离缓了缓,看她:“你是不是怪朕当初非要你走?” “不敢。” “不敢,就是想。” “......” 您倒是会说。 薛宗离叹了口气,望着某一处缓缓道:“让你去这一趟不仅仅是掩盖你的身份,还为了引出南疆在大周的眼线,你可不知道,自打你去了南疆,那些眼线就跟雨后春笋似的露出头来。” 他冷冷笑着。 “他们大概是觉得,大周真的变天了吧。” 颜长欢默不作声。 他又咳了几声:“如今越儿蛊毒已清,楚欢...不知朕与她能否再见一面。” “陛下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了?这可不像你。” 颜长欢沉默,她不说好听的话,难道还说丧气话啊? “所以陛下此次叫臣女来,所为何事?” 薛宗离神情忧虑,忽然伸出手指着殿中的一个香炉,对颜长欢道:“香炉下面有东西。” 颜长欢将信将疑的走到香炉下面,蹲下身用手在香炉下面摸索了一阵,果真有个卡槽一样的空间,推开来,居然是一个大盒子。 颜长欢端着盒子来到薛宗离面前,后者直接把盒子推到她手上,并不多看。 “这东西你拿回去,别叫任何人看见,一定要藏好,有人想要,朕偏不给!” 颜长欢虽然奇怪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她,但隐约觉得是不是南疆一直想拿回去的兵权? 但她不敢多问,只是静静的看着薛宗离。 后者似乎说话已经有些困难了,猛地抓住颜长欢的胳膊,眼神坚定,执念道:“等越儿回来,你一定要把这个东西交给他,必须亲手给他!” 颜长欢张了张嘴不自觉的点下头,薛宗离这才安下心。 叹道:“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只是如今京都城也不安宁了,我这病来的蹊跷,只怕宫里也早就有了不轨之人,你一定要小心为上。” “陛下千万不可这么说。” 总觉得薛宗离像是在交代后事。 “走吧,记住我说的话。” ------------ 164 浑水摸鱼 薛宗离忽然如此着急叫来颜长欢,屏退众人还说的如此可怕,想来是这宫里已经出现了让他忌惮的人。 这人想要得到盒子里的东西,薛宗离怎么也是只老狐狸了,直接在那人还未发现之前叫来颜长欢去带走。 一来颜长欢于自己而言算得上信任,二来颜长欢与薛越关系匪浅,由她把东西交给薛越,后者不起疑心。 颜长欢深感自己使命在此,抱紧了盒子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圣辰殿外有一声熟悉的女音传来。 “德公公,本宫给父王送药来你也要阻拦?” 是薛灵雎。 颜长欢下意识看向薛宗离,后者神色复杂的看了颜长欢许久,忽然沉下来把她叫了过去。 薛灵雎盯着德公公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皱紧了眉头很是不悦,道:“药若是凉了,父王身子不见好,我唯你是问!” “哎哟,长公主息怒,实在是陛下此刻正在与青阳县主谈话,吩咐奴才谁也不见的。” 薛灵雎眯了眯眼,冷笑:“颜长欢进宫了?” 说罢,阴狠狠的盯着房门口看,正要叫人闯进去就听里面有什么东西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一声颜长欢的尖叫声。 薛灵雎吃惊,猛地推开殿门。 只见颜长欢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落,额角还有鲜血流出,地上躺着一个盒子,里面撒出来一些糕点。 薛宗离满脸通红的指着颜长欢:“滚!给朕滚!若非是你,越儿又怎会执意出兵!?你这个扫把星祸害人还不够吗?” 薛宗离说完忽然胸口一阵闷痛,剧烈的咳嗽起来,吓得薛灵雎赶紧进来替他顺气,顺便安抚道:“父王息怒。” 说完望向颜长欢,略微严厉道:“青阳县主,可否向本宫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长欢忍着泪水,梨花带雨的抬头看着薛灵雎,咬紧了牙关道:“是臣女惹陛下不快,臣女该死!” “今日陛下招我进宫询问王爷的事,臣女本想着给陛下送些糕点来,可谁知道陛下刚吃了一口便扔了,是臣女手艺粗鄙让陛下不快。” 薛灵雎在地上搜寻了一会儿,果真看见一块被咬了一点的糕点,如今被丢弃在地上,难看的很。 她拧眉:“你不知陛下如今吃不得甜腻的东西吗?” “臣女该死!” 颜长欢伏在地上,努力做出害怕的颤抖模样。 薛宗离咳嗽了一阵,指着她颇为愤怒的吼道:“滚!拿上你的东西给朕滚的越远越好,要是越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你也得陪葬!” “父王...” 薛灵雎转头看颜长欢,使眼色叫她走了,颜长欢只好哭哭啼啼的起身,半蹲在地上捡起洒落的糕点重新装进盒子里。 薛宗离的咒骂声还在头顶盘旋。 不知捡了多久,颜长欢正要走,薛灵雎忽然想到了什么。 开口:“等等。” 颜长欢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回头看她,这下是真的在发抖了。 “长公主还有何吩咐?” “我倒是不知你还会做糕点,我瞧瞧是什么糕点。” 说着已经起身走到颜长欢面前来了,她若是不给倒显得刻意,于是怯生生的将盒子递了过去。 薛灵雎接过低头看了一眼,确实都是些已经坏了不能吃的糕点,还想再往里深究的时候薛宗离忽然捂着胸口呼吸不过来了,猛地拍着床板呼救。 薛灵雎顿时放下手中的盒子上去扶住他。 着急道:“太医!快叫太医!” “父王?父王你怎么了?” 颜长欢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等到太医来了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趁无人注意赶紧出了宫门。 在马车中将盒子里的糕点全部倒了出来,又在盒子里掏了掏,将底座的隔板推开,露出下面的空隙拿出被一块看上去又大又重的布袋。 不愧是皇帝。 早就料到不会这么顺利出宫,这盒子做得巧妙,又早就准备好了一堆他不爱吃的糕点在里面掩人耳目。 只是薛灵雎是在谨慎,若不是薛宗离当时忽然装病,她恐怕也无法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袋子。 本来还很淡定的面容在看到布带里的东西之后愣住了。 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 这是传国玉玺,这是作为"皇权天授、正统合法"之信物。 薛宗离居然把传国玉玺交给她!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把玉玺重新装了回去,生怕有人借着马车帘子飞起来的一瞬间多看了一眼。 呼吸更是忍不住急促起来。 这也太刺激了吧! 薛宗离把东西给她,再由颜长欢交给薛越,意图再明显不过,这是已经决定把皇位传给薛越了。 可如今宫中有他不信任之人,他担心有误,所以干脆叫她藏起来,叫别人找不到也就无法随心所欲。 那个人是薛灵雎吗? 薛樊是个傻子,其余皇子世子早就被打压的无力挣扎,薛灵雎一心想要做女皇,最想得到这玉玺的人恐怕也是她。 颜长欢在布袋子摸索了一会儿,居然又找到了一张用牛皮写的圣旨,上面还有玉玺的印章。 上面说要把皇位传给薛越。 果然。 颜长欢把东西全部收好,把烂掉的糕点重新捡回去,自己则带着装有传国玉玺和圣旨的布袋揣在身上。 吩咐知秋:“先回侯府一趟。” 不多时,众人只见马车停在侯府门口,知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进了府门,一路紧张好像是有什么珍宝在里面。 等知秋出来再回到马车上时,颜长欢早就大汗淋漓。 “走吧,这招瞒不了多久,恐怕现在就会有人跟着我们。” 知秋有些害怕了。 “那姑娘我们怎么办?” 颜长欢叫车夫直接去寻芳楼,只是没有待多久人就拿上之前带来的包袱又回去了。 跟着颜长欢身后的人对视几眼走了。 而花娘看着眼前的布袋眉头紧皱,还有一张颜长欢亲手写的字条。 写着‘叫苏子辛将东西带离京都城,掩藏好待来日她来要还,若有其他人来寻,杀之。’ 花娘叹息,这字怎么那么丑啊? 要不是她眼力好,都看不出来这些是汉字! ------------ 165 空空如也 好在如今薛宗离尚在,皇城虽然戒备森严,但为了不引起动乱城门口的守卫一如既往。 所以苏子辛和温少余来去十分自如,颜长欢在寻芳楼二楼窗口的位置眼看着他们走了才松了口气。 花娘好奇:“你的东西我没看,是什么这么宝贝啊?” 颜长欢不想把花娘牵扯进去。 只好转头威胁似的说道:“这么说吧,自我拿到手之后侯府周围就永远有人盯着,我半夜睡觉家里都有人翻翻找找。” 花娘嗑瓜子的手顿住了。 眼神惊恐。 什么东西能引起这么大的动作,只有是关于皇家的东西了。 她不敢说不敢问了。 吐出瓜子皮靠近颜长欢,问道:“既然侯府这么危险,你要不搬回来呗?” 颜长欢关上窗户回头,笑笑:“你不怕我把贼人给引到你这里来?而且,最近你没发现寻芳楼来了许多面生的客人吗?” 花娘呆了呆,她只当是穆粥粥的菜让寻芳楼大火,引来了许多新客,根本没注意这些。 如今想想,那些人来了就一直在楼里转来转去,也不吃饭也不看戏听曲儿,确实怪异,幸好她把东西藏在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酸菜坛子里。 苏子辛拿走的时候城门口的守卫闻到那一股子酸菜味,都懒的检查了。 她暗自庆幸拍了拍胸脯:“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该干嘛就干嘛,做的刻意反而惹人生疑。” 她故意搬回侯府就已经做给那些人看了,让他们以为颜长欢将东西藏在府里,再过段时日把侯府翻完了找不着,就又该来找寻芳楼了。 颜长欢有种逗老鼠玩的恶趣味。 花娘喝了口茶水:“那明日七夕你来不,我给你留位子。” 颜长欢想了想,最终点头。 回头看花娘,道:“好。” 反正如今她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 待她回了侯府之后,原本被她刻意藏起来的盒子不见了。 望着被暴力破坏的柜门,空空如也的柜子,颜长欢挑眉一笑。 到底是忍不住了。 若真是薛灵雎,那真是大快人心,此前一直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如今是她颜长欢耍弄她了。 知秋左手掐右手紧张的不行,咬牙:“姑娘,这些人也太大胆了!” “嗯。” “咱们要不告诉陛下?” 颜长欢冷笑:“陛下身边危机四伏自身难保,还不如你我呢。” 知秋皱紧了眉头有些失落。 王爷这才走不久陛下就出了事情,一定是皇宫里的人开始对皇位动手脚了,如今的大周是内忧外患,自家姑娘身子骨又不好,真是造孽了! 知秋愤愤不平的想着。 颜长欢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叫下人把柜子搬走,自己转身出门坐在秋千上玩了起来,还招呼知秋帮她推。 知秋虽然听话推着,但是心里奇怪的很。 “姑娘,你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啊?” 颜长欢更疑惑:“我担心什么?” 知秋道:“当然是哪些贼人下一步想干什么了,还有他们会不会对陛下如何,还有还有,王爷现在是什么状况呢?” 颜长欢以前觉得知秋傻,现在才知道这丫头其实脑子里全是事儿,只不过她是大智若愚不去想。 如今颜长欢不想了,她倒是着急起来了。 颜长欢笑笑:“有什么好担心的,放心,本姑娘在你不会有事的。” 那些人只要想要传国玉玺就不敢真的对她如何,就算抓了她也得好吃好喝的供着,而陛下早在准备把玉玺给她的时候已经准备好最坏的打算了,所以担心这个也没用。 至于薛越那边,她倒是想担心,可千里之外,她又如何能知道消息呢? 翌日就是传说中的七夕节。 这个节日很特别。 因为在现代它是一个人人都知道的情人节,伴随着人畜不分都会撒狗粮的气息,单身人士基本都不会出门。 然而这个节日在古代,人家只是个女儿节! 是为了给那些常年被规矩束缚在后宅里的小姑娘一个喘息的时间,这一天里未出阁的小姑娘们会被家中放一天假,跟闺中密友一起相约游玩逛街,吃乞巧果子。 晚间会在一起赏月游戏,听接头老者讲那牛郎织女的故事。 若是有人在街上看上哪个有情人了,就会买一朵花儿赠给那人,那人看上了就会还以身上的某个物件儿,若是没看上便连花也不敢收的。 颜长欢听着知秋见着,摸摸的将头发梳成了妇人发髻。 “姑娘你这是怕王爷吃醋?” 她从前喜欢少女发髻,所以就算是做了薛越的妾也没有改变过发型,而如今忽然梳成这样,就是为了告诉别人她是已婚人士,那些少年们就别来碰一鼻子灰了。 颜长欢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摸摸脸,叹息:“谁叫本县主生的太不叫人省心呢?” 知秋掩嘴笑。 她家姑娘真是何时何地都改变不了自恋。 成了县主这穿的戴的都比从前要奢侈些,这身上穿的衣服花纹都是用金丝线秀的,一身粉黛色的长裙,上头用金线绣着几朵正开的艳丽的蔷薇花,头上戴着薛越送的荷花簪子。 颜长欢被搀扶上马车,还没进去,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一声声高昂的:“颜长欢。” 抬头,只见薛灵儿架着一匹白马停在不远处,一声男装英姿飒爽,与从前毫无变化。 “十一公主。” 薛灵儿抬了抬头,笑道:“三皇兄不在,我来陪你过七夕,我好吧?” 颜长欢哭笑不得:“公主大恩大德,奴家真是永世难忘。” “虚伪!” 说完跳下马来,望着站在马车板子上的颜长欢,背起手来:“快进去,我也要坐马车。” 颜长欢无奈只好进去,没多久薛灵儿就钻了进来,还嫌弃的看了看她的马车连连摇头:“这马车也太小了,三皇兄就这么苛待你吗?你不知道他自己的马车可是全京都最大最豪华的!” 颜长欢回想了一下,好像薛越的马车确实比她的大很多的样子。 但她的也不差吧? “公主殿下出来,陛下和长公主知道吗?” 说起陛下两个字薛灵儿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抿唇:“我父王病的严重,如今连早朝都由徐太尉代为主持,长姐也无暇管我,我在宫里实在是憋闷,这才出来找你玩嘛。” ------------ 166 七夕 颜长欢皱紧了眉头,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她的思绪也变得复杂起来。 薛宗离这病的时间也太对了吧? 薛越前脚刚走不久,京都城内的大将军能用的没几个,这时候薛宗离一病不起,朝堂乱作一锅粥。 要说是巧合,颜长欢都觉得不太相信。 “陛下这病什么时候起的?” 薛灵儿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其实父王身子骨向来不是很好,但是一直吃着药维持着,但是两个月前忽然晕倒了一次,之后身体就日渐下滑。” 她说着眼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出了事,怎么还能平心静气的说出来呢? 颜长欢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放心吧,陛下是天子,一定会没事的。” 谁料薛灵儿却十分看得开。 瘪瘪嘴:“不过就是人老了身子骨不如从前了,等他死了也不过是一坡黄土。”说完,忽然惊道:“不对,他会有一座陵墓。” “......” 这爹还没死呢,就在这儿说他是一坡黄土还是一座陵墓,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颜长欢动了动嘴:“想得开,倒也是好事。” 薛灵儿轻微的哼了一声,眼里有一抹不易发现的哀愁。 等到了寻芳楼二人还没下车就听见外面热闹的声音,花娘的声音尤其醒目,高声的呼唤着客观进店,叫着姑娘们的名字来伺候。 见到颜长欢的马车停在门口,忙不迭的上来敲敲马车板子。 颜长欢掀开车帘子看她。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位置给你留着呢,这儿马车停不下了,你到前面去。” 颜长欢笑了笑点头。 这虽是女儿节,可花娘另辟蹊径搞个相亲大会出来,十里八项的媒婆全都来报名了。 现在连客人都不能接待了,只能让报名参赛了的男男女女先进去。 累的满楼的姑娘都被叫去端茶送水,还有的被叫去伙房帮厨去了。 颜长欢见这热火朝天的一时间有些好笑,薛灵儿倒是兴奋的不得了,看着每个桌上的一朵鲜花,花瓶下还有一张纸条,好奇的拿过来一张。 “有缘千里来相会?”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快放下吧!”花娘把纸条抢下来,重新摆放好。 薛灵儿噘嘴不高兴:“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花娘脸上不好看,无语道:“上次在皇宫里又不是没见过您。” 这是早就认出她来了。 薛灵儿觉得不好玩了,大步流星的绕开两人上了楼,新奇的左看看又看看像是要把寻芳楼翻个底朝天。 花娘无奈看颜长欢:“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颜长欢耸肩摊手:“她自己来的。” 可人来都来了,又是个公主,只得好生伺候着了。 二楼走廊靠近栏杆处被放置了桌椅,大部分都是媒人或者父母坐着,堂下是各位男男女女相对而坐,花娘要去主持相亲大会没空照顾颜长欢,于是颜长欢只能拉着薛灵儿坐好。 吃着穆粥粥做的吃食,转头看楼下的热闹。 薛灵儿一边把自己吃的嘴巴跟松鼠似的,一边低头看着下面发笑道:“你看那个男的,不就是之前追求过你的那个叫张桓还是李桓的,居然跑来这里相亲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真的看见一个男人,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在看到他脸上那道不深不浅的伤疤后忽然恍然大悟。 张桓,一个破皮无赖。 再看坐他对面的女子,虽然穿着朴素,可面容清秀耐看,行为举止也是淑女做派。 配张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她正摇头,坐在张桓对面的女子忽然脸色难看的起身,红着眼圈小跑着离开了现场,张桓还在骂骂咧咧。 果然是张桓,没有事情是他搞不砸的。 薛灵儿却捂着肚子笑作一团,笑声被张桓听见了,脸色更加难看的抬头,正要叫骂却见笑他的真是十一公主,一口以爹娘为半径的脏话瞬间憋了回去。 又看到颜长欢艳丽的侧脸,他顿时兴奋起来。 忽然不顾花娘的阻拦跑上了二楼,当着众人的面忽然握住颜长欢的手,激动道:“真的是你!我是张桓,我爹是兵部尚书,您还记得我吗?” 知秋正端着菜来,一见有登徒子轻薄她家姑娘,一股怒火从胆中来,猛地把菜扣在那人脑门上,抬脚踢开张桓。 那张桓身形虽然算不上高大,但一个成年男子一下倒在地上,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瞩目。 张桓猛地丢开脸上的菜,满脸油渍,滴的到处都是,众人都围过来指着他发笑。 “你他娘的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知秋被吼得吓了一跳,把颜长欢抱得更紧了。 颜长欢蹙眉,将被他抓过的手用绢帕擦了擦:“你父亲是兵部尚书。” 张桓一听是颜长欢开口,好像是被酥了骨头似的,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谄媚道:“原来县主知道啊。” “原来你也知道她是县主啊,还不行礼?”薛灵儿板着脸说。 如今颜长欢是县主,张桓是个连封号都没有的纨绔少爷,见了他们就得规规矩矩的行礼。 张桓看看薛灵儿又看看颜长欢,心中虽然不爽,但为了能和美人说话还是规矩的行礼。 只是他身上全是油渍,众人随着他的动作只得躲开,颜长欢与薛灵儿也不例外。 薛灵儿更是趁他弯腰一脚踹在张桓的屁股上,“去你的吧!”拉上颜长欢和知秋就跑。 颜长欢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出了寻芳楼,怕被张桓再看到,故意找了一处没人的街道。 然后想到刚刚张桓出糗的样子又哈哈大笑起来,揽着知秋好一通表扬道:“你可真是大胆啊!看到他那副表情没有,简直太恶心了,可惜了那盘子菜了哈哈哈哈哈。” 知秋害羞的低下头。 颜长欢也忍不住发笑,正要说话忽然被身后的人猛烈的撞了一下,回头想看看怎么回事,只感觉一股异香钻入鼻息。 眼前有个人影闪了过去,浑身乏力往下倒去,耳边还有知秋的呼唤声。 只是随着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 167 神经病啊 不知是哪里的破屋子,此地堆满了干枯的稻草,偶有蟑螂老鼠爬过,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霉臭味。 颜长欢被人蒙了眼睛绑在凳子上,此刻还昏迷着。 破门被人轻轻推开,走进来许多黑衣人,为首提刀的那个对身后之后做了个眼色,后者意会之后上前在颜长欢身上点了个穴道。 颜长欢只觉得自己身体某处一阵刺痛,可是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手上的触感让她知道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眼睛上还被蒙了黑布。 一种血脉膨胀的紧张刺激感由内而外汗毛直立,她看不到眼前的人是谁,更不知道这人抓自己欲意何为,还有知秋和薛灵儿呢? 还不等她发声,黑衣人头头便缓缓道:“青阳县主,抱歉这样将您请来,没弄疼你吧?” 颜长欢努力让自己声线听起来不那么怂。 镇定道:“你是谁?我的朋友呢?” “您是说那个小侍女和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公主?” 颜长欢有些疑惑,这人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跟在她身边的是公主,那必然是与他们认识之人,可听声音并不耳熟。 或者说是宫里、朝堂的人。 颜长欢咬牙:“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黑衣人低声笑笑,道:“县主放心,那可是公主,在下哪敢做什么?” 颜长欢冷笑:“公主你不敢,本县主你倒是敢,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就不怕侯府和凌安王府的人找上门来吗?” “哈哈哈哈,县主你不必威胁我,王爷如今可不在城内,管不着您了。” 随后颜长欢听见前方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可是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只能心惊胆战的等着那人走来。 将一把大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颜长欢大气都不敢出,在感知到冷兵器挨着自己肌肤的一瞬间便全身紧绷。 那人缓缓道:“所以县主大人,东西在哪儿?” “......” 是来找传国玉玺的? 还以为背后之人多沉得住气,这才几天没找到就已经开始急得跳脚了吗? 淡然道:“东西?你要什么,珠宝?钱财?” 黑衣人冷哼:“你少与我装蒜,从宫里带出来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老实的就交给我,否则...” 他伸出手,指腹在颜长欢脸上轻轻划过,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颜长欢差点就要骂娘了。 要杀要剐就快点,怎么还动手动脚侮辱人呢? 那人摸着:“县主生的貌美如花,可惜我却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只怕县主今日这脸就保不住了。” 阴险! 谁人不知她爱美,居然用这招威胁她! 她勉强一笑:“可你说的东西我还真没有,想来你们也已经把侯府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就是没有,杀了我也没有。”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 刀贴的脖子更近了,颜长欢呼吸都停下来了。 动了动喉咙,干笑道:“别动怒嘛,杀了我你们也找不到东西,还得背上一条人命呢。” “少给我闲扯!” 那人声线忽然拔高。 想来应该是没有耐心了。 颜长欢噤声不说话。 人越是生气,越是口无遮拦,说出来的话能透露出很多信息。 那人恶狠狠道:“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可以饶你不死,要是你执意不给,今日杀你,明日就杀了你那小侍女,敢不敢赌?” “不敢。” 那人似乎觉得自己威胁成功了。 道:“那还不赶快把东西给我?” 颜长欢纠结:“可是我真的没有啊,要不你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我帮你一起找?” 黑衣人咬牙,觉得在和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说话。 “你他妈的有毛病啊!好好想想从宫里出来带了什么,老子让你交出来!” 这贼人还挺没素质的。 颜长欢叹了口气,难过道:“我只把送给陛下的糕点拿回来了,前几日盒子还不见了。”顿了顿:“该不会盒子就是你们拿的吧?挺贵的,你们一定要好生对待。” 黑衣人真的没有耐心了。 猛地把刀拿下来,发泄似的狠狠插在地上。 气急道:“你他娘的是个神经病啊!你去宫里的时候没见你拿什么糕点,回来就有了,你以为我信啊?” 她一会儿有毛病一会儿有神经病,颜长欢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病了。 不过这人到现在也不敢动自己一下就说明,自己暂且安全,并且这人脑子不太好使。 既然能知道她进宫的时候有没有糕点盒子,那岂不是说明他是宫里人? 蒙上眼睛不让自己看清他的脸,是否说明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 她正暗自思忖,黑衣人已经骂骂咧咧的发了一通脾气了,最后一把掐住颜长欢的脖子将她脑袋抵在椅背上,发狠了道:“颜长欢我警告你不要跟我耍任何花招,你一天不说我就一天不放你,你有本事就在这破屋子里待到死!” 颜长欢被他掐的痛苦。 “你有本事...你就杀我...” “杀你?杀你太容易了,你实在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只能从你身边的人下手了,第一个就是那个小侍女,第二个就是寻芳楼的老鸨,你猜第几个会是薛越?” 颜长欢虽然心中一紧,但还是嘲讽道:“动薛越?敢问你有这个本事吗?” 黑衣服带着怒气笑着:“有没有,你等等看就好了。” 说罢,那人缓缓放开了她的脖子,颜长欢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可是脖子上的疼痛却挥之不去。 那人叫手下看着她,还说每日暗示喂她吃饭,什么时候想要说了,就什么时候放她走。 可笑,坐着不用动,还有人喂饭的日子多香啊! 但是等到天黑之后她就坐不住了,虽然不用自己动可是这屁股也坐麻了,腰也开始疼了。 她看不见屋子里的情况,只知道应该是有人的。 于是道:“喂,我跑不了,你们能不能揭开我的脚让我走走啊?我屁股都麻了,再坐下去我都想自杀了。” “......”没人回应。 颜长欢再接再厉:“我要是死了你们主子可就得不到他要的东西了,真的不放我?那我咬舌自尽了!咬了我真的咬了!” “......” 该不会其实没有人吧? ------------ 168 没有素质 在角落原地醒来的薛灵儿和知秋大眼瞪小眼,看了看周围才想起来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知秋连忙爬起来大喊颜长欢,可是天色已晚,行人都在匆匆回家,根本无人回应。 她急的快哭了。 薛灵儿回想了一下刚才晕倒时候的样子,皱紧了眉头,双手一拍。 严肃道:“看来是我报恩的时候到了。” 知秋迷惑:“公主你在说什么啊?我家姑娘不见了,咱们赶紧去报官叫人一起找找啊!” 谁料薛灵儿却一正言辞:“你去吧,本公主要靠自己的能力把颜长欢找到了,让她知道本公主也是可以救她的,让她对本公主唯命是从!” “......”知秋又急又气,只好抹着眼泪儿跑了出去。 等薛灵儿回过神来看看周围,只在一个墙院下找到了一颗黑石棋子。 她挑眉:“好眼熟,好像在父王的棋盒里见过这种黑棋。” 但是抬头却是一堵围墙。 颜长欢总不能穿墙而过吧,她又不会武功,难道是被抓了? 对于才醒就能推断出颜长欢是怎么失踪的她觉得她实在是太聪明了,握紧拳头鼓励自己,转头准备去找救命。 她是勇敢不是傻,那人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掳走颜长欢,必定武功高强或是人多势众,自己一个人太单薄了。 ...... “救命啊!要半身不遂了,有没有人管管啊?”现在颜长欢除了嘴巴什么都不能动,所以开始无休止的说话。 可是不管她喊得再大声,还是没有一个人理会。 颜长欢憋不住了,大喊一声:“我要上厕所!出恭啊!拉屎啊!” 话音刚落,白天的那个黑衣人就进来,那人似乎有些不愉快。 有点嫌弃的看着颜长欢道:“你是个女的,你怎么能说的如此龌龊?” 大哥,你绑架人的,她都没说你龌龊,你说她? 有没有天理了? 想翻白眼也翻不起来。 “你不放我我只能这样了,大哥,行行好,我屁股快碎了。” 黑衣人好笑:“那你就告诉我东西在哪里。” 颜长欢无语:“你把我家翻遍了,我去过的地方你也翻了,你找到就有,没有就是没有啊!” “少唬我。” 颜长欢觉得自己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屁股疼腰疼,头还疼! 还不如一刀结果了她! 叹了口气,忽然开口道:“二皇子,我若要行骗,哪里比得过您呢?我就是没有你要的东西。” ‘二皇子’三字一出口,对面的黑衣人身子就顿了顿,握紧了手中的刀沉默好一会儿。 道:“你认错人了吧?二皇子,那可是个傻子。” 颜长欢也笑了:“您自己说自己是傻子,不太好吧?” “......” 黑衣人眼神狰狞的看她,咬牙道:“你怎么知道的?” 不可能有人知道才对,他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从未被人发现过,而且她都被蒙了眼睛根本看不见他是谁才对。 难道是声音? 可是他已经变过声线说话了啊。 颜长欢讥笑道:“宫里的人,想要那东西的人,显而易见是皇族之人,说话间似乎很了解我,我猜来猜去只能是你了。” 果然,能成为皇子的哪个是真傻子? 那次与叶羌的比试中他的骑术精湛,哪里是个傻子能做到的,说什么天赋异禀,老天爷的馈赠都是放屁,老天爷一般只会关上一道门再把窗户也给关了。 而且自己只是大胆猜测,这人当时的沉默却给了她答案。 “所以二皇子,看在我之前真心把你当朋友的份上,你先放开我的脚,让我下地走走呗?” 薛樊咬了咬牙,缓缓走到她面前去:“你别耍花招。” “真不是花招啊!” 你来坐上一天试试!? 他眼睛动了动,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给颜长欢松绑,最后还是伸出了手,确实揭开她眼睛上的黑布。 颜长欢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与薛樊眉眼一模一样的人,无语道:“我是想走走,不是想看你。” 虽然不装傻的薛樊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薛樊:“你直接告诉我东西在哪,我可以放你走。” “我不走,我只想活动一下。” “......”薛樊的眼角抽搐了好久,他气的难受:“颜长欢你有病啊!薛越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再说了他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你给了我又如何,只要你给我,我保证你和他要什么我都会给,说啊!” 他大吼着,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颜长欢身上。 后者缩着脖子避开唾沫星子。 叹道:“可是...我已经送出去了。” 薛樊愣住,眼睛骤然张大,气急败坏的上前抓起颜长欢的衣领,声音嘶哑道:“送哪儿去了?我问你送哪儿去了!” 颜长欢看着这张从来只会傻乎乎的笑着喊她弟妹的脸,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笑了笑,无奈道:“自然是送到战场上给薛越了啊。” 话音刚落,她的衣领就被放开,薛樊大步流星的出门去。 颜长欢苦笑摇头。 如今薛樊派人去追击,一路也见不到任何人,但对于这人能装傻子装到这么变态的程度,恐怕不会随意放弃,所以见他引去南疆,也能让薛越知道京都的状况。 只不过颜长欢应该是等不到薛越回来的时候了。 她正无奈叹息,薛樊忽然转头又回来了。 盯着颜长欢好一会儿,拉开蒙在脸上的黑布,笑的狰狞:“不过,我不相信你,南疆我会派人去,你也休想我放你走。” “你看你这男人就小肚鸡肠了吧。”颜长欢叹气:“放心我也不跑,你这儿全是拿着刀的黑衣人我跑的了吗?你就让我下地走走吧。” 薛樊似乎是觉得反正身份都被识破了,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于是上前提上大刀来到颜长欢背后,见她手脚上的绳索一刀斩断。 颜长欢得了自由立马扔开缠绕在手上的绳子跳了起来,在地上好一阵蹦跶。 薛樊:“你别想着跑,这外面是深山老林,就算不被我的手下杀了,豺狼虎豹也够你死上几回了。” 颜长欢赶紧摆手:“不跑,肯定不跑!” 说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视线在薛樊身上来回扫视,后者拧眉有些怪异的看她。 “干什么?” 颜长欢看他:“之前看你虽然说不上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正常了之后气质都变了,你装那么久会不会心理变态啊?” “......关你屁事。” ------------ 169 消暑 虽然薛樊正常了,也变帅了,但是他很没有素质,也不苟言笑了。 颜长欢每次看到他冷着脸说出一堆脏话,都忍不住想给他两巴掌,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好歹是个皇子,天天脏话连篇像话吗? 但是看看他手上的大刀,颜长欢不敢。 “二皇子,我有点想吃寻芳楼的冰粉了,你能帮我买一份吗?” 薛樊眼神鄙夷的看她,道:“想屁吃呢?” 颜长欢忍住气,无奈的用袖子扇了扇分,然而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小风。 哭丧着脸道:“这个天太热了,你给兄弟们买点冰粉降降暑也成啊!”说完看向一个汗流如雨的黑衣人,指着他的面纱:“你看你看,面巾都湿了。” 那黑衣人脸色顿时尴尬,连忙看上薛樊:“主子...我...” 薛樊皱紧眉头,抱着刀看他:“热吗?” “热!”颜长欢回答。 指着黑衣人脸上的汗水:“这汗水又不是雨水,您不能装看不见吧?” 薛樊无语:“没跟你说话。” 颜长欢闭上嘴,用口型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 之后薛樊真的出去了一趟,但没多久又回来了,见颜长欢有些惊讶的神色,好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寻芳楼的花娘是你好友,你想用这种方式让她来救你,做梦。” 颜长欢眨眨眼,寻思这人被害妄想症还挺严重,她这是真的只想吃完冰粉。 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所以你不买了?” “我找别人去买,不留下任何线索,我看你还耍什么花招。” 颜长欢翻了个白眼坐定在椅子上,热的有气无力道:“给买就好。” 等到冰粉买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太阳已经往西边走了,才有一辆板车拖着好几十碗冰粉过来。 薛樊拿上一碗走来放在颜长欢面前,没好气道:“吃吧。” 颜长欢笑嘻嘻的结果,转头看其他黑衣人早就一窝蜂的上去拿着吃了。 低头尝了一口。 她的味觉现在是时好时坏,午饭的时候吃什么都没味道,如今倒是能尝出来甜味的。 一般花娘的冰粉里会加大量的冰渣,可如今冰早就化成了水,看温度还有些微热,应该是过了许久了。 她吃冰粉的意义也就在于此了。 薛樊叫人去买的时候是快要晌午十分,而如今来回一趟几乎接近三个时辰,就证明从这里到寻芳楼的距离是多少,再想京都城外有什么不近不远的山头就好判断她在什么地方了。 薛樊看她吃的慢悠悠,忍不住的道:“不是你叫嚷着要吃吗?吃的那么不情不愿做什么?” “我要吃的是冰粉,什么是冰粉,最重要的是冰,都化成这样了我还不如喝糖水呢。” 薛樊不乐意了:“有的吃就不错了,不吃就喂狗!” 颜长欢瞪他。 “还是你装傻的时候可爱。” “闭嘴!” 薛樊似乎很不喜欢颜长欢提及关于他装傻的事情,每次一提就炸毛,就跟个吉娃娃似的。 火力不大,脾气不小。 喝完碗里剩下的糖水,颜长欢猛地把碗丢给他,并问道:“你还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去?” 薛樊盯着手里剩了一点底的碗,嘴角抽搐着往后一扔砸在墙壁上,稀碎。 恶狠狠道:“什么时候找回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你才能走。” 那完了,颜长欢这辈子都走不了了。 她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 “你就那么想当皇帝吗?装了那么多年的傻,还看不明白这皇权其实没什么用吗?” 薛宗离这一生都被一个皇位所羁绊,如果他不是皇帝,应该不会和心爱之人分离二十多年,如果他不是皇帝就不会被朝臣威逼纳一堆他根本不喜欢的女人... 如果不是皇帝,薛宗离现在应该是健健康康的。 薛樊没说话,只是多看了颜长欢几眼,好像不太在乎这个话题。 然而这可让颜长欢抓住了小辫子。 有些奇怪的歪头看他。 问道:“你想做皇帝,现在薛越离开京都,陛下生命垂危,这时候只要你说你不傻了,自有一群文武朝臣跟随你,可你偏偏在这里与我周旋。” 她起身走近薛樊,学着他冷酷的样子抱胸站好。 “我想不通。” 薛樊冷漠的看她两眼:“想不通就别想,小心,好奇心害死猫。” 颜长欢莞尔一笑,抬眼道:“你没听过,猫有九命吗?” 薛樊皱眉,偏过头不想理会她。 颜长欢用手指头戳着下巴转着眼珠子思考了一会儿,道:“你根本不在乎京都朝堂的动向,也不在乎宫里陛下的情况,你在这儿看着我,要我交出东西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吧?” “让我想想。”颜长欢幽幽踱步。 忽然恍然大悟:“你只是个迷魂计!不对不对迷雾弹,呸!烟雾、弹!对不对?” 薛樊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忽然伸手紧紧抓住颜长欢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颜长欢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要碎了。 只见他气势压迫上来,缓缓道:“我说了,不想死就别乱猜,目前你还有时间说废话,等前方传来消息,要是没有我要的东西,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颜长欢咬牙忍痛看他。 “薛樊,不要助纣为虐。” 薛樊的脸色变了变,握着颜长欢的手劲更大了。 他把她丢开,再走到颜长欢脚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我不是我的蠢弟弟,我不喜欢聪明的女人,惹急了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了,叫你连话也说不成。” 颜长欢后怕的把舌头卷了起来。 但是她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然不会再继续说话了。 老虎屁股摸不得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薛樊虽然装傻几十年是个狠人,但是城府倒是没多深,一看就是被背后之人教成这样的,而非自己本意。 那背后之人啊,当真要为了那权利如此吗? 颜长欢想到了什么,眼底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同是穿越而来,自己的狠比不上她半分,所以才落得现在的下场吗? 果然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只求苏子辛保护好那东西,等她死后,薛越能得偿所愿也行。 ------------ 170 无头苍蝇 颜长欢失踪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大街小巷每条街都张贴着颜长欢的画像,更有布告说若是有人能提供颜长欢的消息,奖赏黄金万两。 众人顿时见钱眼开,不管是不是关于颜长欢的都跑去衙门里汇报,都想得到那黄金万两。 连颜长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值钱。 而这财大气粗的就是薛灵儿,她虽然找到了那棋子,可线索也就断在棋子上了,只好找来官府的人帮忙,周子时停职时间一到立马冲进大理寺卿里召集人满城搜索。 挨家挨户的找,各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就连城中的乞丐窝也被找到,一一盘问。 百姓只觉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近段时间都不敢再出门了。 周子时一身官袍拿着长剑带着人已经在城中找了几天几夜了,脸色越来越难看,黑眼圈都逐渐出来了,可找不见颜长欢他一刻也不敢停。 大理寺的官兵互相看了看,推出来一个倒霉蛋上前。 哭丧着脸望着周子时。 “大人,兄弟们都熬不住了...” 周子时阴沉着脸回头,之间刚刚还横七竖八靠在一起的那群人,忽然强迫自己站直了身子,一脸为难的看着他。 周子时:“这就扛不住了?当初还为何要来大理寺,还如何为国效力?” 那些人脸色难看,面面相觑。 终于有一个人梗着脖子没好气道:“您倒是为国效力,可我们呢?我们就是小喽啰,这辈子也轮不上我们坐您的位置。” 周子时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子,看向那人的目光逐渐发冷。 那人立马低头躲避目光。 “大人,不是我们矫情,实在是我们有家人有孩子,这几天几夜不回去家里那母老虎怕是要发飙了。” 他这一说,其余人也跟着上前来。 “是啊大人,我夫人刚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家里还没人伺候呢!” “我这刚成亲,几天不回家,我娘得打死我了。” “大人...” “......” 周子时听的颇为烦躁,猛地皱眉挥手:“是我欠考虑了,回去吧。” 众人顿了顿,想笑又不敢,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吗?” 周子时扫他一眼:“别叫我反悔。” 其余人顿时往回跑,生怕周子时又把他们给叫了回去,其中一个还算有良心,跑了一半又折返回来。 周子时奇怪看他。 “怎么,你不想回去?” 那人立马摆手,道:“我是想说,这城中到处都是官兵在搜擦,我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有线索,只怕县主根本就不在城里了,大人不如改日去城外找找看。” 周子时思虑半晌,向那人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随后就提剑转身要走。 “大人?这不是您回家的路啊!” 周子时停步,回看他:“我找人。” 那人无言以对,只好叹了口气,看着周子时的身影越走越远。 摇头道:“都说县主和凌安王早就暗度陈仓,大人您这不是给人做嫁衣吗?” 他搞不懂,只觉得自家大人有些笨,又很可怜。 不过他现在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管不着周子时要做什么。 周子时找人的决心不改,既然没有人跟着他,那他就一个人出城去,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找,一座山一座山的翻,只要没见到颜长欢他就是不死心。 大概心里还有一丝侥幸。 万一他先找到了颜长欢,会不会在她心里自己能与王爷相提并论了? 他提起一口气收好出城腰牌,牵出一匹马来,马蹄踏踏飞烟四起一往直前的出了城。 只是出了城门之后不远他就勒马停下,前方是个分岔路口,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哪条路才是颜长欢所在的方向。 可现在他除了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好听天由命般选择了右边,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受了惊顿时勇往直前。 ......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颜长欢无聊的打了个哈切,趴在破旧的桌子上望着坐得笔直,还闭目养神的薛樊。 佩服道:“你就这么守着我,你不无聊吗?” 薛樊冷血无情道:“我不会让你有机会逃跑的。” “这你可就冤枉了我,我就是无聊了,找点事情玩一玩解解闷嘛!” 薛樊睁眼,斜眼看她,冷漠道:“你怎么一天事儿怎么多?薛越没嫌你烦吗?” 颜长欢自从来了这儿从上到下都被薛樊嫌弃了个遍,现在连说话也要被嫌弃了! 气急败坏道:“我不说话我要被闷死!谁像你一样装傻的时候话那么多,现在不傻了,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薛樊皱紧了眉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背过身继续闭目养神。 颜长欢知道他不会再理会自己了,干脆起身往外面走去,谁料刚走到门口就被两把大刀威胁着生命退回了屋子里。 “我说过,你跑不了。” 薛樊阴森森的说着。 颜长欢磨牙:“谁说我要跑了?” 颜长欢指着门口的几人道:“我无聊了,找你们几个玩点小游戏,来不来?” 门口几人一动不动仿若雕像。 颜长欢觉得自己像一团空气,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还要尴尬的了。 于是一整天都不高兴了,连晚间送来的饭都不吃了,抱胸不看送饭来的薛樊。 后者挑眉:“不吃?” 颜长欢看了一眼他端过来的饭菜,也就是一点青菜米饭,这几天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我要吃肉!这几片叶子你喂鸟呢?” 薛樊蹙眉不耐烦:“爱吃不爱,饿死你算了。” 颜长欢瞪圆了眼睛:“好啊,那你干脆放了我让我被野兽吃了算了!也好比在这里无聊死!” “想死也得等把东西找到你才能死。” 薛樊放下饭碗,推到颜长欢面前:“吃。” “我不吃!”好歹她从穿越过来吃的就是大鱼大肉,花娘对自己好,薛越也从不苛待,如今更是县主大人! 她吃了那么多天的青菜了,本来舌头就时好时坏,还不趁现在有机会尝出味道多吃点好吃的,以后她死了都觉得遗憾。 ------------ 171 吃饭 她决定跟薛樊死磕。 可她忘了薛樊是绑架她的人,怎么会由着她的性子呢? 于是薛樊眯了眯眼,一把掐住颜长欢的脸颊,逼迫她张开了嘴,然后用勺子舀起一碗饭直接送进颜长欢的嘴里,见她想吐立马又送进去一勺,直到嘴里包不下了才停手。 颜长欢的脸被他捏的发疼,手指甲扣着他的手背,可薛樊好像是没有感觉似的。 直到颜长欢脸色发红才忽然放开她。 下一瞬,颜长欢跪伏在地上将刚刚硬塞进嘴里的米饭全都呕吐了出来。 薛樊冷眼看着,将手上的油擦掉。 “还想我喂你吗?” 颜长欢吐完了,缓了许久才擦着嘴起来,愤恨的看着薛樊:“你总不能关我一辈子吧?” 薛樊好笑:“想得美,等东西到手了,你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只是到时候是死是活的离开就不得而知了。 颜长欢动了动喉咙,盯着桌上的饭菜,握紧了拳头:“我要吃肉。” 薛樊冷哼:“多事。”之后便出门去了。 应该是不想理会她了吧? 颜长欢想着肚子叫了起来,每天都吃青菜白饭根本不顶饿,到了时间就饿的受不了。 虽然她倔强不屈,可也顶不住我肚子呀! 于是不情不愿的拿过饭碗开始一勺一勺的吃了起来。 等她一碗饭快要吃完了,薛樊忽然抓着一串考好的兔子进来,满屋子都是兔子滋滋冒油的香气,香的颜长欢眼睛都亮了。 薛樊看她吃的干净的碗,蹙眉:“不是不吃?” 颜长欢尴尬的擦了擦嘴,没说话,只是眼睁睁的盯着他手里的兔肉咽口水。 薛樊脸色有些不自然,连走路的姿势都没之前顺了,干脆直接把兔肉往桌上一丢,没好气道:“吃吧,再闹就把你穿成兔子烤了。” 颜长欢只看着兔肉馋的流口水,小心的撕下兔腿,好像没听见薛樊说的话。 她算是看明白了,薛樊虽然绑架她,又凶又爱说脏话,但是吧也不算是坏到底了。 不敢真的伤了她,只是嘴上不饶人而已。 于是颜长欢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 屋外,薛樊看颜长欢大口吃肉的样子不屑一笑,回头招来手下。 “告诉阿姐,等事情办妥了我再回去。” 手下皱了皱眉头,道:“可长公主目前正在大发雷霆,只有您能安抚的住长公主啊。” 薛樊蹙眉,担忧道:“阿姐怎么了?” 手下缓缓道:“据说是因为如今朝堂无人主持,长公主因前线的事情多说几句,那徐太尉居然当众教训起长公主来,说...牝(pi )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薛樊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捏紧了拳头。 那话的意思是母鸡是不可以在早晨打鸣的,倘若母鸡在早晨打鸣,这一家子就完了。 徐太尉的是用这句话来堵薛灵雎,指出后宫是不得干政的,如果后宫干政,这个国家就完了。 冷笑:“他姓徐的又算什么东西?” 手下见他发怒立马低头,赶紧道:“所以长公主如今火气正盛,传令说要见你。” 薛樊看了看屋中吃的快要睡着的颜长欢,觉得应该不会出差错,点了点头:“那你们看好她。” 薛樊只带了一人准备回宫去,下山的时候匆匆忙忙,还点燃了火把,火光虽然不大,但是在黑夜里却十分的显眼。 周子时站在山脚下就已经看到了这点光亮,正要跟着那道光上去,却听见两个不同的脚步声在快速的走来。 不清楚什么情况的周子时只好躲在了草丛里,抬眼看见两个黑衣人从山上下来,然后从一堆被藤蔓挡住的空地上牵出两匹马来,转头却看见了周子时的马。 薛樊狐疑:“这是谁的马?” 手下看过去,只见那匹马正低头吃着草,天又黑看不真切,道:“好像是王虎的。” 薛樊这才松懈,但也厉声道:“藏好,下次再发现这种事情,提头来见。” 说完,翻身上马往管道上飞驰而去,手下也赶紧把周子时的马给藏回藤蔓里头,再骑上马走了。 周子时掩藏在角落里好久之后才出来,目光在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儿,又在藤蔓网上看了许久。 这二人行迹诡异,又穿成那般,不用像,那就是个贼人。 还把这些马儿藏起来,看样子人数还不少。 难道颜长欢会在这山上? 周子时不敢多想,他多耽误一分,颜长欢就多受一分的苦。 于是抓紧了自己的佩剑,神情坚毅的往山上走。 颜长欢困的实在不行,咽下最后一口兔肉之后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好放下兔子肉走到用稻草堆做的床铺上堂下。 虽然简陋但薛樊也不是不近人情的魔鬼,还在稻草垛上铺了一块毛茸茸的毛皮毯子,睡在上面还挺舒服。 颜长欢枕着自己的手睡得安稳,全然不知屋外正有一双眼睛饱含热泪的看着她。 周子时激动万分的趴在茅草房上,极力忍耐着自己不叫出声音来,大抵是太想念了,此刻一下见到竟然忍耐的青筋暴起。 他真的找到她了,这一次他是第一个找到她的,他没有错过她。 他看着颜长欢睡在草垛山,就铺了一层薄毯子而已,握紧了拳头表示痛心疾首。 颜长欢是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贵女,何时住过这么简陋的地方? 这群人居然敢让颜长欢睡地上,简直可恶! 可他现在就一个人,甚至寡不敌众的道理,不敢声张。 好在这群人不是什么禽兽,颜长欢睡觉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出去了,在周围巡逻。 周子时只好忍下这口气,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悄悄的将茅草的洞拉大了些,随后轻巧的跳下去。 颜长欢本来就没有睡熟,忽然听见响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睁开眼想要起来看看。 “什么啊...”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贴了过来捂着她的嘴。 惊得颜长欢瞬间清醒,张开了眼睛看见一张大脸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人用食指抵着自己的嘴唇,示意颜长欢别说话。 眼里却忍不住的流露出激动和眷恋。 颜长欢眉头一挑。 周子时!? ------------ 172 饮鸩止渴 彼时黑夜笼罩了整个京都城,因陛下重病的缘故,城内宵禁更加严格,于是薛樊一路驾马入城没有一个闲人,倒是让他顺顺利利的到达了宫门口。 薛灵雎早先发了一通脾气,此刻面对满桌的鸡鸭鱼肉也是气的食不知味,忽然又想到了朝堂上的事情。猛地将满桌的吃食丢在地上,吓得满殿的宫人纷纷跪地喊着‘长公主息怒。’ 薛灵雎一掌拍在桌上,怒道:“息怒息怒息怒!你们除了会说这些还会什么?什么都帮不了本宫,都给我滚!滚出去!” 宫女们害怕的瑟瑟发抖,收拾好餐具就全都退了下去。 薛灵雎还觉得没发泄够,抓起一旁的花瓶就往地上摔,花瓶碎裂的声音和美好事物消失的感觉让她心里一阵畅快。 她已经做了那么多了,为什么还是不如意? 老皇帝宁愿把玉玺给颜长欢一个外人都不给她,那些大臣现在也一个个有了自己的心思,全都不听她的话! 还有南疆那边,墨净! 她说好了吃了那药自己会永葆青春,不再受折磨的,可如今她开始变老! 眼角的皱纹提醒着自己她不再享有青春美貌,她正在走向衰亡。 想到此处,她转头看向铜镜,铜镜里的自己狰狞又可怕,她气的难受,立马抓起一旁的摆件扔了过去。 铜镜裂开了无数道痕迹,她的影子也跟着分裂出了无数个来。 她猛地无力瘫坐在美人榻上,用手撑着太阳穴,像是生了什么病似的缓缓的呼吸着,好像这样才能控制住她的情绪。 薛樊来时已经换下了那身黑衣,穿着一身干练的宝蓝色衣裳,如平常那样走进来柔声喊了句:“阿姐。” 薛灵雎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见是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张开了双臂要薛樊过来。 后者连忙跑了上去抓住薛灵雎的手,将她抱在自己怀中摸着安抚起来,柔声问道:“阿姐这是又生谁的气了?” 薛灵雎靠在他身上才缓缓有了些力气。 “樊儿,那些大臣都不听阿姐的话,他们都该死!” 薛樊点点头:“那樊儿替阿姐把他们都杀了好不好?” 薛灵雎忽然睁开眼,握住他的手,仰头与他对视上,看着薛樊年轻的面庞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摇摇头:“阿姐不要他们死,我还要他们帮我稳固江山。” “好,那就不杀,都听阿姐的。”薛樊坐在她的旁边,静静的看着她。 他对颜长欢可谓是不耐烦至极,可对薛灵雎他永远有十二万分的耐心与柔情,只要薛灵雎愿意,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给阿姐摘下来的。 薛灵雎此刻面容憔悴的看着他,少年郎的英气就算是装了十年傻子也掩盖不住,她伸手抚摸着薛樊的面颊,微皱眉头,道:“樊儿,阿姐是不是已经老了,丑了,不好看了?” 薛樊板起脸似乎有些不高兴。 “阿姐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看的美人,这世上谁也不及我的阿姐。” 薛灵雎高兴不起来,忽然落下一滴泪来,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可是樊儿,阿姐有皱纹了,我要老了要死了!”她回头抓住薛樊的肩膀激动道:“阿姐不要死,死了就是一句干瘪丑陋的尸体!我好怕,我真的不想死!” 她怕死,她真的太害怕死亡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就又会变成一无所有的人,不,这次是鬼魂。 薛樊温柔的看着她,轻声安慰道:“不会的,有我在阿姐不会死,谁惹你不快樊儿就替你杀了他,你想要永葆青春我就替你寻来最好的面膏,有樊儿在,阿姐什么事都不会有。” “樊儿...” 薛灵雎似乎被安慰住了,盯着他缓缓靠在了他的肩头,似乎只有在薛樊身上才能找到一点点属于她的情绪。 这些年,若不是还有薛樊她真的好累。 “阿姐放心,樊儿会实现阿姐一切愿望。” 薛灵雎勾了勾唇角,满意的笑了。 “玉玺还有多久才能到我手上?” 提到这个薛樊就皱起了眉头,但还是柔声道:“还需要一点时间,等樊儿找到了立马送到阿姐面前。” “薛越呢?南疆那些人到底有没有成事?” 薛樊笑笑:“阿姐放心,南疆与叶羌联手,纵使薛越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来,他会战死在沙场,无人再与我阿姐作对。” 薛灵雎这才舒心一笑,似乎有些疲乏道:“好,那就好...” 靠在薛樊的肩头沉沉的睡了下去。 薛樊搂紧了她不敢松懈,他就这样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生怕自己动了让薛灵雎感觉到不舒服。 直到薛灵雎微微有些起伏了,知道她睡熟了才将她抱起来送往床榻上。 这些年他早就是薛灵雎的人了,薛灵雎叫他装傻他就装到如今,薛灵雎说她想要做女皇帝,他就竭尽全力的帮她。 即使,是要他杀亲弑父,只要薛灵雎想要的他一定做到。 薛灵雎早前身体不好,便与墨净达成了协议,墨净想要颜长欢跟她回南疆,薛灵雎想要恢复生机,二人达成了协议,于是就成了埋藏在大周的南疆眼线。 可是南疆人千不该万不该把薛灵雎当做一条狗,不,她就是狗,一条疯狗。 她怎么可能会帮南疆人? 所以在墨净叫她助颜长欢成事的时候她不为所动,甚至搞了一点点小意外,让南疆人的计划全盘崩溃。 不过她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知晓南疆一己之力并不能拖住太多兵力,于是背地里与叶羌勾兑好,如今两国夹击薛越可没有三头六臂回京都来管她的闲事。 薛樊按照她说的给几位大人下了蛊,让颜长欢背了这个锅,而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让大周与南疆狗咬狗起来,而他的父王从薛灵雎他们回到京都开始,他就一直吃着薛灵雎亲自下的慢性、毒药。 时至今日,薛宗离早就被耗透了精力,如此京都城内就是她的天下! 薛樊看着薛灵雎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抚摸了起来。 他轻声道:“阿姐,你想要的樊儿都会给你,可樊儿只想要一个你...” “你要做皇帝,樊儿会帮你,樊儿只要阿姐。” 他握着薛灵雎的手嗅了嗅,她的味道令他着迷疯狂,只要是关于阿姐,他都甘之如饴,哪怕是毒药。 ------------ 173 疼死我了 颜长欢被周子时抱得很紧,而颜长欢却像个木头雕的人一般紧绷,实在是不习惯被薛越以外的男人抱那么久。 有意的躲了躲,那人感知到了什么,一下子起身抓着她的肩膀小声道:“县主不怕,周某一定护你周全。” 颜长欢心中一阵感动。 原本她计算过路程和时间,以外就算他们翻天覆地的找她,也不会想到这里来。 竟未想到周子时居然真的找到她了。 “你怎么来的?你不会就只有一个人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周子时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于是在周子时点头的那一瞬间,颜长欢除了有些无语居然一点惊讶也没有。 叹息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周啊,你往外面看看多少人,我俩多少人,我还是个不会武功的累赘,你这不是送人头吗?” 周子时却严肃道:“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颜长欢身上掉疙瘩了。 这话从薛越嘴里说出来是情话,但这话从周子时的嘴里吧,它就很尴尬。 颜长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尴尬的笑着。 等到三更半夜,外面的黑衣人都开始昏昏欲睡了,周子时悄悄拉着她起身从破窗里下来,颜长欢跳不下来还被周子时给抱着下来。 颜长欢觉得尴尬至极,下来之后便推开了他,后者却脸红心跳,眼里是一阵窃喜。 伸出手:“走吧,趁他们还没发现。” 颜长欢看了一眼他的手没动,点点头率先往前走了起来,周子时的手就这么尴尬的收了回去。 但黑衣人终究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发现不对劲,追着两人的身影便跑了上来,危急时刻周子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抓住颜长欢的手便一起跑。 她的手心微凉,瘦小纤细,又软又舒服,周子时差一点分神了。 颜长欢提着裙子跑的不如他快,还好几次都被绊倒,干脆停下身拔出他的佩剑,三下五除二的把裙摆给割断了。 “是颜长欢!她跑了!” “追!” 大概是发现身影是颜长欢,追击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两方也离得越来越近,周子时眼见形势逐渐被动,他猛地将颜长欢护在身后,自己拔剑面相那帮贼人。 将后背留给颜长欢,一路与黑衣人拼杀到了山脚下,身上已经有些伤口了。 好好的衣裳也被鲜血给染红了。 颜长欢只好一边搀扶着他一边焦急的往山下跑。 嘴里却不停道:“你说你没这个能力就别逞强,一个人来救我,现在好了,中了刀知道疼了不?” 周子时虽然紧张身后贼人什么时候追上来,可听见颜长欢的叨唠竟然发笑了。 “县主这是心疼我?” 颜长欢咬牙,担忧的看了看身后,看见那群黑衣人涌动的身影心下一凉,无奈道:“我疼你,我快疼死你了!” “下次不许再这么有勇无谋了!” 说着将他的手抓的更紧了,脚步也加快了。 等到了山脚下,周子时猛地撑起身子挥剑将一旁隐秘的藤蔓斩开,颜长欢探头看去。 之间里面居然有数十匹马儿,只见周子时熟练的召唤出里面一批温顺的马儿出来,然后转身将里面无数绑着马儿的绳子斩断。 那些马儿早就把周围的草吃光了,一下子没了束缚,立马奔出藤蔓外找草儿吃,乱成一团,后面的黑衣人也全都忌惮马蹄停了下来。 一时间马蹄声震天,灰尘四起,颜长欢被灰尘迷了眼睛,闭紧了双目偏过头将面前的尘土扫开。 睁开眼后却被周子时忽然打横抱起。 “周子时!?” 后者不为所动,将她放在了马背上,拉着她的手抓紧了马绳,却也不舍得放开了。 他抬头看着颜长欢,嘱咐道:“抓紧马绳不要怕,它知道路怎么走,抱紧马儿就好。” 颜长欢眉心一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在看到周子时的眸子后,忽然抓住他的衣领,道:“周子时你不要乱来,一起走!” 他方才的话完全就是在交代后事的样子。 他话里话外都是要颜长欢照顾好自己,完全没有想过要和她一起走的样子。 后面那么多黑衣人,周子时如果留下,他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她本就是将死之人,可周子时不是,他还有大好的前途,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没有遇到一个真正与之相爱的女人,他不能就这样死了! 想着,颜长欢忍不住双手去拉扯他的衣裳,似乎是想要把他拉上来。 “周子时你听话,你跟我一块儿走,你听到没有!” 周子时看着她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忽然笑了。 却道:“我不能走,他们会追上来,只有我留下拦着他们,你才能有机会逃走。” 颜长欢咬紧了牙关不可置信。 “你是白痴吗?我对他们还有用我不会死,但你会!你赶紧上马,否则我也不...” 话还没说完,周子时忽然摁着他的后脑勺往下扣,颜长欢只觉得一种罪恶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周子时的唇紧紧贴在她的嘴巴上,还恶劣的舔了舔。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他闭上眼睛,享受着他从未得到过的温存,哪怕知道自己一会儿会面临着什么。 颜长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打了他一巴掌。 后者被打了却不生气,反而笑的神采奕奕。 他看着她,神气道:“如此,周某值了!” “你值什么值!”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着占她便宜,这男人脑回路是豆腐做的吗?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衣人,都快急哭了,咬牙:“周子时你要是死了我会于心不安,我会难过愧疚,你给我赶紧上来!” 周子时却笑笑:“你能记得我一辈子,那我死而无憾。” 话音刚落,他忽然用剑鞘重重的打在了马臀上,马儿受了惊,立马往官道上疯跑起来,颜长欢想回头叫他的,可是马儿跑得太快,她来不及了... 只能回头一直看着周子时的方向。 看见他笑着目送自己,舔了舔唇畔仿佛是在回味什么。 随后他将剑鞘丢了,将身上染血的外袍脱了丢在地上,下一瞬周子时就被黑衣人团团围住,颜长欢焦急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弃鞘而战,是这剑身已经不打算回鞘里了。 周子时你好蠢... ------------ 174 千疮百孔 马儿速度极快,就连眼角刚落下来的泪也会马上被吹干,颜长欢只能躬下身抱紧马儿,尽量让自己的身子稳稳的在马背上。 城门紧闭,颜长欢在还未接近大门之前便大声呼喊:“青阳县主颜长欢回城,快开城门!” 城门上的守卫伸长了脑袋看看,只见其中一人神情大喜:“是县主!就是县主,快开城门!” 颜长欢立马又夹紧了马腹,马儿吃痛,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冲刺了进去。 风灌进衣裳里,颜长欢犹如迷了路一般不知该往哪里。 抓她的人是薛樊,是宫里的人,她绝不可能自投罗网去向宫里人求救,只好勒马转头往大理寺的方向跑去。 马儿本就认得路,等到了大理寺门口立马停了下来。 颜长欢此刻的腿都在打颤,一下从马背上跳下来,却是整个人都摔了下来。 双手掌心摩擦在粗粝的地面,瞬间起皮出血了。 可她来不及可怜自己手疼,连爬带拽的起身,用拳头敲响了大理寺的门。 掌心的伤口疼的要人命,这会儿又不断的刺激着,逼得她眼泪直流,分不清是疼的还是为了周子时。 “开门!开门啊!周子时有危险你们快开门啊!!!” 她敲了许久才有人缓缓来开门,那人还睡眼惺忪迷茫的看着颜长欢。 却听颜长欢说周子时出事了,立马精神抖擞起来,穿上衣裳就往里面跑,敲着铜锣把所有人都喊了起来。 十几号人拥挤在颜长欢周围,七嘴八舌的闻着周子时怎么了。 后者只好大声喊着:“城外十八里连角坡,快去!” 等人群急急忙忙的准备跑出城救人的时候,颜长欢转头又骑上马,她跑到了凌安王来,敲响了大门没多久朱尚就出来了。 看见颜长欢时满眼皆是惊喜。 “侧...不对,县主真的是你?”又是一顿,看着颜长欢身上破烂的衣裙还有满脸的脏污狼狈。 “您这是受苦了吧,快进来。” 颜长欢却摇头,指着身后:“府里有多少人,要写能打的带着家伙事儿跟我走,周子时还在等我救他,我不敢回侯府,我求求你,借我一些人好不好?” 她口齿不清的说完,祈求的望着朱尚。 朱尚还没弄懂她说的话,但还是答应下来,毕竟王爷当初走的时候说过无论颜长欢要什么都必须给。 如今只是要几个下人,还是可以的。 侯府恐怕早就被薛樊派人盯着了,她一回去就是送入虎口,别的人她也不敢招惹,唯有凌安王府能帮她了。 等到朱尚叫来了人,颜长欢立马带着他们往城外走。 彼时已经是寅时三刻,再过两个时辰就该天亮了。 颜长欢看着天幕心一直不敢放下。 天要亮了,周子时你要撑住,撑到她来救他,否则颜长欢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才好。 颜长欢从来没想过会和周子时有什么,更没有想到周子时会对自己有那样的心思,后来她是和亲圣女,还说了哪些侮辱他的话。 她想如果她是周子时,听见那些话一定气的不再理会颜长欢,就算颜长欢死在他面前都不该救! 可他不但来了,还要牺牲自己去救她。 这个周子时前世难道是快石头吗? 专叫人踩着他活下去不成? 周子时愿意,可颜长欢不愿意! 今日若是周子时为了她而丧命,今生今世颜长欢都会被噩梦缠身,永永远远记得有一个人为了她而丧命,她会不得心安一辈子。 她边想着,眼睛更痛了,想哭却又被风吹干,难受得很。 果然,等所有人到了连角坡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颜长欢远远地就看见一地的尸体是鲜血,她紧张的扫过每一具尸体的脸。 不是周子时她就心安,可看到下一具尸体又会害怕起来。 周而复始,一直到众人蜂拥上山之后,颜长欢看见原本茂密的林子现在树干上叶子上都溅满了血迹,还有好多树直接倒在了地上,现在杂乱无章,想象的出来经历过怎样的混战。 可周子时只有一个人啊,他怎么拦得下那么多人? 这里面有没有一个是他的血? 他看上去就像个文弱书生一样,那么弱不禁风的一个人,他怎么敢一个人留下来? 颜长欢不由得心慌,脚底一下打滑差点摔倒,朱尚赶紧上前搀扶:“县主小心。” 颜长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动了动喉咙点头。 “周子时...周子时不会有事的。” 想着她又加快了脚步。 沿途走来到处都是血,颜长欢不敢多看,看一眼她就觉得自己脑海里会浮现出周子时被刺中的样子。 她不愿意想,可又忍不住害怕。 等到了半山腰,颜长欢看见前方站着许多穿着大理寺衣裳的人。 他们沉默着站在一起,似乎还有许多哭声。 颜长欢血液顿时凝固起来,眼泪这下终于可以留下来了,下巴颤动的不停。 她想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周子时一定没事! 可是那群人偏偏让开了一条路出来,一条让颜长欢能看的清清楚楚的路。 那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人,对,千疮百孔... 他的外袍早就没了,此刻穿在身上的应该是一件紧身的白衣裳才对,可现在这件衣衫被挑破了,染红了,血糊了一地,把他的面容都给盖住了。 脚上、腿上、腹部、胸口、手、脸...到处都有伤口,甚至此刻腹部还插着一把短刀。 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好肉,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颜长欢咬紧了牙关,忽然一下子从朱尚的手上滑落在地上,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扣在地上。 她呜呜咽咽的想忍泪,可是越忍越痛苦,最终忽然仰天嚎哭。 哭得凄惨悲壮。 只为了周子时。 她缓缓爬向周子时,伸了好几次手都不敢去触碰。 他到处都有伤口,颜长欢怕弄疼了他啊。 最终只好握住他满是鲜血的手,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她哭着,眼泪落在血浆里,立马和血融合在一起,她摇了摇周子时的手,好像是想把他给叫醒。 颜长欢的喉咙里像是卡了个大石头,她想说话,可是只会哭,嚎啕大哭不顾形象。 旁边有人也在哭,他哽咽着忽然跪在了地上,痛苦道:“都怪我,都怪我!” ------------ 175 大笨蛋 那人一边哭喊着一边抬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他愧疚的抓紧了自己的头发,不敢看周子时一眼。 他说:“要是我不走就好了。” 他说:“要是我一直跟在大人身边,大人就不会死了...” 他说:“都怪我!我胆小怕事贪生怕死,怪我自私自利!大人明明那么着急,我却只想着自己,我算什么兄弟!!” 他说完,其余的几个人也都心虚愧疚的低下头去。 他们全都在周子时需要他们的时候选择了走开。 然而颜长欢却觉得这一字一句都在戳她的脊梁骨,周子时为什么要那么傻,他们都不再找她了,他为什么不放弃? 找到了又如何? 就为了一句喜欢就为了一个女人,白白断送了自己命,他是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她咬着下唇,咬的快要出血了才堪堪忍住悲痛。 望着周子时的脸,小心翼翼的用衣袖把他脸上的血擦掉,可是越擦越脏,颜长欢一下子就慌了神。 “对不起周子时...” “如果不是我,你这一生不会如此短暂吧?”如果没有遇上颜长欢,周子时的人生将会是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 他现在是最年轻的大理寺卿,以后还会升职加功进爵,跟着薛越征战沙场说不定还会做大将军,或是当个太尉。 可是想着,他闭着眼睛,浑身是血的躺在脏泥了,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周子时下辈子你千万别再遇上我了,我怕你见到会骂我,骂我害了你...下辈子你一定要娶一个漂亮的娘子,生一堆可爱的娃娃,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自私一点,不要为了一个...”她哽咽的颤抖:“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随便去死。”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啊周子时,你醒来好不好?你死了我怎么和薛越交代啊,你起来啊!我求求你你起来,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你为什么要来啊!?” “周子时...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醒过来啊!” 她大喊大叫了好久,想把周子时给骂醒,可是周子时真的死了,浑身冰凉,早已无力回天。 就算袁昭在,恐怕也只会摇头叫她准备后事。 朱尚在旁边看的揪心,他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可看见生死离别还是会红了眼眶。 他眨眨眼,缓缓上前安抚颜长欢道:“县主,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更应该节哀啊。” 颜长欢悲痛欲绝。 摇头:“朱管家,周子时是因为我而死...是我害死的他。” “不是的县主。”朱尚怕颜长欢陷得太深,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我们大家都在找你,寻芳楼生意都不做了,颜大人就差天天守在城门口了,所有人都是因为在乎你,从来不是你害的。” “周大人他确实可悲,但县主,这与你无关,你莫要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颜长欢听不进去。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周子时活着的时候对她的话,对他做得过的动作,乃至昨夜他视死如归时大逆不道的那个吻。 第一次见他,是在花魁比试上,他跟在薛越身边,虽然薛越是那样的耀眼,可周子时和煦温柔的样子她还是看到了。 后来她去大理寺找他,他那么忙,却耐着性子一一解答颜长欢的困惑。 可是明明不需要的,颜长欢那时候就是个麻烦,可他从来不嫌弃,一直那么温温柔柔的样子。 颜长欢蒙上面纱后,周子时是第一个认出她样貌来的人,她遇到危险差点被车撞的时候,也是周子时来帮她。 周子时... 周子时! 周子时!! 他永远都在颜长欢周围啊! 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何苦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跟他明明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也是朋友。 也是萍水相逢的朋友。 她是死是活都不会影响他,可是他居然为了她死,颜长欢要如何心安理得的活,又如何心安理得的死? 她本就要死了,可是这个人用了他的命救她,颜长欢忽然不想死了。 这世上有一个傻子,为了她活下去居然不要命了。 她真的不敢死了,怕死了以后在黄泉路上跟他相逢,怕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交代,说自己本就是将死之身,他救错了吗? 她不敢,不敢死了。 她深吸了一大口气,憋住眼泪,怔怔道:“朱管家,你能不能替我安葬他。” 临了又补了一句:“厚葬。” 忽然那跪在地上的捕快大声道:“还有他母亲,他家里现在...只有一个老母亲了,现在大人又...伯母一定伤心得很。” 颜长欢咬着下唇,吩咐道:“派人给周母送去抚恤金,再送两个可心的丫鬟去,每月侯府出银钱。” 朱尚听完点点头称是。 颜长欢收回眼,此刻情绪已然安定许多,缓缓看向插在周子时腹部的那把短刀。 这把刀连拔出来的时间都没有,估计是最后要了他命的凶器。 颜长欢狠了狠心,忽然伸手将那把刀猛地拔出来,血溅出来的一瞬间朱尚想要来挡住,但还是飞到了颜长欢的脸上。 鲜红色的血落在惨白的脸上,十分鲜明,颜长欢阴沉着脸看着自己手中的短刀。 这把刀,刀柄上镶嵌着许多珠宝玉石,刀身精巧沉重,一看就不菲,是薛樊的武器。 是薛樊亲手杀了他。 颜长欢咬紧了牙关。 她本来是打算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死,不打扰任何人,可现在看来她想要和薛樊薛灵雎同归于尽了。 她不好过,这两个人也别想好过! “县主,现在京都城不安宁,您打算如何?” “现在哪里还有安宁的地方?” 如今三国打仗,京都城内乱,到处都不安宁啊。 朱尚想了想,道:“王爷先前留下了一队人马,吩咐老奴若是您遇了危险就可以用一用,不如老奴叫他们送您离开京都避祸。” 颜长欢眼眸沉下去,看着手中短刀恨道:“我不走。” 她要亲自斩下那人的头颅给周子时祭天。 她若是走了,薛灵雎的愿望不就彻底实现了? 满京都城再也没人会跟她作对了,颜长欢偏就不走,薛越在南疆誓死杀敌,她又怎能怯场? 她要替薛越守着京都城。 ------------ 176 于心难安 现在薛灵雎和薛樊只是背地里搞动作,就证明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最低谷。 至少这京都的文武百官大多数都不是她薛灵雎能收买的,还有玉玺,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得到。 颜长欢擦干了眼泪,又看了周子时好一会儿才叫人将他的尸身抬了回去。 周某看见周子时尸体的时候直接伤心的晕了过去,醒来后却看见自己家里挂满了白绫,白幡,大厅里还放着一口棺材,差点又要哭晕过去了。 只是听说自己儿子是为了救颜长欢死的,立马冲上去要掐颜长欢的脖子,被众人拦下。 却疯狂超颜长欢喊着:“都是你这个女人,你还我儿子,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的儿啊,我好命苦啊,嫁个短命鬼,白发人送黑发人,我造了什么孽啊!” “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儿怎么会死?你还有什么脸出现在我家!?我不想见你,我的子时也不要见你,滚!你给我滚出去!扫把星,灾星!” 大理寺的官员与周母熟识,一个个的都扶着老太太不让她靠近颜长欢,可是周母失去了儿子的痛苦让她彻底疯癫,忽然转身拿起扫帚就冲颜长欢身上招呼。 颜长欢也不躲,就这么站着让周母打了好几下,眼泪禁不住的往下落。 周母常年干农活,手上的劲不小,这一下下打在颜长欢手上立马红肿起来,手疼,心更疼。 知秋哪见得自家姑娘受欺负,立马上去护住颜长欢:“不许打我家姑娘!” 可自己倒是被连打了好几下。 周围来给周子时送行的人全都一窝蜂的上去劝解周母,说:“这是青阳县主,打不得啊!” “是啊伯母,大人一向与县主交好,您打了她,大人只怕在九泉之下也难安啊!” 颜长欢却猩红着眼,缓缓推开知秋,走到周母面前,膝盖弯曲了一瞬,当着众人的面跪在了周母面前。 周母哭着冷眼看她,好像还没消气。 声音嘶哑着咆哮:“你跪我干什么?你要我可怜你吗?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我丈夫死了,我只有子时,可我那傻儿子却为了你死了!你这辈子都还不清我儿子的恩情,你这辈子都于心难安!” 有人赶紧上前拉住周母暗示她别再说了。 可周母说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利剑插在颜长欢的心口,痛得她呼吸都觉得好难受。 她哭着低头,抓紧了腿上的布料,想要克制住确实不能,最后直接放声哭泣说不出一个字来。 周母一见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我的儿啊!你死了娘可怎么活啊!!!” 她转头趴在棺材上哭得肝肠寸断,说着自己命不好,又说周家风水坏了,丈夫才死了不久,儿子也没了,转头又说周子时可怜,活着的时候连喜欢的女人都还没有娶回家,还没留个一儿半女的。 周家绝后了。 颜长欢听的愈加伤痛,知秋哭着想上来搀扶她都起不来了。 她哭着,仰头看着周母,道:“周子时因我而死,这份恩情我必不敢忘,往后伯母如有需要长欢一定竭尽全力,求伯母...好好活下去。” 替周子时活。 周母仿佛是没有听见,哭得更加大声了。 众人都叹气允悲,过了好一会儿后颜长欢才起身来,周母又看了过来,众人都以为周母又要拿颜长欢发难,纷纷围了过来,将颜长欢护住。 可周母却看着她,只是看着她,从上到下的大量了个不停。 忽然道:“你跟我来。” 颜长欢一怔。 “伯母你这是做什么啊?您还想把县主关起来打不成啊?”说话的人正是大理寺的官兵。 其余人也担忧起来,可周母没有再说别的,只是看着颜长欢,等着她自己做决定。 颜长欢没有多想,推开众人跟着身形摇摇欲坠的周母进了一间屋子。 一进去,周母就把门锁了,知秋立马跑上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只要里面有自家姑娘的哭声,她就准备冲进去。 而颜长欢一进去就已经被震撼住了。 这屋子干净整洁,没有太多东西,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摆满了书本。 然后满墙都挂着她的画像。 有她见到周子时第一面的样子,有她在王府百花宴上的样子,还有她蒙着面纱的... 整整四面墙,全都挂着她的画像,每一张上都提了一句诗词。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每一幅画都有这句诗,颜长欢看着就仿佛是周子时在注视着自己,忍不住捂住嘴无声哭了起来。 周子时啊周子时,为何你要那么傻? 颜长欢对他从未有过爱慕之情,她以为像周子时那样温柔的人,配的也应该是个温淑贤良的贵女才对。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周子时对自己的爱是这般痴狂。 可是一颗心早已给了出去,颜长欢真的无法回应他的啊! 只是无助迷茫,只是觉得周子时不值得为她如此。 周母吸了吸鼻子,痛苦的看着这些画卷,“这些都是子时的宝贝,寻常我连这些画儿碰都碰不得,他说...这是天上仙子,是他梦里的瑶池娘娘,我信了,可今日我见到你,我才知道...” 她鞠了一捧泪:“我那傻儿子,竟是喜欢上了你。” “他这般大的年纪从不曾看上其他女子,后来有一日忽然说有了心上人,我当他是开了窍,如今想来是他又碰上了你。” 她转过头来看颜长欢,苦笑一声:“你说说,你是不是我儿的扫把星?” 颜长欢此刻愧疚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周子时会如此... “伯母...是我对不起周子时...” 周母欲哭无泪,摇摇头:“可能这就是命,他要做个痴情种,没想过我这个做娘的是他不孝!” 颜长欢猛烈的摇头,想说周子时不是这样的人。 周母动了动喉咙,咽下一口唾沫又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在内心纠结着。 良久之后才看向颜长欢,扫了一眼她手背上的淤青:“方才是我这个老婆子过激了。” 颜长欢摇头:“伯母想要个发泄口,长欢明白,被您打了也只觉得是我该打。” 就像周母说的,她大概是周子时的扫把星,她就不该靠近周子时才对。 ------------ 177 不想死 原本颜长欢还想在周家待到周子时头七的,可周母执意将众人赶走,无奈只好回去。 马车里颜长欢也魂不守舍的样子,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现在好像蒙了一层灰,黯淡无光,知秋看得难受的紧。 她本来就因为自家姑娘连日的失踪担忧不已,如今回来了又是这幅样子。 开口道:“姑娘,您别太难过了,周大人在天之灵也不想您为他如此的。” 颜长欢愣愣的看着前方好一会儿,忽然动了动眸子,转头看着知秋说:“周子时用命救了我,他会不会怪我啊?” 她没几天好活的,可周子时却为了她这条残命死了,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后悔救自己吧。 知秋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劝道:“不会的,周大人那般好的人怎么会怪你呢?” 是啊,他那么好的人,怎么能这么就死了呢? 颜长欢眼泪都已经流干了,现在的眼睛发酸发涩,她缓缓道:“知秋,我不想死了。” 知秋瞬间喜极而泣。 “姑娘想通了就好!您放心知秋一定会和袁神医一起想办法,知秋肯定不能让你有事!” 知秋以为她是经历了事情后大彻大悟,想要对得起周子时救她的这一条命。 可颜长欢想的却是要留着这一条残命去给周子时报仇,让薛樊和薛灵雎付出代价。 然后亲眼看着薛灵雎的美梦破碎,这才对得起周子时救她! 颜长欢安全回城后薛灵雎的情绪越来越差了,几乎每日都在发脾气,对外说是因为薛宗离的病情总是反复不定,近日来又恶化了不少。 长公主心系陛下,寝食难安。 颜长欢听后嗤之以鼻,她是担心薛宗离怎么还不死吧? 为防止薛樊又来绑架那一套,朱尚直接把薛越先前留下来的军队给调了一些过来,驻守在侯府中,早晚巡逻,知秋每次出门都觉得怪不自然的。 但是这样就能防止坏人再来,知秋就觉得没什么不可以克服的。 不过颜长欢知道这样看似宁静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从京都去南疆的探子估计不出两日就会回来。 皆是薛灵雎和薛樊就会知道自己被颜长欢给偏了,玉玺不翼而飞,他们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此处,就好像看到了这两人抓狂的样子,薛灵雎高兴极了。 终究是薛灵雎沉不住气了,也许是探子回来了也许是她想探探颜长欢的口,某日忽然命人来请颜长欢去宫里叙叙旧。 看着眼前的辛儿颜长欢还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旧可以叙的。 知秋更是满脸警惕的看着她,将颜长欢往自己身后拉。 可辛儿却带着淡淡的笑,道:“县主还是去一趟吧,毕竟我家公主如今脾气不太好,若是生了气,奴婢也不知道会如何。” 哟,这么直白的威胁了? 她薛灵雎都已经摆好了鸿门宴,颜长欢要是不去,岂不是显得胆小怕事了? 勾勾唇:“去,当然会去,见公主自然得焚香沐浴一番才是,还请辛儿姑娘稍等片刻。” 辛儿满意的笑了,欠了欠身表示愿意等颜长欢。 颜长欢转身回房,知秋赶忙追上来,可看颜长欢淡定的不像话,自己焦急不安,活生生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姑娘你真的要去吗?您不是都知道那公主不是什么好人,干嘛还答应啊?”万一颜长欢这一去又回不来了怎么办? 颜长欢却头也不回道:“放心吧,薛灵雎还不敢。” 知秋嘟囔:“她有什么不敢的?她都敢找人绑架您,找人杀了...” 眼看颜长欢神情更难看了,知秋马上不说话了。 “我去的是皇宫不是荒郊野岭,那里到处都是眼睛,多的是人精,何况如今朝堂还不是她薛灵雎的天下,我要是出事了,薛灵雎的女皇梦可就彻底破碎了。” 她如今还留着薛宗离的命就是为了吊着现在的朝堂一口气。 薛灵雎到现在还无法做到左右朝堂的事情,一来有个徐太尉执掌权利在手,二来她是女子,大周的男人多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哪里肯听她的? 所以她才想要得到玉玺,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名正言顺。 如今玉玺的下落只有颜长欢知道,她才不会傻到对颜长欢下手,但是现在颜长欢比较想杀了她。 都说黑化的表象就是画一个加粗眼线的浓妆,所以颜长欢一睁开眼就凝固了。 虽说不难看,还平添了几分霸气,但这大红色上挑的眼影,是否有些夸张过头了? 颜长欢斜眼看知秋。 这丫头却满脸骄傲,道:“姑娘放心,咱们在气势上一定压倒她!” 颜长欢叹了口气:“不用这么夸张。” “需要!你就得要长公主知道,就算她再阴狠毒辣,你也要比她更厉害!” 颜长欢觉得这丫头比她还积极了是怎么回事? 无奈说不通,只好打扮好了之后在马车里轻轻把那大红的眼妆给蹭掉了一些,应该看上去没那么夸张了。 等到了长公主殿,辛儿立马进屋通报,留下颜长欢在殿外等候。 莫名觉得身后有眼睛在看着自己,不自然的动了动肩膀。 直到被招呼进了殿中那股被人注视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 一进去就看见薛灵雎极具魅惑的躺在榻上,衣裳半敞,漏出白花花的胸口来,几缕发丝垂下更是撩人心扉。 可惜,颜长欢是个女的。 面对如此,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拜见长公主。” 薛灵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颜长欢连假意的笑都笑不出来了,只是挥手屏退的下人,而后缓缓坐起身来,披上一旁的宝蓝色外袍。 看向颜长欢:“气色不错。” 颜长欢冷笑:“托您的福,自然好。” 薛灵雎嗤笑一声,穿着松松垮垮的衣裳走下了地,却未穿鞋袜。 她走来勾起颜长欢的下巴,笑笑:“你我之间,应当不需要这些客气话吧?” 颜长欢厌恶的躲开她的手,推开半步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克制自己对她的怒意。 薛灵雎挑眉,收回手:“我已经说过不下两次,你我是一类人,你应该助我一臂之力,而不是成为我的绊脚石。” ------------ 178 极端 薛灵雎的声音比先前僵硬了许多。 颜长欢眨眨眼,状似未闻:“哦?可长公主胁迫我不止一次两次,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帮你才好。” 杀了周子时,还要交颜长欢帮她? 薛灵雎该不是脑子被气糊涂了吧? “颜长欢啊颜长欢,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是这里的人了?”薛灵雎说着,看向颜长欢的眼神里充满了可笑。 后者斜眼看她,等着她的下文。 只见薛灵雎光脚踩在玉石地板上,伸手在这屋中的每一个精美奢侈的摆件上划过,随后道:“这些东西,在现代你我可曾拥有?” 颜长欢还是不答。 “现在你我所拥有的是在现代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既然有这个机会你为何不抓住?反而沉溺在那些仁义当中。”说罢忽然转过来,指着颜长欢的鼻子厉声道:“愚蠢!” “仁慈只会让你自己成为别人的猎物,义气更不用说了,都是无用的东西,你何必恋恋不舍呢?” 颜长欢勾唇,低头张开双手,仿佛是在欣赏自己刚做的蔻丹。 “所以公主以为人不该有七情六欲?” 她还没有想到薛灵雎叫她来居然是为了讨论这么深奥的问题。 薛灵雎皱了皱眉头知道颜长欢是冥顽不灵,于是干脆撕破脸皮上前掐住她的脸颊,凶恶道:“人是有七情六欲,可你不该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 颜长欢被强迫抬起了头与之对视,冷冷道:“难道公主比我还清楚我要什么?” “当然!”薛灵雎抿唇:“你我同是天道的幸运者,我们穿越而来就注定是不凡之人,既然老天给了我选择为何不抓住!?” 她神情狰狞,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颜长欢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后者还在激情昂扬道:“你就不想自己获得权利,你就不想把那些一生下来就是高官厚禄的人踩在脚底下吗?凭什么他们一生下来就如此高贵,凭什么人要分三六九等?就因为我是女人就不能成为皇帝,你说,这样的世界该不该被颠覆?” 颜长欢疼的难受说不出话来了,只好一把推开薛灵雎,动了动酸痛的下巴反驳道:“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秩序和规则,若是谁都和你一样想要颠覆,岂不是天下大乱?” “哈哈哈哈哈哈!” 薛灵雎忽然大笑起来。 指着颜长欢:“你为什么那么蠢?为了一个男人自甘堕落就算了,如今连自己是谁还记的吗?” 她顿了顿,忽然羡慕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如此了,你来到这个世界就有人宠爱有人保护,你自然不需要去改变规则,因为你就在规则的顶端,不是吗?” 颜长欢忽然一顿,无口否认她说的是错的。 但又说的不全对,如果她是在顶端,如今就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叹了口气:“薛灵雎你别再给你的野心找借口了,你为了你的权利你杀了那么多,做了多坏事,就算你不是薛宗离亲女儿,可也好歹叫一声父王,你如何下得了手投毒?你让薛越薛樊兄弟反目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我真想请教你是如何骗取薛樊如此信任你?” 薛樊才是最傻的那个,还不如装傻的时候聪慧。 谁料薛灵雎却笑的花枝乱颤,歪头看她道:“谁说我是骗了他?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为我做事。” 颜长欢有点惊诧的看她,难不成是用所谓的姐弟情深? 还是亲情变质? 她忍不住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薛灵雎情绪收了一些,不再如此激动,而是缓缓的望着一处地方开始讲起了她的故事。 颜长欢打了个哈切找了个椅子坐下。 “薛樊并不是陛下的亲生子。” 颜长欢一个哈切还没打完人就僵住了。 没人告诉她会有这么爆炸的消息啊! 薛灵雎又道:“真正的皇子是个死胎,那后妃怕惹火上身就把那死胎丢了,从别的地方抢过来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薛樊,可是那后妃待他并不好,因为他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对他非打即骂,你有没有看过人如何对待流浪狗?” 她有些心疼的皱了皱眉头:“那后妃就是这么对他的,高兴了哄一下,不高兴了就拳脚相加,宫人们便也不待见他,在这吃人的皇宫里面,一个连自己母妃都不疼爱的皇子,你觉得他是怎么活下去的?薛灵儿不清楚是非曲折,叫他一声哥哥,可是那后妃却极力阻挠,还直接将真相告诉了薛樊,你说薛樊每一次听到灵儿叫他哥哥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颜长欢微微皱起眉头,想起薛樊装傻的那几年,估计也是为了避祸吧。 他不是真的皇子,那个后妃绝不可能容许他做太子,只有装傻他才能活到今日。 还挺可怜的。 但是一想到死去的周子时颜长欢就一点也不同情了。 顺便说了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薛灵雎说完,缓缓转头看向颜长欢:“你看,这世界多不公平,就因为他没有皇子血脉就被如此对待,就因为他出生低贱就要一直装疯卖傻!而我呢?因为是个渔女,就算丈夫死了被婆家欺辱,连去报官都不能,还被他们拖回去打了一顿!” 颜长欢心惊。 “颜长欢,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我们若是不争不抢就什么都没有!” 她看见颜长欢愣住了,知道她是心软的,所以走上前来,抚摸着她的脸,柔声道:“帮帮我们,帮帮你自己,这皇朝需要改变了。” 颜长欢皱着眉头看她。 这是在给她洗脑? 而后吐出一句:“共产主义不是更好?” 薛灵雎一愣,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 颜长欢退出她的管辖范围内,笑笑:“你说的我明白,你不就是不希望这世上有三六九等和有男女歧视吗?这不就是现代吗?预期在这儿建立新的国策,你不如想想办法回现代去?” 薛灵雎气的眼睛直抽抽。 哭笑不得道:“颜长欢你当真听不懂话吗?” “听得懂,你不用与我说你有多可怜,你就算再可怜你如今也锦衣玉食住着华丽的宫殿!战场上的将士不比你可怜?四处躲避的流民不比你可怜?还是周子时不比你可怜?” ------------ 179 胁迫 她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受了天大冤枉的人,可这世上比她可怜的人多得多,还是说被她占了身子的‘薛灵雎’不够可怜? 薛灵雎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野心找一个借口罢了,又或者是想洗脑颜长欢,想要颜长欢交出传国玉玺而已。 可惜颜长欢清醒的很,不吃这一套。 于是薛灵雎脸色大变,猛地冲上前将颜长欢拽起来,伸手掐住了颜长欢的脖子,颜长欢吃痛的后退了半步,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怎么谁都爱来掐她的脖子啊? 她可怜的脖子就没有好过。 薛灵雎一遍愤恨的瞪着她,一边咬牙切齿:“颜长欢我对你客气是因为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是你不识好歹,你在嚣张什么?如今整个京都城我都唾手可得,不过是想走个过场名正言顺罢了!” 她五官狰狞可怕,像是一只被惹怒了的野兽。 而颜长欢就是一只宁死不屈的兔子,任她威胁的再多,也只是抿唇咬牙:“我跟你...从来都不是一类人!你是怪物!怪胎!” “颜长欢!你是疯了吗?非要惹怒我才甘心吗?”她几乎是咆哮出声。 颜长欢像是得意的笑了,虽然疼的眼角都流出眼泪来了,却还笑道:“既然公主如此厉害,又何必与我废话,有本事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臣女,也想看看公主能做到什么地步...” 薛灵雎的手劲更大了。 颜长欢只好双手握住她的手,想要推开,可这人的怒气之大转化为力气就有多大。 她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只要我一声令下禁军就将控制整个京都,满朝文武无不敢反抗,而我那远在天边的三皇弟可就得死在战场上了,你要赌吗?” 颜长欢嗤笑一声,咽下喉咙里渗出来的腥甜,道:“你做人不太行,做梦倒是挺会的,朝臣不是白痴,我也不是。” “公主不是喜欢下蛊吗?刚好,臣女也略知一二,你要不要试试蛊虫钻心的滋味?” 薛灵雎眯了眯眼:“你威胁我?” 看不出来吗? 颜长欢疼痛的皱起五官,难受道:“非是威胁,不过是告诉你,我有多少筹码和你斗!” 薛灵雎猛地放开她,颜长欢立马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疼的像是用无数根针扎的脖子,撑起身子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看她:“南疆三年臣女别的不会,蛊虫还是会的,只要你不杀我,入夜人静之时怕是万虫千蛊与您安眠!” 颜长欢本是个爱好和平之人,以为只要自己不招惹他们,薛灵雎就不会对她如何,可是周子时的死让她彻底明白。 薛灵雎就是一个恶魔,如今的她是被权利操控的提线木偶罢了。 她哪有什么人性?如今唯一能要挟她的也只有的皇权地位了。 薛灵雎脸色变了又变,忽然裂开嘴狰狞的笑了一下,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她斜眼看颜长欢:“我是给你选择,既然你选择了最差的一条路,那本宫也不再与你费口舌了。” 她缓缓收拾起刚刚弄皱的衣裳角落,一边抚平它一边道:“颜长欢,我要玉玺不过是最好最轻松的一条路,又不是唯一的路,你若是不给,我有的是其他办法,你得意不了的。” “是吗?那臣女要不要恭喜公主呢?”她阴阳怪气的说着。 说完便正色,欠了欠身欲行离开。 刚转身要走的时候薛灵雎忽然叫住她,盯着她的背影眯眼道:“颜长欢,兵临城下之时,希望你还有今时今日这份高傲。” 颜长欢侧眼看去:“那我倒要看看你这场白日梦,能做的到多久。” 她并没有多看一眼薛灵雎被她气的难看的脸色,而是硬撑着早就没什么力气的身体离开了长公主殿。 一上撵轿整个人都瘫了下去,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像是鱼儿重新回到了水中。 脖子上的红痕鲜艳,就像是刚刚被什么毒蛇攀爬过似的。 颜长欢忍不住颤栗的摸着脖子上的红痕淤青咬牙看着前方。 今日薛灵雎找她不过是下最后的通牒,如果她交出传国玉玺,薛灵雎就有办法假造圣旨顺利登基为皇,但是薛宗离一定没命再活了,薛越也会在战场上被害死。 这满朝文武估计也会被她换下,然后换上她满意的臣子,届时国不是国,家不是家,颜长欢不敢提薛宗离改变答案。 可是她决定不给的结果是薛灵雎要谋反了,马上京都城就要变天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她好想薛越。 如果薛越现在还在,他一定有办法解决,可是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还有周子时的仇,她一定会报! 她擦了自己脸上的泪水,神情坚毅,出宫之后没有回侯府而是直奔凌安王府,朱尚见她来了先是一喜,可听她说要见薛越留下的那位副将就知道出事了。 连忙将她悄悄带往了密牢中。 这副将此刻正在密牢里审问一个刚抓到的探子,听说颜长欢来了就把这活儿交给了手下,擦了手上的血走出来。 昏暗的走道里,颜长欢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出来,等到了有光的地方才看见,这人生的魁梧浑身肌肉,满脸都是凶气,浓眉如刀,双眼如铜铃,脸上横肉走起来抖三抖。 饶是颜长欢有心理准备,看见真人出现在面前也心里咯噔了一下。 咽了口唾沫正视他。 “属下赵虎见过县主。” 颜长欢好半天才从他的气势压迫中走出来。 抿了抿唇道:“赵副将。” 赵虎:“这地方说话不方便,您千金之躯还是去外面找个干净的地方说话吧。” 颜长欢觉得也是,点点头便跟着他出去了。 这密牢外就有一间屋子,那是薛越之前为了方便审理犯人给自己建的休息间,虽然比不上王府的屋子华丽舒坦,但也算得上是干净整洁。 颜长欢坐着,赵虎沉着脸站在她面前,活像是一堵墙似的将光线全都挡住了,颜长欢眼前一片阴影。 连喝口水都觉得瘆得慌。 干脆切入正题道:“城中应该快要被控制了,我想请赵虎将军帮忙让军队保护全城百姓。” 赵虎直接蹙眉不悦。 颜长欢当即紧张:“不行吗?” “王爷留下的兵力不足以保护全城,而且当初王爷说过,危急时刻我们是为护您出城的。”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既然城中要不安全了,县主不如马上与我们离开京都城。” 颜长欢收回眼,沉下声:“我不走。” 她还没有给周子时报仇。 赵虎的脸色更加凝重了,歪着头问道:“敢问县主城中究竟要发生什么?” 颜长欢放下水杯,缓缓道:“薛灵雎要谋朝篡位,企图控制京都城,挟天子以令诸侯。” 赵虎眼瞳张大了一瞬,咬了咬腮帮子,那神情活像是要吃人了。 颜长欢暗暗想着,这人站出去敌人还没打就被吓死了吧? 下一瞬,赵虎忽然道:“还请县主跟我们先离开京都城。” “我说了,我不走,我若走了就没有人和她周旋了。”她在的话起码能为薛越拖延住时间,更能知道薛灵雎想要做什么。 薛灵雎现在不敢疯到明目张胆的杀人,文武百官不是吃素的,就算被她控制了又如何? 薛灵雎想要的是整个大周,她敢杀了颜长欢或是官员就会激起众怒,远在各地的郡王们哪里肯坐视不理,到时候她比如今还要棘手。 ------------ 180 计中计 赵虎却不肯。 他被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颜长欢的安全,明知道之后会是什么他只能率先保证颜长欢的安危。 于是提高了音量道:“县主!还请您想清楚,王爷还在南疆,您当真要以命搏命吗?” 颜长欢听见薛越心跳的快了一瞬,握紧了桌角沉思半晌。 薛灵雎告诉她这些事情无非就是想要赌颜长欢如何选择。 她如果离开了京都城就是彻底放弃了这座城,到时候薛越回来会如何她不敢想,可是不走,接下来的路只会异常艰难。 薛灵雎是要折磨她。 只是她活不久了,逃出去也只是苟活那么久还会连累这些军官,不如她留在此处拖住薛灵雎,这城中只要还有一人反对薛灵雎也是好的。 若是死在城中薛越也不会怀疑到是她生病了,更不会觉得是救他导致,说不定还会被怒火激发勇往直前,那她死得其所了吧? 她闭眼吐出一口气,看赵虎:“赵将军,你可以帮我送走一些人吗?” 赵虎一愣。 他当然是不答应,他明明只想把颜长欢带走就好了,但随后沉默下来,点了点头答应了。 当夜颜长欢找到了花娘,吩咐花娘和楼里的姑娘都简单收好东西,跟着军队离开京都城,花娘先是不肯,可看见颜长欢真的带兵来了立马转身将自己屋子里的钱财全部拿上。 颜长欢见她大包小包的金银钱财,头疼:“你还真是贪财啊,逃命都不忘这些银子。” “你懂什么?这是我奋斗了半辈子的证据,我定然是不能把他们都给丢了的。” 颜长欢也只好默许。 本来还想带走周子时母亲的,可赵虎却说他早就派人去找了,怕耽误时辰叫花娘他们尽快动身。 那些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此刻满脸迷茫的看着大批的军官,虽然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花娘叫他们走他们就都跟着官兵们一起走了。 颜长欢打算送他们到门口的,一路上一直安慰花娘叫她别紧张,以后还有机会回来,老本不会丢的,可花娘哪里舍得,一直往回看。 直到所有人到了城门口之后,颜长欢下了马车准备离开了,赵虎忽然匆匆跑来叫住她,颜长欢疑惑回头。 只听赵虎满脸无奈道:“县主,抱歉。” “什么?” 下一瞬,颜长欢后脑勺一疼,眼前一黑猛地往下栽去,赵虎连忙将她接住。 知秋大气都不敢出,赶紧把手上胳膊粗的棍子给丢了,然后扑到颜长欢面前哭着道:“对不起姑娘!” 花娘听见声音跑下车,看见倒在地上的颜长欢和知秋,以及知秋旁边的棍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担忧道:“这人本来不是很聪明,不知道会不会打傻啊?” 知秋委屈的看她,又看向赵虎,似乎有些害怕他的缩了缩脖子,像是告状:“是他叫我打晕姑娘的。” 花娘看过去。 只见赵虎一只手将颜长欢扶了起来,而后抱上了马车,随后将知秋身上的包袱取下来挂在自己的身上。 道:“我的职责是保护县主,县主必须走,没办法,出发吧。” 知秋擦了眼泪,赶紧钻进马车里照顾姑娘去,花娘也进去,总觉得眼皮跳个不停。 人都说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她这左右眼都在跳,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啊? 队伍长长的一行人顺利的出了城,在官道上行驶了许久,悄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城楼之上,薛樊冷眼看着,随后转身离开了城楼去向薛灵雎回话。 薛灵雎要的就是颜长欢和那些军队离开京都,没想到颜长欢真的中了她的坑,这下整个京都城就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她笑笑,看着宫女给她涂蔻丹的动作,等到一只手涂好她看向薛樊:“好看吗?” 薛樊认真点头:“好看。” “好看就好。”她把另一只手伸了过去。 缓缓道:“出兵吧,那些不听话的老顽固还得你费点心思,人不能死,但我要他臣服于我,你知道该怎么办,对吧?” 薛樊点头称是,忽然想到了谁,道:“阿姐,薛灵儿...” 薛灵雎抬眼看他一眼:“放心,我知道你不想动她,只要她不会破坏我的计划,她就是十一公主。” “另外,薛宗离薨了的事情可以散下去了。” 薛樊心中毫无波澜的点头。 薛宗离是七天前死的,只是他们一直没有部署好,担心一旦宣布,那些本就虎视眈眈的郡王会蜂拥而上,如今禁军全部整军待命中,城外的兵也早就守了许久,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将这座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就算是一只蚊子也进不来飞不出去。 虽然叫了那个人二十多年的父王,可是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他对自己是君不是父,这世上唯一真心待她的只有薛灵儿和薛灵雎。 可薛灵儿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他只会觉得恨。 所以这世上只有阿姐好,阿姐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 当天一亮,整个京都城都被军队围困了起来,百姓们出门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宫里传出消息来薛宗离死了,薛灵雎居然自己穿上龙袍上朝去了,之后那些官员们的家门口围满了禁军,甚至还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给扔出来。 他们口里叫骂着薛灵雎大逆不道,然后就被打得更惨了。 从府里走出来提剑的薛樊,他冷峻的脸和从前截然不同,众人这热闹看的迷糊又奇怪。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薛樊忽然拔出剑对准那位官员的脖子,道:“本皇子不愿意多说废话,就只好让您吃些苦头了。” 忽然,从门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人,张桓猛地跪在自己爹面前朝薛樊叩拜道:“皇子饶命!我爹是一时糊涂,我答应!我们一家都不想死,我们跟着公主,不是,跟着女皇陛下!” “逆子!” 薛樊勾唇:“尚书大人,你儿子倒是比你聪明。” 张桓激动地转身拉着自己爹劝说着,去被自己爹一巴掌打翻在地,指着鼻子骂道:“混账东西!老子我真是恨不得把你给打死才好!” 张桓抽着嘴角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怒道:“你想死,我还不想死!你要死你就自己去死好了,不要连累我和我娘!” “你!你!”张尚书气的捂住自己的胸口。 薛樊笑的嚣张,忽然看着张桓眯了眯眼,将自己手中的剑转了个圈递给张恒。 邪恶道:“不如本皇子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亲手杀了你爹,你不仅全家得救,你还会成为新一任兵部尚书大人,敢吗?” ------------ 181 二选一 兵部尚书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薛樊,指着那人的脸破口大骂:“竖子敢尔!!!” 张桓也没有想到薛樊居然会让他做这样的决定,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猛地听见自己父亲的声音,有些迷茫的看过去。 却见他气得满脸通红,胡子翘起,骂道:“老子是你爹!你要是干出这种事情来,天理不容,该遭天打雷劈!” 张桓犹豫的摇头,惊恐的看着薛樊说不要。 薛樊却失望极了。 叹了口气,忽然拽过张桓抵在刀前,吓得张桓大叫一声双脚打颤嘴里不停地喊着饶命,眼泪鼻涕横流。 “不如我再给你换一个选择。”薛樊笑了笑:“在你和你爹当中,只能活一个。” 说完,躲过手下的刀扔在兵部尚书的面前,把自己的刀塞到张桓手中,然后把早就吓得脸色惨白的张桓推了一把。 张桓哭的可笑,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爹。 尚书大人望着他忽然也哭了起来,一个老人家,年过半百对自己儿子哭,竟是这般场景。 他自己想来也觉得可笑。 张桓握着刀都手都没力气拿起来,只是害怕的喊着:“爹...爹...” “快点!”薛樊催促。 尚书大人摇头,看他:“爹这辈子没把你教成什么有用之才,但你不坏,爹知道。” 张桓哭的更大声了。 “如今的局面,爹别无选择,桓儿,不能降!” 话音刚落薛樊便上前来猛地踹了尚书大人一脚,老人家一下子吃痛倒了下去,张桓也立马丢了手中的刀跪着爬到了自己爹的身边。 “爹...” 薛樊掏了掏耳朵:“父慈子孝的戏码就别演了,快点,到底谁死!” 张尚书哇的吐出一口血来,盯着自己儿子,伸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嘴里嘟囔着还说这叫张桓做人要有骨气,可张桓已经听不进去了,只知道哭。 见薛樊又要来催,张尚书忽然起身拿起丢在一旁的大刀,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捅进了自己的腹部,血溅了一地,也落到了张桓的脸上。 张桓顿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忽然像个顿号一样,他楞了一下,然后身体重重的往后倒了下去。 他的喉咙发出低微的声音,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摸了摸脸上的血忽然尖叫起来。 薛樊挑眉,上前来提了提张尚书的尸体,似乎觉得没意思。 看向张桓笑了一下,上前提起张桓的衣领,强迫张桓站了起来,而后道:“现在你爹死了,恭喜你,你活下去了。” 张桓:“爹...爹...” “从今开始,你张桓就是新任的兵部尚书。” 他拍了拍张桓的脸低声笑了两声,随后将他丢开,吩咐禁军收队离开,只有张桓无助的跪在地上,想要去触碰自己父亲的尸身,可却先摸了一手的鲜血。 众人唏嘘,赶紧散了开来。 这一招叫做杀鸡儆猴,徐尚书的下场传遍了其他官员的耳朵,有些本就在观望的一下子选择站队薛灵雎,还有些原想坚定的或多或少都开始犹豫了。 虽然这些人背地里都在骂薛樊是个畜生,居然叫人就亲父子俩刀剑相对,简直就是杂种! 可等到薛樊来时一个比一个沉默。 薛灵雎听着薛樊的报告却不甚满意,皱了皱眉头:“还有人不肯?” 薛樊:“徐太尉联合几个高官顽固不化。” 偏偏徐太尉又和张尚书不同,张尚书的势力并不大,杀了他没有什么影响,反而起到一个警醒旁人的作用。 可是徐太尉那几位都是在朝多年的老臣,根基稳,势力广,也是因为他们几个高官外头那些郡王不敢擅动,所以动不了,只能等着徐太尉自己想清楚。 薛灵雎似乎有些头疼的闭上眼睛,薛樊立马上前来替她按摩脑袋,温柔的注视着她:“放心,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他们全都臣服于你。” 听见这句话后的薛灵雎明显眉头轻松了些,笑道:“有你在,我总是安心的。” 薛樊也笑:“我会一直在。” 薛灵雎睁开双眸,薛樊原本按摩着脑袋的手缓缓往下抚摸着她的唇瓣,忽然将头靠近过来,声音轻缓迷离:“阿姐换了新口脂吗?好香啊。” “阿姐,樊儿想尝尝。” 原本来找薛灵雎质问为什么要逼死张尚书的薛灵儿听见屋中的声音,吓得脸色大变,抓着自己的裙角不敢动。 她捂着自己的口鼻怕自己叫出声音来,可眼泪还是砸了下来。 一个是她的皇兄,一个是她的皇姐,他们俩在苟且? 怎么会这样? 皇兄莫名其妙的好了,不傻了,可是京都城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父王也一夜之间没了,她一下子觉得世界都变了。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皇宫和人了。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让里面的人注意到自己,连忙提起裙子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贴身宫女见她像是丢了魂魄似的回来,赶忙上来关切道:“公主?您不是去找长公主了吗?” 薛灵儿深吸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转头看向侍女忽然严肃道:“你以前是在母妃身边当值的,你告诉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就是忽然有一天失足落水了,那天娘娘才给陛下送了糕点,回来的时候说是御花园里突然有了一条蛇,娘娘受惊慌不择路的就跳下了湖。” 侍女有些担忧:“公主您怎么问这个啊?” 薛灵儿咬着下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母妃的死不对劲,她就是觉得二皇兄忽然不傻了这件事情好可怕,当初是二皇兄第一个发现母妃死了,可是他早就傻了谁又会注意到他呢? 可是他现在不傻了,不傻了... 薛灵儿忽然抱着脑袋捶打起来,侍女赶紧上前阻止,却被她一把推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二皇兄对她很好的,不可能会骗她,他们是亲兄妹!可是刚刚她听到的那些声音又怎么解释? 她的头好痛,好混乱,哪里都不想去,只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就连贴身侍女都不能进去。 好在薛灵雎和薛樊这几日忙着处置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根本无暇管她。 ------------ 182 会说话就多说点 此时城中早就风声鹤唳,文武百官皆是薛灵雎手中玩物,只是徐太尉带着人还在负隅顽抗。 军队一出城没多久寻芳楼的姑娘们便停下了脚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京都城都有自己的家人,他们宁愿在城外的村子里过活也不想背井离乡,剩下一小部分人虽说没什么家人可也不想颠沛流离吃苦。 花娘也不好强求,只是将自己包袱里的银钱分了一些出去。 用她的话说这是遣散费。 颜长欢醒来的时候军队已经撤出京都城的管辖范围以内了,只能远远的看见京都城那座高高的城楼罢了。 颜长欢瞪圆了眼睛看着车窗外缓慢行走的马车,然后死死的盯着赵虎,后者原本雄赳赳的脸色顿时有些心虚的偏过去。 知秋揪着自己的手也有些害怕,小心翼翼道:“姑娘,您别生赵大哥的气,是...是我打的你。” 花娘举手:“我作证,确实是。” 颜长欢收回脑袋沉默许久没说话,但是从她起伏的胸口来看,应该是气得不轻。 知秋想哭,红着眼眶泪眼婆娑的望着颜长欢。 花娘觉得气氛尴尬,挠了挠后脑勺靠近颜长欢坐着,听着外面整齐的步伐和马车轱辘缓缓运动的声音,忽然叹了口气。 “这也是为了你好,若非你清楚留在那里是什么情况也不会带上我,我不信你就不怕死。” 她是怕死,可是怕有什么用? 她已经半只脚进棺材里面去了。 颜长欢只是暗下眼帘没有说话,花娘只好继续道:“你再想想薛越,你要是在城里头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要是回来了还不得急疯了?” 说的好像她出城以后出事,薛越就会淡定一样。 颜长欢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无奈道:“决定你们都帮我做了,我还能说什么?” 知秋心虚的低下头去。 她也只不过是想救颜长欢,虽说袁神医说她的病还没有找到办法,但是知秋觉得姑娘肯定会没事的。 所以不能留在那吃人的地方。 咬了咬下唇:“姑娘您要生气就骂我两句吧...” 颜长欢看他:“骂你?我夸你都来不及。” 知秋瑟瑟发抖,感觉颜长欢在说反话,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哭了起来,花娘都吓了一跳。 “姑娘您别这样,知秋知道错了!” 颜长欢头疼扶额:“行了,起来。” “您不怪我了,我再起来。” 颜长欢嘶了一声斜眼看她:“威胁我?” 知秋低头:“不是...” 花娘觉得气氛不对,感觉叹了口气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阴阳怪气道:“跪有什么用?你这一棒子打下去救得是她的命,她自个儿不领情你哭个什么劲儿啊?” 颜长欢听的怪异。 蹙眉:“花娘你过分了嗷。” “我过分?总也比你想着自己留在狼窝强,人家救你你还这般。” 颜长欢语塞,有些难堪。 叹了口气望着知秋缓缓道:“我没气你,我是气我自己,如果我再有本事些,薛灵雎也不会这般猖狂,也不会连个京都城都守不住。” 话音刚落,花娘忽然没好气道:“你当你自己三头六臂的哪吒啊?还守京都城,你把自个儿护好就成了,哪那么多英雄让你当啊?” 颜长欢觉得把花娘带上,就是她的错误! 她说一句,这女人就怼一句,上辈子属机关枪的啊? 眼看花娘还要说两句的,颜长欢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气急败坏道:“别叭叭了,显的就你有嘴似的!” 花娘张开手示意知秋帮她,自己呜呜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知秋看着倒觉得这样一来颜长欢好像不那么忧愁了,顿时勾唇笑了起来。 夜晚降临,军队停了下来,驻扎在一旁的草坪上准备休息一晚再赶路。 颜长欢下马车的时候将士们正在分发干粮,看见颜长欢,那些个连女人都没见几个,忽然见到如此貌美细腻的少女顿时愣住,还有几个在瞧瞧看知秋。 却被赵虎一眼给瞪了回去。 赵虎拿了几个饼,又提上两壶水走来。 “县主,赶路不如在京都城,一切从简了。” 颜长欢看了一眼他手中又干又硬的饼子,周围吃饼的士兵咬下去的一瞬间都在皱眉头,可想而知这饼多硬。 但还是接受了。 拿在手中点头:“多谢赵将军。” 随后将饼和水和花娘分了分,自己咬了几口喝了两口水就重新包了起来,然后抬头搜寻了一下赵虎的身影。 看见他正在和几个士兵在说笑着什么。 见她走过来,赵虎立马站了起来,其余人也都小心翼翼的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赵虎擦了把嘴角上的面饼屑才道:“县主,您找我?” 颜长欢点头。 虽然赵虎长的很吓人,可是这几天观察下来赵虎其实是个外表粗狂,内心十分细腻可爱的一个男孩,只是长得太可怕了,常常被薛越用来震慑敌人,其实赵虎心里也很委屈的。 她道:“我是想问,我们去哪儿?” 赵虎张口:“王爷此前说了,若是京都城发生不测,就带您去蜀中。” 蜀中? 颜长欢皱眉:“去哪里做什么?” “蜀王薛城是陛下最信任的兄弟,早年间就是因为想要陛下登位,自请去了偏远的蜀中,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过京都城,如今陛下遇难,京都城出事,蜀中是最好的选择。” 颜长欢大概明白薛越的安排了。 蜀王薛城与薛宗离兄弟情深,为了他甘愿退出皇储之争。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他不仅去了,还把蜀中料理的井井有条,这是告诉世人他无心挣皇位,也是让薛宗离安心。 然而如今的薛宗离却被暗害,京都城被围困,蜀王必定有所耳闻,但是不敢确信,如今他们去就是让蜀王确幸他的亲兄弟已经蒙难了,此时去找蜀王是去找救兵的。 颜长欢深吸一口气:“我们能想到,薛灵雎和薛樊不一定就想不到。” “属下明白,一定拼死将你和几位贵人安全送到蜀中。” 颜长欢现在听不得那个死字,一听见就觉得胸闷气短,脑子里浮现出周子时的身影来。 咬牙:“不许说死,也不许死,都平平安安的来去。” 赵虎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头,道:“是。” ------------ 183 占有欲 彼时南疆,薛越正把自己的伤口包扎草草的包扎,徐正言和秦晞来时看见他光溜溜的上半身身体,徐正言下意识捂住秦晞的眼睛。 但看到薛越那包扎了和没包扎好像没什么区别的伤口,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薛越淡定穿上衣袍:“有事?” 徐正言这才松开秦晞的眼睛。 “你就这么包扎伤口吗?” “战场上哪那么多讲究。”说完他已经穿好了衣裳。 秦晞有些不满的皱眉:“长欢看见了得心疼了。” 谁知道薛越却得意一笑:“我女人心疼我,我高兴的很。” “......” 论变态,还是薛越行。 “皇后已经撤离回去,只是京都城来信说薛灵雎控制了整个京都城,如今不知情况。”眼看着薛越脸色冷下去,又小心翼翼道:“陛下...前几日已经薨了。” 薛越的手心抓紧了桌上的笔,‘咔嚓’一声,笔断成了两半。 他红着眼咬了咬牙,良久没有说话。 二人对视一眼,徐正言道:“不过幸运的是颜长欢这丫头聪明,赶在封城之前跑了。” 薛越缓缓闭上了眼睛,动了动喉咙。 “叛国谋反。” 薛灵雎此举确实如此。 徐正言道:“不过以我爹为首的官员到现在也在抵抗中,薛灵雎再大胆一时半会也动不了我爹他们,而且听说到现在传国玉玺他们也没找到,他们也只能徒有其名。” 徐正言说完整个帐篷里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都小心翼翼的看着薛越。 毕竟那是他爹,他亲爹死了。 薛越沉默好一会儿,忽然苦笑一声:“活该那老头子到死也没能见我娘一面。” 谁叫他纳那么多妃子,生那么多孩子? 他刚把娘救出来就这样,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他,活该! 他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是难受。 “如今我们怎么部署?”秦晞说。 薛越缓缓起身,转身看着身后巨大的地图,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偏低,前面南疆是高山,左边叶羌地势与他们相同。 之前他们拿大量的军队去抵抗南疆的蛊虫,可是更多情况下是被喂了虫子,薛越阴沉着脸指着被他画圈的地方,道:“如今集结军队,大势攻叶羌。” 秦晞蹙眉:“那南疆呢?” “我亲自去。” “你一个人?”两个人同时惊呼出声。 就算薛越再厉害,怎么抵挡的了南疆的千万蛊虫和军队呢? 薛越:“剩下的人去转移千隐之的视线,掩护我潜入南疆内部,取南疆王的项上人头。” 既然赤楚欢都已经救了出来,他就没必要再忌惮赤酆了。 整个南疆是以赤酆为主,也未曾听闻他还有个什么一儿半女,赤酆一死群龙无首,南疆军队必将溃散。 秦晞觉得虽然有些担忧薛越在进去南疆后,能否安全撤回,但是在如今僵持的状态下看来,这样做能打破僵局。 于是自动请缨:“我带队去吸引千隐之的视线。” “不行!我不答应!不许去!”徐正言激动地跳脚。 千隐之是个什么人徐正言简直太清楚不过了,他在战场上只要对上秦晞那就是个流氓,说的话叫人作呕! 打架就打架还老往人家身上贴,每次秦晞一回来徐正言就要拉着她去温泉里跑一炷香才准出来,好像千隐之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似的。 秦晞有些头疼。 “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 徐正言咬牙:“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去,那个千隐之对你...他,他简直就是变态!” 薛越没兴趣听他们吵架争论,眉头一皱,把两个人一起扔出了帐篷外,反正秦晞去诱敌一事板上钉钉。 秦晞也就不多说话了,转头准备去操练军队了,也不理徐正言。 后者都快急的冒汗了,转头跑回薛越那儿,双手猛地拍在薛越案桌上,咬牙切齿:“你赶紧换个人去,秦晞不能去!” 薛越白了他一眼:“千隐之对秦晞很有兴趣,秦晞亲自出马能帮我拖延更多时间。” “谁说的!其他人也可以啊!” 薛越:“如果是你说的那样,那你着急什么?” 徐正言舔了舔唇角,急道:“王爷,你也是男人,你也是有心上人的,你应该知道一个男人对自己女人的保护是什么样子啊?” “那叫占有欲。” “......”徐正言觉得眼前的薛越就跟个四季豆似的,怎么油盐不进的! 气急败坏道:“我不管!剩下的军队人又少,万一千隐之抓了秦晞去怎么办?” 薛越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头也没抬的说:“那你可得好好祈祷上天,别让秦晞被抓了。” 说完已经披上袍子准备出帐篷巡军了。 徐正言赶紧追了出来,不停道:“王爷!我这眼皮一直在跳,我就觉得你让秦晞去这个决定很不好,非常不好!我可是监军!你得听我的!” 薛越忽然停下脚步,眯眼看他,冷笑:“监军?如今京都城都快没了,你这京都城派来的监军有屁用?不就是个光吃白饭屁用没有的废物?” 徐正言被这句话伤的脸色铁青。 “我不是!” 薛越转过头没好气道:“帮不上忙,也别给本王添乱,否则小心我把你扔南疆喂虫子。” 徐正言睁大了双眼不想有眼泪流出来,怔怔的站在原地,薛越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心里难受极了。 他不是废物,他只是想保护秦晞,可是...他除了这张嘴,好像还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后来几天里秦晞一直没看到徐正言,直到她要出战那天也不在,以为他是堵了气不愿意见自己,秦晞无奈但也不想拉下脸去劝他。 于是一鼓作气骑上马便到了南疆城门口。 此时,千隐之早就笑意满满的骑着马等着秦晞了。 他穿的铠甲都跟前几次不一样了,还被擦的锃亮,头发编的复杂被绑成马尾照耀的落在背后,嘴角噙着笑忍不住看秦晞。 毫不像是来打仗的,更像是来相亲的,整个一花孔雀似的。 军队里有人冷不丁的冷哼了一声。 千隐之看她许久,却见秦晞已经将长枪握的发紧,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便道:“秦将军今日还是那么英姿飒爽,令在下十分心动。” 秦晞:“......” 众军:“......” 千将军你清醒一点!这是在打仗,打仗啊!!! ------------ 184 不当废物 秦晞将长枪打横,冷着脸没好气道:“千隐之,今日一战,只能你死我活,莫要再拿我取笑。” 见秦晞生了气,千隐之立马也板正了身子,严肃道:“不过,秦将军就带这些人来与我战,莫非是瞧不起本将军?” 秦晞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再看千隐之身后的千军万马,以及城墙上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手,胜算十分小。 但这一战,秦晞想打的不过是迂回拖延战术,没想和他硬碰硬,便道:“战你,足够了。” 说罢,率先夹紧马腹挥舞着长枪向千隐之而去,剩下的将士们也都大叫着鼓舞士气,随后不顾一切的冲向敌方,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千隐之一边躲避着秦晞的攻击一边笑道:“秦将军有勇有谋,身为女子却不怯场,千某佩服的很。” 秦晞蹙眉收回长枪:“专心!否则下一次就是刺穿你的心脏!” 说罢忽然左脚勾着马鞍,右脚踏马而起,长枪出击直往千隐之脖子而去,后者连忙后撤,却还是被割破了皮肤,回过神还没来得及擦干血,秦晞已经又坐回马背上朝他冲了过来。 他不恼反笑:“刺激!” 城楼上的副将看千隐之这戏谑的态度,忍不住磨了磨牙,随后看向一旁的弓箭手,挥手下了指令。 随后城楼下飞箭如雨,大周军队连忙开始躲避,死伤无数,秦晞赶忙收抢开始挡箭雨。 千隐之皱眉不悦,抬头与那副将对上眼,后者却阴阳怪气:“千将军,墨净左使叫你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不要再拖沓了。” “混蛋!” 他暗自骂了一声,但还是抓紧了手中的佩剑重新整理了心情,加入了战斗之中。 因这箭雨,大周的军队逐渐吃不消了,秦晞不知道薛越到底有没有顺利进城,只知道再拖延一些,就能给他多一点便利。 她喊话军队不许怯懦,保持镇定应对,刚要起步一支箭穿过了她胯下马儿的大腿。 马儿吃通忽然往前跪下,而秦晞也被摔了下来。 千隐之见状,下意识的想要去接,然后却见不远处一个刚刚躲在一边的大周将士忽然窜了过来,他把自己垫在地上,秦晞压在他身上。 秦晞抬头,却看见一个把自己涂花了脸的徐正言在自己身下。 她惊讶睁大眼睛,可这里是战场容不得分神,她连忙起身拿起长枪将射来的箭雨挡开,随后朝徐正言大喊:“找地方躲起来!” 徐正言却握紧了手中的刀大喊:“我不当逃兵,我不当废物!” 秦晞心情复杂,但千隐之已经骑着马过来了,她只能选择奔跑着迎战,而徐正言便在一旁替她将箭雨挡开,将要来偷袭的南疆人打开。 虽然他怕得要死,每抬一次刀都要大叫一声给自己鼓气,但是他不想当废物,他也想帮秦晞。 他连鸡都没杀过的,可是在这儿他居然提刀要杀人,一开始他连人都砍不中,但是看见周围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看见秦晞拼死与千隐之战斗,他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 提着刀一下子将眼前的南疆士兵砍中,那人滚烫的鲜血落在脸上让他恐惧,可是来不及感受太多,又有人来了,他只有提着血还没滴干净的刀继续杀人。 杀了一个,两个,三个... 好多好多人,他杀红了眼,却在听见秦晞叫声那一刻回过了神,转头看见秦晞被千隐之打长枪落了地,而城楼上的副将见状立马叫来弓箭手瞄准秦晞,准备将她击杀。 秦晞好几次想要去捡长枪都被箭雨逼得连连后退,千隐之低吼一声南疆话,副将没理会他。 徐正言赶忙冒着箭雨到了秦晞身边,想要把自己的大刀给她,可见一只冲破风的箭雨已经快要到她面前了,徐正言管不了那么多,猛地扑向秦晞将她护在身下。 周围都是兵器相撞的声音,脚步杂乱的声音,身体重重倒下的声音,快速冲来的飞箭声,还有徐正言的心跳声。 那么吵嚷,又那么静。 秦晞感觉自己手心里有温热的水,低头一看居然是从徐正言肋骨处来的血。 有一只箭刺穿了他的肋骨。 “徐正言!!!” 秦晞哭嚎出来。 徐正言疼的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我...我还在。” 秦晞很少哭的,她连刀划破她的肉她都能忍,可是看见徐正言流血她真的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但这里是战场,即使她流着泪在哭,也要重新抓起长枪与敌人战斗。 可等她刚站起来,千隐之忽然看着她皱起眉头,对着众人大喝一声:“撤军!” 刚刚还与人拼杀的南疆将士忽然退了回去,秦晞也只好叫停了自己的军队,楼上副将气急败坏的抓着墙头:“千隐之你要做什么?如今正是我军上风,你是要放走大周的人吗?” “还不快给我赶紧杀了她!” 千隐之却充耳未闻,望着秦晞:“我是想要和你堂堂正正公平的打,这次就这样,下一次绝不会如此。” 秦晞虽然看不明白千隐之的操作,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傻子,但是他能放他们离开已经是幸事,她身后的大周军队已经伤的伤残的残,根本不是南疆的对手。 于是在南疆副将的叫骂声中两军这一战都消停了。 秦晞一回去就拉着军医往徐正言的帐篷里跑,发现军医跑不快干脆丢下人,抢过他的医药箱。 一回去徐正言就哼哼唧唧的喊着疼,外面也都是刚刚伤残了的将士们的惨叫,听的秦晞忍不住落泪,却要镇定的给他找药,可越是想要冷静就越是烦躁,一失手竟然把药箱里的药全打乱了。 徐正言的脸色愈加苍白,血汩汩的往外冒,秦晞连剪开他衣服的手都在颤抖,等到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只箭雨和他血肉连在一起的画面秦晞咬紧了牙关。 徐正言疼的神志不清,睁开眼看见秦晞在哭,下意识道:“哭得...不好看了。” 秦晞一边替他处理伤口,一边咬牙哭道:“徐正言你大爷的!说好娶我的,你要是失言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徐正言忍不住笑又皱起眉头来,秦晞心疼自己了,但是肋骨真的好疼啊,疼的汗水都留下来了。 就连呼吸都在发抖。 ------------ 185 采花贼 马车里颜长欢忽然做了个噩梦,梦见秦晞出了事情,徐正言一夜白头疯魔了,猛地睁眼惊醒,大口的呼吸着。 转头看车外,马车停了下来,赵虎正在和几个人搬运着黑乎乎的什么东西,看样子像是个人? 知秋解释道:“您睡着的时候有黑衣人潜伏行刺,赵大哥可厉害了,一巴掌就把那人扇的老远了!” 知秋说着眼睛里都是崇拜。 花娘看着忍不住啧啧两声,打量着知秋却戳了戳颜长欢的胳膊,小声道:“小妮子动春心了。” 颜长欢疑惑:“她?对谁?” 花娘翻白眼:“还能是谁,你看她一口一个赵大哥叫的那叫一个勤快,每次咱们多出来的果子干粮,这丫头都紧着她的赵大哥呢!” 颜长欢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转眼看去,果然看见知秋趴在窗户上看赵虎,脸上还带着笑,一脸的少女羞怯叫人沉醉。 春天虽然过去了,但是知秋的春天还没走? 颜长欢想了想赵虎和知秋两人的体格差距,有一种珠穆朗玛峰和...村口小山包的感觉。 咽了口唾沫,惊诧道:“知秋的审美一直这么别致?” 花娘瘪瘪嘴,表示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赵虎正军列队一会儿就又要骑上马赶路,说是前面有个镇子,大伙儿终于可以洗洗身子吃一顿热乎饭了,于是行军的队伍都变快了许多。 适逢乱世,行军进城百姓都觉得不安了,路过都觉得可怕,连忙跑回家去,客栈老板苦着脸接收了他们,一边叫小二收拾客房准备吃食,一边转头小心打听道:“军爷?我们这里是要打仗了?” 赵虎眉头一横,凶神恶煞:“不该管的事情别管!” 老板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赶紧道:“是是是,小的不敢问了。” 虽然这么做挺不道德的,但是省了很多麻烦。 房间有限,知秋和花娘一间屋子,颜长欢睡一间,其余人等都得挤在一起了。 本来颜长欢也想和她们挤挤,谁知道这客栈的床太小了,最多就睡下两个人,她就只好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裹紧被子准备孤独的睡下。 刚要闭上眼睛,耳朵里忽然传来头顶瓦片被踩过的声音,吓得颜长欢探出头去,没听到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精神紧张,正要缩回去结果脑袋一疼,一颗小石子儿掉在了头顶,落在了地上。 颜长欢睁大了眼睛起身捡起石头,赶紧抬头去看,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这石头到底哪里进来的? 难不成是薛樊的人找上门来了? 白天行刺还不够,现在已经搞成夜探? 颜长欢觉得背后有点阴森森的,丢了石头,披上衣服想要去找花娘他们安慰一下自己。 刚打开门,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头打中了她的额头,痛得她一下松开房门退了半步。 “到底是谁这么有病啊!?” 她看着地上的石头有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只要她出门那个人就会打她? 为了证实这个猜想,她付诸了实践。 一只脚抬起,跨出房门,立马就有一颗石子从黑暗中飞来,又打中了颜长欢的脚。 “靠!到底是谁啊!?” 颜长欢低声叫骂。 这个人这么戏弄自己,肯定不是来杀她的,否则就是变态,死之前还要玩弄一下! 但是声音出去了,又没有其他回应,外面黑黢黢的一片,颜长欢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害怕得很,赶紧关上了门准备回床上裹起来。 她搓着自己的双臂回去,忽然感觉眼前阴影家中,有什么东西挡在自己的面前,心里咯噔一下,呼吸急促。 这一瞬,她连棺材是要翻盖的还是滑盖的都想好了。 她缓缓抬起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是个男人,一个留着小八字胡但又不失性感的老男人。 他看着她,戏谑一笑。 采花贼?! 颜长欢顿时大叫起来:“救命!!!赵虎!赵虎救命啊!” 对面的男人惊慌失措的上来想要捂住她的嘴,吓得颜长欢手脚并用想要逃窜,甚至拿起来一旁的花瓶准备砸过去。 对面男人一看顿时停了下去,无语道:“你这妮子咋那么烈呢?” 不烈等着他这个采花大盗来吗? 她摇摇晃晃的想要把花瓶往她头上砸,下一瞬,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人影喊了句:“儿媳别慌,自己人!” ...... 午夜时分,屋中亮着一盏灯,赵虎匆匆赶来,看见颜长欢额头的一点淤青,还有对面一个长相很是俊俏的老男人,还有一个保养得当的少妇,而他们正相安无事的坐在一起。 他迷糊了。 “县主,您这是?” 颜长欢抬头:“赵将军没事,你退下吧,我梦游呢。” 赵虎一怔,看着其他两位:“那他们?” 颜长欢:“忘了介绍了。”指着赤楚欢:“这是皇后,这是...不重要的采花贼。” 老男人瞪圆了眼睛:“咦!你弄啥嘞!我可是好人,咋是采花贼嘞!” 赵虎听见皇后二字就已经跪了下去,赤楚欢已经很久没有人给她下跪了,连忙将他搀扶起来,叫他不必多礼,去门口守着就行了,谁也不许进来那种。 赵虎立马神情坚定的出门。 随后颜长欢眯眼看向那个采花贼,啐了一口:“就是你拿石头打我?” 老男人嘿嘿一笑:“准吧?” “真准!你是只射眉心啊!老娘要是毁容了我饶不了你!” “不能不能,我下手很轻的。” 颜长欢额头上的淤青好像在反驳他。 赤楚欢起身安抚道:“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没事没事破不了相嗷!” 颜长欢这才冷静下来,望着赤楚欢激动道:“您怎么出来的?” “这还得多亏了叶钦天,是他一直潜伏南疆,大战一开始就找到我了,只是那时候没办法把我带走,一直到最近我儿薛越来了,南疆那边越来越头疼,宫里守卫减轻,叶钦天冒死带我离开了。” 原来采花贼叫做叶钦天。 所以叶钦天就是薛越的师父,怪不得薛越叫他那个老头儿呢! 说话间,赤楚欢忽然着急的拉住颜长欢的手:“我这一路听说京都城被封锁了,薛宗离...薛宗离他真的...” 颜长欢心虚的低下头去,她不想撒谎骗她,即使是善意的晃眼,可终究瞒不了多久。 赤楚欢见她沉默其实大概也明白了,湿了眼眶。 “臭男人,就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吗?” ------------ 186 若有来世 赤楚欢与薛宗离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子颜长欢不敢猜测,只觉得一别十余年,这些年间薛宗离虽与别人结合生子,可后位始终空缺。 在这迂腐的古代,能做到如此的君王鲜少。 而赤楚欢被关了那么多年,始终坚信自己的郎君会有一天来救她,在那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没有被折磨疯,已经是幸事。 当初颜长欢离开的时候赤楚欢的身体就不好了,怕她伤心过度身体更不好,于是安慰道:“陛下此前与我会过面,他早就料到了他的死并不痛苦,您可千万不能忧思过度啊。” 赤楚欢抹了眼泪,嘴角勾着笑眼底却很复杂。 “我忧思什么?他死了我好找其他男人去,这天下好男人我难道还找不得了?” 颜长欢微微张大眼睛,歪头:“你当真这么想的?” 叶钦天忽然脸色不好看道:“你瞅瞅你这丫头,咋净往人家伤口上戳呢?”说完,看向赤楚欢问道:“那你想找什么样的,你叶哥路子广。” 颜长欢蹙眉,这不是伤口撒盐,这是重新开了一道新的伤口啊。 人家现在是太后,名字一说出去人家都知道是谁,先皇帝的婆娘,这个盘谁敢接? 所以赤楚欢直接不愿意聊了,转头躺到了颜长欢的床上去,颜长欢立马催促着叶钦天赶紧出去。 “诶?我睡哪儿啊?” 颜长欢:“随便,大街也行。” 说完就将他推了出去关上了门,然后悄声走到床边,缓缓躺了下去,心里却一直放心不下赤楚欢。 伸手勾了勾赤楚欢的小手指,想试探他睡着了没有。 后者没睡着,却道:“中年丧夫和异地少妇,你说我俩谁更惨?” 颜长欢不知道说这话的赤楚欢到底是难过还是真的不在乎了,叹道:“也许不失为好事。” 赤楚欢睁开眼,转眼看她。 “怎么说?” 颜长欢侧过身与她对视,不像婆媳更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起闲聊,声音轻柔道:“您在南疆这些年从未接触过外面,有没有想过其实陛下早就不是当初你认识的陛下了?” “我看见的陛下是个城府极深,连自己的死也能算计的老头子,是一个后宫佳丽无数,子女成群的男人,你我皆是穿越而来,我想了想如果是我,怕是宁死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夫君与别人结婚生子吧?” 也许这样是最好的,赤楚欢在与薛宗离最相爱的时候分离,这些年也一直从未改变过,可是薛宗离他早就不一样了,高高的皇位让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皇帝,而非谁的夫婿。 就算薛宗离或者,赤楚欢回去了,这二人当真还能如从前那般吗? 颜长欢觉得未必。 赤楚欢暗下眼帘,眼角湿润却笑了。 “你说得对,再相爱的人分离这么久也都变了,我不曾了解过现在的他,也就只记得他从前待我的好了。” 只是赤楚欢还是不甘心,可是又想如果薛宗离活着,自己眼看着他叫着别的女人爱妃,喊着他根本不认识的人儿子女儿,她当真就比现在好受吗? 她长叹了一口气,滑下一滴泪:“要是有来世就好了。” 颜长欢不知道要怎么劝说才好,便只能抱紧了赤楚欢企图给予她一些温暖,后者拍拍她的手背。 “所以啊,你们这些小年轻一定得趁年轻时候好好的,在一起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要顾及,等分别了才不遗憾啊。” 颜长欢也微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点头。 二人聊着天,各说各的夫君,一会儿说到好处一会儿又说到这人的坏处,谈论的兴起忘了夜深人静,昏昏沉沉睡了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颜长欢起身睡眼惺忪的穿上衣服来开门,刚打开叶钦天就蹿了进去,还吩咐颜长欢赶紧把门关上,然后跑到桌子下面躲起来,又觉得不安全跑到珠帘后面藏住。 这是什么毛病? 大早上的跑到妙龄少妇的房间玩躲猫猫?果然是采花贼。 正要气的撸袖子,房门又被敲响了,颜长欢翻了个白眼开门。 只见花娘站在门口,她把脑袋探进去看了看,像是在搜寻什么,脸色不是很好看。 瞧见颜长欢床上居然有个人,顿时血色全无,看着颜长欢的脸色都有了几分惊诧。 颜长欢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男人,是女人。” 花娘嘴巴微微张开,瞳孔收缩。 颜长欢这才意识到自己语言的问题,刚要解释赤楚欢就起来了,迷茫的看着二人:“怎么了?” 颜长欢赶紧解释道:“她是薛越的娘,昨夜里找到了我,今后就一起赶路了。” 花娘这才松了口气,眼眸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但什么都没发现:“那你们赶紧收拾东西,下楼吃早饭哈。” 等关上了门,颜长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忽然她也寻找起来了。 赤楚欢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疑惑:“你在找什么?” “采花贼。” “啊?!”赤楚欢裹紧了被子。 颜长欢终于在衣柜里找到了站的笔直的叶钦天,十分无语,但这个人又是薛越的师父,只得咬牙切齿道:“您老人家兴致好啊,躲人躲到我这儿来了。” 叶钦天干笑几声,小心翼翼的走出来。 然后苦着脸问颜长欢:“你怎么跟她认识啊?” “不仅认识,这一路还得一起走呢。” 叶钦天瞪圆了眼睛,转头就想开跑,说时迟那时快,颜长欢一把拽住那人的腰带,叶钦天跑了半天原地踏步。 回头一看颜长欢气的拍大腿:“哎呀,小妮子你快放开我,出人命的!” 颜长欢歪头:“你为什么要躲花娘啊?” “花娘?” 叶钦天似乎对这个名字不太熟悉,颜长欢一时间有些迷糊,难道他俩不认识? 下一瞬就听叶钦天道:“她现在叫花娘啊,她原来叫鹤望兰的。” 颜长欢大惊,原来花娘以前的名字这么诗情画意,现在花娘这两个字实在是太俗气了吧?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 叶钦天夺回自己的腰带,有点心虚又有点骄傲道:“当然是因为我跟小兰兰当初那是琴瑟和鸣、情意绵绵,魂牵梦萦,刻骨相思,爱恨情仇!” 颜长欢嫌恶:“你把这辈子会的词语都用上了吧?” 还小兰兰!? ------------ 187 老二 反正叶钦天现在想走那是不可能了,拽着鬼哭狼嚎的叶钦天就往门外走,赤楚欢觉得一会儿有好戏看了也跟着走。 还没到楼下呢,花娘听见叶钦天的声音徒然站了起来,身子都在颤抖。 叶钦天看见她更是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转头就捂着脸想跑,可自己的腰带还在颜长欢的手里。 “叶钦天!!!” 花娘气冲冲的走上楼梯来到叶钦天面前,她气急了怒急了,叶钦天害怕极了。 当即脱身从颜长欢手里跑了,花娘哪里肯放过?一把扯过一旁的扫帚开始追打他,一边跑一边喊着:“叶钦天你还敢跑!?你跑,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娘也不会放过你!?” 店小二端着包子出来,看见两人冲自己跑过来,吓得不知所措,叶钦天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包子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跑,还不耽误。 花娘气急败坏:“叶钦天!你有种你就给我站住!” 叶钦天往后大喊:“我这不是没有种吗?” 众人:“......” 倒也不必喊的这么雄赳赳气昂昂。 颜长欢领着赤楚欢下去坐好,知秋立马端上来两碗粥,赵虎惊奇的看着二楼一直疯跑的两人,看傻了眼。 “姑娘你的头?” 颜长欢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淤青,愤恨道:“没事,蚊子咬的。” 知秋奇怪,蚊子能咬成这样吗? 赤楚欢一边喝粥一边询问颜长欢:“这是什么情况?” “我猜应该是负心渣男和暴躁旧情人。” 赤楚欢微微张大眼,她才刚出来没多久就这么刺激的吗? 二楼两人追了很久,久到楼下几人都看腻了早饭都吃饱了,花娘终于跑不动了,将手里的扫帚一把扔了过去,一击命中那人后脑勺摔倒在地,花娘立马跑上去坐在那人背上。 叶钦天跑不了了。 颜长欢见状忽然起身叫好。 于是众人就看见叶钦天被花娘提着耳朵,怂的跟个乌龟似的一边喊着疼一边不敢动的下楼来。 然后被花娘亲手按在桌子上,气道:“跑啊!你再给老娘跑一下,老娘就把你老二给剪了你信不信?” 叶钦天脸色铁青的捂住裆下,赵虎也红了脸坐了下去夹紧了双腿。 “见到老娘还敢跑,你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啊?我告诉你,你这次哪儿也跑不了!我就说我没有眼花看错,果然是你个小兔崽子,见到我有那么可怕吗!?” 现在的花娘犹如被激怒的母老虎。 颜长欢与其他人赶紧端起吃食搬到隔壁桌去,看热闹也别误伤了自己才是。 叶钦天苦着脸抬头看她:“我都三十好几了,哪是什么兔崽子啊?” “你也知道你三十好几了,那我多少岁?啊!?” 忽然间花娘眼眶蓄满了泪水,一脸委屈却还要绷着脸道:“当年你一走就是二十年啊叶钦天!我当初跟着你私奔的时候我才多少岁!?我才十六啊!你走的时候我又多少岁,十八岁!如今我多少岁?叶钦天你这个狗男人,你有没有想过我!?” 叶钦天被说的有些难堪,可听见花娘的哭声忍不住抬头看她,瞧见她眼泪串串落下来心里不是滋味的很。 想起身安慰她,花娘忽然:“给我坐下!” “好嘞。” 叶钦天做好,双手放在膝盖低下头。 花娘还在哭,她像是要把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全部倾泻出来,叫喊着:“当初我是瞎了眼,居然会看上你这种男人!这些年你过得倒是滋润的很吧?说,与几个姑娘快活过!” 叶钦天手摇的快飞起来了,解释道:“这个没有!这个真没有!虽然我平时油腔滑调,但是我心里只有你的!” 花娘脸色稍微好些,但还是气愤:“有我,有我你看见我就跑啊?” 叶钦天心虚:“那不是因为我当初一走了之,怕你,怕你生气...” “怕我生气你就跑!那你当初走什么走!?”花娘忽然一下子绷不住了,咬唇看他委屈的不行:“你要是不走,咱们现在娃娃都能结婚生子了!” 说着眼泪决堤了。 在颜长欢眼里,花娘就是一个铁骨铮铮的铁血娘子! 简而言之就是铁,这么铁的人居然现在满脸写着委屈,哭得叫人心酸。 叶钦天顿时慌了神,赶紧起身张开双臂哄着她到自己怀里去,无奈又歉疚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温声细语道:“这事儿我做得不对,你要打要骂就是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难受的不行。” 花娘抬起手在他胸口捶打了两下,然而颜长欢只看见了撒娇。 “好好好,你打你打,给你打,不气了不气了嗷!” “打死你!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人老珠黄了!” 叶钦天捧着她的脸:“哪里黄了?我看还是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似的。” 花娘收了眼泪瞪他两眼:“我这些年花在脸上的银两也不是百花的。” 颜长欢见他们稍微有点消停的意思了,立马上前横在中间:“二位,你们好了吗?” 花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感觉擦了眼泪,竟然看着比从前多了几分扭捏的娇羞。 颜长欢忍不住哎哟了一声,打着寒战出门了。 准备继续赶路了,花娘还想跟叶钦天同乘一匹马的,防着叶钦天再跑,叶钦天也明白,但是这路途遥远一直骑马怕花娘受累,于是自己钻进了马车里头来。 面对几个姑娘直勾勾的眼神,叶钦天有些不自然的倒在花娘的肩膀上,撒娇:“兰儿他们老看我!” 花娘瞪他:“看你能少块肉啊?” 颜长欢有点生理不适的瘪嘴移开眼,赤楚欢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颜长欢忍不住道:“你不觉得这像是过期的糖吗?这你也能嗑吗?” 赤楚欢笑道:“但你不觉得还挺有趣的吗?” 颜长欢扯了扯嘴皮看向撒狗粮的二人,无语道:“诶,那边的两个打情骂俏的中年情侣,我们看得见。” 花娘脸红了一下,嗔了颜长欢一眼,道:“说什么呢!” “花娘,我当真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这么纯情的女人!”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就为了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男人,要是颜长欢早早的忘了那个狗男人自己过快活日子了。 ------------ 188 故事 “这喜欢上了就认定了,我也不想一等就等他二十年啊。”说完又一把揪住叶钦天的耳朵,质问道:“说,当初为什么走?干嘛去了?” 叶钦天:“哎呀呀呀,我说我说,你先放开。” 花娘这才不情不愿的把手收了回来。 颜长欢凑近:“要不你们从最前面讲起,我好像听见什么私奔什么的,从头讲讲呗。” 赤楚欢也点头。 花娘瞪了他一眼,但却缓缓笑道:“你说吧。” 叶钦天扣扣后脑勺:“她当初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仙鹤庄的小姐,他们家世代经商,但其实是为江湖和朝堂提供各种情报的,我呢...”叶钦天有点难以启齿道:“我是个杀手。” 颜长欢有点害怕,赤楚欢有点惊诧。 张大了嘴,半天才道:“你还干过杀手呢!?” 叶钦天忽然竖起大拇指:“暗夜门杀手组织佼佼者,年年门内排名第一,销量领先全门,技术娴熟,包您满意!” “......” 颜长欢缓缓:“咱们这不是皇权争斗文吗?他们为什么画风这么清奇?” 赤楚欢也缓了半天才道:“所以你去找她要情报认识的?” 花娘翻了个白眼:“是我雇他帮我杀个人,但是后来我和那人误会解除了,我就想撤单,谁知道这个人固执的很,不达成这一单他就是不罢休,还把我绑了,说什么出鞘的剑就没有不见血的,得有职业素养。” 赤楚欢明显有兴趣了,问:“所以他要杀你?” “他敢!?我再怎么找也是仙鹤庄的小姐,他非要我在仇人里找一个出来杀,我哪来那么多的仇人嘛!于是他就不依不饶的缠着我一年,后来我遇险的时候他出来救我杀了个刺客,就两清了。” 颜长欢和赤楚欢对视一眼,这故事的发展好诡异。 “我不信故事就这么结束了,然后呢?”颜长欢问。 叶钦天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其实是我一眼就看上她了,不是不能撤单,是我...不想走。” 其余三人嘘声一片,花娘红了脸。 “那你当初怎么忽然就走了?” 叶钦天叹息:“我是杀手,你是小姐,我想跟你过好日子就不能当杀手了,所以我是回去退出暗夜门的。” 这莫名来的粉红色气氛是怎么回事啊? 颜长欢煞风景道:“我以前看电视,那些杀手想要退出自己的门派得经历不少惩罚,你也是?” 虽然不懂什么叫做电视,但是叶钦天还是认真道:“门主从小将我抚养长大,说让我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就可以金盆洗手。” “好熟悉的话术。”颜长欢摸着自己的下巴。 “一般这么说的,等你真的完成了任务之后,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了。”赤楚欢皱眉。 叶钦天点了点头。 “后来我找到兰儿,她愿意跟我私奔,于是我俩就一起到了京都城,想着这地方是皇城,暗夜门的人再猖狂也不能轻易在皇城杀人,可是我忘了他们有多么的不是人,他们一直追杀我,用兰儿的命威胁我回去。” 颜长欢觉得现在故事已经进入虐点了,皱紧了眉头等待下文。 叶钦天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花娘道:“所以我是为了躲避追杀,也是不想你跟着我再被那些人伤害,于是就打算出去避避风头,谁知道...” 暗夜门的人实在是疯了,追杀了他近十年,后来他就不敢回去了,一是怕暗夜门的人卷土重来,二是花娘的性子肯定见到他不会放过他。 他以为过了二十年了,花娘肯定自己回了仙鹤庄嫁人去了,他也没想到这人居然在京都城等了他二十年。 终究是他对不住她。 花娘伸手掐他一把,气恼道:“为了我好你就跑,要是再有下次,腿打断,看你以后还怎么跑?” 叶钦天揉了揉被掐的地方,眨眨眼:“不跑了,我都累了,还是在你身边安逸。” “知道就好。”花娘这才软下声音。 颜长欢觉得这故事不得劲,听完之后浑身不舒服,大概是因为自家夫君现在正在打仗生死未卜吧。 转头看赤楚欢,后者虽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面容上的悲楚实在是太明显了。 颜长欢伸手握住她的手,赤楚欢抬头与之对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 “对了,你从南疆战场回来,可有消息?” 叶钦天看向颜长欢,道:“叶羌这次铁了心站在南疆那边,听说太子妃徐雅言亲自去了战场劝说也无济于事,不过你放心,我教出来的徒弟没有怂的。” 赤楚欢也道:“我看见越儿了,他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颜长欢勾勾唇角,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徐雅言来。 那个小丫头当初一口一个长欢姐姐的叫着,回来连面都没见过就被送去和亲,以为那努尔是个什么好人,谁知道竟是如此。 不知道现在那丫头该有多伤心。 “你见过雅言吗?” 叶钦天摇头:“没呢,不过她那哥哥之前去了叶羌谈判,见了一面,好像没谈拢谈崩了,气急败坏的回来还说徐雅言白眼狼什么的。” 颜长欢忍不住蹙眉头。 这种一知半解的感觉实在糟糕,她会忍不住拿着现有的线索去胡思乱想,担心徐雅言在叶羌吃了大亏。 但远在千里之外,颜长欢也无法知道太多的消息,只能叫自己冷静些好。 这一路上遭遇的刺客越来越多,尤其是越接近蜀中越是有人袭击,但赵虎和叶钦天两个人大杀四方,愣是没叫那些刺客碰到一点马车边。 只是颜长欢发现自己的味蕾已经彻底尝不出来味道了,常常路上难吃的野菜她却能大口吃下,而她却是一点味道都感受不到了。 蜀中道路崎岖,蜀道更是狭窄绵长,几人只好抛弃马车骑马而行,于是到蜀中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城门大开,如今已经是夜幕了,可城内还灯火通明的,甚至还有老百姓在街上溜达,有的人在街边上下棋推牌九,有的人在拉家常,还有的人在叫骂。 “你个背时哈儿!你给老子站到!” ------------ 189 熊孩子 这座城古朴,活泼,还有一丝神秘。 颜长欢一行人进来的时候,路边的人看见官兵只是多看了一眼就又去干自己的事情去了,并没有因为颜长欢几人的到来而有什么不同。 “都说蜀中是世外桃源,果然如此。”知秋好奇的东看西看。 赤楚欢看着周围:“此前都说蜀中贫寒,薛城走的时候我还担心这地方他能不能住得惯,没想到能治理的这般好。” 颜长欢好奇:“您与蜀王认识?” “当初我与薛宗离和薛城一起相识的,薛城是个活泼无厘头的,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忽然撞进了颜长欢的怀里,把她撞得眼冒金星倒退几步。 知秋赶紧见她搀扶住,然后皱眉不悦的看着那个孩童:“你这孩子太不懂规矩了,这么个大活人你看不见呀?” 孩童操着一口蜀中话:“我看到啦,是你们挡到我面前的,搞紧走开!” 说完后面就有人提着棍棒追了上来,看那人穿着富贵,就连胡子都被修建的很好,他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将孩童一把拽了过来。 “跑!你给老子再跑三!夯实的很的嘛,你看老子今天给不给你一顿笋子炒肉!” 孩童的脚凌空蹬着,一脸的不服气:“是我把你的玉打烂的咋子嘛!你天天不回家,我娘生病了你也不管,天天看着玉,我让你看,看锤子!” 这孩子脾气秉性简直和那大人如出一辙。 大人气的上头,正要抬起棍子开打,一声惊奇的:“薛城?” 后者愣住,僵硬的抬头,然后手忽然松开了。 孩童立马跳下来跑开了,颜长欢眼睁睁的看着他没入了人海,想提醒那人孩子没了,可那人却看着赤楚欢哭了起来。 “皇嫂?真的是你吗皇嫂?”薛城一把年纪了,哭起来略显滑稽但还是经不住落泪。 跑过来扯着赤楚欢的衣袖大哭起来:“皇嫂啊,你去了哪里啊!这些年我皇兄过的苦啊,你怎么才回来啊!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 说完,在几人中搜寻一下,问道:“皇嫂,我皇兄呢?他咋没来啊?” 赤楚欢脸色不好看起来,抿唇摇头。 后者愣愣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之间就不恼了,像是明白了什么。 叹道:“皇兄,走的痛苦吗?” 赤楚欢:“应当还算平静吧。” “那就好。” 说着赤楚欢就把颜长欢一行人与他介绍,薛城不像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更像个寻常人家的亲戚叔公。 热情的邀请他们去蜀王府,颜长欢小心问道:“方才那孩子跑了,您不追吗?” 薛城哈哈大笑,摆手道:“这整个蜀中没人不晓得他薛小宝的,一会儿就有人给我逮回来,这孩子皮实不打紧。” 颜长欢微微挑眉,这蜀中治安管理这么厉害吗? 果不其然,等他们到蜀王府的时候薛小宝也被周围的邻居给领了回来,薛小宝还不服气的朝薛城哼气。 “哼什么哼?还不快叫伯母?”然后指着颜长欢:“还有这个是你表嫂!” 薛小宝是个硬骨头,直接脸一转做了个鬼脸吐了一口口水跑进了屋子里去,气的薛城又要拿起棍子追上去了。 好在赤楚欢赶紧拦了下来:“孩子还小。” “还小?你是不知道他平时多皮,上房揭瓦那是轻的,他上个月把我书房给烧了,前两天把人家私塾先生的胡子全给拔了!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天生反骨啊?” 颜长欢和赤楚欢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些尴尬。 这孩子确实有点叛逆过头了。 军队被安置在驿站去了,花娘和叶钦天也不愿意去王府里,干脆去了客栈,赤楚欢、知秋还有颜长欢几人,三个女人跟着薛城往前走,冷不丁的听见薛小宝忽然喊:“娘你快出来看,我爹把外面的狐狸精带进家里来了!” 薛城立马脱了鞋子咬牙切齿:“这个兔崽子,老子今天不打他一顿不姓薛!” 只见一个美貌妇人被薛小宝牵了出来,还不等薛小宝说什么,薛城已经拿着鞋往薛小宝屁股上招呼了。 几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颜长欢靠近赤楚欢:“我终于知道这孩子为什么那么皮了。” 赤楚欢小心回应:“薛城以前比这还顽皮呢。” 果然是父子。 薛小宝被打的哭个不停,蜀王妃是蜀中人,生的虽然玲珑娇小可是皮肤雪白身材窈窕,一见父子俩又打起来了,翻了个白眼没理会。 转头看着几人,又瞧见赤楚欢忽然脸色一边,提着裙子匆匆下来:“妾身见过娘娘。” 赤楚欢有些惊诧:“你认识我?” “王爷书房里有副画儿,有您和陛下,我常常见到也就识的。” 赤楚欢恍然大悟。 蜀王妃看向颜长欢:“这是?” 赤楚欢拉着颜长欢:“这是越儿的娘子颜长欢。” “原来是凌安王妃。” 虽然自己还算不上王妃,但颜长欢还是欠了欠身,承了这句称呼。 蜀王妃热情,连忙招呼厨房做了菜,几人落座准备吃饭,但是生活在北方的几人看着这满桌的辣椒,筷子停在半空许久。 薛城一边给自家娘子夹了辣子鸡丁一边道:“吃啊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颜长欢倒是吃的很欢实,红彤彤的肉送进嘴里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众人还以为不辣,于是纷纷动筷。 “咳咳咳!!!”赤楚欢灌了几杯茶水才好受些,其余人不敢再吃了。 薛城明白怎么回事了。 “下次我让厨房做清单些。”转头看颜长欢:“还是侄媳妇厉害,来,再试试这道水煮鱼,别客气!” 正吃着,薛小宝看着对面的赤楚欢发出一声不和谐的冷哼,道:“我见过你,你是狐狸精!” 众人顿时呆住,望着薛小宝的时候已经被他娘摁在腿上大屁股了。 可薛小宝就是不从,还指着赤楚欢叫唤道:“就是你!我爹天天在房间看你的画像,还拿着你的玉佩天天看!宁愿看你也不愿意陪我和我娘,就是你!” 赤楚欢愣住,迷茫的看向薛城。 却见薛城冷下脸,沉声道:“滚下去!不懂规矩的东西!” 薛小宝一把跳下地,气道:“你现在晓得管我了,我才不听你的!” 说完跑出门去,下人想追上去却被薛城喝住还道:“从今天开始都不准给他送饭吃,饿死他算了!” “王爷...”蜀王妃心疼儿子。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凝固了起来。 ------------ 190 蜀中话 蜀王妃心疼儿子,没多久便下了桌去。 薛城略显尴尬的看向赤楚欢:“皇嫂,其实...” 赤楚欢笑出了声,看他:“我知道,那画像是你给我和薛宗离画的那一副,玉佩也应该是你离开京都来蜀中时薛宗离给你的对吧?” 薛城松了口气,点头。 “我这孩子来的不容易,他娘给他惯坏了,现在什么都敢往外说,还敢把皇兄赐给我的玉佩砸了!你说我这火气能不大吗?”说起这个薛城满脸焦愁。 赤楚欢扒拉着自己面前的饭碗好一会儿,忽然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还能管教你不听话的孩子,我孩子不听话的时候,我连他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可你看,越儿不还是长得好好的?” 颜长欢瘪瘪嘴。 心道他可不好,以前老凶了。 薛城叹了口气,摆摆手:“不说他了,皇嫂此次回来定然是大周与南疆发生了动荡吧?” 赤楚欢点头:“越儿正在战场上,至于京都你得问长欢了。” 薛城将目光投了过来,颜长欢正在吃水煮鱼,连忙丢下筷子擦了嘴。 并将京都城里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个遍,说到薛宗离叫她去宫里那一段,两人的情绪似乎都有些低落了。 赤楚欢擦了擦眼泪:“就是这样了。” 只见薛城忽然大手拍在饭桌上,把饭碗都敲打的腾空一瞬,横眉怒目道:“实在是放肆!那薛灵雎是个什么妖孽,等本王帅军回京,一定要打的她叫娘不可!” 颜长欢狠狠的同意点头。 “所以如今咱们是要打回去?” 此时的薛城却忽然愣住了,缓缓坐了回去。 他们蜀中与别的地方不同,因地方大路途险峻,鲜少会有什么祸事落在蜀中头上,但也就证明蜀中人少与人接触。 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曾知道蜀中之外的事情,如今对于京都的事情更只是口头听说,颜长欢走得匆忙也不知道薛灵雎到底有多少兵力,贸然回去,只怕是落入了那薛灵雎的陷阱里头。 抬手道:“不急,此事得慢慢规划。” 颜长欢却蹙眉,着急道:“如今整个京都城被困,其余的藩王都在蠢蠢欲动,薛越他们还在打仗,若是断了粮草和援兵怎么办?” 她着急的是薛灵雎控制了京都城,薛越他们军心会受影响是一方面,粮草援军都在京都城,要是没有京都城下令,那些东西根本到不了南疆。 薛城点了点头,皱眉:“你说的也对,但是此事不是儿戏,不可武断。” 赤楚欢转头握住颜长欢的手安慰:“别急,会有解决办法的。” 颜长欢如今是寄人篱下,说白了蜀中这地方薛灵雎难以攻破,薛灵雎就算登上了皇位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所以人家出不出兵都是看人家的抉择。 她是求别人办事的,催不得。 于是只好和赤楚欢在蜀王府住了下来,好在薛城是个守信之人,自从知晓京都城的事情以后连忙着急了蜀中的各位官员准备商议对策。 似乎是正在焦灼,已经几日都在书房里没出来过了。 颜长欢正坐在回廊看着廊下的蝴蝶飞舞,却愁容满面的,忽然一颗石头飞了过来,知秋眼疾手快感觉拉过颜长欢。 随后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跑走了。 知秋气道:“肯定是小世子,那个小家伙可烦人了,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就没有一个不被他欺负的!” 颜长欢捡起地上的石头,又看了看刚刚他站的位置。 道:“算了,我们如今要求他爹办事,少说点吧。” “好吧。”知秋不情不愿。 心想要是那个薛小宝要是还来找自家姑娘的麻烦,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小崽子的! 颜长欢准备回房休息了,一颗石子又打中了她的大腿。 这力道虽然不重,但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低头。 薛小宝这次没跑,站在原地趾高气扬的抬起头路看她,还摆弄着自己手上的弹弓做鬼脸。 “这熊孩子!”知秋气的要上前理论。 颜长欢一把拉住她摇摇头。 然后捡起石头走了过去,薛小宝本来想跑的可看到颜长欢居然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于是就停了下来倒要看看颜长欢要干什么。 颜长欢把手心的两颗石头递给他,道:“喏,还给你。” “切。” 他夺过石头,低头又开始摆弄弹弓,一会儿瞄准颜长欢一会儿瞄准知秋,吓得知秋一惊一乍的,逗得薛小宝乐不可支。 颜长欢不为所动。 薛小宝觉得没意思,看她:“你为什么不害怕?” “因为你不会真的打我啊。” 薛小宝皱眉:“谁说的!?” 颜长欢笑笑:“你要是真的打我不会每次都打偏吧?” 薛小宝抱着自己的小手:“那是我力气小,打不重而已。” “哦?”颜长欢蹲下身,看了看他手中的弹弓,道:“姐姐这里有个特别厉害的人,他打出来的弹弓又准又快,还能杀敌,你想不想学?” “真的?”薛小宝惊喜一瞬间,然后又变成怀疑,一下子警惕:“我才不得相信你,就是因为你们来了,我爹天天都看不到人了,哼!” 颜长欢忽然笑出了声,‘噗嗤’一声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了。 薛小宝觉得尴尬,问道:“你笑啥子笑?” “小宝今年几岁了?” 薛小宝骄傲:“八岁了!” 颜长欢瘪嘴:“我看啊只有三岁,不然怎么还老是爹爹长爹爹短,这么喜欢粘着爹爹啊?” 小孩子自尊心极强,咬牙切齿的看着颜长欢,气道:“我才没有!” “好好好,小宝没有,小宝只是在引起别人的注意对吧?” 薛小宝愣住,虽然还是有些不愿意好好说话,但忽然不生气了,偏过头不看颜长欢,再说了一遍:“我才没有!” 颜长欢眨眨眼,站起身来:“小宝,你爹爹是王爷,是蜀中的顶梁柱,他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爹爹,你身为他的儿子,以后也要做蜀王的,就这么大点胸襟吗?” 颜长欢还特意伸手戳了戳薛小宝的胸口。 后者别扭的躲开。 哼道:“我晓得,我又不是哈的!” 颜长欢觉得孺子可教,正要走,薛小宝忽然拉住她的手,一脸严肃:“你不是要带我看打弹弓好厉害的人吗?好久去?” ------------ 191 小霸王 整个蜀中谁不知道他薛小宝是个霸王? 薛城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每次说要打其实也不敢真把人打疼了,亲娘又是个疼儿子的,就越发惯的他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些年私塾先生被他祸害了一个有一个,路过的百姓看见他都会不自觉的离远一点,于是周围的小孩儿也知道不能和这个小霸王一起玩。 所以他没有朋友,几乎从早到晚都是一个人,想被人注意到的时候就去搞点破坏,虽然每次来的都是他爹的一顿毒打,但是他不在乎。 谁叫那些人忽视他? 他就是要弄出些动静来,就算是使坏就算是被打,就是要叫所有人都注意到他才好! 但是现在他坐在马车里却有些拘谨起来,他抓着自己两侧的裤腿,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颜长欢。 他觉得颜长欢好看,而且还愿意和自己玩,虽然这个人让爹爹不见了,但应该不是个坏人。 他的小脑袋在不停的运转着,圆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好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直到下了马车之后,他忽然主动拉住颜长欢的手。 颜长欢被这小手握的猝不及防,低头却见薛小宝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低着头故意不看自己。 笑道:“害怕了?” 薛小宝赶紧解释:“我才没有!我是害怕你走丢了,我还要被我爹骂!” 颜长欢故意长长的哦了一声。 薛小宝跺了跺脚:“哎呀,你快点带我去见那个很厉害的人!” “走吧。” 知秋率先在柜台询问了花娘他们的住处,稍后就被小二带到了二楼某一间屋子的门前。 抬手敲响,没有人回应。 颜长欢挑眉,难不成是出门了? 再敲门,里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瞬门被打开了。 然后颜长欢瞪圆了眼睛蹲下身捂住薛小宝的眼睛,而薛小宝也伸出小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知秋也尖叫着捂住自己的眼睛。 叶钦天穿着雪白的里裤里衣,然后里衣没有穿好,漏出紧实的肌肤,此刻一脸淡定的看着面前三人。 “喂,是你们扰人清梦,搞得好像是我强迫你们看的似的。” 颜长欢抱着薛小宝转身:“赶紧把衣服穿好,有小孩呢!” 叶钦天动了动嘴似乎在骂骂咧咧什么,随后花娘穿戴整齐的出来将他推搡到一边去,道:“你们这来的太突然了,咦?哪儿来的娃娃啊?” 突然吃惊的看着颜长欢:“该不会是薛越的?” 又皱眉:“那也不能才几天没见就这么大了啊!” 颜长欢转过身放下薛小宝,薛小宝立马皱起眉头叉腰反驳:“我老子是薛城不是薛越!你懂个球!” 花娘一怔,看向颜长欢:“他说什么呢?” 这蜀中话她听了几天了,始终听不明白。 颜长欢解释:“他是蜀王的小世子。” 叶钦天忽然探出头盯着那小孩儿看,笑道:“嗷,小霸王!” 薛小宝:“管你球事!” “还真挺霸王的。” 花娘皱紧了眉头把颜长欢拉到一边去,问道:“你把他带过来干什么?难道是蜀王不打算出兵,你要挟持他儿子威胁他?” 颜长欢怀疑花娘最近爱情回来,智商没有了。 就算要挟持,也不可能满大街的拉着走啊? 翻了个白眼道:“蜀王如今正与官员商讨,无暇顾及这个顽劣的儿子,我与王妃说带他出来玩玩。” 花娘有些不相信。 这一路上颜长欢难得会笑一次,心里总是装着事情,怎么会好心带这个孩子出来玩呢? 面对花娘质疑的神情颜长欢有点心虚。 “好吧,其实是我想让他别去打扰他爹,这样我们也能提早回京。” 花娘皱眉,转头看见叶钦天居然一只手把薛小宝夹在胳肢窝下往外走,薛小宝正操着一口蜀中话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但是应该和爹娘有关。 二人顿时觉得不对劲,赶紧追了上去。 “老叶!你干什么?” 花娘拦住叶钦天的去路。 颜长欢赶紧把薛小宝解救下来。 下来后的薛小宝对着叶钦天就是拳打脚踢,还想上嘴咬,简直比疯狗还疯狗。 颜长欢赶紧拦下,安抚道:“好了好了,小宝冷静!” “狗日的你敢欺负我!你晓不晓得我老汉儿是哪个?我喊他收拾你!” 叶钦天也生气,嘶了一声:“格老子滴,小娃娃家家还歪的很,这儿是我的地盘,滚出去!” 花娘一怔,看他:“你还会说蜀中话?” 叶钦天冲她眨了眨眼:“混江湖的基本操作。” 薛小宝一边推着颜长欢的手一边要去踹叶钦天,凶神恶煞,好似那被激怒了的野狗。 虽然这样形容一个小孩不好,但是被他误伤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颜长欢还是这么觉得。 忽然,薛小宝一手肘把颜长欢的鼻子打了一下,虽不是有意,但力气不小,痛的她顿时撒手坐在地上。 “姑娘!”知秋赶忙跑了上来。 薛小宝没了束缚立马跑过来又要打叶钦天,只见叶钦天板着脸撸起袖子一下子把薛小宝从地面上抓了起来,然后大步流星的往客栈后院走去。 花娘看看他俩又看看颜长欢,然后跺了跺脚回到颜长欢身边,将她搀扶起来。 “幸好没流鼻血。” 花娘叹了口气:“你说你把那孩子带来做什么啊?” 颜长欢无奈揉了揉还在发痛的鼻子:“我也不知道他俩能打起来啊。” 这薛小宝看起来人小小的,没想到面对叶钦天愣是一点都不怵,还凶神恶煞的,果然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厉害着呢。 忽然又愣住:“叶钦天不会对他下死手吧?” 花娘也犹豫起来,咬牙:“他表面看着玩世不恭,做杀手那么久,恐怕...” “糟了!快追!” 二人生怕叶钦天一个暴露直接把薛小宝撕成两半,到时候薛城恐怕不知不会出兵,还会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 等到二人到后院的时候,只见薛小宝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的弹弓断成两截丢在地上,叶钦天就站在一旁抱胸看着,仿佛事不关己。 ------------ 192 弹弓 “我不玩了!我不要玩了!我要找我娘呜呜呜啊,我要娘...” 薛小宝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看得人十分可怜,颜长欢赶紧跑上去抱着他检查有什么有受伤,可是看了半天一点伤痕都没有。 缓缓抬头看叶钦天,小心道:“你不会把他打成内伤了?” 叶钦天无语:“我一根小指头都没碰他。” “那他嚎什么啊?” 叶钦天也迷茫的耸肩。 颜长欢只好一边安抚薛小宝一边见他抱起来坐在一旁的矮凳上,问道:“小宝,他打你了吗?” 薛小宝哭哭啼啼的摇头。 “那他骂你了?” 薛小宝还是摇头。 颜长欢这就不懂了,疑惑道:“那你哭什么啊?” 薛小宝哭得眼睛都要肿起来了,指着地上断掉的弹弓委屈道:“那是我爹给我做的,坏了,没得了,呜呜呜呜” 颜长欢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花娘赶紧捡起弹弓企图想把它修好,可是这弹弓直接从分叉处断裂的,想修都修不好了。 叶钦天听他哭得不耐烦,无语道:“我再给你买一个不就行了吗?” “我不要!”薛小宝大叫:“我就要我爹给我的!我就要!” 颜长欢叹了口气,忽然站起来看向叶钦天,小声道:“你会做弹弓吗?” 叶钦天:“当然了。” 颜长欢回头看薛小宝:“要不这样,我呢拿着这个坏掉的弹弓去找蜀王,让他再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薛小宝哭声渐弱,听进去了这句话。 花娘赶紧接着道:“对对对,我们让你爹再给你做一个,你可别哭了。” 薛小宝打着嗝还在抽噎,微微的点了点头。 随后颜长欢就拉着叶钦天走了,花娘想跟过来却见颜长欢停下来,然后拉着花娘和知秋一起回到薛小宝身边,道:“你们俩照顾好他,我们去去就回。” 两人同时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不要啊姑娘,我带不了小娃娃的。” “就是啊长欢,你是知道我的最是没有耐心的,你叫我看孩子不行的!” 颜长欢给了他们一个肯定的表情,然后迅速转身拉着叶钦天走了,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薛小宝哼了一声,道:“我要吃糖!” 花娘无奈:“吃吃吃,小心蛀牙。” 话说完,薛小宝眼眶又红了起来,好像又要哭了,二人无奈只好软下声音说好。 颜长欢和叶钦天拿着旧的弹弓跑到木材店里,跟老板要了一模一样的木材,借了刀具让叶钦天坐在店里做一个和原来那个一模一样的弹弓。 “叶钦天考验你职业能力的时候到了,作为一个前杀手,我相信你可以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连道口走向都必须一致。” 颜长欢拍着叶钦天的肩膀,不是在吩咐,好像在威胁。 叶钦天皱紧了眉头:“我觉得你这个丫头很不尊重我,我好歹是薛越的师父,你是他婆娘,应该也要把我当成师父尊敬才是。” 颜长欢:“我和他还没有正式成亲。” 叶钦天有点无话可说了,但还是不肯动手,觉得很亏。 颜长欢只好叹气道:“那你要是想一直听薛小宝哭下去,那就不做吧。” “呀!?那你是带过来的!” “是你把他惹恼的。” 叶钦天猛地站起来:“我只不过是说他爹是不是不要他了,所以来了我这儿,我怎么就招惹他了?” “......” 颜长欢就觉得他是嘴欠。 本来那孩子就缺乏安全感,尤其是对自己爹,跟他说这些他定然是当了真恼羞成怒了。 颜长欢叹息:“希望以后你的孩子别落在他手里吧。” 叶钦天皱紧了眉头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缓缓坐了下去,有点自我怀疑:“我说的很过分吗?” 颜长欢反问:“不过分吗?” 叶钦天吃瘪。 缓缓拿起木材开始削了起来,颜长欢就坐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就打起了哈切来。 叶钦天看着不得劲,赶紧搭话道:“你跟薛越啥时候认识的?” 颜长欢一愣,想了想:“有三四年前吧。” “到底是三年还是四年啊?” 颜长欢皱眉:“记不清了。” 叶钦天嗤笑一声:“我看你对我那乖徒儿就不上心,我走的时候我徒儿还一个劲的拉着我让我看着你,保护你,逗你开心,你要什么给什么,你倒好,连什么时候见的面都不记得了。” 颜长欢忽然面色不好。 叶钦天还以为是自己说中了她的糗事,赶紧乘胜追击道:“你这小妮子忒无情了,薛越可是每天都念着你,你有没有发现你有一件衣裳肚兜不见了。” 颜长欢一怔。 她衣服那么多到还真没发现过。 忽然反应过来:“难道是薛越拿的?” 叶钦天给了她一个‘还不算傻’的眼神,颜长欢心里涌动起一股怪异的情绪来,一种又羞又甜蜜还有点烦躁。 这个人怎么那么变态啊? 打仗就打仗还拿她的衣服走,什么癖好啊这是? 但下意识的又笑了,薛越这个大傻子,难道得闻着她的味儿才能睡觉吗? 见叶钦天盯着自己发笑,颜长欢赶紧收敛起来,挡住自己的嘴角,道:“我也每天念着他啊,但是念着他又不能回来,说出来还怪难受的,我为什么要把他天天挂在嘴面上啊?” “嘿!”叶钦天削下一片木屑,看她:“兰儿跟我说你有心事,这心事跟我乖徒有关系吗?” 颜长欢转眼看他许久,抿了抿唇:“不是。” 叶钦天哦了一声。 “那是你自己?” 颜长欢下意识的紧绷了一下,而后看他,皱眉:“你怎么那么八卦啊?” 叶钦天笑笑:“不过是不想你这小妮子学了当年的我,你看看,白白错过二十年,想弥补都不知道怎么弥补。” “不一样。” 叶钦天当年还有的选择,他可以躲可以跑,可是颜长欢躲不了,计算藏到天涯海角去,她还是会毒发身亡。 暗下眼帘,叹息:“叶大哥,有些事情不是说出来就能好的,说不定说出来是徒添烦恼。” 叶钦天被她忽然来的一句叶大哥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听她说这话觉得有点不对劲,顿时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皱着眉头看着审视颜长欢好一会儿。 ------------ 193 父慈子孝 “小妮子,你该不会得绝症了吧。” 颜长欢几乎以为是自己剧透了。 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叶钦天,但看他的表情好像还是一无所知的样子,应当是猜测。 便干笑着道:“怎么可能,如今京都城被薛灵雎掌控,我哪有心情去想别的?” “是吗?” 颜长欢反问:“不然还能是什么?” 叶钦天笑笑摇头道:“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莫让在乎你的人担心,这是一种美德。” 颜长欢沉默了。 等两人拿着做好的新弹弓回来的时候薛小宝正在只牛乳糖,见到颜长欢立马跳下来,把自己手里的牛乳糖递给颜长欢。 “你吃。” 颜长欢惊喜:“给我的?” 叶钦天皱眉:“我的呢?我还给你做...啊!”他看着自己被花娘踩中的脚吃通大叫。 “刚刚哄好的,你要是在惹哭,我饶不了你!”花娘小声在他耳边说。 叶钦天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憋红了脸将自己的脚从花娘脚下解救了出来。 颜长欢接过牛乳糖将做好的弹弓放在薛小宝的小手上,心里还有些忐忑:“你看,你爹爹亲手给你做的。” 叶钦天:总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 薛小宝拿着弹弓看了很久,有点不相信的抬头,皱眉:“我爹平时啷个忙,咋个阔能给我做弹弓?” 其实他的弹弓早就有点坏了,他一直央求薛城再给他做一个,可是薛城总是这里忙哪里忙,就是不回家,就是不帮他做弹弓。 怎么可能颜长欢一去就给他做弹弓了呢? 颜长欢面色未变:“因为是我去求的啊,我当着好多人的面说要是不给小宝做个弹弓,小宝就再也不理他了,你爹吓坏了,立马就做了。” 薛小宝有点高兴。 兴高采烈的问道:“真的?” 颜长欢点头,摸摸他的头:“对啊。” 有了新弹弓的薛小宝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之前就像是一个要攻击人的小刺猬,谁要是靠近就扎谁一手。 现在把刺收了好多了。 颜长欢指着叶钦天对薛小宝说:“那个就是我跟你说的特别厉害的高人,你要不要他教教你?” 薛小宝本来还有点生叶钦天的气,但看在自己有新弹弓了,还是上前看着叶钦天道:“我想学打弹弓,你能教我吗?” 叶钦天低头居高临下:“想学啊?叫声师父。” 薛小宝这个人能屈能伸:“师父。” 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叶钦天都愣了一下。 “哟,这声师父喊得甜,行,今天开始你就是你薛越表哥的小师弟了!” 而后抱起薛小宝就又要去后院里,拿着弹弓一瞄一个准,指哪儿打哪儿,薛小宝看的眼睛里都是星星,崇拜的看着他许久。 八岁的孩子,最是有英雄主义的时候,不知道薛城看见自己儿子崇拜别的男人,会不会后悔呢? 颜长欢靠在树干上想着。 花娘缓缓走来,看着远处的二人,笑道:“你以后一定是个好母亲。” 颜长欢笑容渐敛:“是吗?只可惜我恐怕生不了了。” 花娘皱眉:“怎么?” 颜长欢猛地回神,笑的轻松:“我的意思说,我这身子常年练舞身子又虚,恐怕孩子都不愿意来。” 花娘这才松了口气,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笑得甜蜜道:“我倒是想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她都三十八了,要是有孕也是高龄产妇了。 “叶钦天应该是个好父亲。” “你也觉得吧,我也觉得。”花娘望着叶钦天的背影笑开了花。 颜长欢转头看她,发现自从叶钦天回来了之后,花娘整个人都像是一朵向日葵一样,叶钦天就是她的太阳。 太阳往哪里走她就往哪里转,只要叶钦天在她就高兴。 果然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好哄。 回去的时候薛小宝猛地扑到薛城怀里去,然后叽叽喳喳说自己特别喜欢新弹弓,面对薛城迷茫的神情,颜长欢赶紧点头示意他应下来。 好在薛城懂了意思没有拆穿。 ...... 话说回战场,徐正言受了伤在床上躺了半月了,秦晞也就照顾了半月,这半月里除了还在对叶羌讨伐以外,南疆与大周像是西战了一般。 秦晞不知道薛越在南疆的近况,徐正言又伤势久久不愈,总也睡不安宁,就连巡逻的时候都走神。 这日她正与将军们商议下一部与叶羌的作战计划,忽然有一小兵冲了进来,道:“秦将军,叶羌有人来见。” 秦晞蹙眉。 这时候叶羌的人来,难不成是为了求和? 当即挥手:“叫他进来。” “是!” 徐雅言身穿粉色华丽衣裙,一看便是大周的衣裳,一个身材窈窕貌美如花的姑娘出现在军营里众人都在看,有人知道她是谁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这些年徐雅言的小圆脸都长成了鹅蛋脸,嘴角也没有笑意了。 她被人看管着进入了大帐,抬头便与秦晞对视上,后者一愣,忽然站起身来。 “雅言!?” 徐雅言勉强勾起笑:“秦晞姐姐。” 秦晞立马将帐中其他人招呼走,随后走下位置来到徐雅言面前,拉着她入座。 “雅言怎么来了?是叶羌的人愿意投降求和了?” 徐雅言听着话脸色一僵,摇了摇头。 道:“我听说哥哥受了伤还没有好。”她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膏:“这是叶羌国的膏药,对箭伤很有用的。” 事关徐正言,秦晞还是收下了药膏。 “你是来见你哥的,走吧。” 可秦晞站起来了,徐雅言却还坐在凳子上,神色复杂不知道该看向何处,一双手像是麻花一样踟蹰不敢。 秦晞蹙眉不解:“你不见他,那你来就为了单纯送要药膏?” 话音刚落,忽然看见徐雅言微微颤抖的肩膀,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秦晞。 秦晞一愣。 “怎么?” 她开口:“秦晞姐姐,我知道是我夫君选错了路,可是我已然是他的太子妃,我没有办法。” 徐雅言忽然站起身来,当着秦晞的面,‘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秦晞后退一步也立马蹲了下去:“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秦晞姐姐!你可不可以放过努尔?我回去劝他,我劝他不打了,我们不打了好不好?” 她哭得痛苦,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觉得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故国,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敢帮任何一边,可是也不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被灭亡。 她只能来求秦晞。 ------------ 194 回不去了 “秦晞姐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是我夫君做错了,可是秦晞姐姐,他是我的夫君,是雅言认定的夫君啊!” 秦晞看着眼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少女,抿紧了嘴唇。 当初的徐雅言是多么爱笑单纯干净的一个小女孩儿啊,如今却被两国之间的恩怨折腾成了如此,成了一个怨妇。 她微微张口,道:“两国争斗,与你无关,先起来。” 徐雅言不敢起来,挣扎着推开了秦晞,害怕自己一起来秦晞就什么都不肯答应她。 “不,我不起来,除非你答应我,这仗不打了,你们撤兵!” 秦晞皱紧了眉头,握紧了拳头。 不敢接话。 徐雅言哭着,缓缓道:“秦晞姐姐,雅言从小就敬佩你,你和哥哥想要在一起的时候,雅言一直在帮你啊,秦晞姐姐你也帮帮雅言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雅言...此事我帮不了你。” 秦晞为难的看着她。 正沉默着,忽然帐篷被人拉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一瘸一拐的人,那人却不顾自己腿脚身体的疼痛愣是快速走来,然后拉着徐雅言站起来。 “啪!” 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徐雅言白嫩的肌肤上。 秦晞惊呼:“徐正言!” 赶紧上前扶住他,看着他被纱布抱住的地方又开始渗血出来了,心疼的皱眉:“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 徐正言怒目看着徐雅言,又心疼又气愤。 “我要是不来,我都听不见这死丫头说的话!” 徐雅言被打了折一巴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撑起身子捂着脸看着自己兄长,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 咬了咬下唇:“哥哥...” 谁料徐正言却大喝一声:“别叫我哥哥!我不配做你哥哥,你叫叶羌人做哥哥去!” “正言...”秦晞拉着激动的徐正言,似乎是想暗示徐雅言快走。 可是徐雅言却站定在一边,流着泪放下手,痛心道:“哥哥始终都是雅言的哥哥啊。” 徐雅言眼眶微红,哽咽:“既然还认我这个哥哥,那为何要为了叶羌的人执迷不悟?” “因为那是我的夫君!” 徐雅言嚎啕大哭。 “你们的将军打伤了我的夫君,他的一只手没有了,哥!他是我夫君是你的妹婿啊!他已经没有一只手了,我求你放过他,放过叶羌我求求你。” 徐雅言从小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是如今嫁了人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在爱情和家国之间她第一反应还是她的爱。 这件事情没有对错,可徐正言就是觉得心寒。 以前他那个粉雕玉琢,跟在她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喊着哥哥,无论徐正言做什么决定都会无条件支持的徐雅言,好像不见了。 如今站在面前的是一个为了爱情没了自我的妇人。 他沉声道:“徐雅言,当初你嫁给努尔是他努尔求的,是你自己答应的,如今也是他努尔出尔反尔对大周开战!” 他往前走了两步,指着徐雅言:“你要为了你的爱情冒险,你要为了你的夫君将整个大周置于险境,好!你去找那些被叶羌杀了的鬼魂,你去找被你夫君折磨的如今连吃喝拉撒都无法正常的将士去,去啊!” 他推搡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徐雅言,秦晞赶紧上前抱着徐雅言,希望徐正言不要再刺激她了。 可徐正言此刻被这个不成器的妹妹气的头晕眼花。 怒道:“你有夫君,你有小家,难道那些将士们没有吗?你的夫君还有的活,那些在家里日以继夜等着军队凯旋的妇人他们有吗?今时今日你要大周放过叶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徐雅言哭着摇头。 她不是不懂,只是...只是她只想保护她的夫君啊! “这叫放虎归山!叶羌这头白眼狼大周不会放过,永远不会!你最好祈求努尔快点投降,也许他还能活命成为俘虏,但他执迷不悟的话,大周的铁骑一定踏破叶羌夷为平地!” 秦晞被徐正言这幅样子吓到了,徐雅言也被镇住了。 秦晞所见的徐正言永远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或是对自己百依百顺温柔的不像话,而如今他竟然有点像是一头雄狮。 忍不住动了动喉咙。 徐雅言被怼的无话可说,她想超徐正言下跪可却被徐正言一把拉住,怒道:“你可行了吧,就算你这副膝盖骨赔给我也没有任何用,你现在最好是回去,告诉努尔向大周求和。” 徐雅言痛苦:“我若能求他答应,我便也不会来!” 努尔固执,他说他要守着他的国家直到最后一刻也不会投降,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徐正言板着脸:“那没办法了,请回。” “徐正言!” 秦晞睁大眼看着他又看看徐雅言。 若是这次放走雅言,大周下一次与叶羌开战就是决战,如今南疆停战他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将叶羌彻底攻破。 如此,到时候雅言怎么办? 那般混乱的境地,她还能活下去吗? “雅言不能走!”秦晞拉住徐雅言:“叶羌护不住你了,你就留在这里,等战事结束我们一起回京都城,我们去找你的长欢姐姐,去找你爹爹好不好?” 徐雅言看了她一会儿,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了选择,大周,京都城她是回不去了。 咬了咬下唇,看向徐正言:“哥哥,也许下次见面,你只能看见雅言的一具尸骨。” 徐正言握紧了拳头看向别处,克制着自己,假装镇定,却连呼吸都不顺了。 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哥哥,你从小就教雅言凡事从心出发,雅言听你的,我的心选择了努尔,选择了叶羌,就不回去了。” 秦晞惊诧:“雅言!?” 徐雅言苦笑哭出声来:“所以哥哥,你替我跟爹爹说一句,是女儿不孝....来世,来世雅言还做爹爹的女儿,还做哥哥的妹妹。” 徐正言转过身,留给她一个背影。 状似无情:“走吧。” 徐雅言是一步三回头,身子摇摇晃晃的出了大周营地,走向叶羌的那一段路有些漫长,漫长的每一步都好像横跨了大周的疆土。 这一走她就彻底不是徐家女了,每一步都是她离开大周奔向叶羌和自己所爱之人的路,她不孝不义,只想守在自己夫君身边。 错了吗? 也许是错的,但她甘愿如此。 ------------ 195 降了 大周军想要趁南疆歇战的这些天尽快攻破叶羌,如此兵力就不会再分散了,于是秦晞亲自集结大部分兵力,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夜袭叶羌。 如今努尔重伤,叶羌没有主帅不会主动开战,只能大周先行一步。 是夜,弓箭手在每一支箭上绑了布条,浸了油,在火堆里过了一圈,带着火苗对准了叶羌军营。 夜晚的黑笼罩在叶羌的上空,秦晞的脸被摇摇晃晃的火苗照的阴暗不明,她静静的等了片刻后,皱紧了眉头,将手抬得高高的,又忽然垂下。 一时间,带着火苗的箭雨统统超叶羌飞了过去,万箭齐发之下,叶羌军营仿佛待宰的羔羊。 看着渐渐燃烧起来军营,仿佛都能听见里面的人呼救声。 大周将士们叫喊着冲破了黑夜的寂静,冲着大刀毫无后顾的向叶羌人厮杀着,一个两个三个... 当无数的叶羌人倒下后,黎明来了。 火焰熄灭了。 叶羌战败了。 这一夜对于大周来说是酣畅淋漓的,他们胜了这场仗,给死去的兄弟报了仇,鼓舞了士气,可对于叶羌来说如一场噩梦。 等到天亮了,大周将士们压着叶羌的俘虏返回营地,徐正言早早的等在营帐门口,他的目光在所有俘虏面前搜寻着,每一张脸每一个人他都仔仔细细的不放过。 可始终没有找到他想见的人。 他看向秦晞,后者不敢看他,偏过头许久才拉着他进了营帐之中,捧着他的脸好一会儿,道:“看到她的时候,已经和努尔服了毒。” 徐正言睁大眼睛不想哭,笑道:“还挺聪明,知道选个不痛苦的死法。” “正言,你想哭就哭吧。” 徐正言梗着脖子看她良久,两行泪落了下来,五官皱在了起来哭得有些丑,却真实的难过。 他抱着秦晞呜呜咽咽了好一会儿。 嘴里始终嘟嘟囔囔的说什么,仔细听好像是在说他没有妹妹了,雅言不见了,他是不是对她太凶了之类的话。 秦晞红了眼眶,伸手环抱住他的身躯,靠在他肩膀上拍拍他的后背。 她连日作战身上还有汗味和血腥味,可是徐正言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却安心的多,她抱紧了秦晞。 “我不能失去谁了,真的,我谁也不能失去了,你们都要好好的。” 秦晞点头:“嗯,我们都好好的。” 等战事一结束她就嫁给他,然后她还做女将军,徐正言还做她的监军。 叶羌太子和太子妃死在军营后,叶羌首都也乱了,本应该趁此机会派军占领叶羌,可是因为京都城被薛灵雎掌握在手里,秦晞不敢把消息传回京都城。 只好先安置俘虏,与叶羌国主周旋,等着薛越回来。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清晨,忽然有人传来捷报说南疆国主赤酆死了,头颅被丢在了两军战场的中央,他死不瞑目的盯着前方,仿佛死前受过什么折磨。 墨净疯了,她跑来城楼上掐着千隐之的脖子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战胜大周,还要千隐之去陪葬。 可千隐之也被赤酆的人头吓得早就魂不守舍,墨净哭喊着叫人打开了城门,她拖着长裙跌跌撞撞摔倒了三四次满脸的灰土。 她终于到了赤酆头颅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捧起赤酆的脑袋,仰天痛哭。 无不哀泣。 然而他死了,南疆就乱了,内臣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打仗,只想着推举下一个国主,争着想要做国君。 就连士兵都犹豫了,不知道还要不要留在军营里听号令了。 千隐之遥遥的望着对面大周军营,虽然根本看不见人,但还是看了许久,知道大周军营里有人骑着马走出来,他才恢复了一些神彩。 是秦晞。 身后是狼狈模样的薛越,他跳下马走到墨净面前,笑的猖狂。 “死了好,死了真好!” 墨净阴恻恻的抬头看他:“...是你干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薛越勾唇:“可惜你杀不了了,是我杀你了。” “你们抓走我娘,在我大周境地兴风作浪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墨净恨不得把眼前之人拆骨剥皮,可是他说得对,自己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南疆乱了,赤酆死了,惨败! 谋划了那么久,居然输得一塌糊涂。 过去几十年都只是笑话而已。 她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她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出来,还是把赤酆的脑袋抱得紧紧的。 却看着薛越发笑,道:“你的蛊毒解了,真奇怪,赤血蛊怎么可以解?”她顿了顿,那张染了血的嘴忽然大笑起来。 像是吃了孩子的巫婆一样邪恶道:“我知道了,是有人和你以命换命了,到底是谁那么蠢笨呢?哈哈哈哈哈,我是输了,我是输得一败涂地,可你们也不见得赢了!” “你们这帮子人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哦不,我也是,我也被那个女人耍了,你要替我们报仇啊!”她一只手拽着薛越的衣角,祈求道:“杀了薛灵雎,杀了她!杀了这个魔鬼!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她会杀了所有人!” 她已经疯魔了。 薛越接过秦晞递来的剑,抽开刀鞘,一把捅进墨净的身体之中,她的嘴里吐出更多血来,那些血染红了赤酆的头。 她却还说着:“杀了她...” 然后她的身体停滞在了那个动作上,她跪在地上,抱的赤酆的头发紧,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曾掉落。 薛越松开了手,将自己的衣裳从她的手里缓缓拿了出来,盯着她的动作笑了笑,像是解脱了。 秦晞在马背上看他:“现在怎么办?” 薛越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城墙上的千隐之:“你问他。” 秦晞蹙眉。 千隐之看了全程,抿了抿嘴唇:“南疆,降了。” 他本就无异起争端,千家在南疆虽是世家大族却从不受重视,巫蛊盛兴而军事落寞,这是赤酆的因果报应。 秦晞收回眼的瞬间薛越身子忽然像一座倾塌的大楼一般像一处倒下,秦晞连忙下马将他接住。 “王爷?” 秦晞拉着他起来的一瞬间看见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血窟窿,顿时心惊,后背生出凉意来。 这些天他是怎么进入南疆皇城的? ------------ 196 看对眼了 这一仗赢了,当薛越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秦晞看着他裸露的上半身却不寒而栗。 到处都是血窟窿啊。 这得是多少只虫子啃咬过? 军医来医治的时候看着都触目惊心,只是一把脉却又什么都事情都没有,军医在帐篷里呆了大半天,出来的时候却是一头雾水。 秦晞叫住军医:“王爷如何?” 军医皱紧了咪头:“王爷什么事情都没有,如今晕倒只是体力不支而已。” 秦晞不解。 看了一眼帐篷,回头:“可他身上那些伤不是假的。” “这老夫也奇怪,大概是王爷身上有什么奇特之处吧,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碍就好。”说罢军医就走了。 秦晞觉得奇怪,转身进去的时候薛越已经坐了起来。 好好的身子上全是血窟窿,密密麻麻的看着还挺渗人的,秦晞赶紧背过身去,薛越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随后拿过一件衣裳穿上。 “本王身子如何?还有几天好活啊?” 听这话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 秦晞转过身,道:“大夫说你没事,只是体力不支了。” 薛越穿衣服的手僵住,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秦晞,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身体有这么好。 他在南疆城里一路杀进宫,到处都是蛊虫围攻,那种虫子咬破血肉的感觉他现在还能感觉得到,怎么可能会没事? 他连能活到回来,都觉得是老天垂青。 以为是秦晞说好话哄她,苦笑道:“不必骗我。” 秦晞有些奇怪皱眉:“可...你真没事啊,不然你再叫大夫过来看看?” 总不能非得说他有事情才高兴吧? 秦晞觉得无语,摇了摇头掀开帐篷帘子出去了,薛越坐在床上石化了好半晌才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它渐渐弯曲握成拳头,沉重有力。 确实不像是生病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但能活下去总归是好的,他的心上人还在等他回家。 于是连伤也不想养了,连忙整军准备回京,徐正言捂着肋骨神情不好。 因徐雅言的事情他近日来消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比从前更加瘦弱了,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了似的。 他惨白的嘴唇张了张:“此时回京都城怕是不妥,那个长公主一定早就做好了部署。” 秦晞点头,望着薛越:“如今虽是大获全胜,可我们的将士伤的伤残的残,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再进行大规模的战斗了。” 他们的战斗力早就被南疆和叶羌的人消耗的差不多了。 “你们说的本王有数,所以我已经捎信给了我的几位叔叔了。” 余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不妥。 本来一个薛灵雎就够棘手的了,如今王爷写信给那些郡王的意思是要他们搅和进来? 那他们还能有胜算吗? 徐正言瘪嘴:“不是我说,之前那些郡王都是观望状态,您这一封信出去不就让他们彻底动了逼宫的决心吗?” 虽然有其他郡王掺和进来对薛灵雎是一种压力,可对于薛越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压力啊,那不就是走了一匹狼来了一堆蛇? 根本没差嘛! 二人都觉得不靠谱,然而薛越却不慌不忙道:“信上没说是要他们出兵。” 秦晞抬眼,奇怪:“那您写信总不能是拉家常吧?” 薛越勾唇:“就是拉家常。” “此去兵分两路,秦晞你和徐正言先回京,我亲自带军去拜访一下我的各位叔叔们。”他笑着,又好像没笑。 那笑容仿佛是黑白无常勾人时候的表情,阴森可怕,总觉得不是去拜访,是去送最后一程的。 虽然不懂薛越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一想到马上要回到京都城,两人都振奋起来,握紧了彼此的双手。 因为回去那一仗,比此处的战争怕是要更加难打。 此地的仗只要拼尽全力,打个酣畅淋漓就好,可是京都有太多牵挂的人了,哪里都是百姓还有徐正言的父亲,一旦开战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之人。 可怕的是也许只有他们会担忧百姓安慰,薛灵雎和薛樊只想要那皇位吧? 南疆一役大获全胜,大周百姓无不欢庆,就连远在蜀中的颜长欢都得了消息。 那连日来的愁容忽然多了几分笑容。 望着传来捷报的下人勾起唇角,激动的红了眼眶。 胜了,薛越和秦晞他们也都安好,真好。 知秋鼓掌叫好,拉起坐在一旁的颜长欢:“姑娘,今日大喜咱们出去逛逛吧,听说今日有赶集呢!” 颜长欢也点了点头,出去透透气也好。 可等二人走出王府之后赵虎却站在门口,见到二人出来立马迎了上去,道:“县主。” “赵将军,你怎么在这儿啊?” 赵虎却是一脸奇怪,看看知秋又看看颜长欢:“不是您叫知秋姑娘叫我来保护您安全吗?” 颜长欢挑眉,似懂非懂。 转头看向知秋,那丫头略显心虚的低下头去,颜长欢眯眼拖长了声音道:“是吗?我有这么说过?” 知秋咬咬下唇。 “我是觉得蜀王府里的人都那么忙,我们两个女子出行总归是不便的,赵大哥闲着也是闲着嘛!” 说着抬眼看了一眼赵虎,赵虎也红了脸,扣着后脑勺笑了起来。 这是属于已经看对眼了? ------------ 197 电灯泡 热闹的街市上,颜长欢一人走在前头,知秋和赵虎两个在后面别别扭扭的一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颜长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 翻了个白眼,转眼看见一家买折扇的摊位,颜长欢看一眼身后二人叹了口气,转身来到摊位面前。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些折扇都用的上好的木材,上面的题字和花儿那都是蜀中有名的秀才笔下出来的。” 颜长欢随意拿起一柄折扇,打开来看见折扇上的美人图点了点头,又看向另一把红木折扇,知秋见状赶紧跟了上来。 夸赞道:“姑娘这个真好看。” 话音刚落,赵虎忽然拿起和颜长欢手里同款的折扇,道:“知秋你喜欢这个啊?” 知秋害羞一笑,转头看颜长欢:“是我家姑娘喜欢啦!” 话刚说完,赵虎就把折扇放了回去。 颜长欢舔了舔唇角。 这算什么? 她喜欢的就不给买了? 赵虎有些局促:“我也不知道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什么,要不我们再去前面逛逛,你喜欢什么你就告诉我,我都给你买。” 知秋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虽然说颜长欢很想让只求得到幸福,但是此情此景下,这二人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于是拿上折扇,走到两人面前,这二人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她俩似的,对视个不停。 颜长欢忍不住打开折扇挡在两人面上,没好气的对知秋道:“干什么呢?不说好陪我吗?怎么,我今天是来当电灯泡的?” 知秋回神看她:“姑娘,什么是电灯泡啊?” 颜长欢看了看二人,实在无语。 “电灯泡就是我,我就是电灯泡!” 说完就扔了老板一锭银子拿走了一把折扇,倒不是这把折扇多好,就是她现在火气大,得扇扇风降火。 那把刚买了没有一盏茶功夫的折扇被颜长欢扇的仿佛要飞起来了,她仿若置身在盛夏之中,热的人发慌,可身后的二人在温暖的春日里,跟花花蝴蝶一样! “知秋你喜欢这个镯子吗?” “赵大哥这个糖葫芦真甜。” “我给你买,你喜欢的!” “赵大哥你人真好。” 颜长欢走在前头是在无奈,叹了口气回头看二人:“我说你们俩要是想谈情说爱,不必拉着我,真的。” 知秋回过神,连忙把东西都还给赵虎跑到颜长欢身边去。 “姑娘你生气了?” 这话问的好。 你说她生气吧,倒也不是多么气,你说她不生气呢,也对不起吃了那么久的狗粮。 无奈看两人:“你们俩慢慢逛吧,我自己透气去。” 知秋往前追了两步,回头看看赵虎,后者道:“蜀中民风淳朴,只要县主不出城就没事的。” 知秋看了看颜长欢离开的方向,好像也不是城门口,于是放心下来。 颜长欢收起折扇四处看了看,停在了一家戏园子面前,戏园子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说会有变脸看,又看那么多人往里面挤。 想来这个变脸应该很好看。 于是迈着步子走了进去,当她把银子摆出来之后戏园子老板立马给她安排了好位置,还送上了瓜果糕点,尽力讨好着。 颜长欢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着台上,不一会儿就出来一个穿着斗篷的高大男人,那人脸上带着面具,随着音乐和唱腔变化他脸上面具的颜色花纹也在跟着变化。 原本是红脸突然一甩脸就变成了绿色,气势汹汹的在台上唱着川剧,一会儿又拿出火把来,一吹就吹起了如花般绽放的火焰来,精彩绝伦,颜长欢忍不住鼓起掌来。 台上的演员唱着忽然要走下台与众人互动,颜长欢因为坐在最靠前的位置,理所当然的那人率先走了过来。 那人走到颜长欢面前,忽然用袖子挡住了脸,颜长欢以为他是要近距离表演变脸,还在兴致勃勃的等着看他变出个什么来。 可那人等了很久都没有放下手,周围的观众都已经不耐烦的叫喊起来了。 颜长欢也皱眉。 下一瞬,一把尖锐的匕首从那人袖口处飞来,对着颜长欢的面门刺了过来,颜长欢躲避不及用手挡脸却被他划破了手臂,血水立马顺着皮肤流了下来。 大概是太过突然,她连痛都还没感觉到,立马推开,将桌上的盘子糕点全往那人身上扔去 。 周围的观众知道见血了立马尖叫起来,纷纷往大门口涌去,颜长欢想出去的时候已经被堵得谁也出不去了。 她捂着自己手臂伤口,血水就从指缝中溢出来。 咬牙回头,却见那个‘演员’已经绕过慌乱的人群找到了自己。 居然是冲着她来的? 这是什么世纪大巧合啊!? 要是她不进来看戏,这人就在这儿待一辈子吗? 颜长欢咬牙看了看周围,发现还有一道门,不过应该是通往戏园子内部的,但现下出现危险人物,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赶紧跑了进去,刺客也立马改变了路线追了上来。 这里是戏园子的学徒平时练功的地方,空旷,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颜长欢咬牙,忽然蹲下身将自己沾满鲜血的手贴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仅剩不多的药水倒在地上,血水与药水融和的一刹那空气中忽然凝聚起一股奇异的香味来了。 颜长欢将空了的药瓶摔碎。 心疼道:“早知道就不赌气了!” 就算要死,也不能是在这里被杀死! 异香萦绕,躲藏在阴暗之地的毒虫纷纷钻了出来,密密麻麻的虫子闻着异香朝颜长欢的血而来。 等到刺客追来的时候只看见满地的毒虫蛇蚁围在颜长欢脚下,他们贪婪的舔舐吮吸着地上的血迹,颜长欢手里不知道哪里来的铃铛,忽然眼神阴鸷的盯着此刻,一动一摇,地上的虫子就都开始朝刺客进攻了。 那刺客却仿佛很震惊,怒吼一声:“你是南疆人!?你怎么会南疆蛊术!” 颜长欢皱眉:“你不是薛灵雎派来的吗?你主子没告诉你我是谁?”说着,手中又开始动了起来,虫子越发的兴奋起来。 毒虫何其多,那人就算有心躲开可那些虫子却不会放过它,一波接着一波的扒着他的裤腿往上攀爬,直到一条毒蛇咬中了他的脚踝。 那人惨叫一声,盯着颜长欢:“...怪物!当真是怪物!” ------------ 198 遇刺 颜长欢操控着毒虫蛇蚁将那人团团围住,后者见状知道自己今天讨不到便宜,立马将咬住他不放的毒蛇斩成两半,而后一瘸一拐的退后。 望着颜长欢好一会儿,好似不甘心的走了。 等他一走,颜长欢才停止手上的动作,猛地脱力单膝跪在地上,手上的血还在流,可空气中的异香却在慢慢消散,那些毒虫在她周围停留片刻后消失了。 颜长欢咬着自己衣裳,另一手用力撕扯,将自己的衣裳撕下一块布条来,粗略的绑在伤口上止血。 不知道薛灵雎派了多少人来追杀她,不敢在这地方多家停留,一边小心着周围一边跑了出去。 整个戏园子都因为一场刺杀混乱不堪,桌椅翻倒在地,吃食全部撒了,就连围观群众都被误伤了。 颜长欢觉得此事因她而起,多少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丢下一锭银子再走的。 只是她浑身是血,满身狼狈的走在街上,多少是有些引人注目了。 甚至有个大娘关切上前,问道:“闺女,你没事嘛?” 颜长欢摆摆手:“我没事,多谢大娘。” 大娘担心的神色还是没有消散,反而眉头皱的更紧了。 道:“这世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怎么到处都有人受伤啊?” 颜长欢留了个心眼,询问道:“大娘,蜀中最近也不太平了吗?” 她这些时日一直在王府里没出去过,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概不知。 这薛灵雎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就为了抓她,有必要对整个蜀中下手吗? 大娘叹了口气:“听说要打仗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前几日进城来的几位客人好像都受了伤。” 说完,大娘眼神在颜长欢身上游走了好一会儿。 忽然道:“诶?听你这口音,也是外乡人吧?” 颜长欢一听说其他人也受伤了,心思早就飞出天际了,胡乱了点点头,然后说了些感谢的话就跑了。 待她跑回蜀王府的时候,薛城正阴沉着脸怒气冲冲的要出门,见到颜长欢脸色也没有好多少。 “王爷?” 薛城斜眼看她,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看见她也受伤的时候皱紧了眉头。 咬了咬腮帮子:“侄媳也受了伤?” 颜长欢看了一眼自己的伤,抓住了重点。 “也?还有谁受了伤?” 薛城看了看周围,不想在大门口聊这些,于是将她带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而后将一份带血的信放在桌上。 颜长欢疑惑的拿起看上面的内容。 而后皱眉又张大瞳孔,整个脸色怪异又难看,随后抬头看向薛城,道:“我以为是薛灵雎派来的人...” 薛城抿紧了嘴唇,指着颜长欢手里的信纸。 “我这几位皇兄,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消停,跟你出去的那俩孩子其中一个现在还昏迷着,客栈也被大闹了一场,如今我差人将你客栈的朋友接进府中了。” 颜长欢心中一惊,看向薛城紧张道:“王爷,是男的女的受伤啊?” 薛城:“男的,被刺中了腹部,好在那人身体素质不差没有生命危险。” 颜长欢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捏紧了信纸不免忧心起来。 这信上的意思是要薛城交出颜长欢一干人等,还要薛城出兵帮他夺得皇位,否则就会一直不断的派人进入蜀中。 落款是忠信王薛勇。 薛城长叹了口气缓缓坐下,伸手扶住自己沉重的脑袋。 “当初皇兄封他为忠信王就是想要他忠信两全,谁料他就是没学会这两个字。” 颜长欢皱紧了眉头。 如今京都城被薛灵雎掌控,大周境地之内又有不少虎视眈眈的王爷忌惮,他们如今的主动权少之又少。 抿唇:“那王爷如今是何打算?” 薛城阴沉着脸,一只手揉了揉额头似乎是在烦心什么。 道:“自是亲自出兵,不可能如了他们的愿。” 颜长欢心下了然,薛城这是要护着他们了。 但这样一来就会被各方势力顶上,皆是不止要面对薛灵雎的禁军还要与藩王们的势力抗争,太危险了。 “王爷出兵之际,我等会离开蜀中,兵分两路离开,我们会引开藩王眼线,在京都城外汇合。” 如此一来,说不定还能给薛城争取时间。 可话音刚落薛城就皱紧了眉头,摇头否决。 “你们来了我蜀中,我就有责任,怎能叫你们去冒险?” 随后还不等颜长欢再开口就已经挥手叫她退下了,颜长欢话在嘴边也不好意思再叨扰。 只好欠了欠身放下信纸离开了。 不过既然不是薛灵雎派来的人,那这些人为何会抓着他们不放? 如今的颜长欢还有什么值得这些藩王争抢? 花娘本来是来看赵虎的伤势,听颜长欢说起,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该不会是因为我压在酸菜坛子里面的那东西吧?” 颜长欢一怔。 “好像,也不无可能。” 这薛灵雎自己拿不到玉玺,就散布消息下去,叫那些藩王积极主动的来找颜长欢的麻烦,那不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惜,玉玺又不在她身上。 这黄雀怕是注定无用功。 花娘安慰了一下在一旁喊着赵大哥哭得稀里哗啦的知秋,转头看颜长欢沉默的样子,道:“应该不会有事,你别瞎担心,再不济还有叶钦天呢。” 颜长欢扯着嘴皮笑了一下,可看样子还是不高兴。 视线往下移看见她的伤口,惊呼:“哟,你这伤口还没处理呢!我去叫大夫!” 等大夫来给她换药的时候,颜长欢乖乖的坐在一旁把布条撕开,大夫刚一凑近整个人脸色都变得怪异了。 沾了一点伤口附近的血凑在鼻子上闻了闻,随后诧异道:“这,这伤口上有剧毒啊,姑娘您没事儿?” 颜长欢茫然的看了看伤口,摇头。 她记得墨净说过,她是百毒不侵的身子,如今倒是起作用了。 “你只管止血。” 大夫觉得惊奇,免不得多看了颜长欢几眼。 随后从药箱里拿出药来,小心翼翼道:“这药有些猛,用的时候会有些灼痛,不知您能否受得住?” ------------ 199 痛觉 颜长欢看了一眼伤口,倒也不觉得怎么疼,于是吐出一口气点点头:“没事,来吧。” 大夫眼神略带一些试探,随后说干就干,先把颜长欢整个袖子剪开,露出一条纤细的胳膊出来,再用清水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而后才拿起了药瓶。 大约是怕弄疼了颜长欢,大夫拿着瓶子靠近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好像那不是颜长欢的胳膊是他的。 好半天才把药粉倒了出来,鹅黄色的粉末盖在伤口上,瞬间被鲜血染红,紧接着又盖了一层,厚厚的遮住了血肉。 大夫发现自己倒多了,连忙去看颜长欢的脸色,谁料颜长欢却一脸莫名的盯着他。 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神情顿时敬佩的看着颜长欢。 一边放下药瓶,一边道:“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啊!这药就算是军中铁打的汉子都受不住,您竟然连吭都吭一声。” 说着还给颜长欢竖了一个大拇指。 然而颜长欢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情。 低头看着自己被药粉盖住的伤口,心里忍不住发慌起来。 她没有痛觉了? 怪不得被割伤的时候不痛,刚刚抹药的时候也不痛,她根本就感觉不到了,就像她的味觉一样在消失。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脚下踩着一片浮云,稍不注意就会摔下去,而周围却没一有一点东西可以让她抓住依靠的。 等大夫包扎好伤口之后,颜长欢才稍微回过神来。 知秋听闻颜长欢也受了伤,哭得更加没眼看了,着急的去厨房给她做了一晚乌鸡汤补血,哭哭啼啼的端来站在门口。 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有瓷片碎落的声音。 吓得知秋赶忙推开门,只见屋中颜长欢捡起地上的瓷片正在割破自己的手指头。 知秋害怕她出事,快步上前来放下手里的乌鸡汤,一把夺过颜长欢手里的瓷片,没好气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然后猛地将瓷片丢在地上,仿佛很生气颜长欢做出这种行为来。 后者望着自己被割破流出血来的手指头,淡然的用绢帕擦掉,随后抬头望着知秋道:“我没有痛觉了。” 知秋一把子愣住。 原本的怒火一下子被一碰冷水破灭了,她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家姑娘。 眼泪又不自觉的留下来,咬着下唇上前来握住她的手,摇头哽咽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姑娘太紧张了才没有感觉到,姑娘您别吓我...” 颜长欢擦了眼角的泪花。 “哭什么,还没死呢。” 知秋看着她的伤口忍不住嚎啕大哭,嘴里喊着“姑娘!” 仿佛颜长欢已经要死了。 路过的花娘忍不住探出头询问道:“知秋这是咋啦?” 知秋大哭着转头看花娘,颜长欢担心她说出些什么来,然后花娘也跟着她悲伤起来,于是赶紧指着桌上的鸡汤道:“我就说了句鸡汤不好喝,然后不小心咋了个花瓶,这丫头就玻璃心了。” 花娘皱眉:“这可不行啊!我们寻芳楼的姑娘没这么脆弱的。” 知秋还在哭,听见两人的对话忽然仰天长啸,嚎叫道:“太难喝了,鸡汤真的太难喝了!姑娘...难喝也要喝啊!” 颜长欢尴尬的看向花娘,后者无语至极。 “这丫头是疯了不成?” “姑娘!!!” 颜长欢赶紧捂住她狂叫不止的嘴,无奈的看向花娘,摇摇头解释道:“我想应该是赵虎受了伤她太担心了,不打紧,我安慰安慰就成了,花娘你先下去吧,小姑娘家家的也好面子。” 花娘看了一眼知秋,说了句:“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做什么,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要是那赵虎真的没了,我再给你寻个不就成了。” 知秋哭得更猛烈了,捂着嘴都控制不住了。 颜长欢扣扣脑袋不解,说赵虎没了这句话,不是往知秋心里插刀子吗? 等花娘走远了颜长欢才把知秋缓缓放开,一放开她又要嚎叫,颜长欢掏了掏发疼的耳朵:“行了,我还没奔丧,别哭得好像你已经在给我守灵了成吗?” 知秋赶紧收了收,可还是抽泣道:“姑娘...你一定会没事的,知秋去烧香去拜佛,给你把全天下神仙的平安符都求过来,你一定会没事的。” 颜长欢摸摸她的脑袋。 明明是她要死了,怎么搞的好像知秋要死要活的。 “好了别哭了,我死不死得看老天的意思。” “老天爷要是敢收您,我...我以后就再也不烧香拜佛了!” 颜长欢汗颜:“你刚刚不是还要去烧香拜佛给我求平安符吗?” 知秋着急:“我...那就先求了再说嘛!” 颜长欢笑笑,说了些玩笑话,尽量让自己和知秋都不去想她生病的事情,知秋的情绪这才安稳下来。 其实一开始的颜长欢还是会怨天尤人,会觉得自己会不会狗血了一点,居然连身患绝症这种韩剧女主角标配的人设都按在她身上了。 甚至有时候还想是不是死了就是回现代了? 但是她不敢死,怕死了就是去阎罗王那儿报道,如今她是挣扎在河堤边缘,一心求生,可水都已经蔓延到膝盖了。 索性她也越来越佛系,反正死不死不是她说的算的。 只求袁昭真的有奇迹发生吧。 薛城怕夜长梦多,担心像这次的刺杀再多来几次,原本平静的蜀中也要翻起惊天巨浪来了。 于是大手一挥,将所有持反对声音的人都挡在门外,决定亲自领兵回京都与薛灵雎一较高下。 薛小宝听说自己父亲要离开蜀中又大闹了一场,当天不吃不喝,绝食明志。 薛城原本也不想多打理他的,比较这熊孩子实在是太熊了。 可当天夜里薛小宝却跑到颜长欢屋子门口嘤嘤的哭了起来,吓得颜长欢愣是不敢睡,点着灯笼装着胆子开门,却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自己门前。 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小宝,深更半夜不睡觉,会长不高的。” 话音刚落,薛小宝忽然站起来跑向颜长欢,猛地一头扎进她的怀里,脑袋贴着她的肚子抽泣,小手紧紧的环绕着她的腰背不肯放手。 颜长欢一时愣住,拍拍他的小手:“怎么了?” ------------ 200 童养媳 “爹爹是不是不要我和我娘了?” 颜长欢不知道他小小年纪怎么得出来的结论,但是觉得薛小宝的安全感实在太弱了。 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胆战心惊。 有点像她小时候的那样,因为父母的不在意所以对于别人一点点的关心就觉得这个人待自己好,遇到什么事情只有这个人可以倾诉。 而如今颜长欢成了被依靠的人。 于是将他抱进屋子里,好好的安抚在床上,将他紧紧抱住,而后道:“小宝不哭,王爷是去做英雄的,哪里会不要你们呢?” 薛小宝却抽泣:“我爹他万一在外面遇到更好看的女人不回来了怎么吧?” 颜长欢挑眉疑惑:“谁告诉你会这样的?” “...府里的丫鬟都这么说。”薛小宝失落的说着。 “乱嚼舌根的话你也信。” 颜长欢捏了捏他的脸,道:“你爹这么多年来只有你娘一个夫人,就足以证明你爹不是花心的人,哪里会因为外面的谁就放弃他在这蜀中的一切?” 薛小宝吸了吸鼻子,好像是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听进去,抬头看着颜长欢,一脸的忧郁寡欢:“那你还会回来吗?” 这可把颜长欢给问住了。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薛小宝一见她犹豫了立马不高兴起来:“那我不要你走了,你不准走!” “为什么?” 薛小宝傲娇:“就是不准走!你得留在这里陪我,你当我的童养媳,以后给我做婆娘!” “......” 颜长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上手掐住薛小宝的鼻子略带训斥道:“你知道什么叫做婆娘,什么叫做童养媳吗?” 薛小宝把鼻子从颜长欢手里解脱出来。 “我知道!就是以后要在一起一辈子,然后还要一起生娃娃,养娃娃!” 颜长欢发笑:“你个小娃娃知道怎么生养娃娃?” 薛小宝觉得她在看不起自己,很不高兴道:“我长大了不就晓得了!” “好好好。” 颜长欢撑起自己的脑袋叹息一声,佯装惋惜道:“不过可惜,我已经嫁人了,是别人的娘子了,做不成你的童养媳了。” 话刚说完,薛小宝忽然推开被子坐了起来,气鼓鼓的看着颜长欢,气的小胸脯都在起伏。 道:“不行!你不能做别人的娘子,你别跟他过了,你跟我过,我不嫌弃你!” 颜长欢皱眉沉思。 “不行。” 薛小宝一见颜长欢坚持就生气:“为什么?他是谁,我找人打他!” 颜长欢嘴角忍不住上扬,调侃道:“你打不过他,你还得叫他一声表哥,对了,叫表嫂。” 薛小宝脸色难看极了。 忽然撒泼起来:“我不管,你就要做我婆娘,等我长大了你就嫁给我!” 颜长欢无奈:“等你长大了我就老了。” “我又不嫌弃你。” “......” 其实是颜长欢嫌弃他。 一个小屁孩还挺敢想的。 可看到薛小宝红着眼眶气的好像天塌下来的样子,颜长欢忍不住想今晚要是不答应是不是连觉都没得睡? 为了自己明天上路时候有充足的精神,颜长欢只好哄道:“好好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薛小宝这才缓和一点。 “你是答应了?” 颜长欢点头。 薛小宝这才高高兴兴的把被子又拿回来盖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笑眯眯的看着颜长欢,仿佛此时此刻的颜长欢已经是他的婆娘了。 翌日早起的时候,知秋来给颜长欢洗漱穿衣,看见床上躺了个薛小宝吓得手上的水盆差点洒了,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颜长欢。 后者叹了口气,悄声说话还把薛小宝耳朵捂住,道:“说来话长。” 怕小孩子到时候会苦恼,颜长欢便一直蹑手蹑脚的穿衣洗漱,等到收拾完了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 望着薛小宝转了转眼珠子,将自己之前买的折扇放在了薛小宝的手边。 算是送他的告别礼吧。 薛小宝睡得香甜,根本不知道此刻大军已经在离开蜀中了。 还是他们四个女人坐在马车里,这一次却不比上一次欢快,几人神情都显得忧心忡忡。 就连花娘都紧皱着眉头。 憋了好半天:“你说前几日那些个刺客,会不会埋伏在路边等着我们自己送上门啊?” 颜长欢:“我觉得你猜测的很对。” 花娘眉头皱的更难看了。 “我是要你认同我吗?我是要你给点有用的主意!” 颜长欢叹了口气,无力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一行人不跟大部队走,吸引火力送人头,还被蜀王拒绝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一听送人头这事儿花娘就不肯干的。 瞪了颜长欢一眼,还说她笨。 “不过啊,这外面的仗已经打完了,说不定薛越就在京都城等着呢,你这一回去你们夫妻俩就能团聚了。” 颜长欢想起薛越笑了笑。 道:“也许吧。” 赤楚欢捏紧了她的手,笑道:“等战事一结束,我给你们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保准让你永生难忘。” 颜长欢暖心一笑,点了点头。 希望真的能有那一天吧。 她如今最大的遗憾也就是没能为薛越穿一次嫁衣,她被薛越强迫进王府是做妾的,所以连衣裳都是粉红色的,更别提有什么婚礼三书六聘的。 至今她都觉得自己其实也不算是薛越的娘子。 一说起婚礼,知秋忽然拍手叫好,道:“那我要给姑娘做一件最漂亮的嫁衣,上面要钳满了珍珠,得绣凤凰!” 颜长欢好笑:“全是珍珠,那我不成蚌精了?” “也是哦。” 众人被知秋的反应逗乐了,一下子笑了出来,外面的将士们听见女人的欢笑声,原本沉重的心情都有些松懈了。 好像这一路也不是那么艰险了。 行军一路往北走,等到了歇脚的地方颜长欢几人就跟着走了下来,知秋和赵虎去抓鱼,花娘和叶钦天摘果子,只有赤楚欢和颜长欢找不到事情做,无所事事。 二人坐在火堆面前不久,薛城就送来了干粮和水,抱歉道:“出门在外不必家里,多少填饱肚子。” 颜长欢点点头,赤楚欢更不介意了,大口大口的吃着干粮。 这却让薛城皱起眉头:“皇嫂,我还没问你,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啊?” ------------ 201 小心 当初的赤楚欢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来到大周的第一天就把许多公子迷得神魂颠倒,许多现在的朝廷官员都曾对她暗许倾心。 可惜她是南疆人,还是公主,她本来就是要来嫁给未来储君的。 薛宗离那时还只是太子,赤楚欢要在一众皇子之中选出一个能登皇位之外,然后为南疆所用。 不过她选的这位未来储君,可一点也不受南疆所控,就连她自己也被策反了。 赤楚欢笑笑,咬了一口干粮,轻松道:“能如何过来?不一样的吃吃喝喝睡睡?” 薛城皱眉,看着赤楚欢眼角的皱纹忍不住难过道:“当年皇嫂美貌无双,却被南疆折磨的如此。” 赤楚欢抬眼看见他盯着自己皱纹看,伸手悄悄挡住,略有些尴尬道:“薛城,是我们老了。” 薛城收回眼沉默。 颜长欢在一旁看的也觉得尴尬,缓缓低下头去。 正当几人准备吃完东西进马车里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林子里忽然传来尖叫声,听上去好像是知秋的声音。 颜长欢赶紧回头,周围的将士们也都警觉起来。 “别担心,也许是摔倒了也说不定。”赤楚欢安慰颜长欢道。 可颜长欢放心不下,想要走近叫声传来的林子里去,可又被薛城给拦了下来,他皱着眉头警惕道:“你们在这里候着,我带一小队去找。” 说完就招手叫走了一批将士走进了黑暗的林子里去,之后就没有任何响动了,颜长欢心里不安宁,连坐都坐不下来,只能揪着自己的手站在原地不停的往树林里去探。 如果真的只是摔倒了,或是遇见什么蛇虫害怕了,那也应该很快就回来的,可是进去那么久了一点动静也没有,不免让人担心。 赤楚欢也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颜长欢抿紧了嘴唇,努力想要自己冷静下来,可脑子却忍不住想到是不是忠信王的人来了? 他能胆大包天的冲进蜀中行刺,未必就不会在路途中出手。 赤楚欢咬牙:“薛城就带了一小队人马,要是出事儿怎么办?” 颜长欢现在脑子一团乱。 如果真的是忠信王,那此时此刻守候在此地的将士就是唯一的防线,可是不带人去找薛城他们,说不定... 赤楚欢想不了那么多了,站起来就想带人去找,颜长欢咬了咬牙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更不安全,还不如带着大部队一起走。 于是抬脚也跟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利箭映着月光闪烁着光芒朝着颜长欢的方向飞来,一旁的士兵见状猛地冲上来挡开,随即大喝一声:“防守!” 下一瞬,将士们将颜长欢二人团团围住,形成了一道人肉墙。 颜长欢心肝脾肾都不好了,整个人紧绷起来望着漆黑的天幕不停的搜寻着什么,企图想要知道对方在哪里。 赤楚欢握住她的手,颜长欢下意识的看去,谁知这一看就瞧见林子里居然有棵树上有人正拉长了弓箭对着他们的方向。 此刻已经拉了满弓,只待松手,那只利箭就会冲破两人的身躯。 “小心!” 颜长欢将赤楚欢拉到一旁想要躲开,那一刹那,拉弓的人放开了手,利箭朝他们飞了过来,只是一眨眼的事情颜长欢瞳孔里渐渐放大了箭身的模样,随后... 那支箭擦着她的发丝穿了过去,射中了远处草丛里的刺客。 嗯? 这是刺客失手杀了队友? 颜长欢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周围忽然冲出来一堆拿着大刀的黑衣人,于是将士们也不管不顾的厮杀起来,只剩下一小部分人还将二人护在圈里。 而那刚刚射箭之人,忽然丢了弓箭,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佩剑,一跃而下。 颜长欢愣神。 那人虽带着大大的草帽,穿的麻衣破烂可那身形刀法,还有熟悉的下颌线,无一不在说着这个人是谁。 颜长欢忽然一点也不害怕了,她松懈下来,盯着那人一直看,见他身形凌厉杀得此刻片甲不留,见他脚下一扫,刺客就倒地不起。 是他回来了。 不对,是他来找自己了。 那边林子里薛城也带着人杀了回来,知秋似乎受了伤晕死在赵虎的怀里,花娘被叶钦天藏在身后加入了战斗之中。 对面的刺客似乎发现赢面不大了之后紧急叫了一声撤退。 随后这些刺客就像是盛夏的暴雨一样,离开的甚是仓促,赵虎正要带人去追忽然那带草帽的男人大喝一声:“穷寇莫追,回来!” 赵虎站住脚,不可思议的回头,惊诧怀疑:“王爷?” 赤楚欢也听着奇怪,转头看那人,小心问道:“越儿?” 众人都看过来,只见到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气质虽然不错,但却穿着破烂的麻布衣衫,带着草帽掩盖住了面容,似乎还有些疑惑。 只见一双修长的手抓着帽檐,缓缓摘下草帽,薛越看着赤楚欢和颜长欢笑道:“母妃,长欢。” “越儿!” 赤楚欢激动上前抓着薛越看个不停,见他穿着破破烂烂,脸上还有灰土心里一酸,伸手想替自己儿子把脸上的尘土擦掉。 薛越也是头一次感受到母亲的关怀,就这么笑着看母亲在他脸上左搓右搓。 随后赤楚欢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拉着颜长欢过来,把颜长欢的手交到了薛越的手上,说:“你不在的时候,这丫头愁眉苦脸的,现在你可算是回来了,为娘我可终于能休息了。” 赤楚欢刚一转身,薛越冷不丁的就把颜长欢抱了个满怀,周围人群感觉散开来,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吃饭的吃饭,好像他俩是空气似的。 颜长欢就这么木然的被他抱着,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就什么都拥有了。 她微红了眼眶,将下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道:“有没有受伤啊?” 薛越:“嗯,受了,但是不疼了。” “在哪儿,我看看。”说着颜长欢就要推开他,却被薛越一把摁住,挣扎不得。 他道:“别动,让我抱抱你。” 颜长欢顿时不动了。 可是看着周围士兵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忽然觉得他们的行为有点不妥当,咬了咬牙拍拍他的后背:“你再不起来,我们就要被当做两只猴子了。” ------------ 202 五指山 所幸猴子没有当多久薛越就被薛城叫走,而颜长欢也终于得空去看知秋了。 此刻的知秋紧闭双臂躺在赵虎怀中,而赵虎一脸歉疚慌乱于色,看着颜长欢的眼神都充满了愧疚。 颜长欢:“别光看我啊,知秋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怪属下,叶大侠说女孩子胆小吓一吓就会钻到怀里来,我就用假蛇吓了她一下,然后她就晕倒了...”赵虎一个一米九几魁梧如山的汉子,此刻忽然铁血柔情哭了出来,颜长欢看的都觉得身心不适。 扶了扶额头。 原来真相是这样吗? 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叶钦天啊! 颜长欢咬牙切齿回头看叶钦天,后者立马抬头看天,拉着花娘指着天空:“哇你看这个天空真好看。” 花娘:“哪里好看?星星都没有,要下雨啦!” “所以你们没有遇到刺客?” 大概是叶钦天怕全是自己的罪过,立马上前来解释道:“有的有的,真的有的,只不过是这丫头先叫了一声,然后那些刺客还以为是有人先动了手,之后就群魔乱舞起来了。” 这么说知秋还叫的挺好了? 颜长欢无语凝噎。 原本担忧的神色一下子收住,既然只是吓晕了过去,应该休息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赵虎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要去给知秋拿点水来喝,颜长欢便蹲下身接过知秋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腿上。 叶钦天正要说话,眼看着远处走来一个人影,然后被花娘识趣的拉走了。 一个红彤彤的果子忽然从后面送了过来,颜长欢还以为是赵虎:“你不是拿水吗?” 一转头,已经换上了干净衣裳,洗的干干净净的薛越正噙着笑举着果子看她。 虽然现在洗干净了,但是薛越比起以前好像忽然之间温柔了许多,只不过但看外表的话,这皮肤多少是黝黑了点。 颜长欢勾唇接过。 “哪来的果子?” “变出来的,我是神仙。” 薛越送到她手里,然后坐到她身边,捡起一根木头往火堆里送。 篝火热烈的橘色光芒落在他的脸上,颜长欢这才发现他比以前瘦了许多,他的身子本就坚硬有肌肉,所以刚刚抱的时候还以为是肌肉,如今看来下巴都尖了。 想来那些日子一定不好过。 颜长欢笑笑:“你要是神仙,我就是五指山,把你牢牢的压在我五指山下。” 薛越好笑看她,道:“是你压我吗?哪次不是你在下面?” “......” 这火堆的橘红都没有颜长欢的脸红,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肉,羞怯道:“不害臊!” 可薛越整个身子就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似的,连肉都掐不起来。 颜长欢气恼的收回手,见他一直望着自己笑就忍不住心软了,一下子倒在她的肩头看着天上忽然散去乌云露出的月亮弯弯。 薛越伸手与她十指相扣。 颜长欢总算觉得自己踏实了。 “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 薛越看她,亲了亲她的额头:“会的,一定会的。” 颜长欢看他笑着,却又不经意的想起自己的身体状况,暗下眼帘。 薛越勾起她的下巴,眼眸在她的唇畔游荡,眼中的迷离已经说明了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颜长欢也不组织,只是配合着他慢慢靠近。 “姑娘,你们在做什么?” “!” “啊!” 颜长欢猛地一把推开薛越,随后低头看着张大了眼睛躺在自己腿上的知秋。 这怎么该醒的时候不醒,不该醒的时候醒啊! 薛越撑着自己的身子略有一丝气氛的看了过来。 知秋觉得有一丝目光很灼热的盯着自己,于是缓缓起身看了过去,等她看清楚人脸猛地惊诧一叫。 然后转身摇晃着颜长欢的肩膀,激动兴奋且大声:“姑娘,这是王爷吗?这真的是王爷吗?王爷啊!” 颜长欢被她摇的头晕。 “是是是,是他,别摇了,我要吐了。” 知秋这才慌忙松开手,然后笑着笑着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看看自家姑娘又看看一脸欲求不满的薛越,她咽了口口水,退开半步干笑道:“我忽然想起来我找赵大哥还有点事情,你们慢慢聊,慢慢叙旧,慢慢来!” 然后提着裙子就跑了。 颜长欢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薛越的时候,安然似乎还在气头上。 颜长欢笑着推了他一把:“凌安王不会那么小气吧?” 薛越哭笑不得:“本王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 “什么性子,太久没见,忘了。” 仿佛是在赌气。 薛越眯了眯眼,拉过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本王小气又蛮不讲理,你不知道?” 颜长欢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表示他说得对。 “既然知道,我不在的日子里没有人往你身边凑吧?” 颜长欢正要说却想到周子时,顿住笑容,摇了摇头。 抬眼看薛越的时候都有写悲悯道:“周子时...死了,为了救我而死。” 薛越原本轻松的笑脸忽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稍纵即逝的不可置信和愤怒。 “怎么回事?” 颜长欢握住他的手,想要安抚他的情绪,毕竟周子时对他而言不仅仅只是一个下属,还是多年好友兄弟。 如今周子时出事,恐怕薛越有多难过只有他自己知道。 于是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言简意赅的把之前那一段经历说了出来,可说的时候颜长欢还是红了眼眶。 总能回想起周子时死前目送她离开的样子。 薛越拳头捏的发紧,关节发白,嘎吱作响。 “薛樊!” 他怎么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从小到大薛樊就一直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他以为薛樊是个傻子,其实他们才是被他耍的团团转的傻子! 颜长欢沉默好一会儿,等他身体不那么紧绷了之后,才道:“薛越,周子时的仇,一定要报的。” 救命之恩,不可忘,不敢忘。 “薛樊怎么对周子时,我一定一笔不落的还给他。” 每一刀,每一剑,他都会提周子时讨回来。 当日夜里众人都高兴,要是这里有酒的话早就喝起来了,薛城还硬要拉着薛越比划比划,说是叔侄切磋,可外人看这俩人谁也没让谁。 不像切磋,像生死决斗,但人家打完下来一个伤都没有,还一起相视而笑勾肩搭背的跑到一边谈天说地。 赤楚欢:“我就说薛城像我儿子。” “...您这便宜可不兴占啊。”怕薛宗离从坟里爬出来证明薛越的父亲到底是谁。 ------------ 203 母子 “这次你一个人回来的?秦晞他们呢?” 马车上颜长欢就忍不住开问了。 薛越仿佛还没睡醒打了个哈切,轻笑:“秦晞比我先行一步回京都城了,我倒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几人对视一眼,露出诡异表情。 难不成还有他们看不见的人隐藏在某一处? 花娘兴奋道:“是不是你有那种暗卫?神龙见首不见尾,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杀了?” 叶钦天想了想,他觉得他就是。 可却听薛越笑道:“我把我那些叔叔伯伯的儿孙绑了。” “......” “......” “......” “牛啊!”叶钦天眼睛亮了起来,这不是他的活儿吗? 赤楚欢皱紧了眉头,下意识的鱼颜长欢对视了一眼,又担忧看向薛越:“你将他们抓了做什么?” 颜长欢转了转脑子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惊诧的看向薛越,无语道:“所以说,这些天那些王爷派人来追杀我们,是因为想找回儿孙?” 薛越一听他们这些天一直被追杀,眉头紧皱很不愉快,但点下了头。 好嘛,更无语了。 全场除了叶钦天都觉得满头黑线,叶钦天兴高采烈的拍手叫好,还道:“不愧是我的乖徒啊!得了我的真传,可以!” 花娘揉了揉眉心:“人家是王爷,不是杀手!” 这种事情一做,难怪不得那些藩王会恼羞成怒,人家娃娃找谁惹谁了? 赤楚欢是感受过母子分离的痛楚,于心不忍道:“越儿,我觉得这件事不妥,你还是赶紧把孩子还给人家吧。” 薛越:“母后,我知道分寸,不会伤了他们分毫,只是想要叔伯们帮我做点事情而已。” 赤楚欢叹息:“你这样做,又和赤酆有什么差别呢?” 马车上的气氛忽然凝固了。 赤酆虽说是薛越的外公,可是对于这个外公薛越恨之入骨,当初他砍下头颅的时候他只有愤恨和快感。 而如今自己亲娘居然说自己和赤酆一样了。 他脸色大变,死死的盯着赤楚欢,那眼神好像在为自己辩解。 颜长欢也惊讶的盯着二人,觉得赤楚欢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可母子之间二十多年都没见过面,如今一下子相处不来也是情理之中。 颜长欢赶紧上前安抚赤楚欢解释道:“薛越一定不是这个意思,您让他把心中所想解释给您听好不好?” 赤楚欢收回眼板着脸摇头。 “你我都是受过母子分离之痛的,怎么可以加注在别人身上?母妃这些年日日忧,夜夜思,未想到薛宗离将你教的如此不近人情。” 颜长欢睁大了眼睛看她,觉得这话说得实在过分。 可人家是长辈教训自己儿子,她也不好插手。 只见薛越眼神黯淡,苦笑一声:“母后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但儿臣不觉得做错了。” 说罢,忽然起身撩开马车帘子,猛地一下跳下了还在驾驶当中的马车,然后从赵虎那儿要了一匹马骑。 颜长欢撩开窗帘看他,见他板着脸一言不发,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郁的气质。 真生气了,又无可奈何。 她叹息,回首看向赤楚欢。 “您这话说得是不是太过分了?” 花娘也小心翼翼发言:“是啊,那薛越从小就不养在您身边,您虽说是他母亲,可也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 刚刚那话说的实在直接,甚至伤人。 赤楚欢被两人说得也开始心虚了,苦着脸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过是不想别人的母子如我们这般分离,我以为他能明白。” 颜长欢握紧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冷的很,于是轻声安慰:“您有同理心是好事,可如今乱世,不行非常手段怕也无法成事,我相信薛越也明白您说的,一定不会让母亲跟他们的孩子分别太久,您也得相信他呀。” 说完,朝对面二人使眼色。 花娘朝叶钦天使眼色。 叶钦天只好硬着头皮道:“对、对啊,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人狠但是心不坏,肯定不会是赤酆那种人,您就是太紧张了。” 赤楚欢没有再说话,只是皱紧了眉头偏过头,似乎不想再说话了。 颜长欢无奈,劝不了赤楚欢难不成还劝说不了薛越吗? 这两母子闹矛盾,还得她两头跑,她上辈子杀猪造了孽吗? 于是晌午军队停下来准备歇脚吃吃饭,原以为这两母子会说说话自己解开郁闷,谁知道这两人都是硬骨头,谁也不理谁。 果然是两母子,生气起来这性子一样的倔。 颜长欢提着水袋走到薛越身边,他正在给马儿喂草,颜长欢将水递过来他下意识的接过,然后开口:“我没生气。” 颜长欢莞尔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薛越喝了一口水看她:“就你这小脑袋瓜我什么不知道。” “你真的不生气?那为什么不跟母后说说话?” 薛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抬眼看了一眼正在与薛城说话的赤楚欢,摇摇头,像个迷了路的孩子一样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分别二十多年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们之间好像有很长的距离。” 他顿了顿,牵过颜长欢的手走到一旁的河滩上去:“以前总觉得分别两地离得远,相思不见更痛苦,而如今虽然相见,可我长大了她也不是我记忆里的母后了。” 薛越一边说这话,一边捡了地上的鹅卵石,猛地往水平面上丢去,一下砸起五六个水花。 一块小小的石头飞跃水面,激起无数个水花,打扰了水面的平静。 颜长欢低头在地上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捡起来送到薛越面前,道:“话虽如此,可母后始终是母后,你也还是薛越。” 薛越侧头看她,似乎是想等她说完。 颜长欢笑笑,将手中的鹅卵石塞到他的手里,而后望着河面道:“父母与孩子之间总是在无限的矛盾里找求平衡,我无法劝任何人理解谁,你有你的理由,母后有母后的想法,也许只有孩子做了父母以后才能理解自己父母的想法。” “你还是在劝我?” 颜长欢出声否认:“我的意思是你不必与母后针锋相对,但也不必事事依从,哪有父母会真的气孩子的?” ------------ 204 分隔 其实薛越想的很简单,他的那些叔叔伯伯如今已经是人到中年了,最重视的就是子嗣。 薛越要想控制住他的叔伯那就先控制他们的儿孙,只是把那些孩子们藏了起来,等到时候结束了争斗就把孩子还回去。 毕竟现在想再生可就有点困难了,要是不管孩子死活,他们家种就绝了。 谁知道忠信王居然如此暴躁,觉得动不了薛越就去动颜长欢,可颜长欢还没动的了,孩子也没回来。 得不偿失。 如今忠信王正被自家王妃揪着耳朵数落他莽撞,说那薛越暴戾狠辣,万一惹恼了薛越伤了自家宝贝孙子不就完了? 于是跟踪军队的刺客顷刻间全消失了,这一点让薛城感到十分愉悦,连行军队伍的脚程都加快了。 薛越听颜长欢的话,不再主动与赤楚欢提起孩子的事情,但该说的话还亲近的事情也都做,赤楚欢也心知肚明不再提及。 一路上倒是母慈子孝的样子。 等军队进入京都城范围的时候好像连空气都变得压抑了。 平日里城外就算是日落十分都会有不少人赶路或是欣赏风景,而如今就算是青天白日也鲜有人出没。 远远的看见京都城紧闭的大门,和城楼上站的挺拔笔直的禁军,众人都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军队没有直接到城门口,而是转了个弯上了城外的点云峰,此刻秦晞他们就在点云峰上严阵以待。 点云峰山势不平,上山的路难走,所以众人只好弃车马步行而上。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薛灵雎一直迟迟不派人出城对峙。 秦晞带兵出林子迎接,秦磊知道赤楚欢回来了立马穿戴的整齐也走在最前面,见到赤楚欢后立即行了个大礼,单膝跪地,以手撑地,道:“属下拜见皇后娘娘。” 赤楚欢见到老友分外眼红。 上前搀扶起来:“见外了,平身吧。” 秦晞转头看颜长欢,二人只是眨了眨眼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于是颜长欢悄悄退出了队伍。 许是太久没见了,颜长欢总觉得秦晞变高了变瘦了,可秦晞也觉得颜长欢瘦了。 “对了,徐正言哪儿去了?” 总不能为国捐躯了吧? 不由得让她想起之前做过的梦。 秦晞:“他先前在战场上为了救我受了伤,我叫他养伤别出来了。” 颜长欢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受伤。 可下一瞬,秦晞却道:“徐雅言,没了。” “...什么意思?” 没了是什么意思?她其实心里隐约懂,但她害怕自己理解错了。 秦晞摇摇头动了动喉咙,“那傻姑娘不知道努尔给她为了什么迷魂汤,在我军将要大破叶羌之时居然来找我谈判,叫我放过努尔,可正言他没答应,还把雅言骂了一通,之后我军杀进叶羌军营的时候。” 秦晞的神情有些悲伤:“雅言和努尔,服毒了。” “......” 颜长欢一时无言。 她对徐雅言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那个言笑晏晏,总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喊自己‘长欢姐姐’的小姑娘上。 谁知道一转眼竟是阴阳相隔。 颜长欢长叹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努尔大概是真心待她好,她自然也愿意为努尔死,只是...我们这些朋友总归替她不值。” 秦晞苦笑:“若是徐太尉知道了只怕会受不住。” 颜长欢不敢再提及这个话题了,原本一起玩闹陪伴的人,好像都在一夕之间突然离开了。 这种忽然失去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 到驻扎地的时候颜长欢看见许多生面孔,那些人一见到薛越脸色就不好看,原本坐着的都站起来了,原本就站着的立马抄上家伙想冲过来,无不怒目圆睁,见薛越如见杀父仇人。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尤其愤恨,已经拔出了大刀来,挥刀对准了薛越。 薛城一见,皱眉:“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忠信王眯眼仇视:“我到想问问你要做什么?难道不知道这小子干了件大事吗?” 其余几人也跟在他身后:“七弟,这小子绑了我们的儿孙,如今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就要做好被我们斩杀的准备!” 薛城皱紧了眉头,看向薛越想要替他辩解,可却见薛越勾唇一笑,将忠信王举着的刀往旁边移了移,随后道:“可各位叔叔伯伯不也听话的来了吗?” “混账!若不是你以我孙子孙女的命胁迫,你当老子稀罕来啊?” 忠信王从年轻时候就暴躁,而且他还带兵打过仗,把那边塞的男子气概全都集于一身,整个就是个每天都在爆发的火山。 如今老了老了按理说脾气应该收敛了,可偏偏薛越干这事儿非常不让忠信王淡定。 薛家好像都有钟情专一的传统,所以忠信王一直只有一个妻子连个宠妾都没有,所以也就只有一儿一女,好在哪一个儿子娶了个媳妇能生。 这一生就生了三个男娃两个女娃,忠信王每天睁眼就被一声声爷爷喊得心头舒畅。 可薛越这厮居然把他的儿子和孙子一并抓了去!这不是叫他们家直接断后吗? 薛越笑笑:“所以三叔,敢杀我吗?” 这话可问倒了忠信王。 他确实暴躁想杀了薛越,可想归想,回到现实他最终目的还是救出自己孙儿们。 薛越看他犹豫了,又歪头看向其他藩王,同样问:“叔叔伯伯们,要杀我吗?” 有人咬牙切齿:“你最好给我保证我的儿孙现在健健康康,要是叫我知道她们掉了一根毫毛,我一定饶不了你!” 薛越低声笑了笑,抬头再看他们的时候眼底都是冷漠,威胁道:“我说,这种时候不是我来说这些话吗?威胁人的话还劝各位少说些,有本事就把薛灵雎拉下来,没本事就闭嘴。” 那些个藩王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眼前的薛越,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他们说话,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但是偏偏他们还不能反抗。 也不是没听过这个侄儿是个什么人,要是发作起来,苦的还不是他们的儿孙。 于是等薛越拉着颜长欢进帐篷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一群上了年纪的藩王们,正在骂骂咧咧的发泄着心中不快。 ------------ 205 大水冲了龙王庙 日落黄昏,皇城天幕边缘燃起了一朵朵的火烧云,热烈而浑浊的光明。 城中,太尉府门口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街道上除了禁军和马车一个行人都没有。 就连太尉府守门的人都成了禁军。 薛樊下马走到马车前伸出手,一只白皙的手便搭在他的手背上,缓缓走了下来。 见到薛灵雎,守门的禁军立马把大门打开来迎接她。 府里的各位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薛灵雎到来早早的都等候在大堂门口,为首站着的就是徐太尉,其后便是徐家老小,就连徐家宗亲也都在,下人们拘谨胆小的低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仿佛来的是什么魔鬼。 薛灵雎走来的时候见到这阵仗忍不住挑眉轻笑一下:“哟,太尉大人怎么知道朕要来啊?” 徐太尉将双手背在身后,似有不悦的皱眉:“长公主殿下,自称怕是不妥。” 薛灵雎刚刚站定在众人面前,薛樊立马搬来太师椅,薛灵雎顺势坐下,抬眼看向徐太尉:“朕本就是女皇,有何不妥?是徐太尉一直冥顽不灵非要带着人与我作对,朕心寒啊!” 徐太尉猛地甩袖,对薛灵雎说话嗤之以鼻。 “荒谬,古往今来哪个皇帝是女人做主?长公主这白日梦何时才能清醒?” 薛灵雎原本笑盈盈的面容忽然收敛起来。 她面容冷漠的站起身来,在徐太尉的一家亲眷里扫了扫,忽然冷笑:“徐太尉以为自己能以一己之力护下这些人吗?” 徐太尉冷哼不答。 “可惜,太尉大人其实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护不住。” 徐太尉脸色有变,恶狠狠的等着薛灵雎。 薛灵雎好笑:“你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朕干的,那可是你的亲儿子做的事情,这叫什么?兄妹反目,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哈哈哈哈哈。” 自从京都城被薛灵雎封了,都城之中的官员就再也无法活得外面的消息,徐太尉哪里知道战场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直觉觉得薛灵雎在骗他! 于是并不为所动。 “你少在这里自说自话,我那一双儿女我自己知道。” “是吗?”薛灵雎掩嘴笑了笑:“可惜,徐雅言死前真的是被徐正言骂回去的,我听说徐正言还不认这个妹妹了,太尉觉得是不是真的呢?” 一个死字落在徐太尉的面前,忽然之间像是天塌了似的。 他昏黄的眼珠子里蓄满了泪水,咬紧了牙关指着薛灵雎:“你这毒妇干了什么!?” 薛灵雎委屈皱眉,往薛樊身边躲去:“太尉大人冤枉我了,我一直在京都城哪也没去啊,这事儿还真就是你们自家人打自家人。” “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吼的太大声了,后面有个被护在怀里的奶娃娃一下子受了惊大哭起来。 薛灵雎一下子眼神亮了起来。 走到奶娃娃面前,一脸温柔的看着孩子,还想要伸手抱却被孩子母亲激动的推了一把,然后抱紧了自己的孩子。 徐家人连忙上前挡住薛灵雎和孩子,生怕薛灵雎起来之后还想要孩子。 薛樊上前扶住薛灵雎,转头抽出佩剑对准了徐家人,怒道:“我阿姐要的东西没人敢不给。” “怎么?你想在徐家杀人吗?” “你们心肠怎么那么歹毒?那还只是个几个月的婴儿,你想做什么?” “最毒妇人心!快滚,滚出徐家!” “对!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快滚啊!” 薛灵雎面色已经难看了,与薛樊对视一眼,后者忽然转起刀身连杀两人,最后一个动作落在抱孩子的妇人身上。 周围尖叫声震天。 “杀人了!” “我的儿我的儿!” “娘子!娘子你不要吓我!” “造孽啊!!!你们这些人要下地狱啊!” 徐太尉差一点站不稳身子,被搀扶着蹲下身来将倒地的一个少年的眼睛闭了起来,一滴老泪落下来。 薛灵雎却听着他们的哭声却忽然笑了起来,转头从已经死了的妇人怀中将孩子抱了出来。 孩子的脸上襁褓上都侵染了母亲的鲜血,此刻嚎啕大哭,张大了嘴,似乎想要把嗓子给吼破。 徐家人都想冲上去把孩子抢回来,可薛樊和禁军挡在人前,一时间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灵雎将孩子抱走,他们痛苦嚎叫祈求老天开眼,可是没有丝毫用处。 薛灵雎抱着孩子,伸手将它脸上的血迹擦掉,却不想越擦越脏。 “小宝贝别哭了,一会儿你就可以去见你娘亲啦!” 话音刚落,徐太尉咬牙切齿的看过来,双目通红像是要杀人。 “薛灵雎!你到底是人不是!?” 能做出如此恶毒之事的还能称之为人吗? 薛灵雎抱着孩子摇了摇温柔的像个母亲似的,她盯着孩子却回答徐正言道:“是不是人得看徐太尉的选择,太尉大人选对了朕就是天下第一好人,要是太尉大人选错,朕可能就是勾人锁门的无常。” 她说话间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觉得她好像是在开玩笑,可是她每次说出口的话都会做到。 所以无人敢松懈。 孩子的父亲转头看着徐太尉,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衣角哭得无法自拔,他跪在地上一步步的挪向徐太尉。 “舅舅!舅舅我求求你,你就答应她吧!那是您的侄孙,是徐家的后啊!” “舅舅!!!我求您我求您啊!” 徐太尉却不为所动,身子被他推搡的摇晃可还是站的笔直。 周围的人无不小声啜泣,可没人敢上去劝阻,只是心中愤恨不已,想要直接与薛灵雎拼个你死我活才好。 可满院子的禁军,他们连个棍子都没有,上去也是白白送命。 薛灵雎似乎看到了什么特别好看的戏,笑得花枝乱颤,抱着孩子坐在太师椅上,朝徐太尉道:“大人你看,您的侄孙现在哭得真厉害,我耐心有限,万一生了气万一把孩子一丢,摔了,你猜他能活下去吗?” “不要!不要摔!”孩子父亲激烈的挥动着手,朝着薛灵雎的方向跪地磕头。 “我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我求你你是菩萨,您大慈大悲,您放过孩子吧!!!” 明明眼前这个女人是杀了自己娘子,杀了自己亲人的凶手,可他还是跪在地上,卑微的将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的叩在地上。 什么尊严名声,在生死面前都是假的。 ------------ 206 畜生不如 娃娃的哭声如山洪崩塌,仿佛知道自己母亲已经没有了,哭得声嘶力竭,仿佛是要将自己的嗓子吼破。 两只肉手无助的在空中抓取着什么。 孩子的父亲无能的跪在地上祈求着杀了自己妻子的人放过他,可是薛灵雎却直勾勾的盯着徐太尉,笑说:“你不该来求我,而是求求你的好舅舅,让他最好是归顺于我,辅佐朕登基为皇。” 话音刚落,徐太尉猛地指着薛灵雎破口大骂:“痴人说梦!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为帝,你想冒天下之大不韪,老夫死前也要在你面前吐两口唾沫!” 薛灵雎长长的指甲在婴儿娇嫩的皮肤上划过,立马留下显眼的红痕,孩子吃通哭得更加大声了。 “我便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没有女子称帝,那朕就是第一个。”她阴狠的脸上划过一丝杀意,转头看徐太尉:“女子如何?男子如何?都不过是你们阻止我的借口罢了!” 他盯紧了怀中的孩子,道:“太尉大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还是不给我满意的答案,您这侄孙可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不要!”孩子父亲哭喊着转头求着徐太尉答应薛灵雎。 可徐太尉却忽视站的笔直,闭上双目咬牙道:“徐家三代忠良,从未出过一个不忠不孝之人,今日老夫若是妥协一步便是将徐家的列祖列宗的脸丢净!我还有正言,徐家不会绝后!” 随后也有人站出来,虽然哭着却坚毅道:“徐家没有叛徒!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对!你这样的人不配做皇帝!” “徐正言还在外面,凌安王也在外面,就算今日徐家没了,你薛灵雎也活不长久!徐家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呱呱坠地的孩童都不会妥协半分!” 孩子父亲绝望的看着他们,又觉得自己此刻朝薛灵雎下跪实在丢人,他只能失声痛哭低头抓紧了自己膝盖。 他摇着头想要否认自己的行为,可他们是作为徐家人反抗,他只是想要做一个父亲去保护自己孩子啊! 他只是想让他的孩子活下去啊! 他嘴里囫囵不清的说着:“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的儿子...” 薛灵雎看着那些激愤抗起的人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转头抱着那孩子站了起来。 然后只听‘咚’的一声,娃娃的哭声戛然而止,有人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了。 “啊啊啊啊!”孩子父亲疯了似的爬到薛灵雎脚下来将已经生死气绝的婴儿小心翼翼的抱起来。 他知道孩子死了,可是他不想相信,还用手去试探它的呼吸。 随后痛到无声的嚎叫,好像在埋怨上天不公。 众人惊诧恐惧的回神,盯着薛灵雎的眼神里除了厌恶憎恨还有害怕。 徐太尉步履蹒跚走到婴儿面前,想要碰碰孩子又刷白了脸不敢,只是转头望着薛灵雎:“禽兽...不如!” 薛灵雎仰天大笑:“我说了,你只有一次机会。” 随后他目光扫过这里的每一个人,看着他们随自己充满了恐惧的神情甚是满意,她转身坐回到太师椅上。 接过薛樊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随后还回去。 道:“不过你们徐家人还挺多,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老人小孩都是一次机会,徐家我会经常光顾,每次来你都有三次机会,三次不答应我就杀三个人,直到你答应为止。” 她又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最后一个,就是你唯一的儿子徐正言了。” “毒妇!!!” 在薛灵雎肆意的笑声中禁军撤退了大半,只留下守门的人,但也确保徐家人没一个能逃得出去。 身后只有滔天的哭声,有人害怕的跪地祈求着徐太尉答应了薛灵雎,另一部分人却龇着牙将那些人推开,说他们贪生怕死自私自利。 徐家乱成了一锅粥。 人性的矛盾就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 薛灵雎似乎有些疲惫的靠在薛樊的肩头,皱着眉头好一会儿叹气道:“樊儿,其实我挺喜欢那个孩子的,要是那个臭老头早答应我就好了,我就能有一个小娃娃了。” 薛樊低头笑笑,他的手轻轻拿起薛灵雎的手揉捏了起来,道:“阿姐想要孩子?樊儿也可以给你的。” 薛灵雎似乎知道薛樊的意图,忽然不高兴起来。 坐起身来抽回自己的手。 “樊儿,有事情不该想就不能想。” 薛樊略微有些失落的低下头,随后又讨好的扬起笑容道:“樊儿明白,樊儿都听阿姐的。” ...... 这日薛越领军在城门口欲攻破城门直接冲进去,但京都城城防又多严密他知道,而且城中还有那么多老百姓和官员,轻易不得直接攻城。 听闻各军都已经集合在城外了,薛樊带兵站在城楼上的时候看着下面乌泱泱的军队并未有一丝担忧,反而冷笑一声。 朝身后禁军道:“把人带上来。” 几人见到被铁链子一个个押送上来的人具是一怔,徐正言在那些人的脸上停留片刻愣住,喃喃道:“我爹呢?” 这些都是城中的官员,仔细看,这些人的都是之前跟随他爹的,或是好友,或是学生,反正都应该是反对薛灵雎才被抓起来的。 而这里面却没有徐太尉。 要么是他爹已经投诚了,要么是他爹已经...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会崩溃。 秦晞握住他的手,道:“薛樊他们诡计多端,你先别着急。” “好,我不急,我一点都不急...” 话虽这么说,可徐正言现在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已经失去了妹妹,如果连父亲也没有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薛樊望着城楼下的人冷笑:“三弟,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薛越眯了眯眼,勒紧了马绳:“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本王一向不屑,你要打就打,别那么多废话。” 薛樊忽然一只脚踩到城楼墙边上,笑的肆意:“不打不打,阿姐说了,只要你们此刻投诚就既往不咎,三弟还是凌安王,颜长欢还是县主,只要你们叫一声陛下。” 薛越:“你说的本王一个字也听不懂?” ------------ 207 没良心 薛樊皱紧了眉头,表情有些不愉悦,无奈道:“听不懂吗?那...” 他抓过手边的一位官员,将他的头颅抵在城墙之外,吓得那人咋哇乱叫,可脖子却被生生摁住,一侧的脸磨在粗糙的城墙上。 众人一惊,却听薛樊道:“三弟一向不按规矩办事,我想死一个官员在三弟眼里也不算什么是吧?” 薛越咬了咬后槽牙,听见身后的议论沉下声来:“薛樊,你既然知道我不爱按规矩来,难道以为我会因为区区一个官员就投诚?” 薛樊皱着眉头听完,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缓缓松开了摁着那人的手,那人早就怕的魂都快散了,一放开他立马跌坐在地上往后挪动着。 可薛樊哪里是容易听劝的人。 他不过是放了一个人,又抓来另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是被黑布盖住脑袋的,薛越看不见脸自然并不觉得和刚才那个有什么不同。 直到薛樊大笑一声打开了盖在他头上的黑布,薛越瞳孔收缩了一下,几乎是从胸腔里怒火出一句:“薛樊!” 被抓的人是颜振,他似乎被折磨过,连站也站不住,嘴角还淌着血。 秦晞动了动身子咬牙,低声暗骂:“这个畜生!” 而后又庆幸,幸好长欢没有跟来,否则见到颜振的样子一定会控制不住。 薛樊见着几人精彩万分的神色高兴的笑笑,把颜振的身子往城墙外送了送,薛越咬紧了牙关心惊胆战的看着。 “三弟你看,这不是你的好老丈人吗?” 薛越佯装淡定:“你能知道这些,不会不知道那颜振只不过是本王先前用来保的工具而已。” 薛樊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没错没错,但是三弟,你这么想可县主大人应该不是这么想的吧?” 薛越呼吸一滞。 薛樊猛地把颜振往后一扔,就像是一个没有意识的沙袋一样,好在身后还有禁军将他接住。 他道:“阿姐想见颜长欢,带她来。” “你做梦!” 送颜长欢进京都城,一来是亲手送筹码到薛灵雎手上,二来鬼知道薛灵雎要颜长欢做什么? 那跟送她入火坑没区别。 别说薛越不答应,秦晞几人也不答应,都已经把手按到了武器上准备打一架了。 谁料薛樊却悠闲回应道:“没事,我给你们时间慢慢考虑,但是这些人的性命,哦对,阿姐让我告诉颜长欢姓苏的就在我们手上,你们最好商量快点哦。” 他要走,徐正言忽然冲出人群,仰头朝着城楼之上大喊:“我爹呢?你们把我爹怎么样了?” 薛樊停下脚步回头,眯着眼似乎有些看不清是谁在喊。 在看清来人之后,忽然笑出了声。 “徐正言?你还活着呢,我以为你跟你那好妹妹一起死了呢。” “你给老子放屁!我问你我爹呢!” 薛樊噘嘴不高兴:“你连你妹妹的生死都不在乎,你还挺在乎那老头子的,放心,他好的很,我们不会杀他,但是他会不会自己找死就不知道了。” “混蛋!你们这群狗娘养的东西,你们有没有良心,你们还是人吗?你们是黑心!呸!骂你们是狗,狗都觉得被侮辱了,恶心!” 薛樊皱眉掏了掏耳朵,不耐烦道:“没礼貌。” 说完变拿上自己的大刀从城楼上消失了,可徐正言已经被他激怒了,甚至跳下马叫嚣着要和他单挑,要他说清楚他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秦晞担忧他情绪过激连忙上前把他拉住。 “你个狗日的出来!老子跟你决一死战,你出来!” 秦晞拉都快拉不住了。 秦磊怒气冲冲上来,一拳头打在徐正言脑袋上,怒道:“混小子干什么呢?你爹跟我吵了一辈子,这时候死他就亏了,能死吗?消停点!” 徐正言通红了双眼像是要哭。 秦晞皱眉看秦磊:“爹,你少说两句吧。” “哼。”秦磊大步流星的走开。 ...... 彼时颜长欢正和赤楚欢在溪边把刚刚从土里拔出来的红薯清洗干净,一边洗一边感叹道:“没想到这荒山居然还有红薯,知秋和赵虎去打野味了,今晚终于不用吃难吃的干粮了。” 赤楚欢笑笑:“不喜欢吃啊?” “当然不喜欢啦!” 这些干粮为了便于储藏所以都只是用次等米磨成粉加入面粉做成的面饼,连芝麻都不会有,更别提会有味道。 甚至硬邦邦的能把牙硌掉,有时候颜长欢吃的时候总觉得这东西说不定能拿来砸核桃。 赤楚欢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忽然歪头:“果然有爱情滋润就是不一样,先前越儿不在你这小脸每天都耷拉着,现在过得不算好还能笑出来。” “这叫苦中作乐。” 赤楚欢笑话她不懂矜持,而后将洗干净的红薯装进篮子里准备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薛越他们已经回来了,只是留下忠信王和几位藩王一起在城楼下示威驻扎而已。 不过他们一回来就全都进了帐篷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颜长欢不敢打扰便在外面停留一会儿就准备走了。 忽然里面传来秦磊的声音,道:“我倒觉得县主进城并无不妥。” 进城?她? 在讨论她? 于是颜长欢蹑手蹑脚的又走了回来,将脑袋靠近营帐。 于是薛越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在帐篷外面的时候,顿时停下了声音,暗示所有人都别说了。 秦晞转头看去,见到颜长欢的身影张了张嘴然后闭上了嘴。 其余几人都不约而同的咳嗽了几声,随后秦磊只好改口道:“这个薛樊今日太过猖狂,我们定要好好谋划一番,大挫他的锐气才好。” 薛城也接话道:“没错,这薛樊如今勾结薛灵雎控制了禁军,只怕这一仗不好打啊。” “......” 后面他们说的什么颜长欢没兴趣再听下去了,以为是自己刚刚听错了,于是便转头去办赤楚欢烤红薯去。 知秋他们也带回来许多野鸡野兔,等到天黑了,生起了篝火这些东西才算做好了。 可薛越他们还在帐篷里一直不出来。 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不然怎么要商议那么久。 ------------ 208 野味 颜长欢在盘子里装了一些烤兔子肉和烤红薯准备给他们端进去的,只是刚进去那些人见到她就又不说话了。 只见薛越道:“今日就先如此,各位散了吧。” 于是众人起身离开。 颜长欢眼看着他们走开的身影总觉的不对,尤其是秦晞,居然还对她眼神逃避。 有古怪。 薛越朝她招招手,笑的温柔似乎有些刻意讨好的意思,颜长欢有些狐疑的端着吃食过去。 “哪来的兔子?” 薛越接过她手里的托盘,然后将她拉到自己大腿上坐下,一手搂着她的腰。 颜长欢靠在他身上:“赵虎和知秋去打的野味。” 薛越挑眉,拿起一块尝了尝似乎觉得还不错,撕下一小块递到颜长欢嘴边,看着她张嘴吃下,又用手指头擦了擦嘴边的油渍。 颜长欢指着被烤的焦黑的红薯有些不高兴:“这红薯不好吃吗?” 薛越看她一眼:“你烤的?” 颜长欢骄傲的点头。 于是薛越拿起一块还有些烫的红薯掰成两半,还在冒烟就送进了嘴里。 颜长欢勾住他的脖子好奇问道:“甜吗?” 薛越咽下嘴里的红薯:“没你甜。” “油嘴滑舌!” 可脸上的笑意却忍不住,心里比那红薯甜多了。 等薛越吃饱了,颜长欢就忍不住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今日是薛樊与你们对阵?” 薛越抱着她靠在她胸脯,似乎有些疲乏。 所以有些无力道:“长欢,我累了。” 颜长欢一怔,缓缓伸手抚摸他的后脑勺,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没事。” 薛越提起了笑容。 可颜长欢却不相信,薛越很少有这种样子,这种状态就好像他快要崩塌了。 颜长欢心疼的将他拥在怀里,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着他。 说:“累了就休息一下,等充满了电再继续就好了。” 薛越闭着眼睛笑笑,抓住她的手贴在脸上,颜长欢感觉到他手心里的老茧扎着她的皮肤,有些疼,但却舍不得抽出手来。 这一晚薛越什么都没说,只是窝在颜长欢的怀里睡着了,而颜长欢心里却被激起了千层巨浪。 薛越什么时候会如此无力了? 到底薛樊说了什么会让薛越都这般? 等将薛越安抚睡下,颜长欢忍不住出了帐篷,刚巧秦晞和徐正言正在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 虽然此情此景很是浪漫,也不适合横插一脚,但是颜长欢还是插了这一脚。 也是巧合,秦晞一转头就看见颜长欢身影朝这边来了,于是佯装没看见拉着徐正言就往另一边走。 颜长欢顿了顿,有些受伤。 这是躲她? 还是天太黑了没看见,只是巧合? 应该是巧合吧?她又没有得罪秦晞。 于是又提起裙子追了上去,可谁知道她越追秦晞他们走的就越快,感觉颜长欢要是再快一点秦晞就要用轻功飞走了。 于是颜长欢这下断定她是在躲自己。 气愤停步,心里酸涩道:“干嘛躲我啊?我身上有味道吗?” 秦晞猛然停下与徐正言对视一眼,二人有些尴尬的低头,随后才缓缓的转过身来。 干笑道:“我们怎么可能躲你呢?” 徐正言点头:“对对对,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见你,你找我们吗?” 颜长欢严肃走来,抱胸在两人假笑的脸上徘徊,徐正言看上去还挺诚恳的,但是秦晞就不一定了。 连笑容的弧度都太刻意了! 还时不时的看向徐正言,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颜长欢:“我是鬼吗?我是幽灵吗?看着我就跑是不是有点太伤人了?” 秦晞连忙解释:“不是,我...我没想过要躲你的。” 徐正言更是自信道:“就是,没看到你而已。” “行。”徐正言这张嘴就没一个字能信。 于是直接了当问道:“今日你们去与薛樊对阵,发生了什么?” 秦晞有些紧张的看向徐正言,眨眼睛的速度都加快了:“发...发、发生了什么...吗?” 颜长欢眯眼反问:“没发生什么吗?” 徐正言赶紧提秦晞遮掩道:“还能发生什么?薛樊那狗贼居然拿官员的命威胁我们投诚,连我爹现在什么状态我都不知道,我还能怎么样?” “拿官员的命?我爹也在其中?” 徐正言一时语塞,忽然忘了还有这层关系。 秦晞忽然出口:“也在的,不过你放心,颜大人精神气很好。” 颜长欢皱紧了眉头,握紧了双拳。 “那薛越也不会是这个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晞摇头:“长欢你就别问了,我和正言还有要事要说,你先回去吧。” 说完就拉着徐正言快步离开,颜长欢跑了几步就发现那两人跟装了发动机似的,一下子就没了影子。 但这也更确定了她的想法,绝对有问题! 又想到白天听到的那句话,或许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幻觉呢? 她记得说话的人好像是秦将军,说不定他愿意告诉她呢? 可她找到秦磊住的帐篷的时候里面已经传来铺天盖地的呼噜声了,她一个花季少女进中年大叔的帐篷多少是有点惹眼。 于是作罢,想着明日来问也行。 于是翌日等薛越起来练武的时候颜长欢起来了,薛越还好奇她早起,颜长欢只说自己睡不着,然后要去帮忙做早饭什么的。 可等饭做好了颜长欢却当着众人的面拐了个弯去了秦磊的帐篷门口。 秦磊见到她来给自己送饭一时有些惊诧,呆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她送来的白粥咸菜,好一会儿忽然说出一句:“没毒吧?” 颜长欢一怔:“将军放心,做饭的时候一般不放蛊的。” 秦磊狐疑的看她,有点不确信的落座。 动了动勺子轻咳一声又放了下去,抬头问颜长欢:“你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吧?” “还是将军聪明!” 颜长欢激动的坐在他对面,嘿嘿一笑:“我一个妇人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只是昨日王爷情绪不太对,就想着有没有办法能解他心忧。” 秦磊恍然大悟。 “我是不会说的。” ------------ 209 谁没个当年 什么叫做欲盖弥彰,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 颜长欢从来没见过这么直白的否定,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大概是秦磊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板着脸与颜长欢对视良久,然后缓缓低下头准备喝粥。 可刚要拿勺子颜长欢就一把夺过粥碗,蹲在小桌旁:“将军,此事是否事关长欢安危,王爷不让你说?” 秦磊沉默。 忽然暴躁道:“你看你自己都知道干什么来问我呢?” 颜长欢心里大概有了个底,怪不得薛越面对她就觉得累,秦晞和徐正言躲着她什么都不肯说。 心里明白他们是不想她涉嫌。 于是放下粥碗坐好,面对秦磊严肃道:“秦将军我想你应该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将军,不会因为一点私情而耽误整个军队,对吧?” 秦磊被她夸得飘飘然。 猛地一拍桌子自傲道:“那当然了,想当年本将军...” “当年就不必想了。”颜长欢阻止他,笑道:“你只用告诉我,昨天是什么情况。” 秦磊顿时收声不愿意再说,但看着颜长欢总也按奈不住,似乎是在心里接受了一番痛苦的斗争,秦磊抬起头看她的时候叹了口气,说:“若此事可能会要你丧命,你可敢去?” 颜长欢愣住。 随后暗下眼帘眨眨眼,苦笑:“怕,但...避无可避。” 秦磊皱眉,不解。 颜长欢只好道:“若前路极其危险,我可以做引路之人。” 毕竟她的生死已不是她能所控制。 秦磊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丝奇怪。 “明知前路凶险,也害怕死亡,还是敢去?” “敢。” 就当是以所剩不多的日子做件大事,死了之后估计还能被世人敬仰,给她弄个雕像之类的。 很伟大嘛! 秦磊有些满意且欣赏的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嘲讽一句:“要是徐正言那小子有你一般胆量,老子也早该把秦晞交出去了!” 其实他也早就看开了他和徐太尉之间的恩怨,那些是是非非跟小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当初一时拉不下脸,如今同仇敌忾,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尉,如今成了别人的阶下囚总是觉得可惜,若是这世上少了个徐太尉跟他斗嘴吵架,他还觉得索然无味呢。 不过徐正言这小子忒废物了,还不能把秦晞嫁给他了! 颜长欢听他说完忍不住轻笑,心里暗自可怜徐正言,想要抱得美人归还得再熬一熬呀。 “秦将军放心,若我真的能帮你们,一定竭尽全力。” 秦磊点点头,张嘴沉声:“是薛灵雎,她要你进城,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你进了城总能看清里面的形式,届时想法子里应外合也不是不可,而且他提到一个姓苏的,你可认识?” 苏子辛! 苏子辛居然已经被他们给抓了,那玉玺岂不是已经落在薛灵雎手上了? 那她为什么还要颜长欢进城? 自己对她而言,应该早在献完血之后就没有用处,如今已经兵戎相见,民心对她而言恐怕早就不重要了吧? 她想不通薛灵雎心里的小九九,只知道进了城自己能帮薛越就可以进,能救出苏子辛就进。 不过她担心薛越会暴走。 秦磊也想到此处,于是小心问:“王爷那边你可能安抚好?” “不能。” 回答的干脆利落,就像是熟透了的瓜掉下了树,啪嗒一声摔得粉碎,汁水还溅了秦磊一身。 他有些无言。 那他俩刚刚说的那些不都是空话吗? 只是颜长欢却悠闲轻松站起身来,笑笑:“不过我有办法叫他不知道我去哪里,到时候我想法子与你联系就好了。” 秦磊还想再详问,帐篷上忽然逐渐放大了一个人影,直到那人撩开帐篷才看清人脸。 他在颜长欢和秦磊的脸上扫试了一圈,颜长欢拿着粥碗递给秦磊,还道:“将军这粥还行吧?还行我就拿去给薛越了。” 秦磊赞许的看向颜长欢。 “行,就是米有些糙。” 颜长欢无奈:“那我也不能给您空手种地啊!” 秦磊嗯嗯啊啊的回应几句,然后佯装吃惊的看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的薛越,连忙起身抱拳:“王爷。” 颜长欢也立马一惊,欢欢喜喜的跑到薛越面前歪头:“你今天不是要去巡逻吗?” 薛越看她有些吃味道:“早饭没吃,饿的没法巡逻。” 颜长欢猛地哎呀一声,道:“你瞧我这黄鱼脑子,本来想着给秦磊将军尝尝味就给你送过去的,结果听将军讲边塞故事实在是太入迷了。” “是吗?” 颜长欢点头如捣蒜。 下一瞬,薛越在转头问秦磊:“所以讲了什么故事啊?” 秦磊有些拿不住了,侧头去看颜长欢,后者淡定的挽住薛越的胳膊道:“当然是讲秦将军当年是怎么以一敌百战无不胜,勇往直前攻破敌方军营,不费一兵一卒的故事了!” 薛越略微有些吃惊。 “秦将军当年如此骁勇?” 秦磊都有些拿捏不住了,眨眨眼好半天干笑道:“当年,当年嘛!哈哈,谁没个当年呢?” 薛越这才不多问了,而秦磊也怕再这样下去他俩迟早翻车,于是说自己要去练兵了,将二人送走。 出去后颜长欢先发制人问道:“你们昨日商量的如何了?什么时候开始打仗啊?” 薛越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没法,薛樊用京中官员要挟,城中还有那么多百姓,一旦强制攻城死伤起码过半。” 颜长欢握紧了他的手,笑笑,轻松道:“看不出来血煞鬼也有仁心哦。” 薛越感觉这话里有话,转头捏住她的鼻子,像是报复:“我看起来不像能做个仁君的?” 颜长欢推开他的手,点头:“能,特别能,所以陛下才把玉玺给了我,让我交给你。” 薛越脚步停滞,奇怪的看向颜长欢。 又有些惊喜:“玉玺在你身上?” “不在,我把它藏起来了,里面有一封密诏,是封你为帝。”颜长欢淡定的说完,薛越不淡定了。 虽然他一直明白父王想要让自己继位,可是从未想过他谋划的如此深远,死之前心心念念的居然还是皇权。 他心情复杂的看了颜长欢许久,后者抱紧他的胳膊:“所以我想找个时间去找回来,这样你就可以是名正言顺的新帝了。” ------------ 210 无奈 薛越的眼眸闪着微光,似乎有些不舍的看她。 颜长欢立马道:“我是去拿玉玺,又不是去送死,你干嘛这么看我?” 本来她就把玉玺给了苏子辛,如今她被抓进京都城,自己去找很合理啊。 薛越动了动喉咙,板着脸张了一次口,随后道:“玉玺什么时候都可以拿。” “...可我就想现在拿呢?” 颜长欢也板起了脸。 两人的气氛一时有些低沉,好像薛越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只是她不说,薛越也不点破。 颜长欢张了张口,笑道:“我保证我不会有危险,我会带着知秋和赵虎一块去,赵虎你还不放心吗?” 薛越皱紧了眉头,微微摇头,忽然将她拥进自己怀里,像是用行动在告诉颜长欢自己不想她走,也不会放开她。 颜长欢耳边都是他沉重的呼吸声,知道他在为自己担忧。 拍拍他的后背:“薛越,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薛越咬紧了牙关:“你不能骗我。” 颜长欢脊椎都僵硬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薛越了,只能揪着他的衣裳张了几次口都没能说出来。 许久以后薛越才放开她,捧着她的脸,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他微微皱着眉头摇摇头:“别去。” 他明白,他什么都明白,他也能理解颜长欢,可是他任旧出于私心不想放开她。 颜长欢红了眼眶,苦笑:“薛越,我有办法帮你,你真的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不要你帮,我自己可以!” 他是个男人,是颜长欢的男人,可是她居然不想依靠自己,反而要跳入火坑,然后转头说是为了他。 他有自尊的,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去犯险? 颜长欢不想再和薛越说这些说不明理不清的事情,缓缓推开他,蹙眉道:“你今天不是要去巡逻吗?” “然后你就好走是吗?” “我...” 薛越不吭声了,拽着颜长欢就往帐篷里走,颜长欢好话说尽也不听一句。 他阴沉着脸,皱紧了眉头,望着颜长欢的时候好像再也没有此前的柔情蜜意,而是怒火焦灼。 他拽着颜长欢那只手青筋都爆了起来,虽然颜长欢感觉不到疼痛了,但是她的手现在应该不太好受吧? 薛越力气之大,连撩开帘子的时候,都听到‘啪’的一声。 “薛越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可就有点家暴倾向了!” “诶诶诶,你干什么?” “薛越先冷静一点!” 这句话刚说完,颜长欢就被直接扔到了床榻上,颜长欢气呼呼的起来就看到薛越居然在脱衣服。 顿时那股子火气就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了。 瞪圆了眼睛尴尬道:“这青天白日的,不好吧?” 可薛越只是把外面的铠甲给脱了,莫名的,颜长欢有一丝的失落,虽然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薛越你先冷静点,不要暴走嘛。” 说完她就要下床来,谁料脚面刚沾地又被薛越给抱了回去,好像她现在不能离开这个床面了。 颜长欢无奈,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被薛越抓着手腕举过头顶,但也害怕压疼了她,一直撑着自己的身体。 “薛越!” 薛越看向她的眼睛。 颜长欢有些委屈:“我疼。” 薛越缓缓松开了手,深呼吸好一会儿拍拍她的头:“对不起,我...不会犯了。” 颜长欢红着眼圈点点头,然后看他:“那你先起来。” “那你先告诉我,还去吗?” “......去。” 薛越脸色黑的发紫。 “你是去送死,我不会答应,谁也不会答应!” 他现在处于生气的状态,颜长欢知道跟他硬碰硬是不可能的,谁硬的过他呀? 只好软下声音哄道:“薛越咱们好好聊,你先起来好不好?我会告诉你原因的,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你总得先听我的理由再决定好与不好啊。” “不好。” “......”颜长欢叹息:“你多少是有点不讲道理了。” 薛越哼气:“那你还想先斩后奏呢!” 颜长欢也生气了。 “那不是因为你脾气不好吗?我敢和你说嘛?” 薛越有些理亏,却皱眉:“我就算再脾气不好,我有哪一次真的生你气了,真的对你动手了?” 虽然但是,每次也都把她弄疼了啊! 颜长欢大道理讲不了,难道还不会歪理吗? 嘴一撅眼睛一瞪委屈道:“方才你就把我弄疼了!” “...那是例外。” “你的例外可真多。” 薛越紧皱着眉头,眼神更加深沉的看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有数不清的话想要对颜长欢讲,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想留住颜长欢,可又不能诉诸暴力,不能打骂,连句重话也说不得。 血煞鬼什么时候如此无力过? 他叹息一口气,坐起身来,也把颜长欢拉了起来抱住,靠在她的肩膀上好一会儿才道:“长欢,别去...” 颜长欢没有说话,但是知道此刻薛越一定是没有办法了才如此。 只是摸摸他的后背,尽量告诉他自己会没事的,至于他能不能领悟得到就不知道了。 “薛灵雎让我进城的目的说不准,但她几次三番都没有要杀我的意思,还一直在苦口婆心的劝我加入他们,我猜她要么是杀不了我,要么就是我还有用处不能杀,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薛越皱眉:“那又如何?那地方始终是龙潭虎穴,你不能去。” “薛越~我连南疆都呆了三年,京都城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不是娇花,你别把我想的那么柔弱好不好?” “可我是你男人!” 颜长欢顿时不高兴了。 “是我男人又怎么了?女人又怎么了?难道在你心里我就不能帮你做事,我就成不了事?就因为在你心里我是柔弱的?” 薛越被她一连串的问题打蒙了。 明明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想保护她而已,可是被她这么一曲解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才好。 只见颜长欢将他推开,板着脸不高兴道:“你不叫我去我偏要去,没了你我照样是我,我照样可以为大军出力!” “长欢...” 颜长欢充耳不闻,提起衣裙下床快步离开,仿佛是气急了再也不想理薛越了。 后者无奈将脑袋埋进大手之中。 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啊! ------------ 211 传话 颜长欢生活的是追求男女平等的世界,而薛越自小就在男尊女卑的阶级规则中长大,在他眼里女子就是娇弱需要人保护。 非是他不懂得尊重,只是他不想颜长欢涉足一丝一毫的危险。 于是那日过后颜长欢就被薛越看管了起来了,无论去到哪里身后都有一串士兵跟着,一旦她要离开军队一定立马围上来将人劝回去。 颜长欢觉得自己人格被侮辱了,于是连着几日都不想与薛越说话,薛越有意示弱也视而不见。 秦晞几人看着二人尴尬的氛围,略有些好奇,可谁也不愿意去做出头鸟,于是就把看上去最傻,哦不,和颜长欢关系最好的徐正言给推了过去。 徐正言睁大了眼睛看着几人对他抱有希望的眼神,然后将他推搡到颜长欢面前来。 颜长欢此刻正和知秋在煮粥,抬眼看徐正言局促的看着自己,挑眉道:“什么事?” 徐正言舔着嘴唇回头看了一眼几人,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只好缓缓蹲下身坐在颜长欢身边的石头上,嘿嘿笑了一下。 颜长欢觉得他脑子不正常,往边上移了移。 “长欢,你说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和秦晞,你和王爷都不容易,你们如今又为何要如此冷淡啊?” 颜长欢用木勺在锅里慢慢的搅拌了,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徐正言,你说我们这种人死了之后是回到原来的是世界,还是投胎转世?” 徐正言楞了一下。 明明谈论的是他俩吵架,怎么就忽然变成谁生谁死了? 抿了抿唇,皱眉道:“不知道,死了才知道。” 颜长欢苦笑:“也是。”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想进城。” 徐正言猛然吃惊看她,终于明白二人为什么会冷战了,怪不得呢! 无语的叹气,略有些责怪的看她:“这时候你到什么乱啊?你进城那不是给薛灵雎一个掌控薛越的人质吗?” 他又低头抓紧了拳头,声音低沉道:“我已经失去雅言了,谁也不能走。” 颜长欢转眼看他:“那苏子辛呢?她就不重要吗?”又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如今两军僵持不下,薛越要硬打这场仗难于登天。” 虽说薛灵雎手上的兵力没有薛越多,可是京都城里那么多的官员,那么多的老百姓都在她手上,真的打起来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一个失去百姓,失去朝廷重臣的胜者,还能建立起国家吗? 何况京都城固若金汤,一味攻城只是自我损耗罢了。 徐正言握着自己的手暗自发紧,他知道颜长欢说的意思,他爹还在城里,说不准开战之后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他爹。 悄悄红了眼眶,好半晌道:“那你怎么办?薛灵雎叫你进城肯定不是让你去当座上宾的,你有没有命等我们攻城都不一定!” 颜长欢暗下眼帘,轻笑一声,拿起知秋刚刚洗干净的碗盛了一碗米粥递给徐正言,道:“那你记得给我立个碑,碑上就写救国英雄颜长欢。” “...你要脸吗?” 他抬手接过了碗,然后抬头看颜长欢时总觉得颜长欢少了一点什么东西。 于是凑上前去,颜长欢立马躲开,睁大眼睛威胁道:“干什么?小心秦晞看见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徐正言眯眼看了看,打量了一下颜长欢,然后眸光落在颜长欢的眼睛上,道:“颜长欢,我发现自从你回大周之后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的眼睛里面少了光,少了...激情!你以前对生活很有向往的。” “现在总是想着什么生啊死啊的,也总爱一个人待着,你说你是不是有抑郁症了?” 颜长欢好笑看他:“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没有好过呗?之前是什么斯什么摩,现在又是抑郁,你干脆当大夫去好了。” 徐正言还要继续说,颜长欢赶紧把勺子放进他碗里,转头对知秋道:“你把粥给几位王爷端去,我有些累了。” 知秋眨眨眼:“凌安王那边也是我去吗?” 颜长欢想也没想就点头,然后起身绕过徐正言走了。 远处几人看颜长欢和知秋分道扬镳都走了,于是纷纷出来找徐正言问情况,谁知道这人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花娘无语:“我们是让你来喝粥吗?” 徐正言皱眉:“那不是刚好饿了吗?” 秦晞叹气:“长欢怎么说?” “哎,她想进城,薛越不让而已。” 秦晞皱紧了眉头,转头去看颜长欢离开的背影,歪头问道:“为何长欢如今总是想奔赴死亡?” 花娘想了想也深以为然的点头。 之前不想离开京城是这样,后来去了蜀中也是如此,好像她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 众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迷茫,最终秦晞叹了口气:“还是先护着她吧,正言?” “嗯?”徐正言吃着粥看她。 “过几日大军会在护城河流域之处部署,你留在军营之中看好她,千万别让她做傻事。” 徐正言随意的点点头。 如今城门被薛樊守得严严实实,唯一还能进入京都城的地方那就是护城河了,它贯通了城中和城外,所以几位王爷将军连夜商议由秦磊带军到城楼下与薛樊周旋,薛越和几位王爷去护城河边缘勘察。 若是时机成熟便能杀进京都城。 薛越离开之前在颜长欢的帐篷外面站了许久,他穿着重重的铠甲,手里还拿着重剑,守门的士兵都看不下去进来通报了。 颜长欢心里微动,却道:“你叫他回去吧,明日下山总得养好精神。” 士兵点头出去,原话转达。 薛越:“你与她说,本王有话想问她。” 士兵又进去转述。 “直接问就好了。” 士兵转达。 薛越抿唇,看着士兵皱眉:“你问她,当初解我的蛊毒是不是还有其他手段?为何我百毒不侵,为何墨净说赤血蛊原本无解可却解了?” 士兵擦了擦冷汗继续传话。 颜长欢这次沉默了,她刚准备梳妆歇息的,此刻握紧了木梳,梳子的齿扎的她手掌心生疼。 咬紧了牙关:“没有,你告诉他我要休息了。” 士兵苦着脸出去把这话传了,可薛越还是不满意:“你告诉她...” “诶诶诶王爷,县主已经睡下了...” “...好。” 薛越又等了一会儿,看到帐篷里灯已经灭了才转身离开,而颜长欢坐在床边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可是她如今连眼泪划过脸颊的感觉都没有了。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没有一点痛。 她闭上眼,将最后一滴泪落了下来。 非是她不想活,而是不能活了。 ------------ 212 听风就是雨 薛越最终还是没有等到答案,颜长欢像是铁了心不与他再说话似的,但是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颜长欢想要薛越妥协的手段。 若是其他事情,薛越定是受不了冷落立马答应下来,可是这件事情薛越绝不可能,于是两人就成了军营里最熟悉的陌生人。 直到薛越带兵离山那天都没有说一个字。 他们此次下山是为了在护城河口找到突破口,于是并没有带多少人马去,只是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走,大部分都留守在山上,譬如花娘和叶钦天,以及秦磊。 颜长欢本来都已经准备收拾包袱了,一转头却看见花娘站在帐篷外,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花娘...” 花娘叹了口气上前来,瞧了一眼她的包袱又看看她:“我都听老叶说了,你当真觉得你去了苏子辛就有救了?” 颜长欢情绪低落:“可我不去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进城也许对薛越是一种威胁?或许薛灵雎要你做的事情危险百倍?” 花娘少说也活了三十多年了,想的也比颜长欢广,这问题一出颜长欢倒有些被问住了。 花娘趁热打铁:“不是我不答应,只是你仔细想想,若是你在薛灵雎手上,薛越一定比现在束手束脚的多,如今这仗虽然难打但还不至于一点法子都没有,薛灵雎要你做什么?无非是威胁薛越的工具,你这傻孩子听风就是雨。” 颜长欢抬眼看她,神情有些复杂,随后又泄气似的转身坐在床边。 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花娘说的有道理,她进了城也许能救苏子辛,可是更多的是对薛越的束缚,这不正如了薛灵雎的愿? 先前她是被自己是去触觉而吓到了,下意识觉得自己活不长久了,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可她虽要死,也不能便宜了薛灵雎不是? 又凝眉:“那苏子辛呢?她是为了帮我才被卷进来的。” 花娘深吸一口气看她:“有句话说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薛灵雎还没昭告天下她颁布的任何一条旨意,那就意味着玉玺还被苏子辛藏着,一日未得到玉玺薛灵雎就一日不会动她。” “只要我们尽快攻城,一定能救出苏子辛的。” 颜长欢略微有些恍惚,缓缓抬头看花娘,后者一脸慈爱的望着她,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道:“你从来到这个时空便是我看着成长的,你性子虽然看上去强硬却是个心软懦弱的,长欢你记住,成大事者必然会有牺牲。” 颜长欢微微愣住。 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花娘,她的意思是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要牺牲苏子辛他们? 她咬着下唇想把眼泪逼回去,可刚一出眼眶就被花娘擦拭干净。 她说:“花娘,我...” 她想说她病了,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她这些日子被病情折磨精神崩溃,她不知道该如何与人交流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 她只觉得自己好痛苦。 所以她推开了薛越,与所有人疏离,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多好过一点。 晶莹剔透的眼泪落下来,花娘心里一揪,将她抱紧在怀中,像是安慰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温声道:“不怕,一定会没事的,你是我的小福星,我说你没事就一定会没事。” 颜长欢还是不敢说出口自己怎么了。 只是伸手死死的揪着花娘的衣裳不敢松手。 她怕死,怕被抛下,更怕他们知道之后伤心。 后来颜长欢哭累了就在花娘的怀里睡下了,花娘瞧着她眼底的青灰和没有血色的唇色心里甚是心疼。 等到替她盖上被子之后,花娘起身将丢在地上的迷香捡了起来。 回想刚刚自己一边说话一边丢香一气呵成的动作,有点骄傲了。 转而又心虚的看了看颜长欢的脸。 道:“不是我坑你啊,是薛越叫我控制住你的。” 叶钦天进来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快速合上帐篷走进来。 “秦老头儿也太会磨人了,真不知道秦晞怎么受得了他爹的。” 为了支开秦磊他快和把嘴皮子磨破了,可那老头儿就跟知道他要干啥似的,愣是跟他兜了一圈才听话。 花娘:“你让他干啥去了?” 叶钦天露出狡黠的笑容,道:“我说薛越走的时候跟我说叫他去城门口吸引注意力,给薛越他们争取时间,要不是这老头儿是秦晞他爹,就冲他没把丫头的命当回事我早把他剁成肉馅了!” 花娘不想再听他没忘没了的吐槽,直接拉着他走到床榻边上,摁着他的肩膀坐下。 道:“你不是怀疑她不对劲嘛,快看看。” “别急。” 他之前还没觉得这丫头不对劲,直到他这好几次看见她做饭烧火的时候居然能直接接过滚烫的锅碗,就好像感觉不到烫一样。 起初还以为是这丫头皮厚肉糙,可是后来手都烫起泡了也不见她哼哼一句,这就有点大问题了。 只要是个人都有疼痛,就算是受惯了痛苦折磨的薛越也对痛觉十分敏感,颜长欢一个娇滴滴的闺中小姐应该更敏感才是。 否则就是身体出现了大问题。 他把手上的布条拆了,而后食指和中指搭在颜长欢的脉搏上,原本还算冷静的面容忽然间凝固住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手下的脉络,又换了一只手,可还是同样的结果。 叶钦天脸色复杂的看着床上之人皱紧了眉头,他不敢相信,所以又站起来去看颜长欢的脸,撑开她的眼皮看看,又摸了摸脸。 花娘无语上前一把揪住他耳朵:“你个色坯子,当着我的面你还敢对长欢上下其手!?” “哎哟疼疼疼!什么上下其手啊!我这是望闻问切!” 花娘这才没好气松开手,抱胸问道:“你到底看出什么没有?” 叶钦天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回首去看颜长欢,叹息一声,难得正经道:“这丫头恐怕是命不久矣了。” ------------ 213 畜生 “你说什么呢你?”花娘凶神恶煞的把叶钦天推开,而后上前把颜长欢的手送进被子里,好像怕她着凉了。 随后气愤道:“我看她好好地,手还是暖的,你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说着她又多看了颜长欢几分,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抿紧了嘴唇好像不想与叶钦天多说。 后者很是无奈。 这又不是他瞎说的,是他把脉把出来的。 他怎么可能想颜长欢出事,可是偏偏无论是他把左手还是把右手,看眼球还是摸脸看相都是这个症状啊! 他张了几次嘴:“...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乱说,这丫头的脉象急促紊乱又时而会忽然骤停一会儿,这种脉象我就只在快死的人身上见过啊!” 事实就在眼前,花娘就算想找证据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只觉得长欢还能与她说话,怎么可能会死呢? 花娘的手有些发抖,呆呆的张嘴:“可长欢分明能走能跳,哪里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叶钦天如实道:“这丫头如今连痛感都没有了,就算你现在掐她一把她都不一定有感觉,这痛觉是身体的一种保护,就算她现在身体没事,感知不到疼痛一样会出事。” 花娘有些气馁的低头,瞬间红了眼眶转头看着颜长欢,心疼道:“这丫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又转头急迫问叶钦天:“那你有法子救她吗?” 叶钦天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我连她是什么病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这身体恐怕已经在枯竭了。” 脉象紊乱,面色发灰,可偏偏其他症状一点没有,他根本不知道颜长欢怎么了,更别提要如何救她。 他有些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叹道:“怪不得这丫头也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原来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花娘一怔,有些迷茫:“你是说长欢知道自己病了,却不告诉任何人?” 叶钦天没说话,可花娘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激动道:“不对,有一个人知道!知秋!” “我就说那丫头如今为什么总又哭又笑的,还每次看着长欢都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她应该早就知道长欢的身体出问题了!” 叶钦天刚想说她知道又没用,可花娘已经火急火燎的跑出去了,他无奈只能跟着花娘一道出去。 然后还得小声的喊她等等自己免得被人看出端倪来。 彼时城门口,秦磊刚到城楼下却看见薛越和秦晞的队伍居然没在护城河口,正想问怎么回事,却被一个光亮猛地晃了眼睛。 他眨了眨眼抬头。 之间高大的城楼上有一具滴着血的尸体被绑了手挂在城楼之上,那具尸体满身苍夷,全都是血,已经不知道是从那一处伤口出来的了。 那人头发花白,身如枯槁,风呼啸而过似乎他也要被风吹得动一动。 秦磊猛地心颤了一下,打马到薛越身边,只见薛越已经下了马双拳捏的咯咯作响,眼睛死死的盯着城楼上的尸体,脸上的青筋暴起。 “爹...” 秦磊下马走到秦晞面前将她抱住,转头去看那具尸体,道:“是颜大人?” 秦晞咬紧了牙关,点头:“是。” 徐正言恶狠狠骂道:“这帮畜生!” 颜振的死是给所有人一个警告,同时也是证明薛樊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就是个疯子。 他说会杀了那些官员就真的会杀,他才不在乎什么后果什么报应! 今天是颜振,明日又会是谁?这京中的官员都在暗自害怕,怕明日死的就是自己! 徐正言有些站不住了。 他怕下一个是他爹,他不知道如果明日挂在城楼之上的尸体是他爹的他该如何? 就像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颜长欢说起才好。 就在众人为颜振的死感到悲戚的时候,一阵刺耳的笑声从城楼上响起,薛樊的脸一点点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他还是如往日那边嚣张跋扈。 他看了看众人,似乎有些失望的皱起眉头,道:“颜长欢居然不在,可惜了,否则她就能亲自送他爹,哦不,送干爹一程了。” 薛越厉声呵斥:“薛樊!你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因果报应迟早会到你头上!” 薛樊有些嘲弄的看着薛越:“我的好三弟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顿了顿:“三弟这些年来杀的人也不少啊!我只是杀了那么一个神明应该会先找你算账啊,哈哈哈哈!” “混账!” 薛樊觉得有些刺耳,掏了掏耳朵,无奈道:“跟你们废话真没意思,我先前说的可不是空话,颜长欢一日不进城我就日日杀一人,杀到你们满意为止。” “对了。”他忽然板正了脸:“提醒一下,徐太尉可还是负隅顽抗呢。” 徐正言望着他大喝:“混蛋!你不许动我爹!我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徐公子,别动怒嘛!”薛樊笑笑,慵懒的靠在城墙上:“你应该帮我劝劝他们才对,这样你才能活着见到你爹,否则你们就只能在阴曹地府里相见了哈哈哈哈。” 徐正言猛地夺过士兵的弓箭,拉满弓恶狠狠的瞪着薛樊,像是蓄势待发立马就要杀了眼前的人。 薛樊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笑着,似乎知道徐正言不会真的开弓。 甚至嘲讽道:“哟,徐正言居然也会拉弓射箭了?来,快,让本皇子好好看看徐公子有多厉害。” 又顿了顿,面容郑重道:“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一支箭一旦射出来,就意味着两军开战,这城中百姓,文武百官的性命,你不在乎的话就尽管来。” 话音刚落,徐正言的手腕就被秦晞拉住,她冲他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徐正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樊大笑着,猖狂的在自己面前放肆,而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这个薛樊一字一句都是在向他挑衅,都是在用他父亲的命在威胁自己!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好人总是那么惨而坏人却逍遥自在,因为好人在乎的太多,才会被坏人压着欺负。 徐正言猩红了双眼,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听话的放下了弓箭。 却见城楼之上有个禁军守卫跑到薛樊耳边说了什么,薛樊似乎很惊喜似的笑了笑,随后看向楼下众人,兴奋道:“看来不用陪你们玩了。” ------------ 214 病情 在众人错愕的表情下薛樊离开了。 几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秦晞首先反应过来不对劲,看向薛越道:“薛樊什么意思?” 薛越没说话,只是面容凝重的看向秦磊:“秦将军,你为何擅离阵地?” 秦磊脸色不好看,抽了抽眼睛无语道:“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本王何时说过?” “就你那师父,叶钦天说是要我吸引薛樊视线。”说完他就觉得不对劲了,顿时惊诧:“叶钦天骗了老夫!” 薛越虽然不觉得叶钦天会是薛樊的人,但是秦磊离开营帐就意味着禁军很可能会攻进去,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主将不在的军队,溃如散沙。 长欢! 薛越像是装了跟弹簧似的,瞬间上马,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黄烟四起余下众人也反应过来连忙返回。 本还心存侥幸的几人却在山脚下看到一地的血迹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秦磊更是自责不已。 来到营地,看上去死伤并不严重,只是有些人正被搀扶着去包扎,见到几人回来立马上前去,道:“王爷将军,我们...被敌方突袭,死三人,伤二十人,其余人等皆无恙。” 秦磊沉着脸点头,看了一眼他腿上的伤:“你先下去吧。” 随后抬头去看薛越,之间薛越绕开所有人直奔颜长欢的帐篷,他气势汹汹的掀开帐篷,里面却赫然站着花娘和叶钦天。 根本没有颜长欢的影子了。 “谁能跟我解释!!” 薛越大发雷霆,拽着叶钦天的衣领就要一拳挥过去,花娘赶忙拽住他的手,泪流满面的摇头。 赤楚欢也被知秋搀扶着及时赶到,她拦在薛越面前,红着眼眶哄着自家儿子:“叶大侠为了护住军营腰部中了一刀,你就...你就别再怪罪他了!” 薛越却咬着后槽牙,瞪大了双眸看着叶钦天说:“为什么要支开秦磊,为什么要给薛樊有机可乘!?你是我最相信的人,为什么!?长欢呢?你告诉我颜长欢去哪儿了!” 虽然他一点也不相信叶钦天会背叛他,可是事实如此,颜长欢不见了,军营被袭是事实! 为什么是叶钦天,为什么偏偏是叶钦天! 后者似乎也觉得愧疚,被自己徒弟如此吼叫却无半点怒意,甚至低下头无奈道:“薛越,此事是我对不住长欢丫头,她...她被禁军的人带走了。” 花娘点头,擦了擦眼泪,可是眼泪却越擦越多:“都是我不好,是我非要知道长欢的事情把她迷晕了,都是我害了长欢!” 要不是当时颜长欢还醒了,一定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啊! 自己为何要自作聪明的给她下迷香,都怪她! 薛越听见迷香二字脸色顿时青了,咬牙盯着花娘好半晌,只是说出一句:“你居然给她下药?你给她下药!” “我...”花娘想解释,可是确确实实是自己下的药,她无从辩解。 叶钦天推开他的手,拧眉看他:“你先冷静,事情还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毕竟还有更糟糕的。 薛樊不怒反笑,可他的笑却看得人头皮发麻,总觉得他下一瞬就要拔刀而起了。 “颜长欢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叶钦天就是凶手!”说完又摇头:“我也是。” 赤楚欢捂着自己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道:“越儿,长欢她...一向好福气,会没事的。” 福气? 花娘嘲讽的笑笑,哭得更猛烈了。 叶钦天看向薛越:“我有话与你说,单独说。” 薛越冷漠的与之对视。 又听叶钦天道:“事关颜长欢,你不会还要和为师赌气吧?” 知道是和颜长欢有关之后薛越才没好气的点下头,其余人也都识时务的离开了,知秋红着眼圈看了一眼花娘,见她痛心疾首想来定是要说关于颜长欢的病情。 于是等把赤楚欢送回去之后她立马回去,果然就听见叶钦天把颜长欢的情况抖搂了个干净。 还加了句:“那丫头知道自己活不久,所以此前才如此不惜命。” 薛越跟着脖子面红耳赤,浑身都在颤栗,连眼眶落下来的眼泪都直接被抖落下来,不敢置信的望着二人。 他想问好多问题,他有好多疑惑,可是话到嘴边他说不出口了。 喉咙里就像是有块石头堵住,吞不下吐不出来,难受,浑身都在难受。 他抿唇许久,忽然转身抬手捂住了自己眼睛,很快指缝就被泪水打湿了。 哽咽道:“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 不是疑问,是责怪,是怪罪自己为什么她就在眼前而自己居然没有一刻发现不对劲! 他哭了好一会儿,忽然放下手望着帐篷顶,有些崩溃道:“是因为治我的蛊毒才这样?” 他忽然想到墨净说的那些话了。 赤血蛊没得解,唯一可解那便是要一人以命换命,而如今他完好无损,可颜长欢却命不久矣。 多明显啊。 颜长欢续了他的命,用她自己的命。 叶钦天还算冷静摇头:“不知道,我尚且诊断不出颜长欢的病因是为何,只知道她如今五脏六腑都是坏的,经脉走向紊乱,甚至有时还会骤停,怕只怕会有一日就再也...” 再也不会跳动了。 可这话还没说完,薛越忽然回神大喝:“不会的!” 明明他走的时候两人还在吵架,她都还能有力气骂他不是? 怎么可能会命不久矣? 不会的,是这两人说谎来骗自己吧? 他这样想着,知秋却忽然缓缓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几人,有些局促的抓着衣角。 花娘望着她,哭着说:“你告诉王爷吧。” 薛越此刻觉得自己就像个被所有人玩弄的傻子一样,而主角就是颜长欢,她竟然一直在瞒着自己,什么都不与他说! 他回首狠狠的瞪着知秋,吓得知秋一下子噗通跪倒在地上,随后抽搐了一下嘴角哭了起来,断断续续说:“王爷...姑娘她...早就病了!是在南疆的时候吃了他们给的毒药,本来还能克制...后来又用自己的血肉给您解蛊,您知道您被取出来的赤血蛊哪里去了么?” 她嚎啕大哭:“在姑娘的身体里啊!” ------------ 215 又是绑架 “袁神医说,赤血蛊虽凶悍,但刚好能与姑娘体内的毒互相抗衡,只是两种毒素累计姑娘日日都会被疼痛折磨。”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可是后来姑娘失去了味觉没几天...就没有痛觉了,她感受不到疼了。” 知秋哭着,缓缓低下头去。 整个帐篷里好像只有哭声了。 薛越将那一番话好一阵咀嚼,失去味觉又失去痛觉... 他哽塞一瞬,道:“为什么不早说?” 知秋忍不住的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缓冲了好一会儿才说:“姑娘不叫奴婢说,她说...说您现在打仗,要是分了心,就打不好仗了。” 薛越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双拳捏的发白,身形有些摇晃好像快要站不住了,叶钦天连忙上前扶住他。 “还好吗?” 薛越抬手示意自己没事。 随后望向知秋:“袁昭可有说有法子吗?” 知秋第三次摇头:“袁神医只说回去想办法,至今也杳无音讯。” 如今她连袁昭在何处,到底是放弃了颜长欢还是正在寻找解法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姑娘迟早没命。 只是没想到颜长欢居然被薛樊的人先抓走了。 知秋悔恨的掐着自己的手,当时自己要是在姑娘身边就好,一定不会让别人带走她的。 可再多的如果都不会成真。 薛越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秦晞和徐正言知晓颜长欢的遭遇本想去安慰他,可是话还没说出口秦晞自己就先哭了出来。 于是只好捂着脸跑开,徐正言赶紧去安慰她。 直到夜幕,薛越出来了,将所有藩王将军都叫去了大帐里,畅谈了一整夜。 而彼时的皇宫之中,颜长欢终于醒了,一整夜看见自己睡得地方顿时还以为自己失忆了。 一翻身就看见外面全是宫女太监,有宫女看见颜长欢醒了立马出了门。 颜长欢心里咯噔一下,想掐自己一把,后来又反应过来她都没有痛觉了。 果然,手臂都红了,自己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掀开被子起身,身上穿着的居然是丝绸。 颜长欢蹙眉,盯着离她稍微近一点的宫女,问:“这是哪儿?” “回县主,这里是景昭宫。” 颜长欢抽了抽眼角,有些胆怯的看了看周围的装潢,确实很像是皇宫里的奢侈风。 但她不是在京都城外的帐篷里吗?她还在和花娘聊天说话,然后...然后她就累了睡着了。 醒过来也不应该是在皇宫里啊! 难不成她还在梦里学会了瞬间移动? 她嫌恶的抽了抽嘴角。 想出门却被太监拦下。 “外面风大,县主还是在屋子里歇息为好。” “风?” 颜长欢看了一眼窗外的大太阳,皱眉陷入了沉思。 看来她是被人给绑架了,如今她除了一间屋子哪里都去不了了。 她抿唇看了看周围,起码屋子里就有十个下人,不是伺候她的,纯粹是看着她的眼线。 自己哪里都去不了了。 她坐回床榻上,将床帐嫚纱放了下来,阻挡了自己与下人之间的视线,好让自己有足够的空间冥想。 先前她一直想进城帮薛越里应外合,如今薛灵雎居然急不可耐的直接掳人,而且看上去学聪明了,这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她一个。 就算是外面有人接应她也出不去。 不过薛灵雎如此着急见她,颜长欢还真有些好奇,自己这具残破的身子还有什么可以帮到她的。 因为她现在一无所有,所以毫无畏惧。 果然没过多久房门就被打开了,颜长欢侧头透过纱帐隐隐约约的可以见到穿着华贵的薛灵雎就站在外面。 薛灵雎见她不肯出来也不追究,只是命令宫女端来椅子,自己缓缓坐下。 慵懒的摆弄着衣裙,缓缓道:“颜长欢好久不见。” 有宫女自觉上前撩开嫚纱挂好,可颜长欢依旧不愿正眼看她。 “你把我掳来不会是叙旧吧?” 这个薛灵雎也是挺有点毛病的,每次见到她都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知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啊? 她翻了个白眼不看薛灵雎。 后者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和你好像也没什么旧可叙。” “知道就好。” 薛灵雎笑笑:“我找你来是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只要你交出我想要的东西来就好。” 颜长欢像看傻子一样的看薛灵雎,好笑道:“你不是已经抓了苏子辛吗?怎么,还没拿到玉玺啊?” 薛灵雎看她的眼神并不波澜,甚至有些不高兴的瘪瘪嘴,就好像与姐妹说着什么烦心事似的。 叹了口气道:“玉玺有没有无所谓,反正都只是要天下人听话的印章,没有了我就自己做,谁要是不听话杀了就是,只是有一样东西我可真想要。” 颜长欢有些好奇的看她。 “展开说说。” 薛灵雎抬眼看她:“南疆的兵符,你藏在哪儿了?” 颜长欢一怔,随后笑出了声。 望着薛灵雎无语凝噎。 “我说薛灵雎啊,我有没有拿到兵符你不知道?我要是有早就拿出去威胁南疆人了,何必等到现在被你抓?” 薛灵雎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起身看她:“你说的很有道理,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用,但是那兵符不就在你手上吗?” “先前我以为它会和玉玺一样被送到苏子辛手里,可是我找遍了苏子辛住处都没找到,长欢你老实告诉我,东西在哪儿?” 颜长欢冷静下来看她,歪头:“不知道。” 薛灵雎停顿了一下,忽然咧嘴一笑,上前来勾住颜长欢的下巴,微微躬下身打量着颜长欢的眸子。 不得不说颜长欢是真美,即使过去三年,即使被病魔摧残也好看的很。 她动了动睫毛,缓缓道:“你知道,你再好好想想,不过你寿命不多,我希望你快一点说。” 颜长欢瞳孔收缩了一下,有些惊诧的看她。 她怎么会知道她快死了,这事儿除了知秋和袁昭没有其他人再知道了才对! 她眯了眯眼:“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 216 贪婪 薛灵雎并未觉得有什么,反而略带同情的看着她。 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又到唇瓣,笑道:“你在南疆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苦我都知道,你说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还有几天好活呢?” “......” 颜长欢忽然泄气似的笑了一下。 却是无力。 道:“你到底许诺了墨净什么,她如此相信你。” 墨净这样的人,就连自己的亲妹妹生死都不会放在心上,对薛灵雎居然毫无保留,就连颜长欢吃了什么毒都知道。 颜长欢有些好奇了。 薛灵雎缓缓松开她的下巴,笑笑。 “知道吗,我与你们最大的区别就是,我所爱之人早已身死,无人可以威胁我,我所有的希望都随着他的死而泯灭,所以要把控你们实在是太容易了。”薛灵雎说话的时候眼底毫无波澜。 连一点光亮都没有。 颜长欢想,如果那位少年将军还在世上,薛灵雎恐怕也不会变成这样。 不过,墨净爱谁啊!? 颜长欢对于自己亲姑姑的八卦略感到好奇,张大了眼睛眨巴眨巴望着她,希望薛灵雎继续说下去。 好在薛灵雎也不是嘴巴严实的人。 “墨净想练情蛊。” 颜长欢疑惑:“情蛊?”跟薛灵雎有什么关系? 薛灵雎:“情蛊中有一个药引子,那便是断情绝爱之人的眼泪,同时她知道我是借尸还魂回来的人,她需要我带着尸气的血,这情蛊就比旁的蛊更加毒上百倍。” 颜长欢有些恶心。 她在南疆的时候见过那些人练的情蛊。 是把少女的经血放在器皿之中,引出各种毒虫毒蝎毒蛇进去,半月后用48种草药一起研磨成粉加入心爱之人的饭菜之中。 此后那人就会对施蛊之人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如果这个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妻子的事情,身上就会长出各种脓疮烂包,死相极其难看,只有真心悔改得到妻子原谅才会消失。 一根棍一寸长,二相情二滋长。三拍肩三笑喜,四手牵四眼连。天会老人不老,一见迷心跟到老。 颜长欢默念着之前书中的句子,心里胆寒。 这情蛊是要执念极重的女子才能练的,稍有不慎自己就会引得反噬。 这墨净喜欢谁这么痴迷?在南疆的时候也没看她和谁亲密啊! 颜长欢正在复盘墨净到底喜欢谁这么疯狂,薛灵雎已经直接公布了答案。 “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出生入死,除了爱,没有其他了。” 颜长欢诧异抬头。 哽住:“不是吧,她喜欢赤酆!” 那赤酆老头儿都可以当她爹了! 颜长欢脑袋转了好几圈,终于把关系理了清楚。 她是墨净的侄女,墨净和她娘是一辈的,墨凝和赤楚欢是好姐妹所以也是一辈的,赤楚欢是赤酆的女儿,所以等于墨净算是赤酆的女儿啊! 这...这墨净恋父啊! 薛灵雎看她脸色诧异觉得有些好玩似的,道:“爱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是那人姣好的面容,不是匹配的门楣,而是他与我是灵魂深处的欲望,是我期望与之肌肤相亲的贪婪。” “爱,本就是浑浊的,这是人性唯一不可能改变的。” 颜长欢似乎没料到薛灵雎有如此之大的感想。 举手拍起手来:“说得好,有文化。” 不过这两人早就魂归黄泉了,八卦也就到这儿了,墨净到死也没真的练出那情蛊来。 薛灵雎刚走回到位置上坐下,房门忽然就被敲响了。 是薛樊的身影。 薛灵雎点头示意宫女开门,薛樊随之走进来,先是和煦的笑着快步走向薛灵雎,在薛灵雎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道:“阿姐,我回来了。” 颜长欢恨不得自戳双目。 她像个来吃狗粮的。 等到薛樊起身看到颜长欢,川剧变脸都没他会变,刚刚还微风和煦一下子变成冷冽的寒风。 瞪着颜长欢道:“哼,我说你跑不了你就跑不了,还不是栽到老子手上了?” 颜长欢看着他就想起惨死的周子时,磨了磨牙。 “你最好每天关紧门窗,我会时刻想杀了你!” “呵,等你有这个本事再说。” 话音刚落,颜长欢已经拔下头上的簪子朝薛樊而来,薛樊反应过来立马将薛灵雎护在身后,随后迎了。 在颜长欢毫无章法的攻击下薛樊显得很是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口出狂言激怒颜长欢。 直到薛灵雎皱眉:“好了。” 薛樊立马伸手抓住颜长欢的手往后一背,颜长欢被控制了,簪子落在了地上。 颜长欢不甘心的挣了挣,恨道:“薛樊你会不得好死!” 薛樊笑笑:“我杀了个周子时我就不得好死了,这要是让你知道我杀了你那干爹,你会怎么咒我?” 说完,看着颜长欢惊恐的表情薛樊忽然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顿时放开颜长欢,阴阳怪气道:“瞧我这张嘴,明明知道咱们县主大人会受不了还说出口了,真是该死!” “阿姐,我不是故意的。” 薛樊走到薛灵雎面前,蹲下身像个祈求摸头的大狼狗。 薛灵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却瞧着颜长欢道:“颜振是自杀的。” “那也是被你们害的!”颜长欢红着眼看向她,抬高了下巴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弱。 “薛灵雎你到底要做多少孽才甘心!?我爹是自杀的,可若不是你们折辱他在先,他怎会想不开?满朝文武哪个没有风骨,你杀了我爹,杀了周子时,还杀了谁,还想杀谁?” 薛灵雎冷冷的听她说完,按住想要起身的薛樊。 说:“谁叫他们不听话呢?长欢,我做了女皇与天下不会有任何改变,我还会开设新的政策,我才是那个最好的人选,你为何如此固执?” 颜长欢挥袖大喝:“你少与我说这些!你本质就是一个嗜血贪婪的怪物!你杀了那么多人,你怎么配做帝王!” 薛灵雎想要南疆兵符是想做什么再清楚不过,如今虽然南疆降了,可南疆依旧不是大周领土,她新皇登基需要支持。 若是南疆忽然又卷土重来,她抵挡不住的,即使不是南疆也会是其他,大周也迟早灭亡。 ------------ 217 义气 薛灵雎也不是只在乎眼前的利益,她也明白即使她坐上了帝位周围也都是杀机。 因为她是女人,因为大周刚刚经历过纷争,那些虎视眈眈的国家一定群起而攻之,一个刚刚建立起来的新朝政,就是用沙子垒的碉堡,最容易被摧毁。 所以她要兵权,南疆兵权最为合适,这么多年来南疆人凶悍勇猛且都是用毒高手,别国看着南疆国土馋红了双眼也不敢进犯,得到南疆兵权也就意味着南疆归于大周,归于她薛灵雎。 只是她以为兵符还在皇宫之中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薛宗离有本事让颜长欢将玉玺带走,一定也是让她带走了兵符。 “虽然不知道薛宗离是什么时候就把兵符交给你的,但是你最好还是给我,否则今日是颜振,明日就不知道是谁了,也许是薛越也说不定。” 薛灵雎缓缓起身,上前走到颜长欢面前,后者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扇她巴掌了,只是还未打得下去就被薛樊控制住。 颜长欢从薛樊手里挣脱开自己的手腕,咬牙恨着二人:“有本事就去,若是薛越真有那么容易被你们杀了,那我还瞧不起他!” 说罢看向薛灵雎:“你有种现在杀了我,要么我就等着看你的笑话。” 颜长欢看着薛灵雎不满的神情一下子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觉得这样怼了薛灵雎很是畅快。 反正她都是要死的人了,活不活的下去对她来说没有一点意义,她自然也就肆无忌惮了。 薛灵雎盯着她好一会儿,薛樊皱起眉头凶神恶煞的上前想给她点教训,却被薛灵雎拦下。 “我一直以为,你我是一个地方来的人,最懂我的也是你,原来你与这里的妇人也没什么不同。” 颜长欢冷笑,阴狠的看她:“我哪里不懂你?你不过就是在现代世界的失败者,到了这里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可以主宰天下,殊不知你到死也只是个被天道抛弃的可怜虫!” “啪!” 脸颊上火辣辣的刺痛感让颜长欢一时怔住,嘴角也渐渐溢出铁腥味来,她用舌头舔了一下嘴角。 流血了。 薛灵雎拽着她的头发:“我是可怜虫那你是什么?生死威胁不了你,那苏子辛呢?” 说完忽然将颜长欢推开,薛樊立马上前将她牵制住。 而颜长欢在听到苏子辛三个字的时候呼吸一度,咬牙:“你要做什么?”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对薛樊做了个眼神。 后者立马将颜长欢推着往门外走去,薛灵雎就在前面领路。 颜长欢一进天牢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如果说薛越的密牢是十八层地狱让人受尽折磨求死不能,那么天牢就是一所吃人的魔窟,阴冷血腥。 颜长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所有狱卒在看到薛灵雎后都谄媚的跪地高呼“女皇陛下。” 颜长欢暗自啐了一口。 狗腿子。 直到走过很长的通道来到一间被铁链锁起来的门,这门是实的密不透风,打开它需要好几个人一起拉旁边的铁链。 打开的一瞬间还有水哗啦啦的作响。 只是因为里面漆黑并不能看见任何东西,直到一名狱卒送来火把,颜长欢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除了正中央的一条一米宽的长路,两边全都是水,深不见底的水池! 而这两个水池里如今站着两个人,不对,是被绑着的,头顶有长长的铁链子把他们的双手束缚。 仔细看,两个人的双手手腕都被铁链磨得没有一点好肉了,胸口以下还都被水泡着,看起来有些发白臃肿。 颜长欢在看到苏子辛的一瞬间立马就想跳下水去,却被薛樊拽住。 她只能不住的喊着苏子辛的名字。 “苏子辛!” 薛灵雎却道:“别光喊她啊,她的老相好我也抓了啊。” 所以,谁也救不了他们了,颜长欢猛地朝着苏子辛的方向跪了下去,掩面痛哭起来。 是她把苏子辛牵扯进来了,她害了苏子辛和温少余,他们明明和大周和她都没有一点关系! 薛灵雎很满意她的反应,对薛樊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意会转身走到一旁的机关把手旁,只是拿着把手轻轻的转动一下。 原本绑着苏子辛的铁链忽然勒紧将苏子辛整个人扯了起来。 “啊!” 苏子辛痛苦的惨叫声响起,温少余也立马浑浑噩噩的抬起头,嘴里骂骂咧咧道:“放开她...冲我来...” 颜长欢听着她的惨叫忍不住敲打自己的脑袋。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把你们牵扯进来...对不起...” 薛灵雎笑着蹲下身来,抓着颜长欢的脖子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苏子辛苍白痛苦的脸色,道:“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一直和我作对的下场。” 颜长欢无助的摇头,她想下去帮苏子辛,她想救他们,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周子时因你而死,颜振因你而死,如今苏子辛二人也要为你死了,颜长欢,你还觉得你做的事情是对的吗?”她像一只引诱人犯罪的恶魔果实,她说出口的每一字都是毒药。 她红唇一开一合,笑着说:“你瞧瞧他们,多惨啊!就因为你!因为你把他们牵扯进来,如果你早交给我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你放心只要你现在交出来,我一定会放了所有人,包括那两个厨子。” 厨子...穆粥粥! 颜长欢瞪大了双眼恐惧的看着薛灵雎。 这个女人究竟是何等的狠心不折手段? 为什么所有人的命在她眼里都成了筹码,都只是她的玩物! 颜长欢浑身颤栗着转头看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道:“...你还是人吗?为何你可以如此铁石心肠?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薛灵雎冷下脸,长长的指甲划破了颜长欢的脸。 “铁石心肠?我不过是用别人对我的法子对付他们而已我有什么错?是你们不如我的愿!如果你们一早把东西交出来,如果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人我会这样吗?啊!?” 她疯了似的质问着颜长欢,好像一只被激怒的毒蛇。 ------------ 218 德不配位 颜长欢定定的看着她,眼泪不自觉的滑下来,悲哀的看着薛灵雎。 也许薛灵雎有什么惨痛的过去,可是与她与苏子辛还有死去的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无辜吗? 颜长欢咬牙:“你放了苏子辛。” 薛灵雎冷笑:“可以啊,把我想要的交给我。” 颜长欢抿了抿唇还未说出口,苏子辛有气无力的声音幽幽传来,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不要...颜长欢你要是给了...我瞧不起你。” 话音刚落,薛樊那边又用了力,苏子辛又被吊了起来,惨叫声响彻了整个牢房。 颜长欢紧紧闭着双眼,呼吸急促道:“你放过她!我求你!” “颜长欢你别求她!” 温少余也抬起了头,看着对面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苏子辛挣扎了许久,忽然凄凉一笑:“子辛,未同生求共死,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苏子辛流着冷汗与寒池的水融为一体,她颤栗着笑笑,可因为痛让她笑的有几分狰狞。 “那你黄泉路上来找我。” “...好。” 薛灵雎皱着眉头看完二人情深意切的一番示爱,叹了口气:“想死怕是没那么容易,你们是有今生没来世,最好啊还是帮我劝劝颜长欢,这样你们今生今世都能在一起了。” 苏子辛咬牙,动了动身子想要舒服一点,可是她现在一动就会牵扯到铁链拉扯她的伤口。 疼的她叫了起来。 “你说说你,好好的江湖侠客不做,非要来趟朝廷的浑水,是不是自己作的?”薛灵雎起身瞧着她。 又低头看哭得肝肠寸断的颜长欢:“这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要不是颜长欢你们也不会落到如今的田地,你们应该恨透了颜长欢才是,她害的你们如此,把你们拉入泥潭!” 苏子辛苦笑:“你这种人大概一生都不会明白什么叫做侠肝义胆!” 像是听了什么可笑的笑话,薛灵雎忽然大笑起来。 “你们以为这是在演话本子吗?你们这些闯荡江湖的脑子都不好用吗?活着你才有机会继续侠肝义胆啊,哈哈哈哈!” “颜长欢你看看,我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朋友,要是当初我能认识他们是不是也不会如此?” 颜长欢绝望抬头看她,只见她又道:“不过当初就是当初,如今你做好选择了吗?” “只要我坐上皇位,新政颁布,天下女人都可以为官科考,女子也能做出一番大事,这不是你我都希望看到的吗?长欢,好好想想吧,坐上九五之尊总要有牺牲的。” 总要有牺牲,所以周子时他们的死就一句牺牲就过去了吗? 颜长欢多想奋起反抗告诉薛灵雎她错了,错的离谱! 可是她不敢... 苏子辛他们全都在她的手上,她比颜长欢想象中要心狠手辣的多,死一个人在她眼里就像死了一只蚂蚁一样随意。 颜长欢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旁人的生死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没有的。 她挣扎了许久,哭得几乎快要晕厥了,脑海里都是苏子辛痛苦的样子。 这大周的江山是薛宗离要她交给薛越的,可是如果要牺牲那么多人的话,颜长欢没办法再继续坚持了。 山河已无恙,可大周子民却要牺牲在内讧上。 值得吗? 颜长欢的手指头忽然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望向薛灵雎,说:“你放了他们我就告诉你,我把兵符藏在了哪里。” 薛灵雎:“你以为我那么容易被骗?” 她动了动手,薛樊便把苏子辛放了下去。 薛灵雎:“等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自然会把他们都给放了,只要你乖乖配合,他们都会好好的。” 颜长欢硬气的站起身来,指着一旁的寒池愤恨道:“这叫好?马上入秋了,再泡下去就算你不杀他们,他们也会冻死!” “如今是我在与你讲条件,若是你不答应我的要求,就休想我把东西拿出来!” 薛灵雎不悦的皱眉,但还是看向薛樊,后者不耐烦的瞪了颜长欢一眼,然后动了动机关。 霎时间苏子辛和温少余手上的铁链全都松开了,没有来铁链的控制,两人‘噗通’一声栽进了水中。 颜长欢只来得及跳下苏子辛那边的水潭,寒水刺骨,可颜长欢早就没有了痛觉倒是动作迅速的到苏子辛身边去,将她打捞起来。 等到把苏子辛拖拽上去,苏子辛回过神来立马看向对面的温少余,后者靠着意志强撑着上了案。 三人浑身湿透,狼狈的看着彼此。 苏子辛摇头:“长欢,你别给她...” “我们虽是江湖草莽,可也只国之君王必立贤德,此人德不配位!”温少余咬牙切齿的说着。 薛灵雎打断二人说话:“我刚把你们放了这就开始说我坏话了,我有点后悔了。” 颜长欢立马将二人往自己身后藏,警惕的看着薛灵雎:“还有穆粥粥!” “不行。” “那我就不会告诉你。” 薛灵雎皱眉:“颜长欢,我不是傻子,这两人我已经放了,我总不能不给自己一点筹码吧?” “......” 颜长欢抿了抿唇,转身看着苏子辛二人,看着他们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心里酸楚,可以明白他们不可以再待在这种地方了。 于是道:“只要他们出了城,我就给你。” “好。”这一点薛灵雎倒是大气了一回。 连忙就要安排人把他们俩给送出去了,可苏子辛却不走了,她惊诧的看着颜长欢:“你不走?” 颜长欢点了点头,贴近苏子辛似乎说了些什么,有些只是苦笑了一下。 苏子辛的脸色有点不好。 但却妥协了,只是望着颜长欢:“你一定要保重,我会想到办法来救你。” 颜长欢想说不必惦记她了,但还是勉强笑着点头了。 随后就有禁军闯进来将苏子辛和温少余二人强制拉了起来,颜长欢非说要亲自看着他们离开才安心,薛灵雎也不阻止。 于是黄昏时分,橘色的晚霞照耀在苏子辛和温少余二人的后背上,天上有孤雁盘旋,空荡荡的城门口投下两道并肩而行的影子,两人身形佝偻,互相搀扶着走向城门口。 要离开之际,苏子辛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颜长欢,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相隔数仗,也说不清道不明了。 ------------ 219 贞子 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城门又关了起来,颜长欢与他们一墙之隔,一直不甘心的望着那头。 好像能把墙门看穿似的。 “如今可以说了?” 颜长欢深吸一口气,看向她:“在密牢里。” “.....” 几乎肉眼可见薛灵雎眼角的抽搐,和对颜长欢恨意。 颜长欢却笑了。 因为即使薛灵雎占据了整个京都城,然而密牢还是薛越的地盘,里面的每一个狱卒都是薛越亲自培养的精兵良将,而且除了颜长欢几人以外根本无人知晓密牢入口在何处。 薛灵雎要找就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 她气急败坏:“你耍我?” 颜长欢耸肩:“我可没有,我说了兵符藏在哪里,只是你找不到而已。” 薛樊见状上前拔出大刀架在颜长欢脖子上,威胁道:“说!” 颜长欢看了一眼锋利的刀刃。 “我连死都不怕,怕你这破刀?” 二人有种乱拳搭在棉花上的感觉。 薛灵雎咬牙:“你别忘了,穆粥粥还在我手上!” 颜长欢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得先休息几天好好想想,说不定我忽然就想起来密牢在哪里了。” 说完,咧嘴笑看薛灵雎:“你说呢?” “......” 薛樊不高兴:“你别给老子耍花样!” 薛灵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好像是在控制自己的怒火。 说:“好,你最好是能想起来,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你要是想不起来,就等着给穆粥粥和那小子收尸吧!” 说罢,广大的袖子一把摔在颜长欢脸上,挥起了一阵风,颜长欢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只有一个禁军了。 那人说:“县主,陛下叫我送您回宫。” 颜长欢似乎心情不错,点头:“劳烦。” 回了景昭宫的颜长欢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开始吃吃喝喝起来,甚至点起了菜来,薛灵雎闻起来就说自己要是吃不好就想不起来密牢入口。 气的薛灵雎也没法子。 半夜颜长欢睡不着,非要闹着让人陪她打牌,美曰其名心情好了这记忆才能好。 于是第二天大中午的还在睡觉。 薛灵雎气的头疼,可为了她的兵符她也只能忍这两天。 知道这颜长欢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她倒要看看这两天时间,她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于是大半夜的颜长欢又开始作天作地的时候薛灵雎并没有出现,甚至还不许任何人在吃过晚膳之后给颜长欢开门。 于是偌大的宫殿,颜长欢一个人躺在美人榻上无聊的快要死了。 她闭上眼假寐了一会儿,耳边似乎有声音,不耐烦的睁眼,果然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任远站在自己身边。 “我操!有鬼!” 薛灵儿噘嘴不高兴:“是我!” 颜长欢眯着眼凑近看了看,还把灯给挪近了,果然是薛灵儿的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才几个月没见,这水灵灵的小丫头怎么就成了这么沧桑的样子。 堂堂十一公主披头散发,不打扮不梳妆,穿着素净的白衣就跟冤死的女鬼一样。 颜长欢无语:“你大半夜cos贞子呢?” “阔四?那是什么?谁是贞子?” “......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薛灵儿一下子高兴起来,摸了摸自己脸:“我哪有那么好看。” 颜长欢干笑两声。 她坐起身来,薛灵儿立马顺势坐到另一边去,眼巴巴的望着颜长欢像是要哭了。 “干什么?” 薛灵儿委屈:“颜长欢...为什么长姐和二哥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她低下头,揪着衣裳暗自用力:“我只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你走了,三哥也不见了,父王也...长姐掌控了皇城...” 她抱着自己的头迷茫道:“二哥还和长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问二哥,他叫我好好的待在宫里,我找长姐,长姐对我爱答不理。”她觉得自己是睡了一觉,只是一晚上什么都变了。 颜长欢有些心酸。 薛灵儿虽然是被薛灵雎和薛樊带大的,却是个单纯的傻姑娘,她太干净了。 大概是因为她也是真心相待薛樊和薛灵雎,所以这二人也从不利用她什么。 颜长欢叹息一声:“你害怕了吗?” 薛灵儿缓缓放下手,泪眼婆娑的望着颜长欢好一会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说:“我是要当女将军的人,我才不害怕!”但是又道:“可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觉得我就像个傻子!” 她急急忙忙的抓紧颜长欢手,祈求道:“你回来了,你告诉我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长姐是坏人,为什么忽然开始打仗了?为什么我二哥忽然...不傻了。” 她失落的低下头,眼泪砸在地上,砸起一朵花儿来。 颜长欢擦擦她的泪,道:“行了,当初那个拿着剑到处砍我的薛灵儿哪去了?” “我现在也可以。” “......”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颜长欢冷不丁的抽出自己的手,薛灵雎又立马抓住,一副要是颜长欢不说自己就不走的样子。 颜长欢无奈:“你啊还是单纯些好,少知道就多快乐几分。” 薛灵儿不高兴,猛地推开她气道:“你不过就是把我当傻子,你们都一样!觉得我不中用,觉得我就会给你们添乱是不是!?” 颜长欢沉默一会儿:“你看你这不是知道吗?” 薛灵儿立马作势要去打她,颜长欢赶紧正色:“好了好了,不说笑了,我说真的现在局势复杂,你长姐要抢皇位,你三哥要挣回来,你说你能帮谁?” 叹息:“所以啊,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皇宫里做你的公主为好。” “长姐...为什么要抢啊?”她有些局促不安的看向别处,手指甲忍不住扣着自己的手心。 “父王真的是长姐杀得吗?” 颜长欢严肃起来。 薛灵雎不动薛灵儿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威胁,可如果她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按照薛灵雎冷血的样子,不一定容得下她。 于是连忙道:“谁告诉你的,以后不许说。” “宫里的人都这么说...”薛灵儿又开始哭了,嘤嘤唧唧的没完没了:“颜长欢...我没爹了!” ------------ 220 置身事外 薛灵儿是薛家最小的孩子,母亲在世时就受万千宠爱,母亲过世后还有哥哥姐姐疼爱。 也许这单纯活泼的性子让薛宗离想到了谁,所以对薛灵儿他总是慈爱的,在他面前薛宗离不像君王更如父亲一般。 所以薛宗离死了,对薛灵儿来说她就真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颜长欢鼻酸的皱了皱眉头,而后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让薛灵儿可以倚靠在她的肩膀上。 可是叫她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颜长欢说不出来。 感觉像是有什么遇刺扎在她喉咙里。 听着薛灵儿的哭声自己也红了眼眶,微微抬头望着不远处的灯火抿了抿唇,说:“我也没爹了。” 无论是真的爹还是认得爹,都没了。 可能她克爹吧。 颜长欢抬手擦了脸上的眼泪,勉强笑着看向忽然愣住的薛灵儿,后者转而抱紧了她的腰身,说:“你还有我,还有三哥!” “嗯,你也是。” 薛灵儿沉默了好一会儿,道:“那你现在进宫是被我长姐抓来的吗?你想出去吗?” 颜长欢低头看她,歪头:“怎么?你有法子?” 薛灵儿眨眨眼:“没有。” 这不纯纯的给她希望又把希望破灭了吗? 薛灵儿起身,眼神真诚的望着颜长欢:“我不敢得罪长姐,我从小就怕她。” 颜长欢叹了口气点头。 本也就没打算让薛灵儿帮自己,这丫头在这种事情还能记得自己已经很好了,她那么干净单纯就不要搅混水的好。 想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刚落在半空中薛灵儿就说:“不过我可以给你送送消息,买点你想吃的回来的,虽然我不能出城,但是长姐倒也没有不叫我出宫。” 大概是觉得以薛灵儿的智商不至于做出背叛她的事情吧。 颜长欢皱起眉头似乎有些纠结。 最后还是摇头:“这件事情你不要参合进来,你置身事外就好,薛灵雎和薛樊如今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他们如果发现你帮我,不一定会手下留情。” 薛灵儿有些不高兴了。 嘟嘴道:“我二哥才不会呢!他从小就喜欢我!” 颜长欢不自觉的想到了薛灵雎跟自己说过的话。 薛樊对薛灵儿是很复杂的情感吧,整个童年都只有灵儿对他好,对他最真诚,可是薛灵儿是他仇人的女儿,他又是恨的吧? 见颜长欢不说话,薛灵儿还以为她不认同自己,立马起身倔强道:“你看着吧,就算长姐讨厌我,二哥也不会!” 说罢就跺脚转身要走,颜长欢想叫她已经晚了,这丫头已经打开了门。 而门口就站着薛灵雎的贴身宫女辛儿,她板着脸阴森森的望着薛灵儿,后者被她突然出现吓了一激灵。 “辛...辛儿?” 辛儿眼珠子动了动,看见里面稳坐的颜长欢才恢复寻常,笑笑:“十一公主原来在这儿,更深露重公主还是早些回宫休息为好。” 薛灵儿不安的回头看颜长欢,见颜长欢对她点点头才佯装娇气的离开。 待她一走,辛儿立马冷下脸看向颜长欢:“陛下叫我来告诉你,等天一亮你就没有时间再拖延了。” 颜长欢打着哈切起身,像是没有听见辛儿的说话声似的。 辛儿有些不悦。 “你莫以为叫你一声县主你就真是县主,县主也不过是阶下囚,识时务的还是乖乖听话。” 颜长欢走到床榻上,脱了鞋子盖上被子,闭上眼睛,说:“帮我关下门,谢谢。” 辛儿:“......” 辛儿气的满脸通红,可是想到薛灵雎的话之后忍下这口气,上前没轻没重的把房门关门。 黑暗里颜长欢缓缓睁开了双目,手心出了些汗有些黏腻不爽。 不知道苏子辛如今找到薛越没有。 只有一个晚上了,天一亮就没有机会了,苏子辛啊你一定要争口气啊! 她在默念祈祷,彼时苏子辛正被温少余半揽着在山脚下徘徊,被士兵发现马上冲了上来,一个个的拿着武器对着二人。 又看这两人伤痕累累像是随时会体力不支倒下的样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要打仗了吗?” 苏子辛有气无力:“不打仗,姑奶奶我还不来了呢!” “你说什么!” 温少余赶紧出来打圆场,道:“这位大哥别急,我们找凌安王。” 士兵是想看了看,似乎觉得这二人有些好笑。 “想见我们王爷?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行了行了,这也是为你们好,马上要打仗了你们这些百姓还是躲远点好。” 温少余蹙眉:“兵大哥,我们真的有事要见凌安王,还请你带路。” “诶我说的不够清楚是怎么的?” 苏子辛咬牙睁开眼睛,无语的看着温少余,随后厉声道:“我要见薛越!我们是颜长欢的人,明白了么?” 几人一听颜长欢顿时愣住,纷纷面面相觑,有个反应快的已经转身往山上跑了。 其余几人留在原地想搞清楚他们的身份,奈何苏子辛太凶了,又吐了一口血出来,吓得几人也不敢多问了,怕这两人要是死了就交代不清楚了。 薛越已经颓废了两日了,如今胡子拉碴蓬头垢面,日夜不眠,赤楚欢都不敢多靠近。 忽然有个士兵冲进薛越的营帐之中不知道说了什么,连日来颓废不堪的王爷居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还带回来两个浑身是血的两个人。 花娘悄悄看了一眼,怔住:“苏子辛!” 苏子辛无力抬了抬眼皮看她,算是打过招呼了。 而后忽然脱离温少余的怀抱到薛越面前,焦急道:“长欢她被薛灵雎抓住,威胁她两日内交出南疆兵符。” 薛越拧眉。 如今已经是易守难攻的局面,若是薛灵雎得了南疆帮助,他们就是前后夹击了。 “长欢现在如何?” 苏子辛摇头,因为疼痛说话有些慢吞吞的:“长欢说...叫你,今夜就必须发动战争。” 薛越顿住,身后的一干人等都愣住了。 忠信王冷哼一声:“今夜?她想的倒是厉害,这要是能说攻就攻,老子用得着这么憋屈吗?” ------------ 221 台阶 身后的藩王七嘴八舌的说着,不是他们不愿意出兵,只是如今发动战争伤亡巨大,他们的将士都是人肉长的,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才是啊! 薛越冷静下来,望向二人:“她是想混淆视听?” 温少余点头,将苏子辛从薛越面前拉到自己身边,缓缓道:“颜长欢的意思就是想趁其不备,薛灵雎如今美梦在即马上拿到兵符,必然会有所松懈,而且为了找兵符她已经在城里兵分好几路,此刻出战最好,否则天一亮颜长欢就拖延不了时间了。” 见薛越犹豫,各位藩王都觉得不妙起来。 上前:“薛越你想清楚,此刻出战咱们会折损多少人?” “是啊侄儿,一个女人懂什么打仗,你还是三思吧!” 话音刚落,秦晞眼神不对了,徐正言皱眉:“女人怎么了?女人比你们能打仗多了!” 藩王白眼:“本王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你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懂什么叫打仗吗?今夜攻城,且不说会死多少将士,就是部署也来不及啊!” “反正,今夜攻城,我不答应!” 徐正言也学着白眼:“各位王爷用不着在我面前威风,要是薛灵雎不除,各位还不一定还能叫着本王呢!” 藩王们顿时被激怒了。 他们这些人几乎在自己的地盘就是皇帝,说一不二谁敢不从? 徐正言一个黄毛小子居然赶在他们面前口无遮拦,简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一个薛越自家人有这本事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可徐正言算个什么东西? 于是便有人怒气冲冲的过来要抓他,秦晞连忙上前没好气道:“难道说的不对吗?战事一拖再拖是在给薛灵雎时间!若是薛灵雎拿到了兵符,各位可就没有今天的好日子过了!” “各位与其有本事与我们凶悍,倒是出兵与薛灵雎对抗啊!” 藩王吃瘪,互相看了看,忠信王冷哼一声,望着秦晞不悦道:“你一个女子懂什么?不过就是比旁的女人多看了些边关风沙,就觉得自己厉害了?” 秦晞不悦。 眼神不爽的盯着他,抿唇挺直了腰背:“忠信王一口一个女子如何,若是这满大周的女子都与我一样多看几年边关风沙,我想定也比你们这些缩头乌龟强!” “你!?” “长欢如今生死不明,二位义士冒着生死风险送消息来,而您几位却打着将士安慰的由头一个比一个脓包!就你们这样的还能如何成事?” 秦晞向来不插话,说话也是彬彬有礼让人寻不到错处,可今日居然对着几位王爷如此激烈,众人都看向秦磊。 那样子好像是想要秦磊管教自己的女儿。 可秦磊却含糊不清的转头像是没看见,而秦晞也在同一时间看向薛越道:“王爷,我愿意出战。” “我!我也是!”徐正言挺直了腰板。 花娘看向叶钦天,后者上前:“我也可以带队。” 忠信王见状怒不可遏:“你们当真疯了!” “疯了的是你!” 一直没有说话的薛越忽然开了口,他冷冰冰的看向忠信王,道:“这一仗迟早要打,部署再多也是如此!难道因为如今没有全胜的把握就不打了?那本王看,叔叔就算入土了这一仗也打不了!” 忠信王气的后退两步,指着薛越话都说不出来。 薛城上前假装搀扶劝说道:“行了,你就别躲了,是生是死这一仗打了不就知道了?” “你!” 薛城把他的手给按了下去,兄友弟恭的样子道:“好了好了,快说你答应了,后面那些哥哥弟弟才好有个台阶下嘛!” 忠信王奋力推开薛城,怒道:“好!老子成全你们,可我告诉你们要是这一仗输了,老子不玩了!” 薛越收回眼望着秦磊和秦晞:“立即点兵,子时一到立马出发攻城!” 子时,如今戌时三刻,距离子时只有一个时辰了,时间所剩无几。 苏子辛忽然站了起来:“给我一身,不对,两身军装,我们也去!” 说完愤恨的捏紧拳头:“我跟温少余的仇得自己亲自报了!” 薛越看着他们身上的伤想拒绝,可还没开口温少余就拉着苏子辛开口道:“你我如今还是不要去添麻烦了,要报仇以后报。” 说罢看向薛越:“麻烦留个活口,子辛心眼小,这仇不报她吃不下饭。” 薛越一愣,但又忽然笑了。 这话的意思很吉祥。 “好,一定给你们留活口。” 秦晞立马拉着徐正言转身离开,秦磊也抱上了自己的头盔,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唯有赤楚欢迷茫的望着自己的孩子。 知秋扶着她上前,问他:“你们要去打仗了?” 薛越点头。 “母后别担心,儿臣去救长欢了。” 知秋猛地哭出声来,祈求薛越说:“您一定要把姑娘平平安安的找回来,一点伤也不可以受的那种!” 薛越点头。 赤楚欢忍住泪花,颤抖着手摸了摸薛越凌乱的头发,说:“好,一定要平安回来,母后等着你们。” 薛越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硬着头皮点下头,随后接过赵虎递来的头盔铠甲穿戴好,急匆匆的去整兵了。 此刻的京都城却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城楼上的禁军打着瞌睡心不在焉的站在城楼之上。 直到一只带着火光的箭雨在天命破晓之际冲破了风呼啸而来,瞬间点燃了城楼之上的旗帜,火光就像一只可以吞噬一切的怪物,瞬间将整个旗帜化为飞烟。 原本打着瞌睡的禁军一下子清醒过来,闪躲着火光高呼着:“有突袭!快去并报三皇子!” 有人趴在城墙上高高的望着,见到不远处乌泱泱的人马从前面的大路涌来,走在最前方骑着黑马气势昂扬的正是凌安王,身后两侧各有一人举着鲜红的旗帜,一个秦字一个薛字。 再往周围看了看,左边山峰上有弓箭手,右边的护城河口也聚集了大量的士兵,这是活脱脱的围剿啊! 禁军揉了揉眼睛,惊呼:“攻城了!凌安王攻城了!!!” ------------ 222 运气 禁军纷纷从城中赶来援助,见到此情此景立马骑上马赶往皇宫门口,守门的禁军见他拿出令牌立马开宫门让开。 马儿嘶鸣的声音惊醒了城中熟睡的人,有百姓披上衣衫出门查看,远远的就看见城门口火光耀眼,喊杀声震耳欲聋,一个个又吓得转身关上门躲起来。 有孩子的抱紧了自己的娃娃,收拾起自己的细软想跑,可以出门就被四面八方赶往城门口的禁军给吓了回去。 此刻京都城中人人自危。 而长公主殿外,禁军匆匆赶来跪在殿门口,高呼:“启禀陛下,凌安王此刻率领大军逼近城门口!” 正在梳妆的薛灵雎面色一僵,猛地转头看向大门口,给她梳头的宫女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将她的头发拔掉了好几根。 疼的薛灵雎怒火中烧。 “陛下!奴婢错了,奴婢不是故意!” 宫女赶忙跪地磕头祈求薛灵雎的原谅,然而此时的薛灵雎也顾不上自己的几根头发了,挥袖急匆匆的让人开门,见到来禀报的禁军,厉声问道:“如今是什么情形?” 禁军答:“敌军以三面包抄的战术对城门口进行攻击,如今护城河道快要被攻破了。” 他们防守虽是稳固,可是在人数上就敌不过薛越的人马,如今三面夹击就意味着她的人要分成三份去抵抗,一面破其余两处都得破! 薛灵雎面容狰狞的看着地面有些慌乱起来,她捏紧了双拳问道:“薛樊呢?人呢?” “三皇子已经前往城门口作战了!” 薛灵雎这才稍微安心一些,有薛樊在城门驻守薛越的人应该暂时还不会进来。 抿唇镇定道:“你,带一小队人马去把城中所有朝廷官员都给我送到宫里来,不管是老弱妇孺还是刚出生的孩子,一个都不许放过。” 禁军有些惊奇的看她,却见薛灵雎阴狠的盯着自己,赶忙低头说是。 这些人都是薛灵雎最后的筹码,薛越不是想做圣人吗? 那就让她看看这些人的命在他眼里值不值的妥协退兵呢? 眼看着禁军离开的身影,薛灵雎立马转身朝后宫走去:“去景昭宫!” 薛灵雎因为着急连头发都没有挽上,一半的头发还披散在背后,虽然失去了华丽珠翠的点缀但她仍旧看上去那么高贵傲娇,好像天生是她贵气而不是那些珠宝衬托。 辛儿见她一来立马小跑着迎上去,谁知道刚到就听薛灵雎道:“开门!” 颜长欢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神算子,刚起床薛灵雎就来了,不过也说明苏子辛他们找到了薛越,她就放心了。 心情不错的穿上鞋子,见到薛灵雎也不在乎的样子,起身去梳妆。 铜镜里倒影出薛灵雎的脸,不知道是因为这古代科技落后铜镜失真严重还是薛灵雎的脸色就那么难看。 总之狰狞的很。 没有知秋在颜长欢也不会打理头发,于是只用一根发簪将长发盘了起来。 “你还真是心急,这么早就来找我要答案了?” 薛灵雎狠毒的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你知道你的好夫君此刻正在攻城吗?” 颜长欢佯装惊诧:“真的?谁快赢了?” 这二人说着好像前方战场是什么八卦似的。 “颜长欢你阴我。” 既然已经开战了,那么南疆兵符拿不拿到就没那么重要了,眼下棘手的还是薛越的兵马。 颜长欢轻笑,放下手回头看她:“不过运气好。” 若是苏子辛存了半点私信不愿意帮她,或是她在两天之内无法找到薛越,这一切都是白费。 好在苏子辛是有义气的。 不过这一切在薛灵雎耳中是那么的刺耳。 运气? 这么多年来她何时有过运气照拂? 她为了她的皇权已经付出那么多,部署了那么多,也牺牲了一切,可是老天爷没有一次给过她运气这种东西! 而颜长欢呢?随口一说的话老天爷也能帮她实现,凭什么? 就好像无论她做的再多都不会改变什么,因为颜长欢有天道照拂,而自己是被抛弃的。 她有些崩溃的望着颜长欢红了眼眶。 咆哮道:“什么狗屁运气!你还在我手上,薛越攻进来又如何?我要是想杀你他就得退兵!” 颜长欢点点头,有皱眉道:“可惜你还是不了解薛越,开弓的箭哪有回头的?” 颜长欢上前,挑衅的看着薛灵雎勾勾唇角:“已经开战了,哪有退兵的道理?” “颜长欢,你当真不要命?” 薛灵雎不理解她的洒脱,她当初拼了命的借别人的身体活下去,就是不行死,不想再当孤魂野鬼,这人居然奔着死去。 当真是个傻子。 颜长欢没有回答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样已经给了她答案。 薛灵雎讥讽笑道:“好啊,那你和薛越就在黄泉路上做一对野鸳鸯吧。” 说罢,广袖一挥撩起长裙便要离开,“给我看好她,若是她不见了,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众宫女被一个死字吓得浑身颤抖,赶忙跪地应答:“奴婢遵命。” “薛灵雎,不是谁都是你手底下的棋子,迟早有天你会知道你只是权利的奴隶,坐上那九五之尊却孤苦一人这就是你想要的宿命?” 薛灵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答案。 颜长欢站在门口,瞧着她阴狠毒辣的神情自己则温婉的笑着,门渐渐关上,直到屋中静的叫人窒息。 颜长欢呆呆的站了很久,忽然感觉鼻子有些异样,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鼻下。 定眼一看手指。 血,鲜红的血。 她有些慌乱的用袖子去擦拭,可却擦得脏兮兮的,满嘴都是血,袖子上还沾染上了,于是转身倒了水壶里的凉茶洗干净。 望着被子里被血染红的茶水,颜长欢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渍,强迫自己笑起来。 薛越马上就要见到她了,自己不能难过,要开心才对。 于是转身准备换上好看的衣裳,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的打扮起来,她在薛越面前一直都要漂漂亮亮的。 ------------ 223 打仗 禁军抓人进宫的消息薛灵儿知道后,先是去求证,发现真的有许多官员都被五花大绑扔进了御花园里。 她还看见了徐正言他爹,本来想上去问个清楚却被禁军拦下不叫她靠近。 她心里慌得不得了,想找薛灵雎和薛樊可是薛樊不见了,薛灵雎也不理她,她无助的在宫里跑来跑去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听守宫门口的禁军说凌安王领军攻城了,现在城里在打仗,薛樊是去和薛越对阵了。 薛灵儿捂着嘴不叫自己大哭出来。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曾经的兄弟姐妹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薛灵雎杀了父王,薛樊一直在骗自己,谁也没有在意过她是怎么想的。 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似的。 是不是所有人都从来没有把她当回事过,所以现在的她就像个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傻子一样,四处乱跑想要一个答案。 她躲在假山后面,缓缓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哭得有些累了,凝望着某一处悲痛道:“二哥...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这样...” 那个位置就那么好吗? 她只觉得父王因为是皇帝所以对谁都很疏远,因为是皇帝所以要娶很多很多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因为是皇帝所以永远都没有忙碌。 她自以为人傻了才会去做皇帝,没有人会愿意一辈子都待在一座华丽的皇宫里,用责任两个字束缚自己一生。 人就该像天空的大雁一样,可以逍遥自在的飞在天空上,可以看宏伟华丽的皇宫也可以去看山川大海,乐得自在的生活不好吗? 可是原来除了她都觉得那个位置那么好。 薛灵雎更是如同疯魔了一般。 她不想三哥和二哥打仗,不想任何一个人死掉。 于是匆忙起身趁禁军混乱之时穿上了禁军的衣服混入队伍里面,跟着他们一起出了城,然后再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溜走。 她一路看到禁军闯入某个大人的府中,强拖着人出去,老人孩子妇人哭成一团祈求他们不要这样,可是禁军向来是听命行事,怎么可能会心软呢? 于是孩子绝望的哭声响起,妇人跪地磕头也无济于事。 “不要动我的孩子!” “娘!” “你们要做什么?这是我家,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 “爹!娘!我好怕...” “......” 明明天都已经破晓了,可是这天色还是暗淡的,好像要下雨了。 薛灵儿咬着下唇扫过那些人绝望的神情,转身掩住自己的脸奋力超城门奔去。 而此刻已经有凌安王的人从护城河道进入了城中,正在与禁军奋战当中,满地尸体鲜血。 薛灵儿虽然每天都说自己要当女将军,可是见到此情此景还是害怕的走不动道了。 甚至见到有人向她扑过来的时候刀都忘了拔出来,她三脚猫的功夫也只能堪堪躲过。 只是那人却被一刀捅破了腹部,像是一个忽然停下来的雕塑一样,停顿了好久之后身体倾倒了下去。 薛灵儿摸了摸脸色温热的鲜血,还没回过神来。 “公主?” 那个救她的禁军认出了她。 他焦急道:“公主快走,这里危险。” 可薛灵儿却不动,而是抬头看着城楼之上正在奋勇抗争的将士们,他们躲在盾牌后面超城外扔着大石头,往外射箭,一个人倒下另一个人马上顶替上,要是有人慢了就会被薛樊一脚踹开。 而薛樊就站在盾牌后面气急败坏的看着城楼之下。 她抬手指着城楼:“送我去那儿。” 禁军看着她好像是在看什么大傻子:“公主哪里最是危险您不能去,我送您回宫!” 禁军不送,她就自己去。 于是薛灵儿板着脸将刀拔了出来,抬头挺胸大步流星的朝城楼上跑,禁军看着前面涌来的军队不放心薛灵儿一个人,赶忙上前护住。 上城楼的台阶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薛灵儿走的每一步都会不小心踩到,她内心煎熬极了。 还有人会忽然从楼上掉落下来,砸在地上成了一滩血水肉泥。 战争,原来这就是战争,原来秦晞每天看到的是这样的,她不要当将军了,当将军一点也不好。 会死那么多,会有那么多人受伤,而自己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当将军一点也不好。 她上了城楼,终于视野开阔了,可是随之而来的确实箭雨碎石的攻击,身后的禁军立马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艰难回头看她:“公主!走!” 薛灵儿看着他身上流出鲜血头皮发麻的摇着头:“你快找地方躲起来,你不要站那么高,你是靶子吗!?” 禁军拔下自己手臂上的箭:“不站高些,他们就会伤了公主。” “.....” 薛灵儿咬牙哭着,转身寻找着薛樊的身影,终于在一片混乱里看到了薛樊的身影。 “你坚持住!” 对禁军说完,薛灵儿立马蹲下身趴在地上快速的朝薛樊的方向去了。 有人踩到了她的手,她也不敢大声叫。 薛樊面前有四个大大的盾牌,将他挡的严严实实,就连薛越的军队都看不见他人在哪里。 所以薛灵儿到的时候也不用趴在地上隐藏了。 狼狈的起身,却被薛樊骂道:“在这里偷什么懒?还不快去投石!” 薛灵儿露出脏兮兮的脸看着薛樊流眼泪,带着一丝期望看着他道:“二哥...” “灵儿!” 薛樊脸色大变,很是难看。 薛灵儿:“二哥,不要打仗了好不好,不打了,死了那么多人,长姐把好多人都抓了起来,城里好可怕,二哥...我去跟三哥说咱们不打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行吗?” 明明都是一家人,明明都姓薛,为什么要兵戈相见? 话音刚落,薛樊抬手,一巴掌响亮的落在了薛灵儿脸上,头盔都被打掉了,薛灵儿的长发散了下来。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薛樊,眼睛已经不受控制的落泪了。 二哥,打她... 二哥从来不会凶她一下的。 薛樊却还是冷着面,厉声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马上回去,和在这里死。” ------------ 224 英雄 她有些耳鸣,甚至听不清周遭武器相撞,将士惨叫的声音了,等她回过神来看着薛樊的时候,似乎明白了什么。 说:“你不是我二哥。” 薛樊心中一紧,可是这里是战场,容不得他分心。 咬牙:“胡说八道什么?” 薛灵雎猩红了双眼,神情有些悲痛:“二哥从来不会打我,我的二哥是天下最好的人,不是你,你不是他。” 薛樊抽了抽嘴角,眼看一直箭要射过来了,立马拽着薛灵儿到自己身后来,气道:“这里是战场你要耍脾气回去耍!” 薛灵儿不依不饶:“可你要打的是三哥!你们不是兄弟吗?我们不是亲人吗?” 我们不是亲人吗? 为什么长姐会和二哥如此亲密,为什么要打仗? 薛灵儿天真的脑袋里只觉得这是错的,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如果这就是生在皇家的宿命,薛灵儿下辈子不想做公主了! 她想有个明事理的父母,有相亲相爱的兄弟姊妹,而不是如今兵戎相见,动辄丧命。 薛樊听着她说的一切都那么可笑。 也许薛灵儿和他们是亲人,可是他不是,从来都不是。 他连自己亲生父母是谁,还活着么都不知道,对于薛越他是嫉妒和羡慕! 因为薛越生来就是皇子,有薛宗离护着宠着,皇后明明是南疆妖人可却还是纵容着一个南疆女人的孩子在世上。 尤其薛越可以为所欲为,杀了人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当了几年质子回来就成了王爷,而自己却要装疯卖傻二十多年才能活到今天! 试问凭什么? 再问这是亲人吗? 他没有再回答薛灵儿的任何问题,只是气冲冲的转身望着对面的坐在马背上的薛越,似乎薛越也看到了他。 二人隔着刀光剑影和无数将士的身影对望,都充满了仇恨。 忽然间,薛越身后有人递过来一把弓箭,他气势昂扬坚定的对准了薛樊的脑袋,而薛樊也在第一时间夺过身边禁军的弓箭对准了薛越的心脏。 周遭嘈杂无人言语,但是都知道,箭无虚发,这一箭都是要对方死。 薛灵儿看着薛樊阴狠的面容不由得紧张起来,她不想二哥杀了三哥,二哥会下地狱的,死了也没办法去见父王的。 她慌忙上前想要阻止薛樊的动作,而薛樊的手指头已经要松开了,薛越在松开之际却被秦晞的手推开半分,急道:“是薛灵儿!” 薛越一怔,皱眉抬头,果然看见城楼之上薛灵儿穿着禁军的衣裳披头散发的扑向薛樊,而他刚刚射出去的那一箭因为秦晞的一推刚好擦着她的发丝而过,并没有伤到任何人。 “二哥!” 可薛樊的那支箭因为离得太近了,就算改变方向也来不及了。 尖锐的箭头刺入薛灵儿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不得已往后倒,可她站在城墙边缘,倒下去就是一片虚无。 痛,真的好痛。 她从小都被保护的很好,连一点苦头都没有吃过,唯一害怕的只有长姐的巴掌,她以为那就是世上最疼的了。 可原来还有比巴掌更痛的东西,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对她射出这一箭的薛樊,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看见二哥惊慌失措的丢掉弓箭向她奔来,听见他喊自己:“灵儿!” 可是她现在什么力气都没有,连张嘴说“哥哥我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一点点往下倒去,双脚凌空彻底翻出了城墙之外。 薛樊伸手去楼却只抓到了她的发丝,然后如空气一般从他手中溜走。 “灵儿!!!” 薛越望着城墙上落下来的身影,急匆匆的骑马上前,又觉得骑马不方便立马下马奔跑过去,抬手屏住呼吸将身如枯叶惨淡落下来的薛灵儿接住,立马将她放在地上。 秦晞立马带兵过来掩护,见状也忍不住悲痛起来。 此刻的薛灵儿早就痛的麻木了,嘴里忍不住吐出鲜血来,薛越捂着她的伤口吼道:“薛灵儿你就不能让我省一次心吗!?” 薛灵儿吐着血,呼吸的频率越来越高,她已经吸不进空气了。 痛苦挣扎着,却对薛越笑着说:“...三哥...灵儿以后都...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哥哥...灵儿...不想,不想你们...打仗。” 说完又吐出一口血来。 她哭着想要擦掉自己的血,她现在一定好狼狈。 一点都不像一个女英雄吧。 薛越哭红了眼,咬牙:“你振作一点,三哥马上叫人给你治,不要说丧气话。” 薛灵儿哪里不知道自己快死了,但还是安慰着薛越笑道:“好,我等三哥...” 随后她眼神缥缈的看向秦晞嘟囔着嘴想要说什么,后者赶忙蹲下来,只听她含糊不清的说:“我今天...像...女将军吗?” 秦晞身体一颤,眼泪忍不住喷薄而出。 咬着下唇哽咽道:“是,你一直是!” 薛灵儿似乎高兴了,她点着头:“那就...那就好。” 她复又抬起头,透过还在激战的将士们,扫过了还不敢相信自己失手伤了薛灵儿的薛樊,她的目光落在了广阔的蓝天上。 可惜,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不过天空还是那么大。 大雁他们排队排的盘旋在天幕上,薛灵儿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她以为自己伸手就能触碰到天。 她被困了一辈子,她还想等以后长大了哥哥姐姐不用担心她的时候,就和秦晞一起参军,去边关看大漠风沙,去江南看水乡惬意,去看山川大海,去与不同人相识分别... 她以为她的一生应该是轰轰烈烈的,却不想如此短暂。 她还没有真心喜欢一个人,也没人真心爱慕过她,她有好多遗憾没有实现,可是她又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再永永远远都待在皇宫里面,她死了,可以选择化成风游荡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也可以选择做一个蒲公英种子,风带着她随意落到任何地方,等她发芽等她开花,等她再一次的进行播种。 她自由了。 “哥哥...” 她胸口的伤溢出来的血越来越多,渐渐的从她身下开始蔓延出血水来,越来越多。 她的身体也渐渐冰冷。 薛灵儿觉得好累好冷,她躺在薛越的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去做花儿,去做草儿,成了一阵风,或是天上的一片云... ------------ 225 红缨缠刃 “灵儿!!!” 薛灵儿真的死了,那血看得人刺眼,薛樊觉得天都快塌了。 薛樊趴在城墙上大吼着,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要对灵儿开弓!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挡在面前? 这么多年明明都是他们在一起生活,为什么关键时候薛灵儿居然护着薛越!还为此要付出生命! 他怎么可以杀了灵儿? 那是他人生里第一个对她产生善意的姑娘,他杀了她,他把这世上全心全意都是他的姑娘杀了。 他明白薛灵雎对自己没有爱,只是自己痴恋,唯一真心对他好的人只有薛灵儿一个,这么多年来是他一直躲在薛灵儿的保护下才走过来的,如今灵儿竟然是死在自己手上。 灵儿会恨他的,灵儿会讨厌他... 他想下去抱走灵儿的尸身,可是刚有这个念头薛越就已经将薛灵儿的尸身带走了。 “薛越!你放下灵儿!” 可战场上声音繁杂根本听不见他喊得,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灵儿被带走,而他手里还拿着杀了薛灵儿的凶器。 不知是主将的心忽然溃散了的缘故还是怎的,城门快要守不住了。 有人拖着断掉的一条腿爬到薛樊脚边,喊道:“皇子,城门快破了!” 薛樊回过神,怔怔的望着城门口。 之间薛越的军队正拿着被削尖了的粗壮树干撞击着城门,禁军前赴后继的压在门后,被撞的七荤八素浑身颤抖也不敢松懈。 可随着撞击的频率越来越高,他们抵挡的能力也越来越弱,那扇门从一开始的小缝逐渐变大。 薛樊咬牙,狠厉的扔下弓箭拔出身后背着的大刀匆匆往城楼下跑,喊道:“所有人听令,死守城门!谁若敢逃,杀无赦!” 禁军咬着牙坚持:“是!” 然后一声过后随着一道猛烈的撞击,门彻底被撞开了。 汹涌的人潮涌了进来,禁军连忙拿上武器与之对战,一时间杀戮血腥比刚才更加惨烈了,每一个人都堵上自己的性命去杀对方。 杀红了眼,就算同归于尽也不放过对方。 两方阵营之中,薛樊阴狠的盯着对面人群里缓缓走出来的高大身影。 挥刀指着他。 薛越也将佩剑扔了换上了干练的红缨枪,话不多说就已经翻身到薛樊跟前紧扣枪身,连接套筒,犹如猛龙吐息,凶悍剽悍,红缨舞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薛樊也毫无保留的挥舞着大刀,次次生风。 “锵!” 薛越一枪前刺,不曾想却被薛樊的大刀当下,二人一动用力竟是薛樊经不住后退。 电光火石之间,薛樊的脖子被擦破了皮,刺痛使他怒气更甚。 “薛越!” 薛越的长枪对准了他的胸口,好像是在示意他,再来一次就不会只是擦破皮那么简单。 薛樊狰狞着面目看他,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却又故作平静的呼气。 “三弟枪法不错,难不成是秦少将军教的?犹记得当初还喊过秦晞一声弟妹,如今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薛越却是不恼,因为他知道薛樊要的就是他生气走神,他冷静下来变换了姿势,却是一直防范着薛樊的进攻。 道:“你装疯卖傻这么多年,自是比不了我正经习武。” 薛樊眼角抽搐,嫉妒的快要疯了。 薛越这人也是嘴毒,知道薛樊最恨什么,于是干脆就戳哪里,直到戳出血位置。 “灵儿与我自小不亲厚,她最喜欢的兄长就是你,可你做了什么?你杀了她,她死在我怀里的时候,还说不想我们打仗,薛樊,你对得起灵儿吗?” 薛樊睁大了眼睛憋红了眼睛。 僵硬着看向他,磨牙否认:“不是我,我没有杀她!我怎么可能会杀灵儿,我只是...我明明要杀的人是你!” 说着他举起大刀指向薛越,痛苦道:“薛灵儿是为你死的!你才是凶手!不是我!” “可笑,那箭没扎在你身上,你便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吗?” 薛樊忽然怒吼:“你没资格与我说这些!我所经历的一切你都不知道,你别以为你做过几年质子你就多可怜,看看这里,看看周围!哪个不可怜?” 说罢又大吼着冲向薛越打斗了起来。 出刀一次便吼一声:“你们可以念书的时候,我只能装傻!” “你们学武的时候,我只能看着!” “你们被父王夸奖的时候,我只有傻笑迎合!” “你们威风的时候,出糗的只能是我!” “你告诉我,这箭没扎到我身上吗!?” 薛越一次次的抵挡,拧眉专心迎战,听见他说的那些话却嗤之以鼻,猛地出枪与他缠住,二人的武器交叉动弹不得,薛越靠近他,“所以和灵儿,和我,和颜长欢有什么关系?” 他只不过是无能把怨气撒向每一个人。 觉得这世间所有人都亏欠他似的。 所以今日就算是薛灵儿死在他手上他也不曾有过半点愧疚,他只是可惜这世上再也没有薛灵儿叫他哥哥了。 薛樊脸色微变,却不再言语了,脚下与薛越斗着腿,二人你来我往,愣是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直到一起分开还在喘息。 薛越不得不承认,如果薛樊没有装傻这么多年,而是和他在同一水平线上,他还真不一定能赢得了他。 正当二人还要继续再战的时候,忽然响起一阵号声,原本打斗激烈的将士们听到号声都愣住了,尤其是禁军,猛地推开对面的人全都警惕的往回后撤着,薛樊也冷漠着脸转身跑走。 秦晞本想上前追捕,可却被薛越拦下,问道:“王爷不追吗?” “怕是有炸。” “那怎么办?” 薛越皱眉成川字,见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候他的指令立马回过神来,道:“徐正言。” 徐正言抱着剑匆匆跑来。 “你带一队人在城中保护百姓,与各藩王汇合堵住所有出口,不许让薛灵雎的人跑了。” 徐正言还想找他爹,刚好可以回家看看,于是连忙答应下来。 秦晞望着他只来得及说一句:“小心。” 徐正言点头:“放心,你也是。” 等他一走,薛越又下令:“其余人跟我去逼宫。” ------------ 226 逼宫 薛越下令继续挥动着旗帜,大军继续往前行进,徐正言带兵安抚受了惊吓的百姓,第一个去的就是太尉府。 不曾想,早已人去楼空。 更没想到还有禁军驻扎在各个朝廷官员的家中,于是又一场恶斗。 薛灵雎听着禁军的汇报僵站了许久,随后望着宫门口的方向干笑了一下,随后走下台阶,身后禁军全都跟着她的脚步前进。 皇宫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无论发生什么大事,它都那么安静。 薛樊退回宫中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薛灵雎,他奔向她却又怕自己满身血污脏了她,于是停在半路,说:“薛越大军已经攻进城了,宫门应该也快被攻破了,我送你离开。” 薛灵雎眼神微动,没有说话,沿着汉白玉的台阶一步步走下来,薛樊忍不住道:“薛灵儿死了。” 薛灵雎顿住脚。 “哦?谁杀的?” 薛樊不愿意说。 薛灵雎也不多问,只是看着尚且安宁的宫门口缓缓道:“你说,我还有胜算吗?” 薛樊握紧了双拳,急道:“趁薛越还未到,我马上派人护你离开,你活着比什么都强。” 薛灵雎却瞪大了眼,摇了摇头笑道:“不,如果不能手握权力,脚踩天下人,我活着有什么意义?还不是任人欺凌,过得比狗还不如?” 薛樊充耳不闻:“我要你活着。” 说罢就要叫人出来护送薛灵雎离开,就在此刻宫门口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禁军连忙上前用人肉抵挡住,也有去拿抵挡物的,薛樊知道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上前对薛灵雎道:“请陛下出宫避难!” “避?算了吧,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薛灵雎看一眼宫殿里被五花大绑的官员们,暗下眼帘,转身朝宫门口走去,脚步稳健。 “阿姐!”薛樊还要再唤,宫门那端仿佛要抵挡不住了。 薛灵雎对辛儿说:“去把颜长欢带来。”辛儿一走,又对身后众人道:“去把那些老匹夫押出来。” 薛樊知道,薛灵雎是铁了心不会离开了。 朱红的大门被彻底推开,开阔威严的广场上,站着数不清的人,有禁军有朝臣还有薛灵雎和薛樊,还有被薛灵雎架着刀威胁着生命的颜长欢。 作为这场斗争的主角,薛灵雎自然是唯一的目标,随着宫女们的尖叫声,薛越的人马涌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金戈铁骑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皇宫,久久回荡不散。 薛灵雎好整以暇的看着走来的薛越,道:“凌安来得真快。” 薛越看见颜长欢在她手里忍不住皱起眉头,手中的长枪也举了起来:“薛灵雎你已经无处可逃,最好放开长欢速速就擒!” 话音刚落,薛樊挡在薛灵雎面前瞪着他。 “谁要逃了?”薛灵雎挑眉,将手中的刀贴近了颜长欢几分,说:“该担心的是凌安你啊,你心爱的女人在我手里,朝中文武大臣也在我身后,只要我一声令下,这些人都得死。” 薛越被威胁住了,他无法治长欢的生死与脑后。 秦晞也不敢擅自妄动。 如此僵局之下,薛灵雎轻轻笑了,目光有些恍惚的看着远处,幽幽道:“父王常说我若是男子定然就是储君第一人选,可我是女人所以一出生就该被排除在外,因为有你,所以父王早就写了诏书立你为帝。” 薛越只是冷漠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可你自小被送走当质子,回来之后喜怒无常,暴戾癫狂,我以为你会从此被父王摒弃,可谁知道他竟然还是宠着你,甚至为你建立了密牢的存在!”薛灵雎越说似乎越委屈:“父王的心从来都没有在其他儿女身上,他只看得到你!明明我作为女皇我可以做的更好,为何却没有机会?就因为我是女人,就只能做个长公主,然后嫁人了之吗!?” 薛越眯眼忍着怒火:“做得好?你勾结南疆人至大周与战火之中,边疆百姓流离失所!当初荥阳郡水患,也是你力压下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还弑君!你的罪说得清吗?” “如今你告诉我你看呀做得好,你就是踩着所有人的尸体,喝着人血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看看你现在的嘴脸,你如何对百姓和大臣的,你有脸说你做得好?” 薛灵雎似乎被她戳中了痛点,有些激动道:“那都是你逼的!只要你肯让我坐上皇位我会把大周所有蛀虫拔干净,还会把南疆收复,扩充疆土!让大周走上鼎盛!” 薛越都不知道说她傻还是疯了。 颜长欢却冷笑几声,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心虚吗?南疆的探子都是薛越在抓,而你在放,南疆若不是薛越和秦晞出兵,大周早就被改名叫南疆了,薛灵雎,不要再自以为是的觉得你多厉害了。” “你不过就是个小人,得志的小人。” 话音刚落颜长欢的脖子就被割破了,薛越见到了哪一点猩红差点忍不住冲上来,却听薛灵雎笑道:“我忘了,你感受不到疼痛的对吧?” “不过。”她的眼神落在薛越身上:“某人的心好像更疼吧?” “薛越,不论我会不会是个好皇帝,今日你要么退兵,要么...我和颜长欢以及这些大臣们一起死。” 身后的官员们因为被绑了还被塞了布条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咽咽的发出一点声音,好像是想祈求薛越救救他们。 “你看清楚了,还有徐正言他爹,和秦家宗亲呢!” 秦晞咬牙怒斥:“你疯了!” 薛灵雎苦笑:“是你们逼我走到这一步的,如果你们乖乖投降,拥立我为帝我会走上今天这一步吗?” 颜长欢无语:“又来了,永远的受害者嘴脸,看的我都想吐了。” 薛灵雎抓紧了她,威胁着薛越,笃定他不敢上前来。 千钧一发之际,颜长欢忽然伸手抓住薛灵雎的手想要挣脱开,她本就感受不到疼痛也就不惧怕她的刀,薛灵雎一时没反应过来,顿时想刺下去,却只来及刺进颜长欢的肩膀,没有伤及要害。 颜长欢又不怕疼,立马回身踹了她一脚,虽被薛灵雎躲开可她也逃脱了挟制。 薛越在她刚开始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全神贯注的看着那边,在颜长欢脱离开来的一瞬间,立马下令叫秦晞射箭,而自己上前分散了薛樊的注意力。 ------------ 227 成王败寇 赵虎上前将受了伤的颜长欢护在身后,将士们一个接一个的把她送到最安全的地方去。 她感受不到疼,别人看着她流血的伤口都觉得自己肩膀痛,她却面色如常一直往回望。 她透过人潮缝隙看到薛越与薛樊打斗,他伤了薛樊,自己也被割了一刀,颜长欢看的提心吊胆,但她不敢擅自动弹。 战场上说不定她就会拖累他,她就乖乖的站在空地上,等着他胜仗。 那边薛灵雎一直被薛樊保护着往后退去,那些朝臣一见打起了就像疯了似的到处乱跑,好几次都撞在刀口上,一时间哭声连绵,听的人焦灼不堪。 徐太尉却坐的气定神闲,明明五花大绑还被封了嘴,却像是在入定似的。 直到秦晞上前解开他的绳子,他连忙拿下嘴里的布条,看向她:“正言呢?” “放心,安全的很。” 徐太尉这才松了口气,又听秦晞道:“您叫上其他大人,跟我走!” 徐太尉在这些人里算是主心骨的位置,他说的话比任何人都有用,可还不等徐太尉开口召唤他们,薛灵雎忽然狰狞着脸抓着一个孕妇起身,将带了血的刀抵在孕妇喉咙上。 周遭混乱,可秦晞几人却不敢擅动了。 秦晞举枪上前,怒目圆睁道:“薛灵雎你丧尽天良!” 薛灵雎却不以为然,甚至笑道:“你听她哭得多惨啊?想要她活命就放下武器!” 秦晞不动。 薛灵雎便将刀缓缓往下移,落在孕妇鼓起的肚子上,道:“你说,我要是将她肚子破开,孩子能活下去吗?” “不要!” 孕妇大哭着捂着自己的肚子,望着秦晞崩溃道:“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不急不急。”薛灵雎缓缓说着。 抬眼看着台阶之上的金殿,露出神往的表情,忽然要挟着孕妇跟随着她一起往后撤退着, 秦晞大吼:“你要做什么!” 薛灵雎充耳不闻,继续后退着一步步往台阶上走,搬着孕妇哭嚎的呼救声进入了金殿之中,薛樊见状也不与薛越缠斗而是快速上了台阶挡在金殿前面。 等到薛越和秦晞到的时候,只看见薛樊捂着伤口还坚定不移的守在殿门前,而大殿之中躺着一具尸体。 方才的孕妇! 一尸两命,薛灵雎当真不怕报应吗!? 而此刻的薛灵雎一半边袖子全是血,脸上还有,手里的刀被她扔在地上缓缓朝龙椅上走去。 她伸手摸着龙椅的手扶,金色的椅子上立马血迹斑斑,他却毫不在意的转身坐下。 薛灵雎轻轻笑着,目光悠远泛红,说:“众卿见了朕,怎么不下跪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不屑的神色,薛樊却退步进入大殿之中,走到她的面前,忽然跪在她的脚边,几乎虔诚道:“陛下。” 薛灵雎大笑着,笑得癫狂。 伸手摸摸他的头:“爱卿平身,平身!” 薛越紧皱眉头,拖着手里的红缨枪走进大殿之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因为杀了太多人,走过之处都会留下血痕。 见他动了,秦晞也赶忙领着人上前来将整个金殿围住,败局已定,薛灵雎再无回天之力。 不过看她如今的模样,似乎也不想挣了。 “薛灵雎,你败了。” 薛灵雎转动着眼珠,浅浅的笑着:“败?我没败,我是皇帝,我就是大周的女皇!”她说着,怒瞪着薛越:“是你谋朝篡位!天下人都叫你血煞鬼,你就算得了位置又如何?” 她悲凉但看着他:“你迟早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你以为那些藩王真的会让你当皇帝?别傻了,你不过和我一样,都会被他们当做眼中钉除掉而已,你也只是他们上位的工具罢了!”她狰狞起来:“可笑,太可笑了!” 她本就因为大军进攻的突然连发髻都未梳,如今披头散发活像个受了刺激的疯子似的又哭又笑。 薛越转动着长枪指着她,冷冷回道:“皇位,我不屑。” 薛灵雎微微有些惊诧,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苦笑:“你不想当皇帝,那你一次次的坏我好事做什么?如果谁都可以,为何不能是我?” “薛灵雎你还是不懂,大周的皇帝是要有能之人,而不是谁想当就当,你害了多少大周百姓,我怎敢把薛家江山交给你?”他顿了顿:“这个人不会是我,更不会是你。” 薛灵雎哭着笑了好一会儿:“成王败寇,如今我不敌你,来吧,杀了我。” 薛樊立马眼色大变,又拿上武器要和薛越打一场。 可薛越却是一笑,将长枪收在背后道:“对啊,杀了你,天下人都会说是成王败寇,说不定我还真落个篡位的名声,那不就成了和你一样的人?” “你的债还没还,怎么能死呢?” 薛灵雎深深的吸了口气:“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让你先还债啊。”他冷下声音道:“我要你活着,活着受世人的折辱,我要你日日跪在城门口受百姓的践踏!” 薛灵雎睫毛颤动,呼吸沉重,忽然夺过薛樊手里的刀,朝自己的脖子狠狠割下去。 然而薛越手疾眼快,长枪一凌将她的刀挑开,薛樊也赶忙上前抱住薛灵雎后怕。 秦晞赶忙上去把地上的刀都收走,不给那两人任何机会。 “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说到做到。我要你记住多少人是因为你而死,你就该承受多少惩罚!” 他笑了笑,又有些血煞鬼的味道了,狠毒道:“本王的密牢有一间牢房正是为二人准备着,里面的酷刑枷锁会永远陪伴着你们,你们害了那么多人,本王才不让你们痛快的去死,从前你不是很春风得意吗?你不是很想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受万人朝拜吗?那我就偏要你变成最可怜最卑微的人,被所有人踩在脚下!父王,灵儿,周子时...那么多人的灵魂都会来找你们索命。” 薛灵雎僵着脖子愤怒的看着他,浑身颤抖似乎已经想到自己之后的结局是什么样子。 但这不是她要的,她已经受够了被人欺凌的日子,她千辛万苦变成公主,费尽心机想要做女皇,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 228 残局 她这一生都想摆脱任人凌辱的命运,她以为老天爷叫她穿越是让她有所作为,可谁知道老天爷只给了她重活一世的命,却没给她过好日子! 来到这个世界她也想平淡的过一辈子,可是所有人对她都只有恶意! 她爱的人死了,她恨! 恨死了这个男人,如果没本事活着保护她,为什么要来撩拨她? 他死就死,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不是天煞孤星也不是她克死的人,可男人一死就全成了她的错,所以她才想要做女皇改变着一切! 只要她做了皇帝,就不会有人再小看他随意欺负她,她也能让所有女子不再生活在那样的痛苦之下,可是这一切都毁了。 她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错了什么,只是她与颜长欢走了不同的路而已,只是没想到她败的那么快那么惨烈,所有的谋划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她和薛樊被将士们围绕着送往密牢,她脚步颓唐,有些凌乱,整个人苍白的好像一具被抽了血的干尸。 出来之后见到站在一旁的颜长欢,她打扮的还是那么好看,只是左肩被她所伤,如今淌着血。 薛灵雎忽然停了下来,颜长欢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颜长欢,我在地狱等着你。” 颜长欢错身想让开她,听见这句话瞳孔一缩,抬头看她,却见她阴笑着已经被押送离开了。 颜长欢闭上眼睛微微的有些发抖,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薛越和秦晞几人已经走出了金殿。 她想上前去与他们说话,可刚走出一步,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闪现出许多小星星来,然后再也没有了直觉。 ...... 京都城和皇城大多已经被接管了,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薛灵雎疯了,在密牢里一会儿唱着打渔哥,一会儿对着空气说着柔情蜜意,喊着什么‘荣郎’,等到有人过去她就跪在地上磕头说她错了,可是过一会儿又说自己是皇帝,是大周的天子。 薛樊想靠近她也被她像是逃命一般躲开。 就在一天夜里,她她把她的衣裳撕成了布条接在一起编了一条长长的绳索,绑在房梁上,上吊自尽了。 薛樊也在那一晚撞墙而亡。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无不说一句痛快,尤其是被他们欺压久了的朝臣们,还恨不得对着尸体吐两口唾沫才罢休。 要不是薛越秘密处置的两人,说不定那些官员还想上来鞭尸。 苏子辛也终于在花娘的帮助下找到了压在酸菜坛子地下的玉玺和传位昭书。 当冒着酸菜味儿的玉玺和诏书被薛越那在手中的时候,朝臣们再也无话可说,比较是薛越把他们从薛灵雎手上救了下来,就算先前这人行为有所不妥,但也不好忘恩负义。 正当朝臣们决定要给薛越办登基大典的时候,薛越却忽然说不着急,给朝臣们放了几天的长假回去休整安顿,而自己也日日陪伴在颜长欢身边。 颜长欢自从那次晕倒之后就一直没有醒过来,薛越就把她带回了王府之中,每日都要靠知秋熬些鸡汤强行灌下去维持生命。 薛越急的把所有太医还有京都城里的大夫都叫来给她挨个诊治,可是每一个人来了都是摇头走的,薛越差点就没上位就要被人骂昏君了。 有日秦晞和徐正言来看颜长欢的时候,看见一个背着药箱打扮的跟个秀才一样的白面小子在外面瞎溜达,时不时的往府里瞧。 徐正言看着眼熟,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正打算不管的,谁知道那小子居然激动地朝这边跑过来,抓住徐正言就喊:“我认得你!你能帮我个忙吗?” 徐正言眯了眯眼,收回自己的手。 “认得到我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我挨个都要帮啊?” 少年语塞有些慌张的看向秦晞,似乎希望她能帮自己。 然而刚刚经历一场恶战,这京都城里万一还有余孽呢?万一这小子就是余孽呢? 不免警惕道:“你想做什么?这里是王府,你是不是迷路了?” “我没迷路,我就是要找王府,我找我姐姐。” 二人疑惑:“你姐姐?谁啊?” 颜乐康笑笑:“我姐姐叫颜长欢,现在是青阳县主呢!” 秦晞忽然回过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颜振走哪儿都喜欢带着这个儿子,所以她倒也见过这小子几面,只是他为人低调总也让人记不住,如今忽然说起来倒是有些相似。 “你叫颜乐康?” 颜乐康点头。 秦晞与徐正言对视一眼,而后对他道:“你跟我们来吧。” 颜乐康立马激动起来,连背着药箱的动作都紧了紧,而后连忙跟上他们的脚步进了王府之中。 依棠院中房门外,知秋闷闷不乐的坐在台阶上,见到三人才缓缓起身。 秦晞问:“长欢如何?” 知秋还没说话,那副欲哭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情况。 几人心知肚明,颜长欢不好。 颜乐康皱紧眉头上前:“我能看看姐姐吗?” 秦晞看了徐正言一眼,后者上前敲门,不一会儿房门就被打开了,薛越样子颓废的出现在三人面前。 面颊消瘦,双目无神,活脱脱的行尸走肉。 这身衣服好像几天没换过了,头发也没整理过,毛毛躁躁的凌乱得很,下巴上的胡子都能扎死人了。 他开门后连看都没看是谁就又转身到颜长欢床边守着。 秦晞进来的时候都能闻到薛越身上的味道。 徐正言更是捂着鼻子直言不讳道:“你这几天没收拾自己了?长欢要是醒过来也要被你熏晕了!” 颜乐康绕过几人走到床边,放下药箱想要伸手去抓颜长欢的手,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猛地将他锁住。 厉声道:“你要对长欢做什么?” 颜乐康吃疼的皱起眉:“我...我想看看姐姐的病情,我学了医说不定我能有办法呢。” 薛越忽然一松,对他的态度立马三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立马让开自己的位置,按着他的手到颜长欢的手腕上:“把脉,你快把脉,你有办法救她,你快救!” ------------ 229 针灸 “王爷!您按着他,他怎么把脉啊?” 秦晞上前想要把他拉开。 薛越这才觉得自己失礼了,连忙松手,秦晞又对徐正言使了眼色,后者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情愿。 但还是上前道:“王爷,这是颜乐康,是颜振的义子,长欢的义弟,不会伤害她的,倒是你,身上的味儿我都快吐了,长欢肯定是被你熏的不想起来。” 薛越这才稍微回过神来,将信将疑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似乎也觉得有点味儿了。 张了张口:“那我去洗漱,回来之后长欢是不是就能醒了?” 几人愣住。 这上哪儿知道啊!? 还真当颜乐康是菩萨啊,点哪儿好哪儿啊? 但为了哄薛越洗漱徐正言是不要脸了,立马拍胸脯保证道:“肯定肯定,您回来颜长欢保证已经可以下地了!”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薛越走了。 薛越一步三回头望着颜长欢,走的时候还皱着眉头像是很不安的样子。 等到徐正言关上门之后秦晞才回过头问他:“你当真有办法?” 颜乐康大着眼睛看她:“不知道,我还没检查呢。” 秦晞叹了口气让了路。 颜乐康先把了脉皱起了眉头似乎很难过,而后又摸了摸颜长欢的腹部和脖子,随后从药箱里拿出一根针线包来,取出一根比手指头还长的银针,道:“麻烦秦将军有火吗?” 行军之人随身揣着火折子不奇怪,于是秦晞把自己的火折子借了出去。 只见颜乐康把银针在火上烤了烤,随后就上前摁着颜长欢的人中来,似乎要扎下去。 “诶!等等,你确定可以?不都是扎手指头吗?” 颜乐康道:“姐姐不是没有痛觉了吗?扎手指头的那是要刺激人的痛,对姐姐没用的。” 秦晞恍然大悟点点头。 之间颜乐康缓缓的在颜长欢人中上扎下一根银针,又在她的虎口,手臂,肩膀都扎下银针。 秦晞看的都觉得疼。 “怎么样?是不是行了?” 颜乐康脸色一直不好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姐姐因为没有痛觉所以陷入昏迷之后很难因为外界因素醒过来,我这套针法也是司马当活马医治。” “那如果有效果的话,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颜乐康道:“半个时辰。” 寻常的半个时辰在秦晞看来短的很,连练兵巡逻都不够,可是现在的半个时辰却让人觉得难熬极了。 秦晞坐下稍过了一会儿就起来,问:“如果半个时辰没醒怎么办?” 走来走去,又问道:“她醒过来还会晕倒吗?” 又咬牙:“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啊?需要什么药,我去找!” 颜乐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抿唇道:“姐姐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个大漏斗,体内的一切都在慢慢枯竭衰减,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中了什么毒,不知道要如何医治。” 秦晞有些失望,甚至脱口而出一句:“你这些年学医学的什么,连这都不知道?” 颜乐康有些尴尬的眨眨眼,道:“我师从仙灵山华远神医,还没学到精髓。” 他在山上的时候听说大周都城打仗了,颜长欢生了重病,父亲也死了,便急不可耐收拾了包袱准备离开,只给师父留了一封信就走了。 秦晞更是无奈。 半个时辰后颜长欢还是没有醒来,秦晞顿时就不好了,猛地起身质问颜乐康:“你不是说可以吗?怎么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醒过来?你到底能不能行啊?” 要是不能行,颜长欢岂不是白挨了几根针? 颜乐康也满脸疑惑的挠头:“师父明明说有用的,怎么会没用呢?” 他焦急的在颜长欢身上搜寻想要找出问题所在,就在他要翻开颜长欢眼皮的时候,眼珠子忽然活了,双眼都睁开看着颜乐康。 “啊!” “叫唤什么啊?”秦晞无语回头。 “啊!”秦晞也叫了,却高兴的奔向床前,抓起颜长欢的手惊喜道:“长欢!?” 颜长欢似乎还有些没恢复过来,好半天才应答了一声,随后看见颜乐康欣喜起身抱住他,眼泪在苍白的面色上划过,落到颜乐康的衣裳里。 颜乐康也禁不住想哭。 “乐康你去哪里了?姐姐到处都找不到你。” 颜乐康声音哽咽:“乐康听姐姐话去学医了,如今有一身本事,可以救姐姐的!” 颜长欢回过神来,放开颜乐康皱紧了眉头:“乐康,爹爹他...” 颜乐康咬紧了牙关低下头去,肩膀微微颤动几下,随后声音颤抖道:“姐姐,乐康以后...只有你了。”说罢忽然上去抱着颜长欢大哭道:“姐姐你不要抛下我,我真的没有亲人了,你不要死,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颜长欢不敢说话,不敢与他保证什么,只是伸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乐康虽然与自己不是亲姐弟,甚至可以说接触没有那么深,可如今颜振死了,颜乐康唯一的家人就只有颜长欢了,他们都只有彼此了。 秦晞正要转身出去,转身却看见薛越站在门口拧着眉头看着颜长欢颜乐康抱在一起,然后冲上前去拽着颜乐康的脖子将他扔开,随后紧张的看着颜长欢:“如何?还有不舒服吗?” 颜乐康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颜长欢无奈看他:“好多了。” 薛越抓紧了她的手,忽然道:“你们先出去吧。” 秦晞一怔:“我还没有和长欢叙旧呢。”徐正言也跨进门:“对啊,你这下逐客令也太早了吧?我们可是把颜乐康带过来救人的功臣!” 薛越冷漠:“出去。”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秦晞最终还是拉着徐正言和颜乐康出去了,还贴心的为二人关上了门。 等到屋中恢复宁静,薛越立马把颜长欢抱得发紧,颜长欢有些惊讶,而后说:“薛越,抱疼了。” 薛越不听,甚至道:“说谎,你现在还能感觉到疼吗?” “......”好吧,她不能。 张了张口,故作轻松道:“怎么?吓到了?” 薛越冷哼:“我快吓死了!” 他亲了亲颜长欢的发丝,红了眼眶道:“长欢,你会没事的,上天入地我都会给你找到解药,仗打赢了,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 230 干净的姑娘 颜长欢有些复杂,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缓缓道:“你知道了?” “你还想瞒我多久?” 薛越语气略带指责。 他有些不甘心,这件事情连知秋都知道却不告诉他,明明自己是她的丈夫,是她最亲近的人才对。 可没想到,遇见这种事情颜长欢第一反应是把他推开。 他很憋屈。 甚至道:“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爱你比你爱我多得多,所以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把我蒙在鼓里好玩吗?” 颜长欢皱眉抬头看他,辩解道:“我只是觉得你是主将,若是你的心被分散了,那其他将士们怎么办?” 若薛越不是凌安王或者薛越当时没有那么重要,她定然会对他撒娇,当然会想把自己的痛苦转移出来,可是薛越是未来储君,此战关乎大周,关乎她在乎的人,她输不起。 薛越抿唇看她良久,眼眸微微闪动,最终还是把她抱进怀里,连呼气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说:“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给你找最好的药,你会没事的,我们还没有正式成亲,我们还没有认认真真的过日子,我不能没有你。” 颜长欢只是抓着他的衣衫不敢说话,活不活的下去是老天爷的决定,就算她拼了命的抓住救命稻草也是无用啊。 也许是因为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所以死掉才是故事最正常的走向吗? 她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她也想。 大约是终于意识到颜长欢穿的太单薄了,赶紧将她包回了床上,盖上被子,自己这才脱了外衣进到被窝里暖她。 “薛灵雎他们...” 薛越声音有些低沉:“死了,自杀的,我叫狱卒每隔两日折磨他们一次,隔三日就押到菜市口叫百姓辱骂,不过一次就受不了了。” 颜长欢听完皱紧了眉头。 却又有些大快人心。 薛灵雎所说她曾经蒙受屈辱所以如今黑化大坏特坏,而如今对她最好的责罚就是回到当初,任人宰割的日子。 她杀了薛宗离杀了周子时,她早该死了。 颜长欢回过神抱紧了他的腰,说:“其他人呢?对了,灵儿还在宫里,她若是知道薛灵雎和薛樊死了肯定很难过,你有没有去看她啊?” “...灵儿她...”薛越有些难以启齿。 但颜长欢却能感觉到这背后的情绪不对劲。 忽然起身严肃的看着薛越:“灵儿怎么了?” 薛越转眼看她,缓缓道:“那日战场上,薛灵儿忽然冲了出来被薛樊一箭刺中,跌下了城楼,死在我怀中。” 颜长欢眼角抽搐了一下,随后一滴泪落了出来。 似乎她从来没想过薛灵儿居然会死。 那个永远叽叽喳喳没有丁点规矩的姑娘,她那么干净那么单纯,就这么死了? 颜长欢还曾经想象这样不懂险恶的女子若是真的做了女将军会是什么情景,而如今是永远也看不到了。 还记得当初自己救了她一命,她便不由分说的把自己当救命恩人护着,而如今那个记忆里单纯的姑娘居然死的那么凄惨壮烈。 颜长欢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怕自己哭得太大声。 薛越拥住她,指腹摩擦着她的肩膀。 “我知道她喜欢自由,所以我没有把她的尸身埋在陵墓里,所以我把她安置在竹海里,哪里到处都是花儿草儿,冬暖夏凉,也再不会有人困住她了,她那性子定然喜欢。” 颜长欢好久之后才笑着点头,就怕那小姑娘会胆子小害怕。 算了,改日有机会去给她烧两个纸人保护她就是了。 薛越还说苏子辛和温少余早就已经又踏上了江湖之路,走之前说是以后有缘再见,穆粥粥和白君跟随花娘继续回到寻芳楼做生意,连从前走了的姑娘也回来了。 又说徐正言怕因为自己没有护好徐雅言被徐太尉打骂,于是徐正言到现在也不敢回家,每天就赖在秦晞家里面。 秦磊大将军是有苦难言,每天在家里指桑骂槐。 颜长欢听着听着便笑了,就好像看见了故事的大结局。 薛越又转头说起自己在战场上的英勇,只是等他说完发现怀中的人居然闭上了眼睛,吓得他第一时间去探她的鼻息。 还好,只是睡着了,呼吸均匀缓慢像是睡得很香甜。 薛越这才松了口气,闭上眼与她一块儿睡了下去。 晚间,赤楚欢得知颜长欢醒了,匆匆从皇宫出来,撞上知秋刚做好鸡汤就自己端了进去。 一进去发现里面二人竟然晚膳时候还在睡觉,于是又悄悄退了出去,拽着要走的知秋问道:“我儿和长欢,行了大婚之礼了吗?” 知秋摇摇头。 还有些不高兴道:“姑娘当初是给王爷做妾的,别说大婚之礼了,连喜服都是粉色!” 亏得是姑娘自个儿心大,这要是她知秋,才不嫁给有妻的男人呢! 也好在秦晞将军与王爷什么都没有。 赤楚欢脸色越发的难看。 比起她这个儿子,明显赤楚欢对颜长欢更有好感,毕竟是老乡又如此真心爱自己的儿子,自己做婆婆的怎么能让人家吃亏呢? 这薛越也真是的,人家一个好姑娘到如今也不给个正式的名分,这要是她当初在的话早就抄起扫帚绕着皇宫打他! 她转着眼珠子,忽然拉着知秋离远了房门,说:“我准备趁长欢身子骨还好的时候,给他们俩办了婚事。” 知秋一怔:“啊,可是皇后娘娘,马上王爷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了,来得及吗?” 赤楚欢想了想似乎也纠结起来。 “你说到点子上了,我再琢磨琢磨。”说着拍着自己的手就往偏院走,知秋赶忙道:“娘娘,那不是出去的路。” 赤楚欢摆摆手:“本宫就在王府住,那臭小子要是醒了,叫他来找我说事儿。” 知秋挠了挠头答应下来,不过要是真的能举行婚礼,那京都城又有喜事发生了! 到时候让赵虎大哥来喝两杯沾沾喜气! ------------ 231 成婚 半夜赤楚欢还在等自家儿子来,好在这儿子还算有良心来了。 一见她还忍不住怪罪道:“母后,这夜半三更的您不睡觉啊?” 赤楚欢翻了个白眼:“我在南疆的时候就天天睡,回了大周现在还天天睡,我哪来那么多觉啊?” 薛越无奈,道:“过几日我让人给你送些安神香吧。” “不要安神香。” 薛越一怔,这摆明是有所图啊! 顿时好笑道:“那您要什么?” 赤楚欢忽然抬眼看他,直接起身开门见山道:“你能先跟长欢成了亲再的登基吗?” 薛越脸色一僵,赤楚欢立马皱起眉头来。 还以为是自己儿子居然为了皇权不要媳妇了,于是立马变脸骂道:“臭小子,人家长欢为了你身子搞成这样,到了如今顶多顶着侧妃的名号,与你成亲穿的还是粉色衣裳!”说完忽然又情绪崩塌哭了起来,抹着眼泪哭道:“要是长欢就这么带着遗憾走了,我有什么脸再见她啊!” 赤楚欢哭着还上来捶打薛越的肩膀,骂道:“长欢成这样那都是因为你,你要是因为一个皇位辜负了她,叫她不开心,我一个把你给废了!” 薛越觉得心凉。 “母后,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就是因为是亲生的,我生的也打的!” 就是不讲理了。 薛越摇着头笑道:“我本来就没打算登基为皇。” 赤楚欢顿时一惊,哭都来不及收回去了,瞪圆了眼睛看他:“不打算当皇帝,那谁当啊?你老子都发诏书了。” 那些个老臣她最了解不过了,一个个那嘴皮子就跟加特林似的,嘚吧嘚吧说一堆念的人头疼,不妥协都不行。 他们就认死理,要是薛越不干,他们也不干了。 薛越笑笑:“各位叔叔都还没有走呢。” 赤楚欢迷茫:“那些孩子你还没还回去?” “在路上了,只是有一件事情还没做就没告诉他们。”薛越说着已经走到椅子边上坐下。 赤楚欢也坐到他对面,一脸疑惑道:“你要干什么?” 薛越笑笑:“母后,你觉得当今天下谁有治国之才?” 赤楚欢刚要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瞪薛越一眼,道:“我才不干政呢,赶紧说。” “此次内乱外敌各地都有发生兵变暴乱的迹象,然而蜀中却祥和安宁,若要说是因为地势原因也不全是,倒觉得蜀王有治国之才,能当以重任。” 赤楚欢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毕竟眼见为实,蜀中之前一直是个贫乏之地,离京都城又远,路又难走,没几个藩王看得起过,而她所见的蜀中是百姓安居乐业,自给自足,安逸自在的样子。 若是这大周都如蜀中那般,谁还敢来进犯? 赤楚欢蹙眉:“可你父王下了诏书是你登基,如此就算薛城有才恐怕那些老臣也不会认的。” 薛越笑着,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个麻烦,并且道:“所以才要各位叔叔留下来,那些大臣可以有嘴巴,我那些叔叔也不是哑巴。” 既然还有能压榨的机会,那就多压榨点,不吃亏嘛! 赤楚欢放下了心。 既然薛越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自己做娘亲的也只能接受才是,所以话题又落到婚事上,严肃道:“所以,婚事什么时候定?” 薛越想了想,翘了二郎腿头往后靠,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烦恼事,比刚刚谁做皇帝还难。 最近那些老臣已经天天在催他登基大典的事情了,每日都在他耳边念着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让他早点做好准备,甚至搬出各种古今典籍来说教。 要不是当时心里想着颜长欢的病情,他早就叫人把他们都给扔出去了。 而如今他若是忽然宣布要成婚办婚礼,那些老头子还不得把他的王府给拆了? 思忖半晌,转头看赤楚欢道:“秦晞和徐正言还没成婚呢!” “你管人家做什么?” 薛越摇头:“我的意思是,徐太尉和秦磊代表的一文一武的朝臣,只要他们答应一同成婚,那些朝臣还能有话说吗?” 赤楚欢恍然大悟:“你是要两家一起成婚?” 薛越点点头,又呼出一口气道:“长欢如今无父无母,叫她这么嫁给我倒是可怜了她,有两位老人家坐镇不显得冷清。” “你想的没错。” 只是薛越还没想好怎么才能让这两位老人家答应,比较徐太尉看不上秦磊,秦磊看不上徐正言,要他们俩答应二人的婚事,那属于是找骂了。 赤楚欢自动揽下这活儿,道:“那两个老头子我去,毕竟是旧相识总得给我些面子不是?” 说着还有些骄傲的抬了抬头。 薛越只怕这两个老东西连薛宗离的面子有时候都不顾,万一让赤楚欢吃了闭门羹遭罪的可能是自己。 于是道:“不用母后操心,我安排媒人说亲,这二人都是迂腐的,儿女成婚自然需要媒人,您就陪长欢操持其他事宜。” 赤楚欢想了想道:“也行,长欢的嫁衣和婚礼流程必须我说的算!” 薛越点头答应。 过了几日,太尉府和大将军府门口各停了一顶轿子,太尉府门口的轿子走出来的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花娘,大将军门口出来的人是叶钦天。 叶钦天是属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还能跨行当媒婆,想想还有点刺激,脑子里过了一遍昨日跟花娘对的词儿,而后胸有成竹的进去了。 二人与各家家主寒暄没多久就开始开门见山了。 花娘说:“这京都城啊刚刚度过劫难,到处都死气沉沉的,您说要不要办个喜事儿洗洗晦气的好?” 叶钦天说:“秦将军,我看你老当益壮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好,怎么会只有一个女儿呢?我之前学过一些风水,刚进府我就发现您这是宅子里需要冲喜啊!” 徐太尉拧眉:“办喜事儿洗晦气?” 秦磊有些好奇:“冲了喜,能生娃?” 花娘、叶钦天:“那当然了!” 徐太尉、秦磊:“什么喜?” “您看啊,这秦晞和徐正言怎么说也是两情相悦,经过了重重考验,可谓是在天鸳鸯在地连理枝,我看令女、郎这些日子神不守舍颇有些苦色,想来是这段感情一直得不到您的支持,再这样下去,危咯!” ------------ 232 媒人说亲 徐太尉忽然明白花娘是什么人了,立马站起身来不高兴道:“是那姓秦的派你来的?” 花娘一怔,转了转眼睛点头:“是啊,秦将军啊虽说铁汉但也柔情,自家女儿自家疼,总不能一辈子不让她嫁人吧?这不,拖奴家来给两家说个亲。” 说完,又悄声道:“你呢如今就只有徐正言这么一个儿子在身边,娶了秦晞那不是给自家添丁吗?生的娃娃还得叫你一声爷爷,秦大将军吃亏啊!” 秦磊那边忽然拍案而起,指着叶钦天骂道:“上次你整我那事儿我还没说,你还想坑老子?” 叶钦天语塞,赶紧嬉皮笑脸道:“哪里是坑啊?您自己想想嘛,两家结亲,徐正言得喊您一声岳父,秦晞嫁过去那就是秦家的女主人,从根本上把握秦家,要是秦晞生了个一儿半女,秦晞不高兴,徐太尉还得给您低头呢!” 两位大人皱眉思考起来。 毕竟两个孩子的事情早就闹得天下皆知,就算不是他们,也不会再有人进自家的门了。 而且那臭老头儿都已经向自己低头主动找来了媒人,那就证明是他占了上风,自己又压了那臭老儿一头,何乐而不为呢? 徐太尉还是板着脸,端起手边的茶杯悠哉道:“秦晞是个下堂的妇人,我们家娶了她可以,但是这聘礼不能多。” 另一边也背起手:“那徐木头打算给多少彩礼?” 花娘:“您这可就不懂了,这聘礼就是看一个家里的门面,这秦晞是个二婚的您若是不计前嫌,花更多的金银珠宝把人娶进门来,别人还不说您高风亮节,家风高尚,徐家有钱!再说了这给多少聘礼他秦家就得给多少嫁妆,您给的多,秦家还不得拿出一半家产来?” 徐太尉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重点。 秦磊那老头儿一直打仗,花钱的地方比自己多多了,这么多年也没攒下来几个钱,要是自己多备些聘礼,那秦晞的嫁妆就够那臭老头子喝一壶的! 顿时哈哈大笑:“行!给!给我多多的给!” “那您是答应了?” 徐太尉觉得自己整到了秦磊,心情舒畅:“应了应了!” 叶钦天那边只说徐太尉最好好面子,万不能少了一点,向秦磊保证这事儿绝对不会有误。 这下两位大人才终于答应了下来,于是就到了重头戏上。 叶钦天声音一下子小了,道:“不过这婚礼啊,凌安王想要与您家一起办,算是认您做半个父亲,到时候您坐高堂,凌安王得拜您啊!” 秦磊本来还是不答应的,可是一想到薛越居然还得给自己行礼,忽然觉得有点期待了,当即就答应了。 叶钦天简直佩服自己的口才,赶忙说回去找徐太尉回话,等到了徐太尉府里花娘却被推搡出来,还一个劲的回头对徐太尉喊着:“大人您再考虑一下啊!多喜庆的事儿啊!” 叶钦天接住了被推出来的花娘。 花娘烦躁的叉起腰指着大门口骂骂咧咧起来,转头看叶钦天:“你那边怎么样?” 叶钦天嘿嘿一笑:“一切妥当,你呢?” 花娘有些尴尬:“徐太尉说可以成婚,但绝对不和凌安王一道,要凌安王先行了登基大典。” 叶钦天皱眉摸着下巴。 花娘沮丧:“怎么办啊?我都跟凌安王夸下海口了,你说怎么吧啊?” 叶钦天:“要不就不说和他们一道,到时候已经成了结果徐太尉还能当众让薛越下不来台啊?” 花娘思前想后寻思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是有些道理的。 反正秦磊已经知道了,接亲也是在女方,颜长欢去的是秦家,跟徐太尉的关系似乎并不大,只要瞒着他不让他知晓就成了呗! 于是一拍手,激动道:“就这么定了!回去商议婚期与两位大人敲定就是。” 叶钦天笑着,拉着她就用起轻功便往凌安王府的方向飞去。 颜长欢这几天有点迷糊,一会儿有人来量她的身高腰围那些,一会儿又有人来问她的花色喜好,每次赤楚欢还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 而且也好几天都没看到薛越了。 这日赤楚欢还要带她出去洁面,虽然不知道这古代洁面是什么意思,但只要赤楚欢高兴,她就跟着去,到了地方原来是个卖腌制的店,秦晞好像早早的等候在店里。 见到颜长欢和赤楚欢连忙上前去。 “娘娘,长欢。” 颜长欢好奇:“秦晞你也来洁面啊!” 谁料秦晞却忽然娇羞的低下头去,嘴角还微微上扬,点头的时候还有些小女儿家的温柔。 颜长欢皱紧了眉头,怀疑秦晞是不是理解错了洁面的意思,洗个脸这么害羞吗? 直到赤楚欢把她摁倒座位上,一个貌美的妇人拿着一根线转阿转,留一点小缝贴近她的脸。 原来洁面就是脱毛! 她倒是没感觉,比较没有痛感,可秦晞一个铁骨铮铮的少将军疼的快把椅子扶手捏碎了。 下手的人还说:“姑娘这皮肤有些糙,等会儿给你上点我们家最好的珍珠粉润一润。” 秦晞瞪圆了眼睛:“可以不用吗?” 赤楚欢赶紧道:“珍珠粉是美白的,不疼。” 秦晞立马松懈下来:“那多用些。” 话音刚落,众人都掩嘴轻笑了,有人忽然说:“姑娘要嫁的肯定是个很爱你的少年郎呀!” 秦晞羞涩低头。 然后颜长欢蒙了。 嫁人?她怎么不知道秦晞要嫁人了,转头把给她洁面的人推开,那人看着绳子上的细小毛毛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不怕疼的吗? 而颜长欢只顾着问秦晞:“你要嫁人?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秦晞也愣住,看看赤楚欢再回头看颜长欢:“咱们不是一起吗?” “......” “哈?” 赤楚欢尴尬的笑了笑:“这事儿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颜长欢迷茫:“什么惊喜?” 秦晞赶忙躲开洁面,走到颜长欢的面前拉起她的手高兴道:“我们一起举行婚礼,一起做新娘,一起出嫁,长欢你不高兴吗?” ------------ 233 胭脂水粉 成婚? 她当然高兴,但是成了婚自己就是薛越的妻子,死了以后也要进薛家祖坟里,生生世世都要薛越一直记着她。 颜长欢实在太怕自己死了,活下来的那个人痛苦。 她有些犹豫,秦晞赶忙又道:“你不知道,王爷说要娶你的时候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呢!我还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孩子气过,你要是不答应,王爷肯定很难过的。” 赤楚欢点头。 道:“何况你早就是他的妻子,只是少了个礼节,我这做婆婆的可不能亏待了你,得办,大办特办!” 颜长欢拗不过他们,这婚礼恐怕是不得不办了,不过她心里也甜滋滋的。 当初她嫁给薛越的时候,是被强迫的,还只是个穿着粉衣看着别人婚礼的妾,连一次嫁衣都还没有穿过。 她倒也真想,死前看看薛越穿上喜服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洁完面秦晞揉着又红又烫的脸走在街上,赤楚欢看着她不自然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从小没正经打扮过吧?” 秦晞想了想:“有的吧,小时候也穿过裙子,后来练马步的时候总是会烂就全扔了。” 颜长欢:“小时候是多小?” “五岁吧。” 五岁雌性荷尔蒙都还没开发呢吧? 秦晞又说不对,道:“还有的,之前跟王爷成亲的时候穿过喜服嫁衣的!” 话一出口秦晞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自己是要嫁给别人的,薛越也是要取长欢的,这时候自己说什么他俩成过婚啊?那不是晦气吗? 赶紧道:“我的意思是,我只是穿过裙子,不是说我和王爷...” 颜长欢笑笑:“我都还没说什么呢。” 赤楚欢看着秦晞的脸忽然凑了过来,说:“仔细看你虽然眼睛不够大,嘴巴也不够小,这脸型也不太顺畅,还有这眉毛太粗了。” “......” 颜长欢大惊,伸手扯了扯赤楚欢的袖子,暗示她不要话说的那么直白啊! 秦晞也低落的放下手,干笑道:“是吗?平常也没注意过。” 赤楚欢话锋一转:“不过整体合在一起非常耐看,气质很好啊!要是打扮起来,应该也不输其他人。” 秦晞被夸脸红了。 颜长欢看着忽然想到了什么。 秦晞虽一直都是男装,但女子始终是爱美的,如她这样的就是脸上的妆容花了都要难受半天,秦晞又怎么会不想自己漂亮一点呢? 于是拉着秦晞转头往回走,秦晞一惊:“长欢怎么了?” “方才洁面铺子对面有家胭脂铺子,先前花娘就总在他们家买胭脂,看着挺不错的,咱们也去挑挑。” 秦晞有些犹豫:“胭脂水粉那不是女儿家才用的吗?我皮糙肉厚用不着吧?” 赤楚欢皱眉:“你不是女孩子呀?过几日大婚得美美的才是,多挑些美白护肤的,做最美的新娘子啊!” 秦晞嘴上说着不想去,可脚步还是很诚实的跟着二人走了。 不过到底是做惯了男人的秦晞,一进都是女人的地方,闻到满屋子的胭脂水粉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还想跑。 买胭脂的女掌柜出门看见二人,目光猛地定在颜长欢脸色,惊道:“县主!” 颜长欢一怔:“你认识我?” “您说什么呢?”掌柜的似乎有些难过,噘嘴不高兴道:“当初您在花魁大赛上我还给您扔过花儿呢!” 说完又娇羞道:“您一直都是我的榜样,您穿的戴的吃的喝的我都学着,可县主,您这皮肤怎么就那么好,脸就是比我们好看呢?” 颜长欢尴尬的摸了摸脸。 也没想到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有狂热粉呢!? “县主您是来挑选颜值的吧,来的真巧!”说着就跑进柜台拿出一颗用白瓷装的口脂来献给颜长欢,说:“这是咱们店的新款,栖霞晚枫,如今正是秋季嘴唇干燥,咱们这一款口脂水润不拔干,也不显油腻,而且您看这颜色跟秋天的晚霞一样的颜色!” 临了还说了句:“最是适合县主这样的美人。” 颜长欢看了一眼那口脂却皱起眉头,这口脂确实是适合她的,因为她皮肤白,涂这种深色的口红反倒显得有气色,可若是给秦晞这样小麦色的上,就会显得有些脏了。 于是将秦晞往前一推,道:“给她推荐一些合适的胭脂水粉。” 掌柜的看看秦晞一愣,脱口而出一句:“这男人用什么胭脂啊?” 心道虽然这少年郎生的俊俏又有些阴柔,但就是个男生的样子啊! 秦晞难堪的红了脸,似乎都没有想到会被这么说。 赤楚欢板着脸咳嗽一声:“你这老板娘着实没有眼力见,是男是女看不出来吗?” 老板娘看看秦晞不自然的脸色又看看其余两人顿时知晓自己说错了话,感觉上前来赔罪,一边轻拍着自己的嘴,一边歉疚道:“都怪我有眼无珠!实在是姑娘你生的着实俊俏,谁家姑娘见了不心动啊?” 颜长欢还想再说秦晞忽然把她拉住,摇头道:“长欢算了吧,我就算涂再好看的胭脂也没有你好看,还不如就这般的好。” 其实秦晞也不是自卑,她知道自己比其他女儿家比其实很厉害,但如果要用女孩子的标准来看待她,那她就连及格线也摸不到。 何况站在她身边的还是颜长欢这样的美人。 她觉得反正结果都不尽人意,何必要去做呢? 颜长欢却反问:“难道你嫁给徐正言那天也要男装吗?” 秦晞沉默了。 她的身份已经让徐家被人嗤笑了,若是成亲又被搞砸了,那徐太尉会更不喜欢她吧? 这父子俩的关系已经不好了,如今自己可不能火上加油了。 她咬着下唇摇头。 “秦晞,新娘子是一个女人当中最美的一天,你会打扮的和平日里更漂亮然后惊艳全场,让你心爱的人记住一辈子,就算到老了也记着当时你嫁给我的时候是多么的美。” 赤楚欢说着,忽然勾唇一笑,想是想到了自己从前,说:“嫁给自己年少时爱慕的男子,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这种事情是不可以留有遗憾的。” ------------ 234 红妆 “对啊秦晞,徐正言那小子恐怕到现在都没正经看过你穿女装的样子,虽然我不太认同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但是人在取悦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确实自己也会很高兴。” 秦晞想到徐正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犹豫了。 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看到过。 之前她嫁给薛越的时候,徐正言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自己第一次穿裙子穿嫁衣他也没看到过,这一次是自己堂堂正正的嫁给他,定然不能比先前还丑了。 要让他好好看看,她秦晞打扮起来可是一点也不输人的。 于是主动看向老板娘,指着自己脸道:“我这脸还有救吗?” 老板娘一惊,生怕自己又说错了话,赶紧道:“您说什么呢!您生的俊俏,如今男装都这么好看,女装自然也好看,试试咱们家的美白膏,一定让您容光焕发!” “美白膏和珍珠粉一样的?” 老板娘抓着她往里屋走,一边说着美白膏是什么,一边叫人赶紧去准备给她做一个全身美白,外加一个全脸的妆容。 颜长欢和赤楚欢便顺势在店里看起别的胭脂来。 看颜长欢挑挑拣拣起来,却又放下,赤楚欢不禁好奇:“您喜欢的话就买啊,又不是没钱。” 咱又不是没钱,有的是! 谁料颜长欢却笑笑道:“没有我想要的。” 赤楚欢看中一款胭脂递给她,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颜长欢抬眼看她,见她勾唇笑道:“方才不是还在劝秦晞,如今这么快就自己看不开了?” 颜长欢接过胭脂却不打开,只是拿在手里观摩着,说:“我不知道能陪他多久,嫁给他我自然欢喜,只是人要死了总是想把人推开。” 赤楚欢叹息一声,拿过她手里的胭脂,揭开来用小刷子蘸取了一些扫在她脸颊两边,马上气色好了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要死的人了。 “当初我也曾这么想过,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开薛宗离,因为我是被派来的毒蝎子,是大周的敌人所以总想自己离他远一点才是爱他,可是你知道薛宗离做了什么吗?” 颜长欢摇了摇头,等着她的下文。 却见她低头扫弄着胭脂缓缓笑着,笑容里似乎潜藏着一些甜蜜。 说:“你别看他现在多沉稳,年轻时候就是个幼稚鬼,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宫里赏赐的东西全交给我,说是把身家性命都放在我手上,我要取走他也甘心,我若好好跟他在一起,他就如吃了蜜一般开心,你说,一个男人为你走了九十九步,这最后一步你若不走,岂非憾事?” 颜长欢忽然想到薛宗离的佳丽三千,眉头一皱。 薛宗离对赤楚欢的爱意肯定不假,但是这也没有妨碍他娶别人和别人结婚生子啊! 所以男人都这样? 她忽然开明了,也许她死了对薛越来说只是难过几年,未来还是会好好的活下去的吧? 哼,男人,都是这般见异思迁,见色忘义的! 越想越气,倒也不纠结了。 反而说道:“那您不恨他有那么多妃子和别人的孩子?” 他们都是现代来的,颜长欢不信赤楚欢不会吃醋。 果然,赤楚欢一听见便暗下眼帘,抿了抿唇:“说不计较是不可能的,可他都死了,我也只能百年之后去黄泉路上问他为什么了。” 连她自己有时候半夜也会想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薛宗离为什么会娶别人,为什么会和别人结婚生子? 可当初那些情爱,那些刻骨铭心不是假的,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敢对南疆出兵也是怕伤了她,所以赤楚欢又不能说他是不爱自己了。 只是死无对证,便只能说薛宗离是为了巩固自己势力牵制朝堂听话,与那些妃子没有感情,不算对她的背叛。 她复又深吸一口气提起笑容来,对颜长欢道:“放心,我儿子还有我看着,他要是敢和他父亲学,我把他腿给打断!” 颜长欢忍不住笑了出来。 倒也是不清楚赤楚欢是自己娘亲还是薛越的了。 秦晞不一会儿就出来了,老板娘也是个人精,还给她换上了精致的裙装。 她本身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如今天青色的裙子将她原本虽有劲却纤细的小腰给显露了出来。 一直高高梳起来的马尾,此刻也变成了精致的盘发,虽只是零星一两个发簪点缀倒是将她的气质给衬托了出来,一双眉毛如展翅双飞的燕子,眉骨处微微拱起,又顺势落下,更添了她的英气。 也不知道这老板娘对她做了什么,原本不大的眼睛却忽闪忽闪的望着二人,竟是叫颜长欢都看呆了。 她还从来没想过女装的秦晞原来也挺好看的,不对,是很好看! 不是俗气的大家闺秀也不是小家碧玉,而是那种浑然天成的大方婉约。 不过秦晞还有些拘束不安的看着二人,不知道该怎么走该怎么看人,甚至连手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看二人一直不说话,连忙要回去,还说:“算了,我那么丑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老板娘赶紧将她拉回去,甚至一脸骄傲道:“我这辈子没别的本事,让人变美还是拿手的,二位瞧瞧,漂亮吗?” 颜长欢回过神来,上前来捧着秦晞的脸笑道:“我怎么没发现原来我们小晞不止帅也那么美呀!” 秦晞有些不自然的低头,可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兴奋。 “真的吗?” “我可不骗人。”赤楚欢点点头:“好看。” 秦晞这才放下心来,颜长欢立马说要出去逛逛,她这刚穿一次女装还不适应出现在人前,被颜长欢这么拉着出门就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看人。 颜长欢也不逼她马上接受,只是笑盈盈的与她说现在秦晞有多好看。 街道对面有个蹦蹦跳跳的少年看见了他们,顿时冲了过来,一边走着一边叫嚷道:“颜长欢!你把秦晞带哪里去了,我一整天都没看见她了!” 转头看见赤楚欢又感觉行了一礼。 颜长欢感觉被冒犯了。 于是故意将秦晞往身后一藏,笑道:“你心上人不见了,我怎么知道在哪里啊?” “你少来,我都问过下人了,他们说秦晞找你去了,秦晞呢?” “徐正言,你到底是傻还是瞎啊?” ------------ 235 隔窗诉语 少年呼吸一顿,只觉得自己呼吸间都是香气,盯着眼前的女人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才好。 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欢喜的,是喜欢的,不对,是爱的! 秦晞眉眼含情的缓缓看向他,虽有些扭捏不安,可却让徐正言一整个被酥化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满眼都是喜欢。 好半晌秦晞才喊他:“正言?” 徐正言回过神,似乎有些不真实的眨眨眼,随后才道:“你...你真好看。” 秦晞一愣,随后掩嘴笑了。 这下她是彻底放心了。 于是夕阳西下,昏黄的晚霞落在两个有情人的身上,这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谁也没有好意思先开口说其他的。 颜长欢白眼一翻,拉着秦晞就走,徐正言追上来还被颜长欢一正言辞的拒绝道:“成婚规矩,定情之后新人不能见面,不然晦气,快走!” 徐正言又舍不得秦晞,又怕真的晦气,就这么不上不下的看着秦晞被带出了自己的视线。 只是一想到秦晞刚刚的样子,又忍不住傻笑起来。 他马上就有一个漂亮媳妇儿了。 ...... 颜长欢有一种放蛇咬了自己的感觉,她先前为了堵徐正言说的新人不能见面的话,现在成了赤楚欢拿来堵她的话! 因为婚期的临近她已经搬进了秦家,绣娘也赶制出了几套婚服每天试穿,累的她感觉不用毒发都快死了。 而且还不能见薛越! 倒是秦晞兴高采烈,每天都乐在心头。 成婚前一日满府都被贴上了喜气洋洋的喜字,入眼皆是吉祥,就连颜长欢现在穿的睡衣也都是红色的。 灯光刚刚被点亮颜长欢忽然就看见窗户上有个人影,下意识的想要喊救命却被知秋捂住了嘴巴。 说:“那是王爷,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让皇后娘娘放他出来的!” 薛越? 颜长欢惊讶的看向影子,好像确实很像薛越的影子。 见她不激动了知秋才慢慢收回了手,笑道:“明日姑娘成婚,知秋便不打扰您了!” 说罢,冲她眨了眨眼便提着裙子跑了。 等她走了屋子里就恢复了宁静,她握着手里的蜡烛靠近窗户却不知道说什么,橘黄的灯飘摇飞荡,照的他的影子也不安稳了。 颜长欢开口:“你怎么来了?” 薛越笑了笑:“怕某些人害怕,便来看看胆小鬼今晚能不能睡着?” 颜长欢知道他故意取笑自己,哼了一声,道:“分明是某些人相思过度,自己想来就来,还拿我做借口。” “你既然知晓,那为何还问?” 颜长欢语塞,赶紧反问:“那你知道明日就要成婚,今日还多跑一趟干什么?” 薛越语气有些委屈:“明日是明日,今日是今日,便是想的受不住了才要来见见你。” 不敢想了想自己现在处境,轻咳一声:“好吧,听听声音也好。” 颜长欢笑了他两声,随后靠近窗户忽然想到了先前他要出征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隔着窗户说话。 只是这一次两人心里都甜滋滋的。 “长欢。” “嗯?” “明日我会告诉那些朝臣,我不做皇帝,让城皇叔做皇帝。” 颜长欢忍不住皱眉。 薛宗离到死都想要他继位,怎么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了? 于是忍不住质问:“为什么?那么拼命的赢得的胜利,你要拱手让给别人?” 薛越摇了摇头:“这胜利不来自于我,是百姓,城皇叔治理蜀中如此有效,我想大周在他手上也一定不会落后,况且我也本就不想做这个皇帝,你要我日日待在宫里听别人的话,我可受不住。” 又反问颜长欢:“难道你受得住?” 她当然受不住。 只不过当初答应过薛宗离,这不是让她出尔反尔吗? 薛越深吸一口气,望着天上的圆月,忽然咧嘴笑了一下,说:“长欢,马上又要中秋了。” 颜长欢虽然看不见月亮,但是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外面的月光应该很亮。 想起当初中秋与薛越一起漫步街头,在月光下相拥暗许将来,总觉得还是在昨日,可一晃眼,都已经快过去四年了。 她张了张嘴:“真好。” “长欢。” “我在。” “等我们成了婚,我们就去找袁昭,让她给你治病,我不信天下没有人可以解你的毒,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一起做,长欢我想跟你白头偕老,一辈子都可以一起看月亮,看烟花...” 颜长欢红了眼眶。 她何曾不想?可老天爷叫她死她也活不了啊。 “薛越...可若我死了,你不可以来找我。” 话音刚落薛越便不悦吼道:“你不会死!”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对,赶忙闭眼控制住,道:“你相信我,相信袁昭,相信你自己,还有,明日我们就成婚了,不许想什么死啊伤啊的!” 可这个话题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颜长欢心中腹诽。 但还是听话的将眼角的泪水给擦干净。 薛越又说了好些话,什么那绣娘没有他的婚服样式做成他想要的样子,什么朱尚又把聘礼少算了一件,又说母后为了祈求明日顺利,还去了一趟姻缘寺求了两块玉,明日会送给他们二人。 颜长欢心道你这不是把母后的惊喜给说了吗? 果然男人心里装不住事儿,就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开心的事儿都一股脑的告诉自己心上人,这样心上人也能跟他一块儿一起高兴了。 等到子时薛越不得不走了,颜长欢也熄灯准备入眠。 这夜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好像回到了现代,她站在舞台上,五彩缤纷的灯光都打在她的身上,台下是无数的观众在为她呐喊鼓掌,所有的聚光灯都为她而来,好像她就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只是颜长欢发现舞台上的人像她而不是她,他们两两相望,那人对她好像说了一句谢谢。 而后被人潮的呐喊声淹没,再转眼她看见自己抱住了一男一女的脖子,是她的父母,他们拿着花迎接他们的公主回家。 她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了,如果在现代的肉身被原来的颜长欢占据,替她实现了梦想,还与自己的父母如此亲近,她该高兴吧? 可是又说明,她在这里如果死了,就是真的下地狱了。 ------------ 236 立规矩 早上醒来的时候颜长欢就被秦晞一起拉到了一个大房间里,所有的丫鬟头上都带着一朵小红花甚是喜庆。 一堆侍女围着二人开始忙活,中途还有几个老嬷嬷端来包子、蚶子、肘子、栗子、莲子。 看那架势是要二人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晞有经验,轻车熟路的拿起筷子给她,然后夹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就换下一个。 看颜长欢不动,嬷嬷赶紧道:“这是讨"五子登科"彩头,新嫁娘吃一口就好。” 颜长欢这才恍然大悟,然后也每一个都来一口,虽然那些个东西是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可是架不住她真的饿,可她再想夹的时候已经被撤走了。 随后就开始上妆,戴上重重的凤冠,穿着华丽端庄的嫁衣。 她的嫁衣是薛越在这几个月里让京都城所有的绣娘赶制出来的,奢华惊艳,上面还有凤凰展翅的样子,称的颜长欢艳丽端庄。 而秦晞的嫁衣是徐正言早三年前就已经备好了的,虽然款式旧了些,但不得不说徐正言很知道秦晞适合什么。 上面的花纹都是大气的祥云太阳,样式也不显得繁复,秦晞也就不觉得束手束脚。 等到全部收拾好了,两人各持一柄手扇端坐在床榻上,等着夫君来迎亲。 只是还没坐多久颜长欢就坐不住了,忍不住看向旁边的秦晞,悄声道:“你说薛越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总不能她们早早的起来做准备,那些个男人什么都不做,还在睡大觉吧? 秦晞虽然结了两次婚了,可是对于男方现在是什么流程,并不清晰。 想了想,道:“应该还在府里做准备吧。” “啊?那我们要这么一直坐着?” 秦晞点了点头,悄声道:“之前我嫁给薛越的时候,我坐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才被慢悠悠的接走,然后又僵坐了一晚上。” 颜长欢心里一咯噔。 “晚上不能睡觉吗?” 秦晞叹息:“那个嬷嬷说新娘子洞房之夜必须要得有新郎陪着才能入睡,那时候薛越根本没有过来,嬷嬷看了我一晚上。” 颜长欢有些心虚的看向别处。 那晚上薛越没有去是为什么呢? 她好像有点印象,好像是他喝醉了把她认出来了,然后还拉着她在花园里睡了一晚上。 原来那晚上秦晞是这样过的。 刚想解释,旁边的嬷嬷忽然厉声道:“新娘子少说话为上。” 两人不敢多嘴了。 好在薛越和徐正言这两人争气,没多久就听见外面炮仗声,远远的都能听见人潮涌动的声音,还有徐正言不顾一切的喊着:“秦晞!” 秦晞抿嘴笑着,忽然起身往外探:“正言来了!” 颜长欢笑话她:“你也太不矜持了,回来坐好。” “可正言都在外面了。” 嬷嬷有些哭笑不得,上前将人拉回到位置上,解释说:“这人虽然到了,可还得过一过难关,让他们知晓新娘子不是那么好娶的。” 颜长欢和秦晞一同愣住:“什么难关?” “这大周自古习俗,新嫁娘出嫁的时候闺中密友或是贴身的侍女要拦在门外出点小题考考新郎官,不过二位娘子不必担心,这也不过就是让新郎官展示一下学识之类的。” 两人恍然大悟。 颜长欢看秦晞:“你不是经验吗?” 秦晞努了努嘴:“那次是凌安王迎亲,我家的人谁敢拦啊?” 也对,那时候的薛越,整个就是个炸弹,谁碰炸谁。 果然不久外面吵闹的声音就停了下来,薛越叫喊着开门,徐正言紧跟其后一直喊着秦晞的名字。 “拜见王爷,徐公子。”是知秋的声音。 怪不得一大早的没看见她在,居然是去堵门了。 薛越看着面前的几人陷入了沉思,看着赵虎有些不爽:“你哪边的?” 赵虎有些怕,转头看向叶钦天和花娘,两人挺直了腰背道:“今儿个可没什么王爷,只有新郎官和新娘子的娘家人。” 徐正言穿着红袍子比平时看上去更像小白脸了,却气道:“你们干嘛不让我见秦晞?” “别急嘛,总得先立立规矩啊。”花娘摇着羽扇笑的十分和善。 颜长欢和秦晞终归没忍住跑到门口偷听,听见花娘说的疑惑看向彼此,秦晞木讷道:“立什么规矩?” 颜长欢也想不出来,只好更加认真的听了起来。 不出所料,薛越和徐正言也不知道花娘要立什么规矩,皱眉问她:“要做什么?” 花娘笑笑,看了一眼知秋,知秋嘿嘿一笑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然后抬起脑袋大声朗读道:“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对新娘子三从四德。” “三从四德?” 这下不止两人迷糊,其余来看热闹的也不名义起来。 通常只有女人三从四德,哪里来的男人还有什么三从四德啊? “娘子出门要跟“从” ,娘子命令要服“从” ,娘子讲错要盲“从”,娘子梳妆要等“得”,娘子花钱要舍“得”,娘子生气要忍“得”,娘子生辰要记!” 徐正言咽了口唾沫,还没缓过神来薛越点头说可以。 徐正言赶紧也说:“可以可以!” 知秋又邪魅一笑,道:“最重要的呢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得说打得好!” 薛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徐正言忽然大骇道:“不行啊,秦晞打人那是往死里打,我撑不住第三次的!” 说完还拉着薛越道:“这不能答应啊!” 薛越看都没看他:“我家长欢又不会武功。” “......” 屋子里的两人一个忍不住笑出声,一个忍不住双拳握成了拳头。 知秋道:“现在还不着急做决定,等我念完嘛!” 二人异口同声:“还有!?” 知秋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快速道:“你们必须做到娘子开心,你才开心,娘子不开心,你就要哄她开心,心里都只能有她,不许欺骗隐瞒殴打谩骂,必须无条件地站在她面前遮风挡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必须第一时间出来保护她,安慰她,关心她,永远都觉得她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即使生了孩子以后,孩子也不可以分走你对她的一丁点爱,而且你和孩子都要听她的!梦里心里眼前都必须得是她!” ------------ 237 成婚 知秋说完赵虎立马送上了茶水顺气,对面两人已经听傻了,虽然没怎么听清,但这种时候点头就对了! 叶钦天拉了拉花娘:“你写的?” “如此经典的台词,不是我还能有谁?”花娘骄傲的扬了扬头。 叶钦天摸摸后脑勺,暗自说了句:“也太夸张了。” 知秋喝完了茶水,将手中的纸翻转递给二人,道:“要是二位姑爷觉得没问题的话,就请在上面签字画押。” 赵虎立马送来笔和红印章。 薛越想也没想就拿起笔签字画押了。 反正他觉得他已经做到了啊,洒洒水而已啦! 徐正言抬眼想透过门缝去看秦晞,可是被那几个人这的严严实实,表明了不签字带不走人。 可是签了字不就等于没了尊严吗!? 但他实在想见秦晞,咬牙拿起笔潇洒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自己的大拇指。 “现在可以接走新娘子了吧?” 叶钦天忽然抬手阻止二人,严肃道:“诶,这过了文试还有武试呢。” 说罢就有人搬来了两张桌椅,叶钦天拍了拍桌子看向二人:“咱们也不来花里胡哨的,掰手腕,你们自己挑,选我还是赵虎,赢了就进去。” 徐正言看了看赵虎虎背熊腰的体格咽了口唾沫,又看着笑得和煦,觉得这人瘦瘦高高的应该没什么力气,武功高强不代表有力气啊! 于是赶紧拦住薛越抢先一步指着叶钦天:“我选你。” 薛越忽然有点欣赏的看他,叶钦天笑的更加和善了,眉眼弯弯声音柔和道:“想清楚了么小伙子?” 只见徐正言大手一挥,直接坐到椅子上,抬起手严肃道:“来吧!” 秦晞猛地拍额,感叹一句:“这是存心不让我嫁出去啊!” 颜长欢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无论见到多少次赵虎都觉得很是生猛,于是道:“徐正言没选错啊,那个赵虎一看就是力大无比,怕只怕是我嫁不出去了。” 话音刚落,赵虎败了,知秋娇滴滴的喊了声:“赵大哥!” 徐正言瞪圆了眼睛看着一脸挫败的赵虎,惊讶且恐惧道:“你长这么壮,薛越你都掰不过!?” 赵虎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我...我只是虚胖。” 薛越笑着,整理了一下刚刚因为掰手腕弄皱的婚服,然后还甩了一下头发自以为帅气的走向房门,喊着:“长欢,夫君来接你了。” 颜长欢笑着,赶紧用扇子挡住自己的脸,等房门打开也不敢松手,薛越想看却被一旁的嬷嬷制止住,说:“洞房的时候才能看,否则不吉利。” 虽然薛越不信牛鬼蛇神,但关乎颜长欢,他还是选择谨慎对待。 正当他要抱起颜长欢出门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了徐正言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只是一霎那,秦晞连扇子都扔了,提起宽大的长裙嫁衣就往外跑,身后嬷嬷和侍女惊叫连连。 “姑娘不能这样!” “不合规矩!不吉利啊!” “姑娘快回来!” 秦晞一把拉起徐正言,徐正言赶紧捂着自己的手嘤嘤唧唧的说疼,还指着叶钦天说:“就是他拦着我不要我见你!” 叶钦天瞪大了双眼:“拜托是你自己那么弱啊!你看看薛越一下子就过去了。” 却见秦晞坐了下去,抬眼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叶钦天,道:“那我跟你比。” 叶钦天有点尴尬,看了看身后的花娘,后者用羽扇遮住了自己的脸,脸知秋也拉着赵虎到一边去吹手去了。 好像这事儿只能他自己摆平了。 他轻咳一声,不自然道:“你是新娘,我一个大男人不合适,万一别人说完啊欺负你,我叶钦天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谁料秦晞仿佛是跟他杠上了,硬气道:“来!” “诶你这小孩儿...”叶钦天舔了舔唇角,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激动了。 叶钦天只好赶紧坐下,小声道:“我这力气大,要不算了,你们走就是了。” 秦晞觉得他这是在侮辱自己。 眯了眯眼:“快点!” 叶钦天抽了抽嘴角,把手摆上去,还道:“你别不信邪,到时候受伤了可别怪我啊!” 因为怕跟新娘子手拉手,还特意用袖子把手掌包了起来,这样秦晞抓到的就只是他的衣服布料了。 却听秦晞小声:“墨迹!” “......” 随后一起用力,却发现他动不了了,感觉对面好像是一座山,一座他撬动不了的山。 明明这丫头看上去那么瘦啊! 错觉,一定是错觉! 于是又铆足了劲,毕竟他好歹是一代杀手,好歹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啊,今日若是输给一个要出嫁的女人,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啊! 可是秦晞咬紧了牙关,恶狠狠的盯着他,手就想蟹钳一样紧紧的扣着他。 然后随着一声欢呼声,徐正言神气起来了,对着一脸失魂落魄的叶钦天摸了摸鼻子道:“怎么样?我打不过你,我媳妇可以!你有吗?” 花娘不乐意了:“你瞧不起谁呢?” 不过一看秦晞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只好把还在独自忧伤失落的叶钦天拉走。 秦晞收回手笑道:“现在我可以被带走了吧?” 花娘小声腹诽:别说是你被带走,你带走谁都行! 只见徐正言抱起她,大吼一声:“成亲咯!” 颜长欢和花娘都被送进了各自的花轿之中,听着入耳不绝的鞭炮声烟花声还有许多人欢呼恭喜的声音,颜长欢忍不住笑开了怀。 到了地方赤楚欢和秦家徐家两位长辈早早的坐在上位。 只听赞礼者喊:“行庙见礼,奏乐!” 很快就锣鼓悬挑音乐声传来,赞礼者接着道:“主祝者诣香案前跪,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赞礼者接着赞唱:“升,平身,复位!跪,皆脆!” 接唱:“升,拜!升,拜!升,拜!” 又唱:“跪,皆脆,读祝章!”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小儇跪在右侧拜佛凳上读着绕口反复的东西,无非是成亲后夫妻二人要一起面对,要和睦,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话。 等她说完了赞礼者又唱:“升,拜!升,拜!升,拜!” 嬷嬷说这整个过程就叫做为"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最后赞礼者唱:“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 238 白日宣那啥 在众人的欢呼声下,颜长欢和秦晞各被送到了自己的房间去,嬷嬷还随行左右。 颜长欢还遮着脸不敢放松,却听见自己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 早上就吃了那么一点点东西,如今已经是黄昏了一点东西都没吃,水都没喝一口,现在还在回味那肘子的味道呢! 忍不住抬头看嬷嬷,道:“我能不能吃点床上的东西啊?” 嬷嬷皱眉看向床铺上了花生,桂圆,红枣,莲子,当即拒绝道:“这是彩头,寓意早生贵子,您吃了还怎么早生贵子啊?” 颜长欢无奈,那么多东西,吃一个又不会少了。 周围到处都是吃的,可自己居然连一个都不能吃,难啊! 也不知道薛越现在在干嘛,该不会像之前那样喝的酩酊大醉再来吧? 新婚之夜,她才不想和醉鬼一起睡觉。 正想着,房门忽然打开了,嬷嬷赶紧上去说了许多好听的话,薛越一高兴就赏赐了金子。 颜长欢透过扇子模糊的看见薛越走的还挺稳当,也没闻到有酒气,应该喝的没多少。 薛越急不可耐的想要见到自己的美娇娘,却被嬷嬷拦下,端来一碗饺子,对颜长欢说:“新嫁娘,开面。” 颜长欢这才缓缓拿开了遮住脸的扇子,而后一点点的挪着目光看向薛越。 今日的薛越穿着的红衣很好看,意气风发,没有比这时候还高兴了。 而今日的颜长欢也比往日多了些许的柔情,含羞。 二人目光交汇,好像一触即发,嬷嬷赶紧出声道:“新娘子,吃饺子。” 一听有东西吃了,颜长欢赶紧低头接过筷子塞进嘴里,把她空空的肚子塞点东西进去。 谁知道一咬下去却吃的满嘴生腥,皱眉道:“生的!” 谁知道嬷嬷却哈哈大笑,对着薛越说:“生得好生的妙,生的儿孙满堂,先生贵子,后生女郎,富贵双全,龙凤呈祥,夫妻和鸣,白头偕老!” 颜长欢忽然明白刚刚自己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感觉咽下嘴里的饺子低下头去,从耳朵尖红到了脚指头了。 薛越却高兴的很,叫嬷嬷下去领赏,然后一直盯着颜长欢笑个不停。 嬷嬷哪里不知道新郎官这是着急入洞房了,连忙把其余人等都给叫走了,还把守在周围的小厮都给叫走了。 房内安静下来,颜长欢低垂着头感觉静的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声了,忍不住抓紧了嫁衣。 薛越动一动她都觉得紧张起来,薛越要坐到她的身边,她连忙向旁边移动。 好笑的是他们俩早就把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如今只不过是办个门面,居然还害羞起来了。 薛越忍不住哭笑不得,抓住要躲开的颜长欢,道:“我会吃人吗?” 颜长欢想了想,摇头又点头。 抬眼水光潋滟的看着他,抿唇笑道:“吃的。” 薛越眯眼,将她拽进怀中,拉紧了手臂说:“哦?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吃你啊?” 颜长欢就知道自己说不过他,赶紧皱眉头娇嗔道:“你戏弄我!” “天地良心,我可不敢。” “天底下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薛越抱紧她:“多了去了,我不敢离你太远,不敢你磕了碰了,更不敢不爱你。” 颜长欢掩住笑:“油嘴滑舌。” “真言良句。” 说完手就开始不老实了,颜长欢没好气道:“你的手干什么?” 薛越一正言辞:“是你刚刚说要生的,我这不是帮你忙呢吗?” 颜长欢笑着躲开,咬牙控制着自己的羞涩:“我那是...那是被坑了,谁要给你生娃娃!?” “你不给我生,那谁给我生啊?” 颜长欢抱紧了自己脱口而出一句:“谁爱给你生你找谁去!” 薛越有些不高兴了,道:“那我真去了?” 人嘛就是口是心非的,一听薛越真的要去就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嘟嘴不悦道:“你敢!?” 薛越这才勾唇,上前抱着她的腰坐到自己身上来,摸摸她的小肚子说:“别人的我都不要,我就要你肚子里出来的。” 颜长欢搂住他的脖子,低头看他,鼻尖轻轻的碰着他的鼻尖。 痒痒的,酥酥的。 “那如果我生不了孩子呢?” 薛越也不着急,只是笑说:“那你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宝贝。” 说不心动是假的,颜长欢现在开心的快要漂浮起来了。 但她也在不安,觉得如今的美好都是暴风雨来的宁静,老天爷是想让她尝点甜头再给她致命一击吧? 那有何妨? 如今开心就够了。 颜长欢望着薛越深情的目光,忍不住上手摸着他的脸每一寸,害怕哪一天她如果眼睛也看不见了也能知道薛越长什么样子。 她的手有些凉,落在薛越的脸上就像一条丝带柔柔的扫过,激起他心中的欲望和贪婪。 忍不住抓住她乱动的小手,猛地翻身欺压上去,重重发凤冠在他的开解下一下子脱离了发丝。 然后被他毫不怜惜的扔了出去,之后就是腰带,衣裳,肚兜... 只是一片春光潋滟,月光皎皎,有情人缠绵悱恻,耳鬓厮磨,合二为一,你中有我。 明明不知道亲昵过多少次了,可每一次颜长欢都觉得十分新奇,薛越每一次的进攻都是危险中裹挟着温柔,弄得颜长欢欲罢不能。 不知道多少次后颜长欢才被放过,昏昏沉沉的睡去,秋夜很凉,可是被薛越拥在怀中,却那样的温暖。 ...... 按理说新婚是要婆婆给媳妇立规矩的,可是一大早的宫门口就挤满了朝臣了,所有人都讨论着昨日薛越忽然宣布的诏书,说他是胡闹,不成体统! 颜长欢放下窗帘回首看始作俑者。 “你什么时候说的?” 薛越笑了笑,抱起颜长欢到自己身上来:“他们来找我敬酒的时候就说了,刚巧皇叔们都在,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如今一大早的就去烦母后了。” 颜长欢忍不住担忧:“那母后怎么说?” “母后早就知道了,而且薛城做大周皇帝所有人都放心。” 除了那些张口闭口子曰子曰的朝臣们。 颜长欢听着外面吵嚷,有些迷茫:“那咱们还去拜见母后吗?” “我想母后没有那么小气。”宫门被堵得那么严实,他们也过不去了,还不如做点有用的事情。 薛越笑着:“走吧,回去继续造娃娃。” 颜长欢红着脸打他:“白日不能宣淫!” ------------ 239 神医 薛城这波是赶鸭子上架了,他住的还是当初的皇子府,但当初因为他是先帝幺子基本上没人注意到他,这皇子府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 没想到一睁眼,这门槛都要人踏破了。 他摁着自己的额头,惆怅的看着各位兄弟,叹了口气道:“薛越胡闹,怎么你们也跟着胡闹啊?” 忠信王猛地皱眉:“什么胡闹?这是我们兄弟几个商议的结果。” 薛城无语的看着他。 “反正我们也做不成皇帝,与其让薛越上位闹得我们头疼,还不如你去当呢!” “就是,这么好的事儿哥哥都想着你,你可别掉链子!” “没错没错,城弟啊,你想想这做皇帝可比你做一个小小蜀王快乐得多,那后宫佳丽全是你,大周江山还是你的!就连哥哥们也要听你的话,你说说这好不好?” 虽然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但是薛城明显知道,他们只是不想薛越当皇帝。 现在薛越敢绑架他们的儿孙,谁知道他当了皇帝会怎么残害他们,还是薛城听话,还是亲兄弟,就算他们闹出事儿来了,也不至于像薛越那么狠心。 反正都不可能是他们,那就选个对自己好一点的皇帝扶持,何乐而不为? 薛城叹了口气:“皇兄们,我...我不行的!” “行!我们说你行你就得行!”忠信王忽然拍桌而起,甚至道:“朝臣那边我们去说,你只管一个月后给我精神抖擞的登基!” “...皇兄...” 薛城无力的看着几位皇兄在他面前商量起来怎么去威胁那些文臣,又怎么去贿赂那些武官,好像他这个未来储君是空气。 太草率了吧? 也不知道那些王爷用了什么法子,朝臣们闹了几天忽然就不闹了,甚至还私底下叫好鼓掌。 毕竟薛越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良君嘛! 朱尚说起那些朝臣的态度之后,颜长欢立马去看薛越,后者好像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皇叔们会答应?” 薛越笑笑,亲了亲她的手背才说:“因为,我是血煞鬼啊。” 颜长欢不高兴了,抽回手:“不许你这么说!” 薛越才不是什么血煞鬼,他是好人,天大的好人。 见她生气薛越立马上去抱着她哄,朱尚看的老脸一红,悄然退了下去,刚巧遇到下人来报说秦晞他们来了。 于是又倒回去厚着脸皮敲门说:“王爷,秦少将军和徐公子来了。” 颜长欢立马脱离薛越的怀抱:“快请进来。” 薛越不乐意了,皱眉:“这时候他们来干什么?” 他们可是新婚燕尔,不在家你侬我侬,跑到他王府上来看风景啊? 薛越现在只想和颜长欢单独相处,过二人世界,其余的一切事情他都不关心,所以第一反应是不高兴。 颜长欢叹息,扯了扯他的衣裳:“好了,万一秦晞有重要的事情跟我们说呢?” 薛越冷哼:“最好是!” 偏厅内,秦晞穿着淡色女装,将头发梳起来做成妇人髻,秦晞端坐在一旁眉头一直紧锁,而徐正言一看就是容光焕发春风满面的样子。 见到他们出来,秦晞立马站了起来。 “秦晞。” “长欢!” 原本高兴的样子在看到秦晞的脸色后愣住,歪头:“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秦晞转头看向徐正言,后者看了眼薛越开口:“找到袁昭他们了,如今正和颜乐康叙旧呢。” 颜长欢疑惑住了。 颜乐康和袁昭他们还认识呢? 虽然都是学医的,但总觉得有些神奇。 她笑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乐康出去这么多年,与袁昭他们认识没什么的吧?” 秦晞看她,犹豫道:“不是颜乐康和他们认识,是袁昭他们找来的人是颜乐康的师父。” 仙灵山的华远神医。 众人都没想到居然还把他请了出来。 这位神医比起袁昭有过之而不及,袁昭的神是因为她是现代人,对一些病症都十分了解了,所以能够对症下药,而华远的神是因为他能开创治疗的方法,对一些让人束手无策的病只要他在就能迎刃而解。 秦晞抿唇:“我担心的是因为...我偷听到神医与颜乐康说话,神医说你...” “时日无多?” 颜长欢面色未变,甚至还带着笑容。 秦晞心里一酸:“长欢...” “这结果我已经听了不知多少回了,早就习惯了。” 薛越却沉着脸,质问道:“神医在何处?” 秦晞抬头:“寻芳楼。” 颜长欢刚要说去寻芳楼,薛越便直接叫朱尚来,说是无论如何都要把神医给请来。 不过看那神情不像是请人,更像是威胁人。 其实颜长欢还有些紧张,毕竟听他们说的那华远神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恐怕颜长欢也就真的只有等死了。 薛越叫她先回房休息,等华远他们来了亲自去找她,本来颜长欢还觉得这样很不礼貌,但拗不过薛越只好先回去。 只是她一个人坐在美人榻上胡思乱想,总也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见她紧皱眉头知秋上前安慰道:“姑娘不怕,神医肯定有办法的,不然也不会亲自跑一趟不是?” 颜长欢勉强笑笑。 随后抬眼看向大门口的方向。 而此刻的正厅中,袁昭和颜乐康带着一位白胡子老头儿来了,那老头儿穿着雪白的样子,样子很是严肃,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皱着眉头。 见到薛越也只是微微点头,说:“凌安王。” 薛越赶忙起身回礼:“神医。” 袁昭对他道:“长欢的情况我已经跟我师叔说了。” “你师叔?”徐正言皱眉疑惑。 “我没跟你们说过吗?这位是我师叔,这是我刚认识的小师弟。”袁昭拍拍颜乐康。 还真是其乐融融。 薛越不关心这些复杂的关系,只是望着华远道:“神医既然了解我夫人病情,可知道如何解毒?” 华远沉默一会儿,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紧张起来,怕他说话,又怕他什么都不说。 知道华远忽然沉声道:“王妃这病,难治。” 薛越瞳孔收缩,瞪着华远像是觉得他在诅咒颜长欢似的,可又听华远道:“但不是没得治。” ------------ 240 暴躁小老头儿 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大夫说话喘口气了! 薛越赶忙问道:“如何治?需要什么?” “先别急。”华远被起手来,缓缓入座望着他说道:“袁昭与乐康都跟我说了一下她的情况,如今她是五脏六腑具残,经脉毒素已深,已经开始失去味觉痛觉,接下来她的五感都会慢慢消失,直到最后一个听觉若是也出现了问题,那么王妃也就没救了。” 薛越听的心惊胆战,脸色瞬变惨白,动了动喉咙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又听袁昭叹息道:“她体内是两种蛊在打架牵制,虽然暂时还不会有生命危险,可终究是蛊毒,一日不除她就一日受折磨,我与师叔想的是把她两种蛊在体内扼杀。” 在体内扼杀? 薛越怎么也想不通该如何在体内把蛊毒杀了,他被蛊毒缠身这么多年,对于顾他也算是了解。 但要彻底摧毁在体内的蛊毒,除非连人身也毁了。 于是心中一惊:“要伤害长欢?” 三人对视,袁昭思虑许久,上前:“也不算是伤害,毕竟她现在应该都没有触觉和痛觉了。” 这话戳的薛越心窝子疼,触觉和痛觉就不算是伤害? 但看着袁昭无奈的表情他也明白一件事情,如今想要救长欢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无论如何,就算现在要颜长欢吃些苦头,只要她能活下去又有何妨? 大不了,这些苦头,他们一起扛。 他双拳紧握,张大了眼睛,深呼吸好几次才问道:“几层把握?” 华远叹了口气,举起手竖起三根指头:“三层。” “......”几乎是说奇迹发生颜长欢才会康复。 薛越有些无力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嘴唇抿成一条线,忽然转身背对着所有人红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层,只要三层的机会! 老天爷玩儿他呢!? 秦晞眼泪落下来,转过身趴在徐正言怀中小声哭了起来。 颜乐康咬了咬牙:“王爷,您就让我们试试吧,虽是只要三层,可是总比什么都不做的要好,何况如今只是预测,万一姐姐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得多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华远长叹了口气,泼冷水道:“都耽搁了这么久了,还好的了啊?” “...师叔,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华远哼了一声。 他是个大夫,是有脾气的大夫,这些人为了所谓的大周安宁耽误了一个病人这么长时间不治疗,他才不要给这些人好脸色看! 尤其是这个凌安王,那还是他娘子呢,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他翻了个白眼坐好。 颜长欢不知道他们在前厅说了些什么,只是等的都快睡着了才见到薛越匆匆忙忙进来。 一进来就抱住她,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随后其余人缓缓走进来,华远看着相拥的二人,感叹道:“年轻人的热血啊。” 颜长欢赶忙拍拍薛越,暗示他还有人在。 薛越这才放开了她。 “您就是华神医?” “神医不敢当,就是个多学了几年医的糟老头子。” 颜长欢赶紧让知秋去煮茶,自己招呼人赶紧坐下,屋内一行七人,椅子还坐不下了徐正言和颜乐康只能干站着。 谁叫他们最没有辈分。 喝完了茶水华远就说要给颜长欢检查检查,将所有人都叫了出去,就连薛越也被赶走了,气呼呼的阴沉着脸站在门前。 其余人看了都不想去触霉头。 屋内,华远把这颜长欢的手脉好一阵,忽然又站起来眯着眼看她的眼球问道:“如今除了味觉和痛觉以外还有什么问题?” 颜长欢想了想,说:“好像不太能闻到东西了,寻常这时候桂花飘香,闻着都有些腻,可如今我只能淡淡的闻到一些,有时候还什么都闻不到了。” 如今已经是深秋了,到处都是桂花的香气,街上卖桂花糕的也多了起来,可颜长欢就是闻不到,她先前还以为是自己风寒所以鼻子不爽,如今回想应该是病情加重了。 有些低落的舔了舔唇瓣。 道:“神医,我还有救吗?” 华远看她许久,瘪嘴道:“有个法子,但这个法子有些凶险。” 颜长欢眼里燃起了希望。 “什么法子?” 华远板起脸:“蛊虫性热,遇热便躁动不安,遇冷就要躲起来,所以须得把你冻起来,把你体内躁动的小虫子给压制住,如此你体内的毒素流动的也慢些,减缓你死亡的时间,也能给老夫争取多写时日。” 颜长欢有些迷茫,苦着脸问:“这蛊虫都能冻的受不了,您确定我可以受得了?” 华远忽然提高音量:“你不是没触觉和痛觉了吗,自然也感觉不到冷啊!” 颜长欢恍然大悟,觉得她说得对。 不过难道要把她放到冰窖里面冻着? 可这样就算她感觉不到冷,但不代表她的身体不会收到损伤啊,可能还不等他们找到救她的药,她已经被冻死了。 于是提出质疑:“我在冰窖里蛊虫会冻死,我也会啊,那不等于还是死?” 华远无语,说话间语气就有些不对了:“谁说要你进冰窖啊?而且冰窖对你一点用处都没有,你去了也白去。” 这老头儿脾气还不小。 颜长欢摸了摸后脖子,小心问:“那去哪儿啊?” “你知道黎南国太子莫山吗?” 颜长欢脱口而出:“莫山还是太子啊,还没当皇帝啊?” 华远彻底无奈。 “人爹还没死呢!” 颜长欢吐了吐舌头表示尴尬。 “哎,这黎南国啊因地势原因,有一处山长年累月的积雪 ,就算是夏日那山上也是寒冷无比,如今过去正是最冷的时候,刚好可以压制你身上的蛊毒,到时我们在山下为你找解毒的药,等做好了药就给你送药上去。” 颜长欢有些犹豫:“你们不在山上如何知晓我的情况?” 华远翻了个白眼:“那雪山寒彻骨,我一个老头子上去不是要我命吗?” “...哦。” 华远这老头子得有九十来岁了,全身的毛都成了银白色,明明是个看上去和蔼的老人家,可说起话来能把人给噎死。 这大概就是他长寿的秘诀吧,绝不生闷气,当场就发作了。 ------------ 241 登基 知道颜长欢要去雪山治病的时候秦晞和徐正言都有些激动,秦晞皱着眉不停的拉着颜长欢说话,说的有些不成句,最后眼泪落下来后便再也绷不住了。 忽然抱着颜长欢嚎啕大哭起来。 “长欢你会没事的!我在京都城会一直等你,等到你好起来为止。” 颜长欢靠在她的肩膀上无奈的笑笑,道:“我所认识的秦晞可没有这般爱哭的呀。” 秦晞抽抽噎噎的起身看她,摸了摸她的脸:“你必须好好的回来。” 她是大将军府的人,是少将军,所以注定不能随意离开京都城,所以无法陪伴颜长欢一起去雪山,只能告诉她自己一定会一辈子等她回来。 等她治好了病,她就带她一起骑马打猎,酣畅淋漓的玩个痛快。 徐正言动了动似乎也想说点什么,但此情此景,他只能先安慰秦晞:“好了,长欢不是还没走呢吗?等她走的那天不知道你会哭成什么样子。” 说完秦晞又悲伤了。 “雪山寒凉,不是常人所能待的,我与师叔和师弟会在山下,如有需要才会上山,除此之外恐怕就需要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了。”袁昭说着,满眼皆是担忧。 颜长欢刚要说自己很独立,薛越忽然跨步上来:“什么一个人,还有本王照顾她。” 袁昭皱眉:“我方才说了,雪山寒凉不是常人所能抵御,就算王爷您身强体壮也扛不住的。” 颜长欢也点头,赶紧道:“你别闹了,我是去治病,我不怕冷没事的。” 薛越皱紧了眉头不爽,抓着她的手不放:“你一个人住在山上我怎么可能放心,万一有坏人怎么办?” 颜长欢疑惑:“那么冷,应该没有坏人吧?” “我不管,你一个人在荒山雪地里我绝不放心,大不了我多穿些衣服,我还能照顾你。” 颜长欢无奈看着他。 听华远说的那雪山常年冰封,许多人误入里面没多久都会迷路冻死,虽然薛越阳刚之气很足,但她真不想让他冒险。 只是还未开口,颜乐康便道:“有人照顾姐姐挺好的,王爷也安心嘛,姐姐你就别犹豫了。” 颜乐康才不管薛越的死活,他现在唯一的亲人只有颜长欢,有人不怕死想去雪山上照顾颜长欢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所以无视了颜长欢警告的神色,继续道:“王爷,什么时候动身好啊?” “待皇叔登基之后。” 薛城的登基大典就在这几日了,他身为王爷理应到场,另外也是想要给自己一个答案,虽然薛宗离一直把他当做未来储君抚养,可是他并不适合坐那个位置的啊。 江山社稷很重要,可是江山与长欢比,长欢更重要。 薛城登基的仓促,蜀王妃和小世子还在蜀中,但这并不妨碍登基大典顺利进行。 恢弘的皇宫里,回荡着肃穆的号角声,左边站着文官右边站着武官,其余禁军驻守各地。 薛城踏着红毯一步步走向那皇权的最高位置,鲜红的地毯就像鲜血一样,每走一步薛城都觉得心绪复杂。 这条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走一遍,他什么都没有做,功劳甚至不住忠信王,说名正言顺也不如薛越,人人都说他合适这个帝王,可是...他真的能做好一个皇帝,能做一个好皇帝吗? 他对前路充满了迷茫。 等他坐上那个位置,大周的将来就会由他的决定而走向不同的路。 皇兄啊,他能做好一个皇帝吗? 望着众人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只是紧皱着眉头,目光扫过之处只能看见别人低垂的后脑勺,他明白虽然如今他身居高位,可从此再也看不到旁人的真实脸色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抬手高呼:“众卿平身。” 虽高座苦寒,可好在他有一妻一子,皆是他心腹之人,往后岁月应当也不会比薛宗离更惨吧? 他心中苦笑。 当年皇兄为了这位子煞费苦心,到头来一生凄苦,落得这般下场,自己居然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命运确实不公。 薛城登基为皇,大赦天下,百姓们都欢呼雀跃,有了个好皇帝,又因薛城是从蜀中回来的,京都城忽然刮起了一阵蜀中热潮。 连吃食现在都偏辣口了。 秦晞几人聚在寻芳楼的时候看着满桌子的辣菜陷入了沉思,颜长欢因为没有味觉所以能吃,可因为没味道也不多吃,可秦晞却一反常态一口接着一口的吃,嘴巴都辣红了还在吃。 徐正言只好不停的给她盛汤解辣。 花娘看傻了眼:“虽然这顿是为长欢践行你很悲伤,但是辣子吃多了伤胃啊。” 秦晞一怔:“我只是想吃了。” 颜长欢笑笑:“原来你这么能吃辣啊?” “以前不能,不过最近比较爱。”说着又夹了一块辣子鸡丁进嘴里。 众人看着清口水已经流了出来,却不敢动筷子。 袁昭觉得不对劲,抬手抓住她拿筷子的手,摁在她脉搏上。 徐正言紧张:“怎么了?难道是她病了?” 话音刚落,袁昭忽然漏出个诡异的笑容来,放下秦晞的手,问了个问题。 “你喜欢女儿吗?” 徐正言:“哈?” 颜长欢猛然一惊,咧嘴笑了起来,拍着薛越的肩膀激动道:“秦晞!秦晞有身孕了!” 薛越忙不迭的拉住她的手揉了揉,无奈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 徐正言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跳了起来,秦晞被他吓了一跳他又连忙坐下,小心翼翼的搀扶住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袁昭:“真的?真的有孕,真的是女娃娃?” 秦晞懵懵懂懂的看着袁昭,不太确信自己肚子里有了娃娃。 袁昭翻了个白眼:“神医诶!开玩笑!” “不过生男生女不确定,但是酸儿辣女,秦晞这么爱吃辣,说不定就是个女儿呢!” 徐正言兴高采烈的抱着秦晞狂亲起来,然后激动道:“那如果酸的辣的一起吃是不是就是龙凤胎?” “......” 袁昭露出嫌弃表情,看向秦晞道:“苦了你。” 秦晞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摸着自己肚子觉得些许神奇,嘴角扬起了笑容。 抬眼第一个看的是颜长欢,她忽然起身走到颜长欢面前,拉着她得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兴奋道:“长欢,你看,有一个小生命在里面,不是我一个人在祝福你,还有一个小生命,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 242 有孕 颜长欢微微顿住手不敢碰。 明明秦晞的肚子还是那么平坦,可是袁昭说里面有一个娃娃正在成长,十个月之后就会是个小婴儿。 这是诞生,是希望。 秦晞发现她的犹豫,于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虽然那孩子现在才是个豆芽大小,颜长欢也根本不会有任何感觉,但秦晞还是希望颜长欢能体会到。 她红着眼圈看颜长欢,咬着牙扬起笑来,说:“长欢,我要做母亲了,你要做干娘了,我们还有好多事情都没有经历,等你好起来,等你和薛越生个小娃娃,全是男孩就一起结为兄弟,都是女孩就做闺中密友,一男一女就做夫妻!” 徐正言不高兴了。 赶紧上前来扶着秦晞道:“这娃娃还没成型呢!万一她不喜欢呢?” “长欢生的他敢不喜欢?” 颜长欢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笑笑道:“秦晞,恭喜你。” “长欢。”秦晞望着她忽然认真道:“我们一家三口都等你回来。” 颜长欢望着她不敢说话,她也不确定自己此番到底能不能回得来。 她不想做失信之人,若是答应了,却还是死了,那不是让秦晞空等一辈子? 但望着秦晞恳请的神情,她也无法摇头拒绝。 只是复杂的看着她,许久不敢说话,好像喉咙里有颗大石头卡住了。 花娘忽然开口:“好了,今日是给长欢送行,都高高兴兴的,别哭丧个脸了。” 说完顺势踩了一脚叶钦天,随后叶钦天吃痛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感觉端起酒杯说:“喝酒喝酒!” 徐正言赶忙护住秦晞:“我娘子怀孕了,不能喝酒!” 叶钦天无语,随后道:“那你喝两杯!” “凭什么?” “要不三杯?给你娃也整上?” 秦晞看着颜长欢许久,在众人说笑调侃的声音中明白了什么,但也不怪颜长欢,只是抱着她说了句:“长欢,长欢。” 颜长欢忍不住眼泪决了堤。 她叫颜长欢,展颜长欢的意思。 而如今,她已经许久没有欢乐过了。 颜长欢回抱住她:“你也是。” 酒过三巡,谁也没有提及颜长欢的病情,好像薛越和颜长欢要走是因为他们要出去游玩,那徐正言喝醉了酒还迷迷糊糊说要颜长欢给他带些雪山的特产回来呢! 然后又傻笑着说要给他未来的孩子做一个好榜样,他要去考取功名。 众人虽然多有敷衍,但谁也不担心他考不上。 等到把人都送走了之后颜长欢薛越才准备离开寻芳楼,薛越伸手想要搀扶她上马车,颜长欢却忽然顿住不走了。 薛越:“怎么了?” 颜长欢抬头看着黄昏烟云,飞霞残阳,暖光落在她的脸上衬托的些许柔和,连瞳孔都泛着琥珀色。 薛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到天幕是一层层的红霞彩云,漂亮的令人震撼。 “是火烧云,看来明日不算很冷。” 颜长欢笑笑,挽住他的手,道:“我们走回去吧,我想多看看。” 明日一走就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京都城算是她有所留恋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街一巷都被她深深记在脑海里。 还有那些喜欢她的人,那些女孩子从三年前就一直支持她,虽然其中不乏只是觉得她穿的衣服样式好看,觉得她脸上的胭脂颜色新奇。 可颜长欢还是很谢谢这些喜欢。 还有,她炽热明媚的爱情也是在京都城生根发芽的。 薛越叫马车先回去,就连知秋也别跟着了,随后牵着她的手迎着夕阳走在长街上,任凭周围人的目光多么的惹眼好像二人也看不见。 他们一个是救国英雄凌安王,一个是火遍大周的美人,很难不叫人不注意。 走着,薛越忽然说:“我记得月老祠就在前面,要不要去瞧瞧?” 颜长欢一怔:“怎么想起来要去月老祠了?” 薛越紧了紧她的手,说:“提前与你过了中秋好不好?” 颜长欢笑笑:“好啊,我还想看看你想写的什么愿望呢!” 说去就去,二人立马拐弯朝月老祠的方向走去,去的路还是如当年一样,只是人冷清了许多,大约是因为还未到节日所以人们也就没兴致。 进了祠中,颜长欢抬眼就看见合欢树了,比之前好像开的更加茂盛了,上面的红丝带比之前更多了,红艳艳的在树上随风飘动,如小刷子般样子的合欢花被风垂落打着旋儿的落在人身上。 薛越四处张望,终于看见卖红线的摊子:“这边。” 于是二人兴致勃勃的上去,有一位道长见到二人来了,连忙起身点头行礼,而后指着自己摊位上的红线说:“二位是要买什么样式的呢?这里有带竹排,有带铃铛的。” 果然,小摊上有许多不同样式的红线,不过系铃铛的似乎要精致的多。 薛越见她多瞧了两眼铃铛,于是便道:“要铃铛的。” 道长刚将红线递给他们,薛越又问:“这红线怎么绑月老看的到?” 道长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呆滞,不过还好是他是专业的,很快就调整过来,淡笑道:“虽说心诚则灵,可二位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将红线系的高些,如此月老他老人家也看的清楚些。” 薛越觉得有道理,随后接过颜长欢递过来的笔,转头看她已经在埋头写字了,想凑近看看她写的是什么却被手遮住,还不高兴说:“不能偷看,自己写去!” 薛越觉得尴尬,但也硬气道:“不看就不看,我也不给你看!” 说完还特意背过身去写。 道长见状感叹道:“二位的感情这般深厚,即便不用月老怕也不会消散的。” 颜长欢写完,笑道:“可就算是天注定的良缘也会经历一番辛苦不是吗?” “既是良缘,又怎会被辛苦所累倒呢?必然纠纠缠缠,至死方休。” 话音刚落,薛越忽然道:“至死也不休,只要是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得是你!” 说完拉着颜长欢就要去挂红线了。 颜长欢望着合欢树好一会儿,这树矮的地方早就挂满了,高的地方又够不着,只能求助似的看向薛越。 ------------ 243 长欢归越 后者拿着二人的红线只是轻功一点,便如鸟雀似的轻巧一下子就飞了上去,将手中的红线挂在了最高的地方,红线醒目异常就连过路的南飞的大雁都停下来瞧了瞧。 薛越一下地忽然懊恼的皱起眉。 颜长欢疑惑:“怎么了?” “忘了偷看你写的什么了!” “.....” 倒是没出息。 颜长欢好笑转身,背着手准备走了,道:“那就等月老一个人慢慢看吧。” 薛越赶紧追了上去:“你先告诉我你到底写什么了?” “不要。” “说嘛~” 趁着天还没黑透二人一路说这话回去,只是这一路实在不算宁静,薛越一直吵着想知道颜长欢红线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可颜长欢只说月老知道了就好。 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刮了一阵飓风,合欢树上的红线都被吹了起来迎风飞舞,最顶的的两条红线铃铛被风吹的相撞,发出叮铃铃的响声,红线翻飞最终将写着字的一面展露了出来。 只见依旧写的不太好看的字在红底的绸缎上写得是“月遇从云,花遇随风,我遇归越。” 亦或是她欲归越。 旁边的字是“既见长欢,云胡不喜。” ...... 他们回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因为明日一早就要离开京都城出发去雪山,于是早早的准备休息,可颜长欢翻来覆去睡不下。 不想打扰薛越,翻身想要起来,却被薛越一把抓住,略微紧张道:“去哪儿?” 颜长欢一惊,解释道:“我有些睡不着,想起来坐坐。” 薛越转身将她抱住,黑暗里颜长欢被他摁在怀中,他抚摸着她的发丝,声音缓缓道:“害怕了?” 颜长欢点头,随后又道:“我是担心我若是好不了,岂不是让你白费心力?” 薛越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只要是你就不会白费,若你好不起来我就当一辈子鳏夫,你在下面等着我,我们一起投胎,下辈子我还来找你。” “你怎么忽然想开了?” 先前连颜长欢说自己病了都不许,现在居然这般透彻,怕不是已经找好了下家? 颜长欢有些不高兴,嘟嘴没好气道:“都说男人三大幸事是升官发财死老婆,该不会你也这么想吧?” 黑暗里颜长欢只觉得自己额头好像被打了一下,可是感觉不到疼,只知道薛越好像不高兴了。 好一会儿才说:“你先前说你是穿越的,我以前什么鬼神都不信,但是现在我相信,既然你能穿越,那就有来世今生,今生若是有缘无分,那我们就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总有一辈子是能白头偕老的吧?” 他虽说的话轻松,可每一个字都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吐出来的,说完早已无力的将头紧靠在颜长欢后背。 声音瓮声瓮气道:“但是你努力一下,也许我们就有今生了。” 颜长欢鼻子一酸,转身抱住薛越,看着怀中委屈的少年郎她一下子母爱就爆发了。 薛越这夜像个没了糖果的孩子一直抱着颜长欢哼哼唧唧个不停,颜长欢原本忧郁的心情在看见他这般后瞬间觉得好笑起来。 抱着他哄了好久才愿意好好睡下。 翌日天还没有大亮朱尚就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停在府门外,下人们忙前忙后的将无数的包裹往马车上放。 朱尚一边瞧着一边道:“都仔细着点,雪山冷千万不能叫主子冻着了,把库房里面的什么狐狸皮子老虎皮子全都拿出来。” 刚说完一个小厮因为跑急了一下子摔倒在地,朱尚急赤白脸道:“你这混小子干什么吃的?还不快起来,叫王爷看见了有你好果子吃!” 那小厮急急忙忙的爬起来,把地上的水果都捡了起来,朱尚看着一地的果子无语道:“你拿这个干什么?我叫你去把汤婆子拿来!” “哦哦哦。” 朱尚捂着自己胸口觉得哮喘都要犯了,直到看见薛越牵着颜长欢出来赶忙上去道:“王爷。” 薛越见他忍不住笑道:“不着急,叫他们多拿些披风被褥的好,其余的能简则简。” 朱尚点点头:“虽是如此,但那极寒之地想来是没什么吃的,老奴让伙房做了许多腌肉,储存的时间也长,若是不够老奴隔几个月便差人送一趟。” 颜长欢:“朱管家就是细心。” 谁料朱尚确实却是深深叹息,望着两人的脸色忽然黯淡了下去,最后望着薛越道:“自您被封王之后老奴就一直跟随着您,这些年来您除了打仗从未出过远门,老奴心忧,怕您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还要照顾王妃,哎。” “我明白,这些年辛苦你了。” 朱尚淡笑:“不苦,王爷才苦,如今苦尽甘来王妃又...”大抵是怕说出来让三个人都尴尬,只好闭上了嘴。 颜长欢抿了抿唇,张口说:“朱管家,我那小侍女不知道我现在就走了,她若醒了找我您务必拦着她,实在不行就去找赵虎。” 朱尚点了点头。 “那丫头平时不听话您怎么说都行,可千万别打她饿她。” “老奴明白,断不会让知秋姑娘累着。” 颜长欢这才放心下来。 待东西都准备妥当之后袁昭和颜乐康才出现,袁昭道:“我师叔叫我跟你们去就好,他手头还有个病人。” 颜长欢倒是没意见,薛越却不禁皱起眉来。 气道:“他不是已经答应下了给长欢治病,怎么又接了别人?” 袁昭表示无奈的耸耸肩,颜乐康赶忙解释道:“我师父这人闲不下来的,见到有奇难杂症就想去给人看,他已经把需要做什么都告诉我们了,等他老人家过来也没事的。” 薛越冷哼。 颜长欢拉拉他的手,笑道:“我相信袁昭和乐康,出发吧。” 既然颜长欢都这么说了薛越再计较就显得有些小气了,于是只好压下自己的不爽上了车。 薛越不愿意和别人同坐一辆马车,当然颜长欢不算别人,于是颜乐康和袁昭只能另坐一辆倒也清闲。 只是他们的马车就没有薛越他们的好了。 比如此刻颜长欢看见面前热腾腾的面条和下面的小锅陷入了沉思,还有到处都是毛茸茸的,就连做的毯子都是虎皮的。 薛越还在一个劲的给她穿披风斗篷,颜长欢极其无奈道:“我感觉不到冷,不用穿这么多吧?” ------------ 244 霜雪 “感觉不到和冷不冷不一样,你都不知道你刚刚手有多凉,快裹好。”说完还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颜长欢身上,活脱脱的就是个人形熊猫。 颜长欢皱紧了眉头想挣脱,却发现连抬手都困难了。 又见薛越端着面到她面前,吹了吹喂到她嘴边。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薛越凝眉:“袁昭说了,你现在身体退化感官都在失灵,你不觉得饿,但万一你的肚子需要呢?” 说完又夹起一筷子面,说:“快,吃一口。” 颜长欢拗不过他,只好张嘴吃下。 大概是嘴里没味吃了几口就不想再吃了,摇了摇头转头说要睡觉了,薛越倒也不再强迫,自己三下五除二把面吃了,然后转身搂住颜长欢让她靠在他的身上睡觉。 等颜长欢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出了京都城在管道上形式中,此次他们伪装成行商的队伍,所以带的守卫也挺多的,一路都是脚步声。 颜长欢起来又流了一次鼻血,吓得薛越立马叫停了马车,然后把袁昭和颜乐康全都找了过来。 满脸煞白的指着二人给颜长欢看病。 谁料袁昭看也没有看,翻了个白眼便道:“正常。” 薛越一边用温热的茶水打湿抹布给她擦鼻子一边气愤道:“哪里正常?都流血了!” 颜长欢怕他瞎着急,便说:“我经常这样,没事的。” “经常?我怎么不知道?你又不告诉我!” “我...” 颜长欢心虚低头。 袁昭饿得不得了,看见外面的士兵准备架锅煮粥了,立马把烂摊子丢给颜乐康,自己跑去吃饭了。 颜乐康被薛越看的后怕,只好解释道:“姐姐现在体内两种毒虫打架,自然身体会有所伤害,如今只能让姐姐多补补身体,唯有杀死体内的蛊虫才有救的法子。” 薛越皱紧了眉头看他,咬了咬腮帮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长欢就一直都要这样流血流到好?” 颜长欢叹息:“薛越,我又不是一直流,只是偶尔。” “偶尔也不行!” 万一蛊虫没把她折腾死,贫血而死怎么办? 说着他忽然看向颜乐康,道:“那你写个方子如何补,我派人去抓药。” 颜乐康眨眨眼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挠了挠头说:“就吃好点,说吃猪肝猪脚补补气血。” 颜长欢心里一惊,听到颜乐康的比喻她已经想到了薛越要去杀猪了。 果然下一秒薛越就要人去找一家农户弄点猪肉来。 可如今本就不方便还要麻烦人,颜长欢实在不行大费周章了,何况按照薛越这边的小心对待,去了雪山还不知道要怎么紧张。 于是只好板起脸来,不开心道:“你这么大惊小怪,我还怎么把你带着一起上雪山啊?我这病定然要受些苦头的,如今你什么都要生气我可真不敢把你带在身边了。” 她说完薛越没有急着反驳,颜长欢便继续道:“你若看不得我受苦索性就不看了,如今离京都城没走远,你要不就回去,待我治好了我回来找你就是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多少还带了点怨气。 虽然薛越如今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可是他现在对颜乐康发脾气对袁昭发脾气,这些人都是她的亲朋啊,能忍一时也不能忍他一世。 而且本来他跟着上雪山也没有用。 可等了半天都不见薛越说话,颜长欢觉得有些奇怪了,抬眼看去只见薛越定定的看着自己,微微有些周围,表情看上去很是委屈。 颜长欢顿时心软,偏过头去:“干嘛不说话?” 顿了许久,薛越才忽然说道:“我也在生气,怕一出口又惹你不高兴,然后你就要我走。” “......” 颜长欢蹙眉,无奈:“我这是为了你好。” 薛越挑眉:“你问过我了吗?” “我...” 薛越正色,道:“反正都已经出发了,我尽量控制脾气,你不需要叫我走,我也不走!” 颜长欢觉得,薛越要是能控制住脾气,母猪也许就能上树了。 但猪还真的弄来了,只是吃饭的时间有些赶,只来得及把猪杀了装在车上带走。 颜长欢见过薛越杀人,见过薛越杀鹿,还是第一次看见薛越杀猪。 那神情那刀法,好像不是杀猪而是在做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认真程度不亚于安邦治国,感觉猪都得到了升华。 随着猪的一声惨叫,薛越手起刀落,有人赶紧拿着锅接住了猪血,薛越压在猪身上摁着刀。 肉是不可能马上吃的,于是就在马车里现煮。 因为怕他们冷,朱尚特意在马车里做了个地炉,如今刚好可以拿来架锅煮汤。 猪可能也没想到自己死后还可以坐马车吧。 不知道行过了多少城池,总之他们到黎南国的时候刚好遇上了下雪天。 黎南国这座城就好像是被冰雪所覆盖的世外桃源,大雪纷飞白雪如柳絮落下来,就连城墙都有白霜,人走在地上都会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结的冰滑倒。 守卫官兵都穿的很厚,像大白熊一样看着一行人连走动都有些缓慢。 颜长欢稍微拉开了一点窗,立马就有寒风冰雪吹了进来,只是她自己感觉不到冷,只能看见白色的雪花在簌簌的往下落,雪之大已经不算是飘落了。 好像老天爷就是要把黎南国埋葬了似的。 袁昭走下马车对着城楼上的士兵举起了一块令牌,那些人定睛一看,立马转头大喊:“开城门,接太子妃!” 说完还冲身边的人说:“快去叫太子,太子妃回来了!” 不一会儿城楼上的吊桥就缓缓打开来,因为沉重所以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来,就像是一条许久没有苏醒过来的猛兽忽然迷糊醒来,随着一声巨响,冰碴四溅,吊桥彻底落在了他们面前。 马车又重新开始行动了,颜长欢也放下了车窗转头看薛越,问:“黎南国的天气这么不好?” “他们常年冰封,怕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天气环境,也正是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没有一个国家敢对他们出兵。” 颜长欢恍然大悟。 这冰天雪地的,穿的厚了连走路都成问题更别说打仗了。 进了城颜长欢看见百姓的屋子都是用石头垒的,但却做的精致美观,道路两边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冰雕,小娃娃们穿的跟福娃似的打着雪仗刻着冰雕,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只会因为城中鲜少有外人会来,所以见到他们的穿着打扮就觉得新鲜,甚至有个大娘热情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来晚了呀,咱们冰雕节都过了好几天了。” ------------ 245 黎南雪山 “我们是来行商的,不碍事。” 大娘又问:“做什么生意啊?” 那人尴尬笑笑:“皮草。” 忽然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说道:“来这儿卖皮草我看你要亏大发了!” “是啊是啊,咱们这儿别的不对,这御寒的东西全都是!” 有个小姑娘盯着他,忽然噗嗤一笑:“原来大周人和我们也没两样啊,不过倒是比我们细皮嫩肉些。” 说话的侍卫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猛地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一路上听着黎南百姓的热议见到了莫山,此刻他穿着华贵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毛领披风,夹着霜雪焦急的等待着他们到来。 直到马车停下,袁昭从里面走出来才算是心安了。 立马跨步上前去,从身后的侍从手里拿过披风立马盖在袁昭身上,关切问道:“还冷吗?” 袁昭摇头。 “安排的如何?” 莫山点头:“都听你的安排,已经在雪山上建造了房子,只是你要的急没有做的多好,但住人应该不成问题。” 袁昭了然点头。 随后转身看见刚下马车的颜长欢和薛越,这二人先与莫山打了个招呼,随后就听袁昭道:“那就这样,直接先送你们上山。” 薛越抬头看了看天,鹅毛大的雪,人站一会儿都能满身雪白,这样恶劣的天气上雪山,颜长欢身子骨能受得了吗? 于是便道:“雪这么大,不若明日?” 袁昭翻了个白眼:“你等得起,长欢等得起吗?” 薛越顿时明白过来,他们要的就是越冷越好,如此颜长欢体内的蛊虫才能够消停。 于是也不再多说。 莫山立马安排了不少人去带路,自己则带着袁昭和颜乐康去雪山脚下搭建好的温室药房。 因为穿的有些厚走起路来实在苦难,要不是薛越一直搀扶着她,颜长欢都不知道摔了几次了。 雪山之地入眼皆是白色,偶有一些还未被全部覆盖的大石头和翠绿的松树,却也是零星,看地面久了眼睛也觉得疼。 地上的雪早已经凝结成了冰块,人踩上去非得摔个四仰八叉,黎南的士兵给二人递来了铁链子,说:“绑在脚底上,防滑,不过只有一双了。” 薛越立马给自己靴子绑上,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背对颜长欢道:“上来,我背你。” 颜长欢有些不愿意,看了看山路连尽头在哪儿都不知道,天知道要走多久? 可薛越却说:“我有些冷,背着你走倒也好出出汗。” “也有道理。”黎南的将士点头。 他知道颜长欢此次来是为了治病,少走一点路也好,而且看这大小伙子应该体格不错。 颜长欢试着走了一步,立马就溜了脚还好薛越抓住她的手才安稳下来,于是也只好趴在他背上了。 风雪呼啸,颜长欢虽然感受不到寒冷,可是也能看到薛越眉毛睫毛上的冰碴,还有被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自己趴在他的后背上却一点风吹不到。 她说:“薛越,我不冷,要不你给我一条铁链子,我下来走就好了。” 薛越越往上走越冷,风雪越是凛冽,那风刮在人身上都是疼的,他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都要裂开了。 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立马就有腥甜的血腥味从嘴皮上传来。 却还笑道:“瞧不起你相公呢?” 可他说话都在颤抖。 “你就安心在我背上睡一觉,等起来了就到了。”他说着又咬紧了牙关把颜长欢往上颠了颠。 颜长欢看着他的侧脸陷入内疚。 不知道走了多久,众人才终于到了地方。 屋子做的不算华丽就是普通的样式,不过也是石头堆砌而成的,花花绿绿的石头在冰天雪地里十分的显眼,瞬间眼睛也不觉得疼了。 黎南侍卫停下脚步看着房屋前叹气:“这刚扫了雪又积了那么多。” 颜长欢从薛越的背上跳下来:“不碍事的,多谢带路,一会儿还要麻烦您把其他人也带下去。” “哈哈没事,远道而来的都是客人嘛!” 等众人把行礼全都放进屋子里后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雪山,这让完全感觉不到冷热的颜长欢有点担心薛越了。 这不看还好,一看居然发现薛越的嘴巴都已经乌黑了。 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离开的,拉着薛越进屋子里去,看到有一个大大的壁炉和已经劈好的干柴火立马就想要去动手,可她刚一拿起柴火就给薛越拿走。 他声线颤抖说:“我来。” “我不冷,你坐着我去给你弄。”说着还把包裹里面的毛毯虎皮那些全都拿出来,摁着薛越坐在床上把他裹住。 薛越舔了舔嘴唇蹙眉:“长欢...” “我真的不冷,袁昭说了我就是需要冻一冻。” 虽然神经感受不到冷,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她的面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鼻子都冻红了。 说完不等薛越反应立马转身去抱柴火扔进壁炉之中,但也因为身体发抖行动的略微缓慢,连点火的时候都因为手没有力气半天都没弄好。 心里又急又怕,好几次都快崩溃了。 直到火折子彻底燃起来她才放下了心。 壁炉亮了起来,红色的焰火热烈的燃烧着,颜长欢惊喜转身想叫薛越起来烤火。 转头却发现薛越已经堂下了,眉头紧皱还在发抖。 “薛越!” 她急忙跑来下意识的想要去摸摸他的额头,可是自己根本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冷还是烫,还是感冒发烧。 “薛越?薛越你醒醒...”她害怕。 她蹲在地上,忽然觉得好无力,眼泪绷不住的往外流,抱着薛越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 她现在好没用,连薛越是不是病了都不知道... 好一会儿薛越居然睁开了眼睛,虚弱道:“怎么哭了?” 他缓慢的伸出手,想要擦了她的眼泪。 颜长欢却把他的手摁下去放进被子里,哭道:“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发烧了?” 薛越笑笑:“我没事,只是累了睡着了。”说罢,还把自己身边的位置让开,拍了拍:“进来一起躺会儿。” 颜长欢这才破涕为笑,一下子扑进薛越的怀中,大哭道:“你吓死我了!” ------------ 246 孤梅 薛越的体质还是不错,睡了那一觉之后就满血复活了。 反正颜长欢醒过来的时候薛越已经不在了,整个屋子都没看到薛越的影子,让颜长欢有些担心起来。 雪山上地形那样广袤无边,要是他找不回来怎么办? 她惊慌失措的起来想要跑出去找,可刚一打开门就见雪花满头的薛越抱着柴火站在门口。 他抱着柴火,嘴里哈着白气,怕身上的霜雪染了颜长欢便躲着她走进屋子里去,直到脱了外面的袍子,将自己在壁炉旁边烤的暖和了才抓着颜长欢笑道:“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颜长欢摇头。 “你出去捡柴火了?” 薛越点点头,说:“方才起来的时候看外面出了太阳,想着趁此机会去多弄些柴火回来,免得之后没有柴火用。” 说完还惊喜道:“我还在山顶发现了一株红梅,特别好看!可惜那时候我手里抱着柴火摘不了,下次出去我定给你弄回来一枝。” 颜长欢轻笑,笑的是他一个王爷居然亲自去捡柴火。 又叹气抓住他的手想要给他暖一暖,语气有些埋怨道:“人家梅花好好的长在那里你干嘛要去摘了它啊?” 薛越看了一眼她试图想要温暖自己的小手,事实上自己的手比她还要暖和些,于是反手握住,拿到嘴边哈了哈气。 “孤梅无人赏,岂不落寞?” 颜长欢噘嘴:“我说不过你,我不说了。” 薛越笑笑,亲了亲她的手背,说:“我去劈柴,一会儿弄些熏肉来吃,你先休息。” 颜长欢皱眉:“我都睡了一天了,我也可以帮你的。” 薛越想了想,“好啊,那你给我生火。” 颜长欢从没有一刻比现在还喜欢火,看着周围白雪冰川好像看不见任何希望,可她手里燃烧起来的火焰是唯一能够在此处生存下去的东西,好像只要有火就有生的希望。 虽然不知道暖和是什么感觉,但是坐在灶前颜长欢身子不再颤抖了,也有了力气。 抬眼去看薛越,正在卖力的切肉。 这天气把熏肉都冻在了一起。 好半天薛越才终于弄好丢进锅中。 “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颜长欢点头,然后把椅子让开了一点,拍了拍:“过来暖暖。” 薛越坐下来将她抱住,两个人在桔黄色的火光下依偎在一起。 颜长欢:“你说秦晞生的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薛越皱眉:“我管他生的是什么,我只在乎你以后会给我生什么。” 颜长欢坐起来看他一会儿,嘴角忍不住上扬,笑道:“那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你生的是个怪物我都喜欢。” 颜长欢噘嘴:“切,虚伪。” 薛越挑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尴尬道:“那好吧,其实我挺想要个女娃娃的,眼睛像你,鼻子像我,嘴巴也像你。” 颜长欢:“男孩子差在哪里了?” 薛越皱眉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好像男孩子也不差,可就是觉得女孩子软软糯糯的香一点,而且长得像长欢他看着就高兴。 于是:“那就生两个!” “你当做生意呢?” 薛越笑了两下,忽然惊站起来大喊一句:“糊了!” 之间薛越手忙脚乱的去拿锅盖,结果反被滚烫的锅盖烫了手掐着自己耳朵好一会儿,才想起旁边的抹布。 颜长欢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想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那样矜贵的一个王爷,平民百姓的生活离他实在是太远了。 从未想过一天薛越会去捡柴火会切菜做饭,像个寻常人家的丈夫一样关心妻子。 可能那些跟着他征战沙场的将士们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血煞鬼王爷居然会像个废柴一样的学做饭,还这般的愚钝可爱。 如果真的能活下去,颜长欢真的好想一直都这个样子。 ...... 雪山的日子很无聊,所以薛越总是想想着办法的搞事情,比如有时候天晴了非要拉着颜长欢出来打雪仗,然后每次都被颜长欢打的求饶,因为他还不敢对颜长欢下手。 怕弄疼的她。 又或者在屋子里弄了个秋千,没事的时候就让颜长欢坐在秋千上看他在外面练武。 没事的时候就去捡些柴火回来,颜长欢就坐在秋千上一直看着门口等他回来,有时候只是一个时辰,有时候会是半天,但每次出去都会给她带一朵红梅回来。 然后簪在她的发丝里。 她如今气色越发的难看,死白的脸色蒙上了一层灰色似的,本来就瘦的脸更显得骨瘦如柴了,连眼皮都凹陷了,也只有红梅点缀上显得有了些生气。 只是这一日颜长欢怎么都没有把薛越等回来,都已经过了晌午了,寻常他早就该回来的。 颜长欢离开秋千走到门口望了望,还是不见那人身影。 难道是迷路了? 虽然几率比较小,但也不能完全说不会。 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担心自己会不会一走薛越就会来,然后薛越找不见自己担心呢? 但看到雪地上还未完全覆盖的脚印她立马转身穿上了厚厚的皮肤,将自己整个人裹在披风之中出门寻找薛越。 沿着那些还没有彻底被覆盖的脚印,她一路走一路觉得不太对劲。 平时薛越都是上山,今日怎么这脚印是往山下走的? 他...下山了? 他是...走了?放弃她了? 她虽然感觉不到冷,但此刻她却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冻住了,无法动弹,全身都在颤抖,只是不知道是身体冷了还是她太难受了。 可薛越如果真的放弃她走了,自己不应该责怪他吧?他走了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不是吗? 袁昭他们自从来到雪山就没有管她了,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蛊的法子,只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到头来,她果然成了累赘。 颜长欢不敢哭,怕哭出来的眼泪还会被冻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往下寻找,还是回去一个人走。 可连薛越都放弃了她,她又何必再活下去呢? 彼时的薛越在温暖的房间里,脱了上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线条笔直的躺在床上,袁昭坐在床边静静的探索着他的面容、身体。 ------------ 247 试药 明明是难得的好天气,可屋子里的气氛却陷入了冰封。 大门忽然缓缓推开,袁昭立马站了起来,回头一看颜乐康拿着银针包进来,见状叹了口气摇摇头。 颜乐康皱眉,急道:“还是不行?” 袁昭回头去看薛越:“原本以为他先前身中赤血蛊,体内还有残留的蛊毒可以拿来试药,可我们忘了颜长欢体内的毒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药怕是不会有作用。” 颜乐康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手中的针线包被他捏的发紧。 他咬了咬牙,无奈:“可若不试药又怎敢给姐姐吃?” 他看着如今昏迷的薛越,脸色一沉:“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总有一次可以成功!” 袁昭心中有所顾虑,斟酌道:“可若我们加大药量,薛越怕是无法承受得住。” “只要能救姐姐就好!”话说完,颜乐康立马低下头去,耳朵尖悄悄红了,似乎是为刚刚自己想法感到羞愧。 他是个大夫,应该广济天下以救人为己任,一个人的命也是命,方才急混了头居然想要薛越的命... 何况可是姐姐的丈夫,薛越死了,姐姐怕是也不能独活了。 袁昭走来,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急,但此事急不来。” “你先把他弄醒,他出来的太久长欢会起疑。” 颜乐康点点头,随后袁昭便离开了。 颜乐康打开针线包坐到薛越床前时,看着那人的脸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他给薛越身上种下和姐姐体内一样的两种蛊毒,是不是就可以保证试药万无一失? 可刚想到他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瞪大了眼睛,眼泪还在打转,他咬牙颤抖想把哭腔压下去。 他只是着急,只是不能再失去姐姐了。 爹死了,只剩下长欢姐姐了,他本就是个孤儿,可他不想一个人孤单的游历在这红尘里。 姐姐若是死了,他还做什么大夫?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救不了,还能救谁? 但蛊虫决不可以用,姐姐会蛊术一定会马上就发现,若只是症状与姐姐相同呢? 他看了看手中闪着光亮的银针,再看向薛越脸上的穴位,忽然暗下眼帘想要扎下去,可是到了位置手却不能听使唤了。 因为袁昭带着莫山回来了,莫山一块石头将他的手打掉了。 袁昭上前来怒斥:“你想做什么?这穴位你不知道会要了他的命吗?” 颜乐康有些心虚,却还梗着脖子大声道:“我知道,我会很小心不会要了他的命!我只是想让他和姐姐一样五感消失,如此我们就能更好让他试药了!” 袁昭痛心疾首的看他。 方才走之前他说那话就不对劲,见他半天不出来也不对对劲,所以来看看,结果却看到这样的场景! 要不是看在颜乐康长得小,她早就一巴掌扇过来了。 “薛越是人!不是牲畜更不是你的小白鼠!”袁昭指着他的鼻子,气得满脸通红,道:“尚且不知你所想是不是有用,若有一点偏差你就是杀人犯!” “颜乐康我告诉你,救人我也想救,但绝不是这么个法子!滚出去!” 颜乐康浑身颤栗,看了她许久,只是咬着下唇不甘心道:“试药若是出了偏差,不也会要了他的命吗?” 袁昭顿时僵住。 这是他们不公开的秘密,她不想承认自己正在做伤害别人的事,可找人试药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但因为是要杀了蛊虫,所以药量十分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让薛越陷入万劫不复。 她本不想去深思,可以说她是在自欺欺人,只要不去想就不会发生。 但又有什么用呢? 莫山见状,猛地上前将袁昭拉开,对颜乐康说:“试药是薛越自己答应的,可你要做的与小人有什么区别?” 颜乐康吸了吸鼻子偏过头。 其实他心里还真有些庆幸他们及时赶到,他又何曾想手染鲜血? 只是救人心切罢了。 最终颜乐康还是在他们的注视下给薛越施针,等薛越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一看外面的天色都快黑了,立马心下一慌转身穿上衣服,还没来得及穿戴好就急忙跑了出去。 袁昭来给他送药膳的时候刚好撞见他离开,就跟一阵风一样,跑得极快。 薛越只怕自己出来的太久让颜长欢担心,她身子骨如今越来越弱,要是为了找他跑出来受了伤,他真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这一路薛越不知道自己摔了几次,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雪泥,连寒冷都不在意了,只想赶紧上山赶紧找到颜长欢跟她报平安。 可等他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壁炉里的火已经燃尽了,只有一些木炭还有微弱的红光闪烁,想来应该是屋子里的人走了一会儿了。 “长欢!” 他转身在周围四处探寻,到处都是一片白雪,没有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颜长欢不见了! 都怪他,早知道今日走之前跟她说一声,叫她不为自己担心就好了。 如今他还把长欢搞丢了! 他心里后怕,连走路的腿都开始发软了,长欢不见了,如果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她在哪儿!? “长欢!!!”他站在半山腰处一声声的呐喊,似乎想要把她喊回来。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山上空寂的回声。 “长欢你在哪儿!” 他不停地走却不知道往哪里走才是对的,他甚至不知道颜长欢是下了山还是在山上,他怕了,他真的害怕了。 就算当初知晓自己中了蛊毒也不曾如此慌乱过,而如今他脚步颓唐,眼睛发红,像是随时会崩溃的样子。 “长欢你回来啊,你到底在哪儿!?”他好累,可是不敢停下来。 他只能不停的在大山上喊叫着,让风雪凌虐着他的身体,几近绝望。 天空又开始下雪了,虽然不大,但足够让薛越心寒害怕,雪山本就寒凉,如今下雪更是雪上加霜,也不知道颜长欢穿够了衣服没有。 正当他快要崩溃的一瞬间,他看见了一树红梅,因下了雪被压了一层,只能露出一点红色艳丽来。 但也足够让他看清楚,树底下躺了一个人。 “长欢!?” ------------ 248 天亮了 因为心慌薛越还摔了一跤,摔得满身都是雪但爬起来还是义无反顾的冲向了梅花树下。 树下的人穿着显眼的宝蓝色披风,如今已经全部被雪水打湿了,而颜长欢紧闭着双眼躺在地上,身子冰凉彻骨。 薛越立马脱了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再探她的鼻息,还活着。 一时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立马将人抱起来往屋子方向去,他把她安稳放下,脱了身上的湿衣服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然后盖了不知道多少层被子,薛越又马不停蹄的去给壁炉生火,等把火烧起来了又觉得床离壁炉实在是太远了。 于是转头一鼓作气将床推向了壁炉。 他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了,如今推一个床就龇牙咧嘴了。 而后脱了外衣自己站在壁炉前把自己烤的全身都在发红发烫之后,立马钻进了被窝里抱住颜长欢不撒手,企图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 “长欢没事的,我回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她的身子是那样的消瘦,如今抱着都觉得铬手,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好像她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他抱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身体不温暖了之后立马又跑下去烤,烤暖了又进被窝里,来来回回几次他累得快要虚脱了颜长欢的体温才自己暖了起来。 他也终于松了口气,抱着她哭了起来。 他方才真的好害怕,怕找不到她了,她怕冻伤了冻死了! 这一夜薛越一刻也不敢闭眼,怕自己睡着了颜长欢冷了没人给她暖。 一夜风雪,薛越只是看了一眼便关上了门去拿米给颜长欢熬点粥喝,他正忙碌,颜长欢忽然动了动身子。 薛越立马站直了身子看过来,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而是颜长欢真的在动。 立马扔下锅铲跑了过去。 “长欢?” 颜长欢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迷茫:“你没有走?” 薛越立马将她抱紧在怀中,声线还有些颤抖,说道:“我怎么会走?我怎么可能弃你于不顾?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说完,又颇有些埋怨道:“你知不知道昨天你不见了我有多着急我有多害怕!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你不要再这样了,我真的会害怕,真的会受不了的长欢...” 嗅着颜长欢身上的香气他才觉得他终于安心了下来,只是一腔的委屈都化作了眼泪哭了起来。 颜长欢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自打知道她生病以后薛越真是越发的爱哭了,根本就像个小孩儿一样。 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好了,你先把蜡烛点亮,这样黑我看不见你了。” 薛越顿住,不,是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的推开了颜长欢,看见她的眼瞳居然不聚焦了,涣散的望着前方不知道在看哪里。 薛越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可颜长欢却没有半点反应,连眼皮都不再眨。 颜长欢觉得奇怪,又问道:“怎么了?没有蜡烛了?我记得柜子里还有些的。” 说着就想要摸索着下床去寻找,却被薛越一下子又抱住了,只是这一次比前几次都要紧的多。 颜长欢都呼吸不过来了。 推了推薛越:“你干嘛?” 薛越嘴角抽搐看着天花板不自觉的流下眼泪,他说:“长欢...天亮了。” 颜长欢不知道什么东西断了,只是听见有东西好像断了,自己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还有些悲凉起来。 不是没有蜡烛,不是晚上,是她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了。 她瞎了。 薛越抱得太紧,有些疼,颜长欢却已经感受不到了。 抿了抿唇,睁大了眼睛似乎想努力的看见什么,可是她看不到,她什么都看不见,就连一个虚影都没有。 她急促的呼吸着,心慌的推开了薛越。 哽咽道:“你出去!” 可是外面是风雪啊,薛越出去会冻住的。 咬咬牙,哭道:“你让我静一静。” “长欢...” 薛越握住她的手,明明自己的手都在抖动个不停。 “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不会一直这样,我叫袁昭上来,我叫他们上来给你医治!” “长欢你别怕,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颜长欢越听越难受,摇着头痛苦道:“薛越,我看不见了你知道吗?我瞎了!我没办法...我已经没办法当一个正常人那样活着了!” 以前她还能骗骗自己骗骗别人,她和寻常人没什么不同,她至少还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可是现在她瞎了,一切都要依靠薛越来帮她,她闻不到味道,触碰不到冷热,甚至看不见危险! 不,如今最大的危险就是她自己。 她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危险的东西而自己却不知道,薛越不得不更为她忧愁烦心。 她一点也不想这样,她就像个废物一样,等着别人来拯救或是等死。 这两种她都厌恶至极! 薛越深知这种无力的感觉,如果可以他宁愿现在瞎的人是自己,快死的人也是自己! “长欢,你不要怕,我在这里。” 颜长欢现在心里乱的不得了,只觉得老天爷是在针对她就是要她死! 于是语气开始不耐烦:“你在又有什么用?我尝不出食物好吃难吃,我闻不到花香,甚至感受不到疼痛,如今连眼睛都坏了,薛越,我是个废人了,袁昭若是有办法早就想到了,我在这里就是等死!” 她将自己抱成一团,痛苦的远离薛越。 “薛越你走吧,我不值得,你陪我在这里受折磨只是浪费你对我的爱意。” “薛越,我不想我们到最后是以你不爱我了收场。” 薛越板着脸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一点一点的摸着,颜长欢不明白他是要做什么。 直到薛越忽然道:“你看不见了我就替你看,我做你的眼睛我告诉你眼前是什么,你闻不到花香我就告诉你是什么花儿,你有我你不必如此!我总会在你身边的。” 又软下声:“我更不会不爱你,若是爱意如此容易消散,那便不是爱了。” “长欢,你还可以听见我说爱你,你还可以听见我在做什么,你有耳朵你能明白对吧?” 颜长欢微微冷静下来,抽泣说道:“可我总有一天耳朵也会听不见的。” 薛越抱着她深吸一口,“不会的,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也不知道是给自己说还是给她说。 ------------ 249 一剂猛药 后来几日薛越走哪里都会跟颜长欢说,并且告诉她自己大概多久会回来。 因为她看不见只能听,所以特意做了一个铃铛挂在门上,只要薛越推开门回来铃铛就会响,颜长欢就能知道薛越回来了。 还怕自己不在的时候有安全隐患,特意用各种皮子把尖尖的地方都给包了起来。 而薛越不在的时候颜长欢就好好的坐在秋千上,一直等一直等哪里都不敢去,只有听见铃铛声响了才会站起来。 然后让薛越跟她讲今天见到了什么,去了哪里,雪大不大,有没有摔倒。 每次薛越都会耐心跟她讲,然后抱着柴火去做饭,让颜长欢坐在火堆旁烤火,但也不敢让她再烧火了。 吃饭时薛越先喂颜长欢吃饭,等她吃完后才准备匆忙扒拉几口。 颜长欢闲得无聊便在他脱下来的外袍摸索起来,忽然感觉领口处似乎有些湿润,而其他地方又是干净的。 于是皱眉奇怪道:“你今天摔倒了?” 薛越吃着饭随意道:“没有啊。” “那这里怎么湿了?” 薛越吃饭的嘴一下子就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衣服,立马心虚的舔了舔下唇。 那不是水,是药汁。 他现在几乎隔三日就会去试药,幸好颜长欢闻不到味道,他自己闻自己都觉得药臭恶心。 “额,我今日太倒霉了,有个松鼠在树上乱蹦丢了一块雪下来刚好砸到那儿。” 颜长欢显然觉得这个回答漏洞百出。 皱眉:“雪砸身上也不会这么湿吧?”忽然紧张:“该不会是血吧?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没有。”为防她胡思乱想薛越立马抓住她的手:“不信你摸,哪里来的伤口。” 颜长欢这才安心。 “没有伤就好,那你下次小心些,别风寒了,我现在又不能照顾你了。” 薛越长叹了一口气安抚她道:“放心吧,你夫君我身强体壮!” ...... 又是一日试药,薛越早早的等在药房里,袁昭端来黑乎乎的药汁放在他面前,他想也不想就要准备喝下去,可碗却被袁昭拦下。 担忧看他:“你已经连续试药好几日了,这药比前几次都要凶猛异常,我怕你受不住。” 薛越却坚持:“开工哪有回头箭。” “我只怕你小命不保,累的我不仅要救长欢还要管你死活!” 薛越却抢过碗:“放心吧,我会活到她好起来的那一天。” 而后不等袁昭说一个字就已经把药全都一股脑的灌进自己的嘴里,苦的很,苦的脑仁子都在颤抖,忍不住想要吐出来。 可一想到这是治疗颜长欢的办法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嘴里的苦愈发的不可收拾,薛越一直紧皱着眉头无法松开。 袁昭担忧的看他:“怎么样?” 薛越放下碗忽然撑住桌子,咽了口唾沫痛苦道:“胃里有些烧。” “烧是对的,还有呢?” 薛越刚要开口说话,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而人也随即站不住了。 袁昭大惊失色:“薛越!” 薛越又晕倒了。 而这一次比前面几次严重的多,袁昭甚至无法判断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华远皱着眉头阴沉着脸把着脉,随后沉吟片刻,抬眼看袁昭和颜乐康道:“谁熬的药,谁写的药方?” 颜乐康举手:“我熬的,和师姐一起写的药方。” 华远忽然大怒,猛地把手边的药碗砸在地上:“你们两个糊涂蛋!居然在药里给我加了红花,你们是嫌颜长欢命长还是觉得薛越经得起折腾!?” 袁昭愣住,不明所以:“师叔,红花性热散淤,刚好能压制蛊虫啊。” “糊涂!颜长欢如今经脉血液流的本来就比常人快了,你给她喝这个,让她直接逆血而亡吗?”说罢又气的瞪了二人一眼:“还加了什么夹竹桃,人薛越什么事情都没有,吃了夹竹桃能不出事吗?” “学了那么多年医,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袁昭听完才觉得背脊发凉。 华远说的对,如今她和颜乐康只考虑到如何消除颜长欢的蛊毒,却丝毫没考虑长欢的身体情况还有试药的人是不是适合,用凶猛的药去堆砌,后果只能是蛊虫宿主也会死。 颜乐康低下头忏悔:“师父,是徒儿学艺不精。” “本来就是个蠢货!” 华远说完收好了药包,随后对袁昭道:“你让你那太子相公找几个人护送我和薛越上山。” 二人一惊。 “师父山上寒冷你...” “是啊师叔您上山扛得住吗?” 华远瞪着二人:“我不上山靠你们两个蠢货颜长欢早就死了!” 二人尴尬低头,他们只是心急乱投医了。 袁昭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华远:“师叔是有法子能救长欢了?” 华远老神在在:“还得先去看看颜长欢现在的身体状况。” 此话一出颜乐康就要闹着也要上山,说是许久没有看见颜长欢想的很,就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却被华远劈头盖脸的骂的脸红。 最后被勒令回房抄医术三遍。 彼时颜长欢还在荡秋千,无聊的快要睡着了,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切了。 终于她听见了铃铛声,顿时站了起来:“薛越!你今天去哪儿了,比昨天久多了,我都快坐不住了。” 华远看了一眼昏迷的薛越,吩咐人先把人放到床上去。 然而这一走颜长欢就发现不对劲了。 好多脚步声。 顿时警惕起来,退后几步:“你们是谁?” 华远叹气:“是老头子我!”说完走进来关上门搓了搓手:“这地儿还真冷。” “神医?” 颜长欢:“薛越呢?” “他在这儿呢,出了点事儿,他睡会儿就行了。” 颜长欢一惊,担忧道:“什么事情?他怎么了?” 华远无语,上前来坐在秋千上也荡了荡还挺那啥的,乐了一会儿望着颜长欢道:“你别管他,我给你号号脉。”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颜长欢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只是问道:“薛越生病还是受伤了?” 华远没搭理她,只是皱着眉头摸着她的脉象。 忽然眉心一跳。 惊恐的看着颜长欢好一会儿,差点被口水呛道:“你!你怀孕了!?” ------------ 250 礼物 颜长欢半天没反应,她眼前虽是一片虚无,但却也能想到华远此刻的表情是多么的惊讶。 她这样残破的身体,居然还怀有身孕了? 颜长欢忍不住再问一句:“您确定?” 华远翻了个白眼,道:“我干了这行一辈子了,连个喜脉我都看不出来,我当什么大夫啊?” 颜长欢忍不住嘴角上扬,双手颤颤巍巍的扶向肚子。 这里有个小生命了。 是她和薛越的孩子。 华远见状却泼了一盆冷水来,说:“你怕不是疯癫了,居然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孩子的出现就像是一个怪物一样,会一直跟你抢夺这具身体所剩无几的营养!” “甚至到最后,孩子一降生,你就...” 最后的结果他都不敢说出口,但颜长欢大概也能明白。 却道:“我要怎么做?” “打掉。” 颜长欢蹙眉,摇头,捂住肚子。 这是她和薛越的孩子,也可能是唯一的孩子了,他若是死了留下个孩子说不定能让薛越重燃希望。 她绝不可能把这个上天赐予她的孩子杀了! 于是背过身警惕道:“不要!我要你保下我的孩子。” “你!?” 颜长欢咬着下唇:“神医,我本就时日无多,如今你们想尽办法也没能救我,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这孩子是上天给我的,给薛越的,我早就活不成了不是吗?” 华远看着她许久,忽然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要老夫如何给薛越交代?” 他若是眼看着颜长欢非要生下这个孩子,等于是见死不救!他是个大夫,人人叫他神医,何曾见死不救过? 可如今,他看着颜长欢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或许是同情吧。 颜长欢活到现在已经对死麻木了,如今上天给她一个孩子就像是黑暗里忽然来了一束光亮。 她是又惊喜又害怕,小心翼翼的做每一个动作。 说:“那就劳烦神医,别告诉他。” “我是大夫不是你的侍卫,病人什么情况,家属有权知道。” “......” 华远现在还有些气她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本来还想着如今蛊虫被雪山冰冷冻住了脚,在颜长欢体内动弹不起来了,能不能直接用最暴力的手段找到蛊虫的位置,然后割开血肉将蛊虫取出来。 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华远走了,颜长欢一个人坐在薛越病床前,摸了摸他紧闭的双眼知道他还没醒来。 于是拉着他的大手贴在自己小腹上。 心中甜蜜惊喜,还有些手足无措。 她要给薛越生儿育女了,就算她死了,薛越身边还有个与她有关系的人存在,薛越一定不舍得跑来黄泉找她。 醒来后的薛越看见一直微笑着的颜长欢虽然觉得奇怪,但是看她心情不错也跟着高兴,就连以前吃几口就不愿意多吃的饭菜现在都能全部吃完,脸色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 只是这日薛越刚出去捡柴火,房门忽然被一人气冲冲的踹开来,因为颜长欢还听见了有人急促的脚步声。 她急忙捂住肚子,紧张道:“是薛越吗?” 那人猛地上前来,看着颜长欢却忽然流下一行热泪来,他哽咽道:“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颜长欢迷茫了一瞬,忽然听出来这是颜乐康的声音,张了张口心虚道:“你说什么呢?” 颜乐康身上的狐裘都在微微颤抖。 “师父叫我上来照顾你,给你安胎。” 说完,颜乐康已然承受不住了,忽然大吼道:“姐姐你真的疯了吗?你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就是你的催命符啊!他越长大你就越是离阎王爷近一步,你可曾有为乐康想过,有为薛越想过?” 颜长欢承认自己自私,可是这么久了,她自己也明白根本没有人能治好她,如今在这雪山也只是拖延死期罢了! 她红着眼别过头:“可我已经有了孩子,便是为了薛越我才要生下来,他来到这个世界我若杀了他,岂不是很残忍?我只是也不想要薛越孤单一个人而已...” 颜乐康攥紧了拳头:“连我都看出来了,薛越要的不是什么孩子,从始至终他只要一个你!你知不知道你们成婚那日他有多高兴?一滴酒都没喝,却像个孩子一样跟所有人说你是他的心头至宝,此生不渝!还有乐康...乐康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了!” “姐姐的心当真铁石心肠,一点也不为我们着想吗?” 话说完,忽然声音坚定道:“我要去找薛越,我要告诉他你在做什么!” “乐康!!” 颜长欢站起身来,可是她看不见,她甚至不知道门在那边,颜乐康去了哪里,只能一点点摸索着靠着门边喊着颜乐康的名字,企图把他呼唤回来。 等她知道颜乐康心意已决之后,无力的坐回去。 摸着自己的小腹有些心累。 她说:“娘亲不会让爹爹伤害你,一定不会的。” 不一会儿颜长欢就听见了脚步声,她知道是颜乐康真的把薛越找了回来,脚步很是急促,看样子是生气了。 她就静静的坐着,听见他回来了也不敢多说话。 薛越看着她痛心的快要死了,咬着后槽牙对颜乐康道:“你去熬药。” 颜乐康看了一眼颜长欢,但还是听了薛越的话。 可颜长欢却警惕起来,猛地问道:“什么药?谁的药?” 薛越缓步走来:“你的药。” 颜长欢偏过头,呼吸有些急促:“我不喝,那药又治不了我。” 薛越看着她,颤抖着嘴唇说:“你现在不适合生育。” 颜长欢望着不知道什么方向,眼泪夺眶而出落在衣衫上,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你知道了?” “是。” “你既然知道你就更不该如此,这是我们的孩子...” 薛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颜长欢看不见他的样子不知道他现在有多么的心力交瘁,只是无声的哭泣着,捂着自己的肚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乐康忽然端着一碗药走出来,薛越立马接了过来,示意颜乐康先去里屋避一避,自己则冷着脸把药勺装满了苦药送到颜长欢嘴边,说:“喝。” ------------ 251 土豆还是南瓜 颜长欢往后躲避,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力气不够。 于是只能哭求道:“薛越,不要...这是我们的孩子啊!你不能这样,我求求你,我已经活不成了,我活不成了!” “不可能!” 薛越眼中的怒意似乎已经到了顶点,忽然要按住颜长欢的后脑勺强迫她喝下这碗汤药,颜长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奋力把他手里的药碗给推开,随即便是一声清脆的瓷片碎裂的声音。 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满地的药味,颜长欢一点也闻不到,只是抱着自己的头哭着。 薛越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去把碎掉的碗捡起来,然后又去倒了一碗药。 说:“药,有的是,你打翻一碗我就再熬一碗,等到你什么时候愿意喝为止!” “薛越,不要对我这么狠...” 她真的不想... 薛越声音哽咽,苦笑:“难道不是你对我狠吗?” 竟然想着生下一个孩子就去死,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这难道不狠吗? “我的病好不了了,这个孩子已经到来了,我不想留下遗憾!” 薛越大吼:“会有办法!一定会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我好好活着!这个孩子如果要了你的命,我不会待见他,他要死要活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要你活着!” 后来薛越还真的每天都会放一碗药在桌上,可对颜长欢来说就是个摆设,连碰都不会碰。 只是薛越好像日日都会出门,又或者是他在却不愿意与颜长欢说话,有时候就连颜乐康也不与她说。 颜长欢知道,这是薛越在和她置气,她便也什么都不说。 不过每次她走动的时候,面前的桌椅都奇迹般的会自己移动,她要拿什么东西的时候,那些东西又会奇迹般的出现。 真是神奇。 虽然薛越也试着把喂给颜长欢的饭变成药,但每次都没颜长欢给吐了出来,还说以后一滴水都不会喝,气的薛越直摔杯子。 ...... 只是肚子一天比一天的打了起来,她开始行走不方便了,就连打胎的药都已经不能用了。 那孩子已经轻易不能拿掉了。 薛越好像已经接受了现实,虽然还是不与颜长欢说话,但每次颜长欢要走动的时候立马跑过来搀扶着。 颜长欢有时候想要和他说话,又怕一开口他就又要说些叫她放弃孩子的话,索性也不怎么说。 这日颜长欢吃着薛越喂过来的饭,忽然咬到了一块肉,猛地皱眉吐了出来,说:“好咸。” “......” 颜乐康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跨步上来紧张问:“你吃出什么味道了?” 颜长欢也反应过来。 她居然尝出味道来了。 薛越红着眼圈,忽然又夹过一块饼子送到她嘴边,颜长欢张嘴吃下,就听他问:“什么味道?” 颜长欢激动点头:“甜的!” 薛越惊喜却又有些不明所以看向颜乐康,“什么情况?” 该不会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 他这边担忧,薛越却捂着肚子高兴的嘴角上扬,自言自语的说:“是孩子在保佑我对不对?” 薛越没好气:“他才一个土豆大。” 颜乐康反驳:“看月份应该是个小南瓜。” 颜乐康不放心,上来给颜长欢把脉,却发现颜长欢的脉搏竟然比之前要强了许多,若说之前就像是死水偶尔泛起微弱的波纹,如今算是终于变成了一小流活水。 这是在治愈? 颜乐康以为自己诊断错了,连忙又换了一只手,可还是同样的结果。 “怎么会是这样?” 薛越当即紧张:“怎么样?是好事还是坏事?” 颜乐康皱眉:“自然是好事。” 那你皱眉头属实是有点让人猜不透了。 薛越暴脾气:“那你干嘛这幅表情。” 颜乐康抿唇:“我只是怀疑会不会是蛊虫的障眼法,又或是因为有胚胎在肚子里,所以身体脉象表现如此,实则根本还是坏的?” 薛越刚刚稍微有起色的心情顿时不好了。 “我还是下山找师父来一趟好了。” 薛越也不管他去哪儿,只是一个劲的往颜长欢嘴里塞吃的,确定她是真的可以吃出来味道才罢休,又拿了梅花到她鼻子前。 可她还是闻不出来味道。 薛越有些失落,他还以为颜长欢不药而愈了。 可颜长欢心情大好,一直觉得是孩子才让她好起来的,便不停的与肚子说话。 华远是晚间才上了山的,来世风尘仆仆,头顶都是雪花,走进来的时候还打了个哆嗦。 见到颜长欢的肚子首先叹了口气,说了句:“作孽。” 薛越赶忙拉着他坐下:“劳烦神医。” “行了,烦我还烦的少了吗?” 说完变无奈的把手搭在颜长欢手腕处,表情无奈中带着一丝凝重,随即眼睛一亮,神情猛地兴奋起来。 连坐姿都变得端正了起来。 看着颜长欢好一会儿,问道:“最近鼻血还流吗?” 颜长欢想了想摇头。 华远又仔细摸了摸脉,薛越等不及问道:“到底如何?会不会有事?” 华远却紧皱眉头满脸生疑,说了句:“怪哉!” “什么?” “师父你别卖关子了!” 华远收回手,歪头奇怪:“你这妮子身体居然在自愈。” 三人都愣住了,薛越抽搐了两下嘴角,兴奋的想要叫出声来,但还是控制住了,抓住华远激动道:“真的?她会好起来?不用死了!?” 颜乐康也高兴,但不免奇怪:“可是为什么啊?” 华远叹了口气,望着正高兴摸着自己肚子的颜长欢道:“从前老夫也曾遇见过因身孕而治愈母体疾病的按理,可那都是极少数,又或是本就是轻症,看来这极少数让你这妮子碰上了。” 颜长欢激动地快要流眼泪了,但她觉得这是好事儿不能哭。 还没高兴多久,华远又泼冷水道:“别先高兴,生孩子又是一道鬼门关,又或者是胚胎汲取养分的时候把蛊虫和蛊毒都汲取了,等于说你有八成生下一个死胎或是怪胎。” “......” 薛越上前抱住她,握住她冰凉的手:“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孩子我们还可以再有,而且只是六成。” 颜长欢猛地抽回手,声音僵硬道:“我会害了他对吧?” 华远叹息:“不若你就当这孩子就是来救你的药,救了你它就完成了它来世间的使命了。” 颜长欢嘴角微颤,清泪落下,刚刚得来的高兴立马烟消云散。 要用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来救自己,颜长欢于心何忍?何况这是她要十月怀胎生下的,若是生了个死胎怪胎,她恐怕生生世世都觉得亏欠了这孩子什么。 ------------ 252 来日方长 “已经这么大月份打掉只会更危险,何况万一这孩子命大福大呢?” 薛越也怕颜长欢一时圣母心起忽然不要这孩子了,顿时紧张道:“是啊,这孩子来的这般及时,一定是个福星,长欢,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颜长欢苦笑:“我怕他将来会怨我。” 薛越伸手擦了她的眼泪:“不会的,你会是个好母亲,他定然也明白。” 说完,薛越看向华远:“那还需要在雪山吗?” “当然。”华远皱眉:“能有这般奇迹也是因为在雪山上蛊虫被压制,毒素扩散缓慢,等孩子降生吧。” 颜乐康本想留下来一起照顾颜长欢,可薛越却担心颜长欢现在情绪会被影响,于是将二人一起送走了。 他好几日都脸上带着笑,甚至开始制作小孩的玩具。 可他每次做的时候颜长欢的脸色就不太好看,总觉得是自己在害肚子里的孩子,整夜无法安眠。 半夜都会梦见一个婴儿全身是血的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自私,为什么要生下他? 她每每惊醒都会哭得肝肠寸断,薛越只好也每夜抱在怀中安慰,以至于她身体越发的憔悴,吃什么吐什么,屋子里稍微有一点味道就要干呕吐水。 但薛越却愈加高兴,因为这般便说明颜长欢的嗅觉也恢复了。 后来颜长欢也能感觉到冷了,一天都守在壁炉旁不想挪动,等到临近生产前几个月好像还能看见东西了,只是隐隐约约迷迷糊糊不真切。 ...... 又是一季冬日,窗外白雪比去年下的还要大,活像是要把整个山都给掩埋了似的。 颜长欢一声声惨叫回荡在山川,袁昭带着产婆匆忙赶来将一众男子都给推了出去吹冷风。 可薛越却不顾阻拦也要在屋子里看着颜长欢,那神情紧张的好像是他自己在生似的,屋子里产婆紧张的烧水,袁昭在一旁准备工具,还有几个产婆在等待孩子开了几指。 颜长欢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生孩子是那样的痛,好像整个下半身被截肢了,疼的快要死了,冷汗一层一层的出,钻心刺骨眼冒金星。 薛越紧紧握住颜长欢的手,看她哭得快要断气了,也害怕的哭了起来,想安慰一出口确实哭腔。 “长欢你不能有事...” “薛越!好疼啊我好疼啊!” 颜长欢疼的手指甲都快嵌入薛越的手背肉里了,可还是还是不肯出来,就好像故意作对似的。 产婆喊着:“这都半天了才开到三指,怕是要生一天了!” 袁昭担忧的跺脚,怕颜长欢体力不支转头去烧了一水煮了一锅糖水来递给薛越,急道:“给她喝下,让她保持体力不许睡觉。” 薛越赶忙将她抱起来把一碗糖水硬灌了下去,随即又怕她痛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赶忙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腥甜的滋味在颜长欢嘴里溢开,薛越疼的浑身冒冷汗,可看着如今颜长欢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这点痛算不得什么。 夜幕里,哭喊声还在继续,颜长欢的嗓子已经嘶哑了。 “快快快,孩子头出来了!” “热水,拿热水来!还有剪刀!” “夫人再用点劲,加把劲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颜长欢几乎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如今整个人都因为剧痛冷汗直流,像是被水泡过似的,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还咬着薛越的手。 忽然一用力猛地抬起了头,额头太阳穴的青筋猛地凸了起来,身上的汗珠因为剧烈的抖动滚落下来,全身都泛出一种用力过猛的红色,双眸通红的看着前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哇!!!”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男孩儿!” 颜长欢已经虚脱无力,穿着粗气松开了薛越的手,那手臂早就血肉模糊。 产婆将孩子抱到二人面前来,说了些吉祥话,又道:“孩子爹快来抱抱孩子,多可爱的大胖小子呀!” 薛越本来不想抱的,因为这孩子全身都是着猪肝的颜色,小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儿,一点也不好看。 也不知道这些产婆怎么昧得下良心夸赞的。 但一想到这孩子的来到让颜长欢的身体好了起来,这孩子是他的大恩人才对。 便也接过还在嚎啕大哭的孩子,颜长欢以及虚弱的不成样子了,可却还要睁开眼睛向薛越示意自己要看看娃娃。 薛越连忙俯下身把孩子放在了她的旁边,神奇的是刚刚还在嚎啕大哭的娃娃一挨着她,就瞬间不哭了。 产婆们打趣说:“这孩子真聪明,这么小就知道谁是娘咯!” “一看就是个孝顺懂事的娃娃!” 颜长欢眼泪不自觉的落下来,没力气抬手也没力气说话,只能无声的哭着,把脸靠近了孩子的脸,感受着孩子的温度。 这是她生的...福星。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哑又难听,薛越见状弯下身想听她在说什么。 只听见两个若有似无的字:“平...安。” 薛越愣愣,随后询问:“你是说孩子叫平安?” 颜长欢闭眼的一瞬间眼泪落下来。 她不求这个孩子大富大贵金玉满堂,更不求他高官厚禄权势滔天,只想要他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永远都平安。 半年后,京都城一个豆浆摊前。 “诶你听说了吗,凌安王和王妃不日就要回京了!” “凌安王妃?你说的是那个凌安王妃!?” “害,还有哪个?”说完还猛地喝了一口豆浆,继续道:“这两年多年这人走的那叫一个匆忙,听说还是为了给王妃治病呢!” “我知道我知道,说是的了什么绝症治不好呢!” “瞎说什么呢!?”花娘拿着汤勺出来,叉腰怒骂:“再乱说话别来我寻芳楼吃饭了!” 几人抬头看了一眼坐的位置,没想到后面就是寻芳楼。 于是赶忙抱歉的笑笑走了。 花娘那边却立马又做出淑女温柔的样子,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回头拉上叶钦天急急忙忙往城门口去:“快点,长欢稍了信说是今天回来,我们去城门口接她去!” 未料到二人一到城门口就见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秦晞,徐正言还有徐正言怀里的小女娃迎着夕阳对着官道翘首期盼。 直到逆光处忽然出现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驶来,颜长欢的脸猛地出现在视野之中,秦晞当即热泪盈眶冲向了马车,颜长欢也叫停了车夫跳了下去。 “长欢!” 二人紧紧抱住,谁也说不出话,只是阔别两年,历经千帆苦楚,如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他们所在乎的人都还在身边。 该回来的人也都平安回来了。 一切来日方长。 ------------ 望天【1】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仙鹤庄有个小霸王,虽然她从小不学文不学武,但依旧能让人闻风丧胆。 只因为她是仙鹤庄鹤经天的小幺女,上头三个哥哥两个姐姐的宠着,谁敢惹这位大小姐啊!? 但有一个人,他敢。 这个人就是凌山派的少庄主,戚少云。 戚少云他爹和鹤望兰她爹乃是至交好友,凌山派据说要去参加一个江湖活动,就把儿子交托给朋友照顾。 赶巧了,鹤经天也要去行商,于是这刚刚穿越而来的鹤望兰就对这个突然驾到的纨绔小公子产生了兴趣。 毕竟在这个家里长得帅的有血缘,长得丑的不想看,来了个这么好看的小白脸就别怪她辣手摧花! 可戚少云却是个傲娇的,他自认他爹将来会做武林盟主,而他将会是下一任武林盟主,像鹤家这种两面派只有巴结自己的份,给自己当属下才对,根本懒得搭理鹤望兰这种蠢材。 反而粘着鹤家大哥天天要学武。 气的鹤望兰某天半夜想去找他理论,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日她刚走到窗台前,只听见一声猛烈的拍桌声,戚少云说:“哼,不过是个小喽啰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等我变强了,一定第一个把这儿拆了!那些东西就全都是我的了!” 而后有戚少云的贴身小厮说起鹤望兰,谁知道戚少云直接大怒:“别跟我提她,好不容易吃了饭,别叫我吐了。” 这个每天在她家蹭吃蹭喝的人居然在背地里说要把她家一锅端了!什么人啊!? 而且她有那么让人恶心吗? 当下,年仅十五岁,又是穿越而来完全不懂江湖规矩的鹤望兰颤抖着双脚,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回到房间的。 侍女给她倒水喝都能洒一地。 小侍女担忧:“小姐您怎么了?难道是那戚少爷又欺负你了?” 鹤望兰终于喝下了水,抬眼看她,问:“戚家是不是很牛啊?” 小侍女眨眨眼,开始像个游戏 pc一样介绍道:“凌山派乃是百年剑派,听说这次戚家家主就是去参加舞林大会的,往年戚家总是第二名,差一点点就可以当盟主了!今年戚家家主定然胜券在握!” “武林盟主啊...” 要是戚少云成了武林盟主的儿子,那他想要灭了鹤家简直易如反掌啊! 不过这小子简直可恶,鹤家给他吃给他住,居然还想着要灭了仙鹤庄,天生反骨的古惑仔! 鹤望兰觉得不能养虎为患,要把戚少云这逆反的狗贼直接扼杀了! 可现在她如果去告诉哥哥姐姐,他们肯定会觉得她是疯了,根本不会相信她说的一个标点符号,爹爹和娘亲也不在仙鹤庄,看来拯救鹤家的重任只能由她一个人艰难的完成了! 鹤望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沉思冥想了一整天,哥哥姐姐喊她吃饭都不吃了。 鹤家大哥奇怪:“这是要绝食?” 鹤家二哥:“不能够吧,我昨天还看她吃鸡吃得欢呢!” 鹤家三姐:“女孩子的事情你懂什么,她现在是青春期,情绪波动很正常。” 鹤家四姐:“就是!但不能真的不让她吃吧?” 鹤家五哥看着几人手上的鸡鸭鱼肉馋的发慌:“你们说得对,但是我能不能先尝一口那个鱼,看上去好香啊!” 鹤家众兄妹:“滚。” 鹤老五抠了抠鼻子灰溜溜的跑了。 半夜,鹤老五在厨房当惯犯偷吃,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小心翼翼的把小手伸了过来,在他的眼皮子地下抢走了一块糕点,但是鹤老五却不能发飙,因为这个偷他糕点的人正是他唯一的妹子,鹤望兰。 “你干啥?” 鹤望兰差点噎住,赶忙起身给自己舀了一勺清水喝下才咽了下去。 转头看着鹤老五凶神恶煞道:“你管我?你还不是在这儿!?” 鹤老五吊儿郎当的吮吸着手指头,看她:“你哥我是正当加餐。” “都几百斤的人了还加餐,小心得三高!” 其实鹤老五不胖,只是微微的有些肉感长得还蛮可爱的,就是身高太优越,体重一直居高不下。 鹤老五被打击了,看她:“那你来干什么?你今天不是要减肥吗?” “谁说的?” “那你干嘛一天不吃饭啊?” 鹤望兰低落的坐在地上,叹了口气忽然心情郁结说:“五哥,我问你一个问题行吗?” 鹤老五还是头一回在妹妹身上找到了一点存在感,因为一般情况下,鹤望兰只会去找其他几个看上去聪明的人,而他永远只配给她干粗活儿。 现在居然要问他问题了! 于是赶忙坐在她身边,拍着胸脯笑道:“说吧,五哥一定替你摆平!” 鹤望兰正过脸:“如果我有一个仇人,并且这个仇人也视我为眼中钉,那么这时候我要不要,内伊做特!” 鹤老五愣住。 “什么叫做内伊做特?” 鹤望兰把手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鹤老五瞬间明白,而后沉思片刻:“得看多严重的仇,要是特别严重也不是不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夜门就是帮人专门解决仇人的,但是呢一般情况下哥哥是不建议你这么做的,毕竟你才十五岁你还是个孩子嘛,多大的仇不能调节呢?要不哥哥明天陪你......” 看着空空如也的身边,鹤老五傻了。 人呢?她那可爱调皮那么大个妹妹呢!? 她到底听没听啊!?听了多少呢? 鹤老五想了下她妹妹也不是傻子,只不过小女孩儿在气头上而已,应该只是和玩伴闹别扭了而已嘛。 可他居然没有想起来,鹤望兰如今唯一的玩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戚少云。 天不亮,鹤望兰就起床把自己藏了十五年的压岁钱从机关里抠了出来。 其实就是把一块墙砖取了,盖了一副画上去。 数了数,总共五百两。 她都打听过了,暗夜门杀一个人的价格是一百两,但是她要点的一定得是最好的杀手,所以她准备给两百两,以防杀手被戚少云这个古惑仔反收买! “小姐,奴婢都打听好了,那位杀手今夜子时就会在破烂的城隍庙里等您。” 鹤望兰捏紧了手中的银票点头:“今夜一不做二不休!冲他娘的!” ------------ 望天【2】 子时,城隍庙。 鹤望兰看着这座危房陷入了沉思。 连走动的动静大一些,这庙都要颤三颤。 果然是第一杀手,选的交易地点都如此让人害怕! 她握紧了手中的银票听着夏夜蝉鸣蛙声有点害怕起来了。 虽说她家也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家里人都是做情报生意,每天迎来送往黑白两道,凶煞的人也见的多了,可是杀手她还是第一次见。 会不会特别可怕?青面獠牙还是身高五尺? 不是她胡思乱想,主要是这城隍庙破破烂烂的还灌风进来,听上去就想鬼哭狼嚎,门口的那棵老槐树就跟鬼影子似的。 “算了算了,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她正要走,忽然感觉自己面前一阵凉风吹过,她的发带松落了,随风往后飘荡,一只粗粝的大手抓住了无处可依的发带。 鹤望兰转头,只见自己藕粉色的发带落在那人手心里,那人的手很粗糙,还有许多新旧伤,与她那精致好看的发带格格不入。 “你的?” 那人一身黑衣,带了个鬼面具,只能看见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硬朗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 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鹤望兰看着他手心里的发带,忽然一愣,说:“那是我的。” 女娃娃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一丝埋怨。 叶钦天心里痒痒的,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把发带还了回去。 大刀抱在怀中,冷漠异常:“是你找的我?” 鹤望兰一边绑头发一边抬眼看他,惊诧道:“你是暗夜门的杀手?” “我的规矩,刀出必见血,绝无改变的机会,你想清楚了?” 鹤望兰想了想,最终点头:“那人要灭了我家,我定然不能让他先得逞!” 叶钦天伸手。 鹤望兰有些疑惑。 “定金。” “哦!”她赶忙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来放在他的手心,恍惚间她看见了他的老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细皮嫩肉,连个倒刺都不曾有,可那人的双手就像是被饱受摧残的老树根一样。 “你们干杀手这一行的也挺不容易。” 叶钦天没回答她,而是将银票递了回去,说:“只收现银。” 说完把银票还给了鹤望兰,后者着急道:“可这么晚了我上哪儿给你兑换啊?” 叶钦天继续冷漠:“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有了现银再来找我。”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飞身上树,鹤望兰赶紧喊道:“那明日子时就在这儿,不见不散!” 然后一道黑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鹤望兰看了天空很久,吐出一句:“也太拽了吧?” 翌日一早,鹤望兰带着小侍女在城中各大钱庄逗留,众人只见几个大箱子被运进了鹤府,都道这鹤家小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鹤老二眉心一跳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她该不会是想用银子砸死人吧?” 几人沉思,都觉得像是鹤望兰干得出来的事情! “她要砸死谁?”鹤大哥一下子就问出了事情的关键点。 说巧不巧,此刻戚少云正啃着兔腿从一条道上走过来,几人的目光随着他走动而变得有些奇怪了。 鹤老三:“那兔子我记得好像是兰儿一直很喜欢的吧?” 鹤老四沉思半晌:“不知道,兔子都长一样啊!” 鹤老五:“不是,那只我已经吃了。” “那这只是...?” 鹤老五:“怕兰儿发现,特意买的一模一样的回来,她现在还没有发现呢!” “那你说个锤子!” 戚少云吃了鹤望兰最爱的那只兔子。 鹤望兰看着一地的兔子骨头,还有剩下的兔子毛,难过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喊着:“肉包!!!” 戚少云搓了搓鼻子,略微有些尴尬:“兔子取名叫肉包,你也是够会取名字的。” “你杀了我的肉包!我要杀了你!”说完鹤望兰就站起来要冲过去。 可她刚起来就被鹤家几位兄长姐姐给拦住。 “小妹冷静!一只兔子而已,三姐给你买!” “是啊是啊,他爹我们惹不起,不能伤了他!” “兰儿放心,我们有法子让他受罚,你别冲动!” 鹤望兰哪里是能听得劝的人? 在几位哥哥姐姐的眼里,鹤望兰就是个疯狗,能动手的绝对不哔哔,生气起来能拆家。 然而此时此刻的疯狗,哦不是,鹤望兰却忽然冷静下来,只是阴沉着脸恨着戚少云许久,最后冷哼一声,居然转身就走了。 余下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十分奇怪。 他们那个睚眦必报,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小妹,今天转性子了? 鹤大哥转头看向戚少云,问道:“你最近惹她了?” 戚少云想了想,摇头:“没有啊,也就是弄坏了她的发簪,摘了她的花儿,还把她最后的一本话本给丢了。” “......” “戚公子,您要是遇见危险,别来找我们。”鹤老二如是说。 其余人附和。 “你要不现在就跑路?” 戚少云好笑:“那丫头又不会武功她能怎么样?”说完,又忽然瘪瘪嘴:“再说了,我又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之后也得赔给她了呀!?” 几人对视面面相觑,似乎都觉得戚少云的辩解很苍白。 鹤大哥甚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小妹最大的特点,认死理。” 几人都对他表示默哀。 戚少云依旧不为所动。 当夜,叶钦天来的时候看着地上两大箱的钱陷入了沉思,望着鹤望兰小小的身板有些无语。 而鹤望兰确实十分的骄傲,还仰头道:“我知道你们做杀手的规矩,就怕被仇家寻着踪迹找来嘛!所以本姑娘跑遍了扬州城所有的钱庄,把银票兑换成了银子,又换成了碎银子,最后变成了铜板!” 说完,她揭开一个箱子,抓起一把铜板送到叶钦天面前。 “你要不点一点?” 叶钦天远离了一点,用刀柄把她的手挡开。 说:“若是不对,我会亲自来取你性命。” 鹤望兰咽了口唾沫,赶紧把钱丢回去:“反正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一百两。” “剩下一百两给银子就行了。” “不用换吗?” “...不用。” ------------ 望天【3】 “说吧,你要杀谁?” 叶钦天屈腿坐在箱子上,夜光落在他身上,脸上的鬼面具有些可怕,可他的眸子却那样的清澈,鹤望兰甚至都不怕他了。 鹤望兰咬牙切齿的说:“三个月前凌山派家主去参加武林大会,将他们小儿子寄养我家,谁曾想这个人非但不感恩戴德,把我们当朋友恩人,居然还要恩将仇报!” “他日日跟在我大哥身后想要学我家的武功,还总是想去我三姐的账房,我猜想他是想偷看我家账本!还杀害了我最爱的肉包!” 叶钦天皱眉:“肉包是谁?” 鹤望兰眼圈翻红,激动道:“我的兔子!十岁我爹给我的生辰礼物!” “.....” 叶钦天做了个手势,似乎是要她继续说。 鹤望兰吸了吸鼻子,噘嘴说:“他这个人嘴贱心狠,野心勃勃,还想要灭了我家把我家的东西占为己有!” “你确定?” 鹤望兰睁大眼睛:“我确定!我亲耳听到他跟他的侍从说要拆了我家,占了我家的东西!” 叶钦天眼神不变,淡淡道:“为何不选择告诉家人?” “我爹娘外出了,哥哥姐姐向来不重视我的话。” “你有跟他亲自谈谈这件事情吗?万一只是个误会呢?”毕竟眼前的少女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还只是个小孩儿而已。 万一弄错了,悔恨终生都来不及。 谁料鹤望兰忽然气急败坏:“有什么好谈的?这种人,杀了我的兔子,弄坏我的东西,还处心积虑留在我家里搞破坏,这种小人...就该进油锅拔舌头,死千百次才够!” 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 叶钦天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规矩你都懂,暗夜门出刀绝不留活口,一经交易绝无退路,你想清楚了?” 鹤望兰想也不想点下头,只要能保护好鹤家花点钱算什么? 她要让戚少云这个混蛋为肉包偿命! 不得不说叶钦天真的是专业的,收了钱马上就行动了,把鹤望兰一个人丢在城隍庙里跑去把睡梦中的戚少云抓了过来。 鹤望兰困了就靠着城隍老爷的破败的金身睡觉,一阵寒风把她惊醒,睁开眼睛叶钦天已经提着一个人出现在了面前。 夜风簌簌,还有树叶打着旋儿的落下来,活像是个飞刀。 鹤望兰立马站了起来,随即就听见叶钦天把人丢在地上的声音,后者连忙跑过去蹲在地上。 毕竟是第一次干这事儿,多少是有点恐惧的,按着自己的心跳戳了戳戚少云的身体,抬头看叶钦天,咽了口唾沫:“他...死了?” 叶钦天又恢复了冷漠冰块的样子,抱着大刀隐没在阴影之下。 道:“没死,晕了,还没跟你确定你要他怎么死。” 鹤望兰想起自己早上死去的肉包,气急败坏道:“我要他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叶钦天皱紧了眉头,看向她,摇头,并道:“抱歉,无法办到。” “我可是给了钱的!” 叶钦天认真:“我是杀手,是杀人的,所以做不到让他不死。” 鹤望兰怔住,反应过来想说:“那就随便砍几刀!” 叶钦天依旧较真,转头看:“砍哪里?到底多少刀?” “......” 鹤望兰有点感觉堵得慌,咬了咬牙:“你不是专业的吗?” 叶钦天正经:“行有行规,杀人也要有杀人的规矩,这个人怎么死的,砍了多少刀,都是要记录在案的,麻烦小姑娘配合一下。” 鹤望兰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杀人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她第一次叫杀手不娴熟,不懂规矩? 她抿了抿唇,只好说:“算了,还是按照你的规矩来,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叶钦天歪了歪头,眼睛在戚少云的身上打转,活像是屠宰市场里面屠夫看案板上的猪肉一样,只是在打量该从哪一块下刀。 鹤望兰忍不住背过身遮住了眼睛。 毕竟是女孩子,见血这种事情还是很恐怖的。 她听见了大刀抽出的声音,刺耳的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然后抱紧了脑袋等着戚少云的血溅出来自己马上躲开。 叶钦天不过刚拔出来刀,戚少云忽然睁开眼睛,大刀割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滚起身来,看见面前的面具人,再看蹲在一边抱着自己脑袋表情痛苦的鹤望兰,忽然一惊:“你是什么人?” 叶钦天冷漠:“死人不用知道我的名字。” 鹤望兰也是一惊,他怎么就醒了!? 她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两个字,完了! 戚少云看见她和杀手在一块,肯定会想方设法弄死她的! 见她呆滞住,表情还愈发的难看,戚少云一咬牙躲开叶钦天的刀跑到她面前来,忽然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神情严肃:“你别动,我肯定能把你救出去。” “哈?” 鹤望兰看了看他,又跟叶钦天对视,后者似乎有些奇怪的歪头。 他还是头一次见被杀的人这么护着要杀他的人。 “别傻站着了,一会儿我拦着他,你趁机跑听见没有?” 鹤望兰觉得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此刻的戚少云应该是痛恨他打骂她并且说要杀了她才对,这走向是不是有点奇怪了? 动了动嘴:“你不是要杀我吗?” 戚少云脸色一僵,无语的看她:“你脑子被门挤了?我杀你干什么?”说完,一把推开鹤望兰,自己捡起地上的树枝要与叶钦天一决高下。 可叶钦天毕竟是暗夜门第一杀手,别说他拿的是树枝,就算今天戚少云真枪真刀的跟他对战,都不一定打得过三下。 果然,戚少云第一下就跪了。 大刀架在他脖子上,叶钦天一脚踩在他肩膀上,压得他一下子跪了下去。 他惨叫一声,还回头看鹤望兰。 急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跑啊!”说完一把抱住叶钦天的腿。 鹤望兰呆住,看着被叶钦天踩在脚下却还死撑着的戚少云,她总觉得是不是自己搞错了什么,可那夜她明明听到了他和小厮说的话,明明就是他说的啊! 难道是她发现了她的计划,做的苦肉计? 他到底...搞什么鬼啊? ------------ 望天【4】 叶钦天看着抱着自己腿的人也不解了。 他第一次见猎物如此粘着自己。 他拧眉看向不远处的鹤望兰,只见她对自己正做出些奇怪的动作,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她似乎不想要他死了。 这让叶钦天很难办了。 但是看见鹤望兰委屈的表情,他还是举起刀柄狠狠的敲在戚少云的后脑勺上,瞬间,戚少云就没力气倒下了。 鹤望兰当即紧张跑过来:“你没把他打死吧?” 叶钦天愣住:“你不就是要他死吗?” “可...”鹤望兰皱起眉头,月光下他看见戚少云的面容忽然心软了。 方才他保护自己的样子不像是作假啊。 咬了咬牙:“我觉得我可能弄错了。” 叶钦天暗下眼帘,清澈的眼睛瞬间变成一潭死水,刀一下子落在鹤望兰的脖子上,阴沉着脸:“你的意思是要撤单?” “我说过的吧,我的刀不见血不收鞘,我已经收了钱除非雇主死否则无法撤单。” 鹤望兰看着锃光发亮的刀刃倒些冷一口凉气,咽了口唾沫心虚的笑笑:“我...我会解决好的!我先回去确定,如果他真的要对我家下手,我肯定还是会杀他的!” 叶钦天的刀没有收回去。 只听他语气不爽,咬牙切齿:“你懂暗夜门的规矩吧?无论这个人如何我都要杀一个人才算交易结束,不是他就是你,如果我杀错了人,你要我如何在江湖立足?以后还有谁敢找我接单!?” 鹤望兰僵住身子。 她不知道原来杀手界居然这么卷啊。 但是如果错杀了戚少云,也不行啊! “我...我,那你要干什么?” 叶钦天猛地收回刀,冷眼看着她:“定金我收了,就当欠你一桩生意,暗夜门规矩,一桩生意的时限是三个月,在这三个月内我为你杀一个人就当两清,若没有,三月后就杀你。” 话说完,鹤望兰只是眨了眨眼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好像他就是一个鬼魂。 鹤望兰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看着躺在地上的戚少云皱紧了眉头。 “我也拖不动你啊!” ...... 戚少云受伤的消息传遍了江湖,他老爹第一反应是觉得哪些下作的门派看他马上要当武林盟主了,居然还是要伤及他的孩子了!? 完全没考虑过戚少云身边的人。 比如此刻正坐在戚少云床前一脸便秘的鹤望兰,戚少云却云淡风轻。 鹤家五兄弟就站在一旁等着大夫诊治结束,听见大夫说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转头看见鹤望兰又觉得不对劲。 鹤老二抓住大夫:“要不您给我小妹也看看?” 大夫看了看鹤望兰:“鹤小姐皮肤红里透白润良有光泽,并没有什么问题。” “大夫你好好看看,我觉得她可能肠胃不对劲。” 鹤望兰忽然抬眼看向五人,几人立马假笑道:“小妹怎么了?是不是饿了?三姐给你煮面吃啊!” “是啊兰儿,不舒服要说哦。” “大哥二哥三姐四姐五哥,我想跟戚少云单独谈谈。” 几人都有些不放心,但看鹤望兰难得正经一次,他们决定还是出去为好,但出去归出去,不代表不会偷听,于是五人一人一个位置趴在门口。 屋内,戚少云捂着自己的手臂看她,骄傲道:“说谢谢的话就不用了,江湖儿女,讲的就是一个义气。” 鹤望兰根本没听他说的话,忽然起身走近他,神色复杂。 “我问你,你之前说要拆了我家,占了我家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戚少云就迷茫住了,随后抽了抽眼角:“你在说什么?我什么说过要拆了你家?” “就是三天前啊!晚上你和你的侍从,还说...还说想起我就想吐!” 戚少云看着她,忽然噗嗤一声大笑起来,指着她喊着白痴傻瓜之类的。 随后拍着床板道:“那是我在跟我侍从玩象棋,你以为呢?” “象棋?” 戚少云指了指他放在书架上的木盒子:“喏,就是那个,你没玩过?果然,脑子不好的人都不能玩。” “...那你说看着我想吐。” “你以为你长得多好看啊?” “戚少云!” “干嘛?你还要打我啊!” 鹤望兰忽然红了眼眶,转过身掩盖住,双手慌乱的抓紧了裙子。 她真的误会了戚少云,可是她都已经给了那个杀手定金了,现在要么找一个人出来杀了他,要么就是她自己偿命了。 她还不想死啊! 戚少云见她行为怪异,疑惑道:“干嘛?” “要你管!” 跺了跺脚出门去。 一出门就看见大哥在赏花,二哥在练拳,三姐和四姐在互看妆容,五哥傻乎乎的看向别人不知所措。 鹤望兰现在一心觉得要死了,没心情与他们玩闹,于是抬眼看着鹤老五,说:“五哥,我有事要问你。” 话音刚落,其余几人都露出惊诧的表情看着鹤老五,然后鹤老五就和鹤望兰走了。 “小妹和小五他俩有秘密?” “小五有秘密...”鹤三姐一惊:“有问题!” 鹤府锦鲤池边,鹤望兰做咸鱼状耷拉在栏杆上,鹤老五吃着鸡腿上前来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 “五哥...我惹祸了。” 鹤老五哈哈一笑:“你不惹祸才奇怪呢。”说完看见鹤望兰的脸色顿时收敛笑容。 鹤望兰悲催的瘫坐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折转,说:“如果我找了一个杀手,但是我又不想杀人了,那个杀手非要杀一个人,你说怎么办啊?” 鹤老五的鸡腿掉了。 鹤老五石化了。 鹤老五傻了。 “五哥?” “我不是你哥!你是我哥!”鹤老五崩溃抱着脑袋:“你真的去招惹杀手了?哪个门派哪个杀手?” 鹤望兰:“暗夜门,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我找的是排名第一的那个,带了个面具看不见长相。” 鹤老五面色惨白,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家妹妹。 暗夜门排行第一的杀手,叶钦天! 那个出道至今从无败绩,甚至有传他因雇主目标错误居然杀了雇主,然而因为其太厉害,至今无人敢对他讨伐,甚至因为他的效率实在太高了,无数人砸钱也要他出马! 杀手界的传奇! 可现在!她妹妹居然找了叶钦天杀人! “你要杀谁?” ------------ 望天【5】 鹤望兰把事情的经过稍微简化的说了,鹤老五也颓废的坐在地上,似乎还没有从震惊里走出来。 始终不敢相信他那可爱活泼的小妹居然和暗夜门第一杀手扯上了关系! 许久之后,说:“要不你跑吧?” 鹤望兰看他:“能跑哪里去啊?” 对啊,人家是第一杀手,想找一个人那不是易如反掌吗? 那暗夜门因为干的是杀手行当,黑白两道乃至朝廷都会与他交易,当然这三方基本也都会给些面子,以至于这暗夜门的势力是越来越广。 他们是灰色地带的龙头老大,仙鹤庄是什么?就是个赚钱的商人,从武力上与暗夜门相比就是水滴和大海的区别。 “不过我也好歹是仙鹤庄小姐,那个人应该不至于真的会杀我吧?” 鹤老五叹息,没说话。 鬼知道那杀手怎么想的? 想了半天道:“暗夜门其他杀手还好,可这叶钦天与常人不同,他要是接了手非得杀一个人不可,不是你的仇人,就是你自己。”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想着了。 后来鹤望兰根本不敢出门了,每天就在庄子里玩,还央求哥哥姐姐们找了许多高手把守她的房门才能安心睡觉。 一个月后送走了戚少云。 说是他爹这回真成了武林盟主,他得回去参加庆功宴了。 鹤望兰瘪瘪嘴,花孔雀身上又得填毛了,又该嘚瑟了,索性以后也看不到了。 两个月后,爹娘回来了,鹤望兰终于觉得有了靠山。 三个月后,鹤望兰彻底把叶钦天忘了个一干二净,觉得这人应该不会再来了。 当夜,她睡得很早。 夏夜闷热她睡姿一向不雅,一脚踹开了被子,手臂耷拉在床边,另一只脚抬上了墙壁。 叶钦天皱眉:“好丑。” ...... 鹤望兰的脖子特别疼,有种骨头要断掉的感觉,连动一动都觉得要死了。 等她睁开眼,却看见面前陌生的可怕,而且有些破,反正和她香香软软的房间是一点都不能比。 而她居然被绑在了椅子上! 怪不得脖子疼,她这是落枕了啊! 等一下,她被绑架了?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喊救命,门就被人推开了。 “是你!?” 看着眼前的黑衣斗篷鬼面具,鹤望兰的心掉到了谷底。 叶钦天把手里的馒头给她,后来才发现她现在被绑着吃不了馒头,于是干脆解了她的绳子再把馒头给她。 可刚一放鹤望兰就不顾一切的往外冲,谁知道叶钦天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摁着她的肩膀又把她推了回去。 “三个月时限结束,现在告诉我,杀谁?” 鹤望兰委屈的看他,缩了缩脖子:“我撤单!我撤单还不行吗?” 叶钦天眼睛冷下:“我的单,没人可以撤。” 这要是撤了,以后谁还找他做生意? “那你要我怎么样嘛!” “找一个仇人,我帮你杀了,或者,我杀你。” 鹤望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虽然这些年总是闯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只是因为她刚穿越过来很是新鲜,家里有钱有势她当然不怕,可如今这个人真的要杀她,她也真的怕了。 咬了咬下唇,说:“我没有那么多仇人...” 话音刚落,叶钦天的大刀已经抽了出来:“那就是杀你咯?” “不不不!”鹤望兰站起身来,激动道:“你让我想想呗!” 说完,犹豫道:“要不你先放我回去,我仔细想想,行不行?” “不行。” 鹤望兰无语。 “那你绑架我也没用啊!” 谁料叶钦天忽然勾唇一笑:“谁说没用?” 顿了顿:“今日是戚家少主与仙鹤庄下聘礼的日子。” 鹤望兰一时迷茫。 戚少云? 下聘礼? “他要娶我哪个姐姐?我怎么不知道?没想到戚少云这小子有两把刷子,居然敢娶我姐姐!是条好汉子!” 谁不知道她那两个姐姐是汉子里的汉子? 美则美矣,彪悍成性,一个是管着家里赌坊的,一个是开镖局,这得是多彪的人才会看上她姐姐们啊? 叶钦天似乎有些无语的看他,忽然开口:“他要求娶的不是别人,是你。” “...哈哈,好冷得笑话。” 除非戚少云脑子傻了。 叶钦天继续道:“你们仙鹤庄与戚家一向交好,如今戚家家主成了武林盟主,这门亲你父亲可是巴不得沾上,而府上与戚少主年龄相仿的人也就只有鹤小姐你一个人。” “而如今我帮你绑了,鹤家与戚家联姻失败,你失踪了,你猜戚家会不会疯了一样的找你?” 鹤望兰一时之间没听明白他的意图。 咽了口唾沫:“两家大乱,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何没有,你说戚家会不会认为鹤家是戏耍他们故意把你藏起来?到时候你不就有仇人了?” 鹤望兰心里一慌,咬牙:“你是我仇人,你快把你自己杀了吧!” 叶钦天只是笑笑,复又给了她一个馒头。 鹤望兰直接丢了,并道:“我才不吃馒头,我在家都是大鱼大肉的!连粥都只喝肉茸粥!” 叶钦天看她一会儿,转身出去。 鹤望兰本来想趁此机会跑了,这门一推就开,本来还想嘲笑叶钦天是个笨蛋的,可等她打开门她就傻眼了。 面前没有路,是悬崖山头,地下深不见底,扔一块石头下去都听不见响声那种。 叶钦天这个变态! 房子居然建在山巅上! 她连看一下下山的路就害怕,因为那不是路,根本就是一个没开发的峭壁! 所以等叶钦天回来的时候看见鹤望兰黑着脸窝在椅子上不开心的样子,嘴唇勾了勾,似乎意料之中。 从怀中掏出油纸包。 “烧鸡。” 鹤望兰瞪了他一眼,还是接过吃了起来。 叶钦天走到门口,背靠木门一边欣赏着云烟袅袅闲云野鹤,一边勾唇笑着,似乎心情不错。 鹤望兰看他那模样,忽然嘟囔一句:“最好是一脚滑倒,摔个四分五裂才好!” 说完恶狠狠的咬下一口烧鸡。 后来叶钦天每天都会给她带一只烧鸡上来,也只字不提杀不杀人的事儿,但也好像不会放了鹤望兰。 偶尔鹤望兰吃腻了烧鸡,他就会换点别的,然后日复一日到鹤望兰腻了这道菜再换下一道。 反正鹤望兰觉得他就是纯粹的有病。 ------------ 望天【6】 一日,叶钦天忽然说要带她下山。 虽然不知道叶钦天怎么就大发慈悲了,但是只要一下山,说不定就有机会逃跑了! 于是乖巧的等着他带自己下山去。 没想到太阳落山了才走,这里大概离天空很近,所以星星都比其他地方的大得多,鹤望兰觉得自己一抬头就可以抓住一把星星。 只是她刚刚抬手想要抓,腰肢忽然被人抱住,下一瞬她觉得自己身子腾空,身子猛地坠落下去。 心慌,头皮发麻。 下意识的抱紧了叶钦天,把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大叫道:“妈妈!!!” 叶钦天低头看她,笑了一下,但抱她的手更紧了。 叶钦天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不是那种用香薰香料养出来的,是他自己身上独有的。 一种淡淡的低沉的香味,让人一闻就知道是他。 直到落地之后,鹤望兰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动作,身体僵硬的窝在他的怀中不肯出来,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的。 叶钦天也抱着她好一会儿,许久过后好像手心有刺一般缩了回去,随后低头看怀中之人:“抱够了吗?” 鹤望兰探出头眨眨眼,看到脚下的泥土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地面上了,于是赶忙退出来。 恶狠狠的瞪着叶钦天。 “会轻功了不起啊!?” 叶钦天歪头:“是啊。” “......” 叶钦天心情不错的抱着剑往前走,此地荒郊野岭一看就没什么人家,鹤望兰心里毛毛的,赶忙跟上他的脚步。 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叶钦天偶尔搭话,不想回答了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是叶钦天腿长走的很快,鹤望兰三步才抵得上他一步,搞得她走的脚心都疼起来了,可是叶钦天只顾着往前走,丝毫不管鹤望兰跟不跟得上。 直到入了城之后,鹤望兰想趁机逃跑,可进入人群里中叶钦天就抓着她的手臂不放手。 “诶诶诶,男女授受不亲啊!” “你想干什么啊?” 他把她抓进一家面馆,与老板娘嘟嘟囔囔说了半天,眼睛却还是盯着鹤望兰,搞得鹤望兰一点自由都没有,更别提逃跑了。 于是郁闷的抱紧了脑袋翻了个白眼。 不多时,老板端来一碗面,叶钦天递给她:“吃吧。” 鹤望兰没好气的接过,却看他没有面,疑惑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面,害怕道:“该不会这里面有毒?还是说临行前的最后一顿饭?” 叶钦天看她许久:“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个头啊! 鹤望兰不敢吃。 叶钦天这才解释道:“今日不是你生辰吗?长寿面。” 鹤望兰一怔。 似乎是没有想到连她都忘了的生辰,叶钦天居然知道。 心里觉得又酸又涩还有点其它的味道,但是不讨厌。 她低头看了看还在冒热气的面条,比她在家吃的任何一碗都朴素寻常,只有一颗荷包蛋,两棵青菜,一小摞面条,清汤寡水。 但鹤望兰却很想吃。 抿唇:“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生辰?” 叶钦天:“杀手对雇主总要有所了解吧?” “但杀手会给雇主买长寿面吃吗?” 叶钦天抬眼看她一会儿,随后偏过头深吸一口气:“快点吃。” 鹤望兰看他的表情忽然笑了,吃下第一口面条的时候,她就知道面前的这个杀手应该不会杀她的。 于是也就不担心了,甚至连逃跑的心思都消散了些。 吃完了面条,抬起头第一句便是:“我要吃糖葫芦。” 叶钦天放下面前,起身拉着她出门,见到卖糖葫芦刚要拿一串,鹤望兰忽然道:“我从小的生辰愿望就是希望有一大束糖葫芦树,你能帮我实现一下吗?” 叶钦天眼角抽了抽。 转头看着满满一大束的糖葫芦:“你吃的完?” “不是还有你吗?” 叶钦天侧过头:“...我不喜欢甜食。”说话间耳朵似乎有红晕。 鹤望兰见状勾唇,背起手来等着他付钱。 叶钦天虽然嘴上说着不吃,可还是帮她买下了一整束糖葫芦,扛在身上十分招摇。 鹤望兰左手一串右手一串,嘴里鼓鼓的,看着旁边的叶钦天忍不住笑出声来。 道:“我还要吃桂花糕。” 叶钦天:“你吃得下?” “今天是我生辰嘛,寿星最大!” 叶钦天无奈,但还是看着糖葫芦准备去买,转身的那一刹那鹤望兰嘴角笑得愈发猖狂。 不逃?那是不可能的! “你...” 叶钦天忽然回头看她,吓得鹤望兰浑身一紧。 “怎怎怎么了?” 叶钦天没发现什么,问道:“你要吃多少?” 鹤望兰干笑道:“额,我一般能吃三块,但是我今天想多吃一点,快去买吧,前面有个表演吐火的,我就那边等你。” “放心这里是哪儿我都不知道,肯定跑不了!” 叶钦天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鹤望兰见他身影彻底小时后勾唇。 当即把最后一口糖葫芦塞进嘴里,丢了手里的竹签,笑的阴险:“哼,什么第一杀手,不也是个会被美色诱惑的凡夫俗子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都怪自己太美了。 然后立马钻入人群准备逃跑,首先她先去了一家成衣铺,用自己身上值钱的首饰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裙,还买了个面纱,之后堂堂正正的开始往与叶钦天反方向走。 她走的极快,生怕被追上,甚至特意走的小道,一路疾驰没多久就已经看不见人影子了,只有一点点月光可见路途。 她一边往回张望,一边焦急的走着,全然不知危险正在降临。 一直飞镖从黑暗里飞来,鹤望兰一回头那飞镖已经在她的面前了,瞳孔里倒映出来的飞镖越来越大,好像马上就会刺中她了。 只是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有人替他挡下了飞镖。 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叶钦天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此刻风声阵阵,大刀寒光,眸光凛冽,叶钦天将刀对准前方,语气肃穆:“我的雇主,谁敢?” 话音刚落,茂密的树丛上跳下来几个黑衣蒙面人,随后越来越多,直到将二人团团围住。 看样子起码有二十多个人,而他们只有两个,其中鹤望兰还是个废物。 她咽了口唾沫,紧张的呼吸不过来了。 “叶...叶钦天,什么情况啊?” ------------ 望天【7】 黑衣人头目盯着叶钦天好一会儿:“我们只要那个小姑娘。” 鹤望兰舔了舔唇瓣,看着周围拿着刀的黑衣人,下意识的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人,肯定不会是她爹找来的人。 还是觉得叶钦天更加可靠! 叶钦天不为所动:“所以呢?” 那头目眯了眯眼有些不悦:“有人请我们办点事情,你也是干这行的,不会不懂规矩吧?” “你说得对,大家都是干这行的,所以...”他歪头:“各凭本事吧。” 头目冷哼:“不识抬举!” 随后,所有黑衣人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冲了过来,鹤望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钦天抱在怀中。 他竟然用自己来阻挡那些人的进攻。 鹤望兰被他抱在怀中别说是受伤了,就连那些的人的影子她都快看不见了,只是能听到一些人的惨叫声,还有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 她抬头所能看到的只有叶钦天。 那淡淡的味道一直钻进她的鼻息,仿佛顺着气息溜进了她的心间,在她的心脏处花开了一层糖霜。 她才看见这人的皮肤是那样的白,就连脖子耳朵都那样的好看,好像每一处都是老天爷精心打造的。 因为离得太近了,鹤望兰看见了他被面具挡住的眼睛,睫毛浓密而卷翘,眼角微微上扬,算不得凶相甚至有些温柔。 她突然好奇这张面具后面的人到底长着一张怎么样的脸。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睛被叶钦天遮住了。 “怎么了?” 叶钦天赶紧自己的手心被两个小刷子扫着,痒痒的又挺舒服的。 道:“都死了,怕大小姐害怕。” “...哦。” 叶钦天的手有好多硬硬的老茧,放在她的脸上都觉得不舒服,但那感觉出奇的特殊。 等到再恢复光明的时候,鹤望兰已经站在了街口,四周都是百姓人声鼎沸,连说话都好像需要很大声。 她木讷的看着前方的人,停下了脚步。 叶钦天回头看她,皱眉:“还想跑?” 鹤望兰犹豫了一下摇头。 “那你要干什么?” 她摊开手:“我的桂花糕呢?” 叶钦天一愣,忽然尴尬道:“忘了,你稍等。”说完就要去买。 鹤望兰忽然抓住他的黑袍,他脚步一顿,疑惑回头。 只见鹤望兰狡黠一笑,说:“你忘了给我生辰礼物,那你再补一个。” “你想要什么?” 鹤望兰歪头:“我要什么你都给?” 这一动作落在叶钦天眼中甚是撩人,连呼吸都顿住了,好像此刻鹤望兰抓住的不是他的袍子,是他的心尖。 可叶钦天又仔细想了想,万一她要自己放她回去,或者要她放弃这单生意自己要不要答应。 正想着,就见小姑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不高兴的跺脚。 “哼,我过生辰连个愿望都不能实现吗?” 叶钦天暗下眼帘:“我没过过生辰,不知道还有那么多规矩。” 鹤望兰一顿,抬眼看他的时候充满了怜爱,蹙眉:“你从来不过生日?” “我是孤儿,自小被门主养大,只会杀人,不记得生辰日多久。”他的语气不是在撒娇,不是诉苦埋怨,好像只是机械的告诉别人,他就是这样的。 鹤望兰眼中一软,走近了他几步,难受道:“那你干嘛还带我过生日啊?” 叶钦天看她:“你是仙鹤庄小姐,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该有的就得有。” 鹤望兰只觉得鼻头有些酸楚,这个人自己什么都没有,偏偏又要把什么都给她,真是个傻子。 哪有他这样做杀手的? 她动了动唇,抬眼看他:“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你答应我了,我就不跑了。” 叶钦天点头看她。 “但我不会放弃这一单。” 鹤望兰好笑,盯着他脸上的面具好一会儿,说:“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啊?” 叶钦天愣在原地,看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鹤望兰他几乎都不敢呼吸了,直到那人只差几寸就要碰到他的脸时,叶钦天忽然转身挡住她的动作。 语气急促:“不行。” 鹤望兰不高兴:“为什么?你不是说我说什么都答应吗?我可是你的雇主!” “唯有这件事情不可以。” 鹤望兰不甘心,跑到他面前来:“难道你很丑?” 叶钦天眼神复杂,抿紧了嘴唇,看上去很忧虑。 鹤望兰忽然内心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这种情况就是传说中的“谁看了我的真面目,谁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 不会吧不会吧? 她神情纠结,咬牙看他:“看一看又不会少块肉!” “行有行规。”说完转身就走。 鹤望兰追上去:“什么行规啊,就是看一下脸,这样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的朋友都死了。” “除非你承认你丑的人神共愤!” 大约是被鹤望兰烦的受不了了,叶钦天终于停下脚步,无奈道:“是,我很丑,怕您大小姐看了晚上做噩梦。” 鹤望兰却不信:“你骗我的吧!?” “爱信不信。” ...... 仙鹤庄。 鹤经天看着手下汇报,神情愈发的难看。 鹤家子女的脸色也不太好,鹤大哥甚至拍桌而起,怒道:“这些人当真不怕与仙鹤庄结仇吗?” 鹤老三咬牙:“居然派人追杀小妹,就为了阻止戚鹤两家婚事,简直可恶!”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小妹才对。”鹤老二焦急道。 “爹,既然小妹最后出现的地方在金陵城,不如我们带人直接去金陵城找!”鹤老四先发制人。 鹤老五点头。 可鹤经天却始终一言不发,他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不远处眼神晦暗不明,抬手阻止五个孩子继续说话。 “兰儿如今在叶钦天手里,只要叶钦天不动手兰儿就是安全无误的。” “那可怎么办?” “是啊!总不能真的要兰儿一直在那个杀手身边吧?” “戚少云那边可是要急疯了。” 鹤经天拧眉:“看来我得与暗夜门的人做一庄生意了。” 几人面面相觑,暗夜门那种杀手门,与他们做生意岂不是要杀人? 杀谁?杀叶钦天? 他们不知道自己爹是什么打算,但看自己老爹胜券在握的样子心也安定下来了。 ------------ 望天【8】 鹤望兰这几天过的很是逍遥自在,有时候还会跑出门去看看风景数数星星,偶尔还会缠着叶钦天提起要摘面具的事情,虽然每次都被叶钦天无情地拒绝。 但是她越挫越勇。 这天她刚听见风的声音就知道是叶钦天回来了,赶忙去开门,原本以为是有什么好吃的,结果这次什么都没有。 叶钦天好像也不高兴的样子,一直没有正脸看她一次。 “干什么?我都快饿死了,你还给我脸色看?” 叶钦天声音有些闷。 说:“一会儿下山。” “怎么了?” “送你回家。” 鹤望兰眼睛一亮:“真的?那交易呢?还作数吗?” 见她如此高兴,叶钦天却更加低落。 偏过头:“不作数。” “真的!?”鹤望兰差点跳起来了,说道:“快点快点,送我回去!还是像之前那样飞下去吗?” 说完她便做出要抱抱的动作,说道:“我准备好了!” 还早早的闭上了眼睛。 叶钦天动了动唇,似乎有些话想说,可是都化作口水咽了下去。 最终还是如了鹤望兰的愿望,抱着她飞了下去,这一路风声呼啸鹤望兰连自己的声音都快听不见了,但特别的刺激就对了。 尤其是她马上就回家了,心里甚是雀跃。 叶钦天趁此机会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但因为风卷着云来了,把他说的话也给带走了,鹤望兰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兴奋的走起路来都蹦蹦跳跳的,完全没有注意到情绪不佳的叶钦天。 等到了仙鹤庄时已经是晚上了,路上没有人了,就连月亮今天都没有出来,实在太寂静了。 他把她放在后院门口,只要她推开门就可以回家了。 可鹤望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叶钦天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皱起眉头心里有些堵堵的。 语气委屈道:“你还没有给我看你的样子呢!” 叶钦天沉默许久:“为何想看?” 这问题可把鹤望兰问到了,为什么想看?想看就是想看啊! 她犹豫的太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叶钦天已经不见了,她着急的往前面跑了几步,竟然有些心慌意乱的找了起来。 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为什么心里有点难过,鼻子有点酸,好像什么地方空落落的。 一定是那个人走的太急了,居然连一声再见都不说,叫她以后怎么找他啊? 她再三确定看不见他之后才终于推开了大门,随后鹤府灯火通明,全家人都在欢喜鹤望兰回家。 府外高楼屋檐之上,风吹衣袂翻飞,叶钦天站了许久终是离开了。 虽然回家了可鹤望兰总是高兴不起来,以前最爱吃的最爱玩的现在一点兴趣都没有。 每天都捧着连看着窗外的某个方向发神,有时候还会在纸上写写画画些什么东西,可是等人一进来就全给撕了。 鹤家五兄妹很担忧。 于是把最擅长劝解人的鹤老四推进去。 二人大眼瞪小眼许久,鹤老四最终叹了口气说:“小妹啊,在干什么呢?” “看天啊。” “天有什么好看的?来,四姐给你说个好事儿。” 鹤望兰疑惑:“什么好事?” 鹤老四嘿嘿一笑,说:“既然你都回家了,那你的婚事就不用耽搁了,爹已经决定下月初六就让你嫁给戚少云,高不高兴?” 话说完,鹤望兰忽然站起身来跑了出去,鹤老四一脸迷茫,心道这么高兴的吗? 可下一瞬就见鹤望兰打开了自己爹的书房冲进去,大叫一声:“我不嫁!” 鹤经天本是最疼爱这个女儿,可是婚姻大事,尤其是联姻,根本由不得她做主。 于是便道:“不嫁也得嫁。” “我不要!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我嫁给他一定不会高兴!” 鹤经天皱眉,放下手中的笔看她:“可少云很是喜欢你,你知道你失踪的这些日子,戚少云都快把整个大周给翻过来了,还说此生一定会等你回来,此等决心我也放心把你交给他。” 鹤望兰皱眉。 一时无法接受戚少云居然喜欢自己,更无法接受自己马上要嫁给那个人了。 她现在心里脑子里都是...都是叶钦天! 脱口而出:“我有心属之人,就算嫁给戚少云我也喜欢别人,戚少云要是想顶着绿帽子娶我那就来娶!” “混账!” 鹤经天忽然走下来,抬手似乎想要给她一耳光,鹤望兰倒也不害怕,梗着脖子看着鹤庄主,似乎就等着他打下来。 可这一巴掌始终没有打下来。 他咬了咬牙,落下手臂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发,无奈道:“此事事关重大,你是我的女儿,你身上背负的是鹤家,两家联姻对谁都有好处,少云那般好的孩子,你定然会喜欢的。” “不会!”鹤望兰有些着急了,红了眼眶说:“凭什么是我背负?哥哥姐姐哪个不比我强?你执意要把我嫁过去,我就闹给你看!” “你!?” 说完话,鹤望兰转身就跑了出去,一出门鹤家五兄妹全都在外面。 “你听见了么?小妹有喜欢的人。” “不是戚少云。” “那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 “她也没见过其他人啊?” 五人面露难色,又听见屋子里老爹说让他们五个务必看守着鹤望兰,直到成亲那日。 于是鹤望兰每天都能得到一个哥哥陪伴,烦得要死。 鹤大哥:“小妹别闹了,戚少云人挺好的,又是戚家少主,以后说不定还是武林盟主,你就是盟主夫人多威风啊?” 鹤望兰心中却忍不住想起叶钦天来,觉得那样武功高强的人才配做武林盟主,就戚少云那几个三脚猫给叶钦天当沙包都不够格! “这么威风大哥你怎么不去?” “我是男的...” 鹤老二说:“是不是因为戚少云之前欺负你,你不高兴,要不二哥给你出出气?” “你让我透透气吧!” 鹤老三说:“你喜欢谁啊?多大了?家住何方?家里几口人?做什么活的?” “他没有家人了,不知道住在哪里,不知道多大。”干的活也不方便说。 鹤老四:“长得好看吗?” “...不知道。” 鹤老五:“这是哪门子心上人啊!要不你仔细看看戚少云,其实挺好看的。” 鹤望兰气急败坏:“要不五哥你仔细看看我的拳头,其实也挺大的!” ------------ 望天【9】 鹤望兰拒婚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只因为鹤望兰一见到戚家派来的媒婆就又哭又闹,还叫嚣着要把人给打出去,鹤经天头都快抠破了也没法子。 没过几天戚少云就来了扬州城。 鹤经天亲自去把人带回府里来的,鹤望兰知道的时候人都快气炸了,谁叫她出去都不好使。 几个哥哥姐姐轮番进屋来劝,不是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就是直接被轰出去,根本没法子沟通。 等到鹤经天带着戚少云来的时候,鹤老五刚好被丢出来,房门‘嘭’的关上,好像也说明了鹤望兰和戚少云的态度。 戚少云脸色不是很好的看向别处。 鹤经天尴尬的看看他,道:“贤侄勿怪,小女被宠坏了性子实在是让你见笑。” 戚少云这人虽然面对鹤望兰的时候不是多正经,但是表面功夫他可比谁都会。 当即点头轻笑:“虎父无犬女,望兰这般脾气秉性也没什么不好,江湖儿女更是需要这性情中人。” 鹤经天心情大好的点头。 鹤家几位儿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这小子嘴巴挺厉害啊! 说着戚少云就开始提要求了,说是想和鹤望兰单独聊聊,后面几位当即诧异的看他。 鹤老四直接道:“我小妹现在的脾气能把你生吞活剥了,要不你再等等?” “是啊,兰儿如今只怕听不进去话。”鹤大哥也上来劝道。 谁料戚少云却看向房门神情怅然,说:“是我先前没有表明好我的意思,理应我亲自来告诉她。” 几人对了个眼色,好像都觉得不靠谱的样子。 鹤经天可是很赞成的,于是亲自敲响了房门叫鹤望兰打开了门,然后把戚少云往房里一推,门关上,叫两个人好好地单独的谈谈。 “......”鹤望兰。 二人大眼瞪小眼,鹤望兰翻了个白眼转身坐下。 戚少云却在她房间里环顾了起来。 “看什么看?” 戚少云挑眉:“原来你房间是这个样子,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鹤望兰皱眉,气道:“不许看!” 戚少云敞开手无奈道:“可我人就在房子里,如何能不看?” “那就把眼睛挖了!” 戚少云表情顿住,看向鹤望兰的时候有些惆怅,微微蹙眉想要靠近她几分,却见他走一步鹤望兰就退一步,根本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你就那么不喜欢我?” 鹤望兰偏过头:“不是,是讨厌。” 戚少云怔住。 似乎还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是戚家少主,如今是整个武林的天之骄子,从小到大都被人夸赞着长大,说他家世好,样貌好,武功好,什么女人都会自己往他身边靠。 就算他做的再过分,那些人也会对他笑脸相迎。 而鹤望兰不是这样的,她好像从来不会把他当做多重要的人。 咬牙:“那你喜欢谁?” 鹤望兰刚要说,戚少云忽然道:“叶钦天?那个杀手?” “我便是喜欢他了怎么样?你要是不想浑身发绿最好现在就退婚,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她又不是受虐狂,才不要喜欢这个人。 他在仙鹤庄的这些日子,她最爱的兔子、最喜欢的话本、最常戴的簪子全部被他毁了! 她没有找他算账就不错了,还指望着鹤望兰喜欢他,简直痴人说梦,还是说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自知之明? 她翻了个白眼抱胸转身背对着他,连一个眼神都不稀罕给他。 戚少云动了动喉咙,眼神里有怒火在燃烧。 他以为鹤望兰至少会掩盖一些,没想到居然直接认了。 一个无父无母被暗夜门当狗一样养大的杀手,凭什么得到鹤望兰的喜欢?一条被人使唤来去的狗,配得到喜欢? 他道:“那叶钦天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顿了顿,他接着说:“他一出生就被他爹娘抛弃,从小当乞丐长大,暗夜门的人把他捡回去教他杀人,教他那些猪狗不如的下流手段,你喜欢他?你失心疯了吗?” 鹤望兰听的心里抽疼。 所以他的手上那么多的老茧,永远都要抱着他的刀才能睡下,如此揪心的过去竟然被人如此嘲弄的说出口。 鹤望兰愤愤不平的转身看他:“你调查他,你算是什么人?你不过是比他出生的好,若是他也是某个盟主的儿子,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没有若是!”他忽然提高音量,走上前来几步,猛地抓住鹤望兰的手腕道:“他是杀手,一辈子都会是杀手,你喜欢他是在飞蛾扑火!他要是也喜欢你就更惨了,暗夜门不会放过他的,你想看着他死吗?” 鹤望兰睁大了眼睛,呼吸有些沉重。 她从没想过叶钦天是不是喜欢她,她觉得叶钦天对自己是好的,可是算不算喜欢也不知道。 而如果因为这份喜欢让叶钦天受到伤害,她忽然手足无措了。 咬着下唇,鼻子一酸:“戚少云,在你眼里什么是喜欢?” 戚少云似乎一时之间没有料到这个问题,手上的力道渐渐放松,许久后才道:“是靠近,是吸引,还有霸占。” 鹤望兰抽回手,语气强硬:“在我眼里喜欢是包容的,是无论如何都要他好,是不管他做什么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戚少云,我不喜欢你,现在不会以后不会,永远都不会,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戚少云苦笑:“你又何尝不是浪费时间?叶钦天怎么可能会喜欢你?他是杀手啊,杀手有了心还怎么杀人呢?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鹤望兰心里一紧,猛地抬头看他:“什么叫做我不会再见他?你做什么了?” “不是我,是你爹。” “我爹?” 鹤望兰脑子里很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看着戚少云希望他能快点告诉自己。 戚少云见她如此迫切的看着自己,却觉得有些好笑。 好好与她说话,她连正眼都不会看自己,可事关叶钦天就如此着急,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否则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回来?是你爹去找了暗夜门门主,高价让他杀了绑架你的人。” 杀... 叶钦天死了? 鹤望兰眼眶顿时涌出泪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有些迷茫又有些心疼。 不可能的吧,叶钦天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他都还没有给她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呢。 ------------ 望天【10】 “叶钦天是暗夜门的人,暗夜门怎么可能会动他?” 戚少云嘲讽:“望兰,暗夜门的规矩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只有一条铁律那就是只要接单就一定办到。” 而如今鹤望兰被好好的送回家了,那就意味着叶钦天就要死了。 鹤望兰忽然想起那一夜的叶钦天,怪不得如此反常,怪不得连再见都不说,是因为他也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会再见了吗? 那他为什么还要送她回家?还要回暗夜门找死? 戚少云靠近她几分,伸手想要牵住她的手,却见鹤望兰像是触电一样把手抽了回去。 当即垮下脸,却道:“没关系我等你,反正叶钦天已经死了,我有的是时间,婚期就在初六,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调整心态,我的未婚妻。” “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戚少云没有再多说,转身欲离开,鹤望兰想要跟着走却见他忽然回头看她:“你放心,我会多派人手来保护你的。” “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就被推开又关上,从窗户外面她看见她的院子里全都是守卫。 说什么保护她的安全,这是软禁,是看守。 鹤望兰委屈的大吼出来,鹤家五兄妹在外面听见了声响都纷纷回头,各个心疼的不行。 可没有一个人敢对鹤经天说一个不字。 ...... 暗夜门中,阴冷潮湿的地牢里面,叶钦天被剥了个精光只穿着一条裤子被铁链子绑着,身后有人用沾了水的鞭子抽打着他的身躯。 每一下都会让他皮开肉绽。 他身上有很多伤口,新的旧的交叠在一起,惨不忍睹。 因为皮肤很白,血流下的时候很是明显。 高位上坐着的是暗夜门主,一个胡子花白的阴郁老头儿。 他看着快要支撑不住的叶钦天,抬手阻止了鞭打的人,看向叶钦天:“滋味如何?” 叶钦天没说话,只有他粗粗的呼吸声。 “哎,你呀永远这么执拗做什么呢?你是我最好的徒弟我不会杀你,但我总得给雇主一个交代吧?” 叶钦天浑身剧痛,几乎是只有有气进无气出,连抬起头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虚弱的说一句:“但凭...门主处置。” 门主将背靠着椅子,歪了歪头皱起了眉头,犹豫了许久才道:“我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不若这样。” 他看着叶钦天认真道:“我砍你一只手交给鹤经天如何?” 叶钦天似乎已经麻木了,并没有反抗,然而旁边的黑衣男子却一下子紧张起来,缓缓走出来,抿唇道:“门主,叶钦天是我们暗夜门第一高手,他若是废了手,岂不是砸了我们的招牌?” 门主眯眼看了看出来说话的人,那人见状当即跪地,激动解释:“属下只是觉得如此做会对暗夜门不利。” “你倒是为暗夜门为本门主着想。” 那人低头偷看了一眼叶钦天,眼神里是同情。 “你说得对,叶钦天不能有事,那不如你再替本门主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呢?” 那人回过神,道:“不如找其他人的手顶替如何?” 话音刚落,门主的脸色顿时阴郁下去,叶钦天都皱起了眉头。 门主一向认死规矩,既然接了任务就不可能撤,弄虚作假更是罪加一等。 连忙抬头:“门主!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我都可以。” 不消多久,门主忽然发出低沉的笑声,说道:“看看,他还不领你的情。” “门主...” 那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如今发着抖不知所措的看着门主,双腿发软连跪都跪不起来了,一下子趴在地上,喊道:“门主饶命!” 谁料门主却不为所动,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没一会儿,发号施令道:“还不拖下去,照他自己说的办吧。” 那人惊慌大喊:“不要!门主!我说的不是我,不是我!门主饶命!!!” 叶钦天动了动喉咙,身体不自觉的前倾想要帮他,却听门主说:“好了,事情解决了!” 叶钦天看见他动了动身子,忽然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来,大手盖在他的头顶处,可这只手却像是一把刀一样令人胆寒。 他拍了拍叶钦天的脑袋,叶钦天便全身起鸡皮疙瘩。 他说:“听话。” 随后便传来一声惨叫声,是方才替他求情的人。 叶钦天瞳孔收缩,猩红了双眼看着前方咬紧了牙关,许久之后闭上双目:“是。” 他清楚的知道门主是欣赏自己的,因为自他加入暗夜门以来一直都是门主亲自教导,可以说他是门主的亲徒弟,自然也知道他是什么脾气秉性。 他没有心,没有良知,只要能赚钱杀再多的人他都不在乎。 今日他放过叶钦天不过是因为叶钦天能杀人,是暗夜门里最好用的一把刀,能赚最多的钱,既然有一个人愿意替他去死,何乐而不为呢? 可叶钦天一点都不想! “今后我这位子还要你来坐,可千万别叫我失望了。”门主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袍子,蹲下身给他披上在了身上。 一副慈父模样道:“快起来,把伤养好,才能替我继续杀人呀。” 叶钦天的身体又冷又痛,可是却抵不过心头麻木。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人,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做什么,只知道记事开始就一直被要求杀人,一个又一个。 那些人他根本不认识,甚至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可是门主说要杀他就必须做到,他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赤条条来去一个人也无牵挂,可如今他不想杀了。 他好累,为什么他要一睁眼就去当锁人命的恶鬼? 还有鹤望兰,那个像太阳一样的小姑娘,她的笑真的好好看,他几乎差一点就想绑她一辈子了。 可自己是阴沟里的老鼠,连站在她身边都觉得刺眼。 如果他不是杀手就好了,如果自己干净一点就好了,如果能堂堂正正的揭开面具告诉她自己的模样和名字就好了... 那个替他被砍掉一只手的人死了,失血过多就死了。 叶钦天看着他的尸体被草席一裹丢在了乱葬岗,他悄悄跟着去了,在乱葬岗找到他的尸体,挖了一个一个小坑把他埋了。 可等到写墓碑的时候却愣住了,他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他没有名字,他只有一个代号,叫十二。 一辈子做杀手,活在黑暗里没有名字,死了也不知道叫什么。 他的名字是当时出生的襁褓上留下的字样,所以他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这个人救他一命也算恩人。 于是他用匕首在墓碑上刻下了三个字,叶十二。 ------------ 望天【11】 戚家和鹤家结亲是江湖上的大事儿,无论是真心祝福的还是抱着来看戏的,几乎都愿意来喝一杯喜酒。 外面热闹非凡,大白天的就在放烟花了,可外面说话的声音还是能传入房间之中,所见之处都喜气洋洋的,就连院子里的花儿草儿都被绑上了红丝带当个彩头,所有人都在欢欢喜喜的笑着,好像出嫁的是他们。 然而新娘子却一脸苦大仇深,因为她被绑了,三姐四姐还在提她梳妆,虽然于心不忍但也没法子。 叹气道:“爹说了,只要今天过去,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放屁!今天我要是嫁过去我就是跳到另一个笼子去!”说完,红了眼圈看着两个姐姐,央求道:“我真的不喜欢戚少云,三姐四姐你们帮帮我,我真的不能嫁!” “我有喜欢的人,三姐四姐你们想一下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多难受啊,你们可怜可怜我呗。” 鹤老四叹气,看了一眼鹤老三无奈道:“小妹,不是我们不帮,这次爹爹和戚少云是铁了心要让你出嫁的,整个扬州城都布满了高手,我们怕也无能为力。” “是啊小妹,戚少云人挺好的,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也不会吃苦头。”鹤老三拿起木梳给她梳起了头发来。 语重心长道:“你啊是咱们鹤家的宝贝,谁都是捧着你的,外面的苦一点不让你吃,如今有一个戚少云能护着你我们自然放心,而你说的什么心上人到如今也没看到影子,倘若他真的喜欢你就不会不来找你。” 摸着鹤望兰如墨一般的发丝,百感交集。 鹤望兰出生的时候他们几个兄妹都已经开始上学堂了,天天都围着这个妹妹转,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妹妹。 如今她要嫁人了,谁又舍得了啊? 鹤老四憋不住眼泪率先哭了出来,说:“姐姐们也是想你过得好,只要你饿不着冻不着就好,那些个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只有钱财才能让你开心,所以你去了戚家必须牢牢掌握住经济!” 鹤望兰明白姐姐们的意思,相比于从来没见过的叶钦天,如今站在他们面前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来娶鹤望兰的人,他们更加满意。 却不知道鹤望兰对戚少云有多么的厌恶。 见鹤望兰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无奈。 “你先好好想想吧,我和你四姐去外面帮忙了。”说罢两人使了眼色便都出去了。 反正现在鹤望兰被五花大绑,跑也跑不了。 她如今身穿着华丽漂亮的嫁衣,火红明媚,朱唇上有鲜红的胭脂点缀,明眸有点点珠光闪烁,两弯柳叶眉衬得她是弱柳扶风娇媚动人,就像一朵刚刚开放的红花。 然而看着铜镜里面这样漂亮的自己,鹤望兰笑不出来。 她真的不想嫁给戚少云,她想再看一看叶钦天,就一眼!让她确定她还活着,不是像戚少云说的那样死了就好。 可是她连到哪里去找他都不知道。 外面纷纷扰扰的声音听得她愈加烦躁,仍不住起身想要挣扎,她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子,又看了看花架上的花瓶。 眼珠子转了转。 她的脚上也有绳子,不能走只好跳着往前走,等她跳到了花架面前立马抓起花瓶摔在地上,干净利落不带一点犹豫。 听见动静有侍女紧张的想要跑进来,鹤望兰立马高声道:“站住!别进来,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小姐?” 鹤望兰确定她不会进来了之后连忙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片,别扭的将瓷片放在绳子上摩擦起来。 可没弄几下手就开始抽筋发疼了,疼的她龇牙咧嘴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嘴里嘟囔道:“电视剧太骗人了,那些女主角是怎么做到表情如此轻松的打开绳子的?” 话虽这么说,但没休息多久便又开始摩擦。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她的手快要废掉了才终于揭开了绳子,看着手腕上勒出来的血痕有些委屈的瘪瘪嘴,然后赶紧回神解开脚上的绳子。 她想要是叶钦天真的死了,她就一辈子去当尼姑好了! 不过院子外面都是守卫鹤望兰忽然又无力了,解开了绳子也没用,外面那些人又不是瞎子,总不能放任她堂而皇之的离开吧? 此刻的前厅鹤经天一身华服迎接着宾客,彼此说着虚假的寒暄恭贺之词,转而又立马看向另一个人。 论世故圆滑江湖上还真没人比得上鹤经天这老狐狸。 “暗夜门门主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所以的看向鹤经天。 虽然暗夜门在江湖上的地位不低,但总归是赚的人命钱,谁都不想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可今日鹤家嫁女儿暗夜门门主居然亲自来了,叫人好生疑惑。 回过神来,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门口。 不多时,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老头儿就出现在了门口,他身后有个黑衣男子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礼盒,他一出来便握手作揖,笑嘻嘻的对鹤经天道:“鹤庄主恭喜呀。” 鹤经天心中虽然不高兴,但也不好直接负了人家的面子。 于是浅笑:“同喜。” “今日老夫来主要是给您送上一份贺礼,又或者说是兑现此前的交易。” 鹤经天笑容僵住。 看着那礼盒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却还要打着官腔问:“哦?不知是什么礼物?” 暗夜门门主手一挥,身后的黑衣人便走上前来打开了礼盒。 众人哗然,在场的还有女眷,当即叫出了声躲进人群之中瑟瑟发抖。 因为那礼盒之中装着的竟然是一只带着血的手臂。 大约是因为隔得太久,手臂上的血都是已经凝固变成了褐色,空气里也蔓延出一股腐烂的味道来。 鹤经天眉头一挑,唇角虽然上扬却无半点笑意。 “好,来者是客。”说罢转头看向身边的下人道:“还不去接待贵客?” 那小厮早就被那条断臂吓得瑟瑟发抖,当下连走路都摇摇晃晃起来,接住礼盒的时候差点丢了出去。 ------------ 望天【12】 叶钦天的断臂送到了鹤府,鹤望兰亲眼看见小厮抱着断臂从前面走过去。 也不知道那小厮是不是故意的,抱着断臂故意从她的窗户前走过去。 心脏痛的快要窒息了。 她捂着自己的嘴尽量不叫自己哭出声音来。 完了,她这下真的要去当尼姑了。 可是叶钦天怎么就死了呢?她都还没有看到他长得好不好看... 她还有好多问题,好多事情都没有告诉他,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鹤望兰蹲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嘴巴,呜呜咽咽的哭着,丝毫不管今日她的妆容有多么的精美。 有风吹进来,顺着她的发丝往里面飞。 一双黑色靴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叶钦天看她哭了,顿时一惊,蹲下身查看:“受伤了?” 鹤望兰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恐万分的看着面前的鬼面具吓得差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缩了缩脖子,害怕道:“你...你是人是鬼啊?” 叶钦天一怔,看了看地上的影子,笑道:“我有影子,应该不是鬼吧。” 鹤望兰看着他忽然莫名其妙的一阵情绪涌动,刚刚因为伤心难过的情绪还没压的下去,现在又喜极而泣,委屈的大哭起来。 叶钦天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忽然被面前的小人儿抱住脖子,他只感觉自己怀里扑过来一个香香软软的东西,还抽泣着。 她的哭声就跟刚出生的小猫儿似的,嘤嘤唧唧的,怪好听的。 叶钦天身子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是木讷的问:“怎么了?” 鹤望兰只觉得自己心里面空落落的地方因为看到了叶钦天,一瞬间就被填满了。 她抱紧了他,确定是真实的他才安心的靠在他的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是这个味道。 她擦了脸上的眼泪,忽然起身抓起叶钦天的衣领,凶神恶煞道:“跟我私奔!” 叶钦天愣住。 “哈?” 鹤望兰见他犹豫当即不开心,把脑袋上的凤冠拆掉丢在一边,披头散发的看着他表明决心。 说:“我再说一遍,我要和你私奔!” 她如今比之前消瘦了许多,身上穿着合身的嫁衣那样好看,可眼里却盈着微微的光亮,一直盯着他,好像他不答应就不会移开眼。 叶钦天暗下眼帘,握紧了拳头撇开脸。 “我虽想与你在一起,可是我不想你跟着我遭罪受苦,你有更好的日子可以过。” 说完,他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在桌上,有些犹豫的看向她,说:“...新婚贺礼。” 话音刚落,鹤望兰忽然抢过油纸包丢在地上,油纸包瞬间散开,露出里面的桂花糕来。 桂花的香气飘散满屋。 叶钦天傻傻的站着,眼看着她又冲了过来抓着自己的衣服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男人,我都已经说的那样直白你为什么还不肯带我走?” “我说我要跟你私奔,我跟你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嫁别人!” 叶钦天看着她心里又痒又痛,猩红的双眼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私奔两个字对他来说太迷茫了。 他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知道在哪里,又如何背负上鹤望兰的未来? 可鹤望兰的感情实在是太热烈直白了,他忽然想牢牢的把她抓住,又觉得这样的自己会不会太自私了。 他还没做出反应,忽然觉得唇瓣微热,温润什么东西贴了过来。 堂堂暗夜门第一杀手此刻紧张的像个鹌鹑。 一吻罢,鹤望兰抹了一把嘴上的胭脂,看着他唇上自己的胭脂笑了起来,说:“我跟你走定了。” “你...想清楚了?跟着我可能吃不饱穿不暖,还会被人追杀。” 鹤望兰低头想了想,忽然转身从柜子里抓出来一袋袋的钱,少说也有个一千两了,她说:“这是我的私房钱,应该够我们去别的地方买宅子了。” 叶钦天舔了舔唇瓣,似乎在回味什么。 ..... 吉时到了,戚少云被人簇拥着来到鹤望兰的闺房,媒婆大声地喊着“新娘子出嫁啦!” 可是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动静,媒婆显得有些尴尬,只好说是新娘子害羞了,于是又提高了音量喊了几声。 鹤家五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觉得事情开始朝不对劲的地方发展了。 “小妹不是你们看着的么?” 鹤老四:“是我们啊,但是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而且外面的侍女也不见了。” 鹤老三:“会不会...” 鹤老五:“不能吧?咱们这做的这么周密,小妹应该逃不出去吧?” 几人叹了口气,应该吧,但愿吧。 戚少云觉得不对劲,以为是鹤望兰不肯出来于是主动上前敲门说好话。 说:“望兰,别生气了,我来接你了。” 说:“你要是不肯原谅我以后你想怎么打骂我都成,我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只是今日你总归是要嫁给我的。” 说:“好了望兰,别让我难堪好不好?” 只是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传来,让他不得不心生疑惑。 于是猛地推开了方面。 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所有的柜子都被打开来,珍贵的珠宝首饰就连字画也都被卸了下来,地上躺着几个侍女,还有散落在地上的凤冠和嫁衣。 戚少云眨了眨眼,憋住了眼泪。 身后有人大喊:“新娘子逃婚啦!” 鹤家五兄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一起把手拍在额头上,无奈的摇摇头。 这下子完蛋了。 鹤望兰逃婚了,戚家成了笑话,鹤家也成了笑话,所有来看戏的宾客倒是开心了。 是啊,鹤望兰逃婚了,还给了戚少云一记大大的耳光。 不过让戚少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逃婚了,带走了所有的值钱东西,却偏偏不要他的嫁衣和凤冠,好像这些东西都让她作呕似的。 她就这般厌恶自己吗?连跟他沾一点关系的东西都不要吗? 她咬紧了牙关,双拳握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恨,恨鹤望兰为什么要给他难堪,更恨自己为什么不看好她? 鹤家乱作一团,鹤经天派了大量人马去找鹤望兰,转头又要给戚少云和他爹赔礼道歉,整个婚礼变成了一场闹剧。 ------------ 望天【13】 郊外村落,鹤望兰一身质朴麻衣站在田野间,周围都是长得高高的稻谷,将二人的身影都给盖住了。 她转身取下头上的帽子,望着叶钦天笑了笑。 叶钦天也勾唇,伸手落在面具上,鹤望兰心里激动不已。 其实也有点害怕,想着万一叶钦天真的长得很丑很丑,自己还能不能喜欢他啊? 可转念又一想,她都已经私奔了,就算叶钦天丑的人神共愤可自己也喜欢他啊。 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却发现他自己却不敢动了。 犹豫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心虚道:“若我真的奇丑无比,你要是后悔了,我就送你回去,就说是我把你掳走的。” 鹤望兰皱紧眉头不悦:“丑就丑呗,我好看就行,咱俩以后走在街上别人都会夸我呢!” 大约是她不在意的语气让叶钦天放下了一些压力,叶钦天的手指动了动,扣紧了面具,解开了拴在脑后的绳子,轻轻揭开。 鹤望兰在心里描绘过不知道多少次他的样子,单凭一双眼睛,一张嘴巴,她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丑。 就算长得不是多么漂亮好看,也应该是俊秀的。 可如今入眼才知道,她先前的猜想有多么的不靠谱。 叶钦天的长相不是扬州城那种文质彬彬的小白脸秀才,也不是五大三粗的鲁莽汉子,他融合了两者都有的特质,俊秀不多孔武有力,眼神里还透着常人所不能有的沉稳。 他怎么能说出自己奇丑无比的话来? 鹤望兰一时之间看呆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了,只是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的五官看个不停。 那双眸子之前只是迷迷糊糊看个大概,如果才发现他的眼睛比她想的还要好看许多,睫毛比她的还要卷翘,眼角上扬的地方还要微微的红晕,不显得凶反而有些温柔。 鹤望兰忍不住望着他笑了起来。 叶钦天不习惯被人如此盯着看。 他自小就是被教导如何才能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因为一个引人注目的人是无法成为优秀的杀手的。 他躲在黑暗里,看着热闹人群和光明,越陷越深,直到鹤望兰的出现他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站在光明下,揭开面具生活。 “你笑什么?” 鹤望兰歪着头,挑眉:“你可没和我说你长得这么好看的。” 叶钦天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这就算是好看吗?” 鹤望兰噘嘴:“你该不会连美丑都分不清吧?” 叶钦天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没什么结论。 他一直杀人,谁还会关注死人长得丑还是好看啊? 于是乖乖的摇了摇头。 鹤望兰咬着下唇:“那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谁知道叶钦天居然沉默了,盯着鹤望兰看了起来,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 可是这种问题还需要思考吗? 一个女人问一个男人这种问题的时候明显不是在要答案,而是要你哄她的嘛! 结果这个人居然还犹豫! 那岂不是在说她长得不好看不漂亮了? 她跺了跺脚转头要走,叶钦天猛地拉住她,解释道:“是好看的吧,就是觉得很舒心,想一直看,在我眼里是独一无二的。” 鹤望兰憋着嘴抑制住想笑的情绪,可却怎么掩盖都不行。 别扭的嗔了他一眼:“真的?” 叶钦天着急道:“我不会说谎。” 鹤望兰这才正过身子,娇羞道:“所以该不会你对我是一见钟情?从一开始就想着把我骗到手?” 叶钦天略有些心虚的偏过头,摇摇头又点点头,似乎十分尴尬。 鹤望兰在一旁大笑不停。 二人穿过稻穗田,手挽着手往一条路上走,却不知道他们现在要去哪里。 鹤望兰忍不住发问:“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叶钦天攥紧了她的手,看她严肃道:“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鹤望兰转了转眼珠子,说道:“我啊,我想去好多好多地方,我想去大漠看大雁,还想去楼兰看美人跳舞,还有蜀中,听说那里的美食可好吃,最好啊还能去京都看看,爹爹说那里是大周最繁华的地方。” 叶钦天一直注视她,看着她兴奋的说着未来想要去的地方,说不出来满足。 “好,我们会去大漠,会去楼兰,还要去蜀中,京都城,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那儿。” 鹤望兰眼神坚定:“你得陪着我,一直陪着。” “好。” 后来他们真的去了大漠,虽然风沙折磨人又少有旅店,可叶钦天一点也没让她觉得不舒服,后来又去了楼兰,只是楼兰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美人虽美,可这里的女人实在是太热情了! 天天都有人缠着叶钦天,气的鹤望兰连蜀中都没去,便直接来到了京都城。 他们用身上所有的银子买下了一栋豪宅,又盖了一家饭馆,本想就这样平平淡淡一辈子在一起的。 可是这天煞的叶钦天居然忽然有一天失踪了,她怎么着都找不到,他把她给丢了,丢在了京都城。 她天天都站在家门口等着盼着,从白天等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清晨,眼泪都流干了。 她那时候觉得活下去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扬州城她一定回不去了,爹爹不会原谅她,戚家也不会放过她,她只能继续活在京都城中。 想着,或许有一日叶钦天就自己回来了呢? 许是为了报复,想要他有一天回来找不见自己着急,于是把饭店重建做起了青楼乐坊的生意,还改了名字叫花娘,一做就是十年。 这十年间,她每次看到那些和叶钦天身高身形相仿的男人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可是那些人都不是他。 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这世间找不到他存在的混迹。 黑暗里鹤望兰忽然睁开了双目,张开嘴大口的呼吸着,猛地回转头看自己身边的位置。 看见叶钦天那张脸才松了口气。 距离他回到自己身边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可是她还是害怕有一天醒过来他又把自己给丢了。 她拉开叶钦天的手臂钻进了他的怀里,抱紧了他的腰肢,小声说:“我爱你。” 那人明明已经睡着了,却也抱紧了她,还轻拍着她的背,迷糊的回了一句:“兰儿,我也爱你。” ------------ 番外【1】 当初那个凶神恶煞的凌安王听说转了性子。 众人在街头窃窃私语,抱着孩子和秦晞出来逛街的颜长欢忍不住驻足听了起来。 “我之前看见凌安王居然吃小孩吃剩下的东西!” “不可能,那天我还看见凌安王瞪自己儿子呢!” “你们看见的是一个凌安王吗?” 颜长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晞一愣,转头看她:“怎么了?” 颜长欢摆摆手继续与她走,却被秦晞一把拦住,操心道:“前面那么大个水坑你还踩?” 颜长欢一愣。 她看着眼前一片模糊的世界,尴尬的退了出来。 她捡回了一条命,恢复了五感,可是她的双眼彻底坏了,虽然还是能看见东西的,但却模糊的很。 有时候连人走到了面前都要听声音才知道是谁。 她动了动手把怀中的孩子放了下来,说:“喜乐,娘亲看不见路了,你要牢牢抓紧娘亲的手,给娘亲领路好不好?” 扎着两个花苞头的娃娃点头,笑道:“好,喜乐会紧紧抓住娘亲的!” 说完,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一定会抓紧娘亲,还皱紧了眉头严肃起来。 这孩子看上去约莫才两岁,花苞头上扎着两个蝴蝶结,穿的是粉色齐胸小裙子,裙摆处还绣了许多的石榴,可爱又俏皮。 那眼睛和鼻子都与颜长欢如出一辙,圆圆的脸蛋配上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睫毛,说话的时候嘴巴还一撅一撅的,活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 谁见了都想多看两眼。 秦晞笑了笑躬下身,戳了戳薛喜乐圆嘟嘟的小脸蛋:“小喜乐以后来给秦姨做儿媳妇好不好?” 薛喜乐眨眨眼,认真问道:“什么是儿媳妇呀?” “就是能每天都和秦彬哥哥玩儿,秦彬哥哥还会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好!那我要给秦姨当儿媳妇!” 颜长欢只觉得童言无忌,孩子有点傻。 秦晞却高兴得不得了,一路都在和薛喜乐说以后当她儿媳妇的话,就连给知秋买嫁妆的事情都快忘了。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王府门口停了好多马车,颜长欢虽然看不清楚但隐约能看见那是皇帝陛下的马车,心下一惊,赶紧抱起孩子冲了进去。 秦晞也连忙追了上去。 书房外,停了一辆轮椅,轮椅转过来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他皮肤有些白的过头,像是因为生了什么病所以显得十分虚弱。 见到颜长欢立马弱弱的喊了声:“娘亲。” “平安。” 颜长欢喊他的名字都小心翼翼的,怕吓到了他。 这孩子本来一出生就该活不成的,可这孩子不愧是福星,到底是命大活了下来,可是命大归命大,该有的伤病从来就没放过他。 从婴儿时期开始平安就总是生病,好几次差一点颜长欢都以为要失去他了,可他又顽强的活了下来。 有时候颜长欢都在想是自己拖累孩子。 因为蛊毒的原因,这孩子自小双腿就没力气,虽然看上去与平常人无异,但是他却只能一辈子坐在轮椅上过活,连走路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只是仰头看着那些站起来的人有时候会露出羡慕的神色。 颜长欢蹲下身来摸了摸薛平安的脸,柔声道:“今日娘亲买了琵琶,你多吃些润喉。” 薛喜乐也高高兴兴喊了声:“哥哥!” 薛平安抱起薛喜乐对颜长欢点了点头: 颜长欢又抬眼看着紧闭的书房门,不免皱眉担忧,问道:“平安,谁来找你父亲了?” 薛平安抬头回答:“是陛下,还带了许多叔叔来。” 许多... 秦晞心中一紧,看向颜长欢不安道:“该不会是又要打仗了吧?” 能让薛城和文武大臣都来找薛越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年颜长欢看他们的嘴脸都看烦了,但凡什么好事儿都不会提起凌安王三个字,可一旦遇上什么外敌入侵,国家危难的时候一个个巴不得把薛越当救世主了! 他们自从回京都之后,薛越都出去打了两场仗了! 她都快成寡妇了。 颜长欢不高兴起来。 薛平安注意到母亲的情绪变化,伸手拉了拉颜长欢的衣袖,道:“娘亲别急,爹爹会解决的。” 可话音刚落,里面忽然就传来了瓷器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而后便是一声来自薛越的怒吼。 “关中那么多精兵良进连一点匪患都止不住?” 屋外几人都有些紧张起来,又闹匪患了。 里面有人立马解释道:“关中主事的大人前两个月忽然辞世了,仅仅两个月匪患就已经猖獗,扰乱百姓,还杀了人,据说人数非常庞大。” 薛越如今比前几年沉稳了许多,下巴上也长出了胡须来,他瞪了眼说话的人,冷哼:“两个月的时间不够你安排新人?两个月就能打的你们措手不及,丢人现眼。” 说话的大人:“......” 薛城坐在位置上用食指敲了敲桌面,温声道:“事关重大,如今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关中匪患猖獗朕一定是要整治些人的,只是眼下当务之急是决绝那帮匪徒才是。” 薛越鼓了鼓腮帮子,看着其余低头不语的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道:“皇叔,侄儿前些年与南疆遗孤对战时你说过的,那是最后一次。” 薛城太阳穴一跳,张大了眼睛看向别处。 “朕有说过吗?” 薛越白了一眼:“整个大周本王不信找不出一个武将来!” 有人道:“武将虽有,可您的名声响当当,只要是您一挂帅,那些个匪徒立马就腿软了,这不节省些兵力嘛!” 秦晞皱紧了眉头,上前去忽然推开了书房的门,声音忽然响起:“各位大人是觉得我秦家军死了吗?” 颜长欢赶紧拉着一儿一女躲到门背后去,朱尚端着点心过来还被颜长欢给拦了下来。 众人原本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一见是秦晞当即又安下心,无奈道:“秦家军固然厉害,可如今秦老将军已经辞官,您又做起了妇人生儿育女,难不成让您十岁儿子带兵去啊?”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在底下偷笑起来。 然而秦晞却忽然反问一句:“为何不能?” ------------ 番外【2】 “凌安王也是十几岁的年纪就开始上战场,我十五岁就亲自挂帅,十岁的秦彬为何不能?” 一干人等似乎都被这番话镇住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才好。 有人悄声嘲讽道:“这是什么娘亲啊?” “就是,居然要把自己十岁的娃娃往吃人的地方送,啧啧啧。” “我看啊这秦晞是居心叵测,她自己是个女将军不算完,生了个儿子还得跟着她姓秦,这该不会是想壮大秦家军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十分有道理。 “想来是这样了!秦家军如今是她做主呢。”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秦晞越听越窝火。 她儿子姓秦管他们屁事?那是徐正言说秦磊没有儿子,所以有个孙子是姓秦的,有儿有女他老人家也高兴。 没想到落到这帮人的耳朵里就成了她的不是! 薛城咳嗽了一声,提高音量道:“秦少将军所言没错,我大周儿郎无论什么年纪都是好儿郎,可是秦晞,此事重大,你万不可意气用事。” 秦晞抿唇:“不是意气用事,我儿子不行,还有我这个当娘的不是吗?” 虽然那些大臣说的难听,但是有一点他们说的没有错。 那就是秦晞真的想壮大秦家军。 自从秦磊辞官之后秦家军就一直不得重用,好像是故意要打压秦家军似的,如今那些将士们刀都快生锈了。 每每听见有仗打就热血沸腾,可每一次都与他们擦肩而过,秦晞是不服,是不平! 颜长欢在门外皱紧了眉头,转身背靠房门神情凝重。 薛平安抬眼看她,担忧道:“娘,是不是出事了?” 颜长欢摇摇头。 出事倒还不至于,但如今屋子里的气氛实在凝重,秦晞虽有战功在身可终究是臣子,万一惹怒了薛城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焦急的眼神不安宁。 忽然看见朱尚手里的橘子,有看了看牵在手里的女儿,眼珠子一转。 端起盘子放在薛喜乐的手里,柔声道:“去让爹爹给你剥个橘子。” “可是喜乐还不想吃橘子。” 颜长欢摸摸她的头,笑道:“喜乐不想吃就给被人,你看里面那么多的叔叔,你最喜欢哪一个?” 薛喜乐笑道:“我最喜欢爹爹!” 颜长欢含笑拍拍她的屁股,将她往房门口推了推说:“去吧。” “娘,里面在议事,喜乐进去会不会不太好啊?”薛平安自小就是个操心的性子,做什么事情都会忍不住忧虑一番。 如今见薛喜乐进去也跟着紧张起来。 颜长欢拍拍他的肩膀,眨眨眼:“放心吧,喜乐可是你爹的心头宝,她进去了那些大人还怎么敢说出口让你爹上战场的话来?” 薛平安明了了。 薛喜乐就是一个工具人。 果然,穿戴的粉嘟嘟的薛喜乐捧着鲜亮的橘子一进去就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大概是颜色太过明媚,连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消了许多。 薛越一看到薛喜乐就立马换上一副喜滋滋的模样,张开嘴笑出了八颗大牙,起身走到薛喜乐前方张开了双臂。 “爹爹!”薛喜乐一看到爹爹也欢快的笑起来跑进了他的怀中,手中的橘子因为太大抱不住差点掉了,薛越反手接住,宠溺问道:“想吃橘子了吗?” 薛喜乐摇摇头。 奶声奶气道:“娘亲叫我给我喜欢的人吃。” 这话说得让薛越忍不住又喜笑颜开起来,眼角的褶子都加深了。 那不就是说他女儿喜欢他吗? 抱着薛喜乐回到座位上,众人干看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这里也不是朝堂,是人家家里,人家女儿想爹了找上门来了,各位还能赶出去不成? “娘亲呢?”薛越一边剥橘子一边低头问薛喜乐。 后者虽然一开始不想吃橘子,但是等橘子一剥开就流口水了,含着手指头呆呆道:“娘亲在外面。” 薛越挑眉。 抬头看向门外。 果然看见门外有一道身影,衣角还漏了一点出来,似乎是发现自己衣服露馅了,感觉扯了回去藏好。 薛越看着神情温柔的抿嘴笑了笑,心道居然学会偷听了。 随后将橘子分为两半递给薛喜乐一半,抬头看着众人,慵懒道:“看来我这里是行不通了各位,家中妻女儿子实在离不开,我大周人才济济,想来一个匪患也不会难倒各位吧?” 诸位大人的脸色不好看了。 方才薛越对着他们的时候就凶神恶煞,摔杯子使眼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吃人呢! 如今女儿抱在怀里就说话温声细语,居然还带着笑了! 搞得他们十分不自在。 薛城一边逗弄着薛喜乐,一边回头看各位,道:“既然如此,秦少将军愿意出战那就是皆大欢喜,凌安王说得对,我大周不是只有一个能打仗的将军。” 秦晞当即松了口气,虽然已经做了几年的妇人,可还是当即单膝跪地行军礼,高呼:“谢陛下圣恩,下官立马回去整兵。” “好,那就十日后出发关中吧,也让你家小子看看他娘亲的雄风。” 秦晞勾唇,自从生了秦彬基本上她就没怎么打仗了,只是每天都会花些时间练武,如今终于可以再骑上战马她自然激动非常。 众大臣心有不甘。 经历过薛灵雎之后他们对女子入朝为官这件事情更有意见了,所以要让秦晞带兵出征,他们是一万个不愿意。 可如今皇帝都发话了,他们除了私底下骂骂咧咧两句,还能做什么呢? 他们离开的时候,经过秦晞身边总要用鼻孔哼出一个单音来,来表示他们现在很不满意。 然而秦晞却始终带着笑,将他们目送离开。 薛喜乐还吃着酸酸甜甜的橘子,忽然就被自己父亲放在了地上,抬头一看原来是娘亲进来了。 薛越快步上前抱住颜长欢,亲了亲她的额头,又握住她有些凉的手搓了搓,柔声问道:“冷不冷?” 颜长欢含笑摇头。 都说她是凌安王的宝贝,是薛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稀罕物件儿。 可是小小年纪的薛喜乐其实知道她爹宠的根本不是自己,是自己娘亲! 只因她长得和娘亲相像,才沾了些光被爹爹宠着的。 两岁大的薛喜乐重重的叹了口气,把最后一口橘子塞进嘴里,朝着门口的三人喊道:“爹爹娘亲哥哥,喜乐想吃石榴了!” ------------ 番外【3】 我叫薛平安,薛越的薛,平安喜乐的平安,有个妹妹叫做喜乐。 我从生下来的第一天开始就没让母亲开心过,虽然她总说我是福星,是救了她的恩人,可是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有时候我还很羡慕喜乐,羡慕她可以与爹娘随心所欲的开玩笑玩耍,还羡慕爹娘会因为她犯了错而严厉的责骂。 因为对于我来说,看见的永远都是父亲母亲心疼的表情。 哦对,我是个瘸子。 还是个病秧子。 每天喝的药比吃的饭都多,可是我的身体还是比别人弱很多,只能坐在轮椅上在府里偶尔看看风景。 我见惯了每个人对我报以同情或是心疼的眼神,虽然有些麻木了,但有时候还是会痛恨,痛恨自己为什么生下来就比别的人少一些东西呢? 可每每看到母亲愧疚的神色我又释然了。 若非母亲生下我,我又怎么会活到如今呢? 平安,母亲也是想要我平安的吧。 如今我已经十八岁了,早已及冠,可我所认识世界的方式是读书,读很多书,每天都在书房里呆着,王府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也只能考书中所写来知道。 我也很想考取功名报销国家,分担一些父亲的压力,可我是个瘸子,连王府都出不去更别说去考试了。 想到此处,手中的书忽然就看不进去了。 我叹了口气,放下了书,身边的阿正就立马倒上了一杯热茶。 早已经是入春的时节了,我却觉得有些微凉,于是接过了热茶暖起了手来。 我看了看院子里抽了嫩芽的树枝,打起精神来,问道:“爹娘去了寻芳楼,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阿正摇头。 “王爷不曾说过。” 我大概明白他们今日应该是‘不醉不归’了。 “哥哥!” 十二岁的姑娘早已亭亭玉立,当初的小包子脸也小巧尖瘦了许多,穿着漂亮的衣裙手里拿着蝴蝶纸鸢跑进来。 她长得像母亲,才十二岁就已经有倾国倾城的姿色了。 跑来欢快喊道:“哥哥快陪我放纸鸢去!” 我看了一眼她手里并不好看的蝴蝶纸鸢,心下了然,故意问道:“是秦彬约你了?” 薛喜乐立马红了脸,跺脚道:“才不是!是我自己想去的!” “那你这风筝不是他做的?” “哥哥~” 薛喜乐每次说不过别人的时候就会撒娇,因为在这个家里,只要她一撒娇就没人会再为难她了。 当然,我也不例外。 浅浅的笑了笑,正要答应就听阿正着急道:“颜大夫不是说了吗,您得静养。” “舅舅还叫哥哥多断粮增强体魄呢!” 薛喜乐嘟了嘟嘴:“哥哥你就陪我去吧,喜乐一定会乖乖的,也一定会把你照顾好的,阿正也可以跟着去。” 主要是她都好几天没见到秦彬了,今日听说秦彬和几个书院里的公子相约在郊外云渡湖游玩,她想去看秦彬,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去呢? 于是只能找上我了。 薛喜乐打小就是个机灵的,凑过来:“哥哥难道不想去看看云渡湖的风景吗?”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比较我基本上就没出过府门。 阿正似乎还有些不同意,但我却向往的,于是对阿正道:“去把笔墨纸砚带上。” “世子!” “好耶!”薛喜乐高兴的原地蹦了起来。 马车上,薛喜乐一直在看纸鸢,嘴角还含着笑,眉眼弯弯荡漾着波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现在多高兴。 我道:“这丑纸鸢也就秦彬那粗野小子画得出来了。” 薛喜乐当即不开心,白了我一眼,说:“哪里丑了啊?而且,秦彬哥哥现在已经进学院读书了,要不是他以前去关中剿匪耽误了一些日子,一定比现在更有学问!” “小白眼狼,也不嫌害臊。” 那秦彬是母亲闺中好友的儿子,当年关中流匪不断,秦晞带着年仅十岁的秦彬就去了关中剿匪。 那秦家血脉还真是了得,十岁的孩子看见死人愣是哼都没哼一声,被流匪抓住当了人质,危急时刻自己从人质手里逃脱了出来,还顺便收割了匪头的脑袋,似的流匪溃不成群。 这一仗让所有人都对这个十岁的孩子充满了期盼。 秦彬不过只比我大一岁便有如此传奇的一段人生,而我却终日困在方寸之地,所见所闻皆被局限... 我正伤感,马车忽然停了,阿正说到了地方了。 薛喜乐立马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着,然而出去的时候便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刚才急不可耐的样子。 阿正放了一块板子在马车与地面之间,让我的轮椅好滑下来,做完这一趟我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世子你还好吗?”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摇头:“无碍。” 我抬头,只见白云蓝天之间飞过白鹭成群,湖光粼粼泛着金黄色的光亮,湖中还有各色的游鱼嬉戏玩耍,所有人都踩着青翠欲滴的草儿行走,就连空气里好像都有青草的味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很是舒畅。 “去拿笔墨纸砚来。” “好。” 阿正刚刚把东西都拿来,那边就有一大群少年郎从远处走来,他们勾肩搭背说说笑笑,或走或跑,朗朗笑声叫人忍不住抬眼去看。 秦彬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与同伴说了一声便奔跑了过来。 他是个高壮的汉子,然后这样貌却与他父亲像了个十成十,是个美男子。 “世子,喜乐你们怎么来了?” 薛喜乐板起脸没好气道:“你来得,我和哥哥就不能了?” “我没这么说。”秦彬赶忙去安慰她,看了看我不知所措。 “你们这是书院组织的活动?” 秦彬回头,摸了摸脑袋:“不是,是我读书读的烦,于是就约了些朋友来这儿散散心,钓钓鱼吃吃野味什么的。” 说完小心翼翼的去看薛喜乐,讨好道:“喜乐妹妹要放风筝?秦彬哥哥陪你。” “谁要你陪,我自己放!” “别啊,生哥哥气了?” “哼!” 薛喜乐只是忽然傲娇了,不过情绪来得快也去的快,没一会儿就高高兴兴的和秦彬去放风筝了。 我含笑摇摇头。 将轮椅上折叠收起来的木桌拿了起来,放上宣纸,让阿正在一旁研磨,我盯着眼前的风景陷入了沉醉。 ------------ 番外【4】 眼前绿波春浪浅草茵茵,远山倒影连绵不绝,我提笔将这风景勾勒在纸张上。 怕若是这次回去了,就再也看不见这般风景了。 我正埋头苦画,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暗了,猛地抬头却与一个清秀的公子撞到了额头。 那人叫的尤为惨烈,好像我把他的头撞碎了。 阿正当即上前:“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啊?我家世子都还没喊疼呢!” 那人抬眼瞪着阿正,哼了一声:“我疼了我叫两声都不行?你是皇帝老子啊?” “你!” 我拉住阿正,看了看那人的额头,确实有些红,倒也不是我用了多大的力气,而是这公子的皮肤太过白皙,所以得有些明显。 “这位公子不必动怒。” 可我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公子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咬了咬牙,说道:“谁是公子啊你眼瞎啊!?我是女的!” “......” 阿正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她说:“你居然是个女的!哈哈哈哈哈,长成你这样的女人也太可怜了吧?” 我虽然也有些慌张,但立马怒斥阿正:“阿正,不许胡言乱语。” 阿正这才住口。 我转头看向眼前的公...姑娘,才发现这女子虽然穿的是男装,但却没有刻意掩盖自己女人的身份,飘逸的长发用简单的发带约束着,未施粉黛十分清丽,所以刚刚我才会认错。 尤其是耳朵上的耳洞,很明显是个女子。 我懊恼道:“抱歉,在下眼拙。” 她看了看我,没说话只是低头把我桌上的画给抽走了,抬眼看我:“你画的真好看,和这里的风景一模一样。” 说完又觉得不对,摇摇头:“不对,你画的比风景还要好看。” 虽然家里人也经常夸赞我,但我觉得那是因为他们向着我,如今被一个陌生女主夸赞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红了脸颊小声道:“纸上的东西怎么能和真的相提并论呢?” “怎么不能?你画的真的很好看!” 说完还凑近过来,将画覆盖在远处的风景上,笑道:“看,是吧,是不是一模一样?” 我抬眼看了看画,我画的山水与真实的山水相连接,确实很像,我又转头去看这个女子,心里头有种异样的感觉。 觉得她奇怪又合乎情理。 忽然,那女子神情激动的看着我,猛地抓起我的手来,肌肤紧贴的一瞬间我只觉得呼吸好像都变得困难了。 张大了眼睛看着她不知所措。 “不如你来教我丹青吧!过一个月就要考试了,可我连圆圈都不会画,我可不想再被老师打板子了。” 我怔了怔:“还要挨板子?” “当然了!我每次都被打的哭,好几天连筷子都拿不了!” 我有些同情的看她。 蹙眉:“这般不好的老师,你应该与他好好说说。” “才不管用呢,他会找我爹,然后我爹我娘又打我一顿。” “...你也挺不容易的。” 女子像是找到了知音似的:“是吧!” “所以你来教我丹青,我这一次一定不会挨打了。” 话音刚落,阿正忽然上来把她的手掰开,挡在我跟前,没好气道:“你知道这位是谁吗?你就敢叫他教你丹青,你白日做梦也要有个限度吧?” 女子刚刚站稳脚,疑惑:“他总不能是皇帝吧?” 阿正冷哼:“我家这位是凌安王的世子!凌安王你知道吧?” “阿正,不许对女孩子这么凶!” 我抬眼想与这位小姐解释,却见那人脸色难看起来,盯着我似乎有些害怕。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阿正白了那姑娘一眼没说话,而那姑娘仔仔细细的看了我的脸后居然说:“不可能啊,你怎么可能是凌安王世子啊!” 我有些尴尬的张嘴:“为何不能?” 难道是因为长得不像?他想摸摸自己的脸,可刚抬手就听见那姑娘喊道:“我爹说凌安王又凶残又可怕,还打人骂人,以前叫什么血煞鬼!这么可怕的外号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温柔怎么能是凌安王的儿子呢?” 她似乎很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此话一出阿正又在暴走的边缘了,撸起袖子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啊,挡着我家世子的面说我家王爷,你也不怕掉脑袋是不是?” “你家世子才没有你这么凶呢!” 说完看向我,笑容灿烂道:“不管了,反正你答应做我丹青师傅了,我叫程许薇,你叫什么?” “薛...平安。” 她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我看不出来情绪,但还是紧张了一下。 等她再看着我的时候说:“那说好了,我家住在城北三号街很大的一个牌匾你应该能找到的,你后日,哦不,明日就来好不好?” 鬼使神差的,我答应了,那姑娘高高兴兴的走了。 阿正回头颇有些埋怨道:“世子,这姑娘疯疯癫癫的,长得又丑您干嘛呀?” “阿正,她不丑!” “哼,反正没有郡主和王妃好看!” 我无奈摇头,忽然响起来我方才好像也没有答应她说要做她的师父吧? 我这是被她坑了? 想到此处。我无奈发笑,等回过神发现我方才还没画完的宣纸不见了。 想要阿正帮忙找一找,却听阿正没好气道:“肯定是被那个女的偷了!” “阿正...” ...... 翌日,当我准备齐全准备出门的时候,母亲忽然激动非常的将父亲拉住,惊诧道:“平安出去了?” “好像正在出去。” “去哪儿?和谁?有朋友了?” 我爹安慰她:“你别激动,这是好事儿,由他去吧。” 我娘还在担心,我只能加快轮子飞速离开了王府,阿正走的无精打采,时不时还说些丧气的话想要劝我回去。 可我想都已经答应那位姑娘了,要是失言岂是君子所为? 于是一路打听找到了城北三号街,她说她家的牌匾是最大的,只是当我停在牌匾前的时候阿正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因为拿牌匾上写着的是太傅府。 这太傅没什么,问题是这个太傅是天天上书给王爷找茬的人啊! 如今世子爷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世子!咱们别去了!” ------------ 番外【5】 我因常年待在府里,官场上的烦心事儿爹娘从不让我知道,自然也不清楚个中厉害。 于是摇摇头:“既然答应了,又如何能反悔呢?”说完又道:“去与他们知会一声。” 阿正似乎有些憋屈,但世子爷都下命令了,他哪里敢不去? 只得硬着头皮磨磨蹭蹭走上台阶,看着太傅府的守门侍卫没好气道:“你们家小姐程许薇请我们来的,快去通报吧。” 守门的几人对视一眼,好笑道:“我家小姐从来不宴请别人,再说了...”他探头看了看我,不屑道:“一个瘸子一个穷酸小子,也配见我们小姐,小心我家老爷发怒把你们关进大牢!” 我有些别扭的摸了摸大腿,抬眼看阿正气冲冲的下来,朝着府门啐了一口后道:“谁稀罕似的!” “我看那女人就是想欺负您,您别理会她了!” 我犹豫的看了看府门口。 想着反正已经来过了,是这府门的下人说话实在难听,他守了诺的不算失信于人。 于是悄然叹息点头:“回去吧。” 阿正这才心满意足起来。 阿正是从七八岁的时候就来到我身边的,是被人贩子卖进来,他知道谁对他好,也知道他能活到如今是凌安王府的恩惠,所以事事以我为先。 又因我这温吞性子,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回嘴,他便常常生气不爽。 如今我被放了这么大一个鸽子,阿正气的一路都在骂骂咧咧,一直说那姑娘这不好那不好。 我知晓他什么性子,便也只能无奈摇头。 可忽然,身后传来女音气道:“没人告诉过你说别人坏话会被拔舌头吗?” 阿正一愣,我也随之回头。 却见到程许薇一身女装打扮的素净,似乎是跑着过来的发丝有些凌乱,额头还有细汗流出。 她看见我立马跑了过来,撅了噘嘴:“先生别生气,我已经骂过他们了,也是我做得不对早该告诉他们的,让先生平白受了气。” 一声声先生,是已经把我捧上高位了。 阿正气急败坏:“你少说的那么好听,我家世子才不稀罕做你什么先生,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居然叫世子瘸...我都不忍心说!” 程许薇歉疚的看了看我的腿。 我连忙错开眼:“阿正,人家说的也是事实。”说完看向她:“程姑娘,丹青绘画需得长久练习,在下也没什么好教的,你也不必叫我先生。” “不行!你昨天都答应了...”程许薇似乎很着急,还哭了出来。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两个大男人看着一个女人哭,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不知道的别人还以为是我把她惹哭了。 赶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您就还是生我的气!那您说您怎么样才能原谅我,是打还是骂还是赔礼道歉?” 她说的极为真诚,看着我的眼睛都在放光。 好像只要我说出一个打算来,她就立马去做。 我无奈。 “呸!知道我家世子爷心软你就说,走开走开,别挡路。” 可阿正话音刚落,程许薇居然一把上手抓住了我的轮椅把守,倔强的看着我,气息有些着急。 我回头看她,心里一紧。 除了喜乐,还从未有个女子这般委屈的看着我。 一时有些心慌:“你这是做什么?” “不公平,又不是我惹了你,您却拿我撒气!” “...我没有。” “您就有,您都不教我丹青了,您就是!” 阿正觉得这女的手段太过分了,正要撸袖子和她好好掰扯一下,却听我叹了口气道:“好,我教你,这下可公平了?” “好!” 阿正只觉得头晕目眩。 世子爷,您是女子看的太少了吗?居然会被这种女人迷了心智! 完了完了,世子爷审美歪了。 程许薇这才擦了眼泪,高高兴兴的推着我的轮椅往回走,就好像刚才是故意这样哭来吓我的。 可偏偏我就是拿她没办法。 回去的时候刚刚盛气凌人的侍卫已经没了脾气,甚至心虚的低头,直到进了府门之后,连府里的花花草草都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就被程许薇推着进了她的院子里去。 原本她还想让我进门的,阿正第一个出来阻止说男女授受不亲,就在外头教。 程许薇虽然有点失落,但也没说什么,只叫了下人把桌椅搬出来,然后她乖乖的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的盯着我。 “我没当过老师,教得不好你可以随时说。” 程许薇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要是没画好,那也是我这个做学生的没学好,哪能是先生没有教好呢?” 我失笑:“你这般会说,教书先生怎么会舍得打你?” “我只给您一个人说。” 我一愣,随后错开话题拿起笔墨来,道:“丹青种类繁多,你如今才学那便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水墨画讲求手感浓淡适中,一笔成型不可犹豫,譬如一朵兰花有深有浅,便先用淡色勾勒出几根线条来,再以浓墨沿着刚才浅色的方向行笔,兰花为重点,所以也得用浓墨绘出。” 我讲完,一朵随风飘摇素雅精致的水墨兰花也就出现在了宣纸上。 程许薇张大了嘴看着兰花有些木讷的咽了口唾沫,问道:“能再看一遍吗?这个线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能做到一笔有粗有细,还有这个兰花,你刚才的手是不是转了一圈,还是两圈?” “...我没转,是运笔。” “嗷,然后能再看一遍吗?” “...好,你好好看。” 一天过去,程许薇终于能画出一条兰草线来,还特别兴奋的拿着宣纸蹦跶,而我看着渐渐暗淡的天色觉得头疼。 好像给自己招了个麻烦事儿。 原以为这姑娘至少有学过,那再差也应该是有基础的,没想到连最简单的行笔都不会,这得教到什么时候才算能出师啊? 我按了按头,被阿正推着离开太傅府。 府门口,正巧遇见程太傅回来,四目相对都有写不可思议,太傅还有些石化。 好半晌才道:“凌安世子怎么有空来府上了?” 我抿了抿唇,如实回答了。 程太傅脸色有些不好看,皱紧了眉头,声音有些别扭道:“是小女叨扰,我定会好生管教,至于教书什么的就不劳您费心。” 我虽觉得这话不好听但也不好说什么,直到回去的路上阿正才喋喋不休说:“程家所有人都有病似的,是他女儿自己求着您教,那话说的好像是您上赶着似的,我就说吧世子,咱们以后还是离那个女人远一点!” ------------ 番外【6】 我虽不知道程许薇是如何想的,但我觉得既然程大人如此不欢迎我,我倒也不必上赶着去就是了。 于是接连数日都没有再出去,只是闷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看书画画。 母亲见我不再出门后似乎有些担心,只是她如今的眼睛连从前也不如,父亲担心想要时时刻刻都看着她,于是他们二老常常徘徊在我小院门口,却又怕惊扰了我。 这日母亲借着给我送汤药的机会进门了。 只是还得由父亲拿着药牵着她的手才进来的。 一见到我便摸索着抓住我的手,激动我:“平安啊,娘亲平日里最是疼你,你能不能告诉娘你前几日出去干什么了?见谁了?” 我无奈摇头,安抚她说:“只是前些天认识的一个姑娘,她想学丹青我便去了一日。” “姑娘!?”母亲一下子来了兴致,那原本毫无神采的眸子好像都亮了起来,激动的差点蹦起来。 父亲连忙将她扶着坐到一边去,听她激动说:“什么姑娘啊?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哪里?是官家小姐还是平民百姓?她对你什么感觉,你对她有意思吗?” 父亲也是无奈摇头:“长欢,你别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平安第一次一个人走出府门,还是为了个姑娘,说不准就是我俩儿媳呢!” 我哭笑不得:“娘,她是书院的学生,我只是去教了一天丹青而已。” “那你怎么不继续教了?” 话音刚落,阿正忽然阴阳怪气说道:“世子爷都被人家爹给说教了,那姑娘实在是不知礼数,也不知道以后能嫁给什么人家。” 我皱眉,喊了一声阿正,阿正连忙低头。 母亲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没有她想的那么多粉红泡泡,于是小心问道:“她爹是谁啊?” 能说教她儿子的,想必不是什么平头百姓吧? 说不定还跟凌安王府是对头呢! 正想着,阿正又迅速接话:“是程太傅!” “阿正,话太多了!” 阿正做了个鬼脸再度低下头去。 母亲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回头抓紧了父亲的手没说什么,只叫我感觉把汤药喝了,随后就离开了。 其实不说我也明白,程太傅一直是极力针对父亲的,几乎每个月都要上折子批斗父亲,是个人都知道凌安王府与太傅有仇。 而如今我也只得避险,别给父亲惹祸才是。 我是这般想着,可那姑娘似乎是个闲不住的住。 这日秦彬来找薛喜乐玩,来的时候听说还带了一位公子来,我本来不在意,可直到看见那‘公子’在我小院门口鬼鬼祟祟的探头才终于知道,这人居然是程许薇。 阿正刚端着药准备进来,一看到程许薇鬼鬼祟祟的样子,忍不住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小贼!?竟然敢到世子爷门口行偷窥之事!” 话音刚落,程许薇不但不害怕,还十分高兴的转头看着阿正,指着自己:“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 阿正里面嫌弃的白了她一眼。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儿可不欢迎你!” 程许薇也不甘示弱:“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找你家世子,我先生他在哪里啊?” 阿正:“谁是你先生?别乱攀亲,快走!” “诶!” 阿正赶紧进院子里去,然后迅速赶上了门,连看都不给程许薇几位多看一眼。 等到进屋将汤药端给我也没有提起程许薇的事情。 我虽有些好奇,但又觉得这姑娘实在不该和我有什么关系,于是忍下了心中疑惑一口饮尽了苦的令人发指的药。 阿正连忙递上蜜饯。 我喊着蜜饯看了一眼窗外:“今日太阳倒是不错。” “那阿正推您出去晒晒太阳?” 我稍作犹豫点了点头。 院中桃树下,桃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浓郁的花香似乎都掩盖住了我身上的药臭味,我抬眼看了一眼桃花树想要伸手接住一片桃花。 就在此刻,我抬手的方向的桃花树枝上居然伸出来一只手来,我拧紧了眉头有些惊诧的张大了眼睛。 随后一颗脑袋冒了出来,满脸通红的喘着粗气说着荤话。 我一怔,半天没反应过来。 程许薇抬眼看过来,惊喜道:“先生!我终于找到你啦!” 我担忧道:“你在上面做什么?还不快下来!” 这树干连接着围墙实在不算矮,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爬上去的,居然还一点不害怕的对着我笑。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我找你啊!那个人不让我进门,我就只有爬墙了。” 我看了一眼阿正,后者心虚低头。 “快下来,上面危险。” 程许薇哦了一声,动了动身子看了一眼下面,然后顿住了,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活像是个不知所措的猫儿。 她道:“先生,怎么下来啊。” 问我?我去问谁啊? 我扶了扶额头,无奈对阿正道:“去找梯子来。” 阿正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好半天才把梯子给搬了过来,这才把程许薇给救了下来。 下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检讨自己的行为冲动,而是在环视我小院的环境,一边看还一边点头称赞。 “不愧是先生,住的地方都这般好看!” 我无奈:“你到底要做什么,逼得你爬墙。” 她却噘嘴不高兴:“这就得问先生了,您那日走了之后就没来过了,我生气了!本来觉得我来找你肯定很没面子,可是谁知道您还真的就不来了,我这人最好的一点就是能屈能伸,面子而已,哪有先生重要?于是我就来啦!” 说完还跑过来蹲在我脚边,忽闪着她的大眼睛,笑道:“你不知道我求了秦彬多久他才愿意带我来王府的。” 我低头看她,动了动喉咙偏过头。 “你以后别这样了。” 程许薇赶忙点头,说道:“我听说王妃和王爷看伉俪情深都是极好的人啊!肯定不会怪我的!” 又听阿正说:“世子是叫你别来了。” 程许薇似乎没想到这一层,有些迷茫的看向我,随后又道:“我不来就不来,那先生来找我也是一样的。” “我家世子才不会去呢!” 程许薇一直盯着我,似乎是想要我告诉她原因。 我只好叹息道:“你父亲并不希望我教你,我也不是惹是生非之人,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的难处。” 程许薇沉默了一会儿,眼睛一直到直勾勾的看着我,看得我有些愧疚。 结果却道:“那以后我瞒着我爹来找你就好啦!” 我刚要解释说不妥,会影响她的清誉。 忽然大门被推开来,薛喜乐跑过来拉着程许薇的手笑道:“娘说可以!今日姐姐还可以留下来用饭,以后随时来找哥哥都行!” 可真是我的好娘亲。 ------------ 番外【7】 程许薇除了不讨阿正的喜欢,几乎府上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不过来了月余,府上人人见了她都要欢欢喜喜叫一声程姑娘,就连喜乐那丫头每次都要程姐姐长程姐姐短的在我耳边念。 娘亲更是可怕,每次程许薇来都会让厨房做一大桌子的菜招待,生怕她吃不饱似的,以至于这丫头更喜欢往王府跑了。 之前是几天一次,后来三天来一回,现在,每天。 “先生,看!我画的怎么样?” 看着面前犹如炸了的稻草我实在夸不出口好看。 于是道:“有进步空间。” 程许薇还是高高兴兴的放下纸,准备继续提笔画,我赶忙制止道:“这么多天了,你的手感似乎还是没有。” 程许薇想了想,疑惑道:“什么叫做手感啊?” 说完把手伸向我:“先生教教我呗。” 我好像明白她的意思又怕会错了意,还没反应过来,程许薇居然自己推着我的轮椅过去然后把我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 解释说:“我想快点学会嘛!先生就别嫌弃嘛!” 我望着她灿烂的笑容,暗示自己别多想,可心里居然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对每个男人都是这样的? 顿时回了神,不太高兴的抓着她的手在宣纸上走笔,她倒是十分认真,看来的确是我想多了。 某日我正在树下看书,程许薇忽然蹦蹦跳跳的进小院子来,热情洋溢的好像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 瞧见我立马笑的更开心了。 跑过来欢天喜地的说着:“先生先生!这次小测验我被夸奖了!师傅夸我画的特别好!” 我含笑点头,看她如此高兴也道:“你的辛苦倒是没有白费。” 程许薇抿嘴一笑,忽然蹲下身伸手扯了扯我的下摆,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说:“既然我进步这么大,先生是不是该奖励奖励我?” 还真是得了便宜就卖乖。 不敢我也招架不住她的撒娇。 只好问道:“那你要什么奖励?” 凌安王府有的东西他一定给。 可下一瞬就见程许薇内敛的含着笑,小心翼翼道:“可不可以请先生帮我画一幅画啊?” 我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日日都给你画?” 她皱眉:“那是示范不算是给我的!”说完,小心翼翼的指着自己,含羞道:“我想要先生画...我。” 我有些呆滞。 我画山画水,临摹过不少大师真迹,可真要我看着一个活人,还是一个女人作画一时有些惶恐了。 我眼神有些闪躲,程许薇连忙道:“先生这都不愿意满足弟子吗?” “...我,画得不好。” “怎么会啊!先生的画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就算是学院里面的师傅也比不上先生的画作!” 我无奈:“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这些油嘴滑舌。” “才不是,这是弟子的金玉良言!” 说完就轻车熟路的打开我的小书房,从里面搬出来笔墨纸砚堆在我面前,然后自己找了跟凳子来坐在我面前。 一开始还有些兴奋和局促的问我要不要做什么动作,摆出了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 我提笔看她忍不住发笑。 “你就平常看着我,不必如此。” 程许薇转眼看过来,仔细做好放下了刚刚翘着兰花指的手,双眼含羞的看过来,那双眸子里似乎有许多星辰,那些星星又好像每一个都有话要说。 欲说还休,不明所以。 我移开眼沾取了墨汁,落笔成画,每一笔都好像是心中早就记下的线条,偶尔抬头与之对视,然后立马移开。 和煦的风,温暖的阳光在这一刻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浪漫,二人偶尔彼此交汇的目光都能激起一阵心动,像是一次又一次的往湖里扔小石头,等扔的多了就泛了无法平静的涟漪。 落笔的墨也好像比先前的更加绚烂了。 这幅画一共画了两个时辰,程许薇也足足坐了两个时辰,她一点也不觉得烦躁,甚至一直笑着。 等画完了,两人不知道为什么脸颊都微微的有些红晕。 或许是因为坐久了充血了,又或者是今日的抬眼太毒了吧。 程许薇接过画眼中一亮随后望向我,道:“先生画的真好看,我都不知道我原来是好看的。” 我一愣,看着她望着自己的画像出神,忍不住道:“谁说你不好看吗?” 程许薇似乎有些伤心的低下头,点点头,抿唇道:“我有个姐姐,她比我好看,爹爹娘亲更喜欢她,我在学院里也不好看,阿正不也说我长得丑吗?” “他胡说八道的你也相信?”说罢,我安慰道:“我看你就挺好看的。” 程许薇抬眼看我许久,忽然笑道:“王妃娘娘和郡主都是那么好看的人,我这样的就连知秋姑姑都比不上,您就别安慰我了。” 我蹙眉,觉得她不该妄自菲薄才是。 便道:“可你从不丑,只是爱做男子打扮有了些许英气,你为何不看看秦将军呢?她这般的巾帼女英雄有谁拘泥于她的样貌吗?” 程许薇噘嘴:“我又不会武功。” “可你总是有优点的,譬如,你的眼睛就很好看,皮肤也很白,嘴唇...” 程许薇愣住,我也愣住。 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 “先生说的都是真的?”她弯下腰凑近过来,连呼吸都好像喷洒在了我的脸上。 “先生当真觉得我好看?” 我有些心惊胆战的移开眼,胡乱点头。 这丫头的心情怎么时好时坏的? 看见我点头后的程许薇可高兴了,收好画卷像是什么宝贝似的揣在怀里,回头看我说:“先生从不骗人我相信先生,那先生明天见啦!” 等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走了我才松了口气,碰了碰还在发烫的脸觉得奇怪。 难道是生病了? 看来又得去舅舅哪儿多吃一副药了。 ...... 颜乐康一边摸着胡子一边给我把脉,拧紧了眉头,时而疑惑的啧一声。 “舅舅?” 颜乐康收回手,看我:“你的身子最近挺好的,只需要按时服药就好。” 我皱眉,回想起那日的脸红发烫还有些晕乎乎的感觉觉得实在不能忽视,于是道:“可最近总是觉得身子发烫,头晕,心也跳的极快。” 颜乐康眉头一挑,惊诧:“什么时候会有这种症状?” “大概是我教许薇丹青的时候就常常出现。” “.......”颜乐康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指着我说:“笨小子,太笨了!” ------------ 番外【8】 “舅舅何出此言?” 颜乐康收起笑,已经开始慢条斯理的收拾药箱了,看着我还有一丝戏谑。 说:“混小子,你这是相思病。” 我沉吟片刻,不知道这相思病是什么病。 等反应过来时,又出现了脸红心跳的反应,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唇瓣着急道:“不是的,不是的舅舅,她是我学生,我怎会?” 颜乐康收拾好东西看他:“这会不会的得问你啊,不过也是好事,别担心,这相思病的药啊就是你那位学生,她若也与你一样那你这病就不药而愈,可若不是...” 他长叹了一口气,惋惜道:“那就是病入膏肓也无可救药!” 我不敢相信,一直紧紧抓着轮椅把守,嘴唇抿成一条线,微微蹙眉心绪不宁的看着某一处,可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那个人喊着我先生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软糯,很好听。 每次她叫自己的时候,心里都会特别满足,可是这是他第一次为人师长的骄傲才对,怎么会是对自己弟子的臆想? 我觉得我真是禽兽不如,竟然如此无耻! 等颜乐康离开之后我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方设法的去忘记脑子里的声音,譬如看书写字让自己忙碌起来,又或者让阿正与自己讲别的事情。 可始终无法彻底安宁。 他当真对程许薇有了...那样的心思? 这日阿正照常来与我说外面的趣事儿,而我一边听着一边抄写着金刚经静心。 他说完东街新来的戏园子忽然话头一转,道:“对了世子,今早陛下给太子爷赐婚了,据说婚期就在三个月后,你可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我看他一眼,无语道:“你都不知道,我上哪里知道去?” 阿正嘿嘿一笑,颇有些猥琐道:“说来我还有些惊讶,那姑娘居然是程家千金!” 忽然,随着身体的僵硬石化,毛笔上的墨水凝聚的太多一下子低落到纸上,黑色的墨瞬间将白色的纸污染了一大块,不能用了。 我的心头像是掀起了千层巨浪,按着抖动的手放下了笔,好半天才犹豫问道:“哪个程家?哪个千金?” 阿正道:“就是太傅府的千金啊,就是程许薇啊!” 话音刚落,阿正忽然惊呼一声跑过来:“世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怎么了?” 我刚想开口说话,忽然胸口一阵剧痛,火烧火燎的难受,随后只觉得喉咙有腥甜的东西涌了出去,等我开口说了一个‘程’字后,猛地开始吐血起来。 鲜红的血喷洒在了还未写完的宣纸上,阿正声声激动的呼唤着我,我也好想马上起身,可是我做不到,浑身都在疼,五脏六腑就像是被人拿火在烧,难受,到处都在难受。 随后,我便没了意识。 “平安你别吓娘亲,娘亲不许你有事,你快好起来好不好?” “长欢...你想别急。” “是啊娘,哥哥肯定会没事的。” 颜长欢哭喊着摇头,一把扑倒在地,说着什么都怪她自己,都是因为她平安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薛越无奈,蹲下身抱住她,叫她别再哭了,否则眼睛就更难受了。 到了半夜我终于从黑暗里解脱出来,转眼便看见一直守候在我身边的母亲,似乎是听见我动了立马摸索着抱住我。 喊:“平安!是不是平安醒了?” 我回抱住娘亲:“娘,我没事了。” “...平安你到底怎么了?你还疼不疼啊?” 我擦干了娘亲的眼泪,心里头却不是滋味,连一个笑容都提不起来。 父亲忽然走进来,阴沉着脸把目前扶了起来,对我道:“程姑娘白日里来过一趟。” 我的手忍不住握成拳头,克制道:“她...怎么来了?” “她说她不想嫁给太子,想嫁给你。”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父亲,似乎不太相信,但心里拿出苦涩的地方似乎好像溢出来一些甜甜的东西,好像不那么苦了。 我愣了半天没有回应,父亲便叹道:“不过被她父亲带走了。” 母亲这时忽然出声道:“平安,你告诉母亲,你喜欢那姑娘吗?若你喜欢娘亲就算是去求陛下也把这婚给改了,只要你一句话。” 我的内心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可是我不敢说出口。 我这样的身子,许薇嫁给我岂不是受委屈?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可能某一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就算是活着,我这条腿也是累赘。 忽然鼻子一酸,有眼泪从眼眶里逃了出来。 我咬紧牙关摇头。 说:“不要,娘,她嫁给太子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太子表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以后会是大周的皇帝,她能见到许多更厉害的人更好看的风景,还能有无上的权利。 这是我完全给不了她的。 或许她的人生就该这般高贵。 父亲似乎对我这样的决定有些不满,但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将还想劝说我的母亲给带走了。 而我,却只能无能的望着天花板悲壮的哭,连起身下地都做不到。 我就是个累赘啊! 也许就不该奢望什么,这辈子就在这小院子里度过一生又或许不是一件功德? 许薇很好,但自己不该肖想。 后来我让阿正不许再说关于程许薇的任何一件事情,自己装作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她也十分配合的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但我知道我忘不了她,这辈子我只能用时间来掩埋这份感情,但绝不会忘记她。 这是我十八年里第一次有光照了进来,虽然这光已经不属于我了。 忽然有一日,程许薇身边的丫鬟忽然来了王府说要见我,我本来不想见,可是那人却像是疯了一般冲进我的小院。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世子和您快去看看小姐吧!我家小姐疯了,真的疯了!” 我顿时慌张起来,手中的手也落在了腿上,随后滑落在地。 我等不了阿正来推我,便自己滚动着椅子到她面前去,焦急道:“她怎么了?” “小姐她与老爷大吵了一架,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听见有声音就进去了,谁知道小姐居然要毁了自己的脸,说什么太子不会要一个丑八怪就不会娶她。” 那丫鬟哭着说道:“她被老爷打了一顿,寻常早就哭出声音来了,这一次小姐不但没有哭还等着老爷打下去,说什么,算是还老爷养育之恩。” “世子我求您去看看小姐,她最听您的话了,您去的话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她挨打了,她疼不疼? 有没有真的伤到自己? 我一时着急早把什么避嫌忘得一干二净,慌忙让阿正赶紧去准备马车去太傅府,那丫鬟见状连忙磕头谢恩。 ------------ 番外【9】 我从不知道我这轮椅原来可以转的那样快,阿正担忧的在身后追赶着,见到程许薇的丫鬟便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 还把那丫头给训斥了一顿,我已经没有精力去管辖他。 等到了太傅府,程太傅居然就站在大门口,似乎就是等着我来,然后将我赶走的。 他的神情冷漠而疏离,负手而立还穿着朝服,想来是刚下朝不久。 我的喉咙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看着他想要穿过那道门去。 忽然,身边一个身影跑了过去,一把跪在他面前磕了一个头,哭喊着说:“老爷我求求您就让世子去看看小姐吧!小姐最听世子的话,要是世子去劝小姐一定不会再寻思的!” 程太傅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虽然并没有看出生气的情绪,但那表情也不像是欢迎。 丫鬟还在哭,抓着程太傅的衣摆:“老爷您不能看着小姐去死啊!小姐从小就被您舍弃,如今就因为嫡女的身份您都要榨干抹净,您这样还算什么爹啊!” 话音刚落,那丫鬟忽然就被程太傅踹了一脚,一下子滚下了台阶,头破血流。 阿正本来还在看笑话,见此情景顿时跑过去将丫鬟搀扶了起来,说道:“什么太傅居然打人!” 程太傅却是气狠了,转身让下人去请大夫给丫鬟看看,随后望向我。 神情千转百回,实在看不明白。 终于开口,道:“世子既然来了便劝导小女几句,婚姻大事,为父也不能害了她。” 不知为何,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延伸到头顶。 不是因为程太傅不愿意改变主意,而是因为这人对自己的女儿竟是如此恶劣。 好像她是生是死,或是要疯要傻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只要三个月后她能穿上嫁衣安安稳稳的去当太子妃就万事大吉。 我咬紧了牙关,为许薇有这样的爹感到心疼。 随后让阿正推着轮椅进门,一路上下人见到我都怯生生的退到一边去,等我走后便开始窃窃私语。 程许薇的房门被钉子定死了,外面还有拿着木棍的小厮守着。 好像里面住的不是人,是防着牲口。 我抓紧了把手,心里一阵委屈。 阿正看着守门的人连忙道:“还不快开门,这可是你们老爷请来的。” 守门的二人对视一眼,随后有一人拿出门钥匙,推开了房门。 门中幽静,好像无人居住的样子。 我侧头与阿正点了点头,后者立马明白过来推着轮椅进了门,而后离开,关上了房门。 我坐立在房中却只能看到方寸,其余角落都是黑暗看不真切的,但我似乎能知道她此刻在哪里,于是紧紧的盯着右侧的角落。 轻轻唤了声:“许薇?” 随后只见黑暗里有什么影子动了动,程许薇那双眼睛怯怯的看着我,却不敢过来。 我便只好推着轮椅过去。 等到了她面前,又觉得距离合适的时候才伸出手:“许薇不怕,没人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了。” 程许薇哭着摇头,声音像个刚出生的小猫儿似的,哭得人揪心。 半晌后,她忽然伸出手抓紧了我的手,而后贴近她的脸颊,微凉光滑的触感让我想要缩回去,却又舍不得。 只听她道:“先生...是来接我走的吗?” 她的眼睛很红,好像是哭的太久了,比起上一次见她,脸色也难看了许多,我叹息:“瘦了,怎么没照顾好自己。” 程许薇似乎心里某一处一下子被点燃了,猛地起身扑向我,将我抱得发紧。 “我不要嫁给太子,只有你对我好,我想跟你走,你让我跟着你好不好?” 我呼吸一顿,一时不知道是该回抱住她,还是将她推开才好。 而最终我也只是任由被她抱着,眼泪鼻涕落在我的衣袍上。 我声音干涩道:“太子殿下会对你好的。” “不会!”程许薇忽然激动道:“我爹让我嫁给太子,是为了巩固他自己的势力,太子对我不会有任何感情,我也不喜欢他!” 她忽然又贴近了我几分,微凉的脸颊贴在我的肌肤上,这样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想要克制。 谁料程许薇居然恶劣的蹭了起来。 “先生,你可怜我好不好?我爹她不喜欢我,我母亲是我的后娘,我那姐姐是私生女而已,可笑吗?私生女居然比我还出生的早,我娘活活被气死,我爹立马迎娶后娘过门,我恨他,我没有一刻不想杀了他给娘报仇!” 许是因为这段故事实在可怜,我经不住将手搭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她得到了安慰,语气似乎也不怎么激动了,只是缓缓坐在地上,将脑袋放在我的膝盖上,枕着我的腿流着泪说着话。 “太子要的是我太傅府嫡女的身份,如果不是我生母是永博侯府的女儿,我爹也不会想起我,我嫁过去不会好的。” 我拍拍她的脑袋,发丝就在我的手里心。 “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她委屈的哭着,抱紧了我的腰肢,像是找到了唯一的依仗。 可是我真的可以做她的依仗吗? 我张了张口:“许薇,我是个瘸子,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寰的病人,殿下他英明神武,比我好,一定也会觉得你好。” 程许薇摇着头,可怜巴巴的抬起头,那神情活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 “不是的不是的,先生是天下最好的先生,我不要什么太子我只要先生,我只要你!” “!”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想知道是我理解错误还是... “我从第一眼见到先生就喜欢,就想要你!我才不想学什么丹青!我想要的从头到尾想要的都是先生和我在一起!” 她眼神炙热,仿佛是在证明她说的都是真挚的热忱的,她的爱也是。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心里却是高兴的,原来这就是相思病的药,原来相思并非是什么恶症。 我动了动喉结:“你...” 程许薇忽然站起来看着我,而我因为坐着便要抬头仰视她,只见她苦笑:“我是大逆不道,我是弄虚作假,可先生对我不会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对不对?先生对我也有感情对不对?” 她的眼眸在我的眼睛里寻找着什么。 我想否认,可是嘴巴却怎么也动不了。 ------------ 番外【10】 “许薇,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我不要其他的,我只要你,只要你现在告诉我你对我什么情谊,我就明白我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我骗不了自己的心。 但我若是说了那些情愫,对她来说难道不是一种压力吗? 她将要嫁给太子做太子妃,就不该背负这些情债才对。 我十分想否认,可是我也做不到。 只是沉默,心虚的低下头去。 可到底也是瞒不住程许薇的,她在我身边时间虽然不如阿正,可却也知道我这人说不了谎。 知道我不答,也就明白我的答案是什么了。 抽搐着嘴角笑着,笑着笑着又哭了,质问我说:“先生明明对我是和我对你一样的感情,为什么不敢认?” “许薇...” “如果是因为我的身份,那先生不必在意。” 她忽然止住了眼泪,笑意温柔的蹲在我脚边,仰头看我,问我:“如果我不曾和太子有婚约,那先生可愿意娶我?” 我看着她的神情张了张口。 我若是个正常人一定会娶。 倘若她不曾是太子妃的人选,我会娶。 倘若... 可没有倘若给我选择啊! 我悲切的看着她,伸手触碰她的脸颊。 “许薇,不要因为一时的感情而冲动,如今的选择是你一生的幸福。” 程许薇蹙眉:“你又怎么知道跟你在一起我不会幸福?” 她吸了吸鼻子,苦笑:“只有跟先生在一起,我才是最快乐的,我不想做太子妃不想进宫,先生娶我好不好?” 我想告诉她皇命不可违,可我也知道只要父亲去求陛下,陛下也会收回成命,可是... 我与她只见有太多的苦难,我只想她快快乐乐的活下去,而不是跟着我成为一个被人嗤笑的对象。 她说:“先生娶我好不好?” 她说:“此生我只会嫁给先生,若您不娶我,那我程许薇宁愿自梳,宁愿青灯古佛作伴,了此一生!” 她说:“是先生要看清自己的心。” 我的心? 我抚上心头一种异样涌了上来,我快要动摇了。 可程许薇忽然起身走到梳妆台前,胡乱抓起一只发簪,就在我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的时候,身子往前一扑想要夺过发簪。 可我忘了,我是瘸子,我站不起来。 “许薇!” 血,落在地上,落在我的手上,我悲痛欲绝的看着地上的血,遥遥望着那个站的笔直的人。 她竟然笑了。 一条犹如蜈蚣的伤疤血痕出现在了她的脸上,血液布满她的下半张脸,我伸出手想要按住她的伤口,可是我趴在地上只能无助的看着她。 她低头拉住我的手,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 她的血将我的双手全部染红,我害怕的很,想要撕下衣服却被她按住。 “先生,我毁了容,太子不会要我了,世人皆不会要我了,你还要我吗?” 我艰难的爬向她,捂住她的伤口哭道:“你这是何苦?值得吗?” 程许薇哭着笑说:“只有爱与不爱,哪有值不值得?” 我将她抱进怀中,从前一直压抑的情绪忽然爆发出来,猩红的双目看着前方。 “要,我要你的!” 凭什么我生下来就比人弱?凭什么我要是瘸子?又凭什么我要照顾旁人的感受一味温柔?明明我才是那个受伤的人啊! 而如今,我又为何要用自己的残缺,把如此真心待我之人拒之门外? ...... 程许薇毁容一事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她自己也早早放出风声,因她嫁的人是未来储君,而她若是成了国母,脸上有损便是损了大周颜面。 陛下亲自派人来确认事实,但若程太傅真的把程许薇交出去,那么程太傅就是一个欺君之罪,可若不交,更是抗旨不遵。 没了法子,他只能把大女儿给带出来了,毕竟当初陛下下的旨是要太傅家的嫡女。 虽然这嫡女身份不及程许薇,但也确实是程家女。 如此才保下了颜面和性命。 至于他对程许薇这个女儿已经失望透顶,根本不想管她。 如今望着凌安王下的聘礼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他女儿这幅尊容也没人敢娶了。 如今凌安王世子居然愿意花重金求取,还是端的世子妃的名头,他可巴不得用这个白眼狼换一个前程。 只是两家也都明白他不是看中了凌安王府,他不过是想快点把这个令他丢人现眼的女儿脱手出去,至于嫁给他都不在乎。 嫁出去之后,他也权当没有这个女儿罢了。 成婚当天,凌安王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而太傅府却只是门口系了红绫贴了喜字,里头冷清寒酸的像是出丧。 主母坐在上位连正眼都没看她几眼就把交代的话说完了,太傅更是一句话也没有。 可程许薇明白,今日过后,她的好日子就来了。 所以她是笑着出嫁的,她在轿子里看见了她未来夫君吃力的被人抬下了马背,轮椅还没坐热,气喘吁吁的就来轿子前接她。 如今人人都笑话他俩,丑八怪配瘸子,天生一对。 可是只有他们二人明白,此种结局到底为何而来。 程许薇笑着笑着便又哭了,颤颤巍巍握上夫君的手,然后被他猛地一拉扯坐进了他的怀中。 “哭了?” 红纱盖头下我笑着摇头,抱紧了他:“不哭了,以后都不会哭了。” 今后他与她只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唯不负彼此,儿孙满堂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连绵不绝,此后再无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