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节：跟钱没关系 2015年，广庆百乐门员工宿舍303房 这是一间单人宿舍，20平左右，地面是水泥的，墙上贴着瓷砖，房内有床、衣柜、桌子等基本家具，床头柜上还摆着个钱包。 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起钱包。 手的主人是个青年男子，20岁出头，相貌英俊，只是头上包了一圈厚厚的白纱布，瞧着有点不雅，像个阿三。 青年打开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身份证，身份证照片上的男子正是他的模样，在姓名一栏写的是“王盘”，国籍“大夏人民共和国”，出生年月1993年7月11日。 青年看着身份证照片，一段记忆从他脑海中闪过：他叫王盘，是大夏国一个梦想当大导演的有志青年，家里却不支持他的梦想。因此他离家出走跑了出来，在百乐门找到了一份剧场导演的工作，打算从低做起，实现导演梦。 可青年分明记得自己不是大夏国人，而是来自地球中国。他也没有家人，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最重要的是，他也不叫王盘，而是叫做…… 青年皱起眉来。 他不记得了。 他刚才在厕所里摔了一跤，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头缠纱布躺在这里了，很多事也不记得了，包括自己叫什么……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青年下意识地从床上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个“妈”字。 母亲，朱丹阳，这条信息从青年的脑海中闪过。 他迟疑了两秒，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一个惊喜的女人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宝贝，你终于肯接妈妈的电话啦！”似乎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过她的电话了。 青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嗯”了一声。 “你现在在哪呢？在干嘛？过得好不好？住的好不好？吃得好不好？吃过午饭了吗？……” 电话那头的朱丹阳絮叨个不停，嘘寒问暖，青年面无表情，时不时“嗯”“哦”“还行”地回上两声。 可能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关系，他向来感情淡漠，就算是面对亲生母亲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感觉，更何况电话那头的是“王盘”的母亲。 对他来说，电话那头的朱丹阳只是一个陌生人。 “……你现在都好就行。” 虽然青年的回应很冷淡，但是朱丹阳却不以为意，反而显得很欣慰，似乎只要儿子能够接她的电话、能够听到儿子的声音，对她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了。 青年听出了这一点，微微动容。 这时，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叫朱丹阳。 “好了，妈妈就不说了，你照顾好自己，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一写起剧本来就连饭都不吃了……” 嘴上说着“不说了”，朱丹阳却是又絮叨了好几句才终于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青年坐在床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身份证，发起呆来。 按照他有限的记忆，他这应该叫做“穿越”了。 过去的他已经不存在，以后他只能以“王盘”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忘却自己的本名，丢失自己的过去…… 王盘很快就从这股淡淡的愁绪中振作起来。 不管他叫张三李四还是王盘，日子总是要过的，还能寻死咋地？所以他得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生活了。 还好，他在百乐门有一份工作，生计暂时不愁。虽说“剧场导演”这工作他不会，但是他有天赋啊——他记得自己在孤儿院里就唆使过小伙伴打架，应该算是有导演天赋了，学起来应该很快…… 王盘正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手机却是又响了短促的两声。 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朱丹阳发来的短信。 点开一看，内容如下：“宝贝，如果可以的话，你爸也想支持你去追寻自己的梦想，但谁让你是家里的长子长孙呢？长丰终究还是要你来继承的，你要理解你爸。其实你这一走，你爸嘴上不说，心里也难受，我好几次看到他坐在你房间里发呆。如果可以的话，给你爸打个电话好吗？就算只问候两句，我相信他也一定很高兴的。” 长子长孙？长丰？继承？ 王盘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半分钟，然后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起了“长丰”，找到如下信息： 长丰集团，一般指长丰日化集团，由大夏人王国平于汉历1961年创立，总部设于大夏申城……2013年12月，世界品牌实验室编制的《2013世界品牌500强》揭晓，长丰日化排名第267……2013年7月，发布2013《财富》世界500强，排名328……年营业额，1668亿（2013）……市值7810亿，2015年3月18日16：00（燕京时间）……董事长，王安（2013）…… 在王盘的记忆中，王安正是他的父亲，和星河百科上那张王安的照片一样。 原来，他现在是一家世界500强公司的继承人。 “……” 王盘打开通讯录，翻找起“爸”的号码来。 其实仔细想想，他也没什么导演天赋。 就连导演是干什么的他都不知道，实在无法代替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完成这个梦想，还不如回去当长丰太子爷呢。 当然了，这和钱无关，主要是想为父母分担压力。 王盘很快就找到了爸爸的号码，精神一振，就像是找到了一条通往天堂的阶梯。 他手指按了上去，正要拨出这个号码，却在手指即将按上屏幕的时候，整个人僵直了。 他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面孔涨得通红，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嗬……嗬……” 王盘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恐怖声音，像条被油炸的鱼在地上颤抖抽搐，额头青筋暴露，眼珠都快凸出来了，眼球充满血丝。 痛！ 无尽的疼痛席卷而来，覆盖他的全身，钻入他的骨髓，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伴随其而来的，还有一道强烈的意志——“我不回去，我要当大导演！”。 那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意志！ “嗬…………” 颤抖了一会儿后，王盘渐渐停止了抽搐，喉咙里也不出声了，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嘴角、鼻孔、眼角有鲜血流了出来，形状恐怖。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敲了几下后，见没人应，那人直接推门进了来。 来人个子不高，一身西装穿在身上松松垮垮，正是广庆百乐门的剧场经理卢海龙。 “王……” 卢海龙进来后，话音未落，骤然看到王盘躺在地上七窍流血、一动不动，这让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面色陡变，惊恐万分。 “啊！” 他大叫一声，双腿发软，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爬到了门外，放声大叫起来：“死人啦！死人啦！快来人啊！……” 周围宿舍有两个正在休息的员工闻声赶了出来，飞快跑了过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卢海龙被吓得面色惨白，颤抖着伸出手来指向303房的房门，“王……王……王盘……” 他结结巴巴，话还没说完，突然双眼圆瞪，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303房的房门方向，像是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一般。 只见王盘正好端端地站在门口，面色红润有光泽，除了脸上有血外，看着很健康，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你不是七窍流血死了吗！” 卢海龙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七窍流血是七窍流血，死是死，这是两码事，你千万不要混淆。” 王盘站在门口，纠正了卢海龙话里的错误。 然后，他一边用手擦着脸上的血，一边绞尽脑汁解释：“我刚才……只是有点上火，出了点血，所以躺地上凉快一下而已。” “……” ------------ 第二节：暗度陈仓 虽然王盘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但是一脸血的样子还是太吓人了。 卢海龙和另外两名剧场工作人员在惊慌过后，还是坚决把他送去了市区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的结果却是除了额头上撞出的皮外伤外，其他屁事没有。 而对于卢海龙所描述的王盘之前七窍流血的状况，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让他多休息，于是几人又把王盘送了回来。 到了宿舍后，王盘被按在了床上强制休息。 “……好好休息，体检费……公司会报销的。” 卢海龙站在床边，心有余悸，说了这么一句话。 之后，他想了想，道：“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他本来是有事要找王盘的，但是王盘刚才那七窍流血的模样太吓人了，他想想还是先不说了，让王盘先好好休息吧。 卢海龙走了后，王盘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过去把门锁好，然后重新回到床上坐着。 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有话好好说，没必要弄得这么脏嘛。” 他刚才也以为自己真要死了，结果在剧痛过后却又活了过来。除了浑身酸痛，也没感受到有什么后遗症。 面对王盘的自言自语，他体内没有半点动静，王盘却知道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意念还存在自己体内。 “你有梦想，我理解，我支持，但那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啊。说实在的，我连导演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根本无法代替你完成你的梦想……俗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父子没有隔夜仇……” 王盘自言自语地说了半天，体内却没半点动静，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理解自己。 要不，再试试看？ 王盘这样想着，然后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结果刚找到“爸”的号码，他就面色大变。 那种痛楚的感觉又来了！ 他赶紧把手机一关，那种感觉像退潮般迅速褪去。 王盘苦笑起来：“我服了你了。” 他看出来了，这具身体原主人残留的意志执拗得很，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来他想回去感受一下家庭温暖都不行，只能按照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意志生活下去。 不过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硬的不行，他可以来软的呀…… 王盘眼神闪烁，突然出声：“好，我认输。你想当导演是吧？那就让我来代替你完成你未尽的梦想吧！” 他突然想到一个法子：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不是想当大导演吗？但是现在这具身体是自己在掌握，所以他想要完成梦想，只能通过自己。 如果自己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证明了，自己在这一行只会失败，实在无法当一个大导演，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对方总不会还这么蛮不讲理吧？多少会松动吧？到时候实在干不下去，自己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业了…… 就在王盘说出“代替你完成你未尽的梦想”后，他突然感到一股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一阵春风拂过他的脑回路，很舒服。 成，有正向反馈了，看来这条思路具有可行性，也证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看不到他的内心想法。 王盘心下大定。 思路有了，接下来就是执行了。 王盘觉得这不难。 成功很难，失败还不容易？ 正好，接下来就有一个失败的机会： 百乐门有自己的固定演出场地，是小剧场演出模式，每次演出会分成几个单元，表演传统曲艺、小品、短话剧、演唱等内容。而在下周的百乐门演出中，王盘会执导其中的一个单元，这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商业执导机会。 只要自己弄个“合适”的剧目出来，反馈惨淡，失败了，就能让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看到自己确实不适合干这行了，这就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要是反馈再惨一点，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再脆弱一点，说不定就直接一步到位了！ “嗯。” 具体思路有了，王盘满意地点头，走下床来，走到桌子前，拉开抽屉找出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工作日记翻看起来。 从工作日记上可以看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对于自己的第一次商业执导是非常重视的，做了很多计划推想，都是从百乐门的经典剧目中选择的，只不过也是因为太重视了，他到现在都没有定下究竟要排什么节目，演员自然也没定。 “不行，不行，这些都是啥呀？都不行！” 王盘装模作样地看着，在一项项候选计划上打叉。 这些都是百乐门的经典剧目，而经典就意味着好。为了失败，保险起见，他最好还是不要选这些。 全部打叉后，王盘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都不行，看来只能我亲自出马了……” 他说着，直接就在工作日记上开始写起来。 话剧：小明之死 小明早上起床，洗脸，刷牙，开始做早饭。小明很烦恼，今天喝粥还是吃面条呢？他一边想一边转起圈来，转了第一圈，转了第二圈，转了第三圈，转了第四圈，转了第五圈。突然，小明一拍脑袋，他决定了，下面给自己吃…… 王盘对于写崩一个本子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在他有限的记忆中，他作文似乎从来没有超出5分过，小学老师对他的评价也非常一致——“流水账，混字数”。 他就不信这种东西弄出来还能不失败！ 王盘写得兴高采烈，可他还没高兴多久，突然笔头一顿，双眼突出。 又来了！ 王盘赶紧停手，那种感觉又迅速褪去。 他苦笑起来。 没那么好糊弄啊…… 王盘想了想，开始修改。 他把“小明”改成了“王阳明”，剧情没改，正要接着写，结果双眼又像蛤蟆一样突了出来，于是赶紧又停手。 难搞啊…… 王盘接着又尝试了几种糊弄写法，结果都不行，最后只能愁眉苦脸。 看来就算他要自己写个本子来添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得有章法才行。 既要注定扑街，又要过得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那一关，这对于他这样一个作文苦手，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突然，王盘双眼一亮。 “有了！” 他放下笔，拿出了手机，开始搜索起来，很快就搜索到夏国收视率最高的节目——春节联欢晚会。 接着，他开始搜索春晚的节目单。 “春晚是最大的舞台，能在春晚上演出的，必定都是最精彩的节目。只要能够成功地仿出一部来，必定能够取得成功！……” 他嘴上小声嘀咕着，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说道，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能在春晚上演出的，必定都是最精彩的节目，只要能够全部反着来，剔除所有成功因素，那必定会失败！ 这次，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没过激反应。 有戏！ 王盘更快地搜索起来，比较了一番后，最终决定弄小品，并且找了近几年春晚的几个小品认真看起来。 …… 王盘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是被穿越后的那一下撞坏了，对于春晚上这些精彩的节目，他没有任何感觉，看的时候非常理智。 不过这样也好，能够方便他分析： 嗯，演出者不是小鲜肉就是小花旦，那就反着来，到时候选演员挑歪瓜裂枣……一句同样的话要多次反复说，嗯，那就尽量不要把一句同样的话多次反复说……重点来了，这是重点，要歌颂，要煽情，要伟光正！嗯，那就不歌颂，不煽情，搞三俗！…… 王盘看得连连点头，只觉得受益匪浅，心里头也按照那些失败要点琢磨起来，很快就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思。 构思是这样的：一对长得歪瓜裂枣的中老年夫妇，做了一双拐，原本想卖的对象却不需要了，于是拐的销路成了问题。为了把拐卖出去，老头逮住一个长得同样歪瓜裂枣的大叔，使劲浑身解数忽悠对方，最终成功地拐卖给了这个双腿健康的陌生人，坏人获得了胜利！ 王盘又想了一遍，对自己这个构思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歌颂，不煽情，坏人胜利，够三俗。这全部都是跟春晚的好作品反着来的，集齐了失败的要点，何愁不失败？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过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那一关了。 王盘谨慎地写了起来。 场景：舞台中央，长凳一张 道具：一副拐杖，一辆自行车 人物： A：骗子，心思机敏 B：骗子的妻子，为人实在，具有正义感 C：厨师，为人憨厚，智商不足 正文： 人物A出场，B紧随其后 B：啊~~~大忽悠！大忽悠！ A：喊啥大忽悠，今儿出来卖这玩意儿，别叫我艺名行不行？ B：孩儿他爸。 …… 王盘写得很谨慎，结果一直到他写完，都再没有那种痛楚来袭的感觉，这让他长出了一口气。 成了！ 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水平也不咋地，只要写得稍微像那么回事，他好坏都看不出来。 王盘这样想着。 接着，他甩了甩酸痛的手，把自己写的这些东西又看了一遍，却和看那些春晚节目一样，没有任何感觉。 看来他脑子确实撞坏了，看好的没反应，看差的也没反应。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王盘志满意得，想了想，给这剧目写了个剧目名。 《卖拐》。 ------------ 第三节：奇人异士 王盘这个本子写完已经到傍晚了，夕阳从窗外洒进来，把地面铺成金黄色，灰尘在昏黄的光柱中上下翻滚。 他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自己的工作日记。 本子有了，接下来就是演员了。 王盘还记得卢海龙“有事找他”的话，拿起手机找到了他的号码，直接就拨了过去。 卢海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王啊，有事吗？你身体不舒服了？”听语气有些谨慎小心。 王盘说：“不是，卢经理，我身体没事，就是想和你谈谈我下周执导演出的事。” 卢海龙松了一口气，“哦，没事就好……你的执导演出……这事不急，你才刚入职，现在还没队呢。” 广庆百乐门一共有三个队，分别是一队二队三队，每次演出都是分队伍进行的，比如说这周六晚上的演出，就是二队负责，跟一队三队无关。 而不同队伍的成员，工资和绩效这些东西也都是分开算的。 “这样吧……” 卢海龙那头沉吟了一番，说道：“明天礼拜二，下午正好开大会。到时候你来模拟剧场跟大家伙儿见个面，也把你入队的事给解决了，之后的演出这些具体的事，你就跟你的队长去商量就行。” 王盘闻言，说：“好。” …… 广庆百乐门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位于市区的百乐门剧场，专门负责演出，另一个部分是位于郊区的生活中心，是一栋老旧的大楼，内有员工宿舍、模拟剧场、各色排练室等等。 现在模拟剧场中正召开每周例行的员工大会。 所谓的模拟剧场，是个仿百乐门市区剧场的大房间，东面一个大舞台，下边是三排椅子。 现在舞台下边的三排椅子上都坐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舞台上站着两个人，分别是王盘和卢海龙。 “王盘是燕京影视学院进修班毕业的，还有海外留学经历，可谓是中西合璧。在现在这样一个变革的新时代，传统文化正亟需新力量的注入，像王盘这样的人才也正是我们百乐门所需要的。” 卢海龙滔滔不绝地做着领导发言，最后呼吁：“来，让我们欢迎王盘的加入！” 说完，自己带头鼓起掌来，下边掌声稀稀落落。 随后卢海龙挥手，凌空虚按，掌声停息。 “王盘干的是幕后工作，剧场导演，至于他具体加入到哪个队……” 卢海龙思忖起来。 王盘这家伙，燕京影视学院导演进修班毕业（非本科），这种班，门槛不高。海外留学不假，学的却是经济，所以学历不上不下，专业能力尚不清楚。 这种家伙，他一般都是先放到三队去的。 广庆百乐门三个队，三队观众最少，人气最低。把王盘放三队，可以先看看效果，以免能力不佳拖累了一队二队的演出。 昨天他去找王盘，也就是想说这事，先通个气，结果没想到看到了王盘七窍流血的一幕，吓得他当时没敢说。 “……这样吧。” 卢海龙一番思忖后，拿了主意：“王盘，你自己说说看，你想加入哪个队伍？” 他决定了，对于这种奇葩还是采取温和点的方式，别刺激到了王盘，动不动又七窍流血，吓都能吓死个人。 想到这，卢海龙不禁抱怨起了人事部，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么个麻烦的家伙招进来的…… 自己选队伍？ 卢海龙话一出口，底下许多人都眼露好奇之色。 新成员的归属向来是上面说了算的，这种让成员自己决定……台上这个包得像个阿三的家伙又是个关系户？ “你想去一队呢？” 台上的卢海龙还在说着，手一边比划着，指向台下，示意哪边是哪一队，“还是去二队？又或者说去三队？” 王盘站在卢海龙身边，一时没说话。 他的视线跟着卢海龙的比划，把下面这些人打量了一遍：一队的那些人，兵强马壮，二队的那一堆，好些个帅哥靓女，三队的那一拨…… 看到三队那一块，王盘眼中突然冒出了精光。 瞧瞧那些人呀！ 有个大妈在偷偷嗑瓜子，每次手伸入口袋里再拿出来时候，就带出了一把瓜子；有个大叔靠在椅背上，脑袋微微上仰，双眼似睁非闭，胸口起伏平缓，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睡着；有个老大爷呆呆地看着这边，目光呆滞，右手还时不时地哆嗦一下，像是老年痴呆外加帕金森的综合症状…… 按照他从春晚总结的经验，这些正是他要的绝世人才啊！ “我选三队！” 王盘果断出口，掷地有声。 好本子有了，再加上这些奇人异士，他大事何愁不成？ 天助我也！ 现场众人听到王盘的选择，纷纷露出诧异之色，闹不清这个关系户为什么有后门不走非要往茅坑里冲。 卢海龙也是非常惊讶，不过马上就眼露喜色。 虽然他也不知道王盘怎么想的，不过这不正是他想要的最好结果吗？ “好！” 卢海龙先是大赞一声，然后对台下一个人说道：“谢队，那么王盘就分给你们队了，你可帮我带好他。另外，按照惯例，你在下周拿一个单元出来给他试试手……” 交代完了王盘的事后，卢海龙就让王盘下去坐了。待王盘入座后，又说起了别的事来。 “吕光鑫请了假，我已经批了，所以二队下周少个人。我个人是想着从一队调个人过去……” 这一番会议开到三点多才结束。 会议结束后，各队还有自己的小会要开。 一队二队敬老爱幼，分别带队去别的排练室开会了，现场留给了三队。 三队的队长谢君竹上了台，开始开会：“刚才的会议内容大家也都听到了，下周演出大致照旧，稍作调整……” 王盘看着台上。 这三队队长谢君竹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家，长得好看，眉黛春山、秋水剪瞳，眉宇间有两分英气，扎了个高马尾，看着颇为精明干练。 王盘微微皱眉，对这个和三队画风格格不入的家伙颇为嫌弃，只觉得这谢君竹要再老个几十岁才好。 “王盘新加入我们，按惯例，要拿一个单元出来给他……” 谢君竹正说着，坐王盘右手边过去两个位置的一个大叔突然出声：“谢姑娘，我手机怎么上不了网了？” 王盘侧头看了一眼，见那大叔戴着个老花镜，举着手机，一脸疑惑。 谢君竹向王盘看了一眼，王盘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尴尬。 犹豫了两秒，她还是从台上走了下来，到那大叔身边给他看起来：“我看看……秦叔，你没连WIFI，你是不是又自己关掉了？” 秦叔更加困惑了，“我没没动过啊，我连那什么歪什么的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关呢。”突然，秦叔转头，对着另一位大叔怒视，“肯定是你弄的，老关！” 老关也不是好惹的：“我都没动过你手机，你别血口喷人啊！” 谢君竹赶紧当和事佬：“应该不管关叔的事，玩手机的时候是会不小心碰到关掉的，我也经常……” 那头一个大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谢，我孙子快放学了。他爸妈今天都加班，接不了他，你看我能不能……” 谢君竹抽空转头：“那你先去吧，张姐。”正要回过头去，却见到那个之前偷偷嗑瓜子的大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件织了一半的小毛衣，坐在位置上慢条斯理地织着。 “李姐，不是说好上班时间不织毛衣了吗？” “小谢队长，还有最后一点，很快，很快就好了……” 那李姐嘴上这么说着，手上不停。 之前王盘看到的那位闭目养神的大叔仰着脑袋，呼吸均匀，隐隐间竟能听到鼾声，竟是真睡着了。 “……” 王盘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谢君竹像个养老院护工一样在人群中穿来梭去，他的嘴角勾了起来，就差抚掌、仰天大笑了。 好啊，妙啊，果然都是人中龙凤！ 他现在对于干不下去只能回去继承家业充满了信心！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群黑衣壮汉在门外站成两排，山呼海啸：“恭迎少爷回家！” ------------ 第四节：小谢 谢君竹忙活了小半天，总算是把局势暂时平稳了下来。 此刻她正站在王盘面前，重复着之前的话语：“按惯例，在下个礼拜的演出中，我会拿出一个单元来给你……” 谢君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家伙，眼神中带着审视和警惕。 在听到这个关系户主动选择加入三队后，她和其他人一样，第一反应是惊讶，不过很快她就联想到了最近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听说了吗？老总有意要把三队撤了”“我听说是总部的意思，老总还在跟上面谈呢”“要我说三队早就该撤了，每次连三分之一的座都坐不满”…… 破天荒有关系户主动加入三队，再加上这些流言，谢君竹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这个关系户是卢海龙打入三队的卧底，伺机而动搞事情，好让上头能够光明正大地把三队给裁了！ 可再看这王盘的模样，又让谢君竹的这个想法动摇了。 瞧呀。 这王盘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忽然毫无缘由地嘿嘿傻笑起来，一副智障的模样。再加上他头上包着的白纱布，瞧着就更呆了，跟她老家村东头、何家那个先天智力缺陷的二愣子一模一样。 这种人也能担此重任，来当卧底？ “……你先说说看，你打算弄做什么吧，短剧？小品？相声？还是什么？” 谢君竹问道，心里拿捏不定这关系户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不过不管如何，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是要对这王盘留一分心眼的。 王盘从对美好未来的畅想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谢君竹，回道：“小品。我自己写了个本子，现在就差演员了。” 他本以为演员还要好好挑选一番，现在一看，三队尽是人才，挑都不用挑，随便拉三个就能圆满地完成任务，实在省心。 “自己写了个本子？” 谢君竹心里咯噔一下，觉得王盘的这个行为完全符合了“卧底”的猜想，但王盘刚才那副二愣子的形象给她印象太深刻了，还是摸不准。 稍一沉吟后，谢君竹说：“那本子你带了吗？我要先看看能不能上。” 王盘从屁股兜里摸出工作日记，递了过去，“带了。” 坐了半天，工作日记都被坐温热了。 谢君竹也不嫌弃，拿过工作日记，按照王盘的指点翻到了他写的那个本子那看了起来。 …… 谢君竹是唱评弹的，因为身为队长的关系，近些年她对其他行当也了解了一些，但研究不是太深。 这个叫《卖拐》的本子她快速看下来后，总体感觉还行，是正常的小品流程，重要的是没有看到危险的敏感词句，这倒是超出她的意料。 不过再一想也是，哪有卧底一上来就暴露自己的？总得先装模作样一阵。 “可以。” 谢君竹从本子里抬起头来，把工作日记还给了王盘。 随后，她稍一思索，道：“要三个，那就方浩方叔，李春梅李姐，还有付家声付叔吧。他们三个的表演在我们三队算是排前列的，相信能够让你的首演有个不错的表现。” 谢君竹没说谎，甚至还谦虚了。 她推荐的这三位，论舞台表演，在三队可以说是三甲，也是因为王盘可能来者不善，她更加要拿出好的，不能被对方抓到漏洞。 谢君竹说完，还拉着王盘去和三位演员认了一下。 “李姐，你毛衣怎么又拿出来了……先放一下……付叔，醒醒……醒醒，付叔……” 王盘见了谢君竹推荐的这几位演员，可以说是见一个，惊喜一分。 那李春梅，正是那位开大会嗑瓜子、开小会织毛衣的大妈，那付家声则是那位睡着打鼾的大叔。方浩稍有逊色，可也四十左右，脑袋大脖子粗，长得平平无奇，绝非春晚上那些“长相俊美好演员”的标准。 虽说那位疑似老年痴呆外加帕金森的老爷子不在其列令人稍感遗憾，但是三大绝世高手集齐两位，也让王盘感到非常满意了。 “就这几位了！” …… 广庆百乐门的成员并不是都住员工宿舍，特别是三队，基本都是中老年人、有各自的家庭，平日里也都是住家里，只是像正常上班族一样每天来生活中心上工。因此，要排练的话，时间也都是放白天。 这天是周一，距离王盘正式加入三队已经过去快一周了，生活中心4楼，2号练功房，王盘、李春梅、付家声和方浩正在里面排练。 也不知道他们排练的怎么样了。 谢君竹心里想着，走到练功房门口。 她上周来看过一次，当时瞧着还行。后来因为忙着周日三队的演出，她就一直没空盯梢了，只问过几次，从李春梅那里得到的回复是“排练很有成效”，也不知道现如今如何了，这周上台有没有问题？ 谢君竹这么想着，已经来到了练功房门口。 因为担心打搅了他们的排练，她刻意放慢了手脚，无声无息把门推开一条缝，凑上脑袋，往里面瞧去。 可以看到，王盘他们四人正围坐在一起。 在研讨剧本？ 虽说平日里多有惫懒，但是在正事上，李姐他们到底还是靠得住的…… 谢君竹这么想着，面上闪过欣慰之色。 正当此时，排练室内，付家声的声音响起。 “一对老K！” 然后是王盘的声音，“不要。浩哥，看你的了，顶住啊！” 李春梅声音不满，“咋还带说话的呢？小王，你这就不对了啊。快点，老方，不要就赶紧过！” 方浩：“小王，打几了？” “……” 谢君竹表情僵了。 随即一股邪火腾地蹿上她脑子，一把推开房门。 “你们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动静将房内四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四张脸盯着这边，都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牌放在了中间的小茶几上。 她怎么来了？ 王盘抬头看向门口满脸怒容的谢君竹，很是惊讶。 也不提前说一声，他们正排练呢。 嗯，正排练呢…… 其实一开始《卖拐》的排练还是很正常的： 王盘给三人定好了各自的角色，付家声饰演大忽悠，李春梅饰演大忽悠的妻子，方浩饰演厨子，然后就是背台词，再然后就是正式排练了。 正式排练的一开始，付家声他们几位还是颇为认真的，表情、动作、台词什么的都有认真去做，但是这几位都这把岁数了，眼力价还是有的，排练没两天，他们就看出这小王导演“很好说话”了。 “不错！” “嗯，好！” “很棒！” …… 不管他们是认真去演，还是随意去演，甚至像个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硬背台词，王盘都是统一的认可话语。 敢情也是个来混日子的。 三位大叔大妈立刻就明白遇到了同道中人，排练的认真程度那也是飞流直下，再到今天，更是直接带了牌来开打了。 王盘对此不怒反喜。 他本身就是奔着搞砸的念头来的，一开始哥几个那么认真他还稍稍有些担忧呢，现在看到他们这么磨洋工，正合他意啊！ 不愧是被他看中的奇人异士。 于是他也就开开心心地陪着老哥几个打起掼蛋来，却没想到才打到9，谢君竹竟然找上门来了。 你至少等我们先追个A啊。 王盘一晃头，赶紧把脑子里这莫名其妙的念头甩了出去。 紧接着，他认真思索起来该怎么把这小谢队长忽悠过去，结果还没等他想呢，伴随着一股怨念袭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整个人也扑倒在了面前的小茶几上。 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几天下来，他对于王盘摸鱼的不满终于爆发出来了！ 剧烈的疼痛感如浪潮一般袭来，冲击之下，伏倒在茶几上的王盘，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抽搐起来，把牌池和几人放桌上的手牌搅得乱七八糟。 “哎，小王，你这牌品也太差了！不能要输了就这么耍赖啊！……” 李春梅见状叫唤起来，却被谢君竹打断了。 “李姐，现在是管牌的时候嘛！” 谢君竹强忍怒气大步走了进来，“我三令五申，上班时间不能打牌不能打牌，结果倒好，没两天又来了！李姐，付叔，方叔，你们都是我的长辈，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这么跟你们说话，但是你们不觉得你们的行为真的过分了吗？！……” 面对着满脸怒容的谢君竹，付家声他们三人也意识到了不妙，都乖乖地站了起来，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学生一样低头耷脑。 谢君竹滔滔不绝的训着话，可听着听着，李春梅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被晚辈当面训斥脸上挂不住，忍不住出声了：“小谢队长，我们知道上班时间打牌是不对，也知道你是真心想把三队弄好，想超过一队二队，但可能吗？” “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刚来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要让三队重振辉煌，我们这些个老家伙当时也都是积极配合你，但结果呢？现在的人喜欢看的是一队二队那些个小伙子大姑娘，不是我们这些老骨头了。” 李春梅越说声音越大，“而且也不止我们广庆一家这样，你看总部，当年打天下靠的是张老，但是现在最火的是他徒弟孟霄鹤，观众全冲他去的。前年的总选，孟霄鹤第一，张老连前五都没进！” “你要说那个小孟的专业能力比张老强吗？谁都知道不是，但他长得好看，人家就是冲他去。他唱个小曲，下面那些个小女娃能举着那些个荧光棒，愣是把现场变成演唱会，这可是我们这行当从来没有过的！太荒唐了！就连张老都说他‘欺师灭祖’，但张老也说这样才能活下去！” 方浩在一旁拉住李春梅，小声道：“别说了。” 李春梅甩脱了他，不管，继续说：“时代变了，小谢队长，张老都承认这一点了，你一个年轻人怎么还看不透呢？现在人家要看的是人，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表演那些老掉牙的东西了。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啊！” “我们这些个老家伙就这样了，三队也就这样了。说实在点，我们就是养老了，也没什么指望了，你……” 李春梅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长叹了一声。 现场一片死寂。 谢君竹呆呆地站在原地。 李春梅这一番话下来，说得她都开始怀疑自我了。 她的努力是徒劳的么？她真的就是一个冥顽不灵，站在时代的车轮前妄想螳臂当车的小丑吗？当敌人、战友，全世界都在否定她的时候，她就算再坚定，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了…… “放屁！” 安静的室内，一声炸雷响起，将几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只见耍赖搅乱了牌局的王盘站了起来，气势如虹，脸上挂着两管鼻血。 他正义凛然：“不管怎么说，上班时间打牌都是不对的！” “……” 付、李、方三人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刚才就属你小子打牌打得最欢吧？ 你小子叛变得也太快了吧！ ------------ 第五节：一枝红杏出墙来 虽然这王盘怎么看都是个无耻的墙头草，但是见到有人声援自己，谢君竹还是有些感动的，同时她也看到了王盘脸上的鼻血。 “你流鼻血了！要不要去看看啊？” 王盘随手擦了一把，低头一乜，“不要紧，这个、天气热，上火，前阵子就去看过了，没事……你看，这不就不流了么？”心中则是暗想，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太粗鲁了，动不动就给他弄出血来。 不过也是经这一遭，他知道排练上不能糊弄了，再这么搞下去他搞不好要把命丢了。 于是王盘毫不犹豫转变了立场，苦口婆心地劝说起付、李、方三人来：“老哥哥老姐姐们呀，谢队长说的对呀，我们怎么能因为外界不看好就自暴自弃呢？把责任抛到所谓的‘时代’上那更是扯淡！谢队长说的对，‘人’是暂时的，内容才是能够永远流传下来的！君不见，古往今来千百年，名篇无数，人有几许？就算留下名来，那也都是在内容上有所建树！……” 谢君竹听着困惑：她有说过这些吗？…… 李春梅一开始听着还不屑一顾，只觉得这墙头草见风使舵的本事太强了，可是听着听着，她听明白了：是呀，还是小王想得通透，他们都这把岁数了，跟小谢队长这么一个小女娃有什么好计较、争执的呢？ 她也是老糊涂了，刚才一时激愤之下，竟是跟小谢队长顶了起来。其实顺着这茬，赶紧把小谢队长糊弄过去才是正儿八经解决问题的途径呀。 小王是个明白人。 李春梅赞赏地看了一眼王盘，赶紧出声附和：“小王你说的没错，只要我们敢干、肯干、用心干，这事儿一定成！” 付家声也看明白了，打了个呵欠，道：“小王说得对，太对了！……” 在王盘的苦口婆心劝说下，付、李、方三人当场认识到了自身的错误，立马表示要痛改前非。 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一枝红杏出墙来，现场气氛一片祥和，其乐融融。 谢君竹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看着这场景，她本应该高兴，可不知为何又说不出的别扭和失落，李春梅之前的话更是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一直到她离开排练室都是神色黯淡、心情压抑。 李春梅站门口，确定谢君竹走远后赶紧关上了门，再把门锁好，重新走了回来收拾牌局，边收拾边道：“来来来，继续。小王啊，刚才那局你耍赖，按规矩你跟老付双下……” 王盘却是没有坐下，低头看着正准备重新开始牌局的三人，叹道：“老哥哥老姐姐们，我没有跟你们开玩笑，我真是觉得谢队长说得对，我们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了，得认真排练起来了啊！” 付、李、方三人都愣了，齐齐抬起头来，看向王盘，一副“你在开玩笑吧？”的神情。 王盘看着三人，有苦难言。 要是可以的话，他也想继续混呀，但谁让他体内有个定时炸弹、随时要命呢？ 他真得好好想想办法把这三员大将给动员起来了。 不过想要动员这三员大将，光靠他刚才那些糊弄场面的囫囵话肯定不行。 这三位都这把岁数了，又不是小年轻，不是说些热血上头的话就能驱使的，都明白着呢…… “一百。” 王盘伸出一根手指，废话不多说，“好好排练，我私人赞助排练补贴，一人一百。” 说这话的时候，王盘的心在绞痛。 虽说他是长丰太子爷，但是却没带多少钱出来。 这几天他查过了，他就一张银行卡上还有2700多，其他是一分都没了。 当个太子爷当成他这样，也真是造了孽了。 付家声闻言，面色微变，甚是不豫，“小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两百。” 王盘又多伸一根手指。 李春梅也不满了，“小王，你说这种话可就没意思了呀……” “三百，再多我没了。” 王盘再多伸出一根手指，肉疼得厉害。 算了，就当投资，等到搞定这一切之后就应有尽有了，他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这下方浩也忍不了了，厉声道：“这不是钱的事儿，小王！我们上这个班，就要干这份活儿，就算你不给钱，我们也应该认真排练！……啥时候给？” 王盘掏出钱包，抽出三张红票子，“现在就给，一百定金，演出后付剩下的……” …… 排练室中 方浩站在付家声和李春梅中间，侧身面向付家声，问：“你要拐卖啊？” 付家声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啥眼神啊？拐卖，拐卖我能拐卖这样的？”他说着，手还指向另一边的李春梅，“你买啊？”…… 钱到位之后，这三位还真就认真排练了起来，很有职业道德。 王盘在一旁满意地看着。 这倒不是排练表演有多精彩，恰恰相反，眼前三人的排练他看着没有任何感觉，既不觉得有趣好笑，更不觉得精彩。 这也正常，毕竟这个《卖拐》是他照着春晚好作品的反向标准创作的，根子上就烂了，春晚上的那些顶级演员估计都救不动，更何况这三位奇人异士？ 但这就是他要的效果呀！ 试想，他自己现在看着都没感觉，到时候观众们看了肯定也觉得乏味透顶，他的这场首演毫无疑问将会遭遇大失败！ 不过王盘也没有光看不动，他可还记得刚才的鼻血呢。 “咳咳！停！” 王盘装模作样地叫了停，上前指指点点起来：“声哥，你整个太平了，说‘你买啊’的时候，你的情绪要往上走，要表现出来。对了，还有那两个拐卖之间，分得太利落了，我要一种黏连的感觉，给人一种快速思考的感觉……李姐，傲娇的感觉你是有了，但要更明显一点，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加一点动作，别光用表情……” 王盘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表达一个信息——看，我也在认真排练呢，你别再搞我了。 而事实证明，他这番做派好像还真有用，接下来那家伙还真就没再出来给他一下。 这家伙的水平看来还真是不咋地，自己随口胡诌一通，就把他糊弄过去了。 王盘美滋滋地想着。 他却不知道，付、李、方三人此刻心中所想——这小王导演的要求也太多太细了！ 付家声他们三人听着王盘的那些话，心中叫苦不迭。 不过他们倒是也没抱怨，毕竟拿人手软。 三人咬牙坚持了下来，只觉得都要把毕生所学全拿出来了，才总算是跟上了王盘的要求，没辜负那些个额外的排练费。 这钱不好拿啊…… 三人都有点后悔为了三百块这么拼了，只是他们答应都答应下来了，又都是长辈，实在腆不下脸把钱退回去，只能硬撑。 还好，这小王导演的要求虽然又多又细，很多技术难度也颇高，但总还在他们能力范围之内。就算难度高的地方，多试几种演绎方式也总能给到小王导演要的感觉。 于是乎，这《卖拐》四人组，一个整天胡说八道糊弄鬼神，三个拿人手软咬牙苦排，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王盘首演那一天。 ------------ 第六节：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广庆百乐门的演出剧场位于秣陵区十方街道，大门是个拱门，“百乐门”三个字呈半圆形竖在拱门上方。 周四晚上六点来钟，天半黑不白，五十来岁的顾清方吃完晚饭，踱步到了附近，来到售票口。 售票员看到他，率先打了招呼：“顾大叔来啦，照旧，茶座一张？” 顾清方点点头，摸出钱包，抽出一张红票子递了进去，里面找出一张20的零钱和一张票来。 顾清方刚拿了票，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老顾，你今天来得可早。” 顾清方转头一看，见是一光头，四五十岁模样，四月的天就穿一短袖，搭一外套，看着火气旺得很。 这是江斯达，老票友了。 顾清方笑道：“晚饭吃早了，溜达过来才这个点。” 江斯达也凑到了售票口，喊了张“茶座”，顺口问里面那小生：“今天票卖得怎么样？” 那售票员“嗨”了一声，“您二位还不知道吗？三队就这样，到现在还有大半没卖出去呢。要换二队，您老这时候来早没票了。”说着，已经找好零扯好票，一起从窗口递了出来，“您拿好。” “总会好起来的。” 江斯达例行来了这么一句，拿起钱票，离开了窗口。 入场时间还没到，两位老票友也不进去里面的休息区坐着，就在大门口附近杵着，一边看着过往的行人，一边闲聊起来。 “你说，当年这茶座也就40一张，现在都涨到80了嘿。” 顾清方笑回一句：“你怎么不说当年工资才多少？” 江斯达嘿嘿一笑，摸了摸光头，叹道：“时间过得太快了，那时候你我还都是小后生呢，春梅也是青春正茂，现在她儿子都上高中了。” 顾清方笑骂：“都多少年了，你还惦记着她呢？……” 老哥俩谈笑间，稀稀落落有人来买票、进去，天色也越来越黑。等到六点四十五，老哥俩终于也挪动脚步，进场了。 进大门，穿过大厅，从右侧的入场通道就进入剧场了。 剧场是个方形设计，最东边是舞台，舞台下边最前沿是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各有三把椅子，再往西，就是一张张紧挨着的普座了。 普座呈阶梯式分布，越往后越高，一共有280张座位，中以三条过道隔开，好过人，最两侧是两条入场通道。 顾清方和江斯达来到中间那桌子旁，由工作人员检了票入座，江斯达让顾清方坐了正位，他自己坐了侧位，一旁的工作人员没一会儿送来了茶壶杯具，给沏好了茶。 这就是“茶座”了，相当于VIP座，价格自然也要高些，80一张。后边那些普座便宜一半，40一张。 两人边喝茶边轻声闲聊，等到快开场了，江斯达照例回望一眼，见整个剧场坐了三分之一不到，茶座除了他哥俩，也没人开了。 “人又少了点。” 江斯达这么说道。 顾清方不作声，心里轻叹一口气。 演出开始了。 …… 台上一幕幕地演着、唱着，都是熟到不能再熟的那些面孔。 顾清方看着、听着，心境平和，并不觉得无聊，反而安逸。 与其说他是来看演出的，不如说是来看老朋友、来看自己的青春的。 这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后边，左侧普座某座位上，一对大学生模样的小情侣坐着，窃窃私语个不停。 男生打了个呵欠，困意连天，“这演的都是什么呀，太无聊了。” 女生则是低头看了一眼票背上的节目单，又抬头看看舞台，再低头看看节目单，最后无奈地放弃，“我搞错了，不是孟霄鹤。” 男生一听，乐了，“敢情你要来，是要看孟霄鹤啊？我都知道丫在燕京呢，你在广庆能看见他就有鬼了！我还以为你喜欢这些呢，原来也是个凑热闹的。” 女生瞪了他一眼，恨不得把他嘴给撕了。 怨不得你到现在还单身，死直男！ 却又不好承认自己肤浅，只好死鸭子嘴硬，“能看到孟霄鹤当然好，看不到也没关系，听听这些传统曲艺也挺好的。你没看见现在有些歌都夹杂着古典元素吗？可见这里面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男生乐着点头，“你开心就好。” 这对貌似暂时还不是情侣的小男女斗嘴间，台上的节目表演完毕了，剧场主持人上来报幕：“下面请欣赏付家声、李春梅、方浩带来的小品，《卖拐》。” 茶座上的江斯达来了精神，“春梅来了！”可转瞬又疑惑，“卖拐是个什么东西？又排新节目了？”说着拿起票、翻转过来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熟悉的节目单里夹杂了一个新东西。 江斯达摇摇头，正想吐槽一下那付家声，台上节目已经开始了。 “哎，大忽悠，大忽悠！……” 鉴于习惯，江斯达没再出口，开始看起节目来，心里没报什么期待。 百乐门时不时就会弄出些新节目来，但是出彩的少之又少，大多数好节目还是百乐门的那些经典节目，他们这些老票友对此清楚得很。 但是这一次…… 其实一开始还看不出个什么来。 付家声和李春梅上台、走位、对话，主要是介绍了人物关系、人物性格和故事背景，让观众看明白了这是一个做出一副拐却卖不出去、打算找个人卖了的故事。 这一段笑果不是很足，零星的一点也只是让人会心一笑，算是中规中矩，可是演着演着，正戏就开始了。 方浩骑着自行车上场了。 付家声故意让媳妇李春梅高声喊叫，李春梅无奈，只能叫了起来：“拐啦，拐啦。”直接把方浩喊得也拐了起来，到两人身旁停下。 方浩一通抱怨后，付家声又让李春梅喊“卖”，喊没两声，让她连起来喊，结果李春梅喊成了“拐卖”，直接引得方浩介入了进来。 方浩走到付家声面前，警惕地看着他：“你要拐卖啊？” 付家声不屑地看着他：“你啥眼神啊？拐卖……拐卖我能拐卖这样的？你买啊？！”李春梅站在一旁，闻言一跺脚、一摆手，一副不满又傲娇的少女姿态，偏偏由这膀大腰圆的一张老脸做出来，喜感十足。 看着台上的表演，江斯达乐了起来，指着台上，“哈哈，你看春梅那小样。” 顾清方也轻笑起来，专注地看着台上。 新排的这个节目，好像有点意思啊…… 不止他俩，剧场里也适时响起一片轻笑声，这个包袱算是抖响了。 但是这个节目的包袱绝不止于此。 “应该告诉他，不告诉他……这病危险。” “你也不能信，你走吧，没事，呵呵呵呵……” 付家声欲擒故纵，成功吸引了方浩的注意力。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 付家声判断出了方浩的职业，这让方浩迷惑之下不自觉入局了。 “你知道你的脸为什么大了？是你的末梢神经坏死，把上面憋大了。” “走两步，走两步，没病走两步，走！” “他咋麻了捏？” “你跺你也麻！” 付家声一连串忽悠下来，方浩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 舞台上包袱不断抖了出来，配合上三位老演员丰富精彩、自然流畅的表演，一个个包袱炸了开来，逗得现场观众笑声不断。 刚才还在嫌弃演出无聊的那个男大学生，此刻哈哈笑个不停，声音很大，特别是听到那句“你跺你也麻”的时候，看着台上几位演员的表情，他更是笑得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太逗了，哈哈哈哈……” 他旁边的女生也不纠结孟霄鹤的事了，同样笑得停不下来，只不过相比起男生来她矜持一些，还知道捂着嘴，咯咯咯的声音不断，不知道地还以为这里有母鸡正在下蛋呢。 茶座上的江斯达是老票友了，但此刻也是笑个不停，茶都找不到空隙来喝。 这包袱太密了。 “哈哈哈，没想到老付还能这么逗呢，哈哈哈哈……这节目好，哈哈哈哈……” 顾清方没出声，咧着嘴无声地笑着，肩膀抖个不停。 这节目已经不是有点意思了，是相当有意思。 …… 后台，王盘正瘫在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闭着眼睛，神情惬意。 作为剧场导演，他不需要上台，此刻正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呢。 这么一个跟春晚好作品彻底反着来的东西，反响肯定差得很，现在前台搞不好就有观众指着台上骂了。 隐隐约约间，他甚至好像真听到了前台有叫骂的声音传来。 叫吧，骂吧，再大声点！ 王盘闭着眼，微笑着伸了个懒腰，双臂大张，仿佛勇敢的海燕拥抱漫天的风暴，更像贪婪的穿越者拥抱千亿家产。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 第七节：要啥自行车 当付、李、方上台表演的时候，谢君竹正在场控室里坐着。 所谓的“场控室”是小剧场最西边的一个房间，二层楼高，正对东边的舞台，遥遥相对。面向舞台的那一面还开了个长方形的窗口，没装玻璃，完全掏空，像是电影院中放映窗口的放大版。 这是场控室的观察窗口，坐在场控室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听到剧场内的动静。 里面的工作人员也不用担心从观察窗口中不慎跌落出来，因为小剧场观众席从东到西不断抬高的建筑特点，二层楼高的观察窗口正好就在观众席的最后方，翻出去就是观众席的最后一排。 同理，从观众席也能翻进来，不过附近有工作人员站着，自然是不会让观众肆意翻进场控室内的，工作人员要进来也有另外的入口。 此刻在场控室内，除了谢君竹外，还坐着五位工作人员，分别是负责现场的灯光、剧场特效、现场录制等工作的。 “下面请欣赏付家声、李春梅、方浩带来的小品，《卖拐》……” 当听到主持人报幕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王盘啊……” 是卢海龙。 作为剧场经理，他此刻也在场控室内坐着，透过观察窗口看着下边。 “他这节目排得怎么样？” 卢海龙随口问道，“《卖拐》？没听过啊。” 他对于这个新人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毕竟刚入职不久，而且又是七窍流血又是脑子不好的，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只不过他贵人事忙，把王盘扔到三队后就再没关注过了。 谢君竹回了他的话：“他自己编导的节目，排得……还行。” 她想了想，没把王盘带头在排练室打牌的事情说出来，一是护短，二是心累了。 自从那天在排练室抓到王盘他们打牌，反被李春梅说了一通后，她这几天情绪一直很低落。 之前她一直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在强带三队，可是几年下来三队状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加糟糕，让她的这股劲头开始动摇。那天李春梅的一番话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到底正确与否。 也许她真没有这种起死回生的能力，也许三队真的跟不上时代步伐了。算了，混就混吧…… “自己编导的？” 卢海龙笑了下，“那要好好看看了。”言语间却听不出什么期待来，显然只是场面话。 事实上也是，卢海龙并不觉得一个脑子不好的新人能编导出什么好作品来，可是当表演开始后，看着看着，卢海龙的眼神逐渐变了。 有模有样啊…… 台上率先出场的是付家声和李春梅，通过他们两人的对手戏，让人很容易就看明白了这是一个做出一副拐、打算找人卖了的故事。不过故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节奏。 付、李二人的表演不急不缓，不仅让人很容易就看明白了这个故事要讲什么，也把两人的人物性格特点在交代故事的过程中清晰展现了出来。新人很容易犯的一些错误，比如说为了尽快跳过铺垫而赶时间，又或者是太拖沓，都没有看到。 这里面固然有付、李二人的贡献，但是本子和编排要是不行的话，光靠演员也做不出这样的节奏来。 “这真是他自己编导的？” 卢海龙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谢君竹看着下边的舞台，喃喃道：“是……是吧……”眼神很是诧异。 她不是傻子，那天被王盘“支持”后，事后也回过味来李春梅他们是在敷衍她了。只是她心累了，所以也没有追究，之后也没再去抓他们。 可是现在看来，他们还真好好排练了？…… 谢君竹很快就没空去想这些问题了。 随着铺垫完成，方浩骑着自行车登场，这出戏真正开始了。 当她看到付家声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看着方浩，问他“你啥眼神啊？拐卖……拐卖我能拐卖这样的？你买啊？”，再看到一旁的李春梅闻言、一副农村傻大姑样的傲娇神情动作后，她“哈”地笑了出来。 当她看到李春梅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付家声“他咋麻了捏？”，竟然也真跟着下意识地思索起了这个问题来，结果付家声跟上一句振聋发聩的“你跺你也麻！”，那副像是在看白痴的表情再配上这句意想不到的话，令她不由地大笑起来。 当她看到方浩跟着付家声走圈，走着走着竟然还真被忽悠瘸了，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嘴上还不停地“哎呀”“哎呀”，声音越来越高，仿佛在纳闷自己腿脚怎么竟然还真有问题的时候，更是笑得肚子都疼了，得用手按着。 哈哈哈，这也太憨憨了！…… 谢君竹不是第一次看到付、李、方他们的表演，本子她都是看过的，但是台上的表演和之前的效果截然不同了。 这就像是同一个包袱，差的演员演出来干巴巴的令人发困，好的演员演出来却是能把包袱抖响了，让人哈哈大笑是一个道理。 现在台上的表演就是这么一个状况。 “哈哈哈……”“嘎嘎嘎……”“咯咯咯……” 不止谢君竹，随着笑点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场控室内也成了欢乐的海洋，有人情不自禁地抚掌，有人捂嘴，有人抱着肚子前仰后伏。 不过也不能说他们怠工，毕竟现在的这台节目也用不着他们，灯光定好、录制开着就完事了，他们尽可像个真正的观众一样去观看。 卢海龙坐在其中，一边笑一边看着下面，早没空去和谢君竹说话了。 只见台上的方浩像个铁憨憨一样原地一高一低地抬脚，付家声站他对面，一脸自信地指着他左腿：“你小时候崴过腿！” 方浩满脸疑惑，一拍右腿：“没有啊，这只崴过啊。” 付家声似是没想到，动作一滞，空气一时间都凝固了，很是尴尬。 正当卢海龙想他会怎么编的时候，就见付家声手指一划，指向方浩右腿，语气坚定：“转移了！” 这意想不到的一幕让卢海龙爆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大的笑声，控制不住地前俯后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不过他到底是专业人士，这个大笑点稍缓下来之后，他立马意识到了这里面的东西——刚才那个停顿的节奏把握地太棒了！ 这是老付能演出来的？ 卢海龙下意识地思索起来。 以他对付家声的了解，老付基本功没的说，但是太匠气了，而这个停顿的节奏太灵性了。老付能演成这样，很可能是有人在其中起了作用，也就是导演的调教…… 卢海龙很快就思考不了了，因为下一个笑点又来了。 “哈哈哈哈……” …… 今天的广庆百乐门小剧场成了欢乐的海洋。 仅有两人的茶座在笑，为数不多的普座在笑，现场站岗的工作人员在笑，就连场控室里都在笑。 笑声就像大海上的海浪，一波接一波，越来越高、越来越汹涌、越来越猛烈，到结尾的时候，更是来了一波三叠浪的大高潮。 台上，付家声在一通忽悠下，成功地方浩给忽悠瘸了，并把拐杖卖给了方浩。 他让方浩给两百就行了，多给他要跟方浩急，却没想到方浩掏空全身也就一百多。 李春梅从付家声手中接过钱，说：“那就拿着吧，要多少是多呀？” 付家声一边把钱给李春梅，一边还不住地回头看方浩，似乎是嫌钱少了。听到李春梅的话后，他突然愤怒地大喝起来：“要什么自行车啊……要啥自行车！” 李春梅懵了，然后急切地反驳：“我没说要自行车！” 付家声不听她解释，继续愤怒：“你咋这样捏！” 李春梅很委屈：“你说的自行车。” 付家声依然愤怒，“别说了，你跟人要啥自行车！” 那头的方浩却是被点醒了，赶紧去搬自行车，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对对对”…… 付家声秀出天际的操作让小剧场内的人们都笑傻了，那句“要啥自行车”更是在许多人脑海中挥之不去，太魔性了。 接下来，方浩为了制止为“到底是谁要的自行车”而争吵的俩口子，真心实意地劝道：“大哥，大哥你别老生气，我觉得我大姐这句话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你说像我这腿脚，基本就告别自行车了。” 语气中满满的遗憾和无奈，真情实感的一塌糊涂，显然是真心觉得自己告别自行车了。 看着台上那铁憨憨，现场观众都乐得直不起腰来了。 最后，李春梅把钱抢了过来给方浩让他赶紧走，说付家声在坑他，结果方浩完全不听，反而把李春梅当成了坏人，义愤填膺，气愤无比：“你这是在坑我！” “我就纳闷了！同样是生活在一起的俩口子，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捏！” 李春梅又懵了，好几次想说话，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现场哄堂大笑，也是今晚最响亮的一阵笑声，很多人都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 这一波三叠浪很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后叠加之下，简直要把房顶给掀翻了，惹得外面的观众人员纳闷不已，不知道今天里面是怎么了，还有人真担心出事跑了进来。 在后台的王盘依然瘫在椅子上，表情安详平和，嘴角微微勾着。 他这下是真听到了，前台有动静。虽然听不大清，但照他这本子，显然都是骂声。 暴风雨真的更猛烈了。 嗯，他也可以提前先规划起来了：回家之后先买辆跑车，别买太贵的，一千万也就差不多了。游艇也可以搞起来，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大的游艇，对了，等回家之后可以找十来个嫩模开个派对庆祝一下先…… ------------ 第八节：宠辱不惊 “……找个腿脚不好的，把自行车卖他。” 随着付家声推着自行车下台，台上的表演结束了。 “真不错。” 茶座上的江斯达笑着说道，看着下场通道，眼神依依不舍，还想他们继续表演下去。可惜，这场节目确实到此为止了。 他却还感觉意犹未尽，总觉得情绪无处抒发，于是挥了下手。 一旁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送5……” 江斯达话语未落，稍一停顿，改了数字，“送10个花篮。”说着拿出了钱包，数了5张红票子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收了钱，用对讲机说了一声，很快就有好几位工作人员抱着花篮从外边进来了，特意到江斯达这边绕了小半圈，最后送到了台前。另有台前的工作人员长声吆喝：“江先生送花篮10个，上台谢礼！” 没一会儿，刚才下台的付、李、方三人重新上台，穿的还是刚才表演时的服装，只是道具自行车没带。 三人站台上，对着台下的江斯达简单地说了一番感谢的话，感谢江哥的支持。 这是打赏环节。 若是观众觉得节目表演得好，就可以再另外花费送些花篮之类的礼物给台上的演员。花篮50一个，折算下来的钱将由该档节目的参与人员均分，包括台前的演员和台后的幕后人员。 另，工作人员一般也会询问送礼观众的名号，演员会进行感谢，让观众这钱没白花。只不过江斯达是老顾客了，大家都脸熟，所以也就不用问名了。 “到底是阔了。” 在一旁坐着的顾清方打趣了一声。 随后，他略一沉吟，拿出手机来，对一旁的工作人员道：“送20个花篮。”说完，工作人员就拿出了收款码，顾清方扫了码，打了1000过去。 “嚯！” 江斯达惊了一声。 他们俩是老顾客了，也不是第一次打赏，但一下子打赏20个花篮对他们来说也算是极难得的大手笔了。 不过再转念一想，江斯达也理解。 三队演来演去就是那么些东西，偶尔弄出点新东西来，也就那么回事，所以他们这些个老顾客虽然基本上每场都来，却很久没打赏了。 顾清方这一下送20个花篮，多少有点“补上”的意思在里面。当然了，更重要的还是今天这节目确实好，精彩，看得人开心。 千家难买爷开心嘛。 于是乎，工作人员又忙碌起来，排成队把20个花篮抱了起来，到顾清方这绕了小半圈，给足了面子，台前的工作人员也再次大声唱名：“顾先生送花篮20个，台上谢礼！” 普座上那对暂时还不是情侣的一对中，那大学男生看着眼痒痒，加上这节目确实好，让他难得地笑得这么痛快，于是也把一旁的工作人员叫了过来，问了一下。 可是当他听到花篮要50一个的时候，心下一咯噔。 不过人都叫过来了，大学生面皮又薄，最主要女生还坐他旁边呢，最终一咬牙，“送一个花篮。”说着就掏钱。 工作人员笑意吟吟地收了钱，问了他的名，呼叫了外面送花篮进来。 像这位大学男生一样的，现场还有好几位，一个花篮、两个花篮零零散散地送了几个，加上茶座那两位大主顾送的，台上花篮一排排摆开，好几十个，很是晃眼，牌面拉满了。 场控室内，卢海龙看着，也是感叹：“就算是一队二队，也难得有这么多花篮，我看你们三队这是要好起来喽。” 他说着客气话，眼睛看着台上那付、李、方三位，目光却是透过他们仿佛能看到后台。 付家声他们这三个，他这剧场经理还不了解吗？ 能有眼下的牌面，在他看来，功劳很大程度要归功于那个脑子不好的王盘。 他小看了这家伙呀。 卢海龙心下感慨，脑子也转了起来：看来这还真是个可造之材，首演就编导出了这样一个节目来，前途可期呀。这样的一个可造之材，放在三队可惜了，放一队二队去岂不是更好？ 当然了，人都放三队了，暂时也不好动。不过不打紧，眼下不是有那件事吗，要不一起办了？…… “跟他们还是比不了。” 谢君竹也回了一句客气话，看着台上那些花篮，既惊喜、又错愕。 惊喜是在于眼下的好景，三队很久没有这样的盛况了，错愕则是在于，她直到看完都兀自有些不敢相信，这节目是那几个排练时间打牌的家伙给弄出来的…… 谢君竹并不知道付家声他们最近几天所吃的苦。 不过和现在的收获比起来，那似乎也不算苦了。 “谢谢请方兄的支持，20个花篮，大气，属实大气……” 付家声站在台上，对着台下感谢着。 适才的满堂笑声、掌声、喝彩，兀自在他脑中挥散不去，再看眼前台上堆满的花篮，不知怎地，有一种名叫激动的情绪从他心中产生，贯穿他的全身，让他脑子觉得有点热，甚至…… 有点想哭。 他好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仿佛回到了20年前。 “谢谢，谢谢……” 李春梅和方浩也差不多，现场热烈的气氛感染了他们，一直等他们回到后台心情都还在激动，无法平复下来。 然后他们在后台看到了稳坐钓鱼台的王盘。 这位大功臣，此刻正面带笑容，等着他们凯旋呢。 “小王导演，” 付家声率先走了上去，拉过王盘的手，“不负所托，凯旋归来！”说完，还摇了摇王盘的手，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曾几何时，他也是有梦想的。 他也曾经是少年。 当年的付家声甚至比现在的谢君竹鸡血含量还高，可惜现实残酷，在一年年的磨砺中，他离梦想越来越远，越来越现实。但今天，他看到梦想回来了，王盘把他的梦想给他带回来了。 或许它驻留不了多久，但至少这一刻是弥足珍贵的。 “不负……所托？凯……凯旋？” 王盘被付家声握着手不放，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语文不好，成语理解能力不行，于是又问了一遍：“凯旋……是什么意思？还有，不负所托……是什么意思？” 方浩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却向他俏皮一笑，解答了他的问题：“凯旋就是说，现场观众很喜欢《卖拐》，我在百乐门演到今天还见下边观众笑这么开心过呢。不负所托自然就是说没有辜负小王导演你的努力了。” 看得出来他心情非常好，脸上都笑出了褶子也不在意。 李春梅也是神采飞扬，又补充了一句：“现场还送了几十个花篮，小王导演你又编又导，能拿2份钱。”高兴之下，她连王盘答应他们的排练费尾款都不急着要了。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付、李、方三人各有各的欢喜，却看到小王导演收到好消息之后面色很是古怪，看着…… “小王导演，你不高兴？” 李春梅颇为疑惑。 王盘咧嘴勉强一笑，却比哭还难看，“不，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他很高兴……高兴个屁啊！ 谁能告诉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为什么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本子，乱七八糟的排练，无聊透顶的节目，却能这么受欢迎啊！更是收到了几十个花篮！几十个花篮啊，一两千块钱啊，你们都瞎了、聋了吗，分辨不出什么是好节目吗！…… 付、李、方三人也都看出了王盘的不对劲。 小王导演似乎……颇为平静，并不特别高兴？ 三人面面相觑，眼神对视一番后，恍然大悟：是了，是他们太过大惊小怪了，小王导演这是宠辱不惊。 唉，想他们也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论心境，还没个小伙子强大呢，惭愧惭愧…… 打死付家声他们，也猜不到王盘此刻心中所想： 他的跑车，他的游艇，他的嫩模啊…… 王盘好想哭，最后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这一届观众太难带了，太难带了！…… 不过好在王盘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倒的，短暂的痛苦过后，他很快振作了起来。 “我要看录播！” 王盘甩掉付家声的手，眼神坚定。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有千亿家产等待他去继承，他不会就此倒下！ ------------ 第九节：我太难了 百乐门的演出虽说是在剧场之中，但也是有录制的。其用途，主要是为了出各种合辑进行售卖，总选之年还会在其中夹杂投票券以促进销量。 不过这场演出还在进行中，所以录播带还没拿下来，要看的话就只能去场控室。 王盘直接杀去了场控室，顺便还带上了付、李、方三人。 其实演出的时候队伍成员一般没事是不允许来场控室的，队长除外，不过王盘说他们“想看一下刚才的录播，看看有没有哪里存在问题。毕竟还有两天就是下一场演出了，早点发现才能更好地做出修改”。 经过刚才的演出，卢海龙现在对于这个王盘很是欣赏，且另有心思，想要先卖个好，所以允许了下来，让人把刚才那场的录播调出来给他们看。 于是《卖拐》四人组就地看了起来。 四人的涌入，让本就不大的场控室显得拥挤了起来，而且没有凳子，他们只能站着看，不过王盘却一点也不在意，全幅心思都放在了面前的录播上。 “……那是早你没碰见他，早碰见他你早就瘸了。” 现场录播是分声轨的，现在场控室的人给王盘看的是带现场大收声的版本，可以听到底下观众的笑声、掌声基本上就没怎么停过。 场控室内也是时有笑声传出。 录播开始播放之后，场控室内原本的几人也都围了过来看——他们刚才还没看过瘾呢——让这一片显得更加拥挤了，而即使刚刚看过一遍了，但是再看一遍，很多地方还是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足见这部作品的优秀。 唯独王盘一人与众不同。 他看着录播，眉头紧锁。 在一旁的谢君竹率先发现了这一点。 和旁人不同，谢君竹是一会儿看看录播，一会儿看看王盘的，看向王盘的时候，眼神中带着一丝钦佩、三分疑惑。 她现在已经不怀疑王盘是卧底了，哪有卧底这么帮忙的？疑惑也只是因为王盘此刻的表情有点古怪。 于是她不禁问道：“王导，问题很大吗？”言语间既有担心，更是高兴。 担心自然是担心节目有问题，高兴则是有问题都出来这样的效果了，把问题解决掉之后效果岂不是能更好？ 听到谢君竹的话，场控室内的另外几人，包括付、李、方三人也都看了过来，心中纷纷不解：这节目效果多棒啊，怎么王导非常不满意的样子呢？ “问题……” 王盘话说出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转而真诚地看了周围人一圈，提出了他心中的最大疑惑：“这小品好笑吗，有趣吗？” 众人纷纷答道：“有趣啊。”“我好久都没笑这么痛快过了。”“王导你这个本子写得绝了！”…… 面对众人的答案，王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是碰到了世界性难题。 “这有什么有趣好笑的？很普通啊。” 他一开始还以为可能是付家声他们的表演太好了，发挥出了始料不及的效果，接下来他可以从这方面下手“改进”，结果现在看来就跟排练时没差啊。 这《卖拐》在他看来没有任何感觉，平平无奇，无聊透顶，但为什么现场观众看得那么乐？场控室内这些工友也看得这么乐？ 他真心理解不了，百思不得其解。 “……” 众人都噎住了，只觉得这家伙太凡尔赛了，有人甚至忍不住翻了白眼。 你管这叫“普通”？ 好吧，见过装逼的，没见过你这么装逼的，你赢了。 不过再一看王盘的表情，却并没有半点嘚瑟的成分，反而真像是觉得这节目很一般，这就…… 更加凡尔赛了。 最后还是卢海龙开了口，“呃……王导的艺术追求，确实很高，很高……”心中却也忍不住吐槽起来，给王盘在“七窍流血”“脑子不好”外又加了个“爱装逼”的标签。 王盘却是不知周围人所想，他只是看着录播，心底长叹一口气。 从录播上也找不到问题的他，此刻深感心累。 首演这么失败，却还不知原因，他太难了。 …… 当晚的演出结束后，付家声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一下班就赶回家，而是邀请了王盘去吃夜宵，不过首演大失败的王盘沮丧无比，实在没有这个兴致，也就谢绝了。 随后，他坐公司的大巴车直接回了生活中心，把自己关在了宿舍里，一关就是两天，闭门谢客，就连日常排练都让付家声他们自己排。 王盘对外的说辞是他要“专心闭门创作”，但实际上却是在日以继夜地检讨研究《卖拐》为什么会失败。 而就在王盘闭关修炼的时候，周日晚上三队按照日程表开展了本周的第二次公演。 “哎，阿平，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从来不看三队的吗？” “老王说三队有个新节目相当不错，乐死个人，我这不就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么。” “来一张茶座。” “你们来啦！这边这边！……” 晚上六点来钟，广庆百乐门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顾清方和江斯达照例已经来了，正在门口闲聊。 江斯达周围环视一圈，道：“今天人好像多了点？” 他们是三队的老友了，对于三队周四周日的日出状况再熟不过。虽然只是稍微多了一点人，但也敏感地察觉了出来，尤其是其中还有几张生面孔。 顾清方点头：“是多了些。” 他们只是从直觉上感到人好像多了点，百乐门方面却能从数据上准确地判断出来：三队周日晚的这场演出，往日茶座售票在2-3张，普座售票在100左右，并且这个数字还在周渐缓慢下降，上周是卖了2张茶座，91张普座。 可是今天却是神奇地反弹了，茶座卖了4张，普座卖了112张。 反弹不多，但确实是反弹了。 身为剧场经理的卢海龙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拿到了这个数据，此刻他就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该数据，若有所思。 “果然要的……” 结合前几日的现场反馈，他自然是不难猜出今天数据的异常变化是什么原因，这也让他愈加坚定了要把王盘换个队的心思。 这倒不是他对三队特别不爽，而是因为他是剧场经理，要的是整个广庆百乐门的收益最大化。 从资源整合的角度来看，与其让王盘在三队这个泥潭里挣扎，倒不如把王盘放去一队或者二队，才能最大化地发挥出他的潜力来，对于广庆百乐门也是最有利。 这种人才，放三队可惜了。 此外，三队这个老大难问题，也是时候该去面对了…… 想到此处，卢海龙思忖一会儿，果断拿出手机给广庆百乐门的总经理程国权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程总啊……关于三队的处理问题，我想再跟你聊聊……” ------------ 第十节：也许这就是富二代吧 周二，下午 广庆百乐门生活中心303房迎来了一位客人。 谢君竹站在门口，敲响了门。 “咚咚咚” 过了好一会儿，她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后，才终于有人过来开门，只是看到门后那个人后，谢君竹忍不住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 她看着门后的王盘，眼神担忧。 只见王盘站在门后，头发凌乱像一堆枯草，衣服皱巴巴的，隐隐有一股味道，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眼珠中还带着浓重的血丝，神情更是萎靡。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位先生首演失利大受打击从而把自己弄成这样呢，但事实却是王盘制作的那档《卖拐》大获成功，就连一队二队那边都听说了这个新人导演的事。 “没事。” 王盘神情呆滞地摇了摇头，把谢君竹让了进来，“请进。” 两人进屋后，王盘重新回到书桌前坐下。 谢君竹拉了张凳子到他面前坐下，眼神从书桌桌脚飘过——那里有个垃圾桶，里面有两个外卖包装袋。 然后她的眼神又从书桌上飘过，那上面一份刚打开的外卖，并不是炒菜，而是好几种食材分门别类地摆好，看着很清爽美观，像零食多过于像菜肴。 旁边则是纸笔，最上面的那张白纸上可以看到写了很多字，还有些圆圈、连线、叉叉之类的图案。 “吃饭呢？” 谢君竹用最常用的日常用语开了头，心里却愈发觉得怪异了：现在都已经下午三点了，王盘怎么才吃饭？看他这模样，真像是大受打击，可他明明是首战成功呀？这太奇怪了。 王盘点头，夹了一片肝一样的东西放到嘴里，囫囵几口就吞了下去——他太专心研究了，一忙起来十几个小时都没吃饭，现在实在是饿得厉害。再加上他现在脑子都有点混沌，也顾不上其他了。 不过东西一下肚后，他看着眼前的谢君竹也意识到了自己有点不礼貌，犹豫了一下，拿起外卖店家送的小纸盘，夹了一片肝放上面，向谢君竹示意，“一起吃点？” 谢君竹手一动，正要拒绝，可是想到那件事，又一思忖后，微微一笑，接过了纸盘，“谢谢。” 说着，却也不吃，就只是拿着纸盘，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剧场那边有了新通知，你这两天却都不见人影，所以我就专程来上门跟你说一声，传达一下，顺便……” 她突然停了下来，体贴地说道：“你如果饿了的话就先吃饭吧。” 王盘看模样很饿了，眼神时常往外卖那飘，但却强忍着不去吃饭，大概是因为她在场的缘故，这让谢君竹感到不好意思。 王盘摇摇头，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我不饿，你直接说事吧。”话音刚落，肚子却是很不凑巧地发出了“咕咕”的声音，很大，很不给面子。 他表情微微尴尬。 谢君竹眼珠子一转，道：“那我们边吃边聊吧。”说着，拿着纸盘上的肝轻咬了一口。 王盘这才又夹了一片“杏鲍菇”吃了起来，边吃边准备听对方的来意。 谢君竹却还是没说正事，反而是在轻咬了一口那肝后，眼睛一亮，竟是一口气把这整片肝都吃了，还意犹未尽，但也不好意思再去要，那就太难看了，只好讪笑一声，道：“味道不错……这什么？” 王盘把嘴里的菇片吞下肚子，凑过头去在外卖包装袋上贴着的外卖单上一看，表情微妙，答道：“猪肝。” 说完，看谢君竹手里纸盘空了，又接过来给她夹了片那“杏鲍菇”，很让这位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自己则是又夹了片牛肉吃起来。 谢君竹道声谢，隔纸抓着轻咬一口，正打算边吃边聊，却又是眼睛一亮，等她想到要说正事的时候，发现这片菇又已经被她吃完了。 “这家外卖真不错，呵呵……” 谢君竹笑得尴尬，暗恨自己是个吃货，顺便随口问了句：“这是蘑菇？” 王盘言简意赅：“杏鲍菇。”接着又从谢君竹那里结果空纸盘，给她夹了片牛肉。 “真不错……这是牛肉？”“嗯，牛肉，真是牛肉。”…… 谢君竹似乎完全忘记了她这趟来的目的，两人对着你一筷子我一纸盘，没多一会儿，把外卖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点不剩。最后，王盘还取了个杯子过来，把店家送的“盒装杂牌冰红茶”倒了一半出来，给她。 “……这是红酒吧？” 谢君竹喝了一口后，诧异地举起杯子看起来。 “嗯。” 王盘应了一声，“现在的店家太离谱了，冰红茶里装红酒。虽然是杂牌，送的，但也不能这么糊弄人啊。” 谢君竹附和了一声，“确实离谱，不过还挺好喝的。”说着又喝了一口。 王盘心里暗想：“农瑟酒庄的酒，还应该是96年份的，当然好喝了。” “这家外卖真不错。” 谢君竹再次赞道，说着，还凑过头去拿起外卖包装袋上贴着的外卖单看了起来，“下次不想去食堂吃我也点一点。” 她这一来是为了掩饰自己吃了半天还没说正事的尴尬，二来也是真心对外卖大有好感。 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家外卖了。不，算上各种饭点酒楼的堂食，这都算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顿了。 凑过头去之后，只见外卖单上写着“宋家小馆”，菜单是杏鲍菇*1，牛肉片*1，猪肝*1，沙拉*1，赠品冰红茶*1，总价18元。 “这么便宜！” 谢君竹惊了，没想到这么好吃竟然还这么便宜。 “呃……满减，活动力度大。便宜没好货啊，所以才送出这么离谱的冰红茶来，看在价格的份上也就不计较了。” 王盘强行解释，心下无奈。 “冰红茶”其实是农瑟酒庄96年份的酒，“杏鲍菇”自然也不是真的杏鲍菇，而是松茸，品质不错，“猪肝”则是高卢鹅肝，配以松露，“牛肉片”……那就真是牛肉片了，不过应该是5A的，烹饪的厨师手艺不错，每份食材处理得都是恰到好处。 这些全是他尝出来的，应该是原主人的身体经验，至于为什么会这样…… 王盘也不知道。 他就只是肚子饿了，在“美食汇”上他这两天常叫的那家外卖点了份吃的，结果送过来就这样了。不过他多少也能猜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应该是母亲朱丹阳搞的。 因为父亲的缘故，她不能光明正大地给自己钱，就只能这样偷偷摸摸地慰劳自己这漂泊在外可怜的儿子了。 想想看，朱丹阳买店、请大厨、弄食材，估计还要另找个“开拓集团领域”的借口来做这些瞒着王安，只是为了给儿子吃一顿好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记下来记下来！” 谢君竹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拍下了外卖单。 这么便宜又这么好吃的外卖，岂能错过？ 心满意足地收起了手机之后，谢君竹看到面前正望着她的王盘，这才想起自己这趟来可是有正事的！ 她赶紧神色一敛，干咳一声，终于说出了此趟前来的正事，表情也严肃起来：“剧场下来了新通知，三队……可能要裁撤了……嗝儿……” ------------ 第十一节：我要下岗 “裁撤？” 王盘一愣，对于谢君竹的这个嗝儿全没在意。 谢君竹自己却是面色微红，知觉太丢脸了，但此刻要是去介意反而更加丢脸，倒不如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于是强绷着严肃的表情快速说了下去：“是的，裁撤。三队长久以来票房情况都不好，上次总选后就总是有流言说上头想要裁撤三队，不过一直以来也都只是流言而已，上头一直犹豫不定。但是这次上头是真下定了决心，也是真出通知了。” “程国权程总下了通知，给三队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内三队的票房情况还是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话，那么三队就会正式裁撤，取消队伍番号，原属三队成员……将会下岗。” 此事事态严重，谢君竹说着说着神情越来越肃穆，忧心忡忡，刚才那个饱嗝儿的尴尬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若是在上周周四的公演之前听到这个消息，以谢君竹当时那种低落的态势，会想裁撤就裁撤了罢，决不至于如此心忧，反而会觉得这是一种解脱。可是在上周四、周日的公演之后，她的心态已经变了。 她就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寻找了许久、已经要放弃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束光。 王盘和他的《卖拐》，就是她黑暗世界中的那束光，让她看到了希望。 她的斗志陡然又燃烧了起来。 谁曾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却突闻如此噩耗……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王盘先是愣住，随后嘴角竟是勾了起来，心内一股狂喜之情简直要冲破胸膛爆炸出来。 苍天啊，大地啊，亏他这几天废寝忘食总结失败教训呢，结果老天爷悄无声息给了他一个大礼包，直接要让他下岗回家继承家业去了，真可谓是天助我也！ 要不是顾虑到谢君竹在这不方便，他已经放声大笑起来了。 去他妹的《卖拐》，去他妹的失败总结罢，老子不奉陪了，这就准备回家当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去了！ “呃……” 谢君竹看着眼前的王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在笑？” 王盘赶紧收敛，连忙摇头，“没，可能是太久没睡了，太疲惫了，脸皮子抽了下。”说着，就做起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来。 谢君竹“哦”了一声，点点头，也没在意，只是看着王盘，一时没有说话，心中默想念头：“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诉他呢？” 若是为了三队，她应该暂时欺瞒于他，好让他能与他们休戚与共、全力以赴，此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可这样一来，对于王盘终究是不公平的…… 谢君竹思索再三，最终一咬牙，决定还是跟王盘说实话：“不过你不用担心，不是所有都下岗。我打听过了，卢经理挺欣赏你的，就算一个月后三队裁撤了，你也不在下岗名单里，将会去一队或者二队。” 她之前站在门口都还在犹豫，不过现在看着王盘这幅模样，她突然之间想通了。 三队如果要没，那就没了吧，没必要耍这种心眼。他们自己拼尽全力，不留遗憾就是了。 这话说出来，谢君竹心里轻松多了，拿起杯子将里面的冰红茶红酒一饮而尽，只觉很是痛快舒服。 谢君竹只顾着自己的那番心思了，并没有留意到面前的王盘。 王盘体内刚刚炸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瞬间全冻住了，面色僵硬。他脸皮子也再抽抽起来，却不是想笑，而是想骂人。 你妹啊！为什么别人都下岗，却让我换队，你是不是歧视我、针对我啊！ 经过这些天在生活中心的生活，王盘现在对于广庆百乐门的情况也是清楚了，知道一队二队的景况要比三队好的多，这从票房就能看出来了——一队二队都能满座，绝不至于像三队这样连票都卖不出去。 他在三队的首演都混成这样了，这要去了一队二队，少了三队这群奇人异士的襄助，岂不是要混得更惨，更难以逃脱这个泥潭？…… 王盘心乱如麻，谢君竹之后的话也就听不大进去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谢君竹看王盘心不在焉，也就告辞了。 王盘却是突然开口：“我怎样才能下……我是说，为什么别人下岗，卢经理却要把我调别的队去？” 谢君竹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你首演编导的节目效果这么好，是个人才，他当然要留你了。”心下暗想，这个王盘能力是有，就是这个爱装逼、爱听人吹捧的凡尔赛毛病有点严重，令人不喜。 又是首演的锅。 王盘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他略一沉吟，想说自己不是什么人才，与此相反，自己是大大的蠢材、庸才，卢经理实不必挽留，还请谢队帮忙美言几句，让卢经理允许自己和三队其他人一起下岗。 不过稍微有点脑子也知道，这番话想想可以，说是不能说的。真说出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怕是第一个要弄死他。 有苦难言，苦煞他也！ 王盘只能长叹一口气。 他虽未明说，但他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多少也令谢君竹有所感，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不过通知也带到了，抉择也做了，又说了几句后谢君竹也就告辞了。 “慢走。” 出了303的门后，门在身后关上。 谢君竹在门口驻足一阵，最终洒脱地迈步离开。 前路不清，唯尽力耳。 门内，王盘在书桌前静坐良久，突然动手，将已经吃完的18元超值外卖包装扎好，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拿过纸笔，眼神坚定。 他并没有因为《卖拐》的失败就一蹶不振，这几天一直都潜心检讨研究，就想整个大失败出来将功补过。只不过他原本还想着慢慢研究，有了十足的把握才再次动手，但是现在不行了。 此刻情况紧急，他必须得在一个月内取得接连的失败，让卢海龙认识到他是一个庸才、蠢材，首演的成功完全是走了狗屎运。然后卢海龙就会对他失望，最终在一个月后，让他和三队的其他人一起下岗！ 所以他得立马搞点事情出来了。 他要失败！ 还好，他这几天的研究也不是毫无所得。 针对《卖拐》的案例分析和历史研究，他觉得自己至少找到了一个《卖拐》失败的原因，那就是三俗！ 他在创作《卖拐》的时候，一味只照着春晚的反向标准来，却是没有考虑到人、没有考虑到百乐门的因素。 从历史角度来看，百乐门的前身就是天桥卖艺，面对的受众群体是市井大众，也是一群俗人。 时代变了，天桥变成了百乐门，但是受众属性没变。或许这种三俗的、登不上春晚这种大雅之堂的东西，正合了这些人的口味，所以他须得改变策略。 他要反三俗！ ------------ 第十二节：王盘一生，不弱于人 主题有了，接下来就是想表现形式了。 这王盘熟，下意识地就在面前的纸上写了“小品”二字，但是又想了想后，提笔在这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有《卖拐》的惨痛教训在前，他现在对小品这种形式很排斥，担心又弄了个“卖拐”出来。 可不用小品来表现的话，用什么呢？ 王盘抿嘴沉思，一时没有头绪。 说到底他不是传统曲艺行当的人，就一门外汉，传统曲艺包含了哪些种类他都不知道呢。于是干脆也先不忙着想表现形式了，而是拿起手机开始查阅起传统曲艺的相关资料来。 京韵大鼓，评书，二人转，数来宝，齐鲁琴书，姑苏评弹…… 王盘查了半晌，手指头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几个字——相声不过江。 他隐隐有所感，循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后眼神兴奋。 找到了！ “相声不过江”是一条俗语，其中的“江”，指的是长江，意为相声只能在长江以北生存，过了长江就没人爱听了。 当然，现在没这么绝对。 广庆地处长江下游入海口附近、以南百来公里处，从地理位置看，广庆百乐门是“过江”了的，但现在也是有相声演员和相声表演的。 不过地域文化的客观差异确实存在。 就王盘查询到的信息资料来看，相声在长江以南的受欢迎程度确实远远比不上北方。光是看表型形式，相声在广庆百乐门就是一个大劣势！ 可这对想要失败的王盘来说反而是利好消息。 此外，相声对于王盘这种门外汉来说也很友好。在他看来，这就是俩人搁台上唠嗑呗，好糊弄……啊不，是好写。 综合两方面因素考虑，用相声来写他这个主题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有更大失败的可能性！ 当然，他也不能让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看出他的真实意图来。 “相声不过江？呵呵。” 王盘突然自言自语起来，冷笑两声。 “我就不信了！之所以不过江，想来不过是从业者水平太差，以此为借口，可我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我王盘一生，不弱于人。拓展相声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中二味儿太浓，王盘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不过他体内没有任何异常，这是一个好消息。 “解释”了一番后，他试探性地想要开搞，看看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反应如何，手机却是突然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母亲朱丹阳的来电，一接通，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喂，宝贝啊，外卖吃了没？你怎么这个点才吃饭啊，对身体不好……”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那份超值套餐是朱丹阳做的手脚。 王盘聊了两句后，也确认了那家店真是被朱丹阳买下来了。 这母亲真好，王盘确定了这一点后，打蛇随杆上：“……我最近手头紧，卡里只剩一千了，您看……也不要多，百十来万就行了。” “呵呵。” 朱丹阳说道：“宝贝啊，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爸盯得紧，我实在没办法。要不你还是回家来吧，在外面吃不好也穿不好的。” 果然还是不行。 王盘这阵子和他这位妈妈时常电话联系，期间也试探性地要过钱，但爱子心切的朱丹阳在这方面把得很牢，每次都不答应。 “……对了，宝贝，那家店你爸也盯上了，我也不好做得太过，所以一个礼拜只能这么做一次，其他时候你要是在店里点餐，还只能是点什么送什么的。不过和外面比，质量还是有保证的，妈妈也是希望你多在店里吃的。” 王盘听着，心想，好嘛，敢情这不是纯心疼儿子，还是一种策略呢。 王安盯不盯得紧这家小小的外卖店他不知道，但是朱丹阳这么一搞，一个礼拜给他来一顿豪华大餐，其他时候却让他吃平民食物，这一对比之下，心理落差不就出来了？ 嘴馋一点的，心志不那么坚定的，多这么搞几下搞不好就真投降了，为了上流生活抛弃梦想。 他这妈，颇有手段啊。 “当然了，最好还是回家来。对了，宝贝，你之前不是喜欢那辆布洛迪……那叫什么来着？2800万的那辆，你爸已经给你买了，你不回来开一下吗？……” “布洛迪毒药。” 王盘补上了这辆车的名称，顺便咽了口口水。 这娘啊老子的不讲武德啊，按理说这不应该是用承诺买车来跟他谈条件的么？怎么他们直接就给买好了，这也太…… 贴心了。 不过他王盘是谁？ “你别说了！” 王盘义正言辞，“要不然我实现了梦想，要不然我真的不行，不然我是不会回去的！” 这番话纯粹是说给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听的。 王盘曾经也试过想要在电话里对家里投降，但结果话刚出口就当场羊癫疯发作，又流了两管鼻血舒经活血，搞得他已经不敢这么做了，只能“坚持立场”。 不过这样的尝试也不是没有成果，至少在“实现梦想”外，王盘加上了“真的不行”的条件，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却没有反应，说明“他”也是接受这个回家的条件的。 “好吧好吧。” 朱丹阳声音无奈，“那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和母亲的这个电话打完之后，王盘放下手机，正准确去床上躺一会儿，刚站起来却是动作一顿。 他好像有什么事要做来着？ “啪” 王盘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这才想起来他要写新节目。 瞧他这脑子，撞过之后问题多多。 于是他重新坐下，拿起笔，继续刚才的事情，试探性地在纸上写了“体裁：相声”俩字，体内没有异常。 接着又在下面写了“我要反三俗”五字，体内还是没有异常。 王盘心下长出一口气。 这看来是糊弄过去了。 奔着失败去的主题和奔着失败去的体裁都定下了，接下来就是写台本了。 虽然王盘是个门外汉，不过在他想来，这很好写，不就俩人对着唠吗？直接对话流混就完事了。 至于门外汉写的东西靠不靠谱的问题…… 不靠谱才好啊，他要的就是不靠谱！ 于是他拿过工作日记，打开，翻到崭新空白的一页，开干。 A：咱们今天啊，给大家讲一段相声。 B：对。 A：说这相声啊，是一门艺术。 B：那不错。 A：抨击丑恶，藿香正气。 …… 就像写《卖拐》时一样，王盘写得很流畅，脑子都不用怎么想就一气儿写了下来，就跟他小学时写流水账作文一样。 同样也像写《卖拐》时一样，一直到他写完，外面天都黑了，体内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成了！ 王盘最后看着自己写好的台本，很是满意。 这次他可不止是在内容上做文章了，就连体裁上都做了文章，向着失败更迈进了一步！ 他就不信了，双管齐下，这还能成功？ 布洛迪毒药，我来了！ 王盘信心满满，最后翻回抬头，在前面写下了台本标题—— 《我要反三俗》。 ------------ 第十三节：在路上 翌日，王盘早早地起来把自己拾掇了一遍，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等八点五十五了，他踩着点出了门，往四楼走去——他昨天晚上跟谢君竹打了电话，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有新节目的事，约好了今天谈的。 从楼梯上四楼的时候，王盘隐约听到些嘈杂的声音，等他完全上了四楼，声音就更大了。 听起来……像是在快速地靠近。 “通！” 楼梯间的门轰然被人推开，一个男人猛地出现在王盘面前。 定睛一看，是卢海龙。 卢海龙看起来很慌张的模样，气喘吁吁的。 王盘下意识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卢经理”他也没理睬，只是快速地点了下头，然后就越过王盘下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往三楼跑去。 随着楼梯间的门打开，外面那些嘈杂的声音清晰多了，还有人看到了就在门口的王盘。 “别跑！”“别让他跑了！”“小王抓住他！”…… 伴随着这些喊声，是杂乱的脚步声。 王盘往外一看，愣了。 只见一群大爷大妈正朝着这边跑过来，其中年轻者如方浩跑得快些，冲在最前边，年迈者跑得慢些，落在后面，整个拉出了一个长列。 中老年运动会？ 吊在队伍最后面的是丁用丁爷爷，也就是王盘当初亲自认定的三位绝世高手中的最后一位，那位疑似帕金森外加老年痴呆的老大爷。 他正颤悠悠地努力跟着大部队，说是跑，其实也就慢走，谢君竹在一旁搀扶着他。 四十来岁的“小年轻”方浩率先冲到了楼梯间，看卢海龙人没了，怨道：“小王你怎么就没拉住他！”然后上下一张望，又问：“他往上还是往下去了？” 王盘下意识地说道：“往下去了。” 方浩于是回头喊了声“他下去了！”，接着马不停蹄地也越过王盘，下楼梯往三楼冲去。 一位位大爷大妈杀气腾腾地从王盘身边越过，下了楼梯，全是三队的。 王盘看看，也没拦，逆着人流出了楼梯间大门，往前走去了谢君竹身边。 谢君竹正一边搀扶着丁用，一边说着话：“丁爷爷，你说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跟他们这些年轻人瞎混什么呀？你这要是摔了怎么办啊，我们还是先去歇着吧。” 丁用颤巍巍地道：“我是无所谓，可我这个老大哥不能不讲义气啊！小谢啊，爷爷不是跟你说过么，当年我们一起出来混的时候是怎么在广庆扎下这块字头的？凭的就是义气两个字！想当年，那凤尾街的张兰芝……” 他一说起“想当年”来，倒是精神焕发，中气也足，铿锵有力。 谢君竹无奈。 丁爷爷的这些故事她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不过倒也没有阻止丁用，因为丁用一忆当年也就停下来了，不追了。 王盘这时凑了过来，先跟丁用打了声招呼，然后问谢君竹：“什么情况？他们怎么在追卢经理？” 谢君竹叹了口气，道：“嗨，还不是三队裁撤的事搞的么。昨天大会上一宣布这事，他们就想堵卢海龙要个说法了，不过昨天程总也在，让卢海龙溜了。今天程总可不在了，刚才又正好碰上了，他们也就追着卢海龙想要个说法了。” 王盘默默点头，心里有数了。 要是换做一队二队碰到这种事，一队二队的那些成员就算心里不满也没胆子直接跟抓贼一样去追卢海龙，不过三队这些人年纪大资格老，很多人比卢海龙的资历都老，又面临下岗，自然是卢海龙也不敢招惹，只能走为上计赶紧逃了。 王盘又问：“那怎么不打电话说呢，他电话也不接？” 谢君竹一点头，“不接。” 王盘道：“那找程总呢？” 谢君竹道：“程总人都不在广庆了，溜了。” “好嘛，到底是老总……” 王盘感叹一声，连连摇头。 “不说这事了，说说你。” 谢君竹看着他，“你昨天不是跟我说你有一个新节目了吗？是新的小品吗？仔细说说。” 昨天王盘打电话跟她说他有一个新节目想上的时候，她先是大喜，然后是感动：三队裁撤这件事对王盘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正常来说他接下来什么也不要干，直接靠着《卖拐》混到三队完蛋就行了。然后他就能去一队或者二队，有更好的发展，却没想到王盘竟然马上就弄出了一个新节目来。 这意思很明显了，王盘这是在努力想要救活三队！ 这种国际主义精神着实谢君竹大为感动，更为她之前还曾经怀疑过王盘是卧底而惭愧不已。 “嗯，有新节目了，不过不是小品。” 王盘把自己想好的托辞说了出来：“考虑到演出的整体性，我认为再多个小品就冲突了，会被弱化影响效果，所以这次我写了个相声。” 谢君竹一愣，“相声？” 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不过她想了想后，还是想听下去，只是这里显然不方便。 “丁爷爷，你看他们都跑远了，你再追也追不上了，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歇着吧……” 谢君竹一通好言相劝，连哄带骗的，总算是劝动了义气为先的带头大哥丁用，搀着他找了个排练室坐了下来，然后又从跟着来的王盘手里要过他这个相声的台本，快速看了起来。 浏览完一遍后，谢君竹还是和上次看《卖拐》一样，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这本子要上台显然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嗯……本子没问题，人的话，秦叔和关叔可以，他们都是讲相声的。你这本子的话……尽快排练一下，熟了就上吧。反正他俩也好久没出新本子了，那些个老段子观众翻来覆去地估计也听腻了，换换新口味，希望也能有个新风气吧。” 谢君竹很快就定了下来，随后就拿起手机给那两人打了电话，把他们叫了回来。 等了没多一会儿，两人就到了。 秦叔名叫秦书章，五十左右，就是当初开小会的时候让谢君竹给他调网络那人，头发稀少，不剩几根毛了，个子也不高。 关叔名叫关淮，也五十左右，个子高一些，头发浓密多了，乌黑靓丽，看着像刚焗过油一样亮。 两人看着兴致不高——想来也是，马上要下岗了，兴致能高才怪了。 两人到后，王盘又跟他俩说了下自己的来意安排：“两位老哥哥，我这边写了个相声的本子，我和谢队的意思是你俩看看，我来导，你俩排一排，到时候就上新本子。” 话音刚落，王盘就发现在场几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了？ 王盘心下困惑，秦书章突地一笑，解答了他的这个困惑：“嘿，我今儿才知道，原来相声还要导演呢？长见识了。” ……相声没导演吗？ 王盘这门外汉尴尬了，不过脸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还是一脸淡然。 没导演就没导演吧，用这本子就成。 正当他琢磨着怎么把这一茬给糊弄过去的时候，谢君竹开口了：“这个……王导是海外留学归来的，可能这个……有些新的突破性想法吧。” 王盘这么仗义，谢君竹也想给他留点面子，只不过心下也不免疑惑起来：怎么这个王导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 关淮闻言，却是摇头：“打从相声诞生起，两百年来没听过呀。相声这东西讲究基本功，讲究积累、随机应变，台本也就是个主脉络，很多东西全靠自己，所以才有‘常讲常新’一说。反正我是想象不出来我俩对台的时候一个导演在下面指手画脚是什么场景，这不添乱嘛！” 谢君竹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只好转向王盘，“王导，你看，这个……你的想法也确实太突破性了些，要不你就……” 要是之前，王盘立马就顺杆下了，只出本子不当导演，但是关淮说到“添乱”却让他心头一个激灵。 他脑子快速地一转，拍案而起：“那是我早没来，我早来了相声早有导演了！” 添乱好啊，他就爱添乱，越乱越好！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 不管是对眼下这几位，还是对他体内的那位，都要有个冠冕堂皇的说法才行。 “为什么相声式微了，为什么相声不过江？就是因为大家一直抱着死守过去的想法！” 王盘正义凛然，仿佛一位最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再给他个炸药包都能去炸碉堡了。 “这样下去，只会是慢性死亡！正所谓不破不立，我们要创新，要引入新元素，引入导演机制就是第一步！当然了，也许我们不能立刻找到正确的路，但我们在路上！” ------------ 第十四节：掌上百乐门 王盘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秦书章关淮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于是乎，王盘，秦书章，关淮，谢君竹四人就“相声究竟要不要导演”的问题在室内争论起来，主要是王盘1V2对战秦书章关淮，谢君竹居中辗转调和。 秦书章关淮拿住“传统”说事，王盘就拿“创新”开刀，双方你来我往争得不亦乐乎。 丁用在一旁看得开心，瞧得直乐，时不时地插上两句嘴，倒也不偏帮谁：“小秦说得在理！”“小王说得好！”“我看还是动手吧，谁拳头大听谁的。小王年轻，你们俩有两个人，打起来也公平。”“赶紧打，打架都不敢你们还说相声呢？” “丁爷爷你就别瞎起哄了！” 居中辛苦调停的谢君竹白了丁用一眼，对这老顽童很是无奈，随后又转过头去调停起来…… 这场争论终究没能打起来，最终以王盘的胜利结束。 这倒不是说秦书章关淮真被王盘的“创新论”说动了，而是因为现在的特殊情况：三队都要没了，他们都要下岗了，现在还争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爱咋咋地吧。 谢君竹看终于有了结果，也长出了一口气，就赶紧让三人排练去了。 …… 王盘他们并没有马上去排练，而是先去把这台本复印了两份，秦书章关淮人手一份，之后再回来，发现谢君竹和丁用已经离开了，排练室里却又多了个人。 那是个女生，二十来岁，眉清目秀，正坐在排练室一侧的地板上拿着手机拍她自己，并一直在对着手机说话。 王盘对她有点印象，好像是二队的人。 “秦叔，关叔，早。” 女生看到三人进来，站起身来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秦书章和关淮也分别回了她一句“早。” 女生又跟王盘点了下头，随后拿着手机往外走，边走边对着手机说话：“没有，主要是昨天晚上睡早了……” 女生路过身边的时候，王盘扭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发现她这应该是在直播，只是那直播页面却很陌生——排练《卖拐》的时候他闲着没事，直播看过一些，主流的直播平台都是见过的。 待女生离开后，王盘随口问了句：“她这是在直播？没见过这平台啊。” 秦书章没理他。 关淮看看秦书章，又看看王盘，还是回了他一句：“嗯，直播，在掌上百乐门，公司自己弄的。他们这些小年轻用得多，我们不怎么用。” 王盘看这两位老大哥对自己印象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也不在意，直接进了正题：“秦哥、关哥，我们这就开始吧。你们先看看本子，背一背，差不多了叫我。”说完，自己就去一旁拉了张凳子坐下。 秦书章站在一旁，拿着复印的台本，抖落了一下，面色不屑。 虽说他接受了王盘作为“相声导演”的事实，但是他并不认为一个硬要在相声上加导演的家伙能懂相声，更不相信这样的一个家伙能够写出什么好的台本来。但即便如此，这台本他还是要看的，毕竟这是他的工作。 就算还有一个月就要下岗了，这也是他的工作。 于是秦书章拿着台本看起来。 看着看着，秦书章的面色却是逐渐变了，从原本的不屑慢慢正色起来。 再看一会儿，他还和关淮聊了起来，看一会儿聊一会儿，就这台本交流了起来。 …… 秦书章关淮在熟悉台本，王盘坐一旁闲着没事，干脆拿出手机来玩。又想起刚才关淮说那话，于是去应用商店搜了下，还真找到了“掌上百乐门”这个APP。 排练室有WIFI，王盘直接连了WIFI下了个掌上百乐门，点了进去研究起来，没一会儿也就研究明白了。 这就是个百乐门综合社区，集成了新闻网站、直播、微博、贴吧等功能，但在表现形式上稍有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是在“微博”这一块。 掌上百乐门的“微博”叫“房间”。 房间版块内，一个个的房间依次排列下来，点进去后，呈现出来的是一个类似于微讯聊天页面的界面，最上面的姓名栏上显示的是该房间房主的名字，名字后面是关注人数。 王盘随便点进一个叫“陈修歌”的房间，就能看到姓名栏上显示“陈修歌”，后边是关注人数17842，而在这个聊天页面的正文板块里，就只有一个陈修歌一个人发的历史消息： “海乐路的那家馄饨真不行，不建议大家去。” “回到中心了。” “时间不早了，大家晚安。”…… 中间还夹杂着几张图片。 点开侧栏，则能看到掌上百乐门的网友们对陈修歌发的历史消息。 王盘觉得这体验不错——和微博相比，“房间”仿佛成员真在跟你聊天一样，沉浸感很强。 除了房间外，掌上百乐门的直播、贴吧等东西和市面上的大差不差，但贴吧在这里叫“广场”。 而不管是新闻、房间、直播、广场等等，这里所有内容都只和百乐门相关，可以说是形成了一个百乐门专属的完整网络生态系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在这样一个网络生态系统中，成员的热度、人气，也可以从掌上百乐门看出一个大概来。 比如说“孟霄鹤”这个名字，不仅在官方新闻上看到了，广场上十个帖子里面也有三个都是在说他，他的房间关注人数更是达到了181476人，是王盘看到最多的，足以看出这个成员的人气热度有多高了。 相比之下，那个唐萌的人气就少多了——唐萌就是刚才直播的那个女生，王盘在直播版块里找到了她，确实是广庆二队的。 唐萌的房间关注人数只有6017人，和孟霄鹤比有点惨。 当然，再惨也比广庆百乐门三队强。 王盘特意拿三队几个人的名字搜了下，发现他们的房间关注人数普遍在200到1000之间，比如秦书章的房间关注人数就是211人。最多的是谢君竹，7574人关注了她的房间，在三队里可谓是一枝独秀。 这不难理解，毕竟三队一群中老年人，WIFI都有人搞不懂，更别说经营自己的掌上百乐门了。你又不是大明星，又不经营，在这上面粉丝少再正常不过了。 看着自己所在的队伍这么拉胯，要换正常人早就忧心忡忡了，王盘却很是开心，暗赞自己有眼光，当初一眼就相中了这支绝世好队。 唯一可惜的是他自己不争气，在这样一个绝世好队里竟然拉了胯，首演搞成那样子。 一群神队友都没能带动他这个猪队友，自己实在太不争气了！ 不过最气的是这个！ 王盘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定住了。 他正在翻广场，翻着翻着，翻到了一条帖子。 “广庆三队的新节目《卖拐》太牛了，强烈推荐！” 艹！ 王盘立马点了进去，发现这帖子的内容就如标题，通篇在说广庆百乐门三队的新小品《卖拐》怎么怎么好笑，多么多么精彩，把他尿都快笑出来了。 下面有几个评论也都是纷纷赞同附和，甚至还有人说这是他这辈子看过最精彩的小品，让大家在广庆附近的一定要去看一场！ 这让王盘看得那叫一个怒发冲冠，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这些人的手机全给砸了。 还好，还是有不同声音的。 “现在成员都自己下场了吗？呵呵。” “文案建议重新加工，太假，不看。” 好人啊！ 王盘感激涕零。 接着，他手指一动，立马就想跟帖黑自己，让人别来看《卖拐》，不过转念一想，他如果无脑黑怕是要当场表演个两窍流血。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 王盘眼珠子一转，立马动手注册了一个账号，取名“爱吃大香蕉”，果断在这个帖子下面跟帖留言，洋洋洒洒写了一通。 “正巧也看过，纯路人，有一说一，这个小品不怎么样。” “这个小品的三观首先就不正，老实人没有好下场，骗子反而应有尽有，气得我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只觉得无比悲凉，没觉得半点好笑。说实话，从头到尾我就没笑过一下。” “人物塑造也不行，这个小品里的人物都太飘、太假、太浮夸，让人没有任何代入感。情节走向也是想当然，现实中哪有可能会发生？当然，这其实从根本上来说是因为人物塑造失败所造成的。” “当然，肯定会有人想我说的和楼主说的怎么差这么远，对此我只想说懂得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多解释。” “在此呼吁一下，希望成员们用心做作品，做出真正的好作品才是成功的正途，而不是用一些歪门邪道的方式来拉人。骗了别人，更骗了自己。” 王盘并没有无脑黑，像“老实人没好下场”“从头到尾没笑过”什么的全是实话，“用心做作品”什么的更是无懈可击的万金油，“人物塑造太飘”之类，稍显夸张，从旁人说来或许是贬低，但从他手下写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了，那是“艺术追求高”。 结合他的身份，这整篇完全可以看作是他这个编导谦虚的自省之言，那家伙也确实没有反应，这让王盘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点击，发送，刷新，这篇长评就刷新出来了。 顺利完成了正义审判的王盘心满意足。 这下应该能阻止大家被骗来了！ “等等！……” 王盘突然沉思起来，眼睛越来越亮。 他好像找到了掌上百乐门的真正玩法。 做一名仗义执言的正义使者，遏制不良风气，净化社区环境，这才是这个APP的真正玩法啊！ 不仅如此，他还能主动出击、带头冲锋，自己给自己添堵！…… 王盘正畅想着，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小王……导演。” 王盘闻声抬起头来，发现是之前一直没有理他的秦书章在叫他。 “我们好了。” 秦书章看着王盘，眼神复杂。 ------------ 第十五节：人形炼丹炉 秦书章看过王盘的《卖拐》，知道这个年轻人在小品上很有天赋，但是相声和小品终究是不同的。 就凭王盘硬要往相声上加导演这一项，就让秦书章看出了这个年轻人不懂相声。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年轻人写出来的相声台本竟然还不错，所以这家伙究竟懂不懂相声？他想干什么？…… 王盘不知道秦书章心里想什么，听秦书章说“好了”，他也就一点头，“那开始吧。”说着收起了手机。 秦书章和关淮这便开始了。 正常的说相声，俩人是要先垫话，然后再入活儿的——这里的“活儿”，指的就是《我要反三俗》这个台本。 前头的垫话则是演员自己发挥，往往是承接上一个节目，将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到他们身上，之后入活儿效果才好。而垫话的时间长短不一，短的就几句，长的十几分钟都不好说，，怎么垫、垫没垫好、何时入活儿、怎么入活儿，这些都是有讲究的，就很考验相声演员的积累和基本功了。 不过两人这也不是正式演出，就是对活儿，所以直接就来了。 秦书章拉长声音：“相声是来自于人民中间，讴歌了百姓。” 关淮一点头，“是。” 秦书章看看关淮，“我希望你们能够……群讴。” 关淮还是一点头，“对……”猛地一摇头，“不对，我们打群架来了！？” 秦书章没接，皱着眉，一摆手，“停一下，师哥，我觉得这里差了点味儿。” …… 王盘在一旁看着，瞧出了秦书章是逗哏、关淮是捧哏，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怎样利用“导演”这个身份给俩人添乱。 机会不好找。 很多时候他还没说什么呢，秦书章关淮两人自己对着对着就修改起来了，看着确实不像是需要导演的样子。 王盘两次三番想要切入，也找不到排《卖拐》时那种信手拈来的感觉：排《卖拐》的时候，他就像是在看一个筛子，随口就能插进去，但是看秦书章和关淮两人对活儿，他就像是在看一个破桶，每当他灵觉一动想要顺着破洞插进去，这两人自己就开始补洞、把他挡住了，不让他插。 不过他王盘是什么人？没洞他也给扎一个出来！ 王盘眼珠子一转，在两人又对活儿的时候喊了停。 “停！” 秦书章和关淮还不适应两人对活儿的时候旁边有个导演指挥，怔了一下，这才齐刷刷地扭头向王盘看过来。 “关哥，你这儿不对，你得跳……” 王盘随口瞎扯淡，开始扎洞，话刚出口却是心头一跳。 这感觉他太熟了，立马吓得住了嘴。 秦书章关淮齐齐看着他，就想看这导演能说出个什么二五六来。 稍待一阵后，王盘接着说了下去，却是转了口风：“没事，我想想那样好像也不行，你们继续。” 秦书章和关淮于是又接着对活儿。 王盘在一旁看着，却不甘心。又观了一阵后，决定再试一次。 “停！” 他又喊了停，待两人看过来后，说道：“秦哥，你这慢……” 可话刚出口，心头却又是一跳，搞得他不敢说下去，只能再次住口。 如此几番尝试后，王盘难受了。 他这几次尝试倒也不是次次都被警告了，也有那么两次是顺利地胡诌出来了，给秦书章和关淮添了乱，但是这比例太低了呀。 这不行，他这导演可不能挂名吃干饭、占人便宜，那不是他风格。 王盘眼珠子再一转，又想到一个法子。 “两位，先停一下。” 王盘高声呼唤，让秦书章和关淮停了下来，然后他说道：“我看你俩台本也熟悉得差不多了，咱直接来正式彩排吧。” 说着，他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往自己大腿一拍。 “对活儿对活儿，再怎么对，最后也是要上场见真章的，咱就实际操练起来，看你俩能不能把我给逗乐了，或者让我叫好。我就当一个调试板，可以让你们根据反应现场修改，不至于到时候临场抓瞎。” “你俩就当我是观众，现在是正式演出，咱直接来吧！” 秦书章和关淮对视一眼，最后开口：“成。”这便开讲了。 王盘看着听着，一开始心里还不免有些忐忑，可是听着看着，他心里稳了。 就像他猜测的那样，他听这俩人说相声一点感觉都没有，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 秦书章和关淮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好几个包袱下来都瘟了。 包袱瘟了很正常，但凡说相声都遇到过，毕竟相声这东西讲究看菜下饭，不同的观众爱听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就像有的人不吃酸，你偏偏给人家整一瓶山西老陈醋，人家能乐意吗？ 但连续几个包袱都瘟了，还是很能乱人心的。 要是换个功底不足的年轻人来，现在心里大概慌急了，能不能继续说下去都不知道，可这两位说了几十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 老哥俩很淡定。 他们开始绕着台本现砸挂，又切哏，文哏、武哏、伦理哏轮番切入，这一遍不行再来一遍，这段子不行再换一个，甚至开头还自己给自己的上一遍表演垫话，对于册子本身的内容也是揉碎了重组成各种形式…… 但不管他们怎么说，王盘就是不乐。 秦书章和关淮发现了，王盘是真的很认真在看、在听，但就是不乐。 自始至终，王盘的眼尾、嘴角就没有过一丝笑意，更别说笑出声了，叫好自然也是没有。 这就是王盘的策略。 他就是要依靠自己这个看表演没感觉的特质，让这两人不断变卦，把他们俩变乱、变晕，变到他们自己都怀疑人生，变到他们俩到时候上台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 一开始彩排的时候，秦书章和关淮并不怎么认真，更像是在应付差事。 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马上要下岗的人了，哪能指望他们拿出十二分的努力来呢？能够坚守岗位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是现在不同了。 秦书章和关淮彻底认真起来了，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 王盘的“挑衅”激起了他们作为一名相声艺人的骄傲，十八般武艺、几十年所学怼着《我要反三俗》的册子尽相使出，各种拆解、融合，从白天说到天黑，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其他时候全在排，非让王盘笑出来不可！ 这种排练方式，如果换两个基本功不足、经验不够的人来——比如说一队二队的那几位年轻相声演员——此刻他们就真要像王盘所期待那样把自己给排昏头了，再不然就是无东西可再变，于是开始自闭。 可惜，这俩人是秦书章和关淮。 老哥俩这一辈子都在说相声，积累之深厚，绝非一天可掏尽，经验之丰富，更让他们不会轻易迷茫。 他们不仅没有昏头、怀疑自己，反而将这个《我要反三俗》的册子不断变化出各种模样来，排练室内也陷入一种奇妙的状态。 这种状态，非要形容的话…… 就像是在炼丹。 大马金刀、面无表情的王盘就像是一个无比坚固的炼丹炉，自带三昧真火的那种，秦书章和关淮则是炼丹炉中的辅助药材，最后的主药材是《我要反三俗》的册子。 在三昧真火的灼烧下，炼丹炉里的这些药材正在不断地翻滚、炼化、融合，谁也不知道最终会炼出一炉什么样的丹来。 唯一知道的是，周三这天一直到晚上下班，王盘都没笑过。 周四从上午排到下午，王盘也没笑过。 而晚上，就是三队例行的周四公演了。 ------------ 第十六节：一尾鲶鱼 夜幕降临，十方街道华灯初上。 这里并不是繁华地段，两车道的主干道也容不下太多的车马喧嚣，偶有几辆车缓缓驶过，显得颇为静谧。 周围的居民吃过晚饭后出来散步，头顶是高昂的梧桐，脚下是陈旧的红砖，行走期间，时常碰到相识的邻人，打上两声招呼，洒下一片笑语，这不冷不热的时光甚是安逸。 街角的百乐门剧场有年月了，大部分时候门庭冷落，而每当有公演的日子，百乐门门口就热闹起来，连带着这条街都有了勃勃的生气。 今天是周四，百乐门正有公演。 剧场门口，有零星的闲人散落着。 居民路过附近，可以看到一两张熟面孔，是左近的街坊，不过更多的是一些从别处赶来的生面孔。 胡彬就是这样一张生面孔。 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站在售票窗口，把头凑过去对里面说道：“来一张普座。”说着把手机伸了进去，里面是已经调出来的付款码。 售票员往外看了一眼，笑道：“今天怎么来看三队了？” 他认识胡彬，二队的常客了，每周都来。 售票员说着，手上的活儿却是不停，利索地扫了码，扯了票递出去。 胡彬接过票，回道：“换换口味。”然后也没多说，拿了票就从窗口离开了。 现在还没到入场的点，胡彬也没进去里面的休息室，而是直接往旁边一站，拿起手机玩起来。 他一边玩还一边左右张望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熟悉的面孔，但可惜今天是三队的公演，他相熟的都是二队粉丝，所以并没有见到。 张望间，他手机上的掌上百乐门已经打开了。 胡彬熟练地点进了广场里逛起来。 他这个二队的粉丝之所以今天会来看三队的演出，并不只是像他说的那样“换换口味”，更重要的是他昨天在广场里看到了一条帖子。 “广庆三队的新节目《卖拐》太牛了，强烈推荐！” 这种帖子胡彬并不是第一次见了，都是滤镜太重的粉丝发出来的，要不直接就是成员亲自下场，自然不客观。其实际观看效果和帖子所说往往也是相去甚远，要真信那就是傻子了。 但胡彬还是被这条帖子吸引到了，因为这可是广庆三队！ 外地的不知道，他这个广庆本地的百乐门粉丝还不知道吗？ 广庆三队都是一群大叔大妈，除了队长谢君竹外，几乎都不用掌上百乐门，亲自下场的可能性不大。广庆三队的粉丝也以壮年、中年为主，同样都是不怎么用掌上百乐门的，所以这条帖子和其他同类帖子相比，可信性要高。 不过这也没有让胡彬决定来看三队的演出，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是这条帖子里面的一条评论。 那是一个叫“爱吃大香蕉”的1级新用户发的跟帖评论，评论里从“纯路人”的角度把这个节目贬的一文不值，这反而是勾起了胡彬的兴趣。 用屁股都知道，“纯路人”“有一说一”这种话的真正含义其实是“利益相关”，所以这个回帖的是一队还是二队的？是成员的小号吗？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里面有什么内情？…… 胡彬仿佛嗅到了“瓜”的味道。 正好三队的票也不用抢，于是他就来了，看看这新节目到底怎么回事，说不定还能挖出一手瓜来出出风头。 胡彬正逛着掌上百乐门，突然有个声音喊了他。 “你怎么来了？” 抬头一看，是马文哲，一队的一个老粉丝，联合公演的时候认识的。 胡彬笑道：“过来看看，你怎么也来了？” “听说三队新出个节目不错……” 两人说着聊着，到了六点四十五就一起进去了，期间也陆续有人来买票，上周来的那对大学生情侣却是始终没来。 等到七点多，里面已经开演了，今晚销售情况的统计数据也就已经出来了。 卢海龙在家里看到了销售情况——他怕被三队的人逮住了，所以今天连剧场都没去。 此刻在他眼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截止到此刻的售票情况：茶座4张，普座137张。 比三队上周日的公演又再多了些普座，茶座没变。 “照这个涨幅下去，看来是无法达标的……” 卢海龙自言自语。 他和程国权最终商定的结果是，三队一个月内如果可以稳定满座了，那就不裁撤，如果不行，那就裁撤。 横向来看，这要求并不算刁难，因为一队二队都满座。 从公平角度来看，就更没的说了：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凭什么你三队就可以上座率这么低还混着、要公司养呢？ 可是纵向来看，这要求就是非要裁撤三队不可了。毕竟以三队的历史情况，几年都没满座了，怎么可能在一个月内就满座呢？就是出一个《卖拐》这样的好节目也是不行的，这从数据上就可以看出来了。 好节目有帮助，但是没到逆天的程度，尤其是在百乐门这样一个人口基数小的小众圈子里。 “再好的节目多看几次也就腻了，但人和人有了感情上的羁绊，时效就长多了，也能产生更稳定的经济效益。说到底，还是要看人啊。” 卢海龙心中默想，这也是百乐门管理层近些年盛行的思潮。 百乐门曾经也走过“内容路线”，但是实践过程中发现想要稳定地产出优秀新作品太难了，相比之下，“人”的稳定产出要容易得多，尤其是在地大物博的大夏，于是管理层的主流思潮慢慢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但是百乐门并不排斥内容，出了好节目自然也是好的。 “王盘暂时还动不了，不过可以先把《卖拐》移植到别的队，就是不知道三队那些……” 想到三队那些老前辈卢海龙就头疼，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 卢海龙在家里长吁短叹的时候，三队的演出已经开始了。 顾清方照旧坐在了茶座正位，一侧坐着江斯达。另外两位买了茶座的票友跟他们不熟，分坐两旁的茶座，不过来跟他们挤。 “人又多些了。” 江斯达把目光从身后的普座区收了回来，轻声说道：“好起来了。” 他们已经不是单纯的观众了，跟三队的这些人之间更是有了一种感情的羁绊，因此看到三队在慢慢地好起来，他们也感到高兴。 顾清方点点头，看了看台上的表演，心思却是不在那上面，而是又把票拿了出来，翻到背面，目光在其中一处停留。 借着舞台上的灯光可以看到那里写着“相声《我要反三俗》，表演者秦书章、关淮，作者王盘，导演王盘”。 “这导演是个……什么鬼？” 顾清方不禁轻声说道，还用上了从女儿那里学来的一句年轻人的口头禅。 江斯达也笑了，“是长见识了，第一次看到相声还有导演的。”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又是这个王盘。” 顾清方微微点头。 是啊，又是这个王盘。 《卖拐》就是这个王盘写的、导的，他记得很清楚。实在记不得，票背的演出信息上也显示着这一点。 “他好像一条鲶鱼。” 顾清方突然说到。 江斯达没说话。 熟悉顾清方的他已经听懂了顾清方的意思，而他也有同样的感受。 三队这汪古井无波的死水，打从这条鲶鱼出现开始，泛起了涟漪。 这让他们都很好奇，这个前所未见的“相声导演”会弄出一个怎样的相声来，是哗众取宠，还是能把涟漪…… 变成波澜？ 观赏等待间，一出出表演落幕。 终于，这个突破性带了导演的相声《我要反三俗》来了。 ------------ 第十七节：我要反三俗 谢君竹坐在场控室内，看着下边的舞台，有些忐忑。 其实今天秦书章和关淮原本要讲的是一段老相声《驸马爷》，毕竟王盘这个《我要反三俗》的册子才练了两天，按谢君竹的意思，还要多练练，最早也得周日上才稳妥。 不过架不住王盘的软磨硬泡啊。 想到这，谢君竹往右侧看了一眼，王盘正老神在在地坐那儿。 正是王盘非说他俩已经练熟了，且势头正旺，就得今天赶趟儿上才能发挥出最佳效果，又看秦书章和关淮也不反对，谢君竹这才允了，但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忐忑。 希望他还能创造出《卖拐》那样的效果来吧。 谢君竹这样想着，再看了王盘一眼，瞧他那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她却不知，王盘成竹在胸不假，可是这个“成竹”却和她所想截然相反。 王盘看着下边舞台上的秦书章关淮，信心满满。 这次他从主题和体裁双管齐下，又把这两人给练晕了，最后，还趁他们正昏头赶紧把他们架来演出。 能做的都做了，他就不信这次还能不失败！ …… 秦书章站台上，往下瞧了一圈，道：“今儿来了好多人，都是看关淮来了。” 关淮摇头，谦虚道：“不敢说，这是看相声来了。” “关淮，著名相声演员，哈哈哈……” 秦书章笑了两声，侧头对关淮道：“我也很喜欢你。” 关淮瞧着有些高兴：“是吗？” 秦书章一点头，“嗯，经常到网上，那个，搜一下你的消息。” 关淮一点头，“嗯，网上有我的消息。” 秦书章伸手一点，“我还上过你的那个……”他想了下，认真道：“嫖客。” 关淮瞠目结舌。 台下观众乐了。 看到台下反应，见包袱响了，两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按理来说他俩本不至于这么紧张的，但是王盘实在太折磨人了，把他俩都整不自信了。 还好现场观众和王盘那个恶魔不同。 多好的一群观众啊！ 秦书章和关淮头一次觉得底下的这些观众如此可爱。 等下边笑完后，关淮歪着头问秦书章：“您还上过我的嫖客？” 秦书章表情困惑，却还是点了点头：“是啊，看看你的文章……” 关淮伸手打断了他，“您记住了，那叫博客！” 秦书章理解了一会儿，才害羞地笑了起来，“说错了……对了，不光是我，好多人都，”他手指又伸了出来，“点你。” 台下观众又笑了起来，还有老观众“吁”了起来。 秦书章则还在夸奖关淮：“很受客人们的喜爱。”惹得台下观众又是纷纷笑了起来。 关淮皱眉：“这话怎么那么别扭啊？什么叫好多人点我？” 秦书章连连摇头，“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那么多人点你。” 关淮无奈了，“那我也不出台。” 台下观众又纷纷笑成一片…… 场控室内，看到下边观众们的反应，谢君竹嘴角带笑，心情稍微放松了些，王盘却是神色异常起来。 怎么跟他预想的有点不一样啊？这两人，怎么看起来不太像是被他练晕了的模样啊？…… 不过王盘却也不是特别慌张。 把两人练晕看来是失败了，不过问题不大。 这本来就是他临时起意用来辅助失败的手段，没起效就没起效吧，真正的杀手锏还在后面呢。 等到垫话结束了，入活儿了，才是他真正发威的时候！ …… 秦书章和关淮又垫了一段后，终于入活儿了。 王盘的表情却开始古怪起来。 只见，台上，秦书章一脸纳闷地看着关淮：“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反三俗，你不知道吗？” 关淮一摇头：“没听过。” 秦书章掰着手指头给他数：“低俗、庸俗、媚俗，我们要反对三俗。” 关淮点头，“哦。” 秦书章又问：“你不反三俗吗？” 关淮说：“我没听说过这词儿都。” 秦书章急着给他解释，“你，你……”一时却想不到怎么解释，干脆问他：“你不认识我？” 关淮长看他一眼，表情逐渐恍然，“您就是三俗？” 台下观众哈哈大笑起来。 秦书章急的一拍手，“我是反三俗协会的！”…… 王盘有点坐立不安了，原本靠在椅背上的他正坐了起来，老神在在的表情淡了些。 台上两人还在表演着。 “我们会长叫郝文明。” 秦书章说到了他们反三俗协会的事儿，一脸敬佩，“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家庭，父亲早年去世，母亲从20岁守寡，拉扯着5个孩子到了今天，这是一个英雄的母亲啊。” 关淮想说点好听的，但是20岁5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夸，只能无奈接了句：“结婚太早了这是。” 秦书章还在介绍着：“大儿子就是我们会长，郝文明，” 关淮这时捧了一声“不错”。 秦书章不管他，继续介绍：“二儿子叫王天来，” 关淮正想出口，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三儿子叫……朱小顺，四儿子叫诸葛青松，老五是闺女，叫刘芳芳。” 秦书章说完，关淮人已经傻了，话都说不利索了，“一个都……这不名都……这姓都不一样啊这个！” 秦书章一脸骄傲，“我们老太太多大能耐啊。” 台下又是笑成一片。 关淮“哎呀哎呀”了两句，实在不知道该说啥了，秦书章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协会给老太太送了块匾。” 关淮问：“写的是？” 秦书章大手一挥，与有荣焉，“行行出状元！” 台下观众再度乐开了…… 场控室内，谢君竹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盘把屁股再往前挪了点，已经是面无表情了，刚才的闲适和老神在在彻底消失不见。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 “每天走在街上我都不是滋味。” 秦书章叹了口气，“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三俗的人呢？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低俗、庸俗、媚俗的人呢？我看着他们我心里受不了，有的人穿着背心短裤就上街了。” 关淮：“那是临时的。” 秦书章又说：“有的人穿睡衣睡裤就上街了，不自重啊。” 他一摇头，手一指，“尤其你到游泳池看看去，露着胳膊露着大腿，那都是人吗？” 关淮解释道：“那游泳池啊那是。” “再一个现在的游泳衣研究的太不是东西了。” 秦书章双手一比划，仿佛在扒开什么东西，“过去的游泳衣多好啊。过去那个，扒开泳衣才能看见屁股，现在这个，扒开屁股才能看见泳衣。” 台下观众听到这里，哄堂大笑，纷纷鼓掌。 等他们停息了下来，关淮才一脸无语地接了话，“也没有您这样老憋着看人屁股的。” 刚停息的台下又是轻笑起来。 秦书章不满地看了关淮一眼，一脸严肃，伟光正，“我是一个高尚的人！” 关淮无奈：“那您看点别的好不好？” 秦书章满脸嫌弃，啐道：“别的有什么可看的！” 台下再一次哄堂大笑，好多观众已经前俯后仰乐不可支，还有许多人齐声“吁”了起来。 场控室内也是乐成一片。 …… 胡彬坐在普座左侧区域某个位置，和马文哲坐在一起。 这两人都是奔着《卖拐》来的，却没想到《卖拐》未至，却先来了这样一个新节目：他们都是老观众了，百乐门的那些节目他们门儿清，自然也看出这《我要反三俗》是个新节目。 他们对这个新节目不感兴趣。 这一呢，是因为从背面节目单上看到了这相声竟然还有导演，这不乱来吗？明显是个坑儿。 二来，则是因为他们俩人都是广庆本地人，都不爱听相声。他们在一队二队各自的推（所支持的成员）也都不是说相声的，一队二队的相声节目时间，往往沦为他们上厕所、玩手机的时段。 于是乎，在这样的心态下，胡彬和马文哲照例玩起了手机来。 只是玩着玩着，他们的注意力就不知不觉地从手机上被拉开，被拉到了舞台上。到现在，这两人更是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一时话都说不出来了。 待台上节奏稍缓之后，胡彬才终于能够开口：“哈哈哈哈……没想到这相声还挺有意思。” 马文哲笑得脸孔泛红，喘了两口气后，道：“确实。” 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票面一翻，用手机灯光一打，一对照。 “这个作者、导演，就是《卖拐》的那个导演哎！” ------------ 第十八节：神奇导演在懵逼 胡彬听马文哲一说，把头凑过去一瞧。 “还真是哎！没想到这还是个全才呀，能排小品，能写相声。” 马文哲手拿着票，对《卖拐》更期待了，只不过他的注意力马上又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了过去。 “我就纳了闷了，一个个的，穿成那样上街。” 秦书章皱着眉头，恨铁不成钢，“你们又不是那个，毛片的演员，又不是黄色录像带的工作人员。你又不是水野巢阳，你又不是大槻饷，你又不是樊纲加乃子，你又不是奥田晓、椎名崆、通野未凡、水彩莉，友田真西，座山爱，夏目彩纯，天海一，森下美许，小仓杏，白石抹利乃，佐仓半，山口朱莉，羽月西，优悦真理乃，枕木今日子，友田菜也向，松本菜乃师……” 秦书章一气儿说来，半个磕绊都不打。 这叫《报菜名》，属相声中的贯口，是少儿学艺的入门级作品，秦书章说来自然是信手拈来。 就是这里面的味儿有点不对。 台下观众听着，“吁”声大作，笑成一片，随着秦书章说下去，更是掌声四起，直至雷动，还有嬉笑着大声叫好的。 原本有些真不懂的人，看他们这模样也就懂了，更何况台上还有解惑的呢。 关淮先是皱眉，随后惊讶，听到最后瞠目结舌。 秦书章说了一长串也终于停了下来，一挥手，愤恨道：“太三俗了！”一副要与三俗势不两立的样子。 关淮无语地看着他，连声道：“是是是……您三俗不三俗我不知道，反正您片子可没少看呐。” 台下刚刚停下的观众们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秦书章眼珠子一转，解释道：“我那是批判性地看！” 关淮摊手，“这还批判？” 秦书章把手往前用力一挥，“我一宿一宿地我批判她们！” 台下观众都笑得停不下来了。 江斯达一边笑，一边连连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秦书章好了。 顾清方的嘴角也没下来过。 他不知道王盘这个导演在这出相声中到底发挥了什么作用，但是从呈现效果上来看，这出相声无疑是极佳的，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 另外顾清方还注意到一点，那就是秦书章和关淮两人很认真。 演员艺人有没有用心表演，观众是能看得出来的，特别是顾清方这种长年相伴的老观众。 他对三队的这些人太熟了，熟到能够看得出来，秦书章和关淮以往很多时候的表演都是在划水。 这也不能怪他们。 最早的时候，三队的大家都是很认真的。但是随着百乐门形势的改变，随着新一辈的年轻人涌入、观众结构发生改变，时代环境发生改变，三队逐渐没落。 三队的大家也尝试过更加努力、认真去自我拯救，但是没用，他们的认真、努力，并没有能够让三队好起来，换来的只是观众越来越少。 他们的努力没有任何成效。 一年，两年，都是这样。 人都是需要鼓励的，长此以往，意志再坚定的人也扛不住啊，于是有人开始混了起来——反正努力也是这样，不努力也是这样，还不如让自己轻松点呢。 有了一个人混，就有了第二个人混，然后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人混、划水。 秦书章和关淮，就是其中两个。 但是今天晚上他们俩不一样了。 他们拿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和认真的劲头，状态好得让顾清方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而他们如今的技术更加不是年轻时可比的。再加上这个好册子，他们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光芒。 是那位王盘导演改变了他们吧？ 顾清方心中这样想着。 应该是王盘没错了，毕竟以前的三队和现在的三队，其他都没变，只是多了一个王盘。用控制变量的思维来看，也是王盘改变了秦书章关淮没错了。 真是个神奇的导演啊…… 想到这里，顾清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相声还会有“导演”。 从秦书章和关淮两人的改变来看，这个导演，实至名归，不只是提供了一个册子那么简单。 顾清方对于这个王盘也是愈发好奇了起来，并在心中勾勒出了他的模样：他应该四五十岁，有着丰富的行业经验，眼神平和却睿智，充满了人生智慧。他此刻坐在后台，应该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淡然，自信…… 幻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顾清方想象中“淡然”“自信”“睿智”“平和”的神奇导演此刻并不在后台，而在场控室内。他此刻的表现，更和顾清方想象中的那些词扯不上半点关系。 王盘的屁股又往前挪了一些，嘴唇紧抿，眼角耷拉，如丧考妣，像一只丧家之犬。 什么情况啊？ 说好的相声不过江呢？ 三俗的你们爱看，反三俗的你们还爱看，太难伺候了啊！…… 还好场控室内的其他人都专注地看着下边的表演，没人注意到他此刻异样的表现。 台上的表演，此刻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前边秦书章说着说着，拿关淮砸挂，把关淮给编排了一通，再回去反三俗协会一报告，把协会那仨流氓……哦不，是仨专家给激动的，直接憋不住了。会长郝文敏亲自带队，上街反三俗去了。 秦书章双手比划，形容当时的情景：“……我们就到了那民风一条街！都是小房子，点着小粉灯。” 关淮伸手一拦，“这叫民风一条街啊？” 秦书章含糊道：“嗯，嗯……里面都坐着一个女的的工作人员……‘技’术人员。” 关淮一脸牙碜：“还技术人员。” 秦书章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他自己的：“看到我们来了，就有人敲那玻璃窗，冲我们会长，”他说着，神态妩媚，学那女人的形态往下一勾手指，然后一拍手，“当时我就急了！这可是我们郝文明会长，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你们怎么这么不尊重他呢？” “当时我就急了，我非得上去跟她算账不可！会长拦住了我。” 秦书章一捏嗓子，学那郝文明说话，“别动！” 关淮一问：“怎么了？” 秦书章还学那郝文明，一脸正直：“自己人！” 关淮脸上无语，嘴上没溜，“对，没准是他妈。” 等台下观众笑声稍歇，秦书章才接着说了下去：“然后郝会长带队，专家们都进了不同的房间，去探讨……同一个事情。” 关淮：“搞研究去了。” 秦书章：“看他们进屋了，帘也都挂上了，我想……反三俗的会正在召开。”…… 这最后一段观众们笑声不断，就没怎么停下来过。等到俩人全部说完，鞠躬下台，台下更是响起了阵阵掌声，表达了他们对这个节目的肯定，好一阵才歇。 此时茶座有人挥手，把工作人员叫了过去。没一会儿，就有人抱着花篮进来，排成了队来送花篮，一下子数不清，几十个该是有的。 胡彬在台下，笑意还挂在嘴角没有抹去，跟着其他观众一起鼓了两下掌。 待他看到这些花篮后，先是一惊：在二队也没有哪出相声能收这么多花篮啊！ 之后，他突然想起什么，立马停手、拿出了手机，点开掌上百乐门。 剧场内信号不好，他等了一会儿才打开，又点进广场里，里面有一篇加精的热帖。 “王博移籍广庆，总选或将迎来大洗牌。” 王博是燕京百乐门的一位相声演员，人气很高，前年总选排名第四。 在不久前，传出了王博将从燕京百乐门转到广庆百乐门的消息，再从几位相关成员的回应来看，暧昧不已，此事很可能是真的，由此百乐门饭圈震动。 谁都知道，相声不过江，王博从燕京移籍去长江以南的广庆那不是自毁前途吗？ 虽说广庆没有号称“相声坟场”的羊城那么南，但在广庆，相声也终究是个冷门项目。王博怎么使了这么个昏招，好好的燕京不待，非要去广庆？ 因此，这篇帖子下边讨论的那叫一个沸沸扬扬。 之后在这篇帖子里更是有“知情人士”爆料，王博也不傻，也不想移籍，但是王博和孟霄鹤积怨已久，是在孟霄鹤的排挤打压下，他在燕京实在待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做出这种决定。 于是乎，孟霄鹤粉丝和王博粉丝都跳出来了，在下面吵得不可开交。 孟霄鹤应援会说纯属造谣，这位“知情人士”就等着收律师函吧，王博粉丝则是开撕，骂孟霄鹤欺人太甚。孟霄鹤粉丝也不是好惹的，马上对喷起来，说对方“被害妄想症”。 再吵下去，王博粉丝又说对方阴谋不会得逞，金子到哪里都是金子，且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孟霄鹤失道寡助，王博得道多助，所以王博今年必登顶。孟霄鹤粉丝说他们在做梦，去了广庆，王博今年前五都保不住，还想争一？ 如今这条帖子已是广场热度第一的战斗帖，只不过孟霄鹤一方显然占据了上风，舆论大势是觉得王博去了广庆就完了。 一呢，是因为孟霄鹤粉丝人多、声音大，二，也是因为大家确实都不看好王博和广庆百乐门的相性，毕竟他可是说相声的，而那里是广庆。 胡彬作为广庆百乐门的粉丝，看这帖子，心里是不舒服的：虽然他也知道广庆的相声市场远不如燕京，可这些人这么看不起广庆百乐门，他还是不舒服。 且总选第四的王博要来广庆，他心里已经把王博当自己人了，还等着王博带飞广庆百乐门呢，看到大家唱衰王博自然是更不舒服。 因此他也跟帖支持王博了，却跟王博粉丝一样，只能是“精神胜利”，不过现在好像不同了…… “王博来广庆不会完，反而会迎来他事业的新高峰！……” 胡彬当场打起字来。 他要用真实的案例证明，广庆可不是羊城那样的“相声坟场”，相声在广庆一样火，一样行！ 他一边写，还一边偷偷拿起手机来拍了下送花篮的场面——按理说剧场是不允许拍照录像的，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刚才没想到这一茬，没能把这个相声的现场气氛给录下来、甩到这个帖子里来，让大家看看相声在广庆的剧场多受欢迎，实在太遗憾了！ 不过还好，周日还有一场，他到时候可以过来偷摸干活…… ------------ 第十九节：我不懂相声 剧场内，一个个花篮正被摆上台。 前台工作人员高声唱名：“周先生送花篮50个，上台谢礼！” 得亏百乐门的花篮是可循环利用的永生花，备货量足，要不然真弄鲜花花篮还不一定有这么多呢。 不过花虽有，但是50个花篮还是太多了，工作人员搬了两趟才搬完。 期间，江斯达向着左边那桌茶座频频张望。 这花就是那桌送的。 送花的客人瞧模样四十来岁，男性，衣着简单，看不出是做什么职业的，但却能看出是一副养尊处优的体态，显然是不差钱。 “豪客呀。” 江斯达轻声说道。 在百乐门，年轻粉丝们称之为“大佬”，他们这些年纪长的不习惯这么叫，一般称“豪客”，带着点古味儿。 顾清方也往那边瞧了一眼，对其面容很陌生，“以前没见过呀。” 江斯达点头，然后一笑，“真是好起来了，三队多久没有这样的新豪客了。”说完，也挥手把工作人员叫了过来，也送了10个花篮助兴。 顾清方这次也只随了10个，主要是捧捧场，不想夺了新豪客的风头。 70个花篮往台上一摆，密密麻麻的，像是鲜花大卖场一样，牌面真是给足了，后面还有观众陆陆续续的一个花篮、两个花篮送上来。 秦书章和关淮两人刚下台喝了口水，此刻重新站回台上来。 两人眼望着如此牌面，嘴上循例说着感谢的吉祥话，心中自然也都不免心潮澎湃。 “承蒙周先生您看得起我们哥俩说的相声，这实在是太给面儿了……” 就和上周的付家声他们一样，老哥俩在此许久未见的情景下也是激情澎湃，仿佛回到了年轻那阵，恨不得再这么去搞上几趟。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自身价值得到了现场这么多观众由衷的喜爱和认可，这可是再多钱也买不来的。 但说着说着，老哥俩心中又不免失落起来。 此情此景，虽激荡人心，但三队马上就要被裁撤了…… 一时之间，两人心头五味陈杂，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了。 “看来观众们都很喜欢这个相声呢。” 谢君竹看着下边舞台，笑颜如花，然后转头向一旁的王盘看去，却是笑容一滞。 只见这个节目的大功臣王盘瘫在椅子上，双眼无神，面如死灰。 谢君竹大感不解，万分困惑：“王导……你……这是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 要说《我要反三俗》瘟了，王盘这模样还好理解，但节目明明反响极佳，王盘却怎么这幅模样呢？ 王盘迟缓地转动他那颗脑袋，面向谢君竹，过了两秒，才艰难开口：“我在想，也许我真的不懂相声……” 场控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几名工作人员，包括谢君竹在内，此刻都是面色古怪。 你不懂相声，写出来的作品这么受欢迎？ 你这要是都不懂相声，那百乐门其他那些人都算个什么？ 凡尔赛也没这样凡尔赛的啊！ “呃……” 谢君竹绞尽脑汁，拼凑了一下词汇，勉强说出了口：“其实王导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的作品这不还是很受欢迎的吗？” 她看出来了，王盘爱装逼的毛病又发作了，自己应该拍拍他马屁。 如果王盘不这么说的话，谢君竹还真就不遗余力地大夸特夸起来了，可王盘这么一说，她却反而说不出口了，只能勉强说一点事实出来。 可谢君竹不知道，王盘说的都是他的真心话。 “我不懂相声，我屁都不懂啊……” 王盘低声呢喃一句，眼中了无生趣。 他是真的不懂，为什么自己机关算尽，却弄来这么一个结果。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不懂相声，不懂观众，不懂市场，什么都不懂，屁都不懂！ 这里的凡尔赛气息太过浓郁，呛鼻子，场控室内的几名工作人员都懒得理睬了，纷纷转过头去假装忙起了工作来。 再看下去，他们可能就要忍不住过来动手打这个装逼犯了。 他们能装忙、不管这儿，谢君竹身为三队队长却不能。 尤其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展现了超凡实力的王盘将会是三队活下去的希望，她更加不能不管这位成员的心理问题，可她又腆不起这个脸皮来说那些肉麻的马屁话，只好尝试从别的方面入手了。 “呃……这个……王导，你真不用这样……” 谢君竹眼神四下飘散，突然一定，“你看，王导，这都七八十个花篮了，那就是三四千。照规矩，你又加了个导演的名头，再加上作者，你可以拿一半啊！剧场再抽一半，那你一千差不多还是有的……” 她掰着手指头给王盘数起来，算着算着，把上周的也都算了过来。 “……这么算算，光是打赏你就有快两千了。虽说你现在还在试用期，基本工资低，但是算上这些打赏加绩效，到时候可真不低呀。” 谢君竹说着，把头凑了过来，贴在王盘耳边小声说道：“粗算一下，六千应该是有的！这要按上个月来算，已经是我们三队第一高了！刚第一个月就跃升到了队内工资第一，恭喜你呀！……” 因为公司反对员工交流工资，现场又有外人在，谢君竹说到具体数目就咬耳朵了。 气息喷在王盘耳朵上，痒痒的，窜到鼻间，一股青草奶香。 王盘原本面如死灰的表情开始有了神色。 当然不是因为谢君竹的举动，而是因为她说的话。 六千？ 对于此刻囊中羞涩，只剩一千的“前顶级富二代”来说，这笔钱可着实不少，让他振作了一下。 不过再一想到家里刚买的“毒药”，他又不免意兴阑珊。 一个月工资，连个后视镜都买不起。 谢君竹还在他脑袋边咬着耳朵，“还有几天也就发工资了，这笔钱你马上也能拿到手了……” 王盘闻言，又振作了一下，双眼也有了点神采。 俗话说得好，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家里再有钱，他现在也享受不到一分啊，还是这马上到手的六千块来得实在。 有六千块拿，总比屁也捞不着强，他这阵子也不算是白折腾。 这么一想，王盘心里好受了一些。 看王盘有了精神，谢君竹这也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钱还是人人爱啊。 现在这王盘可是她的宝贝疙瘩，三队能不能绝地求生，很可能就要指望他了，自己可得照顾好他的心理感受。 …… 周四这晚的公演应该算是成功的，那位新豪客不仅在《我要反三俗》上豪掷50花篮，在后面的《卖拐》上又是扔了50个花篮，让人看到了啥叫不差钱，爷高兴。 因此谢君竹当晚的心情也是高兴的。 最后一个月的三队保卫战，这算是开了个好头。 待到公演结束后，住生活中心的就被大巴车拉回去了，谢君竹则是独自回了她租住的单身公寓，同样在秣陵区，离剧场走路也就不到十分钟。 等到折腾半天，洗漱护理完毕躺上了床，谢君竹就准备睡了。只不过在睡之前，她例行拿起手机刷了起来。 自从手机智能化后，这似乎是都市人的通病了。 只不过和一般都市丽人不同的是，谢君竹刷的是掌上百乐门。 她先是登录了自己的“谢君竹”官方账号，去自己房间跟粉丝互动了会儿，稍稍营业了一下，然后切换成了一个叫“可爱的小炒肉”的小号，开始四处闲逛起来。 逛着逛着，就来到了广场。 今天的第一热帖看来还是王博移籍的消息，依旧还挂在广场第一的位置上呢。 “就是不知道今天这场大撕有没有新的进展……” 谢君竹想着，点了进去，大致翻了下，突然在一个热门回复上定住了目光。 掌上百乐门的广场帖子下面的跟帖，并不是单纯按照回复时间、也就是所谓的1楼、2楼来排序的，而是结合了“热度”机制。 如果一个主题帖子中，某个楼层的评论人数很多，热度很高，那么该楼层就会被顶到该主题帖的前列显示，称为“热门回复”。 现在，这条王博移籍的主题帖中，有一个排序靠后的热门回复，是陌生的、谢君竹之前没见过的。 更重要的是，这个热门回复是和广庆三队有关的！ ------------ 第二十节：谁入地狱 王博移籍那条主题帖下，有关三队的热门回复，是一个ID为“木白123”的用户发的。 在回复中，该用户声称广庆百乐门和羊城百乐门虽然同属长江以南，但终究地域有别，所以相声市场是不同的。 广庆百乐门并不是羊城那样的相声坟场，恰恰相反，广庆的相声市场很好，受众群体广，有票力的大佬更是从不缺乏。 为作验证，该用户还贴了一张图。 图上是广庆百乐门的演出剧场，从拍照角度来看是从观众席偷拍的。 两位中年人站在台上，穿着大褂，场面卓还摆在台上，铺着桌围子，显然是两位相声演员。 在舞台前沿，一溜儿摆过来一个个的花篮，密密麻麻摆满了舞台前沿，都快没地方摆了。 在这张头牌照片的右下角，拍照者特意开了相机信息，从信息上可以看到正是今晚拍的。 “……这只是广庆三队的一场演出，而三队，是广庆百乐门三个队中人气最低的一个队。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公演，就只是普通公演，甚至还只是周四这样的垃圾时段，就能收获这样的场面。试问，在燕京百乐门这种场面常见吗？” “广庆百乐门相声不行，只不过是外地人的误解。王博移籍来广庆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他将会在这里得到他在燕京所得不到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张照片偷拍得还是很有技术的，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花篮乍看之下颇有震慑力。 这条热门回复下的跟帖也是甚多。 王博的粉丝最近苦于只能精神胜利，此刻看到该条回复，就像是找到了一针兴奋剂，纷纷跟帖支持该言论，认为有理有据。 但是也有人质疑这两位其实是人气成员，并没该用户说得那么不堪。 可马上就有人贴上了台上两名相声演员的信息来回击。 “秦书章，关淮，从官网成员信息来看确实都是广庆三队的，在前年的总选中这两人一个都没入圈，甚至在最近几届总选的速报、周报、中报中都看不到这两人的名字。”（进入64名以内叫入圈） 然后又有人质疑广庆三队的人气问题，很快就也有广庆百乐门的粉丝现身说法。 别的都不用说，直接把广庆三队的那些成员扔几个名字出来，再贴了一下他们的房间关注人数，就搞定了质疑。 211个关注，284个关注，332个关注，401个关注……全队最高的关注，也才7578，连万都没破。而且就这么一个7000多的，还是断层式的，除她之外全是1000以下。 好家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现在一看，大家才知道百乐门里竟然还有混得这么惨的队呢？心软点的、身具团魂的，直接都看不下去了，过去顺手全点了一遍关注。 也是在这么一番质疑、对质下来，王博的粉丝们高潮了。 君不见，这样一个人气低迷的烂队，这么两个总选中都看不见影儿、俩人房间关注加一起连王博的零头都没的成员，在今天这样一个垃圾时段的普通公演中，都能有这样的牌面，广庆百乐门的相声氛围这得多好？广庆爱看相声的大佬得有多壕？ 王博这要去了，凭借他自身的顶尖素质，这还不得起飞喽哇！ 之前很多王博粉丝虽然嘴上硬气，说王博移籍广庆不会完蛋，但心里也是没底的。现在好了，他们有底气了，火力也愈加凶猛起来，把这条回复直接给顶成了热门回复。 让大家来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广庆百乐门，王博今年登顶，不是随便喊的！ 倒是孟霄鹤粉丝一方，一时拿不准情况，短时之内不知如何回应，倒是有点偃旗息鼓的味道。 “偷拍啊……” 谢君竹看着手机，喃喃自语，想了一会儿，猜不到这个“木白123”究竟是谁。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热门回复的热度…… 谢君竹眼中有光流动，忽明忽灭。 突然，她打开微讯，找到了一个备注名“柯镇侯”的，打了个微讯电话过去。 微讯电话响了一会儿，对方接通了。 “喂，侯哥，这么晚还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我想问问你在中心吗？……在啊，今天的录播是不是也照例带回来了？……侯哥，我想麻烦一下你去找一下，发给我好吗？……太谢谢你了，侯哥，明天我请你吃饭！……对了，侯哥，要是方便的话，麻烦你帮忙剪一下好吗？不用多复杂的剪，就是把今天说的那段《我要反三俗》剪出来就行了……对对对……对了，侯哥，要现场大收声版本的！……” 谢君竹一通微讯电话打完，也不睡了，直接从床上爬了下来，走去电脑桌前坐下，打开了电脑。 待电脑打开后，她也不用，就只是打开了自己的邮箱，然后拿着手机逛广场。 直到电脑音箱里传来“叮”的一声新邮件声，她赶忙放下手机，抬头一看，正是柯镇侯传来的视频。 谢君竹并没有把视频往手机里导。 掌上百乐门除了官方外，其他人、包括成员在内，不经允许是不得发布商业演出相关内容资讯、音视频材料的。 所以谢君竹直接用电脑打开了霹雳网。 这是夏国最大的几个视频网站之一，最大的优点是没有广告，服务也很好，视频播放流畅、不卡顿。 她把柯镇侯传来的这段视频先自己看了下，确定没问题，就是《我要反三俗》的现场大收声完整版后，用自己的账号把这段视频传上了霹雳网。再等了十五分钟不到，视频已经审核通过。 接着，谢君竹拿起手机，打开霹雳网APP，把审核通过的视频链接复制了下来，再进了掌上百乐门的那个涉及广庆三队的热门回复。 她稍一犹豫，很快一咬牙，开始打起字来。 “层主就别忽悠了，广庆百乐门的相声氛围实际上差得很，完全是大冷门，没多少人听。之所以能有照片上这样的场面，完全是因为今天的这出相声是个非常优秀的原创新相声，纯粹是偶然事件！实际上，照片上这两人过去两年收的花篮加一起都没今晚这么多……” 蹭热度、抹黑自家、贬低队友、未经许可直接外传公演音像、拍王盘马屁……这些全都是谢君竹所鄙夷的行为，但是她现在全干了一遍。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谢君竹满脸悲愤，手指却不停。 “……视频为证，希望某些人看了后好好思量，自家主子是否有这种本事。不然的话，没有这个金刚钻，就别想揽这个瓷器活儿了。” 谢君竹打完，在自己这段话的末尾贴上了上传到霹雳网的视频链接，点击，发送帖子。 发送成功。 谢君竹也终于舒了一口气。 ------------ 第二十一节：正道的光 广庆百乐门生活中心，303房间 从剧场回来了的王盘洗漱完毕后，正躺在床上玩着手机。 第二次遭遇失败的他反应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大了，虽然同样很烦恼，但是日子还是要过的，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这次不行，下次继续努力就是了。 虽说如此想了，他心中的烦忧一时之间却还是无法排解。 何以解忧？ 唯有手机。 嗯……其实还是有更多的解忧方法的，尤其是对于一个顶级富二代来说，只不过现在条件不允许，他也只能玩手机了。 玩着玩着，突然，王盘从床上啪的一下坐了起来，双目紧盯着手机屏幕。 他正在逛掌上百乐门的广场，点进了“王博移籍”的那个热帖，想要看看八卦，瞧瞧战况如何了，结果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和自己有关的内容。 那是一个热门回复，一个叫“木白123”的家伙偷拍了今晚的剧场演出现场照片，称广庆百乐门相声氛围极好，王博来广庆必然更上一层楼。 “原本看这主题帖中唱衰的舆论大趋势，人家指不定就不来了，又或者去别处，结果你小子倒好，非鼓动人家来，这不是添乱嘛！” 王盘心中埋怨起这木白123来。 他这两天也看到这个帖子了，站在他的立场上，是不欢迎王博来广庆的。 这是因为百乐门的整体局势。 通过这两天在掌上百乐门的闲逛，王盘知道了百乐门在大夏一共有5个城市的分部，分别是燕京百乐门，西京百乐门，巴渝百乐门，广庆百乐门，羊城百乐门。 从成员人气的整体实力来看，燕京第一，西京第二，羊城第三，巴渝和广庆垫底，不分伯仲。 广庆百乐门垫底到什么程度呢？ 从总选就能直观地看出来。 在前年总选中，广庆百乐门排名最高的是二队的甘镜，冲到了第15名。 广庆一哥连前十都进不去，广庆百乐门有多垫底就可见一斑了。 前年总算第4的王博要是真来了广庆百乐门，那对于广庆百乐门绝对是一个利好消息，“带飞”不一定，但多多少少会惠及到旁的成员。因此，王盘自然是不希望这家伙来广庆了，这跟让他去一队二队差不多同样难受。 “太添乱了……” 王盘不能说出来，只能在心中埋怨，却也无计可施。 不过这还不是最蛋疼的。 王盘盯着这条热门回复稍看一会儿后，突然又发现了一件事。 和霹雳网一样，掌上百乐门的热门回复是有两层的：主题帖下面的热门回复是1级热门回复，最多安排10个置顶顺位。1级热门回复下面还有个2级热门回复，最多显示3条，要点进去才能看到对于该条热门回复的其他回复，这也是现下很多视频网站都会采取的评论排列方式。 而现在，在这条让王盘蛋疼的热门回复下，第三条2级热门回复更让他蛋疼。 那是一个叫“可爱的小炒肉”的用户发的，展开之后，可以看到，该用户声称广庆百乐门相声氛围很差，层主所帖的“相声热门”照片，纯粹是因为今天这是一处极其优秀的新原创相声的缘故。 有如此正义之士声明广庆百乐门真实状况，给王博移籍广庆添堵，王盘本该高兴，但这个小炒肉为什么要说什么“优秀的新原创相声”啊？而且还贴上了这个“新原创相声”的视频链接！ 王盘点了下那链接，直接跳转、启动了他的霹雳网APP，出现的是霹雳网上的一个视频，再点击播放，赫然便是《我要反三俗》今晚的录播，还是大收声版本的。随便拉一拉进度，现场观众的笑声、吁声、掌声听得清清楚楚。 再看看弹幕，看看视频下面的评论。 “太强了！王博显然创作不出这么好的相声来。” “难怪能有那么多花篮，我听了都想送两个了，可惜不在现场。” “也就一般，说到底还是广庆的相声氛围好。” “这相声都说一般的，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是哪些人了吧？摘掉滤镜吧，你家蒸煮打死都创作不出这样的相声来的。他的那些‘新相声’又不是没人听过，都什么玩意儿啊。” “广庆这么有意思的？看得我都想去广庆剧场看看了。” …… 视频发出来的时间不久，也就今晚发的，但是弹幕、评论已经有一些了。 王盘越看越蛋疼，尤其是他看到那些“想去广庆剧场看看”的发言，甚至还有询问这原创相声演员、作者的发言，就更是蛋疼了。 虽然他已经接受了第二次的失败，但他并不希望失败扩大化啊。 再回到掌上百乐门，点进那条热门回复，王盘看了一会儿后，看清楚了战况：王博粉丝把这条1级热门回复当成了“王博登顶”的武器，孟霄鹤粉丝则是把这条2级热门回复当成了“王博会糊”的武器，双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 这样的战斗局势，间接地把两大TOP的热度导流了一部分到广庆百乐门、到广庆三队的那个相声视频上。 看着这些免费的流量，王盘无比蛋疼。 我不要流量啊，你们就让我安静地糊不好吗？ 再说了，这条主题帖本来说的是王博移籍的事，怎么现在歪成这样了啊！……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王盘一边开动脑筋想办法，一边在这条热门回复下翻着，翻着翻着，他突然手指一顿。 “一个剧场偷拍，一个外泄视频，这两人可真有意思。” 这是一个用户的发言。 剧场偷拍，外泄视频…… 王盘的视线在这些字眼上凝视了一会儿后，果断点进百乐门官网开始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仔细阅读一番后，王盘有了主意。 “要成功也得靠真本事，靠光明磊落的手段，这种违反规则蹭热度的行为，实在令人鄙夷！就算真有收获，那也是偷，是抢，我宁可不要！” 王盘大义凛然，自言自语，堪称人世楷模，正道之光。 看体内没反应，他心中妥了，快速地打开那个霹雳网的视频。 王盘先是注册了个“正义使者V”的账号，然后登录账号，小手一按，点了举报，并填了举报理由——商业侵权，若不尽快处置，我司将走法律渠道处理。 随后又回到掌上百乐门的广场，在那条偷拍的1级热门回复下的“举报”俩字上同样轻轻一点，填写了举报理由——剧场偷拍，违反粉丝手册，并公开宣扬，造成极大影响，性质极其恶劣。建议查明该用户真实身份，令5大剧场对其终身禁入。 干完这一切后，王盘直接启用了手机的上下双窗口模式，上面放掌上百乐门，下面放霹雳网，耐心地等待起来，时不时地刷新一下。 就是不知道大半夜的，这两者的处理速度有多快…… 霹雳网和掌上百乐门的处理速度，远比王盘想象的要快。 12分钟后，霹雳网上的那个《我要反三俗》的视频不见了。 16分钟后，那个剧场偷拍的1级热门回复被删了。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再一次伸张了正义的王盘，心满意足地长出了一口气。 嗯，大半夜的有这种反应速度不错，有前途。等他日执掌了长丰，这两家都可以考虑入股…… 当王盘正考虑未来的入股大事时，有人正在大叫。 “艹，看得好好的，视频怎么没了！” ------------ 第二十二节：好人一生平安 燕京，紫金花园的一户人家卧室中，隐约传出一声惊呼。 “艹，看得好好的，怎么视频没了！” 发出这声惊呼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面相敦实，剃了个圆寸，正坐在电脑桌前。 他名叫申宗航，是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销售员，也是燕京百乐门的忠实粉丝。和一般的单推、队推不同，这家伙还是个团推，燕京4个队都看，每年花门票上的钱就不少。 这样的一个忠实粉丝，又是年轻人，掌上百乐门自然也是玩得极熟，时常在里面冲浪闲逛。也是因此，他自然是知道最近热门的王博移籍事件，并在今天晚上发现了新的进展，看到了那个《我要反三俗》的相声。 只不过他刚刚看到一半，视频的播放突然出了问题，画面一黑，出现了霹雳网最著名的黑屏声明。 “非常抱歉，由于以下原因，该视频暂时无法播放……” 申宗航再一刷新，视频页面都没了，新的页面显示该视频已失效。 “坑爹啊……” 申宗航蛋疼菊紧。 若是寻常视频也就罢了，但是这个新相声相当不错。 申宗航看到一半，听得正起劲呢，却没了下面，就像是修车的时候眼看排气管要出油了，车却突然凭空消失了，这种滋味儿太难受了。 “*******……” 申宗航嘴上不干不净地咒骂了几句，却也无计可施——作为百乐门的老粉丝，他知道，这多半是侵权原因被删除了视频，找是找不回来了。 虽无计可施，心中的一团火却是无处发泄，于是他打开了掌上百乐门，想要抱怨几句去，却发现掌上百乐门也出了状况。 那个偷拍剧场的热门回复直接不见了，这也就导致它下面跟着的所有回复都石沉大海，散落入了王博移籍主题帖下的海量回复之中。 申宗航又是咒骂一番，却也只能咒骂两句了。 此刻，像申宗航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许多掌上百乐门的用户都发现了帖子和视频消失的事，战斗正爽的众用户们自然是怨声载道，抱怨四起，有些用户更是直接回转到广场上发帖抱怨此事。 下面有人跟帖赞同，同声抱怨，有人不偏不倚，也有不知此事的用户在寻求答案。 “什么被删除了？” 有人问，就有人答。 很快就有用户解答了此事，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得到了解答的粉丝，马上又有了新的疑惑。 “那个新相声真的很好吗？” 这种问题，不止是刚知道此事的粉丝在问，就是一些之前已经看过那条热门回复、知道来龙去脉，却没看过视频的粉丝也在问。 “光顾着凑热闹了，视频还没看呢就没了，谁来说说到底怎么样啊！” 这些人大多是孟霄鹤和王博的粉丝，来这里是战斗的，对于那个所谓的“优秀的原创相声”并不感兴趣。不少人也是懒得去点，就直接说“看过了，很好”“看过了，不咋地”，至于究竟是“很好”还是“不咋地”，纯看他们立场而定。 可是经此一役，他们反而好奇了起来。 得不到的才更有吸引力，人性大抵如此犯贱。 这些人问了，也有人解答，只是答案并不统一。 “非常棒！相声名字叫我要反三俗。” “我就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相声，乐死我了！打死王博也创作不出这样的好相声来。” “相当一般，全场尬笑，两个成员像是从屏幕里伸出手来掐着我的脖子非要我笑一样，尬死爷了，难怪圈都进不了。” “这样的好相声，却只有这样的场面，广庆百乐门的相声氛围确实太差了。” “我他妈还没看完呢，看到一半没了！举报的别让我逮到你，不然妹你好果汁吃！” “脚指头都快尬得扣出三室一厅来了，一半都没看完就忍不住关掉了。” …… 没看过的那些人，看到这些回复不免迷惘：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而如此褒贬不一的评价，也让这些没有看过的粉丝对那个叫《我要反三俗》的相声愈发好奇了起来。 就在此时，有刚点进来逐条看帖的用户发现，有个叫“可爱的小炒肉”用户新发了一条回复。 “《我要反三俗》地址，要看的抓紧。” 后边贴上了外站链接，点开一看，是霹雳网的视频页面，真是那个叫《我要反三俗》的相声！看时间刚刚上传。 那些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的粉丝们，赶紧点开。 要换做平时，有人对孟霄鹤和王博的粉丝安利“这个相声多么多么好”“那个节目多么多么棒”，他们只会嘴上说好，心中不屑一顾，点都懒得点。但是此刻，他们不仅快速点开，并且还抓紧时间看起来，生怕晚了一步这边也挂了。 也有讲文明懂礼貌的，直接在这贴视频的回复下面说“层主好人，一生平安”。 很快，贴视频链接的这条回复，直接被顶成了那条新主题帖的1级热门回复。 …… 当有人在外贴了新的视频链接时，“王博移籍”的主题帖下，一个新的1级热门回复悄然出现，不知不觉被顶到了热门回复第10的位置上。 这次不是那个“木白123”了，而是“竹枝舞”，发言的内容却和“木白123差不多”，同样贴了一张图，甚至就连图的内容都基本一样！ 只不过和“木白123”的剧场偷拍不同，“竹枝舞”贴的是一张手绘图，颇具抽象风格：两位相声演员变成了两个大头火柴人，花篮变成了圆圈，里面插了3根竖线，就算做花篮了，瞧着却更像插香的香炉。 一个又一个香炉……啊不，是一个又一个花篮在台上，画得密密麻麻，就算是描绘出当时的场面了。 “……因不可说原因，现场情况用画作代替，大家理解就行，绝对真实还原，无一丝虚假。” 这是“竹枝舞”对这张图的补充解释，下面也有不少用户跟帖回复。 “那张照片我看过，确实就是这样。” “谢邀，人在家中，刚出剧场，当时确实是这样，画风极度写实。” “您就是当代抽象带师？富士比拍卖行1.8亿欧的《编号13-A》就是您画的？” “66666，我看这次还怎么删！” …… 楼愈来愈歪，大家嘻嘻哈哈，有些人甚至忘了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了。 也是在这些评论回复中，同样出现了贴视频链接的人，并被眼睛雪亮的群众们迅速安排到了2级热门回复位上。 “《我要反三俗》地址，要看的抓紧。” 同样的话，同样的外站链接，同样的视频内容，同样有人在下面回复“好人一生平安”。 …… 谢君竹坐在电脑前，放下手机，神色略显慌张，坐立不安。 最后她站起身来，去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下，然后重新回到电脑桌前坐着，时而抬头看看电脑桌面，时而低头看手机。 突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 默默思索一会儿后，谢君竹神色一凝，放下手机，操作起面前的电脑来。 同一时间，原本已经躺下要睡的王盘突然从床上一把坐了起来，手拿手机，双眼圆瞪。 “你妹啊！” ------------ 第二十三节：养猪指南 王盘伸张完正义之后，本以为此事到此就了结了，却不想他在入睡之前发现掌上百乐门又起事端。不但那个剧场偷拍者换了面目卷土重来，那个外泄视频的竟也是锲而不舍，再度上传了视频。 “你妹啊！……” 咒骂一番后，王盘也是毫不客气，再度连点两个举报，只不过这次收效只半。 等了十分钟后，霹雳网上的那个视频倒是被再度404了，只不过掌上百乐门的那个抽象画评论却是毫无反应。想来是对方此番不再发照，只以图画示人，官方工作人员也没有办法。 “还好，视频总算是没了……” 王盘只能如此聊以**。 经过这一番，他倒是不敢睡了，继续盯着手机。 那个家伙既然敢再次上传了视频，不免就会有第三次。 …… 翌日上午，生活中心模拟剧场，零零散散坐了好些个人，基本都是中老年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中老年活动中心呢。 这是三队在开例会。 “啊~~~” 一声呵欠响起，王盘嘴巴张得像个蛤蟆一样，眼角挤出了两滴泪来。待这声长呵欠停歇后他才闭上了嘴，一双眼睛却是布满了血丝，神情也甚是萎靡困顿。 旁边有人搭话：“小王啊，昨天没睡好？” 王盘有气无力地瞥眼一瞧，见是付家声。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又有人说道：“昨天前前后后加起来一百多个花篮了，分一分一千多还是有的。一天就一千多，换我也开心地睡不着。” 再转眼一看，见是秦书章说的这话。 王盘入三队时间不久，年龄本就和这些老哥哥老姐姐相差颇多，没太多共同语言，平日里又忙着自己的事，和三队的大家并不太熟。 除了队长谢君竹外，也就只有付、李、方以及秦、关五人，因为节目排练的关系稍熟一些，现下都坐在王盘左近。 其中，付、李、方三人因为大家一起混的时间比较长，和王盘更熟一些。 “嗯。” 王盘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也不解释，就当默认了。 正在此时，前头传来一声压抑的呵欠声。 循声望去，见是搬了张椅子坐在最前边的谢君竹。 她也在打呵欠，只是和粗犷豪迈的王盘不同，她还知道一手捂着嘴。而一个呵欠打完之后，也能看到她精神萎靡的模样，尤其是双眼上隐隐呈现的黑眼圈颇为显眼。她没化妆，自然也就没遮住。 李春梅在一旁嗑着瓜子，道：“小谢队长这样子倒是难得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昨天晚上做贼去了呢……”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右手拈着瓜子在嘴角停下了，看看王盘，又看看前边的谢君竹，“怎么这么巧，你们俩不会是……” “呵呵。” 王盘无精打采地冷笑两声，懒得解释。 周围的几个大叔大妈嘻嘻哈哈了起来，视线在王盘和谢君竹身上飘来飘去，不过他们也只是嫌开会无聊，拿两个年轻人打趣，随便说说，倒也没有真这么想。 耳旁听着大叔大妈们的打趣，王盘浑没往心里去，只是低着头拿出了手机，打开了掌上百乐门、进入到广场，再度巡视起来。 只见，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掌上百乐门的广场已经变了天。 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新帖子涌现了出来。 “求链接。” “好心人在哪里？” “孩子已经急死了，帮帮忙。” “发生什么事了？跪求知情人士解惑。” “二换一，换的来，动画片死全家。” …… 这些帖子看标题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的还以为进错APP了，进到发牌APP里来了呢，但是东奔西走维护了一个晚上正义的王盘却是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了。 事情还要从昨晚说起。 王盘昨晚第二次把《我要反三俗》的视频举报404了之后，那个外泄视频的家伙却还是不罢手，没过多久，竟是又一次开始贴视频链接。 只不过这一次的视频网站从霹雳网变成了优讯网，估计是连续两次上传视频被举报，导致他已经进入了霹雳网的重点审核名单，不易上传了。 而且这一次他不仅上传了《我要反三俗》，就连《卖拐》都上传了上来！ 很多人就在蹲守这个“好心人”呢，有些运气好及时蹲到的，赶忙都是点过去一通看。有看过《我要反三俗》的，看到这次竟然还有了个新的，也都顺势过去看了下，自然又是引起一番反应。 “我靠，蹲了半天，还有意外收获啊！” “牛！之前那个相声我不太感冒，但是这个小品我只能说绝了！” “连看两遍，人笑傻了。” …… 王盘自然又是紧随其后，赶紧举报。 然后那人又上传，却是学乖了，发帖中不再带“我要反三俗”和“卖拐”的作品名，而是“第一个视频”或者“第二个视频”，随后跟上一条外站链接。 王盘再举报，对方再上传，王盘再举报，对方再上传…… 那人也是有耐性，而且为防这个不知哪里来的“正义使者”（王盘），那人的招式也是一变再变。 先是发帖内容，变成“懂的都懂”“好东西来了”之类，在那些视频外站上的标题也是从耿直的《我要反三俗》《卖拐》变成《两人，剧情》《两男一女竟在公众场合……》《社会正能量》《一》之流，在几个视频网站间来回穿梭上传。 就连那人在掌上百乐门的账号和在那些视频网站上传视频的账号，也是一变再变。 这倒也罢了，更蛋疼的是，还有浑水摸鱼的。 广大网友中从不缺乏闲的蛋疼之人，尤其是这种大半夜还在上网的。 看到这两人的斗法，一些玩掌上百乐门的粉丝也发了“好东西来了”之类的回复，跟上一条视频链接。点过去之后，再点开视频播放，出现的却是动画片、美女剪辑、鬼畜视频等，最离谱的是还有发养猪指南的。 这些滥竽充数的网友属实浪费了王盘好一番精力。 也是在这样的进程中，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事件已经无法遏制地扩大化了，讨论的人越来越多。 “谁看过视频的，说一说啊？” “后面放出来的那个小品是真的绝了！” “不停举报的人多少沾点脑瘫，童年肯定很不幸。” “那个相声是真的好。” “这是广庆百乐门？” …… 看到这些评论回复，观看的资源又是如此稀缺、稍纵即逝，众多没有看过视频的掌上百乐门用户那叫一个心痒难耐。就像是听到无数人在传说某某某多么多么好看，自己却没见过一般，恨不得立马见上一面才甘心。 倒不是真信了，只是好奇。 有些人甚至直接开贴，求《我要反三俗》和《卖拐》的链接，不过这种主动求官方商演资源的无理要求等于是挑衅官方，在掌上百乐门自然是被管理员迅速删帖处理。 直求不行，那就换个方式。 于是乎，各种各样的“求资源”“一换二”“救救孩子吧”帖子涌现在了广场上，也就是目下宛若进错APP的现状了。 那个发视频链接的也没有停手，一旦现身贴链接，不一会儿，下面就有一堆的评论涌出来，指明道路。 “保护。” “好人一生平安。” “保护。” “保护。” …… 好嘛，越看越觉得是进错APP了。 事情发展到此，性质也转变了。 原本这件事是孟霄鹤粉丝和王博粉丝之间的战斗，也主要局限在那个王博移籍的主题帖下面，其他家的粉丝不推这两人的，对此并不感冒。但是对于“美女”的好奇，却不管你是谁家粉丝都不免存在的。 越来越多其他家的粉丝参与了进来，事件发展越来越歪，战场也从王博移籍的那个主题帖蔓延到了整个广场…… 正当王盘看着掌上百乐门，四下“除魔卫道”之时，同一片天空下，燕京。 和阳光灿烂的广庆不同，今天的燕京天气不好，阴云密布。 燕京百乐门生活中心，一间排练室内，一名年轻男子正低头看着手机，上面所显示的画面正是掌上百乐门。 “我去……” ------------ 第二十四节：总导演 年轻男子是燕京百乐门一队的成员，名叫王博，正是“王博移籍”事件当中的主人公。只不过和传统印象中长相千奇百怪的相声演员不同，他身形颀长，面容英俊，皮肤很白，不像个相声演员，倒像个走小鲜肉路线的偶像明星。 此刻他看着掌上百乐门里那宛若发牌APP的广场，甚是无语，极感头疼。 “这不在计划内啊……” 按照原本的计划，应该是这样的：先是放出王博移籍的小道消息，安排成员态度暧昧，将其坐实。再令人带节奏，制造矛盾，造成孟霄鹤粉丝和王博粉丝的对立，激发双方的怒气和战意。最后，官方出面，否认王博移籍的小道消息。 到的此时，王博没有移籍，啥也没损失，两大TOP的粉丝之间的矛盾却已然成为事实，今年的总选也来了。 届时都不用官方再催，憋了一肚子气的双方粉丝就会自觉地自己催自己的肾，自己割自己的韭菜，在总选中疯狂投票，给百乐门创收。 剧本是这样写的没错，可万万没想到，半途杀出一个搅屎棍…… “这一手借势玩得溜。”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王博身边响起。 那男人三十来岁，比王博矮了半个头，长相普通，戴一副黑框眼镜。 此人名叫邢少鹏，是王博的经纪人。 至于为什么王博有经纪人，李春梅、谢君竹他们却没有，则要说到总选了——百乐门的总选并不只是虚名和荣耀，更关系到实际利益。 在总选中名次越高，该成员以后的工资就越高，福利就越好，资源也是越多越好。而这经纪人，就是王博总选第4的福利之一。 邢少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缓缓说道：“我们造了几天的势，倒是被他借走了，转化成了自己的热度和流量。” 说到这，邢少鹏微微一顿，又道：“他这个时机选得也好。” “要是白天的话，他这么搞，干不了多久就要被抓了，但是晚上大家都在睡觉，就只有一些守夜的，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王博闻言，问道：“所以他马上就会被阻止了？” 邢少鹏正想说“是”，突然却是想到什么，出口的话也变了：“不好说。” “这目标太明确，很容易抓到人，按规矩来说他是应该要被处罚了，但是总选马上要来了，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地催肾呢，广庆那边怎么想的……实在不好说。不过我想，样子总还是要做做的。”…… 同一时间，广庆百乐门生活中心，模拟剧场 王盘低头在掌上百乐门除魔卫道，除着除着，突然抬起头来往前边坐着的谢君竹看去，眼中闪过一丝疑窦。 那个一整晚到处发视频的不会是她吧？ 想到这，他回忆起了那些视频材料来。 从视频上来看，那应该是百乐门的官方录播材料，并不是观众席上的偷拍，而能够搞到官方材料的，应是内部人员无疑了。且谢君竹现在这模样，像极了一晚没睡，正好也符合了那人跟他斗了一晚的特点。 王盘越想越觉得那人就是谢君竹，就当此时，模拟剧场门口来了一人。 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国字脸，身材魁梧，正是广庆百乐门的老总程国权。 程国权站在门口，对着谢君竹一招手，“谢队长，出来一下。” 谢君竹却是精神萎靡，一下没听见，程国权又加大声音叫了一声她才听到，一抬头，跟着出去了。 两人没有走远，在门口侧边稍微一站就停住了。 谢君竹看看程国权，没说话，眼神有些慌张。 做惯了好人的人，往往稍作一次贼就叫人看出来了，谢君竹正是典型代表。 程国权看着她，都不用问，心里已经有数了。 干咳了一声后，程国权语重心长地道：“小谢啊，我知道三队要没了，你很急，但是你这种行为终究是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的。严重点讲，甚至可以说是泄露公司商业机密，是要追究责任的！” 谢君竹本就心里有鬼，闻言面色一变，张嘴想要抵赖，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程国权也不管她，继续说着，话锋却是一转：“不过你也是门里的老人了，这些年来工作干得也很好。我又想，年轻人嘛，一时冲动也可以理解，所以这件事就算了，我就当不知道，只是不能再做了，你知道了吗？” 他这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谢君竹虽然不知程国权为何如此，但不免松了一口气，心下感激，也不想着抵赖了，赶忙道：“我知道了，谢谢程总。” 程国权点点头，忽而一笑：“我之前倒是不晓得，小谢你还有这种手段，自己举报自己……嘿，真是高招，就是做事不够周全。” 自己举报自己？ 谢君竹闻言一愣，知道程国权误会了，正要开口，程国权却是一挥手，“行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你继续开会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谢君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回去了模拟剧场里坐下，精神虽然还是萎靡，却不再慌张了。 看看人到齐了，她拍了拍手，强撑精神说了起来：“来来来，大家静一静，开会了啊……” 王盘在下面看着她，默不作声，想着心思：估计就是她了。 想到这里，他精神一振，下意识地就想举报，直接从源头上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可是转念一想，谢君竹这种行为，真要追究起来会得到一个什么结果？公司会怎么处置她？ 况且她这样做并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三队，从得利角度看，最大得利者更是王盘！只不过因为王盘顶级富二代的特殊身份情况，才使得她“好心做坏事”，若王盘只是一个正常的剧场导演，已经受她恩惠了。 思及此处，王盘放弃了举报她的念头。 唉，算了…… 王盘一番心理活动的时候，谢君竹正在发言，主要是总结了一下昨天演出的状况，好的夸奖，差的批评。 “……张姐，你昨天琵琶弹错好几处，唱词也有三处错了。” 被说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名叫张雯，王盘刚来三队那天说要接孙子放学先走的就是这位。 她也是唱评弹的，大多时候和谢君竹搭双档，谢君竹三弦，张雯琵琶，谁唱看曲目来定。 听到谢君竹的话，再听谢君竹说她排练不认真，张雯碎碎念起来：“哎哟，小谢队长哎，我们都是马上要下岗的人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啦，不唱错就能不下岗了吗？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啦。” 谢君竹一怔，说：“张姐，三队也不是一定就没了。程总不是说了么，只要我们能在一个月内稳定满座，大家就能留下……” 张雯打断了她的话，“一个月内满座，你说可能不啦？” 谢君竹道：“王盘的两档节目这不是很成功吗？上座率也提升了，只要这样下去……” 张雯道：“上座率是升了，但是没多少的哎。这样子下去，一个月内是满不了座的啦。”说着，还摊开手向四下邀约：“大家说说是不是啦。” 大家伙儿没说话，不过看表情显然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付、李、方、秦、关五人稍有不同，因为最近的成功，他们心态和其他人有所不同，略显振奋，颇有斗志。不过再想想张雯的话，想想上座率的走势，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一口气也就泄了，不说话，默认了。 一群没有斗志的兵，还怎么打胜仗？ 谢君竹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过，心里越来越凉。 她之前总想，三队的大家是因为看不到希望才自暴自弃，不怪他们。只要看到了希望，大家是会冲的。 可现在王盘已经带头打了两场小胜仗，剧场有所起色，看到希望了，他们还是这样。 再想到自己一晚没睡去做那些她本不愿做的事，为的就是他们，想到程国权刚才的警告…… 这些东西累积在一起，把这只骆驼彻底压垮了。 突然之间，谢君竹只觉得心好累，很委屈，觉得自己那么多的努力实在没有意义。 “……好吧。” 谢君竹长久沉默之后，终于开口：“那今天的会就到……” 她决定了，她这个队长以后啥事都不管了，三队再无队长。 这些人爱咋咋地，就这样吧。反正就算三队没了，她也能留下，不过是去一队还是二队的问题罢了。 可当她的目光从座下这些人身上再一次扫过后，她略一犹豫，下面的话却是变了：“……我宣布个事。” “从今天开始，王盘担任公演总导演，负责我们队公演的所有事项。” 百乐门队长就相当于该队公演的总导演，谢君竹这句话的意思，基本上可以理解为她把队长的职权移交给了王盘。 她不管了，但她终究不忍心让三队群龙无首，想给三队留下一点念想。 “大家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谢君竹说完，照例询问了一声。 现场一片寂静，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有点懵。 王盘入职一个月都不到，连试用期都没过，直接升任队长了？ 在座都是百乐门的老人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与此同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我反对！” 声音高亢激昂，悲壮愤懑，似是强烈不满。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出声者竟是王盘！ ------------ 第二十五节：新官上任一顿饭 王盘看戏看得正爽，万万没想到一把火烧到了自己，人都懵了。 他可是奔着失败去的，怎么干着干着，一下把自己从剧场导演干成总导演了？这可不成啊！ 激动之下，“我反对”也就脱口而出了。 三队众人看着他，也没想到第一个出声反对的竟然会是王盘，都很奇怪：从剧场导演到总导演，可以说是升职了呀。虽然是一个即将裁撤的队伍，那也是升职，就算不是很高兴吧，那也不该不高兴啊？ 张雯并没太纠结这个问题，向王盘看了一眼后，对谢君竹说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小谢队长哎，队长也不是你说给就给的，还是得程总说了才算的啦。” 谢君竹对此早有预案：“我知道，我也没说把队长给他呀，只是让他担任公演总导演，负责公演节目的统筹安排。” 张雯没话说了。 难怪谢君竹刚才说“总导演”这样一个百乐门并不存在的职位，而不是说“队长”呢。 谢君竹如此安排之下，王盘虽有队长之实，却无队长之名，从公司角度来看他还只是个剧场导演，确实也说不出什么来。 答完张雯的话，谢君竹看向王盘，“你为什么反对？” 我当然反对，你直接给我来个三级跳，让我泥足深陷，你这不是坑我么！ 当然了，真心话不能说。 王盘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只见，他真诚地说道：“谢队，我刚来三队还不到一个月，试用期都没过，怎么能担此重任呢？” 谢君竹一摇头，“非常时期，也就只能用非常手段了，我看好你。” 王盘谦虚道：“谢谢，不过我觉得我个人能力还是不足，对于队伍里的很多艺术种类更加是一窍不通，恐怕担当不起这样的重任啊。” 谢君竹又是一摇头：“王导你太谦虚了，从小品到相声，你都完成得非常好。你的能力范围之广，个人能力之出色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你。” 王盘无奈：“但是我不相信我自己啊，毕竟我来这儿才多久啊？我之前学的也不是传统曲艺，评弹、花鼓等等，很多东西我都不懂。我就怕我外行领导内行，一番胡乱折腾，瞎七八搞，连累了大家伙儿啊！” 他说着，向四周瞥去，希望自己的一番话能让三队的大家意识到一旦他上了台，大家的利益都将受到损害，从而令到三对的大家生起危机意识，一起来反对他！ 但是他看到的是什么？ 李春梅又在嗑瓜子，付家声仰头瞌睡，秦书章低头皱眉拿着手机一通乱戳，丁用老大爷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老年痴呆的模样…… 三队众人刚才确实都被谢君竹震惊到了，但在震惊过后，他们现在又故态复萌了。 王盘痛心疾首！ 谢君竹道：“没有谁是天生什么都会的，我刚当队长那会儿，也只会评弹，学就是了。而且你看，大家不都也是没有意见吗？” 依三队现在这景况，抱只狗上去当总导演，这些等着下岗的估计都不会有意见——最多多惊讶一会儿。 王盘心中腹诽，却还不愿放弃：“可是……” 他跟谢君竹来来回回又对了一阵，任凭他怎么说、怎么贬低自己，谢君竹都是不允，非要让他来当这个总导演。 最后谢君竹直接就不跟他再辩了，拉着他上来，按着他坐下，让他以总导演的身份主持今天的会议，直接把这件事给坐实了。 谢君竹她自己则是坐到了下面王盘原先坐的位置上，一双美眸盯着前面那人。 她并不是随便把总导演的职权扔给王盘的。 她看得出来，王盘跟她是一路人。 这个入职不到一个月的新人，是真得把自己当成了三队人，以三队为家。他是真心想要三队好，并仍有斗志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写出《我要反三俗》的册子，并冒险提出“相声导演”的概念，然后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辛苦排练了。 他是真在不遗余力地想要救三队啊！ 而且和谢君竹不同的是，他的能力更强。 如果说自己撒手不管之后，还有谁能够给三队带来那么一点希望的话，那这个人无疑就非王盘莫属了，这也是谢君竹破格把他提升为总导演的原因。 王盘坐在上面，看着下面这些人，如坐针毡，万念俱灰。 他怎么干着干着，非但没有把自己干退团，反而干成了总导演了呢…… 还好，王盘心志坚定，很快就振作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他还是想想自己接下来的发展路线吧。 在当剧场导演的时候，他的计划路线是弄出几部糟糕的作品来，从而坐实自己不适合干导演的事实，好功成身退。 现在他当上了总导演，他的作品变成了三队的整个公演，因此路线应该变成“弄烂三队的整个公演，证明自己不适合干导演”。 嗯，就这么着。 想到此处，王盘的视线从下面扫过，见这些人嗑瓜子的嗑瓜子，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不由很是欣慰，难过的心情好受了些。 还好，有这些好队员，基本盘还是稳的——他已经忘了他刚才还在对这些人痛心疾首呢。 不过这还不够稳，李春梅可是嗑着瓜子，把演出演成了。张雯也不行，才唱错三处，至少得错三十三处才像话嘛！ 王盘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咳咳！” 他干咳两声，对下面的谢君竹问道：“谢队，队里有没有什么活动资金？比如说大家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就从里面出钱的这种资金？” 谢君竹一怔，不明白王盘一上台怎么问这个，不过还是答道：“有的，每年也有春游一类的福利活动，都是队里出钱。” 王盘点点头，问道：“那现在还有多少活动资金？” 谢君竹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几千还是有的。” “很好！” 王盘连连点头，朗声道：“老哥哥们，老姐姐们，我王盘虽然才来没一个月，但是跟各位特别投缘，就像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一般。眼见着三队即将裁撤，大家将要各分天涯，我也很是感伤。” “在此伤感之际，我宣布，今天中午一起聚餐，以此纪念我们这些年来的同事情谊！” “现在，我们就来讨论中午吃饭的问题。” 这话比谢君竹的一千句话、一万句话都有吸引力得多了，李春梅瓜子也不嗑了，付家声也醒了，丁用丁大爷手也不抖了，目光炯炯有神，哪还有老年痴呆的样子？ 大家都看向台上，只是一时都没开口，拿不准王盘是不是在开玩笑。 王盘认真地问道：“吃什么菜，大家说说看呢？我个人是比较推荐川菜，不知道没有不吃辣的？” 看王盘这样，并不是在开玩笑，下面众人终于开口，纷纷出声。 “川菜好，我也爱吃川菜！” “小王啊，我们年纪大了，大多又都是江南人士，吃不消哎，要不是还是淮扬菜吧？我认识一家淮扬菜馆，做的那叫一个正宗！” “要不吃粤菜吧？” “吃什么菜倒在其次，关键问题是要找一家好的餐馆。我侄子开了家鲁菜馆，味道很好，说过的都说棒，离这儿也就不到三十公里。” …… 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看着这三队开会时从未有过的热烈气氛，谢君竹脸色有点僵硬。 不过她总算还是谨记着自己已经放手了总导演职权，没有一杆子否定，而是走上前来，以队长的身份提了一点意见：“王导，这顿散伙饭会不会吃得太早了？总导演负责的是公演事项，聚餐不包含在内吧？而且开会讨论这个，有点不合适吧？再说了，还有两天就又是公演了，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分派排练任务的吗？” 现场大家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这边倒是没人特别注意了。 见谢君竹上来质问，王盘早就想好了托辞，说道：“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也是为了提升一下个人威望，顺便提升团队凝聚力，这样我才好开展下面的工作。” 说着，还一摊手，“如果谢队觉得不妥，那还是趁早把我的总导演给撸了吧。” 他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谢君竹被他这一通又软又硬的一碰，没了话说，只能重新坐回了下面去，心里却还是有些别扭。 她怎么有点觉得所托非人了呢？…… ------------ 第二十六节：以饭治队 新官上任一顿饭，一顿一顿又一顿。 王盘这个总导演上任两天，屁事没干，聚餐倒是搞了三次。 第一次是礼拜五中午，地点在满园春酒楼，正宗的淮扬菜馆，名头是“临别在即，纪念多年同事情谊”。 第二次是礼拜六中午，地点在故湘园，一家湘菜馆，名头是“王导上任，展望三队美好的明天”。 嗯，谁也不知道王导昨天还在吃散伙饭，怎么今天又认定三队明天会更好了。 当然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免费的公家饭吃，就算“散伙”和“展望明天”放一场来吃，那肯定也是有王导的道理的。 高人嘛，行事肯定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度量，要不然人家能连战连捷呢？ 第三次是礼拜天中午，地点在一枚春日料，名头是“精诚携手，共创辉煌，祝王导上任后第一场公演开门大吉”。 如此这般一转眼，已经到了周日晚上的例行公演。 …… 周日傍晚，五点多，百乐门剧场后台。 王盘坐在椅子上，正在用手机看小说打发时间。 自从周五那天程国权找了谢君竹一次后，广场上那个到处发视频的人一下偃旗息鼓，不发了，这也让王盘彻底确定那人就是谢君竹。 谢君竹不发视频了，他也乐得了个轻松。盯了一天见确实不发后，他也就不再时时刻刻盯着掌上百乐门了，可以拿出更多的时间去干一些正经事，比如看视频，看小说，看直播。 王盘正看得起劲，到了高潮，龙傲天要放大招了，旁边却是一个声音传来。 “王导，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啊。” 王盘从手机上抬起头来，见到谢君竹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谢君竹看着他，眉毛微拧，颇为忧心，“天天大吃大喝不盯着排练，这样下去怎么成呢？” 虽说不管了，但是她终究还是放不下，特别是三队这两天乌烟瘴气的状况，看得她实在忍不住了。 王盘左右一张望，道：“这不是挺好的吗？你看大家伙儿这两天精神头多高啊，上班开会比谁都积极……” 谢君竹暗想：你会倒是开了不少，全商讨吃什么去了，日子过得比公务员也就差了一点，大家能不积极吗？精神头能不高吗？ “……张姐也不吵着去接孙子了，李姐也不嗑瓜子了，多好啊。” 谢君竹又想：张姐接孙子就是个幌子，李姐不嗑瓜子是为了留着肚子多吃点好吃的。 见王盘说到这里没话了，满腹牢骚的谢君竹就想开口，行那垂帘听政之实——她算是看出来了，她当初走了眼，这王盘跟她似乎并不是一路人。 王盘一看，刚刚闭上的嘴又张开了：“谢队，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管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成效？你的管理方法出了问题！” 谢君竹小嘴微张，眼睛瞪大，被他这话一下带跑，不知道自己的管理方法哪里出了问题。 王盘苦口婆心地说道：“咱们干的这是艺术行业，艺术，那是需要激情、需要精神的。尤其三队的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老艺术家了，你说，他们的基本功差吗？他们的能力弱吗？” 谢君竹摇头，“不差，不弱。” 在如今“以人为本”思潮盛行的百乐门中，她是一个“内容为王”的信奉者。也正是因此，当初她才会来三队，并坚信三队能起飞，概因三队的这些人虽然没人气，却全部都是实力派。 “正是了！” 王盘猛一点头，“所以啊，排练对他们来说倒是其次的，重要的是搞好他们的精神状态！我现在就是在做这项工作。” “不管我的手段是怎样的吧，但你看，我是不是把大家的精神状态都调动起来了？搞艺术嘛，大家的状态好了，演出才能好，三队也才能有希望。” 谢君竹皱眉。 她怎么觉得这家伙在胡说八道呢？…… 王盘当然是在胡说。 他的想法很明确：谢君竹是真心想要三队好的，所以自己想弄烂三队这个作品，那么一切都照着谢君竹的反方向来就是了。 谢君竹开会说公演，会后盯排练，一心盯在公演内容上，那他就开会说吃饭，会后放鸭子，完全不管公演内容。 这样做唯一的忧虑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会不会又赏自己一个七窍流血。不过这一番话出口，他体内没有反应。 这正如王盘所料。 他现在也琢磨出一些门道来了：只要他巧立名目，说的有道理，能够自圆其说，不是无脑地自己坑自己，那么那个家伙就不会搞他。 谢君竹还在皱着眉头。 她觉得王盘的话有问题，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可再一细想，却好像又有道理。 见谢君竹无话可说了，王盘又低下头看起小说来，顺嘴说了一句：“那谢队你忙你的去吧，好好准备一下你的评弹，我继续钻研三队的前途未来。” 谢君竹看看他手机上的小说，想忍住，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刺道：“你这不是在看小说吗？” 王盘头也不抬：“艺术嘛，尤其是我们这种幕后人员，是要创作、要灵感的，我现在就是在找灵感。” 谢君竹看他这一副惫懒的样子，再想到他这几天所作所为，有这么一刻是真的想要收回成命，赶他下台，自己重新执掌三队。 不过一想到自己当初那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她的这一腔热血终于还是冷了下来。 谢君竹刷的一下站起身，走了，临走留下一句话：“活动资金快没了，一顿估计都吃不了了。” 这下王盘从手机里抬起头来了，喃喃自语：“吃不了饭，这可是大问题……” 开会不能讨论吃饭了，该怎么混？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后台一角，《卖拐》三人组正在闲聊。 李春梅向着远处的王盘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付家声看了她一眼，“你叹什么气啊？” 李春梅又叹了一口气，才道：“我之前总觉得，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三队没了也就没了吧，回家催儿子生孙子去了。但是这两天一下来，又有点舍不得了。” 方浩“嘿”了一声，道：“李姐，天天好吃好喝，吃完还能拿点回家，你当然舍不得了，我也舍不得。” 李春梅眉毛一竖：“说的你好像没拿一样。” 方浩很坦然：“我吃完还真就没拿，就你们几个老娘们拿了。” “我那是持家，你个老光棍懂个什么。” 李春梅辩解了一句。 付家声突然开口：“你们说，小王能把三队保住吗？” 方浩摇头，“我也想，不过也只是想想了。你想，小谢是什么人？她都不想管了，扔给了小王，这什么意思？” 三人沉默，都没再说话，这一角渐渐没了声息。 半晌，才有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要是三队不完就好了……” 类似的气息，在后台弥漫，气压很低。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从后门匆匆进来。 是吕光鑫，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下巴上留着一撇山羊胡，气质温和，瞧着自有一股儒气。 他也是三队成员，学艺颇杂，在三队里主要是说评书。 下午的时候，他有点事，没跟大家一起来，此刻才到。 只见他现在面色微白、甚是难看，眼神怪异，像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一般，面上又透着一股喜色，很是复杂难明。 一进来，他就问道：“你们有谁从前门走过，有没有看到外面的情形？” 他声音很大，但是中气不太足，颇为虚弱，却已足以将后台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吕光鑫四下看一圈，最后目光定定地盯着王盘，声音略有些颤抖：“外面好多人，好多人！……” ------------ 第二十七节：惨不忍睹 被吕光鑫这么一说，原本弥漫着低气压的后台开始躁动起来。 大家伙儿纷纷出口，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在一片嘈杂声中，吕光鑫描述着外边的场景：“……人很多，大门口，门两边，都是人，都站到街上去了。那些人瞧着像观众，但我一想，咱们三队从来都是票都卖不完，哪来的这么多观众？” 有人说：“不会是外面出什么事了吧？” 吕光鑫只是摇头，“不知道。” 三队的大伙儿不禁都心痒起来，既好奇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又盼那些真的是观众，都想出去看看。可是大伙儿一块出去看热闹、剩下后台空无一人显然是不像话的，谢君竹第一个表示了反对。 最后，大伙儿决定，派王盘、吕光鑫、张雯三人为代表，出去瞧瞧。 三人于是从后门出来，绕去了前门。 此刻已经是六点过了，天色昏暗。 出了后门，走在通往十方街道的小巷子里，王盘眉头微锁，心情和此刻的天气一样暗沉。 不会真是来了很多观众庆贺他王导上任总导演的第一场公演吧？希望是出了什么事，聚众看热闹的…… 小巷很短，没几步就绕到了大门口左近。 还没拐出来，外头的嘈杂声就已经隐约听到了，待得走出来，声音一下放大。 “张彪呢？还在喝馄钝呢？” “嘿，你小子不是单推唐萌的吗，怎么也来了？改推了？” “单推还是要单推的，今天就是过来看看，你呢？” “这儿！赶紧过来！” …… 伴随着这些嘈杂的声音，只见百乐门剧场门口有好些个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胖有瘦，三个一堆，五个一组，或蹲或站，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大声喧哗，有的看到相熟之人，更是高声吆喝起来。 因为人多，大门口站不下，有些人就左右蔓延了开去，站在马路牙子上，靠着墙说笑。 人还真的是很多。 王盘三人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这些人看到他们，见是几个生面孔，瞥了一眼也就不瞧了，继续谈笑自己的。 这也是没名气的好处，要是换做王博那种敢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剧场附近，周围早围得水泄不通了。 往大门口越走，听着周围这些人的言语，王盘的表情越是难看，心情越是沉重。 这些人好像还真都是来看演出的。 和王盘相反，吕光鑫和张雯却是越走面色越好看，喜色愈加掩饰不住，只是眼神中不禁透出浓重的迷茫。 百乐门大门口并不大，没一会儿，王盘三人已经走到了售票窗口。 王盘按照他们在后台商定好的，对着里面问道：“还有票吗？” 因为他入队时间短，又是后台人员，售票员还不认识他，礼貌性地说道：“抱歉，茶座和普座都卖光了，您下次清早。” 这已经是售票员今天第三次说这句话了，至今仍兀自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一队二队的票售罄那是很正常，但是三队的票向来是卖不出去的，一半都卖不到，怎么今天竟然一下就卖光了？也不是联合公演啊？ 售票员在窗口里面连连摇头，实在想不通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卖光了…… 王盘从售票窗口前直起身子，看着周围这些人，有点昏，脚步都有些站不稳了。 张雯对此有她独特的见解：“你瞧小王导，都高兴得晕了！” 王盘心里暗骂道，我这是高兴的吗？我这是气的！ 吕光鑫不知为何，面色似乎更白了一些，愈加难看了，却又喜得眉毛直跳，压低了声音道：“小王导演，你真是神了！还真被你说中了，开门大吉！” 张雯也是喜色连连：场面这么好，三队有救了！天天胡吃海喝的好日子或将能够持续下去了！ 只不过两人虽然都很高兴，却也不免万分疑惑。 明明三天前连一半都坐不满，怎么只是过了三天，竟然一下子就连票都买不到了？这场和之前的差别，也就是小王升任了总导演啊，这小王导演竟然神到这种地步？ 两人心里不禁都嘀咕了起来。 行里有句话叫做“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干这行的多多少少也都有些迷信。 见到现在情景，张雯不禁感叹了句：“小王导演，刚上任就这样，你这是注定大红大紫的命啊！” 王盘闻言，心猛地一痛。 这句诅咒太恶毒了，再加上眼前的情景，气得他命都快没了半条，最终无力地一摆手，“先走，回去再说。” 三人于是又重新向后门的方向走去，经过大门口的时候，张雯还特意迈上两步往里面探头看去，见到水吧、休息区也都是人，一派热闹景象。 绕回后台后，众人都围了上来一通问，张雯绘声绘色一通说，言到票都卖光了，现场众人虽早已有所心理准备，却还是不免惊愕不已，面面相觑，随后俱都兴高采烈，喜不自胜。只不过大家都上了年纪，所以倒是没有高声欢呼的。 刚才的低气压一扫而空，后台喜气洋洋。 在这片欢腾的气氛中，大伙儿的目光不断地落向低头玩手机的王盘，惊叹莫名。 真是神了嘿！小王导演只是刚上任，跟大伙儿吃了三顿饭，直接就把票房拉满了，这手段，简直太神了，闻所未闻啊！ 不过再仔细一看，很多人又觉得神人果有过人之处。 看，值此人人欢腾之际，小王导演面无表情，云淡风轻，还在低头玩着手机，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拉满票房只是小菜一碟，没什么好骄傲欢喜的，把“败不馁、胜不骄”六字体现得淋漓尽致，令人佩服。 与此相比，他们一群人年纪大多了，却还为这点小事欢呼雀跃，不免显得没见识了。 于是众人也不禁自矜起来，觉得不能一把年纪了还显得这么没出息，各自准备登台去了。只是和以前相比，他们今天最后的准备工作干得特别起劲，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同时也有一个大大的疑惑萦绕在所有人心中，始终挥之不去。 小王导演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说他真就是注定大红大紫的命，连天都在帮他？…… 当众人都四下散开后，谢君竹又走到了王盘身边。 她正想开口，低头一见到王盘的手机屏幕，突然住嘴不语了。 王盘低着头，一点一点拖动着页面。 只见他的手机上，显示的是掌上百乐门的广场页面。 问题就在这里，王盘心中暗道。 他刚才想了好一会儿，始终觉得“命”的说法太虚无缥缈了，他不能接受自己真是什么注定大红大紫的命，那也太惨了！ 但这件事总得有个理由吧？于是他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掌上百乐门和那场已经结束的正义之战。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求一二。” “王博移籍广庆，总选或将迎来大洗牌。” “求广庆三队今晚公演门票，普茶皆可，人在门口。” “深度分析近日广场神作《卖拐》。” “栀子大佬入坑陈修歌对西京总选局势的影响。” “王盘——天选还是工具人？” …… 正义之战已经过去两天了，广场上竟然还残留着战火。不，应该不能叫残留了，比起当初来虽然总数减少了，可是从相关帖子的回复数来看，总体讨论量甚至可能更高了！ 点进去看了看，“我要反三俗”“卖拐”“广庆三队”等关键字屡屡出现，甚至就连“王盘”这个名字，都因为是这两个作品共同的作者而被屡次提及，出现频率倒是比两个作品的演员更高。 再从回复上来看，那两个视频看过的人如今已然不少，但没看过的却更多。见到他人一个又一个的在谈论这两个视频，这些没看过的人自然是心痒难忍，极欲一睹为快。 这部分人中，外地的倒也罢了，只能求视频，广庆本地粉丝却是可以直接上队里来看公演，一解心头之痒，这应该也就是今天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的缘故了。 王盘看到这，又是蛋疼，又是松了一口气。 蛋疼在于，今晚门票售罄竟然还真跟自己有莫大关系，松了一口气则是因为，还好门票售罄不是因为自己注定大红大紫的命。 实际行为可以改正，但真要是命的话那他也没办法了。 王盘正想着，身旁一个女声突然响起。 “卢经理？” 卢经理？ 王盘抬起头来，看到出声的是谢君竹，她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而在后台入口处，卢海龙正站在那。 他怎么来了？ ------------ 第二十八节：继续观察 看到卢海龙来了，四下里的三队成员不少都聚集了过来，七嘴八舌，有的描述外面的景况，有的说票卖完了，更多的问卢经理，既然已经满座了，那三队是否不用裁撤、大家不用下岗了？ “好说，好说……” 卢海龙含糊地应付着他们，招呼了一声谢君竹，让她过去。 待看到王盘就坐在谢君竹身边时，他稍一犹豫，也招手让王盘过去，随后就带着二人抢出了后台，从后门离开了。 卢海龙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带着二人来到剧场附近不远处的一家“树湾咖啡”，在角落里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待三人都各点了一杯咖啡，卢海龙这才开口：“今天你们队公演门票全部卖光的事，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说到这，他一笑：“我刚在后台看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又专门打了个电话来问，这才确定是真的。” 要不是确定门票卖光，三队现在众人心情应该不错，卢海龙还真不一定敢一个人上门来。 “这件事太突然了，我和程总一通气，再一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掌上百乐门。” 卢海龙看向谢君竹，感叹道：“小谢，我之前还真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种手段，这个视频发得好，这个举报更是妙！虽然碰了规矩，但是能有这样的效果，好啊，好啊！这个月的绩效，今晚这一笔也应该给你算上……” 在他印象中的谢君竹是个好孩子，甚是老实，万万没想到还能玩出这种玩弄人心的伎俩来，实在大出他的意料。 谢君竹则是连忙解释，“视频确实是我发的，但是我真不是自己举报了自己。”她那晚还觉得那个阴魂不散跟她作对的坏她好事，可从现在的形势看来，那人竟在帮她。由此，这份功劳她也就不敢自居了。 卢海龙只是笑，并不信。 王盘默不作声，心下猛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还一直担心呢，现在卢海龙把今晚的盛况归功到谢君竹头上，不用他来背这个锅，这实在再好不过了。卢经理英明！ 至于“举报”……如果“举报”是坏事、蠢事，那他直接就跳出来自认蠢蛋了，但现在“举报”成了妙事，那他自然是装啥也不知道。 谢君竹本来还想继续解释，不过现在还有另一件事更为紧要，稍一权衡，她也就暂且放下此事，甚为紧张地问道：“卢经理，今天已经满座了，那么三队是不是不用裁撤了？” 卢海龙看了看两人，略一思忖，说道：“我今天来也就是跟你说这事的。” “你们也知道，今天的满座实在是一个特殊的情况，很多观众其实都是来看热闹的，并不是三队的粉丝。过了今天，等到这件事的热度淡下去了，接下来的公演还有多少人能来看就实在不清楚了，说不准又回到了之前的状况。” “我当初也说了，三队能留下来的条件是稳定满座。满座不是目的，有稳定的运营能力才是目的，今天的情况显然体现不出这一点。所以我和程总紧急商量了一下后，决定还是要继续观察，现在还不能立刻给出裁决。” “本来这件事我该对大家说明的，只是马上公演要开始了，所以我也就只能先跟你说一下，等你过了今晚再通知大家，以免影响到等会儿大家公演的状态。” 谢君竹眼中的期待黯淡了下来，心下很是失落，但也知道卢海龙说得是这么个理儿。 今晚很多人确实就是来看个新鲜热闹，等他们看过了，以后很可能就不来了。毕竟就算节目再精彩，看个一两遍也就腻了，不能让人为此一遍遍无休止地重复买票，这也是内容路线在百乐门遭遇的最大困境所在。 如何才能让今晚这些来看热闹的观众以后继续来呢？…… 说完了这件事，卢海龙又向王盘看过来，笑道：“小王啊，听说你成了三队的总导演了？恭喜恭喜。” 三队这几天每天大摇大摆地出去聚餐，动静很大，卢海龙自然也是得知了里面的内情。只是谢君竹既然没把队长移交，这事就也不归他管。 王盘连称“同喜”，脸上却没一丝喜意，平静得很，让卢海龙看了心中暗赞这人没有半点年轻人的骄横之气，确实不一般。 “现在这件事就是跟你有关了，小王。” 卢海龙说道：“我和程总商量了一下，决定提前结束小王你的试用期，这第一个月嘛，直接就按正式员工的待遇来发放工资绩效。” 这又是对他工作的肯定，让王盘甚是蛋疼，但还是道了声谢。 卢海龙：“另外，既然成为了正式员工，你也能拿到你掌上百乐门的正式成员账号了，这个我随后会给你。对了，小王你知道掌上百乐门吗？” 王盘一点头，“知道一点点。” 卢海龙也点头，“那就好。现在广场上你的形势还是不错的，有一些流量，对于一个新人来说算是很好了，你的外形也好，虽说你是幕后员工，相比台前要吃亏不少，但是未尝不能拼一拼。每年总选，也还是有幕后员工进圈的嘛。” “拿到账号后，你就多向小谢指教，小谢你也帮衬小王一点，试试看能不能把小王做起来……” 王盘耳边听着卢海龙的话，心下已经琢磨起了这个掌上百乐门正式成员账号来，越想越觉得有搞头。 他在掌上百乐门冲浪期间，可是见到过有成员因为不当言行被人抓住小辫子，导致人气下降的呢。 这可是个摆烂的好东西啊…… 交代完几件事，三人就分手了，谢君竹和王盘重新回去了剧场后台。 自有队员上来询问两人，问卢经理有没有说三队去留的事。 谢君竹考虑到等会儿的表演效果，也就按照卢海龙吩咐的暂且没说，只拿了王盘转正的一系列事项出来推脱，众人见状也就散了。 又没一会儿，今晚的公演就开始了。 谢君竹去了场控室，王盘不想看全场满座的糟心景象，于是就留在了后台。不过因为卢海龙明察秋毫，把今晚归功于谢君竹，他的心情倒还是不错，比卢海龙来之前好多了，又拿出小说看了起来，瞧那龙傲天怎么放大招打大魔王。 但没看一会儿，大魔王还没受伤呢，就有人找上了他。 是吕光鑫，方浩在一旁搀扶着他。 “小王导演，老吕怕是顶不住了！” 只见吕光鑫面色比他之前刚赶来的时候更苍白、更难看了，精神也很是萎靡，瞧着明显不对劲。 王盘赶忙放下手机，一下站了起来，关切地问道：“什么情况？这是怎么了？” 方浩代替吕光鑫回答了：“拉了，老吕本来肠胃就不大好，估计是这两天胡吃海喝也没个节制，受不了了。特别是咱们中午吃的还是RB菜，那么多生的，老吕也不管管他这张嘴，终于拉了，我看还是送医院吧。” 吕光鑫一听，却是摇头，有气无力道：“我还顶得住，小问题……等我下台再去医院。” 要换做上礼拜，这种情况吕光鑫早就跑医院去了，但是现在总导演是王盘啊。 小王导演仗义，一上台就天天好吃好喝招待大家，又很信任他们，不盯着他们，这日子不要过得太舒服哟。 现在他这个没出息的吃拉了，怎么还好意思因为自己耽误了小王导演的公演呢？ 特别是今天小王导演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直接拉满了全场（三队这些中老年基本不用掌上百乐门），这个台面他怎么也得给小王导演扎住了！ ------------ 第二十九节：勇于背锅 王盘他们三人谈话间，周围已经围上了好几个人。 见吕光鑫都这个样子了竟然还说要上台，王盘不禁说道：“你都这样了还上什么台啊吕哥，赶紧上医院去吧！” 他万万没想到聚餐还能聚出事来，不免有些自责，因此是坚决不允许吕光鑫再拖的了。 周围人也纷纷说“是啊”，又有人说：“要不要先去把小谢队长叫过来，看看她怎么说？” 王盘直接否决：“现在三队我是总导演，这事是公演上出的，听我的，直接送医院！” 吕光鑫嘴一张，还想坚持。 王盘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安排起来。 “付哥，你出去拦个车吧。马哥，马哥来没来，马哥！” 王盘口中的马哥叫马程，是三队的一位剧场导演，四十来岁。 和王盘这种以百乐门为家的单身年轻导演不同，马程有家有室，又是幕后导演工作，虽然原则上公演时是要到场的，但实际操作上可酌情通融。 不过马程可能是懒得在家里听婆娘唠叨，今天也是来了的。 听到王盘的喊叫，这个身材中等，戴着一副大黑框仿佛上世纪知识分子的中年男子赶紧走了过来，“来了来了！” “你把吕哥送去医院，安顿好吕哥你就直接回家吧，要想再过来唠唠嗑也行，都随你……” 王盘雷厉风行一通安排，直接把吕光鑫送走。 待他看着马程和吕光鑫上了出租车，从外面走回后台后，发现大家三五成群还在讨论着吕光鑫的事，有的唏嘘，有的感叹，到底是上年纪了。 方浩迎了上来，问道：“上车了？” 王盘一点头，“上车了。” 方浩又问：“那老吕去医院了，他这节目怎么办呢？小王导演你有没有个计较？” 王盘没说话。 他刚才一时之间还真没来得及去想这事。 关淮这时也凑了过来，提议道：“要不把每个节目的时间都拖长了吧，这样少掉的节目时间差不多也就能补上了。” 方浩摇头，“节目单都印出来了，一下少了个节目，人家不要有意见？” 张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一旁，说：“那就再找人搭个节目出来。大家会的东西都多，活儿也多，临时搭一个出来我看问题不是太大的啦。” 方浩一赞，“好主意！那就老张你来上吧？能者多劳嘛。” 张雯尬笑一声，不答应：“我不行的啦，我就会唱评弹，这节目不就重复了么，我看还是老关来吧。” 关淮连连摇头，“你让我讲相声还行，临时要再搭个其他节目我头绪都没有的，不行不行，我看还是小方你来。”…… 主意倒是有了，但是三人推来阻四，谁都不上，甚至还把附近站着的几人都牵涉了进来，但就是没一个人愿意上的，都说让别人来。 都是老油条了，谁都不想无端沾这个锅。毕竟这是要临时出节目，彩排都没一个的，今天的观众又是异乎寻常的多，有点压力，内外因素叠加之下，谁都不想顶这个压力，没鱼吃还可能惹一身腥。 但就是有人不爱吃鱼，就想惹一身腥的。 争执之间，只听一个高分贝的声音冒了出来。 “都别吵了，我来！” 众人一听，心中皆喜，齐齐向那出声之人看去，然后所有人都愣了。 出声者竟是王盘。 李春梅争执间也已经过来了，此刻不禁出声：“小王导演，你……”她想问“你行吗？”，毕竟王盘是个导演，谁都没听说过他还有台前的技能啊，不过想了想她还是没说出口。 附近众人也都是同样的心态。 王盘看出了大家的质疑，缓缓说道：“我们干导演的，自己哪能不懂这里面的门道？我要不懂小品，我能写出《卖拐》来吗？我要不懂相声，我能写出《我要反三俗》来吗？就像拍电影的导演，能不懂演戏吗？当然了，我们自己上肯定是比不上你们专门的台前表演者，但也不至于是两眼一抹黑。” 说完，王盘叹了一声：“再说了，我是总导演，人也是我主张送走的，我得负起这个责来啊。” 他又左右看看，见大家还都是一副质疑的态势，突然向张雯灵犀一指，“要不张姐你来？” 张雯连连摆手，“我不行的啦，还是小王导演你来吧。” 王盘又一指方浩，“要不方浩你来？” 方浩也是连连推辞，“真要说起懂行来，还是得小王导演你，我看你上挺好！” 余下众人见状，生怕王盘让他们上，也纷纷附和：“没错没错，小王导演上挺好。”“排《卖拐》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小王导演对表演的理解简直是神了，想必自己上台也肯定行。”“我看就不用说了，小王导演上指定没问题！”…… 众人迅速就达成了一致意见，随后，又有人战战兢兢地问道：“那小王导演你打算临时上个什么节目啊？找谁跟你一起搭啊？” 此话一出，人人自危，个个左顾右盼，心中默念“别找我别找我”，恨不得立马隐形了。 王盘刚才没空想，现在缓过神来了，知道这是个给自己减分的好机会，哪能让别人来抢这个功劳？于是一摇头，“不搭，就我一个人上。” 众人心下齐舒一口气，也不问王盘要上什么节目了，反正人家是总导演，人家爱上啥上啥。 “那我先去对一下词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问题，我再去赶紧去练练。”…… 大伙儿理由纷纷，顷刻间作了鸟兽散，这边就只剩下王盘一个人了。 待众人散后，王盘坐了下来，思索起来。 自己刚愎自用，代替吕光鑫上节目，节目效果搞砸了，那就是他这个总导演安排不周，能力不足，这确实是个证明自己能力不足的好机会。但这节目也不能像“小明之死”一样太离谱，不然怕是过不了关，至少得看起来还稍微像那么个样子，又得是个单人节目…… 王盘默默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 有了！ 这吕光鑫不是说评书的吗？这行啊，自己也说书！ 说书嘛，就是讲故事，他这种啥也不懂的普通人评弹完全不会唱，但是讲故事还不会讲了吗？这听起来就靠谱。 “曲艺这么多门，我上的话，思来想去也就说书还有点把握了……” 王盘轻声自言自语，体内没反应，心下于是也就一定。 体裁有了，那怎么说呢？ 拿吕光鑫的固有节目接着说？那不成，王盘看了下，吕光鑫最近说的是《黑旗英雄传》，是夏国经典短打书，底子在这呢。他又不能瞎说，照本子上的话，估计也就混个平平庸庸，效果不够啊。 “今天这么多观众，得抓住好机会，不能循规蹈矩平平无奇，得异军突起，大放光彩才行，所以得想个人无我有的新书……” 体内还是没反应，王盘更稳了，进入到具体的内容创作环节。 现编现讲，这难度很大，很容易弄糟，不过王盘要的就是弄糟，倒也是不怕，他怕的是还不够糟。 该怎么糟呢？…… 王盘突然拿起手机，打开了自己刚才看的小说，渐渐有了眉目。 现代的网络小说也有有声版本了，和古老的评书在很大程度上是一致的，他想现编个故事，完全可以从网络小说的创作角度出发啊。 创作思路也很清晰：网络小说中被吐槽的点，他大可都拿来用嘛。 呐，比如这个主角性格，他最近看小说就经常看到读者吐槽一些小说的主角性格懦弱、愚蠢；行为上，吐槽主角行为傻逼，杀伐不够果断，看得人来气；名字上，那些人气小说的主角名也是各有千秋，要么霸气，要么儒雅，要么文雅。 王盘朝着反方向想，很快就有了具体的思路。 主角性格行为，那就看起来蠢笨如牛，尽做一些傻事，杀伐能多不果断，就多不果断，别人害他，他还感谢别人，和别人做朋友，这够让人看着来气了吧？ 还有主角名字，霸气、儒雅、文雅等等，一概不要，得是让人看着就槽点不断的那种。 嗯…… 王盘脑中灵光一闪。 狗杂种！ 这个名字好，光一个名字，槽点就能堆满整个剧场了。 ------------ 第三十节：重振武侠荣耀 主角性格、名字有了，接下来要想的就是评书种类了。 王盘查了下，发现评书按内容形式可分为三种，分别是讲王侯将相的袍带书，讲剑侠义士的短打书，讲神仙鬼怪的神怪书。 对于今晚的观众来说，哪一种最不受他们的喜爱？ 王盘思索起来。 今晚的观众，大多是掌上百乐门的用户，是年轻人，年轻人爱看的文学作品，自是以网络小说为主，所以网络小说的流行标准完全可以用来参照。 他再把这三种模板往网络小说里一套，发现袍带书对应着历史小说，短打书对应着武侠小说，神怪书对应着仙侠小说。又一查趋势流量，发现这三类小说中，仙侠最受欢迎，历史也还行，武侠最是没落，基本没人看武侠了。 那自然就是武侠，也就是短打书了。 “重振武侠荣耀，我辈义不容辞！……” 性格、名字、种类全定了下来，王盘开动脑筋，开始瞎想……啊不，是创作起具体剧情来。 王盘在后台创作的时候，前台的公演正在进行。 江斯达坐在左侧茶座上，又一次回头望了一眼，见到后边的普座上坐满了观众，乌央乌央的。再看看茶座，三张茶座九个位置，全部都坐满了，俱是一些生面孔。 他已经看了好几遍，每一次都这样，显然不是他一时的幻觉。 “今天这是怎么了？” 江斯达忍不住低声对左手边的人说道。 坐在他左手边的是顾清方，听江斯达这么说，低声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啊。” 顾清方也没想到今天人竟然会这么多，他因为来晚了，连票都没买到。还好江斯达来得早，看情况不对先给他抢了张茶座，不然顾清方现在还不能坐在这里。 接着，顾清方又低声道：“不过我想，多半跟那个王盘有关。” 江斯达也是这么想的。 三队最近的变化，全是在那王盘来了之后才发生的。今天虽然搞不清究竟怎么回事，但想来跟那王盘也脱不了干系，由此也对那王盘愈加好奇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顾清方他们这张茶座上除了他们俩之外的另外一人，是个年轻的男子，正低着头玩手机，没看台上的表演。 这三人也代表了剧场内如今的观众分布情况，基本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三队的粉丝，比如顾清方江斯达这种，就算三队没有新节目也会来捧场，这一类人数在90人左右。还有一类则是因为掌上百乐门最近的热点来的，比如低头玩手机的年轻男子这种，就是来看那俩节目的，这一类人数在200人左右。 待到主持人宣布下面的节目是相声《我要反三俗》的时候，这第二类人纷纷都看向了台上，闲聊的也不聊了，玩手机的也不玩了，都要看看这在广场上热议的节目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从现场的反馈来看，这些新观众对这节目是满意的，全场笑声不断。再到《卖拐》也上了后，现场更是爆笑如雷，掌声不绝。 两个节目也收获了花篮不少，虽没有之前那种一出手50个花篮的大佬，但零散的花篮2个5个的往上送，两个节目加一块也有近百个花篮了。 因为在场很多新观众都是结伴而来，俩节目结束后相互之间也是议论纷纷：“怎么还有人说这相声不行呢？我看燕京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相声来啊。”“不虚此行，这40块花得也太值了。”“果然，我也是觉得这个小品比那个相声更好笑。”…… 因为这两个新节目成了三队最近的王牌节目，谢君竹在卸任之前就把它们特意往后排了，来压场，所以两个节目结束之后，整场公演也过去一大半了。 今天的新观众就是为了这俩节目来的，现在看俩节目上完了，就已经有观众在零零散散地离场了。 就在这时，台上的主持人面色古怪地报幕：“因为临时节目调整，接下来请欣赏王盘带来的评书，《侠客行》。” 原本一些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场的新观众身子突然顿住了，面色惊讶，一片窃窃私语声弥漫开来。 “王盘？那不是那个导演吗？”“什么情况，节目单上没写这出啊？”“啥玩意？一个导演说评书？”“侠客行？有这部书吗？”…… 就像卢海龙之前说的，随着掌上百乐门近两日的节奏，“王盘”这个名字在广场上流量也不小，很多人都知道这是个百乐门的新人导演，也是那两个热议的新节目的编导，更是“相声导演”这个奇葩概念的先行者。 现在看到一个导演不干幕后工作，亲自上台前来表演，而且还不是小品、相声，而是评书，大家都愣了。 一个导演，咋还说上评书了呢？ 这些人好奇纷纷，原本已经要走的一些人也立马坐了下来。 他们本就是来看热闹的，现在没想到还有预想不到的新热闹可以看，有意外之喜，自然也就不急着走了。 顾清方也很是意外，他之前还因为今天的特殊状况对这位导演更加好奇了呢，没想到竟然马上就能亲眼见到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竟是来上台说评书的。 这个家伙，一举一动还真是令人完全猜不透啊…… 满剧场嗡嗡一片的窃窃私语间，桌椅抬了上来，桌子上面摆放着醒木、扇子、手帕，都是吕光鑫的家伙事儿，另外还有个支着的话筒。 随后，王盘上台。 他穿上了吕光鑫的灰布袍子，因为没吕光鑫胖，所以袍子显得有些大，吊在身上，不过一张脸还是挺英俊的。 在王盘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上台表演，但是面对全场二百多位观众却是一点也不心慌，平静无比。隐约中，仿佛自己见过更大得多的场面，与那相比，眼下这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大场面…… 王盘微微一个出神，可马上就回过神来，对着台下一拱手，然后往桌子后面一坐，定场诗也不说，直接拿起醒木一拍，声音就从顺着话筒从剧场四下的喇叭里传出来了。 “大家好，从今天开始，由我为大家说一段侠义小说《侠客行》，说的不好，还请多担待。” “这个故事，发生在明朝、嘉靖三十九年。当时在汴梁城东门十二里处，有个小镇，名叫侯监集。这一天傍晚时候，乡民们正在赶集，突然来了一伙儿二百多人，个个骑马，飞奔入集，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了一个烧饼铺。这伙人领头的是个大高个儿，走到烧饼铺外停住了脚步……” ------------ 第三十一节：侠客行 广庆百乐门剧场内，王盘在讲评书。 “那大高个冷笑一声，对卖烧饼的老汉伸出左手，‘拿来！’那老汉就拿了个烧饼放在他手里。大高个一把扔掉烧饼，怒气冲冲，‘姓吴的，到这时候了你还不拿出来？’老汉说，‘大爷你认错人了，老汉姓王，这集市上的人都知道。’大高个冷笑，‘他奶奶的，我们早就查得清清楚楚，你乔装改扮，躲的了一时，可躲不了一辈子！’……” 王盘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很足的，学着见过的吕光鑫模样，语气时缓时急，模拟人物对话的时候也是常常改换音调语气，不时还用醒木、扇子等道具或敲击桌面，或扇风出声来模拟各种声音，听起来有模有样。 在这样的一番讲述下，这个叫做《侠客行》的故事娓娓道来。 顾清方在下面听着。 一开始的时候，他的主要注意力集中在王盘脸上，看得很认真。这倒不是因为他有一种小众的性取向，而是因为王盘的样子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的想象中，这位王盘导演应该是四五十岁，有着丰富的行业经验和人生智慧，眼神睿智而又平和，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小伙，实在大出意料。 随后，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王盘讲述的这个故事上。 这是一个他没听过的短打书，按照王盘之前所展现出来的尿性，很可能就是他自己创作的。 故事很清晰：侯监集上，一伙儿金刀寨的强人围住了隐居在此卖烧饼的武林高手吴道通，要他交出一样东西来。 听到这儿，第一个疑问萦绕在了顾清方心头：从武林高手吴道通为了这件东西宁愿隐姓埋名好几年来看，这东西显然很贵重，那是什么东西？ 故事继续。 金刀寨一伙儿大打出手，一番搏斗后群殴死了吴道通，东西却是怎么都找不到。 顾清方产生了第二个疑问：吴道通把东XC在了哪里？这么多人里里外外怎么都找不到？ 故事还在继续。 一个十二三岁、饿了一天的小乞丐趁着暮色，从水沟旁偷偷捡了一个烧饼，却不敢吃，怕发出咀嚼声，直到金刀寨的那些人实在找不到东西撤退之后，他才敢吃。可刚咬了一口，吴道通竟然诈尸了！ 这具死尸到处找烧饼，却又不吃，拿起一个撕成两半就扔掉，然后去找下一个。 小乞丐看这诈尸吓坏了，发出动静被吴道通发现，抓住了小乞丐。听到小乞丐承认吃了自己的烧饼后，吴道通从自己肚子上拔出武器，就要剖开小乞丐的肚子，取出他的东西来，自己却先失血过多真死了。 顾清方的第二个疑问在这里得到了解答：原来吴道通把东XC在了烧饼，并亲手交给了金刀寨的人。只不过金刀寨的人当他在消遣他们，所以愤怒之下直接挥手扔掉了那个烧饼，浑然不知他想要的东西人家早就给他了，是他没要而已。 听到这，顾清方在心中对这种情节安排大叫妙。而这一番勾心斗角，也让顾清方愈加好奇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听得更为入神。 现场观众也都如此，在王盘的讲述下，十分好奇那东西究竟是个什么，听得入了神，剧场内很是安静。 故事又继续。 吴道通死后，武林高手黑白双剑石清、闵柔来到了侯监集，也是来找那东西的。自然也是没找到，倒是发现了那小乞丐。 闵柔好心，给了小乞丐一锭银子买东西吃，顺便问了下小乞丐叫什么，结果小乞丐说他叫“狗杂种”。 剧场内顿时哗然。 王盘的讲述很有引导性，再加上故事结构，智商正常些的都猜出了那个被各方争夺的神秘东西就在小乞丐手上的烧饼里。从阴差阳错得到宝物这一点看，这个小乞丐基本可以判定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了。 结果这个主角叫狗杂种？ “我去，这什么破名字？”“我服了，这名字谁起的？起名鬼才啊！”“这不会是故意报的一个假名吧？”“应该不会啊，从前面来看这个小乞丐就是个没见识的普通小孩子，报假名干什么？”“哈哈，狗杂种，这名字够有性格，我喜欢。”“我以为李二狗这种主角名字够无语了，没想到竟然还有狗杂种这种名字，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我从未听过如此清新脱俗的主角名。”…… 现场嘈杂，王盘不得不暂时停下，对于现场的反应很是满意。 果然，这个名字一出，槽点堆满了整个剧场。 接着，连拍几下醒木，把现场的嘈杂声压了下去，待渐息后继续讲述了起来。 “这闵柔听了这名字也愣了，心想怎么会有这种名字？石清说这是个白痴，闵柔也说是，怪可怜的。两人也就不管了，纵马向汴梁城赶去。这个叫狗杂种的小乞丐看两人走了，又开始吃烧饼，结果这一咬之下，牙差点都给崩坏了！再一拉烧饼，吐出来一看，见是黑黝黝的一块铁片！……” 王盘这一通好讲，故事进展很快。 从谢烟客现身抢夺玄铁令、带走狗杂种，讲到石清闵柔的儿子石中玉在雪山派闯下大祸，两人把黑白双剑抵押给了雪山派做担保，再到谢烟客抢走黑白双剑，途遇大悲老人，最后讲到谢烟客带着狗杂种回了摩天崖，教狗杂种自杀的内功，想要坑死这个坚决不求他、让他完成玄铁令之约的倒霉孩子。 期间说到古怪处，如那小乞丐的娘亲给他取名“狗杂种”、不允许这儿子求她的种种怪异之处，令人匪夷所思；说到诙谐处，如那谢烟客想耍伎俩骗狗杂种求他，以解脱玄铁令之约，却屡屡无法得逞，堂堂绝世高手反被单纯如白痴的狗杂种当成了吃白食的、还被当狗一样抚摸时，又令人会心一笑。 观众们也在听书的过程中，产生了种种好奇：那令人闻风色变，强如绝世高手谢烟客都极为忌惮的赏善罚恶令是什么？大悲老人作为曾经仅次于谢烟客的绝顶高手，郑而重之送给拼命救他的狗杂种的东西，为什么只是一套粗浅的入门内功？狗杂种真的开始练谢烟客为他量身打造的自杀内功了，并且有所成，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按照主角不死定律，他会怎么破局？…… 不知不觉间，王盘已经讲了二十多分钟。 剧场内很是安静，只有王盘的声音在飘荡。 “……谢烟客一套碧针清掌打完，突然之间面色大变，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前后左右团团围了九人，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王盘看到了谢君竹，她正站在场控室窗口对着自己不断地打手势，示意他时间到了，该停了。 那就停吧，正好说得喉咙也有点干了。 王盘拿起醒木，一拍桌子，本想下台了，但是想到吕光鑫的表演情况，还是又加了一句：“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第三十二节：盘宝 王盘说完，起身，下台。 安静的剧场有那么一刻愈加寂静，甚至于死寂，但紧随而来的，是一阵谷底反弹出来的猛烈轰然不满。 “丢雷楼某！”“断章死全家！”“我去，怎么都九点了？”“个小炮子子！”“吊人，吊胃口的一逼哎。”…… 但不管怎么反响，节目终归是结束的了。 观众们在纷纷表达了不满后，也是议论纷纷起来：“这说的是哪个小说，怎么在其他队没听到过？”“我刚才用手机查了下，别说百乐门了，就是整个夏国都没有查到这小说，估计是他自己编的。”“我靠，这蛋疼了啊，想看后边的还没得看。”“本来想着今天来看过这俩节目后，下次就不来了，这下坑了哇。”…… 同时，也有观众零零散散地送上了花篮，加一加二三十个还是有的。作为表演者，王盘自然是要上台谢礼的。 重新站上舞台的时候，王盘看着这些花篮，人是懵的。 不是，这是，怎么…… 他怎么都想不通，明明刚才“狗杂种”这名字一出来，全场哗然，槽点不断。他说书的过程中全程也是安静无声，没有鼓舞和掌声，估计都无聊得睡着了。怎么一结束，这还送上花篮了呢？ 这算是成功还是失败？如果失败，为什么有花篮？如果成功，为什么没掌声？ 王盘在懵逼状态下，一边听着台下工作人员的提示，一边向送花观众们表示了感谢。 “谢谢李先生送的花篮……谢谢周小姐送的花篮……谢谢白先生送的花篮……” 当王盘在表达感谢的时候，普座中间靠后的某个位置上坐着一位二十来岁，像是公司职员的女子，公然手持一部DV对着台上拍摄。 一边拍着，女子心中一边暗想，意外收获啊…… 她旁边就是中侧的通行走道，工作人员就站在她身边，却是没看到一样，完全不去阻拦她拍摄。 …… 《侠客行》究竟成功与否，王盘今晚的演出结束后，回到宿舍打开掌上百乐门就看到了结果。 广场上多了几篇关于《侠客行》的新帖子，大多对于《侠客行》和王盘进行了盛赞。 “一个导演不导戏，说上评书了！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还说得有模有样，说的故事更是完全原创，令人意想不到……” “《卖拐》比其他人说的更加优秀，我敢拍着胸脯说，这是我近十年来看到过最有意思的小品！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今晚竟然还有意外之喜，虽然今天只是听了个开头，但是《侠客行》这部短打书我是绝对会追下去的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新人王盘颜值竟然这么能打，入坑了。盘宝勇敢飞，家人永相随！强烈推荐姐妹们来看一看这个宝藏男孩，你不会失望……” “看了今晚的公演，现在只有一个感想，那就是求大家别吹王盘天选。众所周知，百乐门的‘天选’全凉了，就让我们家盘宝安安静静地自己发展吧……” 有赞的，自然也有贬的。 “一个导演说评书，不伦不类，技术水平和专业的相比明显有差异，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自己写的这个短打书更是无语至极，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主角的名字可以这么难听，竟然叫什么狗杂种！完全没有代入感。性格塑造也是失败之极，完全就是一个白痴，根本听不下去……” 总的来说，叫好的是明显多于贬低的人的。 卢海龙之前所说的掌百成员账号，此刻也早已经发送过来了。 王盘登录账号一看，发现他这账号今晚才开通，现在房间关注人数已经有2647了。卖拐三人组和秦关二人组因为最近的流量，关注人数也有所增长，都到了2000左右，相比之下竟然还是没他一个导演高，可能是因为他一人跨俩热点的缘故。 他这样的房间关注数，在整个三队也就仅次于谢君竹了，并且关注人数还在上涨。 房间里也有不少用户的留言，有让他在房间里发个照片看看的，有让他赶紧用自己照片设置头像的（台前成员在掌百必须要用真实照片，幕后随意），有喷他的，各类皆有，数目繁多，颇为热闹。 王盘那两天研究掌百的时候，曾进去过西京百乐门一个新成员的房间，关注一千多，和他现在的关注数也就差一半。但是那些关注估计都是西京的共享粉丝爱屋及乌去点的，所以那新人的房间留言寥寥无几，10个都没有，非常冷清，和王盘的房间留言有着天壤之别。 和那新人相比，他这新人的真实人气无疑是直接起飞的状态了。 看到这里，王盘再也看不下去了，无力地倒在床上，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市场太难做了，完全搞不懂啊…… 同一时间，申城 一位中年方脸男子正坐在一间宽敞的室内，房间高达88层，有两面墙壁通体都是玻璃幕墙。往下看去，黄浦江水从下方蜿蜒入海，地标性的东方明珠、外滩等景象一览无遗，夜晚灯光璀璨，风景绝佳。 方脸男子坐在桌前，面前是电脑显示器，一个三十来岁的大背头男子在画面内作着报告。 “……这视频，从我个人角度来看，小盘无疑是非常享受舞台的。当他站上舞台表达感谢的时候，有那么片刻工夫是整个人都激动到说不出话来的。” “他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那种轻松和享受的状态更是您强迫他去做一些事的时候从没有过的。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个人情感，从个人才能以及运营的角度出发，他在百乐门广庆三队的运营中发挥出了巨大的正面作用。” “根据我们目前从百乐门手中得到的资料显示，广庆三队近三年的经营情况处于亏损状态，单场门票长期保持在100左右，而满座是299。除剧场门票外，广庆三队其他项目的收入几乎为零。鉴于经营情况，百乐门方面已决定淘汰该不良资产，广庆三队将在一个月内裁撤，但小盘来了之后，广庆三队经营业绩飙升，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达成满座，按照协定，广庆三队将不用裁撤。” 说到这，大背头低头看了看，似乎在看什么东西，然后抬头，补充了一句：“小盘也提前转正，并升任了广庆三队总导演。” 方脸男子突然开口：“你做的？” 大背头赶忙摇头，“我只是和百乐门方面进行了初步接触，其他什么都没做，更没透露过相关信息。具体小盘是怎么做到的，我已经做好了一份报告发送到了您的邮箱里，您可以看看。另外，我之前所说的视频，以及百乐门的进一步资产评估报告，也已经发送到了您的邮箱里。” 方脸男子听完，点开邮箱，确实发现里面有几份新邮件。 他直接点开标注着“演出视频”的邮件，把里面的视频下载了下来，点开播放。 视频正是今晚百乐门的公演视频，是从现场拍摄的，已经先处理过了，一点开就直接是从王盘上台开始。 看着王盘在台上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样子，方脸男子一声不吭，那头的大背头也是安静地等待。 直到把这整个视频完整地看完，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方脸男子这才又点开另外几份邮件，却都是匆匆瞥了几眼就过去了，浏览文件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1分钟。 随后，方脸男子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能力或许是有的，但是这个世界，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 他沉吟不语，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脸男子突然笑了起来，手指的敲击也停了下来。 “人啊，容易被胜利冲昏头脑，尤其是年轻人……” ------------ 第三十三节：一团两制 周二，广庆百乐门生活中心，模拟剧场 距离周日公演已经过去两天，广庆百乐门正在进行周二的例行大会，一二三队人员毕至。 会议内容还是老生常谈的那些，待到会议结束之后，一二两队纷纷离开，照例要去开小会。三队则是坐着不动，照例要在模拟剧场开小会。 王盘在下面坐着。 他这人屡败屡战，开会的时候就一直琢磨着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呢，现在又想自己是总导演，该上去主持会议了。 正当他身子微微一动，还没起身呢，还没走的卢海龙却是叫住了他：“王导，你跟我来一下，今天你们队的小会就让谢队来开吧。” 王盘一怔，不知卢海龙突然找他有什么事，但还是应声跟上，随着卢海龙去了外面。 卢海龙也不跟他说什么事，只是一路默默无语地在前面带路，没多久就领着他来到了五楼的一间会议室。 进去会议室后，可以看到这间会议室内有一张长圆桌，广庆百乐门老总程国权正坐在长圆桌最前头的主位上，在程国权左首则是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陌生男人。 陌生男人脸型微胖，似乎总在笑，穿一身灰色西装，不像是搞文艺工作的，倒像是个笑脸迎人的商人。 见到卢海龙带人来了，程国权手一扬，“你们来了啊，坐。”卢海龙便领着王盘去右边坐下，他坐在程国权右首，王盘次之。 王盘不动声色坐下，心中泛起了嘀咕，不知道今天这阵仗是个什么情况，这陌生男人又是谁。 待两人坐下后，程国权先向两人介绍了一下那个陌生男人：“这位是乔木资本的陈正钊陈经理。”随后又向陈正钊介绍了一下卢海龙王盘，三人都是客气地寒暄了一下。 待三人客套完毕，程国权开口：“好了，人也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陈经理今天来到这里，参加我们的这项会议，是跟总部近日的一项决策有关。” 程国权侃侃而谈：“有感于公司近年来发展状况中所呈现出的一些弊端，总部做出一项决策，决定在百乐门团队内部尝试一种新的运营制度。只是兹事体大，新的运营制度是否能够运行良好，效果又将如何，虽说经过模拟推测，终究无法掌握，需要放到实际环境中运行才能见真分晓。所以总部决定，先选择一队进行新制度的实验，若效果不错，便扩大来做，若不可行，也可及时止损。” “而用哪队来进行这项新制度的实验，总部再三决议后，最终选中了我们广庆三队。” 王盘默默地听着，只觉事发突然，很是错愕，又有一些疑惑。 程国权看他这样，问道：“王导，你有什么想问的？” 王盘于是说道：“程总，谢君竹才是队长。我是现在虽然多干了一些事，但从职务上来说还只是一个剧场导演。”言下之意，自然是你要开会说这件事，要从三队找个代表，自然该找谢君竹才是，找我干什么？ 程国权自然也听出来了，按了按手，“你听我说下去就知道了。” 他又继续说道：“广庆三队成为试验队后，按照总部的决策，三队将会与百乐门进行有限分割。从此，三队和百乐门将不再是从属关系，而是合作关系。” “三队的队员将会以合同转租的方式继续留在三队，直至该项目结束，他们的合同将重新转回百乐门。期间，他们的一应人员支出都将由三队自己负责，百乐门将不再负责。” “三队依然能够使用百乐门剧场，却不再是无偿使用，而是需由三队支付一定的款项。三队也将能够继续参加百乐门的一些活动，比如说总选，只是在利益收入上，将有新的分配方案……” 程国权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最后做了总结发言：“王导，你可以理解为外包。从此三队外包了出去，自负盈亏。” 王盘听懂了。 打个比方的话，原来的百乐门就是一个国家，实行国家分配，按产出分配。现在的话则是把三队分割了出来，在三队实行个人经营，具体略有差异，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程国权又说道：“三队外包，自然要有个主事人。乔木资本作为我们百乐门的投资人，他们选中了你作为三队的主事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把你叫了过来，而不是让谢队过来了。” 王盘心思浮动，脑中闪过种种联想。 坐在对面的陈正钊则是笑着接过了程国权的话：“项目实行之后，我们会另外提供一笔50万的项目资金，以供项目启动。作为项目的负责人，这笔资金将会交付在王先生你的名下。王先生，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这就是把三队割了出来送给他，甚至还送他50万的意思？ 王盘想了想，问道：“为什么是我？” 陈正钊点头，“这是个好问题，另外会有人回答你的。小赵。” 他一喊之下，门口有个穿西装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对王盘示意：“王先生请跟我来。” 王盘左右看了看，站起身，跟着这人出去了。 出了会议室，这小赵带着他没走几步，就在一个房间前停了下来。 房门口站着两个黑西装大汉，对他点了下头，王盘一看，很是面熟，心中已有了数目。 小赵一扬手，“请进。” 王盘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会客室，摆着三张沙发，许多装饰，还有些绿植。此刻在最里面的一张沙发上正坐在一个方脸男子，正看着他。 王盘犹豫了一下。 面对经常喊他“宝贝”、对他嘘寒问暖的朱丹阳，即使没见过面，他在电话里也已经喊过“妈”了，喊得还很是顺口，没有一点迟滞。可面对眼前这人，他那声“爸”不知为何就是出不了口，最终喊了声“王总”。 眼前这人正是长丰日化的掌舵人，他现在的老爸，王安。 这什么百乐门的投资人乔木资本，多半也是他家的了。 听到王盘喊他“王总”，王安面色没有任何改变，只是示意他坐下，“坐。” 王盘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心中怪想联翩：这就是旁边坐着一百亿的感觉吗？…… 他胡思乱想间，王安缓缓开口了：“具体的事他们都跟你说了，我也就不再赘述了，我现在只跟你谈谈这桩生意。” “对于你最近所做的事，我们还是知道一点的，很不错。百乐门方面很看好你，我们也很看好你，所以选了你作为我们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这就是选你的理由。” “当然，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不可能只承担收益，不承担风险。而且你是一个自由人，我们也不能强迫你接受我们的任命，这都要你自己决定。” “我现在所能告诉你的，就是要你知道你如果接受了这项任命，你有可能会得到什么，又有可能会失去什么。” ------------ 第三十四节：40亿 会客室中，王安正在说着话。 “具体你有可能得到什么，有可能失去什么，都写在这里了。” 王安说着，手指凌空虚点了一下面前茶几上的一份文件。 王盘略一迟疑，拿起文件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协议。 按照协议上所书，乔木资本将成立一家盘古文化，注资50万，控股100%，负责广庆三队的外包项目，王盘则将负责这家公司的决策经营。 根据乔木资本对广庆三队的无形资产评估，作价30万，计入盘古文化，公司总资产定为80万。从协议订立之期起，百乐门所有资源渠道将向盘古文化优先无偿提供…… “优先无偿提供？” 王盘看到这里，忍不住说了一声。 这玩意儿可比乔木资本投的那点钱值钱多了，百乐门怎么肯的？ 王安听出了他的疑问，适时出口：“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的是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继续看你的。” 王盘于是继续看了下去。 从协议订立之期起，一年后，乔木资本将委托永华会计师事务所对盘古文化进行一次资产审核评估，若届时盘古文化总资产达到500万以上，乔木资本将赠与王盘15%的盘古文化股份，若未达到，王盘不再从事文化娱乐行业工作，并进入长丰日化任职。 给的好处这么多，王安所求果然也不低。 “这玩意儿有法律效力吗？” 王盘忍不住又出了一声。 王安表情平静，语言平和：“法律只是强制保障信任的手段，你信我会守约，我也信你会守约，有没有法律效力并不重要。” 王盘闻言，不再出声，继续又看了下去。 第二年后，乔木资本将委托永华会计师事务所对盘古文化进行一次资产审核评估，若届时盘古文化总资产达到3000万以上，乔木资本将赠与王盘15%的盘古文化股份…… 第三年后……总资产达到2亿以上……15%的盘古文化股份…… 第四年后……总资产达到10亿以上…… 第五年后……总资产达到40亿以上…… “纯靠信任来保障这么大一笔钱的去向，咱们俩的信任可也太值钱了。” 王盘看到这里，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语气中有着隐藏不住的兴奋，也有一丝犹豫。 兴奋是在于，这些目标看起来极难达到，尤其是越往后面看越难——五年内把80万变成40亿，虽说有百乐门的资源襄助，但也是一看就不可能的事。 百乐门自己的总估值估计都没有40亿。 只要他接受了，回家就是定局。 犹豫在于，他感受到一股怪异的情绪，徘徊不定，似极难决策。 “你我的信任可不止值这么些。” 王安说着，看了他一眼，也差距到了他此刻的徘徊不定，却没逼他立时回话，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是不是觉着目标不可能实现？实际上没有这种速度，你所想的就没办法实现。” “腾创在1999年建立，2004年上市，当时每股发行价三块九，以发行价计算，市值66亿。直至如今，腾创照市值计算已经是大夏排名前十的公司，在世界上影响也颇大。” “艾力在1999年建立，2005年获得优福10亿美元投资，2007年上市，当时市值为1900亿。时至如今，艾力也是大夏排名前十的公司，在世界上影响颇大。” “虽然行业有所差异，但是想要影响世界，不是一件说说的事，也不是普通的成功就行，必须得有过人之处。” 王安稍缓了缓，又接着说道：“当然，你可能也会想，你有这种能力，又何必接受我的协议。” “能力不代表一切。你现在虽然初步展现出了一定能力，但是商业价值并不显，实际收入更不高，实际上只是个真正的草根、无产者。说到这，又可以说到艾力的马文，腾创的马远华。” “他们的起始背景你也知道，远非你现在这种情况可比，他们的成功脱离掉背景来讲是不现实的。当然，有很多人比他们的背景资源更好，却远没他们这么成功，抛弃掉他们的能力来谈他们的成功同样也是不现实的。” “想成功，能力，背景，时代，机会，资源等等，无一不重要，而现在，我所提供的正是你现在所缺少的，这也是你接受的理由。” 说到最后，王安微笑了起来，这也是王盘进来后，他第一次笑。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是能力不足，对这个挑战没有信心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今天的一切都当没有发生过。我保证，之前你在这里怎么样，之后还是怎么样，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有任何影响。” 言罢，他便不说话了。 王盘心意早决，只是有所顾忌而已，所以对于他的这些话一句都没听进去，全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全部的心神都用来体察自己体内了。 待王安说完后，王盘试着发了一下声：“我……接……受。”话一出口，他心内的喜悦倒是比王安还强烈。 “我接受！” 他再次出声，充满自信。 这还能不自信？别说40亿了，那500万都让他很自信达不到！ 王安的笑容已经收敛起来了，又恢复成了古井无波的状态。此刻他点了点头，道：“那行，签不签字随你。既然你接受了这个挑战，那么签不签都无所谓的了。” 王安对儿子的信任感爆棚，王盘却是生怕不保险，还专门在这一式两份上都签了字。王安见状，也签上了名字。 签完字后，让王盘拿了一份，王安就送客了。 “生意既然谈完了，你就请吧。” 这老子倒是有意思，全程真就把儿子当成了一个生意伙伴来看待，仿佛真就是来做天使投资了。还是连交情都不拉的那种，谈完直接送客，似乎多看王盘一眼都嫌烦，比起正常对待生意伙伴的态度还不如。 王盘稍一迟疑，拿着协议也真就走了。 小赵还在外面等着，看他出来，又在前头带路陪着他走回了会议室。 程国权、卢海龙、陈正钊三人都还在里面坐着，正在闲聊。 看到王盘拿着份文件回来，程国权率先笑着开口：“恭喜啊，王导……哦，从今天开始，该叫王总了。” 他也知道些情况。虽然盘古文化如今规模尚小，但是从乔木资本如此兴师动众就为了这样一件事来看，这位王导显然来头不小，客气些也是应该。 王盘道了声谢，又坐下接着开会，讨论起广庆三队外包项目的一系列具体事项。 王盘却时常走神。 他在想该如何好好把握这个天上掉下来的绝佳机会。 ------------ 第三十五节：就叫我小王吧 王盘想了很多，但直到这个会议开完，他还是没个最终的计议。 反正距离第一期结算还有一年的时间，他也就没再想下去，先和程国权一起回了模拟剧场。 三队的人还在呢，谢君竹正坐在前面讲着些什么，估计是临时又重新客串了一回总导演。 看到两人进来后，她站了起来，喊了声“程总”，然后把位置让了开来。 程国权点点头，和王盘一起过去前面站着，对着下面中气十足地说道：“三队的大家，我宣布个事啊。从今天开始，三队进行特殊经营，由王盘王总担任总负责人……” 他把广庆三队一团两制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按照这种新方案，三队的众人自然是不用下岗了。 一团两制成功，他们能够继续干下去，就算是一团两制失败了，王盘败走麦城，那三队的众人也将重新回归百乐门。到时候他们是去是留，也是一年后的事了，相当于是所有人都续了命，+了1秒。 大伙儿听到这个好消息，先是愣了：昨天他们才接到谢君竹的通知，说是三队虽然满场了，但是去留却还是不一定呢，要继续看接下来的表现。为此大家伙儿很是愤懑。 结果现在突然又续命了？ 反应过来之后，三队成员俱都欢欣雀跃，纷纷热烈鼓掌。一方面是因为续命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王盘是个好领导，体恤员工，福利没的说，在他手底下做事，大家都愿意。 “那王总，你接着开会吧。” 程国权宣布完这个事也就走了，把会议现场重新扔给了王盘。 王盘看着下面，见到一个个都或好奇、或兴奋地盯着自己，没有嗑瓜子的，也没有睡觉的，最不专心地反要属平时最认真的谢君竹了。这小姑娘还一脸神不守舍的样子，似乎还没从这个消息中反应过来。 下面还不时有人起哄。 “小王导演，讲两句！”“叫什么小王导演？现在该叫王总了！”“王总，你现在什么心情？”…… 大家跟王盘接触时间也有一段了，知道这个年轻人还是非常随和的，即使是升任总导演之后依然如此，也不像谢姑娘那样有那么多规矩。 “咳咳。” 王盘干咳一声，“王总不敢当，在座的老哥哥老姐姐们都是我的长辈，以后还是叫我小王吧。” “心情嘛，自然是高兴的。” 王盘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起来。 突然得到这么一个必定回家的机会，他的心情自然是高兴的，甚至是想要喜极而泣的。 然后，就见王盘大手一挥，“值此举国欢庆之际，我宣布，今晚聚餐，庆祝我们广庆三队迎来了最好的时代！人均餐标200起，活动经费公司出！” 大家见王盘不负众望，不忘初心，成了老总还不忘吃饭使命，并且餐标更高了，都喜笑颜开大声叫好起来：“好！”“王总大气！”…… 就只有吕光鑫一个人面露苦色，苦笑连连。 他那晚倒不是什么大病，挂了水，在医院里躺了一天也就好了。不过他肠胃不好，现在倒是不好再胡吃海喝了。 待下面欢腾稍息，王盘又是大手一挥，“各位老哥哥老姐姐们在百乐门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百乐门能有今天，离不开你们！之前我是没这个权利，现在我有这个权利了，所以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每个人的基本工资，加一千！绝不让功臣流汗又流泪！” 闻听此言，下面更是人声鼎沸，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大家纷纷夸赞王总大气，王总英明，广庆三队迎来了王总，那就是迎来了青天。 一时之间，这个来了广庆三队还不到一个月的家伙，人气威望不知怎地倒是成了广庆三队毫无争议的第一。 王盘心里则在美滋滋地打着算盘：这每个人工资加一千，一年下来就是又多了一二十万的支出。可惜他有所顾忌，不然直接每个人加一万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会议时间了，与会同志们积极发言，头脑风暴，最终定下了一家高档粤菜馆。 王安的速度很快，50万已经打过来了。也不说派个会计过来盯着什么的，也不设什么限制，估计多少也盼着王盘乱花。 王盘也就遂他心愿，直接带着队伍开拔，杀向了该餐馆，一通胡吃海喝。220+的人均餐标把三队的满意度吃出了新高度，吕光鑫都管不住又多吃了些，随后大家各回各家。 王盘正要走的时候，谢君竹在酒楼门口拉住了他。 这位姑娘目光复杂，对他说道：“王……王总。”她一时之间似乎还有点不太适应身份的转变。 之前王盘虽然升任了总导演，但那是在她授意下升任的，也没正式职位，她想撸他随时可以。 可是现在，王盘却是真正成为了她的上司、老板，这让她不禁心情微妙。 但同时，三队的大家都得到了续命，这点又让谢君竹非常高兴，几种心情夹杂在一起，自然就甚为复杂了。 “之前是活动经费，本来就是用来活动的，花了也就花了，但现在这可是公司资金。三队现在自负盈亏了，从成员们的角度来看不用下岗了，是轻松了，可是从你的角度来看，压力却是更重了。我觉得我们每一分钱都应该花在刀刃上，而不是随随便便花在这些地方。” 王盘连连点头。 好员工，他要真开公司了，这样为老板着想的员工他绝对重用。 “你说的是，不过今天大家高兴嘛。也没多少钱，就当开启个新气象，让大家有更好的精神状态投入工作，不要因为转了编制而情绪不对。” 谢君竹想想，王盘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于是也就没再说下去，自己打车走了。 王盘看着一个个该回家的回家，该回生活中心的回生活中心，把人都送完了，他却是没立刻走，而是又去了秣陵区的那家3C大卖场。 “电脑是生产工具，没有电脑，很多工作都不方便展开。” 他以此买了台火星人笔记本，本想公款私用，但是体内突有异动，也就没敢过分，开了公司的发票，随后挑了台2万的就走人了，直接抱回了宿舍。 “一天才花两千多，要努力啊……” 王盘坐在宿舍的书桌前，心中暗叹。 广庆三队外包了后，员工支出自然是要他来出钱了，但是他的收入也是增加了。 比如说剧场门票收入什么的，原本都是百乐门收取的，现在却是入了盘古文化的口袋。虽说另外要支付剧场使用费了，可是这一出一进，一天两千多的花销可能还不如赚得多，得好生想个办法才是。 王盘一边想着，一边把这台火星人稍微设置了下，随后就打开邮箱，开始翻看起一系列文件资料来。 这些都是百乐门方面交流过来的一些必要资料，好让他这个盘古文化的老总对于百乐门、对于广庆三队能有一个更全面具体的了解，以便安排接下来的动作，实现盈利……又或者实现亏损。 ------------ 第三十六节：水坑 宿舍中，王盘正在研究文件资料。 按照百乐门方面发过来的具体资料显示，盘古文化承包了广庆三队之后，资产增长可从以下几方面来： 一，是百乐门剧场的门票收入。 以后广庆三队的所有门票收入，都将落入盘古文化的口袋。不过盘古文化也不能无偿使用百乐门剧场，将要支付每场4000的剧场舞台使用费，剧场人员服务费等都包含在里面。 王盘粗略计算了一下，按照每场满座来计算，扣除掉支付给百乐门的剧场使用费，一年下来从门票上能赚90万左右。 广庆三队的历年成员工资开支这里面也有，一年发工资要发个70多万，这一算，光是门票一项就有盈余了。当然，这是建立在场场满座的情况下。 二，是剧场道具销售收入。 剧场演出时有打赏的花篮，剧场舞台外面的休息区、水吧等区域有成员周边出售，这些都算是剧场道具销售收入。 原本这些收入中，打赏花篮是百乐门抽一半，其他周边百乐门抽70到80个点不等，现在全部交给盘古文化自行决定和成员的分成比例，收入也全部交付盘古文化，只不过盘古文化需要支付给百乐门20%的使用费。 就算盘古文化按照百乐门的老比例来分，这一项也相当于是百乐门割了一半的肉给盘古文化了。 三，是其他渠道收入。 其他渠道收入，包括成员们在掌上百乐门的礼物收入，成员们剧场外各种商业演出收入，以及总选收入。 前两项好理解，总选收入可以用现实情况举例。 比如说谢君竹在总选中获得了1万票，按照每票最低价35元计算，共计35万。按照百乐门现行制度，成员是无法从中分成的，但是现在一团两制后，这35万将由盘古文化获得，盘古文化需要支付百乐门50%的渠道使用费，这又是一大块肥肉。 当然，以上种种，各项税费由盘古文化自行承担。 四，则是成员们的商业价值这种无形资产，以及盘古文化的固有资产——目前只有一台火星人笔记本。 “为了让儿子回家，自己这老子属实付出了不少啊……” 王盘心中暗想。 从这些东西上来看，盘古文化占了百乐门一个大大的便宜，要是没有等价的东西来交换是万万不可能的。想来是他盘古文化拿了百乐门多少好处，王安就从其他地方给了百乐门多少好处，这才有了这个项目。 对于整体情况研究清楚了之后，王盘思索起了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其实也没什么好思索的，百乐门的发展路线就这一种：做节目，做公演，但这样有点危险啊。 经历了一连串的“失败”，王盘不免有些担心自己接下来会不会继续“失败”。要是他继续这样一直“失败”下去，广庆三队的人气难免越来越高，各项收入越来越多，特别今年还是总选之年，更是大大的不妙。 广庆三队的成员人气高了，总选拿票就不好说了。一旦拿票多了，收入那可是大大增加，甚至要是不小心“失败”出个爆款成员来，比如说王博那种，甚至于孟霄鹤那种，那一个人给盘古文化产生的总选收入就500万了，更别说还有随之增长的商业价值了。 当然，想要指望广庆三队在今年造出个孟霄鹤来，那也是杞人忧天了，能有进圈的就是奇迹了，但考虑还是要考虑进去的。 “500万啊……” 就像是那些明明只患了感冒，结果上星河搜索一查就变成绝症的人一样，王盘现在也是。 他之前还觉得500万稳的，但现在越想越觉得，3000万那是稳的，500万好像还真有点不稳。 王盘摇摇头，在“节源”上一时想不出什么稳妥的好办法来。不过“节源”一时没方向，“开流”倒是可以多番巧立名目，比如说吃饭这种不会留下资产的。当然，也不能天天搞，得有名目。 王盘想着想着，也就累了。想想还有一年的时间，来日方长，也就没再继续想下去，洗洗睡了。 次日，王盘睡到九点多才起床，随便上楼转悠了一圈，跟三队的大家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去市里潇洒去了。却是人还没走出生活中心呢，就被程国权一个电话又叫了上去。 到了程国权的办公室，见里面只有程国权一个人。 “坐。” 程国权让他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后，给了他一份文件。 “团里今年的电影计划，给你们队一个名额，男4。你自己找个人去试一下镜，具体能不能用，还是要看那边决定。” 王盘接过文件，发现这是一份电影项目的企划书，名字暂定为《阿伦贝尔》。这种名字也不用在意，基本上制作完了都是要改的。 他稍稍打开看了下，发现这部电影的制作成本计划投资是2000万，类型是喜剧，导演是许楚，王盘有点印象，仔细一想，想起来这是个颇有名气的导演，并不是百乐门的人。 导演虽然不是百乐门的人，但是演员都是：孟霄鹤，雷蕾，张景超……定下的几个名字都是总选前十的，显然是一部专门为百乐门制作的电影。 王盘暗想，按照这几个名字来看，显然都是总选前十的高人气成员才有资格拿到这资源的。现在却给了差点被裁撤的广庆三队一个机会，应当是之前所承诺的资源优先无偿提供了。 这要放别的队那是好消息，对他来说却是坏消息。 王盘倒是想推辞，又没什么好理由，只能接了下来。 “好，谢谢程总。” 从程国权办公室里出来后，他拿着这玩意儿又再去各排练室转悠了一圈，把大家召集到了一间大排练室里。接着，他又将这事情一说，就让大家自己决议了。 三队一水的人才，不分伯仲，他想挑烂也挑不出，就让他们自己定吧。 王盘本以为，这样一个好机会降在一向与此无缘的三队里，大家会非常踊跃，积极争抢。毕竟这是去试镜，要是选上了，不仅有演出费，更有成名的机会，却没想到大家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踊跃。 “还是王总有能力啊，以往这种机会哪能轮得到我们？” “我看也不见得多好。刚开始要做电影的时候，都很积极，结果做一部赔一部，做一部赔一部，有的人还为此耽误了剧场，耽误了发展。” “就是，我儿子都说我们尽出烂片了。” “总归是个机会啊，就算拍不好，去演了总是有钱拿的。再说了，我们这些人又有什么能耽误的？” “唉，这一年年的，尽往这些东西里砸钱。这么多钱，省下来给我们发奖金不好吗？全扔水坑里去了。” …… 王盘太随和了，完全是无为而治，这些成员们也就不拘着了，畅所欲言，现场像是菜市场一样。 王盘听着听着，突然神情一滞，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也不在前边坐着了，直接走下来，加入到大叔大妈们的聊天中，时不时地问上几句，立马就有人解答。他还不停地用手机查询着一些东西，这也让他对于自己想要了解的情况知道了个大概。 根据他所听所查的情况，百乐门这些年来基本上是保持着一年一部的速度在做电影。只是他们传统曲艺的人才虽多，电影却又是两码事，所以每部电影都很扑，票房既不高，评价更是低，得亏有一部分忠实粉丝支撑着才不至于赔到姥姥家。 这也不是百乐门一家如此，曲艺出名的人来做电影，基本都是扑的命。 即使是这种情况，亟待破圈、拓展市场的百乐门还是坚持做电影。为此，他们也不断调整电影制作策略，比如说一开始全是百乐门班子，后来也逐步妥协，引进非百乐门人士参与制作了。 但即便是这样，百乐门做的电影还是在赔，拍一部赔一部，拍一部赔一部。 王盘听着查着，眼睛越来越亮。 ------------ 第三十七节：电影 三队众人嘴上抱怨，不太踊跃，说“有钱拍电影还不如把钱用来给他们发奖金”，但真到了报名试镜的时候，却倒是一个不落，所有男成员都报名了。 甚至就连丁用丁大爷都报名了。 谢君竹忍不住说道：“丁大爷，这角色设定上是高层管理人员，商业精英，还有感情戏，您这年龄不合适吧？” 丁用努力挺了挺胸膛，声音却不免有些颤巍巍：“我还能行！” 王盘适时打断了谢君竹的话，“丁老哥经验丰富，我瞧着也没问题。” 他这时已经从下面又重新回到前面站着了。 接着，他又说道：“大家踊跃报名，这自然是好的，但是大家也知道，这次机会难得，只有一次，所以派谁去，这就是个问题了。” “我思来想去，丁老哥经验丰富，付哥演技精湛，秦哥一表人才，关哥英俊潇洒……”他洋洋洒洒表扬了一通，每个人都不落下，最后道：“各人有各人的优点，我们队又没有总选排名，实在很难决定，真要争起来争到下个月估计都争不出来。但是资源又不等人，所以我决定，猜拳。两两对战，一局定胜负，最终胜者拿到这个机会。” 下面大家一听，先是哗然，觉得未免儿戏。可再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三队没人进总选圈子，谁都没排名，谁都不服谁，所以不管王盘用什么理由选出谁来，其他人都有话说。反而是这个看起来最不靠谱的方法最公平，选出来的谁都没话说。 再说了，现在王盘是唯一的领导，就连程总都管不到他们头上了。王盘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 于是大家伙儿还真就当场猜拳起来，先黑白配决出一个轮空的幸运儿，其他人便开始两两对战剪刀石头布，最终由关淮力压群雄，以绝对的实力赢得了这个机会。 关淮自然是高兴了，其他成员却不免颇有怨言。 男性成员暗恨自己怎么就猜拳输了，女性成员则是抱怨为什么这个机会是个男角色，为什么拿到的不是女性角色的面试机会？就差当面质问王盘是不是歧视女性了。 “各位，各位！” 王盘见状，又大声喊了起来，双手虚空连按几下，让下面的人安静下来之后，才说：“大家也不要气馁，虽然这部电影的面试机会只有一个，但是其他的面试机会还有不少。” 众人闻言一愣。 “我宣布，我们公司也将投产制作一部电影，所有演员优先从我们队里选出！不仅男成员们有机会，女成员们一样有机会！” 众人一听，表现跟之前相反：刚才他们先是哗然，随后接受，现在他们先是大喜，随后哗然。 “制作电影？什么电影？” “小王总，你可不能学总部的那些败家子，硬要往水坑里扔钱啊！” “王总，你要是真有钱，直接给我们发奖金就是了，又何必这么折腾呢？” “总部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那么多队加起来都折腾不出个好结果来，更何况我们只有一个队呢？王总你不能重蹈覆辙啊。” …… 大家众说纷纭，倒有超过一半的人意见相同，都认为这是打水漂，有这钱还不如给他们发奖金那更实在得多。 众人知王盘为人随和，从善如流，也就左一句右一句劝起来，都希望王盘真能把那些钱省下来给他们发奖金。实在不行，用作聚餐费也好，总比扔水坑里的强。 王盘要的就是把这些钱扔水坑，自然不去理会，耐心解释起来：“各位，现在我们队没有裁撤的风险了，发展越来越好。满座问题现在也已经不大，那么我们就该制定下一步的目标了，这便是总选。” “我现在是三队当家的，大家的利益关乎到我自身的利益，我自然是希望大家都能在总选中获得一个好名次，那样我们大家都好。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我们百乐门的圈子就这么大，圈子里的粉丝就这么多，像其他队一样在里面争票，那就是红海，很难做，收益也不高。与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出圈，去百乐门圈子外面争票，做蓝海呢？” 大家觉得王总说的很有道理，然后继续劝他把这些钱给他们发奖金。 道理是这样没错，要不然百乐门也不会屡败屡战，年年赔钱都要做电影争取破圈了。可也正是百乐门前车之鉴在前，让人们看到了这个蓝海不是那么好做的。 王盘见状，继续耐心劝说：“我决定了，拍电影。我是老总，我说了算。” 台下先是一片安静，随后纷纷接受，觉得王总说到现在，就这句话最有道理，令人佩服得无话可说。 谢君竹一直没怎么说话，到的此刻，突然开口问道：“王……王总，那对于这部电影你有什么规划么？投资多少？导演是谁？剧本有了吗？演员如何？一人计短，现在既然是开会，我觉得你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探讨探讨，完善完善嘛。” 这些东西王盘本来就是要说的，毕竟他还要在三队招演员呢，基本情况还是要让大家了解的。 “投资嘛，制作加宣发，50万。” 他已经想好了，有百乐门珠玉在前，这拍电影分明就是个无底坑啊。他害怕以后赚到钱多，完全可以全部扔进这个无底坑里来嘛！ 现在先把王安给的50万扔进去，接下来百乐门要是又盈利了，赶在年底结算前再全部扔进去，这就能轻轻松松就能把钱全部败光了。 三队的这些成员并不知道盘古文化的具体情况，只知道王盘成了大老板。 刚才谢君竹一听王盘要拍电影，还以为是过千万投资呢，至不济也要几百万啊，万万没想到竟然只有50万。 于是她不由惊呼：“50万？！而且还是制作加宣发？这……” 其余众人也都惊了。 他们虽然是干曲艺的，但对于娱乐圈里面的事相比起普通人来还是要更了解得多的。 50万，这拍什么电影？更别说还是制作加宣发了。 王盘自信满满：“50万够了。想当年师胜清能用20万赚到2亿票房，我用50万赚个1亿不是问题。” 师胜清是他刚才查到的，是一位夏国的著名导演，成名之战就是用一部制作成本20万的电影，拿下了2亿票房，堪称小成本大回报的经典案例。 “至于导演嘛，自然是我来担当，演员就有现成的，我看三队的大家都挺不错的。最后是剧本，也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 王盘在刚才查资料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已经想好了，“我打算拍个丧尸片！” 这个题材也是他精心挑选的。 根据他的查询情况，可能是文化问题，丧尸片在欧美拍的人比较多，出彩的著名丧尸片也多，但是在大夏，甚至在整个亚洲拍的人比较少，出彩的更是一部都没有。似乎整个亚洲市场上，就没有丧尸片生存的土壤。 亚洲那些不信邪的导演尝试去拍丧尸片，也全部是以口碑票房的双重失败告终。这种已经被市场证明了水土不服的题材，对于王盘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话得换一种说法。 “夏国还没有出彩的丧尸片，这同样是一个蓝海。” “丧尸片？” 谢君竹一怔，稍微一想后，又问：“那我可以问一下大体剧情吗？” 王盘稍一沉吟，“这个……” 时间紧迫，大体剧情他还真没想呢。不过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随即说道：“丧尸片嘛，大体剧情不就是那样，丧失追着人咬就完事了。剧情上已经很难做得出彩了，所以我这部电影着重的是其他卖点，那就是，这部电影从头到尾将是一镜到底！” ------------ 第三十八节：不要停 “一镜到底……丧尸片？” 谢君竹先是一惊。 作为一个文艺行业工作者，她当然知道一镜到底，也了解很多相关的知识。 就她所知，一镜到底的电影是相当少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而就是这凤毛麟角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伪一镜到底。 目前的市场上，一镜到底的概念主要应用于MV，短篇视频等，真要弄出个一镜到底的丧尸片来，物以稀为贵，乍听之下好像还真有点噱头。 可是再仔细一想，谢君竹又哑然无语了。 一镜到底的拍摄方式，除了噱头外，对于一部丧尸片的好处还有什么？ 反正她是想不出来。 好处她想不到，坏处她倒是想到了不少：采用一镜到底，就不能用蒙太奇，而蒙太奇是现代电影重要的组成部分，尤其是在丧尸片这种故事电影中。用一镜到底，她觉得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此外，相对于正常的拍摄方式，一镜到底的拍摄方式难度太高，对于剧组的要求太高。 他们广庆三队这样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电影制作的团队，有百乐门的前车之鉴摆着，就算是让他们制作一部普通的电影都没有信心，更何况一镜到底？……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华而不实的东西。乍听惊人，细想狗屎，得不偿失。 不过这种华而不实也正是王盘要的效果。 “嗯。” 王盘点了点头，为自己想出来的这个点子激赞不已：“一镜到底加丧尸片，是不是很有搞头？”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在这行的资历更老，见闻更广，谢君竹能想到的他们当然也想到了，同样知道这事不靠谱。 不过经过刚才那一茬，大家也知道了小王总平时为人随和，在这种大事上还是很固执的。他们也都人老成精，便都不开口了，免得触王总霉头。 谢君竹却是斟酌了一番，又委婉地开了口：“真要能做出来好像还不错，但会不会制作难度太大了些？” 她这话客气了，制作难度何止是大？ 都不用拍，光是想想，王盘就能猜到这里面会出多少问题了，不过这才好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王盘一副毫不在意、自信满满的模样，“如果因为害怕困难就畏首畏尾，那也不会有那么多好电影了。而且我来了三队之后的成绩也都看在眼里，百战百胜，大家要对我有信心嘛！” 他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信心，反正想到了这个点子后，他现在是很有信心赔光这50万。 众人听了他的话，心里嘀咕：这是一回事吗？百乐门剧场成绩比你好受欢迎的多了去了，但是到了电影上，还不是上一个死一个？ 表完信心后，王盘直接开设一言堂，不给大家反驳的权利，“那就这么定了。” 他这拍电影的念头来得快，执行力也强，当下就开始点将了。 “谢队，你来和我一起担任这个制片人。” 管账开销什么的太麻烦了，他懒得管，就让谢君竹来。 “导演嘛，我当导演，马哥你当副导演。” 多个人多一份开支。 “演员嘛，自然是从我们队里出的……只不过现在剧本未定，可能大家还要先等等。” 原本王盘都想现编个剧本出来，把所有人都挑进去出演，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开支。不过想想这样好像太过分了，也不急这一时，于是就暂且先按捺了下来。 至此，广庆三队拍电影的事基本上就这么定了下来。 说了这么半天闲话，今天的会议接下来也终于进入到了正题。 “为了庆祝咱们新项目立案，即将破圈，我决定，今天聚餐！……” 三队众人又是一通商讨，比起刚才那是热烈多了，最终选定了餐馆，大部队过去浩浩荡荡一顿好吃好喝。 吃完之后，王盘也不在市里瞎晃悠了，直接跟着大部队回了生活中心，开始思索起具体的剧本来。 就像他说的那样，丧尸片嘛，就是看丧尸追着人咬，主线明确，所以很好写。唯一所需要考虑的就是要把一镜到底的概念加进去，融合一下。 一镜到底，镜头，摄影，摄影师…… 王盘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有了思路，立刻打开笔记本开始敲起字来。 故事的大概脉络是这样的：一个电影摄制组正在某处拍摄丧尸电影，没想到出现了真的丧尸。这摄制组的导演是个疯子，不仅不害怕，反而很兴奋，甚至不顾其他人的性命，强行要求主角按照剧本设定杀出一条血路，并拉着摄影师一起，把整个过程全部拍摄了下来。 这是大概脉络，具体的情节、场景、台词等等，自然还是要细写的。 王盘埋头苦写起来，一直写到吃晚饭还没写完。 去楼下食堂随便吃了点后，他又回到了宿舍准备继续写，正要动手，却是突然接到了母亲朱丹阳的电话。 “宝贝啊，晚饭吃过了没？……妈妈听说你现在自己当老板了，恭喜恭喜，宝贝真能干……” 王盘哼哼唧唧嗯嗯啊啊，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台词，可嗯着嗯着，朱丹阳进入了到正题。 “……冉清音你还记得吗？” “冉清音？” “就妈妈公司里的那个小姑娘，二十来岁，瓜子脸，长头发，眼睛大大的，还到我们家里来过的。” 朱丹阳这么一说，一些记忆窜上了王盘的脑海。 他这妈也有自己的公司，叫速龙地产，而这个冉清音是速龙地产的一个管理人员，好像是财务方面的，曾经有去他家做过客。 那是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看着不怎么精明厉害的样子，实在不像个高级管理人员，倒像个委委屈屈的小媳妇。 “有印象。” “妈妈就想，你这公司刚开，也没个得力的人手，光靠你一个人怎么行呢？所以我就想让小冉过去帮帮你，帮你管管账什么的。我跟她说过了，她那边没问题，我让她过两天去找你怎么样？” 王盘本来想推辞，可是一想今天的事，一个电影项目都需要人来管账，他一个公司也确实需要找个管账的。而且盘古文化和广庆三队终究是两套班子，广庆三队有人，但盘古文化却还只得他一个老总。光他一个老总，这公司实在说不过去。 又一想，一个会计，也就管管账，公司决策还是他来，不影响他赔本烧钱。 再一想，这人原本在老妈的公司里就是管理层，屈尊到他这小庙，又有他老妈的关系，自己这工资不能给她开低了吧？这又是一大笔支出。 如此这般一想，利大于弊，也就应了下来。 “成，那你把她联系方式发过来，过两天让她来找我吧。” 和朱丹阳通完电话后，王盘也就把这事放下了，又开始写起了剧本来，直到睡觉前，总算把这个本子给搞定了。 最后实在困了，他也懒得给这电影想名字了，直接随手写了个《不要停》的名字，倒符合了一镜到底的概念噱头。 ------------ 第三十九节：建组 次日一大早，谢君竹照常来生活中心上班，面容有些憔悴，精神却很是亢奋。 面容憔悴是因为她昨晚对着“制片人”一职又查又写了大半个晚上，睡眠不足，精神亢奋则是因为不管这个电影项目看起来有多坑，但终归是一个资源、一个机会啊。 放往常，广庆三队哪有这样的资源？ 但是这种亢奋没多久就打了折扣。 谢君竹到了生活中心，没一会儿就被王盘找上了，拉去小排练室开了个小会。 “谢队，你来了？来来来，我们先来开个小会……电影剧本我已经写好了……” 听到王盘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搞定了剧本，谢君竹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一天时间就搞定了剧本，这…… 还好王盘有过临时上场说《侠客行》、并受到欢迎的记录，所以她倒也不是特别绝望，不过不免觉得这个项目更坑了。 但坑又怎样呢？她都上了这条船了，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谢君竹只能振作精神，肩负起制片人的责任，和王盘商讨起这个名字令人浮想联翩的《不要停》电影项目的具体事宜来。 两人一番商讨，倒也是商讨出了一些结果来：这个电影制作成本定为了25万，后期宣发定为25万。 在这里，谢君竹得知了他们能够享受百乐门渠道资源的优先无偿使用权。 百乐门虽然做电影是做一部赔一部，但是在一年年的电影制作中，百乐门也不是毫无所获，至少在发行这一块还是开拓了渠道出来的。《不要停》制作了出来，完全可以使用百乐门的宣发渠道，这是一个大大的利好消息。 这也让谢君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此外，《不要停》的剧组组建工作，演员方面全部由广庆三队出，其他的摄影、道具、美术等等，由谢君竹这个制片人出面去招募组建。各项人员的薪酬支出等等，两人也商讨出了个大概来。 “……那就麻烦你了。” 商讨完这些事后，王盘对谢君竹道了声谢，觉得自己把她提为制片人很是明智。这些杂七八拉的工作全部她全都能揽下来，属实省了他不少心。 和制片人的小会开完后，王盘又把广庆三队的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个大会。 会上，他宣布了电影剧本已经写好的消息。 这让广庆三队的众人又是窃窃私语了一阵。 王盘昨天才有个想法，今天剧本就出来了，是个人都不免怀疑这剧本的质量，三队众人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争起角色来大家还是很积极的，都想出演——管这电影到底怎么样呢？赔的又不是他们，有演出费拿才是真的。 王盘见状，也很欣慰：“看到大家对我们三队的第一部电影这么有信心，有热诚，我相信势必能够旗开得胜！” 随后就挑起了演员来。 王盘在剧本中给自己也安排了一个角色，又演又导来增加失败的概率。除他之外，又一连挑了六个，都从三队里选，入围名单有付家声、李春梅、方浩等等。众人的演出酬劳也按照他之前和谢君竹商定的，从一万到三千不等。 这也是制作成本太低了，没办法，不然王盘是真想把这些演出费再扩大十倍。 总体来说演员的挑选还算是顺利的，被挑到的人虽然心里不看好这电影，可是角色接的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有额外的钱拿，谁不开心？ 只是在一个角色上出了问题，那就是女主角。 《不要停》的女主角设定是一个青春偶像美少女，王盘写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是要谢君竹来演的，但是和那些不管心里怎么想先接了角色再说的成员不同，谢君竹不肯接这个角色。 “不行不行，付叔李姐他们虽说没有演过电影，但都是学表演的，可我不同。我就只会唱评弹，你让我来演我根本演不了……” 谢君竹已经完全站在一个制片人的角度上去看待问题了，还是特别认真的那种。她有没有额外的演出费不要紧，这部电影能不能尽量呈现出最好的效果来才要紧。 王盘闻言，心中暗道，要的就是你不会演，不然我辛苦巴拉地写这么一个女主角给你干嘛？嘴上则是说道：“谢队，这个角色我就是专门为你写的。” 他开始忽悠起来：“你虽然没有专门学过表演，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在三队干队长也有年份了，又经常盯排练，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演出经验，表演肯定比外行人强，但你又不是付哥他们这种专业的，这正是我要的。” “这个角色要有一种略显浮夸的表演效果，太专业的来演这种效果，不免做作，完全没接触过表演的人来演，又太过生硬。这种介于专业和非专业之间的效果，就得要你来演啊！” 王盘说这些的时候表情非常诚恳，说得他自己都信了。 那些接到了角色的人也帮腔，生怕这桩好事再出什么意外。 “是啊是啊，小谢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嘛。”“王总都说了这个角色是专门为你写的了，你要不接，那你让王总再去哪里找这么适合的人嘛。”“表演也没什么难的，小谢你不是跟我出过小品吗？我还记得很清楚呢，当时你就演得不错啊。”…… 众人一番言语围攻下，谢君竹终于接下了这个女主角。 “那……好吧，我尽力而为。” 王盘闻言，面带微笑，心下又是一定：一个唱评弹的来演女主角，更稳了。 至此，前期的筹备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的工作主要就是谢君竹去做了，招募摄影、道具等等，挑选拍摄场地什么的，王盘这个导演每每是最后来把个关，做个决定就行。 这一番忙活，就是一个多礼拜。 期间广庆三队的公演还是照常进行，王盘忙着电影这个赔钱大头的事，也暂时没空去理睬公演了，所以公演的演出节目还是之前的那些。 掌上百乐门上面，关于《卖拐》和《我要反三俗》的热度，经过了这么一阵风后也很快就消减了下去，尤其是在王博官宣不移籍、继续留在燕京后，掌上百乐门的主要热点又重新转移到了王博和孟霄鹤的身上来。 在这样的趋势下，就像是程国权和卢海龙预计的那样，三队继周日满场后的第一场公演就没能再达到满场，门票只售出了217张。 可这个数字还是超出了卢海龙和程国权之前的预计，其原因在于王盘的《侠客行》。 和《卖拐》《我要反三俗》这样一周周重复、很快就会看腻的节目不同，《侠客行》是个连载，每周不同，不少听了的观众还想听下面的发展呢。所以按照观众们的呼声，王盘这个导演无奈地继续讲起了《侠客行》，接着连载了下去。 在不出新节目，掌上百乐门又有一些人在自发宣传的情况下，这部原创连载短打书维持住了一部分剧场观众。 到本周日，广庆三队的门票售出了223张。接下来的两场也基本是这样一个趋势，保持在200多张门票的水平。 也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不要停》的剧组组建完毕，迎来了正式开机。 ------------ 第四十节：火速开拍 周一早晨，阳光明媚 一辆大巴行驶在G402道路上，从广庆出发，向着广庆东边的武卫山行驶，后边还跟着一辆货车。 大巴车里坐满了各色人等，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部都是《不要停》剧组的成员，从制片、导演、主角到摄影、道具、化妆等等，一应俱全。 今天是《不要停》的正式开机日，正式拍摄场地是在武卫山附近的一家废弃工厂，他们正在前往拍摄场地。 大巴左侧后排靠窗的某个位置，坐着个小圆脸女生，个子不高，身材微胖，二十来岁，正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她叫郑依琳，师范学院毕业。因为热爱摄影，毕业后她没从事教学工作，而是认了一位叫刘兴的摄影师作师傅，干摄影助理的工作。 现在刘兴是这个《不要停》剧组的摄影师，她也就跟了过来。 这是个小剧组，很小很小的那种。 郑依琳看着窗外，这样想到。 这个剧组里，导演，没听过，主演，没听过，全部演员，没听过，制作成本，只有25万…… 不过郑依琳并不嫌弃。 她的师傅刘兴就不是什么有名的摄影师，能接的基本上都是这种小活儿，她已经习惯了，有戏拍就行。 “这趟活儿估计有得折腾了。” 一个压低了的男声传来。 那是坐在她身边的刘兴，也就是她的师傅，一个41岁的男人，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很有艺术家的范儿。 郑依琳没有回头。 刘兴继续压低声音，碎碎念抱怨着：“这么个组，还一镜到底，真不知道要拍多少遍。要不是最近实在没活儿了，我真是懒得接……这破车，坐得我腰都痛了……” 郑依琳依然没有回头，也没有搭腔，眼中微微闪动着兴奋的光。 师傅觉得这个活儿很坑，她却觉得这个活儿很好。 她入行时间短，完全是凭借着兴趣，所以并不是太在乎收入，而是更在乎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这次的这个小剧组所要求的一镜到底。 她完全没想到这样小的一个剧组竟然会想要拍摄一部一镜到底的电影，这种挑战性让她感觉很兴奋。 唯一遗憾的是，掌镜的是她师傅，她只能在一旁看着…… 武卫山并不远，又开了一会儿就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那家废弃工厂。 工厂很大，还是上个世纪的产物，荒废很久了，周遭也没有人烟，野草数目藤蔓长得到处都是，很有点恐怖片的感觉。 到了之后，剧组全体人员在那位年轻导演的带领下，集体朝着工厂鞠了个躬，就算是开机仪式了。 这是郑依琳见过最精简的开机仪式，那位导演也是她见过最帅的导演，但最年轻轮不上他。 虽然这个叫王盘的导演看着只有20出头，已经足够算得上非常年轻了，但是郑依琳还见过更年轻的。 在小组里到处混就是有这个好处，可以见识各色各样的人。 郑依琳见过最年轻的导演是一位17岁的富二代，花钱拍电影玩，至于那位富二代所拍摄的那部电影，她至今没见过上映，甚至离开剧组后都再没听过它的消息，而这也是大部分电影的归宿。 这部《不要停》，显然也是这种电影。 开机仪式举行完毕后，剧组今天的正式工作就开始了。 上午主要是排实地走位调度，不开机。 虽说不开机，但是摄影师并不是闲坐着，他要根据导演规划好的路线跟着一起排调度，郑依琳自然也是全程跟随。 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这个叫王盘的导演为人非常随和，不是那种暴君型的导演，这让她松了口气。 她曾经被那种导演骂哭过，多少有点阴影，这个王盘导演给她的印象挺好的。 到了中午，她对于这位王盘导演的印象就更好了。 这个小剧组竟然不吃盒饭，直接用大巴车把所有人拉到了附近的一家农家乐！ “大家不要客气，随便点，随便吃啊！” 那导演王盘更是热情得很，让大家爱吃什么点什么。 “吃好了，吃饱了，才能有更好的状态干活，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所以大家千万别委屈自己，想吃什么就点，菜单上没的就问问老板，看能不能解决一下……” 郑依琳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不知道导演是客气还是啥，但是见到那些个演员们真就不客气地点起菜来后，她也就不客气了。 那些演员和导演都是熟人，既然他们都这么做了，那看来这导演真就不是客气。 这一顿饭吃下来，郑依琳对这导演、对这小剧组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吃完饭后，大巴车把大家又拉回了拍摄场地，然后令人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王盘导演竟然宣布直接开拍了！ “化妆，开始上妆！道具，搬东西去……” 郑依琳惊了。 这种一镜到底，前期排练工作至关重要，排个半年几个月才正式开拍那是很正常的。 当然了，鉴于成本，这小剧组排不了那么久，但是至少一个礼拜总是要排一排的吧？哪曾想到直接开拍了！ 刘兴倒是很高兴：“好，有魄力！排来排去也没个意思，还是得实操起来，早点拍完早点走人。” 郑依琳有点懵，但导演都下令了，大家也都动起来了，实拍也就真的开始了。 “化妆就位！” “道具就位！”…… 那个叫王盘的导演一一确认，最后发言：“我虽然在出演，但我是导演。我喊停才能停，我不喊停，谁都不能停！” 然后王盘双手向前平伸。 “开始！” 开机镜头是从男主的正面上半身近景开始的。 男主就是这个叫王盘的导演，他站在镜头前，穿着一件白短袖，已经化好了特效妆，脸上涂成铁黑，衣服上满是血，脸上、胳膊上也都有血。 随着王盘往前走了两步，刘兴抱着摄影机后退，转向，拍向了王盘对面的人。 那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是一个叫谢君竹的女生，长得很漂亮，穿着热裤白短袖，身上也满是血，手里拿着一把道具斧头。 这是第一段戏：男主变成了丧尸，喜欢他的女主最终不忍心砍死他，希望能够唤醒他，结果反而被他扑了上来咬死，很悲情地死去，临死还在喊着男主的名字。随后“导演”喊“CUT”，进来对女主讲戏，斥责她刚才的表演很拙劣，不用心。 确实挺烂的。 郑依琳看着镜头，心中这样想到。 那浮夸的鬼喊鬼叫就不提了，可以说是剧情需要，但是男主还没扑到你身上、更没低头去咬你脖子呢，你都已经整个人挺直、伸长脖子了，仿佛男主已经在咬你脖子了是怎么回事啊？ 谢君竹也知道糟了。 剧本里只要求她浮夸地喊叫，但是扑的这一段还是要正常演的，结果她第一次正式拍电影开机，还是一镜到底，紧张了，竟是提前反应了。 她都想喊停了，可惜她不是导演。 真正的导演王盘正抱着她，装作在吃她脖子呢，并没有喊停，所以那就先继续着吧。 谢君竹继续演了下去。 “CUT！” 在片中扮演导演一角的付家声大喊了一声。 镜头转，从一旁的剧组人员身上掠过：扮演摄影师的方浩，扮演录音师的吕光鑫，扮演场务的秦书章，扮演化妆师的李春梅，最后是扮演导演的付家声。 秦书章：“这镜头行吗？” 李春梅：“多少次了？” 秦书章：“第42次了。” 两人说完台词，付家声站着不动，似乎在酝酿情绪。 然后他终于动了，走到谢君竹身边。 王盘这时按剧本正在安慰她。 付家声猛地一把推开王盘，用力很大，推得王盘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站定后，王盘看着付家声的背影，心中疑惑：剧本里没有这段啊，临时发挥？ 却也没喊停。 按照剧本，付家声给谢君竹讲起戏来，谢君竹也按记牢的台词对应了两句，可是两人没讲两句，付家声突然怒摔手中的剧本，暴喝起来：“我要真正的恐惧啊！真正感到惊恐的表情！给我你的表情啊！” 周围人都吓了一跳，王盘心中也是一跳。 这段和剧本写的不太一样啊。 这时镜头正对着谢君竹和付家声，王盘就悄悄绕过来看了下，见到付家声的表情很狰狞，同时他好像还闻到了一股酒味。 在一旁盯场的副导演马程贴了上来。 王盘压低声音：“他喝酒了？” 马程压低声音：“吃了点醉虾。” 王盘压低声音：“我们有点醉虾吗？” 马程压低声音：“我们那桌点了。要不要先停一下，让他缓缓？” 王盘嘴角微微勾起，摇头，“不用，我看挺好的。” ------------ 第四十一节：状况百出 一镜到底确实很有挑战性。 郑依琳再跟着师傅拍了一会儿，有了这样一个感悟。 特别是对于这个没有经过长期排练的《不要停》剧组，简直是状况百出。 第一个状况，出在那位扮演导演的付家声先生。 开机之后，大家才发现他竟然是微醺的情况，跳开了剧本在演。 在郑依琳看来，这里完全可以喊停了，但是那位王盘导演没有喊停，大家也只能继续演了下去。 按照剧情，导演对女主发飙之后，剧组就暂时休息了。 男女主角从之前的拍摄场地负一楼上到一楼，和化妆师、场务有一些台词和对戏。 从这段对戏中，观众可以了解到，原来这家废弃工厂曾经是军队所拥有的，曾经在这里做过让死人复生的人体实验。另外，导演专门让场务提了一桶血去楼顶，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这段戏郑依琳觉得大家演得还行。 等这段戏完全演完，就该录音师出去外面，发现摄影师变成丧尸了，但就是这时候出状况了。 扮演化妆师的李春梅刚用这个都市传说把王盘吓一跳，正笑着说台词：“……哈哈，这个传说还有后续哦。” 谢君竹接了一句：“还有后续？” 李春梅正要点头，按剧本走，这时第二个状况出现了。 不远处的铁门突然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发出很响亮的“砰”的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刘兴老摄影了，手很稳。他也没有下意识地转镜头，只是转过头，和大家一起朝着铁门的方向看去。 这是一扇老式的门，下半部分实心，上半部分有两块小玻璃窗。 通过玻璃窗看出去，一个人从门前爬了起来，是真剧组的一个场务，似乎是在门前摔倒了，一爬起来就从门前快速离开了。 郑依琳暗想，这人在干什么？这都什么低级状况？接着又想，这下总该停了吧？ 但是王盘还是没喊停，此时有工作人员在摄影机拍不到的地方举起了一个大字版，朝向王盘，上面是刚写上去的一句话——“方浩不知道去哪了，正在找，要不要停？” 因为演员们正在演出，王盘又没喊停，他们只能以这种询问导演了。 镜头前的三位演员一时都僵住了，等待导演王盘做出“停”还是“继续”的决定。 现场一时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王盘突然开口，打破了死寂：“晓瑜姐，这是风吹的吧？吓死我了。” 张晓瑜是影片中化妆师的名字，也就是李春梅所饰演的这个角色。王盘这么说，意思很明确了，那就是继续演下去。 剧组现场导演最大，导演说继续，那就继续。 李春梅接了一句，又和谢君竹对起戏来，把刚才没说完的台词说完，但是两句台词很快就说完。 这时，在摄影机拍不到的地方，工作人员又举了大字版——“人找到了，正在拉去化妆”。 那边没准备好，这边又没戏了，怎么办？ 郑依琳心想，这总该停了吧？ 但是王盘还真就不喊停。 三位演员无语，现场气氛一时很尬。 又是王盘，突然开口：“晓瑜姐……你的兴趣是什么？” 李春梅有点懵，“兴趣？” 不止李春梅，现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懵了，不过他们也很快反应过来，王盘这是在要求大家即兴发挥，硬拖时间，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谁都搞不懂王导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他是导演，他什么意思，就按他的意思来吧。 王盘点头，“兴趣。” 谢君竹也终于从懵逼的状态中反应了过来，顺嘴接了一句：“你为什么这么问？” 王盘说：“想聊点开心的事，就只是想聊点开心的事。” 李春梅脑筋急转，说道：“啊……也不算是兴趣，我最近在学防身术。” 王盘没话找话：“防身术？为什么要学这个？” 李春梅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回答了：“这个……也没为什么，就是学了。” 王盘和谢君竹“哦”了一声，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李春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场一时寂静无声，非常尴尬。 最后还是王盘，在一阵沉默尴尬中突然站起身来，邀请李春梅：“那晓瑜姐，来示范一下吧。” 然后两人还真就现场示范起了防身术来，谢君竹时不时地捧一下场，说上一句“好厉害”。 “……” 郑依琳不忍直视，尬得脚指头都快抠出三室一厅来了。 他们在干什么？ 她完全不明白这位王盘导演都这样了还不喊停，就硬拖。好好的一部丧尸片，现在硬是拍成了防身术教学片！ 刘兴憋着笑，手持镜头很稳，非常认真地拍摄着眼前的防身术教学。 终于，摄影机拍不到的角落，工作人员举了大字版——“准备好了”。 戏终于可以继续下去了。 按照剧本，扮演录音师的吕光鑫出门喝水，刘兴抱着摄影机跟在他屁股后面。出了工厂后，镜头顺势一转，不远处扮演场务的秦书章正在走过来。 刘兴按照调度，抱着摄影机快速上前，给秦书章上半身大近景。 好不容易找到了、已经化好丧尸妆的方浩在一旁准备就绪，一得到信号，赶紧伏身冲了过来，来到秦书章背后就位，随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入境。 这时第三个状况出现了。 按照原本的剧情，此时方浩已经变成了丧尸，要扯掉秦书章的一条胳膊，并把他咬成丧尸。而一转头刚看到方浩的时候，秦书章并不知道他已经变成了丧尸，还以为他是化妆的呢。 两人也确实是这么演的，秦书章被突然出现的方浩吓到，和他面对面地站着，说了两句台词。这时方浩该咬人了，但谁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方浩突然吐了，喷射了秦书章一脸。 剧组人员全都傻了。 剧本里没这出啊。 王盘这时暂无戏份，正远远地看着。 见到这一幕，他差点没憋住笑。 果然这个队里都是人才啊。 随后，他赶紧表情严肃，压低声音问身旁的马程：“他也吃醉虾了？吃醉虾能吃吐？” 马程压低声音：“他喝了点酒，不过老方这酒量那么点酒按理来说没问题，可能是又坐了大巴过来，晕得难受。他刚才就是找地方缓劲去了，才不见了，刚才那人也是急着找他才在门口不小心摔倒的。王导，要不要停？” 王盘压低声音：“不用，继续。” 谢君竹这时也没镜头，也在一旁压低了声音：“这还不停！？” 王盘压低声音：“你懂什么，你看现在老秦被喷之后这种恐惧的反应多真实，多好。电影就是这样，全按剧本来哪有灵魂？很多经典画面都是要这样临时发挥出来的！那个杨子皓大导演不就是这样的么，他甚至连台词都不规定，全让演员自己发挥，所以才拍出了那么多经典啊，我们现在就在成为经典的道路上……” ------------ 第四十二节：最烂的剧组，最棒的剧组 导演没喊停，那就继续。 方浩吐出来舒服多了，秦书章虽然被喷了一脸非常呕心想吐，但是也很敬业，见王盘在这边示意继续，他也就强忍呕心继续演了下去。 按照剧情，方浩咬死了秦书章，然后追进了厂房里，却又被男女主携手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刘兴这时也按照调度从外面重新又进来了，使劲憋着笑继续拍摄，郑依琳站在他身后，已经不忍直视了。 按照剧本，这段“丧尸冲入厂房，男女主携手抗敌”的戏码进行时，厂房内的各位演员应该要有相应的反应。 此时在厂房内的入镜演员有饰演男主的王盘，饰演女主的谢君竹，饰演化妆师的李春梅，以及饰演录音师的吕光鑫。 在表演方面，王盘、谢君竹、李春梅都表现得不错，或是被吓得滚到了一旁，或是强抑恐惧携手抗敌，但是那个吕光鑫是怎么回事？ 看到丧尸冲进来，又看到丧尸和男女主打斗，再看到丧尸被推出去，他就始终坐在门边一动不动，全程旁观，既不帮忙，也不害怕，仿佛处于另外一个世界。 因为角度关系，刘兴拍男女主和丧尸的搏斗戏码时，把这一幕拍得清清楚楚，想不拍到都不行。 郑依琳心中已经狂吼起来：大哥，你这是在拍戏啊！别人就算状况百出多少也是在跟着剧本走，最多稍微跳脱一下，出一点意外状况而已，可你这根本就是穿帮了吧！你还能更离谱一点吗？！ 她不久之后就知道，还真能。 把方浩饰演的丧尸赶出去之后，之前被方浩追入厂房内已经死去的秦书章突然活了过来，追着厂房内的几人咬，在一番追逐后被引出了厂房，关上了门，厂房内暂时安全了。 这时饰演导演的付家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正在兴奋地拍摄。 这时演员们才知道，原来刚才的丧尸是导演利用这里的传说制造出来的，为的就是拍摄到最真实的丧尸电影。 就在导演向几位演员兴奋地讲述自己的创作灵感时，吕光鑫让郑依琳知道了什么叫做更离谱。 这个即使在刚才丧尸横行时始终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的演员，终于动了。 他弯着腰，似乎是想要避开镜头，朝着门口慢慢走去，但是郑依琳在刘兴身后看得清清楚楚，镜头把这一幕拍得明明白白，想挪都挪不开，因为当下四位演员全在他旁边，挪开就只能拍空气了。 现场的大家一瞬间都傻了。 他在干嘛？ 付家声最先反应过来，上去一把拦住了他：“等等，你要去哪儿？” 这么多状况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王导永不喊停”的设定，自觉地即兴发挥了，而王盘果然还是没有喊停。 被拦住的吕光鑫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出去一下。”声音很虚。 付家声自然还是不让，问吕光鑫，他却也不说出去干嘛，只是执意要出去。另外几位演员也加入劝说，但没用，吕光鑫就是要出去，看表情有苦难言，最后逼急了，直接一把推开付家声开门冲了出去。 远离了拍摄现场，吕光鑫才对迎上来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随后立马就有工作人员在摄影机拍不到的地方举了大字版——“他肚子疼，憋不住了”。 敢情是吕光鑫的老毛病又犯了。 现场几人都懵了。 此时外面有工作人员出现，刘兴为了不穿帮，只能拍现场几位演员，把他们的反应忠实地纪录了下来，他自己则是小腹不停地收缩，憋笑憋得非常辛苦，脸都涨红了。 郑依琳也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都不喊停，这还继续拍个什么啊！这什么破剧组啊！ 她见过许多令人无语的剧组，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离谱的剧组。 不过没过多久，郑依琳的这个念头就变了。 ……这是她见过最棒的剧组！ 郑依琳抱着摄影机，满脸兴奋，双眼发光，如此想到。 观念的转变发生在刚才： 按照剧本，录音师是要变成丧尸的。虽然吕光鑫突然拉稀打扰了节奏，但是王盘将计就计，趁着一个摄影机拍不到的空挡赶紧过去跟马程说了下，让他跳本子，直接跳到录音师变成丧尸那段。 期间，因为要等吕光鑫拉稀拉完，几人又在厂房内尬聊了一会儿撑时间。等到准备就绪后，已经跟着录音师冲出去的导演喊里面的人开门，一开门，却见到导演把变成了丧尸的录音师推了进来。 几人一番搏斗又杀死了丧尸录音师，逃出了厂房，想要开剧组的货车离开，但是场务丧尸追了上来。为了拍摄真实的丧尸电影，导演主动开了车门，把女主推下去和丧尸搏斗。 搏斗中，两人不小心撞到了紧跟在一旁拍摄的刘兴，把他撞倒在了地上。 一路憋笑的刘兴终于笑不出来了。 他也爬不起来，只是指着自己的腰。 郑依琳远离两步，压低声音悄悄跟此刻无戏的王盘导演通报了情况：“我师傅腰一直不好，今早在车上就总在喊腰痛，现在估计扭了腰了，还是先喊停吧！” 王盘差点笑出声来，赶紧表情严肃，却是没听她的，而是有另一个主意：“你不是他的摄影助理吗？你上！” 郑依琳瞠目结舌。 一镜到底拍到一半因为摄影师腰扭了换摄影助理上？没听过啊！ 但是她的身体比她的思维反应快。 “好！” 郑依琳一把上去从刘兴手中抢过摄影机，追着丧尸和女主就拍了起来， 因为摄影师倒地，为了镜头，在原地缠斗了半天的谢君竹和秦书章总算敢动了，照着剧本上写的朝远处跑去。 郑依琳抱着摄影机，一路小跑跟在他们后面，满脸兴奋，把扭了腰的师傅彻底抛在了脑后。 她终于也拿上摄影机了！在真正的剧组里拿上摄影机，当上摄影师，拍的还是一镜到底！ 尤其是这个剧组的导演还是那么地随和好说话，再离谱的事都能迁就，这就让她这次的拍摄没有负担，更放得开了，开始玩起她想象了一万次的那些东西：镜头不断乱晃，营造一种紧张感，焦距拉近、推远，再拉近、再推远…… 这是最棒的剧组！ 因为太过兴奋，郑依琳追逐的时候还不小心摔了一跤，镜头整个乱了，拍天拍草，就是拍不到人。当然，在这个最棒的剧组，这点小事完全无关紧要，丧尸秦书章把她拉起来后，郑依琳拍拍屁股继续拍摄…… 没人能说清楚这个一镜到底到底是怎么拍完的，反正当剧情走到最后，王盘终于喊停之后，把素材拿来一看，所有人都无语了。 原定的剧本是照90分钟写的，可是因为状况频出，导演又死不喊停，使得大家只能各种跳本子来凑合层出不穷的突发状况，导致现在拍出来的这条素材只有37分钟。 整个37分钟看下来，大家脑子里只有这么几个印象：无聊，尴尬，拖沓，沉闷，粗制滥造…… 这显然是一段灾难性的素材。 看来这条是白拍了，还得继续拍。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王盘。 他看着这条37分钟的素材，听着其他人那些窃窃私语的糟糕评价，双眼冒精光。 ------------ 第四十三节：60分钟花絮 就像看《卖拐》和《我要反三俗》时无感一样，王盘对于眼下这37分钟素材也没什么感觉。不过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来看，他们显然是觉得这次拍得很烂。 确实，预计90分钟的片子拍成了37分钟，都不用懂电影，简单地看数字就知道不靠谱了。 可这正是王盘要的，甚至出乎了他的意料。 能把90分钟的本子神奇地拍成37分钟，这些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如果可以的话，王盘甚至都想直接大喊一声“杀青！”了。 不过他也知道开机当天就杀青也太离谱了，怕是要吃他最爱的七窍流血，所以终究没有喊出来，而是让大家休息了一番，然后继续彩排，拍摄…… 如此这番，匆匆又是三天时间过去了。 这天是周四上午，因为今天有剧场演出，来回不方便，就没有安排拍摄计划。王盘也就没有出去，留在了生活中心。 照例去楼上溜达了一圈后，他就回到了宿舍里。 他的宿舍和之前有所不同了。 之前他的屋子还是比较乱的，东西随便乱扔，也不怎么干净——单身男性嘛。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王盘现在的屋子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东西有条不紊地摆放在它们该在的地方，还多了几个收纳盒，把一些杂乱的小物件都收纳了起来。床上的被子倒是没叠，而是像是酒店一样摊开、铺平在床上。 除了整齐外，更是干干净净，手指从桌子侧面抹过都沾不到一丝灰尘。 另外一样变化，就是王盘的屋子里多了一张小桌子和一张小椅子，小桌上摆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女生正坐在小桌前。 女生二十来岁，瓜子脸、长头发、大眼睛，皮肤白白的，个子小小的，神情怯怯的，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全身上下一套沙诺尔的米色女式套装。 这个女生就是朱丹阳之前向他推荐的那个冉清音，已经过来上班有几天了，担任的职务是盘古文化的财务总监。 看到王盘进来后，冉清音跟他打了声招呼：“王总好。”屁股粘在椅子上没动。 王盘点了下头，回道：“你好。”稍一顿，又道：“你今天这套算上鞋子得十来万了吧？” “差不多。” 王盘道：“影响不好，以后你还是尽量穿得朴素一点，全身上下别超过……别超过一万吧。” 冉清音眨了眨眼睛，有点委屈，想说这太难为人了，自己的衣帽间里就搭不出这种“朴素”来。不过终究还是没敢说出来，只是乖乖地应了声“好”。 跟王盘打完招呼后，冉清音转回头来。 她本来想接着玩连连看的，但是想了想王盘的话，她还是关掉了游戏，打开了艾力旗下的寻宝网，严格设定价格区间，开始网购起衣物来。 冉清音之所以会出现在王盘的宿舍里，是因为这里就是盘古文化的办公地点。 盘古文化目前只有王盘一个老总和冉清音一个财务总监，再没多的人了。公司的全部资金又投入到了《不要停》的电影项目中来，综合考量之下，王盘也就没有租什么办公楼，直接把宿舍当盘古文化的办公地点了，冉清音这两天都在这里上班。 因为公司暂时也没什么业务，冉清音也没事干，工作内容就是自己随便玩，顺便给王总收拾宿舍，这也就是为什么王盘的宿舍为什么会这么干净整齐了。 王盘也没去管她。 两天一接触，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冉清音也是个富二代，朱丹阳把她弄过来多半动机不纯，不过倒也正合他意——有这样一个每天玩玩游戏、打扫打扫卫生的财务总监挺好的，就让她玩去吧。 王盘想着，来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正想打开网页上网冲浪，门口却是来了一人。 “咚咚咚” 宿舍的门开着，有人在门上敲了敲，转头看去，见是谢君竹。 “请进。” 谢君竹进来后，对冉清音点了点头，然后拉了张椅子到王盘身边坐下，说道：“王导，这样下去不行啊。” 王盘转过身，听她说。 谢君竹：“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花费已经超过15万了，但是进展却很缓慢。像你这样都没怎么多排练就开始直拍，虽然拍了也有6条了，但到现在还是没有一条可用的，都差太远了。” “当然了，进步也是看得到的，可是照现在的这种进度，很大可能直到制作成本全用光也拍不出可用的来，更别说呈现出最好的效果了，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换一种方式？” “一镜到底最重要的还是前期排练，这也有助于降低成本，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先别拍了，先集中精力做好前期排练再说？” 谢君竹一番话说完，安静地看着王盘。 王盘听了她的一番话，想说钱花光了都拍不成那正好啊，直接砸手里全赔多好？不过这种话显然不能说出口，他至少得拿出个东西来交差才行。 但是像谢君竹说的那样去做他又不愿意，因为这几条拍的这6条，他看着没差别，可在剧组其他人口里说来，确实是一条比一条更好一点了。 真要像谢君竹说的那样先别拍了，大家排练一大段时间再来拍，很可能就真还拍得可以了，那是他不能接受的。 想到这，王盘又想到了那37分钟的第一个版本。 在剧组人的口中，这是烂得无以复加的一个版本，也正因为如此，这是王盘最喜欢的一个版本。 要是能用这个版本来做成片就好了，那就彻底稳了…… 王盘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谢队，你所谓的击中精力做好前期排练，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问题谢君竹还真跟其他人讨论过了，“大概需要半年吧……” 她说话声音有点小，也知道这时间太长了，但是照目前的进度和这部影片的难度，想要拍成确实需要很长时间，她这还是往短了说了。 果然，王盘摇头，“谢队，半年太长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时间成本？而且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我们这要一放下，过半年再拿起，又要有一笔额外的开销，这两者加一加，我想随随便便就超出制作成本了。再者说，就算按照你的来，到时候你能保证出来的效果就一定非常好吗？” 谢君竹心中腹诽：这还不是你定的这个底子的锅吗？想拍一部90分钟的一镜到底，那根本不是25万能办到的事，谁能保证出来的效果一定好？这个成本下能做到凑合能看就非常了不起了。 王盘看谢君竹不说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过谢队你今天反应的也确实是个问题，这样下去不行，所以我倒是有个想法。” “你还记得我们正式拍的第一个版本吗？37分钟的那个，我们就用那个来。” 谢君竹一听，想都没想就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那个版本烂得令人印象深刻，除非是奔着赔钱找骂去的，不然谁能用那个版本上？ 随便用哪个版本，都比那个版本强啊！ 更何况那个版本只有37分钟，时长远远不够啊。 “你先听我说完。” 王盘打断了她下面要说的话，“我知道，你想说它时长不够，但是我们可以补时长啊。很多电影放完不是会有花絮播放吗？我们就做它个60分钟的花絮，这样时长不就够了嘛！” 37分钟正片，60分钟……花絮？ 谢君竹人听傻了。 没听说过啊。 王盘还在说着：“另外，我为什么非要说那个37分钟版本呢？是因为只有它才最适合我的这个想法！它的状况最多，能拍的花絮因此也最多。你别看大家现在都觉得它烂，但是经过这样一个奇妙的化学反应之后，说不定它反而能绽放出异样的光彩来呢？……” 他使劲忽悠，非得让这个最烂的版本上场不可！ ------------ 第四十四节：量身打造的新女主 谢君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王盘，他正在滔滔不绝地诉说“60分钟花絮”的各项好处。 一开始听起来像放屁，但是听着听着，谢君竹竟然发现自己有点被说服。 “……就因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所以才有足够的话题性和吸引力！我们这么小成本的电影想突围，拼实力吗？50万，连人家正规剧组一个演员的片酬都不够，有什么实力跟人家拼实力，怎么拼正面？” “想突围，就得拼创意！60分钟花絮，史无前例，就是极佳的创意！你听了之后不好奇吗，不想去看看吗？……” 谢君竹身子稍微往后仰了仰。 她怕王盘说的太激动，把口水喷她脸上来。 然后她终于开口了：“王导……那……60分钟的花絮怎么拍？” 王盘心下一喜。 他喜倒不是因为谢君竹开始落入彀中，而是因为他说了半天，体内也没有异常反应。按他的经验，这就是成了。 “这花絮嘛，要拍还不简单，直接再拍一条，另外拿个摄影机，把刘兴他们拍一拍……” 王盘正想互吹一番，但是考虑到自己的特殊情况，终究还是没敢放开来吹，稍微收敛了一些：“……那当然是不行的。” 他闭嘴想了下，眼睛一亮，一打响指。 “就这么着！” “另外再找些演员来，让他们饰演幕后工作人员。” 再多找些演员，又能多增加一项开支。 “再把我们这部电影从开拍前，到开拍中的各种情况，细细地从头到尾都拍一遍，包括这个37分钟的版本是怎么拍出来的，都拍一遍，这60分钟花絮很容易就拍出来了。” 他是死盯着这37分钟不放了，这是这部电影失败的保险杠。 “那……” 谢君竹闻言，皱了下眉头，“剧本岂不是又要重新写了？而且按照王导你这样拍，后面那60分钟拍不成一镜到底吧？” 王盘“嗨”了一声，“谢队，你怎么这么死板呢？不管是一镜到底还是60分钟花絮，目的其实都一样，都是为了创意，为了突围。现在有了60分钟花絮这么一个更好的创意，还执着于一镜到底干什么呢？你就这么想拍一镜到底？” 谢君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像是你老人家之前一直死抓着一镜到底不放的吧？ 王盘继续说着：“至于剧本嘛，自然也是再写一下的。”他乜了谢君竹一眼，补充了一句：“至少得把剧情跟那37分钟套上才对。” 谢君竹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本来是坚决不可能同意那37分钟上荧幕的，但要是王盘真能像他说的那样对这37分钟进行解释，说不定……还真能形成他说的那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王盘见状，一拍手，“那成，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赶紧写个新本子出来，新多出来的那些角色所需要的演员嘛……还是尽量从队里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龙套就随便了，该找外面的还是找外面的，谢制片你觉得怎么样？” 谢君竹认可地点了点头，“说的没错。”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谢队你还有什么事吗……” 谢君竹就这样气势汹汹而来，平平静静而去。 303宿舍，又只剩下王盘和冉清音两人。 为了避免闲言碎语，房门是开着的，偶有隐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或是呼朋引伴的吆喝声，或是走廊尽头排练室里咿咿呀呀的吊嗓声。 阳光从窗外洒入，平静祥和。 王盘在电脑上打开了文档，正想开写新剧本，却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站起身来，回身两步，走到冉清音身后站定。 低头看下，见她正一手支颐，一手拿鼠标，浏览着寻宝网，上面是一张张的女装图片，价格都在三千以下。 王盘先干咳一声，待冉清音掉头看过来，他才笑着开口：“小冉啊，你有过演出经验吗？” 他笑得像只狼外婆。 冉清音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稍一犹豫，才小声道：“我大学时候参加过话剧社，算吗？” 王盘本来还在想借口，没想到冉清音竟然还真有相关经验，这让他甚是意外。 “哦？算，当然算了！那你演出过哪些剧目啊？” 冉清音微微低下一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有演出过。我是服装组的，给社里买买衣服什么的，演出是其他人的事……” 王盘又问了两句，算是明白了： 冉清音在大一的迎新晚会上看了一次话剧社的表演，就对此产生了兴趣，也想上台表演。她的朋友知道后，就有人邀请她加入了话剧社，说是能让她上台演出，她就欢欢喜喜地去了，结果去了话剧社后，连一次的演出机会也没捞着。 绝大多数时候，她是作为一个提款机存在的。 社里排新节目，要新服装了，就指派到她头上，她就负责给社里买服装，买完之后也会给她一个角色排练排练，但每次都是练不了两次就说她不行，然后换人。 这不是看起来很好欺负了，是真的很好欺负。 王盘摇了摇头。 然后他笑了，更像狼外婆了。 “那你这还是半专业的了啊！真是没想到。” 他啧啧称赞。 接着，他试探性地提到：“那你……想不想……演出？在正规的电影项目中演出？” 也不知是否因为同情，体内没反应，好！ 冉清音则是愣了，“我？演出？” 王盘点头，“嗯，就是我们公司现在正在做的这个项目。你刚才不是也听到了，要改剧本了，会多出来一些角色，需要一些演员，我觉得你的形象气质就非常里面的一个角色，基本可以本色出演了。现在听到你有相关的经验，那自然是更棒了。” 冉清音眨了眨眼睛，踌躇不定：“这……” 王盘直接开始欺负：“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盘古文化不养闲人，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也不管冉清音什么反应，直接回到书桌前。 在他身后，冉清音张嘴欲言，可是看了看他的背影，眼睛眨了眨，还是没敢说出来。 王盘自然是看不到，他已经开始构思起这60分钟花絮的新剧本来。 这其中最大的一个难点，就是他要解释清楚，为什么前面37分钟状况这么多，导演却还是要坚持一直拍下来，不喊停。 真正的原因是王盘这个真导演想摆烂，这当然不能写，得想个理由…… 突然，王盘眼睛一亮，想到了。 然后他开始写起来： 一个电视台准备制作一档直播类型的丧尸电影，噱头就是全程不间断的现场直播，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出了状况还不喊停。 电视台项目组找到了一个落魄导演——也就是《不要停》中付家声扮演的那个导演——来接手这个项目。 落魄导演有个女儿，也想当导演。她做事认真，极有原则，坚持自己的创作理念，为人处世决不妥协。 这个“导演的女儿”，就是王盘为冉清音量身打造的角色了。 可以说这个角色就是照着冉清音的反面去写的，和冉清音毫无半点相似之处，他之前所说的“本色出演”实在不知从而说起。 “每个人都有多面性，我看到，在她怯懦的外表下藏着一个炙热的灵魂……” 王盘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阐述自己创作的理由。 ------------ 第四十五节：硬套就完事了 冉清音并不怯懦，她只是习惯了接受。 从小到大母亲给她买的衣服全是奢侈品，虽然这让她在同学中成为了一个异类，让她没有朋友，但是这能让母亲高兴，所以她选择了接受。 在大学话剧社她成了提款机，虽然无法上台表演，但是这能让同学们高兴，所以她选择了接受。 毕业后家里让她去了速龙地产上班，虽然她对于地产行业没兴趣，但是这能让父母高兴，所以她选择了接受。 朱丹阳朱总让她来盘古文化上班，她知道朱总是什么意思。虽然她对于朱总的这个儿子没什么感觉，但是这能让双方父母都高兴，所以她依然选择了接受。 再到现在，王盘让她在盘古文化投资的这部电影里出演一个角色，她还是选择了接受，因为这能让王盘高兴。 她还能让王盘更高兴。 冉清音坐在座位上，扭头看着王盘的背影，突然开口：“王……王总。” 王盘在键盘上飞舞的手一停，转过头来看向她，“什么事？” 冉清音道：“我刚才听你们说投资不够，或许我可以帮点忙。” “我还有点零花钱，可以投两百万进来。” 她觉得这正是王盘突然邀请她这样一个业余人士在这部电影中出演的原因，就像话剧社的人邀请她加入话剧社的原因一样。 她现在主动提出，他肯定更高兴了。 却不料王盘像是触电了一样连连摆手，两只手都快转成直升机原地起飞了。 “不不不不不……这个，电影固然需要钱，但并不是用钱堆砌而成，不是花钱越多电影越好。不然的话，谁还挑好导演好编剧好演员啊？直接砸钱不就完事了吗？上映票房也不用精算师预测了，直接比一比谁成本高就完事了，哪还用得着提心吊胆啊。” 王盘绞尽脑汁，编造理由。 “我们这部电影，预算已经稳了，这么多钱就够了，再多的钱进来也是没用。要真有两百万再进来，反而是打乱拍摄计划。” “我觉得现在剧组的势头非常好，这股精气神一泄，是否还能有现在这样的局势那就难说了，毕竟电影是一项艺术性工作嘛……” 一番好说歹说，最后王盘强硬拒绝了冉清音会打乱拍摄计划的两百万注资，冉清音也再一次习惯性接受。 转过头来，王盘心里舒了一口气。 电影投资要是能让盘古文化负债的话，这二百万他立马就接受了，但是不行啊。 冉清音这两百万进来，赔光了也不会让盘古文化负债。反而是多了这两百万之后，《不要停》剧组会改善制作条件，成功的可能性也会增加，这是王盘无法接受的。 这些富二代太吓人了。 冉清音转回头来，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她竟然猜错了，王盘竟然不是为了想让她注资才来邀请她的，那他是为了什么？ 冉清音回想起来，刚才王盘是在听了她话剧社的故事后，邀请了她出演。所以他是……为了让她高兴？…… 王盘并不知道冉清音在想什么，他被惊吓过后，此刻正在努力写剧本呢。 冉清音的角色定下后，现在新剧本正式开写了，主要方向就是往那37分钟上套，以使得这段“精彩片段”到时候能够呈现在荧幕上。 第一个要套的，就是付家声在微醺状态下的脱稿表演，这得解释出来…… 嗯，就写这个“导演”角色原本是选定了专业演员的，结果有事上不了，所以老付亲自上马。因为是导演，熟悉剧本，所以可以立马顶上，而导演来演戏，脱稿正常。 第二个要套的，是李春梅。 李春梅在一次次的状况干扰下，表演后来也出了许多纰漏。可能是认定这条不会用了，所以她干脆放飞了自我，出了很多状况，都已经不能说是脱稿了，完全是抛弃了剧本，这也得解释…… 那就写“化妆师”这个角色原本也是另有专业演员出演，同样有事上不了了，李春梅顶上。至于李春梅怎么顶…… 有了！ 就写李春梅是落魄导演的老婆，偷看老公剧本，所以也熟悉剧本，立马能顶上。可她为什么要偷看剧本呢……对了！李春梅原本也是个演员，但是表演太入戏，演着演着总是脱离剧本放飞自我，在圈里名声臭了，只能退圈。但她还是热爱演戏，所以总是偷看老公拿回家的剧本，这也解释了李春梅后来的表演纰漏。 王盘现在就像一个检查漏洞的程序员一样，一条一条地抓，绞尽脑汁憋足了劲往37分钟上套： 原本饰演导演和化妆师的两个专业演员都上不了，还是一男一女两个角色，那就写搞在一起了，所以正好一起出事来不了了。不过这两人这年龄段，正常来说也都有家庭了……那就写外遇。 方浩现场呕吐……这完全就是醉酒状态，那也只能写方浩饰演的摄影师真就喝多了。为什么就他一个人喝多？就写这是个酒鬼，看到好酒忍不住了。哪来的好酒？嗯……庆祝开工，制片人送的！ 好，这一条也套上了。 有了写方浩的经验，吕光鑫拉肚子也好写了，就写吕光鑫饰演的录音师真拉肚子了。为什么就他拉肚子？嗯，这有点难想。 王盘想半天，总算是愣扯出一条来：吕光鑫肠胃不好，只能喝软水，一喝硬水就拉肚子。他忙活的时候不小心喝错了水，所以拉了。 很生硬，但管他呢，硬套就完事了。 还有真摄影师换人的突发状况，想半天也想不出桥段来，只能照实写真摄影师刘兴扭了腰，爬不起来，于是换助理上了。 这是真实状况，但看起来比他编的那些还离谱。不过还是那句话，硬套就完事了…… 不得不说，这个60分钟花絮写起来比正片还难。 写正片的时候，王盘直接照着“丧尸咬人”的套路写就完了，这花絮却要不断地往前套故事，很费脑筋。 不过王盘写这玩意的时候可比写正片的时候来劲多了，因为他发现随着他往那37分钟上的生搬硬套，随着37分钟中的那些状况的扩大化，这个故事越写越扯淡，越来越离谱。 离谱好啊，他就爱离谱。 王盘边写边偷笑。 ------------ 第四十六节：再次开拍 王盘花了两天的时间来写这个新剧本，之后就把剧组人员都召集起来开了个会，宣布了新剧本的事，并把剧本分发了下去。 后边就是谢君竹的事了。 她按照新剧本上多出来的角色开始招募新的演员、选择新的拍摄场地，一切忙完，等到再一次正式开机，已经是一个多礼拜后了。 十天后，《不要停》剧组再次开机。 哦，为了和之前的项目以示区分，现在的这个新项目在谢君竹的建议下改了名字，王盘又加了“摄影机”三个字，所以变成了《摄影机不要停》。 《摄影机不要停》再次开机后的第一场戏，是在一处公寓中。 这是谢君竹的父母家，两室一厅，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为了节省成本，谢君竹说服父母把这里借给他们用几天，白天来拍，晚上就走。 此刻在公寓中，到处都是剧组人员。 “那边地上的线收一收，线收一收！……” 副导演马程一手叉腰，一手指来指去吆喝着。 在马程左后方不远处，冉清音正乖乖地坐着，化妆师在她脸上做最后的妆容。 她身上也总算不穿那些奢侈品了，而是换上了戏里的服装，一套简单的短袖热裤，瞧着就像一个邻家女孩。 谢君竹坐在旁边看着她，突然展颜一笑，开口安慰：“不要紧张。” 冉清音轻轻“嗯”了声，因为正在化妆，她也不能有更多的举动。 谢君竹看着这个小姑娘，想起了前几天的事来。 其实一开始她是不同意冉清音这样一个非专业演员在片中出演的，但是王盘非常坚持。 “……你找来的那些演员其实要说专业能有多专业呢？他们很多也都没学过表演，只是在片场多混了一两年而已。小冉也参加过话剧社，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我从她身上看到了压抑着的巨大爆发力……” 谢君竹承认王盘说得对。 根据新剧本扩招演员后，因为成本有限，片酬很低，她确实找不来多好的演员，很多演员都可以说是半业余的，比普通人好不了太多。 但她还是不愿就这么接受，又从别的方向反对。 “那……她形象也不对啊。按照你写的人物设定，她要出演的这个导演女儿的角色性格是极有主见、非常强势的，但是你看她，长发飘飘，完全就是一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淑女模样，形象上跟这个角色差太远了……” 谢君竹和王盘就这个问题又争了好一会儿，正当王盘都打算用总投资人的身份来强行压制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冉清音拿过一把剪刀，直接当着两人面咔嚓几刀。她那一头快要到腰的长发就没了，大把的长发飘落地上，剩下的头发将将超过耳垂，简直就像个假小子。 谢君竹当时就吓得猛吞了一口口水。 她也是女人，她太知道冉清音这样做有多狠了。 “……我觉得王导你说得有道理，那这个角色就冉小姐来吧。” 于是冉清音就这样顺利入组了。 …… 拍摄现场 演员们妆容完毕，又彩排了下走位调度后，这场戏就正式开拍了。 “《摄影机不要停》第一场第一镜第一次，开始！” 随着打板，正式开机了。 摄影师还是刘兴，现在总算不要全程抱着摄影机玩一镜到底，对于腰不好的他而言舒服多了，简直就是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王盘坐在监视器后面，也终于有点导演的样子了。 谢君竹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着监视器。 监视器中，是李春梅和冉清音。李春梅坐在近处的沙发上翻着剧本，冉清音在远处的房间里折腾着一只纸箱子。 新剧本中，冉清音饰演的是落魄导演的女儿张思怡，李春梅饰演的是落魄导演的妻子任小梅。 眼下的这场戏则是导演一家的日常生活，交代一些必要的细节。 冉清音在远处不时地往李春梅这边看来，突然出声：“妈妈。” 李春梅翻剧本的动作一停，“嗯？” 冉清音问道：“你想复出吗？”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拿胶带打包箱子。 李春梅往她那看了一眼，“为什么？” 冉清音折腾好了纸箱子，走了过来，手前后挥舞，脚一踢一甩，多少像个混小子，和她平时的文静形象迥然两异。 走到李春梅所坐的沙发旁时，她更是整个人直接懒洋洋地跌落在了沙发上，右脚往沙发前的茶几上一放，嘴上的台词始终没停：“我马上也要离开家里了，你去做点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谢君竹看到这里，在监视器后压低了声音，“不错呀！” 冉清音在这里的表演虽说不算多精彩吧，但该表现的东西也都表现出来了。 最重要的是从她身上看不到一点平时那种文静的气质了，真就充满了活力，能感受到这个角色的那种主动性，这已经超出了谢君竹对于一个非专业演员的预期了。 监视器中，被女儿说中心事的李春梅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乱讲什么啊？”同时伸手上前，毫不客气一把将冉清音的脚从茶几上拍了下来。 “脚！” 借此来掩饰被说中心事的尴尬…… 王盘从监视器中看着，有些诧异。 在他看来，冉清音的表演就像一个大筛子，从头到脚全是漏洞，但终究是要比他预期的好些，至少在大体上确实是呈现出了这个和她本性截然相反的人物来。 “停！” 王盘喊了停。 按计划，第一镜到这里就该停了。这一条是过了还是重来，都要看他这个导演的。 两位演员起身看向这边，周围的人也看着王盘，等待他的宣判。 “……” 如果可以的话，王盘是想要重来，非让冉清音演出她平时的那种文静怯懦来不可，这也是他为什么写了这样一个性格角色的原因。 可真要奔着那个目标去的话，他的行为就太奇怪了，完全说不过去。 按常识来说，这条确实就是能过了。 王盘最后想到，趁着她满身漏洞，能过还是过了吧，别多拍几条反而越拍越好了。 “……过了，准备下一条。” 周围的剧组人员都忍不住轻呼起来。 他们大多都是从之前的一镜到底跟过来的，早就已经被那该死的一镜到底折磨得有心理阴影了。现在好不容易回归到了正常的拍摄中，又听第一次拍摄就过了，这种落差感，让他们仿佛听到了天籁。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过”的声音这么好听！ 冉清音也长出一口气，一晃，坐倒在了沙发上，心噗通噗通地快速跳着。 她从小到大都是为别人而活，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她做事，想要让她为自己而活。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她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了王盘的这一片心意，所以她当时果断地剪掉了陪伴她好几年的长发。 所以她这段日子翻来覆去地钻研剧本、背诵台词。 所以她请了著名实力派女演员徐可心来给她设计每一段表演，并进行专业指导。 现在看来，她应该没有辜负王盘的心意。 ------------ 第四十七节：杀青和出版 一个布置成演播室的摄影棚内，坐着一群人。 张雯穿着西装，满脸喜意地说着：“开拍之前很难想象会拍成什么样，还好正式开拍后一切顺利，真是太好了！” 镜头拉远 几位打扮成电视台高管的群众演员拍手鼓掌，掌声不断，大家互相说着“辛苦了”“太好了”之类的话语。 有人提议去喝一杯，张雯大手一挥，很是豪爽：“走，我请客！”说完转身就走。 一群人跟在她身后，向外走去。 “停！” 坐在监视器后面的王盘大喊一声，然后宣布：“过了！《摄影机不要停》，杀青！” 话音声落，棚内欢呼声四起。 王盘又坐回了椅子上，看着现场如释重负的欢乐人群，心下想到，终于结束了。 和坚决要求一镜到底的《不要停》不同，《摄影机不要停》采取常规的拍摄方式，进度快很多。距离再次开机到现在，只拍了一个多礼拜就全部完工了。 在成本方面，根据谢君竹的报告，截止到目前为止一共花费了26万多，超预算了。要是加上接下来的后期制作，那预算超得就更多了。 没能控制好成本，这很好。 当然，不能因为超预算就亏待了剧组成员。 “打电话，叫人！” 王盘起身吆喝起来，“开拔去吃庆功宴，人人有份！” 一群人更欢腾了。 吃完庆功宴后，剧组绝大部分人就散了，接下来就是后期制作工作。不过王盘还没来得及去做后期呢，就先被一个电话叫到了程国权在生活中心的办公室里。 他到的时候，程国权正在喝水。见到他进来，程国权放下水杯，手一招。 “坐坐坐。” 王盘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听说你们剧组杀青了？”程国权笑着问道。 王盘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程国权想说点好听的，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对于三队的这个电影项目是不看好的，在他看来，50万去拍电影那不是胡闹吗？有这些钱还不如用来好好经营剧场。不过三队现在是王盘当家，人想干什么干什么，他也做不了人家的主。 而且就算他再不看好，这也是广庆三队的电影项目，多多少少能给广庆百乐门在百乐门的粉丝圈子里增加点热度。 盘古文化牺牲自己帮助广庆百乐门，还是要夸一夸的。 “……真好，年轻人动作就是快，总部今年的那部戏到现在还没正式开拍呢。”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程国权，只好夸了一下速度了。但“快速”又容易联想到“粗制滥造”，这让他更不看好了。 最后程国权摇了摇头，也不去想这事了，说起了正事来：“那你接下来多多少少也有点时间了，正好抽空忙一下你自己的事。” “《卖拐》和《我要反三俗》在其他剧场的反响还是不错的，后续收益会陆续结算过来的。” 王盘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在半个月前，鉴于本子的优越性和市场的欢迎度，《卖拐》和《我要反三俗》两个节目的版权就在协商之下从盘古文化放了出来，先是移植到了一队二队，然后又陆续放给了四地的百乐门。 作为作者，按照百乐门的规矩，王盘是能够享受到它们的版权使用费、以及它们在另外这些剧场队伍的打赏收益的，款项将会进入盘古文化。 “除此之外，他们几个剧场还要求你最近的《侠客行》版权，我的意思是先等等，等你说完了再说，你觉得呢？” 王盘不置可否：“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侠客行》在广庆三队独家讲评是能够给广庆三队的剧场门票销售带来好处的，数量少而单价高，而如果放了出去，盘古文化又能抽成版权费和打赏钱，单价低而数量多，所以不管放不放都有好处，没有赔的方案，那也就无所谓了。 程国权点点头，“那这个问题就这么定了。除了其他几个剧场要你《侠客行》的版权外，另外还有一家出版社联系到了我们，想要出版《侠客行》。” 出版社？ 王盘一怔，完全想不到自己临时瞎编出来的这个狗杂种的故事竟然还会被出版社看上，特别这还是一部短打书，也就是武侠小说。 “现在还有人做武侠小说出版吗？” 程国权道：“武侠小说市场是萎缩得厉害，但是再萎缩，终归还是有人做的。当然，市场极度萎缩是客观存在的，所以你这部短打书虽然在剧场反响很不错，可真要出版了你也别抱太大期望。而且要是真出版了，感兴趣的人都看过了，没了新鲜感，势必会影响到你《侠客行》放出去后在其他几个剧场的后续收入。” “是要赌一赌出版，还是说等着放版权、收其他剧场的钱，这中间怎么抉择就看你自己了。” 王盘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不是在想节目就是在拍电影，对于市场远没浸淫多年的程国权了解得多，所以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哪个收益更大点？” 他想要选个收益小点的。 程国权却是摇头：“我也说不好。” 见从程国权那也得不到答案，王盘又一想，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来，“正面出版，反面守剧场。”说着一扔硬币，待停下来后，是正面。 “那就出版吧。” 反正都差不多。 程国权看愣了，一会儿才笑起来：“我听说了你们猜拳送演的事，现在你又扔硬币决定，敢情这是你们企业文化啊，厉害厉害……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让他们来找你。” 他找王盘来主要也就是为了说这件事，说完之后，又闲聊了几句就送客了，却是在王盘起身将走的时候突然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做完后期跟我说一下，我们这边送审更容易能到更好的评级。” 夏国电影上映是要先送审，由电影审查委员会给评级的，共有4个级别，分别是普通级（全员可看），保护级（未满6岁不能看，6-12岁在家长陪同下看），辅导级（未满12岁不能看，12-18岁在家长陪同下看），限制级（未满18岁不能看）。 普通级自然是最好的，市场最大，所以大家尽量都想拿普通级。 程国权说完，又道：“到时候要上映排期什么的，也可以走集团的渠道。” 这些都是百乐门和乔木资本的协定中规定好的。 “不过到底能拿到什么样的上映资源，我们也决定不了，还是要看院线那边怎么说，你最好先要有心理准备。” 说到底，程国权还是对盘古文化的这个电影项目不抱希望，已经预见到了这个项目拿不到好的上映资源。 事实也是如此： 三队的这个项目，投资少得夸张，导演是王盘这样一个在百乐门都算是新人的纯新人，在外界毫无名气，演员一水儿也全是三队那些在百乐门都没多少人知道的货色。 这种项目，就算百乐门强行给他们搭上了线，能谈下同意上映的院线方就不错了，真要排期了，肯定也不会愿意拿出多少上映资源来分配给他们。 王盘听出了程国权话里的意思，很是满意：“没事，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程国权绝对猜不到，这家伙就想上映资源越少越好。 ------------ 第四十八节：3家影院 从程国权办公室出来后，王盘先回了一趟宿舍。 早几天就已经杀青的冉清音，正在里面奋力工作。 自从外包下三队后，也有一个月了，盘古文化将要进行第一次周期结算，所以这几天她这个会计特别忙。 王盘在她身后坐下看了会儿，问道：“剧场门票收入有七万多啊？” 冉清音头也没回，“嗯”了一声，又说道：“不过这部分是纯收入，我们还要再把剧场的使用费给广庆百乐门打过去，一共是三万二，所以实际门票收入只有四万多。” 一个队一个月只有四万多收入，这很好，但可惜的是王盘还看到另有打赏等额外收入，这就未免不美了。 随后，他又关心起了另一个问题来：“那么剧场收入够发工资吗？”电影的演出费是另算的，三队的日常工资还是要盘古文化这边出。 冉清音依然不回头地说道：“三队这个月工资最高的就是王总你了，其他剧场的各项费用已经结算过来，加上本剧场的各项费用，你这个月的工资一共有……”她切到一个界面上看了一眼，说出了那个数字来，“一共有12750元。” 王盘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 他虽然是盘古文化的老板，但是他个人资产和公司资产是分开的，每年之期核对的也是他公司资产，所以他个人收入再高也不妨事，自是越高越好。 “其他人都没有过万，本月总需发放的薪酬支出有81240元。” 王盘打断了冉清音的话，“那我们的收入好像还不够支付薪酬啊？” 他看这上面收入还没要支付的薪酬高，盘古文化所有的资金又都被他弄去搞电影了，所以盘古文化好像要有好几个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如此窘迫，这可太棒了！ 冉清音点头，“所以我向广庆百乐门申请了滞后支付剧场使用费，对方也同意了，因此我们这个月还是能正常支付薪酬的。” 王盘一听，原本大喜的情绪一下梗住。不过再一想，这也合理，其实能够第一个月就开始背债这就不错了，是个良好的开端。 如此一想，他也释怀了。 “那行，你继续做事吧，我出去逛逛。” 然后就出了门，去忙电影后期的事了…… 十天后 生活中心大会议室，正在进行一场会议。 与会人员总共可分为三方，一方是《摄影机不要停》的项目代表，一方是广庆百乐门的代表，最后一方是百乐门影视公司的代表。 王盘就是《摄影机不要停》的项目代表，正拿着手里的一份简报在看，谢君竹坐在他旁边。 他们这里正在进行的是《摄影机不要停》的排期会议。 在王盘的快马加鞭下，《摄影机不要停》的后期已经制作完成了，百乐门影视公司将其送审，一个礼拜不到就下来了结果，审核通过，拿到了辅导级，对于一部轻丧尸片来说算是正常的分级。 审核过了，就是要安排上映排期了。 “……暑期档即将到来，众所周知，暑期档猛片扎堆，一个比一个重量级，所以7月开始的档期是非常不好抢的，” 坐在王盘对面的那个男人油头粉面，正不停地说着话。 这男人是百乐门影视公司发行部的，叫陶昱天。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道：“特别是我们这部电影。” “院线方需要能够给他们赚钱的电影，哪部电影能赚钱？他们有自己的判断模式，主要是从制作规模、参与制作人员的市场号召力等方面进行判断，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我们这部电影是……” 陶昱天选择了一个比较温柔的词，“是不被看好的。” “制作成本不超过30万，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所有的院线方对我们的评级降到了最低，更别说我们的制作人员中还没有任何一个明星。我听同事说，王导现在在百乐门的剧场领域是颇有名声的？” 陶昱天说到这，不屑地笑了下，“但是在业界看来，确实和其他人没有差别。” “正常来说，这样一部电影是不可能上院线的，但是我们还是谈下了78家影院，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说到这，陶昱天神情骄傲。 “当然了，档期自然就不能挑了。我之前说过，暑期档是别想了，6月是个不错的月份，特别是对这部影片来说，竞争压力小，或许还真能取得一些成绩……” 程国权连续干咳了好几声，打断了陶昱天的话。 他也不知道影视部来的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话里话外透出对于盘古文化这个项目的不屑和嘲讽。 程国权又看了一眼王盘，发现他正专心地看着眼前的简报，并没有在意陶昱天那些绵里藏针的话。 嗯，瞧瞧，小王还是有气度，胸怀若谷。 “我看到这里写着，还有别的方案。” 王盘此时开口了，指着简报上的文字读了出来，“3家影院，黄金时段，6月26日上映？” 陶昱天嗤笑一声，觉得这人真是认不清状况。 这个方案确实是有的，目标也很明显，是放给爆款精品来赌的。如果对自己的电影极度有信心，那么可以用这个模式赌一把。 假如到时候项目的市场表现也确实非常优越，场场爆满、口碑爆炸的话，那就能顺势迅速扩大放映规模，走先口碑、后市场的路线，说不定就做出一个爆款来。 对于自己的电影有信心的人很多，走过这种路线的也很多，但是99.99%都死了。 陶昱天不觉得眼下这个还不到30万的项目会是例外。 “确实是有，那是院线方给出的方案之一。不过我之前也说过了，7月份猛片扎堆，今年正式开打从6月26号就开始了，这已经算是暑期档了，我不建议选。” “我认为，这部影片还是应该瞄准6月份的市场。王总，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 他开始教育起王盘来。 王盘打断了他的话，一拍桌子。 “就这方案了，3家影院，6月26日上！” 谢君竹猛拉他的衣角，压低声音急促道：“78家不选你选3家，你会不会算数啊！别乱拍板啊！” 程国权也是劝了下：“王总，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那陶昱天则是嘿嘿冷笑，一番看好戏的表情。 王盘表情坚决，“不考虑了，我对我们的电影有信心，就冲暑期档！” 心下则是乐开了花。 3家影院好啊，他就是专门找影院数最少的方案去的。刚巧这个方案还撞上了暑期档，那就更完美不过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摄影机不要停》在3家影院上映，在暑期档的那些猛片面前被碾压得支离破碎、3天不到就被强行下画的场景。 啧啧，那叫一个惨哦~~ ------------ 第四十九节：首映 盘古文化这边做了决定，百乐门影视部门全力配合，最终和院线方那边谈定了3家影院的这个合作方案。 制作、后期、档期、发行全都定下，最后便是宣传了。 《摄影机不要停》目前可用的宣传资金还有整整20万，百乐门影视部和盘古文化交流过后，按常规套路买通稿、买版面，又上了一个网络广告，20万迅速花光，一分不剩。至于成效嘛…… 除非你是专门盯着“摄影机不要停”的关键词去网上辛苦搜索，不然你要是正常上网冲浪的话，基本上看不到和这部影片有关的宣传信息。 “20万，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其实多少还是有点成效的……” 只是百乐门影视部的说法，王盘倒是很理解他们。确实，20万，能干些什么事呢？人家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苛责。 反正他这个大老板一点也不慌，每天轻轻松松吃吃喝喝，好像掏光了投资的人不是他一样。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谢君竹为《摄影机不要停》操碎了心。 她每天必在掌上百乐门的房间里提一句“三队自制的电影《摄影机不要停》6月26日上映，请大家多多支持”。 现在随着广庆三队的发展和几波流量灌入，她现在的房间关注人数已经超过了一万，足有10235个关注，是三队第一，活人粉丝也是不少。 一开始看到谢君竹提说这事，粉丝们还都很兴奋，纷纷表示支持，甚至还有人专门自发去广场发帖说这事。 后来掌上百乐门官方都发新闻说广庆三队这部电影的事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谢君竹还是每天都说，慢慢就开始有粉丝觉得烦了，零星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如此这般，时间转瞬即过，很快就到了6月26日这一天。 这天三队没公演，盘古文化正常上班，冉清音和王盘两个人就坐在303宿舍里各自玩各自的游戏，互不打扰。 快要下班的时候，冉清音关了连连看，慢吞吞地关上电脑，动作迟缓得像个老年人。终于在站起身准备拿包的时候，她对王盘发出了邀请：“今天我们拍的电影上映了……你不去看看吗？” “啊？” 王盘正拿着鼠标射僵尸呢，被她这话一打扰，转过头来。 冉清音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王盘这才知道原来今天他们的电影就上映了，这他倒是没有专门去注意过。 他看着冉清音，眨了眨眼睛，稍一思索，觉得自己这个总投资人都不去看确实有点不像话。反正多自己一张票也没什么影响，那就去吧。 这么一想，王盘答应了下来，“行啊……” 他看着冉清音。 在他的要求下，冉清音现在都是穿一些平民品牌了，一件衣服不会超过3000，瞧着不扎眼，干脆也就邀请道：“一起？” 冉清音似乎松了一口气，赶紧点头，“嗯。”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却是响了起来，“喂……徐姐……我在……是啊……” 她说话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是谢君竹。 看到有人来了，冉清音就去了一旁打电话。 谢君竹走了进来，把声音稍微压低了一些，以免打扰冉清音讲电话：“王总，今天咱们的电影上映了，一起去看啊？我刚才问了一圈，三队的大家都去，就差你了。” 王盘心想，好家伙，一个个都还挺热情，都比他这老总积极多了。 突然，他脑子一转，大手一挥，豪迈道：“行，那今天就算是团建活动，庆祝我们公司第一部电影上映，所有人的电影票钱都由公司出！还有大家出门看电影的钱，不管是打车还是坐地铁，都公司来出，算作福利！” 他这是不放弃每一个能亏钱的机会，毕竟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谢君竹笑道：“那好啊，我先代表大家谢谢你了。”只是她的笑容稍微有些僵硬，似乎心情紧张，显是对于《摄影机不要停》上映的情况心情忐忑。 旁边的冉清音这时也打完了电话过来，王盘把这件事也跟她宣布了一下，说她的电影票钱公司出。 冉清音是一件私服几万的人，倒是不在乎这个，见王盘说的起劲，也就应了，并把电话里的事说了一下：“我一个朋友也要一起来看啊，可以吗？” 王盘举双手欢迎，“当然可以，他的电影票钱我也包了！” “那我就让她来了。” 组织委员谢大队长这就立刻忙活了起来。 本来说是组织一下大家，侯点直接去看电影的，但是王盘突然灵机一动大手一挥，说是庆祝上映，又临时组织了一次聚餐。聚餐的对象三队成员全体都有，顺便还搭上了盘古文化的冉清音，外加她的那位朋友。 决定下来后，几辆出租车、外加冉清音自己的车，把一伙人载去了市中心的宏发大厦。 宏发大厦是广庆的一处商业中心，吃喝玩乐一体化，五楼有一家爱诺菲连锁影院，是全球五大院线之一，《摄影机不要停》就是今晚8点在这里首映。 《摄影机不要停》的另外两个首映地点则都是在申城，也都是黄金商业地段的大影院的黄金时段首映——百乐门影视部帮忙拿到的几个院线方案是各有侧重点的，这个方案虽然拿到的影院少得可怜，但可以说是贵精不贵多。 到了宏发大厦后，大家也不急着上去五楼，先去四楼的“福满汇”开了包厢、开了两桌，一顿好吃好喝，吃得大家喜笑颜开。 中途冉清音的那个朋友来了，又是戴帽子又是戴墨镜的，搞得跟特务一样，结果除下这些装饰来一看竟然是徐可心！ 这是夏国一位知名的影视演员，人气虽然只是二线，但是实力从来都是被认可的。而就算是二线的人气，显然也比在座的各位百乐门混子强多了。 还好，大家也都是有点年纪了，个个沉稳，倒不至于说像小年轻一样追着要签名合照什么的。 只是有了这样一个外人的加入，又是个大明星，席间的气氛不免就拘了一点。不过好在本来她就是中途来的，又吃没一会儿，这顿饭也就结束了。 饭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直杀上五楼，买了票，等时间差不多了便一齐入场，每个人手里还都捧着一杯水果茶，全是盘古文化出账，可谓贴心之极——要不是这些老哥哥老姐姐年纪大了，要注意养身，王盘都准备每人再来一份爆米花了。 当然了，老哥哥老姐姐们要养身，咱们小年轻不兴这套，冉清音、谢君竹、徐可心、王盘每人一份大爆米花，不要都不行。 “你们这老板还挺……热情大方的。” 徐可心坐下后，笑着对坐在她旁边的冉清音轻声说道。 冉清音苦恼地看着手边的大份爆米花，轻声答道：“是啊，他人挺好的。” 徐可心此刻已经除下了墨镜，帽子却还戴着，压低了帽檐。 她抬头看了眼现场的人。 “人还挺多的，真不错。待会我可得好好看看你在影片里的表现，看看我的心血有没有白费。” 徐可心煞有介事地说着，心里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冉清音到底演的怎么样，更加不在意这部电影怎么样。 她今天特意过来，只不过是想跟冉清音拉一拉关系罢了。 ------------ 第五十节：折磨人的37分钟 徐可心今年28了，却还是二线。 近两年来，她的资源更是明显减少，也就靠着一个“实力派女演员”的标签在圈子里晃荡着了。照这种趋势下去，再过两年，等到过了30，她怕是要和很多类似的女演员一样，只能在一些电视剧里出演一下“妈妈”“婆婆”之类的角色了。 那太悲惨了，所以她得先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起来了。 最好的自然是找个不错的人嫁了，再不然自己做点投资、做点生意也是不错的，而不管是从哪个方向来考虑，多认识几个富豪朋友那肯定是有益无害。 所以她当初一接到冉清音请她指导演戏的邀约，又稍微打听了一下冉清音的背景后，她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并尽心竭力地研究角色、设计表演、指导彩排，比自己出演都还要用心。 现在看来，她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位冉大小姐差不多是把她当成了朋友…… “人是挺多的！” 冉清音伸长了脖子用眼睛数着入场的观众人数，眼中满是惊喜。 “人咋这么多……” 王盘缩在椅子上，咬着吸管小声嘀咕，声音含糊不清。 距离电影开映还有5分钟，但是纵览之下，现场200多个座位，最起码有150个位置都有人坐下了，上座人数可以说是非常高了。 三队这些人的票都买在一起，聚作一堆，在全场靠后的位置。 有座位在附近的观众拿着票过来，走到他们前面不经意往后一看，就见到了三队的这群人。 现在还没开映，厅内的灯还都是亮着的，可以清楚地看到三队这些人的面容。 那位观众当时动作就是一顿，想打招呼，却没敢说出口，最后只能尬笑了一下，在三队前面的这一排入座了。 此类的场面不断发生。 三队他们前面这一排的观众们，每过来就座、看到他们的时候，或是尴尬，或是热情，或是出声打个招呼，或是只点个头，然后便都纷纷坐下。期间还有窃窃私语声不断往外蔓延开去，等传播开来之后，再往前几排的观众都有些借故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往后排瞟上几眼的，目光都只是在三队这些人身上，并没什么人专门去关注那位意外出现在此的明星徐可心。 显然，这些人都是广庆三队、又或者说是广庆百乐门的粉丝，专门捧场来看电影的。 这就是百乐门粉丝圈子的好处了，虽然人数有限，上限不高，但是下限很高。圈子里的粉丝都很团结，碰到这种圈子里出电影的情况，就算不是你的粉丝，但只要你是百乐门的人，他们又有时间空闲，那他们就会捧个场。 百乐门一家人嘛。 “看来你的宣传没白做。” 王盘看懂了局势，对坐在他旁边的谢君竹小声说了句。看似夸奖，实则埋怨。 谢君竹看到首场人数不错，也稍稍松了口气。 王盘又再观察了一番，发现到开映前，全场都坐满了，再从那些人的举动来判断，应该全是百乐门的粉丝。 好家伙，一个影厅里，不是电影制作方就是过来捧场的，真正来看电影的自然观众估计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王盘也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首场人很多，都坐满了，但全是水军，总比真观众坐满了的好。 此时，厅内黑下，灯光全灭，电影开始了。 胡彬就在这场厅内。 他是广庆二队的粉丝，跟三队却也有不解之缘——当初那个在“王博移籍”主题帖下把节奏带到三队身上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后来他又来看过几次三队的演出，但是三队一直没什么新节目，就一个王盘的评书《侠客行》场场更新。他又不喜欢听评书，所以已经好几周没去看三队公演了。 他今天来，还是因为在掌上百乐门上看到了官方发的新闻通稿，说广庆百乐门的电影项目《摄影机不要停》上映了，这才过来捧个场的。却也只是捧场了，没抱什么希望。 胡彬曾经还对百乐门的这些电影抱过希望，但是一年又一年下来，百乐门的这些电影一部比一部烂，把他们这些心怀希望的粉丝也是冲击得支离破碎，不敢再抱有希望了。 事实也是如此。 这部电影放了不到十分钟，胡彬就看出了这是一部烂片，粗制滥造漏洞百出，令人万分想要吐槽。 事实上已经有人现场吐槽了。 “这是个什么鬼啊，怎么丧尸片拍着拍着还示范起防身术来了！” “虽然我也是三队的粉丝，但不得不说，我脚指头都尬得扣出三室一厅来了。” “还是做剧场好点，拍电影……唉，百乐门拍电影是真的不行，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 “我就说去看《环球宝贝》吧，你非说这个看起来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非要看这个，我早知道这就是个坑了。”这貌似还是对真观众，在这个厅里还真是难得。 “还是算了吧，那边都开始了，票也都买了进来了，再看看再说吧。”…… 周围人兮兮索索地小声交流、吐槽着。 整个37分钟正片中，四下里窃窃私语的吐槽声就没有断过。 “这个断手也太假了吧，一看就是塑料的，就不能做真实点吗？” “大家舞台表演多了，放到电影上确实……稍显浮夸了些。” “这里在搞什么？方浩怎么莫名其妙地走了？” “镜头怎么突然不动了？” “这……谢君竹都叫了快一分钟了吧？怎么一直在拍她尖叫，好尬啊……” “玩一二三木头人呢？碰一下丧尸动一下，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其实我觉得……嗯，看得出来，三队的大家都是很努力的，这就很好了呀！” “虽说我是三队的忠实粉丝，但不得不说，我快顶不住了。” “和三队的这部电影一比，我想说百乐门的其他那些影片竟然好像还都不错？” “我先睡一会儿，结束了叫我。” …… 王盘注意力完全没在电影上，竖起耳朵来窃听四下的动静。当他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些反应，又看到陆陆续续有人实在顶不住先行离场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感到欣慰的。 失败了这么多次，这次总算是成功了！ 而就在此时，折磨人的37分钟正片总算是结束了，大荧幕上开始出字幕。 ------------ 第五十一节：正常的26分钟 看到大荧幕上开始出字幕，影厅内的观众们都傻了。 “什么情况，这就结束了？” “这才半个小时啊！” “微电影现在也能在电影院上映了？” “总算结束了。” “这多少有点坑了吧，我们来支持你，你也不能这么糊弄我们啊。” …… 因为结束了，观众们的声音都从刚才的窃窃私语变得大声起来，真就像是要散场了一样，唯独最后两排的三队成员们那片区域还是安静如鸡。 谢君竹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大荧幕。 大荧幕上，谢君竹满身是血，看着镜头。 这种自己和自己对视的感觉还真得挺奇妙的，但是谢君竹现在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而只是在想一个问题：大家会喜欢这部电影吗？ 《摄影机不要停》送审的全片谢君竹是看过的，她觉得很好，她很喜欢，票房应该不错，但是她的判断并没有一点卵用。 百乐门制作的那些电影在正式上映之前，哪一部不是被广泛看好的？ 但凡觉得哪一点不行，百乐门也不会发行了。可就是在上映前被如此看好的那些电影，上映之后一个个都扑到了姥姥家，口碑、票房，统统遭遇惨败。 不止百乐门，市场上那些被谩骂的烂片，在制作方自己看来同样是经典好片，都笃信能够口碑票房双丰收，可一旦推向了市场却都是惨遭失败。所以自己的感觉是没有用的，还是得看市场。 现在就看市场的了…… 影厅内的观众们还在抱怨吐槽，议论纷纷，却没多少起身离开的，因为影厅内的灯还没有亮起，厅内依然是漆黑一片。 按照习惯，影片结束的同时厅内灯光会亮起，让观众们离场时能够看清道路。灯亮再走，也成了观影习惯。现在灯没亮，很多人就下意识地继续坐在座位上。 不过也有一些急性子的人，平时看电影也都是放到最后不等灯亮就先走的，此刻已经站起身来离开座位准备离场了。其中有动作快的，甚至都已经快走到立场通道了。 就在此时，影厅内四下的音箱中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很是激动的样子。 “CUT！过了！” 影厅内众人的声音一滞，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大荧幕看去。 只见大荧幕上镜头一转，在短暂的白幕后，出现了一片都市建筑群，同时画面中央配上了字幕——“一个月前”。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结束？ 除了少数资深影迷预先就隐隐有了猜测外，绝大部分的现场观众都感到很是意外，不少人的心中更是由此产生了兴趣和好奇。 原本起身的，下意识坐了下来；原本坐在座位上的，下意识继续看了起来；原本已经离开了座位的，则是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走，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去座位，就这么站着先看看再说。 “OK，过了！……” 随着付家声的脸出现在大荧幕上，镜头切换到天台上一个正在拍摄的剧组，长达一小时的幕后花絮由此开始了。 这幕后故事一点点地叙述着，娓娓道来： 落魄导演张振靠拍各种杂活维生，某天，一位制片人找到了他，打算让他接一个电视台的丧尸项目。该项目卖点有两个，一个是一镜到底，一个是现场直播。 电视台的这个项目找过很多导演，全被拒绝了，实在没人找了，这才找到落魄导演张振。可张振同样觉得这个项目非常可笑，根本就是胡闹，没有接受。但是有一天他的妻子任小梅告诉他，他女儿张思怡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小鲜肉，而那个小鲜肉就是这个项目的男主角。 张振和女儿的关系并不太好，很想改善自己和女儿的关系，于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项目，想要借女儿的爱好和女儿改善关系，于是这个一镜到底的丧尸项目开始。而在这个项目组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奇葩。 饰演化妆师的演员是个家庭妇女，直接抱着不满一岁的儿子来剧组排戏，众人是伴随着孩子的大哭声在艰难排戏； 饰演女主角的演员是个青春偶像美少女，很难伺候，呕吐物喷脸不行，必须删戏，演哭戏不让用眼药水也不行，不让用就不演。当然这不是她的错，呕吐物喷脸那是公司不允许，演哭戏要用眼药水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是敬业精神，可不是她哭不出来呢； 饰演男主角的演员是个小鲜肉，明明演技很糟糕还装作一副专业演员的架势，不懂装懂。好好一个丧尸咬人的简单剧本，愣是能让他解读出种族歧视的意味来，对着导演也是指手画脚，似乎他才是导演一般； 饰演导演的演员是个色鬼，很快就勾搭上了饰演化妆师的那位家庭妇女，很是急色的样子，在排练现场就忍不住开始调情、动手动脚了； 饰演摄影师的演员是个酒鬼，嗜酒如命，嘴上说着最爱女儿，但因为醉酒放了女儿好几次鸽子； 饰演录音室的演员对于软水硬水区分得非常严格，一点小事就盯着场务说半天，都接近于骚扰的性质了…… 反正整个剧组里就没一个正常人。 而这么多人，在王盘的安排下以“接项目前、接项目后、彩排中”的时间顺序一个个穿插着出现，有条不紊。 这一部分有26分钟左右，对于这一段，影厅内的观众们整个看下来竟是比之前观看那37分钟正片的体验好多了，舒服多了。 之前那37分钟是一个灾难，这26分钟总算是一个正常的电影了。 “这位王导不错呀。” 徐可心在冉清音耳边轻声赞了一句。 她帮冉清音设计排戏的时候就看过剧本了，也知道这部分是怎样的。 当时在她看来，这部分就是比较难拍的，因为人物太多，需要展现的性格也太多，很容易就拍得乱七八糟，不但人物展现不出来，反而还会让观众头昏脑涨。 但是这个王盘导演做得很好，一个个人物戏份或许不多，但是人物性格一个个都展示得很好，并不会让人看着头昏，这甚是出乎徐可心的意料。 当然，她也不忘赞冉清音一句：“你演得也很棒，人物掌握得非常到位，出乎了我的意料。” 冉清音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情更是微妙。 在大学的时候，她就幻想过自己上台表演的场景，但是整个大学下来她终究是没能达成这个愿望，直到此刻。 此刻她依然没能上舞台表演，但却是登上了大荧幕，站在了更大的舞台上，这种感觉…… “制片人送来了慰问品！” 大荧幕上，电影还在继续进行。 经过中间26分钟的各色人物介绍，这个一镜到底的丧尸节目终于到了拍摄的这天。只是还没开拍，各种情况就已经开始出现了： 项目制片人提前送来了一瓶好酒给剧组，把饰演摄影师的酒鬼演员勾引得神不守舍。 饰演录音师的演员忙碌中不小心喝下了另一位演员的硬水。 都快要开机了，饰演导演和化妆师的两位演员还联系不上。 …… 此刻的影厅，非常安静。 如果说前面37分钟，这放映厅是个吐槽声不断的茶馆的话，那么现在的影厅就是个正在播放正常电影的放映厅了。 胡彬坐在下面，认真地看着大荧幕。 看到这里，他基本上猜出了这部电影的结构。再想到前面那地狱般的37分钟，看到这一个又一个的突发状况，他更是充满了好奇，急迫地想要知道下面怎么发展，像是有小猫在挠他的心一般。 ------------ 第五十二节：超神的33分钟 除了胡彬，还有人也猜出了这部电影的结构，那就是邱禹鸥。 邱禹鸥不是百乐门的粉丝，他是一位电影爱好者、业余影评人，平日里主要是在光影网上发表一些影评，在光影网也算是个小小的名人。 今天暑期档开打，他照例来影院观影，看看暑期档打头阵的几部影片，回去再写个影评，却是不小心在影厅内发现了《摄影机不要停》这么个东西。 如果是普通观众的话，很可能就会直接忽略，去选别的大片了，但是邱禹鸥不同。 电影看多了，他对于这种时不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众影片更感兴趣，所以就买了张票进来先看看，结果前面半个小时差点没把他看吐。可到半小时一过，他才知道这部电影原来是这种结构，一下就来了精神，特别是等到第二个部分已经过去，第三个部分即将到来的此刻，他更是聚精会神，脑子里也是回想起了一开始的那半个小时来。 “一开始拍了些什么来着？……” 很明显，最后这半个小时就是对于最先半小时的解释了。 他非常好奇导演会怎样去解释每一个点，很想进行先一步的猜测，但可惜的是，因为头半个小时太无聊，他没认真看，现在回想一下竟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烂，很烂”。 还好，导演又把那37分钟重新放了出来，将邱禹鸥的记忆一点点勾起来。 男女主和化妆师三人在废弃工厂里对戏的时候，铁门突然发出了“砰”的巨响，吓了人一跳。 邱禹鸥记起来了，确实有这段。他当时还猜测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结果屁也没有发生，就只是不知道怎么响了一下而已，莫名其妙，够烂。 但是现在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扮演摄影师的演员偷喝了制片人送来的酒，已经喝醉了，导演拉着他来就位演出，不小心撞到了门上。 此时工作人员还在镜头拍不到的角落举起了大字版，上面写着“有状况，撑时间”。 男女主角和化妆师三人看到大字版，面面相觑，开始没话找话，尴尬都快蔓延到屏幕外面来了。之后，男主角更是向化妆师讨教起了防身术来疯狂拖时间。 临时作为后台的仓库中，制片人看到现场这莫名其妙的一幕，询问导播：“他们在干什么？” 在一旁，落魄导演的女儿透过监视器看着现场这人间迷惑的一幕，人傻了，一动不动，目瞪口呆。 邱禹鸥无声地笑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 他记得这段，当时他看的时候非常莫名其妙，觉得在丧尸片中加入了这样一段无意义的剧情纯粹是在水时间。现在看来，竟然还真的就是在水时间，可是一加上前因后果和现场众人的反应，怎么就这么好笑呢？ 和邱禹鸥相比，放映厅内其他人的笑声就放肆多了，哈哈哈嘿嘿嘿的笑声此起彼伏。 邱禹鸥还对其中一段的印象特别深刻，那就是饰演录音师的演员突然不顾众人反对强行从废弃工厂中冲了出去那段。当时也没交代他为什么冲出去，结果一回来就变丧尸了，在邱禹鸥看来特别生硬，太失败了，可现在他知道这段背后的原因了： 饰演录音师的演员喝错水，拉肚子了，憋不住，只能强行冲了出去。 因为拍摄任务重，没时间让他去厕所，导演让他直接蹲墙角拉屎，又是因为时间紧迫，导演让真剧组的女化妆师在他拉屎的时候给他化妆，准备一拉完就上场。 于是饰演录音师的演员崩溃了，一边哭一边拉稀一边被化妆。 太羞耻了，拉稀被异性围观也就算了，结果还一边拉稀一边被一脸嫌弃的异性化妆，简直是社会性死亡瞬间。 导演还嫌弃地催促：“别哭了，赶紧拉！” 饰演录音师的演员捂着脸，没脸见人了，一边哭一边回应：“是，我在拉。” 整段情节中，“噗噗噗”的拉稀配音不断。 邱禹鸥看到这里终于憋不住了，笑出了声音来。 这饰演录音师的演员虽然不认识，但是演技不错啊，这种恨不得立马死去的尴尬羞耻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这段表演在几位演员的协同下非常严肃认真，甚至悲情，但也因此显得格外搞笑。 放映厅内笑声更大了，嘿嘿嘿哈哈哈的声音到处都是，连成一片。 “哈哈哈哈，不行了，我头都要笑掉了。” “化妆师太难了，哈哈哈” “太羞耻了，太惨了，哈哈哈哈”…… 类似这样的片段还有很多，一开始那37分钟中的种种漏洞和穿帮，经过这里的一解释，立刻变成了非凡的笑料，惹得现场观众不停地哈哈大笑。 这最后的半个小时，整个放映厅基本上就是在笑声中度过的。 这最后的半个小时太棒了。 邱禹鸥也在不停地笑，可是笑着笑着，他却又渐渐有了不一样的体验，一种感动。 这个剧组的磨难太多了，但就算是有这么多的磨难，剧组的所有人却还是在不断地努力克服，顽强地拍下去：剧情连不上了，导演女儿直接篡位、临时上岗指挥众人调节剧情； 时间不够了，录音师忍受社会性死亡的羞耻一边拉稀一边化妆来抢时间，拉完之后立刻上阵； 真摄影师腰扭了，爬不起来了，摄影助理立马顶上，抱起摄影机就跑； 任小梅老毛病复发，失控了，大家临时修改剧情，丧尸们都一起来阻止，可惜丧尸1号被她一个右鞭腿搞定，丧尸2号被她一个飞身侧踢KO，导演直接吃了个撩阴腿退场，但大家还是不放弃，最终在天台把失控的任小梅成功弄晕，继续回归剧情拍摄…… 这种努力，在最后体现到了极致。 因为任小梅的失控，现场摇臂被弄坏了，最后一个俯拍镜头完成不了了。 制片人说随便拍一拍、将就一下就行了，一直以来处处忍让的落魄导演却是突然爆发了，坚持自己的艺术追求，说这个镜头必须从空中俯拍！但他坚持了没两秒就又对制片人妥协了，重新变成了女儿眼中那个没有灵魂、唯唯诺诺的卑微导演。 有这一刻的爆发足够了。 女儿重新认识了她的这位父亲，深受震撼，并帮助父亲努力想出了一个在没有摇臂的情况下完成俯拍镜头的办法，那就是叠罗汉。 醉酒误事的摄影师，拉稀误事的录音师，不懂装懂喜欢指手画脚的男主角，只要节目能完成各种将就的制片人，被任小梅吓到直接不敢按照剧情去演的场务丧尸…… 一个个不靠谱的家伙在天台上叠起了罗汉，落魄导演站在最上面，他的女儿则是举着摄影机，骑在了他的头上，摇摇晃晃地完成了最后的这个俯拍镜头。 这个场面很诡异，却又让邱禹鸥感到莫名的感动，最终化作心中的一阵叹息。 这就是电影啊，让人又爱又恨的电影。 没人想做烂片，你眼中的烂片，也许只是许多人拼尽全力后的结果…… 现场的拍摄虽然艰难、状况百出，但终于完成，放映厅内持续了半个小时的笑声也终于停歇。 影片在一个空拍镜头中结束，伴随着的是电影轻快的背景音乐声。 不知道是谁鼓的第一个掌，掌声零星响起，当放映厅内灯光亮起、赶人散场的时候，厅内掌声已经响成了一片。 邱禹鸥也鼓了鼓掌，表达了自己对于这部电影的认同，同时也已经想好，等会儿出去要再拍一张票，再来看一次。 相信第二遍的观看，第一段那半个小时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 第五十三节：最寒碜的首映礼 爱诺菲3号厅，放映已经结束，观众们许多已经站起身来，纷纷在鼓掌，而所有人的目光都统一地投向一个地方，那就是放映厅的后排。 那里是广庆三队成员们所在的地方，现场基本上又都是广庆百乐门的粉丝，自然是知道这些人就是电影的主创人员的。 他们的掌声是送给他们。 胡彬身旁的一个小伙子不明所以，问胡彬：“他们是谁？” 他显然不是百乐门的粉丝，只是不明真相的群众。 胡彬告诉他：“他们就是这部电影的主创。”说话间胡彬的心有点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他的喉咙里一样。 他是百乐门忠实的粉丝，百乐门的电影出一部他必支持一部。 他也曾希望百乐门能够出一部拥有人气的好电影，让大家知道在这个叫做百乐门的地方有这样一群宝藏的存在，可是现实就是百乐门的影视部门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结果没有想到，他在百乐门影视部门没看到的希望，在广庆三队身上看到了。 这是胡彬看过最好看的百乐门电影，甚至放到外界去比，他相信也是有相当大战斗力的。 他似乎看到了百乐门破圈的希望，这让他分外激动。 “这部电影的主创？” 那个小伙子被惊到了，吐了下舌头，笑着说：“那这里岂不是首映礼了？我还免费参加了个首映礼？” “首映礼……大概这是最寒碜的首映礼了吧。”…… 徐可心眼神闪烁。 全场观众鼓掌的场面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大小是个二线明星，见过的大场面还是不少的，不过眼下这部电影倒是让她颇为惊讶。 她帮冉清音设计表演的时候看过剧本，知道剧情，可是剧本和电影终究是两码事，她万万没想到最终拍出来的效果会是这样的，尤其是在那么小投资的情况下。 导演很厉害，这部电影很棒，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过出乎意料归出乎意料，关系还是要趁机赶紧拉的。 “你演得非常不错，大家看来都很认可，非常棒！” 徐可心对冉清音赞道，还趁机抱了抱她的腰，以显亲近。 冉清音脸孔微红，看着现场这些转身看着他们的观众，她眼睛眨巴眨巴，说不出话来。 谢君竹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心情极佳，还低声和旁边的王盘说起了俏皮话来：“看来大家都很喜欢这部电影，唯一可惜的是，他们都是百乐门的粉丝。” 众成员们也都是表情各异，有的腼腆害羞，有的趾高气扬，有的呵呵傻笑，有的抓耳挠腮…… 这些人中，只有王盘最为不同。 他惊疑不定。 什么情况？ 这一下下掌声仿佛插在他的心头，把他的心脏都要拍破了。 不过他很快就安慰自己：这些人都是百乐门的粉丝，他们带有粉丝滤镜，所以可能觉得这电影好，但百乐门粉丝终究是少数。只要换那些不是百乐门粉丝的真观众来，没了粉丝滤镜，肯定就都会觉得烂了。 嗯，肯定是这样没错了…… 王盘很受精，所以散场之后，他拉着大伙儿又去楼下吃了一顿夜宵压压惊，当然还是走盘古文化的账，公司报销。 看到《摄影机不要停》那么受欢迎，三队的大家都很兴奋——随着更改剧本扩戏，他们全部都是有份参与演出的、戏份或多或少罢了——饭桌上也是觥筹交错，吕光鑫都嗨得不养胃了，逮住王盘就是拼酒。 他们越开心，王盘看得就越糟心。 中途徐可心还过来特地跟王盘喝了两杯，吹捧了两句。 “王导真是年轻有为，我听小冉说你拍这部电影才花了不到30万，就能拍成这样，实在令人惊叹……” 徐可心打的好主意：这王盘能让冉清音在他手底下做事，显然不是普通人，交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更别说从这部电影上徐可心还看到了这位王导的能力和潜力。 就算没有其他事，光是王盘这导演上的天赋和能力，就足以让徐可心跟他结交了，说不定以后他就能帮到自己一把。 她却不知，她越吹捧，王盘看她越不顺眼，特别她还是个明星——王盘就不爱跟这些名人交朋友，就爱三队这些个这种默默无名一看就没有前途的。 不过她是冉清音的朋友，也不好不理，所以还是跟她敷衍了几句。 他的敷衍态度却让徐可心更来劲了。 这人果然是个有来头的，不是小公司的老板这么简单。 平常那些个小老板见到她这种明星哪有不激动的？更别提如此敷衍不耐烦了，只有那些真正见多识广高高在上的才会如此。 “啊对了，我手机突然找不到了，能借你手机打一下找一下吗？……” 徐可心又是一番强行操作，拿到了王盘的手机号码，这才暂时放过了他。 三队这群人在吃宵夜的时候，邱禹鸥正在放映厅里看第二遍《摄影机不要停》，胡彬则是已经回到了家，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打开了掌上百乐门，正在广场上发帖子。 “《摄影机不要停》——百乐门的出圈之作。” 在帖子里他把这部广庆三队制作的电影大大地吹捧了一番，还贴上了自己所有看过的百乐门电影的电影票照片——作为忠实粉丝，这些东西他全都留着。 他用这种方式证明百乐门的所有电影他都看过，判断是有理有据的，并不是没看过就瞎说。 然后他将它们与这部《摄影机不要停》进行对比，说“客观来说，《摄影机不要停》碾压了百乐门从影以来出品的所有电影”“百乐门此次破圈有望”，建议大家全去观看、多刷，助力这次机会争取破圈。 有人吹，自然就有人持反对意见，即使大家都是百乐门的粉丝也一样。 当下就有人质疑这部电影有没有他说的这么好，每年总选前十都拍不出好的电影来，广庆三队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就能拍出好的电影来了？ 但就算再怎么质疑，就算觉得这东西是一坨屎，大家的基本论调还是一致的，那就是都去电影院买张票看一看。 百乐门一家人嘛。 而且掌百上面也不只是胡彬一个人在宣传，广场的帖子一个个飞快地相继冒出来，说着《摄影机不要停》的事，可以想见看过首映的人都很激动。 这是在百乐门的圈子里，在圈外同样开始有了《摄影机不要停》的声音。 那是在光影网。 作为全夏国最被认可的电影评价网站，光影网已经第一时间收录了《摄影机不要停》，并建立了相关的电影页面。 而现在，在这个页面下已经出现了第一条详细长评，评分10分，标题是这个——“烂到你怀疑人生的年度好片。” ------------ 第五十四节：讨论度 卢海龙坐在家中书桌前，在他面前是电脑屏幕，上面正打开的是光影网的页面。 虽然三队已经被外包给了盘古文化，就连剧场都是租用形式的了，但终究还挂着“广庆三队”的牌子。现在三队出了电影，他作为广庆百乐门的剧场经理自然也是要时刻关注的，毕竟这是和广庆百乐门息息相关的一件事。 他现在就是在看光影网上关于《摄影机不要停》的一篇长评。 “这是一部烂到可以让人怀疑人生、进而思考人生的电影。” “坐在电影院里的前半个小时，我整个人是崩溃的，我从来不知道一部电影可以烂到这种程度：演员们不走心的拙劣表演，频频发生没头没尾的现场事故，经常莫名其妙就跑偏的剧情走向，虚假粗糙的各种道具……” “我开始思考，我为什么要专门花钱进来看这样一部烂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烂片，而这样的一部烂片为什么能够上院线？我坚信，如果烂片有排名，这将是我近三年来看过最烂的电影。”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准备离开电影院，可就在这个时候，电影结束了。是的，半个小时，这场闹剧结束了，大荧幕上开始出字幕。我舒了一口气，感叹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结果画面一转，电影又开始了。” “正当我要再度崩溃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这部重新又开始的电影好像也不是那么烂。” “这部电影接下来的故事很简单，就是讲述这部电影的筹备、制作、拍摄过程，但有趣的是编剧安排了各种各样的人物，把一个个棘手人物全部塞进了这个剧组。这些棘手人物就像一个个定时炸弹，在正式拍摄那天全部引爆了出来，造成了各种各样的状况。” “在影片的最后半个小时，导演又把第一部分的半小时烂片又放了一遍，但是这次再看我却有了完全不一样的体验，不仅不再觉得无聊，反而全程从头笑到尾。而我也相信，像我一样的并不只是我一个，这从满放映厅的笑声就可以轻易地看出来。” “为了避免剧透，更多的细节我就不说了。我只能说这是一部神奇的影片，它能烂到让你怀疑人生，也能好到让你回味不已，只是有一件事请一定要答应我，那就是一旦进去了影院，别走，把电影看完。” 卢海龙看完这篇长评，点了个赞。 他也希望看到《摄影机不要停》好。这电影好了，三队就好，三队好了，广庆百乐门也能惠及。 想到这里，卢海龙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放在一个月前，他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广庆百乐门可能还要三队带携，但世事总不会按照人的意料去发展。 谁能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个盘古文化外包了三队呢？谁又能想到这个盘古文化发神经，一上来就全部资金砸下去做电影呢？ 人家都拼命了，他给点面子，看得起点三队不算过分。 …… 夜更深了一点。 徐可心结束了和三队的夜宵，回了酒店。 她的房子买在了燕京，广庆没房，这段时间也是来教冉清音演戏，并不是长住，所以都是住酒店。 “或许应该在广庆租个房？……” 徐可心走向卫生间，自言自语，但没人回应她，助理在陪她夜宵回来后就去自己房间休息了。 一路走一路把衣服脱光，进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后她穿着浴袍出来了，同时一个澡的工夫也让她打定了主意——在广庆租套房。 吹了半天头发，把头发吹干后，徐可心换了睡衣、又做了护理，这就上床准备睡觉了，却是想到了什么，把手机拿了过来。 她并没有睡觉前玩手机的习惯，她把手机拿过来是直接打开了微博，登录上了自己的官方账号，开始编辑起一条新的微博来。 “今天没事闲逛，看到一部非常有意思的电影……不行，我怎么可能没事闲逛，太假了……” “一位好朋友的新电影上线了……‘好朋友’，也不知道人家认不认，太热络地去攀附会不会给她感觉不大好？……‘一位’好像也不好，说的好像没把王盘当朋友一样，看到了可能会多想……” 徐可心拿着手机，自言自语。 她其实原本是非常高傲的那种人，只不过是在这行混久了还出不来头，又眼见着岁数一天天大了，这才渐渐被磨平了棱角，最终决定低头。但是究竟经验不足，真要攀附起来，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做得不动声色又让对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善意。 大体该怎么做她知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是这其中的尺寸该怎么掌握，却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通晓的。 这玩意儿比演戏还难。 纠结半天、一条信息编辑了半个多小时的徐可心最终颓然瘫倒在床上，高高举着手机，上面是一条编辑好的信息。 “朋友做的电影上线了，《摄影机不要停》。一部非常奇特的电影，希望大家都能去看看，绝对不会后悔。如果去看了，请答应我，一定要坚持看到最后，有惊喜。” 下面还配了一张照片，那是她在吃夜宵的时候主动拉着所有人一起照的自拍大合照。徐可心因为是拿手机的人，所以就凑在头一个，旁边是冉清音，后面是一圈三队的人。 她又再看了五六遍，最终一点发送，这条微博就发送出去了。 徐可心的微博有粉丝659万，这在明星平均数据中并不算多，那些当红的明星基本上都是两千万起的。 她的粉丝也不像那些当红流量一样会组织控评什么的——那些当红流量的微博里面，每一条微博下面，排名前几的评论全是套路化格式化的彩虹屁，却拥有最多的点赞和评论，这就是控评。 所以她的每条微博评论并不算多，也就两千左右。 看到徐可心发了微博，很快就有粉丝进行评论了。 “老徐也会给别人做宣传？这还真是头一遭嘿。” “刚随手用手机查了下，整个市都没有影院上这部电影啊。” “好久没看到老徐出作品了，怎么一有动静是给别人做宣传啊？老徐在这部片子里有出演吗？” “我人傻了，刚查到，这部电影全国也就三家影院在上，老徐的这位朋友混得也忑惨了。” “惊喜是什么？老徐是彩蛋？” …… 如果有一款实时统计全网相关搜索词的软件，就会发现，在几个渠道的相互助力下，“摄影机不要停”的全网讨论频率正在不断提高。 ------------ 第五十五节：阴阳怪气 6月28，周日下午 广庆百乐门生活中心，大会议室内，正在开会。 坐在会议桌最前头的自然是广庆百乐门老大程国权，右首是王盘，他正无精打采地打着呵欠。 《摄影机不要停》已经上映两天多了，他时常关注着网络上相关的资讯，所以也知道目前有关《摄影机不要停》的情况：在掌上百乐门上，《摄影机不要停》已经成为了广场这两天的大热点，去看过、并且吹捧这部电影的帖子越来越多，如雨后春笋一般。 大家那些被百乐门一部部烂片即将消耗殆尽的热情，仿佛被这部电影瞬间点燃一般，燃烧了整个广场。 从帖子上来看，众百乐门粉丝的想法很一致——“百乐门破圈，就在今天”。 可以说，三队的这部电影在百乐门圈子里爆了，这让王盘很蛋疼，也是他提不起精神的原因。 不过好在这只是掌百热议，在外面的主流网络渠道上，王盘所看到的《摄影机不要停》的消息还是非常少的，专门搜索之下也只是零零星星看到一星半点，折腾不起什么风浪来，这让他安慰不少。 坐在王盘对面的，是上次见过的百乐门影视部的陶昱天。 王盘记得，上次这个年轻人来的时候是很骄傲的，还绵里藏针地冷嘲热讽三队以及《摄影机不要停》，这让王盘非常高兴。 可是今天这个年轻人是怎么了？怎么面色这么古怪？ “……院线方面，又联系了我们。” 陶昱天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了。 “他们发来了……《摄影机不要停》这几天的数据，就在这里。” 陶昱天手里一直攥着一份文件，死死地攥着。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像是认命一般慢慢松开，然后把文件一一分发给了在座的各位。 王盘随手接过文件，看都懒得看。 反正这人会说的。 与会的程国权、谢君竹等人则是低头看了起来，而陶昱天也确实在说了。 “截止这份数据统计期止，《摄影机不要停》，在三家影院共计42场，场场爆满……” 陶昱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复杂的心情。 作为百乐门影视部门的一员，看到百乐门的项目获得了成功，自己不是应该高兴吗？ 如果是其他项目的话，那或许是的，可就是这个项目，他始终高兴不起来。 应该说，从第一眼见到王盘他就不喜欢这个人： 陶昱天也算是人中精英了，年纪轻轻就在百乐门影视部门担任要职，前途无量，并且人也长得颇为帅气，是许多人眼中的黄金王老五。 他也一直很骄傲，直到他看到了王盘。 他知道，这个叫王盘的人来头不小，百乐门专门为他更改了一些制度，成立了团中之团。他也知道，这个叫王盘的本事不小，进入百乐门才短短一两个月就搅得风生水起，在百乐门工作的员工基本上都知道了这个新员工。 这个叫王盘的家伙可以说是有本事有来头，更令人无法接受的是，他还长得这么帅，比自己还要帅上那么一点点。 陶昱天感受到了威胁，并且切身实地地体会到了威胁——最近在部门里面，他已经好几次听到那些小姑娘背后讨论这个王盘了。而在此之前，她们背后讨论的人是他陶昱天，他失宠了…… “场场爆满？！” 程国权听到此话，看到手中数据，先是一惊，随即眉头一跳，年纪不小了还“啊哈”了一声，言中的喜色压抑不住。 王盘则是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随后赶紧一看文件，见到确实如此，不由愁眉苦脸。 “那怎么办啊？” 百乐门的粉丝这么有钱又这么闲吗？怎么能冲成这样子的？ 有这样一群战斗力爆表的粉丝，百乐门之前的那些电影是怎么会一部接一部的扑街的啊？ 而且3家影院，广庆就1家，有2家倒在申城呢。那地儿没剧场，百乐门粉丝按理来说也少，这是怎么冲成这样的？ “怎么办？” 陶昱天看王盘这做作的样子，鼻孔都气冒烟了。 他总觉得这人在针对他，阴阳怪气地不得了，一时压抑不住，脱口而出：“凉拌！就当没看到……” 王盘先是一惊，随后狂喜。 他是这么想了，但这可不是他说的啊！在场的人都能作证，这是人家影视部门的高管说的，不关他的事！ 然后王盘赶紧一口附和：“好办法！” 在场几人都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陶昱天，像是看到了一个疯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陶昱天这也才冷静下来，赶紧圆场，假笑一下，道：“……那是不可能的，开个玩笑。”心中对这王盘也是愈加不爽了。 自己都被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气糊涂了！ “他们的意思是，扩大来搞。” 陶昱天收摄心神，不敢再看王盘，生怕自己又被气到乱说话，“三家影院，分属两条院线，爱诺菲和康达，两家都说要扩。除此之外，另有之前接触过的两条院线也发来了请求，要求获得《摄影机不要停》的放映权……目前接触下来，统计所得，从明日开始，总共将有四条院线，1682家影院想要上映《摄影机不要停》。” “具体的排片场次、时间等等，都列在了各位手中的文件上，大家可以自行观看。” “当然了，这部电影隶属于盘古文化，我们百乐门只是合作方。至于要不要答应他们，和他们合作，扩大放映，还是要看王总你的决定。” 陶昱天最后把皮球踢回了王盘脚下。 他心中暗道：你刚才不是阴阳怪气的厉害吗？我说凉拌你还说好，那你继续啊，继续不要理睬这些扩大放映的要求啊。 王盘愁眉苦脸，小心翼翼地捏着手里的文件，不像是在看一份扩大放映的利好文件，而像是在看要他放弃全部身家的财产转让协议书。 事实上好像也差不太多。 在座各位都盯着王盘。 “唉……” 王盘长叹一口气，“那就扩大来搞吧。” 陶昱天可以说“当没看到”，但要他自己来说，那是不行的。只能期待这些票房满场都是百乐门粉丝冲的了，等到正式扩大上映，百乐门粉丝基数小，跟不上了，上座率将会不堪入目。 只能这么期待了。 陶昱天看他这样，心中冷笑：虚伪，装模作样半天，还不是这样？可惜只有自己能够看穿他的假面具，那些小姑娘都被外在形象给蒙骗了。 特别是一想到《摄影机不要停》接下来要扩大放映，这可是百乐门从未有过的——百乐门向来都是高开低走、迅速缩小放映的经典模式——那些小姑娘们肯定要讨论他更加厉害了，她们的口中再没自己的容身之处。 一想到这，陶昱天就惆怅难受得厉害，人生都灰暗了。 随即他恶狠狠地想到：最好一扩大就死得不成样子，一个人都不去看！…… 这两个家伙，此刻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 而这场会议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摄影机不要停》确定要扩大来搞了，广庆三队出了百乐门前所未有的电影项目，百乐门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管。 虽说这个项目是盘古文化的，但百乐门也提供了宣发渠道，也是出品人啊，这电影项目也是印着“百乐门”标签的。 《摄影机不要停》要是真成功了，百乐门的品牌价值也会有所增长，最重要的是重建信心。 “既然要扩大来搞，宣传必须得跟上，得再搞，搞大，搞强！我们也知道王总你们的盘古文化钱全部扔进去了，实在没钱了，我们作为合作伙伴也不会坐视不理，接下来的宣传资金，我会向上头申请。即使总部不答应，我老程跟你打保票，我们广庆也能出！……” 王盘看着一脸兴奋、拍着胸脯、义薄云天的程国权，很是头疼。 他觉得，还是跟这个影视部的陶先生说话比较愉快。 这陶先生能说出“凉拌”来，属实是个绝顶的人才，可惜这种人才不在盘古文化，太遗憾了。 ------------ 第五十六节：属于是 7月1日，星期三，夏国终于正式进入了暑假。 学生们都已经放假，上班狗却没有暑假。 西京都，早晨，做人力资资源的新人周至从出租屋内出来，在巷子口买了份早晨就急匆匆地去搭了公交。 今天运气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放暑假、少了一些学生抢座位的缘故，他在公交车上顺利地得到了一个座位，赶紧一把抢身过去坐下，然后这才拿出包子、掏出手机，一边刷手机一边吃早饭。 到公司还得一个小时呢。 刷着刷着，周至刷到了一条新闻——“引爆朋友圈的神作，连续72场场场爆满——《摄影机不要停》”。 啥玩意就引爆朋友圈了？ 周至随手点了进去，发现说的是一部新上映的电影，投资很小，只有30万，一开始只在3家影院上线，结果放映下来每场都是爆满，观众口碑爆炸，已经引爆了朋友圈。 “引爆个der儿？” 周至觉得要不就是自己失了忆，要不就是小编司了马，不然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朋友被引爆了呢？ 他还真就点开朋友圈看了下，结果看到有昨天晚上还碰到、现在却在朋友圈出国旅游晒照片的，有发看了就让人烦的熊孩子自个儿却当成宝的晒娃的，有发红包截图秀恩爱的…… 零零种种，无奇不有，但就是没有发这个莫名其妙的电影相关的。 周至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了，他只是想用实践证明一下小编司了马。 然后他继续刷手机。 刷着刷着，又刷到一条“《摄影机不要停》为什么口碑炸裂？用心讲述自己的故事，真诚是无解的王牌”。 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但通勤途中太无聊了。 周至又点了进去，这次倒是不提朋友圈了，直接说起了故事来：在这个故事中，这部成本低到离谱的小成本电影是导演自己的亲身故事，讲述了电影拍摄中的种种困难和电影人的坚持努力，是一封写给电影人的情书。 “啷个瓜怂滴生活是容易的？” 周至对这种煽情牌不屑一顾，对这篇水文不放在心上，但是这篇水文下面的评论却是入了他的眼。 “原来背后还有这个故事呢？我只顾着笑了。” “最后的结局还是很感人的。” “前30分钟差点把我送走，最后30分钟差点把我送走。”“华夏文字，博大精深。兄弟有才，我也有同感，只有看过的人才懂。” …… 小编可以拿钱司马，满嘴胡话，但是水友评论的可信度总是高的，这是互联网用户的惯性思维。 看到不少评论虽然没有正面评价，可是从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出他们对于这部电影的喜爱和赞赏，这就让周至有了那么一点兴趣。 然后他又刷了一会儿手机，发现朋友圈竟然还真就有了《摄影机不要停》的相关消息。 是那位平日里喜欢发红包截图秀恩爱、疑似极度渴求社会认同感的女性朋友，她贴了一张《摄影机不要停》的电影海报，估计是从网上弄下来的，右下角还有涂抹痕迹，应该还花了一点时间P图，下面则是一段文字。 “昨天和Honey一起去看了这部《摄影机不要停》，的确像某些媒体所说是一封love letter，非常sweet，非常感人。” ？ 如果周至没记错的话，这位朋友昨天晒了红包截图说是要去和Honey看高雅的歌剧共享二人世界了，怎么早上起来变成看电影了？而且周至虽然没看过这部电影，可是从那些评论上来看，这部电影很可能是一部喜剧，所谓的“情书”只是水军所用的比喻而已，不是真情书啊，真爱情片啊！ 朋友圈的状况还没停。 等到周至坐的公交车终于到了公司附近的公交站台，周至下车之前发现，朋友圈又有一位朋友发了《摄影机不要停》的相关资讯。 是那位“正在国外旅游”的朋友，他“在”国外，这电影也没听说开始全球上映，所以他也不是以观众的角度来说的，而是以一种大佬的姿态，居高临下高屋建瓴，指示“电影不是资本的游戏”“不以资金论好坏”“好的电影和投资量无关”“电影行业从业者需要挣脱资本的束缚，以一颗真诚的心来做电影，才能做出好的电影”…… 属于是真有点要引爆朋友圈的意思了属于是。 周至刷了员工卡，跨过公司楼下闸机的时候，不禁思索起了一个古老的问题来。 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是先在某处引爆了朋友圈，然后有了引爆朋友圈的报道，还是先有了引爆朋友圈的报道，然后才有了引爆朋友圈？ 自由意志存在与否？ 在这一刻，他多少有点哲学家了属于是。 而这位哲学家不管有没有思考出个结果吧，至少定下了一个决心，那就是晚上下班去看一下这部电影。 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等到周至下班，吃过晚饭，专门洗了个头再来到电影院的时候，发现大概是暑期档的缘故，电影院里人还是满多的，至于他要看的这部《摄影机不要停》的票，好买也不好买。 售票员指给他看了下，八点左右黄金档只剩最后两个位置了，都在最左边最后一排，位置可谓是烂中烂。想坐好一点的位置那就等等，过了十点的场次还有一半座位，可以挑到不错的位置。 周至一想明天还要上班，太晚不好，也就没有再挑，直接买了一张黄金档烂中烂，结果票刚买完转身离开，后边一对小情侣上来跟售货员说了两句，小情侣中的女生就开始骂男生拖拉出来晚了，导致票只剩一张，只能等下一场了。 这让周至庆幸不已，也对这部电影更加好奇了——他之前被看水文的时候也见过，这部电影成本低到离谱，才30万，他就没有听说过这么低成本的电影，怎么这么热？ 这个疑惑，在他进去电影院，又再散场出来之后得到了解答。 在坐晚班公交车回去的路上，想到其中的一些情节，周至都还忍不住嘴角含笑，笑着笑着，他拿出了手机。 他干咳一声，左右看了看。 晚班的公交车上人很少，左右无人。 然后他拿出电影票来，用手机开了闪光灯对着拍了一下，之后打开朋友圈，开始贴照片，憋着想了半天，最终打下六个字——“不错的电影”。 他觉得自己和朋友圈中的那些人是不同的，他是真看了这部电影，也没有怎么装逼，只是真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 第五十七节：黑马和王者 7月3日，星期五，影院暑期档正式打响。 一批新片来势汹汹，在周五抢滩登陆，其中《菜鸟特工队》和《琼州岛的美丽传说》是该周的顶级头部片，都投入了大量宣传资源。 《菜鸟特工队》制作成本1.3个亿，由知名导演吕松执导，诸多一线明星携手出演，既有历久弥新的老戏骨，也有人气火热的小鲜肉，老中青三代搭配，阵容强势，早在宣传期就已经被认定是暑期档开档大热门。 《琼州岛的美丽传说》制作成本低不少，只有6000万，还不到《菜鸟特工队》的一半，但是导演名气更大，是多次在国际上拿奖的第六代导演张晓帅导演，男女主演一位是进来火热的国民男神周青松，一位是号称清纯女神的秦姿，同样不可小视，最重要的是这是一部爱情喜剧。 喜剧片向来容易出低成本高回报的黑马，夏国爱情片也不乏低成本的惊人爆款，因此《琼州岛的美丽传说》也是被寄予了一定的厚望。 转瞬之间，暑期档的第一个黄金周末三日就过去了，该周的票房统计也出来了。 《菜鸟特工队》周末三日砍下了8800万票房，《琼州岛的美丽传说》则是拿下了6300万票房。在第一周周末三日的抢滩比拼中，还是阵容更大的《菜鸟特工队》取得了优势。 这也符合了不少人的预期，毕竟整体上还是《菜鸟特工队》的阵容更令人看好，只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该周的周票房排行榜冠军并不是《菜鸟特工队》，而是一部很多人之前都没有听说过的电影。 《摄影机不要停》，周票房9274万，周票房排行第一。《菜鸟特工队》第二，《琼州岛的美丽传说》第三。 一些媒体惊了，更多的普通观众更是懵了。 《摄影机不要停》？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导演王盘，没听过，主演付家声、冉清音、李春梅（剧本改动后，主角位置也变动了），也没听说过，出品方里面倒是有一个还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印象的名字，百乐门。 或许对于大部分影迷来说，这个名字依然陌生，但是对于一些涉猎广泛的影迷来说，这个名字还是知道的——百乐门出品，必属烂片嘛。 令人敬佩的是，这公司年年出烂片，年年都在赔，但年年还在做，真是生命不息、拍片不止，也不知道这公司究竟是对于电影行业有多么深沉的热爱。 而就是这么一个专做赔钱烂片的公司，怎么不声不响一下子做出个黑马来了？ 最离谱的是影片成本。 当影迷们从媒体报道上看到这部《摄影机不要停》的制片成本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制片成本，30万。 《菜鸟特工队》中随便一个次级主演的片酬也不止这么点了吧！结果《菜鸟特工队》被这么一部连他们一个主演的片酬都开不出来的影片抢去了周票房排行榜的冠军位置。 毫无疑问，这部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摄影机不要停》是一匹黑的不能再黑的黑马了。 30万制片成本，一周9274万票房，这样传奇般的数字，本身就充满了话题性，这也让媒体舆论一下子爆了，不要钱的宣传纷至沓来。 “首轮放映3家影院，连续72场场场爆满，这部30万的超低成本电影究竟有何魅力？” “光影网评分8.6，不是10分，就是1分，一部影迷评价两极分化的话题作品。” “《摄影机不要停》导演个人信息曝光，导演王盘年仅22岁！只需要再一天时间，他便将荣登夏国最年轻过亿票房导演宝座！” “《摄影机不要停》剧组前世今生大起底，一群年过半百默默无闻的曲艺演员如何初登大荧幕便创造奇迹？” …… 随着媒体们的报道，大众们对于《摄影机不要停》这部电影的前世今生了解得越来越多，一个又一个新的名字也进入了大家的脑海。 王盘，付家声，冉清音，李春梅，百乐门…… 不少潮流青年的朋友圈还真就开始刷屏了，随手一刷，都能看到今天又有某某某去看这部热议作品《摄影机不要停》了，这反过来又再带动越来越多的人进入电影院。 在光影网上，关于这部《摄影机不要停》的评价人数也是直线上升。 许多新观众涌入，有称赞的，骂的更是直线上升，有些人就表示“拍个电影制作艰难就叫有诚意了？矫情，什么行业不艰难？”，有些人直接刷“烂片烂片烂片……”复杂粘贴了十几行，有些人说“根本笑不出来，完全GET不到所谓的笑点在哪里，就只看到了长镜头有多烂”。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体现在电影评分上，那就是光影网上《摄影机不要停》的评分慢慢下降，等到7月13日第二周结束，《摄影机不要停》的评分暂时定在了8.1分上，一周下降了0.5个评分。 而在这第二周，《摄影机不要停》砍下了1.2亿票房，相比上周竟是神奇地逆势上扬了，王盘这个“夏国最年轻过亿票房导演”的宝座也是坐稳了。只是可惜的是，这周的票房排行榜冠军并不是《摄影机不要停》。 这周上映的大热新片《妖精》，总投资3亿，仅用周末三天狂砍4.7亿票房，碾压榜单，强势拿下本周票房排行榜冠军宝座。 暑期档真的开始了，但暑期档好像也提前结束了。 《妖精》用三天票房，破了夏国周末三日票房的纪录。 这个恐怖的开画成绩熄灭了所有想要问鼎暑期档的对手们的野心，不出意外的话，年度冠军、乃至于夏国迄今为止总票房第一，即将在一个月后诞生。 这也让媒体们更兴奋了。 一个是30万成本、已经砍下2亿票房的逆天黑马，一个是即将打破夏国票房纪录的新王者，一个诡道，一个王道，两大热点，竟然全都集中到了一起来了！ 一篇篇的报道都不用花脑子去想素材了，直接盯着这两部影片干就完事了！ 观众们也是看爽了，想看草根逆袭的看《摄影机不要停》的报道，想看王道碾压的看《妖精》的报道，感觉亲身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历史事件的诞生，各种评论八卦看得那叫一个爽。 ------------ 第五十八节：被钱淹没，不知所措 7月16日，周四，六点多 今晚是广庆三队公演的日子，顾清方吃过晚饭照例一路走来十方街道上的百乐门，只不过和以前有所不同的是，这场公演他已经提前买好了票，今天是直接带着票来的。 一路走到百乐门剧场附近，顾清方远远地就看到百乐门剧场附近满是人，嘈杂声远远地就听到了。 走更近一些，嘈杂声愈响，有在呼朋唤友的，有在高呼着收票的，有在拉人问事的，除了这些还算正常的观众外，现场更是有几位抱着照相机、拿着麦克风的媒体朋友。 这些就是顾清方为什么要提前买票的原因了。 《摄影机不要停》热映后，又被媒体一报道整个剧组的背景，广庆三队就火了。 现在广庆三队的票是一票难求，临开场的时候溢价10倍都有人收，茶座更是抢手，他要不早点买，再到现场根本就是屁都买不着了。 突然，人潮骚动起来，有些人朝着某个地方奔流过去，余下很多人则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清方知道怎么回事，那是广庆三队的大巴车来剧场了，有人去接车，既可以近距离接触，又可以混个签名合照什么的。 以往这些接车什么的，只在那些百乐门传统强队身上发生，结果现在广庆三队身上也发生了。 这是开场前，等到公演正式开始之后，也和往常不同了。 花篮不要钱一样地流水往上送，每个节目都是几十个花篮，《卖拐》和《我要反三俗》两个节目更是把剧场的花篮都掏空了。 《侠客行》也不差，虽然作为一个连载，对于新人来说不太友好，听得没头没尾的，但是王盘这个导演兼演员的魅力还是极大的。夏国最年轻过亿票房导演，又这么帅，也是吸引得花篮疯狂往上送。 整个公演看下来给顾清方就一个感受——果然还是要出圈啊。 …… “果然还是要出圈啊！” 这样的感叹同样发生在回生活中心大巴车上。 广庆三队公演完毕，回家的回家，回生活中心的回生活中心，此刻发出感叹的是方浩，这老光棍也住生活中心，现在他正坐在王盘身边。 “难怪每年都在赔，还每年都在拍呢。这一旦出了圈，果然就大不一样了。” 王盘乜了他一眼，“有人找你了？” 方浩回看他一眼，嘿嘿一笑：“嗯，有俩人找了，一个是拍电视剧，一个是拍电影。” 王盘没吭声，在预料之中。 《摄影机不要停》火了，带火了许多人，方浩在里面算是个男二左右的位置，戏份很重，会有人邀约也正常。 即使王盘自己，最近也收到了一些邀约，有找他拍电视剧的，有找他拍电影的，最离谱的是还有找他执导拍摄卫生巾广告并问他有没有兴趣代言的。 王盘很烦恼。 这意味着三队这些人的商业价值在迅速增长，而这些人的合同都是握在盘古文化手里的，都算是盘古文化的无形资产，再加上肉眼可见的恐怖票房，这简直太…… 唉！ 这是电影方面，在百乐门方面，广庆三队也和过去不同了。 三队凭借电影成功出圈，让三队的众人们一下镀了金，就像是那些出国转一圈就变成了“国际明星”回国高人一等的艺人一样，三队的众人现在在百乐门老粉丝的眼里也有点这个意思了，更有点“为国争光”的个人感情在里面，这让他们在百乐门老粉丝中的人气迅速增长。 三队的成员们，在掌百的房间关注人数疯狂增长，最高的是王盘，已经冲到了13万多，其次的是付家声，11万多，其他人也大抵在7万到11万之间。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三队的这些老哥哥老姐姐们，之前总在喊着“太难了”“学不会”，从不去弄掌百这些东西。现在一看媒体报道趋势，一看他们竟然成了“明星”了，再一听他们的掌百房间关注人数在飞速增长，于是一个个学的比狗都快，也不喊什么“太难了”“学不会”了。 一个下午的工夫，三队全体都学会了用掌百，开始在他们那些闲置了好几年的房间里冒泡，慢腾腾地用手写模式跟粉丝们热情互动。 “宝贝们，下午好。”“今天天气真好，早起去公园晨练了一会儿。”“朋友们你们好，我是吕光鑫。”…… 三队的粉丝涨这么快，跟他们终于不装死鱼开始互动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倒是王盘，看自己掌百房间人数涨这么快来气，都懒得再去掌百房间里互动了，结果他的房间关注数还是涨最快的。毕竟他是“夏国最年轻过亿票房导演”，又这么帅，是媒体重点采访报道的对象。 其实要光是掌百房间涨点人数，那也算了，可偏偏今年的总选已经开始了！ 大量的圈外人因为电影关注到百乐门、广庆三队，接触到了百乐门的粉丝圈子，然后百乐门的粉丝圈子又向这些圈外人安利了百乐门的很多东西，其中安利频率最高的，自然是就是已经开启的总选了。 不少圈外人都对这种新鲜的玩法很感兴趣，再一看，今年总选的速报（开启投票通道后七天发表的阶段性排名）已经发表了，而在速报中，《摄影机不要停》剧组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入选！ 在上面的全是一些听都没有听过的臭鱼烂虾，这能忍？ 不少新粉丝、圈外人瞬间就进入到了这个游戏中，圈外票力凶猛灌入，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把榜单来了个大洗牌。 昨天百乐门初报（开启投票通道后一月的阶段性排名）发表，原本在速报中全员没影的广庆三队，在初报中已经有王盘、付家声、李春梅、方浩、吕光鑫等共计十人入圈，闯入初报前64名，王盘更是在初报冲到了第二，付家声冲到了第八。 当然，这只是阶段性的排名，距离最终结果还很远，但是这么多人初报进圈，也已经是广庆三队从未有过之事了，也是百乐门的稳固生态迎来的一次冲击，让粉丝和员工们知道了为什么总部这些年来一直孜孜不倦地执着于“电影破圈”的概念。 确实，从《摄影机不要停》这个点就可以看出，一旦破圈，对整个百乐门的影响是巨大的。 而广庆三队的整体排名冲高，也意味着他们的总选收入极速增高，这都将变成盘古文化的资产。 王盘太痛苦了。 钱正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他被钱淹没，不知所措。 ------------ 第五十九节：日亏千万 《摄影机不要停》于7月26日全面下画，最终票房定格在了3.67亿。 它的总票房成绩在暑期档里不算突出，还不及《妖精》开画三日的票房高，但是一对比它30万的制片成本，利润率就高到吓人了。 按照常规分成来算，扣除掉各项税费、院线分账等等，这部电影可以拿到手的总利润在1.3亿左右。 其中，百乐门方面的渠道资源虽说是无偿的，但是在中期宣传中的一波宣传投入却是实打实的，将在其中分掉2000万左右，最终落入盘古文化口袋的收益将在1.1亿左右。 也就是说，算上20万的宣发成本，这部电影的盈利率在22000%。 不过这1.1亿也不是一下画就到位了，一般来说要走3到6个月才能到账，但不管怎么拖，这些钱都将在一年内入账。 这让王盘很忧愁。 他甚至想过自己是不是真适合当一名导演，在这行继续干下去，可是当他查阅了一下相关资料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去年《财富》公布全球明星年度收入排行榜，夏国第一是演而优则导的柳是岸，年收入2.6亿。 照这个速度，他要真干这行，必须得干成夏国第一，还得保证40年始终当红、年年收入第一，这才能赶得上自家的身家。而就算这一切不可能的条件他都满足了，到时候他也已经60多了……果然干这行不如回家继承家产。 可是这1.1亿砸进来，直接把他两年的指标都给完成了。 就算他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干，还得等上三年才能回家。更何况有体内的这个炸弹在，他也不可能三年屁都不干，所以归根结底，他还是得想办法赔钱。 王盘这几天就是苦思冥想，该怎么合理地赔钱。 电影原本是个赔钱的好项目，但是他被《摄影机不要停》赚怕了，想先缓缓，于是朝着其他地方想，结果还真被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借钱？” 303宿舍中，冉清音诧异地看着王盘，很是不解：“公司目前的收入已经足以支撑盘古文化和广庆三队运营了，也没有什么急需要用钱的地方，再说了，再过3个月那些款项也就都结过来了，这个时候借钱干什么？借钱还需要利息呢。” 王盘说：“谁说公司没有急需要用钱的地方了？拿我宿舍当办公室太不像话了，好歹我们也是有点名气的公司了，得换个正规点的办公场所，这就需要钱。还有，我打算成立个投资公司，投资点项目，这就更加需要钱了。” 冉清音迟疑了一下，说：“那也不差这3个月吧？” 王盘为这位没有觉悟的小同志痛心疾首，“时间就是金钱啊我的小同志！3个月时间，足够错过多少个好项目了，就因为心疼那点利息？我这是用时间换空间啊！” 冉清音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敬业地小声纠正道：“是用空间换时间吧？” “……随便，都一样，反正就是借钱。” 王盘不拘小节，“我跟程总商量了一下，他是有意思，也跟上面说了一下，但是百乐门一下子也拿不出8000万来，所以我就想让你回家跟你家里人说一下。你放心，绝对不是靠你的关系，咱们就是正常的企业间借款，利息就按业界最高来，千万别客气，绝对不让你家里吃亏，让你爸放心。” 王盘最近跟朱丹阳打电话聊家常的时候，朱丹阳总喜欢说这个女孩子的事，所以他也知道了冉清音家里的背景。 简单来说，她家是卖马桶的，说高端点叫卫浴，立安卫浴，夏国知名品牌，家里几十亿资产还是有的。至于会不会像王盘家一样还有各种隐形产业，朱丹阳就没说了。 冉清音看王盘一副确实很缺钱的样子，于是也就答应了下来，“……好吧。” 这事没两天就有了回应。 立安卫浴在审核了盘古文化相关资产和收入情况后，同意质押借款8000万，用一家叫“金飞铜管”的公司来操作。借款为期一年，利息按15%计算，比2015年LPR的4倍少一点。整个借款流程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全部办完，第一笔款项4000万也顺利打入了盘古文化的公司账户。 王盘对此非常满意。 他屁都没干，只是在时间上挪了一下资金，就亏了1200万，怎么能不满意？ 久经失败的他，总算是成功了一次！ 这高兴得他当晚又在聚美轩包场庆祝。 聚美轩是生活中心附近的一家餐馆，味道很不错，王盘带队大吃大喝的时候，好几次都把场子定在了这里。 聚美轩的庞老板跟这队老顾客也熟了，现在这些人又是出了一把小名，连他也听说了，所以专门过来敬了大家一杯酒，还豪气地表示今天他请客，让大家吃好喝好，就算是给他面子了。 王盘说这可不行。 “庞老板，你是做生意的，我们哪能让你做赔本买卖！” 他现在最烦别人不让他花钱，不让他花钱出来吃什么饭？ 谢绝了庞老板的好意后，王盘看着面前这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的庞老板，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了一个主意来，当即就说道：“当然了，赔本买卖不能做，正常买卖还是要做的。庞老板，你也知道，我们也是经常来的，主要是你这里的菜做得不错，我们大家都喜欢，所以呢，我就有了一个主意。”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食堂！” 王盘一看庞老板，赶紧补充：“庞老板你别慌，不是让你卖店，也不是说让你不做其他人生意。其他人生意你照做，就是长期留一个大包厢给我们，只要是我们这些个人来了，随便点随便吃，都我来买单！” “咱们来简单算一下这笔账啊，小冉！” 王盘转身一叫，“我们在这里的消费情况是怎么样的，你有印象吗？” 冉清音竟然还真有印象：“每次基本都在2500到3000。” 庞老板见不是让他卖店，松了一口气，赶紧喊人查了账，给出了一个准确的平均数字——2863.2元。 王盘开始算账：“就按3000算，就我们这17个人……每人每顿就算200吧，一顿3400，一天按三餐算，那就算一万，一年就是365万。当然了，要是这里变成了免费食堂，也不排除有些人会乱点、多点。” 众人听到王盘竟然要把这里变成公费食堂，都安静了下来，再一听到王盘这话，纷纷出声：“小王导演，我们哪是这么没素质的人？”“就是，我们大家现在好歹也都是名人了，哪能干出这种事来？”“小王导演你知道我的，从来都是光盘。”…… 庞老板也赔笑：“这不会，这不会，各位都是有身份的人。” 王盘一挥手，“有备无患嘛，这部分也得算个超额……就算100万吧，去个零头，添个彩头，460万一年，怎么样？不为难吧？” 心下却有些不满：吃饭实在不是个好招，就这么吃，一年也才460万，还不及他挪一下资金赔得多。 “……不为难，绝对不为难！” 庞老板笑得更像一尊弥勒佛了。 他心里也算了一笔账，光是包年的这笔钱就大大有得赚了，更别提这些人都是名人了，名人效应之下还会吸引不少新的顾客来，更是一笔收入，这笔买卖绝对是有赚没赔！ “王总，你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绝对是实至名归，我老庞服了，我敬你一杯！” 庞老板直接倒了一杯白的一饮而尽，大家齐声叫好。 “我也敬大家一杯！” 然后他又是一杯，众人又是一声好，接着便纷纷夸起了王盘来：“小王导演，我也敬你一杯！”“小王导演，我老吕这辈子没怎么服过人，但是你！真的是没的说！”“确实没的说，这两天还有人来挖我，我直接让他们滚蛋！”…… 席间气氛一片火热，三队凝聚力瞬间达到了巅峰，队魂熊熊燃烧，足以把百乐门团内那些打着“队魂”招牌的队伍自惭形秽。 庞老板也不走了，直接让人加了张椅子过来，跟大家伙儿们称兄道弟打成一片，顺便也没忘让经理进来给大家拍了几张合照，打算挂外边去。 这群人中，最开心的就要数王盘了。 一天赔了1660万，他终于在漫长的黑暗中看到了曙光！ ------------ 第六十节：精兵强将 刚烧完1660万，王盘第二天又开始接着烧了。 他先照例召开了三队的日常会议，在会议上宣布自己将卸任三队总导演，该职务内容重新交还给谢君竹。 做三队公演的总导演又浪费时间，又亏不了什么钱，他早不想干了。 “从今天起，三队在百乐门业务方面的一概事务都将由小谢队长重新管理！” 接着，王盘又宣布盘古文化将投入500万用于三队的队伍建设，名目晚上也想好了。 “大家现在大小也算个腕儿了，不是以前了，门面得支棱起来。一人来一个经纪人，再配一助理！” 此话一出，群情欢腾。 按百乐门的规矩，以往那得是总选前三才有私人经纪人，就算是第四名都得跟别人共用经纪人，王总这是直接把总选前三的待遇给每个人都砸下来了。 王盘见状很满意。 谢君竹皱了下眉。 她不想打扰王盘的兴致，但是她现在又重新挑起了三队的胆子来，而且因为三队外包的关系，她现在肩上的责任比以前更大了，所以她最终还是敬职地开口了：“王总，我觉得一人一个助理，问题不大，但是经纪人就没必要一人一个了吧？目前三队的情况，我认为其中个别几位可以配一个专门的经纪人，但是大部分的成员，一个经纪人带两到三个我认为是一个合理的配置。” 她虽然也是今天才突然知道自己重掌三队大权，但是三队的建设她一直都是放在心上、每日关注并且思考的，所以才能立刻说出这些来。 王盘却说：“小谢队长，你要用长远的眼光去看待问题。你要相信，三队的发展远比你想象得快，我们不能等到下雨了才去补屋顶，得未雨绸缪啊！这事就这么定了，不用再议。” 说完，他无意间看到丁用丁老爷子，一拍脑袋，补充道：“这个……再给丁老爷子配一护士！” 当然，请这么些个人也用不了500万，不过有个名目就行让他砸钱就行，其他的爱咋花咋花，他懒得管了，谢君竹就算是全自己吞了……那就最好！ 三队这边搞定后，他又领着他小蜜……啊不，是他的会计冉清音看楼去了。 他都跟冉清音说过要搬公司了，这写字楼自然是得租起来了。 最终，他在白上区伟业大厦12楼租了个1000平的楼面，6块/平/天，一个月就是18万，押二付三，一下子又去了90万。另有物业费18/平/月，也就是9000，不过这钱是一个月交一次，所以就先不算。 楼租了后又是一堆杂七八拉的事，首先是找装修队，把这1000平劈成两半，一边500，分挂两块牌子，一块盘古文化，一块三才投资，然后装修起来。期间，他又去找人跑开公司的事，又招员工，一通忙活，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 孟兆伟是一名应届毕业生，22岁，男，毕业于广庆医药大学，公共事业管理专业。 临近毕业，孟兆伟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坑爹的专业，因为这个专业唯一的出路就是当领导，但谁让你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应届毕业生当领导？ 所以他已经离开学校一个多月了，每天奔波在投简历、面试的路上，却还是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 今天他又来了东门人才市场，想碰碰运气，但是转一圈下来还是没个好收获。当然，真要找工作的话还是有的，售货员、卖保险、电话客服等工作都对他表示了兴趣，但是他又看不上这些工作。 实在不行，也就只能先骑驴找马了。 孟兆伟又转了一圈后，这样想到。 正当他咬紧牙关，打算回去一家保险公司那边的时候，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一听，是一家叫盘古文化的公司打来叫他去面试的，就今天下午。 “好，我一定准时到！” 孟兆伟挂了电话就顺着对方给的地址找过去了，一路上也想起了这家公司的事。 这是他在网上投的一份简历，对方招管培生，要求大专以上，会用电脑，会打字，身体健康，愿意学习…… 孟兆伟觉得这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自己全符合，最重要的是对方提供的薪资是6000每月，双休，五险一金全交，还包吃住！ 对于孟兆伟这样的应届毕业生来说，这是非常理想的薪资待遇了，要求又这么符合，所以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投了简历，没想到竟然还真收到了面试通知！ 他又是兴奋又是忐忑，午饭都没吃就直接过去了，到的时候一点半，比对方约定的两点还早了半个小时。 这公司规模还行，门口挂着盘古文化的牌子，装修得也挺精致的。大门一进去就是前台，里面坐着个前台小姐…… 呃，前台大妈。 这位女士至少四十岁以上，体重至少160斤以上，非常稳重，而在她后面的墙上，还一左一右雕着“稳重”二字，应该是这家公司的企业文化。 大妈普通话还是不错的，看孟兆伟来了，一问是来面试的，就让他先一旁坐着等。等了大概十来分钟后，就又有个打扮得像是保洁的大妈来带他去面试了。 面试没有去找人力，竟然是在总裁办公室里进行的，一进去后，孟兆伟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那人，更是一愣。 这人他认识，七月很火的那部电影，这人就是其中的演员，还是导演！叫……对，叫王盘！ “坐。” 还好孟兆伟还记得自己是来面试的，没有失态。 他坐下来跟王盘聊了一会儿，王盘说的都是一些寻常的话题，比如说问他平时喜不喜欢看电影，喜不喜欢听歌什么的。 孟兆伟答得心不在焉。 他之前还担心这公司写了6000一个月，到时候就没这么多了，这种套路网上很多。不过现在既然看到这家公司竟然是王盘这个明星开的，那么多半是靠谱的，该担心的是怎样应对面试，也不知道他会问些什么…… “恭喜你，通过面试。薪资待遇也就是我们网上写的那样了，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过来上班了。” 孟兆伟正想着，被王盘这话说得一愣，傻愣愣地看着王盘。 王盘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他这就……通过面试了？ 就这样，孟兆伟稀里糊涂地成为了盘古文化的一名管培生，第二天就正式上岗了。 等到他正式工作第三天的时候，已经把这家公司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 这家公司目前大概有十几名员工，老总是王盘，CFO是冉清音，也就是那部《摄影机不要停》的女主角——没想到这位女主角的主业竟然是干财务，孟兆伟之前还以为这是个专业演员呢。 另外公司里还有个管人力的，除此之外，就是包括孟兆伟在内的4名管培生，以及6名保洁，2名前台。 孟兆伟也不知道这家公司为什么要招这么多保洁，听说王总的意思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听着好像有点道理，但仔细一想好像又没个卵球道理。 还有，2名前台为什么都是重量级的大妈？就因为公司的企业文化是稳重？ 另外，4名管培生中，孟兆伟除了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外，其他那3个都是啥啊？两个大专的，一个野鸡大学的，竟然也有脸拿6000一个月！也不知道王总是怎么把他们招进来的！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反正孟兆伟觉得这公司处处与众不同。 不过这份工作还是非常好的。 孟兆伟每天的工作，就是上班打卡，往电脑前一坐，然后随便爱干啥干啥，打游戏也没人管。 不得不说，上班打游戏就是爽，公司的电脑配置也高。 孟兆伟懂点电脑，看了下配置，估摸着一台主机没有一万五拿不下来。这么好的电脑，打起游戏来那叫一个爽，打累了就看会儿电影电视剧什么的放松放松。 等到中午的时候，公司管饭，统一盒饭，三荤四素一汤一果，不仅种类多，味道更是非常好。 五点准时下班锁门，所以晚饭就不包了，发餐补，按工作日算，一人一天50的晚餐补助。早饭也不包，同样发餐补，按工作日算，一人一天30早餐补助。 下班后，孟兆伟一般在外面吃个晚饭，然后就回公司宿舍。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在温江花园，距离伟业大厦走路十来分钟。 房子精装修，液晶电视、冰箱、洗衣机、热水器、网络等一应俱全，沙发、衣柜、床等自然也是有的，完全就是酒店式公寓的架势，直接拎包入住。 房租、宿舍的水电煤全部公司出，打扫也不用担心，每周阿姨会来打扫两次，同样不要自己出钱。 现在这间宿舍是孟兆伟和一名管培生住，一人一间卧室，另外两名管培生住对门，孟兆伟去看过，和这里差不多的格局装修。 ------------ 第六十一节：优质项目 孟兆伟对于自己在盘古文化的工作非常满意，不过有的时候他也会不安，毕竟什么事都不干就有这么好的薪资待遇有那么点诡异。 他也向管人力的史明透露过这个想法，但是据史明说，大老板的意思是他们这几个管培生刚入职，对行业和公司还不熟悉，等到他们熟悉并展现了相应的能力后，自然会有正式的工作交给他们去做的，现阶段就是学习。 孟兆伟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继续快乐地吃喝玩乐，内心中盼着这个“学习阶段”越长越好。 巧了，王盘也是这么想的。这位大老板甚至都懒得再来管盘古文化的这档子事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三才投资。 三才投资就是盘古文化隔壁的那家公司，各项执照都办下来了，基本构架也搭建了起来，目前首要任务就是找一个合适的投资项目，正式开始第一项业务。 为此，王盘又找到了一家光石资本。 光石资本是一家FA机构，致力于为夏国经济创业者、投资者提供金融服务。简单来说，就是一家中介机构，一手找需要资金的创业项目，一手找投资人，帮助他们达成交易，从中赚取服务费。 王盘就是让他们为自己找项目的，这也是他亏钱大计中重要的一环，而目前，他还真从中找到了一个感兴趣的项目。 这个项目的创业者名叫张沐川，相关资料他都已经了解过了，甚是满意，约定了对方在今天见面。 …… 亢龙大道上，车水马龙，张沐川坐在一辆轿车的后排。 光石资本的张琼坐在他旁边，正对他说着话：“……别一上来就说你的那些目标，也别说代码什么的，投资人需要的是一个具体的项目，一个切实可行的盈利目标——至少要让他们觉得，这是一个切实可行的盈利项目，是能够得到回报的。” 张沐川闷声不响。 这是一个30左右的男子，其貌不扬，戴着一副眼镜，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理工男。 他耳边听着张琼的唠叨，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是他的第五次创业了，前四次皆以失败告终。虽然前面的四次创业没赚到什么钱，但是在一次次的失败中他累积了许多经验和技术，最重要的是他感觉抓住了时代的脉搏，所以果断开始了这第五次创业。 对于这次创业他是充满了信心的，赌上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所有积蓄，拉了一个十几人的团队，做出了第一个产品，一款主打社区的即时通讯类APP“同好”，结果“同好”上线之后，市场反向很是惨淡。 张沐川在坚持了一阵子后眼见这样不是办法，又开始了第二个项目的研发，但是他自己的钱烧得差不多了，项目要进行，急需新资金的注入。 为此，他先是把自己这些年累积的一点人脉先找了一遍，但是谈了一圈后没人愿意投资。 然后他又找到了光石资本，对方帮他牵了一些投资人，但是也全部都没有成功。 到目前为止，他前后总共已经见过57个投资人了，今天这是第58个。 “……你这个项目的目标领域还是太大了，现在天使轮的投资人更倾向于细分行业的，细分行业意味着竞争不那么激烈，机会大。” 张琼掰着手指头给他数：“特色、技术、团队加细分行业，这是我跟你说过的。虽然你们的产品定了，但是你可以改战略目标，别想一步登上月球，可以先把自己阉割进入了一个细分行业，对于投资人来说更加靠谱。” 张沐川还是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他在迷茫。 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创业，所谓的“时代脉搏”，也只不过是他的自以为。 第一款产品的失败，连续这么多位投资人的一一否定，把张沐川的信心一点一点击溃……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净月会馆。 两人下了车，走了进去，由服务员领着来到漱石轩，王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张琼满脸堆笑迎了上去，“真不好意思，让王总久等了。”但事实上他们也没有迟到，只是王盘早到了。 “我来给你们两位介绍下，这位就是数动科技的张沐川张总，这位是三才投资的王盘王总……” 三人一番介绍和寒暄，这才坐下。 因为张琼之前已经介绍过了，所以张沐川对于这位天使投资人竟然是一位电影明星并不意外。 他也不善言辞，在聊了两句进入到正题后，他就拿出了商业计划书向王盘说起了他的这个项目来：“……我们公司的核心发展优势是在数据的搜集与分发上，有一套自己的算法，拥有多项专利。相较于现有的公司，我们的算法可以让你更容易接收到你想要获得的信息，这一点在我们的‘同好’APP中就有……” 他说到擅长领域的东西口舌还是颇为便利的。 张琼此时却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让张沐川的嘴适时闭上了，紧接着张琼一笑，接过话题：“我看我们还是谈谈眼下的这个项……” 王盘却是手一挥，否决了张琼的提议，“不急，所谓失败是成功之母，我对于这个‘同好’APP还是很感兴趣的。张总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继续谈谈。” 张沐川想了下，还真就说了下去：“那好。我们对于‘同好’这款APP还是给予了很大期望的，因为它与现下的诸多即时通讯类APP不同。根据我们的算法支持，用户可以在上面更容易找到和自己志同道合的新朋友，比如说你喜欢养猫，我们就会向你多推荐同样喜欢养猫的新朋友，而不是爱运动的……” 王盘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张沐川说到的这个APP的失败的部分。 “听起来不错，那怎么失败了呢？” “……腾创在即时通讯这一块的市场占有率太高，已经形成事实上的垄断，我认为这是我们失败最主要的原因。” 讲完上一个产品，张沐川又讲下一个产品，也就是他们团队需要钱来做的这个项目。 “这是一款综合新闻类APP，核心优势同样是我们的算法……” 王盘一听到这嘴角就露出了笑容，更坚定了自己投资这个团队的决心。 这家公司牛啊，身为一个初创团队，先在即时通讯上直接对撞腾创，死了，还不接受教训，又去做新闻。 现在新闻类APP领域，老牌的腾创、凤凰、易网、支点四大门户几乎占领了新闻类市场绝大部分的份额，完全是瓜分垄断了，和即时通讯类的市场垄断窘境几乎一致。 张沐川要做新闻类APP，这不还一样是个死？ 更何况张沐川的本事不止于此。 这人之前就有过四次创业，全部失败，战绩辉煌，历史可靠。 这人在今天之前，见了五十多个投资人，没一个愿意投的——王盘不懂投资，那么多投资人全都不懂吗？ 他们全都觉得这项目不行，那这项目就是真不行！ 再加上张沐川眼下说的这些，种种结合在一起，都让王盘越看越是满意。 这是一个注定要赔钱的主儿啊！ “这个项目，我投了！” ------------ 第六十二节：英雄惜英雄 张沐川和张琼都愣了。 张沐川愣了一会儿之后，还说：“王总，我们还有很多东西都没谈呢……” 张琼直接抢过话来，笑道：“看来王总对张总的这个项目确实挺感兴趣的，那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可以正式进入到具体的投资问题上了。事实上王总对于数动科技已经看过详细的资料了，相信心中对此也有一个自己的心理评估价位。” 王盘点头，“没错。我很看好张总的创意、团队，尤其是张总个人的价值，我认为数动科技就是未来的独角兽！” “独角兽”在投资界中，一般指成立不超过10年，价值超过10亿美元的公司。在一家独角兽公司成长起来以前，对其进行的投资人都赚翻了，财富呈几何倍数的增长，所以一位投资人最想做的，就是在茫茫大海般的创业项目中，找到那一个有可能会成为独角兽的项目。 张沐川张大了嘴，万万没想到王盘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王盘又抖了抖手上的资料，“张总，我看你这上面说，希望得到500万的资金？我觉得这个数字不行。” 张沐川又是一怔。 这位王总刚才不是还说他们是未来的独角兽吗？原来先说个好话，方便下面压价啊？ 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张沐川见了这么多位投资人，心气儿已经被打磨得差不多了，现在有人愿意投资就行。实在不行，再少一点，三四百万都是能谈的，省着点也能用了…… “太少。” 王盘的话打断了张沐川的思绪。 太少？什么意思？ 张沐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王盘解答了他的疑惑：“我打算多投点……” 王盘一边说，一边琢磨着怎么投才合适。 明摆着送钱是不行的，不管是对外队内，都得有个看起来合理的方案。 “……这样吧，我出2000万。张总你不是想要出售15%的股份作价500万吗？那我出2000万，你卖60%的股份给我就行了。不，要不我还是出2500万吧，你卖我75%的股份。” 张琼和张沐川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琼陪着小心开口：“王总，账不是这么算的。咱们这是天使轮，正常来说最多就出售25%的股份，再卖多了，不管是对于创业者还是投资者都是不好的，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王盘还真是不懂，问道：“为何？” 张琼说：“举个真实的案例，曾经有一个互联网团队在天使投资中获得了100万投资，占股51%，创始团队拿49%。当项目发布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好，从领域、技术、团队到客户等等，全都不错，很多投资者这时都表现出了兴趣，可是当创始团队真正去接触的时候，没一家谈成的，因为天使投资占了51%。说句难听点的，这种情况下，谁投谁XX。” “当这种情况发生了，融资就会进行不下去，项目缺少资金推动，团队就输了，你作为投资人也血亏。所以做天使投资，一般都是不超过25的，30就到顶了，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王盘别的没仔细听，就注意到一条，“作为投资人也血亏”！ 他要的就是血亏！ “确实，你说的是个问题。” 王盘连连点头，开动脑筋，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但是你说……有没有这样一个情况呢？” “不多分股份，怕的是后续融资的时候没人敢进场，项目进行不下去，我们双输……但如果后续融资我全包了呢？” 王盘逐渐厘清了思路，语速也越来越快：“项目后续要资金，别再去外面找人，直接找我就行，全都我来出！那这样的话，也不用怕现在给股份太多后续没人进场了呀！” 好家伙，这光石资本的张经理是个好人啊，不光让他现在赔钱，连他以后赔钱的路子都帮他想好了，走可持续发展道路。 这过半股份他拿定了，以后谁也别想进场，谁也别来跟他抢这个赔钱无底洞！ 张琼一时语塞：“呃……说是这么说……”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种子轮、天使轮、ABC轮，那全是穷B要去想的事情，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去烧，全部跳过也没事。 但这哪是做投资啊？跟自己做公司一样了，还是无限砸钱的那种，风险大到离谱，但凡脑子没有被门夹过100次以上，想不出这个主意来。 王盘又问张沐川：“张总，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当然了，张经理说的也有道理，拿出太多股份是有风险激增的危险的，所以我愿意为此支付相应的溢价……4500万，60%的股份，我认为这个溢价还是比较合理的，张总你觉得呢？” 张沐川脑子嗡嗡的。 他万万没想到，今天来谈项目会谈成这样，人都听傻了，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在说真说假。 他就是来要500万的投资而已，怎么一转眼变成5000万了？ 之前他还在为苦苦找不到投资而沮丧绝望，一转眼却是有十倍投资送到他面前来，人生大起大落实在太刺激了…… 张琼也没见过这种投资人，这都已经不是天使了，是上帝啊。 懵逼之下，她无意识地说道：“那你这还不如直接收购数动科技了。” 王盘摇头，“我要数动科技干什么？我看中的是张总这个人，还有他的团队，这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 没有张沐川坐镇，他哪能放心？必须得有张沐川这个屡战屡败的大将在，数动科技才能赔钱，才有价值！要是换个人来，不小心赚钱了怎么办？赔得少了他都不能接受，必须得要张沐川这种喜欢作大死，往死里赔钱失败的主儿！ “咱们就按AB股来，公司的控制权还是牢牢掌控在张总你手里的，这点张总你放心。” 所谓AB股，就是同股不同权。A股对外发行，1票就是1票投票权，管理层持有B股，一票有N票投票权。这样就算管理层的股票相对少，但是一换算之后投票权还是绝对优势，能够牢牢把公司控制在手里，不至于发生公司创始人被扫地出门这种囧事，而A股持有者则是在利润分配等方面占有优势。 AB股的架构，在许多高科技公司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 “……可是，公司现在的发展也用不到这么多钱啊。” 张沐川懵了半天，总算是回过了神来。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4500万，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都有卖公司的想法了，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这个想法就过去了。 王盘说：“钱哪还能有嫌多的？张总你不是想做新闻APP，碰四大门户吗？这要打起来几千万哪够。对了，张总你不是说咱们公司的核心优势是算法吗？那不管是即时通讯还是新闻APP，都只不过是个壳而已，咱们可以再多搞点其他东西出来啊，比如说视频APP啊，小说APP啊，只要现在有的壳，咱们都能去套嘛！这些都也是需要钱啊。” 王盘就盼着这个张沐川各种套壳去碰，最好把互联网的那些传统大佬全都碰一遍，那不管自己以后砸多少钱下来全是血亏。 这就是一本万亏的绝世好买卖啊！ “还有，咱们是要做大事的，要放眼国际，有国际化视野！要我说直接就再开个国际分部，打入国际市场！” 张琼微笑地听着，越听越离谱。 多少大公司在国内已经发展到顶了，苦苦想走国际化都不可得，你倒好，第一个项目失败了，第二个项目还没影子，直接就要走国际化了，坐火箭也没这个速度啊！ 张沐川却是眼睛一亮，感觉遇到了知音，颇为激动：“没错，国际化才是未来发展的方向！” 王盘哽了一下，紧接着双眼里的光更盛了。 这个张沐川真他妈是个绝世人才啊！自己就随口说个国际化，还想着该怎么忽悠他真同意呢，结果都不用自己说，他竟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对张沐川更有信心了。 “英雄所见略同啊，张总！” 王盘深情地看着张沐川，伸出手去，紧紧拉住对方的手，仿佛刘备遇到诸葛亮，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有这样一位绝世之才在，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心安。 他以后有多少钱都不用愁没地方赔了。 ------------ 第六十三节：老套的电影 王总和张总英雄惜英雄，就如美女遇英雄，豺狼遇虎豹，没几天工夫，投资就最终确定了下来。 三才投资将投资4000万进入数动科技，获得52%股份，张沐川带领的创始团队保留48%股份，采取AB股架构，保留控制权，三才投资的4000万资金将分成三个阶段分批注入。 这件事彻底谈妥签订合同之后，王盘抽身而出，神清气爽地开始思索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嗯，手头还有千把来万的资金。等到影院的分账落实下来，扣除要还给立安卫浴的1200万利息，那也有1800万左右，加一加差不多3000万，这3000万也要想个办法花出去。 对此，王盘在这阵子的修身养性中已经有了打算。 他这个打算还是从百乐门身上学到的：百乐门拍一部电影赔一部，屡战屡败却决不投降，最终等到了《摄影机不要停》的出现。 这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精神深深地打动了王盘，也做了一个好榜样，所以他决定，不因为一时的失利而退缩，他要继续拍电影。 一边投资一边拍电影，这也正符合了“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投资准则，不过人家是怕全亏了，他是怕全赚了。 电影是要拍了，但也不能就这么拍。 事实证明他之前的思路不行，接下来的电影怎么拍，也是要重新思考的，前面的经验教训更要总结，以免重蹈覆辙。 “到底是为什么失败了呢……” 王盘坐在盘古文化的总裁办公室里喃喃自语，然后拿起笔来，在一张空白的纸上总结起了经验教训，最后，他在自己写下的一个词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架构。 《摄影机不要停》的架构太突破常规、太新颖了，而独特，往往就代表着竞争力。 然后他盯着纸张看了一会儿，又在一个词上画了个圈。 喜剧。 虽然他一开始打算拍的是一部恐怖惊悚的丧尸片，可是拍着拍着，就拍歪了。从人们对于《摄影机不要停》的定义上，它已经变成了一部喜剧片，而在电影市场中，喜剧正是一种非常容易以小博大的经典类型。 王盘一个个的总结经验教训，总结到最后，他悟了。 他太执着于拍摄一部非要烂的电影了，太走极端。俗话说否极泰来，这烂到极致，一小心就转而生优了。 那些真正失败的影片是怎样的？看看百乐门就知道了，它在这方面是个最好的老师。 王盘找出百乐门的影库，又搜索了历年相关新闻，发现了百乐门摆烂的终极奥义，那就是没有特色——说好听点叫“稳”。 市场上男闺蜜类型的爱情片引爆票房市场了，他们就紧跟着也写个男闺蜜类型的剧本出来，剧情主题流程都差不多，然后组个正常的剧组，找百乐门成员出演，直接开拍，扑街； 市场上喜剧公路片爆了，他们也紧跟着写个喜剧公路片的剧本，剧情主题流程尽量紧靠，然后组个正常的剧组，找百乐门成员出演，开拍，扑街； 眼看着每次跟风都扑成屎，他们也不跟了，随便找个什么类型，找几部该类型的经典影片，这部抄一点，那部借鉴一下，就攒出个主题剧情流程似曾相似的剧本来，然后组个正常的剧组，找百乐门成员出演，开拍，还是扑街…… “啪！” 王盘猛地一拍桌子，彻底悟了。 真正的烂，不是烂到极致，而是老套、毫无特色，泯然于众人！ 他这思路一下子就开阔了，想要赔，照抄百乐门的影视经历就成了。 首先，先选影片类型。 百乐门跟风类型不行，不跟风类型也不行，所以类型并不用太纠结，选个不容易出成绩的就行。 嗯，恐怖片不错，查了一下，夏国恐怖片历史票房最高也才4.2亿，其他类型最高票房纪录动辄都是超10亿的，选恐怖片容易出成绩。 其次，要写一个毫无特色的老套故事。 王盘开始大量地查阅起恐怖片来，并进行总结，最后发现，恐怖片最多的套路就是“鬼屋类型”。 所谓鬼屋类型，就是在一个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地方设置一个密闭空间，通常是一个大房子，然后把主角团一伙人用各种理由弄进房子。接着，就出各种鬼怪来制造恐怖，最终主角团获胜，影片结束。 100部恐怖片中，至少有60部是这种类型，主体流程一模一样，都写烂了，绝对的老套，绝对的毫无特色。 王盘满意地连连点头。 这下好了，60%的恐怖片都这么拍，大家剧情都差不多，凭什么别人都不行，我要能成功？没道理。所以这次，自己一定能顺利拍赔！ 王总充满信心，这就直接开写剧本大纲设定——应该说，是直接照着抄。 他发现很多鬼屋类型恐怖片都喜欢写小孩，特别是小女孩，应该是小孩比较容易被吓到的缘故，女孩阴气重，更容易被吓到。那他也写小孩，多写点，直接写5个，全女孩，够老套。 有了孩子，爸妈自然是必不可少，另外还要有专门打鬼的，这在鬼屋类型恐怖片中也是必不可少，那他也写。 在许多鬼屋类型恐怖片中，打鬼团队通常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还能穿插点爱情元素，那他也这么写，就写一男一女，一步到位写成夫妻，也别磨磨唧唧了。 很多鬼屋类型恐怖片都有个密室，营造恐怖氛围，那他也写个地下室。 狗能看到鬼，晚上梦游，灯泡必坏，阴阳眼，等等等等，只要是恐怖片中老套的东西，全写上…… 王盘遵循怎么老套怎么来的原则，删删改改写了几天，最终写出了这个本子来。 故事是这样的：张乐民跟老婆方怡在大城市生活打拼多年，连个厕所都买不起，一怒之下在乡下买了个豪华的大房子，带着5个女儿搬了进去。 搬进去之后，先是家里的狗不肯进屋，死了，然后是老三晚上睡觉被人拽脚，老四晚上梦游…… 一系列的灵异事件下，一家人吓得不轻，找来了民间颇有名气的捉鬼大师林氏夫妻来捉鬼，却不料林氏夫妻也不会捉鬼，只能帮他们向道教申请大师来捉鬼，可是道教的大师说要有证据才能出手，以免白跑一趟，浪费道力。 林氏夫妻没办法，只好回去，又找了负责这里的警察一起帮忙，一行人蹲守两天，期间又经历一系列闹鬼，总算拍到了证据，又去道教申请大师来捉鬼。 道教负责人看证据是有了，可是一查又不乐意了：全国道教系统档案库里，就没这一家子上香的纪录，一分香油钱都没给道教上贡过！这一家子平时不上香，一遇到事就想起来求救了？ 当然了，道家慈悲，不可能见死不救。号先挂着了，回家等电话吧。 林氏夫妻只能回去等电话，但是道教电话还没来，鬼先来了。 恶鬼发动了最后总攻，又是老套的鬼附身什么的，眼见一家子要完，林氏夫妻只能赶鸭子上架，最后靠着众人的配合加上伟大的母爱，成功降服恶鬼，大团圆结局。 王盘写完这个老套的本子，很是满意，又写了个老套的名字《招魂》，这就打算开拍了。 ------------ 第六十四节：退执导筒 王盘建组的第一步，就是在生活中心的排练室里找到了谢君竹，拉着她坐下，把这件事跟她简单地说了下。 “新电影？” 谢君竹诧异地向他看了过来。 王盘点头，道：“嗯，新电影。你在《摄影机》里干得挺不错的，让我很省心，所以这次我还是决定用你来当制片人。” 谢君竹有点惊喜，又有点犹豫：“但是现在你又不管三队这档子事了，我要忙这边。还有，总选也在进行中，这比起平时来更加忙了……” 王盘要拍新电影，这绝对是个好消息，可是谢君竹也不是自由人，身上还扛着别的事呢。 王盘说：“三队也没啥事，都是老成员了，也都是这些老节目，哪还用得着忙？总选那就更别说了，都是粉丝自己在投票，你这边忙活半天还不如人家应援会搞个活动弄得票多呢。再说了，拍《摄影机》的时候，咱们俩不也是两头跑嘛？完全忙的过来……” 谢君竹原本就有意向，又被王盘逐条分析说了一通，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见谢君竹答应了，王盘就把她拉下了楼，去了303宿舍。 王盘现在已经不住这边了。 他用公司的名义在白上区的盛景豪庭租了个精装修的房子，搬那里住去了。不过生活中心的303宿舍还没被收回，如今还是他在用，平常要是在生活中心里面想谈点事什么的，都可以来这里，比起排练室更隐秘，也更方便。 王盘让谢君竹坐到了书桌前，把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 “那你先看看这个剧本吧。” 他自己则到床上玩起了手机。 玩了一阵后，谢君竹这个剧本很快也就浏览完毕了。 她转过头来，微微皱着眉头，“这个剧本的卖点在哪里？” 《摄影机不要停》当初虽然看着不太靠谱，但至少有个“一镜到底”的噱头卖点，但是眼下这个叫做《招魂》的剧本她看不到什么卖点。 “随便找两个鬼屋类型的恐怖片，其中至少有一部就是类似的本子吧？” 对于谢君竹的这个问题，王盘答道：“经典。” “为什么这种故事拍的人这么多？当然是因为经典了。招不怕老，经典就意味着市场爱吃这套。” 王盘说到这里，还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个本子呢，你不就是最喜欢经典的吗？” 谢君竹给他的印象确实是这样的：在剧场公演上，她喜欢讲究硬实力，按部就班做好公演，在对外拓展上，她又推崇百乐门的那套王道打法，写个靠谱的本子，组个靠谱的剧组，拍个靠谱的电影。 谢君竹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王盘逐渐带偏了。 她尝试用自己以前的目光角度重新去审视了一下这个本子……呃，好像确实还行，是挺经典的，稳扎稳打，很稳。 “……再想了想，好像确实也还行。” “既然OK，那我们来研讨一下剧组的建设吧。这个项目我暂时的打算是在制作上投1500万，分批次投入，你先说说看你看完剧本后，对于剧组建设存在的一些想法吧。” 1500万？虽然不说有多大，但也不算少了，特别是对于一部恐怖片而言。 谢君竹这样想着，然后说道：“嗯……导演和演员这块，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还是王导你来导，能挑的演员尽量从三队里面出……当然，这是从我的角度出发。” 她说到这里，才想起来王盘不仅是三队的人，更是盘古文化的老总。 盘古文化和三队目前来看似乎是一体的，但终究是两个利益集团，所以她又补充道：“如果王总你觉得外面的演员更合适，那我也接受，只是在同水平下，我认为三队的演员应该有优先权。” 王盘点头，“就照你说的，能用的尽量都从三队出。” 谢君竹想了下，又说道：“导演组的话，马程上次干得不错，我觉得可以继续，只是这次应该再扩大一些，至少又再加个选角导演。” “其他角色倒也罢了，这几个小演员的选角我觉得很重要，最好还是能找一个在圈子里人脉广的选角导演，帮助我们找到合适的小演员。在这方面，我们毕竟刚进入这个圈子，人脉、经验等方面还是欠缺点。” 王盘又是点头，把电脑转过来，记下了这一点。 “说的不错，就这么来，继续。” 谢君竹心中有些诧异。 以往王盘都是极有主见的，就比如说在《摄影机》项目上，他就几乎是一言堂，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人说了都没用，怎么他今天这么乖？ 王盘自然是有他的打算的：既然决定老套，那就老套到底。 不止是在本子上老套，就连包括建组在内的其他方面也要向百乐门学习，百乐门怎么来他怎么来。而在学习百乐门方面，谢君竹无疑就是个典型代表。 她跟百乐门影视部门的那套王道思想高度统一，一切都照她说得来，那就是把百乐门抄了个十成十了。所以他决定了，在这部电影中，谢君竹将会是一个掌控至高权力的真正制片人，而他只是个挂着制片名的导演。 谢君竹不知道王盘的想法，不过王盘这么好说话也没没什么不好的，她又继续说了下去：“道具组我认为是建设的重点之一，这方面不能省钱，要招一些在恐怖片领域知名的道具师……” 二制片人的研讨会顺利召开完毕，王盘秉持着谢君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原则，基本上同意了她的一系列意见。然后按照谢君竹的意见，这个剧组迅速地组建了起来。 接着，《招魂》剧组在谢君竹的安排下，几条线并进，开始了拍摄准备： 一条线是选角方面，新招来的选角导演罗毅开始寻找并联系适合的小演员过来剧组，让王盘面试； 一条线是导演方面，王盘开始抓紧时间画分镜； 一条线是美术道具方面，他们拿到了王盘率先画出来的鬼屋环境概念图，并和王盘进行了沟通，了解了他理想中的鬼屋，开始照着这一点在全国寻找合适的地点，打算搭建片中的这个主场景鬼屋。 同时，剧组也在广庆南郊租了一块地，之后施工队将会入驻，搭建摄影棚。等到主场景选定后，这里还将会建起一栋完全一致的房子，作棚内拍摄之用…… 忙起来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到了十月，华表奖提名的公布之日。 ------------ 第六十五节：组建 《摄影机不要停》获得了华表奖最佳剧本的提名，王盘还是在燕京得知了这个消息。 之所以从广庆跑来了燕京，是因为这里的演艺资源丰富，远非广庆可比，《招魂》剧组就是在这里正式建组的。 建组筹备地点，则是太阳酒店。 和一些人印象中一想到“酒店”“剧组”就想到“潜规则”“不靠谱”不同，真正的剧组，大部分还真就是在宾馆酒店里建组筹备的。 太阳酒店就是燕京知名的一家建组酒店，许多剧组都会选择下榻于此筹备建组，《招魂》剧组就是其中之一。 今天是试镜小演员的日子，王盘、谢君竹以及剧组的选角导演罗毅坐在一个房间中，准备开始今天的试镜。 可还没开始，王盘就从谢君竹口中得知了他获得华表奖最佳剧本提名的消息。 “最佳剧本提名？” 王盘扭头看向谢君竹。 谢君竹微笑点头，眼神中有些疑惑：“嗯，你没看过昨晚的华表奖提名仪式吗？” “我事这么多，哪有空看那个。” 王盘简单回应了句，事实上却是根本就没关注过。 罗毅也适时祝贺了一句：“恭喜啊王导，第一部作品就拿到了华表奖的提名。”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脸有点方，挺着个啤酒肚，嘴角总是微微上扬，仿佛一直在笑一样。 “谢谢。” 王盘道了声谢，然后抬手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吧？可以开始试镜了吗？” 他对于这个奖那个奖没什么兴趣，听了也就听了，没啥感想。 左右两位看这位当事人这么淡定，也不说了，以免显得自己太没见过世面，然后罗毅去外面逛了一圈，回来坐下：“都来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那就开始吧。” 门口的工作人员得到指令，就出门去按顺序叫人了，很快就有一个12岁左右的小女孩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女人，应该是她妈妈。 《招魂》的试镜已经进行了有几天了，主要是针对5个小女孩的试镜，而参加试镜的人主要是分成了两类：一类是通过自我推荐的海选，还有一类则是罗毅在圈子里找的人。 这方面，罗毅找的人就不说了，自我推荐来参加海选的人也是不少的。 这主要是《摄影机不要停》刚下画没多久，在圈子里热度还有，王盘作为夏国最年轻的过亿票房导演，更是最近圈子里很火热的一位导演。一听是这位导演的新片，许多人都有兴趣。 要不是年龄和性别限定住了，自我推荐的人怕是要更多。 这部分人也不是马上来试镜，而是先往剧组留下的邮箱里投简历，简历内容包括照片、视频、演艺经历等，进行第一轮筛选。筛选过后通过的，才有了这第二轮实地试镜。 “大家好，我叫孙美佳，今年13岁……” 小女孩做着自我介绍，笑容甜美，并不怯场。 王盘是试镜的主考官，在接下来的试镜中，他也没有像《摄影机不要停》时那样刻意摆烂。 既然是决定按照百乐门的路子来，那他也就像个百乐门体系的导演会做的那样，来组个正常的班子。 这对他来说比摆烂容易多了。 摆烂他还需要想理由，正常来选，再轻松不过。 “不错不错，小姑娘挺好的，别紧张。这里有一场戏你来自己表演一下，具体的东西都写在上面，按你自己的理解来演。” 王盘拿出一张纸，让工作人员交给了这位孙美佳小朋友，等她读完稍作思考后，直接就让她开始了。再等到这位小姑娘表演完后，他直接在纸上写出了几个数字，那分别是对她的外貌、气质、演技等方面进行的打分。 “可以了，演得不错，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会通知你的。” 王盘干净利落地送客。 孙美佳小朋友在妈妈的带领下离开，感觉一下子轻松了：这位导演大哥哥的眼神让她有些紧张，感觉就像是一把刀子在她身上切割一样。 “下一位。”…… 试镜是枯燥的，等到全部甄选完毕已经是一周后了，5个小女孩的人选也已经出来了，都是按照王盘的分数从高到低排列的。其中，有4位是罗毅联系的人里面的，有两位还是颇有名气的童星，只有1位是自我推荐的社会海选中选出来的。 至于其他的演员人选，很多都是广庆三队的人。 片中男一号是林氏夫妻的丈夫，由方浩饰演，男二号是超生游击队的父亲，由付家声饰演，女二号是超生游击队的母亲，由李春梅饰演。 这也是完全遵照谢君竹“同水平下、优先三队”的原则选出来的。 不得不说，广庆三队的这些人虽然长相不怎么出色，可是在演技这一块确实都是实力派。王盘在不摆烂的情况下，正常来选，也就是这样了。 但主演阵容也不全是百乐门的人。 片中女一号，林氏夫妻中的妻子王嘉文，就不是百乐门的人，而是冉清音的那个朋友徐可心。 这位徐小姐是自我推荐来的，王盘一试镜之后，发现也确实不错，她报的片酬也不高，80万打包。虽说她有点过气了吧，但对于她来说也确实算是个友情价了。 当然，就《招魂》剧组来说，这已经是片酬最高的一个人了。 王盘对于这个演员还是满意的，只是还有些疑虑，那就是王嘉文在他写的剧本中是一位成熟的母亲，三十来岁不到四十。为了这一点，他需要把28岁的徐可心刻意化妆化老，定到这样一个年龄感觉上。 他知道对于一些女明星来说，光是演母亲就不能接受了，更别说刻意化老了，不过徐可心在考虑了一天后，表示没问题，于是这个角色最终交到了她手里。 演员方面就基本上这么定了下来。 主场景部分，美术道具那边也终于选中了一块地，在鹿城近郊，目前和村委会谈妥了，已经开始建设了起来。 同一时间，广庆郊区的摄影棚也同步开建，图纸都是在王盘的鬼屋构想图基础上、再找了设计师修改最终定稿的，是一栋两层的大民房，乡下很常见的那种，只是经过了一些艺术化的加工。另外，为了配合电影的拍摄，还专门做了一些特殊的设置，比如说特别长的走廊之类。 这两栋房子都是拍完就拆，并不是奔着百年建筑去的，再加上奖金驱使，夏国速度在两支工程队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一个月左右，鹿城近郊的外景主体加装修就搞定了。 完工之后，道具组先紧着这边，开始按照王盘的图稿做各种家具摆放进来，又把房子内外、家具等各种做旧，并拍照保存。 按拍摄日程表，他们先做这边，先拍这边，然后再去做广庆摄影棚的景。到时候很多东西都可以直接搬过去，只有拍摄过程中弄坏了的才需要重新做，这样可以省一些钱。 这样一直搞到11月中旬，鹿城主场景彻底动工完毕，《招魂》剧组也准备完毕，正式开机。 ------------ 第六十六节：鬼与人心 《招魂》主场景的选址很美。 这是一片林中美地，有着许多高大的树木，还有一片池塘。 在池塘边上，有一颗树尤其巨大，约有三四人合抱那么粗，虬结的树根有部分已经露出了地面，像是恶魔的爪子抓在大地上。 11月中旬的鹿城已至秋季，周围的树叶多已泛黄，大片大片的枯叶落在地上，到处都是。在王盘的刻意要求下，并没人去清理，保持着最原生的形态，很有脱离尘世之感。 而在大树后方十几步处，就是一栋二层民房，有着江南地区随处可见的拱形屋顶、烟囱等。 在道具组的做旧下，它给人一种矗立在这很久了、最近又刚经过清洁的干净陈旧感。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徐可心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面前的王盘笑着说道：“住在这里肯定很舒服。” 周围有不少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摄影机、移动架、线材等散落得到处都是。 “看着是漂亮，就是不方便，周围到处都没有人家，真住起来怕是要麻烦得很。” 王盘跟她闲聊着：“也多亏没人在这附近住，不然的话这里的生态也不能保持得这么好。” 徐可心又是一笑，“说说而已，你真让我住……我估计我也不敢住。” 说到这里，徐可心说着，向不远处瞥了一眼。 那里是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小女孩，名叫雷茜，在剧中饰演三女儿。 王盘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知道她在想什么。 《招魂》剧组来到这里拍摄已经有一周了，总体拍摄算是顺利，就是其中出了些意想不到的情况。 在剧本中，超生游击队一家搬进这房子里后，母亲的身上每晚就会多出些淤痕来。 在现实中，这些淤痕自然是在拍摄的时候由特效化妆师来给演员做了，是假的，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名叫雷茜的小演员身上，也每天都会出现一些真的淤痕。 这件事已经在剧组传开了，很多人私下都说这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说的挺封建迷信的，不过这个圈子里在这一块也确实比普通人更封建迷信一些，剧组这两天还有人让王盘真请个道士过来做个法事呢。 王盘对此却有不同的理解。 “小姑娘挺聪明的，她妈也是真舍得。” 徐可心一怔，“你的意思是……” 她听王盘的意思，是觉得这些淤痕都是雷茜或者她妈妈弄的。之所以这么做，也不难理解：片中有5个小演员，雷茜作为五分之一并不出挑，但是如果有点特色就不一样了。 比如说雷茜拍摄期间真“撞鬼”了，这对于影片的宣传造势也是有帮助的，剧组很可能就把这一点作用宣传攻势了。到时候，随着《招魂》的宣传，“撞鬼”当事人雷茜就比其他4个小女孩多了许多宣传资源，自然而然就脱颖而出，刷个脸熟了。 要是《招魂》不小心火了，那后续报道更多，这一条也很容易被拉出来提到，那雷茜的出镜率就更高了。 王盘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徐可心想了想，又说：“可是她妈妈不是还专门来跟你说过这件事吗？” 王盘说：“总得做做样子的。” 徐可心没再接话。 她承认王盘说的有可能，但是在这个圈子里呆久了，她也越来越迷信。尤其是听圈内朋友说了不少各种恐怖片剧组的拍摄诡事，她潜移默化之下也是倾向于相信灵异事件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 王盘说：“还能怎么做？请个道士过来做法事呗。” 他虽然不信，但是法事还是要做的，不是做给鬼看，而是做给人看。 “后续宣传……那就不用提这事了。” 说到这里，王盘义正言辞起来：“真正的好电影应该凭实力取胜，而不是搞这些歪门邪道。” 雷茜的这个招数还真能给《招魂》宣传增加一个亮点，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是坚决不接受的。 “准备一下，他们快好了。” 王盘看到工作人员已经把道具尸体挂上树了，提醒道，然后从徐可心身边抽身而去，走到那边指点起来，“左边一点，对对对……再回去一点……” 徐可心看着他的背影，还在想刚才两人说到的事。 其实她这次会来《招魂》剧组，也是跟迷信有关的。 在《摄影机不要停》上映之后，她一直跟冉清音保持着相对紧密的联系，也是因此从冉清音那里得知了王盘要拍新电影的消息。 她原本就想搭上王盘这条线，立刻就有了参演的意愿，可是赶巧不巧，正好也有一个剧组找到了她。 就是那位《琼州岛的美丽传说》的导演张晓帅的一个新项目，找她过去聊了两次。张晓帅对她甚是满意，打算让她在新项目里担任女一号。 对于徐可心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惊喜。 她想两部都接是最好的，可是两部的档期冲突了，必须要做抉择。 徐可心的经纪人华姐是倾向于张晓帅的新电影的：“……虽说这个暑期档里张导那边票房低了点，但是人家到底实力在那里，得了那么多奖，而且真要论票房的话，张导也是有两部票房过5亿的，票房过10亿的都有一部。王导这次是做得不错，但是太年轻了，而且只有一部电影，比起来优势实在不大……” 确实，从纸面上来看张晓帅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就算她想搭上王盘这条线，也不必急于一时，错过这一部，还可以等王盘的下一部。 徐可心知道是这么个理，可还是犹豫不下，最后去天若寺求了个签。 天若寺在圈子里还是比较有名的，都说这里求出来的签特别稳，谁谁谁是在这里一改名就立刻发达的，谁谁谁又是在这里求了签迅速走红。 徐可心因此也来求签做决定，解签的结果就是让她选王盘这边，所以她才来了，甚至自降片酬、不顾形象都来了。 “老天保佑……” 徐可心喃喃自语，去做最后的补妆了。 她其实也不是真信这些，只是走到了她这个地步，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更进一步的情况下，只能把希望交给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不是因为信，只是因为无能为力，然后一点点地自我催眠，也就真信了。 那边导演叫了起来。 “方浩，方浩你人去哪了！” “来了来了！……” ------------ 第六十七节：感动夏国的天使投资人 如果说《摄影机不要停》的拍摄是一波三折，那么《招魂》的拍摄就是古井无波。 剧组在鹿城郊外顺利地拍完所有外景和部分内景，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广庆拍摄剩下的部分——当他们在鹿城拍摄的时候，这里的棚景已经全部搭建好了，一切顺畅。 倒是在王盘个人的生活上，出现了一些风波。 华表奖的组委会向他这个提名人发来了邀请函，邀请他这个最佳剧本的提名人参加1月举办的华表奖颁奖晚会。 为此，谢君竹还在这天中午剧组吃饭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王导，华表奖的事你准备好没？” 一同在吃盒饭的还有马程、方浩、徐可心等人。 他们也都知道王盘被提名华表奖的事，见谢君竹提到这事，都纷纷恭喜了一下。 谢君竹又说：“颁奖晚会在1月9号，按照日程，那时候还有拍摄任务，我的意思是先停两天，正好给大家放个假放松放松，等你从颁奖晚会回来了再继续。” 王盘却是另有打算：“颁奖晚会我不去了。” 这下大家都愣了。 华表奖是夏国最重要的电影奖项，能够拿到华表奖的提名乃至获奖，对于一个电影行业从业者可以说是最高的荣誉和肯定，是无数人追求的目标。 君不见，多少票房大卖的当红明星，就因为得不到华表奖的肯定，宁愿砸钱拍戏不要票房也要想办法得奖吗？ 华表奖的颁奖晚会因此也是娱乐圈每年一度的盛事，多少人沾不上边都想尽办法花钱去捞一个座位，结果现在人家组委会给了提名、又主动发邀请函过来，王盘却连去都不去？ “工作要紧，要是为了这事耽误了工作就不好了。” 王盘看了大家一圈，这样说道。 众人闻言，心思各异，嘴上纷纷劝道：“也不差这两天啊，王导。”“就是，多好的机会呢，你怎么能不去呢？”“王导你可是有提名的啊，这要真获奖了结果你人不在，人家组委会的怎么看你啊？”…… 谢君竹也是这个意思，苦口婆心地劝道：“华表奖的颁奖晚会收视率可是很高的，王导你要是真获奖了，人却没来，不止是组委会怎么看你的问题，观众又对你是什么印象？” 王盘一笑：“哪这么容易获奖？我们都没有运营过，拿到这个提名都在意料之外了，更别说获奖了。” 华表奖这么多年运作下来，也有一套自己的流程了。每到颁奖季，就有各色人等开始行动，为各种奖项推销、游说。 一部电影能不能获得某个奖项，自身实力是一方面，这方面的奖项运营也是一方面。而在奖项运营这方面，《摄影机不要停》确实没有进行任何运营，所以当初拿到提名王盘还甚是惊讶呢。 谢君竹却道：“万一拿奖了呢？” 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 王盘则是大义凛然：“万一拿奖也就拿了呗，组委会和观众要是因为我没去现场领奖就对我有各种看法，那我也没办法。我始终觉得，电影人还是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才是我们的根本。要是因为我个人的事耽误了整个剧组和这部电影的制作，那我不能接受。” 心下则是想到，要是他们对此有意见……那就再好不过了！ 看王盘如此说，众人心下默然：这年头，圈子里的人都是把个人利益摆在最高位置，为了一点私人利益耽误剧组工作的大有人在，往往还都要找各种理由来掩盖。像王盘这样为了剧组利益而把个人利益抛到一边的，属实罕见，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徐可心突然开口：“其实不去的话，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以后要是宣传起来了，这件事也可以拿来做个宣传点。” 众人一听，脑中思维顿时开阔：对啊，“让导演放弃了华表奖颁奖典礼的一部电影”，这确实是个后期宣传的亮点。要是王盘在这次的华表奖上真获奖了，结果人没到场，那这个亮点就更亮了，其效果可不是花钱买一些烂大街的通稿可以比的。 于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不劝了。 刚才是王盘去不去和他们都没关系，但现在王盘不去，对电影的后期宣传是有利的，而电影要是好了，对他们大家都是有利的。 就是王盘的个人利益做出了一点牺牲，算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了，这种精神令人感动。要是有个感动夏国好导演，王导绝对是要上榜的。 “……” 王盘脸色一滞。 他没想到徐可心竟然还能解读出这样一层意味来，可是话都说出来了，也不好反悔了，只能微笑不语。 牺牲的话题太过沉重，现场气氛一时有些压抑，又是徐可心跳了出来，拿出手机说道：“哎，最近我发现个挺有意思的APP。咱们剧组每天拍这些东西，搞得整天阴森森的，晚上我一个人洗澡都有点发毛，用了这个APP后感觉舒服多了。” 有了话头，马上有人牵了过去：“什么APP？” 徐可心打开手机给大家展示起来：“就是这个，叫什么内涵段子，挺有意思的，都是些笑话和段子，最近好像蛮火，我也是朋友推荐给我的……” 大家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饭，一边顺着这个话题交流起来，算是把牺牲的话题给盖过去了。 王盘也看了看，还准备下一个玩玩，结果在应用市场里找到这个APP的时候，他看着上面开发者的名字愣了。 数动科技。 ……这不是他投资的那家张沐川的公司吗？ 他饭都不吃了，仔细浏览起来，发现这个叫内涵段子的APP在应用市场里的安装次数已经有500万+了！而在软件评分那边，分数有4.5，点进去看了些评论，评价大体上都说是不错的APP。 他投了钱之后，就让张沐川亏去了，又忙着《招魂》的事，也就一直没有关注过，这是怎么情况？ 他当即跑到一旁没人的角落给张沐川打了个电话，询问了这件事。确认这款APP确实是数动科技做的后，他立马问道：“你不是说要做一款新闻类的APP吗？怎么做了个笑话社区出来？” 张沐川在电话那头答道：“王总你的资金进来后，我们立刻扩大了团队，原本确实是想要按照原定计划做那款新闻类APP的，但是最后经过大家一致决议，又吸引上次的经验教训，决定还是先做一个轻娱乐的应用出来探探路。如果反响好的话，这部分的用户到时候也可以进行导流，算是打个先锋。” “现在看来，这次探路非常成功！” 张沐川在那头的声音能听出来很兴奋。 “……” 王盘无语，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有这种发展。而且按照他们之间的合同，张沐川对于公司有绝对的控制权，他也确实无法对数动科技的发展指手画脚。 “……还是尽快把那款新闻类APP上线吧。” 王盘无语半天，只能这么说了：“我还是很看好这个新闻类APP的前景的。” 他只能说这样一些建议，敲敲边鼓，希望张沐川赶紧把这个注定要赔钱的东西搞出来，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他心脏受不了。 ------------ 第六十八节：黑红 1月9日，周六，第39届华表奖颁奖典礼在燕京举行。 和往年一样，次日，媒体上都是本届华表奖的新闻，谁谁谁爆冷夺了影帝，哪部影片又是最佳电影，几家欢喜几家愁。 总的来说，本届华表奖和往届在媒体上的呈现并没什么不同，变的只不过是那些名字罢了，唯独有一条新闻，和往年不太一样。 往年的时候，大众和媒体关注的焦点从来都是最佳导演、最佳影片、影帝、影后这奖项类目上，可是今年却有许多媒体特别关注到了最佳剧本奖项上，给出了篇幅不小的报道。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今年获得了最佳剧本的是暑期档的黑马作品《摄影机不要停》，颇为出乎意料，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提名者王盘竟然没有参加颁奖典礼，直接让他人代领了奖项！ “王导最近工作繁忙，实在抽不开身……很高兴能够得到这个奖项，我代表王导表示感谢……” 颁奖典礼当晚，上台代替领奖的是一个名叫刘兴的摄影师，名不见经传，也是《摄影机不要停》的摄影师。 此举当时就令现场哗然。 你要说你是什么国际巨星、这里又是什么次级奖项，你不来也就算了，可这是华表奖啊！就算是柳是岸得到了提名华表奖的提名，那也都是必到场的，更何况你王盘只是一个纯新人、也只刚拍了一部电影而已，你比柳是岸还大牌？ 当然，你要是实在来不了，比如说什么卧病在场之类，再提前拍个VCR过来，大家也不是不能理解，可你一个“工作繁忙”、连现场电话都懒得打一个算怎么回事？这不是纯粹的敷衍，就差说“老子懒得来了”吗？ 这个王盘是要作死啊。 现场一片哗然之后，顿时热闹了起来，台下众人心思各异，窃窃私语个不停。 另外，也有很多人心存疑惑：华表奖组委会这又是怎么个意思？人家根本来都不来，你们也是会提前知道的，还有操作时间。遇到这种事，就算你们原本真打算把奖给他，也完全来得及操作、把获奖者临时改成旁人啊，可怎么还是把奖项给了一个没来的人呢？自己打自己脸？ 有些人能看到更深层次的原因：“组委会看来对这王盘不来也很不爽啊……把奖给了他，他人却没来，圈内会怎么看他？观众会怎么看他？要我看，这个获奖者可能本来还不是他，但是他没来，于是获奖者就变成他了。事后再点拨一下舆论，把他人没红先耍大牌的恶劣形象作实坐死了，大家口诛笔伐，以后他怕是人没了，组委会也正好杀鸡儆猴……” 随着夏国影视业的迅猛发展，国内的各种奖项也是多了起来。 华表奖组委会有没有借此杀鸡儆猴，重申老大地位的意图并不可知，但事实是“王盘缺席”的消息成为了会后报道的一个热点。 在许多媒体的春秋笔法渲染引导下，观众们对于这位夏国最年轻过亿票房导演的看法也从一开始的崇拜看好，逐渐过渡到了“人没怎么红、耍大牌倒是比谁都行”上。 盘古文化那边也不知道是反应迟钝还是怎么着，没做出什么有效的公关回应挽救形象，倒是百乐门先急了。 王盘现在是百乐门破圈的拳头产品，效果良好，从今年的总选上就能体现出来了，投票收入比起上一届有不小的增长，他们不能无动于衷啊。 于是在百乐门的公关下，有部分媒体开始对此做出回应，报道王盘导演是在忙于拍摄他的新电影《招魂》，为了电影质量，为了对得起将来买票观看的影迷朋友们，无暇分身，拿住“敬业”这个点来打。 “耍大牌”和“敬业”两个论点就在媒体上打了起来，稍一发酵后，“王盘”这个名字倒是成了本届华表奖的最大热点，风头之盛，倒是把最佳影片什么的都给盖了过去。只是百乐门的力量有限，在舆论大局上，还是“耍大牌”的印象更胜一筹，一时之间，这个“夏国最年轻过亿票房导演”倒是有了黑红之势。 与此同时，“王盘”和“招魂”这两个词的曝光率也是大大增加，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个年轻导演，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他正在拍一部名叫《招魂》的新电影。 “小王导演这真是牺牲了小我，完成了大我。” 这是《招魂》剧组的主创人员在目睹眼下的舆论局势后，一致的想法。 有人觉得他傻，也有人为此感动，工作时倒是一致更加认真卖力了。 觉得他傻的，是觉得既然这电影还没拍完就有这样不错的宣传势头了，到时候观影人数或为可观，但不管最后的电影质量究竟如何，这终究是一个好舞台，得好好表现；觉得感动的，那便是觉得不能辜负了王导的牺牲。 在这种情况下，《招魂》剧组的拍摄工作终于赶在2月前彻底杀青完工。 王盘却没来得及做后期，就又带着广庆三队众人直飞了燕京，参加今年的百乐门总选之夜。 历时大半年，百乐门的总选工作终于彻底结束，照例包下了工体举行总选之夜，进行网络直播，在主流的直播平台上都可以看到。 晚会流程还是往年那一套，节选了五地剧场的精彩节目先进行了两个小时的表演，然后就是公布名次。 对于百乐门的粉丝来说，表演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排名环节。 在此之前，百乐门已经在11月公布过中报排名了。 按照惯例，各位大佬成员们的应援会在速报和初报中是不会发力的，都是一些散票，给平时不怎么露脸的成员们一个露脸的机会，这也是潜规则了。直到初报结束，他们才会开始发力，所以中报和初报的排名往往是有着巨大差异的，今年也不例外。 很多在初报中出现的名字，在中报中已经看不到了。 中报和今晚的终报排名当然也不会一样，但是差异就不会像中报和初报那么大了，有经验的老粉丝都能从中报排名和各家动态中稍微预估出一点大概来，但是又不可能真猜中，这种模模糊糊、往往出人意料的感觉，正是总选之夜最刺激的一点。尤其是在主持人从第64名开始，一个一个往前报名字的时候，更是刺激。 主持人也是老主持了，很有经验，每报一个名字都拉半天悬念，这让粉丝们又是咒骂又是紧张。 每一个名字出来之前，总是全场寂静，屏息凝神，然后名字报了出来，又是全场喧哗，再听到那些选手发表感言，或因排名上升而喜悦，或因名次不佳而流泪的时候，更是全场沸腾。 “啊！她怎么连48都没进！？” “哈哈，到现在都没报到名字，‘齐皇’今年喊得凶，果然还是圈外了。” “萌萌不要哭！我们后年再战！” …… ------------ 第六十九节：软刀子磨肉 因为《摄影机不要停》的破圈，百乐门多了很多尝鲜的新粉丝。 这些新粉丝顺着流量入口进入后，有许多人都在尝鲜过后流失了，却也有一部分转化成了百乐门的真粉丝，所以今年的总选之夜现场多了一些新粉丝，守在电脑屏幕前观看的新粉丝更是不少。 这部分粉丝虽然是顺着《摄影机不要停》的流量入口进来的，但是在转化过程中，也有部分变成了其他成员的粉丝，不过大部分还是广庆三队的粉丝，他们的票力自然就是加持到了广庆三队身上。 而作为“出口转内销”的典型代表，广庆三队除了收获这部分新粉丝，也内卷了不少老粉丝。这新旧票力一综合，使得广庆三队的成员们在今晚的总选之夜取得了历史突破性的进展，一共有7位成员在今晚成功入圈，排名最高的王盘更是冲到了今年总选的第6名。 报到名字上台的时候，现场更是沸腾，人气极高。 “感谢大家的支持，进入百乐门第一年就能拿到这个名次我很开心……” 王盘在台上作着公式化的发言，脸上洋溢着笑容，心里却在哀嚎。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冲到第6名。 他并不是单纯的成员，作为盘古文化的代表，有些数据他是可以看到的，比如说后台票数的实时变动。 按照后台票数显示，以他为代表的广庆三队成员们在初报过后，随着《摄影机不要停》风头过去，票数的增长就明显放慢，而其他老牌人气成员则是开始发力，票数大幅上升。逆水行舟之下，到中报的时候，广庆三队初报入圈的一半已经掉出圈了，他也掉到了31名。 等到临近终报的时候，以他为首的广庆三队成员们票数被赶超得没有中保那么厉害了，但终究还是有所下滑的，他也再一次下降，掉到了37名。 结果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随着华表奖这一波，形势又骤然变化了！ “王盘缺席华表奖事件”在外界舆论看来，主要印象还是“王盘耍大牌”，可是百乐门的粉丝群体对于王盘这个自己人天生就有好感，再看到王盘是为了百乐门的新电影而缺席华表奖，那更了不得了。 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这王盘是百乐门的英雄啊！ 因此，在百乐门的粉丝圈子里，对王盘的印象那是极好，更有一种“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的思潮蔓延起来。于是原本就支持王盘的又加大了票力，很多不粉王盘的其他家粉丝也是分出票力来支援，让王盘的票数激增，连带着惠及到了广庆三队。 这是在百乐门粉丝圈子方面。 在外界，王盘这也算是一波大黑红。 黑红也是红，这一波吸引了许多目光，虽然比起正常的曝光来黑红的粉丝转化比例小，但终究还是又转化了一部分新粉丝，进一步转化成票力。 两方面因素一综合，以王盘为首的广庆三队，在终报前实现了票数的大幅度激增，导致广庆三队成员们的票数快速增长，王盘的排名更是突飞猛进，赶在投票通道关闭前竟是从37名冲到了第6名。 当然，若只是排名增长，只是荣誉的话，那也没什么，关键是这后面所代表的钱啊。 根据冉清音的初步统计预测，这次总选百乐门在投票上的收入将超过1.3个亿。（之所以会预测，是因为他们只能看到票数，可每票代表的钱是不同的，有35/票的，有40/票的，还有45/票的，最终的销售数据百乐门还没分享） 而在这1.3亿中，广庆三队预计贡献了1700万左右。这1700万将有一半左右掉进盘古文化的口袋，也就是说一个总选又给王盘贡献了850万左右。 这只是纸面上的，另外，总选也是对于一位成员商业价值评估的直观评估方法之一，经过总选一役，广庆三队的成员们在商业价值上又得到了提升。盘古文化手握他们的合同，这也是要计入盘古文化资产的。 粗略算一算，一个总选估计又给王盘涨了一千万左右，他能开心得起来吗？ 亏又亏不掉，赚又赚不了什么大钱，就这么几百万几千万的软刀子磨肉，太难受了！ 难受的还不止于此。 随着《招魂》剧组的杀青，凭借着《摄影机不要停》的势头，广庆三队赶在春节前谈了几个外务，接了三部电视剧、一部电影的演员邀约，方浩等人也算是正式破圈，开始踏足影视领域了。 这部分的钱倒是不多，但意义可不小。 以往的百乐门影视模式推演员，要不就是百乐门自己主资掌控，要不就是以带资进组的方式强推演员，像这种没有百乐门参与投资，却来百乐门找演员的情况还真是头一回。 王盘难受之下，也只好加紧了《招魂》的后期制作，希望这部影片可以赶紧上映黄掉，项目亏空，挽回一点“损失”了。 …… 时间疏忽而过，一转眼已是3月中旬。 对于电影市场来说，这是一个尴尬的时期：春节档刚过去没多久，五一档又还差一个月，但凡有点雄心壮志的项目都不会瞄准这个时期上映，这也就造成了最近的排片、票房都是不温不火的状况。 而就在这样一个时节里，电影《招魂》的宣传攻势已经进行了一周多了。 等到3月下旬，临近开画，《招魂》的宣传攻势更是迅猛无比，站台海报、路演宣传、节目访谈、新闻通稿等形式全部上阵。 这可不像6月份。 6月份正是暑期档那些大片的宣传黄金期，多个大项目要宣传资源，可公共宣传资源就那么多，所以往往会争得腥风血雨。而4月份是电影淡季，基本没有大项目，公共宣传资源空闲得很。 《招魂》总共就准备砸1500万用于宣传，在这个时候砸下去，效果从广度上来看竟然还相当不错，比起在6月份砸1500万效果好多了。 只不过在大范围的宣传之下，“王盘耍大牌”的负面新闻不禁又被一些媒体重提了起来，又再次掀起了一股声讨王盘耍大牌的浪潮，连带着《招魂》都受到了牵连，网络上已经部分出现了抵制此类恶劣艺人、拒绝观看《招魂》的言论。 一时之间，正面、负面新闻相互交织，最终对于《招魂》的票房影响如何还不好说，倒是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招魂》即将于4月1日周五，全国大规模首映的消息。 ------------ 第七十节：黑老子一跳 和当初只能拿出20万做宣传的《摄影机不要停》不同，《招魂》拿出了1500万来砸宣传，首映礼自然也是不会少的了。 《招魂》的首映礼位于广庆市宏发大厦的爱诺菲影城，像模像样地拉了条红毯，请了些媒体。 参与首映礼的除了《招魂》剧组人员外，另外还打算请几位二线明星过来撑场子的，把百乐门传统套路化运作模式贯彻到底。但是没想到的是，连续联系了好几位明星之后，对方都纷纷推辞，没接下这个商务，估计是对王盘最近的不良风评有所忌惮，不想因为一点商务演出费就沾上这种破事。 这就没有办法了，也只好就《招魂》一干主创人员到场参加首映礼，场面显得颇为寒酸冷清。 走完红毯后，大家进场，没一会儿，举行首映礼的1号厅已经坐满人了。除了《招魂》主创和邀请的媒体外，剩下的全是买票进来的观众。 这里面既有百乐门的粉丝们，也有一部分《摄影机不要停》的影迷，还有一部分因为最近批王盘耍大牌事件从而知道了这部电影的纯路人。 他们纯粹是好奇，想要看看能让一位新人导演缺席华表奖的电影会是怎样。 但是电影并没有马上开始。 红毯环节结束，入场之后，王盘带着一干主创人员上台和媒体互动，采访问答了好一阵，做足了可供发通稿的素材，这才下台，电影这也才正式开始。 王盘坐在下面，表情淡定，很有信心。 这部电影他完全是照着百乐门的传统套路来制作的，百乐门血统纯正，相信也能像百乐门的那些作品一样，落得个惨淡收场。 不止如此，《招魂》送审后的结果是最苛刻的限制级，这就提前筛掉了不少观众，比百乐门的那些作品还不如。 另外，还有档期的杀招。 他吸取了《摄影机不要停》强冲暑期档意外成功的经验教训，专门把《招魂》定到了4月这个鸟不拉屎的惨淡档期，头尾不接。 而在院线上，因为《摄影机不要停》的成功例子在前，院线方对于他王盘的名号还是颇为看好的，又在这个档期，所以和《摄影机不要停》不同，《招魂》一开始就谈下了1379家影院同步开画。 一千多家影院同步开画，观众被极大程度地摊薄，这就不可能造成《摄影机不要停》那样连续72场爆满的新闻爆点。 …… 邱禹鸥坐在爱诺菲影城1号厅中，安静地看着前方。 影厅内灯光全灭，暗了下去，荧幕上光芒亮起。 开始了。 他心中说道，身子坐正了些，眼中闪烁着一丝期待的光。 自从那部《摄影机不要停》后，他就对“王盘”这个新人导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次一看到他有新片上映，自然是第一时间来观看了。 会是像《摄影机不要停》那样，又是一部打着恐怖片名号、实际上却是喜剧的影片吗？ 邱禹鸥心中暗想。 也不怪他这么想，实际上在看到《招魂》的宣传信息，得知这和《摄影机不要停》一样又是一部“恐怖片”后，很多人都下意识地这么想。 就像一些演员因为精彩的角色而被定义为XXX，一提到这位演员观众就会脱口而出“那不是XXX吗”一样，王盘现在在很多人的心中也被套上了“恐怖喜剧片”的标签。 应该是的。 邱禹鸥思索了一会儿，这样想到。 此时电影已经开始了。 在闪过盘古影视的LOGO后，电影立马就开始了，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有人在说话。 “一想起来就觉得很可怕。” “你们听了之后肯定会觉得我们疯了。”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说说看，从头开始说。”…… 只有声音没有画面？有那么点意思。 邱禹鸥看着、听着，这样想到。 也因为那句“说说看，从头开始说”，他下意识地认为接下来就是那个开头那个女子继续讲述了，却没想到大荧幕上瞬间出现了半张恐怖的脸，一个大大的眼睛瞪着荧幕外的观众。 邱禹鸥猝不及防，心头猛地一颤，吓了一跳，身子都抖了一下。 影厅内的观众们也都猛地吓了一大跳，随后纷纷议论咒骂。 “艹！” “卧槽！” “什么司马玩意儿！” “吓死爹了！” …… 邱禹鸥在惊吓过后，心跳慢慢平复下来，而镜头也缓慢拉开，展现出越来越多的画面，让人看清了这是什么东西。 脸确实是脸，但不是真人的脸，而是一个女玩偶的脸，一个一看就惊悚恐怖、令人不寒而栗的玩偶的脸。 它一直盯着荧幕外。 女演员的阐述在继续。 “开始也没有什么，只是手和腿的位置和之前有所不同。接着它的脑袋变成了向上看，而不是向下看……” 电影正式开始了。 开头是两个女生、一个男生和一对夫妻在说话，主要是两个女生说。 根据她们的阐述，观众们知道了这三个年轻人遇到鬼了。 一个鬼想要俯身在玩偶上面跟她们玩，她们竟然同意了，然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恐怖灵异事件，搞得她们不胜其扰、精神崩溃，最终只能找人帮忙。 她们找到的求助对象，是林氏夫妻。 林氏夫妻向她们简单讲述了鬼的种类和能力，接着画面一转，来到了一所大学里，林氏夫妻正在台上演讲。 原来开头的一幕只是林氏夫妻所讲述的过往案例。 电影到此时也适时停住，从下往上涌出一段段的文字介绍来。 通过文字介绍，观众们知道了，原来这对夫妻在现实世界中真有其人，是民间有名的捉鬼大师。其中，妻子王嘉文是天生的阴阳眼，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在文字介绍的最后，观众们得知，本部电影是根据这对夫妻所经历过的一件真实事件所改编。 电影放到这里，王盘向坐在他右手边的谢君竹瞥了一眼。 原本在他的剧本中，是没有这个设定的。 ------------ 第七十一节：恐怖氛围 在王盘原本的剧本中，林氏夫妻就只是一对虚构的人物，但是拍着拍着，谢君竹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我思来想去，终归还是差了点亮点。” 如果是在《摄影机不要停》项目之前，《招魂》这个本子谢君竹就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了，可是从《摄影机不要停》上吃到了甜头之后，她的思想也开始慢慢转变了。 当初王盘把《招魂》剧本给她看的时候，她就提出了“没有亮点”的问题。 虽然她当时被王盘的“稳扎稳打”暂时说服了，可是这个念头却一直在心头萦绕、发酵，最终又再爆发了出来。 “得找点亮点出来。” 王盘就问她怎么找亮点。 这个时候《招魂》已经拍了大半了，大改是不可能了，不过谢君竹在这么长时间的工作中，也确实有具体可行的想法。 “就走‘按真实事件改编’的路子，增加真实感。真实感一强，也就更恐怖了，而且这还有个好处，那就是不要大动，咱们再随便补拍一小段，帖点文字介绍上去就行了。” 谢君竹之所以会提起，确实也是做过功课的。 “现实中我也找到了对应的人物，是一对姓贾的夫妻，上世纪气功热的时候还挺有名的，后来气功热退潮了，这两口子就靠一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混生活……” 王盘一听“亮点”，原本是不情愿增加这些东西的，可是转念一想，他这部电影就是依靠谢君竹的百乐门思维去争取失败的，现在谢君竹都这么说了，这可能也是一种失败的要素。再者说了，增加一段“按真实事件改编”的手段也不算新鲜，很多电影都用过，也不见有什么就凭此大火的，于是也就答应了，这才有了这样一段文字介绍。 …… 林氏夫妻介绍完，影片正式开始了。 一家子超生游击队登场，通过对话，观众们知道了张乐民夫妻俩工作多年，却在大城市连个小房子都买不起，一怒之下，回老家买了个大房子，顺便换了工作逃离了大城市。 在房价不断攀升、日益令人绝望，逃离大城市已经成为一种新思潮的现在，这点很令人有共鸣。配合之前“按真实事件改编”的介绍，观众心中对于这部影片“真实感”的认同又更深了一分。 张家一大家子入住大房子后，开始出现了一些小细节，譬如狗子不肯进屋，老妈方怡睡了一觉后、腿上莫名其妙出现了淤青，开了暖气家里还冷的要死等等，紧接着，一家人发现不肯进屋的狗子死了，但这只是序幕。 晚上睡觉的时候，老三总感觉有人在扯腿，老四半夜梦游，老妈身上的淤青越来越多，老幺说她在外面捡到的音乐盒里住着一个小男孩…… 邱禹鸥在下面默默地看着。 他现在已经不觉得这会是一部恐怖喜剧片了。 这绝对是一部非常正统的恐怖片，正统到几乎可以说老套。看了开头，他已经猜到了整个故事：不外乎是鬼慢慢地袭击一家人，最后在林氏夫妻的帮助下，击败恶鬼，大团圆结束。 很老套的鬼屋类型恐怖片。 可明明这么老套，他却不知为何看得很入神，大概是因为真实，眼下的“老妈和老幺捉迷藏”这一段就是典型的代表。 现下夏国的很多恐怖片，都喜欢设置这样一些场景作为“鬼屋”：大海上孤立无援的大游艇，鸟不拉屎的山里野营，地图APP上都找不到的恐怖酒店……这些是很多正常人都不会去的场景，而“捉迷藏”不同。 只要是个人，显然都玩过捉迷藏，这让人自然就有了真实感、代入感。 这位王导在拍这段的时候也很讲究： 老妈方怡被蒙上了眼睛，去寻找躲起来的老幺，摄影机跟随着她，很自然地就让人代入到了她身上。 通过之前几个女儿玩捉迷藏的段落，观众们已经知道了蒙眼者可以要求躲藏者拍三次手，以来寻找他们。 这时，老妈要求老幺拍了第一次手。顺着声音的方向，老妈摸出了房间，却撞到了东西，有点拿捏不准，又要求老幺拍了第二次手。 此时从镜头上可以看到，老妈头一直朝着左边，显然认为老幺躲在左手边，但第二次拍手的时候，通过影厅的立体音响，很明显声音是在右边。 通过之前几个女儿玩捉迷藏的段落可以知道，躲藏的人一旦藏好了是不允许动的，于是乎，导演不用再多说，一个念头已经冲入了所有观众的脑海。 有第三个人。 只是拍了两次手，调节了一下音效，恐怖氛围一下就出来了。 老妈这时顺着声音摸到了大女儿的房间，基本确定老幺就是躲在这里了。可是她蒙着眼睛，所以没有看到衣柜缓缓打开了。 这时候老妈要求拍第三次手，打开的衣柜里衣服动了，有一双手伸了出来，缓慢却清晰地拍了两下，可是因为焦距和光影的关系，这双手看不清楚。 观众能看到，可是老妈蒙着眼，什么都看不到，她嘴角带笑走到了衣柜前。 邱禹鸥看到这里，胸中的恐惧感越来越重，心都提了起来。 蒙眼的妈妈此刻处于什么都看不到的状态，所以即使她正处于一个极端恐怖的环境里，她也意识不到，可是现场的观众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因为这种内外的人物割裂，观众们的恐惧感不能与片中人物产生共鸣、发泄出去，只能孤立地存在自己体内、发酵，所以更加浓烈了。 老妈走到衣柜前，伸手进去拨弄起来，却没找到什么。 全片无声，只有诡异的背景音乐飘荡着。 邱禹鸥的心提得越来越高，呼吸都屏住了。 他看到了这个鬼就在衣柜里，随时会冲出来，他已经下意识地对着这个衣柜里的鬼做好被吓的心理准备了。 “哈哈” 只有背景音乐的寂静环境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却不是从衣柜中，而是从门口。 “你把眼罩脱下来了，是我赢了！” 随着镜头一转，看到老幺笑着从门口跳了进来。 邱禹鸥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猛跳了好几下，吓了一跳。 他全部心神意志都用来防备这个“衣柜里的鬼”了，万万没想到王盘竟然给了他这样一个突然袭击。 这就好比是你知道前方的拐角处有个人躲在墙后面想要吓你，你集中精神缓缓地走过去，做好了这人跳出来吓你的准备，却不料还没等你走到拐角处呢，背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大叫一声。猝不及防之下，吓都要吓死了。 这不是鬼，却比一般恐怖片里的鬼更要吓人得多。 影厅里骤然响起的细密惊呼声、咒骂声也说明了这一点，很多观众都被吓到了。 而邱禹鸥在被这样吓了一跳后，待心情稍微平复，也自然地思索起了这个段落来。 一个鬼都没出现，仅仅只是拍了两次手，就把观众们都吓了一大跳，这恐怖氛围玩得有点牛逼啊…… ------------ 第七十二节：声东击西 “艹艹艹艹……” 胡彬坐在影厅里，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持续咒骂着。 他明明是来看电影的，却是脑袋低垂，眼皮子耷拉，不敢正眼看向前方的大荧幕，只是用余光偷窥电影画面，一副随时准备逃离的姿态。 他其实有点怕看恐怖片。 《摄影机不要停》的时候，他纯粹是来电影院支持百乐门作品，后来又看到《摄影机不要停》一点也不恐怖，这才看了下来。 本来这部《招魂》在他看来也是这样的，又是一部打着恐怖片幌子的喜剧片，却没想到竟然还真是一部恐怖片，而且还这么恐怖。 可真要说起来的话，这部电影其实不应该恐怖的。 这部影片迄今为止一个鬼都没出现过，也没有任何血腥的场面，就连很多鬼片中常见的鬼吼鬼叫都没有，可以说是非常克制了，可怎么就这么吓人呢…… 还好，接下来的情节稍微好了一点。 张家一家子在被鬼折磨的时候，林氏夫妻正在一户闹鬼的人家调查一桩灵异案子，结果调查了半天，发现原来只是木条磨蹭发出了声音，却让人以为有鬼。他们对雇主说明了情况，化解了误会。 《走近科学》么？ 邱禹鸥看到这里，心中想到。 身为影评人，他也看出了这位王导这么拍的原因，是为了说明确实有很多所谓灵异事件并不靠谱，这对夫妻也并不是装神弄鬼之流，一旦发现是误会，他们也不会藏着掖着，从而再次提升影片的真实感。 影片继续进行着。 故事又回到了张家一家子这头。 当天晚上，那个鬼又来了，把家里弄得一团糟，母亲方怡也被声音吸引到了地下室附近，发现通往地下室的门开着。 她肯定会进去。 邱禹鸥看到这里，心中想到。 遇到这种事，正常人当然是打死也不会进去，但是鬼片里的主角们大脑全都有问题，全都很爱作死。因为只有这样，故事才能进行下去。 但是让邱禹鸥没有想到的是，方怡竟然是个鬼片中罕见的正常人。 她并没有作死地进去，反而是转身就想跑，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身后的门突然关了起来，猛地撞上她的身体，把她推倒，一路滚进了地下室里。在她进去后，地下室的门也一下子关上了。 邱禹鸥眼睛一亮，心中暗想，很好的处理方式！这样的处理，保障了角色的真实性，从而保证了这部电影从一开始就保持的真实感没有崩盘。 大荧幕上，被推进地下室后，方怡赶紧从地下室顺着楼梯爬上来，想要出去，但是门怎么都开不了。地下室里的灯光也全灭了，怎么都开不了，一片漆黑。 还好，上次一家人发现地下室时，男主人张乐民留下的火柴还在，方怡找到了火柴。 影厅内的观众们心都提了起来，全都做好了被惊吓的心理准备。 按照一贯鬼片的经验，这火柴一亮，就会看到鬼了。 但是他们的心理防备扑空了。 火柴点燃了，只有方怡一个人，没有什么鬼。 镜头转，顺着方怡的视角，看向下方楼梯口，最末端淹没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观众们的心理防线又筑了起来，心提得更高了些，对向下方黑暗的楼梯口。 按照一贯鬼片的经验，鬼会突然从那下面的黑暗中冒出来。 但是他们的心理防备又扑空了。 火柴灭了。 面对着一片漆黑、只有方怡喘息声的大荧幕，观众们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提得又再高了，做好了被惊吓的心理准备。 好家伙，这一次火柴一亮肯定就会看到鬼了。 方怡划了好几次火柴，每一次都仿佛划在了提心吊胆的观众心上，等到最终火柴被划亮之后，心提得越来越高的观众们的心理准备又扑了个空。 还是只有方怡一个人，没有鬼。 正常来说，被这样一次次地调戏，观众们该骂人了，但是影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紧张着，提心吊胆着，没人说话。 鬼出现了不可怕，要出现却没出现的时候是最可怕的，尤其是被导演一次又一次地折磨下，他们的心提得越来越高，越来越紧张害怕。 大荧幕上，镜头对着黑漆漆的楼梯口，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在方怡的喘息声中，终于有了第二个轻轻的声音。 “嘿，要玩捉迷藏吗？” 镜头一转，不让观众们看楼梯口有什么东西随着声音出来了，只对着方怡的脸。 她正死死地盯着楼梯口。 她看到了什么？ 影厅内所有观众的心理防线都提了起来、对准楼梯口，随时准备迎接下面冲出来的恐怖鬼怪。 就在这个时候，方怡身后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一对手，在她耳边拍了两下掌。 “啪啪” 邱禹鸥的背紧紧抵在椅子上，心脏急速跳动着，仿佛要从喉咙口飞出来。 他右手边过去5个位置，一个男生双手抱头，整个人在座位上缩成一团，身子还在不停地颤抖。 往后一排，一个女生一头扎进了身旁男朋友的怀里，簌簌发抖。她男朋友则是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座椅扶手，脑袋高仰，粗重地喘着气。 往右过去三个座位，一个男生双手捂脸尖叫着，颤抖着往右侧那男生的怀里拱，声音尖锐，活0活现。 影厅内，此类景象到处都是。 过了十来秒，大家才镇定下来，随即窃窃私语的咒骂声此起彼伏——太他妈吓人了！ 邱禹鸥此时也冷静了下来。 他这辈子看过的恐怖片不少，但是要论吓人程度的话，刚才这个镜头绝对可以排的上前三名。 最神奇的是，这位王导并没有用常规的鬼脸啊、残肢啊什么的，而只是拍了两下手，就造成了如此恐怖的效果。 这让邱禹鸥不禁又回想了一遍刚才的镜头，然后他隐约发现了这里面的秘诀。 这位王导在这里用的手法和之前捉迷藏时用的手法如出一辙，都是先把观众往一般恐怖片的套路上引，把他们的心理防线调动起来，对准了一般恐怖片的惊吓点，也就是A点，结果他在另外一个你毫无防备的点、也就是B点出其不意地冒出来，把你吓得屁滚尿流，可以说是“声东击西”。 所以，他只用简单地拍两下手，就能把所有人吓得屁滚尿流。 厉害啊。 邱禹鸥再一次在心中对这位王导赞叹起来，尤其是横向对比了一下那些请几个大胸女衣着暴露跑来跑去尖叫不停的国产恐怖片，眼下这部《招魂》虽然剧情老套，演员颜值也都不算出众，但恐怖效果却是吊打了。 ------------ 第七十三节：招魂 大荧幕上，电影继续。 张家一家子被这鬼折腾得不行了，都不敢分开来住了，一家子全都睡楼下的大客厅。 这又是一处让邱禹鸥觉得很棒的设计：在很多鬼屋类型的恐怖片中，就算原本大家是在一起的，也都要找各种理由分开来。 邱禹鸥知道这也是为了方便营造恐怖效果，但难免不合理，这一点也常常被恐怖片爱好者们吐槽。 而王盘在这里让张家一起睡客厅，就很合理了，算是一群正常人了，保持住了影片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营造的“真实感”。 这一点一点的细节，就是好导演和平庸导演的区别啊。 邱禹鸥心中暗道。 嗯，“好导演”。 如果说《摄影机不要停》的成功还可以用“创意”来解释的话，那么这部《招魂》就让他清楚地看到了这位年轻王导的真实能力。 在如此老套的剧情体裁上玩出这样的效果来，这王盘绝对是一位能力超群的好导演，而不止是一个只有创意的灵光乍现者。 接下来王盘也一直延续着这种风格。 下面的故事就像很多观众都猜到的那样老套：张家找到了林氏夫妻，请他们来捉鬼。林氏夫妻也确实来了，开始紧锣密鼓地工作起来，所有人最终和鬼展开大战，然后解决了恶鬼，这间屋子恢复了和平。 但这个老套的故事却有不一样的韵味： 前面看起来牛逼轰轰的林氏夫妻竟然不会捉鬼，他们其实只是灵异事件的调查者，一旦确认有鬼后，他们要向道教上报，然后由道教派天师来捉鬼； 道教也不是随便就派天师来的，在这个凡事都要讲证据的年代，道教需要看到有鬼的证据才会派遣天师，于是林氏夫妻利用鬼周围会降温的特点，制作温度感应控制的照相机来取证； 拿到证据之后，道教竟然说张家没有上贡过香油钱，所以不能立刻派出天师来捉鬼。当然也不是不派天师了，只是要领号排队等电话通知…… 这些一点一点的细节不断加深着电影的真实感。 真实感越强，恐怖感也越强，而在营造恐怖氛围和吓人上，这位王导显然也非常拿手，这从之前的表现就可以看出。 恐怖的点越来越密集，影厅内的观众们不断地被吓到，很多胆子小的观众，已经处于一种想看又不敢看的状态：他们半眯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着，一旦到了恐怖的地方，即使他们都已经做了这样的准备，还是把他们吓一大跳，浑身一颤。 一些胆子大的观众则是直呼过瘾，瞪大了眼睛看着，可是每当到一些恐怖的地方，却还是会被吓一跳。然后越被吓，他们看得越爽。 整部电影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结束了。 等到影片结束，影厅内的灯光重新亮起来后，那些胆子小的观众才彻底才出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了下来。那些胆子大的则是意犹未尽，回味不已这个明明很老套却把他们吓得不轻的神奇电影。 邱禹鸥算是胆子大的，至少他整部影片从没眯过眼睛。 此刻他皱着眉，回味着这部影片，心中思索着该怎样评价这部电影。 虽然这部电影剧情很老套，但这是一部真正能把他吓到的鬼片，他觉得这简直就是鬼屋类型恐怖片的经典教材。 《招魂》这个名字不错，在现在这个恐怖片半死不活的年代，这部电影就像是对传统恐怖片的一次“招魂”…… 影厅内则是热闹了起来，议论纷纷。 “我还以为又会是一部喜剧片，没想到还真是恐怖片，而且还这么吓人！” “你不是说这部电影肯定不吓人吗？我全程都是眯着眼睛看的！” “我现在心里还毛毛的……我家里今天没人，我实在不敢一个人睡，要不然你今晚来我家陪陪我吧？” “太令人失望了，没想到是这么一部老套的电影，跟《摄影机不要停》简直没法比啊。” “你先等等我，我先去上个厕所。” “完蛋了，我家衣柜和电影里的衣柜好像啊，我都不敢用了。” …… 在现场是有媒体专座的，在全程的议论纷纷中，有掌声从媒体专座区域响了起来。 有人带头，就有人从众。 掌声蔓延开来，直至蔓延到整个剧场。 以王盘为首的剧组人员站了起来，接受了这礼貌的掌声。 虽然全场掌声，但是王盘的表情很淡定，心里也不慌张：这可是首映礼，按规矩，就算再烂的片子大家也都会给个面子，给点掌声的，这并不代表大家就真的很认可这部片子，所以他一点也不慌，稳如老狗。 首映礼至此结束了。 结束之后，王盘又带着剧组和媒体人员去大搓了一顿，开了个庆祝首映顺利的酒会。而在此时，第一批看完《招魂》的观众已经回到了家，有些人还被阴影笼罩，看哪里都觉得有鬼会跳出来，非要把家里的灯全开了才觉得好一点，有的人则是对于这部电影发表了意见。 他们有的发朋友圈，向朋友推荐，有的上掌百广场，聊起这部电影，还有的则是写起了影评。 比如说邱禹鸥。 他现在就坐在电脑前，打开了时光网的页面，正在撰写这部电影的影评。 《，对于传统恐怖片的一次招魂》 “首先要说的是，如果是被《摄影机不要停》吸引来的观众，那你们可能要失望了，这并不是一部喜剧片，而是一部纯粹的鬼片，纯粹到甚至老套的鬼片。可不得不说，这也是我近年来看过最好的一部鬼片。” “这么多年来，鬼片吓人的套路早已被观众熟悉乃至厌倦，而王盘的高明之处，在于从真实、细节和情绪入手：吱呀作响的门、拍手声、被封闭的地下室，这些零碎的东西都被赋予了阴森鬼魅的气息，以此营造出丰富而有层次的恐怖氛围。观众们大概能猜到恐怖会以何种形式出现，却又无法完全把握导演的叙事节奏：被鬼拉脚的小姑娘把头探向床底，并没有俗气地出现一个鬼脸，明明寻找到了藏有鬼的衣柜、却找不到鬼的踪迹，反而是门口突然出现的小姑娘把你吓了一大跳，如此种种，这样意料之外的松一口气和突然惊吓在片中不断交织出现……” “节奏感是这部影片的制胜法宝，除了必要的情绪堆积和细节表现，电影情节全程处于高速推进之中，而在展现恐怖桥段时，王盘又非常聪明地在舒缓与紧张之间做适时的停顿与切换，使得观众可以预料到某种恐怖的发生，却无法准确地把握时间，从而让观众在观影期间一直保持着紧张情绪，不敢有片刻放松……” “……总的来说，这是一部传统恐怖片的大成之作，如果你喜欢恐怖片，喜欢那种被惊吓的感觉，那么选它，准没错。” 洋洋洒洒地写完一大段后，邱禹鸥给这部电影打了10分，然后发布影评。 之后，他坐在电脑前，又发了一会儿呆，最后摇了摇头。 可惜，这部电影没有在暑期档上映，不然的话，它将会是一部绝佳的降暑影片。 ------------ 第七十四节：独霸 西京都，周一 周至像往常一样坐公交上班，却终究还是迟了点，没能抢到座位，只好随便找了个地儿站住，一手抓住吊环，打算站完这一个小时的车程。 待车子开动，他站稳后，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开了一个叫“今日头条”的APP。 这是最近同事推荐给他的一个新闻APP。 周至一开始还对这个APP不屑一顾，觉得看新闻的话，传统的四大新闻APP都看不过来呢，何必用这个从来没听说过的APP看？可真当他上手用了之后，却发现了这个APP的独特之处。 以往用那些传统的新闻APP看新闻，各色新闻混杂在一起，他往往要翻来找去才能够找到自己喜欢看的新闻，可是用这个今日头条，他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新闻的效率大大提升。尤其是在用了一段时间后，这个效率更是不断提升，他现在往往是随手一刷，刷出来几条新闻，里面有大半都是他感兴趣的内容。 就比如说他眼下看到的这条新闻，就让周至很感兴趣。 “去年凭借《摄影机不要停》一跃成为夏国最年轻过亿票房导演的王盘，所执导的新片《招魂》于上周五正式上映……王盘于去年凭借《摄影机不要停》取得华表奖最佳剧本提名并最终获奖，可在颁奖典礼当晚，王盘却因执导《招魂》而缺席了华表奖颁奖典礼，此时一度引发热议关注，也令《招魂》未映先热……” 周至对于“王盘”这个名字还是很有印象的，对那部《摄影机不要停》的印象更是深刻。不过王盘缺席华表奖什么的，他倒是此时才知道。 又仔细看了一番后，他对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算是了解了个清楚，这让他对于这部《招魂》一下来了兴趣，毕竟这可是一部能让一位年轻导演缺席华表奖都要去专心制作的电影。 而且这篇新闻报道上，对于这部《招魂》的评价还是蛮不错的，就更让他有兴趣了。 再随手一刷，又刷出了几条新闻，其中有3条都是和《招魂》有关的。 周至很满意。 这就是他喜欢这个今日头条的地方了，总是能挠到他的痒处。 这玩意儿就像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小秘书一样，把合适的新闻送到他面前，而传统的那些新闻APP则像是开放式的报刊亭，无人服务的那种，他还得自己去里面大海捞针。 两相对比之下，他自然是更喜欢用这个APP了。 接着，他点开一条《招魂》相关的又看了起来。 “上周夏国电影票房排行榜出炉，《招魂》以开画三日2.3亿的票房成绩登顶周票房冠军宝座。久违的亮眼票房成绩也一扫夏国院线春节后的颓势，或将提前引领夏国院线复苏……” 周至记得，去年的时候那部《摄影机不要停》虽然在朋友圈很火，但是在票房表现上却是被同期上档的《妖精》给完全盖了过去——没办法，人家如今已经是夏国历史总票房第一了，当初在票房表现上有多惊人亮眼就可想而知了。 而今年4月的《招魂》，有点《妖精》在去年7月的味道了。 从眼下的这篇报道来看，《招魂》的票房在同档期横扫夏国无敌手，上周票房第二名的《爱在大秦》周票房只有9240万，被《招魂》强势碾压，余下那些更是提都不要提了。 再看这篇报道中所说，整个4月也没有什么强片要上档，可以说《招魂》凭借这个成绩和趋势，基本是稳坐4月票房冠军的宝座了。 “这么猛？” 周至轻声自语了一句，接着看了下去。 这篇新闻报道应该是没什么好写的了，毕竟4月这个档期，就是一群虾兵蟹将乱战，实在乏善可陈。好不容易冒出个逆市大杀的项目，自然是抓住一通好写来凑字数。 在报道中，这部《招魂》制作精良，质量过硬，不愧是让王盘宁愿缺席华表奖都要专心制作的良心之作，好好把《招魂》吹捧了一番。 周至随便看了看，拉到了下面的新闻评论。 相比起新闻报道，他还是觉得读者们的评论更加真实客观。 “奔着《摄影机不要停》去的，结果太失望了，剧情好老套，看了一半就猜到了结尾，也没个反转什么的。” “还以为会是一部喜剧片，结果还真是恐怖片，而且这也太吓人了，吓CRY” “我上周五看的，到现在心理还有阴影，导演不当人啊。” “一样吓CRY了，这两天每次开衣柜心里都发毛。” “剧情确实是老套了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看，同样喜欢看恐怖片的绝对不能错过，强烈推荐！” “看来这个王盘只知道拍电影，还真不是耍大牌。夏国多点这种不爱奖项只专心拍电影的，夏国电影也不会是这种鬼样子了。” …… 读者的反应有批评有赞扬。 批评的读者，点主要在于两个，一个是《招魂》剧情老套，一个是导演王盘耍大牌，人品不行。赞扬的点也主要在于两个，一个是《招魂》好看、吓人，另一个是导演只专心做电影不追名逐利，值得表扬。 周至又看了几篇相关的新闻报道，大体上都是这样一个趋势，这也让他越看越对这部电影产生了兴趣。 嗯，今天下班后去看一下。 打定主意后，他也就不专门盯着《招魂》的相关新闻看了，又看起了一些其他的新闻，这样刷了几次后，《招魂》的相关新闻推送也就变少了，其他那些他所感兴趣的新闻则是多了起来。 太贴心了。 周至忍不住又在心中赞了起来。 他以前用那些新闻APP，都是闲极无聊打发时间，但是这个今日头条却是让他越用越上瘾，就连花在刷新闻上的时间都大大增加了…… 当天晚上，下班之后，周至也真地去看了这部《招魂》。 看完了从影厅出来之后，他只有一个感想——今晚要不还是开着灯睡吧？ 与此同时，这周《招魂》的上映院线数量，已经紧急扩展到了3181家，全国基本都铺满了。 这也就是在4月这个档期了，大家的院线都处于半空闲状态，好不容易冒出个能生银蛋的老母鸡，还不赶紧抢在手里？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换了到暑期档，《招魂》2.3亿的周票房却是拿不到这样多的资源。 ------------ 第七十五节：人格高尚 广庆百乐门生活中心大会议室，王盘、程国权、陶昱天等各方代表正坐在会议桌旁，召开例行会议。 《招魂》上映了并不代表他们的工作就结束了，恰恰相反，他们的工作这才繁忙起来，需要经常召开会议，紧跟市场反应，做总结，并制定、调整接下来的计划。 “《招魂》开画首周取得了令人欣喜的票房成绩，” 陶昱天面无表情地作着报告：“归根结底，和电影本身的质量是紧密相关的，这从市场的广泛评价就可以看出来，许多人甚至把它列为近五年来恐怖片的扛鼎之作。” 他干巴巴地说着，心里则是已经哀嚎了起来：为什么这家伙又成功了啊！上次这家伙拍出一部《摄影机不要停》，就把影视部门那些小姑娘们的许多注意力都抢了过去，这次更甚，整个影视部门到处都是谈论这家伙的声音！ 最难受的是，老大觉得他上次和盘古文化配合得不错，这次又把他派过来跟盘古文化接洽。 看着对面坐着的那张脸，还要说那些夸赞对方的话，陶昱天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程国权接过话，叹道：“确实，从这两场仗中，我们大家也都看到了剧场和电影是两个不同的市场，继续拿我们做剧场的经验道路来做电影是不合适的。” 陶昱天也不接茬，继续干巴巴地说着，只希望赶紧把自己该说的话都说完那就赶紧拉倒：“另外，能够取得这样的开画成绩，和王导的宣传策略也是密不可分。” “王导从年前华表奖就开始布局，为了项目舍弃自己的名声，又在正式上映前旧事重提，借助媒体的舆论热点为《招魂》吸引了一大波免费的宣传资源，若非如此，单靠正常的宣传怕是无法取得如今的成绩。这种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献身精神，值得我们大家学习。” 要不是上面指定要表扬一番，树立典型，借此来完成对于百乐门成员们的奉献教育，这些话陶昱天是万万不会说的。 特别是你看对面坐着的那个王盘，现在是什么模样？ 自己明明是在表扬他，他还一副痛苦的样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恨得陶昱天牙痒痒的。 “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王盘客套地应和了一句，只觉得牙疼。 他是万万没想到，当初他就是想让华表奖组委会不爽，给自己在圈子里多树敌，好让自己不能顺利地发展下去，最好是让大家彻底联合起来断了自己在这行的生活，可谁曾想到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他自寻死路的一招，竟然还真给《招魂》大大引流，其效果比投入的1500万宣传费还要厉害得多，反而是成就了《招魂》开画三日的喜人票房。 好吧，要光是票房也就算了，关键是现在舆论风向都开始变了！ 之前的时候，主体舆论对他的态度是“成就还没多少就耍大牌”，“耍大牌”的人设他算是扛稳了。可是当《招魂》上映，大众赞誉越来越多、甚至有人称其为“神片”的时候，风向开始慢慢变了。 从市场调查结果来看，越来越多的人觉得“王盘只是个纯粹的电影人，脑子里只有拍电影，不追名逐利，更不是耍大牌”。 在分个手都恨不得把所有头条都占了、明明是真黑点也要说成委屈到处嚷嚷的娱乐圈里，这种人设简直就是一潭污泥中的绝世白莲花，珍惜宝藏男孩啊！ 更别提，还有些神通广大的媒体挖出了更多的料来： 据说在《招魂》拍摄期间，小演员雷茜的身上发生了真实的灵异事件。 这可是绝好的宣传材料，但是王盘导演觉得小姑娘还小，不能吓到人家给孩子留下心里阴影，于是组织剧组的人一起糊弄了过去，之后也没有说把这事提出来为《招魂》做宣传。 这要放在别的剧组，还不早主动爆料了？但王盘就是为了一个小朋友的心理健康做出这样的牺牲，要不是现在《招魂》票房惊人，闹大了，专门去挖，这件事怕是永远就被埋藏住了。 从这件事就可看出，王盘导演这是何等的节操！ 王盘也看到了这条新闻，当时他的心里想法就是：我那是为了孩子的心理健康吗？我那纯粹是不想要这些宣传点啊！你们这些媒体脑补的能力太强了，见风就是雨。 还有人爆料，王盘导演为了《招魂》的后期制作，春节都没有回家和家人团圆，一心扑在了《招魂》的后期制作上。有此等敬业匠心，《招魂》怎么能不精彩？那些总是嚷嚷着“没人欣赏”的扑街导演属实应该来看看，看看他们的敬业精神有没有王导的三分之一。 好电影是用心做出来的，有没有用心，观众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都看在眼里呢！你们既然没有小王导演那么用心，也就别怪没人欣赏你们的电影了。 王盘同样也看到了这条新闻，对此他当时长叹了一声。 “我这是不想回家过年吗？我恨不得永远窝家里了，拍鬼个片子做毛个后期！可我那老子老娘太狠了啊，没投降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不让我回家啊！” 凡此种种，报道极多。 那些媒体只顾着挖料，也不知道王盘心中所想。 在百乐门宣传资金的推波助澜下，这些人只是按照他们的思维方式去理解这些材料，于是乎，在一个个“事实”面前，王盘“宝藏男孩”“人品绝佳”的人设竟然是越来越牢靠了。 读者们看着这些报道，潜移默化之下也是越看越喜欢，毕竟这种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光产奶不吃草的老黄牛人设，向来是非常讨喜的。 当然了，“耍大牌”这样的印象还是没能完全去除的，不过从总体趋势上来看，王盘已经从之前的纯粹黑红，快速地向着红大于黑的方向转变了。 而这样一波又一波地报道，正反面的舆论交锋，也把《招魂》和“王盘”的名号炒得越来越响，成为了4月夏国的大热点，反过来又让越来越多的路人对于这部电影产生了好奇，继而走入了电影院观看。 ------------ 第七十六节：真红 4月29日，周五，广庆豪斯顿大酒店2楼宴会厅，摆开了十几桌。 厅内坐满了人，前边还搭了个舞台，在舞台上方则是挂着一条横幅，上书“《招魂》庆功典礼暨百乐门学习大会”。 王盘、谢君竹、方浩等几位《招魂》主创坐在舞台前的主桌上，同桌的还有百乐门的老大孟南风，广庆百乐门的老大程国权，燕京百乐门的老大许国良等人。 院线方面五一黄金档的战争正式打响，诸多猛片齐上阵，争夺这个黄金档期，作为4月份的票房霸主，《招魂》也顺利完成了历史任务，成功下画。 截止下画，《招魂》在夏国一共收获了13.17亿票房，夺得了4月夏国票房第一的宝座。 “我们百乐门终于也出了一部票房破10亿的电影，特别是这个夏国恐怖片票房第一的宝座，更是让我们百乐门大大地出了一把风头。王总，你可是我们百乐门的大功臣啊！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孟南风满脸欢颜，拿起酒杯主动向王盘敬酒。 这位百乐门的老总四十来岁，并没有一般中年人的身材发福之忧，身形保持得不错，看上去也是一股和气的模样，让人很有好感。 “这是我应该做的。” 王盘陪他喝了一杯。 程国权在一旁搭话道：“这里面孟总的功劳也不小。要不是孟总当初一力决定在广庆三队采取一团两制的方针，激活了成员们的创造性，又哪里能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呢？”说着，向王盘看了一眼，笑道：“当然了，王总的才华也是不可忽视的，也是重要的成功因素。” 孟南风谦虚摆手：“我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主要还是王总的才华惊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哈哈哈哈” 他看来确实很开心，也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可乐的就把他笑成这样。 是啊，他能不开心吗？ 百乐门虽说是他一手创办的，但是经过漫长的发展和几轮融资，早已不是他老孟的一言堂了，董事们都盯着呢。特别是他一力坚持“电影破圈”方针，长久以来却是屡战屡败，董事们都已经有意见了，压力越来越大，要是这几年再做不出成绩来，他这个董事长的位置可能都危险了。 可谁能想到，王盘竟然在这个时候接连给他送了两份大礼呢？ 当初这个“一团两制”，他完全就是为了引资做的，就是一场利益交易，根本没想过能指望，万万没想到，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下子董事会那边能安稳点了，他的那些方针也可以继续推行下去了。 “都重要都重要，就像是千里马固然好，但也需要有伯乐才行。要不是有孟总发现了王总这匹千里马，就这样把王总放在广庆的话，真就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去了。” 许国良适时捧了一句，笑容和蔼纯真，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什么毛病。 程国权心里暗骂一句，你他娘的说话就说话，踩我干什么？老子碍着你了？ 面上却是不露分毫不满，反而自责道：“确实确实，主要还是王总那时候刚来，实习期还没过呢，我虽然看好但是也不好坏了公司的规矩。还是孟总有魄力，这点我是自愧不如的。”…… 王盘看着这群人话里有话地笑来笑去，心里只觉无聊乏味，又看一圈周围。 今天除了庆祝《招魂》票房大获成功外，还是“学习《招魂》成功经验”的总结会，所以百乐门来了很多人，入圈没入圈的成员都来了很多，还有各色幕后成员，四下到处坐着。 其中有不少王盘都是颇为面熟，在总选之夜上见过的，就比如那去年总选第一的孟霄鹤，就在旁边一桌坐着，但终究没资格坐到这桌来。 王盘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待遇，还能捎带上几个人，纯粹是《招魂》的功劳。 《招魂》创下了很多纪录：百乐门第一部票房破10亿的电影，夏国第一部票房破5亿的恐怖片，夏国第一部票房破10亿的恐怖片，夏国最年轻10亿票房导演…… 这么多纪录之下，百乐门的庆功大会其实只是小菜一碟，4月的媒体上炒得更热。 “夏国恐怖片历史票房第一诞生，已经拿下5亿票房的《招魂》究竟有何魔力？” “10亿票房，4月夏国陷入《招魂》恐怖热。” “夏国最年轻10亿票房导演诞生，王盘下一步将会迈向哪里？” “《招魂》10亿票房背后，是百乐门的多年耕耘付出。” …… 4月的夏国娱乐板块基本上被《招魂》承包了，随着《招魂》不断突破一项项纪录，媒体都不用百乐门花钱了，自发地就追逐热点将其进一步地炒热。 同时，王盘的名头自然也是越来越响，毕竟这是一个追逐成功者的世界。他能够以这么年轻的姿态拿下如此成功的票房，还长得这么帅气，简直就是夏国梦的典型代表啊，不报道他报道谁？ 更何况他的人品还这么好！ 之前的那些关于王盘人品的种种报道，在《招魂》每次创下新的纪录之后都会被翻来覆去拿出来说，不停地炒冷饭，王盘“人品绝佳”的人设那是立得越来越稳。 电影拍的有质量，又卖座，非常有才华，人又年轻，长得又帅，人品又好，没有黑点。 尼玛，这就是偶像派+实力派的完美结合啊！ 不管你是十五六七只喜欢帅气欧巴的小女孩，还是二三十岁更注重内含才华的工作狗，都能从他身上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这让王盘的粉丝数量迅猛增长。 经过《摄影机不要停》的起势，再经《招魂》的引爆，他现在算是彻底红了。 一个干幕后工作的导演能干成整部电影最亮眼的明星，这还真是让人没想到。 当然了，《招魂》的一干主创的商业价值也是大大提升。 徐可心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庆幸不已——凭着这一部《招魂》，她的事业算是焕发了第二春了，电影还没下画，就已经有两个很不错的剧组发来了女主角的试镜邀约。 ------------ 第七十七节：5亿 王盘这顿《招魂》庆功宴可算是食不知味，满脑子都在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照13.17亿的票房，扣除税费和院线分账，算下来盘古文化最终能够获得4.5亿左右的收入。 其中，制片成本加宣传发行成本3000万，百乐门期间还帮忙宣传投入，也要计算分成，这部分算下来是2000万左右，总计就是5000万，最终能够落入盘古文化口袋的，大概是4个亿。 这是纯纸面上的收入。 经过两部电影的积累，方浩、付家声等几位广庆三队的主要成员商业价值也是水涨船高：就在几天前，都有剧组向方浩发来了一份300万片酬的演出邀约，付家声、李春梅的片酬也达到了200万上下。 除此之外，还有商业广告和代言也找上了门，甚至还有公司悄悄联系上了几位成员，表达出了对于他们的兴趣，暗示想要帮他们转个公司。 不过老几位或是装作不懂、或是直接拒绝了，转过头来就跟王盘说了，拍着胸脯表示王盘这么够意思，他们绝对不会跳槽。 当然了，他们不跳槽，王盘属实够意思确实是一个方面，不过这几位也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他们都不是头脑简单的小年轻了，哪能看不明白他们现在的一切都是攀着王盘来的呢？没看见王盘没来的时候他们混成啥样了吗？ 思来想去，还是继续抱住小王导演的大腿来得牢靠。 再说了，随着大家都出名了，他们的底细也都被扒得一干二净了，人民群众都知道他们是百乐门的人了，甚至还有那扒得更干净的，直接把广庆三队之前的窘状都扒了出来。 他们这要是真跳走了，甚至闹到和老东家打官司的地步，搞不好名声就臭了。到时候别弄得钱没多赚到多少，反而是把前途给耽误了。 所以私下稍相联系后，一个个都成了盘古文化的大忠臣，一副要为盘古文化奋斗到死、为小王导演养老送终的架势。 “我直接就把他们给赶走了，好家伙，把我老付当成什么人了！要不是小王导演你，咱们能有今天吗？知恩要图报，饮水要思源啊……” 王盘当时面带微笑，一位位地接待，然后一位位地称赞表扬，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谁要你们知恩图报啊？你们现在身价飞涨，还赖在我这小公司干什么？赶紧走赶紧走，我绝对不跟你们打官司！ 话是不能说，他只能在赞扬各位的高风亮节后，真诚地表示：“其实如果有更好的发展的话，公司也不会阻拦大家的，毕竟老哥哥（老姐姐）们和我说是同事上下级，这一年相处下来更像亲人，我也希望看到大家有更好的发展……盘古文化成立时间太短，公司的法务部门其实很弱……” 他不能明说，只能话里话外的暗示，却不知他这些话在对方听来却是另一番意味。 方浩当时听了心里就是一热。 都是演技高超的成名演员了，谁还看不出谁来呢？ 他看得出来，王盘说这话是很真诚的，是真的希望他们能有更好的发展，这让他听了心里很惭愧啊，毕竟当初人家真找上来的时候，提出的那些条件，他听了还是真心动过的。 再听到后面，王盘又扯到了“公司法务”什么的，他又是心里一惊，整个心理活动，可谓是波澜起伏五味陈杂，有感动又惊悸，最后真心实意地表示：“小王导演你也别说了，什么叫好的发展？跟着你就是好的发展！只要你要，我就在！” 其他几位也都是这样一个表态，最后王盘只能一声叹息，接受了公司资产又再扩大的现实。 反正这零零散散加起来，盘古文化现在真要核查起来，怕是要冲5亿去了。 于是乎，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又重新回到了王盘的脑子里：他是继续摆烂，还是真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哪个更有钱途？ 整个《招魂》庆功宴，他就在想这一个问题，从正面反面，具体的时间收益方面仔细地盘算着，一直到宴会结束，回了家还在想，可还没等他彻底想明白呢，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 第二天，王盘开着车戴着墨镜低调地来到了白上区的一座写字楼，直接从车库电梯上楼去。 通电梯的有三个人，两女一男，电梯门还没关上，那两个女的就一直在打量他。等电梯门一关，一楼还没到呢，其中一个女生就大着胆子凑到面前问他：“请问，你是王盘吗？” 好家伙，他现在算是真火了，这特意挑选的墨镜都快把他脸挡住一半了都能认出来。 王盘本想礼貌地应一声，但是转念一想，也就没睬她，反而是稍稍退后一步，作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恨不得在脸上写出“我很大牌别烦我”七个大字。 做好人设形象，要从点滴做起。说不定这么一个小举动，就有对他不利的小道消息从这传递出去，然后又凑巧地被媒体捕捉到，当事人现身说法，“王盘耍大牌”的不利报道又再卷土重来…… “还真跟新闻上说的一样，不善跟人相处哎。” “真正的艺术家都是这样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艺术研究上，不擅长人际交往很正常。不是有大科学家，穿鞋子都能穿错吗？” “是哎，你看你看，他比照片上还帅哎……他就自己一个人吗？怎么连个助理都没有啊。” “这才是真正的明星啊，不像林生那种，没什么名气走个机场还一堆人前呼后拥的。” “是啊是啊，好亲民，好帅啊！” “我们不要打扰他。”…… 两位姑娘“窃窃私语”，可是电梯间就这么大，所谓的窃窃私语，王盘听得一清二楚。 ……我怎么还变成艺术家了？我在耍大牌啊，你们看不出来吗？ 两位姑娘似乎真看不懂他在耍大牌，在9楼出了电梯，出去的时候，其中一人还鼓起勇气对他比了个心，然后害羞地拉着另外一人飞快跑走了，留下王盘风中凌乱。 11楼的时候，那个全程没说话、似乎没有认出他来的男人也下了，出电梯之前，还酷酷地留下一句：“电影拍得不错，把我吓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电梯，非常的酷。 “……” 王盘最终在16楼出了电梯。 迎面而来的，是“数动科技”公司。 ------------ 第七十八节：上帝之子 王盘出了电梯后，到数动科技的前台一说来意，很快就有人把他领到了总裁办公室。 期间经过办公区域，又是惹得一阵侧目、窃窃私语，显然很多员工都认出了他，却并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一个明星会到这家互联网公司来。 到了办公室后，张沐川已经在等着他了，笑着迎了上来：“欢迎欢迎，王总。” 和去年那个略有些阴郁苦闷的创业者相比，他现在的精神面貌明显好多了，容光焕发，眼神也自信了许多。 王盘和他在办公室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意寒暄了几句后，张沐川就带着他出去逛了一圈，让王盘看了看公司现在大致的情况。这也是为什么张沐川有事想和王盘谈，却让王盘这个大股东自己上门来的原因。 在逛的过程中，王盘看到数动科技很大，把整个这一层都租了下来，员工也很多，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家成熟的公司了。光看公司，完全不会想到这是一家去年还因为拉不到投资差点就要关门歇业的公司。 “……得力于资金之助，公司发展的步伐快了很多……这片就是今日头条团队的工作区域，目前这也是我们公司最重要的一个项目……” 张沐川一边走一边介绍着，从人员、项目等各方面，让王盘这个大股东大概地了解了一下他的那些钱都花在哪些地方了。 逛完了公司后，两人又重新回到了张沐川的办公室里，张沐川又向王盘介绍起了几个重要项目的运营情况：“内涵段子的用户数量目前来说是最多的……依托于内涵段子的导流，今日头条上线90天，目前的注册用户数量已经突破了1000万，发展势头非常好……” 王盘耳朵听着，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翻看。 “今日头条”，就是张沐川最早对他说过的那个新闻APP。 当初王盘对于这个APP可是抱以厚望，却没想到投资之后，张沐川突然跑去做什么笑话APP，而且竟然还做得甚是成功，成功到连他周围的人都在用了，当时叫王盘那个郁闷啊。 不过还好，这个新闻APP总算是做了，可是做出来的结果，却和王盘当初所想南辕北辙。 王盘当时想，有传统四大新闻网站垄断了互联网新闻市场，张沐川又有“硬碰巨头作死成功”的失败经验，真要做个新闻APP再一次地来硬碰垄断市场，那不是明摆着作死、又一次的失败吗？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叫今日头条的新闻APP，竟然在四大新闻网站垄断互联网新闻市场的情况下，成功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虽说目前该APP的体量和传统四大新闻APP还有差距吧，但确确实实是突围出来了，3个月做到1000万注册用户，属实是一个惊人的奇迹，傻子都能看出来这APP的美好前景来。 为什么？ 王盘脑子里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发现，“为什么”是他最近一段日子想到最多的一个词了。 为什么《招魂》这么老套的故事在口碑和票房上双丰收？为什么自己照抄百乐门的失败案例却做出了不一样的结果？为什么垄断了互联网新闻市场的传统四大新闻APP会被一个小公司的APP杀出一条血路来？…… “……等等，张总。” 王盘脑子里想着“为什么”，眼睛却还在看文件，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今日头条这个新闻APP，没有编辑？” 互联网新闻，那也是新闻，而新闻更早的媒介，是报纸。 做报纸，做新闻，那肯定要有编辑啊，这是从报纸延伸到互联网新闻的定律，可是今日头条没有编辑。 张沐川确定了这一点：“是的，今日头条没有编辑团队。” “……” 王盘心里有万千吐槽，不知向谁倾诉。 尼玛，连编辑都没有，今日头条这个新闻APP是怎么杀出一条血路来的？那传统四大新闻APP连这样一个没有编辑团队的APP都堵不住，又是干什么吃的？ 王盘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帝之子了，不然为什么跟他沾边的都能成功啊？而且还都是这么不讲道理的成功。 他甚至双眼向上使劲翻了翻，想要看看自己的头顶是不是有个光环，不过没有镜子的帮助，人类的眼睛显然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头顶。 张沐川也没有在意王盘的古怪举动，继续说他自己的，说着说着，说到了今天的主题：“……继续提升用户数量，绑定装机是一个必不可少的途径。”他说到这看了王盘一眼，解释道：“就是和手机厂家合作，在手机出厂时预装我们的APP，当然，这是要花钱的……广庆的互联网人才终究还是少了，数动科技想要继续发展，还是需要搬去一些互联网人才更密集的地区，比如说鹏城……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全球化的进程我认为也是应该开始了……” 反正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要钱。 本来数动科技要钱的话，应该去融资，走A轮了，但是王盘当初买下了超过一半的股份，A轮基本是走不通的了。而作为那份合同的补偿和前提，王盘要负责后续的融资，所以这要钱就该找王盘了。 “……我知道了。” 王盘点点头，脑子里的思绪乱成了一锅粥。 他原本是想把数动科技当成一个赔钱的无底洞的，没想到弄巧成拙了：虽然数动科技目前还没有盈利，可是互联网公司都是这样，前期就是烧钱，重要的是前景。而拥有内涵段子和今日头条这样两个产品，数动科技在目前来看，前景显然很好。 他当初投的那几千万换算成的股份，现在很可能升值了。 于是乎，本来就因为《招魂》出乎意外的成功而烦恼的王盘，现在需要烦恼的事又多增加了一项，那就是数动科技这边应该怎么办？他接下来到底该怎么走？ 王盘抱着这满脑子的思绪，和张沐川又聊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回去之后又想了几天，连五一都没心思过了。 就这样想了几天后，他最终下定了主意。 ------------ 第七十九节：玩一把大的 孟兆伟像往常一样，早上八点起床，洗漱一番后出门吃了个早饭，然后磨磨蹭蹭去了公司，赶在九点前到岗打卡，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接着他打开电脑，打开游戏开始玩了起来，一切都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今天大老板来上班了！ 同事小康懒得起身，直接坐着椅子“哗”的一声滑到了孟兆伟身旁，低声道：“今天吹什么风了？大老板竟然来了！”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盯着一个方向，那里是大老板正在走动的身影。 孟兆伟也盯着那个身影，很是惊讶。 对于一般公司来说，老总来公司很正常，但是盘古文化显然是一家不一般的公司。 自从进公司到现在，大老板王盘来公司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最近半年更是来都没有来过一次。 小康眉头紧皱，也不管孟兆伟说没说话，略为担忧地说了下去：“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工作吧……” 所谓的工作，其实就是拿着工资吃喝玩乐。 孟兆伟他们进来的时候是管培生，说是要熟悉了情况之后才能安排下一步的工作，结果大半年过去了，漫长的“熟悉阶段”还没有过去，他们还是管培生，还是每天拿着高工资高福利吃喝玩乐。 “应该不会吧……” 孟兆伟也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闪过一抹担忧。 这样的好工作，他自然也是不希望失去的。 “应该不会。老板那部电影不是刚刚才大卖吗？要钱有钱，应该不至于裁员，就算有工作上的变动，应该也是让我们正式开始工作……” 孟兆伟低声说着自己的推动，像是解释，更像是祈祷。 小康看着大老板的身影消失在总裁办公室里，轻声呢喃了几句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最后丢下一句“希望如此”，又“哗”的一声重新滑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几个小员工继续看电影的看电影，玩游戏的玩游戏，只不过显然都不像往常那样专心了，时不时地就向总裁办公室的方向看去。 他们看到，没一会儿工夫，冉清音去了总裁办公室。又过了一会儿工夫，大老板王盘带着冉清音从办公室出来，直接出了公司左转，去了隔壁的三才投资。 再之后的事他们就不知道了，半天也没见两人回来。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三才投资的员工已经忙开了。 和养老的盘古文化不同，三才投资的班子架构、人员配比是非常专业的，只不过和盘古文化一样的是，三才投资这些专业的员工入职之后，自从完成了一单“数动科技”的投资案后就无事可做了，天天拿着工资没事干，问就是大老板没钱投资了，让他们先歇着，等待时机。 而今天，他们终于等到了公司的第二个项目，对数动科技再次进行估值。 同时，王盘还通过冉清音联系上了她老爸冉开山，牵头搭线，最终，立安卫浴、三才投资、数动科技进行了三方估值和多轮会议，达成了一连串交易。 一，三方估值最终认可数动科技目前估值5亿。 二，盘古文化以《招魂》的票房分账抵押，从立安卫浴借贷5000万，年息15%。 三，三才投资以5000万购买数动科技10%股份，交易完成后，三才投资拥有数动科技56.8%股份，数动科技则得到这笔融资。 四，三才投资以数动科技56.8%股份质押，向立安卫浴借贷2.8亿，为期2年，借款分三期到账。 从调查估值一直到交易结束，总共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等到尘埃落定，所有条约都签署完毕后，三方老总还坐在一起吃了个饭。 饭后张沐川有事先走了，留下了冉开山和王盘两个人。 “……小音从小就被她妈妈宠坏了，在你那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 冉开山笑着闲话家常。 这是一个长相很儒雅的中年男子，年近五十，像个教书先生多过于像大老板，跟“马桶”更是沾不上什么边。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王盘，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子侄，而不是在看一个合作伙伴。 事实上也是。 这一连串的交易能完成，固然是因为他确实看好这家数动科技的前景，但是和王盘的身份也是有一定的关系的，不然他还真不一定会冒这个风险。 “她挺好的，能力也强，也勤快……” 王盘嘴上囫囵应付着。 又跟冉开山闲扯了一会儿，两人就各自离开了。 王盘开车回了家，先洗了个澡，出来后把自己重重地扔在了床上。 终于搞定了。 他即将有6亿了，而这6亿，他将用来玩一把大的，奔着失败的方向拍一部电影。要是赔了，那正好把一切都赔了，回家继承家产，要是这样都竟然还又赚了，那就说明天意如此，他天生就是干这行的，干这行有前途，那他以后就不摆烂了，左右都不亏。 他就像一个赌上了全部身家的赌徒，让上天来决定他的未来。只是和普通赌徒不同的是， 不过，什么样的电影要用6亿呢……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王盘对此已经详细地思索过了：喜剧、恐怖片这些类型肯定是不行的，比如说《招魂》，打死王盘也想不出怎么在这种电影上面花6亿啊，但是有一个类型很烧钱。 科幻片。 特效使劲砸，砸它个3亿问题不大。 怎么失败？他也想好了，百乐门的失败经验不可靠了，他得寻找新的方向，那就是奔着文艺片的方向拍，毕竟文艺片从来都是赔钱货，文艺科幻片，一听就不靠谱。要是这样都能成功，那他也认了。 那怎么文艺呢？ 因为先要弄个剧本出来，所以王盘暂时只从内容上来想。 在内容上，商业片，那就是怎么让观众爽怎么来，有没有主题、意义不重要，文艺片那是不管观众爽不爽，就是要讲一个主题、讲一个意义，所以他要拍文艺的，也要讲一个主题、意义。 对此，王盘已经想好了这个主题。 他这个主题还是从自己身上得来的灵感：他本身就是一个穿越者，拥有两份记忆，相互冲突之下，偶尔会让他产生一个疑问——自己为什么会坚定地认为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自己会不会本来就是“王盘”？ 自己模糊记忆中的“地球”是不是自己的臆想？又或者说，“夏国”才是一个梦？ 他在这个世界的经历，更是加深了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他干什么什么就成功，不管他怎么摆烂，就是成功，完全不讲道理，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因为只有梦里，才可以不讲道理。 他到底在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于是乎，从他自身出发，这部电影的主题有了，就是讲一个庄周梦蝶的哲学故事。 ------------ 第八十节：臭小子 孟兆伟最近上班都没有心情玩游戏了，因为公司最近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大老板像是想起了他还有这么一家公司似的，最近经常来公司转悠，搞得孟兆伟他们这几个管培生心惊胆战的。不过还好，大老板来公司的频率很快就又降了下去，孟兆伟他们这几个管培生的工作也没有发生变动，谢天谢地。 可还没等孟兆伟他们谢完天地，又有一群陌生人整天来公司晃悠，搞的像是…… “嘿，” 小康坐着椅子“哗”地一声滑到孟兆伟身边，看着那群人进了会议室，低声道：“你说，大老板不会是打算卖公司了吧？” 孟兆伟暂时没说话。 其实这也是他的想法，因为这群陌生人穿着打扮太像是电视剧里的那些金融精英了，特别是那股气质，和隔壁三才投资的头头很像。 更重要的是，盘古文化养着他们一帮闲人，整天也没个什么业务，在孟兆伟看来公司估计一直都在亏钱，卖掉显然是一个很正常的结果。 想了想，孟兆伟还是开口了：“别瞎说……谁买啊？” 小康乐了：是啊，这公司，谁买啊？但转念一想，道：“不对啊，大老板不是刚拍了部电影大卖吗？这应该算公司的吧？那这样人家想买就正常了。” 孟兆伟歪着眼睛一想，也不懂：“不知道啊……算公司的吗？算的话，那也不用卖公司了啊……”他们整天吃喝玩乐，公司业务从来没有接触过，还真不知道具体情况。 小康也皱眉帮着思索，最终无奈放弃：“得，我还是玩游戏去吧。”说着就又重新滑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孟兆伟又想了会儿，也摇了摇头，继续玩游戏了。 公司卖不卖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还是玩游戏吧。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那群人不止出现在盘古文化，这段时间还流窜于三才投资和广庆百乐门，最终，这些人中的代表出现在一间办公室里，向办公桌后的人汇报情况。 “……目前总资产估值八亿两千六百二十五万，负债四亿六千三百五十万……” 这是一间偌大的办公室，办公桌后坐着一个方脸男子，正是长丰日化的掌舵人王安。 听到汇报的数字，他不动声色，心中却是颇为惊讶。 虽然过年连家都没让那个不孝子回来，平日更是连电话都没打过一通，但是王安一直关注着王盘的情况。因此，对于王盘的情况多少也是有些大致的了解的，只是当详细的数字出来之后，还是让他忍不住惊讶了。 一年时间，直接把50万干成了几个亿…… “……未来收益预估也是看好，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广庆三队，无形资产呈快速上升趋势，收益可期，另一方面，是盘古文化的子公司投资的那家数动科技……” “具体说说，那家数动科技。” 王安插了个嘴，也是他听报告到现在第一次出声。 他心里终究还是不看好那些娱乐圈的东西，对于做日化出身的他来说，这东西就像是赌博，这一把赢得多，下一把也许就全部输光了，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互联网公司那就不一样了，虽然也不是做实体的，但终究要比搞影视的强。 那人又把他们对于数动科技的调研和评估结果说了一遍，给出的结论是建议长期持有，积极追加投资，王安听了那些数据和调查结果后也是倾向于这个结论。 “……行了，你先下去吧。” 听完报告后，王安就让那人下去了。 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他拿起电话，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喂，我今天回家吃饭……结果？你不都已经猜到了么，今年回不来了了……4个亿……什么本事？要我看就是运气好……不可能，他一天不投降，一天回不了这个家……对了，过两天跟老冉家吃个饭，人家这次看在我的面子上，借了那小子几个亿……你管他要干什么，赔光了最好，也让他知道这行不靠谱……行了行了，不说了，跟老冉家那顿饭你安排一下，就这样。” 打完，王安放下电话，又静坐不动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了一下。 这臭小子，有点本事…… 王安眼中的臭小子，此刻正坐在电脑前，头发乱成了一团鸡窝，手则是放在了键盘上，时不时敲上一阵。 他正在写那部文艺科幻片的剧本，只是这次的剧本，和一般的文艺片还不一样。 一般的文艺片，或揭露社会阴暗面，或反思情感，或思考社会等等，总的来说，还是感性思维方面的，这让它们终究是有受众面的。 你看到好人在扭曲的社会里一辈子没好报，自然就会难受绝望，看到美好却被撕碎的爱情，自然就会伤感，这没有什么门槛，很容易共鸣。 这也就是为什么叫“文艺片”了，“文”字打头么。 王盘却觉得这不好，得有门槛，他想文艺到连受众面都不想有，所以要加门槛。至于怎么加门槛……很简单，两个字——数学。 数学让人头疼，黎曼流形、柯西不等式、变分法等等，全是让正常人看了就懵逼的东西，怎么共鸣？当然，王盘看了也懵逼，所以门槛够高。 思路有了，接下来就是写法。 王盘以前那些剧本的写法，还是起承转合的那一套，最多加个倒叙之类，可是这一次他却像是在搭房子。 他先设计了一个主体情节，就像是一个大框架，然后设计出一堆数学元素来，欧式几何、非欧集合、流形、分形…… 如果说主体情节是房梁、承重柱之类的大框架，那这些元素就像是墙面、地板。 然后他还要设计各种更小的细节。 这部分就像是小时候做阅读理解，出卷者让你解析某个字用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体现/表达了什么？很可能原作者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出卷者就硬是要你掰一个出来。 而王盘不同。 他真就把一个又一个的意义放入一个又一个的“某个字”里面，这就是他设计的那些小细节，它们就像是这栋房子的各色家具、墙纸、水龙头、热水器等等，填满整个屋子，但这些东西的本质又是理性思维。 如此做法，自然让信息量爆炸，简直就是要把一个剧本写成了一个数学题，或者说一篇数学论文，也不管观众看不看得懂、愿不愿意看。 不过文艺片嘛，不就是这样？管你看不看得懂、愿不愿意看，爱看不看，这才叫文艺片！ 准确来说，这已经不叫“文艺片”了。 它更像是一篇数学论文了，非要说的话，也应该叫“艺术片”。不过无所谓了，让人看着头大就行！ “噼噼啪啪” 王盘红着眼睛一通敲。 ------------ 第八十一节：立项 6月，暑期档即将来临，奔着暑期档去的各路大片已经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宣传造势，而在这一片宣传中，有一条跟暑期档无关的新闻脱颖而出。 《王盘筹拍新作，预计投资6亿》 如今夏国历史票房第一的大票《妖精》总成本号称3.5亿，当时新闻出来的时候已经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妖精》的大卖，和其也是有颇大关系的，毕竟观众去电影院看电影，心理上更倾向于高成本的大片。 结果现在又来个6亿的？ 这一下引起了各方关注，此外，盘古文化方面还推波助澜了一把。 王盘预计是要拿4亿制片，2亿宣发的。2亿的宣发费用，在夏国可谓是极为惊人了，自然也就不能像之前那两本小成本电影一样再等到电影要上映了才动，而是从立项就开始动起来了。 在宣传费用的投入下，再加上新闻本身的惊人性，这条新闻一下就快速蔓延开来了，越来越多的点阶梯式推出：别家大制作从来都是几个大投资人一起出资，更有许多小股东分散投资，可是王盘的这个新项目却只有一个投资人，那就是王盘本人！ 王盘出名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竟然就能拿得出6亿来？这是真的吗？这钱怎么来的？媒体再往前一挖，哦，原来《摄影机不要停》当初就是他独资，《招魂》又是他独资。详细财报看不了，但是两部电影票房加一加算一算，那不就快20亿了吗？ 大多数普通人只是无聊看个热门电影的程度，并不清楚电影票房分成的规则，一看票房快20亿了，还以为王盘真赚这么多。少数稍微懂一点的，知道不能这么算，可按照票房分账来算一算，好像王盘也能赚个五六亿，6亿也确实拿得出来。 但就算拿的出来，这风险也是大得没边了，这人是真敢啊？能让他这么有自信，这得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 什么，科幻片？！ 夏国传统大片主要以历史题材为主，科幻片可从来都是夏国的软肋，还从没听说过夏国有什么著名的科幻片呢。这一下投资这么大来拍个科幻片，能不能行啊？ 一时之间，“王盘的6亿新电影《盗梦空间》”成为了舆论热点，这是在大众舆论方面。 同一时间，影视圈里面也被这条消息震荡到了，徐可心第一个打了电话过来，“王导，这两天我刚从燕京回来，闲着没事，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出来喝杯茶……对了，我看新闻，王导你有新片在筹拍了……” 意思很明确，就是想问问能不能安排个角色，主角不主角无所谓，当然，如果是主角那更好，她绝对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王导的期望。 随后电话越来越多，有不少都是王盘根本不认识的人，从各种途径搞到了他的电话。 他们或是代表着背后那些明星，或者根本就是正主自个儿打来以表诚意，纷纷试探着想要接触一下、了解一下。而这部分人中，不乏一线明星，二三线更多。 毕竟这可是一部6亿的大制作！ 对于制片方来说，或许风险很大，还要考虑能不能收回成本的问题，可是对于演员们来说，只要能进这个组就是成功！ 这个道理很简单：假设这部电影真就是纯6亿成本，票房最后达到了15亿，那对于制片方来说在院线上还是亏钱的，可是对于演员来说不要管成本，对他们来说，票房15亿的电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履历了，能大大地提升知名度、或稳固人气、稳定地位。 所以进这个组，对于演员来说基本是稳赚不赔的一件事。 外界反应这么热烈，广庆三队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 付家声他们已经找过王盘好几次了。 “小王导演，这部电影你看我有没有机会啊？” “王导，广庆三队可是你的家啊，而且一直以来大家都合作得不错，你可得想着大家点……” “小王导演，你真要投6个亿啊？” “王总，聚美轩大伙儿都吃腻了，也快到期了，你看今年我们的食堂是不是变一下，提一提档次？”…… 王盘导演组都还没建好呢，暂时也给不了他们答复，只能统一回答：“还是那句话，优先咱们队里出人！” 一句话让大伙儿们乐得，纷纷夸赞王总仁义，王总大气，王总寿比南山！个个摩拳擦掌，发誓若能进组，必定贡献出此生最精彩的表演来！剧本都不用看，只要王总要，他们就进组，绝对相信王总！ 心里则都是想到：毕竟王总投这么多钱，总不能坑他自己吧？肯定是个好项目！ 不过在一片片热烈拥护中，持反对声音的还是有的。 朱丹阳就打了两个电话过来表示了对于这件事的担忧和看法：“宝贝啊，我看新闻你要花6亿拍电影？你跟妈交个底，到底打算用多少钱……真是6亿啊？你跟你冉伯伯借钱，就是为了这件事啊？……” “宝贝啊，妈妈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事实证明了我们家宝贝是很厉害的，只是做生意这种事讲究个风险和收益，按照协议，盘古文化现在有一部分钱也是你自己的，你不能全当成你爸的……” “要我看，你真想花6亿也行，不过你可以少出点，找其他人来投资平摊风险，妈妈看现在还是有人对你感兴趣，愿意出这个钱的……妈妈其实无所谓，主要是你爸总希望你回来，我看我们宝贝在外面干得也是很好的嘛……行吧行吧，妈妈不说了。这么大个项目肯定很忙，但是你也别忘了按时吃饭……” 谢君竹也表示了担忧，尤其是王盘又让她来当这个制片人的时候，她更是忧心忡忡，毕竟这是6亿，不是3000万，更不是50万，压力太大了。 “要不王总你还是换个人吧？这个项目太大了，我没这个经验啊……” 王盘却坚持要她来，“用谁不是用？你之前干得不是挺好吗，我觉得很行啊，你对自己也要有信心。你要实在害怕，广庆三队那边可以先放一放，把队长交给别人，专心扑到这个项目上来……” 在王盘的坚持下，谢君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部电影的制片人一职，然后第一件事就是像王盘说的那样，把广庆三队的担子交了出去。 全心全意搞这担子事她都生怕干不好，更别说还要兼顾两头了，只能舍小取大了。 ------------ 第八十二节：筹备 王盘家客厅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采光很好，将室内照得明亮。 桌上摆满了杂乱的纸张，王盘和谢君竹坐在桌子两端，手里都拿着笔，却没有写什么，而是正在争执着什么。 却不是在争执演员人选，而是在争执一些更加重要的事。 “……这么大的制作，必须要慎重，尤其是概念设计。” 谢君竹面色严肃。 “在概念设计方面，国内起步终究还是太晚了，还是好莱坞最先进，这方面的人才最多，而且我们这部影片也不差钱，所以我觉得还是去那边找人，这个钱不能省。” 自从接下《盗梦空间》制片人一职后，她真就全力以赴扑在了上面，恶补了各种知识，包括概念设计。 所谓概念设计，在电影方面的应用……简单来说，可以这么理解： 导演拍一部星际题材的科幻片，想要一艘宇宙飞船，要求这艘宇宙飞船“大气中透着精致”“婉转而不失豪放”“简约又不简单”“典雅端庄的同时邪气凛然”。 这样一艘宇宙飞船，导演自己也不知道该是怎么样的，于是概念设计就上场了。 他们根据导演的这些需求，照着这些方向，画出一张张的样图来，最终导演挑中其中一张，大叫“好，这就是我要的宇宙飞船！” 这就是好的概念设计了。 差的概念设计，画死了也画不出这样的飞船来。 所以对于科幻片这样需要应用到大量超现实场景的电影来说，一个好的概念设计师至关重要，他可以让你的电影至少在画面上惊艳无比，而一个差劲的概念设计师，则会让一部科幻片变成乡村舞台秀。 王盘揉了揉额头，说：“小谢，你要相信我们国家也是有人才的，况且这只是概念设计。” “我承认，在特效制作上，我国和好莱坞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但是概念设计上我认为差距并没有这么大，因为特效制作那是实打实的技术积累，而概念设计，更依赖于人。当然，因为文化、案例积累等因素，概念设计方面的总体差距肯定是存在的，但是绝没有特效制作那么大……” 说到最后，王盘面色还严肃了起来：“……如果你不用、我不用，全找外国的，资源全流向外面，那我国概念设计行业还怎么发展？我们不止是在做一部电影，更是在做这一部夏国电影！电影无国界，但是电影制作者是有国界的。” 谢君竹张了张嘴，最后颓然：“好吧……先在国内找几个看看吧。” 王导都上升到这种高度了，她还能怎么说呢？ 虽然暂时妥协了，谢君竹的心中却还是有些排斥，可另一方面，却又不禁肃然起敬：她发现，她一直没能看透这个老板，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思想境界和决心。换做是她投这6亿的话，她就算有这心，也绝对没有这样的魄力做出如此决定。 王总，瑞思拜。 她却不知，王盘心中想的完全不是这样。 之所以坚持要用国内的概念设计，完全就是因为正像谢君竹所说，好莱坞的概念设计更成熟，国内的概念设计稍差，他要的就是差的。 “那接下来，特效团队……” 概念设计这一块暂时定了，下一步就是特效团队。 在这一块，如果可以的话，王盘自然也是全部想用国内团队的。 “客观上来说，我国特效行业确实和好莱坞存在差距，但同时我们应该看到，国内特效这些年快速崛起，不断腾飞，如今好莱坞也有大量的特效业务外包给了国内团队……” 谢君竹肯定了这一点，但也提出，差距、特别是一些高精尖项目上的差距，诸如实体骨骼、动态追踪之类，还是存在的。这一点是王盘之前也承认的，反驳不得。 于是王盘又从了另一个方面来坚持：“全包给好莱坞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们影片真放到制作上只有4亿，1亿美刀都不够，而好莱坞比国内贵太多了。从成本考虑，真要全包的话，那是绝对不够的，钱也不是这么烧的……” 谢君竹也承认了这一点，最终两人一番商量，决定分包：按照难易不同，国内能做的，尽量全交给国内的团队来做，国内实在做不了的，这才找好莱坞的团队做。 接下来，还有制片组、美术总监、导演组、特效组等议题，两人一项项地推进。 各方面人选的范围框定后，就是正式筛选接触了。 首先是搜集各方面资料，在每个方面都选定了一定的范围，接着一个个地去接触。 此项工作乏善可陈，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发邀请、面试、打分，纯粹耗时间，最终历时一个月，把几个主要的幕后团队都组建了起来。 概念设计是找了个名叫张平的国内设计师带领的团队。 如今夏国国内，游戏原画设计和影视原画设计，是这些设计师的两大主要工作来源。而在这两项工作中，游戏原画设计给的钱普遍更高，导向之下，很多设计师的风格还是更适合游戏，影视稍弱。 在王盘接触的这些设计师里面，张平虽然不是名气最大的，但是在科幻影视方面，他算是最好的了，谢君竹很喜欢他的作品。 导演组扩充到了四人，除了老班底马程、罗毅外，又加了一个名叫葛启明的导演。该导演年近四十，摄影师出身，曾跟多位知名导演搭过班子。 美术总监也是找的夏国人，名叫厉任，曾拿过华表奖最佳美术指导。谢君竹觉得这份资历很好，水平也确实高，王盘看她坚持，又见不是好莱坞的，最终也就应了下来…… 这份班子组起来，却还是没有立刻开始演员的选角。 导演组、概念设计、美术总监等凑到了一块儿，一群人开始没日没夜地画画，等到画完之后，这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招募工作，摄影组、道具组、服装组、化妆组等一个个组建了起来，演员招募也正式开启。 演员方面，王盘兑现了他的承诺，方浩成功拿到了男主角，但是在谢君竹的一力坚持下，最重要的两个女性角色李春梅一个都没拿到，因为形象上差太远了。演戏演戏，除了演技，人物形象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尤其是对于女性。 不过王盘的这个剧本，男性角色很多，付家声、吕光鑫等人还是捞到了一些次要角色的，丁用老大爷都捞到了一个角色，凭借他的人物形象和不俗的演技，将在电影中扮演方浩的岳父。 外用演员也找了一些。 徐可心成功入围，将在影片中扮演女二号，饰演方浩的妻子，女一号则是经过了一番海选，挑中了一个叫林嘉怡的女演员。 该女演员二十出头，外形靓丽，已经拿过一次华表奖最佳女演员，演技上也是没的说，谢君竹和导演组都给她打出了高分，王盘不好太出格，也就同意了。因为林嘉怡的履历光鲜，算是夏国一线女演员，所以她也拿到了所有演员中最高的片酬，1800万，其次就是扮演“前哨”的朱克伦了。 这是一位26岁的男演员，流量并不算特别大，但是形象不错，演技扎实，人气还行，所扮演的角色算是男二号，拿到了800万片酬。 相较之下，广庆三队的这些人就便宜多了，饰演男主角的方浩片酬都只有500万，其他人更低。 各项人员全部就位、熟悉剧本后，时间已经到了10月份，电影正式开拍了。 ------------ 第八十三节：拍摄（1） 一部号称6亿成本的电影会怎么拍？ 朱克伦对此有过预期的猜测，《妖精》就是一个好的范本。 他想，这和他以前拍的那些电影应该是差不多的，演员们按照剧本正常演出，最多吊吊威亚，然后其他的交给电脑特效。他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在绿幕拍摄的时候发挥出自己的想象力，贡献出精湛的演技。 当然，他早就看过了剧本，所以他知道这部《盗梦空间》可能会更难一些，但大致应该差不多。 可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个东西时，他知道他错了。 “……这是什么？” 朱克伦盯着眼睛的庞然大物，忍不住出声。 这里是广庆郊区的一处大摄影棚，而在摄影棚中，有一个……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东西。 它有一条长长的底座，上面架着一个一圈圈钢铁组成的圆柱体，像是科幻电影中的时光隧道，还是那种超大版本的，有一架波音747的主体那么大，并且要粗得多。 在“钢铁的时光隧道”中，是一条建筑在周围钢架体上的走廊。走廊左右的门、走廊地面上紧贴的地毯等等，都和现实中的一样，若不要看周围的钢架，只是盯着走廊看，仿佛就只是一条寻常的酒店走廊一般。 而这个庞然大物，还在发动机的轰鸣下缓缓地自转。 “这是我们接下来要拍的戏，走廊打斗那段，用来表现重力转移。” 站在他身边的王盘这样答道。 朱克伦当然知道这段戏，因为这段戏的主角就是他，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王盘竟然会造了这么一个恐怖的东西出来。 “我还以为这段戏会全用电脑特效！” 王盘这样答道：“我觉得这样拍比较真实。” 实际上则是因为在演员片酬上没花多少钱，现在他钱多得花不出去了。 “找人试过了，很安全，你们上去适应一下吧。” 和朱克伦一起拍摄这段戏的还有一位演员，两人面面相觑，终究还是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爬了上去——当然，机器是先停了，让走廊停止转动的。 同行的还有两位特效组的工作人员。 “先别按照剧本来，你们就先适应一下在这上面的运动方式。” 王盘一声令下，机器转动了起来。 朱克伦很紧张，身子都绷紧了。 他原本是站着的，随着机器的转动，他脚下的“地面”逐渐转成了“墙壁”，他在特效人员的帮助下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移动到了新的“地面”上。然后走廊继续转动，他又爬到了下一刻的地面上。 慢慢的，朱克伦也适应了下来，爬得很利索了。 “接下来试着一直站着！” 王盘在下面又发号施令，饶有兴味地看着上面的人。 朱克伦试着保持站姿，随着走廊的旋转小碎步地挪动着，时刻找寻新的重心。 这很累，比起一般的演戏累多了，全部心神都要专注在寻找不断变化的重心上，想保持站着都不容易，更别说还要演戏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朱克伦已经浑身是汗了，可他眼神却是明亮。 经过一开始的震惊、懵逼、惧怕后，他现在觉得这东西还挺有意思的，就像是游乐园的某种游乐设施一般。只是在游乐园里，大家是被安全锁锁在座位上的，只要享受就行，而在这里他要自己动。 但这更加有趣了。 又转了一会儿，朱克伦甚至开始尝试预判重心了，提前去寻找下一块“地面”。 他甚至做出了在视觉上类似“要走上墙壁”的姿势，不过他立马就又跌坐在了“地上”，滚作一团，还好旁边有特效人员接住了他。 他也没喊疼，反而是笑了起来。 在看剧本的时候，他就对于这个故事非常感兴趣，这是他加入剧组的一个重要原因。而现在，他对于这部电影更有信心了。 这样一个镜头，要换做国内的那些导演、即使是那些所谓的大导来，也都是直接扔给电脑特效。可是王盘这个家伙竟然做出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就为了拍这样一段镜头，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 不过他喜欢这个疯子。 所谓不疯魔、不成活，这个比自己小的家伙竟然能达成夏国最年轻10亿票房导演的成就，确实有点东西。 没过多久，有另一个人也这样说。 不过是在心里说。 小王导演简直是个疯子！ 方浩在心中狠狠咒骂，嘴上则是尝试着最后的努力：“能不能别靠这么近啊？” 还是在广庆郊区的一处摄影棚中，简单地搭了些景，搭出了一个咖啡馆。 这是为一场重要的爆破戏做准备：在这场戏中，方浩饰演的男主引领林嘉怡饰演的女主入梦，告诉她这个真实的世界其实是梦。林嘉怡思想紊乱，梦境开始崩溃，到处都爆炸、碎裂开来。 这样一场戏，放在国内的一般导演来说，那没的说，直接上绿幕、上电脑特效，但是王盘却采纳了特效组的建议，在这里采用实地爆破+电脑特效的组合拍摄方式。 现在就是先炸上几遍，让两位主演提前适应一下该环境。因为到时候实拍起来，可是不允许两位主演的脸上出现恐惧的，毕竟这是在梦中。 但是方浩还没开始就怕了。 他之前一直在剧场工作，之后上电影了，也是拍的王盘的那两部电影，从没爆炸的场面，这还是他头一次拍这种爆破戏，更何况王盘竟然要在他屁股后面炸！ 难怪方浩虚了。 王盘拍了拍他的手，“放心，老李的特效团队是国内顶尖的，很安全。而且你们旁边不是架了安全墙么，他们从墙后面打空气炮，就算打偏了也打不到你的。” “我还没结婚啊，王导！” 方浩表情悲苦，声泪俱下，尝试打感情牌。 王盘说：“说的好像我结婚了一样。”说着，又往旁一指，“你看，人家小女娃都不怕。” 只见在预设的这场试戏中，桌子的一段，饰演林嘉怡的女主已经坐下了，顺便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还向王盘示意了一下，“咖啡不错，王导。” 这场戏只是感受爆破，并不需要走戏，所以她也随意，等着被炸一下。 至于这场爆破戏嘛…… 和百乐门这些半路出家的不同，她这种戏剧拍多了，确定了搞爆破的团队是那一支后，她就没担心过。 方浩还是怕，不过确实也被这小姑娘的淡定刺激到了，最后又磨了一阵，终于答应了，但是却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王盘也陪他们一起。 王盘就爽快多了，直接答应了下来，抓着他就过去坐下了，顺便还跟林嘉怡聊了聊：“我看你状态挺不错的，要不然你直接就先来一下？给我一种淡然的感觉，炸的时候来点惊讶，但千万别有恐惧。” 林嘉怡点头，“可以。”说着，又看了王盘两眼，眼神颇为好奇。 她是干惯了这行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事还是很怕的，没看方浩都吓成啥样了吗？——这家伙坐倒是坐下了，还刻意想要显得冷静，只是紧绷的身体出卖了他。 但是林嘉怡看得出来，王盘是真的一点都不怕。 ------------ 第八十四节：拍摄（2） 王盘一声令下，特效组开始倒计时：“三，二，一。” “砰砰”两声，紧邻三人的咖啡店发生了爆破。用来做效果的纸箱、杂物等飞射出来。 方浩虽然做好了准备，但真爆破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捂住了耳朵，身体缩了起来，躬成了虾米。 林嘉怡左右张望，一脸惊讶。不过她的这种惊讶不是一下子就出来，而是用一个嘴巴张开的动作，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这种惊讶从无到有快速地生成出来，还算是有层次。 “不错的表情。” 王盘夸了一声，随后看向方浩，“是不是？没事的，多重防护，安全得很。” 方浩这时也从爆破中回过神来，苦笑着摇摇头。 俗话说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他这些年算是越来越体会到这句话的正确了。 这时工作人员都围了上来，检查有没有安全事故。确定无恙后，在王盘的指挥下，他们又把那些喷得四散的杂物箱子重新收拾起来，准备下一次的爆破试验。 这样爆啊爆的折磨了两天后，方浩还真就逐渐适应了下来，只不过晚上经常找朱克伦一起小酌两杯、诉诉苦。 他们两个一个是男一号，一个是男二号，双方也都有心想要结识对方，拍摄的这段日子以来倒是成了朋友。 “……天天就这么炸啊炸啊，我感觉我精神都崩溃了，现在晚上一闭上眼睛就感觉又要开始炸了。” 朱克伦也是顺着方浩的话大吐苦水：“浩哥，你这还只是每天听个响，我拍那段失重戏的时候，先是在那个大圆筒里面边爬边打，这也就算了，后来直接横着吊威亚，为了做动作全身肌肉都绷紧了还要装作轻松的样子，脸上不能表现出一点来，一条拍下来直接内衣都湿透了……” 朱克伦倒没他说的这么排斥不满，只不过对于导演的共同吐槽，无疑能够迅速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王盘折磨的也不止是这些演员，幕后工作人员同样收到了极大的挑战，就比如说一场雨中飞车枪战戏。 按照国内通常配置，就是拉点洒水车过来，可是王盘看了下现场效果却说效果不行，非逼着道具组想办法，把道具组愁煞了头。还好王盘不止是光要钱，也舍得砸钱，最后道具组脑洞大开，愣是做出了一个大水塔，又做了一条横贯两条街的超长洒水装置，直接架到街道两旁的那些大楼上，这才做出了王盘要的效果。 王盘看了，说不错，道具组众人心下一松，觉得总算是应付过去了，却没想到王盘又挑起了光线的毛病来。 按理来说，这种雨中戏份，通常是要在晚上拍，利用人造光源控制光线，这样才能才能展现出“雨丝”的美丽效果来。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观众不解明明有自然光源，但是很多剧组为什么非要舍弃自然光源，强行用人造光源来拍摄的原因，正是因为人造光源可控，能营造出各种所需要的梦幻电影效果来。 可是王盘又不依了，说这样拍不够明亮，非要营造一种“光明又阴暗的奇特氛围”，以表现梦境的概念。 这就像是甲方要求一种“五彩斑斓的黑”一样，道具组的人那一瞬间都想打人了。不过终究是理性克制了冲动——还能怎么办呢？想辙呗。 最终，道具组、美术组、导演组一起想出了个辙来，那就是又造了一些巨大的遮光板，弄了几台升降机过来。他们还研究了广庆的太阳轨迹、亮度效果等数据，最终设计出一条遮光路线，在一个大太阳天利用这些安排在特定位置上的遮光板，再加上那条巨大的喷水带，造出了王盘所需要的效果来。 当然了，这里面广庆市政府也帮了忙。 在剧组努力的申请下，他们同意借用了两条街道给剧组拍摄，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又是一笔花销。 不过王盘也不是一味地折腾大家。 按照拍摄计划表，大部分需要电脑特效的镜头都排在了前面来拍，等到这些镜头都拍摄完毕后，剧组开启了“旅游模式”，开始出国游荡。所去的地方既有冰天雪地的北欧风光，也有烈日炎炎的巴铁异域风情，一共去了5个国家。期间拍摄虽然也很辛苦，但比起一味地在国内拍还是要好些的，公费旅游了。 等到外景部分全部拍完，剧组重新回到了国内，已经是1月份了。 今年的华表奖也再一次地举行，不过这次的华表奖就跟王盘没什么关系了。 他的《招魂》虽然破了夏国恐怖片的纪录，可是这次的华表奖一个提名也没给到他。看在这是一部老套路恐怖片的份上，这个结果倒也不算意外。 这次回国，《盗梦空间》的拍摄工作已经杀青，演员们也能赶在春节前回家过年了，只不过王盘没有投降，自然还是没地方过年，只能继续投入了后期的制作工作，开始和国内外的特效团队接洽起电脑后期的制作事项来，一头扎了进去。 因为影片有许多特效镜头都交给了特效组来负责，比如说那场咖啡馆的街道爆炸镜头，就有许多工作都是交给特效组来做的，所以真算下来，需要电脑特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再加上拍摄计划错开，特效早在做了，所以到3月份的时候，全部电脑特效都已经验收通过，之后再把配乐、剪辑等一系列事情都敲定，已经是5月份了。 配乐是找的秦朗团队，这是一位拿过两次华表奖的配乐大师，国外奖项也拿过好几座，要价自然也不便宜。不过王盘这次财大气粗，倒是也不在乎，加上从制片到导演组一直敲定这位大师来配乐，也就找了他来。 至此，《盗梦空间》的整个制作过程全部完成，送审之后拿到了保护级，算是在意料之中。而经过相关会议后，最终决定把它放在今年的暑期档上映，毕竟这可是一部6亿成本的大制作，绝对的巨无霸，不放在暑期档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海量资金投入，《盗梦空间》开始了最后的宣传冲刺。 ------------ 第八十五节：三步走 严格来说，《盗梦空间》从立项开始，宣传工作就没有停止过。 宣传团队早在影片还没开始正式拍摄前，就做了一个《盗梦空间》的主题网站。该网站一开始没有其他页面，就只有一个主页，而在主页上是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 这就是网站的全部了，宣传团队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说明。他们只是时不时地打广告，把观众引流到这个网站上，而在这方面，今日头条是他们重要的广告合作伙伴。 《盗梦空间》的宣传团队和今日头条达成了一项合作交易，投入一笔费用，今日头条则负责在大数据中计算中，向那些倾向于“电影资讯”的观众有限度地、倾向性地展现《盗梦空间》主题网站的相关新闻。 这效果不错，网站的浏览量还行。根据市场调查，这种遮遮掩掩的饥饿式信息营销效果也很好，接触到该网站的观众，有超过76%的人因为好奇，主动去搜索了类似于“梦和陀螺”的内容。 这是第一步。 当影片的拍摄进程一点点推进时，宣传团队开启了第二波攻势。 他们在网站上开放了更多内容，却不是预告片这种直接告诉你“这部电影讲了什么”，而是一种委婉的方式——他们从“梦境机技术”“意识犯罪”等几个点来展开，从梦境科学这个点开始，一点点地普及知识。每隔一段时间，放出来一些相关的知识材料。 宣传团队还让王盘配合拍摄了一段王盘采访梦境科学家的短片，双方探讨了梦境科学、意识犯罪原理、乃至于庄周梦蝶这样的哲学问题。 一切都煞有介事，每一个“专家”，每一份“资料”都看起来有模有样，既有国外的，也有国内的，那些材料的来源处，一看名字更是个个都高大上。 这是第二步。 根据市场调查，这些措施效果不错，绝大部分的网友都对这些知识和短片中所描绘的梦境科学前景产生了兴趣，有些人还确实思考起了这种技术在未来是否能够得到实现。 这种宣传模式，使得剧组虽然在娱乐圈神隐了一年，可是《盗梦空间》的热度却没有冷却，反而是在缓慢地稳定增长中。 可是这样的宣传模式也产生了两个弊端，一，那就是因为宣传时间线拉得太长，总是神神秘秘不放干料，部分观众开始产生了厌倦感。 这就好像一个穿的若隐若现的美女在你面前蹭啊蹭的，你毫无疑问很兴奋，可是她就这么蹭了一年，还是没有真刀实枪，再石更的人也石更不起来了——谁能充血一年啊？ 第二个弊端，就是这些知识材料太硬核、太真了，让许多观众产生了一种“这部电影会很难懂”“或许很艰深”的感觉。 一部分硬核电影粉丝对此很兴奋，但是另一部分观众看电影就是图个乐，一产生这种提前的感觉，不免就让他们产生了退缩心理，犹豫到时候是不是要去电影院里看这部电影了。 毕竟他们看电影就是图个乐、合家欢，看这种电影、到时候一脑袋稀里糊涂的出来，那不是找罪受吗？ 在这种情况下，《盗梦空间》终于定档。 宣传团队的第三步，正式迈开——这并不是时间上的巧合，宣传团队从一开始就和剧组方面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获取制作进程，他们的方案全是配合着剧组进度来的。 在第三步中，资金疯狂投入下去。 几乎是一夜之间，许多大城市的市民突然发现，XX大厦/YY楼/ZZ中心楼体挂上了巨型海报。这些海报上的画面，有的是建筑外立面发生了卷曲，露出了里面的楼层，有的是从大楼顶层的窗户里倾泻下滚滚洪水，有的是大地翻卷，全是凸显电影在视觉特效上的特点。 蹭了一年的美女，终于真刀实干了。另外，这些海报也赤裸裸地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这部电影是特效大片，打消那些觉得“这部电影会很艰深不想看”的观众们的疑虑。 不止如此，公交站台、地面广告牌、新闻、电视节目等渠道上的广告攻势也是轰轰烈烈而来。冠绝暑期档的2亿宣传资金，让《盗梦空间》的广告攻势显得大气磅礴，打造出了“今年暑期档第一大片”的气势。 不止是国内，在某些媒体的报道上，人们知道了这部电影是海外多个国家同步上映，可以说是“暑期档全球上映”。 “全球上映”是一个极好的宣传策略，会大大增加观众们进入电影院的意愿。而《盗梦空间》的宣传团队还真不是瞎吹，完全是真的，是真要海外多个国家同步上映。 这说起来，还要得益于王盘。 他当年的那部《摄影机不要停》就凭借极佳的口碑走出了国门，在东南亚地区掀起了一股风潮，在欧美地区也是声名鹊起。虽然真实票房收入不算多，但是名头算是打响了。 之后的《招魂》，凭借着前一部的名声也再次打入国外市场，并取得了比《摄影机不要停》更大的名声和票房。这次《盗梦空间》一出来，国外合作过的发行人就主动表示出了引进的意愿，也顺利达成了院线安排。 在这样一波接一波的宣传攻势中，剧组巡回路演宣传自然也是必不可少，已经走了好几场了，只是在广庆路演宣传的时候，导演王盘却是缺席了。 对外的说法，是王导因一些私人原因缺席了该场路演，也没有向媒体多解释，但实际上这件“私事”还是和《盗梦空间》这个项目有些关系的。 王盘正在忙着质押《盗梦空间》项目来借款的事，之所以要借款，则是因为数动科技。 数动科技又没钱了，而张沐川这次要的金额就不是几千万就能解决的了，他要4个亿。 他之所以敢要这么多，也是有底气的：今日头条又经过这一年的发展，已经发展成了一只恐怖的怪兽，在新闻APP领域不断挤压夺取其他新闻APP的市场份额，俨然要成为新闻APP领域的第五大了。同时，数动科技也不断地发布其他新的APP，核心都是他们的算法，但是展现形式各不相同，囊括了多个领域。 这些APP有的半死不活，有的表现不俗，这样一个龙头产品加多点开花的模式，共同支撑数动科技的估值不断上升。 去年数动科技更是又投入了一个重型产品，做了一款叫做抖音的短视频APP。张沐川对此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只是推出都半年多了，数据还是不怎么亮眼，市场占有率很小。 张沐川对此的解释是“我们之前在做的是产品打磨、优化体验、性能提升和市场融入，摸索传播者和受传者的特点，算是公开测试，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是正式上线，推广还没有开始呢。” 但不管如何说，市场占有率是冰冷的数字，这对数动科技的估值是有不利影响的。最终，在三才投资新一轮的估值下，给到了一个45亿的估值。 又经王盘和张沐川商量之后，确定了4亿融资10%股份这样一个方案。 可是王盘现在哪来4亿？所以他正忙着借款的事呢。 ------------ 第八十六节：联动 想到借款，王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冉清音的老爸冉开山。 这也是盘古文化的老合作伙伴了，多次借款都很顺利，王盘甚至不吝啬于提前还本付息，这让双方的合作很愉快。 所以这一次他又通过冉清音约了冉开山出来，同时还顺便带上了冉清音，来了个三人茶会。 茶会地点在一家私人会馆，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三人，余人都摒退了出去。 一开始的时候，冉开山还和两人有说有笑的，一会儿夸王盘年轻有为，一会儿又让小冉多跟人家王总学习。可是当王盘说到借款的具体事宜时，他犹豫了。 “这个嘛……” 冉开山沉吟一声，缓缓说道：“你这部新电影是个好项目，我不怎么看电影的都知道了。如果只是借4亿的话，不用审核我都觉得很值得做这笔生意，更何况我们也有多次良好的合作经验，我相信王总你给的肯定是好生意。” 王盘心想，这话听的，怎么还要“但是”啊？ 果然。 “但是，” 冉开山苦笑起来，“4亿流动资金，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上次那3亿的事，就让在董事会上周旋了好一阵，这次又来个4亿……” 冉开山口上说着，心中想到了股份的事情，却不是《盗梦空间》的股份，而是数动科技的股份。 作为公司大笔资金的质押物，公司对此从来都是关注着的，因此他也清楚地看到数动科技现在的发展潜力。虽然还没有进行过详细具体的估值，但是粗略的评估结果，这家公司应该不下于30亿的市场预期了。 而当初，王盘可是用这家公司的股份进行了质押，从他这借走了2.8亿。有没有机会趁此卡脖子，进行一下债权转股份或转回购股权之类的操作呢？全部肯定不可能，但是或许能拿到一个不错的比例。具体操作的话，明面上来看是没机会的，除非王盘是傻子，但是王盘现在似乎正处于关键时点，如果用点手段…… 冉开山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他也是下意识了，王盘可不只是王盘，他背后还站着王安呢，而且自己和王家的关系，也不适合这么干。 冉清音却误解了冉开山的意思，认真地说道：“冉总，我建议您可以先对我们的项目审核，与我们项目的预期收益相比，4亿的资金额风险绝对不高。” 冉开山看着她，满眼无奈，又想笑，但还是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我也说了，我并不对这个项目借款的独立风险存疑，只是你要清楚，立安卫浴是一个大集团，我们有自己的战略规划。4亿资金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很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集团既定的战略计划，这才是真正的风险所在。与此风险相比，单纯的那一点利息并不值得我们冒这个风险，立安卫浴并不差这一点钱。” 要换做一般人他还真不会这么说，但眼前是他女儿，就当给小冉同学上课了。 冉清音闻言，不说话了，眼神沮丧。 却不料冉开山又来一个转折：“但是，或许我们可以拿出另一个方案来。” “王总的这个项目我确实有信心，4亿也不算高……这样吧，我先审核一下，如果问题不大的话，我也认识些手头有闲钱、想要投资的人，他们应该会对此有兴趣的，我可以帮忙介绍几个。大伙儿一起来分摊一下，我想这件事应该也不难解决了。” 他这是看在女儿和“未来女婿”的面子上才揽下了这事了，换做一个不相干的来，他真是懒得这么大动干戈。 王盘听他这么说，也知道这事冉开山算是揽下了，当即道谢，冉清音也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来，看得冉开山心中连连摇头。不过王盘一有事都是找他，而不是去找王安，这让冉开山心里还是挺舒服的。 有了冉开山的口头承诺，借款的事推进得很快，没几天的工夫资金的事就落实下来了，数动科技也完成了新一轮的融资。 这一轮之后，王盘的股份变成了61.12%，数动科技得到了充足的资金，新一轮的发展步伐也可以迈开了。 张沐川也主动跟王盘提到了这一点：“接下来我们的工作重点将会是抖音。蛰伏了半年，它已经成熟了，我认为现在是时候开始发力了。正好，王总你的新片不是要上了吗？宣传攻势铺天盖地的，我一个不看电影的都知道了，要不要也来我们这上面做个推广？” 王盘也没有推辞。 他现在看到了数动科技的恐怖发展速度，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完全不在乎了，搞不好再发展个两年，他在这玩意儿上的股份会比王家的家产还值钱。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也想帮帮它的发展，那就相当于是在帮他自己嘛。 于是乎，王盘还真就行动了起来，打算在抖音上发布一款专属于抖音的《盗梦空间》预告片。 这工作量并不大，因为抖音是主打个人短视频风格的，所以这款预告片做个15秒就好了。只是为了配合抖音的风格，王盘还是又紧急召集了几个有空的演员，加紧拍摄了几个片段，最后以这些片段外加之前的拍摄素材，剪出了一条15秒的抖音专属预告片来。 在这15秒的时间内，王盘以个人第一视角和蒙太奇的方式，层层展现出四层梦境，其中有洪水漫天、有天地倒卷，效果酷炫无比，很是震撼惊人。而且因为够短，竟然感觉比正常的预告片更吸引人。 与此同时，数动科技也确实在抖音上发力了，开始猛烈地推广。 “《盗梦空间》独家预告”成为了它们的推广点之一，更是一口气邀请了十几位在年轻人中极有人气的偶像明星入驻抖音开通账号，王盘就是其中之一。 除此之外，今日头条开启了迅猛导流模式，在一线城市投入广告，邀请更多明星在抖音上宣传新歌、新电影等等，宣传手段层出不穷。 就像张沐川说的那样，他们用了半年的时间来默默打磨这把剑，使得它已经具有了强大的战斗力。在蛰伏了半年之后，一经推广，抖音用户便开始呈现惊人的爆发式增长。 伴随着抖音用户爆发式的增长，作为主推力的《盗梦空间》抖音专属预告片，在年轻人中也火速蔓延开来。 ------------ 第八十七节：上映 七月的广庆进入了盛夏，白天日头猛烈得人都不想出来，直到天色黑了下来，这座城市里流窜的人才多了起来。 作为广庆的老牌商业中心，宏发大厦从七点过后人流如织，各品牌商铺顾客络绎不绝，大厦中那些零散着的冰淇淋店、饮料铺门口也排起了长队来，四楼美食区的那些各色地方菜馆、火锅店里更是人满为患，想找个座位都找不到，不乏有顾客坐在门口等着叫号。 胡彬和女友用完餐，从一家川菜馆走了出来，一路说说笑笑亲亲昵昵，慢悠悠地晃荡去了五楼的爱诺菲影城，一进影城大门口，就看到《盗梦空间》的落地大海报。 “他还没火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了，还跟他聊过天呢。” 胡彬指着海报上的那个大大的“王盘作品”，向身边的女朋友炫耀道。 他女朋友长相清秀，名叫陈佳妮，闻言反问：“谁，王盘？” 胡彬点头，一脸“我跟他熟得很”的模样，“他那时候刚到百乐门，每周还在剧场里打工呢，后来还自己上过台说过一阵子评书。我在剧场碰见过你，跟他聊过几句，没想到就两年的工夫，人都混成这样了……” 胡彬这话虽有一点吹牛的成分，心中却还真的是有些唏嘘的。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都两年过去了，他也从当初每周没事跑百乐门、在掌百上疯狂冲浪找存在感，慢慢地转向了现充，现在更是女朋友都有了，去百乐门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不过虽然去百乐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胡彬并没有完全脱离这个圈子，还是常常关注着百乐门相关的新闻的，因此他也知道今年的总选形式：今年总选，王盘在初报中就已经登顶了第一的宝座。 按理来说，初报这种时候，应该是给不知名的成员们一个露脸的机会，大佬们是不应该上的，但是架不住人家投票者太多了——王盘光是在初报的票数，就已经接近了前年总选第一的孟霄鹤的终报总票数，提前预定了今年的冠军宝座。 这根本就是降维打击，已经不是规矩不规矩、王盘该不该上的问题了，这是百乐门的生态形式被完全被打破了。 “估计过了今年，以后都不会再让王盘上了，不然根本没得玩了，后面成员的粉丝想投票都没这个动力了。” 这是掌百上初报结果出来之后的一个主流论调，胡彬也是这么觉得的。 王盘的影响还不止这些，在他的成功例子下，百乐门今年已经在燕京和西京都都开启了一团两制的方案，只是效果如何、能不能复制广庆三队的奇迹，现在还不好说，有待观察。 “当时我就看好他，还给他引了一大波流。要说他能这么快起来，多多少少我也是有点贡献的……” 胡彬一路吹着牛，拉着陈佳妮去了爱诺菲影城的休息区。 今天是7月14日，《盗梦空间》全球首映，他们俩今天就是来看这部电影的，票已经提前买好了。 可是到了休息区一看，四下里坐满了人，大多都是年轻人，根本找不到位置。两人也只好先去买了两杯饮料，找个地方站着，一边喝一边聊天。 此地靠近售票台颇近，时不时可听到有顾客想要买《盗梦空间》的票、然后售票员抱歉地回上一句今天的票都卖完了的声音，然后就听那些顾客哀叹一声，或抱怨身边的男朋友、或询问明天的票、或询问其他的电影。 “还好我这票买的早。” 胡彬心下庆幸。 陈佳妮则对另一件事感兴趣：“他拍的电影好看吗？” 说来也有意思，王盘的名字陈佳妮听过，但是他拍的电影她还从来没有看过呢。今天之所以来看这部《盗梦空间》，一是因为宣传太到位了，到处都能看到这部电影的名字，多少有点好奇，二则是为了来和胡彬约会。 “挺不错的。” 胡彬想了想，给了这样一个评价，“《摄影机不要停》创意很好，但多少有点糙，后边那部《招魂》就没的说了。” 陈佳妮道：“《招魂》我听过，当时就有姐妹喊我一起去看，但是听说特别吓人，所以我就没去……” 情侣间的相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两人聊着聊着，很快就轮到有人进场、空出座位来了，再坐似乎没一会儿，八点第一场的《盗梦空间》也正式开始检票进场了。 同一时间，西京都的周至也在人流中排队入场。 说起来他也算是王盘的老影迷了，前两部电影都有看过，不过都是在上映了几天后、看到相关新闻资讯才去看的，可这次不一样了。 这次《盗梦空间》的宣传太全面了，早在半个多月前他就知道了。 凭借前两部电影所积累下来的对于这位导演的好印象，再加上预告片拍得还不错，让他产生了兴趣，所以这次直接赶在首映这天就来买票观看了。 来看这部电影的人很多，周至坐下没多久，影厅内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大家小声议论着，嬉笑着，但是周至没人可以交谈，这让他感觉操蛋。尤其是旁边的那对小情侣一直不断的嬉笑声，更是加重了他的这种感觉。 FFFFFFFFF…… 还好，没多久，影厅内黑了下去，电影开始了。 周围的小声议论声、嬉笑声也全部都熄了下去，这让周至觉得舒服多了。 当大荧幕上片头过后，周至提高了警惕。 他还记得那部《招魂》呢，开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虽然这部电影是科幻片不是恐怖片，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高了警惕。 还好，这真是一部科幻片，没有《招魂》那种阴间开头，直接进入了海潮汹涌的场景，方浩趴在沙滩上醒了过来。 周至放下了警惕，默默地观看起来。 在同一片天空下，遥远的广庆，邱禹鸥正襟危坐，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大荧幕。 作为今年暑期档势头最强劲的大片，他自然也是不会错过这部电影的。 这一次，王盘会带来怎样的表现呢？ ------------ 第八十八节：解谜 如果说《摄影机不要停》一开始给邱禹鸥的印象是“粗糙简单”，《招魂》一开始给邱禹鸥的印象是“小巧正常”，那么《盗梦空间》一开始给邱禹鸥的感觉，就是大气精致。 不管是影片开头的海浪沙滩，还是紧随其后的用餐场所，都体现出了这一点来，光是在两个镜头的拍摄上，再配合IMAX大荧幕，就让邱禹鸥感受到了这制作成本确实不一样了。 这是在镜头画面上，在故事上，《盗梦空间》也和王盘的前两部作品不一样了，它复杂了很多。 大荧幕上 方浩在沙滩上醒过来后，被士兵带到了一个大屋里。 在这所大屋里还坐着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头。 他给方浩提供了食物，自己却没吃，而是拿起了手下从方浩身上搜出来的陀螺。 “我知道这是什么。” 老头眼带缅怀，“我以前见过这东西，在一个男人身上，那是很久前的事了……” 老人动作迟缓，转动了这个陀螺。 又是这个陀螺，这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 邱禹鸥不由自主地思索起来。 《盗梦空间》的那个网站他也是知道的，自然也知道那个网站的主页面就是一个陀螺，而随着一项项有关梦境的资料放出来，关于这个陀螺却是从来没有解释过一句，这也让包括邱禹鸥在内的很多人都对这个陀螺究竟是什么意思越来越好奇。 王盘会在这里解释吗？ 事实证明没有。 “我们在一个梦中相遇，而那个梦我已经记不清了。那个男人，满脑子都是不同凡响的想法……” 随着老人的讲述，镜头画面给到方浩，很快还响起一个声音。 “最强大的寄生虫什么？” 随着这个L CUT，画面转场，出现了一个正在用餐的中年人，这个声音显然属于另一个人。 “细菌？病毒？还是肠道蠕虫？” 画面正反打，展现出了场景：只见还是在这间大屋里，人却明显多了，显然和之前的场景不是同一时间了。 方浩？年轻版的？ 邱禹鸥看到现在的方浩，一眼就看出了他和之前的不同，不仅是穿着上，还有妆容上，他变年轻了。 注意到这一点后，他很自然地就注意到了此刻正在用餐的中年人和之前那个老人面容上的相似性，再想到那个老人所说他曾经见过方浩，所以这是多少多少年之前他们曾经见面的时候？ 王盘根本不给他思考的空间。 故事紧凑地进行着。 方浩饰演的张生试图说服这位任豪先生，聘请自己为他训练梦境，以防止别人从他的梦中窃取想法。而为了达到这一点，张生首先需要了解任豪的想法。 “如果这是一个梦，梦里有藏有你秘密的保险箱，我必须知道保险箱里有什么。” 邱禹鸥看到这，隐有所感：这是个梦？ 任豪拒绝了张生的请求，并当场离去。 朱克伦饰演的“前哨”郭震看着任豪离去的身影，“他意识到了。” 话音刚落，屋子震动起来。 “怎么回事？” 张生不说话，低头看表，指针突然加速。 画面一转，出现了一条拥挤的街道，充满浓郁的南亚风情，街上满是暴民，还有汽车在爆炸，人声嘈杂。 再一转，出现在一户室内，方浩正低头坐着，双目紧闭。 有一个男人在屋子里走动，随着他的走动，镜头移转，观众们看到这是一间充满南亚风格的房屋，并依次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任豪，坐在沙发上的郭震。三人无一例外，全都闭着眼睛睡着了。 确实是个梦。 邱禹鸥心中肯定了这一点。 这种提前猜到，让他有点微小的满足感，不过他还有一些不解的地方：为什么外面街上这么多暴民？是一个正在发生暴乱的国家吗？为什么非要选这样一个不安全的地方入梦？从那人看窗外的神情和方位来看，那些暴民好像是冲着这里来的？为什么？…… 他解决了一些疑惑，却又冒出了更多的疑惑。 这算是智商正常、喜欢思考的，还有些理解能力很差、看惯了简单娱乐电影的观众，看到这里一脸懵逼——这电影在讲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不过不要紧，王导连懵逼的时间都不会给他们太多，电影快速地进行着。 梦境的世界在缓缓崩溃，张生打算抓紧时间完成任务，从梦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可正打算行动的时候，却是碰到了徐可心饰演的方晴。 方晴对张生的态度，表现得很是自然亲昵。 张生对方晴却似乎抱持着警惕：“小晴，你怎么会在这里？” 邱禹鸥专心地看着，感觉自己的脑子一刻都停不下来：看之前的情形，这显然是设计好的梦境，怎么这女人看起来却像是不受控制地出现了？这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张生对她这么警惕？…… “告诉我，孩子们想我吗？” 从张生和方晴之后的对话中，可以听出方晴和张生是夫妻关系，这让邱禹鸥隐然有所的感觉被证实了，只是两人之间这样的见面方式、如此的相处模式，自然又让他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王盘依旧不打算解答，继续紧凑地进行着故事。 张生安抚好方晴后，直接暴力潜入，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保险箱，却在即将成功得手的时候被任豪发现了，带人把他堵在了房间里，还把他的搭档郭震抓来当了人质，让他放下手里的资料。 而那个带着任豪来堵他的人，正是他的妻子方晴。 邱禹鸥老观影人了，经过前面的细节铺垫后，对于出现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意外，反而是又证实了他的一条猜测，只不过同时也有更多疑惑：这夫妻俩人到底有什么矛盾？既然是梦，抓人质有什么用，梦里还会死吗？最开头的那副场景又是怎么回事？……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一个解谜游戏，每次都能解出那么一两个谜来，得到王盘这个出谜者的肯定，但是更多的谜是他在短时间内解不出来的，让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这部《盗梦空间》，和王盘之前的两部电影确实大大不同了。 在王盘的三部作品里，这是最让他认真观看的一部，注意力完全被故事紧紧地抓牢了。 这是邱禹鸥。 同一影厅中，陈佳妮傻傻地看着大荧幕，一脸懵逼。 ……这都是啥啊？ 她感觉自己好像看懂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懂。 这还不如去看《百里桃花》呢！ 陈佳妮转头看了一眼胡彬，正想发点牢骚，却看到胡彬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大荧幕。 ……算了。 ------------ 第八十九节： 陈佳妮很快就不去抱怨看不看得懂这个问题了。 面对被劫持的同伴，张生并没有选择妥协，而是直接上手一枪送郭震归西、送他回现实世界，随后自己和任豪一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梦境的世界越来越不稳定，房屋不断摇晃，到处都在崩塌，宛若世界末日一般。在这样的环境下枪战，炫酷紧张的氛围一下就营造了出来。 而回到现实世界的郭震，则是在外面帮忙，竭力维持梦境世界的稳定。 现实和梦境不断切换，再加上大气磅礴的背景音乐，看得陈佳妮不自觉地既专注又紧张了起来。 邱禹鸥则看得很是享受，特别是当他看到张生在现实世界中落水、梦境世界中洪水汹涌的那一幕，更是大呼过瘾。 这电脑特效也太逼真了吧？完全看不出半点破绽来！不愧是号称6亿的制作成本。 而看到这里，陈佳妮感觉自己也终于看懂了：敢情这些人都是在做梦，那个枪战的场景是梦中，外面则是同步的做梦过程。 发现这一点让她很兴奋。 不过她没多久又懵逼了。 大荧幕上 任豪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一番搏斗后，却还是被张生一方给制住了，双方开始谈判。 张生希望任豪把他们要的东西交出来，任豪却始终不从。 在僵持中，镜头一转，来到了一列列车上。张生他们那位始终没有入梦的伙伴，正坐着睡觉。 ……什么玩意儿？！ 邱禹鸥则是更兴奋了，感觉头皮都微麻：又是一层梦境，梦中梦！难怪在这个世界中，会有那么多令人疑惑的东西，原来这所谓的“现实世界”还只是一层梦，这个列车上才是真实的世界！ 但立马他又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来：这个列车上会不会也是一层梦境，梦中梦中梦？…… 王盘依旧还是不给人思考的时间。 画面一转，重新回到那个地处南亚的梦中。 张生他们似乎时间紧迫，不得不刑讯逼供，却让任豪从地毯的材料差异上发现了自己依旧身在梦中，这让他有恃无恐，甚至笑了起来。 “梦中有梦，真是佩服。” “但在我的梦中，得由我说了算。” 张生他们那位在梦境中始终没有再次入梦的伙伴开口了：“这么说吧，任先生……” “我们不是在你的梦中。” “我们是在我的梦中。” 邱禹鸥瞳孔放大，和大荧幕上的任豪一样震惊。 当张生他们前边说到，这个南亚梦境中的住所，是任豪情人的住所时，他也下意识地以为这个南亚的梦是在任豪的梦中，却没想到被导演王盘摆了一道，这竟是其他人的梦中。 街上那些暴民终于赶到，破门而入，淹没了众人。 梦醒了。 盗梦团队任务失败，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赶在任豪醒来前作鸟兽散。等到任豪醒来后，他在梦中接触过的那几位都已消失不见了。 接下来电影节奏终于开始放缓，紧张刺激的部分暂告一段落。 邱禹鸥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眼神兴奋。 没有梦中梦中梦，不过这已经足够了，王盘用这样一小段紧张刺激的故事，给他展现了一个雄奇壮观的世界。不管是从故事的复杂性上，还是从场景故事的壮观刺激上，都让他大感满意，这让他无比期待接下来这个正式的故事。 这是他这种老观影人。 像陈佳妮这种，到现在还感觉没有真正看懂，只有不明觉厉的感觉，不过接下来的这些她就看懂了。 张生他们任务失败后，打算跑路，却被任豪带人堵住了。 任豪想要雇佣他们，帮他在竞争对手公司的继承人脑海中，植入一个“解散公司”的想法。 郭震觉得盗梦只能从梦中偷信息，却无法悄无声息地植入一个想法，人总能追溯到某个念头的源头、最终会知道自己的某个想法是被别人植入的，所以他不想接这个任务。 张生却动心了。 他因为被政府指控谋杀了自己的妻子，无法回国、回去自己孩子的身边，和政府关系密切的大人物任豪承诺，能够帮他撤销指控，让他回去孩子们的身边，只要他愿意帮他来做这件事。 最终张生打算接下这个任务，为此，他去找到了自己在大学任教的岳父，以“和孩子团聚”为由，请他帮忙找一个优秀的筑梦师，来帮助自己完成这个任务。 岳父被他说服了，给他推荐了自己的优秀学生郭怀瑾。 张生却对郭怀瑾不放心，先给她做了一个小测试，证明了郭怀瑾的资质，然后才给她介绍起了梦境来。 两人坐在一家街角的小咖啡馆前，聊了一会儿梦境的具体问题后，张生说道：“问你一个问题，你从来不记得梦境的开头是吧？总是这么突然就置身其中。” 郭怀瑾想了想，“我想是吧。” 张生双手环胸，又问：“那我们是怎么来的？” 郭怀瑾：“我们是从……”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逐渐不对。 邱禹鸥也怔住了。 他也隐隐猜到了，他好像又被王盘给耍了，被他用一种剪辑手法给非常巧妙自然地耍了。要不是王盘让张生在电影中主动提到这一点，他根本不会猜到这会是在梦中，前后太自然了！ 大荧幕上 郭怀瑾在张生的提示下，终于明白了自己竟然身处梦中。 张生让她冷静一点，但是她显然无法冷静得下来。 咖啡杯开始震动，这是梦境世界崩塌的征兆，在前边那场梦境大戏中已经说明过了，不过接下来的世界崩溃，却和之前那场梦境大戏中不太一样。 时间仿佛停止了。 街道上所有人站着不动，杂物摊、墙体、街边的木箱等等，一一开始爆炸。 咖啡馆开始爆炸，大楼开始爆炸，地面开始爆炸，所有的一切都在爆炸，炸开之后还进行第二波爆炸，第三波爆炸，直到炸得粉碎。 就像无数的白日烟火，绚烂盛开。 在漫天爆炸中，张生和郭怀瑾坐在咖啡馆前的桌子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就像在欣赏一场烟火盛会。 邱禹鸥盯着大荧幕，睁大了眼睛，眼中异彩连连。 这个镜头太美太炫了！ 他毫不怀疑，这将成为世界电影史上最经典的电影镜头之一！ ------------ 第九十节：虚假宣传不存在的 爱诺菲一号厅中，观众们静静看着大荧幕。 此刻距离电影开场已经过去了30分钟，现场没有一位观众离去。按照观影一般规律，前30分钟是离场率最高的阶段，过了30分钟还不走，一般就不会离场了。 大荧幕上 因为梦境世界的爆炸崩溃，张生和郭怀瑾都回到了现实世界中。经此一役，郭怀瑾对梦境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于是张生又带着她再一次体验了梦境世界，并不断向她阐述着梦境世界的种种规则，实际上则是向大荧幕前的观众们讲解着梦境规则。 邱禹鸥也是在这里解开了自己早就产生的那些疑惑，比如说为什么在那个南亚的梦境中，会有那么多暴民。 那些都是任豪的潜意识映射，当张生他们的入梦越来越让任豪怀疑的时候，任豪的潜意识就会攻击张生他们，这也是盗梦的一大难点。 诸如此类的梦境规则，王盘一点一点详细讲述着。 一般来说，像这种论述性质的电影片段是电影人需要极力避免的，因为观众们不喜欢说教，论述讲解段落太多，会让他们厌烦。与之相反，观众们更喜欢直接的故事进行，就像影片开头第一个梦境一样，即使有些观众看不懂，但王盘一直在推进故事、从不论述，所以他们还是能看得下去，所以王盘这样用电影镜头大段大段地来论述理论是非常糟糕的。 可是观众们却没有产生厌倦感，这是因为王盘的讲述手法。 每当张生讲述一个梦境规则的时候，郭怀瑾都会相应地做出反应和尝试：她把繁华的城市对折，她和张生在折叠过后的“墙壁”上行走，“墙壁”变成了新的地面，她在大街上凭空生起一座桥…… 大量的特效在此运用，营造出一个又一个在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场景，天马行空，雄奇壮观。即使再看不懂的观众，看到这些瑰丽诡异的大场面也是大饱眼福，直呼过瘾，自然是不会觉得论述无趣了。 邱禹鸥也是如此，享受着这一又一个如梦如幻的画面。 这就是电影的魅力所在，将不可能的变成可能，展现在人们面前。 大荧幕上 在郭怀瑾通过考验，正式成为他们此次任务的筑梦师之后，张生又开始加紧寻找起了其他成员来，分别是药剂师方白，伪装者宋河，最后加上非得要亲自去梦境中亲眼见证的任豪，这支盗梦团队就此成立。 影片进行到这里，很多之前没看懂的观众也看懂了，感官渐入佳境，因为从这里就是传统的组队通关模式了，是传统大片的模式，而在这一点上，这部电影没有让人失望。 盗梦团队在做了前期调研之后，决定设计三层梦境，以此，令目标追溯不到他们所植入想法的源头，来达到他们的目标。 在任豪的雄厚资金支持下，他们直接买下了一家航空公司。当那位目标、大公司继承人吴端坐头等舱回国的时候，他们利用机组人员，成功用药让吴端睡着，盗梦团队就此开始工作，首先进入了第一层梦境。 第一层梦境简单来说，就是一场大城市中的飙车枪战戏，激烈的飙车和枪战让观众们看得目不暇接。因为梦境的独特性，受过防盗梦训练的吴端的潜意识做出激烈反应，更出现了火车开进市中心横冲直撞这样的宏大场景，想象力爆棚，贡献了一场视觉盛宴。 不过盗梦团队还是成功绑架到了吴端，得到了所需要的信息并对他的想法进行了暗示。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不顺利的是，任豪在第一层梦境中中枪了，而因为要进入多层梦境，他们注射了镇静剂，这会使得任豪死后无法回到现实，反而会坠落到更深层次的迷失域中。那是最原始的潜意识梦境，非常危险，坠入之后很可能就会被困在那里，直到真的死去。 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原计划，继续深入，祈祷一切顺利。于是药剂师载着众人驾车逃离，躲避吴端潜意识的追杀并维持第一层梦境，其他人在车上带着吴端进入了第二层梦境。 对比起第一层梦境，第二层梦境就温和多了，没有飙车枪战，只有欺骗。 张生通过欺骗，成功让吴端相信了自己是他的安全主管，并让吴端主动配合他们一起进入下一层梦境。 可以说第二层梦境主线是文戏，王盘却在这中间不断地插入第一层梦境中的追逐战，利用两层梦境的联系互动，使得文戏也并不枯燥，文武兼并，愣是把文戏拍出了武戏的激烈感。 而就像第一层梦境需要一个人在外维持一样，第二层梦境也需要一个人来维持，这个人就是前哨郭震。 当其他人都入梦之后，郭震和吴端追赶来的潜意识人员之间的一场打斗，更是精彩至极：随着第一层梦境中车辆被袭击、进而翻滚，第二层梦境的酒店也发生了重力不断转移的现象，像失重，却又不是失重，是一种观众们从没在其他电影中见过的空间状态。 郭震和那潜意识人员就在这种状态的酒店中不断扭打，跃来纵去，一会儿“挂”在墙上打，一会儿“吊”在天花板上打，一会儿又落回地面打，最关键的是两人的移动、打斗中所呈现出来的重心转移真实无比，没有半点虚假感，配上激昂紧张的背景音乐，看得观众们那叫一个目眩神迷，再配上不断切换的第一层梦境中车辆翻转、车中众人翻滚的慢动作，更是叫人心驰神荡。 又是一段经典镜头。 邱禹鸥心中大赞，感觉自己赞不过来了。 他已经记不得这场电影放到现在，有多少令他惊叹的名场面了。以往这种场面在电影中是难得一见，可是在这部电影中却是不断出现。 他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一部纯烧脑电影，王盘之前是在做虚假宣传呢。结果现在一看，王盘还真没有虚假宣传，这一个又一个想象力爆炸、瑰丽雄奇的镜头，还没有半点五毛特效的痕迹，都是实打实真假难辨，看得实在太过瘾了！ ------------ 第九十一节：结构 大荧幕上 梦境进入到第三层，是一片雪山之中，白茫茫的天地，和前两层梦境形成了鲜明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出这又是一层梦境了。 陈佳妮专注地看着大荧幕。 事实上，她到现在还有很多疑问，还有很多东西感觉都不明白，比如说……好吧，除了看明白了这些人在做梦，其实她基本上什么都没看明白。就连哪一层梦境是第几层，她都晕晕乎乎的，因为这个王盘导演讲的故事节奏实在太紧凑了，根本不给观众留下掰手指去计算的时间，似乎存心在为难观众一般。 但是这并不妨碍陈佳妮观看这部电影，她知道一件事就够了，那就是这个大雪漫天的梦境是主战场了，盗梦团队将在这里决定他们是否能够完成任务。 而随着第一层梦境中，药剂师坚持不住，开始执行最后计划的时候，影片到了最紧张的阶段，盗梦团队只剩下最后10秒钟，也就是一个小时。 当然，陈佳妮是看不懂这里面的联系的，不过导演通过张生的口说出了这中间的计算过程。陈佳妮也看到、听到这一段剧情了，然后……嗯，反正就是时间不多了。 在第三层梦境中，吴端的潜意识守护着一个堡垒，而盗梦团队要做的就是掩护吴端进去堡垒，拿到最里面的东西，便能在吴端脑子里植入他们想要达成的目标想法了。 于是，经过文戏为主的第二层梦境，第三层梦境又进入了武戏，飙车枪战不断。 只是和第一层梦境有所不同的是，第三层梦境的飙车和枪战又换了一个面貌，车辆从城市中的家用轿车，变成了雪地车、雪地摩托之类，火力也更猛了。 第一层和第二层梦境也不断切换。 第一层梦境中，运载众人的车辆在药剂师的驾驶下，按照计划从大桥上坠落，用了一个极慢的慢镜头来表示。撞到大桥护栏的时候，更是引发了第三层梦境中的大雪崩，场景壮观华丽。 而车辆飞出桥面，向下坠落，照常人的惯性思维来看这幅画面，落入水中只是一瞬间的事。可在第三层梦境中，吴端连堡垒都没有进入呢！紧张感一下就出来了。 第二层梦境中，因为车辆从大桥上坠落，这一层梦境一时进入了失重状态。 就见刚才才发生过重心不断转移的那条酒店长廊中，前哨郭震一下失重，漂浮了起来，像一条鱼儿一样。但他还是竭力来到了在第二层做梦的众人房间中，打开房门，就看到大伙儿全都因为失重，漂浮在了空中。 “在失重情况下该如何让你们坠落？” 郭震打量着房内情形，快速思考着。 第二层梦境也遇到了难题。 或用镜头对比，或通过角色之口，导演成功地把紧张的情绪传递给了观众们，不管你是看得懂还是依旧没看懂。 陈佳妮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看得更加专注了。 在第三层梦境中，吴端在团队的帮助下，终于接近了堡垒。而在第二层梦境中，因为临时出了变化，郭震只能想了新的办法，“游”出门去取回之前安装好的炸药，却遇到了一个潜意识敌人，两人又贡献了一段走廊打斗。 同样的走廊，这一次又打出了不一样的感觉来：之前那一场是重心旋转、不断转移，而这一次是完全失重，两人拳来脚往，扭打作一团，甚至凌空抱作一团，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失重，真实无比，又精彩纷呈，令观众们再一次地大为过瘾。 观众们并不知道，这种精彩纷呈的效果，完全是钱烧出来的。 这条酒店长廊看似就是刚才那条，但实际上是两条长廊：之前那条长廊，是做了个飞机一样大的旋转走廊，这一条长廊则是做了个竖直的长廊，像个放大版的烟囱一样，然后从上面用威亚吊着朱克伦来拍，再利用拍摄角度把“上下方向”变成“左右方向”，就拍出了这种真实的效果来。当然，除了烧钱，这其中几位演员也是受罪不少。 邱禹鸥也没看出这两条长廊的不同来，他只是惊叹着这部电影的效果制作得太好了，并紧张地关注着剧情的发展。 大荧幕上 第三层梦境中，任豪掩护着吴端终于进入了堡垒。第二层中的郭震似乎也想到了办法，把酒店房间墙壁里的电线拉出来，将众人推到一起，叠罗汉样地绑在一起。 第三层梦境中，吴端来到了一扇科技感十足的大门前，这是最后一步了。 观众们的紧张情绪在一步步不断地渲染下，在渐进式的背景音乐天衣无缝的配合下，已经积累到一个很高的程度了。 就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方晴突然出现在这个第三层梦境中，就像她在影片开头中、曾经突然出现在张生的梦境中一样。而这一次，她也像那一次一样，是来坏张生的事的。 张生在远处架着狙击枪，早已注意到了这人，只是当他看清楚这人是方晴后，他犹豫了。方晴却是无比果断，直接一枪击杀了吴端，张生这才出手把她击倒，却已经晚了。 任务失败了。 越来越紧张的背景音乐也一下放缓。 观众们整个紧张的情绪瞬间释放出来，大出了一口气，却不是正向的释放，而是反向的释放。 就这么失败了？ 陈佳妮有点懵，情绪不甘。 她一路被导演牵着鼻子看到这里，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力去思考其他东西，只能看到什么想什么。 邱禹鸥这个老观影人当然知道不可能就这么失败。 果然，郭怀瑾在另外两人已经打算放弃的情况下，提出了一个最后的挽救方法：“我们可以跟着吴端下去，找到他。” “没时间了。” “不，只要下去了就有时间了。我们找到他，救活他，让他重新坠落回来，然后让他进去。等音乐一结束，就炸掉医院，我们就能一起回去了。” 大荧幕下方，观众席中 “……” 陈佳妮听懵了。 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是连起来，她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能够成功。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听懂了一点，那就是他们还要再下一层梦境，而那里，才是真正的决战地点。 她感觉刚刚才放松下来的自己，又开始紧张起来了，甚至燃起来了。 邱禹鸥则是瞬间想了很多很多，特别是当他再听到张生说“她想让我去下面找她”的时候，更是浑身一个激灵。 影片开头的那场莫名其妙的沙头醒来戏，中间不断穿插的张生和他妻子的感情纠葛，从一个任务到现在这个任务的发展，所有的所有，交织在一起，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橄榄形，从一点发散出来，扩展到最大，然后又开始向着一个点收缩。 这整个架构严谨缜密，简直就像一篇精巧严肃的学术论文，又像一栋精密的橄榄形建筑，令他深深感受到了这里面的那种结构之美，手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 第九十二节：梦 张生和郭怀瑾进入到了迷失域，也就是第四层梦境。 这是一片无荒芜的世界，到处都是空无一人的大楼，密密麻麻，宛若一座巨大的鬼城。如此情景，和前面三层梦境一下就区分了开来。 有张生带路，两人很快就找到了方晴，她如同张生所说那般，正在这里等着她。而在一路前往的过程中，郭怀瑾也从张生口中得知，原来这个世界是张生和方晴一通建造出来的。 当张生和方晴终于见面的时候，更是有大量的信息再曝了出来。 方晴质问张生：“你是如此确信自己世界的真实。” “对于这个世界，你从没有心生疑虑吗？也从来没有困扰过吗？” 邱禹鸥看到这里，心头猛地一颤。 他被击中了。 按照影片之前的逻辑，张生是活生生的人，方晴已经死了，她只活在张生的梦境中。可是方晴在这里的话透露出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张生其实才是活在梦里的人，这一切、包括所谓的真实世界，都只是他的梦境。 这从逻辑上是完全可行的。 特别是方晴接着还提出了一个证据：“全世界都有匿名组织和警察追捕你，这难道不就是映射追逐梦主吗？” 邱禹鸥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按照张生对郭怀瑾的解释，梦境中的潜意识映射会主动攻击梦中人，从这一点来看，张生在所谓真实世界中有家不能回，满世界被人追，确实就像是梦境世界中的潜意识映射追逐梦中人！ 再从这一点发散，邱禹鸥还从电影想到了自己。 他所处的这个世界，又是否真实呢？自己所以为真实的人生，会不会也只是一场大型梦境而已？…… 当方晴在第四层梦境中对张生攻心时，第二层和第三层梦境中的盗梦团队还在按照计划，做着最后的努力。伴随着紧张的背景音乐，气氛越来越紧张。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电影已经放映了整整两个小时。 所有人都沉浸在电影的世界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陈佳妮紧张地看着大荧幕。 虽然她不像邱禹鸥那样，能够看懂导演真正想表达的东西，但是她看到了盗梦团队的伙伴正在努力。她被这种情绪感染，再看到张生似乎要被方晴说服，不由地在心里呐喊起来：你可千万不能被她说服呀，你的同伴们都那么努力，你可不能辜负他们！ 方晴说服了大荧幕前一些人，让包括邱禹鸥在内的一些人，开始怀疑张生所处的世界是否真实，但是张生自己并没有怀疑。 接着，他说出了自己为什么从不怀疑自己所处的真实世界是否真实的真正原因。 “你对于真实世界的怀疑，全部都是因我而生。” 张生略带颤抖地说出这句话，脸上表情复杂，愧疚、伤感、激动等情绪交织。 “我之所以相信植入想法是能够实现的，是因为……我曾经做过。” 他说出了一个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他和方晴创造了这个第四层的梦境世界，他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幸福，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方晴迷失在了这个世界中。她选择遗忘真实的世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为了让方晴回到真实的世界，张生给她植入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她的世界是虚假的。 想法植入成功后，张生和方晴通过自杀的方式成功回到了现实世界中。可是“我的世界是虚假的”这个想法却根植于方晴的脑中，令她始终怀疑真实世界的真实性。 最终，她选择了自杀，以此来回到“真正的真实世界”。 陈佳妮看得很震惊。 邱禹鸥却只是默默地看着。 随着影片的进行，他已经从对于真实世界的质疑想法中暂时回来了，并再一次地感受到了这部电影结构上的美感。 整个电影世界在严谨地收束，正如他之前用来形容的那种橄榄形建筑，非常美。 大荧幕上，影片进入到了最后阶段。 第二层梦境、第三层梦境都已经开始了倒计时，留给第四层梦境的时间不多了，整个电影气氛越来越紧张。 张生要求方晴把吴端交出来，放郭怀瑾和吴端走，作为交换，他愿意留在这个世界里陪着方晴。 方晴同意了这个交易，郭怀瑾却不赞成，她对张生说这个方晴是假的，她已经死了，但张生却另有目的。 他当然知道这个方晴是假的，但是他也知道任豪此刻已经死了，坠入了这个世界，他需要去找到他，唤醒他。 郭怀瑾只能先去找到了吴端。 最终行动开始了。 第二层梦境中，郭震经过一番努力，已经把众人都装入了电梯中，放好了炸药。第三层梦境中，宋河也安置好了炸药，并开始抢救吴端。 郭怀瑾按照计划，将吴端在第四层梦境中的高楼上扔了下去，配合上一层梦境宋河的抢救，成功让吴端回到了第三层梦境中。之后，吴端进入了最后一个房间，打开了保险箱，看到了盗梦团队安排好的东西。 此时，第一层梦境中，车辆终于落水，产生了坠落效应。 同一时间，郭震在第二层梦境中引爆了炸药，爆破推动电梯在电梯井中直坠而下，触及到底后因惯性作用使得电梯内众人失重“坠落”。 在第三层梦境中，宋河引爆了炸药，炸毁了他们所处的这栋凌空建筑下面的支撑，建筑坠落。 第四层梦境中，在张生的催促下，郭怀瑾从高处跳下。 在一层又一层，从上层传递下来的音乐倒计时配合下，盗梦团队把时间控制得正好，从底层梦境一层又一层地回来。 当吴端说出那句“爸爸是想通过遗嘱告诉我，要走自己的路，不要仅仅是为了他而活”的时候，人们也知道了想法植入成功了。 伴随着背景音乐的舒缓，观众们提到顶点的紧张情绪在此刻得到了极大的消解，唯一还有所牵挂的，就是张生。 影片也在这时回到了电影开头的场景。 原来开头的那个老人，便是坠入了迷失域的任豪，他已经在这一层迷失了太久，以至于垂垂老矣，看样子不用多久就会真正死去。 张生为了找他，也在这一层待了太久，以至于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目的。不过最终，两人相互搀扶找回了记忆，重新回到了真实世界当中。 任务成功了，任豪兑现了他的承诺，动用关系撤销了对于张生的谋杀指控，张生终于能够回家了。 当张生在宏伟的背景音乐中一步步下飞机、入关、回家时，邱禹鸥感觉自己的紧张情绪得到了彻底的释放，畅快淋漓，舒爽无比。 可是在影片的最后，张生回到家中之后，在桌上转动了陀螺。 现在所有观众都已经知道了，这是判断这究竟是真实世界还是梦境的依据，如果陀螺永远不停，那就是梦境，如果陀螺最终停止了转动，那就是真实世界。 这让观众们本已彻底释放的情绪，不由地又提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张生没有再去观察陀螺，而是直接过去抱起了久违的孩子。 镜头在转动的陀螺上，彻底黑了下来。 ------------ 第九十三节：返场 晚十点多，爱诺菲影城售票大厅 明天就是周末了，又值暑期档大片扎堆，此刻售票大厅中依然熙熙攘攘，休息区基本坐满了人，购物窗口也是排着一条六七人的队伍。 其中，有一对似乎是老少配的情侣，男的四五十岁，女的二十左右。 男人时不时低声对女孩说上些什么，女孩则是低头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男人又说了两句，这才停止，抬起头来，面色无奈。 只见这老男人，赫然便是广庆百乐门的老观众顾清方。他身边也这女孩倒也不是他的小情人，而是他的女儿顾蕾蕾。 他们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来看电影的：顾蕾蕾从抖音上看到了《盗梦空间》的专属宣传短片，又听同学们最近都在聊这部还未上映的电影，都说要看。为了跟上潮流，她自然也是第一时间便来看了，却不料自己那个只喜欢看那些老掉牙戏曲的老爸竟然也要一起来看！ 顾蕾蕾郁闷无比，又有些心虚，抗议了两下后，见老爸主意已定，也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为此，她只好推掉了之前约好的朋友小佳，说自己出不去了，并心虚不定——老爸不会是从哪里知道小佳会带她喜欢的男孩子过来，故意来搞破坏的吧？ 她这也是做贼心虚了。 顾清方纯粹也是看到了最近铺天盖地的广告，知道女儿想看的这部电影是王盘导演的，有点兴趣。再加上想要改善和女儿的关系，这才拉着老婆一起，来了一个一家三口的亲子观影活动。 却不料来了之后，两人才知道这部电影的票太难了，八九点那几场的票都买不到了，只剩十点多的还有少量余票。 顾清方妻子一听，十点多，这看完还不十二点了？太晚睡对皮肤可不好，于是就想走了，过两天再来。顾蕾蕾却是非看不可，最后，母上大人决定，抛下女儿自己先跑路了。 当然了，女儿一个人看电影到十二点才回家肯定是不行的，所以顾清方被留了下来，陪女儿看电影，看完回家。 于是现场就剩下顾清方陪着女儿了。 父女俩正在这排着队买东西，那边厢有新一批的观众已经散场了，正络绎不绝地出来，熙熙攘攘。 顾清方下意识地往那边看过去，见到一些观众径直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了，却还有一部分的观众，竟朝着售票窗口走了过去。 因为售票窗口就在购物窗口旁，所以那边的声音顾清方听得很清楚。 “请问《盗梦空间》今天的票还有吗？” “不好意思，《盗梦空间》今天的票都卖完了。” “那过了十二点，午夜场的呢，有没有？” “不好意思，午夜场的也没有。这里推荐你可以看看别的影片，比如说……” “那明天的总有吧？” “明天的是有的，现在也可以预购，你可以选一下场次……” 顾清方看了，觉得很奇怪。 他看到这些人中，有几位手上拿着的票，分明就是《盗梦空间》的票。也就是说，他们是刚刚看完了这部电影出来的，怎么刚看完又要再看呢？ 那群一起涌向售票窗口的观众，也听到了这些对话。 有的和同伴小声聊了几句，有的直接就转身离开、离开电影院了，有的则是面色犹豫不定，似乎拿不定主意是走还是买明天的票。 正在这时，顾蕾蕾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终于从手机中抬起头来，好奇地看过来，结果她的眼神在其中一对年轻男女身上一顿，叫了一声“小佳！” 小佳闻声一转头，也看到了她，正要欢颜微笑，却是想到什么，面色一下尴尬，赶快松开了和身边男孩牵着的手。 “蕾蕾，你不是……你也来看电影啊……叔叔好。” 顾清方也见过女儿的这个朋友，对她温和地笑了下，“你好，你们还真是好朋友，想看的电影都是同一部……你们不是才刚看了出来么，怎么看样子还想再看一遍呀？……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小佳面色尴尬地回应着：“是呀是呀……这部电影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的地方看不懂，想再看一遍捋一捋……我们这就回去了，叔叔！” 好不容易应付完顾清方，小佳又跟顾蕾蕾打了声招呼，赶紧跑了，那男孩也是赶忙跟上。 顾清方看了看这对小情侣离去的背影，感觉找到了和女儿聊天的话题：“那个男孩子是小佳的男朋友吧？小伙子长得还挺周正的……” 顾蕾蕾却是一声不吭。 顾清方只好又道：“让人刚看完又想再看一遍，说明你挑的这部电影确实很不错。”说到这，顾清方不禁又想到了王盘。 他还清楚地记得，也才两年前，王盘来了广庆三队，那时候还是个纯新人，结果一来就搞出一波又一波的大动作。他当时就觉得这人将来前途无量，现在看来，他当初对于王盘的预期还是低了，他现在的成就，远远超出了自己当初的预期，那已经不是百乐门的传统经验所能猜测的高度了。 传奇版的年轻人啊。 顾清方心中感慨不已。 他没有注意到，他女儿顾蕾蕾还是一声不吭，盯着小佳和她“男朋友”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 那个男孩，就是她喜欢的那位，小佳本来是说好要给他们俩创造机会的…… 邱禹鸥站在返场购买《盗梦空间》预售票的队列中，向着顾蕾蕾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朝电影院大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脑子里浮现出了刚才那对小情侣的身影。 联想到偶然听到的那对小情侣的只言半语，他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眼神同情，嘴角一勾，心中感慨——青春啊！ 随后他就把目光收了回来，往前边看了看。 按照他一向的习惯，他此刻应该已经回到家里写影评了，又或者是买接下来另一场电影的票，但是他今天破例了。 他感觉自己还有很多地方可能没有看懂，他需要再仔细地重看一遍这部电影。 而至于他对于这部电影的评价…… 邱禹鸥愿意毫不吝啬地给出“神作”这样一个评价，而王盘，在他心目中也从最有才华的年轻导演，直接晋升成了毫无疑问的顶级大导演。 他此刻觉得，对于这位天才导演，再多的溢美之词都不为过。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彻底成为了这位年轻导演的忠实拥趸。 ------------ 第九十四节：原来这是一部基情片 在电影院购买了明天的票后，邱禹鸥这才终于回了家。 按照他以往的习惯，他应该打开电脑，登录光影网，开始撰写影评。可是今天打开了电脑，打开了光影网，却没有开始撰写影评，而是先看起了其他人的影评来。 他对于这部电影有太多的感想和疑惑，一时之间感觉下不了笔，他想先看看别人是怎么看的。 首先他看到的是评分。 参与评分的人数很惊人，今天晚上电影才上映，此刻十一点刚过，评分人数已经超过了1万人！要知道，光影网上很多电影即使直到下片，都无法获得这么多人的评分，由此可见《盗梦空间》的宣传费没有白花，开映势头很猛烈。 而这一万多人给出的评分，更是惊人。 目前光影网上评分最高的电影是9.6分的《回家》，《盗梦空间》此刻的评分，正好9.6分。当然了，这只是暂时的，随着评价人数的不断增加，《盗梦空间》的9.6分肯定会不断下降，但照这个开映趋势来看，它再怎么掉，保持在9分以上也是肯定的。 在光影网上，拥有一部9分以上电影的导演们，都可以称作大导演了，那全部都是一些大众们耳熟能详的导演。 而现在，《盗梦空间》显然也将跻身于这9分俱乐部中。 邱禹鸥对此并不惊讶，如果这部电影的评分低于9分，他才会惊讶。 接着，他看起了具体影评来。 他看到好几篇长评在纠缠于这部电影的结尾，有的人认为最后张生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而有的人则认为整部电影其实都是处于一场巨大的梦境中，所以张生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但其实他还在梦境中。 为此，这些人逐条逐条地分析，从每一个他们所记得的电影细节，去证明自己的理论。 “不得不说，你是一个聪明的导演。” 邱禹鸥喃喃自语。 对于结尾，邱禹鸥是倾向于认为张生回到了现实世界中的。至于为什么王盘搞了这么一个开放式的结局，并不明确地给出陀螺倒下的画面，在邱禹鸥看来，纯粹是为了营造悬念，制造话题。 现在看来，王盘很成功。首映刚一结束，关于结局的热烈讨论趋势已经可见端倪了，而对于结局的这种讨论，毫无疑问将会持续发酵，让观众们自发地去为《盗梦空间》宣传。 而在这些对于结局的讨论中，邱禹鸥翻着翻着，看到了一条有意思的冷门评论。 这条评论并没有纠缠于那些间接性的电影细节，而是给出了一个从未有人提到的点——张生的图腾。 “看过这部电影的都知道，每一个进入梦境的人，都拥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图腾，以此来判别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世界中。那么，我想问一个问题，张生的图腾是什么？” “写该条影评之前，我也看了一些评论，发现大家似乎都默认了张生的图腾是陀螺，可真是如此吗？我清楚地记得，张生的妻子方晴把自己的图腾锁进了保险箱，而她锁进去的，正是陀螺。鉴于梦境图腾的唯一性，所以我可以作出这样一个推断——陀螺是方晴的梦境图腾，并不是张生的。” “张生之所以会拥有陀螺，是因为他拿走了陀螺，在方晴的梦境中植入了一个潜意识，再加上导演有意的巧妙引导，才让我们产生了‘陀螺是张生的图腾’这样一个错误的概念。所以用陀螺来判断张生是否回到现实世界，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图腾。它停与不停，都证明不了任何东西。” “我只想说，这导演太鸡贼了。” “至于张生的图腾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已经买好了票，准备多刷几遍。希望能够找到。” 邱禹鸥猛拍了一下大腿。 看了这条评论，他才发现自己也被引导了，也以为陀螺是张生的图腾了！ 按说他这样一个经验老道的观影人不应该犯这种错误的，可是王盘在这部电影中放入了太多的信息，让他的脑子片刻都停不下来，以至于中了这样一个圈套。 果然，大神在民间，得亏他写影评之前先来看了看其他人的评论，才不至于犯下一些低级错误。 除了这些讨论结局的评论外，对于这部电影发出溢美之词的评论更是多。 “这是一部不能被错过的电影。作为一部电影，构成它的所有元素都做到了教科书般的精准。它当然也不是完美的，但是你很难找到比它做得更好的……” “《盗梦空间》情节逻辑解析，含大量剧透内容，不过不用担心，这并不会损害你的观影体验，反而会增加你的观影体验，因为这部电影的信息量是如此之大……” “千万不要被一些分析性的影评给吓到，事实上，这是一部非常引人入胜的精彩商业大片，这从时长上就能看出来了——我看完之后才发现，这部电影竟然长达两个多小时！但是我在电影院里的时候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这已经足够说明太多东西……” “朱克伦太帅了朱克伦太帅了朱克伦太帅了朱克伦太帅了朱克伦太帅了……” …… 除了这些还算正常的溢美之词，邱禹鸥还看到了一些神奇的影评。 “《盗梦空间》——披着动作科幻外皮的GAY片！” “这部剧的剧情其实是这样的：郭震暗恋张生，对他的潜意识做了手脚，让张生杀了自己的妻子方晴，可是没想到张生还对方晴一直念念不忘，于是郭震又设计了一个复杂的梦。” “在这场复杂的梦境中，他设计了各种男性角色，以此来试探张生的口味爱好，其中有富可敌国的精英大叔，七十二变的花花公子，奶油弱气的富二代等，每下一层就筛掉一个，看看最后谁能在张生的心底留下来。” “张生的岳父察觉了不对劲，安插了个女人甲（GAY片里谁在意女人的名字啊喂！）进去，可惜寡不敌众，而且女人甲是个控制欲极强又爱打听八卦的长舌KY怪，和女鬼似的怨妇前妻一起，更突出了梦境中这些男性美人们的俊美儒雅风趣贴心。” “三轮筛选过后，张生心情激动，终于在第四轮加赛中，当女人甲在狂躁的忌妒中开枪射死了方晴，张生忍不住对她吼道：你去跳楼！于是，女人甲死了，张生弯了，发誓即使要留在危险的潜意识边缘也要把精英大叔找回来一起回家，这就是爱啊！” “基舱里醒来的时候，郭震邪魅一笑，发现了张生所喜欢的，原来是有钱有权的精英攻……” 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邱禹鸥正在喝水，直接一口汽车喷了出来。还好他转头快，没有喷在电脑上，地板却是遭了殃，随后苦笑摇头。 他服了。万万没想到，这部神作在腐女的眼中竟然是一部基片。 真是万物皆可基。 不过看到惊艳自己的电影被如此之多的人推崇，邱禹鸥还是很满意的，同时也为王盘舒了一口气——在此之前，他还有些电影这部电影太难懂了，会把很多人拒之门外呢。 现在看来，即使很多人无法完全体会到这部电影的那些惊人之处，甚至很多人都没看太懂，但并不妨碍他们对于这部电影的喜爱，这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 ------------ 第九十五节：首周三日 不仅是光影网这样的网络电影社区，关于《盗梦空间》的评价，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同样大量出现在了各类网络和实体媒体上。这些媒体工作者们同样是不遗余力地大力赞扬这部电影，并且他们所给出的分析角度比普通大众们更加专业，也更加全面。 一时之间，《盗梦空间》在大众传媒上大大地刷了一把正面印象，口碑可谓是极好。只不过一部电影从来都是分为口碑和票房两个方面的，口碑好、票房不佳的电影并不在少数，这部《盗梦空间》会是这样吗？ 7月17日给出的夏国上周票房排行榜对于这个问题给出了初步的解答。 在上周的夏国院线上，占据票房排行第三名的是《盛夏的乐队》。 该部电影的导演是俞仁波，和王盘一样，这也是一位年轻导演，年仅三十一岁，原本是喜剧演员出身，在前年自导自演了他的第一部作品《超人M》，取得了13亿票房。 虽然那部《超人M》的口碑不太理想，但是人生第一部作品就取得了13亿票房的佳绩，还是震惊了整个影坛，所吸引到的目光比王盘还多。毕竟王盘第一部电影也没破10亿，等到第二部电影才破了的，可人家第一部电影就直接打到了13亿。 可以说，单纯从商业潜力的角度来看，在“王盘”和“俞仁波”这两个名字中，资本市场是对俞仁波更加看好的。 而且俞仁波还有一点好，那就是和无法无天自己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无法沟通也无从插足的王盘不同，俞仁波他是个真正成熟的电影人。 他知道自己擅长喜剧领域，投资方也希望他继续耕耘喜剧领域，这样才保险，所以他第二部电影继续在喜剧领域深耕下去，稳扎稳打。 这让人们对于俞仁波的第二部电影还是非常期待的。 俞仁波和他的投资方显然也很有信心，这第二部电影直接选择了今年的暑期档，这也间接性地给一些人造成了“俞王之争”的感觉，期待看到这两位在正面战场上的战斗结果，毕竟这两位可都是夏国年轻一代导演的代表人物啊。 只是《盛夏的乐队》制片成本只有几千万，终究没有非要去硬钢一些诸如《盗梦空间》这类的大片，而是选择了在7月7日上映的策略。 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盛夏的乐队》的票房表现并不如人们的预期。 首周三日不谈，接下来的这个完整的票房周，它也只拿下了2.17亿的票房，位列上周周票房排行榜第三位。 在后续汹涌不断的大片来袭下，这部《盛夏的乐队》以目前的成绩，显然不可能突破10亿票房大关了，连5亿都危险。虽然相比起它只有几千万的制片成本，这已经赚了，但是在“第一部电影13亿票房”的光环笼罩下，这还是令人颇有些失望的。 虽然票房上明显不如《超人M》，但是《盛夏的乐队》口碑上却是比《超人M》好多了，这令人哭笑不得，也不知俞仁波自己到底是开心还是郁闷。 除了《盛夏的乐队》外，上周另一部强片，是来自于张晓波导演的《百里桃花》。 这位张导也可以算是王盘的老对手了，当初王盘的第一部作品《摄影机不要停》上映的时候，就和这位张导的《琼州岛的美丽传说》是同期打擂台的。 眼下张晓波张导带来的这部《百里桃花》，制作成本并没有公布，但也绝对少不了：虽说这是一部爱情片，可这同样也是一部魔幻片。最重要的是，这里面的演员一水的大牌，全是当下火热的顶尖人气演员，片酬绝对少不了，光是几位主演的片酬加一起，就稳稳超过1亿了。 这样的一群人气演员，流量超大，票房号召力自然也比《盗梦空间》那些演员的票房号召力大多了。再加上《百里桃花》原本就是个知名IP，改编成电视剧后更是大火，收视率极高，成了当年的年度话题作品，现在电影版出来，还是很让人看好的。 知名导演+豪华人气演员阵容+知名大IP，宣发费用也没少投入，人气主演们更是利用各自强大的人气流量疯狂导流，《百里桃花》可以说是非常被看好的，这也是它敢于和《盗梦空间》同日上映硬撼的资本。 而它的开画成绩也确实不俗，开画24小时，票房直接达到了1.6亿！ 但可惜的是，它后劲不足，痿得也快，接下来的24小时只有1.01亿，首周三日下来，总票房3.11亿，位居上周票房排行榜第二名。 上周票房排行榜的第一名，自然便是来势汹汹的《盗梦空间》了。 它上映24小时票房破了2亿，之后也没像《百里桃花》那样迅速地痿下去，反而是坚挺不拔，愈战愈勇，首周三日下来总票房达到了5.56亿！ 这个统计数字一出来之后，“俞王之争”已经有了结果，更有反应快捷的网络媒体大声疾呼——又一个《妖精》来了！ 迄今为止，夏国首周三日的票房纪录还是《妖精》所保持的，首周三日4.7亿，而《盗梦空间》一下子就打破了这个纪录，创造了新的首周三日票房纪录！ 网络媒体们纷纷跟上，开始拿着这个票房数字大做文章，很多该领域的专家也开始行动了起来，各种分析、发表意见，大部分都认为，不止是首周三日，照这个势头，《妖精》所创造的夏国总票房纪录都很有可能要被超过了，新的夏国总票房冠军很可能将会在这个夏天诞生！ 除了票房纪录外，如此惊人的开画成绩，再加上众口一致的好口碑，自然也把大家的目标再次吸引向了这个剧组，尤其是这个导演。 特别是这位导演的年龄和履历，更是令人疯狂，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记忆。 确实，这家伙才24岁啊，绝大部分这个年纪的导演连自己的第一部个人作品都没有呢，他怎么就要奔着破夏国历史总票房纪录去了啊！ ------------ 第九十六节：记录没好生活 首周三日票房的大爆，自然也波及了该部电影的主创人员。 电影才只上映了几天，各位主创的身价都上涨了。 本来就在急速上升期的方浩，凭借《盗梦空间》首周三日的票房大爆，成了当红炸子……呃，当红炸老鸡，可以说是大器晚成的典型代表。 据王盘了解，私下里接触方浩的经纪公司数量减少了，质量却是大大增加，都是国内顶尖的几大经纪公司。那些小经纪公司大多知道高攀不上，知难而退了，但还是有几家规模不算顶尖的依然还在接触。 林嘉怡那就更不用说了，本身就是一线女演员，经此一役，更是再上一个台阶，俨然已是年轻代女演员的扛鼎之人了。 朱克伦，徐可心等，也是身价大涨，事业上了个新台阶。 各大媒体自然立刻对此做出了反应，《无限挑战》《奔跑吧》等热门综艺都发来了邀请函，打算专门做一期《盗梦空间》专题节目，紧急插播出来蹭个热度。 邀请对象则是多多益善，整个主创团队（演员）要是都能去那是最好不过，实在不行，能拉其中几个过去也行啊，出场费什么都好说。 至于《盗梦空间》的导演王盘，这些节目组也都礼貌性地发去了邀请。 为什么说“礼貌性”呢？这是因为业内都知道王盘是个什么情况：早在《摄影机不要停》的时候，王盘作为话题人物，就收到过综艺节目、广告代言等各种邀约，到《招魂》之后，此类邀约更多。但是毫无例外，每一个都被王盘拒绝了，态度很坚决，不管给多高价格都免谈。 业内都知道了这是一个一心做电影的导演，最多也就参加点百乐门的活动。 这种导演并不算太少见，满脑子的艺术，固执清高得很，业内人士看清这一点后也就对王盘不抱什么希望了，这次也纯是因为礼节才发来了邀请。 可是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王盘这次竟然答应参加综艺节目的演出录制！ 《无限挑战》的蒋制片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都懵了，随后狂喜，赶紧带着节目导演上门拜访了王盘，想要把这件事彻底敲定下来，以免节外生枝。 毕竟这可是王盘啊，如今国内最火的话题人物，而且还从来没有上过任何综艺、访谈类节目，人们对他的了解除了电影和百乐门外，几乎没有，神秘无比，想了解都没地方了解去，能把现在那些对他无比好奇的观众们给憋死。 而现在，他们要迎来他的电视节目首秀了！光是这一个点，就爆点十足，加紧制作出来赶在《盗梦空间》上映期间宣传一下，这期节目的收视率绝对爆表！ 拜访工作出乎意料地顺利。 王盘不仅对于演出录制费没太挑剔，而且还主动帮助他们串联另外几位主创，初定几位主演全都上，让蒋制片喜上加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王盘没有答应他们“同类节目月内唯一”的要求，显然他还打算去其他同类节目，比如说《奔跑吧》。 对此，蒋制片也没有太坚持：没独家就没独家吧，能让人来上就行了。真要他这边不答应，人家直接带队只去那边，那才真叫天不应了。现在好歹两家都有，就在制作上各凭本事了。 走的时候，王盘送到了门口。 蒋制片还在连声笑着：“王导，感谢你给我们这个机会，期待我们合作愉快。” 王盘也笑道：“蒋制片客气了，大家互惠互利，没什么给不给机会的，希望合作愉快。” 送完两人后，王盘重新回到客厅坐下，拿出手机玩了会儿，休息了一下。 没刷两下，就看到了关于《盗梦空间》的信息。 王盘盯着那个“5.56亿”看了好一会儿。 他觉得这可能真就是天意吧？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纯粹是奔着高难度技术流去拍的一部作品，怎么就被人说成是商业片了呢？而且还这么高的票房。 他也看了不少影评，想要查查这里面的原因，结果发现，绝大部分观众根本就看不懂他究竟想表达什么，说的东西都牛头不对马嘴，可他们就是觉得好看！就是要硬吹！这还讲不讲理？ 所以王盘也终于认了。 或许他天生就是适合干这行的，而他也确实按照他之前所想的那样，打算真在这行干下去，不想着家里那点家业了，所以他这才一反常态，开始接这些综艺节目。 《盗梦空间》还在上映呢。 这些节目想要蹭他们热度，他们反过来也能借这些节目进一步地扩大影响力，提高票房，确实是双赢。 不止是综艺节目，他还做了另外一些事，比如说，接代言。 王盘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热度，在当下说声“顶流”，一点也不夸张。毕竟他太传奇了，24岁，不仅拿下了“最年轻破亿导演”“最年轻破十亿导演”，现在更是有望奔着“最年轻破20亿”“30亿”“40亿”去，堪称夏国梦的典型代表。 更关键的是，他还从来没有接过商务。 这样的一个人，接的第一个代言，其社会影响效果将会多大？ 事实上，很多人看到了这一点。 很多国内国际上的品牌，即使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他从不接商务，都还在疯狂地尝试联系他，想要拿下他的第一个代言——说不定就成了呢？ 这里面，既有可口、尼克这样的全球一线品牌，也有一些名气稍差一些的，甚至还有长丰日化这种企业，想要他给他们的洗发水代言。 对此，王盘没有像对综艺节目这样好说话，他全都拒绝了。 然后他接下了抖音的代言，成了抖音的夏国代言人。 给别人家代言，也就赚点代言费，顺便再进一步稳固人气而已，可是给自家产品代言，那带来的效益可就不止如此了。 张沐川对此自然是拍手叫好，双手双脚欢迎：自家大股东这么年轻，正符合抖音的产品定位，关键是现在还这么火。他来代言，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然后王导亲自上手，火速拍摄了一条短视频广告，并给出了一条广告推广语——“抖音，记录美好生活”。 ------------ 第九十七节：日报 当王盘忙着拍综艺、拍广告的时候，《盗梦空间》的宣传并没有停下。 相反，《盗梦空间》的资金投入和宣传力度更大了。只是这时候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资金不够了。 《盗梦空间》的2亿宣传费用，看似恐怖，但是在前期海量的投入下，加上国内国外多战场投入，花钱如流水，事到如今已经捉襟见肘了。 不过问题不大。 凭借《盗梦空间》惊人的国内首周票房，市场上现在非常看好这部电影的收益，谁都知道借钱给这个项目是绝对不怕拿不回投入的。王盘也因此，顺利地利用冉开山的关系，筹集到了1.5个亿的资金，全部又砸进了宣传费用里，给眼下这把热火再度火上浇油。 电影本身就极具热度，再加入资金流水般往里面注入，《盗梦空间》在国内国外的热度再度猛蹿，持续燃烧。 现在已经不用等到每周票房统计出来了，每天的新闻上，都能看到《盗梦空间》的每日票房。 “《盗梦空间》上映四日，国内票房破8亿！” “《盗梦空间》上映五日，国内票房破11亿！” “华语票房最快破10亿票房纪录诞生，王盘将会走到哪里？” “《盗梦空间》燃爆暑期档。”…… 王盘虽然没有开通个人微博，但是《盗梦空间》是开通了官方微博的。 官方微博也在每天不停地发着一张张的图。 “华语影史，单日票房第一！——3.57亿！” “最快破7亿票房纪录。” “最快破8亿票房纪录。” “最快破9亿票房纪录。” “最快破10亿票房纪录。”…… 《盗梦空间》官方微博每天都在发图，很多时候一天都要发好几张，实在是因为一项项纪录破的太快了。 而除了这些惊人的票房数据外，《盗梦空间》的口碑也是宣传的重点之一。 “光影网评分高达9.5分！” 这条宣传语在每次的破纪录图下面，都是存在的，一开始更是有9.6分。可惜，随着评分人数不断增加，评分自然而然地不断向下降，已经跌到9.5了，但是按照曲线幅度和众多电影案例分析，以目前的趋势，一直到下画，保持在9.3分应该没什么问题，9.4也是有可能的。 在这样高密度的轰炸下，信息流无孔不入，就连平常不怎么看电影的人都知道了《盗梦空间》的名字。再看到那一项项的破纪录，一个个恐怖的票房数字后，又看到那些“强烈推荐”“绝对经典”“不可不看”的一系列评价，这些人也不禁产生了疑问——这部电影这么好看吗？ 其中有一部分人，在这样好奇的状态下，已经产生了“去看看”的心态，但还是有一部分人依然不为所动，或是懒得挤出时间来，或是没花钱进电影院看电影的习惯。 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六，《无限挑战》“盗梦空间特辑”播出。 其实王盘带着剧组主创把《奔跑吧》也录制好了，只不过两台领导协商过后，为了避免互损，还是决定错开了盗梦空间特辑的时间。《无限挑战》先播，《奔跑吧》下周播，也是各有各的考量。 《无限挑战》是考虑到这是王盘首次露面综艺节目，噱头十足，率先播出有赚头。 《奔跑吧》则是觉得依照《盗梦空间》如今的恐怖势头，等到下周六的时候，多半已经彻底成为华语电影历史票房第一的宝座了，名气也到了最大的时候，收益率高，而这周可能还差点火候。 各有各的考量，也说不好到底哪个收益更大，所以双方心平气和地达成了播放档期的错开协议，于是《无限挑战》的盗梦空间特辑先来了。 《无限挑战》是如今夏国非常火的一档综艺真人秀，是周六的收视率王者，《盗梦空间》主创团队的登场已经大力宣传过了，所以这周观众比平时更多。其中，有被《盗梦空间》团队吸引来的，自然也有没看过《盗梦空间》的。 在综艺的过程中，《无限挑战》节目组按照之前说好的，给了《盗梦空间》不少宣传机会。这让一些没看过《盗梦空间》，甚至不知道王盘的观众都知道了这部电影，而宣传嘛，自然也少不了《盗梦空间》的那些恐怖票房纪录。 因为录制时间的关系，节目中他们只是拿首周票房来说事，但是这已经足够让不知道王盘、没看过《盗梦空间》的观众惊讶了。 这个帅气的小伙子，看着完全就是所有人里面最小的一个，竟然是一位导演？而且拍的电影，票房都破华语电影首周三日票房纪录了？ 人们习惯于用年龄来衡量一个人的成就，看到王盘的年龄和成就完全不成正比，自然不免惊讶，继而产生好奇心。 这会是一部怎么样的电影？…… 而一些原本已经看过《盗梦空间》，对王盘却没怎么去了解过的观众，特别是女性观众，看到节目也是有点傻眼。 那部电影的电影，竟然这么年轻这么帅？ 她们还以为那部电影的导演是个中年、秃顶、啤酒肚的大叔呢，就像大部分的导演那样，结果没想到人家比小鲜肉还小鲜肉！这实在是…… 爱了爱了。正好上次没看太明白，或许可以再去刷一遍，支持一下这么有才华的小哥哥。 反正《无限挑战》一播出，又是给《盗梦空间》助力了一波票房。 主动报道热点的媒体和宣传费用砸下去的媒体，也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助力着《盗梦空间》的宣传。 “《盗梦空间》上映七日，票房破17亿！” “《盗梦空间》上映九日，票房破22亿！” “《盗梦空间》周票房20.43亿，居上周夏国票房周票房冠军宝座。”…… 周票房破20亿，这是一个恐怖的数字，而这样疯狂的数字，也给了媒体更多的文章可以做。 一条主题新闻，势不可挡而来。 “《盗梦空间》全球周票房3.94亿美金，荣登全球周票房冠军宝座！” 可能是由于前两部影片的开拓打底，加上本片优秀的质量和大力的宣传，《盗梦空间》在海外市场的表现也不错，本周收下了8450万美金全球周票房。虽然和国内票房不能比，但对于一部华语电影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 这条新闻都不用砸钱了，不管是扔没扔钱的媒体，都疯狂地作着这样的新闻。 甚至就连官媒都亲自下场，纷纷做出了相关报道。 ------------ 第九十八节：社会热点 宣传铺得再广，砸钱再多，都不可能保证普及到每一个人，总有不少人是漏网之鱼的。 而当这部分漏网之鱼看到进一步发酵的新闻，看到《盗梦空间》荣登全球走票房冠军宝座的消息时，几乎都懵了。 近几十年来，在全球人民的印象中，论商业电影和票房，从来都是好莱坞独占鳌头。 至于夏国电影…… 很多国家的人民甚至都叫不出一部夏国电影的名字来。就算是夏国人，看到好莱坞和夏国电影放在一起比较，也都会下意识地认为，在票房上，夏国电影是打不过好莱坞电影的。 可是现在，新闻上都说，突然冒出来一部在票房上击败了同时段全球所有电影的夏国电影（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好莱坞电影）？ 这让这部分漏网之鱼懵逼过后，自是第一时间仔细看起了这些新闻来。 然后他们又往往会去寻找新的、别的网站/报纸的新闻，来作证这条消息，结果他们发现，就连夏国官媒都对这部电影的喜人成绩做出了报道、表达了祝贺，于是他们终于确定，这条新闻是真的了。 这部分漏网之鱼的好奇心于是一下子拉满了——现在可是暑期档啊，看这些新闻上的报道，同期好莱坞也是有好些个大片上映的，结果全被这部夏国电影干倒了！能把好莱坞电影都干倒的夏国电影，会是一部怎样的电影？ 同时，这些人也对“王盘”这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盗梦空间》全球周票房登顶，也就一句话的事，再怎么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多，所以在报道《盗梦空间》惊人成绩的同时，这些媒体对于王盘这个最有爆点的人物做了大篇幅的报道。 王盘那样传奇的经历和成就，放在现实生活中太不可思议了，自然让这些人好奇无比。 于是，王盘的知名度进一步拓宽。 这是之前没有关注《盗梦空间》的漏网之鱼，对于那些早就关注、并且看过《盗梦空间》的人来说，《盗梦空间》登顶全球周票房冠军的消息同样具有威力。 他们知道这部电影很好，知道这部电影票房很高，可是在他们的潜意识中，还是认为“这是一部在夏国国内相对非常优秀的电影”。可他们看了新闻才知道，原来夏国如今的电影市场已经发展到这种成都了，原来《盗梦空间》放在全球市场上也是顶尖的表现水平！ 他们惊了。 而不管是哪一部分的人，看到这些新闻时，有一种心情是相同的，那就是民族自豪感。 夏国电影站起来了！夏国又有一个行业正在走向世界前列！…… 随着这条新闻的持续扩散发酵，这种社会氛围正在火速形成。 至此，《盗梦空间》已经不再是一部简单的电影。它已经超脱了电影的范畴，成为了一种社会现象，从“电影热点”升级成了“社会热点”。 羊群效应开始出现。 没有看过这部电影的人，源源不断地加入到了观影大军中，其中包括许多原本并没有买票看电影习惯的人。 没办法，大家都看过、都在讨论这部电影，你没看过那也太LOW了，跟同事朋友聊天都接不上话。 “哎，你说，张生最后到底有没有回到现实世界中啊？……什么，你竟然还没有看过这部电影！……” “哦，你没看过啊……你看过啊小周？你说那啥啥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感觉我还是有点没看懂啊……” 你看，这咋整吗？ 只能赶紧去看，不然就融入不进去社交圈了！ 而已经看过，乃至二刷过的，也开始了三刷，四刷。 有些人是确实一两遍还没完全看懂的，有些人则是感觉自己逻辑已经全部理顺了，却还是去看的。不为别的，就为那种历史大事件的参与感： “《盗梦空间》上映十天，国内票房破26亿！” “《盗梦空间》上映十一天，国内票房破30亿！” “《盗梦空间》上映十二天，国内票房破32亿！”…… 这些人就像是那些参加百乐门总选投票的粉丝一样，而《盗梦空间》就是他们支持的成员。看到《盗梦空间》的票房一天天猛升，就像百乐门粉丝看到成员的排名不断上升一样，心里有种特殊的参与感和满足感。 好好一部电影，硬是玩出了养成感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上映还不满15天，《盗梦空间》已经打破了《妖精》创下的票房纪录，正式成为了华语电影历史票房第一，并且这个纪录还在不断刷新。 当然，除了“华语电影历史票房第一”的纪录，《盗梦空间》还创下了很多纪录： 华语电影最快破13亿纪录。 华语电影最快破14亿纪录。 华语电影最快破15亿纪录…… 纪录太多，除了《盗梦空间》的官方微博还在孜孜不倦地每天发图外，其他人和媒体都已经麻木了。 在这种火热的舆论氛围中，身为《盗梦空间》的导演，王盘以其本身的传奇性，自然也是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新闻版面。 媒体们也不满足于已有的那些新闻，开始大显神通，尝试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 这次涉及到的媒体太多、能量太大、影响太广，也因此，被某些人刻意隐藏得很好的信息，终究还是被挖了出来。 “王盘成功秘诀大揭秘——拍不好电影就要回去继承百亿家产，生活压力实在太大了！” “上映不到半个月，全球票房已经突破40亿，光影网评分也冲上9.4，导演王盘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他终于不用回家继承百亿家产了。” “作为近期最火热的明星导演，王盘以其惊人的年龄和传奇般的电影经历、成绩震惊了世人，但是你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吗？” “他对你而言，其实并不陌生，因为他是长丰日化唯一的继承人。” “或许提到‘长丰日化’这个名字，部分人还有些疑惑，但是提到‘鸟牌’，相信你绝不会陌生。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绝对缺少不了鸟牌香皂、洗洁精等产品的陪伴，而鸟牌，就是长丰日化旗下的品牌。” “粗部估算，长丰日化目前市值251亿，该集团的董事长王安正是王盘的父亲，王盘则是他唯一的儿子。简而言之，这是一位真正的超级富二代……” ------------ 第九十九节：国民老公 那位挖出王盘老底来的新闻记者，拿到的奖金肯定非常可观，因为这篇新闻实在太惊人了。 读者们在手机上、电脑上看到这篇新闻的时候都傻眼了。 王盘他们知道，传奇般的电影导演，在媒体们最近的狂轰滥炸下，这个名字早已经耳熟能详了；长丰日化他们虽然不知道，但是鸟牌他们也都知道，许多人家里的洗洁精就是这个牌子的。 可是这样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怎么能牵扯到一起来呢？ 实在给人以一种魔幻感。 他们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这记者为了爆个大新闻，在做假新闻了，可是当他们再继续阅读下去后，却越看越真。 “和很多富二代不同，王盘大学毕业后既没有花天酒地挥霍人生，也没有回去自家公司上班、准备接手公司，而是选择了一条令人意想不到的道路——当一名导演。他的父亲王安却并不认可，并且以断绝经济支援的方式，想要逼迫他投降，对此，王盘并没有妥协，而是选择进入了百乐门，从一名最基层的剧场导演开始做起……”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王盘的第一部导演作品，并不是耳熟能详的《摄影机不要停》，而是百乐门剧场的一个小品，许多人甚至都没有听过这个小品的名字——《卖拐》。也是在这部作品中，他开始展现自己惊人的天赋……” 这篇报道很详细，就连一些没怎么听过的料都事无巨细地报道了出来，可见做过大量的功课。 也是如此的详细和真实，才让读者们逐渐信了。 随后感觉强烈的荒谬。 特别是当这些读者们看到最后一段的时候： “……根据统计猜测，6亿，已经是王盘当时所有的身家，他全部都投入到了这部《盗梦空间》中。他似乎非常着急，迫切地想要快速证明自己的能力，为此不惜背水一战。”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猜测，可能是他的父亲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可能这部电影一旦失败，他就要回去接手几百亿的家族企业，想想就压力好大，祝他成功。” “哦，对了，他似乎已经成功了。” 看到这里的读者们，无一例外，全都面色古怪。 什么叫“可能这部电影一旦失败，他就要回去接手几百亿的家族企业，想想就压力好大”？ 要吐了呀。 还有读者在心底狂吼起来：这种压力，请给我好吗！ 别怕我承受不住，再给加码，把压力给我加一百倍！我扛得住！ 强烈的魔幻荒谬感，充斥着每一个看到这篇新闻的读者心中。 当他们冷静下来后，立马就忍不住开始跟朋友们分享这条新闻：“阿花，你知道吗？那个王盘竟然是个超级富二代！”“喂，小明，我刚才还看到条新闻，我要吐了呀。打死你都不会想到，那个王盘竟然是个富二代！”“妈，你跟我说实话，我爸是不是百亿富翁？他是不是在磨炼我呢？你说吧，我顶得住。”…… 点对点爆破还不够，许多人还开始发朋友圈，以各种“漫不经心”“我跟王盘很熟”的语境说出这条新闻。当看到这些新动态有大量的朋友评论，询问这条消息真假的时候，他们的存在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过他们并不是最快的，比他们更快的，是其他记者。 各大新闻网站以最快的速度开始转载、传播这条新闻，今日头条的推送机制检测捕捉到后，迅速把这条新闻的优先层级不断提高，向着所有相关标签的潜在客户优先推送。 一夜之间，这条新闻以最快的速度传遍网络，因热度太高，杀入热搜，跳过一步步爬升的阶段，直接空降登顶热搜第一。 这天晚上，无数人在讨论“王盘”这个名字。 这个家伙的那些经历，本身就如传奇一般了，现在更挖出这样一个用屁股都想不出来的猛料，奇上加奇，就算是不喜欢王盘的人也忍不住看起这热闹来。 不过更多的是更喜欢王盘的，这部分以女生居多。 原本这人在她们心目中就已经是完美男友模板了，谁能想到这竟然还是个顶级富二代呢？简直就像传说中的王子一般，还是那种“我不要靠家里，我就要自己努力！”结果还真成了传奇的王子，从颜值到人设，全都苏点炸裂，让人光是看着他的照片都能原地排卵了。 在她们心目中，王盘也再度升级，晋升成了国民老公。 要是现在搞个“最想嫁男人前一百名”，王盘怕是要直接登顶。 唯一可惜的是，王盘到现在都没开通微博，她们无法去打CALL应援、净化控场。不过也有些人看到了抖音刚推出的广告，知道王盘成了抖音的代言人，也在抖音开通了账号，赶忙下了抖音。 说不定就能互动上了呢？就算得不到互动，能看着哥哥的盛世美颜、给哥哥应援也是好的呢！ 今夜注定很多人都无法入睡，这其中也包括事件的男主角王盘。 他正在客厅里接听手机，徐可心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王导，你看新闻了吗？” 徐可心轻声较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搞笑的事，又似乎漫不经心，“竟然有新闻说你是什么富二代，还说长丰日化就是你家的，哈哈，逗死我了……” 演技有待磨炼。 王盘心中下了个评语，随后很光棍地承认了：“嗯，我是。” 徐可心似乎非常惊讶，娇声道：“不会吧！天呐！……” 王盘和她认识时间也不算短了，还真没听她这么女人过，感觉像是化成了水，都快从手机听筒缝隙里钻过来了，不由感慨百亿富二代的身份到底是要比大导演厉害。 跟徐可心扯了一会儿，又有一个电话进来了，王盘赶紧就以此由头把徐可心的电话挂了，一看来电，是方浩。 这玩意儿对男的还有杀伤力？ 王盘疑惑，一接通，方浩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王总，前两天又有人来找我了！……” 王盘跟他好一通周旋，方浩最后信誓旦旦，吃水不忘挖井人之类的话翻来覆去说了也不知道多少遍。王盘也表示，对于方浩这样的老员工、优秀员工，公司绝不会亏待他，双方达成了共识，完成了一次亲切友好的会晤。 好不容易周旋完，还没等他放下手机，林嘉怡又打来了电话。 王盘无奈，长叹一声，接起电话。 “喂……” 看来他今晚是别想睡了。 ------------ 第一百节：下画 《盗梦空间》的热潮，一直持续到了九月份。 在海外，《盗梦空间》八月份就下画了，截止下画一共创造了2.17亿美元的海外总票房。 这个海外票房的成绩放在全球来说，并不算特别亮眼，都不用说往期了，光是今年暑期档，就有好几部好莱坞电影的海外票房比它强。但是对于一部非好莱坞电影来说，已经是非常惊人了，特别是对于夏国电影来说。 这是迄今为止，海外票房最高的夏国电影了。 而要是拿全球票房来说，就连那些好莱坞电影都不是对手了：截止《盗梦空间》海外全面下画，它在国内收获的票房已经超过了46亿人民币，全球综合票房9.1亿美金。 这个成绩，已经是今年暑期档的全球第一了，放到全球电影票房排行榜历史上，也是能挤入一些个榜单的。 国内媒体当时就对此有了报道： 根据他们的数理统计，在不计算通货膨胀的前提下，9.1亿美金的成绩已经进入了“全球票房历史排行榜”TOP100，挤掉了原本排名66的《金属危机》，成为了新的第66名。 在“全球票房历史排行榜”TOP100这个从头到尾遍布“好莱坞生产”的榜单中，一个来自于夏国的名字，这显得格外显眼…… 好吧，在那密密麻麻的榜单中，这么一个拉一会儿才能看到的可怜名字，真要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显眼。 但是在夏国媒体眼中，这是绝对显眼的，毕竟这可是夏国电影第一次进入到这个榜单！为此，他们又是把这新榜单当新闻炒了好几天。 夏国的观众们也是非常捧场，看得津津有味，感觉民族自豪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少人还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又去电影院捧了捧场——海外下画了，但是夏国国内《盗梦空间》可还没下画呢！ 虽说排片量早已不能和一开始比了，但每个城市终究都还是有影院在继续上映的。 这部分的返场，倒是又为《盗梦空间》小小的贡献了一波票房，在那几天反常地逆势反弹了两天，随后又平稳地下降了下去。 在保持排片量稳步下降的同时，这部电影继续坚挺地活在夏国院线上，熬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同期生”“后来者”，一直等到整整上映了62天之后，它才终于在最后一家影院下画，完成了它全部的院线之旅。 一部上映了整整两个月的电影，这在夏国电影史上也是颇为少见的，以至于到了后期，在一些媒体的渲染下，甚至激起了一部分人的逆反心理：你说你都上映这么久了，该看的不该看全都看过了，怎么还死赖着不下画呢？ 但是从票房上来看，延长放映还是有收益的：在延长放映的这一个月里，《盗梦空间》一共收下了超过8亿票房。 或许和它自身的46亿纵向比较，8亿显得有点少了，但是对于一部正常的电影来说，上映一个月能有8亿票房，算是比较成功了，这大概也是院线方为什么愿意接受《盗梦空间》延长放映——依然有钱赚呀。 最终，《盗梦空间》这部电影在九月份正式全球下画，夏国总票房54.5亿人民币，海外总票房2.17亿美金，总计全球总票房10.42亿美金。 《盗梦空间》夏国历史票房第一的宝座，早已经坐稳，至此只是更稳。 综合人民币68亿的票房，拉下第二名《妖精》一倍多，极其恐怖，令人望而生畏。 本已渐渐偃旗息鼓的媒体们，至此又是一下跳了出来，纷纷对此做出了报道。大部分媒体还展望了未来，表示王盘导演给后来者们出了一道难题，想要超过这个成绩可不容易。有的说三年之内不用想了，有的说五年都能超过，更有的大着胆子说十年都不会有人超过。 毫无疑问，《盗梦空间》已经成为了华语电影史上一座绕不开的墙。 而在报道完《盗梦空间》正式下画的新闻后，更多媒体又拿“全球票房历史排行榜”开刀做新闻了。 夏国延长放映的这一个月，让《盗梦空间》在“全球票房历史排行榜”上的名次再度前进。 10.42亿美金的成绩，在不计算通货膨胀的情况下，已经成功挤掉了原本排名49的《火星总动员》，成为了新的49名！ 49名，这个名次很微妙，也相当好。这意味着，《盗梦空间》不再是全球票房历史排行榜TOP100，而是TOP50！看起来是不是有一种质的飞跃？ 看，几个名次之差，换一种说法，立刻就有不一样的感觉了。 鸡贼的媒体们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微妙的点，以“TOP50”为中心大肆报道，瞅准民族自豪感的点来打，又刷了一番点击量和销量。 官媒也没有放过这次机会，再一次蹦跶了出来，对于《盗梦空间》取得的成绩高屋建瓴地进行了评价，认为“这表明我国电影行业正在有序建康地高速发展”，才能涌现出“像《盗梦空间》这样的优秀作品”，“夏国电影在世界电影市场，正在拥有越来越多的话语权”，号召“电影人应该用心做作品”，“事实证明，优秀的内容才能真正打动人心，而不是请几个小鲜肉就以为能收割市场”，“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时代和人民，会给予最客观公正的评价”。 反正就是给了《盗梦空间》一通夸奖，又对电影圈中的一些不正之风进行了批评，但是在这种市场大环境下，这种不痛不痒的批评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就智者见智了。 可不管如何，观众们看到这些报道，看到官媒下场，看到一部华语电影杀入了全球票房历史排行榜TOP50，再看到榜单前后那些响当当的名字，他们的民族自豪感还是再一次地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飞速发展的夏国人民，低头太久，正需要这些东西来帮助他们重塑民族自信心，也爱看这样的东西，媒体可谓是戳中了他们的G点。 在这种民族自豪感的裹挟下，很多人甚至都想再进一遍影院去支持这部电影，其中也不乏一些之前对这部赖皮电影产生逆反心理的人。可惜的是，这部电影已经下画。 同时，也是在这种社会大舆论环境下，人们对于王盘这个导演也有了多一层的感情，一种类似于看待“民族英雄”的模糊感情。 与此同时，燕京，安清庄园别墅区，12号别墅。 这里是王盘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也是王家在燕京的主要居所。 今天王安没有去公司，而是留在了家里，今天将有一位客人来访。 ------------ 第一百零一节：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快到中午的时候，王安的客人来了。 来人很低调，坐的是一辆40万的福治，到了后，车上下来了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绕到一旁开了车门。 从车上下来了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面相温和。 王安是站在门口迎接的，见到来者后，笑着上前迎接：“楚局，欢迎欢迎。张秘书，欢迎” 楚局长也是笑着回应：“今天真是打扰了，王董。” “哪里的话？楚局能给面子上家里来做客，那是我的荣幸。” 两人一路笑着走了进去。 厨师已经准备好了，是专门从和景轩临时抽调过来的一套班子，两人坐下聊了一会儿就让上菜了。 席间只有三人，王安，楚局长，还有那位张秘书作陪。 那位张秘书很会说话来事，时不时一个风趣又不失庄重的笑话，就逗得两位大佬哈哈大笑，一顿饭吃得很是融洽，只不过说的都是些闲话。 眼见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秘书看看差不多了，很自觉地去“上厕所”，王安见状，也知道正题来了。 “王董，最近的新闻不知道你有没有看？” 楚局长笑眯眯地问道。 喝了有一会儿的他，此刻面色微红，但眼神还很清醒，显然是一位酒精考验的老战士。 王安点头，“时常了解，不知道楚局指的是哪一桩新闻？” 楚局长说道：“还有哪一桩？最近最火的社会热点，不就是我们夏国出了一部电影，不单只打破了我们自己的票房纪录，还打到了国际上，听说光论票房的话，都是全球前五十了，把许多老美的电影都压在下面。” 王安又点头，应和道：“这个倒也是听说了。” 楚局长笑道：“听说那位叫王盘的导演，就是王董你的儿子啊？恭喜恭喜，真是虎父无犬子。王董你这边民族工业发展得如火如荼，你儿子更是青出于蓝，名头在国际上都打响了。” 王安苦笑：“小孩子闹着玩，楚局你过奖了。” 身为父亲，王盘最近掀起的这一阵风波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让他心情复杂。 一方面，看到儿子一个人单打独斗能取得这样惊人的成绩，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感到非常骄傲，非常高兴，可是另一方面，他还是无法彻底抛弃对影视行业的偏见，尤其是在看到儿子的能力后： 他和王盘的协议第二年期限已到，他几个月前也已经派人进行完了第二轮资产审查，当时的审查结果，出乎王安的意料。 这里面，影视项目方面的资产其实还好，虽然很惊人了，但还没到让王安吃惊的地步，真正让王安吃惊的，是盘古文化旗下的三才投资。 这家投资公司持有的数动科技股份，在当时的估值，已经达到了32亿，而且乔木资本也非常看好这家数动科技，预计这家公司的价值还会继续上升。 这项投资，才是盘古文化真正的主要资产。 “小王总是个投资奇才啊！” 这是乔木资本的负责人在了解到王盘当初的投资详情后，说的话，并表示自愧不如。 “要是把我换成小王总，当初那样的情况下，我估计还真没有这份眼见和魄力来做出这样的投资。虽说小王总影视也干得风生水起，但是王总，我还是不得不说，他不干投资可惜了呀！” 王安知道，自己这手下说话多少有点水分和吹捧在里面，但是王盘的能力也确实是摆在那里的。 于是，他也产生了一样的念头：你说你不想接手家族企业，那也行吧。你有这样的能力，自己搞个投行也行啊，结果你浅尝辄止，立刻又一门心思去浪费时间拍什么电影，这不是暴殄天物吗？拍电影能赚几个钱啊？ 所以王安现在是一整个又喜又恼。 “王董你这话就不对了。这要都只是闹着玩，那你让我们国家其他那些导演岂不是要羞愧死了？” 楚局长哈哈一笑，也没在这个方向深入下去，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你好像对他拍电影有些不满？” 王安微一沉吟，道：“楚局，我相信你也知道了，我有这么大个摊子，又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当然也是希望他来接班的。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嘛。” 楚局长摇头：“子承父业，那是封建老黄历了，现在讲究的是尊重、自由。父为子纲的那一套，现在不流行喽，婚姻都早就自由了，更何况就业方向？” 王安笑笑，不说话。 他知道楚局长的意思，不过到他这个境界，虽说要对官方保持敬畏尊重，但也不至于随便来个人一说话，他就要点头哈腰。 楚局长看他一眼，接着说道：“老王啊，家族企业难搞啊。现在流行的是职业经理人制度，经营方面，你可以找个专业的团队来，股份你可以继续握在手上，到时候你想给你儿子就给你儿子，这长丰日化，永远都还是你王家的，外国那些个企业，不就都是这么搞的吗？” “而且你要从大局来看。” “长丰日化这样的企业，我们国家少吗？不少。但是王盘这样的导演，我们国家多吗？不多，就只有这么一个。甚至别说我们国家了，整个亚洲都只有这么一个。算经济账，你可能觉得他不如你，但是从大的方面来看，我们更需要他。” 楚局长说得渴了，喝了一口水，接着道：“国家要复兴，不单只是经济方面。我们国家现在已经够有钱了，我们不缺钱，也不缺赚钱的人，我们缺的，是文化层面的声音，是能够代表夏国在国际上发声、并且愿意让国际听到我们声音的人。” “电影，就是这种文化输出的战略性武器，是能够让国际听到我们声音的渠道。老美的价值观为什么输出这么广泛？好莱坞就是他们最犀利的武器，全世界都在看，潜移默化之下，他们的声音自然就大了，我们也需要这样的武器。但是不得不承认，我们的电影工业跟人家还是存在差距的，因此，我们也更需要一些像王盘这样的天才尖子。” “他先扎进去、打进去，带头冲锋，后面人的路就好走了。整个行业，将会小跑前进，一定程度上加快我们发出声音的速度，这不是一家一户的经济账可以比的。” 楚局长说到这，也就没有再说下去，原本说着说着渐渐严肃的面孔一下子又缓和下来，笑道：“你看，我一喝多，话也就多起来了。来来来，王董，我敬你一杯，希望你们长丰系能够越办越好。” 王安从他这一番话里听到很多东西，“长丰日化”变成“长丰系”，更是让他心头苦笑，叹了一口气，最后也只能举起杯子，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楚局，承你吉言，我干了。” 一饮而尽，随后心头五味陈杂。 这小子。 ------------ 第一百零二节：故地重游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周六的广庆十方街道，又迎来了百乐门的演出。 自从广庆三队开始起飞后，广庆三队的门票是一天比一天难买，担心门票卖不完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门票的供不应求。想要看广庆三队的演出，已是需要在出票的第一时间去抢了，当然，更多的是抢不到，需要花高价从其他人手中拿票。 即使那些大牌的成员已经越来越少出现，依然如此。人气的携带效应，可见一斑。 剧场方面对此也作出了相应的调整，把周五周六晚上的最好时段都安排给了广庆三队，所以今天晚上是广庆三队的演出。 因此，每周六晚上六点过后的十方街道，总是很热闹，不过今晚格外的热闹。 “出票了出票了，普座，600一张，手快有手慢无！” “600？你怎么不去抢呢！” “有几张？我都要了！” …… 十方街道上拥挤无比，人潮向左右涌开，到处都是人，有男有女，很明显女性居多，而且不少还都是时尚漂亮的年轻女性，打扮得像是来参加时尚晚会的一般。 百乐门门口那更是拥挤，想进去都有些困难，里面那就更加不要说了，水吧、休息区都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站着聊天，尽力挤压着每一寸空间。 挥手高呼卖票的人没喊一会儿，已经消失不见，拿到票的心满意足，因为高票价犹豫了一会儿从而错过的，则是懊悔不已。不过别担心，马上又有下一个站了出来。 “出票，650一张，只有一张。” 好几个人闻声蜂拥而上，像见到血腥的鲨鱼，将他吞没，随后很快散开，票已经没了。 还有些人则是主动出击，到处溜达，注意着每一个人，看到像是有想要卖票迹象的就迎上去试探性询问。 “这也太夸张了，一张普座六百多。” 大门附近，顾清方感叹着。 江斯达点头，“谁说不是呢。” 说着，向附近的一张立牌瞥了一眼，上面是王盘、方浩等人的头像拼接，文字标明“感恩特殊公演”，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晚上的黄牛票会卖得这么疯狂的原因。 方浩已经很久没来剧场了，王盘更是，都已经两年没来了，而《盗梦空间》又刚下画，创造了那么多的纪录，正是人气最旺的时候。他们突然来了剧场公演，王盘这个导演还专门重操副业，要上台表演、讲评书，也就难怪很多人都疯狂了。 当然了，百乐门的老观众还是比较淡定的，也很有优越感，王盘嘛，方浩嘛，老朋友了，当年不少人都还正面聊过天呢，有什么可激动的？但是新观众，甚至根本就不是百乐门粉丝的一些人就不同了。 这可是能超近距离面对这些大明星的机会！在他们看来，和粉丝见面会也没什么差别。 一般这种粉丝见面会，几百的票价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还是这么级别的明星？一千多两千多都不贵！ 这些人是炒高票价的主力。 至于他们明明不是百乐门的粉丝，却为什么还这么消息灵通知道这里有一场“粉丝见面会”，则是得力于微博。 在一连串的组合拳都打完之后，王盘在千呼万唤下总算是开通了微博。 微博方面也配合进行了大量宣传、引流，短短十天时间，他的微博粉丝就已经突破了一千万。 虽然在顶级明星关注几千万的微博平台上，这个粉丝数量不算太高，但是只用十天时间就到达，也算是惊人了，这也让王盘的粉丝活跃度非常高。 王盘就是在微博上宣布了今晚“粉丝见面会”的事，另外，方浩等人也早已开通了微博，同样提到了今晚在百乐门演出的事。 于是乎有了现在这种场面。百乐门粉丝也早有准备，还专门多请了一些保安在现场帮忙维持场面安全，以免一场好事变成了坏事，弄巧成拙，那就不好了。 王盘也看到了现场的场面，不过和以前带人从后门溜出去看不同，他今天是在楼上透过窗户看的。 “你们回来一趟还真是不容易。” 卢海龙在一旁笑着说道，“对了，等会儿别忘了多给我签几张照片，我闺女都吵着我要好久了。” 说着，卢海龙又看了王盘一眼，眼神感慨。 他还记得这小子刚来那会儿呢，自己去找他，结果看到他七窍流血躺在地上，可把自己吓得不轻。再听他说什么“七窍流血是七窍流血，死是死”的鬼话，又觉得这小子是个铁憨憨，哪能想到对方能发展成今天呢？ 人不可貌相啊。 王盘笑着点头，“一定，给你签个十几张。” 他今天会来，是因为程国权跟他说了好多次，推脱不过，这才答应了。 卢海龙欢喜：“那敢情好。” …… 演出时间到了之后，观众们就持票入场就座了。 自从开始拍电影了之后，王盘就基本上没再给剧场做过什么节目，很多都还是几年前的老节目。也有些新的，毕竟百乐门还是有自己的内容人才培养机制的，但对于新观众来说，还没有王盘做的那些老节目精彩。 而不管是什么节目，现场观众都给予了很高的热情，掌声鲜花不断，到方浩等几位稀客的时候，气氛更是热烈，好好的一个地面剧场愣是搞出了演唱会的感觉来。 等到王盘的时候，现场气氛更是热到了最高点。 说也奇怪，他明明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导演、幕后工作者，但在一众从百乐门出来的人里面，人气愣是最高。 坐在上面讲评书的时候，下面的很多女观众都时不时地发出各种动静来，等到一结束，更是各种鬼叫声四起，鲜花直接搬空，以此来表达他们对王盘的喜爱和支持。 王盘也像个普通成员一样站台上不停感谢着，谢着谢着，看着现场的场面，他突然有一瞬间恍惚了。 他一开始只是想摆烂，怎么烂着烂着，就烂成这副德行了呢？ 可这正是这具身体原主人所渴望的。 命运的轨迹，仿佛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而在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那些渴望中，最深刻的，那就要数“最佳导演”了。他这次又是否能够烂成一个最佳导演呢？ ------------ 第一百零三节：我的奋斗 人的一生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孟兆伟现在对这句话有特别深刻的体验，尤其是在他几天前刚参加了大学同学会之后。 同学会是在一家湘菜馆举行的，包了一个包厢，坐了两桌，有男有女，大约十来个人，都是在大学时关系不错的同学。 这里面，有当初的班长、有学习尖子生、有班花等等，都是上大学的时候就比较突出的同学，一顿热络的吃喝下来，也可以了解到他们现在混得也都还行。 那个常年班级绩点第一的女同学现在在上研究生，接下来打算继续考博士，听她自信满满又不失含蓄的语气，考博问题应该不大。 老班长毕业后回了广庆周边的老家，一个小县城，进入了卫生院，现在也算是编制内人员了，虽说工资可能不那么亮眼，但这可是编制，铁饭碗，旱涝保收，福利齐全，也算是他们这专业相对对口又有发展前景的工作了，因此老班长也是非常地意气奋发。 班花的工作一开始不肯说，后来被大家追着一直问，总算是松口，说自己干起了直播，就在网上唱唱歌、聊聊天什么的。大家都觉得新鲜，也不顾班花的无奈推辞，当场都纷纷下了APP去关注了她。 只不过从关注人数来看，班花的直播工作似乎也不怎么顺遂，就有女同学漫不经心旁敲侧击地询问收入情况，班花被追问之下，只好透露“不太固定，平均一个月也就一万多点吧”。 当时饭局气氛就是一滞。 像他们这种二流学校出来的冷门专业学生，毕业才一两年的工夫，能把自己活明白就不错了，这从老班长进入编制内就意气奋发可见一斑。一个月一万多，这已经是在场大部分人对自己未来十几年的梦想了，结果同学中现在已经有人达到了，这让人不禁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更有人心中哀叹起了这该死的看脸的世界。 不过气氛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 “对了，孟……孟兆伟？你现在干嘛呢？” 很快就有人把话头别了过去，询问起了一直默不作声宛若个隐形人的孟兆伟，却连名字都差点忘了。 这也把大伙儿的注意力都聚集了过去。 当丢失了优越感后，人们自然就想从明显不如自己的人身上重新把优越感找回来。 孟兆伟当时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可看着众人的目光，紧张之下，他终究还是没能憋出瞎话来，只好诚实道来：“在一家文化公司里打杂。” 大家都觉得舒服了，刚问的那人也满意地继续笑着问了下去：“打杂？复印复印文件这种？” 孟兆伟摇头：“没文件复印……就是看看电影，玩玩游戏。” 那人笑得更开心了，“哦？那真不错，就混日子啊，这工作也太轻松了……一个月能有多少钱？三千有吗？” 孟兆伟刚才听了半天后，不太想工资的事，想混过去，可是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其他人帮腔，似乎大家都对他的工资充满了好奇，最终只好无奈报出了那个数字：“三万多。” 在盘古文化两年，孟兆伟还是整天正经事不干，可是工资却是蹭蹭地涨，如今已经涨到了税前三万八一个月，似乎老板跟钱有仇一样，非得把钱都发给员工才舒服，无比的魔幻现实主义。 听到孟兆伟的话，整个包厢都是一静，随后立刻就有人笑了起来，“你这笑话说的不错，哈哈哈……” 大家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更有较真的，还仔细追索起了孟兆伟的公司来，然后从孟兆伟口中得到了“盘古文化”这个名字。 “盘古文化，有点耳熟啊……《盗梦空间》好像就是这个公司参与制作的吧？” 班花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到底是娱乐业从业人员，比旁人就是要更多关注一些。 “就前阵子很火的那个，王盘拍的那个《盗梦空间》，你们公司做的？” 孟兆伟乖乖点头，“嗯，王盘就是我们大老板。” 《盗梦空间》，王盘，这些都是只在媒体报道上才能看到的东西，和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听着有些梦幻。 席间的气氛有些变化了，但还是有人不太相信，不阴不阳地质疑着，最终孟兆伟无奈地从钱包里掏出了员工卡，这才终于证明了自己。 这之后，席间的气氛更加诡异了，孟兆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这顿饭的，只觉得全程很是尴尬，不过热情的班花还是让他缓解了一些。等到饭局结束，整个大学时代都没什么交际的两人已经颇为熟络了，不仅交换了联系方式，而且发现双方有不少共同爱好。 最后等到饭局结束，他也在一众打出租的同学面前，礼貌地邀请班花一同先走了，坐的是他新买的一辆车，从后视镜里似乎还能看到后方同学们复杂的眼神。 这是孟兆伟第一次感受到历史进程的奇妙之处，第二次，则是今天。 今天他特意一大早就把自己打扮得靓丽一新，按照昨天的通知，早早地就到了公司里，和一群同事假模假样地在电脑前认真工作——不是打游戏、看电影，而是真地认真工作，看着一堆上面发下来的看不懂的报表、数据什么的，就像是在看天书一样，昏昏欲睡，但就是不能睡。 就这样，一直到上午十点多钟，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一群人来了公司，有记者、摄影师、保镖等各色人等，还有几位一看就知道是政府工作人员的，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则是一位五十多岁面相温和的中年男子。 难得来一次公司的大老板王盘也已经迎了出来，亲自迎了上去，带着中年男子一路参观介绍。 中年男子时不时地说上两句，对盘古文化的经营发展表示了肯定和赞扬，途中，还亲切地拉了个典型，和孟兆伟聊了两句。 这把孟兆伟弄得浑身僵硬，话都不大会说了——他对这个中年男子有点印象，在新闻联播上见过。 “好，都挺好的……待遇好，工作好……很有挑战性……” 孟兆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他只知道最后这一行人最终去了王盘的办公室，脑子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自己该不会在某台、甚至央视的新闻里看到自己吧？ 自己一个当初不起眼的小透明，怎么就莫名其妙混成这样了呢？…… 不知多久，孟兆伟才缓下来，忍不住轻叹一声，对那句话感受得愈加深刻了。 人的一生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而在王盘的办公室里，一场对话正在展开。 ------------ 第一百零四节：贴心的组织 王盘办公室的角落有一个小会客区，此刻他正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对面坐着的是今天来视察的那位中年男子、楚局长。 其余人等都待在外面，现在房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楚局长正在侃侃而谈：“小王啊，你们公司我也看过了，确实是不错，工作环境舒适轻松，很有活力朝气，这也是现下许多年轻公司的共同特点，是值得我们的一些老公司学习的……” 王盘貌似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陪上两句，心下却是嘀咕起来，不知道今天这唱的是哪一出。 他还是前两天才突然接到通知的，说有一个大领导来广庆视察工作，途中专门点名了盘古文化要考察，让他赶紧做好准备。 对这位楚局长，他也算是认识，在新闻上见到过，但是要论起交情来却是完全没有，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大人物怎么会突然跑来盘古文化考察。 “……对了，小王，我听说之前你家里不太支持你从事这份工作？” 楚局长说了一通官话后，逐渐过度到了私人事务上。 王盘心中一突，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些踪迹，斟酌了一番后，答道：“算是吧。” 楚局长看了他一眼，明白了那老王似乎没把这事跟他说呢，暗想这父子俩的关系还真是挺僵的。 旋即一笑，道：“我们国家发展太快了，一百年前的人和一百年后的人共同生活在一片土地上，这样的国家，父母和子女之间存在代沟再正常不过了，这点你要理解。父母终究都是爱子女的，我相信你父母也是。” “不过爱是一回事，工作是另一回事，父母主导子女的人生那是封建时代的老戏码了，已经不合时宜了。我之前和你父亲也聊过，他是很明白事理的，最终对你的工作表示了理解和接受，表示不会让工作成为你们之间的隔阂。” “你接下来也就放心大胆地去做你的工作，不要有家庭感情和经济方面的顾虑，你始终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 王盘听懂了。 楚局长这话里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干电影，还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告诉他就算继续干电影，也不会影响到他将来在长丰日化的利益。长丰日化以后该是他的，还是他的。 “谢谢楚局长。” 楚局长摆摆手，微笑道：“你干好你的工作，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你以后在工作上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争取拍出更多更好世界人民所喜欢的电影就好了，不要觉得有什么压力和包袱，这方面不要有顾虑。工作中遇到了什么困难，也完全可以反映出来……” 楚局长时间宝贵，简要地把该说的事都说了后也就带队匆匆离开了。 大队人马一走，刚才还气氛严肃的公司一下松弛下来，嘈杂声瞬间四起。 “我靠，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呢！” “哎，老孟，刚才他跟你讲话的时候你紧张不？” “这不是紧张不紧张的问题，我当时懵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王盘办公室的门关着，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默想着事情。 楚局长这次的来访，主要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组织上都注意到了自己，并且非常支持自己的工作，希望自己能够在电影事业上持之以恒地努力下去，发光发热。 而且这种支持还是无条件的，并不要求自己配合着专门去拍一些意识形态的电影。 按照楚局长的话来说，那就是“让世界人民喜欢是首要的”，太刻意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只要能够像《盗梦空间》这样，首先让世界人民喜欢了，剩下的自然会润物细无声。毕竟王盘是一个纯正的华夏人，从小也是在夏国长大，华夏文化的各种符号是植入他的骨髓的，也会反应到他的作品上，这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为了帮助年轻同志成长，组织上也会帮忙解决困难，像之前这种父子矛盾，组织不就帮忙解决了吗？以后再遇到什么困难，组织也会尽量帮忙解决，他首要的任务就是干好工作。 组织实在太贴心了。 更贴心地还在后面。 当10月份华表奖的提名名单公布了之后，《盗梦空间》这个刚刚离开大众视线的名字一下子又回到了舆论热点上。 本届华表奖，《盗梦空间》一共获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视觉效果、最佳剪辑等一共整整15项提名，领跑本届华表奖，一骑绝尘，把第二名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不止于此，这也是华表奖创建以来获得提名最多的一部电影，《盗梦空间》再次创造了历史。 之前是在票房上屡屡创造历史，这次则是在奖项上创造历史，《盗梦空间》可谓是实至名归的票房口碑双丰收。 这自然也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从公众媒体到自媒体、从专业人士到普罗大众，纷纷都在猜测着获得15项提名的《盗梦空间》最终会拿下几个奖项。 在这样的猜测下，1月13日，华表奖颁奖典礼如期来临。 …… 本届华表奖的颁奖典礼照例在燕京展览中心举行，由电影频道独家全程直播，网络直播版权则被几大视频网站和直播网站拿到，基本上点开一个主流的视频网站和直播网站，都能收看。 作为夏国最大的一项电影奖项，华表奖的观看人数向来都是很可观的，而今年尤其突出。这里面，自然也少不了《盗梦空间》的功劳，无数人都在等待着它，看它能不能再次创造出华表奖的一个新历史。 孟兆伟今天没有出去玩，守在了电脑面前。毕竟《盗梦空间》是盘古文化制作的，他作为盘古文化的员工，他去不了燕京，也想在电脑面前第一时间看到奖项的结果。 而在他旁边坐着的，是今天没直播的班花。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的关系进展得很快，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同一个城市，不同的小区，顾清方也一改常态，坐到了客厅里，早早打开了电影频道，沏了一杯茶，耐心地等待着。 如果放在几年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一个影视圈最主流的节目上看到那些熟悉的人，这让他心中感慨万千，有一种特别的成就感和激动，人都仿佛年轻了不少。 这大概就是养成的快乐了吧。 看不到女儿成凰，看到这些老友们从剧场的小舞台站到这个最灿烂的大舞台上，也有替代性的满足。 另一个城市，周至也早早地坐在了电脑前，打开了一个常用的直播网站，上面华表奖颁奖典礼的官方直播间已经开通了，不过现在还处于倒计时状态。 他纯粹就是来看热闹的，就像无数吃瓜群众一样。 这片星空下，正有无数人像他们这样，在等待着这一届华表奖颁奖典礼的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