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序章 中州大陆,新历九百四十年,末代人皇陨落已经过去将近千年! 漠北,胭脂山,这里被草原牧人民族视为祖宗发祥之地。 夜半,满月,银光铺满山间。 山峰最高处两块大石相对而立,远远看去,轮廓仿佛两头巨狼。 夏末时节,原本夜晚是属于虫儿的,鸣叫声,振翅声,此起彼伏,生息盎然。 而此刻,却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深蓝色的天空仿佛一潭死水,倒扣在大地之上。 一只小小的野鼠可能是饿的急了,偷偷的向一块大石靠过去,那里有它藏了许久的几颗坚果。 试探了几次,没发现危险,野鼠大着胆子跑了起来,眼看就要钻进藏坚果的洞里。 咻! 轻而迅速的一个声响,那野鼠从腰间断成两截,前半身还在向前跑去,后腿依旧蹬着地面,两次呼吸的时间,它才反应过来,抽搐了几下,趴在地上,眼神逐渐暗淡! “哈,爪牙依旧锋利,当今南朝隐血者第一人当之无愧!”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中原大地人杰地灵,自然比极北苦寒之地养人一些。” 这个声音带着调侃的语气。 原来相对而立的大石上站了两个人,不过天色暗淡,他俩又都是一身黑衣,不易觉察罢了。 “不错,中原好啊,我这次便要去看看那大好风光,天狗,你拦得住我么?” “千年之约尚未到期,你想毁诺么?” “没到也快了,我先去走走,打个前站,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当年人皇杀的你们遁入极北冰原,自愿发誓,魔人千年不南下,今日,中原大地更不容你们染指。” “金凯失踪后,你们南朝隐血者就剩下些耍嘴的么,中原我是去定了,先解决你,其他人还能奈我何!” “好啊,我就领教一下魔人大萨满的本事!” “我知你是天狗血脉,可是你知道我的底细么?哈哈哈”。 狂笑声中,魔人大萨满双臂一震,上身的衣物碎裂,四散分离,肉眼可见之下,肋下又生出两只手臂,原本苍白的清瘦的面庞也变得古怪狰狞。 相对的,那个被称为天狗的人喉咙发出阵阵低吼,身躯开始变得高大,后背的肌肉撑开衣物,露出根根如针般的黑毛,双掌也变成了锋利的爪子。 虽然古怪,但二人都还是人型,对立了片刻,魔人大萨满四只手臂从腰间拉出兵刃,是四柄小斧头,飞扑过去。 而天狗利爪一扬,跃起迎战。 斧影,爪痕,二者你来我往,速度快的根本数不清招式。 有时击中大石,带起火星点点,碎屑四溅。 不知斗了多少个回合,天狗突然露了个破绽,被魔人大萨满左边第二个手臂上的小斧砍中右肩,闷哼一声,被打的倒飞出去撞在大石上,一口鲜血喷出,面色痛苦。 “天狗,没想到你血脉之力居然已经到了逆天的边缘了,古往今来能到这个地步的人可不多,若不是你强行压制耗费了太多精力,今日胜负尚未可知,不过血脉之力逆天之时便是天雷降下之日,到时也只能落个粉身碎骨,还不如今天我毁了你的气海,以后做个普普通通的守门犬吧。” 天狗捂着伤口口,指尖不断涌出鲜血,看着敌人一脸的凝重,可惜挣扎着起了几次也没有成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慢慢靠近自己。 魔人大萨满此刻心中压抑不住的兴奋,原本以为要经历一番苦战,可惜这天狗血脉的南朝隐血者守护使居然因为血脉之力过于纯正,超过了本身的肉体血脉,自行压制使得他只能发挥七成的实力。 魔祖蚩尤大圣护佑!此次南下必将瓦解中原隐血者守护势力,我北朝必将恢复千年前的荣光! 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时,分了神的魔人大萨满被脚下一阵颤抖惊醒,他发现自己的脚开始陷落,很快便没过膝盖,等着想拔脚离开时已经被牢牢吸住,动弹不得。 “谁!出来”寻常的泥土怎么能困住隐血者呢? 一个年轻的面庞从远处的一堆土中露出来,略有些紧张:“师傅,我成功了么?接下来怎么办?” 天狗裂开嘴笑了,白白的牙齿上沾满了血迹:“小秋,没你的事了,快走,越远越好!” 年轻人似乎很相信他的师傅:“好,师傅你小心点”,说完钻出土堆,一溜烟的没影了! 魔人大萨满想去追,可以动弹不得。 “别费劲了,我这个小徒弟可不一般,一时半会你可脱不了身了。” 魔人大萨满,看看四周,伸手抓了一把土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草木虫蚁生机全无,运气不错,相柳血脉传承者都被你找到了,可惜刚刚觉醒成为隐血者,你觉得能困住我多久?” “不用多,一小会儿即可”。 魔人大萨满仰天大笑:“苟延残喘片刻而已,难道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天狗的举动震惊了。 “你在干什么!你居然解开血脉之力的压制,你,你不怕天雷么?” “怕,可惜天雷只会落到你的头上”,天狗边催动气海解开封禁,边回答。 “我?我的血脉之力有没到逆天的边缘,你想同归于尽么!” 随着天狗解开血脉之力的禁制,原本沉寂的夜空,慢慢有隐隐约约的轰鸣声传来并且越来越大,逐渐一道道闪电亮起。 “老狗,你疯了!” 天狗笑而不语,抬头看着天上的闪电仔细听着雷声的频率。 魔人大萨满有些慌张,拼命想挣脱束缚。 当雷声积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道粗大的闪电突然从许多细碎的电光中露出面目。 魔人大萨满扭曲着脸孔大吼:“天雷降下也只会劈你,因为你的血脉之力比我的纯正!” 天狗依旧很淡定:“是么,如果我的不再纯正呢?天雷会劈谁?” “自然是我?啊不对你怎么可能不纯正,不然怎么会引来天雷?” “很简单,就这样!” 天狗话音一落,一掌拍在腹部气海的位置,接着就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魔人大萨满疯了;“这就是你的计谋?用自己的血脉之力引来天雷,然后毁掉气海变成普通人,让天雷击中在场唯一的隐血者?” “是的,你猜对了,真聪明!” 说话的同时,那道天雷击中了魔人大萨满,虽然没有了逆天的血脉之力的吸引,天雷的力道已经消散了许多,但是,催动全部血脉之力抵抗的魔人大萨满依旧哀嚎一声,变成了一个黑色的碳人。 天狗虽然没有被击中,但是也受到了波及,漆黑的面颊,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被热浪点燃,冒着些许火苗。 不去管这些,天狗咧开嘴笑了,两颗牙已经不见了,有些滑稽。 魔人大萨满果然强悍,慢慢悠悠的爬了起来,双眼无神,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土坑,嘴里嘟囔着: “这都是什么人品,南朝奸诈,杀敌八百,自损三千,他妈的!” 转过身,踉踉跄跄的向北走去,天狗并不阻拦住,只是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好一阵,终于停了下来:“金凯大哥,你这个办法真好,我给中原争取了五十年时光,希望以后的年轻人足够强大吧,或者,你回来,我把守护使这个劳什子破烂还给你!”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一章 不速之客 自古门阀多出自河内四郡。 门阀,世家也,传承上古圣人的学说,多有贤者、宗师诞生,著书立传,门生子弟遍布天下,以教化立于世。 俗话说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无论如何改朝换代,这些门阀不仅能够存续,而且愈加强大,与各朝代的王、以即伴随王而产生的勋贵阶层构成掌控天下的三大势力。 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王,王掌握天下大权。 不同的王有不同的勋贵,勋贵多因为改朝换代立下功劳,分封各种爵位,掌控的是天下军事。 而世家门阀传承不绝,掌控的是士林及教化! 勋贵可以打天下,治理天下却少不了士林中人。 因此世间门阀并非以财富衡量,金银财宝固然难得,却不足以自恃,君不见多少豪商巨贾毁于小吏之手?更何况世家仅凭一个庶出子弟,白马青衣便可让商贾出迎五里,躬身称仆! 此类人无非是一处豪强而已。 这些世家门阀比的是学问!或解读上古文章有所心得,或诗词歌赋传扬天下,得到士林的认可和尊敬,否则便是农田千里,黄金满仓也不过是一介草民,最多称呼一声:乃良家子也。 譬如中原河内四郡最北的岱宗郡,毗邻京畿,在此处,泰山脚下,大河南畔,有李氏门阀传承两百年,靠的就是老祖宗夜拜上古文圣人庙,开灵窍,做孔圣曰十二篇,篇篇说大智慧,讲天下道理,归乡后士子拜谒如云,收了三十六个嫡传弟子,日日在大河畔讲授,遂成世家,历二百年不倒。又有分支迁关陇亦兴盛无比,传至今日,世人都称呼为:岱宗李,关陇李,二李不分家。 有好事者为门阀排名,李氏为天下门阀第八。 当今天下国号顺,开国君主是起于草莽的庚王陈长庚,此时已立国一百三十九年,当前在位的是庆王陈汲。 泰山李阀名下良田万顷,农庄数十,其中有个人口不多,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庄子,名叫落龙坡,相传很久以前有神龙坠地,然后此处便风调雨顺,人杰地灵了,自此得名。 落龙坡建在泰山余脉的一片山谷地,气候宜人,风景秀丽,山上虽然树木不是那么茂密,却奇石怪石嶙峋,别有一番风景,虽说出产不多,却好在民风淳朴,乡邻有爱,李阀对佃农也算宽厚,因此不失为一个清静祥和之地。 落龙坡西北角有一处独立的院落,四圈篱笆围绕着两间小屋,一只大公鸡带着自己的几个妻室在院子里寻找吃食,不时把土里的虫子啄出来又丢在地上,看着母鸡你争我夺,神情骄傲自得。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坐在屋前的木墩上,不断的摆弄着手里的一个小弓,看那样子是山中猎户常用的,只是小了一圈,弓弦也不是兽筋绞成,只是寻常的麻线,想是谁做给孩子玩的。 那孩子肤色白皙,粉粉嫩嫩,不像一般的农家子晒的漆黑,只是头上一根毛发也没有,若抬起头来便能看出他的眼睛十分浑浊,黑白不清,仿佛盲人一般,可看他把玩弓箭的样子却又视力无碍。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妇端着一个乡间农户用不起的瓷盘出来,盘中是几个红彤彤的果子,十分诱人,微笑着走到男孩旁边,拿起一个果子。 “川儿,来,吃个果子,娘尝过了,可甜了”,少妇声音清亮,不是本地口音,是标准的京畿官话。 “谢谢娘!” 男孩刚准备接过果子,却被少妇嗔怪的瞪了一眼,他讪讪的笑了笑,跑去一旁的水缸用水瓢取了水净手,完事才跑回来拿起果子吃。 少妇看着男孩吃的香甜,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伸手将男孩脖子上挂的一条红绳整理了一下,那红绳下挂着一片一头略尖一头浑圆的片状装饰品,颜色是通透的明黄色,不华丽却有着内敛的光晕,尖头上有指甲盖那么大的一抹浓黑色。 白皙的手轻轻的把那片东西塞进男孩的领口。 男孩声音清脆:“娘,刚才换了衣裳,忘了把它放回去了,不是我不仔细!” 想来少妇曾叮嘱男孩小心保护那件饰品。 “川儿乖,娘知道你懂事,以后记得小心就好,毕竟是……”。 “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宝贝,我出生的时候手中有血块,见风后化为黄玉,接生的稳婆说此乃天降祥瑞,不可唐突!”男孩扯着小嗓门儿叫道。 少妇扑哧笑了:“你个小泼才,在这儿堵娘的嘴”。 “是娘说了一百,不,二百遍了!”男孩一脸调皮。 少妇摸摸儿子光秃秃的头,不再说什么,享受着母子二人的幸福时光。 <<<<<<<<<<<<< 京畿,顺朝王都中京城,崇文馆,一个负责典籍编修,天下教化的机构。 大学士李文启蹙着眉头,在自己平日休憩的小花厅里不断的转来转去,想是有极为难的事困扰着他。 许久,李文启右拳狠狠的砸在自己的左掌上,下了决心。 “关陇、岱宗不分家,若今日不与玉林公消息,他日如何面对泰山宗亲”。 想到这里,李文启急匆匆的唤来家仆,和公署的小吏交代说自己有事出门,便急匆匆的走了。 傍晚,两匹骏马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中京,当先马上的骑士裹着带兜帽的斗篷,浑身上下,几乎看不到里边,只在骏马上了驿道,飞驰起来时才隐约见到身上的轻甲,居然是宿卫王宫的神策军! 骑士后边跟着的是一个普通的军士,五短身材,双臂粗壮,后背背着一个包裹,马鞍旁的得胜钩上没有武器,却挂一支五尺长的旗杆。 两旗一路向南赶去,出了中京地界,军士双腿控马,手松开缰绳,取下木棍,回手扯开包裹,取出一面旗帜用旗杆挑了,左手握住,立在身旁。 顺朝军制,凡列阵、操演、作战、行军之时,校尉以上的军官需要竖起自己的战旗,除非阵亡或者获罪,旗帜不得倒下,若战旗失落,对军官来讲是极大的耻辱。 有些旗帜在军中出了名,若打出来,足以让看到的人退避三舍。 此时,扬起的战旗赤红色,黄边,一面绣着御凶辟邪的天狗兽,那代表宿卫王宫的神策军。 而军旗另一面却是一个大大纂体字—秦。 神策军乃王驾亲将的部队,名义上的主将是顺王,副将称为神将,由折、云、秦、闵四家世代统领,而神策军中秦字将旗就属于排名第三的秦淮山秦神将。 在位的神将不得离开王驾,而此时双骑打着秦神将的战旗如此急匆匆的出京,透着古怪。 神策军将旗,谁敢阻拦?沿路驿站无不配合,吃食,马匹予取予求,二人换马不换人,连吃东西都在马背上,只二日,八百多里路,便到了岱宗郡泰山脚下的李阀祖宅。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二章 逆天之子 这一日,用过晚饭,泰山李阀这一代族长,由河煌郡太守任上归老的李玉林收起怎么也读不进去的书,今日不知怎的,心神不宁,便想早些睡下。 刚要呼唤仆人准备热水净面,外边便传来管家李纲的声音,有些急促。 李玉林眉头微皱:这老奴,平日最重规矩,怎么今日有些失态? 出来书房,正看见管家急匆匆的到了跟前。 “李纲,何事如此慌张,可还记得你这个纲字是怎么讲啊!” 李纲自小跟在老太爷身边,平日最重纲常规矩,今日却完全顾不得了,上前凑近了小声说道:“京城文启先生送信来了,秦家小公爷正候在前厅,请了老公爷的将旗,两日疾驰,下了马站都站不稳了!” 李玉林心中一紧,这是何等大事,居然如此操作?秦家虽是父子,可这将旗却不可乱用,尤其是涉及到神策这种王驾亲军,此乃逾越! “快带我去!” “老爷,小公爷说事关重大,还请慎重,需得找个隐秘处。” “那你请小公爷来内宅我的书房!” 不多时,秦小公爷便被老管家和李府大公子李文耀二人搀扶着进来,见了李玉林,秦小公爷不顾血肉模糊的双腿,就要上前跪拜。 李玉林连忙伸手扶住:“飞鹏,好孩子,好孩子,无须多礼,快坐!” 秦飞鹏也知道此时没空客套,便由着李文耀和李纲将他安顿在躺椅上,李玉林贴心的拿来自己平时用的软垫,帮秦飞鹏垫住腿。 秦飞鹏二十七岁,体型匀称,双腿略弯,一看便是从小骑在马背上的,拱手行礼:“世伯,事关重大,容小侄放肆,请屏退周遭诸人!” 李玉林对李纲使了个眼色,老管家拽了拽尚有些迷惑的大公子,不容他询问,拉了出去,找来护院头领: “老爷书房五十步内任何人不得靠近,靠近者杀无赦!” 那头领本就是军中都尉出身,惯是执行军令的,点点头,吩咐手下四处警戒。 书房内,只剩李秦二人。 “飞鹏,何事如此紧急!” “小侄也只略知一二,只听文启大哥说宦党要动手了!” “宦党这些年积聚力量,想来动手也正常。” “不,世伯,此次宦党是冲着巧奴儿来的!” 秦飞鹏急得顾不得疼痛,站了起来。 “嫣然!?” 李玉林满脸惊讶,疑惑的看着秦飞鹏。 秦飞鹏说:“世伯,非是我揭您的伤疤,数日前,观星枢机处书案司小吏田一博上疏,说解开六年前月天降大星的隐秘,言有逆天之子降世,将祸乱中原,并提交母体生辰八字,无不与巧奴儿吻合,再加上…” 秦飞鹏此时涨红了脸,说不下去了。 “再加上嫣然未婚产子,这就证据确凿了!”老李此时声调都变了,话语透着丝丝寒意。 秦飞鹏点点头,一脸凝重。 “枢机处张乘风没有阻拦?” “张乘风怕是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事呢!” 秦飞鹏边回答边从怀中取出带着火漆的信件,双手递给李玉林。 李玉林验看了火漆,打开信件,一目十行。 “看来是早有准备,这奏疏是通过宦党直接呈送给王驾的,虽是宵小行为,却不得不说是一步好棋,哼,这些阉人,当我世家门阀是三岁的孩儿么?” “飞鹏,你一路辛苦,伯伯我在此谢过,虽然情势紧急,但你这消息送的及时,我们还来的及。” “世伯,如何应对?” “无他,釜底抽薪而已!” 秦飞鹏倒吸一口凉气。 “飞鹏,我知道你自小爱慕嫣然,虽然你和她父亲平辈论交,可那是两家世代的情分,无关伦理,原本想成全了你们。可她却未婚先孕,再无做你秦家长熄的资格,若为妾,她却不舍得那个孽种,哎~” “世伯,没有别的办法么,巧奴儿她,现在可好?“ “我原本想让她从此隐姓埋名,了此一生,可这一时心软却留下好大破绽,这不是我李家一家之事,我等门阀看似强大,却早已为王室所忌,你以为宦党内官代表的是谁?“ 李玉林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语气坚定的说: “此时若不速速解决,若内官将逆天之子的名头宣扬天下,那我等门阀必将陷入被动的局面,那时勋贵将门中人也会摇摆不定,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嫣然,这时你必须下定决心舍了那孽种吧!” 秦飞鹏脸色变了又变,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作为大家族的嫡子他自然知道也见惯了为家族牺牲个人的利益甚至性命,颓然的坐了回去,腿上的伤也忘记了。 <<<<<<<<<<<<< 落龙坡,那处独立的院落,戌时,外面已经繁星满天,屋里却点着数根儿臂般粗细的蜡烛,将个小屋照的亮堂堂的。 少妇正坐在炕边缝补着衣物,她的手指修长,肤色白皙,手指间和掌缘有浅浅的茧子,想来是近几年才做过一些粗活。 小男孩儿正伏在炕桌上小声的读着书。 “圣人曰:君子不器!” 摇头晃脑的样子十分可爱,虽然头上无发,眼神不亮,却不影响他是个眉目清秀的孩子。 十余匹马沿着山谷的小路跑过来,在接近落龙坡的时候减了速度。 到了小屋前,骑士们纷纷下马,两个人扶着中间那匹马上的人下来,星光下正是李玉林。 少妇听见马蹄声,便放下衣物,仔细听着。 小男孩川儿抬起头对母亲说:“是外租家派人来了么?。” “应该是,你在这里乖乖的,娘去看看。” “是,娘”,小男孩听到母亲郑重的交代,直起身来认真应下。 “娘上次说,这次会有桂花饴糖吃的?” 少妇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点点头,走过去推开屋门出去,仔细一看,见到院子里正走过来的老者,愣了。 “嫣然孩儿,这些年你可好?” 李玉林见到自己数年未见,曾经最心疼的小孙女时也不禁有些伤感,纵然曾经封疆大吏的铁石心肠在此处也柔软了很多。 少妇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行了大礼,抬起头时已经有些呜咽:“祖父,巧奴儿好,家里时常照顾着,并未缺少什么,日子过的也清净。” “那个,那个孩儿在屋里?”看样子李玉林虽然对李嫣然未婚先孕仍旧耿耿于怀,但此时心却软了许多,不再称呼川儿为孽种。 “是,祖父,川儿正在读老祖宗的十二篇,聪慧的紧!”李嫣然语气中有些担忧。 “嫣然,你来,这星光好的很,陪祖父走走。” 二人慢慢走出院落,两个一身玄色紧身衣的汉子站到屋门两旁,束手而立,其他人在院落中各找有利位置,布置警戒。 祖孙走出不远便停下来说话,不一会,李嫣然靠向一旁的树干,隐隐有啜泣声传来。 “祖父,巧奴儿从不后悔生在李家,为了李家,为了祖父的养育之恩,无惧生死,而今祖父并未隐瞒,将事情说与我听,我不怕死,只是川儿无辜,求祖父饶他!” 李玉林长叹一声:“那孩子与我何干!对你,我自然尽力而为,要知道,宦党早已定下计策,天下之大何处能够藏身,一旦那孽种落入他们手中,就不是我李家一个遭殃了!” 此时李玉林面目有些狰狞,显得气急败坏:“你父亲资质平庸,不堪大用,如今我李家已经是大厦将倾,嫣然,不可犹豫啊!” “祖父,时至今日你仍旧不信我从未做过损害李家声誉之事,至今孙女从未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这孩子我真的不知是怎么到了我腹中!可即便如此,他也是我的孩儿,求祖父饶他!“ 李玉林深深的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孙女,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真的有逆天之子,不,未婚而生不符合阴阳之理,再说此时也无法深究,处理掉这个孩子便让宦党再无明证,到时举门阀之力反扑,说不定便除了几个主事的元凶。 “嫣然,此时当务之急就是处理掉这个孽种,然后你随我回家,祖父当力保你无恙,飞鹏那孩儿甚好,你自小也是熟识的,虽然不能为正妻,可他爱你深厚,会珍惜你的。“ “不!不!不!谁也不许动我的川儿”,李嫣然看祖父如此决绝,声嘶力竭的喊出来,转身向屋里跑去。 李玉林挥挥手,两个随从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李嫣然,便向外拖去,来时已经得了家主命令。 川儿听到外边吵闹,也跑了出来,见到有人拖拽母亲,怒吼一声,冲上前对着一人便拳打脚踢起来,可是无济于事。 急切之下,川儿张口咬了下去,那人吃痛,脸色一狠,抬脚将川儿踢了个跟斗。 川儿倒地,顾不得疼痛,在地上胡乱抓了一把东西,向踢他的人扔去,可他小小孩童又有什么用呢? 几个石子打在那随从身上,轻飘飘的,连衣服都没动一下,然而,那个随从却身子猛地一僵,喉中嗬嗬两声,软软的倒了下去。 其他人大惊,立刻抽出兵刃戒备,其中一个警惕的靠近川儿。 川儿太小,只觉得自己丢出的石子能够击倒对方,心中大喜,便再次抓起几颗扔出去,此时那人早有了戒备,闪身躲过,川儿正懊悔又要找东西时,面前的汉子手中兵刃掉落,回手捂住喉咙,星光下只见深黑色的液体从指尖渗出,悄无声息的便没了生机。 “不是小孩儿,有人偷袭,小心暗器!”随从立刻四处观望,手中的兵器都举了起来,两个人迅速靠近李玉林一左一右将他护住。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三章 阉党现身 川儿看着紧张的诸人,他本就聪慧,此时也明白过来不是自己丢出去的石子有用,而是他们受到了袭击,也顾不得许多,慢慢爬行着向母亲靠过去。 少妇李嫣然也止住哭泣,伸手将儿子搂在怀里。 二人缩进院落一边阴暗的角落,无奈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李玉林带来的随从都不是庸手,每三人各自结阵,互相背靠背的观察着屋顶,树丛等隐蔽之处,看他们的习惯和熟练程度应该是久经战阵之人。 李玉林站在众人中间,目光如电,把个宦海沉浮多年的威势显露无遗,沉声喝道: “何方宵小,还不现身!” 话音刚落,一个阴恻恻尖细的声音响起: “李大人好大的威风,吓的杂家差点夹不住尿!”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浑身黑色夜行服的人从屋顶另一面腾跃而起,双臂张开,撑开的外袍如巨鹰翅膀一般带着他缓缓落入院中,诸随从变化阵型,将他团团围住。 川儿看着对方,心中万分惊讶:这人怎么会飞? 又看着院内那个老者挥手分开身前的随从,上前一步拱拱手说道: “老朽当是哪位,原来是内官左使张公公,您不在宫中统领奉恩校尉,跑到老夫家的小庄子意欲何为啊?难道想给自己寻个养老之处?不过这落龙坡虽小却是我李氏远祖结庐之处送不得,不如我在大河南畔选一个富庶之处赠于公公可好?” “桀桀” 川儿听那被称为公公之人笑的阴森,心头不禁寒意升起,又往母亲怀里靠了靠。 张公公笑罢说:“李大人,杂家残躯贱体,福薄之人,有用呢,便做个王驾家奴为鹰犬罢了,若不堪驱使就哪死哪埋,喂了这大好河山也是造化,大人的馈赠杂家心领了”。 李玉林微微一笑,看着张公公没有说话。 川儿看着那内官左使慢慢的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几个随从意欲阻拦,被李玉林伸手制止。 川儿此时感觉到母亲的双臂把自己抱的更紧了,感受着母亲身上传来的温度,心中突然安定下来,看着那张惨白无须的脸大声说道: “我不怕你!” 张公公一愣,仰头大笑,若不是声音尖锐,怕是也有些许豪迈的气息。 “你怎么会怕我,桀桀桀,逆天之子,该我怕你才是。” 张公公笑着说完,脸色一变,转过头对李玉林说: “李大人,若真的怜惜杂家,就把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送给我吧,百年之后也有个收敛尸骨的人,不至于喂养了野狗!” 此时他的脸色已经扭曲狰狞,又带着几分变态的兴奋。 川儿听说这老家伙居然想要自己,他回头对身后的母亲说: “娘,别把川儿给他,他长的好丑!” “哈哈哈!” 李玉林闻言大笑,一甩衣袖,面色一变,如寒霜一般冷峻: “阉人,我李家两百年门阀闪耀,泰山脚下,大河南畔,何人敢放肆!这孩儿如无根之水,无风之浪,本算不得李家之人,可今日就冲他这句你长的好丑,我便认下了。” “嫣然,今日起,我许这孩儿姓李,虽不能入家谱却也算是外戚,你叫他川儿,川者,阴柔之意,那可不好,不如叫子川,子者,少阳也,阴阳并济,不枉于世上走一遭。” 说到最后,老人已经声色俱厉。 川儿有些不明白说的是什么,李嫣然却已经泪流满面,她知道今晚川儿的命运已经不可控制,但是祖父认下川儿就意味着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阉人带走孩子。 拽着川儿,膝行至老人身旁,重重的一个头磕下去,哽咽的说:“谢祖父赐名!” 川儿懂事,见母亲跪拜,也跟着磕头,口中也学着说:“谢外祖赐名。” 老人看着脚下的李嫣然和李子川,面色微微缓和,伸手扶起二人,温和的对李子川说: “孩子,外祖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不要怪我,今日之事无论如何,受害的都可能是你,告诉外祖,你怕不怕死?” 李嫣然面色煞白,紧紧抓住衣角。 李子川看看母亲,又看看李玉林,大声说道:“母亲教我读老祖宗十二篇,文圣人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又曰:未知生 焉知死?孩儿还不明白其中的大奥妙,可是左右不过生生死死,又有什么怕的?” 李玉林心中百感交集,这孩子机智多变又有胆略,若不是事关重大,真是可以栽培的苗子,至于容貌有所缺陷,寻天下名医诊治就是了。 那边被忽略了半天的张公公脸色越来越扭曲,他平日里言语粗鄙,说话好自嘲,要不也不会一出现就说出自己夹不住尿这样阉人极其忌讳的言语,可是自己说是一回事,被别人瞧不起又是另一回事。 张公公冷哼了一声,从怀中抽出一个卷轴,明黄色的绸布卷在玉石轴上,是王之诏令,伸手一晃。 “老李头,杂家不耐烦跟你聒噪,王驾诏令:天降妖星,灾祸随之,李氏女嫣然,孕逆天之子,祸乱中原,着内官左使,奉恩校尉统领张一铭擒拿送观星枢机处镇压!” 李玉林将李子川推回李嫣然身边,没有二话一挥手:“阉人矫诏,与我杀了!” 随从中数人立刻持刀围攻,那张公公双掌一前一后拉开架势,邪魅的一笑:“破芝麻烂谷子,来吧!” 正要上前厮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来,一只箭在夜空中划了个怪异的弧线,射向张一铭。 电光火石之间,双掌交错,准备绞断利箭,可刚一接触,便觉得不对,那箭居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制,十分坚韧有弹性,居然折不断,力道也大的惊人。 箭未断,力道不绝,张一铭身子向右使劲一偏,堪堪避开要害,箭狠狠的扎进右肩窝处,余势将他带的退后两步。 院落外,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从隐蔽处走出,手中紫衫短弓并未放下,一只同样的箭搭载弦上,拉到半开,随时可以满弓射出。 这人面容俊俏,一身草绿色束身长袍,腰间扎着巴掌宽的皮带,一柄纹着奇异花纹的短弯刀挂在上边,最奇特的是双耳尖锐,斜指上方,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只用一根绿色草绳随意的困扎一下,却别有一番潇洒的意味。 “绿精灵弓手!” 张公公脱口而出,转过头来对李玉林说:“果然是天下第八的门阀,居然豢养精灵弓手,杂家这次着了你的道了!” “哼!”,李玉林面色如常:“秦家将旗自然能快速通行天下,可谁敢忽视你们奉恩校尉的手段呢,早就备下后手,没想到来了条大鱼。” “啊呵呵”,张一铭惨笑一声,伸手想拔出肩上的箭,却疼的他直咬牙也没有成功。 那手持弓箭的精灵用冷冰冰不带感情的声音说:“精灵鸣镝,箭头共一十八根倒刺,入肉便张开,拔不出来的”。 阉人性格古怪,你越是说不行他越要想办法,张一铭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的斩下,箭支虽然有韧性却不足以抵挡锐器,断了,留下几寸长箭杆。 回手狠狠的一拍,闷哼一声,利箭穿透肩膀,从后边飞出去,钉在了木门上,犹自嗡嗡震动。 “嘿嘿,杂家大风大浪走过十几遭,怕你!”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四章 兵临城下 张一铭话音未落,便双臂一振,甩开了身上的外袍,双目圆睁,一声尖利的嘶吼,原本紧贴身上的夜行服仿佛被风吹起一样鼓了起来,嘴咧着,露出森森白牙。 “小心!这是大内秘术,莲花神功!”一个领头的随从面色大变。 一直拉弓搭箭戒备的绿精灵弓箭手右臂后拉,随后松手,看似随意,箭划过一道奇怪的弧线,带着尖利的风啸声射向仿佛鼓气蛤蟆一般的敌人。 “桀桀桀” 张一铭此时的笑声更邪恶了,胸膛一挺,利箭被浑身激荡的罡风震得一偏,弹向空中,发出更尖锐的声音。 那领头的随从大声下令:“马双,姜亮,你二人护送家主及小姐速退,其他人,五花阵,御!” 果然李阀的随从都是军中之人,五花阵可大可小,数百人可用,七八人也摆得起来,是军中最常用得防御阵型,而那一个“御”字更是军中的标准军令,表示发令者下属进入防御状态。 这一瞬间,院落里态势大变,紧张了起来,眼看一场火拼迫在眉睫,空气都凝滞了,一时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突然,一个奇怪的穿透力极强的嘶嘶声响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那张一铭更是侧耳仔细听着。 声音不长,很快就消失了,张一铭偃旗息鼓,收了莲花神功。 “李老头,今日杂家本不是来找你麻烦,只是奉命盯着这个院子,既然朝了像便与你打个招呼,哼,明日便有人去你府上拜访。你且记得,别想转移这个孩子,否则,杂家就是拼着受我内官家法也要大开杀戒!” 说完纵身跃起,此时没了外袍,干瘦的身躯没有了巨鹰般的威势,像个猴子般越过屋顶。 那尖锐沙哑的声音响彻星空: “李老头,好叫你知道,那田一博乃是张乘风师门长辈,躲在书案司数十年,道法精深。你家这个逆天之子乃是他推算出来的,可笑李文启那个腐儒居然以为是我内官炮制的假像,哈哈哈,你自诩心忧天下,我看你如何自处!” 李玉林脸色不断变幻,心中波澜起伏,张公公这句话把他原本的打算全部扰乱,可毕竟是大风大浪闯过来的人,镇定下令: “收敛尸首,回府!嫣然你带着子川随我回去。” <<<<<<<<<<<<< 回到李阀祖宅已经是后半夜了,川儿,不,现在应该叫李子川,他自懂事起便随母亲住在落龙坡,从未见过如此美轮美奂的建筑:高大的中门,数十个家人举着火把出迎,把个黑夜照的仿如白昼,进去的影壁上雕刻着漂亮的大鸟和弯弯曲曲,很好看的松树。 李子川小手紧紧的拽着母亲的手,走进院子。 李嫣然小时,祖父出仕,她随父亲定居中京,那段日子里,除了进学就是与诸多好友游玩,十分惬意,后来怀孕,便被送回落龙坡居住,直至今日,李氏祖宅也有八、九年没有来过了。 进了大门,李嫣然感觉恍如隔世,心中感慨万千,又听那张公公的话语,虽然其中的事情多数不明白,却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和孩子的命运走上了一个无法控制的轨道。 先到了正厅,李玉林转身对李嫣然说:“嫣然,既然回来了,便去寻你祖母,你和子川安顿在我们院里,今日乏了,好好休息,万事有祖父在”。 说完招来早就站在一旁神情激动的李纲,要他带李嫣然母子去后宅找自己的老妻,李嫣然是李玉林独子的独女,当年也是心肝宝贝儿一样的,李纲这个老家人对她十分喜爱。 此时见自己曾经照料过的孙小姐已经没了当年的娇憨灵气,面色苍白,神情低落,不由得老泪纵横,上前拉了李嫣然的手,哽咽的说: “嫣然小姐,这是受了多少苦?” 李嫣然见到自小照顾自己的李纲,心中安定不少:“纲爷爷,巧奴儿不苦,这几年过的好!” “不苦,不苦!”老李纲摸着眼泪点头,又伸手拉过李子川的手:“这是小小少爷吧,身子健康,好好!长的漂亮,像你,回家了便好!” 二人说着话,一人一边拉着李子川的手去了后宅。 看着三人离去,李玉林神色更加凝重:“去请秦家小公爷,说我在书房候他,另外派人去二房、三房守候,天亮后,请玉桐,玉桥公来议事。” 说完,大步流星去向书房,全然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刚走到一半,遇上了急匆匆赶来的秦飞鹏,看他只卸下外边的盔甲,还穿着战袍便知道根本没睡下。 “飞鹏,快来,我有事与你商议。” 二人来到书房,坐下,等家人端上热羹后,李玉林压低着声音说: “飞鹏,此事已经失控,今日与内官左使张一铭遭遇,从他那得了些信息,怕是情况有变”。 “世伯,张一铭怎么来了?他在内官中位高权重,深得太监令无舌器重,据说连莲花神功都传了他不少。” “不错,方才这张一铭确实显露了莲花神功,今日随我前去的都是原来军中退下来的好手,带头的是我从河湟带回来的校尉艾老虎”。 “可是那个赤手空拳降服老虎的搏虎都尉?” “不错,而且,济尔格也去了!” “有精灵弓手在,足以对付他了吧?世伯,张一铭他?” “被他偷袭害了两人,济尔格突袭射中他右肩,不过莲花神功很是高明,让他从容退走,他临走时说些事,怕是可信度很高!” 李玉林详细的跟秦飞鹏说了起来,越说二人的眉头皱的越紧。 秦飞鹏听了前后详情,琢磨半天问道:“世伯,此中关键就是巧奴儿和子川这个孩子,如若不是内官设计的阴谋,可那逆天之子的说法何其荒唐!” 李玉林叹了口气:“当年嫣然未婚先孕,待我知道时已无挽救之法,只能生下来,那日生产,稳婆乃从远处找来,不知详情,她接生完成曾恭喜我,说诞下男丁,满室异香,手握碧血,见风化为黄玉,并且拿了一块似玉非玉的东西给我看,直说是天降祥瑞,无知愚妇,想是贪图赏赐罢了!” “我一生笃信文教,只听圣人之言,心中无鬼神之说,自然不信,原本以为是你文耀兄为了保嫣然和孩子性命收买了稳婆,又找来古怪的黄玉骗我。要知道,文耀资质平庸,却经常耍些小聪明,所以我才不让他出仕。当时我还斥责于他,他自小怕我,讷讷不能言,此时想来,难道稳婆说的是真的!” 秦飞鹏提高声音:“是了,巧奴儿自小规矩乖巧,又怎能,又怎能与他人珠胎暗结!” “那张乘风是黄老圣人一脉专修星象吉凶的观天派,历来是王驾尊崇的一支,这观星枢机处便是专门为他们所设,其言论信众颇多,那田一博又是他的长辈,想来道法精深,怕是子川这孩子的出身确有玄机啊!” 说道此时李玉林停下来,面色沉重。 秦飞鹏想了想,做出一个决定:“世伯,小侄久在军中,不通政事,今日久久不能睡下,一直在想,这家国大事自有您及我父亲还有其他诸阀族长商议担当,于我于嫣然于那个孩子有何干系,什么逆天之子,他黄老一脉几个算命的就能定人命运么?还不是内官欲争霸朝中势力而已。” 他说到这情绪更激动了:“世伯,这么些年,我不曾忘记巧奴儿,我求世伯无论如何保巧奴儿和那个孩子性命,我深悔这么多年只知郁闷伤感,却从未替她们母子做些什么,大丈夫当活的任性潇洒!其他的我不会,若需要冲锋陷阵,难道我秦家的马朔不曾威震天下么!” 李玉林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底惭愧之意油然而生,曾几何时自己也曾热血澎湃指点江山,也曾面斥宵小,上代顺王陈彦也赞过,称为大胆书生!而今宦海沉浮难道只晓得家族利益么,第一次他对宦党与门阀之间的党阀之争产生了些许疑惑。 “好!此乃门阀与内官之争斗,双方僵持已久,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过,也未尝不是破局之时,飞鹏,诛阀早有默契,一处动手其他必然相应,老夫聊发少年狂,今日便与他斗个你死我活,你需记得,此事你不可参与,我想最后的战场必然是在朝堂之上,你父亲让你用他的将旗乃是紧急之时的权宜之计,也是秦李两家的私谊,你秦家身为王驾家臣,实在不宜深入。” “那我做什么?” “那张一铭统领奉恩校尉,手上又有诏令,必然不会是孤身一人,很快,可能天亮之后就会来府上发难。此事关键在嫣然与子川身上,我要你保二人平安,若此间事不可为,你立时将二人送往河湟嫣然姑母处,请她姑父河湟郡主簿崔烈庇护,我让艾老虎和济尔格随你同行”。 秦飞鹏大声应下,他自小就爱慕李嫣然,此时知道李玉林将心爱之人托付给他,心中开心的很,又加上他父亲三十岁才有了他这个儿子,从十岁就带在身边教导,听惯了军中热血传奇,却拘在神策军中,从未经历战阵,此时仿佛即将出征一般,热血沸腾。 李玉林拍拍秦飞鹏的肩膀:“你父亲与我相交数十年,当年我做安抚使,绥靖山越化外之民,你父亲入军中磨练,为护军校尉。我们曾困于大泽,十数日方得营救,那时起,我二人便生死与共,互为援手。今日,我也将嫣然及子川托付给你,务必周旋,子川那孩子,实在是聪慧有胆略,不管是逆天之子还是稳婆说的天降祥瑞,将来说不得会有一番成就,哪怕是碌碌无为,也算我这个外祖弥补这六年的不闻不问了吧!” 二人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因为是内书房,来人在园子门外便停下,大声说道:“报,有紧急事,请家主准入!” “进!“李玉林沉声说道。 秦飞鹏意欲回避,被李玉林摁住。 来人进了书房正是搏虎都尉艾老虎,他出身微末,李玉林太守任上爱其勇猛且忠诚,此后便收在身边,跟随至今。 艾老虎见秦飞鹏没有回避,知道是家主默许的便行礼说道:“老爷门外来了诸多官兵,看服色是奉恩校尉,当先一人,持王驾节钺,张一铭立在下首,要老爷开中门接诏令。” 李玉林心中一惊,王驾节钺那就是如王驾亲临了,这来势汹汹啊!。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五章 内官秋平 天边已经露出一丝白线,太阳即将升起,启明星也慢慢暗淡下去。 李阀祖屋门外,火把熊熊,四个军官内着锦袍,外边披挂着闪亮的半身甲,手握着腰间的白鱼刀,是隶属内官统御的奉恩校尉。 每个军官身后都排列着一队士兵,身着黄边锦袍,手持制式军刀,没有昂贵的半身甲和白鱼刀,是奉恩校尉统领的称为力士的普通士兵。 秦飞鹏并未随李玉林出来,他回自己的房中穿上盔甲,拖了张椅子,将一条精钢马朔横在膝头,准备厮杀。 李玉林出了大门看见为首持节的那个内官一愣,怎么是他? 这内官姓秋,幼年家贫入宫,本无名字,上代顺王喜欢他安静稳重,凡事都要他伺候着,后来更是派到年幼的储君身边,并赐名:平,要他一辈子平平淡淡照顾好汲王子。 此时秋平年岁已高,颤颤巍巍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刮倒。 庆王从小便得他照顾,感情深厚,登上王位后数次让他当内官太监令执掌内宫大权,却都被秋平以年老体弱,贱躯不堪使唤为由推了,力荐徒孙无舌担任。 自己却安心留在庆王身边照顾起居,无职无权,虽然此人性格平和,从不与人为难,可若是谁敢轻视他,那便是头脑发热,活的不耐烦了,要知道现在的太监令无舌可是个令小儿闻声而止泣的人物。 李玉林拱拱手,态度温和:“秋大人当面,您老可好!” 秋平抬手推开扶着自己的小内官,也回了一礼: “一介老奴而已,怎敢称大人,李先生可好?” “晚辈很好,日日读书,三餐饱腹”。 “恩,那就好,日日读书还罢了,这三餐饱腹却是个好词儿,我这一辈子便盼着天下人都能有这么个日子。”秋平老脸皱纹笑得都挤成一堆。 “李先生,老奴这次来是持节而来,原本用不着我,可是我担心这些猴崽子们粗手粗脚,办砸了差事就不好了,因此就在王驾面前自荐要来宣诏,你看是不是接一下啊?” 李玉林怎么也没想到秋平来了,此人名声甚好,与朝中诸人几乎没有对立过,甚至经常扶助落难的朝臣,他资历深,又是庆王视为长辈的人,他出手了,那些宦党多数便偃旗息鼓不再追杀。 无奈,李玉林下令:“开中门,迎王驾持节使者正堂宣诏。” “不用了,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怪费事儿的,我既然持节就有这个权力,替王驾做主,免了吧,李先生,老奴想叨扰一杯清茶,单独与你聊聊?” “晚辈求之不得,请!”李玉林一闪身让开一条路。 秋平回头对身旁的张一铭说:“你候在这儿,等我忙完了,你好好给李先生赔罪,那么个岁数了杀性还那么大!也不知道无舌那个小猴崽子怎么管教的。” 张一铭额头见汗,腰躬的跟个大虾米似的,口称:“老祖宗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 李玉林引秋平进了外宅书房,二人坐下,因天还未亮,不宜饮茶,便让家人准备了燕窝端上来,二人用了,开始说话。 秋平一改刚才的老迈之态,手也不抖了,腰也不弯了,朦胧的眼神也锐利起来,张口进入正题: “玉林,我这么称呼你可算妥当?“ “秋大人是长者,家父曾教导,当敬重”,李玉林心中警惕心升起,这秋平看不透啊。 “嗯,你父亲人中之龙,你也不错,像他!” 秋平点点头,拿出诏令丢在桌子上: “这劳什子又是绸布又是玉轴的,除了耗费资财以外没什么用,话都不能好好说,玉林,我之所以走这一趟乃是有几句忠言相告,你可愿意听我细细讲来!” 李玉林微微一笑:“自然洗耳恭听。” “那我就长话短说,你们诸阀与内官这些年斗的有些过分了,我虽然躲在宫中却时刻关注,内官中人多性格偏激之辈,行事阴狠,若其行径有太过分之处,我会出手阻止,你可认可?” 李玉林仔细回想了一下,点点头:“秋大人确实救助不少落难之人。” “嗯,聊胜于无罢了,不过错都在内官么?”秋平说了这句话目光炯炯的盯着李玉林。 李玉林无语,内官不过是王驾的家奴,被推出来与门阀作对不过是王室维护集权的手段罢了,他犹记得中年时刚入中枢随堂观政时,内阁诸公与上代顺王争执的场景,无半点尊崇之意。 秋平接着说:“你们门阀占据人杰地灵之处,传承圣人学说,开枝散叶,宗师贤者一大堆,门生故吏散布天下,就连开国的勋贵都退避三舍,良田万亩,佃农千户,你李阀传承文圣人学说,尚知道些礼义廉耻,可其他门阀呢?就是你门下,都是良善之人么?” 秋平话说的不紧不慢,可意思却很重:“我只是粗通文墨,不知道大道理,可活了这一把岁数,宫中又是天下一等一复杂之处,我只知道,这大顺朝要想安稳,靠的不是王驾圣明,朝臣忠谨,又或者是清除奸佞,而是王权、勋贵、门阀势力均衡,各司其职,相安无事啊!” 李玉林头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此乃金玉良言! “王权弱则有内官横行,勋贵弱则武备废弛,边关烽烟四起,门阀弱便教化失调!民智不开,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这句话秋平说得声色俱厉。 李玉林起身行礼:“晚辈谨受教!” “即日起,无论内官、门阀、勋贵如何争斗,我不管,但是若一家做大,行事过分,我便要出手,你可明白?”秋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嘱咐李玉林到。 “是”,李玉林冷汗淋漓,这秋平一介内官,居然气势如此之大。 同时心中也想,怪不得父亲当年偃旗息鼓,在出身勋贵的后妃巫蛊案中不牵连其家族,怕也是这种考虑, “你那个逆天之子的孩儿在哪,叫来我看看!” 李玉林有些迟疑。 秋平嘿嘿一笑:“莫担心,那个田一博的推演我看了,文字说的隐晦,尚不知详情。什么生辰八字都是他的一家之言,做不得准数,不过你那孩儿无父而生,确有玄机,不过不足为外人道,你就无需多想了。” 李玉林听到这就放下心来,他心底还是担心孙女和这个增外孙的,出门吩咐叫人将李嫣然母子带来。 李子川被母亲拉着手来到书房,本没睡好,不过自小早熟,硬坚持着不打哈欠,跟着母亲向外祖行礼,小眼神还不住的打量坐在一旁秋平。 秋平扫了一眼李嫣然,便仔细的看着李子川,李子川也大胆的回望。 秋平凝视了一会,伸出手来:“小家伙,把你那个碧血化成的玉给我看看。” 李子川伸手捂住领口,回身望着外祖和母亲,李嫣然看祖父点点头,便矮下身来,微笑着说:“川儿乖,拿出来看一下。” 李子川顺从的摘下来,递给母亲,李嫣然双手捧了给秋平。 秋平伸手接过,翻来覆去的看着,片刻后笑了笑,伸手挂回李子川的脖颈。 “是个稀奇物件,材质是我平生未见过的,可这形状和感觉却像鳞片。” “鳞片?”,李玉林祖孙俩异口同声的问。 “不错,当年老王驾亲征南疆平乱,我曾随身伺候,勘察地形时,曾在一山间遭遇巨蛇,长五丈有余,黑底白纹,游走如风,苦战后损失军士八十余人才将它击杀,为此薛帅的豹首枪都打成九曲十八弯了。” “那蛇首双眼间有黑鳞一块,形状与此仿佛,断气后鳞片脱落,我捡起来给老王驾查看,数息之后,化为鲜血,入地而消散,这个物件比那鳞片更加光洁,似乎有光晕流动于其纹理之间,不是凡品,但总体看来,却大同小异。”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什么逆天之子之言无需放在心上,王驾被田一博的那道奏疏弄得心神不宁,无舌与你们斗的火起,便想摆弄一番,我也与他说了,你李阀不要担心,不过,玉林啊,眼前这张一铭你如何对付呢?” 李玉林听到此时完全明白,这秋平根本就是来警告他的,他的底线是三方势力均衡,不允许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依仗,可不知为什么却完全能感受到,秋平有说到做到的能力。 李玉林心中存了试探之意:“秋大人,晚辈这一生继承父亲衣钵,为我门阀崛起而奋斗了一生,何其辛苦,此生余下的日子便为家人奔走,我只有一子一女,女儿远嫁不去管她,儿子资质差点,可性格敦厚,进取不足,做个守家之犬又何妨。昨日晚辈想差了,只想着釜底抽薪,差点戕害自家子弟,如今张一铭打上门来,我李阀二百年传承岂能让他欺侮,无需外人,看我李氏子弟与其对阵!” “好,内官左使奉恩校尉统领张一铭跋扈,与泰山脚下,大河南畔李氏宗族相争,与他人无关!” 至此,算是秋平与李玉林达成了协议,将即将开启的宦党与门阀又一次惨烈的党阀之争定性为奉恩校尉张一铭个人与李氏宗族的矛盾,双方不得寻找外援。 秋平笑眯眯的又恢复了老弱的样子,对李玉林说:“你去安排吧,是火拼还是斗将你们自己商量,我与嫣然和这孩儿聊几句,哦,别忘了准备早饭,老奴食量甚大,不可无荤!鱼不要,鸡最好!” 李玉林俯首称诺,转身离去。 李子川此时懵懂的看着眼前这个一会威风凛凛一会和蔼可亲的老者,满眼疑问。 秋平仿佛自言自语的说:“你这孩儿血脉奇特,我也看不清是哪一个,老奴我守护中原,自然不能冒险,那些黄老之徒私心甚重,不过演星推算是有一套的,若我要你发誓无大顺陈氏准许此生永不入中原,若违此誓言,三界天雷击之,你可愿意?” 李子川听的稀里糊涂,看看母亲,只见李嫣然不停的点头,便向秋平行了一礼: “我愿意,此生非陈氏准许,不入中原,可是为什么呀,我不懂!” 秋平眼中流露出欣赏的色彩: “嗯,聪明,我来告诉你。” 李子川看秋平低下头,便凑了过去,老内官在他耳边悄悄的说: “这个世界有人守护,有人破坏,现在我不知道你是哪一个,所以既不能害你也不想留着你在中原,所以远走江湖吧,慢慢的,时间会看清楚你是什么样子!” 李子川仍旧有些不明白,不过却郑重回答:“我记下了!” 秋平又是很满意的哼哼了两声,对李嫣然说:‘快去催催,饭食如何还没有来,难道你天下第八的李阀就没有几个勤快的厨子么?“殊不知李玉林才出去一小会,饭食又怎么能那么快就做好呢。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六章 北出阳关 大顺庆王康平十五年五月,内官左使张一铭笃信黄老之术,受人蛊惑,以岱宗郡李氏女嫣然之子李子川为逆天之子,矫诏率奉恩校尉前往捉拿,李氏不服,以僮客仆从千人对峙数日,大小火拼十余场,死伤无数,泰山县令不敢言,唯伏地叩首曰:“勿伤乡邻!” 以此知内官与门阀之跋扈。 王驾震怒,使开国琅琊公,镇北大将军折宗保之后,当代琅琊公,神策军第一神将-折虎臣持诏令,假节钺,率神策军五百前往弹压。 假节钺者,日常可斩知府、校尉及以下官员,无需奏报,战时除中枢诸人外,见官大三级,有先斩后奏之权。 神策军军锋所向,双方偃旗息鼓。 诏令: 内官左使、奉恩校尉统领张一铭私调王驾亲军,围攻门阀,其罪当诛,然怜其为人蛊惑,着带枷步行入京,沿路不入驿站。 李氏族长李玉林,聚众斗殴,虽有情急之处,然确有不遵法令,扰乱地方之举,着闭门思过三年,罚太守例养老俸三年。 其余诸人,各自管教,若再有不法,当三倍罚之。 李氏女嫣然及其子李子川,无孝悌,着流放千里,无诏令不得入中原,三月内起行,北出阳关,不得迁延。 接诏令后,张一铭重枷入京,一路风餐露宿,到了中京饶是他武功卓绝,也是狼狈万分,调养了数月才算恢复。 李玉林紧闭中门,高挂谢客牌匾,数名家人快马送信,告知诸阀:他三年内闭门修书,不理世事。 中京,观星枢机处,书案司。 “功亏一篑啊!”一个老者捋着颌下数十根干枯的山羊胡子,抬起常年被油灯熏烤,发黄的手抓着油腻而稀疏的头发。 “秋平,你个老东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这局算你赢了,不过你把逆天之子放了,你就不怕么?” 老者边嘟嘟囔囔,边开始翻自己桌前的一堆杂乱无章的草稿,眉头时而扬起时而紧皱。 “逆天地而生,岁在暮商末,渊水竭而星坠,天下潇潇!” “这神文的下半阙是到底是什么呢?” 深夜里,不似人音,怪声怪调,煞是阴森。 <<<<<<<<<<<<< 岱宗郡进入八月,天气开始热了起来,收割了田里成熟的春麦,又忙着播种冬麦,这两年也算风调雨顺,佃农们不担心收成,四处都是欢歌笑语。 泰山脚下,大河南畔,李阀祖屋在关闭了三个月之后,这一日中门大开,阖家聚集。 今天是诏令李嫣然母子启程的最后一日,泰山县的两个衙役收拾了行李,各自挎着腰刀,把随身的包裹用水火无情棍挑着,跟着县令一早便来到李阀门口等待,又不敢敲门,一直到日上三竿,终于有了动静。 中门内,李玉林背着手站在客厅门口,面色沉重,看着院内自己的老妻、儿子、儿媳与李嫣然和李子川告别。 几个女人满脸是泪,可气的是自己那个儿子也是左袖子抹一把眼泪,右袖子擦一把鼻涕,原本心中烦闷,就想训斥于他。 想了想,心里一声叹,罢了,孙子辈没有男丁,儿子也年过四旬,妾也纳了几个,始终没有动静,且这样平安度日吧,做个富家翁。 门阀的事等与家族各房商议,推举出一个代表李氏也就算了,自己这么些年好像过眼云烟一般,真真仿佛儿戏。 另一边,秦飞鹏一身武士短装,袖口扎紧,巴掌宽的束腰,头发用抹额的布带勒住,后边挽了个寻常的男子牛心髻,后边五短身材的家将替他拿着精钢马朔和腰刀。 李玉林走过去,点点头:“飞鹏,这一趟辛苦你了,我知道你对嫣然的心意,真的决定了?” “世伯,我已下定决心,一来可以照料嫣然母子,二者,我已年近而立,不想在神策军中厮混,我数次与父亲说过想去边疆军中磨练,父亲原本已有些意动,这次我去了书信,想来不久会有回复,待将嫣然母子送到阳关外,我便留在那边,具体去哪里,还待父亲确定,左右跑不出肃北大将军麾下。” “既然如此,嫣然母子便托付给你,只要不进阳关,居于何地,全由你做主!” “世伯放心,我定会与嫣然商议,选一处合适的地方”。 李玉林点点头:“此行,我让济尔格随你走一遭,他原本再过一年也会离开李家回家乡去,剩余的日子便让他在阳关吧,那里距离阿苏莫丛林更近一些。想来以你俩的本事,路上也没什么难事,那秋平说了此事告一段落,想奉恩校尉也不敢再出手。” 说罢,李玉林转身走到院中,看着正在告别的诸人。 “好了,好了,不要再做小儿女姿态,只是北出阳关而已,又有飞鹏照料,怕什么!” 全家人止住哭泣,都望着李玉林。 李玉林走近李嫣然母子,和蔼的说: “嫣然,此去多多忍耐,祖父自然尽力周旋,若能早日返回,最好不过,若短时期内事不遂愿,我必将派人过去照料你俩!你自小聪慧,也是苦读过的,想来给子川开蒙已经足够,等他到了十二岁要进学时,我就选一个博学的教习过去,断不让他差了学业”。 李嫣然拼命的点头,忍住哭声,只是眼泪不断的淌下来,李子川只知道要去很远的地方,却不明白为何大家如此伤心,毕竟他再聪慧也是个六岁的孩童,他心里觉得只要和母亲在一起就可以了。 李玉林叹了一口气,对着门外候着的泰山县令拱了拱手:“县尊大人,老朽禁令在身就不出门了,一路上还请多多关照”。 县令俯身回礼:“不敢当,李大人放心,我已交代下属,一路鞍前马后,不得怠慢”。 “好,那便启程吧”。 李子川被母亲拉着手出了大门,秦飞鹏带着家将,济尔格没变,依旧是修身的束腰长袍,只是把腰间的精灵弯刀收起,又解开头上束发的草绳,将头发披散下来,遮住耳朵,此时一看就是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出了门,两个衙役上前,手中各拎着半个枷锁,大声唱到: “钦犯二人,男女各一,女犯戴枷,重一十五斤”。 二人将手中的枷锁在李嫣然脖子上虚扣一下,并不上锁,又拿了下去。 “男犯年幼,不足十岁,免枷。” “北出阳关,泰山县启程!日出而行,日落而宿,水火无情,鬼神回避!” 到此,一套规矩下来,李嫣然带着李子川上了牛车,秦飞鹏,济尔格上马,两个衙役一左一右跟着车辆,开启了流放生涯。 身后,李阀大门慢慢的关上,砰的一生敲击在李子川小小的心上。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七章 新的生活 向西北方向,出岱宗郡,进入与之交界的云中郡,就离开河内地区,进入了中原西北疆域-关中地区。 穿过关中,便离开中原腹地的范畴,进入边疆地区,那里人烟稀少,历来作为军事缓冲之地,因此顺朝人入关中则视为回到了家,出关中便称为离乡了,虽然也是顺朝土地,却少了亲情。 关中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呢? 顾名思义,由关隘而来,关中最西,关陇郡有玉门关,最北上党郡有阳关都是数百年的雄关,城墙巍峨,烽火台连绵不绝,外围无数坚固的小型要塞,驻扎部队防御外邦,这些要塞被称为军堡,所驻扎的都是边军精锐部队。 因是中原腹地的最后的要塞,若被突破便形成长驱直入的态势,因此,阳关、玉门关两处都由王朝常设的四大封号将军镇守。 玉门关有征西大将军统兵两万,并节制关陇郡境内所有郡兵,将军府驻地在玉门关东五十里,关陇名城雍州。 而北部的阳关则更加坚固,因为玉门关外西五百里尚有昆仑城为前哨,多少有些屏障,而阳关直接面对漠北草原,那里生活着许多部落,统称为草原牧人,部落首领称为单于,势力大小不一,他们水草丰盈时各自放牧,若寒冬或者天灾之时,少不得就聚啸草原汇成一股劫掠的洪流,往来如风,骚扰边关,历史上也多次出现草原牧人骑兵深入中原腹地,威胁京畿的情况。 顺朝军制,边疆驻军成为边军,而中原内部的称为厢军。 阳关本地驻扎着肃北大将军麾下五万边军精兵,布防各地。 值得一提的是,肃北大将军直接统领两营部队,其中一营共一千骑兵,银盔银甲,一人双骑,都是清一色纯白草原种,掌中一水的白蜡杆长戈,戈首金色,一日夜行军三百里不用休整便可发起进攻,多年来杀的草原人闻风丧胆,称为白幽灵,顺朝军中名号-白马金戈。 常用战术为跟随军旗,凿穿敌军后再次列队,反向冲击,再次凿穿,在短时间内将数倍于己的敌人阵型扯得七零八落,士气全无,随后十几骑为一队游走奔驰,配合步兵攻坚,将敌人彻底消灭。 另一支是两千步军,人人批挂七十斤铁板甲,五尺长刀,停则不动如山,进则震撼大地,无论敌人多少,皆列队缓行,长刀如林,挥舞如轮,身后敌人尸首碎裂,是草原牧人骑兵的克星,虽然行动缓慢,无法追击,却是肃北大将军麾下最坚固的盾牌,军中称号:铁甲长刀。 一骑营一铁甲,一矛一盾,合称北疆金戈铁甲! 而阳关这座关隘,没来过的人绝对无法想像此处的雄伟! 也怪不得一些文人墨客到此处都哑口无言,唯有吟诵那一句:雄关漫道真如铁! 上党郡,阳关,就是李嫣然母子一行的目的地。 秦飞鹏不愿李嫣然母子遭罪,而泰山县的衙役也乐得轻松,每日里享受着李阀提供的饮食酒水,都不愿意多事,走走停停,足足两个月才到了目的地。 一路上平安无事,李嫣然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李子川是个孩子,又仅仅与外祖家人只见了一面,自然没什么思念之情,恐怕都已经忘记长得什么样了。 除了跟母亲读些诗句和孔圣十二篇之外,好动的李子川经常缠着秦飞鹏和济尔格玩耍,秦飞鹏爱屋及乌,用木头做了一个小号的马朔,每日里教上几招,原来是打发时间的,可是他发现李子川学的有模有样,有些招式变化复杂之处稍加提点也做得极好,便生出些认真的心思,正儿八经的传授起来,马朔乃军中常用武器,招式就那么多,差别在于谁得身体更强壮,反应更快,再就是谁得经验更丰富,又或者谁的运气更好。 济尔格是阿苏莫丛林的绿精灵,这一族崇尚自然,性格冷漠,很少离开家乡,平日里除了李玉林有差遣,他大部分时间不是躲在李阀泰山里的小庄园摆弄弓箭,就是去大河钓鱼,极少有人和他说过话。 出行几日后,李子川经常对济尔格问东问西,不知道是无可奈何还是对李子川另眼相看,济尔格也做了一个小弓,用竹子削了几只箭矢,给李子川玩,没人时经常手把手的教,若有人观看,便沉着脸走开。 阳关与中原腹地不同,城内所有事物均由军队管理,因此肃北大将军府除了将军、校尉等军官,还有诸多属官,负责城内各种事务,功能和其他地方的府衙是一样的,只是带着行伍之气,做事简单,没有许多繁文缛节。 三人要想入城,便须排队接受检查,内地每天有固定的时间可以进出城门,都是严进宽出,而这里,进出都要严格检查。 秦飞鹏将一行人暂时安顿在入城的道路一侧,自己上前与门口的守军头目说话,看服色,是个旗长。 那个旗长原本站在一边盯着属下检查路人,突然一行人停了下来,便瞧向这边观察,见到秦飞鹏向他走来,不由得眼睛眯了起来,军中之人自然有一股气质,旗长判断出来人也是军伍中人。 秦飞鹏到了旗长身前五六步的地方站下,这也是军中习惯,互相不熟悉的情况下都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给对方也给自己反应的空间,算是一种礼节。 秦飞鹏将来是要袭秦淮山县公的爵位和神将的职位,可现在却只是跟在父亲身边学习,本身没有军职,因此只得抱了抱拳,对那旗长说: “这位旗总,有礼了,贵姓?“ 那个旗长更确定此人熟悉军务,因为旗长只是低级军官,但是如被尊称为旗总那是高看一眼,算是个抬举的叫法,此人必然熟悉军中风俗,他不敢托大,客气的回复: “不敢,姓沙,有什么事么?” “沙旗总,我等一行从岱宗郡泰山县来,想求见肃北大将军!” 沙旗长一口气差点背过去,他调到阳关二年,也只在大操演的时候听过大将军的声音,离得远,什么模样也没看清,这可好,今天碰见个横的,上来就要见大将军,他心下有些为难,不管吧,看这人颇有气势,不好得罪,管吧,只能向上峰禀报,万一是个撞大运的,自己不得吃瓜落?当下有些迟疑。 秦飞鹏看出他的为难,笑笑:“沙旗总,无需担心,我这里有书信一封,麻烦您帮我递上去即可。” 说完从怀总掏出一个扣着火漆的信封,递给对面的旗长。 沙旗长接过信封,他不认识信封上那串字,只见火漆上打着个狗头印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又抬头看看秦飞鹏,点点头: “你等在这里,我去报给值守的校尉大人。” 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一阵橐橐的军靴声传来,人还未到一个大嗓门便传来了: “神策军哪位同袍到此,我老程有失那个远迎,这就来扫地洒水相请,请勿怪罪!” 这句话秦飞鹏倒是明白了,可忒颠三倒四了。 随着粗犷的声音,一个足足矮了秦飞鹏半个脑袋,满脸络腮胡子的粗壮大汉,快步走来,一身校尉服色。 到跟前打量了一下秦飞鹏,赞了一句:“嗯,手长,腿弯,双肩宽阔,马上功夫不弱!” 秦飞鹏闻着依稀传过来的酒味,哭笑不得,又不能发作,摇摇头回复:“这位同袍,在下姓秦,家父在神策军,刚才的书信就是家父手书,呈送苏大将军的”。 “斗大的字它认识我,我可不认识他,洒家的校尉是杀的人多了大将军赏的,不过也无妨,有这个天狗印记就没问题,走!我带你去大将军府。” 沙旗长暗自庆幸,自己刚才足够客气,不然得罪了神策军的人可不是好事,陪着笑脸对秦飞鹏说:“小爷,这位是咱们阳关铁甲营的统领,程猛程校尉”。 程猛又是一声大笑:“秦兄弟,我这名也是大将军赐的,原来我名叫个黑子。“ 秦飞鹏仔细打量了程猛几眼,铁甲营军中闻名,这便是主官么,不由得对这个言语粗鲁的校尉心生好感,想在神策军中,各个谨言慎行,循规蹈矩,十分无趣,更觉得自己跑到边关是个好决定。 拱拱手,谢过程猛,又指一下候在路边的其余人:“我的同伴?” “一起走!只是不可分散,需得一起去见了大将军再做定夺。” 秦飞鹏点头应下,一行人便进了城。 肃北大将军苏烈,五十八岁,当朝勋贵领军人物。 青年时随有枪神之称的童傲修习枪法,传承其赖以成名、刚猛绝伦的那套傲战八方枪法,三十年军旅生涯都在阳关,掌中一百二十斤的镔铁枪,威震草原。 此时苏烈单独在书房中会见秦飞鹏,放下手中的书信,脸上微微带了些笑容: “秦家小子,你父亲信中之事我知道了,淮山兄是军中前辈,年过六旬依旧老当益壮,是我辈楷模,他的要求我当尽力,那李家女子和孩子便生活在城中便可,诏令只说不入中原,可谁又规定了中原是从我阳关哪个门开始算?今日就定下来!阳关南门便是中原之界!” 秦飞鹏忙起身谢过! “至于你,淮山兄要你在我军中效力,他调教出来的孩儿当是不差的,不过,我军中不看出身、不听人情,全靠军功,你可准备好了?” “小侄此来便要磨练一番,请大将军收用。” “好!即日编入骑营,为骑军都尉,记住,这个都尉是你父亲为我大顺戎马一生的认可,至于你以后如何,我且看着。” 秦飞鹏郑重的行了军礼,此时他已是白马金戈的军官了。 “没什么事就去吧,如何安顿可找程黑子,虽是个浑人,在这阳关却吃的开”。 <<<<<<<<<<<<< 当天傍晚,李子川便跟着母亲住进了阳关北门附近的一处两进的小院子,一切事务步军校尉程猛都给安顿的明明白白,泰山县的衙役拿了报平安的书信去了客栈,说了早起便走,就不来告别了。 而秦飞鹏也没更多时间留下,肃北大将军麾下军纪严格,他当晚便去了驻扎在阳关北五十里外的军堡,向骑军报道。 程猛拍着胸脯揽下一应事务,秦飞鹏就此告别,带着他的家将,开启了边军生涯。 济尔格此时告诉李嫣然,当年他答应为李阀效力十年,今年是第九年,李玉林交代他留在阳关保护她们母子,到期后便会从这里直接回家乡-阿苏莫丛林。 他不愿意住在城中,白日里出去,在阳关城外的小镇寻了一处胡杨茂密的院落栖身。 当夜,家里许多用品还来不及打开,李子川吃着母亲从街面上买来的面饼,觉得虽然没有外祖家的精细,却对胃口,比平时多吃了一些,小孩子适应能力强,并不会对新的生活有什么抵触。 李嫣然看着吃的香甜的儿子,微微笑着,只觉得有李子川在身边,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虽然知道秦飞鹏对她的心意,可是这些年的周折让她生不起别的心思,只当是一个兄长,以后找机会报答吧,心里念着此生便守着李子川过日子,因为这个孩子是昊天赐给她的,如果是是逆天之子,那她就等着这个孩子把天下搅个天翻地覆。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八章 少年钦犯 冷水镇,大顺王朝西北要津,地势北高南低,因冷水湖而得名。 此处有黑水河自东北向西南注入,再从冷水湖的南侧流出,沿着顺朝边界,向西进入唐古特人建立的夏国。 冷水湖南侧的黑水河,由河道中心线划分顺朝与夏国。 冷水湖以北,河道东岸是草原牧人的地盘,而西岸延深十余里后草原开始渐渐消失,就进入了戈壁滩,那里是夏国的疆域了。 草原牧人没有建国,又加上与夏国人同为游牧民族,属于近亲,双方以黑水河两岸为缓冲,倒也相安无事。 而顺朝与草原牧人的边界也不那么明显,近二十年来,阳关外一百多里实际上被顺朝控制,数十个军堡占据这一带。 若无战时,也不禁止牧民出入,若关系紧张,少不得出动大军驱赶牧民,走的慢了便就地斩首以充军功。 冷水湖有三分之一属于上党郡,东行八十里便是顺朝中原的门户—阳关,因此,冷水湖东广大地域尽在肃北大将军苏烈控制之下。 黑水河蜿蜒而过,滋润了草原的牧草,被牧人称之为母亲河。 然而没有山峰融雪作为水源,又没有高低落差很大的地势使水流湍急,水浅的时候,人畜都可趟过去,因此不能通行大船。 不过,因为沿岸水草丰美,人口较为稠密,所以就成了西域诸国与中原及漠北的交通要道,多有驼队、马帮往来,而阳关又是顺朝特许的可以与外邦进行互市的所在,因此除了星罗棋布的军堡之外,就在冷水湖旁边形成了一个繁华的商业小镇-冷水镇,供顺朝商人,西域驼帮马队,草原牧人驻扎交易。 这一年夏末,十余年没有子嗣诞下的庆王,得了第五王子,遂改元天治,并大赦天下,是为天治元年。 大赦令传到边陲冷水镇已经是深秋时节,西北边陲地势高,远离大海气候寒冷,一年中有五、六个月气温较低,此时的深秋已经比内陆的冬季还要冷上几分,更不消说寒流来袭,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花。 这天一早,冷水镇驿站小吏“拐子”海老三就躲在自己值更的小屋里靠着炭火喝酒,喝一口便骂一句上司: “奶奶个熊怂,天气一冷就让老子值更,自己跑去娘们儿的肚皮上趴着,也不怕冻在屁股上下不来!” 看看炉中的火已经不旺了,又懒的出去拣炭,只好紧了紧身上油渍麻花的破棉袄,滋儿的一声抿了一口劣质的烧酒,紧闭着嘴,生怕一丝酒气随着呼吸散去,仿佛那是天上来的琼浆玉液。 窗外雪越发的紧了,不时一阵寒风撞击门板,透进来阵阵寒气,海老三浑浊的眼睛涣散的瞄着墙角,看样子已经有点高了,嘴里嘟嘟囔囔的唱起了本地小调: “小郎君儿,白夹袄,一出出了阳关口,妹妹哎,夜垂泪,只为那,狠心的小冤家儿,奴家我,才识得,情滋味,你狠心的··········……”。 哐!哐!哐! 猛烈的砸门声吓断了海老三沙哑的唱腔,平白额头上见了几丝冷汗,酒算是醒了一半。 “个熊怂,大冷天的哪个不开眼的玩意儿来扰老子,不说明白,便叫你吃我一拐。” 海老三不情不愿的拖过靠在门边的木拐,蹒跚着去院儿里开门。 他刚刚打开门闩,大门便被猛的一把推开,把他撞一个趔趄,拄着拐转了个圈儿,费了老大的劲儿才站稳,门外一个军汉怒气冲冲的站在那里: “等到雪把军爷埋了你才开门!” 海老三正要发怒,仔细一看是个军官,把到嘴边的一句奶奶个熊怂给咽了回去。 赔笑道:“军爷,风大,小的耳背让您老受冻了,都是小的该死,快进屋,有酒有炭盆,您消停的喝上几口,暖和过来了再骂我也有力气不是?” 军汉听海老三连串的讨好,也不便再发作:“你到生的一张好嘴,罢了,不与你计较,快引我去见你们知镇,我有诏令传达。” 海老三一听,不敢怠慢,这诏令可是王驾亲自下的命令,冷水镇多年来最多也就收到过郡里的敕令,今儿个是怎么了居然收到诏令。 海老三一瘸一拐的带着军汉向冷水镇中心的衙门走去。 风雪太大,海老三的腿脚又不利索,这平时短短的三五里路走了好久。 到了衙门口,两个卫兵肃立,知镇虽然管的是民事,可这里是在边陲,自然有军士保卫,而不像中原站门的都是衙役。 这个军汉带来的正是庆王大赦天下的诏令: 因王子出生,天下无论官囚还是军囚除谋逆反叛、杀人及天生囚户者均罪减三等,重新量刑,凡是刑期不足五年的一律就地释放。 虽然是个低级军官,可知镇是个半军半民的官儿,因此也不敢怠慢,上边来的谁知道有没有个什么曲折的身份? 接了诏令,便要好吃好喝的伺候,军汉大喇喇的嚷着:“酒肉快些,吃了歇息一下,还要赶下一家宣令。” 胖大知镇殷勤的将他让进后堂,转身问道:“那个谁,你叫什么来着?” 海老三谄媚的一笑,回答道:“小的姓海,家里行三……” 不等他说完,知镇大人不耐烦的一挥手:“行啦,你把诏令送到监狱,告诉他们照章办理!” 海老三哪敢有分毫不满,带着笑容目送知镇身影消失,心里那叫一个苦,说不得,又要受那风寒之苦。 监狱的刘头儿倒是海老三熟识的人,一番嬉笑,安排文书拿出花名册来挨个调整刑期,便拉了海老三喝酒,少不得一通淫词小调乱唱,期间文书拟定新的刑期名单和释放名单进来请示,他略一过目,大手一挥,便定了若干人等的命运。 殊不知文书心里此时正想:“张三、李四还差着点时间,我这次上下其手放他们出去,该要点什么呢?” 一番慌乱,各种手续不提,众囚犯闻得大赦无不高兴异常,不消片刻,许多不足五年刑期的人都打点行装(破衣烂衫自然也算行装)作鸟兽散。其他重刑犯也心中暗喜,看来出去有盼头了。 在这慌乱吵闹中,文书带着狱卒来到了一处单独的牢房,这间牢房只有四、五个囚室,关的是一些临时拘役的犯人,文书心中有数直接吩咐狱卒:“这间里均不足五年,全给我放喽!也省些粮食。” 众狱卒口中应道:“是!” 一齐上前,打开各个牢房的锁链。 听到可以出去了,犯人纷纷从惊讶中回过味儿来,在狱卒的呵斥中走出监狱,虽然抱怨雪下的大,却没有一个脚下慢了,生怕狱卒反悔又给抓回去吃牢饭。 文书看犯人走的差不多了,便挨间儿巡查,走到最里边一个空着的囚室,那里平日里摆了张床,狱吏们谁喝多了都跑到这里休息。 此时有一个身躯蜷缩在窗边的木床上,盖着一件夹袄睡得香甜。 文书想道:“今日没人进来睡觉啊,难道是哪个犯人跑到这来了?” 随即喝了一声:“起来!起来!死了没有?”正要上前踢他一脚。 那蒙在夹袄里的人突然说道:“脚痒去踢牢门,那个硬!“声音清脆,淡淡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文书心里暗道:“坏了,这小祖宗什么时候来的?” 趔趄一下,收回了踢到一半的脚,脸上堆满了谄媚:“小川爷,您今天怎么有空来着溜达,也不知会一声,我好给您备饭!” 慢慢翻个身,把夹袄扔到一边,一个少年坐了起来,头顶光秃秃的,眼睛乍一看有点怪,颜色略浅,瞳孔与眼白分的不是特别清楚。 看容貌,少年年龄在十一二岁之间,可看身材,怕是十六七的也没有他高。 脸颊清瘦,鼻头有点圆,一双眉毛不浓不淡,肩膀宽阔,身材修长,虽然天气寒冷,一双前臂却露在外边,肌肉轮廓分明,上边几条淡淡的伤痕显露出阳刚之气。 少年说话的语气懒懒的: “我自六岁就是犯人,不来监狱住住,成何体统?” 文书苦笑:“小川爷,谁不知道您是咱们大顺朝王驾定下的天字第一号钦犯?可那也只说不让您进中原。大将军也说了,不过阳关南门就行,其他地方百无禁忌,咱们这是小门小户,可不敢伺候钦犯!不过小川爷,您这是啥时候进来的?” “前些日子帮了老刘一个忙,昨夜他当值,请我吃酒,怕回去晚了我娘打我,就在这睡了,怎么老刘没告诉你?刚才闹哄哄的干什么呢?” “我说刘头儿怎么今儿一大早就在这,他没说。”文书上前虚扶了一把要站起来的小川爷。 “王驾生了五王子,大赦天下,刚才往外撵人呢!” “老家伙到大方,等我得空了问问他,啥时候赦我!” 文书讪讪的笑着:“这我可没数儿,要不您问问大将军?” 小川爷撇撇嘴:“每次见他就让我耍枪给他看, 用箭不好么,我家传做学问的,谁耐烦动粗,远远一箭弄死了拉倒!” 出了外间,和几个人打了招呼,牢头老刘和海老三等人都站起来邀他吃酒,摆摆手拒绝,小川爷慢悠悠的提着夹袄走了。 这小川爷不是别人,正是六年前被诏令不得入中原,小小年纪就和母亲成了钦犯的李子川,如今已经十二岁了。 五年前,他母亲嫌阳关的小院儿太小,正好程猛的朋友在冷水镇有一个小庄子出手,李嫣然看了,远离喧嚣,又有好大一处葡萄园,便搬了过来。 李嫣然自到了关外,除了功课不许李子川落下以外,从不约束他,心里只盼孩子快快乐乐的成长。 谁知这小子不仅学问拿的出手,更是跟济尔格还有秦飞鹏学了一身好功夫,尤其喜爱射箭,七岁时,济尔格走之前带他到阵前,和秦飞鹏双骑护卫,小小的孩子纵马驰骋,十二箭射翻十二个牧人骑兵,妥妥的精灵射法。 回了本军,大将军亲手从马上抱了下来,自此阳关周遭谁都知道这孩子是苏烈大将军夸赞过的,又有骑军统领扬武校尉秦飞鹏和步军统领奋威校尉程猛二人庇护,小小的孩子也义气,知情理,虽然性格寡淡,却经常助人,刚刚十二岁就闯出了个小川爷的名号。 李子川原本想赶紧回家,可走到半路雪越来越大,便去了镇北他家庄园不远的一座古庙避避,等雪小了再走。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九章 少女梅朵 今日的风雪来的快走的也快,待到晴时,也不过是午饭时分。 这庙里空荡荡的,平日没什么人,早几年李子川也来玩过,他心性早熟,只觉得无聊,也有好几年不曾进来了。 坐在神案上,晃荡着双腿,双眼漫无目的的四处乱瞟。觉得没意思,便跳下来,扎了个马步,几个冲拳打出,带起一阵拳风,地上的灰尘飘了起来,李子川毫不在意,继续练着,动作慢却刚劲有力,时而腾跃强攻,时而后退防御,神情专注。 练了一会,瞟了一眼大门,发现透进来的光线越来越亮,知道外边已经放晴,待最后几招打完,立起身来,长出一口气,浑身凉气、酒气尽散。 嘴里嘟囔一句:“这程老黑的功夫确实霸道,不过知道我用来醒酒怕是得气的跳到城墙上。” 抓抓光秃秃的脑袋,李子川走到庙门口,搬开堵门的石头。 “吱呀~~” 木门缓缓打开,虽然年代久远无人维修,但大门依旧结实,丝毫没有因为腐朽而变得松松垮垮木屑乱飞,就跟那神案一样,建造的时候用的应该不是一般的木材。 天晴了,没有一丝的云彩,虽然眼睛看上去浑浊发白,但李子川的视力并没有问题,感觉到雪地上反射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缝着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伸出脚试了试地上的雪,由于大风的关系,地上的雪并不厚,刚刚没过脚面。 至于背风处,因为被风带过来的雪都被积存着,那里可就深了,不了解西北的人常常掉进雪坑中,若是无人救援,往往被困死在中间,到春天才能找到一具僵硬的尸体。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沁过胸腔的寒冷,十分惬意,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棉袍,并不太厚,而且习惯性的裸着双臂,一点不畏寒冷。 刚刚走出十余步,远处的驿道传来了悠扬的的铃声,李子川侧耳仔细分辨着,那叮当的声音是西域诸国中被称为“商旅之国”的莫卧儿特有的白驼上挂的铃铛发出来的,看来有商队被风雪堵在外边,天放晴了才进冷水镇。 李子川犹豫了一下,内心忖道:莫卧儿人比较豪爽好客,等驼队经过庙门的时候自己找些吃喝应该不是问题,如果回家,一是还有段路程,二是昨夜没回家,不知道得被老娘唠叨多久才能吃上饭,自己这个娘亲,年轻轻的却越来越老气横秋,得找个机会把她嫁给秦伯伯,自己也清净,想到这,李子川扑哧笑了:估计能把秦伯伯的大牙笑掉,可惜老娘一直不同意。 打定了主意,李子川退回庙门,倚在门边等着商队靠近。 莫卧儿国境内北边是西域高原,向南逐渐降低,最南端的土地临近大洋,有不少天然的深水港,因此莫卧儿是仅次于乌赛尔拜占的航海物品集散地,远方大陆的物产在这个地方卸载,交换,再由莫卧儿的商队带到这块大陆的其他国家,换成当地的特产运回去,然后穿越大洋,流散到遥远的其他土地上,因此西域诸国中,莫卧儿是一个比较富庶的存在。 顺朝物产丰富,文化深厚,所产出的丝绸,瓷器,工艺品都是能带给商人巨大利润的东西。莫卧儿的商队也就经常出现在顺朝西部和北部边境,在冷水镇一带有句谚语:“驼铃响,卖空仓!”可见莫卧儿商队给冷水镇带来的好处。 铃声越来越近,在这一片肃静,白雪皑皑的郊外,李子川听的居然有点痴了,似乎那不是单调的叮当声而是一首有着魔力的曲子,心中不禁想到:如果自己也可以加入商队,远走他国,见识各种异域风情,岂不很好。 可转念一想,自己去了远方,老娘可怎么办?看来还是得赶快给她找个归宿。 正胡思乱想,商队已经到了眼前,领头的是一头雄伟异常的公驼,灰白的鬃毛修剪的整整齐齐,脖子健壮,海碗口大的蹄子蹬踏有力,驼上的骑士是个老年人,沧桑的面庞,似乎每个皱纹里都写满了阅历。 他一拽缰绳,白驼脖子一昂,喷出两股白雾,停了下来。 李子川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驼队:虽然驿道在庙的前边,但还差着数百步,这些驼队怎么就到了眼前?自己这是走神了么。 正诧异间,驼上的老人跳下坐骑,随手丢开缰绳,骆驼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老人上前一抚胸,开口道:“小郎君,你好啊!”说的是顺朝西北官话,虽然发音生硬却很顺畅。 李子川赶忙回礼:“老人家你好!” 平日里他总是懒懒的,可毕竟受过良好教育,礼节上十分重视。 老人没有对李子川的光头和眼睛有丝毫的诧异,仿佛他是个正常人,果然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 “小郎君,我们要在这庙前扎营,不碍事吧?” 李子川没细想,答道:“这不是我家,老人家自然随意。” 老人微微一笑,颔首告辞。 回身便大声说着什么,李子川不懂他的话,应该是他们本族的语言。 驼队的人一看就是久经旅途的行家里手,并不慌乱,各自忙着各自的:卸货,支帐篷,几个年轻人呼喝着把手中的鞭子甩的啪啪响,催促着白驼。 没用多长时间,营地基本搭建起来,有所不同的是,和李子川曾经见过的莫卧儿商队宿营相比,这个营地不是所有的帐篷都一样:一个外边绣着奇特花纹的白色帐篷,比正常的小了一圈,看起来有些秀气,被驼栏和其他帐篷围在中间。 正纳闷的时候,营地已经支起锅灶,开始做早餐了,一阵奶香传来,李子川的肚子不争气的响起来:自从昨夜喝酒时吃了点东西到现在是粒米未进,饿的有点狠了。 驼队的老人看着手下有条不紊的工作,满意的抚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仿佛那里有一部山羊胡子。 正要钻进营地最边上自己的帐篷,不经意回头看到倚在庙门上的李子川,看他一身朴素的棉袍,有些单薄,而此地人烟稀少,怕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便出声招呼: “小郎君,我们正要午餐,可愿意一起尝尝我们莫卧儿的美食。”西域人不像中原人明明引以为豪的东西也要谦虚几句,他们觉得好的从来不吝啬说出来。 李子川正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老人却热情相邀,心里感动,右手抚胸,用西域的方式回了一礼。 老人看着李子川的表现,很是开心,上前挽住李子川的手,大踏步的走进了他的帐篷,帐篷的桌上已经摆着热腾腾的吃食,四个穿着皮袍的大汉正张罗着从包裹里拿出大饼和肉干,见老人带着一个少年进来也并不诧异。 李子川被老人安排坐在自己身边,向一个大汉一努嘴,大汉点头出去,片刻又进了帐篷瓮声瓮气的说:“头人,儿郎们都吃上了!” 老人满意的点点头,回头对李子川说:“小郎君,我叫多尔卡,这些是我的儿郎们!”伸手一挥,在帐篷里的四个人身上都虚点了一下。 四个大汉分别躬身,向李子川致意。 李子川起身回礼,认真的回答:“我姓李,叫子川,中原岱宗郡人!” 多尔卡老人对中原了解颇多,很满意李子川如此正式的自我介绍。 他本性豪爽,拍拍李子川的肩膀:“吃吧,小郎君,儿郎们开动!” 四个大汉有些木讷,坐下后便专心的对付自己眼前的食物,莫卧儿男子身材高大,健壮,食量甚豪,肉干大饼就着奶豆腐,堆的小山一样的食物逐渐被消灭了。 李子川虽然年纪还小,但是饿的狠了,平日里练功骑马也多,食量也很大,虽然比不过几个大汉,但也很出人意料。 多尔卡哈哈大笑拍着李子川的后背说:“好!好!象个狼崽子。” 不一会各人都吃饱了,四个大汉把剩下的都收拾利索,也不等多尔卡号令,自出去忙活各自的事情。 李子川吃饱喝足了,精神好了许多,他看了看坐在一旁喝着茶的多尔卡老爷子,轻轻的问:“老先生,有什么我能干的吗?” 多尔卡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呵呵笑着:“不需要,儿郎们都可以干。” 李子川有些为难,他功课学的是家传的文圣人之道,讲究以德报德,听老人拒绝略有些失望,应道:“哦。” 多尔卡看了看李子川,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们要在冷水镇待几天,小郎君对这里熟悉,帮我跑跑腿吧!” 李子川挺开心,点点头:“好的,老人家放心,在冷水镇有什么为难的,包在我身上!” 多尔卡摸摸李子川光秃秃的头,心中想道:这小子岁数不大,说话却像个大人。 李子川有些无语,自从他把一把马草全塞进一个兵痞嘴里,就再也没人敢摸他的头了,不过对老人印象很好,也就算了,他向来是你敬我爱我,百无禁忌,若不熟悉的人,还是很冷淡的。 多尔卡又说:“我的驼队是第一次来顺朝北疆,以前都走西部的昆仑城,这次也不进镇里,货东要求在这驻扎休整两日,然后就去阳关。” 李子川说道:“老先生,我住在前边不远,今日我回去和家人打个招呼,明天一早就来听候差遣,这冷水镇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和人,定能帮您跑好腿儿“ “好,那明日见! 李子川起身告辞,多尔卡也不送,随手甩过来一条羊毛披风:“拿着去挡些风寒,小小年纪怎么穿的那么少?” 李子川拿着披风,笑笑,随手往身上一披,出了帐篷,突然想起,自己的夹袄还扔在古庙,便准备过去拿。 庙门不知何时关上了,伸手拉开,大门虽然沉重,造的却巧,拉起来一点不费力。 走进庙内拿了夹袄,看看大堂里的那座空空的神案,或许是被多尔卡的热情感染,性格慵懒的李子川,居然也来了些兴致,想逛逛这座庙。 早年听冷水镇的老人讲,这座古庙本来是有尊神像供着的,断断续续的还有些香火,可几十年前不知道哪里去了,庙也就逐渐败落,被过路的可怜人当成临时躲风避雨的场所。 庙原本应该很大,四周断壁残垣占了好大一块地,不过也不知道多少年无人照料,现在只剩下大殿和后院几间残破的房屋还立着,估计也就是原来规模的十之一二。 李子川穿过大殿后边的门,来到后院,信步走着,在东墙边轻轻的捡起地上的半块瓦片,放在倒了半截的墙头上。 拍拍手上的灰,李子川慢慢的转身,一抬头,便愣在当场。 眼前,西边的破屋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年纪与李子川相仿,身着白色长袍,头上的帽子和脖子上的围巾不知是什么皮毛制成,似乎是纯白色,在阳光的映照下却有七彩的流光闪过,脸色红润,眉目妖娆,头微微低下,双手合十在胸前,闭着双眼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李子川自小除了娘亲并不把其他的事情太当回事,即使苏烈要传他枪法也被他寻借口躲过去了,至于秦飞鹏还有程猛所传授的东西也是学会了招式便不肯再用功,唯有济尔格的箭术,因为只能教他一年,这才算下了苦功夫,至于其他不相干的人和事,从来都是不乐意搭理的。 可一见这女孩,李子川觉得仿佛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居然有些异样的感觉,就那么怔怔的愣在当地,痴痴的看着那个女孩, 过了片刻,白袍女孩睁开眼睛,抬起头,一下看到张着嘴面相有点呆傻的李子川。 “扑哧”,女孩捂着嘴笑了出来。 李子川从梦幻中反过劲来,心说自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人家女孩子实在是不妥,脸一红,心中暗骂:这下可丢尽了小川爷的脸! 女孩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李子川的窘样让她觉得十分好玩:原来男孩子的脸也可以红成这样。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十章 哑巴大野 两人正对着看,屋里走出来一个青年,身材修长,一身华丽的异域长袍,腰带上挂着一柄弯刀,上边镶嵌的宝石价值不菲。 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高眉深目,一双淡绿色的眼睛,眼白有明显的血丝,面白,毛孔粗大,腮边的胡须浓密,修剪的整整齐齐。 李子川在冷水镇见多了西域民族,一眼认出那青年是典型的乌塞尔拜占人,他们十六岁成年礼后便开始蓄须,以茂密而整齐的胡须为美,最重要的是,乌塞尔拜占人各个眼睛里带着血丝。 那青年看见有个衣着朴素的光头少年正打量着他,目光淡定,不禁大怒,张口斥道:“哪来的野小子,你居然敢………”一口中原话,咬字准确。 “哈苏尔,算了,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嘻嘻。”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犹如天籁在李子川的心里留下重重的涟漪。 “哼,梅朵妹妹心好,不然叫你尝尝我的马鞭!”青年昂着头厌恶的看着李子川。 “梅朵,咱们该回去了,这庙看也看了,除了破砖烂瓦,实在没什么好的。” “这你可说错了,这庙是纪念一个大英雄的,已经两百多年了,如若是新的那有什么看头?” “梅朵,你说你是第一次来顺朝,怎么也知道这么多这里的事情?” “我师父曾经游历大陆,我自小就爱听他讲各国的历史和传说,最崇拜的就是这个英雄!” 青年没有搭话,脸上的笑容却有些不屑,抬抬手:“梅朵走吧!” 叫梅朵的女孩儿点点头,望了望还在发呆的李子川,扑哧又是一笑,随哈苏尔走了。 李子川眉毛稍稍一挑,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离开,这女子很可爱,那青年很讨厌。 <<<<<<<<<<<<< 第二日,李子川早早起来,用了饭便出门去驼队。 昨夜听了老娘好一顿数落,不得已使出早就不怎么用的撒娇耍赖抹眼泪的招数才把她哄开心,准了他今日出来帮驼队的忙。 先去古庙转了一下,李子川自嘲的笑了笑,这大早晨天气寒冷,谁会跑到这里来。 狠狠的甩甩头,李子川恢复懒懒的状态,决定去看看多尔卡那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干的,吃了人家一餐,说了大话,今日便来跑腿吧。 出了古庙,来到多尔卡的营地,走向最边上老人的帐篷,正要掀帘进去,忽然听到里边传来如天籁般的笑声,不由的停在原地。 帐内,那个叫梅朵的少女和多尔卡相对而坐,喝着茶聊天。 “多尔卡叔叔,跟你的驼队出来真有意思,你不知道,以前我求了阿爸多少回,他都不答应。” “哈哈哈”,多尔卡爽朗的大笑起来:“你阿爸担心你的安全,他又不能亲自陪你,你要理解他的苦心啊。” “我能照顾我自己的。” “梅朵啊,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快跑不动啦,这次大概是最后一次出来,回去就不再走商道了,享享清福,既然帮着说服你阿爸让你出来,自然不会扫你的兴!” “还是叔叔疼我,不过你有句话说错了,你才不老呢!”梅朵道:“我看还能再娶个姨娘,生一堆小娃娃呢!” 多尔卡失笑道:“小丫头净哄我玩,小心我把你赶回去。” 梅朵捂着嘴:“嘻嘻,你才不会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不走驼队了,那就去大雪山,天天给我讲故事。” “好好好”,多尔卡无奈的摇头道,却是满脸的怜爱。 小丫头话锋一转:“多尔卡叔叔,今晚咱们在古庙里过夜吧,我也体验一下风餐露宿,和那个大英雄一样。” “你不怕大英雄的显灵,说不许娇滴滴的小丫头跑到他的庙里撒野?” “才不会呢,我师父说了这个大英雄乃是至情至性之人,又怎么会和一个小女子计较,自然会说,来来来,小姑娘啊,帮我烫壶酒,听我给你讲故事!” 多尔卡看着这个娇憨的少女,心中充满慈爱之情,这趟以后便要退隐,哪怕耽误上十天半个月也要遂了梅朵的心思,让她好好看看这顺朝的风情,也不枉与他父亲相交一场。 梅朵怔怔的看着桌上的茶杯似乎在自言自语:“我要是早生两百年多好,就能见一见他了。” 这小女子居然对几百年前的人物动了心思,多尔卡一脸的憧憬。 无奈的摇摇头,女人的心思他向来是看不透的,此时就由着她在这胡思乱想好了,站起身,向外走去,梅朵正出神,全然没有察觉老人走出了帐篷。 李子川听见老人要出来,赶忙退后几步,在门外偷听人家谈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多尔卡一出帐篷,正想伸个懒腰,松松筋骨,却看见李子川立在帐外,不由心中一动:梅朵要夜宿古庙自己又要去镇里见几个货栈的老板,不如……… 想到这,多尔卡向李子川一摆手:“小郎君,有事么?” 李子川微笑着回答:“没事,老人家,只是过来看看您是否有事儿吩咐?” 多尔卡感叹:这个孩子说到做到,谈吐也文质彬彬,这中原果然人杰地灵,边疆的一个普通小少年待人接物也如此成熟,让人心仪。 “小郎君,我要去镇里,正好手上有件事情没空办,你帮我打点一下可好?” 李子川正求之不得,忙道:“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小子尽力而为!” “好,是这样,我的一个侄女跟着驼队出来游玩,今日晚间想在这庙中露宿,小孩家心性,我也不好扰她的兴致,你帮我收拾一下庙里,准备个火塘,那边帐篷里有水壶,羊肉,木炭,尽管去拿,都准备好,晚上咱们一起吃烤肉,喝美酒!” 说到最后两句,老人不禁眉飞色舞,看来老家伙也是抱着好好玩一趟的心思,毕竟要归隐了,以后再来顺朝的机会怕是微乎其微。 李子川点头应下:“老人家放心,我这就去办!” 多尔卡拍拍李子川的肩膀笑笑,大踏步的走开了。 李子川心中有些扑腾扑腾的,晚上应该可以见到那个梅朵姑娘,少年人心性还是简单,只觉得心情舒畅,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时间过的飞快,李子川午饭前就基本干完了,满意的看了看虽然陈旧却被他扫的一尘不染的大堂,墙角边堆的树枝,又踢了踢围成火塘的石块,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了出去。 驼队的儿郎给他准备了吃食,说是多尔卡走前交代的,老人倒是心细。 吃完没事,李子川就在驼队宿营地遛达,走到驼栏附近,骑乘的、负重的骆驼都卧在地上,嘴里不断的反刍,消化食物。 一头雄壮的白驼拴在驼栏最外边,一个魁梧的大汉正拿着毛刷不断的梳理白驼身上的长毛。 他没带帽子,寸许长的头发根根直立,散发着热气,嘴里呜呜呀呀的哼唱着什么,很陶醉,可是,真的很难听。 李子川对那头白驼很感兴趣,走了过去,大汉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转过身来,一双铃铛般的大眼睛低着头警惕的盯着李子川,他的个子好高,足足比李子川多出两个头,不仅是顺朝人,就是普遍高大的西域人中也少有这么魁梧的。 李子川抚了一下胸口,客气的说:“你好,我是来帮多尔卡先生忙的,这白驼漂亮,想看看!” 那大汉听了是多尔卡找来的,又看李子川是个小小少年,身高还没到他胸口,神色放缓,点点头,指指自己的嘴,啊吧啊吧的叫了几声,原来是个哑巴。 李子川自小经历奇特,来阳关后,对他和母亲的议论颇多,有不少都不太好听,就养成了他面上冷淡,内心却骄傲自强的性格。 李嫣然又常教育他,当同情弱者,见大汉是个哑巴,心里首先就有了几分怜惜,用手比划着告诉哑巴,自己从未这么近见过白驼,哑巴点点头,指指不远的围栏口,要李子川从那里进来。 李子川颔首致谢,却没往那边走,而是右手抬起一搭围栏,一使劲,身子就轻轻越过高过自己胸口的栏杆,落在大汉身旁。 大汉看着是个憨憨的性格,竖起大拇指,咧着嘴使劲点头,嘴里啊吧啊吧的赞扬李子川身手好,指着一旁的草垛,邀请李子川帮他喂白驼。 学着大汉的样子,李子川把干净的牧草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磨成的粉状饲料按顺序放到白驼的槽子里,其他骆驼早就喂完了,只是这头白驼是头驼,别的骆驼不吃完,它是不肯吃的。 哑巴用手比划,李子川一边猜一边说出来确认,半天过去,二人居然有了默契,也能交流了。 牧草需要用铡刀切碎,李子川自小习武,臂力已经超过苏烈麾下寻常的精兵了,可是去试了一下那铡刀,也只是勉强提起来。 汉子哈哈大笑,满脸得意,一只手轻轻拿起,刀头上的圆孔叩在铡刀座上,咔嚓咔嚓的将牧草铡的飞快。 李子川对他伸出大拇指,回手又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李子川!” 大汉楞了一下,点点头,很认真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破破烂烂的布条,李子川仔细看看原来是一个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旗帜。 大汉展开给李子川看,那上边几个夏国文字,李子川在边疆多年,也曾学过,原来是个夏国姓氏-大野。 “哦,你叫大野?” 汉子点点头,这大野是夏国大姓,多出贵族,这汉子在驼队干杂役,不知道又有什么故事。 看看天不早了,李子川对哑巴大野说:“大野兄,我去看看多尔卡先生回没回来,明天有空再来看你。” 大野点头,低下身子轻轻的抱了抱李子川,微笑着送他,看的出他很喜欢这个帮他干活的中原少年,至少,他很认真的看了自己那面旗帜,而不是向其他人一般嬉笑。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十一章 古庙夜话 1 刚离开驼栏不远,便见到多尔卡背着双手站在空地上,看来他很喜欢驼队忙碌的样子。 李子川上前问候:“老人家,我准备的差不多了,您有空来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动的?” 多尔卡微笑着说:“哦,子川来了,这么叫你合适吧?” 李子川笑着说:“名字便是用来叫的,当然可以。” “好,我跟你去看看!” 二人去了古庙,老人扫视了大堂一遍,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收拾的干净利索,这样就行了,等天一黑,咱们就来个围炉夜话,畅谈古今,哈哈哈哈”。他的心情显然不错。 李子川又跟着多尔卡把下午在镇上买的各色干果、点心还有一些肉干、奶酪等东西提了拿到庙里。 点燃树枝当作引火之物,等火旺了些,再加入木炭,驼队的木炭内里乌黑,外表带着白色的纹路,是有名的银丝碳。 忙完这一切,李子川坐在火塘边,伸出手凑近炭火烤着,暖暖的煞是舒服,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心里对一会儿的聚会颇有些期待。 天色暗了下来,驼队的营地也燃起了篝火,多尔卡老人向手下交待了各项事务便又回到古庙中。 李子川看老人进来,起身问好,多尔卡微笑着点点头,随手递过一个包袱。 “子川,我看你的衣物有些单薄,就给你找了几件,你个子高,不过年岁还小,骨架没长成,驼队的儿郎身材都太宽厚,没办法,找了一套新的,白天拿到镇上请裁缝改了,也不知合不合适?” 李子川愣了一下,他喜欢棉袍是因为不仅舒服,而且没有裘皮的那股子味道,再加上天生耐寒畏热,所以才裸着手臂,多尔卡估计误会了。不过他心中还是很感激,双手接过郑重的谢了。 接过老人手中的包裹,打开来一看,皮袍帽子,上衣外裤一应俱全,只不过都是西域样式的。 多尔卡微笑着示意他换上。 李子川虽然不习惯裘皮,但是很喜欢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去了棉袍,将多尔卡给的衣服穿上。 多尔卡看着带上皮帽的李子川,点点头:“嗯,好一个漂亮的儿郎子!” 看的出来多尔卡对李子川很有好感,轻轻的锤了锤他的胸口,就开始将各种吃食摆好,拿出一堆调料开始制作一种粘稠的酱汁。 手上不停,多尔卡和李子川闲聊起来,问起了他家里的情况。 李子川不愿意多说,但也没有隐瞒: “我出生在中原,六岁时跟着母亲来这里,住在西边,家里的亲人什么的都在老家。” 多尔卡并不追问细节,二人东一句西一句的瞎扯。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俩人准备去拿杀好的羊,刚到多尔卡的帐篷门口,梅朵撅着嘴出现在他们面前:“叔叔,我在帐内等了你好久了,你的人说你去办事要我等!” 多尔卡伸手刮了一下梅朵的鼻子,慈爱的说:“你不是要露宿古庙吗,我给我们的小梅朵预备了好酒好肉,保管你满意!” 梅朵这才笑了:“真的?,算你过关,快走吧,我白天和哈苏尔说了,他也去!” 听到哈苏尔这个名字,多尔卡微微一皱眉,心说这个哈苏尔来历有些神秘,只知道出身乌塞尔拜占帝国贵族,一路上和他那个老仆总是很诡异,要不是欠所托之人一个人情,他可不想和乌赛尔拜占人扯上关系,还好一路平安,待把他们和货物送到阳关,也就尽了本分。 还有一件让多尔卡担心的是自从哈苏尔见了梅朵之后就一直大献殷勤,小丫头天真烂漫,满脑袋英雄主义的幻想,自然看不透他,自己又不好多言,不过也没什么担心的,必要时揭破梅朵的身份,他不信哈苏尔敢造次。 虽然有点别扭,可哈苏尔也没什么出格的行为,左右是个聊天喝酒的场合,由他去吧。 想到这,多尔卡笑道:“好吧,你去准备准备,我和子川在庙里等你们!” “子川是谁?”梅朵好奇的问。 多尔卡伸手拽过李子川介绍道:“这就是子川,我刚交的小朋友,最是热心。” 李子川有些无语:自己哪里热心了?不过说到做到罢了。 梅朵仔细的瞧了瞧,拍手笑道:“哦~原来是你啊,叔叔,他脸红起来可好玩呢!” 完了,小川爷的名头将要毁于一旦,要是让旁人知道自己被个小姑娘调侃,还不如跳冷水湖呢,金子川心中叹了口气,他却总是不想,自己也才十二岁。 梅朵好像捡了很大的乐儿一样,笑嘻嘻的转身跑了。 多尔卡看着小丫头的背影对李子川说:“哎,这个小丫头,谁都治不了。” 李子川有些纳闷:“爷爷,看她岁数不大,怎么叫你叔叔?” 多尔卡哦了一声,解释说:“我和他父亲平辈论交,自然叫我叔叔,她可比你大多喽!”老爷子说完扛起一只肥羊转身向庙里走去。 李子川听的一头雾水,看梅朵的样子,稚气未脱,最多比自己大上三两岁,怎么叫大多了。 不乐意多琢磨,拎起装酒的牛皮囊跟着老人回到庙中。 阳关因为毗邻草原,羊肉也是主要食物,不过这里多以白水煮或者切割后放在特殊的炉子中烤熟,此刻没有准备锅灶和炉子,不知道多尔卡是怎么个吃法。 多尔卡并不让别人插手,只见他拿出一根油光光的铜棍,将洗净的全羊从头到尾穿过,架在火塘上,也不管通红的炭火烤人,抓起刚才调制的酱料便像羊身上抹去,涂满薄薄的一层便停下,不停的转动铜棍,不一会肥羊的油脂便滴滴答答的淌了下来。 老人满脸笑眯眯的:“子川,一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李子川从未经历过这等吃法,嗅着逐渐浓郁的香味,不禁食指大动。 这时,半掩的庙门被拉开了,一个曼妙的身子走了进来,正是梅朵。 她身后跟着哈苏尔和两个头缠白布的随从,看装束不是驼队的人,想来应该是哈苏尔的随从。 梅朵看见老人正烤着全羊,欢呼一声:“好久没吃叔叔烤的肉了,馋死了!” 说完又晃了晃右手的一个皮囊:“叔叔你看,我带的什么?” 多尔卡早就把梅朵手中的东西看了个明白,兴奋道:“雪莲酒,好啊,有这好东西居然才拿出来,一路上你藏的好严实。” “本来就是带给你的,如果你不赶我走,全给你喝,要是对我不好,一滴也别想,反正我藏的地方你找不到!”梅朵嘟着嘴,故作刁蛮,一旁的哈苏尔眼睛都看直了。 “好好,为了美酒,我又怎么敢得罪咱们的梅朵大小姐!” “知道就好!” 老人跟梅朵开了几句玩笑就向哈苏尔招呼:“请过来坐,羊肉快好了!” 哈苏尔看见了李子川,眉头微皱,不过在多尔卡面前并没有表现出昨日的霸道,微笑着点头示意,上前几步,跟着的随从立刻将一块厚厚的毡子放在石头上,殷勤的伺候他坐下,随后把一个皮袋放在主人脚边便向后退了几步垂手而立。 多尔卡看看那两个低眉顺眼的仆人,淡淡的笑着,对李子川说:“今晚我伺候大家吃肉喝酒,子川你要多吃点啊!” 看来老人对哈苏尔也不怎么待见,李子川心思灵通,接上话:“不敢劳您老动手,手快有,手慢无的道理,小子还是很明白的!” 多尔卡看李子川明白自己的意思,哈哈大笑。 那边哈苏尔眉头皱的又紧了几分,回头挥挥手:“你们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们!”语气全然是上位者的霸道,这家伙也听出了多尔卡的不满。 烤全羊并不是等全部烤熟才吃,那样的话不等里边熟透,外边可能已经焦了,而且作料不入味,所以都是烤熟一层吃一层。 多尔卡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招呼道:“吃吧,自己动手。” 梅朵和哈苏尔都是常吃烤全羊的,二人抽出随身匕首,在羊身上轻轻的一片,一块带着血丝的嫩肉便掉下来落在左手的托盘里,刀尖扎起来送进嘴里。 李子川恍然大悟,原来莫卧儿是这么个吃法,全然不似本地,一盆或烤或煮的肉端上来,按照客人的年纪、身份由主人分配。 李子川平日饮食都是按中原人的习惯来的,身边并没有带餐刀的习惯,不过教他箭术的师傅绿精灵济尔格按诺言陪着他们母子在阳关一年后离开时,将自己的精灵弯刀送给了李子川,那刀柄刀鞘都是漂亮的纹饰复杂的花纹,揣在怀里正好。 平日里李子川都将刀带在身上,也没有当什么宝贝,就是留个念想的意思,他对济尔格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此时,李子川从从放在一边的棉袍里将挂在内衬皮带上的弯刀拔出来,取了个托盘,准备去吃肉,当作餐刀虽然显得大了些,却也无妨。 “咦,你的刀我看看!”梅朵正要把一块肉放入口中,突然看见李子川的弯刀,惊讶的开口,多尔卡和哈苏尔都看着梅朵,不知道她为何显得有些无礼。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十二章 古庙夜话 2 李子川奇怪的看着梅朵,将伸出去要割肉的手收回来,疑惑的问:“刀?刀怎么了?” 梅朵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手中的东西,神情有些奇怪: “嗯,不是,我看你的刀很漂亮,就想看一下。“ 李子川耸耸肩,把刀插回刀鞘,解下来递给梅朵。 接过来,梅朵看了看外边的花纹,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伸手将刀抽出,用手弹了一下刀身,侧过耳朵仔细的听着什么,迷惑之色更加浓厚! 李子川心里有些许警惕产生,瞟了一眼哈苏尔,他满脸迷茫,一副无知的表情,应该没什么破绽。 多尔卡眼神有些闪烁,仿佛在担心什么。 不过李子川没有表现出来,淡定的等着梅朵说话,梅朵仿佛陷入沉思,手指不断摸着刀柄。 多尔卡咳嗽两声才把梅朵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梅朵啊,刀是很漂亮,可那是子川的东西,可不能把玩的太久,要知道,中原男子不能随便送给女子东西,若送了便是那个什么什么信物。“ 梅朵顿了一下,才完全醒悟过来,赶紧把刀插回去,还给李子川,抱歉的笑着说:“对不起啊,我见你的刀花纹很漂亮就想看下,我自小就喜欢这些刀刀剑剑的。“ “没关系,看又看不坏。“李子川接过刀,看了她一眼,梅朵目光避开,低头去拿托盘。 多尔卡见有些尴尬,便出声:“梅朵啊,你那雪莲酒快些倒上,别藏着掖着的,叔叔我都馋了!“ 吃了几口羊肉,多尔卡提杯祝酒,气氛才算缓和,雪莲酒带着淡淡的花香,入口凉丝丝的到了胃里却反出一股暖意,令人十分舒服。 四人围着炭火,喝了几轮酒。 此时梅朵感觉有些热,便把头上的皮帽摘下来丢在一旁,黑黑的长发如丝绸般滑下,遮住了半边清秀的面颊,小脸被火光映的红扑扑的,双手支腮,目光流动:“多尔卡叔叔,你说这世间有灵魂么?” 多尔卡一仰脖喝尽了手中的酒,拿过一边的皮囊给自己倒上,说:“灵魂之事世人众说纷纭,说有说没的都有,更有些异端邪教自称能掌握人的灵魂,欺骗愚昧百姓。” 梅朵浅酌一口望着多尔卡:“那你是说没有喽?” “也不见得,我们乌塞尔拜占北方的大漠里尽有些魔鬼城,夜间呼号呜咽,当地人都说那是鬼魂作祟的。”哈苏尔接嘴道。 多尔卡点点头:“不错,是有这样的事,不过那都是夜间大风刮起时被千疮百孔的石洞阻挡产生的,并非灵魂的原因。我走驼队便经常带儿郎们在里边躲避风沙,从没有过什么变故,不过那里容易迷路,辨别方向才是最重要的。” “哦,是这样啊”,梅朵有些走神。 多尔卡喝得有些兴奋,把手中的酒碗一放,抹了抹嘴,对三人说道:“你若问灵魂有没有,老汉我说不清楚,但我有个亲身经历的事儿却不得不讲。” 听到要讲故事,梅朵立刻高兴起来,端正了身子叫道:“快讲!快讲!“ 多尔卡慢慢的讲了起来: “那是十年前,我带儿郎们运些药物到夏国,那次并没有进阳关,一直在夏国境内行进。” “这趟有个必经之路就是冷水湖北侧的商道,那条商道正对着咱们现在的冷水镇。那里有条旧河道,一直延伸到冷水镇的北面大约五里左右的地方。” “事情就发生在旧河道附近,那天下午我和儿郎们赶到那里驻扎下来,到了晚上,我正准备再检查一遍骆驼栓好没有就去睡觉,谁知道突然刮起了一阵风,那风啊,凉飕飕的直往骨头里钻,然后就听见风里传来哭声,很多人的哭声,呜呜咽咽的十分悲惨。” “我一下子就迷迷糊糊的,不由自主的往哭声那边走去。心里明白可脚底下不听招呼,就这样往营地外边走去。放哨的儿郎发现我不对劲就喊了我一声,这一声可救了我的命了。冒了一身的冷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这时候再也站不稳了,扑通就坐到地上,半天没起来。后来还是儿郎们扶我到帐篷里躺下,脑袋里全是哭声,直到了第二天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后来天明了,找了当地的牧民来看,也把他吓了一跳,直接请了萨满来,做了一天的仪式,又喝了雄鹿血,到了晚上才缓过来。” “后来啊,当地人给我说这里原来是个古战场,打了三天三夜,死伤无数,很多死去的士兵就葬身在这旧河道底下,现在还常常能挖出兵器盔甲来呢,由于士兵都是异乡人,所以灵魂不得安息,就在这里游荡,到了晚上就出来迷惑行人。也只有我们这样的过路客才敢在外露宿,本地人到了夜晚都不出门的!” 梅朵紧张的盯着多尔卡问道:“那条河道叫什么名字?” “那条旧河道是黑水河改道后留下的,都叫它黑水河故道,以便和现在的黑水河区分。” “啊!”梅朵惊呼起来:“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黑水河之战,是圣王大英雄的最后一战!” 多尔卡笑眯眯的看着梅朵:“不愧最权威的拥护者,不错,那里正是二百年前顺朝尊崇的圣王打的最后一战。” 李子川听到这说道:“圣王的传说流传甚广,不过具体的事迹就没什么人知道了。” “数典忘祖!”梅朵很不满的说:“圣王是最伟大的,他立下不世功勋,救民于水火,却放弃王位,是个真男儿!” 哈苏尔在一旁说道:“我听说他不是凡人,完成了拯救天下的使命便消失了!” “才不是呢!师父说据史册分析,是他不愿再生灵涂炭,自己遣散了部署,把天下让给庚王的。” 哈苏尔撇撇嘴:“真傻,成王败寇,今日坐中原天下的是陈氏庚王的子孙,可谁又记得圣王是谁?不过在史诗里留下个虚名罢了。” 李子川淡淡的说道:“若能有机会做个这样的英雄也不枉此生了!” 梅朵扑哧笑了出声:“大英雄又怎么是人人做得了的?” 多尔卡举起杯子:“不管这个圣王是人是神,就冲他爱护天下百姓便值得我们为他干一杯。” 李子川和梅朵都举杯相应,哈苏尔也慢慢的拿起杯子,和三人碰了一下。 梅朵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说:“叔叔你说黑水河故道在顺朝境内也有吗?” “不错,从这里向东北方向走,不出十里就可以看到。” “哦~”,梅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怔怔的看着火塘发起了呆。 四人边喝边谈,李子川心里对多尔卡和梅朵的行为有些疑惑,可又觉得二人都是真性情,心里很是矛盾,有了心事,便控制着,并没有多喝。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十三章 黑水故道 四人边喝边谈,多尔卡是个海量,喝了一杯又一杯,李子川心中虽有疑惑,但是这些年经历的也颇有城府,并不表现出来。 哈苏尔口才极好,说些故事也引得多尔卡哈哈大笑,唯独梅朵似乎沉默了一些,至酒酣耳热,梅朵最先离去,那之后哈苏尔便有些意兴阑珊,稍后也回去歇息。 多尔卡喝的太多,醉了,连帐篷也回不去了,借着炭火的余温就在一旁睡下,李子川找驼队的儿郎要了些铺盖给他盖上以免着凉,自己也不好离去就守在老人身边,添了些炭,裹着皮袍打瞌睡,后来也慢慢睡熟。 <<<<<<<<<<< 天刚放亮,李子川就醒了过来,昨天不知道是心思多了还是喝了酒的缘故,居然做了一夜的梦。 在梦里,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唯独眼前不断的有云朵飘过,淡淡的,却又似乎可以真切的映在脑海里,其中氤氲的水汽,悠悠扬扬传来的音乐,似琴声亦或又仿佛是笛声,反正悦耳动听极了。 使劲揉了揉眼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看火塘里已经熄灭的炭灰,杯中剩下的残酒,还有那只被吃的只剩下骨架的羊,一切都让李子川回想起昨夜的事情。 梅朵和多尔卡给他感观极佳,不过看见精灵弯刀时二人的异样也让李子川心中有些嘀咕,不过也无妨,小心些就是了。 一旁,多尔卡老人盖着厚厚的羊毛毡,正打着鼾,梅朵的雪莲酒终究是没有逃脱被喝光的命运,也着实让老人过了一把瘾。 李子川轻手轻脚的把残羹冷炙搬到一边,在火塘里又加了些炭点燃,早晨的寒气即使是厚厚的羊毛毡也抵挡不住的。 看着多尔卡沧桑的面庞,李子川心说:希望你只是普通的驼帮吧。 给老人掖了掖毛毡就走出庙门,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寒冷刺激着鼻腔顿时神清气爽起来,不远处驼队的营地也是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事情的时候这些走南闯北的汉子都不会早早的离开帐篷去享受寒冷。 正了正头上的皮帽,李子川琢磨着是回家还是去镇上吃个早饭,想想好久没有吃孙三娘家的胡萝卜素包子了,最近都是羊肉,有些腻了。 正乱想着,忽然余光瞟见一个身影在驼栏附近一闪,李子川心中一动:不会是碰上贼偷了吧?不知道小川爷在此么?心中恶趣味立时升起,准备过去收拾他一顿。 轻手轻脚的靠过去,那身影跟李子川差不多高,穿着一身短款皮袍,毛绒绒的连体帽子扣在头上,看不清面貌。 什么时候贼偷也穿的起这么贵的衣服了,嘴里嘀咕着,李子川伸手拿起立在一旁的一根木棍。 “呔,小贼,跪下,小川爷饶你性命!” “啊吧,啊吧!” 随着李子川的声音,哑巴大野一脸怒容的从旁边堆的老高的货物上边提着他的大铡刀跳了下来,原来晚上这家伙睡在货物里防止丢东西,身上还披着厚厚的羊皮被。 俩人一前一后将那个身影围在中间,大野看着李子川,啊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那个小身影原本是猫着腰慢慢前行,被二人一个戏谑一个浑厚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站在原地不动了。 李子川向大野使了个眼色,让他戒备,自己正准备上前察看,那人转过身来,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正是梅朵,被撞破的她十分气愤,瞪着眼睛,嘴撅的老高。 大野一脸迷茫,李子川嘴角带笑,满脸戏谑 不远处,白驼巨大的鼻孔喷出雾气,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前边面面相觑的三人,似乎在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来偷它食物的。 “是你?干嘛偷袭我!”梅朵认出了李子川。 “我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以为是小偷,所以过来看看,谁知道是梅朵小姐,差点误会成了梅朵小偷”。李子川存心逗她。 “你才是小偷呢,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多尔卡叔叔也会想办法给我找,我用的着偷吗?”梅朵装作恶狠狠的样子盯着李子川。 大野反过味来,憨厚的点头:“啊! 啊!”向李子川确认梅朵没撒谎。 “那你一大早鬼鬼祟祟的干嘛?” “呃…”,梅朵被问住了,小丫头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竖起手指示意李子川噤声。 李子川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假装迷惑,悄声问道:“你要….啊!我知道了,你要去黑水河故道!” “知道了还问!”梅朵有些恼羞成怒。 李子川看着梅朵突然发起孩子气来,刁蛮的样子却掩不住她妩媚的容颜,心头一跳,只觉得心里痒痒的,再没有逗她的心思,正色说: “刚下了雪,故道那边多有沟壑,现在去,不熟悉的话有些危险。” “好啦好啦”,梅朵有些不耐烦了:“叔叔说了,后日便要启程去阳关,今天还要去镇里换入城文书,没空陪我,若今日不去看看,谁知什么时候能再来呢?” 李子川看着梅朵不开心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好像也高兴不起来,心里考虑了一下,做了个决定。 “那边我还算熟悉,就陪你走一趟。” “真的?太好了!” 梅朵高兴的叫了起来,又赶紧一把捂住了嘴,弯弯的眼睛里全是笑意,压低了声音:“咱们走。” 李子川点点头,对一旁的大野说:“大野兄,多尔卡先生还没醒,我陪梅朵小姐去走一趟,你看行么,路途稍有些远,最好骑白驼过去。” 大野摇摇头,伸手比划着李梅二人的身高,又比比自己的脑袋,然后拍拍胸膛。 梅朵不明白,询问的看着呢李子川。 李子川笑了,上前抱抱大野,向他竖起大拇指,转过头对梅朵说: “大野兄不放心,要跟咱们一起去!” “那太好了,白驼最听大野的话,这样最好”,梅朵也向大野竖起了拇指。 说走就走,大野叫醒了一个儿郎让他继续值班看守货物,自己去牵了头驼和另一匹骆驼,示意二人上去。 李子川双手一摊,询问大野怎么不骑,大野摇摇头,拍拍大腿,表示自己用走的。 三人准备好,这骆驼训练有素,和骑马也没有什么大区别。 出了营地,大野在两匹骆驼屁股上各拍一掌,白驼加速前进,行走速度居然不次于马匹奔跑。 原本还担心大野,结果这家伙甩开大步,丝毫不慢的和二人保持着并行。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十四章 谷地遗尸 三人出镇一路向北,虽然天气寒冷,吸一口冷彻心肺,可李子川却觉得神清气爽,五脏六腑,骨骼血脉无一处不舒心顺意。 梅朵显然精于御驼,时不时轻抖缰绳,白驼大踏步前行,海碗口般大小的蹄子蹬踏有力,积雪已经冻得变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时有凉风吹过,带来淡淡的清香缭绕在李子川的鼻腔,使人沉醉,只觉得这一路永远走下去才好。 “喂!坏人!” 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原来是梅朵李子川,却发现他在走神,不由得恼了。 “啊?什么事?”李子川回过神来。 “你快看看,我们到哪了,已经走了很久了”,梅朵有些嗔怒,侧着头盯着李子川。 抬手遮住眉梢,雪地的反光轻了许多,李子川仔细看了下远方:“嗯,快到了,你看,前边山岗下那道弯弯曲曲的雪丘就是黑水河故道了”。 梅朵转怒为喜,口中打了个呼哨,白驼再次加速前行。 不多久,三人便来到故道旁边,下了骆驼,梅朵便不安分起来,踩着积雪向河道跑去,她本就轻盈,双足飞快的点过地面,如雪狐一般。 李子川担心,提醒道:“小心,河边不平,积雪若没冻实,会陷进去的!” 梅朵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向前,不多一会儿,人已经到了雪丘边,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子川急忙跟过去,站在梅朵旁边,侧过头看她,此时的梅朵正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放在心口,嘴唇翕动,似乎在祈祷。 李子川没有打扰,就静静的站在一旁,打量着四周。 河水早就干涸了,只留下一条蜿蜒的故道,平时猎人或者打柴人进山都经过这里,走的多了就在河道边缘形成了一个缺口。此时也没有被雪完全埋住,放眼望去留下了如新月一般的弯。 回头看梅朵,姑娘已经睁开眼睛,沉默不语,看着河道,片刻,张开握着的双手,此时李子川才看到原来她的手里握着的是一枚椭圆形,两头尖,布满花纹的东西。 看李子川盯着她手中的物件,梅朵微微一笑: “这是我家乡特有的次仁树的种子,这种树寓意长生,本身寿命极长,除非外界因素,否则永远不会死,一棵树一发芽便长出唯一的一颗种子,树活着,种子便一直是种子,不断的吸收自然之精华,年份越长,种子便越美丽,我阿妈告诉我,用这个种子许愿,若能实现,这些花纹便会动起来,如若不能种子就会破裂。” 梅朵伸出双手,把手中的种子给李子川看,那表面的花纹如藤曼缠绕一般布满整个种子,淡紫色,阳光下,李子川心中惊讶,那种子上的花纹仿佛流动起来了。 不由惊异的说道:“你看,动起来了”。 梅朵嗤的笑了一声:“骗子,那不过是美好的传说罢了,这种子虽然珍贵,我家却也有不少,小时候阿妈哄我玩的,不过是很吉祥的一种祝福罢了。“ 李子川心中纳闷,刚才明明看见种子上的花纹仿佛如水又如云霞一般流动了起来,听梅朵那么一说,再定睛一看,果然只是平静的躺在那双仿佛柔弱无骨的双手之间,也许是眼花了吧。 李子川有些纳闷,虽然不怎么清澈,但自己眼神一向很好,有些诧异,不过并不怎么关心,想想就算了。 不过他还是安慰梅朵:“你也别担心,至少它没破裂,愿望说不定还能实现呢?哎,对了,你许的什么愿望?“ 梅朵看了李子川一眼:“说出来便不灵了”,抬脚向河道走去。 “我们去河道那边的山岗看看!” “梅朵,等等我”,李子川跟了上去,回头向正在安顿白驼的大野挥挥手,指指前方,便随着梅朵走了过去。 二人穿过河道,进入对面的山岗,这里的积雪明显薄了很多,虽然不如平地硬实,却没不过脚面。 黑水河沿山势向西延深,地势由南向北延深逐渐变高。 “那山里有什么?”梅朵问。 李子川回答道:“我们能看到的都是小山丘,更远的地方就是大草原了,听镇里的猎户说,这些山不高,但是有狼出没。” “狼?哈哈,我家的雪獒经常咬死野狼,都这么大个,你怕不怕”,梅朵伸开双臂比划着。 “狼?我没见过,不过妈妈小时候经常给我讲狼的故事,专门抓小孩。”李子川装着很幼稚的样子。 “羞羞羞,多大了还信妈妈讲的故事,要是真有狼,你便先跑,我断后。 “好啊”,李子川微笑着回答。 梅朵此时开心不少,两个人互相调侃着向更高的山头走去。 中原西北部的山区特点明显,就是地势不断上升,山丘起伏,低矮、生命力顽强的芨芨草覆盖整个地面,为黄羊等食草动物提供了丰富的食物,即使在冬季,这种草虽然枯黄,但仍然互相缠绕着生长,动物刨开积雪就能饱食一顿,足以过冬。 二人登上周边的一座山丘,眺望远方。 梅朵深吸一口气又快速呼出来:“这里就是圣王大英雄最后一战的地方,你听,是不是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你闻,空气中是不是还会有残余的血腥………“ 李子川下意识的也抽了抽鼻子,正准备嘲笑梅朵:“几百年了,哪还……” 不对,李子川身上的肌肉瞬时绷紧,空气中传来一丝甜腥的味道,是鲜血,人的鲜血,济尔格师傅为了磨练他的箭术,多次带他参与过阳关军队的剿匪,不会判断错的。 同时梅朵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紧张的翕动着鼻子,四处张望。 不过她可能没有闻过人血的味道:“李子川,附近有奇怪的味道。”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迈步,向味道的来源走去,绕过山丘,是一片小谷底,那里豁然开朗,也找到了血腥的源头。 谷地中,十余具顺朝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身上只剩下贴身的衣服,身上的战甲,头上的军帽,刀枪武器都已经不见踪影了。 李子川眉头紧皱,跑上前去,蹲下检查。 这队士兵他不认识,不是冷水镇的驻军,大部分人都死于弓箭,个别几个没有射中要害的被在脖子上补刀杀死,那些浓重的血腥气就来自这些血液。 查看了尸体,李子川又在周边探查起来,谷底向前就是一条宽阔而平坦的地域,雪地上杂乱的马蹄印已经覆盖了人的足迹。 李子川脑子快速的转着,目光不断四处搜寻,突然他发现了雪地里一堆黑色的东西,上前用脚一踢,是一块冻硬了的排泄物,那上边沾着一小块柔软的羊皮。 梅朵胆子很大,惊讶了片刻,便跟了过来。 梅朵发现,此时的李子川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脸上没了慵懒,淡然和戏谑的表情,眉头紧皱,神情严肃。 这种表情,梅朵只在成年人脸上见过。 李子川心中不断的评价着此时的情况: 尸体还没完全硬,死了不到两个时辰,马蹄有明显的进来再出去的痕迹,士兵身上的东西全被劫掠,连身上中的箭也拔出来带走,尤其是那个排泄物上的软羊皮,只有牧人贵族才会使用,这些都让他得出一些结论:这些士兵应该是通过前边那个开阔地时遭到骑兵伏击,看样子是想退到这个山丘上抵抗,不了还没到便被剿灭。 想到这,李子川心中发凉,不寻常的情况,此处危险,需要尽快退走。 他不再耽搁,对梅朵说了句:“今天不早了,咱们走吧”,转身往回走。 梅朵见了那么多尸体,并没有多么失态,她苍白的小脸泛起一丝红润,居然有些兴奋的样子。 二人没有再说话,快速向着原路返回。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十五章 牧人骑奴 破屋偏逢连夜雨,李子川的感觉真的很准,二人还没有走出几步,一阵马蹄声传来,三个牧人骑奴出现在谷地。 他们看到李子川和梅朵也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勒住马,一边拍着马颈安抚坐骑,一边警惕的四处观察。 李子川知道此时不能慌张,左手将梅朵拉到自己的身后,并迅速的向山丘上方退过去,占据一个较高的地势。 那三骑中一个领头的挥挥手,后边一人抖下缰绳,向山丘另一边跑去,应该是去侦察四周了,毕竟大清早的,在这野外出现两个少年少女是极不寻常的事,此时就像拿着麻秆打狼,两边都怕。 李子川脑子飞快的转着,此时自己二人身无长物,又在这横尸之地,且梅朵容颜出众,他想不出来任何理由能让阻止这三个牧人骑奴出手,有些懊悔自己托大,如果带了弓箭在身边,这区区三个牧人骑奴当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李子川第一次对自己只专注于弓箭射术而对秦飞鹏还有程猛教授的战阵搏杀技能懒懒踏踏的不愿意努力。 而今之计,唯一的机会就是尽快让大野知道此地的状况,想想大野那沉重的铡刀和雄壮的体魄,也许有几分胜算吧。 梅朵原本见了那么多尸体,又与几个身上脏兮兮,面上涂着防寒的牛油,目光凶狠,远远就能闻见身上腥膻之气的家伙对峙,心中不喜,满脸带着怒色。 不过李子川将他护在身后,看着这个并不比自己高多少的家伙,突然心中一动:这个坏小子原来也挺有胆子的,也不禁跃跃欲试,死人又如何,三个骑兵又如何,自己又不是没有对付他们的本事? 李子川警惕的看着前方,语速极快的对梅朵说: “那个出去侦察的骑奴马上就会回来,回来后一定会向我们进攻,我数三个数,你立刻往回跑,让大野来帮我,你骑了白驼赶紧回去通知多尔卡先生,让他告诉冷水镇驻军,就说来晚了,小川爷就去见昊天了。” 梅朵扑哧笑了出来,原来这个老气横秋的小家伙也有紧张的时候,还小川爷,名号很响亮么? 李子川愤怒的回头瞪着梅朵,这时候她居然还能笑出来。 “咳咳”,梅朵咳嗽了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就这三个臭家伙,怕什么,杀了就是!” 李子川无奈:“这不是普通的草原牧人,是骑奴,你明白么,他们是属于牧人部落贵族的私兵,奴隶。平时不放牧,不干活,唯一的作用就是为主子作战,战力超群,即使对上阳关的精兵也不遑多让!我们身边没有兵器和坐骑,扛不住他们冲锋的。“ “没关系,大野很厉害的!” 李子川更无语了,大野在隔着好几个山丘之外,虽然不太远,可是…… 突然,梅朵叫了起来,声音尖锐高昂,仿佛利剑般直刺心间。 哎呦,李子川叫出声来,赶忙用手捂住耳朵。 那两个骑奴也身子一震,胯下马匹显然有些受惊,咴咴的昂着头直喷鼻息。 梅朵足足叫了好长时间才停下来,伸手从怀里抽出昨夜吃肉用的小刀,上前一步,斜指骑奴,下巴一扬,挑衅的看着对方。 李子川彻底懵了,这是无知无畏还是被家里惯坏了?可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抽出自己的精灵弯刀,心里怨念升腾:“果然天下女子只有娘亲一个好人,这小丫头子就是个惹祸精,哎不知道老程的阳关步战第一人的名头是不是名副其实,今日试试他的高招吧!” 骑奴的马匹安定下来,第三骑也兜了一圈转了回来,那领头的呲着一口黄牙笑了,可能觉得对面的两个小家伙有点意思,又看着梅朵姣好的容颜,那笑容便带着淫邪了。 一夹马腹,三骑开始冲锋,领头的在中间稍后,另外两个在两翼,稍微靠前,包抄上来。 李子川眯起眼睛,提一口气,双腿微弯,准备在合适的机会用程猛的跳斩先干掉左翼的那个骑奴,哎,平日里练的太少,手中的刀又太短,不知道砍的准不准啊。 骑奴更近了,梅朵还是那个状态,举着把小刀,面色如常,李子川纳闷,小丫头子哪来的胆子,怕不是吓傻了? 就是此时!李子川一跃而起,紧紧盯着骑奴的脖子,心里还想着自己决不像程老黑那样大吼一声,傻的要命,一道寒光,弯刀向骑奴的脖子斩去。 时间仿佛变慢了,他的弯刀还没靠近敌人,耳边响起一个怪异的吼声,一个仿佛能遮住天空的黑影出现,狠狠的撞在左翼骑奴的侧面,连人带马都给掀翻了。 一击得手并不停留,黑影上前几步,挥着那把李子川熟悉的铡草大刀,从上而下,将骑奴头领从肩膀至胯下劈成两片,血液和内脏倾泻而下,洒了马匹一身。 第三个骑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胆寒,不过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向外一扯缰绳,马匹稍一减速向黑影的反方向跑开。 这时李子川也落到地上,刚才的跳斩他觉得还是挺成功的,可惜目标被人撞倒一边,自己白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感觉肩膀被闪了一下。 回头望过去,梅朵还是那么个笑容,伸手举着小刀,不禁有些佩服,正要说几句赞扬的话,梅朵脸色骤变,丢下小刀,伏下身子呕吐了起来,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还不停的嘟囔: “死大野….呕…破大野,杀个人弄得到处是….呕…,”原来第二个被杀死得那个骑奴被马带着从梅朵身边跑过,热腾腾的内脏正落在她身旁。 从天而降的黑影-大野,此时兴奋的啊吧啊吧直叫唤,迈开大步追杀那个逃走的骑奴,原来此时才是他真正的速度,居然比那马还快。 李子川突然想起什么,对大野喊道:“大野兄,留活口!” 大野正准备用铡刀砍死敌人,闻言手腕一转,用铡刀背重重的砸在马匹的后腿,顿时骨断筋折,森森的白骨都露了出来,马匹长嘶一声,将骑奴甩了出来。 大野赶上几步,伸手将敌人接住,仿佛一只小鸡一般,随手摁在地上,从皮袍里拽出一节困扎牧草的绳子,三下五除二将对方双手双脚困在一起,弯得仿佛一个大虾一般。 那骑奴嘴里呜呜大骂,李子川通晓牧人语言,摇摇头,这家伙如果身手和骂人一个水平,怕是大野也抓不住他。 大野是夏国人,语言与牧人类似,也听得懂,嘿嘿憨笑也不生气,大巴掌一下拍在骑奴嘴上,那家伙呜呜几声,吐出数颗牙齿,嘴角开裂,骂不出来了。 大野一手拎着血淋淋的铡刀,一手提着骑奴,对李子川笑着打招呼。 李子川双手竖起大拇指,心中却想:若大野和程老黑过几招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梅朵此时已经吐的小脸煞白,见大野过来,冲过去使劲的捶他,嘴里还叽里咕噜的说着不知道哪里的语言。 大野只是笑,啊吧啊吧的比划着跟梅朵解释。 李子川突然笑了,这两天真有意思,驼队,美丽的少女,暴烈的猛士,傲慢的西域贵族,平静的生活终于有点波澜了么? 不过这战阵搏杀也很重要,今天险些闹得灰头土脸,小命不保,看来回去得找飞鹏大叔和程老黑好好钻研一下了。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十六章 疑窦丛生 商量了几句,三人一致认为此地不宜久留,目前没有余力收拾死难顺朝士兵的尸体,最好还是赶紧回镇上,通知驻军和镇长前来处理。 三人快速回到李子川和梅朵出发的地方,两头白驼待在原地悠闲的四处观望,驼帮的牲口都是驯熟的,即使没有主人在一旁,它们也不会随意被人牵走或者自己乱,。 李梅二人上了骆驼,大野把手中的铡刀随手在地上的雪堆里蹭了蹭,没有挂回白驼侧边的带子上,往肩膀上一抗,拍了拍白驼的屁股,三人返回冷水镇。 破庙就在进入冷水镇的必经之处,多尔卡昨夜喝的有些多,虽然已经醒了,但是还有些头晕眼花,就在帐篷里喝奶茶,一双手不停的揉着太阳穴,听了儿郎的报告,吓了一跳,赶忙出去看看情况。 出了帐篷就看见在那咧着嘴憨笑的大野,他身上的皮袍缀满了点点鲜红,这时已经冻成了小冰碴,一走路,扑簌簌往下掉。 “这是怎么回事?”多尔卡眉头皱了起来,紧盯着梅朵看是否有事,见到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倒没什么变化,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子川拱了拱手:“多尔卡先生,发生了什么倒无须着急解释,稍后请梅朵小姐跟你说吧,我这里有件要事,得马上办!”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什么事?” “请多尔卡先生清空一个帐篷,把这个牧人骑奴关进去,另外再派两个腿脚快的去镇东边军营地找韩德韩旗长,说我有要事请他寻了镇长一同前来,要快!,我这里先谢过了。“ 多尔卡与李子川接触两天,只觉得这孩子少年老成,彬彬有礼,而此时,一番话说下来,到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听令而行,那语气有一种让人不能反驳的气势,又见大野身上沾满鲜血,想是事情紧急了。 “帐篷好说,随意一个都可以,我立刻安排,可是那驻军旗长怎么会听我手下儿郎的。“ “无妨,你让他拿着我的棉袍去,他自然认得。“ 李子川说完,多尔卡有些疑惑,那棉袍虽然整洁,但是已经有些旧了,就算是锦衣玉袍又怎么能调动驻军旗长?不过既然答应了李子川,那就派人跑一趟就好了,成与不成又不在自己。 见多尔卡安排了人手出去,李子川郑重的谢了他,便叫着大野帮忙,将那个被困住的骑奴拎到空帐篷里关押,自己搬了条凳子坐在门口。 骑奴此时嘴肿的更高了,不过可能习惯了没牙的感觉了,含混着能够咬清楚字,一连串的草原话,呜哩哇啦的,时不时还往外吐含着血水的唾沫。 李子川老神在在的,看着骑奴笑,那家伙以为他不懂自己说的,更加放肆。 “我是呼音大单于的奴才,你等着,大单于的大帐南下,把你们顺狗都杀的像羊一样!“ “你个小羊娃子一样的东西,到时杀了,把你的心脏献给圣使!” “三万铁骑,杀死你们!” 原本李子川还存着看热闹的心思,草原牧人语言简单,一般的人能数明白羊,说清楚在哪吃饭在哪睡觉就差不多了,就算骂人也不过车轱辘话几句而已,今天这家伙居然没怎么骂人,却威胁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起初觉得好笑,但是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太对,正琢磨着,帐蓬门掀开,多尔卡、梅朵、还有大野走了进来。 李子川心里有些提防,不过脸上却堆上微笑。 多尔卡说:‘这家伙,我看眼神野的很,虽然捆着,但是怕出些什么事,过来看看!“ 李子川笑容更多了:“多谢多尔卡先生,无妨,镇长和驻军应该很快便来,等不了多久!” 多尔卡点点头,上前看了下骑奴手脚间的绳索,很牢固。 李子川继续说:“就不劳动您老人家了,实在不行就让大野留下,如有什么事,也可以防万一。” 多尔卡一怔,这孩子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也没多想,他心里着急问梅朵具体发生什么事,点点头,向大野做了个手势,让他留在这里。 大野很开心,啊吧啊吧的点着头。 “梅朵,咱们走,你给我讲讲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对李子川笑笑就出了帐篷,梅朵跟在他的身后,刚要迈出去又转过头来,一脸严肃的上下打量李子川。 李子川笑着摊摊手:“梅朵小姐,怎么了?“ 摇摇头,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自己拿面镜子看看,笑的假惺惺,话说的也假惺惺,像个狐狸!“ 额,李子川愣在当地,看着晃动的门帘: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转过头看看大野,大野憨厚的看着他,用手指指李子川的心口,向帐篷外边一挥,又撇着嘴摇了摇。 李子川:“你是说我不信任他们?” 大野点头,小棒槌一样的手指弯起来,指指他自己,一脸询问。 李子川有些沮丧,自己心里对多尔卡梅朵等人感觉很好,可是遇到这件事后,第一时间便起了疑心,想想自己自来到边疆,身边便没什么朋友,对别人的事也很少关心,这冷水镇有怕他的,有背后议论他的,却没有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走的,自己也觉得那些人有的算计,有得愚昧,有得无知,有的可怜,虽然没有歧视,但总没有深交的欲望。 抬起头,看见大野还在很殷切的看着自己,他才发现,这铁塔一样的汉子居然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心中莫名的感动,上前在大野的手臂上拍了几下,点点头,笑容很真诚。 大野笑了,像个孩子,指指自己 也指指门外,竖起大拇指,认真而坚定。 “嗯,我相信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李子川郑重的说。 自从大野进来,那骑奴便闭上了嘴,像是害怕这个巨汉那蒲扇一般的手再扇他吧。 李子川和大野俩人比比划划的说着,一个赞扬对方武力超群生生撞翻了一匹骏马,一个表示李子川初次见面没有其他中原人那么清高,很是亲热。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一个儿郎过来叫李子川,说驻军的旗长来了。 李子川让大野留在这里看住骑奴,不要让人随便进,自己去去就回来。 大野认真的点点头,拍拍胸口,表示有他在,可以放心。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十七章 一叶知秋 出了关押骑奴的帐篷,李子川随着那个驼队汉子的指引,远远的就看见韩德带着十几个边军站在营地入口和多尔卡交谈着,这家伙粗中有细,不会随意进入陌生的地方,定然使自己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这都是百战得来的经验。 韩德,年二十九,隶属肃北大将军麾下步军营,归奋威校尉程猛统御,上党郡豪强韩家子弟,少年有勇力,好抱打不平。 家人苦于常惹是生非,可是豪强家族虽家财万贯,子弟却难有晋身得途径,于是送到阳关从军,那以后如鱼得水,积功升都尉,五年前,奉大将军令,调防冷水镇,统领二百重甲刀兵,五百边军辅兵,为旗长。 李子川平时因程猛的关系,也常和韩德交往,很是熟悉。 看见韩德和十几个军士,心中感叹:这大将军麾下重甲步兵太明显了,几乎都一个模样,身材中等,没脖子没腰,上下一般粗,手臂大腿粗壮,颈后肩膀全是厚厚的肌肉,走路都昂着头,上身不动,脚步稳重。若是靠近看他们的手,虎口处满是厚厚的老茧,脱去军帽,全是青皮头不留长发。 为什么呢,因为重甲步兵全身板甲六七十斤,头戴重盔,面凯也是厚厚的铁皮打造,因此非力大强壮之人不可承受,头发长了闷热,索性剃光。 重甲兵所用的兵器是五尺长刀,刀柄二尺,刀刃三尺,作战时,列平行阵三排,待敌人近前,踏步缓行,挥刀斩杀,三排军士交替前进,如收割粮草一般,所过之处,身后是人和马的残肢断臂,草原上的骑兵多是轻骑,因此见了重甲刀兵只有一个死字。 不过重甲刀兵也有弊端,就是行动缓慢,无法追击敌人,不过那也没什么,那些活儿,大将军麾下的骑营白马金戈再擅长不过了。 李子川快步上前,拱了拱手对韩德说:“旗总大人,小子有礼了。“ 韩德粗大的眉毛一跳,这小子搞什么古怪,看看周围的人,心中哦了一声,怕是此处人多口杂,不想透露两人熟识。 韩德随意的抬了下手,算是打了招呼,脸一沉,语气森然:“李家小子,你一件破棉袄便把我叫到这儿,我且看你有什么言语,要是没事找事,小心军棍!“ 李子川暗笑,韩德装模做样也是有一套:“禀旗总,我陪远来的同伴去黑水故道看光景,在山谷中发现十余具尸体,看身上的贴身衣物,像是边军。” 韩德原本还存着和李子川逗乐的心态,听了这句话,眼睛都瞪圆了:“当真!” “没错!不仅如此,我们还被三个草原骑奴袭击,不过被多尔卡先生驼队的儿郎当场杀了两个,活捉一个。” “咝~“,韩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从军十年,多次与草原牧人作战,但是敌人都是普通的部落骑兵。 一般双方都有默契,大将军不整建制进攻,对方部落贵族也不联合其他多部落的骑兵,总之就是控制在小股摩擦,并不算国家间的作战,所以几乎没怎么与骑奴交手,而且在冷水镇附近有同袍被杀死,这情况显然就复杂了。 韩德顾不得再作假,上前抓住李子川的手臂:“小川,此事重大,我率部前去查探,你再这等叶知镇,把情况说给他听”,说完便打算带着十几个军士出发。 “等下”,这韩德久在军中,虽然战斗经验丰富,可到底是个低级军官,脑子里还是一个筋,听说同袍遇难,便要出动。 “此事有蹊跷,必定要等知镇来了商议以后再说,你是驻军,先不要自作主张。” 事发冷水镇,主事的须是知镇,韩德此时出动,身边也只有十余人,且不说会不会遇险,就是一个藐视上官,无令而动的罪名他也得吃一壶,李子川平日没事也曾熟读大顺律令和大顺军纪两本书,知道的详细。 冷水镇知镇是年初才到任的,只知道姓叶,身材胖大,平日里深居不出,喜爱在府中设宴,本地乡绅,商家,甚至外来的驼帮头人都曾是他的座上宾,却独独不和下属还有军方的人过多接触。 韩德不是不明白,只是有点急,听了李子川的话,也停了下来,想了想,对身边一个伙长说:“你回营,调五十个兄弟,着轻甲,备长刀,再加上一百辅兵,到这听令,其他人营中备战!” 李子川点点头,认可韩德的命令,一旁梅朵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在多尔卡身边看热闹,就连哈苏尔也不远不近的站在一旁。 “韩旗总在何处?叶某来迟,请多恕罪。”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叶知镇到了,李子川今日才近距离的见到这个冷水镇最高长官,身材果然胖大,皮肤白皙,笑着,脸上的肉堆在一起,脚下却不笨重,走的飞快。 韩德抬手握拳,横在胸前,这是军礼:“叶镇当面,恕我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哪里哪里,你我同在冷水镇,当兄弟相称。”叶知镇笑得更浓了。 “容我介绍,这位是冷水镇知镇,叶…额”,韩德此时卡了壳,他向来不关心民政,只在军报上知道年初来了个新知镇,可是一下子想不起叫什么名字了。 “叶知秋,一叶知秋的叶知秋,诸位好啊”,叶知镇不以为忤,依旧笑着说。 这家伙倒是有趣,不知道是心宽体胖,还是笑里藏刀,心中腹诽,李子川脸上却带着笑容,看着那张胖脸。 韩德没心思寒暄,神色一整,急急的说:“叶镇,本地居民李子川报告,在镇北黑水故道发现我朝边军遗尸,并有牧人骑奴踪迹,在驼队多尔卡头人儿郎的帮助下,斩了两骑,俘虏一骑。” 边军重军功,韩德也熟悉军中套路,胳膊肘儿往里拐,话语中先把发现敌情,阵斩并俘获的功劳扣在李子川头上,至于驼队,那是外族,到时给些金银奖赏就可以了,军功给他们也没用。 叶知秋大脸微微变色,继而恢复了笑容:“韩旗总,叶某初来乍到,这军事向来是不懂的,如何调兵遣将全由你做主,其他事项,我全力配合,若有责任,我来担当!”,话说得干脆利索。 李子川暗暗竖了个大拇指,这叶知秋名字没起错,听了韩德一句话便做出了决定,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而且有担当,并不推诿责任。 韩德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立刻点头确认:“多谢叶镇,那我放肆了。” 回身对身边得了军令还未离去的伙长说:“速去,无需来此听令,直接去黑水故道勘察现场,收敛同袍及敌人尸首,带回营等我,再派出斥候,多带几个护卫,快马阳关报给程统领,请他定夺”,手下得令而去。 军中事,韩德没有问题,可是接下来却有些不知所措,求助的看了看李子川。 李子川原本在一旁等着被询问,可韩德看着他,那叶知秋也多次瞟过来,心中火大,一个个都是成年人,却都盯着他一个少年,可是毕竟是当事人,没办法,咳嗽了一下,抬手行礼:“知镇大人,小子年纪虽小,却是当事人,自当详细禀报,不过此时有一个更急的事,那被抓住的骑奴关在后边帐篷里,他说的些话,小子不是很懂,却觉得蹊跷。” “你通晓牧人语言?”,叶知秋还是一副笑面孔。 “小子在此地生活六年,学了一些”。 “好,韩旗总,既然事情紧急,左右其他事都要等待,我们先去审问这骑奴?” “全凭大人做主。”韩德回答。 “多尔卡头人,那本镇就借用你的地方,叨扰了,回头事了,我在府中宴请你。” 多尔卡俯身致意,伸手相请,带着众人向那帐篷走去。 李子川悄悄的退后一步,伸手拉了拉韩德,韩德会意,也落后了半步。 压低声音,李子川告诉他:“此次事情不简单,一会无需多问,将这个人带到军营再说,这里人多嘴杂。” 韩德点头应下。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十八章 烈火焚身 众人进了关押骑奴的帐篷,那家伙看见进来这么多人,还有一个顺朝军官,便嘶吼着使劲挣扎,坐在一边的大野,扬手装作要打,那家伙浑身一抖,往回缩了缩,不再出声,只是眼神依旧如狼一般凶狠。 李子川发现叶知秋虽然脸上还有笑容,但是眉头却皱了起来,眼睛左右瞧瞧,笑嘻嘻的对韩德说:“哎呀,刚才来的匆忙,本镇午饭也没吃,此时饿的有些不耐烦,不如韩旗总先将他带回营地,稍后用了饭食,咱们再审讯?左右子川小友懂得牧人语言,可做翻译。“ 韩德正想何时插话,提出将人带走,叶知秋先提了,自然没有二话。 和驼队众人告别,叫军士押了骑奴,前往军营。 李子川和多尔卡梅朵招招手,也跟着离开。 梅朵原本想着跟上去,却被多尔卡拉住: “梅朵,这是顺朝,本地官员军队都已插手,我们不可造次,免得惹祸上身,你的身份特殊,更不能搅合进去。” 梅朵愤愤不平:“李子川就就是个小狐狸,嘴上说的好,有了事便防着我们“ 多尔卡不同意:“我看子川是个好少年,大野很喜欢他,咱们认识的时间短,互不熟悉,顺朝人有句话,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有些事,可以理解,走我们去吃饭“ 说完大踏步走了,梅朵站在当地嘀咕了几句:“大野看人倒是准的,我且看你是个狡猾的狐狸还是憨厚的牦牛吧!“ 哈苏尔在一边神色闪烁,自行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出营地,一行人都没有言语,直到已经看不清驼队众人的身形,叶知秋停了下来。 “韩旗总,此事如我没想错的话,怕是小不了,如果不嫌我啰嗦,本镇随你一起审问这个骑奴可好!“ 韩德忙回复:“不敢,此事发生在冷水镇,自然唯叶镇马首是瞻!“ 叶知秋摆摆手:“怕是你我二人都不够格,尽忠职守罢了,到时恐要大将军亲裁了。“ 李子川琢磨,自己是见证人,跑是跑不了了,不过还是尽量少点麻烦,看看是不是能脱身? “叶大人,韩旗总,还有什么需要小子的么?如没有,小子想回家一趟,下午在随时听候召唤,可好?“ “可好?可不好!“叶知秋说。 看着眯着眼睛盯着自己的叶知秋,李子川心说不好,这个胖子怕不是表面看的那么蠢笨,这一会看他做事雷厉风行,说话一针见血的样子,怎么比大将军麾下那几个书记官还有风范呢! “子川小友,你当老叶我真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无所知么,天字号第一钦犯,六岁学箭,七岁跟着那个精灵弓手在北方军堡射杀十二名牧人骑士,大将军爱护有加,众校尉当做子侄,冷水镇闯出小川爷好大名号的没遮拦好汉,藏得住么?” 李子川脸立刻黑了,这个死胖子想干什么? 韩德哈哈大笑:“叶镇对小川是了如指掌啊。” “说不上,略有耳闻,不过这件事你就别躲了,虽不知详细,但是事关重大,我可不当你是个十二岁尚未及冠的少年,我是冷水镇主官,现在要求你跟着我身边,随时听用。“ “是“李子川气的牙痒痒,可他自小受的教育和大顺子民的觉悟都让他无法拒绝叶知秋的要求。 “哈哈,走!去营地,咱们会会这个家伙!子川小友,你上我的马车,韩旗总自便。“ 一路上,李子川把自己所见,和在帐篷中那骑奴说的些许言语全部说给叶知秋听,胖子的脸色越来越差,久久一言不发。 李子川早就觉得事情蹊跷,不过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自己也不担心,看着沉默的叶知秋,他开始研究起这位镇长大人的脸来。 大!很大,一直带着笑容,难道不累么,李子川很纳闷,稍后片刻他就发现,其实叶知秋这时候根本没笑,他眼角和嘴角都有深深的向上走的纹路,让他看起来像在笑,难道笑得多了也会留下痕迹?不自主的摸摸自己的嘴角,以后不要大笑,万一有了叶知秋那样的纹路多难看呀。 到了军营,如何审问,并不需操心,边军常年作战,抓了敌人经常要询问情报,有的是好手,一个五十多岁满脸麻子的老军被韩德叫来,向骑奴努努嘴,老军点头:“头儿,放心,保管把他娘穿什么颜色的亵裤都问出来!” 韩德看着叶知秋很尴尬的笑笑:“军中之人,粗鄙惯了。” 回头一瞪眼:“那个用你问么,谁不知道牧人娘们里边啥也不穿?” 老军撇撇嘴,无声的说了据什么,李子川的位置正好,看口型应该是:你试过么? 憋住笑,李子川告诉老军大概要问什么问题,让他随时配合。 老军点点头算是应下,取下跨在身侧的背囊,放在一边的桌上,慢慢的打开,背囊里边里边是个牛皮夹带,上边插着各种小物件:手掌长乌黑带弯的小刀,尖锐的锥子,秀气的小锤子,另外还有像汤匙、绣花针一样的许多叫不上名字的东西,老军伸手摸了摸,侧过头对躺在地上的骑奴嘟囔了一句:“别急啊! 然后就把那些小东西一件一件的取出,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很慢,很认真,时不时的对那个骑奴裂开掉了两颗牙齿的嘴笑,随着老军的动作,骑奴越来越不安,在地上如同蛆虫一般乱扭。 李子川以前是见过老军几次的,除了一身戎装,其他跟关中老农没啥区别,平日里就爱晒着太阳看一帮年轻的刀兵光着膀子在校场打熬气力,今天的老军一改常态,虽然还是那个人,可浑身却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让李子川感觉毛毛的。 老军终于忙活完了,搓搓手,问韩德:“以后还有用么?” 韩德性子急,这时候却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安安静静的等老军忙活完,听他询问便回答:“一锤子买卖!” 老军点点头哦了一声,拿起那个头上弯弯的小刀,凑近骑奴,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着,然后一咧嘴:“老汉岁数大了,手下不利索了,您担待。” 话音未落,小刀顺着骑奴上身急速向下游走,肩膀,手腕,膝盖,脚踝分别停留了片刻,李子川和叶知秋对视一眼,都是疑问,这老军玩什么鬼把戏? 收起刀,老军满意的点点头,拿起一旁的手巾擦拭着刀刃。 骑奴刚开始还疑惑的看着众人,突然面目抽搐,嘶吼起来,肩膀手腕等处有鲜血渗出,整个身体却瘫软下去,不能动弹。 叶知秋上前一步仔细看看:“啊!你割断了他四肢关节的筋!” 老军腼腆的笑笑:“老了,手慢了,上官见笑。” 韩德不耐烦了:“不要聒噪,快快问吧!” 老军将捆绑骑奴的绳索解开,叫了帐外的军士,帮他把烂泥一般的骑奴拖到一旁的木架子上再次固定好,示意可以问了。 叶知秋并不谦让:“子川小友,帮我通译。” 李子川点头,上前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 骑奴此时已经惊恐万分,痛快的说:“我,呼音额勒图大单于帐下勇士,巴博勒,速速放我,五十只羊给你。” “来顺朝干嘛?” “奉大单于命令,保护圣使前来会盟。” “圣使?会盟?说详细一点。” “详细的不知道,我听命令走。” “一共来了多少人?领头的是谁?” ‘一共三百骑士,带头的千夫长巴颜大人“ “那些顺朝士兵是谁杀的?“韩德在一旁插嘴。 “我们走着,碰见从北边过来的斥候,一共五十个,想杀了他们,结果一半阻击,一半跑了,圣使让堵住去阳关的路,他们向西跑,最后在这边追上,都射杀了,马、衣服、我们分了。“ 韩德把牙咬的咯吱咯吱想,手放在腰间的跨刀上,随时想砍死这个骑奴。 “圣使是什么人?“ 说道圣使,那骑奴目光很复杂,有狂热,也有恐惧。 “快快放我,圣使来了,把你们全部烧死!” 老军皱了皱眉头,拿出根长针,靠近骑奴,在他右边肩胛骨的下方摸了摸,找准地方,把针刺了进去,瞬间,骑奴脸涨得通红,脖子青筋暴起,喉中吼声不似人音。 把针进进出出数次,直到骑奴大叫:“我说,我说!”老军才停下,但没有把针取出,还留在肉里。 “圣使,是大单于的客人,有神术,可以隔空把人烧死,可以让勇士更加勇猛。” 叶知秋若有所思,不过没有追问圣使的事,对李子川一点头:“问他,三万铁骑是怎么回事!“ 骑奴此时已经接近崩溃:“圣使,圣使带来兵器盔甲,还有战马,可以组织三万铁骑!” “战马,你们缺马么?” “不是普通的马,是神马,会喷火的神马!”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家是大单于的奴才,我给大单于守门,听见了。” “我再问你,圣使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骑奴眼神突然很惊恐:“不,不可以说!“ 老军再次上前,这次没用那些小工具,而是抽出自己的腰刀,在骑奴右臂弯狠狠的割了一刀,血液,顺着手臂流了下来,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说,说了便给你止血,然后送你顺朝中京,给你大房子,女人,财宝,你们的大单于永远找不到你!“ “圣使是哪里人,顺朝人?“ 骑奴摇头 “夏国人?” 继续摇头“ “西域人? “不,不,都不是,圣使不是人,圣使从冰原来,他脸上有靛蓝的花纹,骑着喷火的马,他…他….” 骑奴的话没收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突然,他的鼻子和嘴里喷出黑色的烟,先是淡淡的,然后越来越浓,最后竟然有火苗窜出,先是七窍,继而全身,不多时便成了一个大火球,惨叫声凄厉,半天才没了声息。 此时诸人顾不得惊诧,迅速叫人取水灭火,才免了整个军营走水的风险。 火已经灭了,李子川看着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那张胖脸,心想,这次玩大了!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十九章 未雨绸缪 韩德只是个旗长,还没有单独开府的资格,住在一个小房子里,后边当作卧室,前厅用来处理军务。此时他坐在桌案后边,手掌捂着脑袋,不断的摇头。 李子川还有叶知秋在两边的客座安顿。 相比沉默的二人,李子川虽然是最小的一个,但反而最淡定,因为六岁到了阳关便跟着绿精灵济尔格学箭术,曾听说过不少普通人难得了解的秘闻,比如,精灵族中的王者可以自由幻化容貌;一百多年前有兽族远走漠北,他们中的高级武士可以返祖兽化,成为战场上的杀戮机器,人类中的强者可以觉醒,掌握不可想象的力量,这骑奴体内着火想来也不是什么太离谱的事。 叶知秋毕竟是镇长,低吟了一会开口说道:“这骑奴自行燃烧,闻所未闻,可是就算再古怪一时也不得其所以然,只能先放一放,到时呈报大将军即可。而今最难办的却是没有从骑奴嘴里得到详细的信息,只言片语的,难以定夺啊!” 韩德放下捂着脑袋的手掌,重重的排在案几上:“斥候已经快马去阳关报信,可是来回一百六十里,怕是明日才能返回,这时间就什么也不做么?“ “谁说什么也没做?下午死亡军士的尸体便可以运回来,而你也下了命令,全旗戒备,并无不妥。“叶知秋回复。 “哎,可惜这里没有骑兵,无法出阵追踪敌人,仅有的几个斥候也派去阳关了。“ 李子川听到骑兵两字,心中一震,他终于想到为什么自己一直觉得不妥,却没有想明白的原因了。“ “韩大哥,如果我没记错,每年的这个月大将军都会巡视阳关节制的上党防线各处军备情况吧?“ “不错,按往年例,冬季牧人经常骚扰边境,大将军都会在秋末巡视麾下各军,嗯~大概九日前已经启程,怕是还要三五日方能返回。“ “大将军出巡,阳关屯兵如何?骑军与铁甲步军布防何处?“李子川语气十分急促。 “阳关坚若磐石,有铁甲二千,边军步卒一万,辅兵无数,来犯之敌,叫他有来无回。“ “大将军出巡,骑营由五十里二线军堡向北推进百里,驻扎一线各军堡,铁甲步军一千留守,一千推进五十里军堡驻扎,此为常例,年年如此。“ “此时阳关可有骑军?“ “没有,咱们大将军麾下白马金戈五十里奔袭无需半个时辰,日常都是驻扎在二线军堡,骑军校尉是你秦大叔,这你都不知道?“韩德原本说起阳关军事还很自豪,此时却纳闷的看着李子川。 “韩大哥,若只有你这一旗人马可以对付多少骑兵?“ 韩德更迷糊了:“我有二百铁甲,五百辅兵,若战阵之上,两千轻骑轮番冲击也是不怕的,可是,若他不冲阵,我也拿他没什么办法,这铁甲步军原本就是抵御冲阵,绞杀来敌的作用,真要说杀敌那还得你秦大叔的骑营。“ 一旁的叶知秋面色急剧变化,忽的站起来大声说:“若有一千骑军,围攻冷水镇,我们可否抵御?” “韩大哥本部自保有余,冷水镇毁于一旦。”李子川冷冰冰的下了结论。 韩德此时也反应过来:“骑军无法驰援,单靠我这一旗,无法保冷水镇周全。” 叶知秋有些颓然的坐下,嘴里嘀咕着:“是了,骑奴说有一千骑军,必然是偷偷穿过军堡防线,圣使?会盟?那是什么?” 李子川脑子也在急速的转动:“冷水镇里必然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我听秦大叔说,呼音额勒图是草原牧人西北部势力强大的一个单于,是上代夏王的女婿,行事多与夏国同步,叶镇,可曾听说夏国有什么变动,这呼音大单于怎么想起窥探中原了。” “没有,本镇有几个同窗在中京为官,消息灵通,我来之前也多有联系,没听说啊!” “怕是问题出在这个圣使身上!”李子川说:“虽然大将军出巡,可北方军堡却加强了防备,想要通过那里是很困难的,这批牧人骑兵一定是绕过夏国一侧,沿黑水河南下的,区区一千人马绝不会是冲着阳关来的,那就是鸡蛋撞石头,而这附近,除了冷水镇,那还有什么值得一个单于惦记的?“ “不错,怕是真的如那个骑奴所说,这个圣使要来会盟!选了冷水镇这里,选了大将军出行,骑军出镇北方的机会,以确保他们自己的安危。“叶知秋也得出了结论。 韩德还是有些半信半疑:“这,可能么?仅仅从这几个苗头就可以确定么?“ 李子川和叶知秋对视一眼,他心说:自己与韩德相熟,这话还是自己说吧。 “韩大哥,确实,从现在的情况不能确定就是这样,但是,这种可能是非常大的,而且是和你、叶镇还有包括我在内的冷水镇居民最相关的一种可能,曾有人跟我说,事情总是按照最坏的可能发展,所以,我们当未雨绸缪,按一千牧人骑兵围攻冷水镇的这种态势做准备!” “不错,韩旗总,未雨绸缪啊!”叶知秋加了一句,又转过头对李子川说:“你少年有智,及长,当为妖人。” 李子川心中长叹一声:这个胖家伙,夸人也不找个好点的词,若让你知道我脑袋还挂着逆天之子的名号,不知道会不会吓掉你的大牙。 三人确定了方向,便讨论起来:这个圣使是什么东西,会盟要见的又是什么人?说来说去也没什么头绪,只得作罢,过了没多久,有军士进来汇报,说遇难同袍的尸体已经收敛回来了。 在一个宽敞的帐篷内,十五具顺朝士兵的尸体躺在架子上,这里是专门收敛阵亡将士的地方,并非所有顺朝军营都有,肃北大将军第一天上任时便要求麾下官兵必须好好收敛阵亡将士的尸骨,使其稳妥的安置:或者交给家人,或者入土为安,此为军令,违者重责。 三人到时,麻脸老军已经在那里了,脸上没有了刚才审讯骑奴时瘆人的笑容,一双大手,摸摸这个尸首,摸摸那个尸首,脸色说不出的苦楚,根本就没有理会进来的两位上官。 韩德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站在一旁,周边的几个军士都面露恨色。 老军摸了半天,停了下来,退到一边,没擦手,揉了揉鼻子: “十二个被箭射死,大部分是一箭毙命,少数的两箭,剩下三个是被马刀切断了气管,虽然不认得他们,可是应该是北边军堡的斥候“ “你如何知道?“ 老军抬起头,看着棚顶,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气: “最左边那个是这帮人的头儿,带来的消息被他吞到肚子里了。“ 韩德低沉着声音解释:“这位是苟老实,从军二十五年,做了十八年斥候。” “嘿嘿”老军笑笑:“卑贱之人,从小没个姓,人家都叫我狗儿,饿急眼了,来投军,人家问叫啥,我说叫狗儿,书记官说不雅,就给写上了个苟,从那以后我就叫个苟老实。” 老军边说边走到最左边那个尸首旁,拉开身上的衣物,露出上半身,只见那尸首臂膀上净是横七竖八的伤疤,却不像是战阵之上留下的。 “但凡是斥候,必然会传递情报,为了防止被劫,他们就把信件用小竹片夹了,塞在肉里,这样就算人死了,只要找着尸首,也能留下情报。” “这个兄弟是个汉子,这节气天气还没冷到底,身子没冻的那么硬,你摸摸,他肚子里有一个硬块,怕是被围了,知道必死,就把消息吞了,斥候啊,消息大于天,大于天呐。”苟老实不停的点着头。 李子川是第一次听到斥候的事迹,心中很震惊:这些人为了传递消息,根本不把自己当人! 苟老实收敛了一下情绪,对韩德说:“头儿,请二位贵客出去吧,我得把消息取出来,稍后呈上。” 韩德点点头,抓着李子川,对叶知秋说:“叶镇,请回避吧。” 接触这半天,知道叶知秋口才极好,在此时却一言不发,默默的跟着离开了。 出了帐篷,韩德郑重的说:“来的不是一般牧人骑奴,一箭毙命,必是骑奴中的精锐,纵马挥刀仅仅割破气管而不是枭首,这种习惯,我只听说过一支骑奴是有。“ “哪支?“ “牧人之王,檀铁奴的萨满之鞭!”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二十章 萨满之鞭 1 “萨满之鞭?”李子川重复着韩德的话,他根本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叶知秋陷入了沉思,不住的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仿佛在回忆什么。 韩德看着帐篷的门,继续说:“不错,九年前,我还跟在校尉身边的时候,第一次出征一线军堡,有些紧张,老兵告诉我,牧人就是些养牛放羊的蛮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被大将军听见了,便聚拢了我们讲牧人的事,其中有一件便是这萨满之鞭的故事。“ “四百年前,以萨满教大萨满身份,一统草原,纵横西域,灭国二十有八,麾下铁骑数万,若不是急病暴毙,怕是中原也难逃其害的那个檀铁奴?“叶知秋此时仿佛想起来了。 “不错,就是他,他手下有一只骑奴,作战勇猛,箭法刀法出众,纵马奔腾,先以弓箭射杀敌人,几乎都是一箭毙命,待冲的近了,持马刀专攻敌人脖颈,多借马力,刀锋划过,仿佛挨了一鞭子,只是一条红印,走出老远才知道气管已经被割断了,因此西域人被杀的丧胆,都称之为萨满之鞭。“ 叶知秋听完韩德的介绍,眉头紧皱,他自蒙学以来,不爱那些正统的圣人传承学说,专心读史,正史典籍读了无数,可以说倒背如流,后来年长,无书可读,就开始搜集野史杂谈,民间小说,他发现很多历史的真相都藏在那里,这萨满之鞭的事迹就是他从一本西域流传而来,游吟诗人的手抄本上得来的。 “怕是巧合吧,几百年前的事了?韩大哥,你说的这么郑重,是吓唬我吧”李子川笑嘻嘻的捅捅韩德。 韩德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大将军说到萨满之鞭的时候也是当故事来讲的,不过,看斥候身上的伤,动手的这些人骑射功夫精良,必然是牧人中的精兵,不可小觑。“ 李子川点点头,把敌人想的厉害一些绝对没有错,他想了想: “韩大哥,叶镇,反正我们不管实际是什么样,全按最严重的情况准备就是了,不过我还有两个建议。” “讲!” “第一,镇外古庙前宿营的驼队以前从来没出现在冷水镇,这两天我与他们多次接触,说实话,感观很好,不过为以防万一,我想需要把他们全部带到军营中由铁甲监管,就算有什么不妥也可以及时应对,如果他们就是普通的驼队,也可提供保护,若有敌袭,他们现在的地方可是首当其冲!” “嗯,既减轻风险,又不殃及池鱼,妥当!” “另外”李子川仔细想想,下了决心:“小子年轻,又不在其位,这部署防御,调动居民的活还干不来,不过我自幼跟着济尔格师傅还有秦大叔、程大叔学了弓箭、骑术、还有战阵搏杀术,也曾跟着边军到过阵前,所以请二位上官准我轻骑出镇,探索敌踪。” “不可”韩德第一个叫出来:“那外边可能有一千骑兵啊,正面遭遇,风险太大,若有闪失我怎么跟校尉大人交代。” “不错,一人一马,如何是那些整日活在马背上的牧人骑奴的对手。”叶知秋也不同意。 李子川摇摇头,心说你们也真把我小瞧了,难道我傻到一个人冲阵么?牧人骑奴再厉害还能人人都是宝马神驹?自己全身而退还是有把握的,抬头感激的对二人说: “二位上官,多谢关爱,叶镇不熟悉我,难道韩大哥还不熟悉么?你说,我的骑术还说的过去么?“ ”单论骑术,不次于白马金戈。”韩德点头。 “我的箭术还拿的出手?” “当年你阵前十二箭射落十二骑牧人,大将军夸赞过!”韩德再次确认。 “那不就结了,我箭术得自精灵,骑术是白马金戈校尉秦飞鹏的嫡传,大将军亲自送的安西宝马,你说,杀不得敌人,兜两圈平安归来还是不难吧。” 叶知秋心中惊讶,原以为是个聪慧少年,没曾想居然受过名家调教。 “韩旗总,你看….” 韩德咬了咬牙:“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可是此次危险,你务必注意安全,依令而行,你可答应?“ “是!“ “好,冷水镇居民李子川听令!“ “诺!“ “今有外敌,我以阳关步军都尉,冷水镇防务主官之职征你暂时从军,命你轻骑出镇,搜索冷水镇北二十五里,只许勘察踪迹,不可接敌,日落前回营缴令!“韩德郑重的宣布了军令。 李子川明白,这是韩德在以军令保护自己。 “得令,卑职即刻执行。” 韩德上前拍了拍李子川得肩膀;“接下来我便顾不上你了,我营中没有骑军,如果真有敌袭,我自指挥步军,你立刻返回镇中,协助叶镇行事。” 李子川笑笑,转身就走,心中还在想:自己平淡得日子终于有点热闹了, 李子川先回家,自己对接下来的行为颇有期待,不过还是得先把老娘安顿好,他家不在镇里,是一个孤零零的小庄子,旁边是葡萄园,平日请了一家人照顾,产出的葡萄除了母子俩吃上几串就是做几罐葡萄酿饮用,剩下的都给这户人权当工钱。 平日里李子川并不喜欢骑马,去哪都是走着去,今日有些急,便跟营中的军士借了匹拉车的马,骑上去,虽然比不上他的那匹枣红马,可也强于行走了。 出了军营,一路直行,路上的积雪已经被风吹的散开,两旁都是平地,白茫茫一片,有不少地方露着黄色的土地,李子川往年最喜欢这时的风景,总觉得符合他得心境,怕是自小经历特殊,总有几分忧郁在心间吧。 跑了不多久,李子川就看见了自家的小庄子,一间院子,一圈篱笆,四周是大片得葡萄园只是此时都落了叶子,只剩下藤蔓趴在葡萄架上。 园子当中是正房,前有客厅,后边有个小花园,再往后是母子俩的卧室。 李子川下了马,正看见住在偏院的刘婶在喂鸡,上前打了个招呼,跟她交代了一会陪母亲去镇里暂住,至于为什么就等自己母亲说给她听。 刘婶一家是老实巴交的中原农民,老家过不下去便来关外投亲,亲戚介绍在李子川家找了个活,平时不忙,葡萄园的产出也丰厚,日子过得很开心,便对李子川母子视为主家,十分恭敬,这会听了小主人的话,放下手里的活,便进屋叫当家的来伺候李子川骑回来的马。 冬日里,李嫣然没什么事做,这会儿正拿着一本书读着,听见外边的脚步声,再熟悉不过了,自己儿子回来了。 放下书,坐起身就看见李子川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娘,我回来了。“ “小泼才,这几日玩的野了吧,昨夜又去哪里了?皮子紧了?“ 李子川不想跟李嫣然讲那么多,怕她担心,便嬉皮笑脸的过去给李嫣然捶腿:“娘,昨日有人讨好你儿子,请我吃烤羊,儿子嘴馋就玩的晚了。“ “你呀,少来骗我,快说,怎么回事?小心我动家法,说着便要去那放在一旁的针线笸箩,那里有几根针,从小就用这个吓唬李子川。 李子川心中有事儿,就坦白说:“娘,儿子今天一早陪个朋友去镇北玩,碰见了几个斥候死了,韩大哥说怕是有牧人叩边,就让我回来把你接到镇里去住,以防万一。” “真的么?这牧人叩边什么时候叩到咱们冷水镇了?“ “嗨,牧人脑子都是一根筋,谁知道怎么想的,韩大哥说冷水镇太平多少年了,这会来一次也不稀奇。” 李嫣然虽然这些年过的寻常日子,可是毕竟出身门阀,在中原被祖父护佑着,出了阳关,又有秦飞鹏及其同袍照料,儿子早熟,从来不让她操心,因此遇事很少多想,既然儿子让去镇里住住那就去呗。“ 收拾了随身的东西,又按李子川的交代把贵重的物品收到暗室,就跟着刘婶儿一家套了牛车,往镇里去了,李子川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还要把东西安顿一下,随后再去会合,李嫣然当了多年甩手掌柜,并不询问。 送走了母亲和刘婶一家,李子川四处看了看,回了自己的房间,一个小小的卧室被架子隔开,另一边权当作书房,占据了大半个房间,除了书桌和一个书架以外,另一边的墙上挂着好多东西。 走到墙跟前,那里一副木架,上边挂着一副盔甲: 整套盔甲两部分,里边是紫红色束身战衣,牛皮制成,外边上半身的铁甲前后一体,前边从胸口处高高低低的纹路向两边上扬,是飞鹰翅膀的形状,后边一片片羽毛状的铁片拼接成完整而又灵活的背甲,半身铁甲下边一根根手指粗细的牛筋连接着七片独立的裙边,都是厚牛皮缀着鹰羽状的铁片,护住膝盖以上,及有防护力又保证动作的灵活,而最上边的那个头盔,纹满了漂亮的花纹,看上去是某种植物,仔细看,会发现花纹中隐藏着一对怒视得鹰眼,头盔并没有活动的面凯,只在双眉中间垂下一个长长的凸起,保护鼻梁。 抚摸着这套盔甲,李子川嘴边露出一丝笑容,这是济尔格走之前去阳关找最好的铁匠打造并亲手做了纹饰的精灵铠甲,济尔格还感叹:没有好的材料,只能用些普通的东西了,徒具其表罢了,不过也让李子川喜欢了好几年,直到最近,他身量长高,才能穿的进去,往日却太大了。 披挂上盔甲,很轻盈,活动了下身子,觉得很舒服,去骑了那匹大将军送的安西种枣红马,在马颈两边挂了长刀、短弓和两壶箭矢,便向镇北疾驰而去。 李子川琢磨着附近的地型,黑水故道多山丘,大队骑兵穿越不便,敌人不太可能驻扎在那,靠阳关一边,一片平原,目标也太大,那么山丘西侧,既能遮挡视线,也有地宿营,若这批敌人是冲着冷水镇来的,那么,在那集结的可能大一些。 他决定先去斥候遇害得地方看一眼,寻着马蹄印再去找敌人得踪迹,确定了目的地,李子川双腿一夹,催促马匹向东疾驰,他准备由东进入,绕过黑水故道的山丘,去看一看西侧的情况。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二十一章 萨满之鞭 2 黑水河在冷水镇西北十二里左右的地方拐了个大弯,绕过一处山丘,形成一大块小平原,那里背风,水流平缓,因此夏季水草丰盈,冬季气温也高于其他地方,是处安静、温暖的所在,常有野生的黄羊,骆驼在这里休憩,被当地人称为湾子。 此刻,已经半下午了,湾子没有了往日的恬静和祥和,一座巨大的帐篷靠着山脚伫立着,围绕着帐篷向外辐射,穿着皮甲的武士聚集成数十个人堆,安静的坐在那里,啃着手中黑乎乎的干肉,巨大的皮囊里被轮流传递,嘴角边淌下来的是乳白色的液体,应该是马奶。 人群不远处,很多穿着皮袍的牧人奴隶正照料着上千匹战马,不愧是以牧为名的民族,那些战马或安静的吃着草料,或抖动着鬃毛,不断的活动着,却没有一匹乱跑,没有嘈杂的嘶鸣。 在那座大帐里,一个脸色红润,细眼、高颧骨的女子从帐篷中间的火塘上取下一个大铜壶,依次给席地而坐的四人面前的铜碗里倒上奶茶。 坐在中央的那人,里边一身牛皮战袍,外边罩着一套锁子甲,身材宽阔,扎着两条牧人常见的大辫子甩在肩膀两侧,深深的吸了一口浓郁的奶茶香气,满意的点点头: “跑了一日夜,没什么比喝上一碗其其格亲手烧的奶茶更舒服的事情了。”说完便抓过那个叫其其格的女子,在她的胸部狠狠的搓揉了几下。 “哈哈哈!”两个和大汉装束差不多的人大笑,眼睛里满是赤裸裸的欲望。 坐在大汉左首的一个人,全身裹在黑袍里,连体的帽子很大,遮住了他的全部面容,此时沉默不语。 “圣使,请尝尝其其格的奶茶,最是香甜。”大汉伸手俯身向黑袍致敬。 黑袍依旧低着头,抬抬右手谢绝了过来倒茶的其其格: “大单于,我族不喜欢热食,还请见谅。”声音低沉,仿佛有杂音在嗓子中回荡。 大汉脸色稍微迟滞,眼神闪过一丝尴尬,笑笑,挥挥手表示无所谓。 大汉正是漠北草原牧人中比较强大的单于之一:呼音额勒图。 坐在下首的两个牧人首领是他最信任的千夫长:朝鲁和达兰台,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有些沉闷的喝了一碗奶茶,呼音额勒图疑惑的对黑袍说: “圣使,这次南下,还很顺利,都是靠着你的情报,才能自由的穿插顺朝的防线,不过这次我们到底要见谁,为什么不隐蔽行踪,偏偏把那几个顺朝斥候丢在明面上,这样不是打草惊蛇了么。” 黑袍依旧是那种声音:“大单于,不用着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萨满大人的安排是不会错的,打草惊蛇是让他们内部先恐慌起来,以方便我们动手。” 听到大萨满三个字,呼音连忙双手交叉抚胸,低头行礼,手底下的两个千夫长也赶忙跟随。 黑袍似乎很满意他们的表现,喉咙里发出几声干涩的笑声。 “大单于对萨满大人还是恭敬的,本使必将回禀,既然大单于有疑惑,那就告诉诸位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呼音立刻来了兴致,点着头殷切的看着黑袍。 “此次,我们进攻冷水镇,目的是带走一个人。” “圣使前边说过,阳关骑军在一百里开外,是来不及支援的,这冷水镇只有两百重甲,我们有一千人,而且各个双骑,攻破容易,可是找人,怕是不易啊,毕竟冷水镇居民也是过万啊。” “不怕,萨满早已安排了内应,到时只需和他们回合,得手后,即可退入夏国境内。” 呼音脸上的神情放松下来,又喝了一口奶茶,向朝鲁问道:“你派出去骑奴有什么消息么?“ 朝鲁一躬身:“大单于,三人一队,一共派出十队,我的命令是有事回报,无事便在冷水镇北来回巡逻,大军发起攻击后,向阳关方向警戒。“ 呼音点点头,对黑袍说:“我呼音部,一千勇士,随时听候圣使差遣!“ 黑袍终于有些情绪的波动了,仰头大笑,声音如金属摩擦,干涩而嚣张,不经意只见露出了一小部分面容,惨白的脸庞纹着靛蓝色的花纹。 营地外,山丘一侧,李子川伏在山顶的一块石头后边,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下边的牧人,不知为何,那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仿佛有奇异的光芒闪过。 山脚下帐篷边,那里有一面奇怪的旗帜,仿佛一堆什么皮毛挂在旗杆上,随风飘荡,泛着血红的光芒。 <<<<<<<<<<<<< “李子川在哪!让他滚过来见我!“多尔卡的营地外,梅朵对着一个黑口黑面的伙长怒吼,多尔卡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大野搓着手,不知道如何劝慰暴怒的小姑娘。 那个伙长仿佛不会笑,但是语气尚好:“这位小姐,我说了,奉我家都尉之命,请驼队到我旗营地驻扎,这是军令!” 梅朵显然已经气急败坏:“你们顺朝的军令管不着我们,我问你入关凭证有没有,人员登录可有差错,哼,定是那个李子川搬弄是非,你刚才不是说他给你们都尉的建议么,还好意!我呸!” 伙长原本态度还好,听到梅朵的话,脸一沉:“入关凭证归大顺例律管,是民政,我现在告诉你的是大顺军律,冷水镇此刻已经戒备,以军律为准,汝等异族,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梅朵何曾受过如此的委屈,一口气憋在胸口,伶牙俐齿半点也用不出来了。 多尔卡看局面要闹僵,立刻上前,指示大野将梅朵拉开,施了一礼: “这位军爷,老汉虽然第一次来冷水镇,但是多年来常走昆仑城,向来遵纪守法,请息怒! 伙长来时受了韩德的交待,此次安顿驼队去营地,只是以防万一,也有着帮李子川照顾他们的意思,刚才也是维护顺军军威,才放了狠话,此刻还了个军礼: “老先生既然了解我朝,也就给你说个清楚,我军斥候被害你是知道的,因此都尉下令戒备,你们第一次来这,又在镇北要道,断不可能由着你们随意出入,不过也请放心,小川爷走时也交代了,不会为难你们。“ “那么,是有敌入侵?“ “这个不是你们管的,快快收拾货物,按花名册清点人数,随我走,老先生,望你配合,此事平安度过,大家你好我好,,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怕是我也顾不得小川爷的面皮了。” 多尔卡点点头,又看看伙长身后三十多个着轻甲,手持五尺长刀面无表情的粗壮大汉,怕这就是顺朝闻名的重甲刀兵了吧。 交代了属下,正准备去安慰一下梅朵,他年轻时也曾从军,知道李子川并非恶意,他一直觉得这少年虽然对人有些寡淡,心地却不坏。 还没到梅朵帐篷就看见大野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啊吧啊吧的比划着十分焦急。 原来,梅朵回去之后气不过,收拾了些东西,趁大野不在,骑了头驼出了营地,看守驼栏的儿郎不敢阻拦,赶忙告诉大野,可惜头驼被梅朵催的飞奔起来,很快没了踪影,大野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报告多尔卡。 多尔卡心中焦急,这孩子身份特殊,若有个闪失,怎么给他阿爸交代,立刻命令手下儿郎准备骆驼,前去寻找。 伙长原本等待驼队收拾好便带他们去营地,这时突然发现骚乱起来,好几个身材高大的西域汉子,手持弯刀,奔跑着去驼栏往外牵骆驼,心中暗道:不好,这些西蛮子要造反! 急速下令:“五人横队,御!”身后的刀兵迅速五人一排,前后站好,手中长刀刃向下,斜指地面,齐齐大吼一声。 多尔卡听到吼声,心中一激灵,把这事忘了,此事怕顺军已经误会了,连忙制止儿郎们的行动,站在原地不动,自己过去交涉。 伙长听了多尔卡的解释,却并没有让步,严令要求所有人放下兵器,并由自己的人接管白驼。 多尔卡长叹一口气,此时绝不能引发冲突,必须要见到韩德然后再找李子川说明此事,打定主意便不敢再耽搁,让大家加速配合。 伙长清点人数,驼队共四十七人,货主哈苏尔并老仆,多尔卡,大野及十二名护卫,其余的都是寻常的伙计。 多尔卡在路上心中不断打鼓,着急赶快见到韩德将事情和他说一下,快些去找梅朵,只寄希望于没有牧人骑奴在这边出没,自己的那按照军中坐骑训练的头驼也能够帮助梅朵平安。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二十二章 双骑遇险 李子川伏在山丘隐蔽处已经很久了,看看天色,阴,光线有点暗了,他算算时间,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韩德给的军令是天黑前返回,阳关军纪严明,若不按时缴令,怕是会军法从事。 虽然不至于斩首示众,不过履其职当守其规,又看了几眼下边牧人的营地,轻轻的活动了下酸胀的手脚,就慢慢退下去,等身形完全被山丘顶部遮挡才站起身来。 枣红马是军中的安西品种,训的熟了,静静的待在山谷间等待主人。 李子川上前拉住枣红马的缰绳,并没有骑乘,而是慢慢向东边走去,现在还是离敌人营地太近,怕马蹄声被听到,须得出了这片山丘,进了平地才好纵马奔驰。 眼看再绕过一个小山丘便是一片平原,那时候纵马向南,二十余里地就到冷水镇了,即使被发现,李子川也有信心拜托牧人骑兵的追击。 可是事与愿违,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不少于三骑。 李子川心中暗道:今天真是倒霉催的,回回关键时刻碰见这些牧人蛮子。 动作却不敢慢,立刻翻身上马,双手紧紧拉着缰绳,胯下的枣红马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四蹄踢踏不断,只等缰绳一松,便要全力向前。 李子川紧皱眉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马蹄声由远而近。右手松开缰绳,移动到马刀的刀柄旁边,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山谷,若牧人从这里进入,别无他法,只能迅速冲锋,杀他个措手不及,然后夺路而逃。 骑士越来越近了,还好,是从山谷北侧通过,没有照面。 李子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正要离开,不料那些骑士突然大声喊叫起来。他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平原巡游的斥候发现敌人,来调人围堵。 什么人呢?李子川心中虽然疑惑,但是此时单人独骑,他不准备救援,而是要按原计划离开,缰绳一松,枣红马窜了出去,就在这一瞬,一个骑奴的话传进他的耳朵: “百夫长传令,抓住那个骑白骆驼的小娘们儿!” 李子川心里咯噔一下,怕不是梅朵那个惹事精? 纵马奔腾,李子川脑子飞速的转动,怎么办?牧人骑兵已经开始调动,此时向南,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可是那个白骆驼的小娘们儿十有八九是梅朵,不救自己能安心么?可若去救她,怕是向南的道路被断,两人都走不了。 枣红马没有主人的指示不会变向,只是一味向前,李子川看了看南方,一咬牙,去看看再说! 牧人驻扎的湾子在山丘西侧,过了那几个起伏的山丘,东侧就是一片平原,此时李子川就在这里。 他双脚蹬住马镫,站起身子仔细观望,很快就发现在自己的左前方曰五里左右,十余个牧人骑奴正在追逐围堵一头白驼,地上冻硬的雪壳扬起,溅起许多黑黑白白的小坷拉。 虽然太远看不清楚面目,但白驼骑士身形矮小,动作妖娆,李子川便已经八分确认是梅朵了,于是猛夹马腹,速度加快。 白驼确神勇异常,飞奔起来比那些牧人骑士快多了,虽然很难像骏马一样快速变向,可四条大长腿甩开了,兜转奔腾,一点不落下风,驼上的骑士手持长弓,不时有骑奴落马,箭术高超。 “好!”李子川向白驼骑士靠的更近了,看到她把长弓横在身前,左手似乎轻轻的一拉,箭矢急射而出,一个骑奴被射倒了。 李子川自小最爱骑射,只是济尔格善用短弓,他没学过也没见过白驼骑士手中的那种足足一人高的长弓。 心中有些纳闷,要知道弓臂越长射程越远,多采取群体抛射,以箭矢自身落下的重力杀伤大范围的敌人,多用于战阵。 如果是短距离骑射,还是短弓速度快力量大,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欣赏白驼骑士的箭术,那人把个长弓用的上下翻飞,显然是此道高手,李子川心中豪气顿起,今日就与这长弓一较长短! 李子川看看距离,左手取下自己的紫衫短弓,右手抽出一只鸣镝,这是绿精灵的习俗,第一支箭必然是鸣镝,用意是向敌人宣告自己参战。 箭矢在马脖子一侧轻轻拍了几下,这是李子川驯马时特意留下的习惯,一有这个动作,枣红马便知道主人要开弓了,立时减慢一点速度,在李子川双腿的控制下,稳定马身。 无需瞄准,李子川左手持弓,右手鸣镝扣住弓弦,举臂的同时,弓弦已经拉满,随着马身的一个起伏,尖锐的啸声中,鸣镝划过一个曲线,七十步!狠狠的扎进一个想要包抄白驼的骑奴脖颈,那人身子倒下,被胯下失去操控的马匹拖向远处。 此时骑奴也发现来了敌人,可是这些蛮子都是识货的,围堵一个神箭手尚有所作为,如果是两个,就他们十余个人,怕是用不了几个会合便全完蛋了。 因此带头的一声呼啸,放弃追逐,迅速脱离,想拉开距离等待援兵。 李子川哪能放弃这个好机会,连续开弓,虽然不是鸣镝,没有尖利的啸声,但是箭速极快,四次破空声,四个骑奴落马身亡,都是背心中箭。 没有铁甲,牛皮在几十步的距离是挡不住李子川的力道的,他的箭都不是平平射出,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一句话:别人是哪可以射瞄哪,而李子川学的技法是想射哪射哪,如果被挡住了,那就划个曲线绕过去! 那边白驼上的骑士此时也能够看清楚面目了,果然是梅朵,穿着短袍,银白色的半身甲,胸前是一颗枝干粗转,伞状的巨树纹路,头上没有头盔,只带着一个皮帽。 李子川纵马靠近梅朵,与之并行,还没开口,梅朵便来了一串他听不懂的语言,音调空灵,许多音节如歌唱一般,和梅朵昨日在山谷时说的截然不同。 李子川此时哪有功夫管这些,大声告诉梅朵: “那边有一千骑奴,刚才斥候已经去调兵了,必须要快,不然南边的路就被截断了,跟我走,先往冷水镇冲!”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二十三章 双弓逞威 梅朵听见金子川的声音,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惊诧,过知道此刻危急,操纵白驼迅速跟上已经向南飞驰的李子川,一双妙目不停的打量李子川,尤其是他身上的盔甲。 那些骑奴跟在二人身后三百余步,想是怕被弓箭射死,远远的缀着,并不冲锋。 远远的,李子川和梅朵看到几百个牧人骑奴已经向南兜出去一个大圈,看样子是要封住南归的路线,按目前的速度,二人必将在前方与敌人遭遇,不同的是,是遭遇敌人前锋还是敌人列阵完毕,他们必须正面冲阵。 李子川心中估算,还是太慢,骑奴的速度已经提起来了,如果不能再快一点,那么等待二人一定是直接冲阵,那样怕是没有生还的希望! 向东往阳关靠拢?那样虽然暂时安全,可是八十里路,骑奴都是一人双骑,被追上了百死无生!此时别无选择,只能加快速度,抢那一线生机。 回头对梅朵大喊:“梅朵,还能不能加快,我们需要在骑奴列阵前冲过他们的防线!” 此时白驼昂着硕大的头颅,嘴唇撅着,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牙,四条腿不是在跑而是跃起后蹬踏地面,频率不快可是一次却能蹿出好远。 梅朵把长弓横在驼峰上,不顾掠过脸庞的寒风扯着嗓子说:“白驼还可以再快,不过你的马行么?哈哈哈,好玩!” 李子川一怔,这小丫头子此时居然如此开心,怕不是疯癫了吧。不过梅朵的态度却让他心中也燃起战斗的欲望,一女子尚且如此,我李子川堂堂男儿,何惧之有! 仰头大吼:“逆天之子在此!来将通名!” 此时距离遭遇敌人最少还有二三里路,也不知来将在哪里! 梅朵把一大包食盐塞进白驼的口中,又抓下自己的皮帽紧紧的遮住白驼的嘴巴,两边用缰绳拴紧,大声告诉李子川:“白驼吃了盐口渴,便会不要命的飞奔找水喝,你准备好了么?” 李子川扬起右手使劲挥了挥表示自己知道了,一抖缰绳,告诉枣红马使出全力。 一马一驼两骑速度立时提高,向着冷水镇方向冲过去,二人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接敌。 此时,西侧靠近平原的山丘上,呼音额勒图陪着那个黑袍爬上去,正在观察着战场。 黑袍初时还在四处观看,等他看到梅朵时,突然身子一震,上前两步,兜帽下隐藏的双眸闪过一抹红光,紧紧盯着仿佛在确认什么。 “长弓,达娃巨树图腾,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她。”黑袍笑的很神经质。 猛的一转身,兜帽下,面目上的白色越加惨白,纹着的花纹颜色却更加深了,靛蓝色几乎变成了紫色。 “呼音大单于,让你的人分作两队,一队截击,若不能得手,另一队立刻追击,就是冲击冷水镇也要抓住那个骑白驼的!要活的!” 呼音额勒图被黑袍狰狞的面目吓了一跳,却不敢反驳,立刻竖起大旄挥舞着向手下骑奴下达命令。 李子川他们距离敌人越来越近了,二人都已经把箭搭在弓上。 “梅朵,距离够了,立刻攻击前路敌人,接敌后,我持马刀在前边开路,你跟紧我,咱们只有一次机会,落马就意味着死亡!” “镝-阿苏!古奇拉米,阿奇野达!”梅朵用那种很空灵的音调大喊着,话语里没有惧怕,却带着兴奋。 李子川没听懂,以为这是梅朵民族的战歌,也没空询问,敌人很近了。 又是一支鸣镝,这次声音更加尖锐,箭矢将一个刚刚调过头迎面冲上来的骑奴前锋带的从马背上飞起,李子川他们终于在敌人列阵前赶到,抓住了那一线机会。 鸣镝余势未消,骑奴的身子尚在半空,啪啪两声闷响后,鸣镝两边,梅朵的箭矢尾羽抖动着将骑奴的身子又带的向后飞了几步,与另一名骑奴狠狠的撞在一起,两人一马轰然倒地。 再次射出三箭,带走三条人命后,李子川抽出长刀,心中默念:平日里独爱弓箭和骑术,马刀和搏击都没下功夫,今日若平安,必定刻苦! 拨开两只骑奴的箭矢后便与骑奴遭遇,长刀格挡,劈砍,血液飞溅,也不知梅朵是不是跟在后边,李子川脑子里一片空白,当第一个骑奴的手臂被他的长刀斩断,第一滴鲜血落在他的面庞后,时间、空间在他眼中仿佛凝滞了一般,一切一切都变慢了。 感觉如在梦中,又好像置身事外一样,李子川就看着敌人被自己割断喉咙,砍掉肩膀,突然,他的心脏跳动变慢了,变成了可以清楚感觉到的,如重锤一般,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自己的胸膛,一股暴虐的情绪油然而生,只有见到敌人的鲜血才能够安慰自己,于是,刀刀攻向敌人的脖颈,他很开心见到那种喷涌而出黑红色的液体。 原本骑奴们狰狞的面庞逐渐带上了恐惧,已经有人纵马环绕,却不敢上前。 就是此时,李子川大吼:“梅朵!突围!冷水镇东边军营,跟我走!“ “我在呢!” 梅朵的声音不带丝毫紧张,此时手中长弓当作武器,不断的抡起后抽在两边试图向她进攻的骑奴身上。 坐下白驼双眼赤红,封住嘴唇的皮帽边上流淌着白色的泡沫,巨大的身体不断撞开骑奴的马匹,平日温顺的家伙此时化身残暴的巨兽,李子川回头的一刹那,就看见那巨大的蹄子踏碎了一个骑奴的脑袋。 前边一马平川,二人已经突破了骑奴前锋数十人的围堵,带着一身血色,向冷水镇奔驰,身后几百名骑奴紧追不舍。 在后边,刚才围堵二人的骑奴前锋没有跟随追击,几个领头者纵马过去,二话不说,挥刀砍下刚才几个被李子川震慑而后退的骑奴脑袋。 一个被撞下马,骨断筋折的骑奴在临死前,嘴里喃喃的念叨着:“魔神降世!魔神降世!” 山丘上,黑袍神经质的自言自语,还夹杂着奇怪的声音:“嗷,好,好,杀的好!吭吭,那个骑红马的,也抓住!要活的,要活的!嗯~嗯~”. 一旁的呼音额勒图和他的千夫长朝鲁面面相觑,这是那个说话阴沉,拒人千里之外的圣使么!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二十四章 御风箭手 李子川松了一口气,终于避开了大队骑奴,回头看了下,梅朵也毫发无伤的跟在后边,第一道难关算是度过了。 大声的询问:“梅朵,你怎么跑出来了?还被骑奴围攻了?” 梅朵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中,小脸通红,双眼流露出亢奋的色彩,听李子川询问,反手把长弓挂在身上,讲述了她半天前的行踪。 原来,梅朵看铁甲军要把驼队带去军营,心中不忿,便回自己的帐篷取了长弓小甲,骑了白驼跑出来,那头驼本就是莫卧儿白驼骑兵训练出来的坐骑,因此也擅于作战。 可是梅朵对此地不熟,不知道去哪找李子川,便想去镇上打听。 一路上,美丽的容貌,雄壮的白驼,再加上那奇特的长弓,不断的有人对她指指点点,闹得梅朵心中烦躁。 到了冷水镇北门,因为是边疆,这小镇也有坚固的城墙,城门处有军士盘查。 梅朵正琢磨怎么办时,看见一辆牛车慢慢过来,车辕上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还有一个汉子牵着马跟在后边。 那牛车打造的甚是结实,车厢四周用蓝布扎紧,厚厚的绵帘遮住窗户和门,虽然不华丽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的起的。 路过梅朵身旁时,一个清脆的声音询问:“刘婶儿,这是到哪了?” 口音与本地不同,到是和李子川的语调近似,梅朵便留了意。 那朴素妇女回答:“主家,到门口了,咱们直接进去?” 那清脆的声音问道:“要不要下车查验?” “不用,小公子面子大,咱家的车冷水镇都识得,主家不用下车,让他们四周看看就行了。“ 牵马的汉子瓮声瓮气的回答。 妇女此时脸上笑意更浓:“可不是,主家,咱们小公子在这冷水镇人缘好着呢,连带着我们两口子也被人高看一眼!” “这小泼才三天两头不着家,怕是惹得别人生厌吧!”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言语中的却是很平淡:自己这个儿子虽然长在边陲,那也是天下门阀第八的李阀嫡外孙,就算岱宗郡,谁敢小瞧! 车厢里的人正是李嫣然,她听儿子的话,和刘婶两口子前往镇里,牛车走的慢,刚刚到城门。 梅朵听了几句,总觉得这些人口里的小公子和李子川那个小狐狸有些重合,便跳下白驼,上前几步,客气的问了一句: “请问这位大娘,我想找个人,您能帮我么?” 一般人都不太可能拒绝一个娇媚可爱的少女的请求,刘婶也客气的回复:“哎呦,我不常在镇里,小姑娘你试着问问,就怕我也不认识。” “我找的人叫李子川,别人都叫他,叫他小川爷。”梅朵此时有些恨得牙痒痒,可还是做出一副平淡的样子。 “你找我家小公子?” 刘婶诧异的问。 果然是他!梅朵心下更加不忿,想想李子川那付云淡风轻的表情,又想想刚才刘婶自豪的样子,莫名其妙的更生气了。 “是啊,我是驼帮的人,我家头人寻他有事。” “哦,小公子倒是说过,他这两天帮驼队跑腿,他应该在后边,说是要收拾一下东西,你若是着急,可以从这里沿着路一直向东北方向走,也许就碰上了,碰不见的话,再往前走,看见一个独立的小庄子就到了,小公子一定在那。“ 得了信息,梅朵连谢都没有,回身跳上白驼,调了头,猛抖缰绳,把白驼催的飞奔起来。 “哎呦,这小娘子!跑的恁快!“刘婶被下了一跳。 “刘婶,长的好看么?“李嫣然在车厢里听了半天,此时出言询问,果然天下母亲不关心儿子是不是勾搭了人家大姑娘,只怕大姑娘长的不够美,配不上自己的孩子。 “长的倒是美貌,配的上咱家小公子,可就是上蹿下跳的,不稳当,那眼神,看起来野的很!” 李嫣然靠着车厢的软垫,心中盘算:“十二岁了,该进学了,不知道祖父派个什么样的人来,再过两年,十四岁及冠,就该张罗定亲了,自己也该相看相看的。” 李子川一边控制着枣红马的方向,一边听着梅朵的讲述,心中有些纳闷:“梅朵,那你现在还生气么?” “不气了,你救了我,而且你是镝-阿苏,就算你真的惹了我,我也不生气!” “镝,额,拉苏是什么?”李子川一头雾水,费劲的咬着舌头学梅朵的发音。 “镝-阿苏你不知道?你的精灵弯刀,你的箭术,如果不是镝-阿苏,我把眼珠子抠出来。”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李子川回头看了一眼后边追兵的距离,继续和梅朵交流。 “不知道?你的刀!你的飞鹰甲都是赐给镝-阿苏的,那日我看见到刀就有疑心,想第二天问你,结果乱七八糟的事一堆,就没来的及,今日见了你的箭法,就不用问了,世间除了镝-阿苏,谁能用出御风箭呢!“ 李子川这时候琢磨出来:难道济尔格师傅教给他的不是普通的箭法?这弯刀还有这所谓的飞鹰甲在精灵族代表着特殊的意思么? “李子川,说!你是不是阿苏莫绿精灵的王族,是不是易容了,怎么选了个光头!“ 精灵族王者可以自由幻化容貌! 济尔格曾经的一段话在李子川脑子里响起。 “梅朵,我不是精灵,我的箭法是济尔格师傅教的,他是阿苏莫丛林的绿精灵,刀还有盔甲都是他送的!“ 这下轮到梅朵吃惊了:“你确定你是人类,不是精灵!“ “确定的不能再确定了,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我娘!“ “人类居然可以学会精灵的箭术,能够成为镝-阿苏!“ “我不知道什么是镝-拉苏,济尔格师傅给我这些东西的时候没有说!“ “镝-阿苏是精灵语,意思是御风箭手,是精灵中掌握最精良射术的神箭手,我们族中有句谚语:一百个精灵九十九个是神箭手,一百个神箭手却不一定有一个镝-阿苏!“ “那你说的御风箭手,哦,也就是镝-拉苏,到底有多厉害!“ “是镝-阿苏,算了,你们人类的舌头说不出精灵语的音节,你还是叫御风箭手吧。这么说吧,普通的箭手,即使是神箭手也会受到风向、风速、弓箭的材质影响,而最厉害的御风箭手可以用任何东西,你记住,是任何东西,制作箭矢,自由的掌控风的力量,当然那是最高境界,但是你的射术已经很厉害了,你射出的角度和力量,如果不成为御风箭手,我是绝对达不到的。“ 李子川若有所思,他自小练习全凭本能,济尔格也从没有给他讲过风啊、弓箭的材质啊什么的,都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紫衫短弓,用树枝或者竹枝削出箭矢,就那么一练一天。 直到后来,才用上了鸣镝和军中的箭杆,不过箭头还是自己找铁匠打造的。 “李子川,你知道么,与御风箭手并肩作战是在我精灵族中是何等光荣!即使我们白精灵不如绿精灵那么擅长弓箭!不管你是人类还是精灵!”梅朵再一次兴奋的大叫。 李子川突然反应过来 一件事:“梅朵,你说你是什么?白精灵!“ “是,我是白精灵,我来自大雪山,哦呀呀~~“梅朵张开双臂,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寒风。 “别怪我才告诉你,你如果不是御风箭手我还不会说呢!“ 算啦,此时虽然骑奴追不上他们,但是二人也没有把追兵甩开。 李子川收了收心神,不再与梅朵讨论这些事,前方冷水镇越来越近了。 “梅朵,如果直接进入军营,我怕他们没有列阵容易被冲乱,咱们带着骑奴兜几圈,给他们一些时间,好不好!“ “镝-阿苏,古奇拉米,阿奇野达,啊,你听不懂,我是告诉你,御风箭手,鸣镝所向,长弓所指,这是史书中记载的上古精灵作战时我白精灵长弓手对御风箭手的承诺!“ 李子川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刚才第一次冲阵一样:有人在我的身后,依靠我,辅助我,我可以勇往直前,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尤其是心跳,又开始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重了。 抽出最后一只鸣镝扣在弓上,双腿用力,调转枣红马的方向,划出一道弧线,尖利的啸声中,一个骑奴飞起,紧随鸣镝,两只箭矢将对方在空中翻了两次身,落入敌阵。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二十五章 大将军苏 第二十五节 大将军旗 此时骑奴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最快,李子川可没傻到直接冲阵,那样被马匹冲撞也得要了他俩的小命。 二人仗着枣红马和白驼的速度,不断兜着圈子,用弓箭射杀敌人,这战术也是白马金戈常用的:但凡处于劣势,便游走消耗敌人。 李子川马术是得了秦飞鹏的亲自调教的,而秦家十几代全是马上将军,吃的就是骑军的饭! 几百骑奴干看着李子川纵横战场,时不时还突进,在失去了主人到处乱跑的马背上掠夺箭矢,自己留下一些,退回去还能丢给梅朵,供应她的长弓。每次接到李子川的箭矢,梅朵便纵声大笑,声音嘹亮,居然没有被隆隆的马蹄声压制住。 千夫长朝鲁出动的慢些,此时刚刚追了上来,看到李子川的嚣张,顿时被气的急了,他从未与白马金戈交手,向来认为中原人不谙骑射。而此时,几百骁勇的牧人勇士拿两个小少年无可奈何 ,立刻口中唿哨不断,轮圆了胳膊向骑奴发号施令,几个百夫长看到他的指示,立刻调转马头,带着部下迅速退出战团。 李子川正杀的过瘾,此时见牧人变阵,担心有什么诡计,立刻呼喊梅朵,与骑奴拉开距离,观察情况。 朝鲁带着几个护卫,冲出本阵,大声呼喝:“中原小子,别走,可敢斗将!” 李子川勒住枣红马,对梅朵翻译了朝鲁的话,梅朵眼中的狂热立刻升腾:“斗!李子川咱们和他斗将!” 难道梅朵不光爱惹事,还被史书中的战争洗脑了么?李子川腹诽不已,可是今日无论是冲阵还是游走杀敌都轻易取胜,给了他极大的信心:牧人骑奴也不过如此。 回头望望冷水镇的方向,只有不到五里路,如果韩德还不知道敌袭那么就可以把脑袋砍下来挂在旗杆上了。 李子川对梅朵说:“咱们再和他们玩一会儿,记住,不管什么情况,只要不被围住,咱们就不怕,韩德此时必然已经出兵,按铁甲战法,一定会在距离冷水镇一里的地方列阵,再远,就很难救援冷水镇了,有机会便退回本阵”。 “反正我跟着你,你冲我就杀,你退我就跑,白驼此时口渴到极致,而且血战数场怕是已经癫狂了。“ 李子川侧过头一看,白驼嘴上的皮帽已经不知去了何处,口涎拖得老长,喘着粗气,大牙不断的上下磨着。 白驼疯了!梅朵也疯了,这一对儿到底是哪来的啊!李子川摇摇头,心中却压抑不住那一阵阵的畅快。 拨马上前,大声对眼前那个穿着锁子铁甲的家伙说:“你是谁?想怎么斗?“ 稚嫩的面庞,无所谓的语气,寡淡的表情让朝鲁更加愤怒,但是这是阵前,还是有规矩的,自己提出斗将,便须先报名:“我!朝鲁,漠北呼伦部豪帅,呼音大单于帐下千夫长!” 李子川依稀记得对阵斗将的规矩,对方报了名字自己是不是也得报啊? 正犹豫,梅朵低声说:“快报名!书上都是这么记载的,你报完了我报,快点快点!” 李子川已经完全确定梅朵是个被史书中战争故事洗了脑的惹事精! “我,李子川,冷水镇无名小卒!铁甲军斥候!”想来想去,李子川觉得自己合适的身份就是韩德早晨给的斥候一职。 梅朵扑哧笑了:“这个好,一个小斥候就杀的他们人仰马翻!你且看我逗逗他们。“ 不等李子川接话,梅朵也大声给自己报了名字:“我,梅朵,莫卧儿金刀摩羯左部统领!“这句话说完,立刻压低声音接了一句:”的女儿。“不过这一句除了李子川那是谁也没听见。 朝鲁听了李子川的话还没什么反应,梅朵说完吓了他一跳:金刀摩羯是莫卧儿最骁勇的骑兵,旗帜是弯刀与长矛,坐下全是白驼,而那个小姑娘也骑的白驼,中原人怎么和莫卧儿人勾搭在一起了? 一挥手叫一个随从立刻去禀报大单于,他自己疑惑的上下打量着梅朵,金刀摩羯总共两个统领,不对,莫卧儿没有女子从军一说!这小丫头骗人! 朝鲁举起马鞭指着梅朵:“小家伙,金刀摩羯都是汉子,别说你不是女的!哦不,难不成是个娘娘腔,专门伺候汉子的?“ 梅朵大怒,无论哪里,用马鞭指着别人已经是很粗鲁的侮辱,更何况他后边的那句话。 “什么时候牧人也会玩嘴皮子了?我听说你们有个王曾经说过,你要战,便作战,废话什么!” 李子川淡淡的说,没有情绪,但是他那种表情和态度透露着极大的藐视。 朝鲁嘿嘿一笑:“那我来领教一下你的刀术!” 梅朵小声提醒:“这家伙肯定是知道你箭术厉害,想利用自己身高力大的优势占你便宜!” “那又怎样,这个时候哪能临阵退缩,我小川爷的名头还要不要了。” 李子川没想过退缩,不过一双眼睛却四处观察,头脑里琢磨应对之策。 “嘟,呜~~,一声号角响起,朝鲁知道大单于到了,此时需听令而行不能自传。 一个骑奴快速来到朝鲁身边,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朝鲁脸色变了变,不再提斗将的事,右手向左右各挥一次,他的手下向两边退去,在战阵中间打开了一条路。 呼音额勒图骑着马慢慢过来,身旁一左一右跟着两人:一个黑袍,另一个是千夫长达兰台。 呼音停下马仔细的看着李子川和梅朵,点点头:“你俩很厉害,如果现在投降,赏牛羊,免死!“ “虽然你不怎么厉害,不过投降的话,打一顿算了,也免死!“梅朵牙尖嘴利。 “你!“达兰台抽出长刀,指着梅朵。 “百灵鸟唱的再好听也能当闭口不言的山鹰的食物!“呼音说了一句草原的谚语。 “达兰台,带你的人去抓住他俩!“一旁的黑袍一直没有抬头,此刻低沉的说了一句。 李子川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被这个黑袍吸引,他连呼音的模样都没仔细看,他感觉到危险,极度的危险。 “梅朵,有些怪,我感觉很不好,准备走!“ 梅朵点点头:“听你的!” 对面的骑奴一阵骚乱,快速的让开一条道路,以至于几匹马互相撞在一起,所有人都面色异常:惊恐,慌乱,惧怕! 从那条通道,两骑一排,一共五排骑士慢慢的出来。那些不是一般的牧人骑奴,浑身上下被一整套牛皮甲紧紧的包裹,那上边颜色黑红,一道一道的,好像是残血的颜色,身后披着黑色斗篷,头上扣着没有任何装饰的皮盔,脸上罩着面具,是羊脸的样子,口鼻栩栩如生,只是没有眼睛。 古怪,李子川决定不冒险,对梅朵大喊一声:“撤,向铁甲军撤!” 二人经过半天的战斗早有默契,同时扯动缰绳,掉头向南飞奔。 好在二人一直保持和骑奴的距离,不至于立刻被包围,达兰台看二人逃走,立刻大吼:“随我冲!” 当先纵马前行,那十各古怪骑士也跟随而进,呼音看了一眼黑袍,没反应,便抬手制住准备出击的朝鲁。 “今天让大单于看看魔骑士的水准。”黑袍低声说了一句,呼音看着前方,十分专注! 五里路,纵马飞奔也就是半顿饭的功夫,那些黑袍骑士速度很快,座下清一色的黑色骏马,那些马如果仔细看,古怪更多,一双眼睛如死鱼一般没有任何灵动,速度起来后,鼻息不是白色的雾气而是淡淡的黑烟! 听着后边的马蹄越来越近,李子川心中焦急:“这是什么马速度如此快!“回身一箭,却没有听见有人落马,他对自己的箭术十分有信心,回头一看,当先的黑骑士右胸插着箭,入肉很深,却和没事人一样,仿佛那支箭不存在。 “梅朵,那些骑士古怪,你快走,我阻挡一下,记得别直接冲入铁甲军阵前,从一侧绕过去,战阵上有人直接冲过来,铁甲无论敌友一定会攻击的。“ “不!要走一起走!“梅朵斩钉截铁的说! 没办法,李子川只得再次催马,枣红马已经提速到极致了。 前方已经可以看到铁甲军的旗帜了,可是他俩却很有可能再铁甲军阵前被追上,以铁甲的速度,是没有可能救援的。 心中突然有些不甘,自小知道自己是钦犯,六岁时也有些印象,除了娘亲便没人真正关心过他,心中毕竟是有些许自卑的,又缺了一般孩子有趣的童年。 一切的寡淡,漠不关心何尝不是他保护自己内心那一处脆弱的手段?今日第一次感觉到危机,看了一眼并肩奔逃的梅朵,这个第一次和自己接触很多的同龄人,心中默念:若此次逃生,我便和你做一生的朋友,绝不背弃! 风声在耳边呼啸,李子川一眼扫过去:边军战旗,铁甲军旗迎风飘扬,韩德还没有资格竖旗,除了这些军旗以外就是一些指挥用的各色旗帜,等等,居然有主将旗列在边军战旗和铁甲军旗中间,那是谁的? 一阵风吹过,那面大旗猎猎而动,没有任何图案,纯紫色的旗面一个大大的苏字迎风飘扬。 顺朝军中战旗两面不同,一边是主将所在部队的标志,一边是主将的姓氏。 但是有一个特殊的存在,那就是肃北大将军苏烈的将旗,没有任何标志,只有一个苏字! 因为,肃北大将军就是苏烈,苏烈就是肃北大将军! 因为,阳关边军就是苏烈,苏烈就是阳关边军! 李子川从来没有那么盼望见到苏烈,他自七岁在阵前十二箭射杀十二牧人骑士后,苏烈亲手把他从马上抱下来便不愿意见他。 他不知道苏烈为什么经常盯着他看,也不知道苏烈为什么老想传授他枪法。 但是此时,他知道,自己和梅朵安全了,即使身后是古怪的骑士,即使骑士已经离他们很近了,而铁甲军绝对不可能比身后的骑士更快到他身边。 但是他就是知道,自己安全了。 仿佛是响应李子川的心声,五十人一排,一共四排的铁甲军动了,队列从中间向两边分开,打开了一条通道。 动了,苏字将旗飘扬,五十个骑兵奔腾而出,当先的,李子川知道一定是那个面色如铁的男人,右手七十斤大铁枪斜指半空,掌旗官紧随其后。 虽然只有区区五十骑,但是那一只只金色的长戈却仿佛森林一般,马蹄声震动大地,这,便是侵掠如火吧! “梅朵,苏大将军来接应我们了,让开攻击路线,掉头后,你我变游骑,配合白马金戈冲阵!“ “好,白马金戈!好名字,我喜欢!”,梅朵依旧是一副狂热的模样,杀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一点疲态!。 呼音也看到了苏字将旗,慌张起来: “圣使,是苏烈,肃北大将军苏烈!” 圣使喉咙里哦了一声,:“有意思,压上去,看魔骑士接敌,全军备战!” 呼音有些不安:“可是,圣使,我们还没做好与顺朝开战的准备,只有区区一千人,而且苏烈威名远播,他…” “大单于,你的胆子被雪狼吃掉了么?大萨满十分需要顺朝的情报,一千人让我看看苏烈值了!” 呼音不敢再反驳,指挥骑奴向前推进,然后静静的注视达兰台和那是个魔骑士,等待着双方的撞击!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二十六章 白马金戈 白马金戈:名震天下的白马金戈! 魔骑士:不知道哪里来的魔骑士! 李子川、梅朵:狂奔的枣红马和白驼! 战场上,七百阳关边军,一千牧人骑奴都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不足一百人,就是此时战阵之上的主角。 韩德站在铁甲刀兵第一排中间-那里是承受敌人冲击力最强的地方,久经战阵的他早就被磨练的面对数千迎面而来的骑兵也能做到心如止水。 但是此时,看着前方,不知为什么心中热血翻腾,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突然,他转过身去,不顾铁甲列阵,不动如山的规矩,那沉重的盔甲穿在他身上就好像布衣一般,奔跑如常! 一跃,跳上半人高的战鼓台,劈手夺过军士手中的鼓槌,抡圆了胳膊,狠狠的敲在牛皮战鼓之上! 沉重的鼓声响起,随着韩德动作越来越快,鼓声逐渐连接起来,隆隆声伴着沉重的鼓点响彻战场。 铁甲军、后边的辅兵也被点燃了:五尺长刀不断的与胸前的铁甲撞击,刀盾兵敲击着盾牌,和着鼓点,眼神狂热! 李子川听到了,浑身寒毛乍起,一早就变的缓慢沉重的心跳更加有力,一股热流走遍全身,一拨枣红马,向一侧跑去,马速太快,他必须兜一个圈子才能掉过头来! 梅朵并没有跟着他,而是跑向另一侧掉头。 二人身后紧追的达兰台略微一滞,最终没有继续追击,而是直直的向苏烈为首的白马金戈冲过去,他也被顺军的战鼓撩拨的战意蓬勃。 他率领的不是一般的骑奴,而是圣使打造的魔骑士,可以以一挡百的魔骑士!自负使人疯狂! 李梅二人刚刚让开道路,苏烈便呼啸而过,手中的铁枪高高平举在身侧,一双虎目紧紧的盯着前方的魔骑士。 牧人缺少铁器,即使是骑奴用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并不统一,但是,魔骑士抽出的马刀却一模一样,刀锋更长,刀身黑色,没有反光,护手处是一反一正两个羊角形。 一千骑奴也在后边列阵,听到顺军的战鼓响起,便挥舞着手臂,发出嘹亮的呼喝声为魔骑士助威,呼音一马当先,立在最前边,而黑袍骑着马,混在骑奴中间,无声的看着战场。 接阵!苏烈大枪横扫,达兰台俯身躲避,掌中刀借着马势划向苏烈腰腹。 苏大将军浑然不觉,大枪继续向前,将两个魔骑士扫下战马,身后白马金戈与对方狠狠的撞在一起。 长戈在这种速度下如果击中敌人的话,即使穿不透战甲也会将其震死,而白蜡杆的良好弹性可以让长戈不至于折断! 几个呼吸,双方已将交错而过,都在对方身后再次集结,互相对峙! 刚才接阵的地方,四个魔骑士倒在在地上扭动,其中一个大腿被战马踩得扭曲变形,却依旧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本阵走过去,白骨刺出血肉,看的人牙根发酸。 另外六个魔骑士坐在战马上,其中有人肩膀,腰腹处有长长的伤口,却各个无动于衷! 苏烈低头看了下自己盔甲上一道深深的刀痕,甲片都被斩碎了,但是并没有血液渗出。 扑通 扑通 白马金戈四个骑士坠马,喉间一道细细的伤口有血不断渗出。 苏烈目光一紧,五十白马金戈加上自己,第一回合居然没有消灭对方,自己果然没判断错,盯着达兰台,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 他沉声下令:“列队,冲阵!“ 马匹再次冲锋! 这是李子川和梅朵已经掉过头来,二人又会合在一起。 “梅朵,那些黑色骑士有古怪!你看还有人活着!“ “是的,他们身上有股怪味,死气沉沉的!“梅朵此时也很严肃。 “走,你我游走,用弓箭骚扰他们,配合大将军,射他们眼睛、咽喉!“ “好!“ 二人迅速向战场接近。 苏烈即将再次和魔骑士交手前,他突然大吼一声:“有我无敌!“ 巨大的音波有如实质,扩散开来,身后的骑军手中的金戈闪过一丝光亮,再次相撞,呼啸而过。 这次,魔骑士没有人能留在马上了,达兰台被大将军的铁枪扎了个对穿,高举着挑在半空,黑色的血液顺着枪杆流淌,滴滴答答的落在雪地上! 其他的魔骑士有的被金戈撞下马,有的被戈上的横刃带走了脑袋。 几个白马金戈掉转马头催马上前,冷酷的调转长戈,用前边的枪刺狠狠的扎进他们的脖颈,拔出来时,粘稠的血液涌出来,散发着腥臭之气。 梅朵在一旁高声欢呼,挥舞着手中的长弓。 李子川顾不得叫她,飞快的靠近苏烈,横弓在胸前,大声报名: “禀大将军,步军营韩德部斥候李子川有军情!” “讲!” “奉都尉命令,探查冷水镇北,有双马骑奴一千并牧人奴隶五百余叩边,湾子扎营。另有黑衣骑兵古怪,中箭无恙,尚能骑战!” “知道了,那白驼弓手是谁!” “莫卧儿驼队梅朵小姐,撤退时遇上的,详情容后再禀。” “你且归白马金戈,在我身旁听令!” “诺!”李子川拨马向后,跟在苏烈身旁,向几个相熟的骑士举了举手中的短弓算是打过招呼。 梅朵也想过来,但是看李子川看着她摇头,便停在不远处,不肯离去。 苏烈一夹马腹,上前几步,掌旗官亦步亦趋跟了上去,苏字战旗飘扬,李子川握紧短弓,目光紧盯着对方。 呼音也慢慢向前,大约距离三百步时二人停下,这种距离也时军中人习惯的,既可以听清对方说话,也可以防备对方弓手偷袭,这么远护卫可以很轻松的格挡箭矢。 李子川想起那些奇怪的骑士,这种距离似乎也不安全,于是他回头向梅朵示意,要她戒备,梅朵会意,也将长弓持在胸前。 “你是呼音?”苏烈国字脸,线条刚毅,虎目阔口,浓眉似刀。 “我是呼音,苏大将军威名远扬,今日一见果然是雄鹰一样的人物!” “我问你,你在挑衅我阳关么?” “大将军哪里的话,阳关以北皆我牧人草场,哪来的挑衅?倒是我想问大将军,为何派人射杀我牧民?”说完,他抬手指着李子川。 “哈哈哈”,苏烈大笑:“这些年我阳关军堡只向前推进百里已经对你们够客气了!怎么?你不服!” 呼音在漠北也是予取予求的枭雄,苏烈声名远播,而且这么多年南部牧人与阳关边军争锋,一直处于劣势,他心中早就不服气了。 “哼!苏烈,打败几个草狗一样的部落算什么?我呼音部的子民都是好汉,你敢作战么?” 苏烈饶有兴味的看了呼音片刻,转过头对跟在他身后戒备的李子川说: “子川,敢战否?” 李子川举起短弓:“一箭索一魂,毫发无伤,敢战!” “我也敢!”一直不远不近竖着耳朵听的梅朵也高声叫到,苏大将军扫过去一眼,天不怕地不怕的梅朵被盯得缩了缩脖子。 “你想怎么战!” “明日巳时,在此对战,我八百骑奴,大将军怎么说?” “骑兵五十,铁甲二百足矣!” 嗬~吐!呼音狠狠的一口吐沫吐在地上,这是草原牧人死约定的表示。 苏烈微微一笑:“呼音,明日授首,今夜且逍遥吧!” 呼音瞪着一双牛眼,恨恨的说:“大将军盔甲精良,日后我会爱护!” 话音一落,掉转马头回归本阵。 梅朵大声喊道:“白茫茫一片雪地,被你弄脏了,恶心!“ 呼音气的在马上一慌,心中默念,明日擒了你,看我如何炮制。 苏烈扬了扬右手,麾下骑士开始收敛同袍,准备撤退。 “子川,去看一眼那些黑骑士,看看有什么发现!” 李子川跳下枣红马快步上前,拔出精灵弯刀,挑开一个羊脸面具。 那下面是一个细目,高颧骨的牧人,半睁着眼睛,灰白的眸子没有一丝生气,最恐怖的是上下嘴唇被割了去,露出森森白牙和暗红的牙花子,丑陋至极。 李子川挨个去看,都是一般无二,再看了看他们身上的伤口,血肉惨白,鲜血粘稠,怎么看都不像是刚死的。 转过身刚想报告苏烈,却见大将军摇摇头,李子川只得闭口不言。 “子川把黑骑士及他们战马的尸首堆在一起,烧掉,你自己动手!” “诺!”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二十七章 隐血者苏 冷水镇东,铁甲军营,此时韩德的住所因为苏烈的到来已经变成最森严的帅帐,即使它只是一间小房子。 门口两个卫士目光冰冷,手中的金戈带着肃杀之气。 铁甲军是主军,旗帜在左,白马金戈是客军,军旗在右,居中肃北大将军苏字将旗高高飘扬。 屋子里,苏烈正召见韩德与老军,除了白马金戈的一个旗长以外其他人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李子川熟悉大顺军律,他还没来的及向韩德缴令,所以不得去甲,肃立在帐外等候召见。他是烧了黑骑士和马匹尸首后才回来的,此时心中一片疑问。 梅朵回来便被多尔卡叫走了,她原本还不愿意,却被一直对她怜爱有加的老人声色俱厉的一顿教训,瘪着嘴,全没有战阵之上那份狂野,被多尔卡连拖带拽拉回了驼队的帐篷。 大野看着浑身血迹,被盐刺激的嘴唇肿胀,疯狂喝水的白驼,一脸焦急,一咬牙抢走水桶,饥渴过甚的骆驼只能慢慢补水,不然会撑死的。 李子川正在等候召见,所以长身而立不能放松,路过的白马金戈或者铁甲军士都对他报以微笑,战阵之上,他的神射让这些骄兵悍将对他有了真正的认可,不再是那个传说中秦、程二位校尉喜爱,不好得罪的亲近子侄。 帅帐的门开了,白马金戈旗长对李子川点点头:“召铁甲军斥候李子川入帐!” 大顺军律:下官进上官所在之处,当报名而入。 李子川在门口大声吼道:“斥候李子川到!” “进!” 迎面正碰见韩德、老军苟老实还有白马金戈那个旗长一起出来,李子川心中纳闷:这里边就剩下大将军一人了,这是要单独召见自己。 韩德眼中透着欣喜和鼓励,对李子川笑笑,大将军正在升帐,不得喧哗私语,因此二人对了个眼神便错开了。 进入内堂,就看见苏烈盯着桌子上的几块竹简出神,那上边斑斑血迹,应该是从死去的斥候头领腹中取出的。 李子川看他正出神,便站在堂前没有出声。 过了片刻,苏烈问:“那些黑骑士的尸首都烧了?” “人尸十具,战马十匹,活着的也都射死了,烧了,干干净净,骨头渣都没剩!” “发现什么古怪了么?“ 苏烈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子川。 李子川想了想,慢慢的回答:“极易燃烧,味道腥臭,最奇怪的是……” “是什么?“ “那些马,呼出的气带有烟火味,其中一匹暴烈,我射了它四箭才放倒,临死前鼻孔处有火焰。”李子川仔细斟酌着,心中有些担心苏烈驳斥他。 点点头,苏烈没有再问,而是双手扶着案几站了起来,走到李子川身边。 高大的身形给李子川极大的压迫感。 “今日作战,有什么感悟!” “今日多亏了大将军赐的枣红马,射杀数十骑奴,并未太过凶险!”李子川规规矩矩的说。 苏烈终于笑了:“小子,别耍滑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你有什么感悟,在这里!“ 粗大的手指轻轻的点在李子川的心口。 仿佛一道闪光,李子川心中一激灵,难道苏烈问的是自己心跳如锤,速度变慢的情况,那不正常么? 看着眼前这个伟岸的大将军,李子川突然发现,对方的眼角已经布满了鱼尾纹,嘴角也留下了如刀刻般深深的纹路,这些年苏烈老了。 李子川心中突然有些很伤感,便和盘托出,把自己今日作战的感受一一说出,并且向苏烈询问是否正常。 苏烈听着,目光越来越殷切,李子川话音刚落,他就笑了起来。 “好!好!好!” 连续三个好字,一甩战甲后的大氅,快步走回自己的帅位,稳稳的坐了下去。 “子川,我没看错,你真的是隐血者!”苏烈从来都称呼李子川为小子,今日却很郑重。 “隐血者?,那是什么?“李子川彻底迷糊了。 “过来坐下,虽然说来话长,但是若不跟你说个一二,你那小狐狸一样的性子怕是不得安稳了吧!“ 李子川迷迷糊糊的坐到苏烈左手边,等着看他说什么。 “接下来你要听到的是这个世界少数人知道的一个领域,虽然人数很少,但是却掌控着最强大的力量。“ 随着苏烈的讲述,李子川的头脑里里出现了一个颠覆他十二年认知的世界。 “人,万物之灵长,上万年传承至今,把无数上古圣人创造的学说和知识发扬光大,譬如你出身之处,岱宗李阀的老祖宗有幸得到文圣人的学问,便可教化子弟,让你李氏二百年辉煌,更有许多千年门阀,所学,所积累便比你李阀更深厚了。” 苏烈站起身在堂中来回踱步。 “此为圣人学说的传承,天下皆知,然而,这天下还存在着另一种传承,那便是血脉传承!” “父母血脉,流连于骨肉,有什么样的血脉可以说天生便注定了,而且,天下有多少人便有多少种血脉,人人不同!” “那什么叫隐血者!” “顾名思义,隐血者便是在本身血脉里还藏着另一份血脉,它不是来自隐血者的父母,而是上古时代的一些血脉侵入人体后,隐藏在骨肉里不断传承,寻找合适的那个载体觉醒,这个觉醒的载体便是隐血者。“ 李子川仔细琢磨了一下:“大将军是说,我除了李氏的血脉,还有另一个血脉隐藏在我的身体里?” “聪明!” “可是您怎么能确定我是隐血者!” “这种血脉在觉醒前也会发挥重要的作用,对载体产生极大的增强效果。” “大将军你,你也是隐血者!” “不错,我是,除了本能,隐血者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磨练,都会逐渐显露出异于常人的天赋,你以为一个七岁的普通孩童可以轻易的学会精灵族的神射么?” “那为何您今日才跟我说这些?我怎么无法感觉您是隐血者。” “隐血者,血脉是隐藏的,除非觉醒,谁也不可能完全弄明白的。你七岁时我虽然有感觉却不能确认,因此需要时间来证明。另外,你想感觉出我是隐血者,怕是要先打的过我才行,哈哈哈!“ “今日您如何确认我是隐血者?” “你以为谁家十二岁的孩子像你那样冲阵能全身而退?你身体的变化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有呢?这便是隐血者的优势,十二岁便可抵得一个壮年人了。” 李子川坐在椅子上,一时无声,自小母亲就告诉过他,他是天赐的。年幼时不懂去问,这几年年纪渐长,晓得些阴阳相交,父母纲常的道理,却很难再开口问母亲,心下也常常存了为尊者讳的意思,有些不信自己是没有父亲的。 “大将军,那还有其他隐血者么?” “有,隐血者除了传承一种强大的血脉之外,和常人一样,善良的、邪恶的、温和的、暴躁的都有!不过因为掌握着强大的实力,很多隐血者掌握着世俗的资源,权力、财富等等,比如我,四大封号将军之一,挥手间,千百人头落地!”苏烈大将军的气势骤起。 “那阳关军中可还有隐血者?” 苏烈摇摇头:“隐血者血脉大多来自上古异兽、神民,血脉觉醒后,许多人便自然而然的互相吸引而组成各种势力,我知道有些什么血脉存在,但是并不知道谁是这些血脉的传承者,自我觉醒至此七十余年,我也只见过寥寥三五个隐血者。” “大将军你!”李子川了解的苏烈不过四十几岁,吃了一惊。 “并不是所有隐血者都能掌控力量,若不觉醒,最多也只是超出常人而已,只有完全觉醒的才可以延长生命,我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都说我是童傲的弟子,其实他才是我的徒弟呢。” 李子川心中不知道是兴奋还是震惊,有些迷茫的感觉。 “子川,隐血者很多都会隐藏自己的身份,轻易不会透露,即使大家都知道的那些隐血家族,他们的觉醒子弟也很少以真实身份行走天下的,就比如我,除了那个人,怕是没第二个知道肃北大将军是隐血者了。” “那大将军为何对我说那么多?” “我观察了你这么多年,虽然面上清冷,那也是受济尔格那个家伙影响,其实你内心是个纯良的孩子,我自信这双眼睛还是亮的。” “而且,我说过了,隐血者有着强大的力量,也形成了很多势力,这世间还有很多东西是隐血者也垂涎三尺的。今日让你烧掉的黑骑士和战马,便是来源于魔人。“ “魔人?’李子川猜到那肯定是一个隐血者势力了。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二十八章 隐血阵营 玄武,方位北,五行属水,尚黑,以神兵执明为器,主守土防御! >>>>>>>>>>>>> 李子川与苏烈在临时的帅帐相对而坐,二人正在说着冰原魔人这个李子川第一次听说的概念。 魔人是最古老的隐血者传承势力之一,他们并非一个种族或者一个家族,而是一类人,他们的共同点就是这些人都传承了上古一个著名集团成员的血脉。 这个集团便是曾与炎黄二圣人争锋的蚩尤大军。 蚩尤,上古圣人中最强大的存在之一,称号战圣,带领麾下四大魔将,统一了东方八十一异兽部落,建立九黎部,图腾火牛与巨鸟。 蚩尤曾与炎帝神农大圣兄弟相称呼,后诸圣人矛盾日增,分为两派后,蚩尤加入魔圣阵营,遂与属于神圣阵营的炎帝决裂。 再后来蚩尤与炎黄二圣决战于涿鹿,大败,自己也被黄帝轩辕的先锋应龙斩首!魔圣阵营知道后,倾巢而出与神圣阵营对峙,双方隔阂积聚太久,如果真的控制不住局面,巨大的力量恐怕会颠覆天下。 因此,双方圣人坐下来谈判,决定用双方所有的力量,三分天地,建立神、魔、人间三界,至此才保住了盘古大圣以陨落为代价开辟的一方空间。 等两大阵营各自去了神魔两界,人间界便再没有了圣人、神民以及异兽,只留下上古学说和血脉传承。 讲到这里,李子川算是大致明白了隐血者的由来。 李子川听的心中震撼,原来上古的传说都是真的,只是普通人并不了解,隐血者又都秘而不宣,所以才成了传说。 想到这里,他问苏烈:“那为什么会出现隐血者呢?” 苏烈回答:“现在人间界种族不少,但是都是人形。我们是人形,精灵族是人形,兽族虽然会返祖,可是说到底也是人形。其实我们都是女娲大圣以盘古大圣开天辟地陨落后留下的躯体然后注入各个圣人、神民、异兽所奉献的血脉精魄而造成的,不然怎么会三分天地之时也给最孱弱的人类留一个人间界呢?” “人间界的生灵,根本就是所有上古生灵的子孙啊!” 李子川心中一动:“那么隐血者就是这些子孙中能够觉醒血脉传承的人了?” 苏烈笑着点点头,很赞赏李子川的反应:“不错,人间界的生灵本身的躯体是女娲大圣造的,可是,人虽然聪慧而且最具创造性,但寿命有限,力量太小,因此才有了诸圣奉献血脉精魄的一招,这些血脉精魄融入后形成了隐血血脉了,只是并非人人能够继承罢了。” “大将军,那你看我是什么血脉?”李子川有些期待的问。 “无从而知,这其中的奥秘只能你自己去探索!”苏烈摇摇头。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李子川并不着急,既然知道了这一个新的世界,他有足够的耐性去慢慢感悟,十二年平淡的生活终于有一些波澜泛起,对未来的未知让这个少年有了新的动力。 苏烈想了想继续说:“子川,现在很少有特殊的隐血者出现了,大多都是已知的隐血派系,不过,隐血者都会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我也只知道一个隐血者,其他的都不认识!” “是谁?” “此人在大内,王驾身边,叫秋平!” “秋平!”李子川惊呼起来。 “怎么?你听过这个名字?” 李子川苦笑着,当年秋平的一番话是年纪尚小的他唯一牢牢记住的一件事: “大将军,我和我娘成为钦犯就是这个秋平的主意!我六岁时见过他一次。“ “哦?“苏烈也很诧异。 “不过没什么,现在想起来,他应该算是救了我,当时,都说我时逆天之子,就算我外祖,好像也想杀了我。“李子川提到这一段,心中更是沮丧。 “逆天之子的事我听闻过,那算什么!都是普通人玩弄的把戏罢了。“苏烈一向相信力量而从不管那些没有证据的事。 “大将军,那我以后该怎么做?” “既然我发现了,那么就不会随随便便放过你,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慢慢觉醒你的血脉!” “左右我哪也不准备去,谢大将军收留!”李子川说了句玩笑话,转移自己心中的郁闷。 “先别谢我,在这期间,我会全力帮你,教导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什么条件?” “我要你继承我的位置!” 苏烈认真得看着李子川。 “我做肃北大将军?别开玩笑了,我是个钦犯!“李子川很无奈。 “谁说让你做肃北大将军了,这个劳什子还不放在我的眼里,我要你接我的班,护卫这阳关,抵御魔人!” “什么?”李子川有些懵了。 苏烈深吸了口气:“隐血者虽然长寿,但是也鲜有超过二百岁的,现在我已经算是人到末年,不得不考虑身后事了。隐血者的传承大致分两个阵营,一个是蚩尤一派的魔圣,也就是魔人,另一派便是炎黄二圣传下来的中原一派。” “千年以前,中州大地还没有分裂成现在的版图,都在人皇的统治之下,中原隐血者以人皇马首是瞻,势力最强,中州其他苗裔、异族具都臣服。唯有与魔人的斗争从未断绝,后来,末代人皇雄才大略,率领中州联军将魔人驱赶至极北冰原,并逼迫他们发誓永不南下,匹马不得过漠北。” “然而,魔人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们居然早早在人皇身边埋下细作,返回中原时,人皇遇刺陨落,那时人皇还没有留下子嗣。自此,人皇血脉断绝,这中州大地四方苗裔逐渐分裂,各自为政,这才有了现在的中原、西域、漠北等势力。” “人皇弥留之际,令追随的隐血者遁入中原大地各处,守护天下苍生,由一人担任守护使统筹调度,一千年来,只有这个守护使才能掌握中原隐血者的信息,其他的人互相之间联系很少,互不相识,不过因为魔人也元气大伤,这一千年来并未大规模南下,只是有些许渗透,所以中原隐血者并没有大规模的集结作战,只是各自守护个自的地盘罢了,听从守护使调遣罢了。” 李子川问道:“那秋平他?” “不错,秋平就是当代的守护使。” “那大将军你?” “守护使之下有四大擎天。” “四大擎天?“ “是,四大擎天由传承了上古四灵血脉的人担当。” “是朱雀、青龙、白虎、玄武四灵?” “不错,东擎天,属木,青龙血脉,主医疗救治!“ “南擎天,属火,朱雀血脉,主攻伐战斗。” “西擎天,属金,白虎血脉,主执法内控。” “北擎天,属水,玄武血脉,主防守护卫。” “我便是玄武血脉传承者,自二十一岁血脉觉醒便镇守在这中原北大门!” 李子川仔细听了苏烈的介绍,突然觉得有个疑问:“大将军,你说让我接你的班,那么我如果不是玄武血脉怎么办呢?“ “我无法确定你是什么血脉,但绝对不会是玄武血脉!“ “为什么?“ “因为上古血脉在人间界有一个最高法则,便是一人死一人生!“ “就是说,一个血脉不可能同时在两个人身上觉醒?“ “子川,你很聪明,一个隐血者只有陨落以后,同样的血脉传承者才会出生,所以两代隐血者之间会有少则十年,多则二三十年的空白期,一般的隐血者无妨,可是阳关是中原安定的重中之重,不可无人主持大局。“ “大将军,我愿意为你,为阳关尽力,可是现在我什么也不会啊!” “不要着急,我怎么也可以在对付个一二十年,你有足够的时间觉醒,等到我无力再护佑这一方时,无论你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要放下,回来接替我,你可愿意?” 李子川看着屋子的一角,想了想,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不过人生左右是做几件事而已。 “如果我有能力,我会的。“李子川在郑重的回答。 苏烈哈哈大笑,声音震的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心情极好。 “好,稍后你便做我的亲兵留在军中!“ “全听大将军吩咐。”确定下来,李子川也不着急再询问魔人啊秋平啊什么的,反正有的是时间。他心中有一个关于梅朵的疑问,此时便问了出来。 “大将军,梅朵,哦,就是那个跟我在战阵上射杀骑奴的驼队女子,她是…” “她是精灵!“ “额”,李子川愣住了。 “精灵一族是特殊的血脉传承者,所以她们无论怎么易容也瞒不过我,不过他们不算隐血者,她们是凤凰直系的后裔,是被眷顾的种族,所以,她们的俊美,神射,还有一些奇怪的能力都是来源于凤凰一族。“ “原来如此,她在战阵之上那么骁勇,远超普通人,原来那就是血脉的力量“ “据说凤凰一族高傲,冷清,所以你看精灵也都是个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李子川想想济尔格,确实是这样,不过梅朵好像人味多一点。 “子川,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用餐,记住隐血者必须隐藏自己的身份,不可随意对别人讲起,毕竟这个群体更加复杂,善恶都是普通人不可想象的。” “明白。” “好,吃饱了喝足了,好好休息,明日去干掉呼音那个家伙,他的背后有魔人的影子,那些马还有黑骑士都是魔人的手段,既然伸了爪子,那就别怕我砍掉!” 苏烈笑得很冷酷。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二十九章 女子难养 李子川从苏烈的临时帅帐出来,甩了甩脑袋,今天他得到的信息太多了,有些恍恍惚惚如在梦中一般的感觉。 一方面对隐血者有了大概的了解,但是其中一定有更复杂更深层次的内容,而苏烈也没有时间详细解释,只能打完明天一战再说,李子川心中还是存着许多期待。 同时,更有些忐忑,自己到底是不是隐血者,如果是又是什么血脉呢? 除了这些,苏烈没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冷水镇也让李子川有些奇怪的感觉,他不是在巡边么?这个疑问一直盘旋在心里,不过那是军事,大将军不说他也不好问。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还没跟韩德缴令,而且,刚才急匆匆的没来的及和梅朵说几句话,早晨的误会恐怕小丫头心中还有芥蒂。 李子川想到此处,也顾不得琢磨隐血者的事了,他需要赶紧跟韩德缴令,然后去寻梅朵,和她好好解释一下,二人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自己也在心中认定了这个朋友。 真的做朋友么,李子川心里有些怪怪的,有些许不甘心的念头。 韩德那里让李子川做斥候原本就是权宜之计,缴令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问了几句细节,韩德就把李子川送出自己的帐篷,心里乐开了花:这小子不仅平安返回而且立了战功,回头顶头上司程校尉少不了夸赞自己几句。 没了公事,李子川向驼队的营地走过去,边走边琢磨一会怎么说。 多尔卡对自己很不错,当初邀了自己吃饭又送了皮袍,东西不多可是这分心意挺重的,不知道老人家是不是生自己的气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多尔卡的帐篷外边,还好驼队的营地外并没有顺朝士兵看管,驼队的儿郎自顾自的在帐篷四周忙碌着:收拾困扎货物的绳索的,保养驼背上搭载货物的木头架子的,看样子都还很悠闲。 两个熟悉面孔的莫卧儿汉子看到李子川都憨厚的点点头,脸上带着笑容。 还好,李子川悬着的心放下来一些,看样子驼队的人对自己并没有敌视。 正琢磨着,大野扛着一捆牧草走过,看见李子川很开心,把牧草丢在一边,跑过来,比划着问候李子川。 看着大野那双和他雄伟的身躯不相匹配的温柔的,如水般清澈的目光,李子川心中很感慨,拍拍对方的手臂,问道: “大野兄,我让人把你们带到军营,你就没生气么?” 大野愣了一小下,反应过来后,摇摇头,比划着告诉李子川:驼队走南闯北,会遇到很多危险,所以无论怎么谨慎都不过分,他自己包括多尔卡都很理解李子川的做法,如果换做是他们,可能采取的措施更激烈。 “谢谢你,大野兄”,李子川算是真的放下心了。 不过,大野又比划着:梅朵好像很生气,你要小心,她是出名的心眼儿小! 李子川倒不担心梅朵,毕竟在战阵上梅朵已经表现的不生气了,不过多尔卡那边自己还是要好好的道个歉。 对大野笑笑,指指多尔卡的帐篷,就走了过去。 在门外,李子川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多尔卡先生在么,我是李子川”。 声音刚落,门帘便被掀开了,露出一张妩媚的脸,是梅朵。 “啊哈,多尔卡叔叔说你忙完了便会来找我们,果然被他猜中了。” “是啊,早晨我做的有些对不住你们,特地来请罪了。”看梅朵笑颜如花,李子川也开起了玩笑。 “请什么罪?你们顺朝人就是弯弯绕多,又没什么大事,不过你既然要请罪,那本小姐就记下了,且容以后再收拾你”。 说着话,梅朵就把李子川让进帐篷。 帐篷里没有别人,多尔卡坐在小桌子边笑吟吟的看着李子川,桌上热气腾腾的铜壶里,烧着西域人爱喝的黑茶,香气扑鼻。 李子川郑重的对着多尔卡行了一个礼:“多尔卡先生,小子唐突了,望您老恕罪!” 多尔卡笑容更灿烂了,很满意李子川的表现,伸手邀请李子川坐下喝茶:“你把我们弄到军营没做错,本无需道歉,可是既然道了歉,那便是朋友的心意,我收下了,这件事都忘掉,咱们还是好朋友”。 西域人大多爱恨分明,李子川道歉在他们看来是朋友间的交往而不是行为本身有错,他既然说收下了,那便是真正把李子川当作自己的朋友,平等交往。 梅朵亲手倒了一碗茶给李子川,目光盈盈,眼角带笑: “我和多尔卡叔叔说了,你是御风箭手,他也很佩服呢。” 西域黑茶讲究开水煮,烫嘴时吹着喝,若温吞了便没人喜欢了,李子川喝了一口,略微抬了抬碗,谢过梅朵。 “多尔卡先生,我以前并不知道什么是御风箭手,梅朵不是逗我玩呢吧?” 多尔卡摇摇头:“怎么会呢,梅朵他们精灵族从不说慌,对弓箭的理解也不是其他种族可以比拟的,她说你是,你一定就是!” “骗你有什么好处”,梅朵撇撇嘴:“不过,今天还是很痛快,在大雪山,虽然经常射猎,可是从没有经历这样的战阵,御驼狂奔,射杀敌寇,痛快!痛快!” 李子川和多尔卡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流露出些许无奈。 “李子川,今天阵前你们的大将军说明日要与那些臭家伙对阵,你帮我说说,也让我去!” 李子川被梅朵殷切的目光看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求救一样的看着多尔卡。 多尔卡有些犹豫:“梅朵啊,打仗不是儿戏,你今天恰逢其会也就算了,可是明日是大将军点兵,正儿八经的对阵,你一个女孩子,又是外邦,怎么好参与其中,再说了,你的身份不合适。” “是啊,梅朵,大将军治军很严,一定不会同意的,你毕竟是精灵”。 “哎呀,你不懂,多尔卡叔叔说的身份不是精灵,而是……” “梅朵!住口!“多尔卡厉声制止,又转过头对李子川说:“小川,请见谅,梅朵身份特殊,不能告诉你,驼队中也只我一人知道”。 “无妨,我理解”,李子川微笑的看着多尔卡。 “不行,我明天一定要参战,别说我异了容,就算是本来面目又有谁知道我是哪个呢?” “梅朵,凡事以防万一啊”。 “对,梅朵,小心为上”! “你们一老一小全都是老气横秋,李子川你不帮忙,我自己去找大将军说去”! 多尔卡也有些生气梅朵不听话,重重的把手中的碗放在桌面上:“哼,你去,若大将军准了,我便不管你”。 “好,明日一早我就去找大将军请战!李子川,你不帮我也不许阻挠,不然,哼哼,我烧了你家房子。” 说完,站起身,气呼呼的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多尔卡拍着脑门,叹了一口气。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李子川默念老祖宗做的孔圣十二篇里的名言,又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三十章 梅朵请战 边军有计划的作战行动,如无其他特殊情况,向来是三更造饭,五更集结。 战前,出征将士肉二斤,饼三个,汤一碗,李子川熟悉军律,自然照章遵守。 大将军没有正式行文,李子川还不算真正的亲兵,没有合适的制式军服给他。 久经战阵的韩德怕李子川一身特殊的飞鹰甲上了战场被敌人当成追逐的目标,特地找来了一件边军服色的斗篷给李子川披上,要知道,如果不是骁勇异常,自信满满的战将或者没上过战场的内地厢军公子哥儿,边军是谁也不愿意在战阵之上太显眼的,在敌人眼里那就不是人,是赤裸裸的军功。 三更造饭的火头军忙活了两个时辰才把吃食分发给每个士卒,李子川拿着自己那份,和白马金戈的四十几个人聚在一起,正准备吃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李子川,我的那份呢?” 是梅朵,她居然知道顺朝边军的律令,准时来要吃的。 白马金戈的旗长冷冷的看着梅朵,不带感情的说:“李子川,这是谁,怎么回事?” 战前,阳关边军大大小小的主官全沉着铁板脸,没有表情,都学苏烈的模样。 “报上官,驼队的人,欲助我军出战。”李子川此时没法详细解释,只能简略的说了句。 “胡闹!”旗长脸更沉了:“我军战备,请小姐自重,速速离开”。 “哼”,梅朵带着白色的皮帽,头扬的高高的:“今天我还非得吃上这一口!” 李子川很尴尬,紧着使眼色让梅朵别闹,还好,小丫头闭上了嘴,骄傲的挺着胸,踮着脚尖,像只骄傲的狮子一样走了。 全军整装完毕,就等大将军下令点兵了。 李子川吃完,就到苏烈的门口肃立等待,很有亲兵的觉悟。 一刻不到,全身披挂的苏烈手扶腰间的长刀出来了,后边跟着掌旗官,看到李子川立在一旁,点点头,面目肃然,眼神中却掩饰不住一丝欣赏。 “李子川,传令点兵!铁甲列队,金戈上马。“ “诺!“李子川大声回答。 跑到前方居中的地方,大声重复了苏烈的将令,全营早已等待多时,有条不紊的开动,只听见铁甲铿锵,脚步踏踏,其他的连一丁点马嘶人语都没有。 不远处,多尔卡带着大野和十二个驼队的护卫静静的看着。 “铁甲金戈,果然名不虚传,但凡天下强兵必然军纪肃然啊。“多尔卡点着头赞叹。 一个驼队护卫悄声问道:“头人,咱们的金刀摩羯和白马金戈比如何呢?” 多尔卡仔细的琢磨着,又仿佛在在回忆什么,片刻,叹了一声:“若是咱们当年的那只金刀摩羯,胜负在两可之间,就看谁更熟悉战场了,不过如今…哎”,言中之意,很是不满。 那驼队汉子深以为然,继续盯着骑着白马的四十六个骑士。 大将军正要巡视,突然,一个小巧的身影跑过来,掌旗官和两个卫士浑身绷紧,手中的刀全都抽了出来,恶狠狠的盯着那个人影。 原来是梅朵,依然是昨日的半身巨树图腾小甲,头上的皮帽却换成了一副头盔,头部垂下一条护板,窄窄的做成鸟喙的形状护住鼻梁,两边是翅膀形状的飞翼。 “尊敬的镝-阿苏,请允许我-大雪山白精灵-梅朵追随你进入战场,你的鸣镝所向,就是我的长弓所指!” 周边众人全都愣住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都看着梅朵 李子川看着梅朵严肃而正式的话语,第一次说话有些结巴:“梅..梅朵,这是什么意思?追随我干什么?别闹,大将军点兵呢”。 不远处的多尔卡情绪更是激动,快步上前,大声说:“梅朵,你胡说什么,这是战阵之上,不是大雪山!” 苏烈饶有兴味的看着梅朵,全然没有被冲撞了点兵的愤怒,嘴角第一次挂上微笑,又看看李子川,眼神中居然有一丝得意。 “李子川,你接不接受!”梅朵依旧很严肃。 “梅朵,这不是儿戏,这里有大将军做主,你不是军人更不是顺朝人!”多尔卡继续阻止。 苏烈鼻子里轻轻的嗯了一声,出言询问:“梅朵小姐,你这是请战么?” 梅朵很郑重的对苏烈行了礼,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大将军,就像多尔卡叔叔说的,我非你麾下军人,也不是顺朝人,原本此事与我无关。可是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第一,李子川及阳关军人于我有救援之恩,不可不报。其二,一个精灵,追随御风箭手驰骋疆场是极大的荣耀!其三…” 苏烈一抬手,制止要上前拉住梅朵的多尔卡,也打断了梅朵的话。 苏烈淡淡的问:“你是精灵?” 好像昨日他不曾跟李子川说他已经看出梅朵的身份一样。 梅朵昂起头,娇媚之色全消,取代的是一份庄严,对着所有人说:“我,大雪山白精灵一族,罗桑仁钦长女,梅朵-拉泽罗布!“ “罗桑仁钦?据我所知,大雪山只有一个人叫罗桑仁钦,也只有一个人能叫罗桑仁钦“,苏烈沉声说道,语气带着威压。 “是,就是大将军所想的那个人“,梅朵梗着脖子,像只发怒的小狮子一般,仿佛在说我见过世面,不吃你这一套。 “哈哈哈“,苏大将军仰天大笑:”好!好个就是你想的那个人,罗桑仁钦,我虽没见过你,可就看你女儿的风骨,若他日见面,老苏我当敬你一杯。“ 苏烈一甩大氅,快步走向列队的士卒,一连串洪亮的声音响起:“李子川何在?“ “卑职在!“李子川一激灵,赶紧答应。 “牧人叩边,阳关战备,有岱宗郡泰山子弟李子川,弓马纯熟,征辟在军前,任职大将军亲兵,此战,为白马金戈游骑,节制大雪山客军梅朵一人,此令,肃北大将军苏!” “诺!”李子川听着语速极快的一串军令,大声应诺。 多尔卡仰头看着天空,神情严肃:这孩子,哎! 梅朵正儿八经的样子收起来了,得意洋洋的靠过来:“你斗得过我?哼,快点给我拿你们每人都有的吃食,肉、大饼少一样,我就去告你个苛待士卒,贪污军资之罪!” “别闹,点兵呢,等大将军查完,出阵还有一点时间,那时我给你去要,若没有,咱俩一起揍火头军。” 事情已经定下来,李子川也就无所谓了,他对梅朵的箭术很有信心。 很快接近巳时,全军开出营寨,准备前往约定的战场,铁甲居中,四十名白马金戈跟在苏烈身边当作前军,另外六个放出五里,充作斥候,侦察侧翼。 李子川和梅朵奉命做游骑,略落后白马金戈十几步,他俩的目的是游走战场,支援各处,找机会射杀敌军主将或者勇士,原本都是骑射一等一的人才能担当的。 此时李子川没什么表情,骑在枣红马上,眼睛不时的瞟过大将军身边的旗帜,若有命令,那里会打出旗语。 而梅朵换了一头白驼,昨日的头驼劳力过甚,今日怕不堪驱使,所以留在营中。 这头白驼虽然不如头驼那么雄壮,但是四蹄肌肉虬结,脖颈粗大,眼神透着暴虐,是驼队护卫作战用的战驼,不是负重的普通骆驼。 梅朵坐在战驼上,嘴噘的老高,一点没有苏烈准她出战的兴奋,再看她身后,大野和十二个驼队护卫骑着白驼,紧紧的跟着。 原来,多尔卡实在不放心梅朵,便去找了苏烈,将驼队十二个护卫的儿郎派出来参战,主要是保卫梅朵的安全。 苏烈心知肚明梅朵的身份,原本想分出十个白马金戈护卫,此时有驼队的人出面,自然再好不过,等他看了十二个白驼骑士,各个四十岁左右,又打量了他们用的弯刀,那刀比寻常的西域刀足足长了一尺有余。 “多尔卡老先生,这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怕是金刀摩羯退下来的老兵吧。” “大将军目光如炬,老汉曾在摩羯服役,年纪大了便走了驼帮,这些儿郎都是出自摩羯,退下来没有营生,便来帮老汉照顾驼队。” “好,今日也让我见见闻名天下的金刀摩羯是什么风采。” 除了梅朵皆大欢喜,小丫头一路上不停的和李子川抱怨:“自小就一堆人跟着我,这也不行,那也害怕,真烦!” 李子川哪有功夫听她的唠叨:“噤声,大将军令旗动了,战阵上务必跟着我,阳关军纪严明,不听指挥,没有情面可讲的。” “哼,就你懂得军法么,难道我阿爸治军不严么。”梅朵嘟囔着,手上却加快动作,催促白驼跟紧李子川。 大野骑着白驼,一双大眼睛依旧带着笑意,那支大铡刀挂在一侧,随着白驼的步伐微微晃动,偶尔闪过一点光芒,仿佛很期待一会的血战。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三十一章 壮哉边军 边军除了军旗和将旗以外,还有各色彩旗,这些旗帜作用可不仅仅是造就旌旗招展的姿态用以鼓舞士气,雄壮军威,。 绿、黑、白、黄等等颜色互相组合,或者左右、或者前后所有不同的摇动方法都代表了不同的命令。 在嘈杂的战场上,消息准确传达、令行禁止的军队才能在最艰苦的鏖战中取得最后的胜利,很多人数、战力处于优势的一军,如果命令不畅,最后常常被绝地反击,大败而归。 李子川看到大将军彩色令旗摇动,知道在叫游骑主官上前,交代梅朵保持自己的位置,然后打马出列,靠近苏烈。 苏烈面色如常,还是铁一般的冷峻,看也不看李子川,摆摆手让李子川与他并骑,压低声音说:“子川,八百骑奴算不得什么,二百铁甲足够了。不过我怀疑对方有魔人在其中,我要你仔细瞧着,如果有什么人超出一般骑奴的战力,给我盯上去,先射坐骑,然后带那些骆驼兵缠住他,记得鸣镝示警,我会尽快与你会合,最好抓活的。” “诺!”李子川答应着,正准备返回,苏烈在他身后加了一句:“事不可为,安全为上,可下杀手!” 李子川离去时,嘴角带上了微笑,苏烈也不是那么冷酷,至少对自己表现出许多温和的样子。 全军开到预定地点,对面呼音的骑奴也已经到了,在百夫长的组织下,结成八个骑兵阵,不过没有顺军的整齐,但也肃静无声,呼音带着朝鲁和几个卫兵站在阵前。 双方军队就这么隔着两里左右,静静的对峙。 苏烈看着天时,巳时一到,一挥手,三个掌旗官举着边军、阳关军旗还有苏字将旗跃马而出,向两军中间疾驰。 呼音的大旄也在两个骑奴的护卫下相向而行,待双方即将遭遇时,六骑同时拉着马疆,战马前蹄扬起,急停下来,六双眼睛怒视对方,连胯下的战马也对着面前的同类喷着鼻息。 “大顺边军、肃北大将军部,出战!” “草原雄鹰,漠北呼音部,出战!” 话音一落,六骑掉头返回本阵,顺军战鼓响起,牧人也嗬嗬的呼喝起来。 苏烈令旗打出铁甲前进,骑兵游走的命令。 铁甲步军一个个被厚重的板甲包裹,头盔上面凯放下,只留了两条缝向外观察,手中的五尺长刀双手紧握,举在胸前,众士卒左右三尺,前后一仗,以此队形开始踏步前进。 重重的脚步随着战鼓顿在尚有些积雪的地面,初时声音还小,也不甚整齐,七八步出去后,脚步声变大,节奏也仿佛一人,嗵、嗵、嗵,震撼大地。 苏烈带着四十个白马金戈让开铁甲前进的道路,分作两边,开始游走。 李子川挥挥手,带着梅朵、大野还有十二个骆驼骑士,向铁甲身后奔去,他准备绕过另一边,那里地势更加开阔,方便他观察敌阵,若发现目标也可以有足够的距离提高马速冲击对方。 呼音大旄斜斜向前半倒,骑奴呼啸声更大,纷纷举起马刀,催马冲锋,二里,是马速提到极致的距离,短了,马速提不起来,冲击力不足,远了,马力衰退,攻击力下降。 韩德和最强壮的铁甲站在第一排,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的骑兵,计算着距离,全体铁甲都等着他的命令。 骑奴越来越近了,一里,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 “铁甲接敌!“韩德看骑奴过了三十步便大吼出命令。 二百铁甲踏步声戛然而止,第一排将长刀刀尖向前,刀柄狠狠的戳在地上,单膝跪倒,伏低头部,形成拒马,后边两排二百名铁甲稳稳站住,长刀举过头顶,准备劈砍。 骑奴都来自不同的部落,人人为了战功拼命争先,只要开战,便同一个部落的人聚集在一起各自为战,甚至互相争夺战利品,战斗未结束就几个部落打起来情况也很多见。 既然争先,马匹就有快有慢,因此铁甲接敌时,只有数十骑最快的冲进了二百铁甲列好的战阵之中。 第一排的长刀组成的拒马狠狠的刺进骑奴战马身体里,巨大的冲击力让战马的前胸破开,翻滚着腾空而起,又狠狠的落在地上。 而铁甲也有数人被撞的飞了起来,但是有板甲在,虽然必然受伤,但是也不至于毙命。 韩德经验丰富,他手中的长刀抬的略微高一些,接敌前找准时机松开长刀往地上一趴,战马撞过来时,长刀刚好下落到最合适的位置,连人带马将这对方捅了个对穿。 第二排的铁甲等接敌后,齐齐一声大吼,并排向前,手中长刀如车轮一般交替抡起,不管死活,凡是眼前够的着的全部用力劈砍,身后留下无数人马的尸块,第三排如法炮制,跟随向前。 越过第一排铁甲后,第二排变第一排,继续做出拒马的姿态,迎接第二波骑兵冲击,第三排则变第二排,出手斩杀残敌,而第一排则扶起被撞翻的同袍,迅速集结重新列阵,化作第三排。 如此交替,八百骑奴大约四波冲击很快过去了,等他们重新列阵后,只余下不到六百人,第一次交锋二百多个骑奴变成了碎肉。 呼音在阵后看到战况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有直接与阳关交过手,一直以为是南部草原的部落太过无能才输多赢少,今日一见才知道铁甲如此豪横,区区二百人就将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奴打的动了元气。 不自主的回头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带着全盔遮住面目的卫士。 那卫士上前靠近呼音,轻轻的说:“铁甲战力果然惊人,即便是大萨满的护教骑士团要消灭他们怕也要费些周折。无妨,本此原本就是探探虚实,你将骑奴招回,我悄悄混进去,再看下苏烈是个什么章程,本次你便是大功一件,待大萨满出关,我定进言,给你打造一只铁骑。“ 这卫士声音低沉沙哑,有如金属摩擦,赫然是那个黑袍。 呼音对黑袍是言听计从,挥手命令卫兵传令骑奴退后集结。 骑奴原本冲锋后在铁甲背后聚集,看了命令,便绕了一圈,回归本阵,苏烈手下骑兵不足,因此也只能看着他们退走。 骑奴再次准备,黑袍悄悄的混进去,跟在末尾,临走前交代,要呼音下令骑奴追逐苏烈和那些白马金戈。 李子川知道一般作战,双方接阵一次冲突后,若没决出胜负,会再次列阵冲锋,而此次骑奴居然回归本阵集结,他心中一动:有古怪。 对身后梅朵、大野还有骆驼骑士说到:“跟着我,大家聚在一起,准备冲阵。” 梅朵跃跃欲试,大野淡淡微笑,十二个骆驼骑士岿然不动。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三十二章 魔人真身 饕餮,羊角人面,目在腋下,凶悍贪婪,喜食人,利爪可裂金石,蚩尤一脉第四魔将。 >>>>>>>>>>>>> 第二次交锋开始! 此次,唯一的不同便是有了一个黑袍的加入,他身上也如其他牧人贵族一样,虽然是全甲,但是仿佛是拼凑的,上身、头盔,战靴都不是一套。 倒不是这些贵族找不到成套的盔甲,虽然他们缺少金属,但是几个贵族还是可以满足的,不穿成套盔甲的原因是,牧人习俗战利品由贵族先拿,所以他们选择的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看中那个要那个,不会有耐心去寻找配套的。 马速提起,再次冲击,一切都和以往一样,不同的是,在与铁甲接阵前,二百个骑奴突然变向,向苏烈和他带领的二十个白马金戈冲去,黑袍此时就混在这些人里。 李子川原本觉得不对,在骑奴二次冲锋时便带着梅朵等人提高了速度,占据有利方向,准备妥当,此时看到有人冲向苏烈,便准备前去支援。 不料,苏烈彩旗挥舞发令,不许李子川参战,继续戒备。 李子川明白,这是苏烈让他在更好的视角观察战阵,因此他取下短弓,手中扣住一只鸣镝,目光炯炯的盯着冲向苏烈的二百骑兵。 虽然只有苏烈和跟在他身边的二十骑白马金戈,可是气势恢弘,一往直前的英姿看的李子川热血沸腾,身后的梅朵已经兴奋的尖叫起来,十二个骆驼骑士也抽出背后的长刀,刀刃向外,刀背轻轻的靠在右肩,呼吸变的粗重。 片刻后,苏烈一声大吼:“有我无敌,金戈冲阵!”双方便撞在一起,瞬间骑奴人仰马翻。 李子川看到一个细节,苏烈麾下的骑士金色的戈首又一次闪过一道精光,那是什么?绝不是巧合,不可能同时向一个方向反光,都是随着苏烈的吼声出现的! 来不及细想,李子川看了看一边,因为少了二百骑士,冲击铁甲的骑奴没有穿过铁甲的战阵,被牢牢地缠住,已经覆灭在即了。 那里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有魔人,必然在与苏烈战斗的那一群里。 想到这,李子川不再分心,纵马环绕交战双方,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战团。 白马金戈如锐利的匕首一般,凿穿了骑奴的队伍,再次集结,二十人,都稳稳的跟在苏烈身后,骑士与白马身上已经泼洒了不少鲜血。 战阵之上,十余具骑奴的尸体横陈。 罩着头盔的黑袍,拉着缰绳,减速,跟着其他骑奴掉过头,心中大喜:苏烈,你果然是隐血者,而且,哈哈,而且是玄武血脉,原本想试探一下,结果抓了条大鱼。 黑袍心中兴奋异常,忍住大笑的欲望,再次面对苏烈和二十个白马金戈。 “苏烈,玄武血脉给予你’御侮’的天赋,能让你在战阵之上赋予麾下强大的防护能力,那么就让我来领教一下,看看是不是各个都金刚不坏!” 黑袍自言自语,不顾周围的那些骑奴看着,伸手拍了拍坐骑的脖颈,嘴中默念着什么。 几个呼吸,那坐骑摇头摆尾的躁动起来,一双眼睛变的赤红,鼻息间有淡淡的黑雾发出。 黑袍不顾周围骑奴异样的眼神,将手中的弯刀丢下,摘掉盔甲的护手,露出一双惨白纹着靛蓝花纹的双手,沙哑的说: “再看,挖了你们的眼睛!” 几个盯着他的骑奴吓得立刻转过头去,此时冲锋开始了,周围的人控制着坐骑,有意无意的远离黑袍。 当双方再次撞击时,骑奴依旧落了下风,他们的弯刀砍向金戈时,都隐隐感觉有一股力量抗拒着,不少人的刀就那么滑开了,而金戈的戈首却准确的击中骑奴的胸口,将他们重重的撞下马,骨骼破碎,被马蹄踩踏的如一滩烂肉。 黑袍位于骑奴的前部,他低着头,躲避开白马金戈的攻击箭头,让过苏烈,一双手掌再伸出来时,已经变了成了仿佛没有血肉一般,骨骼毕现,前边指甲也变成了鹰爪一样。 狞笑着,黑袍左手抓住一个白马骑兵刺过来的金戈戈首,锋利的戈刃与他的利爪发出刺耳的声响。 黑袍浑然不觉,用力一举,那个金戈骑兵便被冲击力顶的飞了起来。 黑袍的坐骑猛的喷出带着些许火星的黑色鼻息,速度提升,带着黑袍刹那间便来到了飞起来的白马金戈身边,右手狠狠的一挥,那个金戈胸前甲片碎裂,胸骨破开,内脏露了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苏烈又背对着没有发现,黑袍以为自己得逞,正准备对下一个白马金戈骑士动手,耳边却一声尖啸,一只鸣镝狠狠的扎进他坐骑的脖颈处,是李子川的鸣镝。 紧接着,另一只箭矢也钉在了鸣镝一侧,是梅朵的长弓。 果然有古怪,箭矢入肉一半,若是寻常的马匹跑不出数十步必然倒下,可黑袍的坐骑,却暴虐的嘶鸣一声,不顾主人的控制,狠狠的发起性来,疯狂的原地打转,对着周围的马匹又是踢又是咬,根本不管是哪一方的。 黑袍措不及防,他甩开马镫,纵身一跃,撞开一个骑奴,骑在了那人的马上。 喷着更浓郁的黑气,那马更加放肆,将骑奴的阵型搅得乱七八糟。 这个就是苏烈说的魔人! 李子川心中十分肯定,射出鸣镝后便纵马追击,口中下令:“追上那个带着全盔的家伙!缠着他”。 终于可以上阵了,梅朵兴奋的拉开长弓对着半空,射出一只箭,划过一个大大的弧线,那箭先到高高的空中,又稳稳的落下,向着黑袍飞了过去。 大野吼了一声,带着十二个骆驼骑兵跟着李子川冲锋,热血的战场刺激着这些离开军营十余年的老兵,坐下白驼也透着暴烈的情绪,咧着大嘴,甩开四蹄,飞奔起来,片刻之后,双方便杀做一团。 大野不消说是最勇猛的一个,挥舞着大铡刀,仗着骆驼和他自己的身高优势,一刀一个,震裂敌胆。 而十二个金刀摩羯的老兵也骁勇异常,牧人弯刀二尺多一点,而这些老兵全是三尺多的长刀,正应了那句话,一寸长一寸强,不愧是威震西域,长刀如林的金刀摩羯。 苏烈当然也听见了鸣镝,他调转马头,扫了一眼身后,少了一个,放眼望去一匹白马静静的站在刚才交锋的地方,用嘴不断的拱着自己的主人。 苏烈眯着眼睛看着李子川他们追击的目标,对白马金戈下令:“与左翼二十骑会合,配合铁甲诛敌!” 白马金戈大声应诺,纵马离开,苏烈,将手中的大枪一抖。 “执明,你为神兵,自跟随我却从未品尝魔人滋味,今日,便让你如愿以偿!“ 催马飞奔,先一枪砸碎了那匹喷着火星发狂的战马脑袋,接着便向黑袍杀过去。 黑袍此时已经脱离了骑奴战阵,李子川和梅朵正在追击,箭矢不断攻击着他的坐骑,为了保障速度,战马不能死,他不得不挥舞着刚才夺过来的金戈左右格挡,虽然一时无事,可过来的箭各个角度刁钻,力量极大。 “啊~~~“,黑袍被撩拨的怒火中烧一声大吼,丢下金戈,双爪不断撕扯,他身上的铠甲仿佛破衣烂衫一般,几下便赤裸了上身。 同样惨白的皮肤,靛蓝色的纹路,随着怒吼,肉眼可见中,黑袍的皮肤开始变得粗糙起来,肌肉也不断胀起,数十个骨刺从他的肩膀和脊骨上刺出,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人形怪物。 苏烈追了上来,叫住追击的李子川,停在一百步外,看着变身的黑袍。 “这,便是魔人么?”李子川问苏烈,此时附近只有梅朵跟上。 苏烈面色凝重:“魔人也是人,并不比普通人类有内在的不同,不过这个如果没看错的话是魔人中的隐血者,至于是什么血脉,怕是要询问守护使了,子川,记住他的样子。“ “是,大将军。” 黑袍此时的声音更加沙哑:“苏烈,好个玄武,呵呵呵。” “你也不错啊,魔人!” “快一千年了,我们离开的太久,连中原隐血者都认不出我是什么血脉了,哈哈哈,不过不会太久,我便叫你们臣服,跪在脚下求饶。” 苏烈淡淡的哦了一声:“恭候大驾,不过今日你走的了么?“ “区区一个玄武我还不放在眼里,你自保有余进攻不足,我奈何不了你,你也拿我没招,如果是朱雀在这,我还考虑考虑!”黑袍很嚣张的昂着头。 李子川正欲出手,苏烈拦住他:“不急,他说的是实话,朱雀是隐血者中的战斗天才,这家伙实力很强,不知虚实,很难拦下他。” “苏烈,今日且叫你高兴一时,他日必取你首级!”黑袍说完又转过头:“这两个小家伙很有意思,不过太嫩了,玄武你好好的护着吧,若落在我手上,如此新鲜的血液可是我的最爱。” 梅朵一瞪眼,本想还嘴,可是想起这是军前,怕给李子川找麻烦,也就闭了嘴,心中却暗暗念道:你个怪里怪气的东西,吓唬普通人类还行,当我没见过隐血者么,等着叫我阿爸派人弄死你。 苏烈一直盯着黑袍,听他说到喜欢鲜血,一惊:“你是饕餮血脉!” “哈哈哈,恕不奉陪,再会!苏大将军。”黑袍调转马头,疾驰而去,根本不管呼音一堆人。 看着已经被铁甲快杀光的骑奴,又看看绝尘而去的黑袍,呼音咬咬牙:“撤退!” 朝鲁带着残余的一百多个骑奴,不管战阵之上的残部,护着呼音离去。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三十三章 四人夜宴 此战,无可争议的大胜! 铁甲重伤五人,轻伤八十,无人阵亡。 白马金戈五人牺牲,其他都是小伤。 呼音部骑奴除了退走的一百多人,皆被阵斩,因为是铁甲出战,尸体破碎,无法计算具体人数。 回营休整时冷水镇士绅商户、平民百姓纷纷劳军,把个军营围的水泄不通,牛羊肉,大馒头,成坛的酒水堆的小山一样高。 苏烈没有拒绝这些好意,除了一人两碗酒限量以外,其余的物品由苟老实察验了没有问题后全部分给众人,并准许今夜推后两个时辰宵禁,一时皆大欢喜。 临时帅帐,苏烈宴请多尔卡和梅朵,白天一直在镇里安民的知镇叶知秋坐在下首陪客。 李子川立在一旁,他现在是大将军亲兵,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 梅朵青葱一般的手指捏着小酒盅转来转去,眼睛不停的扫过李子川的脸,满脸得意,偶尔还挤眉弄眼的大吃一口菜肴。 苏烈将手中的酒杯向两位客人一举:“今日军令,酒水限量,只两碗,这第一碗,敬二位与我阳关共御外敌,他日有事,我阳关义不容辞,请酒!” 这句话主要是说给多尔卡和梅朵的,二人正色回答:“不敢,谢酒。” 叶知秋也一饮而尽陪了一杯。 苏烈放下酒杯,伸手推开要前来倒酒的李子川,亲手给三人满上,又端起来: “这第二碗,我请诸位共饮,无他,愿天下太平,不动刀兵!” “天下太平,不动刀兵!”四个人一起饮了。 此后,苏烈又给三人满上,自己却空了酒碗。 吃了些菜肴,苏烈放下竹箸,问了一句:“今日战阵之上,有些古怪,二位可曾看到。” 梅朵正要接嘴,被多尔卡拦住,老人笑了笑:“老汉听回来的儿郎说了几句闲话,不过儿郎们离得远,看的不详细。” 苏烈笑了:“无需顾虑,本将并非试探,今日有魔人出现,不知道老人家可了解他们?” 多尔卡皱紧了眉头,饮了一口酒:“大将军,魔人我听说过,传言是极北之地的蛮子,茹毛饮血,并未开化。” 苏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转向梅朵:“你的长弓使的极好,我军中无人能比,怎么样,我刚才的问题有答案么?” 梅朵挠挠头:“魔人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不过今日那家伙怕是和我们大雪山的野帝一样的。” “你是说雪怪?”多尔卡有疑问。 “是啊,大雪山有牧民会在圆月之夜变身,化作全身雪白的人形巨兽,经常杀伤人畜,除非上师做法收服,不然会危害一方,我们叫他野帝,中原话就是雪怪,”梅朵认真的说。 “古籍记载,人间有奇物,性淫,常入梦与女子缠绵,后有孕,产子初时如常人,及年长,化身为怪物,形状各异。”叶知秋接着说了一段野史中的文字。 苏烈点点头:“今日所见那个魔人和你俩说的情况类似,他们并不是什么鬼怪之物,不过是一类特殊的人而已。” 苏烈顿了顿,接着说:“多尔卡先生,我恐怕这阳关以后是多事之地,若没有什么必要,少来吧。至于梅朵,今日所见所闻,回去可以详细的讲给你父亲罗桑仁钦掌教听,他会明白的。” “哦”,梅朵似懂非懂的答应了一声。 苏烈再次请酒,然后向在坐的打了个招呼,他要去营中慰问士卒,这就离开,让李子川代替他,照顾三人,并特许饮酒。 多尔卡告诉李子川,大野回去把他夸成了一朵花,这个粗豪的大汉平日并不与人亲近,却对李子川格外有好感。 四人所在之处是苏烈临时帅帐,大家不好太过随意,而且白日鏖战,疑问颇多,不久便结束了。 送走了梅朵和多尔卡,李子川便问叶知秋是否回镇上,他派人护送。 叶知秋天生一副笑脸,可是眼神很严肃,盯着李子川看了半天,终于把他那翘起的嘴角往后咧了咧,这是真正的笑了。 “你小子,大将军对你可真是青眼有加啊。” “啊?叶知镇,您这是拿我打趣啊。” “打趣?你呀,还是年纪小,替大将军招待客人,这大顺王朝够格的不足十人啊,说出去还不够长脸?” “估计是军中没有合适的人呗,我这是临时抓差。” “那怎么不抓我?韩德、还有白马金戈的旗长哪个不比你官儿大。” “这……”,李子川一琢磨还真是,不过他心底也没什么奇怪的,他和苏烈的关系并不是叶知秋所了解的。 “子川小友,如果没事儿陪我走一段儿?” “固所愿也!”叶知秋是个文人,李子川说话也吊起了书袋。 不远处军营中,士卒时不时爆发出欢笑,短暂的欢愉让这些厮杀汉十分满足,更不说大将军也坐在一处石墩上,大声赞扬一个铁甲刀耍的好。 营中高高的刁斗上,苟老实把身影隐在暗处,盯着远处漆黑的平原,嘴里低声唱着:“我杀魔刀,二十年不出鞘,今日鸣萧萧,一招砍,断手足,二招刺,裂心肝………” 叶知秋骑了马来,李子川帮他牵着,送到军营门口,二人站住。 叶知秋郑重的说:“你母亲被我安顿在知镇衙门,明日若有空可以过来,我来这边陲原本是有其他的事,等你过来我再交待。” “嗯?”李子川狐疑顿起,眯着眼睛看叶知秋。 “哈哈,跟你母亲说的一样,小狐狸性子,放心,不是坏事,算了,告诉你吧,不然怕你心思太多,我是你外祖的学生,虽然做学问不成样子,好在性子活泛,跟随老大人为幕僚多年,此次受恩师所托,来帮助你进学。” “外祖还记得我?”李子川这么多年从来极少听母亲说过泰山郡家人的事。 “恩师有恩师的无奈,你和你母亲走后,泰山李氏不复从前,虽说不至于破败,但也实在艰难,这些事以后再对你讲,既然答应了恩师,我便要尽到责任,我在圣人学说一道不如恩师其他学生,但是对史书还有些研究,你可愿意跟我修史。” 李子川想了想,一揖到地:“学史可以知古,明得失,正人品,学生愿意,今日饮酒并不庄重,明日在母亲面前再大礼参拜。” “大善”,叶知秋很开心:“吾日后当为人师表,不可太过洒脱。” 说完,跨上坐骑,摆摆手让李子川回去,纵马离开。 看着叶知秋绝尘而去,没入黑夜,李子川心中喜悦,毕竟李氏还记得自己。 转身想去看看苏烈,刚一进门口,一个声音悄声叫到: “喂,坏人!”是梅朵。 “你不去休息,跑到这里干嘛?”经过白天的战斗,李子川和梅朵没了客气或者找别扭的态度,已经如同老友一般,很融洽了。 “那个,多尔卡叔叔说了,经过这件事,怕是要在这里多呆两天,我还想……” 梅朵一直心直口快,洒脱自然,这时却吞吞吐吐,不用问就只有一件事。 “你还想去黑水故道?” “是,上次去碰见那些倒霉的骑奴,根本没好好转转,现在仗也打赢了。”想了想梅朵试探着说:“应该没有什么讨厌的家伙再捣乱了吧?” 李子川考虑了一下:“骑奴大半被歼灭,就算还有些散兵游勇也不怕,可是,你也看到了,有魔人,大将军对他都很忌惮。” “我知道,那家伙我虽然不知道底细,可是雪怪我是见过的,是很难对付,要不算了,不去了。”梅朵情绪很低落。 李子川看着揪着衣角使劲转圈圈的梅朵,心中不忍之情油然而生。 “梅朵,你别急,明日我去问大将军,看看敌人是什么情况,咱们再做决定好么?” “嗯,那你好好问问,也别强求。” “好吧,我尽力而为,明日下午我去找你。” “为什么是下午,上午不行么,我还想跟你切磋一下箭术。” “哦,我上午要去镇里,家里给我找了个老师,我岁数到了,要进学了,明日要行拜师礼。” “真的!那你不邀请我观礼么?咱俩算是一起上过阵的,书上说,算过命的交情。”梅朵瞪大眼睛,殷切的看着李子川。 虽然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说这话有些奇怪,可是也真没错,俩人却是一起遇到过危险,又共同闯过来了。 “好!请你明日观礼,我没什么要好的朋友,秦大叔还有程大叔都不在,怕是有点冷清了,你去帮我壮壮场面,我小川爷的面皮也值些银两的。” “嗯,我带多尔卡叔叔和大野去行么,那个哈苏尔不带,吃羊肉就有他,打起仗来,躲在帐篷里不见人影。”梅朵兴奋的叽叽喳喳。 约定好,二人各自返回,梅朵一路上琢磨:观礼要有礼物,回去得翻翻自己的百宝囊,看看有些什么拿的出手的,自己当年拜师,阿爸可是很郑重的,也不知道自己带来的东西够不够分量? 苟老实还是老实的躲在他的角落,没在唱歌,端着他自己分到的酒,一口一口的抿着。 看到两个少男少女,裂开缺牙的嘴笑了:自己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孩子,中京的那条老毒蛇没了男人的物件,心思也拐了八道弯,还给丢到这阳关来,要说苏烈可不错,慧眼识真珠。 一仰脖,吞下了碗中的残酒,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早就远离那个圈子了十几年了,怕是没人认得了。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三十四章 阴谋初现 漆姓,上古圣人炎帝神农氏苗裔,原为姜氏大族,蚩尤陨落,刑天叛神农氏,其举族追随,居于漆水,改姓。 >>>>>>>>>>>>> 第二日,李子川天不亮就起来安排大将军返程各项事务,昨夜大将军准了他一个月的假,等收拾好再去阳关将军府报道,而他自己军务繁忙,一早就要回阳关了。 苏烈告诉李子川,要他一切小心,饕餮隐血者非同小可,他在魔人中地位很高,不过也无需过分紧张,单单他一个还不可能在阳关兴风作浪。 苏烈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冷水镇。 原来阳关一线军堡传来消息,发现两千牧人绕过夏朝南下,而草原一些部落近日有些躁动,白马金戈需要戒备,无法分兵追击,于是派出两队斥候快马送信,一队送往大将军处,一队往冷水镇韩德处。 虽然去冷水镇的斥候被骑奴追上杀死,可是苏烈却及时接到了消息,他原本已经返回,距阳关不足十里,接到消息后,过阳关不入,驰援冷水镇,这才有了后来救援李子川和梅朵,大败呼音的一战。 苏烈更担心的是魔人以后的意图,他将此事送信给隐血者守护使秋平了,阳关军务繁忙,苏烈不可能放下肃北大将军的职务前去追击,只能等待秋平的回复。 “子川,你虽然年少,可是身手已经超过普通人所能达到的一个高峰,这些都是血脉之力的影响,当你觉醒的那一天必然有更大的提升,不过,在你没真正觉醒并掌握血脉之力时,还是要万分小心,遇到隐血者自保为上,不可力敌,若有不明白的或者什么疑问,可去询问苟老实,他……”苏烈说到这略有迟疑。 “那个老军?我见过他审讯骑奴,不会也是隐血者吧。”李子川询问。 “算不算我也不知道,我没有感觉到他的血脉力量,当年秋平把他送来就一直在军中蹉跎,记得对他要尊敬些,如果他愿意说会告诉你的,如果他不说也不要强问,你只需记得,这个人不简单”。 苏烈说了这句有头没尾的话,拍拍李子川的肩膀,出了帅帐,那里白马金戈的骑士押着两辆大车等候多时了。 车上,是牺牲的同袍遗体,包裹的整整齐齐。 李子川回忆了一下与老军接触的几次,确实怪怪的,不过此刻也没空理他,上午还要回镇上拜叶知秋为师,年满十二,该正式进学了。 李子川和梅朵、多尔卡还有大野会合,一同去知镇衙门,听说李子川拜师,多尔卡还有大野都很高兴,准备了礼物。 多尔卡是一卷西域上好的羊皮纸,号称百年不腐,可用来记录重要的内容。 大野的是一块外边磨得水亮光滑的四方原石,看裸露处的成色,怕是块不可多得的羊脂玉,李子川原本觉得有些贵重,可是大野一把抢过来塞进他的怀里,比划着说并不珍贵,不过是他在家乡时从河里捡的,留在身边久了,也不知有什么用,他见过中原文人用这样的东西做镇纸,正好送给李子川。 梅朵的东西有点大,包在一块裘皮袋子里,死活不给李子川看,非要等到观礼时再拿出来。 四人一同去了镇上,梅朵见到李嫣然,听出声音正是她在城门处寻找李子川时车厢里女子的声音,居然有些不好意思,问了个好,便躲在一边不做声了,反而是李嫣然不停的打量梅朵,神态满意。 李嫣然是女子,叶知秋是个性格洒脱不拘小节的人,其他观礼三人都是西域外邦,并不重视中原礼节,因此李子川的拜师礼更重视情谊而非仪式。 一盏清茶,敬了文圣人像,给叶知秋磕了三个头,李嫣然送上一块白玉当做束脩,叶知秋郑重的接了,又训示两句: “我本为李氏一脉文圣人学说门徒,中途改修史,不算正统,可是即为人师,不得不定些规矩,一者,学无止境,不可懈怠,二者,昊天之下星空大海、鱼虫鸟兽,无不蕴藏至理,不可为他人学说禁锢,勤学,审慎,践行,方得始终,切记!” “谨遵师父教诲。”李子川郑重应下。 至此,拜师礼就算完了,自然不如门阀世家的繁杂隆重,可是,却含了许多温情在里边。 梅朵的礼物终于拿出来了,是一把短弓,没有任何装饰,三条天然扭曲在一起的紫色树枝折成弓臂,样子有些很怪,但是摸上去很顺手,弓弦是一种没见过的兽筋绞成,掂量一下,很轻。 李子川试着拉了拉,弓弦有力,比自己常用的强了不少,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梅朵笑着说:“我不擅长用短弓,这把也不知道什么来历,以前一直挂在我阿爸的书房,我小时候看着喜欢,就拿到我的房间,这次出门收拾东西,我随手丢进包裹带出来了,放在我这也没用,送给你!” 李子川郑重的说:“谢谢你,梅朵,我会一直带在身边用的。” 梅朵俏脸一红:“如果有好的,你就换呗。” “这把最好!这辈子不换了!”李子川越把玩越喜欢这把短弓,随口一句,自己并不觉得怎样,可是女子早熟,梅朵的脸就有些红了。 吃了李子川的拜师宴,回到军营,梅朵悄悄的问李子川,他有没找大将军打听黑水故道可不可以去。 李子川心中汗颜,他给忘了个干净,于是咬着牙说: “梅朵,明天咱们就去,带齐了兵刃坐骑,就算有几个敌人,咱俩打不赢还跑不了么?就当出去游猎了!” 梅朵笑了,脸上又浮现出那种野性的色彩:“哼,算你识相,若你不肯陪我,就是胆小鬼,以后我都看不起你。” “不过,今天咱们好好准备一下,有勇气是一回事,莽撞又是另一回事。”李子川建议。 “这倒是,如果牦牛像狐狸一样狡猾,那么雪域草原就没有虎豹的存身之处了。”梅朵深以为然。 二人边说边走,迎面看见哈苏尔走过来,这家伙这两天都躲在帐篷里不露面,怎么今日大摇大摆的出来转悠? 梅朵很介意哈苏尔在驼队有事时一次也没露面,言语有些不豫:“哈苏尔,怎么几日没见你了,忙些什么,绣花么?“ 哈苏尔有些讪讪的笑着:“我那老仆岁数大了,一路风寒,病倒了,一直卧床。他自小照顾我,我也不能不管不是,这几日忙着看护他呢。” “算个理由,那你忙吧,我们走了。”梅朵一扭头,叫着李子川离开了。 哈苏尔遭了奚落,面上平常,可是心里却恨恨的念道:且容你们嚣张,稍后算账。 在驼队帐篷附近转了一圈,默默的回自己的帐篷去了,好像专门让人看见他一般。 李子川和梅朵回到帐篷的同时,在黑水河西岸十几里处的一块小草场上一个普通的牧民毡房中,一身黑袍的魔人饕餮隐血者正会见一个人。 那人裹着厚厚的长袍,头上被整个白头巾包住,脸上也盖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模样。 两个人对视片刻,白头巾说话了:“漆止先生此次折损了许多兵马,还请节哀啊。“声音很奇怪,仿佛口中含着些杂物,吐字不清。 原来黑袍魔人名字叫漆止,嗬嗬笑的阴森,往前探了探身子:“不牢你担心,牧人卑贱,死了又如何,倒是你深入敌穴,不怕玄武察觉,碾碎了你一把老骨头?“ 白头巾很淡定:“我一辈子行走黑暗,颇有点心得,你可知什么叫灯下黑?” “少给我说那些废话,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得手!” “你们行事不谨慎,打草惊蛇,引来了苏烈,还怎么动手?” “一路行迹都是按你给的路线走的,泄露了行踪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黑袍情绪暴怒,声音嘶哑的向着白头巾大吼。 “好了,好了,收起你那套,我不能久留,你仔细听我说,那女孩干系重大,原本只是帮你们个忙,把她擒住,不过现在合二为一,两件事一起办。” 黑袍坐回去,静静的听着:“怎么合?别拿你们的破事耽误大萨满的计划。“ “这次我接到命令,原本是来破坏佛国与顺朝联姻,不过我准备动用阳关的人手,先拖住驼队返程的时间,那个小丫头喜好四处看风景,到时找机会将她擒拿带走!” “玄武坐镇阳关,若要动手必须要快,可是那个小丫头和她那个帮手骑术精良,一千骑奴也没有抓的住,你可有什么办法。” “我会安排计策,将他们引到一处不能纵马的地方,需要你提前准备人手伏击,务必一击得手,想来堂堂饕餮血脉,抓一个没成年的精灵不在话下吧?” “哼,若面对面,就算罗桑仁钦来了我也让他臣服。” 白头巾嘴角不屑的撇了一下,不过有面巾盖着,漆止看不见。 “好,我回去安排,最多三五天,必然给你送信,告诉你具体计划。” “好,到时还请先生费心。” “大萨满雄才大略,光明与新月愿意鼎立相助。”白头巾俯身向北方致敬。 等白头巾离开,漆止深吸了一口气,叫了了一声,那个伺候呼音喝茶的其其格战战兢兢的进到毡房,端着一个有盖子的铜碗放在漆止面前,眼睛抬也不敢抬。 挥挥手,把其其格赶出去,漆止端起铜碗,打开盖子,端到嘴边一饮而尽,用袖口擦去嘴角流淌的殷红,浑身颤抖了一下,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牧人腥臊,他日定要品尝江南女子的味道!”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三十五章 再游黑水 气海,血脉觉醒者丹田处生成,储血脉之力,日久而愈强。 经脉,人人皆有,若无气海,磨练所得无非强壮体魄而已,气海生,血脉之力游走经脉,凡人不可敌。 >>>>>>>>>>>>> 虽然李子川秉性谨慎,可是一来不愿意梅朵失望,二来这两日与骑奴一战,也见识了魔人,信心大增,不觉得有什么担心的,而且还隐隐期待再有些什么事发生,或者能再战一场。 至于梅朵,娇媚的小女子却有一个野性十足的灵魂,总是跃跃欲试。 不过,因为担心多尔卡阻挠,二人约定,统一口径,就说去镇上闲逛,看看冷水镇风物。老人并未多想,只是要大野跟着,被梅朵拒绝,理由是大野不知为何,早上起来有些浑浑噩噩的,一直坐在驼栏一角发呆。 李子川没有骑枣红马,而是选择了一头战驼,他曾在战场上见过金刀摩羯的老兵驰骋,很喜欢这种奔走如风,性格暴虐的大家伙。 二人双驼,先向南,往冷水镇城门走去,等军营远了才转个头,前往黑水故道。 有了上次的遭遇,李子川和梅朵商议,需得先侦察一二,确认安全才能放心。 因此,到了目的地,李子川在前,梅朵在后,将战驼催的小跑起来,在黑水故道四周巡游起来,把方圆三里都观察了个仔细,又登上最高的一座山丘,极目远眺。 “没有那些臭家伙。”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很足,梅朵放下遮在眼睛上方的右手,说了一句,居然有些意兴阑珊。 “多好,你可以好好缅怀一下了。”李子川也放下心来。 “缅怀虽好,可总不如在这里血战一场。”梅朵嘟囔着。 李子川撇撇嘴,腹诽梅朵的好战,不料这一表情被小丫头看在眼里,柳眉倒竖,一脚踢向李子川。 “你敢嘲笑我,看打!” 李子川伸手格挡,手臂一震,这梅朵的力气好大。 “哼,我大雪山弓术比不得御风箭手,不过今日叫你知道,我们另有看家的本领,看招!” 欺身而上,粉拳连捶带捣,两条腿轻盈,瞬间就踢出了十余次,把李子川闹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心中趣味大增,李子川也曾和程猛学过步战,因此快速退后几步,拉开架势,双脚不丁不八,口中说到:“来将通名,本将不斩无名之辈!” 梅朵停下攻势,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掌心向上斜在身前:“好说,大雪山,青鸢部先锋梅朵,废话真多,来来来,让你见识一下大雪山体术。” 说完便冲上前来。 李子川用的是程猛传授的步战术,招式简单,势大力沉,攻防兼备。 而梅朵的大雪山体术则轻灵矫健,拳法多为虚招,杀伤全在腿上,弹,踢,蹬交替用出。 二人过了十余招,李子川心中惊讶,他应对梅朵的招数已经有些吃力了,不仅速度奇快,而且力道越来越大,自己的手臂已经格挡的有些疼痛了。 梅朵越打越兴奋,抓了一个破绽,双腿猛地弹起,交叉绞住李子川的左臂,身子在空中猛的一转,李子川大惊,这一下手臂怕是要断了。 不过梅朵怎么会真的下杀手呢,身子转动的同时,双腿已经放开,落地时,手掌在地上一撑,翻了个跟斗,稳稳的站在李子川三步开外,笑嘻嘻的看着他,连大气都没喘。 站在那,李子川却分神了,刚才梅朵大腿处传来的温热给他带来异样的感觉,痒痒的很舒服,也让他忘了刚才如果是实战自己的手臂已经废掉了。 “喂,你发什么呆,刚才我可以绞你的头颈的,你脖子断了。” “哦?啊!”李子川醒悟过来:“梅朵,你好厉害,是什么招术?” “这叫体术,是我们大雪山特有的功夫,刚才那一招么,叫做凤翔斩。” “好厉害啊”,李子川这时才仔细回忆刚才梅朵的招数。 梅朵看着李子川有些愣神儿,心中突然有些不安:是了,天下男子都是一般的,刚才自己打的兴奋,怕是伤了他的面皮。 刚想说句什么,却看见李子川皱着眉头在比划着,一会儿双臂交叉挡在胸前,一会儿又双拳前冲,不过每次都是摇摇头。 “哎,梅朵,我试了好几次,都防不住你这一招,虽然并不复杂,可是那速度,那力量都不是我能抗衡的。” “那个,对不起啊,李子川,你别生气啊,我刚才有点兴奋过头了。” 李子川迷惑的看着梅朵:“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我们不是在切磋么?你也没真的伤到我。” “你没觉得丢了脸面?”梅朵直接问道。 “丢什么脸面,技不如人,苦练就是。” 梅朵笑了,自己的担心看来是多余了,她性子也没什么弯弯绕,上前对李子川说:“我阿爸说过,招式无高低,看谁用的好,用的巧,分出高下的却是气海里的血脉之力,你是怕伤到我,不肯用么?” “气海?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什么是气海?”梅朵表现的很震惊。 “确实不知!”李子川回答。 “气海是容纳血脉之力的地方,血脉之力储于气海,行走于经脉,你不知道?” 李子川扶正了有点歪的帽子:“我知道血脉之力,可是大将军说我还没觉醒,所以……” “哦,我想起来了”,梅朵捂着嘴偷笑:“那这次我是真的欺负你了,你们人类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血脉之力的,对了,你们觉醒血脉之力的人叫什么来着?” “隐血者”。 “是了,我听阿爸讲过,不过我们精灵一族和你们不一样,第十个生日后的第一次月圆之夜便会获得血脉之力”。 “所以,我用血脉之力对付一个没有血脉之力的普通人类真真是不应该。”话是这么说,可是梅朵一脸嬉笑,完全没有半点愧疚。 “是这样啊,那你们精灵真是幸福,大将军说我也是隐血者,只是血脉之力还未觉醒。” “急什么,慢慢来,不过我阿爸也说了,我们一族虽然人人都能拥有血脉之力,可是比不得你们人类血脉的多样性,如果比较所能达到的高度,人类中血脉之力的强者要比我们多的多,从这个角度说,该是我们羡慕你们才对。” “先天的都是昊天的恩赐,可是后天永远可以努力追赶,勤能补拙,或者有什么大运气那也说不定呢?” “嗯,你说的对”,梅朵扬着头,一脸骄傲:“咱们一起努力,等你血脉觉醒了,再比一场,我绝不会输给你的。 “好,一言为定,我以后会跟在大将军身边学习,争取早日觉醒。” “我等着!” 二人切磋了一场,又互相鼓励,彼此的好感都增添了几分,拿出水壶,喝了点水,看着东侧平原升到半高的太阳, “不过,你没有觉醒血脉之力,便达到了御风箭手的层次,怕是觉醒后,我不是你的对手了。”梅朵幽幽的说。 “可是,我们并不是对手啊,我们是朋友,过命的朋友!”李子川郑重的说。 “嗯,如果你有难题一定告诉我,我帮你!”梅朵转过头,认真的告诉李子川。 “好!如果你有难题也告诉我,不管千里万里,我必然前往,和你并肩作战。” 相识一笑,这少男少女的缘分便在这寂静的冬日旷野交织在一起了。 看着太阳,二人交流了许多关于骑射还有血脉之力的传说。 “狮子吼?你!”李子川听梅朵说出大雪山除了体术之外的另一个绝学。 “怎么了?很奇怪么?” “你个子小小的,狮子那么威武,啊不,那么粗笨,怎么吼啊!” “血脉之力什么时候按照身材大小区分了!”梅朵鄙视了李子川一下。 “那肯定挺厉害。” “让你见识一下?” “可以么?” “当然可以,这地方刚才都看了,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用怕被人发现。” “那快试试!”李子川退后一步,双臂摆在胸前做了个防御的姿势。 “切,狮子吼不是体术,你没觉醒之前是扛不住的”,梅朵四处看看,选了所在山丘对面的一个低一点但是更宽阔的土丘:“就那儿了,你好好看着积雪。” 李子川点点头,往旁边让了让。 梅朵扎了个马步,双掌在身前交替划了个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李子川发现梅朵四周开始有了变化,出现了一层浅浅的光晕,但也不像,确切的说整个人被什么一种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力量包裹。 片刻,梅朵双手握拳猛的向下一甩,睁开眼睛,张开嘴,吼声响起,那声音绝对不是来自喉咙,而是从胸腹之间迸发的,她身上笼罩的那些不可见的力量随着吼声猛地凝聚成一个点,向前方的土丘击出。 砰! 一声闷响,对面土丘半腰处,积雪和尘土飞散,仿佛被巨大的锤子击中一般。 李子川低声问道:“这就是血脉之力么?” 梅朵长出一口气,回答:“狮子吼确实是靠精灵独特的血脉之力催动的,我练的还不到家,我族中厉害的可以在体术对敌的时候随意发出狮子吼攻击对方,而无需像我这样还要准备一下,而且,练到极致,狮子吼声如蚊蚋,轻易不能觉察的。“ “好厉害!”李子川对血脉之力更加向往了,恨不得现在自己就能觉醒。 “所以,我们还得努力,如果你觉醒了,我的狮子吼练的到家,那个什么丑模丑样的饕餮咱们把他切碎了喂雪獒。” “嗯,切碎他!”李子川刚喊了一句,突然愣住,伸手拽了拽梅朵:“你看对面土丘,怎么出了一个大洞。” 梅朵也仔细的看着:“不对啊,我的狮子吼什么时候威力这么大了?能砸开那么大一个洞?不对,那是人造的!你看倒塌的地方是石头砌的!“ 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向那个洞穴跑去。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三十六章 山中密室 这一刻,二人好奇心升起,疾步上前,不多时便来到那个洞口边上。 仔细打量:山坡与其他山丘并无两样,外层是薄薄的积雪,翻开的黄土上布满了枯黄的芨芨草,地下是本地特有的青石,不过这洞口中央的青石条不同于四周,不是杂乱的天然形状,虽然倒塌了,但是依旧可以看出人工堆砌的痕迹。 李子川动手搬开堆积的石块儿泥土,往里瞧了瞧。 洞口内,一条下行通道露出来,一个个人工建造得青石条台阶虽然落满了灰尘土渣,颇有年头,但是结构完整,显然建造这个地方的人费了不少心思。 摸出怀中的火折子,打出火苗,凑近洞口试探,没有灭,又用手扇了扇,没有问道怪异的气味。 收了火折子,李子川打头,梅朵在后,二人矮着身子慢慢前行,向下走了十几步,通道高了起来,光线却暗了下去,只得又从怀中拿出火折子,虽然光亮不大,却也足够照亮眼前的方圆之地。 又走了十几步,遇到一个转弯,借着微光,李子川停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弯道那边,确认没有问题后,继续向前走。 转过来不久,台阶就到了头,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的密室,四四方方,十分宽阔,约莫着大小居然和山丘差不多,难道除了外边的一个壳子,里边都掏空了? 火折子毕竟是引火用的,光线不足,李子川只隐隐约约看到台阶对面有一堆物品,却不能完全看清。 正犹豫时,身后梅朵伸手过来,将火折子拿了过去,李子川感受着梅朵手指的温度,心情不禁有些荡漾。 梅朵拿了火折子便径直走向密室深处,观察了一下,用火折子向前伸去,密室亮了起来。 李子川定睛看过去,发现梅朵正站在一张桌子旁边,上面的一盏灯被她点燃,随着火苗跳动逐渐变大,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弥漫了出来,香香的,也有另一股说不清的气味,直冲人脑。 “梅朵,你怎么知道那里有灯?” 梅朵笑笑:“我们精灵视力强于人类,自然能看见,而且这盏灯用的是东海蛟鱼油脂提炼的长生油,这种油万年不腐,气味特殊,燃烧一夜也仅仅消耗豆粒大的一点,在大雪山是用来供奉女神的必备之物,从小便闻惯的。” “你们的宝贝真多”,李子川羡慕了一小下。 “昊天下,奇珍异宝多了,少见多怪。”梅朵继续点燃了密室四壁的另外三盏油灯,还不忘和李子川斗嘴。 有了光,密室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正对通道的是一张四方木制桌子,古朴,厚重,黑黝黝的并无装饰,只有一张桌面,四条桌腿。 桌面上除了梅朵点燃的那盏灯以外,还有一个青色的长条石块,立在桌子里边,上边刻了字,也许是年久了,字迹不是特别清楚。 除此之外,密室右侧放了十数个大箱子,看那黑沉而且斑驳腐朽的外表,怕是有不少年头了。 而二人的左侧,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略小一些的洞口,梅朵走过去探头看了看,很深,里边黑漆漆的什么看不见。 梅朵抽动了几下鼻子:“有股奇怪的味道”。 李子川也跟过去,凑上前闻了一下:“没有啊,不过这油灯的味道好像越来越大了。” “这些灯怕是很久没点燃了,慢慢的味道会更大,不过没有害处,长生油燃烧后的青烟有助心神安宁,寻常人想要一盏怕是千金而不可得的。” 二人大体了解了密室的情况,自然注意力都转移到那堆箱子上。 箱子一共十四个,其中十三个是木头做的,已经腐朽了,李子川抽出精灵弯刀,轻轻一挑,最上边的一个便散开了,一大堆表面带着红黑相间霉斑的钱币倾泻而下,洒了一地。 二人往后躲了一下,对视一眼,伏下身子查看. 虽然霉斑密布,可是却掩不住底下黄澄澄的质地。 “黄金!”二人异口同声的叫出来。 李子川撕下一块衣角,捡起一枚使劲擦了擦,钱币原本的模样露了出来。 “内府?”金币上写着两个字,反过来再看:“康正通宝?” 梅朵皱着眉头:“康正?康正?”在头脑里思索着。 李子川将金币丢回地上,用弯刀再次打开一个箱子,也是一样的金币。 “啊,我想起来了,康正是顺朝开国的年号!”梅朵叫了起来,言语中很是兴奋。 二人这时明白了,这些金币是顺朝庚王时的钱币,而内府,怕是这些金币原本属于庚王私产。 可是这些东西怎么会藏在这千里之外的荒郊野外呢? 其中必有玄机。 梅朵伸脚踢了踢地上的金币,好像那是什么没人要的垃圾。 李子川对金钱也没有多少欲望,他从小吃穿用度并不缺少,又被母亲按照世家门阀的教育方式开蒙,从不认为金钱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二人此时的目光一齐落在那唯一的一个样式不同的箱子上。 那箱子长条形,不像常用的长短有固定的比例。 走过去,弯刀试探了一下,居然有金石声,这箱子是铁制的。 前后左右找了找,除了一个手指长短粗细的铁条将箱子上下的盖子固定,居然没有其他的锁。 轻轻一推,那小铁条掉落,李子川用弯刀慢慢撬动,在一阵吱吱呀呀令人牙酸的声响后,铁箱的盖子被打开了。 箱子中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只放了两个物件,一个是本厚厚的羊皮书,因为放在箱子里,倒是干净。 另一件是被油布捆扎结实的长方形物体,表面的油布虽然没变样,但是看起来已经腐朽了,怕是一动就会散落。 “羊皮书?”梅朵高兴了:“太好了,我们来看看都写了什么?” 李子川急忙拦住梅朵伸出去的手:“梅朵,这些东西会不会有不妥的地方,毕竟时间很久了?” “这样的羊皮卷制作不易,价格昂贵,只要存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就不会腐败,字迹也都是用特制的笔刀刻录以求内容长存,所以凡是羊皮卷,必然记录最重要的信息,不可不看”。 “好吧,那我来,你躲在我身后”,李子川听了梅朵的解释不再阻拦,只是自己伸手去拿,手掌上垫着那块衣角。 羊皮卷除了书脊和封皮有些破损开裂,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李子川双手捧着,小心的放到桌子上,伸手敲了敲桌面:“这桌子和古庙的大门一样,年久不腐,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木”。 没空管这些疑问,慢慢的翻开羊皮书,第一页上数行刚劲的字迹映入二者眼帘。 吾乃大盗陈习之,见此书者,当为有缘人,留二宝相赠,其一内府造金币十三箱,为军功赏赐,然吾非其所属,无功不受禄,未尝用一分一毫。 其二,神兵一支,吾曾用其锋利,亦曾受其所害,用与不用,后来者当细细思量,勿谓言之不预也。 吾少年蒙难,数载蹉跎,此昊天之意而不可违,及长,遇恩公,方知天地之大,纵横快意,不悔此生。 唯有一憾事,恩公功成而退,欲往他处诛往日仇寇,吾辈微末小技,不堪驱策,虽欲为马前卒而不可得,恨此身平庸。 其后十二载,寻访恩公踪迹不可得,后于江湖险地听闻世间有不可知之地,欲继续查探,然彼处凶险,未必可全身而退,留此书,记载恩公事迹一二并吾微末人生,后世若有人知晓,幸甚! 此行无论如何,吾亦得始终。 陈习之 康正五年 元月 李子川和梅朵肩并肩的立在桌子旁边,仔细的阅读着羊皮书接下来的记载。 一共有三段,其中之一记录的是陈习之少年时因马贼之祸而灭族,他自己流浪数年后,被退隐的江洋大盗,有“火神刀”之称的陈大收为徒弟,学了高超的铸造术和刀法。 吸引李子川注意的是,陈大带着陈习之二人将一块北极寒铁炼化成一柄奇怪的刀,看了一眼箱子中的长条物品,应该就是它了,耐不住好奇心,留梅朵自己在那里翻阅,他走到一边,开始研究那个长条物品。 外边的油纸已经腐败,用手一碰,便纷纷掉落,露出了真面目,果然是一柄刀,奇怪的刀。 刀锋三尺多,有很漂亮的弧度,刀尖锐利,伸手一触刀刃,李子川立刻缩回手,那里冰冷彻骨,寒意仿佛针刺一般直入骨肉。 而刀背就是整柄刀的奇怪之处了,那里似乎没有炼化完成一般,高低不平,许多黑色的东西混杂在金属间,不像是特意为之。 轻轻一弹,那黑色的又不像杂质,声音清脆,带动整个刀身嗡嗡震动。 李子川又试探了一下刀柄,那里一切正常,放心的拿起来,入手圆润,温润如玉,仔细看,是浑然一体的骨头所制。 挽了个刀花,重量合适,即不轻也不压手,十分舒服。 正满意的看着手中的刀,却听到梅朵在一旁叫了一声。 “是他,真的是他!” “怎么了?梅朵”,被吓了一跳的李子川出言询问。 “你知道这个大盗陈习之的恩公是谁?”梅朵激动的脸都红了。 “是谁?” “是圣王!陈习之追随的是圣王,他是圣王麾下西军的铸造大匠和刀法教习。”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三十七章 凶兽狰狞 上古,章莪山有凶兽,型似赤豹,独角五尾,音如击石,怒而面目可畏,其心忠,毕生不事二主,雌雄同体,一兽生一兽亡。 >>>>>>>>>>>>>。 真的么?”李子川说这运气也太好了,原本只是出来缅怀一下,却不想得到了关于圣王的真实记录。 “太幸福了,我太幸福了,金子,归你,那把刀也给你,你不许和我抢羊皮书。” 李子川也替梅朵高心:“不抢,是你的,肯定是你的!” 梅朵一把合上羊皮书,抱在怀里满脸的满足。 “梅朵,此处寒冷,荒郊野外的也不能久留,再说这些金子也需妥善处理,咱们得想个妥善的办法。” “那倒也是,不过怎么办呢?” “既然是留给有缘人,那咱们就不算据为己有,这羊皮书自然你留下,刀么,我就当仁不让了,这些金子……” 李子川琢磨了一下:”不如献给大将军充作军饷吧,军律规定给阵亡将士的抚恤并不很多,有时候大将军都是拿自己的俸禄填补,这些金子怕是可以解决一下阳关缺钱的状况。 “你说的算,我也懂得见者有份的道理,虽然大将军不在,可这是他的地盘,不分一点给他,不大合适,嗯,大不合适。” 李子川扑哧笑了:“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学的?” “怎么了,平日师傅找了许多中原书籍给我,那些江湖话本都是这个调调啊。” 李子川正准备取笑梅朵,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密室左侧的那个洞里传来一些异动。 二人竖耳细听,那声音由小而大,渐渐的清晰。 似乎是粗重的喘息,又带着什么扑簌簌土石掉落的声音。 片刻,一只比马小一圈的动物猛地从洞口跃出,赤红色,身形似豹,头上独角,身后的尾巴像虎尾,不断的摆来摆去。 这个家伙矫健的身体上一个硕大的肚子十分显眼。 猛烈的摇摇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怪家伙正准备伸个懒腰,一抬头,就看见李子川和梅朵,四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它。 “嗷呜”,一声明显是受到惊吓的叫声,怪物猛地跳到一旁,前爪伏地,面目便变十分凶狠可怖,嘶吼着与二人对峙。 “这是个什么东西?”梅朵小声问着,握着短刀,死死的盯着那怪物:“样子好凶恶。” “我也不知道啊,这家伙嘴角带血,肚子鼓涨,怕是刚吃了一餐饱的。” “尖牙利齿,身形矫健,必是猛兽,不过吃饱了就不那么凶了吧,我出去射猎时,雪獒从来不喂饱,就是保持它的凶性。”梅朵说。 李子川一边仔细观察那凶兽,边无奈的说:“怕是够呛,这地方估计是它的藏身之所,那个洞穴是它进出的通道,来的时候它可能出去觅食了,咱们毁了它的巢穴,岂能善罢甘休?” “好像是的,但凡猛兽领地意识极重,说不得,一会得你死我活了?” “这里空况,这家伙看样子很灵活,敌不动,我不动,一会儿若要搏斗,我在前,吸引它,你找机会击杀它。” “还是我去吧,你没有血脉之力。” “就是因为我没有血脉之力,所以才要你找机会,务必做到一击必杀。” “那好吧,你多加小心。” 李子川盯着凶兽,慢慢举起了手中的怪刀,口中嘘了一声。 凶兽喉中的嘶吼声更大了,慢慢上前,一双金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子川。 李子川看凶兽还不动,心说你到是沉得住气,猛的一跺脚,作势欲扑,凶兽终于被激怒了,身子一低,接着猛的扑了过来,李子川挥刀斜斩,那凶兽甚是灵活,空中猛的一扭身子,避开了刀峰。 梅朵不断移动着脚步,寻找着机会。 跳扑掀剪,那凶兽和虎豹类似,袭击目标的动作都是一般无二,不过因为它的尾巴坚硬如钢鞭,又很灵活,挥舞起来,给李子川找了不少的麻烦。 又一个回合,李子川慢了一些,被兽尾直逼面门,他避无可避,只得仰身躲闪,这下便失了重心,在梅朵的惊呼声中,被凶兽的后爪抓在手臂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伤痕,血涌了出来,顺着手腕流淌而下,接着滑到了手中的怪刀上。 梅朵惊呼一声,顾不得其他,就要上前查看。 李子川大喝一声:“别过来,专心准备。” 话说完他揉身而上,这一次受伤也激发了他的怒气。 李子川刀法学的是军中八式,分为斩、撩、刺、旋、御、拨、震、绞,每一招重视实战,简单易学,据说在顺朝开国时便流传军中。 双手斩,逼退凶兽,刀刃反转,自下而上一撩,虽然没有击中,却吓的凶兽猛地后退,李子川的血液飞溅,糊了凶兽一脸。 这家伙仿佛有些心智一般,甩了甩头,示威似的伸出大舌头舔了舔满满脸的血迹,嗷呜一声,向李子川示威。 李子川此时也十分暴烈,也对着凶兽大吼,发泄着怒火。 随着吼声,那凶兽突然愣了,嘴巴吧唧了几下,仿佛在品味李子川血液的味道,眼睛中的凶光慢慢退散,替换的是一种迷惑的颜色。 梅朵见了这情形,不由得脱口而出:“它喜欢你的血么?” 李子川没听到,此刻他只想杀了这个凶兽,横刀在胸前,使了一个御字诀,猛的前冲,准备以身体带动刀刃,用一招旋字诀攻击对手。 人还未到,那凶兽突然前爪伏地,继而整个身子都趴了下去,尾巴如丧家犬一般夹在胯下,口中呜呜咽咽,居然一副恐惧的样子。 李子川生生收住了攻势,警惕的看着凶兽,又快速回头看看梅朵,他以为梅朵拿出什么可以威慑凶兽的手段。 摊摊双手,梅朵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凶兽身子着地,看着面前的李子川,四爪不断挠着地面,大脑袋左摇右摆,一副谄媚之色。 这变化也太快了,李子川和梅朵都懵了。 梅朵走过来站在李子川一边:“这家伙怎么突然便成花狸猫了?”说着就要上前。 “梅朵小心!”李子川有些担心。 “不怕,我从小就养了花狸猫,这家伙再大,看着也是猫儿的性子,这会绝不会逞凶的。” 梅朵自信满满,刚一靠近,凶兽便吼了一声,吓得梅朵猛的向后跳开。 凶兽吓退梅朵,立刻摆过头弱弱的看了李子川一眼,仿佛在看他生不生气。 “它好像怕你。”梅朵看出来了。 李子川慢慢上前,凶兽将头伏的更低,口中呜咽更加细弱,两股战战,像是吓得狠了。 蹲下,李子川慢慢伸出左手,轻轻的摸了摸凶兽的脑袋,流血的右手却没有松开刀柄。 凶兽脖颈僵硬,样子很是恐惧,随着抚摸,它逐渐安静下来,尾巴也从胯下伸出,慢慢的左右摆动,金黄色的眼睛不时瞟过李子川手中的怪刀。 回头和梅朵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十分惊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了李子川的震慑,梅朵也慢慢的靠近凶兽,这次它没有再反抗,而是安静的接受了梅朵的抚摸。 梅朵随身带了精灵族的灵药,替李子川敷在伤口,凉酥酥的,很快就不疼了,撕下一块衣襟包裹好,李子川提议梅朵先返回叫人,至于叫谁来帮忙,二人有些犹豫。 按说找韩德最方便,可是铁甲出动,人多口杂。 多尔卡呢,二人是瞒着他出来的,有点不好意思。 琢磨了半天,李子川想起大将军说的话,他决定找苟老实。 一来,大将军交代了,那么苟老实应该可信。 第二,苟老实知道隐血者的事情比大将军还多,他或许知道这只凶兽的来历。 商量定了,便由梅朵先返回,悄悄找苟老实,如果有问题,再找韩德,除了这头凶兽,横竖也没什么大干系,黄金原本就是要献给阳关的。 再三叮嘱梅朵要小心,路上不可耽搁,需得纵驼飞奔,越快越好。 梅朵给了李子川一个白眼:“当然要快去快回,不然你卷了这许多金币跑了可怎么办。” 小心的收好羊皮书,梅朵嘴角的笑都收不住了:“这个我先拿回去藏好,要不被别人看到了,总有些不好。” 送梅朵出去,那凶兽亦步亦趋的跟着,刚一到洞口阳光照射进来,凶兽嗷呜一声,眼睛紧闭,似乎不适应外边的天气,迅速退了回去。 李子川把梅朵送到白驼处,两头经过战阵见过血的暴虐牲口居然鼻子猛吸,继而四蹄颤抖,焦躁不安,原来是嗅到了李子川身上凶兽的味道,梅朵挥挥手让李子川赶紧走,要不白驼有拔腿而逃的趋势了。 回到山洞,李子川原本想把刀身的血迹擦拭一下,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怪刀上居然洁净如初。 “今日净是怪事!” 也没多想,转过头来看着那凶兽,它畏惧阳光,跑回洞内卧在那个洞口边上。 那家伙看见李子川看过来,站起来,往前靠了靠,硕大的身躯居然做出小猫小狗的姿态,左右蹦跳了两下,十分谄媚。 “你个畜生,好像看得懂人心,刚才的凶性怎么没了?” 凶兽歪着头看着李子川,似乎在思考,突然转身钻进那个洞穴,不一会儿又返了回来,嘴里叼着一个冷水镇本地常见得硕大旱獭,头颈处软塌塌的,看样子刚死不久。 恭恭敬敬的把旱獭放在李子川跟前,一双眼睛殷切的盯着,仿佛再说:快吃吧。 李子川哭笑不得,但是更觉得这个面貌凶恶的家伙挺有意思,伸手提起旱獭,说了句:“我不爱吃,你自便吧。” 随后扔到半空中,凶兽跃起,一口叼住,几下便吞入肚内,它那肚子更加圆润了。 嘟嘟囔囔和凶兽说话打发时间,看惯了也就不觉得凶恶怪异,仿佛是自己早几年养过的那条小狗一般,有几分可爱了。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三十八章 旧物重逢 李子川和凶兽越来越熟,那个家伙长的凶恶,性子却活泼,高兴时,嘴里发出石头敲击的清脆声,余音不绝,好像在奏乐。 翻来覆去的摆弄掌中的怪刀,李子川总觉得握住刀柄时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触碰着他的手,但是仔细感觉却又不真切了。 刀身依旧冰冷,刃口处寒光隐约,刀背处的不平之物坚硬异常,试着找了一块青条石,击打之下,碎石四溅,只三四下便裂开了。 时间过飞快,卧在一旁打盹的凶兽突然抬起头来,叫了一声,李子川侧耳倾听: “苟大叔,在这里。” 是梅朵带着苟老实来了。 站起身,李子川向上迎了几步,因为通道里有些黑,他便站在入口处等待。 几个呼吸间,梅朵在前,苟老实在后,到了。 苟老实还是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身后背了他那个百宝囊一般的牛皮夹袋,见了李子川一咧嘴笑了,满脸的麻子好像也灿烂了起来。 李子川记的苏烈的交代,不敢托大,上前行了一礼: “前辈,您好,小子见识浅遇到难事了,劳动您老过来掌掌眼”。 “小川爷有事儿交代,老卒哪敢不从?”苟老实笑嘻嘻的说。 李子川听了大囧,这个称呼是别人的戏称,而且自从知道了隐血者这一类人的存在,心中自然存了些敬畏,心中更是觉得小川爷是个玩笑。 “前辈,您老别拿小子耍笑,以前不明白,现下知道了轻重,您老叫我小川就行,大将军走的时候说,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请教您老。” “嗯嗯,行啊,一辈子无能,老了老了混个前辈,哈哈”,苟老实嘴上调侃,脸上却有了几分郑重:“大将军官儿大,老卒听令”。 说完了,苟老实打量了一下入口,抽动了几下鼻子,皱了皱眉头。 李子川看着这个麻脸老卒,心中更加确定了苏烈的话:这人不一般。 “前辈,咱们进去吧,小子发现了些东西,不瞒您老,不少金币,还有……” “还有个畜生”,苟老实插嘴说道:“手伤着了吧?你小子功夫不弱,多少回合弄死它的?” “没死!” “还有口气儿?不是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对敌务必心狠,老东西我当年做斥候的时候,人没气儿了还得扎一刀,更何况是畜生?” “嗯,那畜生挺好玩,就是不敢出来,好像怕光。” “哦?”苟老实也纳闷了:“走,看看去,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子川带头下了通道,到了底部,走到凶兽身边,转过身来说:“前辈请看,就是这个”。 苟老实适应了一下长生油明亮的光线,眯着眼睛一看,哎呦一声,后退了一步,双手支在胸前做了个怪异的动作。。 这一声也把凶兽吓了一跳,站起身来,刚要发怒,看了看苟老实,嗅了嗅空气,一转身躲在李子川身后,喉间低吼。 苟老实镇定了一下,拍了拍胸口:“我的天爷,你怎么遇上这个东西了!” 李子川看看一脸迷茫的梅朵,小心的问:“前辈,这是个什么兽?” 苟老实没回答,招手让李子川离开:“这东西凶恶,你小心点!” “不凶,挺好玩的,他怕子川。”梅朵性急,接了一句,然后快步上前,摸了摸那凶兽,硕大的头颅想躲开,却又知道梅朵是李子川的朋友,不情不愿的让摸了几下。 苟老实眼睛眯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这古怪的画面,摇了摇头。 “这东西我到是认识,可是也在年少的时候见过一次。”苟老实把牛皮夹带靠墙放着,慢悠悠的靠过来,仔细打量着。 凶兽虽然不像对李子川那么畏惧,但是也有点怕苟老实,不过还敢呲牙咧嘴的威胁对方。 “大叔,这到底是什么兽啊,你快说啊!”梅朵性子急,有点按捺不住了。 苟老实看了又看,终于直起身子:“就是那个玩意儿,没错”。 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这东西叫狰狞兽,你看,独角虎尾,面目凶恶,颜色赤红,如豹似猫”。 李子川看看凶兽:“狰狞兽?从来没听过”。 “当然没听说过,这东西一般人都不知道,知道一点的也是当作传说,毕竟天下就一只而已”。 “就一只啊!这么稀罕?”梅朵吐吐舌头,有点不信。 “不错,这种兽天地间只有一只,狰狞是昊天之下第一恶兽,所以,昊天让他们天生就是雌雄同体,一只老了便孕育第二只,新兽出生日便是老兽殒命时,所以任何时候,狰狞就只有一只存世而已”。 “这样啊”,梅朵见多了新奇怪异的事务,却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生灵。 “你们看,这只狰狞兽还年幼,它只有一条尾巴”。 “它还能长出其他尾巴么?” “不错,狰狞可以长五条尾巴,第一条虎尾,第二条马尾,第三条牛尾,第四条蛟尾,至于第五条么,老卒我也不知道了,因为从没有人见过五尾狰狞”。 梅朵不解的看着苟老实:“为什么要长那么多尾巴,而且各个不同,第五条为什么没人见过”。 “昊天之下,万物有序,这五尾应该是赐予狰狞的礼物,虎尾似钢鞭,可以进攻,马尾如风,让狰狞具有飞驰的能力,牛尾负重,可使其力大无穷,而蛟尾会让狰狞精通水性”。 “那什么时候才能长其他的尾巴?”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年岁渐长,也许是实力提升,又或者要靠什么机缘吧”。 三人沉默了一小会,苟老实看着躲在李子川身后以为可以将硕大身躯藏住的狰狞,心中感慨万分:这小子什么运气,这都能让他碰见,而且这只狰狞兽居然被收服了。 咳嗽了一下,苟老实慢慢的说到:“狰狞兽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一旦收服,终生不侍二主,传说中,上古战神刑天的坐骑便是一头五尾狰狞兽,后来刑天被枭首,狰狞兽背着他的躯干兀自战斗不止”。 “那,子川这就算收服它了么?”梅朵出言询问。 苟老实无奈的笑笑:“你看看,一头凶兽,此时像个猫狗一般,除了收服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能,越厉害的畜生可是越骄傲的,话说子川啊,你是怎么制服他的?打服的?” “我也不知道,原本还准备厮杀,可是只斗了几下,它自己就这样了!”李子川心说原本我都落了下风了。 梅朵略微一想:“狰狞兽好像是从吃了子川的血才突然变成这样的。” “血?”苟老实脸色微变:“是了,驯服野兽,一是制服,如训练战马一样,多野的性子,只要骑士足够强势,便会被骑服,二么,就是威压。” “威压是什么?”李子川不解。 “山羊见恶狼,牛马见虎豹。”苟老实慢慢说了十个字。 梅朵恍然大悟:“知道了!雪域最雄壮的公羊见了敖犬也会乖乖的走进羊圈,那么苟大叔,是不是子川的血液里有可以威压狰狞兽的东西?” “恐怕是这样的。”苟老实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子川:“既然收服了,这家伙怕是跟定你了,赶也赶不走的。” 李子川有些无语,把这个凶恶的家伙带在身边,威风是威风,可是总觉得会吓着别人吧。 苟老实不再谈论狰狞兽,目光转向那一地的金币,眼光一亮,嘴里不由得哼唱起来:“遍地黄金,换那琼浆玉液,美味珍馐!” 快步走过去,摸了一把,看也不看就往怀里揣。 李子川看着梅朵,二人不由自主的偷偷笑了,也不出言阻止,反正那么多,他愿意拿一些也无所谓。 苟老实揣了几把,满意的点点头,正准备回身拿牛皮夹袋继续装,突然,目光被立在一旁的怪刀吸引,丢下手里的一把金币,颤抖着手去摸,伸到一半,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又缩了回来,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前辈,您这是怎么了?”李子川有些担心的扶住苟老实。 “这刀一直在这里么?”苟老实双手握住李子川的手腕,急切的问。 “原本在那个铁箱中,被油纸包着,后来我才把它拿出来,前辈,你认识这刀么?” 一屁股坐在地上,苟老实四处打量着密室,看见木桌上的石条,爬起来几步跑过去,抱过来用袖子擦拭着,仔细的辨认上边的字,双肩抖动。 李子川和梅朵看着变化,更疑惑了,这密室是大盗陈习之留下的,已经一百多年了,这苟老实怎么会如此激动。 控制了一下情绪,苟老实将青石条放回桌子,转过身,面色已经正常了,没有跟李子川二人解释,只是淡淡的说:“接下来你们想怎么办?” 虽然一肚子疑问,可是李子川不想追问:“前辈,我和梅朵商议了,想把这些金币献给大将军充作军饷,至于这刀么,小子很是喜欢,想留下”。 苟老实欲言又止,点了点头:“难得你们不贪财,黄白之物,世人皆爱,其实都是狗屁!”却好像忘了刚才自己往怀里揽了一堆。 李子川有点为难的看着苟老实:“至于这头狰狞兽,晚辈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畜生认你为主,怕是甩不脱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里伪装一下,仍旧做它的巢穴,你时不时来照看一下就可以了,记得别带它去人烟稠密的地方就可以了,你以后会知道它是多么难得”。 李子川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前辈,狰狞兽好像怕光,是不是白日不能出行?” “应该不会,怕是这家伙在洞中藏的久了,不习惯而已,你慢慢的让它适应一下应该就可以了”。 确定了接下来怎么办就好说了,这些金币虽然沉重,但白驼负重千斤无恙,因此可以带走不少,剩下的便通知韩德套了大车前来。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三十九章 书内乾坤 回到军营,韩德特意找了李子川一趟。 给白马金戈临时使用的军帐还没撤,所以李子川临时安顿在那儿,进了军帐,韩德就坐在一边,眼神有点发呆,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李子川给他倒了一杯茶,奇怪的看着这个平日里粗犷的汉子:“那个,我说韩大旗长,你这是怎么了?” “那么一大堆,我一搬,箱子就碎了,像水一样,撒了满地!”韩德瞪圆了眼睛,就那么看着李子川。 李子川觉得很好笑:“我说韩大哥,你们家也是上党郡有名的大财主,怎么眼窝子这么浅啊?” “我家倒是也能拿出几箱子钱,不过啊,都是铜钱,哎,我说,那成色,一个字,纯!” 韩德不停的摇头,就差流口水了。 “韩大哥,要不你留一箱?”李子川故作严肃的说。 “去一边去,现在都上了封条了,这叫军资,不要脑袋了么。我也就是说说,哪能真干这腌臜事,不过我说小川,大哥我是真服你了,要是我发现了这宝藏,怕是舍不得”。 “也没什么,钱财虽好,可是一个人又能花用多少呢?这世间总有比这些冷冰冰的东西更值得珍惜的”。 韩德一抱拳:“小川,你年岁虽小,骁勇善战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是咱们阳关军伍向来傲气,可以输给你,可是腰杆子不能弯,这一次,你将偌大笔钱财眼都不眨就送了出来,哥哥我佩服,以后你前途无量,别忘了提拔哥哥一二”。 李子川慌忙站起身来:“韩大哥,你看这是怎么说的”。 韩德笑嘻嘻的说:“别看哥哥出身不高,可是也见过些世面,这世间总有些人是不平凡的”。 李子川连连苦笑,举手投降:“韩大哥,快放过我吧”。 韩德收了笑容,关切的问道:“大将军让你一个月以后报道,这段时间你准备忙些什么?” “哦,家里给我找了进学的师傅,少不得每日前去请教,其他的倒没什么大事了”。 “进学重要,得好好钻研,不过闲暇时,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怕是也得陪伴一二吧?” 韩德拿梅朵打趣李子川,又说了些闲话,最后定下一件正事,就是那些黄金,他要李子川前往阳关时顺边押运,冷水镇会派遣二百辅兵跟随,这些日子要封锁消息,避免横生枝节,其实也无需担心,阳关已经增派了人手不断巡逻四周,而且已经传了军令,让白马金戈游弋军堡,驱逐牧人了,想来冷水镇到阳关一路安全是有保障的。 又特意叮嘱了李子川告诉梅朵,不要将消息说给驼队的人听,李子川一一应下。 韩德走了,李子川坐在椅子上愣神,是啊,这还有一个月,他得好好琢磨下该怎么安排时间。 叶知秋那里是明日一定要去的,既然定了师徒名分,礼数不可废,想来他也会有功课安排下来,顺便商量下老娘怎么安顿,最好留在知镇衙门,以防牧人再有什么幺蛾子,镇外庄子可不安全。 其他的,狰狞兽既然认了主人也不能不要了,苟老实不一般,自己有那么多关于隐血者的问题,不如经常去请教一下。 至于梅朵,想到这里,李子川没由来的心里一甜,一副娇媚的容颜在脑子里不断浮现。 起身出了军帐,决定去找梅朵研究一下羊皮卷里的内容。 至于他心里到底是想看羊皮书还是想见梅朵,李子川自己也分不清了。 多尔卡正忙着整理货物,李子川上前询问,原来哈苏尔找了本地车马行,把他们的货物装了自行送往阳关,多尔卡原本不喜欢这这些人,现在也乐得省事,。 收拾好了,哈苏尔带着仆从,押着他们的货物,还有一辆捂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说是老仆病体沉重,不能见风。 “哼!”多尔卡鼻子里蹦出一个字,不过情绪很好:“小川啊,这下不用着急赶去阳关了,剩下这一点货物都是跟货主约定了下个月才交货呢,怎么样,我再叨扰几日?” “那感情好,再过二十几日,我也要去阳关,不如同行”。 “好,一言为定,来找梅朵么?” 李子川有些不好意思,说是说不是都有点不妥。 多尔卡哈哈笑了:“梅朵就在那边有白色花纹的帐篷里,也不知道怎么了,回来饭也不吃,闷在里头不知道捣鼓什么?” 李子川谢了多尔卡,便去找梅朵。 多尔卡看着李子川的背影,嘴里低语:“孩子是个好孩子,只是别陷进去,到时伤了心”。 到了梅朵的住处,这顶帐篷不同于驼队其他的,没有那么硕大,也不是灰色,洁白的颜色,装点着花纹。 李子川上前敲了敲支撑帐篷的木杆。 “都说了我不吃饭,不喝茶,什么也不要,别理我!”梅朵声音尖锐,带着不耐烦。 “梅朵,是我,李子川”。 咚咚咚,脚步声急促。 唰,帐篷门帘被掀开,梅朵探出脑袋,笑嘻嘻的对李子川说:“你倒是沉得住气,我以为你早早就得来,等好久了”。 李子川心中一喜,面上却故作淡定:“韩大哥找我有事,刚才又看了会儿哈苏尔他们装货走人,所以耽搁了”。 “哈苏尔那个胆小鬼有什么好看的,快来。”梅朵把李子川让进帐篷,又伸头往门外四周看了看,放下了门帘。 “哎,我跟你说,羊皮书里记载了好多大秘密,估计连我老师都不知道”。 看着梅朵故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样子,李子川终于忍不住笑了。 “大秘密又怎样,难道你要写史书?不如我跟叶师傅说说,连你也收下当弟子”。 “也是哦,你那胖师傅是研究史书的,如果他肯讲圣王的事,我就勉强听听,不过怕也马马虎虎,我师傅研究了一辈子圣王,等闲也没谁比的过了”。 李子川这时仔细的打量起梅朵的帐篷。 一块屏风隔成两块,大的一边是客厅,另一边怕是梅朵的卧房了。 几个花纹繁杂的箱子随意的摆在一角,一个开着,几件梅朵穿过的衣服摆在上边,有些杂乱。 客厅正中间是一块厚厚的地毯,中央摆着一个小桌子,羊皮书正端端正正的摆在上边,看厚度已经翻到最后一点了。 梅朵回到小桌子一边,盘腿坐下,看李子川还愣在一边,抬抬手:“快来,快来,我讲给你听!” 李子川嗅着帐篷里淡淡的却萦绕在鼻腔不肯散去的香味,学着梅朵的样子,坐了下去。 听着梅朵的讲述,李子川心里越来越惊讶,他之前总是认为圣王不过是当年的一个起义首领,传说中的事迹是流传中的夸大而已。 在羊皮书中,圣王麾下四健将,八校尉,刀兵无敌,兽族斥候凶猛矫健,安西骠骑来去如风,一件件一桩桩无不让人感慨颇深。 看看梅朵讲的眉飞色舞,李子川想:怪不得梅朵如此心仪这个古人,原来此人是那么传奇。 不过李子川毕竟是个寡淡的性格,虽然觉得慷慨激烈,但是并没有过分激动。 微笑的看着梅朵,李子川突然不自主的伸出手,将梅朵嘴角的一点口水擦去。 “看你,讲的口沫横飞,一点不端装”。 一个是有感而动,一个正沉浸在兴奋中,二人刹那间都没有反应出刚才的动作有多暧昧,梅朵把李子川的手拨到一边,继续说: “除了这些,你知道我还发现了什么?额,你干嘛摸我?”话语中没有恼怒,只是有点慌乱。 “啊,我..我没,我不是故意的,你嘴角..那个有..额”,李子川反应过来比梅朵更手足无措。 “讨厌,不许跟别人说我流口水!”梅朵脑子里想起李子川的那词-口沫横飞,瞪着眼睛凶李子川。 “我不说,我保证!”李子川连忙表态。 “这还差不多,原谅你了”。 梅朵故作镇定的掩饰着自己羞赧的情绪,嘴上说的厉害,心里却并不怎么反感,还有点小小的开心。 “这书里还藏了一个秘密!”梅朵又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 原来,梅朵回来后根本不关心那些金币,而是跑回自己的帐篷开始研究羊皮书。 羊皮书里边的内容保存完好,字迹清楚,连点霉斑都没有,一看就是最好的工匠做出来的,价值不菲。 不过羊皮纸保存完好,那装订用的外皮可就不那么经得起岁月了。 书脊是木制的,虽然不像装金币的木箱一样腐朽,但是已经开裂了。 而封皮虽然强一些,但是装订用的粗线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不堪翻阅,梅朵看了不到十页,外皮连着书脊都掉了下来。 梅朵慢慢的将这些不好的部分弄了下来,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书皮是两层的,在其间又有一块薄薄的皮纸藏着,折成个四方形,打开来一看,居然是刀法纲要。 “刀法纲要?”李子川疑惑的结果梅朵递过来的一张薄如蝉翼的皮纸,摸了摸,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那纸上数行字迹,和羊皮书中的不是一人字迹,不刚劲,却笔走龙蛇,转折处似断实连,看着散乱,可若让书法大家看了,绝对叫声好。 李子川虽然并没有苦练书法,可是却知道好坏,暗暗点头:“梅朵,这人的字可比羊皮书中写的好多了”。 “谁让你看字了,看下边!” 字的下边是很多小小的线条组成的人形,手中的应该是代表刀的线条,仔细观察,李子川看出了点门道: “这一个是斩,这一划是旋,可是,斩了又怎么能这样旋呢,非得摔倒不可。” 边嘟囔,边用手在一旁比划,不时的思索,然后又是摇头否定。 梅朵闭上嘴,静静的在一旁看着。 “梅朵,这刀谱不难,如果单个来看,和军中刀法相同,你看,这一招是斩,而这个呢,反手持刀,一定是绞杀,单个来看,每一招我都会,可是这些招术的衔接却大有问题,这斩字诀可以接撩字诀,可是这里偏偏来了个震字诀,不通啊!” 梅朵笑嘻嘻的,右手食指轻轻的在桌上一点:“求求我,我便告诉你玄妙所在”。 李子川装作苦瓜脸,连连作揖:“您老行行好,小子求教了”。 梅朵啐了一口:“谁老了,小心揍你”。 说着话,把羊皮书翻到最后几页,倒转过来,拿给李子川看。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四十章 大道至简 昆吾山,其下多赤铜,有地火,山神以地火炼铜,得神兵。 >>>>>>>>>>>>> 只见那羊皮纸的最上方写着: 少年时学了这部刀法,久不使用,不知道还记得多少,不过即便不全也足以争锋人间了。 我整理了一下,简化为八个基本招术,所谓大道至简! 不过如果真的简了怕被你看轻,大道至简,衍化至繁,你可以仔细思索,这八招可以变化为多少招数?反正我不曾算的清楚,下边画了十八种变化不过是抛砖引玉,至于你能领悟多少,全看造化吧。 你那刀中有混沌之力,并不适合你,换了龙骨之后,虽然抵挡一些,还是少用为妙,你有些许昆吾血脉,日后多多探索,必有所成,然而混沌却是天地诞生时便存在的,哪那么好相与?必须谨慎。 另外,你血仇已报,也该放下,往后便活出一片天地,不可滥杀,混沌这东西最爱人命生魂,怕是越来越强大,日后惹出什么祸事,害人害己。 我初至此地,见的第一人便是你,这是大缘分,望自珍重! 这一段文字不像陈习之文邹邹的,说的十分直白,最后落款是个凯字。 李子川抬起头:“这是那个恩公写给大盗陈习之的?” 梅朵点点头:“圣王叫金凯,陈习之的书中也有记述,他去报仇时,被这刀中的混沌之力侵蚀,气海破裂濒死,被圣王救了,如此看来,这刀有古怪,你可别用啊”。 李子川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以后好好研究一下就是了。 梅朵又把书翻了几页,推过来,对李子川说:“你看这段!” 陈习之在这里写道: 世人都说恩公顺天意,不愿生民涂炭,才散了部署飘然而去,可笑那庚王就是只顺杆儿爬的猢狲,将恩公捧上圣王的位子,其心机何其深也。 我西军核心却知道恩公离去的原因,这中原天下本就不在恩公眼中,虽然从未言明,我却知道他始终有一个心事未了,索罗国祚断绝,天下已定,恩公便要去了结此事,我等誓死追随,却不被允许,西军诸事安排妥当,恩公一人一骑夤夜离去。 军师段公招我等心腹之人,各领使命,隐藏身份,四处寻访恩公,可惜线索太少,一直没有消息,我便藏身于此,蹉跎岁月,时而远行,探访险奇之处。 偶尔听得一人讲述见闻,言世间处有不可知之地,众人嬉笑其疯癫,余请酒详询,得些许消息,准备前去探查,虽召集昔日同僚,却知凶险异常,遂留此书与龙骸骨刀,并恩公所授我刀法要诀,留待有缘人,不叫恩公心血断送。 我曾问恩公刀诀名称,恩公笑而不言,后余为西军刀术教习才定刀名为西军八式,可笑那陈长庚虚伪,恩公离去后将我西军刀战法伪成自己所创,说什么庚王八式,却不知那只是便于普通士兵练习的八招,其精髓变化又岂是他能知道的?后辈不论何谁人习得此刀诀当笑傲天下,看那陈长庚羞也不羞。 “原来圣王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啊,这陈习之也是隐血者,还是什么昆吾血脉”,李子川放下羊皮书。 “这书中虽然写了不少信息,可是偏偏没有圣王离开以后的事迹,怕是这个陈习之一去不复返了”。 “肯定是,不然这些东西怎么会再没人动过”。 梅朵叹了口气:“哎,虽然知道了一些,不过却不全面,心里总是痒痒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知道圣王以后的事迹!” 李子川看着梅朵一脸遗憾,突然想起来了:“梅朵,你说苟老实会不会知道一些什么?你看他在密室里很奇怪,知道狰狞这种奇兽也就罢了,可是你看他见到怪刀时有些失态”。 “不错,我还看到他偷偷把桌子上的那个石条带走了”,梅朵也想起了苟老实的奇怪行为。 “这个人太神秘,不过大将军并不怀疑他,所以,不如我去问问?” “那再好不过,可是,真的没问题么,这些事我总觉得涉及些什么隐秘”。 “应该不会,百余年了,有什么不妥当的也都过去了”。 梅朵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起身打开一个箱子,拿出一个小皮囊递给李子川。 “这算咱们有求于他,这是雪莲酒,当作见面礼吧”。 接过来,李子川没耽误:“我这就去看看苟老实在干嘛!” 说些隐秘的事,一个人去才方便,李子川拎着雪莲酒,去找苟老实。 这个老军并不和其他军士住在一起,独自住在收敛将士尸骨的军帐旁边。 那有个独立的小屋子,他本不属于韩德部,是军中的号兵,属于独立的一部分,只不过分到各部而已。 平日里,苟老实都在户外待着,坐在阳光充足的角落或者看营中的小伙子操练,或者眯着眼睛打盹。 今日他的小门却紧紧闭着,好像一直没出来,李子川上前轻轻的敲了敲: “前辈,在么,小子有事请教”。 屋子里有了些响动,不过苟老实没有立刻答应,好像在收拾什么,过了一小会儿,门才打开。 苟老实站在门口,盯着李子川看了看,少了平日那种满不在乎,甚至有些迷茫的样子,眼神深邃。 李子川心一动,这种目光在他的记忆深处存在着,与六岁时将他流放关外的秋平一般无二。 苟老实开口了:“想你也该来了,进吧”。 李子川心中纳闷,他怎么知道我要来? 苟老实的小屋子几乎没什么东西:一张小床,贴墙边,床头是一个小小的柜子,一个只容得下两个人使用的独脚桌立在中间,两张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李子川定了定心神,刚才苟老实看他那一眼真真的在他心里留下了浓重的痕迹,居然有点害怕。 轻轻吸了一口气:“前辈,小子今日有不少疑问,不知您是否愿意解惑”。 苟老实无声的笑了:“你说吧,知道的我会告诉你”。 “前辈怕是身份特殊,能否告诉小子,也好让我知道怎么执礼?“李子川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苏烈都告诉你些什么?” “大将军之说您是秋平大人送到军中的,对隐血者的事知道的比他还多”。 点点头,苟老实看着墙角,想了一下:“我是谁苏烈并不太知道,不过说来话长,以后慢慢再说给你听,我想先问问你是谁?” 李子川迷惑了:“前辈,为什么这么问?我叫李子川,岱宗郡泰山县人,六岁来到阳关,是钦犯”。 苟老实点点头,用手点了点李子川的心口:“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问的是你知道你这里是谁么?” 李子川反应过来:“不知道,大将军说我是隐血者,可是他也弄不明白是什么血脉,需要等待觉醒,他还说等我去阳关会教导我”。 “教导?哈哈,隐血者什么时候能教导出来了?”苟老实不屑的撇了撇嘴:“秋平那老家伙一心只想着寻找人皇血脉,把自己的职责都忘了”。 苟老实说完这句话,摆摆手制止要提问的李子川,起身从床头小柜子里拿出两个小酒碗,晶莹剔透,材质非玉石也不像陶器。 在自己和李子川面前各摆了一个,指指那个皮囊:“别说这个不是给老卒的孝敬?” “哦,是的,这是梅朵让我带来的,雪莲酒,请您尝尝”。 “哼,那个小妞鬼灵精怪的,若不是有什么心思怎么会这么好心?她们一族都是一个样子,怕是以后你小子受苦”。 李子川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拿了皮囊给小碗斟满。 抿了一口,闭上眼略一回味,苟老实很满意的呼了一口气。 “嗯,好!既然喝了那小妞的酒,你就说吧,她想问什么?” 李子川有些汗颜,这老家伙心思真的是通透:“那大盗陈习之在密室里留了一本羊皮书,记载了些圣王的事迹,不过写到他前往不可知之地就没了,梅朵最是崇拜圣王,想知道后边还有什么消息?” “你这么问,想来是我在密室有些失态被你们看着了?”苟老实又喝了一口。 “是的,也看到前辈悄悄把那块青条石带走了”。 苟老实砸吧砸吧嘴:“后来就没有后来了,陈习之和几个原来西军的将领结伴同行,再无音讯,至于你说的圣王么,那时没这个称呼,西军人都叫他凯王,也一直杳无音讯,我当时便告诉过他们,不可能到找到不可知之地的,可惜都不听”。 “前辈真的认识陈习之?” “我不仅认识陈习之,西军的将领每一个我都认识,就连凯王也熟悉的很”。 “那前辈是隐血者,不然不会如此长寿”。 “只是个称呼,不那么重要,好了,那小妞要问的我真的不知道,所以,雪莲酒她算是白拿出来了,你可以接着问了”。 “哦,那前辈可了解陈习之的那柄刀,他留下了一份刀诀,可是古怪的很”。 “他把刀诀留下了?哪一份?西军八式还是更详细的”。 “更详细的,那些变化非人力所能及,所以我说古怪的很”。 “普通人自然用不得,那些刀诀要靠血脉之力催动的,若你血脉觉醒,到时就可以试着用了,不过也要看你的血脉情况,陈习之靠着上古铸造之神昆吾的血脉才勉强能耍个五十几种变化”。 “那把刀说是有古怪,有什么混沌之力侵蚀人体”。 苟老实这次认真起来,仔细的想了想:“我知道陈习之不常用那柄刀,却不知道是混沌的原因,那种东西自古就有,最出名的就是蚩尤麾下四大魔将之一的混沌兽,可以侵蚀一切,若那把刀真的有混沌之力,再你能压制它以前最好小心,混沌这东西,你弱它便强,你强它就为你所用,不过也无需担心,现在又不是上古时代,慢慢摸索着,有不妥的,停下就是”。 苟老实给自己再倒一杯酒:“隐血者也好,血脉之力也好,现在多给你讲了也没什么大用途,没经历过,怕是越说疑问越多,所谓无知者无畏,你呀,现在不如好好的把那刀诀记在心中,没事了去逗逗狰狞兽,那才是大奇遇呢!” “前辈,狰狞兽很厉害么?” “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上阵可万人敌,多一条尾巴便多一种能耐,你说厉不厉害!” “可是狰狞兽太过稀奇,如果让人见到,怕是引起慌乱?“ “不用怕,这镇北有的是空地,人迹罕至,夜里去带它驰骋,慢慢的熟悉就是了”. “这倒可行,不过前辈,狰狞兽为何会和我亲近,你说是威压,这是怎么回事?” “这天下奇兽哪有那么容易弄清楚的?横竖那畜生愿意跟着你,自己琢磨吧”。 李子川见苟老实没什么说下去的欲望,想起苏烈说过,如果他不说也不可强求,便起身告辞,苟老实扬了扬手中的杯子,算是送客。 出了门走了几步,李子川才发现,自己问了那么多,苟老实根本没怎么正面回答,除了确定他是隐血者,岁数可能比苏烈还大之外,其他的没什么重要的消息。 老而不死是为贼!白让他骗了雪莲酒。 而小屋中,关上门的苟老实嘴角浮现一丝笑容,目光闪烁,一张麻脸不知道是因为雪莲酒还是什么其他的,开始泛着红晕。 “那畜生虽然尚在幼年,可狰狞这种东西最是桀骜不驯,能杀了它的人多,可单单以血脉就能压服它的,哼,这人间界有又几种呢?” ------------ 第一卷 在人间-长干曲 第四十一章 落日长河 李子川回到梅朵的帐篷,把苟老实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了,气的梅朵哇哇叫,非要去把雪莲酒要回来,哄了半天才算消停,恨恨的嘟囔一句:算是喂狗了! 李子川仔细琢磨了一下头脑中的信息,虽然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但是至少知道了自己探索的方向,也许等血脉觉醒之后就能了解更多了。 抛开乱糟糟,理不清的东西,李子川对还在一边气鼓鼓的梅朵说:“咱们认识这些日子太不消停,左右这些事儿一时半会也闹不清,不如放在一边,你出来一次不容易,明日我陪你去看冷水镇最美丽的景色!” 梅朵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最美的景色?不是逗我开心吧,别忘了我是大雪山出来的,你们这里一捏捏的雪皮子,有什么好看的!” “雪景自然是你们大雪山漂亮,不过这里有一处地方,很少有人去,我小时候济尔格师傅带我在那里练箭,真的很美”。 梅朵眯着一只眼睛,皱着鼻子,一脸古怪的看着李子川:“你平时老气横秋的,有那么好心陪我看风景?难道有阴谋”。 她怎么会这么可爱,心中冒出这么一句,李子川装出一副老夫子的模样,粗着嗓子说: “你性子粗鲁,若一味关在家里怕是憋出病来,不如偶尔出去走走,也算劳逸结合”。 “切”,梅朵撇了下嘴:“本小姐勉强同意了,给你些许面皮,不过有个条件”。 “你说!” “以后你得想办法让我骑一骑狰狞兽”。 “它那么凶,咬你啊”。 “才不管呢,那是你的问题,不过我看那家伙很怕你”。 “那好吧,我尽力,明日我先去镇上,买些好吃的,再来找你”。 >>>>>>>>>>> 第二日一早,李子川先去了镇上见了母亲说些闲话,李嫣然在哪儿都能待的住,儿子既然说了,就不再提回镇外庄子的事儿。 从母亲那出来,又拜见了叶知秋,人家这个老师当的洒脱,丢出来一本书,名字是《新历纲要》,让李子川读熟了,回头他要考核。 新历,是以末代人皇陨落那年为元年开始的一套历法,不过民间很少用,人们都习惯按照各朝的年号划分时间。 比如今年是顺朝天治元年,对应的是新历九百八十四年,李子川不知道叶知秋为什么要他熟读这本用新历编修的史书。 随手翻了翻,书中按照时间顺序记载了不同的事件,今天没工夫看,先不管它。 把母亲常坐的那辆蓝布牛车赶出来,李子川坐在车辕上哭笑不得,昨日梅朵交代,不想骑骆驼和马匹,就要她前几天在城门处见到的李嫣然的那辆车。 在集市上买了一大堆吃的,有想了好久的胡萝卜素包子,这个分给梅朵一些,多尔卡和大野怕是无肉不欢,纯羊肉的大馅饼最适合他们,干过蜜饯也挑梅朵爱吃的装了不少。 把东西挂在枣红马鞍子边上,硕大的马头凑过来闻了闻,对素包子很满意,呲着牙向李子川讨要。 塞了一个进马嘴里,舌头卷了一下就不见了,也不管刚出锅的还有些烫。 心情很好,李子川自己也好久没有去那里看看了,自从济尔格离开,他去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不知是因为旧地重游还是有佳人为伴,返回军营的路上,牛车慢慢,马蹄踏踏,少年的心格外明朗。 李子川把买的东西送给多尔卡,原本还想去找大野,不过听说这家伙近日贪睡,没事干总是窝在帐篷里不出来,也就不去打扰了,东西托多尔卡转交,不过是些吃食。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二人就出发了。 梅朵开始坐在车厢里,摸来摸去,叽叽喳喳的和李子川说自己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将来回去也弄一辆玩玩。 可惜她性子活泼,半盏茶的功夫就意兴阑珊了,说是拘的慌,又钻出来坐在车辕右边,抢了赶牛的鞭子,时不时的在犍牛身侧轻轻的扫上一下,她精通骑术,了解牲口的脾性,这牛也是驯熟的,不怕不听话。 冷水镇除了二人相识的那一天下了雪,之后一直天气晴朗,此时微微的风吹过,并不十分寒冷,清凉的感觉略过脸庞,很舒服。 李子川看着前方,突然觉得眼前很不真实,仿佛梦境一般,却是一个不愿意醒来的美梦。 牛车很慢,车厢是巧匠所制,很稳。 梅朵轻轻的哼起了歌儿,用的是音色空灵的精灵语 虽然不懂其中的含义,但是歌声如云端飘下,透过耳朵直指心田。 嘴角含着微笑,手指随着梅朵的节奏轻轻的敲击着车辕,只盼这路再长一点,牛车再慢一点。 当人们希望时间过的慢一些时,它却偏偏如同性急的孩子一样,匆匆的过去,李子川发现,他们已经到了。 目的地并不神秘,不过是人迹罕至罢了,也不远,牛车不过走了半个时辰。 梅朵见李子川停住牛车,转过头,笑吟吟的看着他,嘴里还轻轻的哼着。 “梅朵,你看到前边那个山了么?这附近都是小丘,唯独它最高,爬上去翻过山头,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了。” “那还等什么?上吧!”梅朵跃跃欲试。 李子川将牛车安顿好,丢下些草料,让犍牛自己吃着,二人开始登山。 山在本地算是高的,开始攀爬的一侧是个斜坡,虽然没有路,可是积雪已经被风吹散,倒也不费劲。 过了山顶,地势立刻有了变化,一个小小的山尖平地,然后就不见了土层,山体中裸露出一块块巨石,参差不齐,有的斜指天际,有的横陈在地,和其他地方一样都是青条石,不过这里的巨大无比,堪称鬼斧神工。 在山体靠上的部分,有一块巨石直探出来,形成了一个可容纳二十余人站立的台子。 李子川指了指下边,对梅朵说:“咱们去那里”,说完,便纵身越下,在巨石间不断跳跃,几个腾挪便到了台子上。 梅朵微微一笑,跟着跃下,她家传的大雪山体术本就以轻拳、重腿、弹跳见长,一双长腿如同矫健的岩羊一般,紧跟着轻盈的落在李子川身边。 仔细打量着四周,这里没有参差的石头遮挡视线,站在那里不回头的话,仿佛置身云端,一眼望过去,蜿蜒的黑水河如游龙一般拐了几个弯,然后就是一片平坦,直至远方。 “那里,黑水河往西,是夏国的疆域,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要落下了,那时落日的余晖落在长河之上,如果是夏末,天际间更有一线金黄,每当这个时候,济尔格师傅都让我对着落日开弓,直到再也看不见它为止”。 梅朵向前几步,站在岩石的边上,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风吹过石间,她娇小的身躯微微晃动。 李子川也微笑着走到梅朵身边,学着她的样子。 头脑中的杂念全都离去,只剩下惬意、纯净、美好的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朵突然说了一句:“李子川,你想看看我真正的模样么?” 李子川听绿精灵济尔格说过,精灵王族有变化容貌的能力,所以,他知道梅朵是精灵后便猜测她是白精灵王族,不过梅朵不说,他也不问,在他眼里不管梅朵是什么身份,都是他的朋友。 没等李子川回答,梅朵便退后一步,转过身来:“你仔细看好,我答应过阿爸,在回到大雪山之前绝不显露面目,可是若不让你见到真正的梅朵,我怕以后再见,你不记得我了”。 李子川原本想阻止梅朵,可是却不想如梅朵说的一样,以后记不得她的容貌。 梅朵摘下头上毛茸茸的帽子,如丝般的黑发坠下,微笑着说了一串精灵语,音节由慢至快,随着声音的戛然而止,梅朵的容貌慢慢的变化了。 黑色的长发一点点变成晶莹剔透的银色,尖尖的双耳从头发间斜指天空,圆润的下巴清瘦了许多,弯弯的黛眉不见了,替代的是如刀裁般英气十足的柳叶眉,一双眼睛,如潭水般深邃,泛着有光泽的蓝色。 如果先前的梅朵是个娇媚的小娘子,那么现在的她便是面目清冷,神态高雅的精灵公主了。 李子川虽然有心里准备,可是这截然不同的两个模样还是让他愣了一下。 梅朵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在你们人类眼中,是不是精灵一族各个都冷漠高傲,不好相处?” 李子川想了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大家都那么说,我以前也这么觉得,就比如济尔格师傅,他待我极好,可是一年朝夕相处,我却从来没见他笑过,不仅如此,我箭练的不好,他从不生气,练的好了他也从不赞扬,永远都是平平淡淡,面无表情”。 “可是”,李子川话锋一转:“我认识你这几日,你可是太..那个,太活泼了,哪里有半点清冷”。 梅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容貌变了,可是性格还是那个野性十足,活泼好动的女子。 “其实精灵族真的和你们的印象一样,大雪山也净是那个济尔格一样的家伙,因为我们自小受的教育便是这样,如果逾越就是失礼,所以一个一个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 “你的意思是,不表达情绪是一种礼节”。 “开始是礼节,后来便是习惯了”。 李子川跟梅朵开玩笑说:“那我要不要学习一下你们的礼节?” “你敢!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你要是给我添堵,小心扒你的皮!” 梅朵作势愈打,李子川纵身躲开,二人追逐嬉闹,在巨石间追逐嬉戏,玩的不亦乐乎。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二人又取了弓箭,对着落日习练,李子川随心随意的射出各种角度刁钻的箭矢,梅朵弓长力足,箭矢飞的又高又远。 远处,落日已经贴近天际,长河上,微风吹过,河水浮现着点点光芒,对于二人来说,幸福的一天正在拉下帷幕。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光芒将如何抚慰这片大地呢? 如果前行布满荆棘,是否还继续前行呢?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四十二章 火焰密令 阳关北门是顺朝的关口,往来中原和西北边疆的人们都需通过此处。 千里苦行,皆为厚利,无论炎热、寒冷还是风霜雨雪,这些异域商旅们前赴后继,往来不绝。 因为商队随员多、货量大,所以为了防止在城门积压通行不畅,阳关在北门外三里的岗前村设立了商驿,平整了好大一块地面给商队驻扎。 异族商队都在此处更换官防文书,囤放货物,甚至买卖交易。 当商队进了商驿,货物由货主、买主、商驿伙计加上阳关的军卒共同验看后便贴上封条,进入货场后再不许出入,买主需要雇佣指定的车马行来此提货,一路上任何人不得靠近,直到过了阳关北门,货主才算真正拿到了货物,可以拆开封条装卸入库了。 因为有了提前检验封存,因此在阳关北门便无需二次查看,可以迅速通关,提高了效率。 如果有人问,如果车马行和外人勾结,在货物里夹带杂物可怎么办呢? 无需担心,看那车马行令行禁止,纪律森然的样子便可知道这些人马都是阳关退下来的将士,或者年岁大了,或者战阵受创不能服役了,这些人也许高低胖瘦口音各不相同,但是有一条,各个对阳关忠心耿耿。 这车马行根本就是苏烈给老兵伤兵们的一个营生。 至于一些运到此处再找买主的货东,那就需要将货物托管给商驿,定了价格,代为销售。 所以,商驿除了货场以外,牙行也是它的重要职责,阳关岗前村商驿设管事一名,伙计数十,归大将军府麾下的车税参谋监管。 这日一上午,天气略微有点阴沉,风却不大,偶尔一阵吹过,些许寒意有些刺骨。 马老苏揉了揉酸涨的肩膀,年岁毕竟大了,年轻时一件破皮袍,数九寒天也能扛着货物行走如飞,而今锦衣玉食,却日渐老迈,只不过多接了几个马帮,说些闲话应酬就疲劳的想回家躺一下。 看着商驿前忙忙碌碌的伙计、沉着面孔清点货物的军卒,又瞧了一眼说话沉稳、和一个牧人小部落的头领交谈的儿子,心中很是满意。 自己这一生无憾:少年到了阳关,因为是异族,所以颇吃了些苦头,不过都熬过来了,二十几岁就拿了顺朝子民的签书,从伙计做起,在这阳关商驿管事的位子上做了七年,儿子也精干,颇有马老苏年轻的风采。 阳关异族子民中,马老苏算是有名的一个,除了几个军中将领,嘿嘿,怕是到哪儿聚会也坐得首席了。 踱了几步,见没有伙计上前请示回事儿,便进了自己的小屋。 屋里收拾的干净,虽然不大,也用不得官面的仪仗,好在烧的暖和,舒舒服服的靠在软垫上,不多时便眯着了。 做了个梦,梦中有一个刻意押着嗓音、声音低沉的白袍人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新月升起的时候,火焰带来光明!” 马老苏猛的坐起,冷汗在额头上渗了出来,这个梦一直陪伴了他四十年,虽然近几年已经很少出现了,不过他却忘不掉。 因为,马老苏还有一个身份:影子! >>>>>>>>>>>>> 李子川开开心心的过了一个月,三两日回镇上一趟,见见母亲,给叶知秋问安,而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表现出不耐烦来。 李嫣然知道儿子最近经常和梅朵往来,除了塞了一堆银钱,嘱咐了李子川不可小气、有空儿带梅朵来家里吃饭这两句,便赶了出来,同以前那个天天盯着李子川回家时辰的母亲判若两人。 而叶知秋更是简单,只问一句:“新历二百九十五年,新宋建国,功勋第一的门阀子弟姓什么?” 那本《新历纲要》,李子川这几日刚刚翻看了十余页,哪里就看到新宋朝的事儿了,讷讷不能言,同样被叶知秋甩甩袖子赶走了。 听着身后兴奋的下令:备宴,老爷我今日请多尔卡头人喝酒!,李子川苦笑着离开,也不知道是自己这个学生不肖还是师傅不肖。 没了母亲和师傅牵绊,李子川便去找梅朵,二人躲在帐篷里研究陈习之留下的刀诀,有了头绪高兴,便去镇上玩耍,若这一日不明所以,情绪不畅,便跑去镇北带狰狞兽四处游玩。 这个天下第一恶兽在李子川面前如同猫狗宠物一样百般讨好,在适应了白天的光线后,这家伙开始疯狂的爱上了在平原上飞驰,虽然依旧不愿意被人骑乘,不过慢慢的,也不排斥李子川坐在它的后背,至于梅朵,摸摸倒可以的,但是想骑上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个月过得很快,多尔卡提前两日便收拾好了货物行装。 出行前,叶知秋和李嫣然分别设宴,韩德作陪,李子川也请了苟老实,可是被婉拒了,这麻脸老军只想要一些雪莲酒,小心眼儿的梅朵直接无视。 驼铃叮当,白驼依次前行,驼队的伙计熟练的照看一切。 十二个护卫坐在自己的战驼上,弯刀背在身后,大野依旧有些昏沉沉,冷水镇的郎中看了,没病,只说是冬日困乏,李子川打定主意,到了阳关,请军中有名的大夫再来看看。 驼队在前,李子川全身飞鹰甲,枣红马全副披挂,左边是被棉布细细包裹的龙骸骨刀,虽然担心其中的混沌之力,不过李子川向来胆大,决定小心使用,慢慢探索。 右边,梅朵送的奇形短弓插在皮囊里,四壶箭矢紧紧的绑在一边,原本李子川想起个响亮的名字,梅朵却嘴快,直接说:“三股木头好像三个弓臂一样,就叫三臂弓吧”。 就这样李子川的短弓就有了三臂弓这个名字。 率领二百名军士押解着藏在军粮中的黄金跟在后边,对外只宣称押送的是给白马金戈的马粮。 韩德怕不安全,将二百辅兵中的七十个换成了铁甲军。 此去阳关八十里,不远不近,日出而行,日暮到达,中途不停,吃喝都在行进中解决。 天黑透了,阳关也就到了,在一个岔路,李子川和多尔卡、梅朵诸人告别,他有军令在身,需要向南直接进阳关。 而多尔卡的驼队需要在此处继续向东,进入商驿。 约定了李子川忙完了就到城外找驼队,大家分道扬镳。 因为到的晚,阳关实际已经关了城门,但是韩德提前已经安排好了,阳关有军需官带着大将军手令等在城门口,验看了李子川的身份还有黄金,挥挥手中的火把,城门慢慢打开,一行人进入。 李子川和众军士自然有人接应前往军营休息,那军需官带着黄金走了。 当第二日太阳升起,李子川在大将军府应了卯,便正式成为苏烈的亲兵了。 参见了苏烈,大将军只一句话:勤学苦练,便把李子川打发到专门训练新兵的细水营里去了。 领了没有任何标识的军服和代表阳关小卒的竹牌,苦笑着的李子川被曾经在冷水镇并肩作战的白马金戈旗长领着往军营走去。 那旗长姓历,全名无伤,祖籍江南六地之一的吴州,家中是走水陆码头的船家,因为祖籍处毗邻山越,经常受到化外之民的骚扰,因此吴风彪悍,从军的人也颇多。 一路上,落后历无伤一个马身的李子川看着对方肩膀不停的在颤抖,想是憋笑憋的很辛苦。 “旗总大人这是怎么了?如果身体不适请自便,小卒可以自行前往”,李子川终于忍不住了,严肃的说到。 李子川话音刚落,就见到历无伤勒住白马转过头来看着他,因为憋笑脸有些发红:“子川啊,哈哈哈,你去细水营,哈哈,大将军不是让你去教导他们骑射吧?” 李子川叹了一口气:“不要取笑,去就去吧,大将军让我勤学苦练!” 历无伤好不容易收了笑容:“按说以你的身手,头上也挂了不少牧人首级的功劳,就算去白马金戈也使得,原想着跟在大将军身边做亲兵怕也是因为你年少,不愿意扔到草原上吃土,可这亲兵没坐上一个时辰,便被打发去了这去细水营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李子川跟上去,枣红马与白马并排前行,历无伤接着说着: “咱们这几年没征兵,进营的都是腹地送来充军的家伙,大将军从不要些腌臜泼才,其中但凡有作奸犯科、人品低劣的不是去做苦役便是送到军堡干活儿,可是,你也别以为留在细水营中训练的就是什么良善之人,哼,净是些好勇斗狠,浑不吝的杀才!” 李子川听明白了这是历无伤在给自己介绍这个负责新兵训练整编的细水营的情况,感激的抬手抱了个拳: “历大哥,谢谢你。” “子川,我军中除了大顺军律,还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将来你是要在军中厮混的,这些都得熟悉,大将军经常说:将从卒中来,军心练将胆,你可别辜负他的一番苦心啊”。 这话就是正儿八经的教导了,李子川跳下枣红马,郑重的行了一礼:“小弟受教!” 抬起身,见历无伤伸出右手,二人相视一笑,李子川拉着对方整日握着长戈,粗糙异常的大手翻身上马。 两匹轻骑,加了速度,向城西细水营跑去。 >>>>>>>>>> 此时,岗前村商驿管事马老苏却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不安之中,一早醒来,他如同往日一般,现在脑子中默念:我是马老苏,我在阳关,我…… 这次他没有完成这四十余年每日清晨的必做功课。 一只火焰状的乌黑匕首不知何时插在木床的顶部!一个做了四十年的噩梦变成了现实。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四十三章 百里风扬 百里氏,四百年门阀,聚族江南最南之交州,以韩商圣人之法家学说为传承,士林云:无百里,不刑名! >>>>>>>>>> 嗵!嗵!嗵! 急促的军鼓天不亮便响了起来,一夜没睡好的李子川一个激灵从只容单人平躺的窄小木床上跃起,看着四周慌乱一片撕扯着衣物往身上套的各色人等,略微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经到阳关训练新军的细水营报道了。 昨天夜里,李子川第一次和五六十个男人共同睡在一个军帐中,磨牙放屁打呼噜,时不时的一阵梦话,夹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直到四更天,才算勉强睡着。 想起历无伤来时路上讲的不少关于细水营的事情,李子川立刻开始着装,往日和秦飞鹏还有程猛接触多,学了不少军旅技能,一旦开动,比起周围那些刚入营的汉子,他的速度快多了,整理完毕,站在床边等下一步的军令。 一个距离李子川两张床的瘦高男子,这人和李子川一样,昨日刚刚来到细水营,束好了军服的带子,本以为自己是最快的,不料一抬头看见李子川站的笔直,打量了几眼,鼻子里哼一声,也站在过道不再乱动。 军鼓停了的那一瞬间,军帐的门被推开,一个矮壮的军官带着两个随从快步走进来。 阴沉着脸,背着左手,右手拄着一根拐杖,走路有些跛脚。 见了此人,军帐里立时鸦雀无声。 李子川侧过头瞧了几眼这个军官:手臂粗壮,青皮头,没脖子没腰,手中的拐杖细看下去,就是一柄断了刀身的铁甲制式军刀。 这人定是因伤从铁甲步军营退下来的! 确定了这件事儿,李子川对来人心中便存了好感。 慢悠悠的走了几步,矮壮军官开了口: “细水营,老子从来的第一天就讨厌这儿,昊天赏脸,给爷爷留了条命,没折在战阵之上,可惜废了条腿,当年的同袍如今还能上阵杀敌,立功受赏,这些都没老子的份儿了,爷爷馋的慌,所以都别惹我,告诉你们,这细水营死个把充军的杂碎,大将军只会说干的好,夸我省了军粮喂马!” 说这话挺住了脚步,伸出手上的拐杖顶了顶一个身材胖大的新军,不满的撇撇嘴: “一身囔囔踹,怕是铁甲也穿不起来,烂泥扶不上墙!” 有偷笑声传出来,粗壮军官并不发怒,只是提高了声音: “烂泥巴,你们都是!老子从来不抱希望能把你们练成真正的阳关武卒,喂马、抗包,修整城墙是你们在阳关的归宿,所以今日你们的任务是学习怎么挖沟”。 “给他们发放工具”,军官一瘸一拐的走到一边,让开出门的道路。 “是”。 一个高一点的随从上前一步:“听令,从左边起,依次出帐,工具放在空地上,每人领用一件,不得喧哗”。 李子川昨天问了旁边的人,大部分新军都已经在细水营三五日了,初时也散漫不听指挥,结果大多挨了军棍,身体好的这两天才能下床,有几个闹的狠的,打完了就被抬走,说是送去医治,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下场。 看着鱼贯而出的新军,大多低眉顺眼,或许有不服气的,但都憋在心里,没有敢出声的。 李子川排着队向外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是来从军报国的,你让我们挖沟,这有悖大顺军律”。 粗转军官正不满意这些新军太听话了,觉得了无趣味时,居然有人蹦出来,正合他的心思。 “哦嗬,哪个说话,站出来,老子瞧瞧,他娘的大顺军律是个什么鸟儿?” “你这话太放肆,大顺军律乃庚王亲颁,百年增补,当为军中核心,不可违背!” 李子川知道此人是谁了,就是那个比自己慢了一步,满脸不服的家伙。 粗壮军官脸都笑开花了,两个随从也裂开了嘴。 不断打量着诸人,军官的注意力停留在李子川身上,虽然表情没变,但是眼神柔和了一点。 “你,出列!”,短粗的手指一点李子川。 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大声回答:“新军李子川在!” “大顺军律总纲第三条,背!” 李子川自小熟读军律,此时根本不用想,脱口而出:“以下敬上,非问不可答,无令不可行……” “停吧”,军官笑着的脸随着李子川的话语逐渐冰冷:“十五军棍!” 两个随从一声呼唤,两个执法的军卒快步进入,一左一右,架了那个多嘴的新军直接拖了出去,路过李子川时,那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李子川心中苦笑,居然第一日就得罪了一个,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这家伙是个脑子一根筋的,居然质疑上官,也就是在细水营,若在阵前,估计直接斩了。 出帐后,李子川挑了一支铁锨,跟着新军队伍,去营边挖水沟,不远处,那人正在挨军棍,也硬气,咬着牙不出声,执法的军卒看他倔强,也恼了,手上加了力气,虽然竭力忍着,可是最后几下依旧哀嚎起来。 水沟在李子川看来根本不用挖,估计这就是历无伤说的,细水营打磨新军性子的方法,阳关需要得是团体至上的人,而不是刺头儿、与众不同的那些家伙。 李子川明白自己是在这儿熟悉军伍中的风气和隐形制度,因此不会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做,按照指挥,开始挖土,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大野的情况,不知道历无伤有没有安排军医生过去诊治,有没有把自己带给梅朵的信送到。 军官站在一边,不断挑衅,全是讽刺挖苦的言语,可惜,看着一个刺头儿光着两条大腿,血淋淋的被抬下去,所有人都沉默了。 可能是觉得无聊,军官带着随从离开了,只剩下刚才执法的两个军卒抱着军棍在一旁低声聊着天,时不时瞟过一眼。 李子川不快不慢的用铁锨挖着早就平平正正的水沟,想着要在这里呆上五日才能离开,多尔卡他们三日后便要交割货物,虽然说会在阳关玩耍几日,可终究是要分别的,想到此时,李子川心中微痛。 怕是此生不能再见到梅朵了,她在大雪山,而自己在阳关从军,这两地相隔千里,一个是白精灵王女,一个是朝廷钦犯,如何能有交集? 情绪低落,李子川有些走神,一不小心把一锹土洒在旁边一个小个子的腿上,反应过来后连忙道歉: “这位先生,实在对不住!” 那人脾气也好:“什么先生,说好听点是新军,扒光了衣服不都是充军的倒霉蛋么!看你岁数小,不嫌弃,叫声哥哥就行”。 一口京畿官话,言语俏皮,满脸不在乎的笑容。 李嫣然自小在京畿,也是一口官话,因此李子川颇有亲近的感觉,甩了一眼看管的军卒,低声说: “这位哥哥,听口音是中京人?” “照啊,王驾门口,正一大街,东把头儿,清河坊!”小个子一拍胸脯,嘴裂歪着,一串话语扔了出来。 李子川听母亲说过些中京城的风景,知道正一大街是中京的居中的东西大道,中心点就在王宫门口,至于清河坊在哪就没印象了,既然是东把头,怕是正一大街最东边儿吧。 “小兄弟,听你口音虽然带着点边疆味儿,可这根上却不纯,有点岱宗那边的词句,可是这音儿却也有几分中京的意思,老哥耳朵笨,没听出详细来”。 李子川心说,这还没听出详细,自己的总共就在这三个地方呆过,一句话就让这人给摸清了,厉害。 笑着回答:“哥哥谦虚了,小子岱宗郡人,家母是京畿口音”。 “嗨,还真是,我还以为耳朵不中用了呢”,打趣的笑着,小个子继续手中的活儿。 “看你年岁不大,怎么也到这细水营?” 李子川不愿意解释自己的身份,想了早晨挨揍那人的话语,便说:“家里没什么营生,就送到边关,谋个出身”。 小个子不置可否的笑笑:“这地方怕是没啥出身,告诉你,原来我们一起入营的有四百多人,过了几个坎儿,到这个瘸子手里,就剩下这五十来号”。 “嗯?这是何故?”李子川问。 小个子警惕的四处看看,见周围的人离得不近,就凑到李子川耳边说:“哥哥自小在坊间厮混,什么隐秘事都逃不过我的法眼,细水营,是选兵的地方,可这是哪?阳关!这地方打老了仗了,若被选上,少不了补进精锐里边,什么叫精锐!人死啊死啊就成精锐了”。 李子川微皱了下眉头:“男儿好汉自然要做精锐,其他三百多人是被淘汰了?” “是啊,前边选拔三次,凡是被淘汰的人有的去做工,有的补进辅兵里,现在剩下的还有一次淘汰的机会,哥哥劝你一句,小身板挺强壮,可那战阵上刀枪无眼,留的有用之身多吃几年窝头也强过马革裹尸啊”。 李子川点点头,他平日接触的人无不以身为大将军麾下将士为荣,每战争先,重军功而轻生死,如今听了小个子的话语,虽然知道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却冷了心思,不想再与他攀谈,指指目光扫过来的军卒,闭上了嘴,有意无意的开始躲开小个子身边。 小个子也是个灵通之人,不屑的笑了一下:“跟刚才挨揍的傻子一样,读书多了有个屁用”。 李子川心里琢磨,一会儿干完活,歇着的时候得去看看那个挨军棍的家伙,虽然他对自己很有成见,可是既能说出投军报国的话,而且熟悉大顺军律,这几日没准能有个聊到一块儿的人。 午饭是杂粮窝头儿和干菜汤,李子川对放饭的军卒说了,也没拒绝,给了他两份,端着粗陶大碗,筷子上插着两个大窝头,寻进军帐,挨军棍的家伙正趴在床上,两条腿用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 这是怕露着大腿、屁股不雅,李子川笑笑,走过去伸手揭开被子。 那人正有些昏沉,突然觉得后边一凉,猛的想直起身来,却不料疼痛难忍,哎呦一声,又趴下去。 将手中的干菜汤和窝头放在桌上,李子川慢慢的坐在一旁:“别盖着,伤了皮肉,得多晾凉,不然结痂慢,得多遭两天罪,我看了,军棍打的轻,明日就可以下床了,不过创口要好还得几日”。 “你倒好心,男子汉大丈夫,宁可疼死也不能露着给人家瞧,你给我盖上!” 李子川心说,原来这小子对军伍之事一无所知,算是个愣头青,也就耐心的解释: “兄台,既然到了军中,早一日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你想,若是此时敌军偷营,你双腿不吃力,不仅自己小命难保,怕是还要拖累同袍,从军报国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那人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词句,可是又嘴硬: “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 “兄台贵姓,怕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吧”。 “比你大就是了”,忍着疼说了句,想了想可能又觉得李子川一片好心,自己态度生硬有些不妥:“我叫百里风扬,这次是来投军的”。 仔细想了一下,李子川出声询问:“可是刑名满天下的交州百里?”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四十四章 甄选新军 经过交流,李子川发现这个百里风扬其实并不难接触,不过是端着世家子弟的傲气,涉足底层民众生活时,有些高高在上的态度,再加上,头脑中颇有些理想主义,以为这世间都如他百里家一样,全是尊章重律的法家门徒。 在得知李子川是岱宗郡李阀子弟时,百里的态度立刻来了个大转弯,白天那些莫名其妙的芥蒂荡然无存,倒开了苦水。 原来,这小子年初及冠,如今不过十六岁多一点,按惯例,及冠的世家子弟必须出门游学,但如今大多都是由家族安排个妥当的去处,或者进入天下有名的几家书院,或者拜访家族故人,盘桓些时日长长见识,仅此而已。 不过这个百里风扬自小倔强,又是百里家这一辈中学习法家之道的佼佼者,凭着一张利口,翻出古今各种律条、案例说的天花乱坠,核心一个意思便是如今的游学都是糊弄,违背了先圣劳其身、苦其筋骨、行万里路方识天下大贤的初衷,他自己有责任身体力行,为天下男儿做个表率。 结果呢,就是百里家老祖宗一怒之下,摔了心爱的茶杯,一纸书信,让担任交州司马的侄子把百里风扬丢进充军的队伍,让他到边关从军,美其名曰:游学边关以精通大顺军律。 一路跋涉,虽然一路上百里风扬并不像真正被罚作充军之人那么悲苦,不过也着实遭了些罪,到了阳关,原本以为凭自己的才华,就算做不得封号校尉,那么给个普通校尉,做个参谋也是可以的,谁知,这阳关全是不讲理的莽汉,生生把一个才华横溢的大好俊彦丢到细水营中,和一帮粗汉厮混。 这才一日,便挨了十五军棍。 李子川看着讲的口沫横飞、眼含热泪的百里风扬心中想笑,又不好意思,只好强忍着不出声。 “李贤弟,你说,大顺军律是他那样用的么?单讲一条,前后是有呼应的好不好,不能以偏概全,当年庚王言出法随,有个判例和今日……”。 “百里兄,百里大哥”,李子川抬手制住对方,看了看左右:“先吃东西,这细水营怕是有些古怪,咱俩刚来,摸不清情况,谁知道后边有什么等着呢?吃,吃饱了咱们再和他们熬“。 “那倒是,这一路虽然有些银钱能吃些好的,可是咱们不能丢了世家子弟的面皮,别人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如今倒是习惯了这窝头儿,哎呦,还有汤,这下更好下咽了,咝,疼,疼”。 吃了午饭,去找军卒要了些伤药,给百里风扬敷了,下午接着平整水沟,其间,两个看守的军卒,揪出两个人带走,也不说什么原因,只是冷冰冰的要旁人不许管闲事。 第一日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晚上依旧是李子川带了饭给百里风扬,不过不得不说这家伙身子骨不错,已经能扶着床边下地活动了。 李子川心态平和,除了干活以外,也在观察着周围的人,尤其是往来的军卒,他发现,这些人,尤其是军官服色的家伙们看似漫不经心,好像是路过,但是一双眼睛紧盯着水沟里干活的诸人,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李子川心中生疑,这疑问不是在军官身上,在阳关,他并不信有什么古怪会针对自己,一定是这些充军的人中有什么猫腻,于是他也开始仔细的观察周边的人,却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吃了晚饭,听百里风扬讲了些门阀轶事,命令睡觉的军鼓响起,众人回到床上,不敢再喧哗。 躺在小床上,李子川依旧睡不着,一个是还没有适应周边的环境,另一个,他脑子里正快速的闪过五十几张面孔。 细水营中的这些人,几乎没什么共同点,口音、出身、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到底为什么要甄别他们呢?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索性不管了,自己上点心,若有什么不妥留意便是,左右不是自己的职责。 换了个姿势,梅朵的两副面孔交替出现,一张娇媚可爱另一张高贵清冷,一时又重叠起来,化作第三个模样。 思念油然而生,就有些恨不得立刻见到她,可是一股深深的忧虑却缠绕着李子川的心思:自己还有四天才能从细水营中离开,那时距离梅朵返程剩不下三五日,一旦离开,以后怕是再无相见之时。 不由得叹了一口,心情低落,仿佛什么事儿都不想做了。 “哎,怎么了,叹什么气”,百里风扬晚上死皮赖脸的和李子川旁边的那人换了位置,此时趴在床上,压低了声音问。 李子川怔怔的看着军帐的棚顶,低声回答:“没什么,一个远方的朋友要回去了,也许还能再聚几日,往后怕是不会相见了”。 “女的,漂亮么?”百里风扬兴趣大增。 李子川一惊,这家伙怎么猜到的? 见李子川不说话,百里风扬低声笑了:“都说少女怀春,又有谁知道这少男怀春才是个百转千洄,欲说还休啊”。 李子川大囧:“百里兄,不要取笑,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认识了一个月的朋友”。 “那更麻烦了,一个月就惆怅成这样,怕是瓜葛更深,别不好意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李子川闭上了嘴,百里风扬这家伙是个话痨,若不理他,还得掰扯半天,真要是接话,怕是越问越多。 果不其然,百里风扬自顾自的在那儿嘟囔着:“李兄,你久在边陲,若在中原怕是不会这么纠结,咱们顺朝地大物博,如今一片祥和、歌舞升平,虽然平日家里管束的严,不过看个歌舞,喝几杯素场的清酒还是不禁的,袅袅娜娜、雀声燕语,眼睛都看花了,哪还能如你现在这般,一见钟情而不可自拔”。 前边听着,觉得百里风扬的话越来越不着调,有些生气,不过最后一句,让李子川心中一甜,自己这真的是一见钟情么,梅朵对自己是什么感觉?若她也有些钟情,那该多么好啊。 见李子川不接嘴,百里风扬也觉得没意思,重重的趴在枕头上: “哼,有了心心念念的小娇娘,哪顾得凄凄惨惨的患难人”。 >>>>>>>>>>>>> 第二日,起床后,军官又变了,来的是一个清瘦,腿部罗圈、面目阴沉的家伙,一双眼睛如狼一样,扫视了片刻,一摆手,几个军卒抬着四个大筐走了进来。 依次排开,放在军帐中间,其中一个大声说道: “你们这些杀才,平日里行事粗鲁,阳关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容不得撒野,今日给你们磨磨性子,全体分成四组,每组一筐细线,五千铁针,全都给我穿上,少一根儿中午没饭吃!开始!” 一帮汉子面面相觑,这些日子不是跑个不停,便是挖沟砍柴,劳累甚至挨军棍都已经习惯了,如今要他们干绣娘的活计,都有些懵了。 “怎么,要抗命么?”清瘦军官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语调阴森,仿佛透着寒气直刺心头。 一帮人赶紧动作起来,一阵骚乱,分了四组,每组正好十四个人。 这下可愁坏了,这些人大多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甚至有些是好勇斗狠,厮混江湖的家伙,一只只大手,捻着铁针细线,愁眉苦脸的往里捅。 李子川自小练箭,心思最细,性格也耐的住,一会儿就完成了十几根铁针。 百里风扬也不错,学着李子川的样子算跟的上吧。 昨日和李子川攀谈的小个子最耀眼,两只手、十根手指仿佛花蝴蝶一样,一穿一个准,速度极快。 清瘦军官并不像昨日的铁甲军官一样,看一会儿就走,而是不断在人群中穿梭,无论干的好坏快慢,他都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看,每个人都很仔细的看。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耐心也在一点点的消失。 突然一个粗壮的家伙一把掀了面前的大筐,吼道:“娘的,这些王八蛋消遣老子,老子不怕出力,不怕杀头,少拿这娘们儿的营生羞辱老子,不干了!不干啦!” 李子川和百里风扬对视一眼,果然有人被磨的发狂,二人刚才一致认为,今天比昨天难熬! 几个军卒冲过去,想制住那个壮汉,结果这人力大很大,一时半会儿没摁住他,军官嘴角动了一下,快步过去,右手成拳,中指前突,也没见他怎么发力,一下点在了壮汉肩胛处,一声闷哼,右臂软塌塌的垂下,再使不出力量,接着被三个军卒牢牢的制住,三五下捆了个结实。 军官一摆手,军卒提起壮汉,抬了出去,那人舌灿莲花,嘴中污言秽语不停,。 剩余的人不敢再出声,好在只要不聒噪,无论你干的快慢好坏,都没人说,李子川四处瞧着,有几个一手拿针一手持线,不断的比划,可是看眼神早就神游天外,不知所踪了。 百里风扬原本有些烦躁,屁股扭来扭去,不过看李子川老神在在,动作虽慢却很有节奏,一根接一根的穿着针线,心中的傲气顿起,都是门阀子弟,自己又差些什么呢?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时间,军官也停下了巡视的脚步,伸手点了不少人的脑袋,军卒上前,将被点到的人一一带走,李子川发现这几个就是刚才神游天外,光比划不干活的家伙。 这次军官也跟着一起走了,不一会儿,军卒再次进帐,带来了饭食,并收走了所有的针线。 午饭发到手中,引起一片欢呼,原来餐食不是往日的窝头和干菜汤,居然是杂粮饭,还有一块羊肉,汤也是骨头熬的。 李子川心中一动,这和阳关边军平日里的饭伙标准一模一样,心中的猜想慢慢成型: 这细水营是真真正正在在新军中甄选军卒,如今这军帐里剩下的怕是都过关了,可是这些人各不相同,看体型根本不可能进铁甲或者白马金戈,如果是选拔普通边军又怎么会如此仔细? 难道有新的职司?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四十五章 又见老卒 下午居然没事儿干! 一个军卒看到所有人吃完,收了餐具,说了声:“不许出营,其他的随意”,就走了。 军帐内沉默了片刻,一群人都欢呼起来,有些人把被子枕头丢的到处都是。 李子川和百里风扬没什么感觉,他俩前日晚上才到,拽住旁边的人一问,吓了一跳,除了他俩,其他人已经在细水营待了二十余日。 初时有七八个军帐,统共五百余人,每日里不断有人被带走,空了的军帐都被拆掉,今日,减了上午被带走的那些人,就剩下四十三个了。 李子川对百里风扬说了自己的判断,他虽然熟悉阳关军伍,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些人会被编入哪只部队,至于百里风扬,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估计棍伤疼痛着实轻了。 闲下来,李子川心中有些急躁,一会儿想是不是请假出城去找梅朵,一会儿又想既来之则安之,若仗着大将军亲兵的身份行事怕是惹人说闲话,原本一个洒脱,向来不忧愁的少年居然踌躇起来。 无奈,只得找由头和百里风扬闲扯,好在这家伙健谈,什么话题都能说上半天,因此,倒分散李子川些许注意力。 就这么一下午很快过去了,晚饭的军鼓又响了起来,众人按照指示,来到空旷处领取饭食,李子川和百里风扬站在一起,正排着队,看到营门口进来一行人,都是细水营的军官,而他们簇拥着当先的一个却是只穿着号兵的衣服普通军卒。 百里风扬并不关心,他推了推前边的李子川:“到你了,走啊!” 李子川应了一声,往前一步,眼睛却盯着那个军卒离不开了。 发现李子川看着自己,那军卒咧嘴笑了,一张麻脸十分灿烂,正是苟老实。 他怎么来了? 心中纳罕,李子川领了晚饭,和百里风扬返回军帐。 这一夜,不知是人少了还是习惯了的缘由,李子川睡的挺踏实。 第二日,李子川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早晨军鼓响后,军帐中的四十三人被带到空地列队,高矮胖瘦形态不一,再加上没有受过列阵训练,这队伍怎么看都不像军伍,不过是怕挨军棍,站的笔直保持安静罢了。 一个李子川没见过的军官站在前边,开始训话: “我是这细水营的统领,来的早的都见过了,虽说这些日子你们被操练的有了点模样,可惜还是烂泥巴,扶不上墙,所以呢,我实在不耐烦搭理你们了,今日便把你们交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顿了一下,一双眼睛扫视了一遍:“你们四十三个正式建成一伙,归骑军节制,来,见见你们上官,领伙长职,苟伙长”。 李子川心中一惊,苟老实居然来统领这伙人,伙长就伙长呗,怎么还加个领,要知道,“领”在军中是兼职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伙人也只是暂时归苟老实代管。 苟老实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慢慢悠悠的晃到前边,笑嘻嘻的说: “没甚事儿,老卒我在这阳关混的久了,熟门熟路,也就是来带着大家熟悉熟悉,咱们阳关拓疆百里,沟沟岔岔,山头土包不少,担心各位初来乍到,走错了路,万一闯进牧人的毡房可就不妥了,斩了牧人头颅那是战功,可是沾了牧人娘们而的身子,嘿嘿,怕是跑不了一个阵前乱性的罪名,丢了打种的家伙事儿,那就不妙了”。 苟老实一番话说的诙谐,下边站着的都不是什么好鸟儿,一阵哄笑。 几个军官不以为忤,肃然不动,仿佛苟老实说的是什么铿锵有力、鼓舞军心的话语。 接下来,众人收拾行装,领了骑军军卒的皮甲,又发了军刀,在苟老实和那个罗圈腿清瘦军官的带领下,出了阳关北门,行进大约五六里地,驻扎进一个离阳关最近的军堡休整。 李子川心中暗喜,这军堡离商驿所在的岗前村很近,骑马不过盏茶的功夫,打定了注意,有时间一定找苟老实请个假去看望梅朵,大不了带些雪莲酒回来收买他。 进了军堡,这里就不住军帐了,有固定的营房,四人一间,李子川、百里风扬,小个子,还有一个来自北境四州之一燕州的中年人,一起分配到了同一个房间。 阳关为了控制北方一百里的广阔疆域,修建了无数的军堡,这些军堡都是一个模样,外表是本地青石建造的圆形外墙,十分坚固,墙壁上方隔着不远就有一个孔洞可以向外观察和射箭,再往上就是如城墙头一般的平台,可以防守敌军登墙。 里边靠着外墙修建了上百个房间,一共两层,下层是马厩、仓库,二层住人,二层以上是平坦的道路和台阶,士卒可以登上去进行防守。 除此之外,便是大大的一个院子,里边可以列阵,操演,南北各开一个大门,足够宽阔,方便部队快速进出,李子川听秦飞鹏说,最北的一线军堡面积更大,白马金戈经常在军堡内列阵,打开大门后直接开始冲锋,因此,牧人很少围攻军堡,因为他们缺少攻城器械,也惧怕以逸待劳的白马金戈。 阳关无数军堡组成三条纵深防御,最远的在百里外的前线直接面对牧人老巢,以甲字开头,二线在五十里左右布防,编为乙字,而最靠近阳关的是丙字号。 由东到西,按照一二三四五的顺序以此类推。 李子川所在的便是丙七号军堡,除了他们这些新军,驻扎的主要是辅兵,边军正兵只占三分之一,除了十余匹负重的驽马,并没有战马。 新军都嘀嘀咕咕的:既然归属骑军节制,为何不发放战马?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李子川终于发现了这些人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会骑马,而且很熟练,并不是只会骑行代步的水平。 和李子川住在一起的燕州人家里就是做马匹生意的,会走路就会骑马。 而小个子,充军前是个游侠儿,虽然没干过话本里行侠仗义的事儿,却纵马各州郡,遇到些看不顺眼的家伙,经常下手捉弄,半年前,惹了清河郡卢氏门阀的一个外戚,被寻了由头,判了个欺压良善,道德败坏的罪名,充军阳关。 李子川挖沟那天与他接触多些,发现这人不过油滑一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坏毛病,个性灵通机巧,江湖阅历十分丰富,各地口音学的惟妙惟肖,也颇了解民情风俗。 苟老实将所有人安顿好之后,便带着清瘦军官躲进自己的房间再没出来,留着手下一堆人不知道干什么,不过这些家伙都不是安分的性子,不多时,便有人晃晃荡荡的在军堡里到处溜达。 虽然这个丙七号军堡以前没来过,不过李子川七八岁的时候经常跟着秦飞鹏出入二线乙字军堡,那里驻扎的人数和军卒的戒备级别都远高于此,丙七号军堡里,除了边军正兵还保持着阳关武卒的状态以外,那些辅兵就有些松松垮垮了,比较起韩德麾下铁甲的辅兵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原来辅兵也是有高低之分的,怕是这里的正兵也没资格做铁甲金戈的辅兵吧! 冬季天黑的早,刚刚未时末,天就暗了下来,站在南门值守的卫兵突然呼喊了几声,丙七号的南门被打开了,当先两个骑士打马进入,随后,一群战马被四五个骑兵驱赶着进来,不断有辅兵上前,拉了军马,带进马厩,拴在桩子上。 一声熟悉的嘶鸣,李子川见到了自己的枣红马,它没有跟在马群中,被一个骑兵拴在自己的马后牵着,此时不情不愿的晃着脑袋,时不时的呲着大牙想咬骑兵胯下白马的屁股。 扑哧笑了,这畜生平日里就嚣张,自家的犍牛没少挨它欺负。 白马骑兵四处张望,见到李子川站在门笑着看热闹,佯装发怒,大喊一声:“快来管管你的马,一路上找了好多麻烦!” 说话的人叫曹安,是秦飞鹏麾下的一个旗长,李子川见过几次,这人一直随着金戈驻扎在乙字号军堡,想来这次没跟大队推进到甲字军堡,不知回来干嘛。 在百里风扬不解的目光中,李子川快步赶过去,伸手握住枣红马的马疆。 这家伙见了主人,一边欢快的秃噜着嘴,一边凑过来讨好的蹭着李子川的肩膀。 曹安跳下马,拍拍李子川的肩膀:“休沐时,你得请我喝酒,看看,马尾都快被它咬秃了”。 李子川歉意的笑着拱手:“曹大哥,好久不见,这几日如有空,一定请你喝酒”。 曹安看着李子川,手上拍的力度更重了:“酒你是跑不了了,在前边听了你的战迹,咱们白马金戈的兄弟们都高兴的很,秦校尉更是乐的睡不着觉,耍了半宿的马朔,若不是军前临战不可饮酒,怕是他要大醉一场,哎,只可惜大将军没让你做金戈,不然咱们兄弟并肩作战,多痛快!” 提到秦飞鹏,李子川心中一暖,这个男人六年如一日的悉心照料,对自己娘俩儿的好是没的说了,李子川这两年懂事了,也存了成全秦大叔对自己娘亲一片痴情的心思,就是不知道找什么时机去劝劝自己那个固执的老娘。 “对了,曹大哥,你这次回来?” “别提了,原本我受命押送辎重,最后一批前往甲字,可是还没出发,军令就变了,让我带一旗人马巡逻冷水镇西北一侧,勘察敌踪,这不,绕了一圈刚到阳关,紧接着又让我到这里给新建的斥候们送马,然后在这儿休整一夜,明日继续出发警戒丙字沿线”。 李子川明白了,自己这四十三个人就是曹安说的那些斥候了。 曹安此时也回过味儿来:“子川,你的马也送在这里,不会是?” “我还不知道呢,到了阳关大将军让我到细水营操练几日,结果就稀里糊涂的跟着这些人到这儿了”。 曹安点点头:“嗨,军令如山,跟着走吧,大将军喜欢你,肯定有安排,对了,你们上官是谁?我去打个招呼,让他好生照看你。” “不用,曹大哥,现在只有一个领伙长职的人带领,也是熟人,是原来在韩德韩大哥那儿的号兵,岁数不小了,叫苟老实!” 曹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面色微变:“是他呀,这人在阳关很久了,虽然一直是个兵,可传闻挺多”。 “什么传闻?”李子川有了些兴趣。 “传的挺邪乎,据说这人做斥候时从没失败过,千军万马来去自如,更邪乎的是,说有人见他审讯敌人的时候喝人血”。 “这么夸张么?”李子川心中有些不信,不过又想了隐血者有太多的神秘之处,又不太敢肯定了。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四十六章 极北冰原 女娲大圣造人,分男女二性,阴阳人伦,然后有嗣。 初时懵懂,灵智不开,人只知有母不知有父,于是最古之姓氏多有女字!以示敬母! ............ 相传盘古大圣当年耗费全部神力开辟天地而后陨落,化为中州大地。。 其首级为昆仑,骨骼血脉化为中原山川河流,其余肌肉、头发等四散飘落组成中州其他地域。 沧海桑田,数万年演化,至此时,早已物是人非,一片全新景象。 中原,东临沧海,西至昆仑。 向北,囊括北境四州,与阿苏莫丛林对望。 向南,有江南六地西接十万大山,南瞰大渊,大渊,书云:此碧海无界,亦不知深浅。 西部,有西域诸国,武力最盛者乌塞尔拜占,富庶者当推莫卧儿,也有远方佛国,举国浮屠,寺庙林立。 西北及腹地有关中、河内共八郡拱卫京畿,此处为重中之重。 中州大地虽然分属各国,相互间路途遥远,但是从未断了交流,往来颇多。 但凡事都有例外,有一个去处人迹罕至,关于那里大多数人所知的都是些传说,并不曾有任何确实的消息被人们所记录。 那个地方就是极北冰原。 顾名思义,极北便是中州最北,穿过牧人的漠北草原后尚需苦行一百日五十日,距离不算最难,天气却着实残酷,半年冰封,昊天无日,半年冰退,恶兽横行! 中州庶民都以为那里没有人烟,是个荒芜地界,可若有人真的能够到达,便可见一处奇观。 此时是十月,极北冰原进入了一年中的暗日节气,一轮太阳贴着天际,不升起也不落下,光线昏暗,又加上朔风呼啸,雪粒飞舞,目光所及,不过身前数丈。 如此苦寒恶劣之地却并不像常人所认为的那样了无人烟。 冰原上有山峦层叠之处,占地广阔,厚厚的冰川如战甲一般层层批挂,东侧有个入口,通过这里便进入了一个四面被围堵严实的山谷。 原来这地方只有四周一圈是高高的山峰,内部很是平坦,一座座高大的建筑拔地而起,它们的外边被冰雪覆盖着,一处处烟尘冒出,飘散在空中,显然是有人在里边取暖。 若在入口处仔细观察,会发现一块山壁被开凿的平坦,露出巨石,上边刻着三个古字: 玄霜城! 冰原魔人的核心所在。 山谷内建筑不似中原一般按照坐北朝南规规矩矩的排列。 从空中鸟瞰,房屋都是一栋接一栋转着圈的,圆心处的那栋,足足抵得过其他房屋的七八个大。 此刻,这栋建筑中,空荡荡的大厅中有一个巨大的王座孤零零的摆在北侧,王座下高高的台子上雕刻着古怪的纹饰,仔细观察,是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有半人半兽仰天长啸的,有四足着地奋力奔走的,也有互相纠缠鏖战不止的,怪异且恐怖。 王座上铺着一整张白熊皮,头部垫在脚下,一条血红色的地毯由王座直通大门,穹顶上方,一个巨大的灯架托着无数巨烛,照的整个厅堂光亮如昼。 除此之外,整个建筑里再无他物。 突然,大门被推开,一阵寒风卷着不少雪花吹入,王座上一个身形动了,他是如此的瘦弱,如果不是直起身来,怕是没有谁能看得出王座上还有一个人。 这人全身裹在黑袍里,连面目也看不见,只露出一双眼睛,很亮,灰白,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虚弱和疲劳,黑色的长袍上胸前位置挂着一排细细的绳子,整整齐齐的垂下来,如果能去数一数,你会发现,一共八十一根。 “嘠!”一声鸦啼从他怀中响起,原来,这人抱着一只体型硕大的乌鸦,那扁毛畜生歪着头,看着大门处进来的那个人,目光囧囧,充满了审视。 来人穿着一身灰色皮毛外袍,长发散落,披在肩上,身材高大宽阔,走路沉稳,足下厚重的皮靴发出橐橐的声音。 一个完整的狼头在他的右肩垂下,身上的毛发打理的整齐光洁,右半张脸上,顺着面颊纹了一条荆棘花纹。 走到距王座大约十五步的地方,这人单膝跪下,垂头发声: “禀大萨满,漆止送了信回来!” 黑袍重新靠回王座,左手抱着乌鸦,右手整理了一下胸前的细绳,喉咙间轻轻的唔了一下。 穿狼头袍的人接着说: “漆止说,此次探寻南朝,发现玄武血脉,他已经盯上了,不过内应那边出了些问题,大雪山的王女没有成功捕获,他已经重新定了计划,一个月内必将功成。另外,换血的牧人化身魔骑士战力还是有些问题,被玄武血脉麾下的凡人骑兵击败”。 大萨满伸出手,枯瘦,惨白,上边纹着金色的图案。 下边单膝跪着的人立刻起身上前,将一封书信放在那只手上。 大萨满动作很慢,看的也很慢。 许久,他放下了手中的那封信。 沉思着,一双眼睛眨也不眨,时间就这么停滞着。 他怀中的乌鸦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更加频繁的扭动着头,终于,扑腾腾从大萨满的怀中跃出,飞到大厅上边的灯架上,似乎很不满的嘎嘎叫了两声。 大萨满这才有了动静,手扬了扬,一股淡蓝色的火焰吞噬了那封信。 仿佛积聚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他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沉,带有磁性: “漆止鲁莽,停发血髓丸一次,以观后效,若不能擒得白精灵王女,一并处罚”。 下边跪着的人身子抖了一下,头垂的更低了。 “赢布,通知妫(gui)南、妘(yun)心,你三人星夜南下,会合漆止,除了追捕大雪山王女之外,还有一人,找到后,就地格杀!” 一口气说了这几句话,大萨满猛的咳嗽起来,声音尖锐,气流好像被阻隔在喉中,不得顺畅。 下边那个叫做赢布的男人,抬起头,神色焦急。 十余次声嘶力竭的咳嗽后,终于停止了,枯瘦的手抚了几下胸口,平稳了一下呼吸,一甩袖子,一块皮纸丢了下来,赢布膝行上前,双手拾起,仔细的看着上边的内容: 赫然写着:阳关,李子川 ! 字是黑红色的,已经干涸了,透着一股甜腥的味道,是人血! 赢布有些疑惑:“大萨满,此人……” “无需多言,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此为第一要务,没有他的人头,你们就别回来了。” “是!”赢布低头应下,看着王座上的人挥了挥手,站起来倒退着离开。 大萨满沉默了片刻,抚摸着扑棱棱飞回他手边的乌鸦,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嘴里嘟嘟囔囔的念着: “一动风雷息,四方无咎,王子无冠而白头,扶摇万里” 一句话说了好几遍,突然又睁开双眼,盯着怀中的乌鸦: “一条老狗,废了我百年血脉之力,解读半阙神文又要了我半寿,不克南朝,我心不甘!” 嘠,乌鸦叫了一声,仿佛在安慰主人。 >>>>>>>>>>>>> 阿嚏,阿嚏! 李子川骑着枣红马,连打了两个打喷嚏,一旁的百里风扬笑嘻嘻的念叨: “一声想,二声骂,哎呦喂,怕是那个小娘子心里生了怨,念叨你不去陪她呢”。 这家伙屁股的伤还没好利索,垫个软垫骑在马上,刚才还哎呀呀直叫唤,这一会儿嘴里又不闲着,来打趣李子川。 “百里兄,这两日净在马上,贵臀可安好?” “多谢贤弟问候,麻酥酥,一时痒,一时痛,真真是个销魂处!“百里风扬苦着脸,却还能说些俏皮词。 自从驻扎进了丙七号军堡,当天下午分发了马匹,清瘦军官又交代了些军纪以,第二天一早起来,全体四十三个人就跟着苟老实在阳关外转圈:军堡的位置,牧人常走的地点,甚至哪里曾经发生血战都一一交代清楚,地上的马粪是哪一日留下的,拿手抓起来搓搓就得说出这匹马几岁口,什么品种。 休息的时候,苟老实就叫李子川站出来,教些牧人常用言语给大家。 除了露宿和整日骑在马上以外并没什么难熬的。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在学习斥候的本领,苟老师也私下告诉李子川了,大将军下令,增加斥候的人数,原本阳关一共二百名斥候分做十个小队,如今却要在充军的人群中选择合适的,再增加两百人。 而李子川所在的这一伙恰好是第一批。 天渐渐的黑了,这一天的行程也快结束了,按原计划他们会回到丙七号军堡修整两日,然后再出发,那时会走的更远。 李子川一路上很开心,明日一早就能去见梅朵了。 看着脸色有些苍白,咬着牙也要做出满不在乎样子的百里风扬,他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敬佩,想这人自小生长在门阀中,锦衣玉食怕是跑不了的,可如今不仅自行到阳关从军而且忍着棒疮坐在马上不掉队,算是个好男儿,可交! 李子川略一思索,开口相邀:“百里兄,明日我去看望朋友,要不要一同前往?顺道逛逛阳关的大街小巷?” 百里风扬此时疼得有些抓心挠肺,如果不是李子川这个门阀出身的人在身边,激发了他的傲气,怕是早就坚持不下来了,咬了咬牙: “行啊,我得去看看是什么国色天香把贤弟迷的神魂颠倒,另外,酒也得好好喝一壶!”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四十七章 再遇奉恩 连续三日在阳关外奔波,众人都倦的狠了,回到丙七号军堡,吃了饭,好多人洗漱都顾不得了,早早睡下。 李子川心中兴奋,一点不困,换了干净的战袍,把枣红马细细的刷了一遍,口中似是而非的哼着梅朵唱过的精灵曲子,步伐轻快。 百里风扬刚刚给又磨破了的屁股上了药,这几日马上的折磨让他也顾不得雅这个词了,光着屁股趴在床上等着晾干。 古怪的看着李子川进进出出,一副花痴的模样,想讽刺几句,又怕对方来嘲笑自己的屁股,强忍着憋了回去,想想明日得痛宰李子川一顿,才能对得起自己的口下留德之恩。 一夜过的漫长,李子川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这一月与梅朵在冷水镇朝夕相处时也没什么感觉,可这刚刚分开几日,便觉得十分思念。 天刚亮,百里风扬便被李子川拉了起来,嘟嘟囔囔不发泄着不满,动作却不慢,看来这家伙也想早早出去玩乐。 苟老实是熟人,只是挤眉弄眼的笑了李子川几句,便同意了他俩出去,并提醒不可误了明日晚间点卯,否则军法不容情。 出了军堡,李子川原本还顾及百里风扬有伤,不敢纵马,谁知那家伙如同出了牢笼的鸟雀一般,率先冲了出去。 “看来娘亲说的对!门阀高墙大院,却是个拘束人的地方”,感叹了一句,李子川双腿用力,枣红马早就不耐烦有别的同类跑在自己前边,咴咴叫着如箭一般追赶过去。 百里风扬分到的是一匹战马,虽然不是名贵品种,可也是身材高大、耐力与爆发力并重的草原本地种,三五里之内,不会被枣红马落下多少。 骠骑如风,少年义气。 李子川原本就很开心,此时更是欢愉,只觉得天地间最快乐的样子不过如此。 百里风扬也忘记了初到阳关的窘迫和伤痛,大声呼喊着,发泄着十六年被拘束的少年心性。 商驿不远,二骑又是飞奔,没多一会儿,就看见了一大片围栏,里边堆满了货物,再往前围栏一侧两排房屋夹成了一条街道,那里便是商驿的驻地,而远一点的村落就是岗前村了。 食肆酒幡飘舞,南来北往的商旅熙熙攘攘,围堵的街道满满当当。 李子川举目望去,一眼就看到多尔卡驼队的营地了,梅朵那个雪白的帐篷依旧靠着驼栏被其他人的住处围绕。 李子川大声对百里风扬说:“朋友的营地在那边,咱们过去!” 正要在此催马,百里风扬突然叫了:“等一下,那里有点问题”。 李子川勒住枣红马,疑惑的问:“百里兄,怎么了?” 百里风扬面色凝重,抬手一指:“你看,营地前边聚了好多人”。 “百里兄,这里是商驿,人多也正常啊”。 “人无所谓,你看那人群中的旗帜!” 李子川仔细看过去,多尔卡的营地门口确实聚了一堆人围在那里,至于旗帜,好像都是商队的。 不对!人群中间竖着一面明黄边,墨绿底的大旗,不过垂了下来,不太引人注意罢了。 这面旗帜好熟悉,明黄边那一定是和王驾有关,墨绿色,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到李子川面露疑惑,仔细思索的样子,百里风扬轻声提醒: “贤弟久不在中原,不认识也正常,那是奉恩校尉的军旗”。 李子川恍然大悟:我说怎么那么熟悉呢,原来六岁时,那个张一铭身后奉恩校尉掌的可不就是这种墨绿色旗帜。 “哼”,鼻子里冷哼一声,李子川对奉恩校尉并没有好感,他一直记得当年内官左使张一铭那张惨白无须的面孔和古怪的笑声。 “如今我不再是任你恐吓的孩童了!”李子川自言自语的说。 百里风扬没听清楚:“贤弟,你说什么?” “百里兄,那边是我朋友的营地,奉恩校尉所到之处肯定没好事儿,我必须前去察看,你在这儿等我片刻”。 李子川说完催马奔了过去。 百里风扬愣住了:“这是怕连累我么?我怕疼怕痒,就是不怕奉恩校尉,一介家奴而已,不能让这个小子瞧不起我”。 “李贤弟,等等我,咱哥俩儿一起会会他们!” 李子川靠的近了才发现,外边围的人都是看热闹的,被十几个力士装束的人横着刀看管在外,而多尔卡营地门口空荡荡的,两拨人互相对峙。 外边一拨人为首一个穿着李子川记忆中那种华丽的半身甲,里边是明黄镶边的战袍,背着手,腰间挎着白鱼刀,身后七八个力士手中举着兵刃,面露狠色。 而对面的几人都坐在地上,是驼队干活的儿郎,扶着多尔卡,大野拎着他的大铡刀,一脸警惕的看着奉恩校尉。 多尔卡胸前的长袍上全是血迹,面色苍白如纸,看样子伤的不轻。 李子川看到多尔卡受伤,扫了一眼,没发现梅朵和驼队的护卫,心中顿时急了,吼了一声: “让开,骑军冲阵!” 边陲的人粗犷,你若说让让,必然没人理你,可是若你喊:骑军冲阵,只要听见的的人,会立刻让出路来,为什么呢,因为这是阳关,挡了军伍的道路,死了白死,家人还得受罚。 李子川的一声吼给自己开出了一条通道,枣红马如风一般冲了过去。 百里风扬心中大喜,觉得很威风,口中也喊:“骑军又来了!”跟着李子川一起,纵马进入。 正警戒人群的力士突然见到人群分开,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顾不得查看,纵身向两边跃开,摔了个狼狈。 两匹战马冲到营门口,李子川左手猛提马疆,枣红马一个转身,前蹄扬起,嘶鸣暴烈,待站的稳了,李子川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背手的奉恩校尉。 大野见到李子川,激动的眼圈都红了,丢下铡刀,拉住缰绳,一会指指多尔卡一会指指奉恩校尉,嘴里啊吧啊吧的直叫。 李子川看着大野明显瘦下去的脸庞,心中一愣:“这还是那个奔跑如风、勇猛无敌的壮烈之士么?怎么病的如此沉重? 伸手拍了拍大野的手臂,拍拍自己的胸口,表示一切有他。 大野重重的点点头,返身回去看多尔卡的伤势。 李子川心说:小时候被你们恐吓,无可奈何,今日你们居然敢欺侮我的朋友,难道我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么。 背着手的奉恩校尉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个边军士卒服色的家伙前来搅局,嘴角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不知将军名号怎么称呼啊?恕在下眼拙,没想起来封号将军里新晋了如此年轻的两位”。 熟悉的阴阳怪气,充满了讽刺挖苦。 李子川冷冷的打量着对方,此时他心中怒火极盛,根本没仔细品那句话,而是想着一会射他哪里,必需得让他受点苦楚。 李子川身后的百里风扬不干了,他喜欢开玩笑,可是那是跟对了脾气的朋友之间,若是旁人,嘴上肯定是不能吃亏的。 “好说,名号么,昨日跟大将军喝了酒,脑子有点迷糊,忘了,要是你献上点大内琼浆给我们哥俩儿还还魂儿,或许能想起一分半点的让你回去交差,记得不要内官喝的那种,没劲儿!” 奉恩校尉脸色一变,要知道他虽然不是阉人,可是却受内官统领,许多敌对的人都私下里都把奉恩校尉称为阉奴。 怒极反笑,邪魅中带了狠辣,背着的左手比了几个手势,众多力士立刻动了。 李子川冷静的看着眼前,右手搭在三臂弓上。 众力士结了个防御阵,数人手持铁链站在两侧,中间几人持了盾牌举在胸前,剩余的抽出长刀,雁行阵跟在四周。 百里风扬不通军阵,纳闷的问道:“李贤弟,这是怎么个章程?” 李子川冷笑了一下:铁链丢出来锁住马腿,盾牌防御,刀手劈砍!” 百里风扬拿了个腔调:“李将军,这可如何是好,计将安处啊?” “阳关骑军,不问计谋,只知勇往直前,百里兄,可敢冲阵!” “第一次,贤弟多关照”,百里风扬面色一整,抽出腰间的马刀,挽了个刀花,动作娴熟,看样子刀术不弱,却不是骑军的架势。 “哈哈哈!”奉恩校尉大笑起来:“奉恩校尉奉旨巡查天下,凡谋逆、结党、恶行均在我等职权之内,小子们听令,此二人勾结西域异族,意图谋反,就地枭首!” “诺!”众力士齐声呼喝。 “大顺律例,刑篇第一条:刑罚不公,天下大害也,当慎之又慎,物证当核对无误,人证当盘查再三,其后定罪,付诸有司,有司者,在国为大理寺,在州郡为提刑司,在府县当报提刑司核查而后行事!不知奉恩校尉是哪个有司?又或者大顺律例何时改了?” 不愧是韩商圣人学说的法家门徒,复杂的条例张口就来。 实际上,庶民并不了解律例,也没人敢质疑官府,而且奉恩校尉出门办事都是奉旨而行,哪里管律例不律例的。 奉恩校尉终于爆发了,牙缝里迸出一个杀字,力士都是熟门熟路,铁链轮的飞快,就要围攻二人。 李子川原本就恨极了奉恩校尉,在他心里,多尔卡、大野都是很好的人,又怎么会有什么问题呢? 御风箭手哪里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刷刷刷三箭,全是鸣镝,呼啸而出,不过毕竟是在阳关,李子川留了些手,没有杀人。 三只箭矢分别击中三个手持铁链的力士,透肩而过,惨呼声响起。 奉恩校尉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这个小兵模样的人箭术如此高超,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放下背着的手,拔出白鱼刀,盯着李子川,准备亲自动手。 李子川抽出了济尔格常用的那种入肉即张开倒刺的箭矢,他决定让这个讨厌的家伙受点皮肉之苦。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四十八章 驿前对峙 嚣张跋扈是奉恩校尉的代名词! 尤其是这几年,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军中大佬,即便是背景深厚、家族庞大的勋贵遇上他们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原因就是随着顺王陈汲年老,对门阀和勋贵的戒心也越来越大。 他自小居于深宫,不像上代顺王陈严,曾多次御驾亲征,在军中威望甚高,其人城府也深,周旋于门阀间游刃有余。 因此,陈汲所唯一能依靠的便是内官,靠着这些身边的家奴,他掌控了一支无孔不入,擅长侦缉、刺探、刑讯、暗杀的力量,用来巩固王权。 有了王驾的支持,手持诏令,配白鱼刀、着半身甲的奉恩校尉成了天下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而今日在商驿一个异域驼帮的营地门口,当着阳关平民、四方商旅的面,两个少年人不仅毫无惧色,还出手重伤了三个力士,这种屈辱奉恩校尉从来没受过。 一声呼哨,人群中看热闹的突然骚动起来,十二个平民打扮的家伙不断挤进圈内,站在那个奉恩校尉身后。 这些人衣物各异,但各个都个身体强壮,面色彪悍,从包裹中拿出的兵刃也是一水的白鱼刀,原来奉恩校尉并不只来了一个,而是十三个。 李子川心中盘算,奉恩校尉名头很大,这些人应该都不是庸手,百里风扬会用刀,可是到底有没有经过实战不得而知,距离太近,自己的弓箭最多射死三个,便会被围住,情况不妙。 带头的奉恩校尉仰头大笑,伸出食指,点着李子川身后的营地说:“这莫卧儿商队包藏祸心,意图不轨,我们早就防备着还有同党,果然,引出了你们两个,嘿嘿,束手就擒,我给你个痛快!” 听了这话,多尔卡在后边大声呼喊:“子川,我保证驼队上下没有问题,他们前来二话不说便动了手,至今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要小心,这人功夫很高,我不是对手!” 听了多尔卡的话,李子川心中安定,他不怕厮杀,怕的是多尔卡那边真有问题。 大声回答:“多尔卡先生,你且放心,这是阳关,你有没有问题会由大将军裁定,奉恩校尉的手还不够长”。 “哈,今天我就看看,这名满天下的阳关雄兵是个什么成色!” 看着形势越来越严峻,许多胆小的已经快速离开,留下的人也躲的远远的,偷偷摸摸的看着这边对峙的双方,有十来个胆大的,站在不远处观看。 “百里兄,今日怕不能善了,只是拖累你了”,虽然交往时间只在这几日,但是李子川知道这时候让百里风扬走,怕是会被拒绝。 “打架么,自小没输过,不过李贤弟,你号称在这阳关有个小川爷的名头,怕是名不副实吧,如今怎么没人站出来帮你呢?”百里依旧嬉皮笑脸的样子。 李子川大囧,心中也生出了点哀怨:梅朵和那十二个战驼骑士哪去了,帮不帮手不重要,却在此处让百里风扬笑话了一次。 正想豪迈的说:本小爷打架从来都是单挑! 一个声音响起,是李子川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还是一身白色的皮草,毛茸茸的帽子衬的小脸红润,目光中却冷冰冰的,没有坐骑,从营地中妖娆的走出,路过多尔卡的时候,蹲下身,轻轻的拍了怕老人的手臂,没有说话。 “梅朵,你刚才去哪了?”李子川的担心终于放下了。 脸上有了笑容:“昨日货主来接收,多尔卡叔叔派护卫跟着车马行护送到阳关,允他们顺便在城里玩乐一天,我待着没意思,想去找你,就一起去了。可惜没找到,在城中住了一夜,一早准备去找那天来送信的厉无伤,谁知道刚出客栈便遇到驼队的人报信,我着急,先回来了,其他人估计跟在后边,不久就到”。 一个驼队的伙计急匆匆牵着一匹战驼过来,驼上皮囊上插着梅朵的长弓,轻盈的跃上驼背,一张俏脸冷若寒霜,看着对面的为首的奉恩校尉: 驼队的儿郎也纷纷抄起板凳、草叉当作武器站在三人身后,一时间人数倒也相当。 突然,地面一阵震动,远处有烟尘扬起,一大队骑兵向此处奔驰过来,奉恩校尉转头看了一眼,嘴角上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子川也看到了,不过他却不认识那队骑兵的战旗,对方的马也是各种颜色都有,心中想:难道奉恩校尉还有援兵? 近了,大家才看清楚了,那队骑兵不是边军,服色、武器都是内地厢军的样式,为首的一个穿着鱼鳞甲,在两百步外伸手止住麾下的五十几个骑兵,。 “小子,你箭术不错,可是不知道你能对付多少人?”。 百里风扬刚才一直偷偷的在看梅朵,还暗暗向李子川竖了大拇指,此时见到对方有骑兵增援,面色也沉重起来,只见他东瞅瞅,西看看,在离得最近的那群人里找到了一个大个子,悄悄的做了个手势,大个子点点头,转身离去。 李子川打定主意,低声对梅朵和百里风扬说:“对方人多,一会儿他们动手,咱们便抢了多尔卡先生,速速前往丙七号军堡,到了那速速通报大将军,再做打算”。 梅朵听了却没像往常一样反驳,要求死战,而是慢慢的说了一句:“那个领头的可不可以杀掉,他打伤了多尔卡叔叔”。 李子川琢磨了一下,狠狠心,决定自己动手,不管是梅朵还是百里风扬,李子川都不愿意他们惹上麻烦,大将军会保护自己的。 “梅朵,一会儿我来,你不方便!” 梅朵点点头,没再说话。 李子川却知道,她虽然性格活泼,但是毕竟是精灵族王女,冷酷是流淌在血液里的,这时候的梅朵表现的越淡定说明心中怒火越盛。 “常将军,列阵吧,让阳关的两位大人领教一下厢军的威武”,奉恩校尉大声的喊了起来。 那姓常的骑兵军官显然惟命是从,开始下达口令,一百多骑兵开始变阵,不过变的时候有些混乱,若是此时面对的是白马金戈这样久经战阵的对手,他们怕是会立刻受到冲击,战场上前,最忌阵型动摇。 “面前诸人,勾结外邦,谋逆反叛,杀无赦!” 奉恩校尉头领下了命令,他准备杀了李子川等人,以鲜血洗刷刚才遭到的羞辱。 李子川回头说了一句:你们带多尔卡先生走!“ 随即伸手扯开挂在枣红马身侧的布包,使劲一甩,龙骸骨刀跳了出来,被他握在掌中。 此时危机,他也顾不得龙骸骨刀是否有混沌之力了,想那陈习之只是谨慎并没有不使用,想来自己偶尔用一下也没问题。 看着大声催促骑兵准备的常姓军官和打马调整姿态的骑兵,李子川差点笑出来,如果白马金戈这样慢腾腾的,怕是脑袋早被执法官给砍下来了。 乌合之众! 和梅朵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吐出一个词,相视一笑。 百里风扬翻了个白眼,嫉妒中隐隐的混杂着羡慕。 身后,战驼的铃铛声远远传来,怕是那十几个个护卫赶回来了,李子川知道驼队的异族人插手怕是会让事情更复杂,于是对梅朵说:“拦住护卫,不要让他们插手,去保护多尔卡先生,你身份特殊,大将军心中有数,不过到底是女孩儿,找个地方,用长弓支援我俩,他们人多,怕是身后顾不过来”。 梅朵很听话,点头应下,调转战驼,返回营地。 百里风扬一张脸苦了起来:“李贤弟,就咱俩,怕是不够人家一勺烩的吧!” “怕了?” “怕个鸟,兄弟中枢有人!” 李子川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将军说过,残酷的战斗对血脉觉醒很有帮助,今日且试上一试。 一旁的百里风扬不断的把手中的军刀左右挥舞,虽然不是马上刀法,但是看他娴熟的模样,应该是下过苦功的。 一会儿得看顾他点,别伤着!李子川心中默念,双眼紧盯着前方开始鼓噪的骑兵。 让开道路的奉恩校尉居然找来了椅子,坐在一旁准备看热闹,在他们眼里,骑兵冲锋之后,面前只会剩下一堆碎肉。 “少年郎意气风发,某家不才,愿为马前卒,共御强敌!” 洪亮的声音响起,一个大个子骑了匹黄骠马边喊边奔了过来,勒住缰绳,抱了抱拳,之后便跟在百里风扬后边,取下背后的长条包裹,从里边抽出一根镔铁棍。 李子川有些发楞,这是怎么回事? 百里风扬摇头晃脑的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多谢壮士!” 有了开头必然不会轻易结束,远处看热闹的人群被分开了,十几个车马行的汉子走了出来,人人手中提着大刀,样式各不相同,很多都透着崭新的油光,怕是前边刀枪铺里临时借来的。 为首的一个六十多岁,花白的胡子一大把,穿着朴素的布衣:“小兄弟,我们哥儿几个都是铁甲的老兵,刚才听说有年轻的后生和人对阵,手里痒痒,过来看看,咱们老了,穿不动铁甲,舞不了长刀,可是砍几个厢军的少爷兵还不在话下,多少年没撒野了,今儿过过瘾,伙计们,五花阵还列的起来么?” 车马行众人发了一声喊,快速奔到李子川马前二十步,列了阵,掌中大刀贴身而立。 老兵慢悠悠的往同袍那里走去,突然停下说了一句:“小伙子不用怕,放心的杀,当年老王驾有道诏令给大将军,非肃北麾下入阳关者皆为客军,无大将军令,不得列阵作战,这些人怕是没进阳关城就跑到这来了”。 说完,老兵继续前行,嘴里嘟囔着:“现在的这些兔崽子,怎么把他们放进来了?大将军不说,我们这些老兵得给他长脸啊!” 李子川突然想笑,自己面上洒脱,心底却对年少流放边关有着许多怨恨,今日这十余名老兵肯站在他的身前,足矣。 百里风扬嘴里嘀嘀咕咕:“有么,我怎么不记得有这道诏令?回去得找找,这是重要的律条啊!” 奉恩校尉并没有听见老兵说什么,只觉得居然有人来帮忙,心中怨恨更深,使劲的挥挥手,催促常姓军官冲锋。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四十九章 火并厢军 厢军的骑兵动了,可是在李子川眼里,他们和同样数量的白马金戈不可同日而语。 当日,苏烈率领四十骑疾驰而入,杀奔战场的情景历历在目,那种威压,那种有我无敌的气势震撼人心,李子川也曾经幻想过,一千白马金戈冲阵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面。 右手龙骸骨刀斜指半空,左手握住缰绳,用弓箭?毕竟都是中原人,那样算欺负他们。 刚才老兵的话让李子川吃了定心丸,既然你们破坏了客军无令不得在阳关列阵作战的诏令,那么,就算没有多尔卡的事情,为了维护大将军的权威,也得说道说道。 十余个铁甲老兵掌中的大刀没有五尺长,因此他们并没有做出拒马的阵势,只是普通的五花防御阵型,个个身子半蹲,刀锋横在身侧。 骑兵近了,李子川和百里风扬对视一眼,他们原本骨子里都是高傲的人,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怎么能让十几个老人站在他们身前? 两百步的距离,对面骑兵片刻后就过了一半,二人不约而同的催马上前,胯下的军马都是经过战阵的,此时知道应该做什么,嘶鸣着四蹄用力,窜了出去。 那个大个子的黄骠马紧随其后。 十余个老兵略微一愣,花白胡子笑了: “老伙计们,小娃娃怕咱们这些老骨头扛不住马军冲撞,先迎战了,怎么着,两条腿的也别闲着了,今个儿一人十条马腿,不够的请喝酒!哥几个,上啊!” “诺!”老兵齐声应着,大刀垂在腿侧,快步上前,却依旧保持着阵型。 李子川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厢军,又进入了那种奇怪的状态,心跳变慢,却更加有力,一下一下的冲撞着他的胸膛。 眼前的一切彷佛变的慢了下来。 手中原本温润如玉的骨质刀柄似乎有一些温热传来,李子川心中跳出一个词语:兴奋,是的,刀仿佛传递了些许兴奋给他。 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最前头常姓军官的脖颈,那里就是自己的第一个目标。 接阵!交锋! 龙骸骨刀一旋,轻松的透过目标的铁质护喉,接着切开了脖颈。 李子川一击得手,回手一个撩字诀,拨开开第二个骑兵劈过来的马刀,接着斜斩,将第三个骑兵的胸膛破开。 电光火石之间,旋、撩、斩三招带走两条人命。 那边,大个子后来居上,镔铁棍一扫一片,几个骑兵被他打落马下,百里风扬面前一片空地,徒然的挥舞着马刀哇哇叫,却连一个对手的毫毛也没有碰到。 三人穿过厢军骑兵后,减速,拨马,调头,重新会合。 李子川心中暗喜,自从得了陈习之的刀诀后,这一个月钻研了不少,虽然许多变化仍旧坐不出来,不过,这基本的招式提升很多,若是以前,李子川最多使出两招,第三个骑兵是来不及杀死的。 这刀诀潜力无限! 那边骑兵与十余个老兵也遭遇了,带头的花白胡子大吼一声,身子一低,猫着腰钻进骑兵队伍里,掌中大刀飞舞,专攻马腿,两个同伴在他身后抵挡着头上砍下来的马刀。 其余众人也是如此,三人一组,二人防御,一人斩马腿,当骑兵飞驰而过后,二十多匹缺了前腿的战马躺在地上嘶鸣挣扎,鞍上的骑兵不少人都摔得晕了过去,能够挣扎着爬起的只有三五个。 老兵中只有两个人中了刀,不过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被同伴搀扶着站起,再次列阵。 大个子叫了一声好:“厉害!窥一斑可知全豹,阳关武卒,名不虚传!” 厢军的骑兵被迎头打了个狠的,上官也被阵斩,此时颇有些慌乱,东瞧西看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本来坐着看热闹的奉恩校尉被惊的纷纷站了起来,为首的狠狠的一口吐沫吐在地上: “全都给我上,今天不杀了他们,咱们奉恩十三太保的名头就算毁了!” 身后的十二个便装的奉恩校尉应了一声,跟着带头的跑向厢军剩余的骑兵,一人抢了一匹马,飞身跃上。 “一群废物,跟着我冲,没有马的给我去抓那几个老东西!” “冲锋!冲锋!”奉恩校尉扯着嗓子呼喊,脖子上青筋暴露,这是气急败坏了。 十三个奉恩校尉也不管身后的厢军和力士有没有准备好,率先冲了过来。 一帮力士紧随其后,众厢军犹豫了一下,跟在后边,但是明显都在控制马速,不肯冲的太快。 大个子出声提醒:“奉恩校尉十三太保凶名很盛,功夫都是内官左使张一铭亲自调教的,很是了得!” 话说完,他操控着黄骠马,慢慢的往百里风扬身边又靠了靠。 李子川听了张一铭这三个字,心中更怒,将龙骸骨刀插回马颈旁的牛皮兜里,擎了三臂弓,抽出一只鸣镝,他要出口气。 远远的,多尔卡营地门口有一堆高高的粮草堆,梅朵坐在上边防雨的油布上,抱着长弓,身旁十余只箭矢插在脚边,仿佛刺猬一般,伸手可及。 她一直盯着李子川,见他安全也就没有出手,直到奉恩校尉上了阵,李子川也拿出弓箭,于是微微的一笑,眼眸中却全是寒意,站起身,长弓横在身前。 看着大呼小叫的奉恩校尉,李子川闭了一下眼睛,感受了一下空气的流动、人声、马蹄声还有自己的心跳。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略有些浑浊的眸子突然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闪烁。 臂膀一动,一只鸣镝离弦而出。 箭头指向的是奉恩校尉首领,可是箭矢射出后却突然向上飞去。 百里风扬看着李子川,心中纳闷:这箭怎么方向不对,速度又慢,李贤弟的箭术可不咋地,是了,看那箭杆弯曲曲的,怕是拿了不好的! 他脑子刚冒出这些念头,向上的鸣镝突然加速,箭杆刷的弹直,带着呼啸声划过一条弧线高高的飞向半空。 奉恩校尉首领见到有箭矢过来,判断了速度和方向,发现那箭矢会落在自己身后,于是并不理会,但是他无论如何料不到是,鸣镝在半空中突然急速下坠,角度刁钻的射向他的咽喉。 白鱼刀迅速护住脖颈,铛,箭头击中他的刀身,巨大的冲击力震的他手臂发麻。 “好古怪的箭,可惜,老子挡住了”。 一句话刚刚说出来,一阵剧痛,又一只箭矢从身后钻进了他后背右下侧,习武之人,经脉虽强,但是总有几处弱点,这次他中箭的地方叫做腰肋,此处受创,浑身力道尽泄。 哎呦一声,他伏在马背上,手中无力白鱼刀掉落地下。 其他人在这突变之下顾不得继续冲锋,纷纷上前,有人约束住他的马匹,有人靠前警戒,其他的上前查看。 百里风扬自从李子川的箭呼啸坠落的时候就张大了嘴巴,此时一脸迷茫,这一箭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大个子也瞪圆了眼睛,嘴中嘟囔了一句:“回去把弓折了,这辈子还射什么箭!” 梅朵放下长弓,眼神缓和,面上微微红润:“宁肯自己射空也要造个破绽给我出气,你倒是挺会哄女孩子的,也不知道以前勾搭了几个?” 奉恩校尉首领被从马上扶了下来,后边的力士和厢军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停了,一时间战阵上气氛诡异,仿佛火热的油锅突然平静下来。 老兵们略微放松,阵型却没动,花白胡子回头看了看李子川,竖了大拇指,心中乐开了花:阳关的后生真好,自己老了也安心。 奉恩十二太保正检查着他们大太保的伤势,远处有马蹄声渐渐传来,节奏整齐,脚下的大地一阵颤动。 花白胡子老兵蹲下,摸了摸地面,对周围的老伙计说:“白马来了,咱们几个老骨头可以走了,今天还有不少货要送回阳关,老张、孙三,你们的伤怎么样?” “没事,都在皮肉上,血已经止了,一会儿上点金创就好了!厢军无能,不会御马,没撞着咱们。” “那行,走喽!”向李子川和百里风扬的方向挥挥手,也不说话,十余个车马行的老兵提着刀离开了,所到之处,那些异族商旅敬畏的纷纷抚胸,向这些平日不太看的起的车马行伙计行礼。 百里风扬又纳闷了:“贤弟,他们怎么走了?” 李子川放下三臂弓:“你听,白马金戈来了!” 百里风扬看看远处,虽然有烟尘,可是还看不大清楚:“你怎么知道是白马金戈?” 大个子接茬说到:“听马蹄,声音共振,节奏一致,只有阵型紧凑,疾驰中也能保持不乱,训练有素的骑兵才可能有这种效果,整个顺朝,有这本事的并不多,在这里,除了白马金戈不做他想”。 点点头,百里风扬心说,今日算是见世界面了,李子川这个朋友没交错,神箭啊! 奉恩校尉那边也听到马蹄声了,有些慌乱,他们来时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捋他们的虎须。 在遭到李子川为首的阳关人的抵抗并且还输了一阵,也清楚来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们的援手,因此带着不少紧张的情绪,开始戒备。 白马金戈近了,七十二匹纯白的战马,阵型紧凑,阳关军旗和白马战旗猎猎飞扬。 为首的正是曹安,见到前边战阵上有人马死伤,而且正在对峙,挥挥手,后边的白马减速在距离李子川他们一百步的地方停下列阵,是最犀利的锋矢阵,可是气势却不是厢军可比较的,原本挂在马鞍边的金戈也带着森森寒意竖了起来,冷酷而威严。 曹安跃马上前,身后紧跟两杆大旗。 面色严峻,将手中金戈狠狠的插在地上,大声询问: “何人再此作战,当我阳关无人么!”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五十章 金手佛陀 曹安看看奉恩校尉,又看看李子川三人,开口问道: “何故在此斗殴?” 刚刚缓过一口气的奉恩校尉十三太保的老大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了:这个骑白马的军官明显是偏袒那个小兔崽子,上来先定了个斗殴的性质,难道他没看出自己是奉恩校尉?难道没看到双方都穿着军服。 忍着痛,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份诏令,玉石轴,绫罗面,很是华丽,挥挥手,让身边的二太保上前宣读。 一手扶着腰间的白鱼刀,一手高举诏令,这时候十三太保们的心里没了刚才的郁闷气息,又有些涨暴了,纷纷瞪着曹安。 不信你们这些军官也敢像刚才那两个小兵辣子一样撒野。 “奉恩校尉持诏擒拿异族谍子,无关者速退!” 曹安稳稳当当的坐在马上,横臂一个军礼:“此诏可是给我的?” 二太保心说,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一个小小的旗长还想接诏令? 冷笑一声:“此诏乃授权我等便宜行事的,你还不够格看!” 曹安依旧面无表情:“既然不是给我的,那么就请收起来,我问你,何故在此斗殴?” 奉恩校尉们要被气疯了,他们为了迅速控制驼队之人,星夜穿过阳关边境,原本以为抓了人立时带回审问,又是大功一件,谁知道处处受阻,而且在这里好像没人把他们当回事儿,两个小兵敢带着十几个老头跟他们对阵,现如今这些骑兵见到诏令也不假辞色。 横行惯了的奉恩校尉隐隐约约觉得这一次没法按照往常一般做事了。 “你敢不奉诏?” “你说诏令并非给我的,如何奉诏?” “你!”二太保一时语塞。 大太保勉强走了过来,腰肋间还插着那只箭,弯着腰,有些狼狈。 “我等奉诏行事,你横加阻拦,可承担得了后果?” “军伍中人,令行禁止,若有军令,肝脑涂地!”曹安只是冷冰冰的一句话。 “我告诉你,这个驼队暗藏祸心,运送一件危害我朝的物件入了阳关,如果因为你们,不能一网打尽,你们阳关上下如何自处?” 曹安略有动容:“为何不请大将军手令?非肃北麾下,入阳关即受大将军节制,这条规矩都忘了么?” 大太保心中一惊:出中京时,有人提醒过他,先到大将军府报备,请苏烈派人围捕,他在一旁协助,抓了人犯就地审问,可是身为张一铭的十三太保之首,他嚣张跋扈惯了,并没当回事儿,反而欲来个兵贵神速,想以雷霆之势速战速决,不料却遭到如此大的挫折。 曹安不想再僵持下去,看样子李子川的行为已经维护了阳关的尊严。 “如果你们现在要去大将军府,我会派兵护送,如果不去,缴械,退出阳关”。 大太保疼的难耐,身上又提不起一点力气,全靠旁人搀扶,心中想:只有先去找苏烈,看他如何处理,此时如果缴械退出阳关,不仅丢了颜面,也耽误了抓捕人犯,回去怕是会吃家法,如果硬拼,看那林立的金戈,怕是自己这些人不是对手,搏击之术到了战阵之上也是水土不服啊。 在得到奉恩校尉要去大将军府的回答后,曹安命令四十个金戈押着他们去,除了奉恩校尉的白鱼刀可以保留以外,其他的力士都缴了械,至于厢军,收了兵刃、去了战甲,都圈禁在围栏一角,等候发落。 曹安等着李子川骑马靠近,一抬手,让他们站住,面色依旧冰冷: “子川,你我虽然兄弟相称,但是如今甲胄在身,公事公办,你如何处理留待大将军裁决,驼队中人从现在起不得出入,营地由金戈接管,诸人分开看守,所有物品全部封存!” 李子川并不惊讶,行了个军礼,叫着百里风扬下马,兵刃也放回去,交给了上前的两个金戈,至于大个子,也没反抗,痛快的学着二人的样子交出了战马和兵器,那条镔铁棍压得接手的金戈一个趔趄,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曹安挥挥手,金戈快速将营地四面围住。 安排妥当,曹安也跳下马,脸上有了笑模样,上前拍了拍李子川的肩膀:“我刚出军堡准备巡逻,商驿有人报信说这里有冲突,便赶过来,没事吧?” 李子川心中又是一暖,曹安并不知道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仍旧关心自己,显然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驼队是我的朋友,曾经在冷水镇并肩作战,奉恩校尉要围捕他们,我出手阻拦,这才打了起来了!” “没吃亏就行,咱们当兵的少想那些弯弯绕,该出手时就出手,剩下的自有大将军出面”。 说了这几句之后,曹安又变的严肃了: “驼队是异族,奉恩校尉的话也不可不信,所以,必须采取措施,既然你在这里,你去说明一下,只要无人进出营地,我不难为他们”。 李子川谢过曹安,正要进营地去看多尔卡,又被拉住了:“子川,朋友归朋友,你要记得,你现在是阳关士卒,如果驼队的人有不妥,或者试图销毁什么,你当知道如何做?用不用派几个人跟着你?” 摇摇头拒绝,心情复杂的李子川沉默的走进营地,百里风扬随后跟上,那个大个子想阻止,却被他悄悄摆手拒绝。 十二个金刀摩羯老兵在营地内带着驼帮伙计四处警戒,见李子川进来,都躬身行礼,很是恭敬,想来都知道谁维护了他们。 多尔卡的营帐内,老人面如金纸,靠在垫子上,胸前点点血迹已经干涸,旁边的桌上放着一个空的汤药碗。 梅朵坐的最近,大野靠在一边,精神也很萎靡。 李子川进了帐篷,他并没有拒绝百里风扬跟着,刚才曹安的行为让他知道公私有别的道理,多一个人多一个见证,到时也好为驼队周旋。 上前询问了多尔卡的伤势,奉恩校尉是突然袭击,虽然老人也曾是莫卧儿金刀摩羯中的勇士,但只能=是勉强抵挡了一下,肺腑受伤不轻,怕是要调养段时间了。 梅朵拖了一条木凳递给李子川,却给了百里风扬一个白眼,这家伙自己找个地方坐下,一脸纳闷。 李子川有些话到了嘴边却犹豫了,梅朵看着他那副样子,眉头微皱: “想问什么就问吧,扭扭捏捏的干嘛?难道我们真藏了什么祸心害你不成?” 多尔卡咳嗽了一下,微笑的说:“小川,今日你二话不说便替我们出头,足见是把我当作真正的好朋友,所以,你想问什么就问,老汉我并没有什么不可以告诉你的”。 李子川这才放下心: “我绝不相信奉恩校尉的话,只是怕你伤后费神才犹豫了,多尔卡先生,你想一想,有什么东西可能招惹那些奴才,或者有什么人跟咱们有仇?” 多尔卡陷入了沉思,梅朵起身倒了一碗茶,递给李子川。 见百里风扬坐在那儿有些尴尬,李子川顺手递给了他,梅朵扫了一眼,起身又倒了一碗。 百里风扬心说:又不是我主动要的,干嘛用那么幽怨的眼神儿看我。 多尔卡慢慢说到:“这次货物一共两份,其中大部分是哈苏尔主仆的,在冷水镇已经离开,当时验看过,不过是乌塞尔拜占特产的宝石还有香料,价值不菲,却并不稀罕”。 “另一份么?嗯,有佛国的盘香,没有问题,哦,对了,如果说有些古怪的,就是盘香里带着一个木雕佛陀,大概四尺多高,用的佛国特有的碧檀,是巧匠所制”。 “这雕像有什么不妥么?”李子川问道。 “佛国笃信浮屠,千里送佛雕的事儿并不稀奇,可是问题在于这尊佛雕全身木制,一双佛手却是纯金的,和黑中带绿的碧檀截然不同,显的十分突兀“。 “这尊佛像在哪里?“ “昨日货主已经提走,护卫就是送这批货去阳关的”,梅朵跟上一句。 “多尔卡先生,货物都走了我们暂且不管它,如今营地内必须要检查一下,是否有什么不妥,如果没问题,我想请外边的白马金戈旗长前来核对,这样就不会被抓住把柄”了。 “可以,我相信咱们驼队的人!” “好,我这就去请曹旗长过来,他与我熟悉,只要没有大问题,他会帮我们的”。 事不宜迟,李子川让百里风扬在帐篷里等他,自己出去请曹安。 他一出门,梅朵一双妙目就盯住了百里风扬,戏谑、鄙视、怀疑,目光复杂。 在百里风扬看来,面前的这个小女子除了对李子川之外,全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这会又对上了自己,怕是有古怪。 “喂,你,干什么的?” 百里风扬小心的回答:“在下百里氏子弟,来阳关从军,哦,和李贤弟是同袍,姑娘有什么不妥么?“ “不妥,大大的不妥,说!那个使棍子的家伙是你什么人?” “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士”。 “编,你再编!李子川本性纯良,骗他还行,骗我?你当没人看见你俩贼眉鼠眼,暗送秋波的样子,他是你相好么!” 梅朵越说越快,一张小脸做出凶狠的模样。 大野在一旁忽的站了起来,虽然在病中,可他庞大的身躯在帐篷里极具压迫感,虎视眈眈的看着百里风扬。 梅朵摆摆手,示意大野稍安勿躁,似笑非笑的看着百里风扬。 长出了一口气,百里风扬感觉到梅朵并非很认真的盘问他,总有些恶作剧的态度。 “姑娘好眼力,那个是家里派来保护我的,早前跟李贤弟吹了牛,说我独自闯阳关,所以不好意思直说,还请姑娘照顾些脸面!” “哼!倒是个聪明人”,梅朵坐回椅子上:“我且看着你,有什么不妥,割了你鼻子,最讨厌小白脸儿”。 嗔喜笑怒,这一番表情变化,让百里风扬心中一荡,天下竟有这般女子! 刚一浮现这个念头,马上摇摇头打消,这是李子川的红颜知己,自己须谨守节操,想也是不能想的。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五十一章 兰若道场 西域诸国最西处有佛国,笃信浮屠,家中次子皆去发入空门,自称兰若,有修行精深者,所居之处,称为道场,信众往来,弘扬佛法。 <<<<<<<<<<<<< 曹安受了李子川的请求,带了四个白马金戈进入多尔卡营地开始搜查,货物已经送走,除了驼队儿郎的个人物品就剩下些粮草物资,很快就细细得查看了一遍,并无不妥。 人员也一一核对盘问,曹安多年在边关,眼光自然犀利,忙完后微微点头,对李子川说: “应该没有问题,我没发现什么破绽”。 李子川心说:即使货物有问题,那么和驼队也隔了一层,有足够得周旋空间,心中安定大半。 回了多尔卡的帐篷,李子川放松的喝起了茶,估计奉恩校尉此时已经见到大将军了,估计很快有军令下来,且在这里安心等待吧。 果然,喝了两盏茶之后,一个号兵前来,传了苏烈的军令: 李子川、百里风扬二人带多尔卡到将军府报道; 曹安看管驼队营地,无大将军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请大雪山梅朵小姐同行。 到商驿找了一架马车,厚厚的铺了皮褥,将多尔卡安顿好,李子川、梅朵、百里风扬骑了马,一同前往阳关大将军府。 与此同时,苏烈坐在大将军府得帅案后,面色平静,听着下边奉恩校尉的二太保在那里喋喋不休。 从李子川、百里风扬联合老兵对抗到曹安偏袒说了个详详细细,他觉得自己持诏行事,对方最少也是个违抗诏令的死罪,不过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死罪可免,但人必须交给他们处理。 到了奉恩校尉手里的人比死还难过,他们的三关七十二刑在民间流传甚广,名头极大,流传着什么硬汉一关变懦夫,烈女三刑尽可夫之类的言语。 苏烈身子一动不动,只有右手在轻轻的瞧着桌案,一旁的卫士知道,此时大将军心中已经很烦躁了。 二太保终于停下了,端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润了润喉咙,面有得色,原本还有些担心,此时见苏烈一直不说话,便认为这阳关不过是下边的人无知,胆敢唐突,而大将军毕竟是归中枢节制,知道奉恩校尉的厉害。 苏烈等了片刻,见坐在堂中的几个奉恩校尉无人再说话,鼻子里哼了一声,将桌案上的一封信拿起来递给一旁的卫士,示意给二太保看。 卫士双手接过,步伐沉稳,走到二太保身边,面无表情的递了过去。 二太保见卫士身材高大,不怒自威,心中突突了两下,又担心坠了自己的威风,挺了挺腰杆,接过信封,看了一眼,惊得他猛地站起,双手微颤。 小心翼翼的撕开封口,抽出信纸,上边只有寥寥一行字,下边扣着一方印记。 二太保手哆嗦的更厉害了,抬起头茫然的四处看了看,突然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大堂中央,扑通双膝跪下,一个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卑职叩见大将军,内官左使麾下十三校尉谨遵大将军调遣,不敢有违!” “关乎国事,我不计较你们无令而入阳关,自今日起至此事了结,再违军令,按阳关军法从事!” “是,谨遵大将军令!” “给你们十日时间,侦缉调查此事,若无确凿证据,我不会再扣留驼队中人,你们明白?” “是!” 此后,堂中陷入安静,卫士岿然不动,奉恩校尉噤若寒蝉。 片刻,有人来报,说李子川等人奉命前来,得了允许,高声传令:李子川、百里风扬报名觐见。 在大将军府二门处等待的众人听了命令,李子川交待多尔卡和梅朵稍安勿躁,自己和百里风扬一前一后,大声报名: “骑军斥候李子川!” “骑军斥候百里风扬!” 然后二人快步进入,单膝军礼参见苏烈。 见到二人,奉恩校尉心中恼怒,却被刚才一封信镇住,只悄悄的瞪了二人一眼,却没敢张嘴。 苏烈听到百里这个姓氏,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总觉得下边垂头行礼的人有些面熟。 抓过一旁的毛笔,在帅案上摊开的纸上刷刷刷写了几行字,开口说道:“李子川,百里风扬,你二人不查详细便贸然替朋友出头对抗官军,命十日内证明驼队之人清白,若无法证明或者驼队确有不轨,军法从事!” 李子川和百里风扬不敢怠慢,立刻出声表示得令,接了卫士递过来的大将军手令,退到一旁肃立。 接着苏烈又叫入了梅朵和多尔卡: “多尔卡先生,事关你的驼队,我必须扣押你们调查,如没有问题,我会礼送出境,若有不妥,自然有大顺律例对你,有问题么?“ 多尔卡摇头,表示无异议。 苏烈看着梅朵,犹豫了一下:“梅朵小姐,你身份特殊,我无法扣留你,不如你代表驼队见证案件的调查,以示公正,若无特殊的事情,你暂时不可离开阳关”. 李子川有些担心梅朵太过倔强,却见她笑嘻嘻的点点头:“苏大将军为人公平,听你的,我自然知道驼队没有问题,左右不过多玩几天”。 松了一口气,李子川觉得这样是最好的一个结果,接下来只要努力证明驼队没有问题就可以了,他心底坚信多尔卡没有任何问题。 事情已定,奉恩校尉告辞离开,心中服不服不得而知,脸上却在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气了。 苏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手令里准许李子川在阳关便宜行事,但也郑重提醒,需谨守本心,知道轻重,不可感情用事。 多尔卡被白马金戈带回营地继续禁足,李子川三人见已经过了正午,便决定先找地方吃饭,顺便商议一下。 另一边,奉恩校尉十三个人也聚集在他们包下的一个客栈,大太保趴在床上,看着带回来的那封信,面色变了又变: “这确实是老祖宗的笔迹,印也没问题,可是老祖宗多少年不过问咱们的事儿了,怎么苏烈会有他的亲笔信?” “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违背了信上的话,回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算了,按部就班的侦缉查案吧,对了,线人给的消息说那金手佛陀去向在哪儿?” “阳关城西的兰若道场”。 “兰若?是佛国的僧人吧,道场又是什么建筑?算了,先吃些东西,下午前去探查”。 阳关城最有名的馆子当属千泽园,据说老板是江南扬州人,家乡江河湖泊很多,因此得名,这里主要招待四方商旅,本地货东加上顺朝腹地来此采购的掌柜们,因此便以中原各系料理、西域大菜为特色,请的是关内的名厨还有西域的肉食高手。 大堂三十余桌,加上包厢数十,天天爆满,真是个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二楼天字号包房靠窗的一个雅间里,李子川、梅朵还有百里风扬坐了一桌,要了几个招牌菜,没喝酒,三碗白饭吃的香甜。 岱宗郡的饮食天下闻名,以咸鲜味正,食材讲究闻名,深得天下名门大户喜爱,因此这千泽园的招牌菜多是岱宗菜系。 李子川小时后在外祖家的几个月里,因为即将别离,厨房变换着花样的做美食,他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刻桌上的葱烧海参、豆腐箱子、老厨白菜味道正宗,心中有不少怀念,多吃了几口。 梅朵更是赞不绝口,只是筷子用的还不太熟练,扎了一块豆腐,放入口中,很是满意。 三人都饿了,吃的有点风卷残云的意思,不多一会儿都放下筷子,摸摸肚子,百里风扬惬意的长出一口气:“过瘾,细水营的窝头儿吃的满肚子没有一点油水”。 李子川率先开口了:“我相信驼队没问题,百里兄你呢?” 百里风扬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口中的油腻,看着李子川:“我信你!” “既然如此,那么咱们从哪儿开始,我是没有头绪”,梅朵一点不想动脑子,把问题甩给李子川。 “驼队营地上午看过了,没什么古怪,哈苏尔的货物在冷水镇也早早就提走了,而且他们的货物就算有问题也找不到脱队头上”,李子川分析到。 “那么如果再证明驼队带过来的佛国盘香没问题不就可以了?”百里风扬放下手中的茶盏。 李子川点点头:“那就从盘香还有那个古怪的金手佛陀开始,对了,梅朵,这些东西的货主是谁?” 梅朵迟疑一下:“那提货的人穿着中原衣物,可是面貌却是西域人,具体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进了城我和他们分开了,去大将军府打听你的事儿了”。 百里风扬眼神似笑非笑,故作正经的看着李子川,又遭了梅朵一个大白眼 李子川立刻转移话题,与百里风扬商商讨是不是兵分两路,一路去走访一下,另一路去城外问多尔卡货主的情况。 觉得雅间有些憋闷走到一旁推开窗户想透透气的梅朵突然叫了一声: “哎,快来看!” 李子川和百里风扬闻声立刻过去,透过窗户看向下边的道路。 那里,两个奉恩校尉带着七八个力士正急匆匆的向城西走去。 三人对视一眼,李子川说到:“走,跟上去!他们必然有些消息,金手佛陀的事儿先放一下!” 快速下楼,百里风扬手快,丢了一小锭银角子给伙计,追出去,远远的跟在奉恩校尉后边。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五十二章 毒杀现场 两个奉恩校尉,一个是二太保,另一个三人也没什么印象,不知道排行第几。 一行人急匆匆的赶路,李子川他们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直到城西一片西域异族聚集的地方,奉恩校尉慢了下来,开始盘问路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阳关城西原本是片荒凉的地界,自从开放互市,鼓励通商后,许多来到阳关谋生的西域异族便在这里聚集,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坊市,建筑、街道全是西域样式的,沿街的商铺,小贩也大部分为高鼻深目的异族,奉恩校尉虽然是官兵服色,可是这些异族只认得阳关士卒,对这些不认识的官兵纷纷躲避,即使被抓住了也呜哩哇啦的比划着表示自己听不懂,其实他们虽然口音生硬古怪,却大多数都可以讲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二太保恶狠狠的把一个卖皮帽的西域小贩推倒在地,掐着腰,喘着粗气,气呼呼的,知道目标就在这片区域,却因言语不同,没法确认。 李子川看看一脸无可奈何的二太保,又瞧瞧百里风扬,俩人不约而同的笑了,梅朵沉着小脸嗯嗯了两声,显然对二人古怪的交流表示不满。 李子川赶紧解释:“这些家伙虽然讨厌,可是手中必然有咱们不知道的消息,而且追踪、勘察是他们的强项,不如找他们合作”。 “找他们合作?你不怕他们使坏?” “不怕,无令入阳关,大将军府麾下不会有人待见他们的,这就是所谓的强龙不压地头蛇,怎么使坏?再加上这些人不通异族语言,还不得靠咱们?而且也能看着点防备他们捣鬼”。 “那走着,去会会他们,看我巧舌如簧!”百里风扬说干就干。 梅朵已经知道百里风扬是韩商一脉法家门徒:“讼棍就会耍嘴!” 见到李子川三人,二太保愣了一下,随即冷冰冰的说到:“你跟踪我们?” 百里风扬一脸正经:“哎,这话怎么说的?这阳关城虽说不小,却也不怎么大,吃饱了溜达溜达就碰上了,不足为奇!“ 二太保正要动怒,却想起这俩人根本不吃奉恩校尉那一套,而且也怕闹起来苏烈责罚,一口闷气憋了回去。 李子川示意百里风扬不要激化矛盾,抱了抱拳,客气的说:“在下李子川,两位大人怎么称呼?” 二太保盯着李子川片刻,也回了个礼:“奉恩十三校尉第二,薛亮!这个是第五校尉高明。“ 李子川虽然心中对奉恩校尉并无半点好感,但是为了尽快替多尔卡洗清嫌疑,便放下成见决定与他们合作,因此脸上带了笑容:“两位大人,上午都是误会,不敢说冰释前嫌,不过既然大将军已经下了命令,你我双方就都有了约束,虽然目的不同,不过殊途同归,毕竟是要把这件事儿调查清楚的!” “那又如何?“ “我提议咱们合作,互通有无。” “互通有无?怕是你们想探听消息,通风报信吧!” 李子川摆摆手:“非也,我直说吧,诸位远来,不熟悉本地风土人情,即便奉恩校尉手段高超怕是也颇多掣肘吧,至于我们......” “你们有大将军手令,又是地头蛇,背靠大树好乘凉!”薛亮补充的说到。 “不错,至于打探消息么,各凭本事了,看谁能从对方那里掏出有用的东西,毕竟你不说我也没法强求。“ 薛亮琢磨了一下,是这个道理,自己一帮人在阳关确实孤立无援,就像现在,不通异族语言,在这城西寸步难行,至于泄密?这倒不怕,要论计谋,奉恩校尉见过的阴谋诡计谁人可比? 点点头算是应下,接着说:“我们要找兰若道场,就在这附近,请李兄弟援手!” 李子川心中一动,兰若道场据他所知是佛国有修为的僧人居住传法的所在,也听说过阳关有一处,在当地很有些名气,好像就在城西,佛国盘香,金手佛陀的货主怕不就是这个兰若道场? 试探一下,李子川张口问道:“薛校尉怕是追着佛香到这儿的吧?” “什么佛香佛臭,我们不过有些话要问那里的僧人。“ 李子川此时完全确定,奉恩校尉的关注点就在金手佛陀上。 “好啊,小弟粗通异族语言,这就去打听一下!“ 招招手,一个八九岁卖奶渣子的小孩跑了过来,对李子川笑嘻嘻的敬礼,大将军麾下对异族一视同仁,并无欺压,因此见了李子川身上的军服都没有戒心。 小孩儿是草原牧人,扎着一条稀疏的小辫,抹了一把鼻涕,听李子川用草原话提问。 薛亮只见小孩不时对身后比比划划,嘴里叽里咕噜的,却一句也听不懂。 交流了十几句,李子川摸出几枚铜钱塞给小孩,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离开,转过身对几人说:“兰若道场就在那边,薛校尉,不介意我们一起去吧!“ 薛亮心说,我能拒绝吗?你随手一指,我过去还不是找不到! “三位请便”。 于是两波人一起跟着李子川走,不过泾渭分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穿过长长的街道,在一个卖毯子的店铺旁拐进小巷,前行了八十余步,到了一个独立的院落门口。 这里是一个中原式大院,大门半开着。 梅朵抽抽鼻子,凑过来低声在李子川耳边说说:“就是这里,味道和多尔卡叔叔运的那批盘香一个味道。” 李子川不动声色,对着薛亮一伸手,表示已经到了。 不知道是早晨吃了亏,还是怕了大将军那封书信,跋扈惯了的家伙们居然敲了敲门。 等了片刻,一个剃着光头的佛国人出来了。 打量了下众人,低眉顺眼的说:“今日并非礼佛日,各位檀越请回吧。” 薛亮摸出腰牌在对方眼前一亮:“大顺太监令车驾司,奉恩校尉奉诏查案,速速让开!“ 说着,几个力士推开大门,冲进院子,开始控制各处有利位置,查看房间。 李子川这是才知道奉恩校尉官是隶属于车驾司的,三人跟着薛亮高明进入。 这处院子不大,一共三进,每进之间都有大门隔开。 薛亮和高明大步流星,快速穿过敞开的二门,来到紧闭着的最后一道大门,此刻,又有四五个佛国人被从房间里驱赶出来站在院中,都是去了发的僧人。 一个身材矮壮的僧人急切的走到薛亮身边,双掌合十:“拿摩千诺,这位官长,此处是我佛国大德的道场,不可唐突!” 梅朵低声告诉李子川:“这些不是佛国普通的子民全部是出家受戒的僧人,自称兰若,拿摩千诺是一句口头语,是佛陀大知大觉的意思。” 李子川惊诧的问:“梅朵,你还会佛国语言?” 梅朵一脸得意:“那有什么?我们大雪山的白教与佛国的佛陀教信仰渊源颇深,往来很多,不少经文都是佛国文字写的!” “真厉害”,李子川由衷的赞叹。 梅朵低下头,笑的很满意。 此时薛亮已经开始盘问那个矮壮僧人,要他交出金手佛陀还有所有人的花名册,并且要求打开关闭的大门让他搜查。 僧人苦苦哀求,表示一二进院子随便搜查,可是第三个万万不能进去,大德兰若昨日晚饭后便开始闭关,还有两个时辰才能结束! 薛亮今天受了一天的气,一直不敢放肆,此刻又被一个说话啰哩啰嗦的僧人拽着他聒噪,早已怒火中烧,一把推开僧人,来到关闭的大门前,一脚踢开,抽出白鱼刀冲了进去,两个力士紧随其后。 李子川三人迅速跟了进去。 这第三个院落整洁干净,除了两个接雨瓮靠在屋檐下,地上铺着些细细的沙子以外,就只剩下几个动物雕像靠在墙边。 梅朵解释了那几个动物雕像的作用,不过是佛陀教的护法神兽之类的。 院子里正屋的门关着,飘出浓浓的盘香味。 矮壮僧人,一脸无奈,几步走到屋门前合十弓腰:“大德兰若恕罪,顺朝官长要问昨日送来的佛陀前世悉达多坐像的事情,不得已打扰,请大德兰若示下”。 连续说了两次,没人应答,矮壮僧人急了,他知道大德兰若性格随和从来不会不理人的,急匆匆上前,轻敲房门后慢慢推开。 “哎呀!“矮壮僧人一声惊呼,一个跟斗摔到台阶下边,坐在那里。 李子川三人几乎和薛亮一同冲进屋内,只见一个光头,大胡子,穿着佛国长袍,袒露右肩的老僧盘腿坐在塌上,眼睛禁闭,两行鲜血从眼角流下,一直到腮边。 薛亮上前试了下鼻息,回头对众人说:“已经死了”。 围拢过来的几个僧人面色哀痛,眼中全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封锁现场,查看物品,重点找金手佛陀。” 薛亮大声下令。 李子川,安慰那个矮壮僧人:“请节哀,大德兰若死亡,现在重点是保护现场,查清死因,还需要你主持这里的秩序”。 矮壮僧人闻言止住哀痛,站起身来:“多谢,我们获准在此地弘扬佛法自然会遵守大顺规矩,不过请诸位先退出大德兰若的房间,这里主事的并非小僧,而是护法韦陀,他刚才出去有事,也应该返回了,到时自然由他应对各位官长”。 李子川看看薛亮,二太保点点头,退出房间,安排力士搜查其他的房间和讯问僧人去了。 百里风扬凑过来用下巴指了下分工明确,有条不紊的力士们,对李子川说:“你别说,这奉恩校尉搜查讯问确实内行”。 “术业有专攻么,幸亏咱们跟着来了,不然线索怕是断了。”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五十三章 护法韦陀 这院落中的僧人都是大德兰若的追随者,他们除了日常起居、打扫住处之外,就是完成每日的课业,不是诵经便是自省,大多数时间都在房中,并不出门,这两日的言行在奉恩校尉的盘问下,都一一做了记录。 那个矮壮的僧人叫多罗,负责众人所需物品的采买、饮食的安排,算是个大管家类的人物,他倒是经常出门,不过昨日大德兰若闭关后,他就一直待在房中,哪也没去。 听他讲,此处道场还有一个僧人,是大德兰若的护法,佛国都称为韦陀使,是佛陀教中专门保卫、战斗的僧人,他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奉了大德兰若的命令去办事。 李子川三人站在院落一角,观察着周边环境。 梅朵突然抽动了几下鼻子,皱着眉头,似乎在仔细分辨着什么? “梅朵,有什么不妥么?”李子川问道。 梅朵呼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也许是我太过敏感了!” 五太保高明站在二门门口正盘问矮壮僧多罗,一个全身麻布僧袍,身子干瘦的佛国僧人空着手进来,见到院落内一帮官兵,便一脸奇怪的问多罗: “这些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大德兰若在闭关么?” 多罗似乎有些惧怕这个僧人,又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合十躬身,口中带了哭腔: “韦陀使,大德兰若,他,他……” 那僧人眼睛一瞪,颇有些凶恶:“大德兰若怎么了!” “他老人家,遭人下毒,圆寂了!”多罗说完身子往下一堆,嚎哭起来。 韦陀使啊了一声,快步向院内跑去,也没见他怎么迈步,身形晃了几晃,人已经在大德兰若的房间门口了。 见到双目血泪,死去多时的大德兰若,韦陀使一张脸仿佛遭了重击一般,扭曲起来,片刻之后,噗通跪倒在地,膝行上前,上下打量着遗体,伸出手去,却抖抖索索的不敢触摸。 李子川走到房间门口,薛亮也站了过来,一时无声,静静的等待。 韦陀使掌心向上,双手平铺在地面,以额头轻触,口中颂着经文,待最后一个音节结束,他干瘦的身子猛的跃起,转过头来,双目尽赤。 “是你们害死大德兰若的?” 薛亮被吓了一跳,语气不善:“胡说八道,来时这老僧尸体发硬,早就死了五六个时辰了,我们是来查案的。” “你敢对大德兰若遗体不敬,你可知他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什么身份?在这阳关城,不过异族蛮子而已!“薛亮嘴上不吃亏。 “有罪者,当以肉身抵偿,佛陀必将宽恕于我!” 韦陀使被激怒了,口中念着,飞身而起,一双肉掌带着罡风拍向薛亮。 这一切只在刹那之间,眼看着薛亮就要被格杀在门口。 李子川来不及多想,双臂交叉横在胸前,闪身挡在薛亮身前。 啪的一声响,李子川双臂酸麻,身子被巨大的力量冲的向后撞去,顶的薛亮飞起,落在七八步之外。 胸膛中仿佛有一股气在乱窜,咬着牙深呼吸了几次,却根本没用,反而觉得胸口都要被涨开了。 韦陀使一出手,梅朵就看出他是隐血者,肉掌中带了血脉之力,她也立刻催动气海,一招体术中的弹腿踢出,阻挡韦陀再对李子川出手。 惊讶的咦了一声,韦陀使向旁边闪过,一双大手摆出防御的架势,引而不发,问道:“大雪山体术?你是白教中人?” “拿摩千诺,请韦陀法师住手,我们会解释的”,梅朵嘴中说着,却依旧警惕的看着韦陀使。 一旁的多罗也连忙出声:‘韦陀使,这些官军前来是有事询问,我去请示大德兰若,没有应答才开了门,那时老人家就圆寂了……”,话没说完,又哭了起来。 韦陀使慢慢平静下来,放下双掌,梅朵立刻转身去看李子川。 此刻,李子川被百里风扬扶着,满脸通红,勉强站住,那股力量在他胸腔冲了几个来回,又向腹部钻过去。 韦陀使出声对梅朵说:“我使的是般若金刚掌,用了什么你应该知道,普通人无法化解,不过也没有性命之忧,慢慢消散罢了,不过会大病一场”。 梅朵心中焦急,李子川血脉尚未觉醒,没有气海,自然无法化解血脉之力,这可如何是好? 正要提出回去找苏烈想办法,却见李子川脸色慢慢平复下来。 原本腹中被搅得疼痛,不过突然一股温热的感觉传来,与那股气劲纠缠在一起,不断分化吞噬,气劲小一分,温热便多一份,不久之后,气劲便再也感觉不到了,温热也慢慢退散。 原本额头已经冒出冷汗的李子川长出了一口气,睁开双眼,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肚腹,说了句:“好厉害,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了”。 梅朵原本眼圈都红了,此刻见他没事,也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拍着手跳了起来。 那个韦陀使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李子川,心中暗道:不是隐血者,没有气海啊,怪哉,他是如何化解我的血脉之力的? 梅朵悄悄对李子川说:“韦陀使是佛陀教的护法者,身手都很厉害,这一个更是隐血者,刚才你便是受了他带着血脉之力的一掌,还好没事,这人不能来硬的,我看他对大雪山白教还算友好,不如我们心平气和的和他谈谈”。 李子川点点头:“血脉之力果然厉害,刚才觉得好难过,你去说服他,我去告诉薛亮,让他们先退出去,奉恩校尉的嘴太臭,老得罪人”。 说好了,梅朵去找韦陀使,李子川带着百里风扬去找薛亮。 薛亮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次终于彻底明白奉恩校尉在阳关真不算什么,谢过李子川救命之恩,带着五太保和力士们退到第一进院子里等待。 李子川还有百里风扬回来时,梅朵正在和韦陀使说话,此刻他已经略微平静一些,只是时不时的看向大德兰若的遗体,面色悲苦。 梅朵叹了一口气,对走过来的李子川说:“大德兰若是个悲天悯人的僧侣,他少年时发了宏愿,要渡一百个有缘人,六十年了,已经完成了九十九个,如今留在阳关三年,就是要渡化最后一个, 却不料遭了不幸”。 李子川忙向韦陀使表达了自己同情之心,也提出了建议: “韦陀法师,我们的事先放一下,稍后再说,大德兰若是中毒而死,现在最主要的是勘察现场,保留证据,以便追查凶手,不知大德兰若的遗体收敛有什么要求么?”。 韦陀使摇摇头:“我佛陀慈悲,这肉身不过臭皮囊而已,火焚、土埋、水淹都是一样的,若没有阳关这个有缘人,大德兰若早就成了正果,如今西归极乐,也是大快乐。” 李子川看看梅朵,韦陀使的表现和刚才判若两人啊,却不知接下来的话吓了他们一大跳。 “不过,大德兰若除了是高僧以外,他还是我国国主的亲叔祖父,尊号恭顺德隆睿智广深的太皇叔”,说到这里,韦陀使已经露处森森白牙,语气凶狠。 “韦陀使不过是名号,我本名叫摩达耶世,本就是负责保卫太皇叔的皇家侍卫,如今他老人家遇害,原本应该自刎些罪,不过我要亲手砍下凶手的脑袋,再追随地下”。 李子川心中苦笑:原本只想为多尔卡洗清嫌疑,谁知道又出现一个佛国太皇叔,这已经上升到国与国的层面了,一个不小心怕是会给大将军招来麻烦。 百里风扬此刻也收起了满不在乎的那副样子,皱着眉头思索。 李子川深吸了口气,郑重的对韦陀使摩达耶世说:“我是阳关军卒,外边的人是中京的奉恩校尉,原本是追查一宗货物前来查勘,却不想遇到大德兰若的事,我必须项目的大将军禀告,这不是我们能处理的”。 摩达耶世回答:“白教的这位小公,额,小姐说信得过你,我势单力孤,正要借力,没有别的要求,凶手找到后,我要亲手砍了了他”。 李子川歉意的笑笑:“这个我做不了主,不过会传达给大将军的”。 摆摆手表示以后再说,摩达耶世转身盘膝坐到大德兰若身边的地上,合上双眼,口中默默诵经,不再说话。 多罗此刻带着众僧人点燃了更多的盘香,默默的陪在门外。 准备离开时梅朵又抽动了几下鼻子,她总感觉这浓郁的盘香味儿中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却模模糊糊的,一时刺激一下她的嗅觉,一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薛亮带着高明等在大门口,都有些焦急了,见到李子川他们出来,快步迎上来。 客气的打了个招呼,询问道:“情况如何?” 李子川抬抬手算是回礼,说了一句:“大德兰若身份特殊,我需要立刻去大将军府请示,你们去不去自行决定,不过大将军做决定之前不要再打扰里边的人了”。 说完三人拔腿就走,薛亮对高明说:“你带几个人在这附近监视,记住,只看不摸,我去禀告大哥”。 说完,二人分开两路,各自行事。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五十四章 兽痕诡毒 “撒马尔老弟,前边怎么了,围堵了那么些人?” “里边出事儿了,天还没黑,就来了不少官军,驱散人群,把小巷封了个严实”。 “那里没什么人家啊,除了佛国人的那个小院儿”。 “就是那儿!好像死人了”。 “哎呦,那些佛国人平日里深居简出,见了人都低眉顺眼的,怎么会出事儿呢?” “谁知道,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没见那个横眉冷对的瘦高僧人,一副凶面孔,算了,快走吧,最近草原牧人老惹事,这些军卒怕是脾气不好,别到时沾了麻烦”。 “老弟说的有理,走吧,不过可惜了,怕是以后闻不到那种盘香的味道了,这些秃头真是抠门,买一点也不给”。 两个包着白头巾的西域人结伴离开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兰若道场中却灯火通明,每两步便是一个阳关武卒举着火把肃立。 第三进院子大德兰若的门前,苏烈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李子川和百里风扬陪在旁边,屋内,苟老实在韦陀使摩达耶世看管下,正仔细观察着大德兰若的遗体。 四周点了无数油灯,光线充足,几十簇盘香缭绕着淡淡的青烟,升起后迅速飘散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浓郁的香味,却不像一般的香烛留下厚厚的烟尘。 苟老实背着双手,并不触碰遗体,只是一双眼睛看的仔细,许久才直起身来,对着摩达耶世说:“我能看的都看了,不过最好仔细检查一下大德兰若的身体上是否有伤痕,还请韦陀使代劳”。 摩达耶世点点头,一招手,两个僧人过来,将遗体放到一个刻着祥云孔雀万字纹的坐塌上,抬入了后边的卧房,摩达耶世单手在胸前施了一礼,转身进去给大德兰若更衣了。 苟老实走出房门,来到苏烈面前,对视一眼,清了清嗓子: “嗯,确实是中毒而死,死亡时间在昨夜子时前后,不过这毒诡异,绝对不是通过皮肤进入的,不信一会儿他们在遗体身上也不会有什么发现的”。 “饮食的问题?” “不是,刚才问了佛国僧人,自昨天闭关,大德兰若是不进任何食物的,包括水”。 苏烈沉默了片刻,回过头对李子川说:“子川,最近军务繁忙,明日我要出关前往甲子军堡,这次大德兰若身亡和驼队的的事怕是有关联,你持我手令,两件事并做一件,同时追查,记住,不可鲁莽,凡事多与苟老实商量,百里风扬,你协助李子川”。 李子川、百里风扬口称遵令,苏烈点点头,身手摸出一块铜牌: “这是阳关令牌,除了城门和军堡其他地方可以通行无阻”。 双手接过,李子川看着苏烈鼓励的目光,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平复下来,苏烈如此信任,自己又怎么能因为年少而妄自菲薄呢?须知这顺朝虽大,万千子民,可是能得肃北大将军青眼有加的又有几个? “大将军放心,必当尽心竭力,不给阳关丢脸”。 “嗯,有信心就好,你二人如今还是骑军士卒的身份,行事不遍,嗯,这样,我委你二人为检校都尉,专职调查此事”。 都尉是仅次于校尉的军职,而检校说明这个都尉职是临时开设的,虽然并不高,不过以李子川百里风扬的年纪,亮出来还是很惊人的。 安排了二人,苏烈迎着从里屋出来的摩达耶世,二人站在一起说了几句,又郑重通报了由李子川代表阳关查勘案情。 摩达耶世痛快的点头接受,一来这个少年是大雪山梅朵的朋友,二来,白日里他受了自己暗含血脉之力的一掌却安然无恙,所以没有任何抵触和轻视。 苏烈安排好一起,给李子川留下十个边军士卒听后调遣,严肃的看着李子川片刻,用只有李子川能听见的声音说:“记住,谁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说完便带着苟老实匆匆离去。 奉恩校尉大太保叫罗芳,此刻强忍着腰间的酸疼,躬身送走苏烈后便凑上来,拱手笑道: “李都尉,百里都尉,恭喜恭喜,年少晋身,往后前途无量,这两日的误会还请多多包涵”。 他这一番示好,怕是知道自己想完成任务必须依靠阳关的力量,在中原腹地的手法根本行不通了。 伸手不大打笑脸人,李子川抬手回礼,百里风扬却只是嗯了一声。 “罗校尉,先前之事,我们暂时放下,全力破案才是第一要务”。 “李都尉言之有理,我们愿意竭尽全力,还请多多指教”。 “好说!互相助力”,李子川头脑中回忆着师傅叶知秋的做派,觉得对付这些内官爪牙正好。 “李都尉,今日才知你大名叫子川,嗯,我总觉得很熟悉,怕不是有什么缘分在其中?” 李子川笑得更灿烂:“不敢当,边陲小卒,怕是罗校尉记错了”。 罗芳也哈哈大笑起来,看似豪迈,眼神却有些虚伪。 站在旁边的梅朵一脸纠结的看着李子川,心中腹诽:若哪天你敢如此跟我讲话,劈脸就是一个耳光,怕是会恶心死。 李子川自己心里也很不适应,不耐烦再和罗芳虚头八脑的寒暄,话锋一转: “罗校尉,不如咱们去询问下韦陀使,是不是可以查看下现场?” “这样最好,我手下的人都擅长盘问、查勘,下午也做了一些,不如让他们继续,我陪着李都尉、百里都尉一同进大德兰若圆寂的房间看看?” “也好,罗校尉,请!” “李都尉,百里都尉,梅朵小姐,请!” 摩达耶世,见四人结伴过来,目光扫视一番,最后停在梅朵脸上。 梅朵知道因为佛陀教的渊源,摩达耶世对自己的信任更高,为了李子川便先行开口: “拿摩千诺,韦陀法师,我们想查看一下屋内的现场,是否方便?” 摩达耶世此刻心情平复不少,他一心只想找到害死大德兰若的凶手,哪还会拒绝。 “可以,只要不去后边打扰大德兰若就好,方才我也看了,遗体上没有任何伤痕。 李子川谢过摩达耶世,对罗芳做了个请的手势: “罗校尉,你从那边开始,我们从这边开始,一会儿再一起合议?” “如此甚好”,罗芳答应着,便开始仔细观察。 四人分作两边,在烛火的照明下开始工作。 房间很干净,盘香燃烧的又彻底,灰烬极少,不过是底座上一点点,因此可以用一尘不然来形容这里。 桌子、座椅床榻都没有什么疑问,窗户也没有开关过的痕迹,地面是青石铺就,也留不下足印。 大德兰若遗体所在的软榻前有一个小几,上边不过一个琉璃盏,里边空空的,摩达耶世说,这个一直放在那里,也没见装过水或者任何东西。 李子川和百里风扬看的仔细,却一直没什么发现。 梅朵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只是微蹙着眉头,面色古怪,偶尔动一下鼻翼。 李子川转了一圈,没什么头绪,可是见罗芳仍旧在细细观察,连窗户的缝隙也不放过,心思一动,看来自己还是不够细致。 想到此处,下意识的看到软榻前的小几,于是单膝跪下,伏在地上向下看去。 依旧干干净净,小几桌面下也空无一物,有些失望,李子川正要起身,目光无意中瞟过左手边的桌腿。 咦,心中一个激灵,那桌腿下压着一根黑色粗如铁针的毛发,李子川仔细辨别了一下,记忆中却从未有过印象。 没有出声惊动别人,伸手拽出来,握在掌中,不动声色的站起来,嘟囔了一句:“什么也没有”。 百里风扬早就站在那不动了,苦笑着对李子川摇摇头,看来查勘现场也不是个简单活。 罗芳检查过了自己的那一边,脸色微沉,看样子没什么收获,直接开始检查李子川他们看过的另一边。 看样子他只信自己的眼睛。 又等了许久,罗芳终于停下了,摇摇头:“没什么发现”。 李子川并没有立刻说出自己发现一个奇怪的兽毛,而是转向摩达耶世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事:“韦陀法师,前日有莫卧儿驼队运送了一尊碧檀佛陀像,我们可以看看么?” 摩达耶世面色如常,点点头:“自然可以,那尊佛陀像不过是国主送来给大德兰若的寿礼,整个身子是按照一块绿檀天然的形状稍作修饰雕成的,只是缺了双手,于是用黄金代替了,佛陀像一直放在库房里,请随我来”。 一行人跟着摩达耶世走到第二进院子,那里有一个偏房被当作仓库。 叫来矮壮僧多罗打开大门,也许是大德兰若圆寂,心中悲痛,他的手抖了几抖,好不容易才打开。 仓库里整整齐齐,这边堆着盘香,那边放着铜器,墙角处一个台子上边一块黄色锦缎盖住一样物件,看高度,好像是佛陀像。 多罗上前,双手合十拜了几拜,身手慢慢掀起锦缎。 当柔软顺滑如丝一般的锦缎落下时,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锦缎下并没有绿檀金手佛陀,而是一个陈旧的木墩子,上边还带着不少泥土。 一时无声,梅朵站在最后,目光扫过众人面目。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五十五章 佛前夜影 大德兰若的死还没有头绪,这关键的一个线索金手佛陀又丢失了。 摩达耶世原本是侍卫出身,为了保护皇太叔,这才皈依了佛陀教,可武人的暴烈性格是轻易不会改变的。 一天的痛苦、愤怒、压抑在这一刻爆发了,瞪着双眼,紧咬牙关,腮边的肌肉鼓起,仿佛寺院中的怒目金刚一般,一把揪过多罗的脖领子拽到自己跟前。 “佛陀像呢?你们这些废物,在眼皮子底下让人害了大德兰若,若在佛国,我便一刀一个斩了你们的头颅!” 李子川连忙上前,伸手拉住摩达耶世的手臂,轻轻拍着:“韦陀法师,息怒,今日怪异事太多,咱们需要从长计议”。 摩达耶世喘着粗气,恶狠狠的扭过头看着李子川。 梅朵怕他情急之下伤害李子川,连忙上前,口中颂着经文,一双眸子温和的看着暴怒的摩达耶世。 此刻对方的眼睛已经因为激动而变得充血了,佛国人特有细眉几乎倒竖着,听到梅朵轻柔的语音,渐渐的,他开始平复下来,最终,松开了多罗的衣襟,矮胖的僧人惊吓过度,瘫软在地下。 众人出了仓库,重新安排了僧人专门看守,一起到摩达耶世的房间安顿。 这兰若道场,除了大德兰若自己占了整个第三进院子外,就属韦陀使的屋子大,除了卧房还有一个很大的客厅。 分宾主坐下,李子川看看有些委顿的摩达耶世,语气温和的说: “韦陀法师,为了早日水落石出,咱们一起讨论一下消息,看看有什么收获可好?” 摩达耶世挥挥手:“全由李都尉作主,但凡我知道的,一定会说”。 得到了确认,李子川又看向罗芳:“罗校尉,今日大家聚在一起,可否把各自掌握的情报汇集一下?” 罗芳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薛亮,也点头同意,看来他们也着实想尽快破案。 轮流陈述了一便,虽然还是没有结果,但是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脉络了。 原来最简单的一方就是折腾的动静最大的奉恩校尉。 作为王驾最信任的机构,他们不仅将暗探散布顺朝国内,在出使各国的使节中也安插了不少耳目,上个月,顺朝驻佛国使节处的奉恩校尉送回来一封加急密信,其中说到了探查出莫卧儿秘谍将送一尊金手佛陀入中原,其中藏了一件关乎顺朝国运的隐秘,会在阳关交接。 这个密信中详细描述了驼队的情况和路线全都和多尔卡的情况温和,至于是什么隐秘、接货人是谁一概不清楚。 所以才有了奉恩校尉火速出关,不经过大将军府直接围攻驼队的事发生。 至于佛国人这边,薛亮也把白日盘查的记录梳理了一遍。 大多数人都是按照常规习惯作息,十分简单,不过有两个细节被奉恩校尉重点关注了。 第一,不只一个僧人提到,见过大德兰若的房间在深夜有人影闪现。 第二,当询问贴身服侍大德兰若的小僧时,他却矢口否认大德兰若晚间见过外人,目光闪烁,言不由衷。 当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摩达耶世,他却一脸迷惑。 原来,虽然皈依佛门,但是摩达耶世并不像其他僧人一般每天晚上做晚课后才睡,他习惯戌时一到便开始打坐修炼自己的内功心法,直至天明,其间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他是不会醒来的。 看梅朵像自己眨眨眼,李子川明白了,摩达耶世肯定是在这个时辰修炼自己的血脉之力,不过不便透露,所以只说时内功心法。 焦点全部都指向佛国人,尤其是这个兰若道场的佛国人。 李子川思索了一下,觉得如此大庭广众下,怕是说话不方便,又或者有人刻意隐瞒了些什么,就比如,自己也没有把发现黑色兽毛的事情说出来。 清了清嗓子:“诸位,今日已晚,不如各自回去,消化一下这些信息,至于明日,罗校尉,你看是我们一起会合,还是各自调查?” 罗芳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想借助阳关的力量,可是见了李子川三人年少的面庞又有些说不出的情绪,也忘不了自己腰上挨得那一箭。 琢磨了一下,反正目前有了线索,明日各自分开为好,反正那个多罗的古怪之处自己没有明说,就从他开始吧。 “事情繁杂,不如兵分两路,有了什么消息互相知会一声,不是更好!” “好,那咱们明天就各自为战,若有进展,互通有无吧”。 “一言为定”,罗芳是多一刻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向在场众人告辞后离去。 李子川又安慰了摩达耶世几句,约好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兰若道场便离开了。 李子川和百里风扬本部在丙七号军堡,城内就没有军营可去了,只得在梅朵住宿的客栈订了两间房住下。 三人中午吃的很饱,下午又一直忙忙活活,忘了吃饭这回事儿,此时闲了下来,都觉得有些饥饿。 回到客栈,让小二在后厨随便对付了几个小菜,又烫了酒,三人找了桌子坐下,准备吃晚饭。 其间,不断的讨论从何处下手,即要帮多尔卡洗脱嫌疑,又要把事情解开真相,百里风扬原本是个不相干的人,此刻却最为上心,他对新老律例、判案典故非常熟悉,给李子川和梅朵提供了不少建议,明白了如何取证才能更好的说明问题。 >>>>>>>>>>>>> 兰若道场在李子川和奉恩校尉等人离开后,立刻紧闭的大门,僧人们聚集在一起,为大德兰若做了法事,而韦陀使摩达耶世并不精通这些,晚饭也没心思吃,把多罗叫来,询问了仓库的情况。 此刻的多罗怕是已经慌乱的没有章程了,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也没有一点有用的言语,气的摩达耶世又将他训斥了一番,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多罗出门后好好的擦了把汗,心说今日算是过了一关,不知明日又会如何,强打着精神,给值守的僧人安排了饭食 ,又看着灶上准备了明天的早餐,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桌子一旁,也没点油灯,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着,心里却不断的转圈圈。 原来,这个家伙其实并没有看着那么憨厚,虽然是僧人,也没什么恶毒的心肠,不过却有一个致命的毛病—赌博。 原本随大德兰若来顺朝前,多罗只是寺院的一个执事僧,负责全体僧众的伙食,因为管着采买,所以外边的供货商便都有些巴结。 多罗不贪口舌之欲,也不敢收钱财,可那些商人是何等精明?在不断的教唆勾引之下,多罗终于下了水,开始了愈来愈痴迷的赌博生涯。 初时,那些商人都说只是玩玩,些许彩头,并不夸张,不过人的欲望和洪水一般,只要开了闸,那便是滔天之势。 于是,多罗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采买残次物品来抵消自己的赌债,最后难免被寺庙发现,原本是要收了他的度牒,清出去,不料却被到此处讲经的大德兰若看见,恻隐心发作,收在身边,算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自从跟随了大德兰若,多罗赌博的习惯改了许多,不过到了顺朝之后,又故态复萌,阳关虽然是边陲,却有着非常发达的商业,赌坊就是其中之一。 好赌却手气极差,多罗很快就债台高筑,不得不挪用盘香等中原缺少的东西卖掉抵债,好在大德兰若醉心佛法,不理俗家事,而韦陀使摩达耶世又只关心自己护卫的责任,加上盘香是消耗品,一直以来从来没人发现,多罗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上个月,多罗豪赌一夜,癫狂到了极致,没有了赌本便向赌坊借贷,赌坊是什么地方?那里的借贷都是无本的买卖,当天明时,借据已经签了厚厚一叠,总共一万多两白银的本金,利息更是离谱。 赌坊知道他是道场的管事,也觊觎他经常弄来的那些佛国物品,于是允许他一个月内还清,可是仓库里的东西不能搬空啊,眼看着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多罗愁的头皮都要挠破了。 当金手佛陀像送到的时候,多罗大喜,趁着天黑,将它偷了出来,去赌场平了自己的赌债。 解决了眼前的事,他却陷入焦虑,只希望大德兰若忘掉这个东西,永远不看才好,不料才一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当奉恩校尉盘问他时,紧张的情绪使多罗有些语无伦次,费了老大的劲才圆了过去。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惯于察言观色,套人话语的奉恩校尉怎么可能轻易的被他骗过? 哎! 长叹了一声,多罗听见外边报时的梆子声,已经亥时了,昏昏沉沉的摸到自己床边,爬上去,不多时便睡着了。 大德兰若的法事要做七天,火化后,才能安排送回佛国。 此刻四个僧人盘坐在遗体旁边,微闭着眼睛,口中低颂着超度的经文,贴身照顾大德兰若的小僧年纪只有十五六岁,眼圈红红的,见一旁有个盘香快烧完了,连忙出了内房,去院子东侧自己的房间拿,平日他都会放少量的盘香在自己房间,方便及时给大德兰若续上。 拿着一根蜡烛照明,光线有些微弱,推开房门,转身关上,正要点起油灯,突然被桌子旁边一个坐着的黑影吓了一跳,凝神一看,这才定下神来: “施主,你是来为大德兰若祈福的么?白日里我见你没有悲伤,还以为,还以为……” 那黑影一动不动,就那么听着小僧开始哭泣: “白天那些官军问有什么诡异的事,我没说你每月月圆都会来,不过有些师兄说见过有人在师父房里”。 “那他们说见到我的样子了么?”声音压得很低,仿佛从嗓子中挤出来的一般。 “那倒没有,都说是人影”。 “很好,很好!”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五十六章 扑朔迷离 西域诸国林立,民众多信仰,其间佛陀教最盛,然后有乌塞尔拜占人笃信拜火教,以火为圣物,每逢新月日,夜半有仪式,以火煅秘药,闻之可通神,非神职人员不可近。 >>>>>>>>>>>>> 李子川存了心事,一早就起来了,来到客栈大堂,却见到梅朵已经坐在一角喝茶,大雪山属于西域与中原的过度地带,两边的风俗在那里混杂,因此,早晨喝一杯酽酽的香茶是梅朵的习惯,据她说,又醒脑还养颜。 客栈兼营住宿餐食,不过早晨并不对外,只给留宿的客人准备食物,再加上此时天色还早,并没有什么人,除了刚下楼的李子川和坐在那里出神的梅朵,就剩下两个伙计里里外外的忙碌着,为一天的工作做着准备。 轻手轻脚的靠近梅朵,李子川心中有些奇怪,平日里她耳聪目明,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远超常人,可是这一次却浑然不觉,双手捧着一碗已经有些温吞吞的香茶看着窗边发呆。 “香茶不是要热热的喝才好么”,李子川在梅朵两步外站住,低声说到。 “啊,你什么时候来的,讨厌,吓我一跳!” 李子川笑着坐在一旁:“怎么了你这是,发呆到有人靠近也不知道了,如果是敌人袭击,看你怎么办?” “哼,你是阳关都尉,在这里有什么宵小之徒也是你们来管,我才不怕呢”。 叫伙计来重新添了热水,又点了两笼胡萝卜素包子,在冷水镇时梅朵就爱上了这一口。 李子川吃了两个包子,见梅朵还是有些沉默,便开口说:“放心吧,多尔卡先生不会有问题的,真的假不了,如果奉恩校尉咬住不放,咱们就去求大将军”。 “哎呀,我想的不是这个,像百里小白脸说的,王驾家奴也是家奴,上不了台面的,老去求大将军算什么英雄好汉,咱们自己就不行么”。 李子川这才放下担心:“怎么不行?咱们把里里外外都查个清楚,然后借助大将军的力量来个摧枯拉朽,高山流水,最后一马平川,大家一起开开心心”。 梅朵扑哧笑了:“平也是平个李子川”。 笑笑闹闹,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李子川认真的问: “梅朵,刚才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梅朵收了笑容,一副思索的样子,原来自从她在道场大德兰若圆寂的现场闻到那股异香之后,脑子里便存了一个疑问。 “那味道我一定在哪里闻过,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李子川安慰的说:“世界上异香千千万万,你也别太纠结”。 “不,这个味道绝对不寻常,你知道我们精灵族的五感十分敏锐,我总感觉必须找到这个味道”。 李子川不愿意梅朵伤神,凑过去悄悄的说:“你猜昨天我在现场发现了什么?” 梅朵暂时放下了对味道的纠结,好奇的问:“什么东西?” 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好的宣纸,慢慢打开,露出了那根奇怪的兽毛。 梅朵低下头,仔细的观察着。 “没见过,绝对不是寻常家畜的毛,也不像野猪、黑熊这类猛兽,它们的毛也没有这么粗的呀!” “所以……”,李子川看着梅朵,微微点头。 “如果我们弄清楚这根兽毛……” “还有你闻到的那股异香……” “然后就一马平川了!“二人异口同声的说。 相识一笑,二人心情豁然开朗。 “喂,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百里风扬打着哈欠从木制楼梯上走了下来。 李子川和梅朵下意识的分开,坐直了身子,招招手,叫他一起过来坐,三人这两日的接触,也曾并肩作战,互相之间都有了信任,虽然梅朵总是和百里斗嘴,但是并不影响对他的信任。 说了兽毛和异香的事,百里风扬也没什么头绪,他专长的领域是律例刑名。 “哎呀,不管了,好好吃饭,吃完再说”,梅朵有些暴躁的拍拍桌子,吓了小伙计一跳,却不敢出声,谁让那里坐着两个穿着崭新都尉军服的少年。 李子川心想,反正已经确定接下来寻找关于奇怪的香味和兽毛的线索,那就吃饱了再说。 百里风扬更是随遇而安的性格,一口咬了半个包子,仔细品味: “嗯,一进嘴没什么特殊的,越品越香甜,好东西!” >>>>>>>>>>>>> 三人用了早餐,约定回房间收拾一下便在客栈门口集合一同出去寻找线索。 刚进房间,犹豫了一下,李子川还是把龙海骨刀放回背囊,他总觉得这刀有些奇怪,每次握住刀柄,他总觉得有一丝温热不断传过来,阳关城内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危险,带着三臂弓和普通军刀也够用了。 刚检查一边身上的军服是不是整齐,房门被敲了几下,伙计的声音响起: “都尉大人,有个僧人来找你”。 僧人?李子川纳闷的打开门,客栈个子矮一点的伙计站在前边,身后是一个面色白皙的佛国僧人,李子川有印象,是个很沉默寡言的人,奉恩校尉问一句说一句,除此之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你找我什么事?” 僧人低着头,合什施礼:“李施主,韦陀使让我来请,昨夜柯叶也圆寂了”。 柯叶就是贴身服侍大德兰若的小僧。 李子川心里一沉,昨日韦陀使摩达耶世已经让僧人加强警戒,注意安全了,可是仍然死了人。 三人骑马先行,让僧人慢慢回去,到了兰若道场,一进门,就见到僧人各个面色恐慌,看见三人都是一副哀求的状态,仿佛在说:快些结束一切吧。 摩达耶世明显在压抑着心情,他站在柯叶的门口,见到李子川进来,抬手指了指门内。 柯叶头朝外趴在门口,看样子发现他的人没有移动过,李子川上前蹲下,仔细的看着,梅朵抽动子鼻子,眼睛瞪得很圆,对李子川做了个确定得手势,果然她又闻到了那股异香。 翻过柯叶的身子,看不出任何伤痕,双眼紧闭,面带微笑,眼角有血,和大德兰若的死状一模一样的。 心中一动,李子川立刻仔细的观察四周:地上,小僧的身上、当他看到柯叶房间的窗户时,终于有了发现。 原本应该紧闭的窗户开了一条缝,要知道这个季节天气寒冷,一般人是不会随便开窗户的。 伸手轻轻一推,窗户轻易的打开了,原来,锁住窗户的插销断裂了,看茬口是新的,应该是被人暴力推开的。 探出头,李子川四处看了看,窗外是一排水沟,上边并没有破坏的痕迹。 水沟那边是整整齐齐的一块田地,上边撒了一层草木灰,阳关这里,会把收获的粮食剩余的茎秆烧了,覆盖在土地上,据说可以防止害虫和杂草繁衍。 草木灰上没有任何痕迹,如果有人通过窗户出去,那么他绝对不是普通人,因为没人可以不留下痕迹从这里离开。 刚要离开,李子川心头一紧,窗户外侧的木框有一个地方似乎被什么刮擦过,木头裂开,毛刺间夹杂着数根黑色的兽毛。 异香,兽毛,齐了。 李子川不知道是该悲伤柯叶被害,还是应该兴奋自己发现的线索被证实是准确的,回到房间,他对摩达耶世说: “请韦陀法师收敛小师傅的遗体吧,我有些线索,请法师找个安静的场所,我在详细说明”。 不出所料,摩达耶世对异香和兽毛没有任何印象,在他看来,道场每日弥漫着盘香是很正常的,但是其间并没有发现什么怪异的味道。 三人又安慰了一下摩达耶世,决定立刻去找苟老实,李子川此刻心里非常笃定,这事一定跟隐血者有关系。 离真相又近了一步,李子川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他期盼以苟老实对隐血者的了解能给出一个答案,这样只需要追踪和围捕便可以了。 选了偏僻的道路,虽然有些远,不过却没什么人,三人可以催马疾驰,靠着手中的铜牌,只在城门被盘查了一下,其他地方都是畅通无阻的。 苟老实跟李子川说过,他会一直待在丙七号军堡。 当李子川兴奋的冲进苟老实的房间时,这老军正窝在床上睡大觉,也不怕军法么。 慢腾腾的坐起身子,李子川看了苟老实一眼,老军那张麻脸仿佛憔悴了不少,动作也不像平时那么利索。 “老喽,睡多了一身骨头嘁哩喀喳的乱响,哎,什么事,都尉大人”。 “前辈,你别调侃我了,有个急事,得让你看看”,说着,李子川把包着兽毛的宣纸递了过去。 苟老实拿过来,看了李子川一眼,慢悠悠的打开,看了一眼,随手往一扔,丢在桌上:“一个毛有什么好看的?” 李子川连忙过去,把宣纸包捡起来,见黑毛还在,松了口气:“前辈,这是在大德兰若圆寂的现场找到的,我从没见过什么动物有这种毛发,会不会是……” “不会,你想多了,阳关城不算士卒,人口十余万,家禽牲畜更是无数,你能保证这根毛不属于哪头猪猫鹅狗?” 苟老实说着,穿上了军靴,随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就准备出门,到了门口又回头对李子川说了一句: “别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如果是我,先把案发周边一里地转个遍,走走看看,看看走走,过两天就什么都知道了”,说完,晃晃悠悠的走了。 李子川心中怒气翻腾,这个苟老实,亏了大将军总说他什么都知道,可以信任,可是自己找他,从来都每句准话,不是糊弄几句,就是吊儿郎当。 把黑毛小心的包好,揣入怀中,找了陪着梅朵参观军堡的百里风扬,和二人一同赶回阳关。 “是让我走走看看,我便去兰若道场四周看看走走,吃吃喝喝,要不真会被那老家伙气死!” 嘴里狠狠的嘟囔了一句,把枣红马打的飞快,梅朵也不询问,飞速跟上,百里风扬心中一片酸楚:早晨卿卿我我,这会儿又双人并骑,算了,我自己形单影只吧。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五十七章 柳暗花明 李子川第二次在苟老实那里碰壁。 上次在冷水镇想了解些血脉之力的问题,结果说了一堆语焉不详的废话,还白搭上了一壶雪莲酒。 这次让他鉴定一根奇怪的兽毛,老家伙更是不屑一顾。 返回阳关的路上,李子川有些闷闷不乐,这个苟老实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大将军似乎很倚重他,数次强调他可以信任,遇到些奇怪的事也第一时间叫他来查看。 可是这个老军说话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 看来,没法再指望他能提供什么有力的帮助了。 梅朵和李子川并骑,见他情绪不高,便出声安慰:“我们精灵族有句俗话,叫做没人必须表达善意,所以没有得到答复也不要紧,我们可以自己去查”。 李子川感受着吹过脸庞的风,对梅朵笑了笑:“不错,凡事靠自己,有线索,就不怕没有结果,虽然没得到兽毛的来源,但是他说了句话也许有用,我们去兰若道场周边走访一下,也许有更多的线索也说不定”。 “好,咱们走”,梅朵答应着回头大喊:“百里小白脸,你快点!” 百里风扬叹口气,快了怕碍眼,慢了遭嫌弃,我好难啊! 三人白跑了一趟,不过都是少年,不愉快就像风一样,吹过就算了,重新鼓足了勇气,三人安顿了战马,步行前往西城走访,他们决定好好盘查一番。 心意自然是很好的,精力也是充沛的,体力自然不用说,早晨都美美的饱餐了一顿美味的素包子。 少年是清晨热烈的朝阳,但是还没有最炽热的光线; 少年是最活跃的幼兽,却还没有足够的耐心伏在草丛中等待着猎物。 一上午过去了。三人把西城这个不大不小的坊市转了个遍,除了梅朵手中多了几样零食之外,再没有什么收获了。 回到今日起始点,那个繁华的街头,站在一处阳光明媚的角落,李子川扶着挎在腰间的军刀,食指轻轻的敲击着刀鞘,眯着眼睛瞧对面卖烤烟的小摊。 百里风扬仰头看着太阳,虽然是冬季的阳光并不灼人,可还是刺激的他眼睛不断的眨着,嘴里用只有他自己明白的含糊的话语说着什么。 而梅朵,漫不经心的吃着手中的零食,烦躁的踢着地上的石子,根本不管脚上名贵的小皮靴被划出了细细的纹路。 无言了许久,李子川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想不出一点点线索,就知道听苟老实的没什么用,还把案发周边一里地走个遍就会有发现,现在转的路怕十几里也有了。 觉得如此安静也不是个事,李子川决定找点话说: “百里兄,你看对面那个烟摊子,味道怪怪的,有点辛辣,闻的久了却泛出点香甜来,你吸过那种冒烟的棍子么?” 百里风扬低下头,使劲眨了眨被刺激的有些发红的眼睛: “那东西叫烟袋,就是把那些烟叶搓碎了,放在前边的锅子里,点燃了吸进腹内,说是提神醒脑,赛神仙,我见过一个长辈特别好这口,浑身都是味儿,烦死了”。 侧过头看了看梅朵,她听了李子川的话有些愣神儿,一双妙目看着对面的烟摊子,仿佛一个正在给烟袋里塞烤烟的西域大胡子有什么古怪似的。 稍微过了片刻,梅朵抬起右手,指着那个大胡子,激动的都发抖了,嘴里语无伦次的说: “胡子,烟,迷糊了,就这味儿!” 话音一落,转过身抓住李子川的臂膀使劲的摇,激动的脸都红了,眼睛里全是兴奋,可就是不说话。 李子川被摇的七荤八素,嘴里的话也连不成句了:“梅朵,朵,你慢慢点,我,散架子了”。 百里风扬赶紧扶住李子川的肩膀:“梅朵,你别摇了,摇傻了讨不到老婆,你负责么?” “我负责就我负责!”梅朵停下手,脱口而出,不过看到百里风扬一脸促狭,又赶紧捂住了嘴。 李子川定了定神,问道:“梅朵,你刚才怎么了?那大胡子有什么古怪么”。 梅朵握紧小拳头在另一只手掌上一砸,很肯定的说:“我想起那个异香是什么了!” “是什么?” “快说,是什么?” 李子川和百里风扬急着追问。 梅朵轻轻一笑,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你们刚才说到烟摊子时,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见到那个大胡子,我就想起来了,那种香味是拜火教在新月日做夜半仪式时用到的一种香料”。 “新月日,夜半仪式,香料?” “不错,拜火教在西域诸国是仅次于佛陀教的第二大宗教,每个月新月升起的第一天他们称之为新月日,这天,在半夜子时,拜火教的教徒都会在神职人员的率领下对着新月祈祷,祈祷之前,就会焚烧一种香料,据说可以让他们和神直接沟通”。 “那种香料烧出来的味道就是你闻到的异香?” “不错,我只远远的见过一次新月日夜半仪式,离的也远,所以对这种味道的印象有些模糊了,不过绝对错不了,就是它”。 “那能说明什么?行凶的是拜火教?阳关有这个宗教么?”李子川问。 “这种东西很珍贵,据说在拜火教也是极难得的,只有地位高的神职人员才能够使用,地位低一些的还不够格呢”。 李子川心中很兴奋,梅朵出身不凡,见多识广,于是出言询问: “梅朵,真厉害,你在哪里见过的?” 梅朵回答说:“在进顺朝以前,有一日我见哈苏尔的老仆带着几个仆从天黑了还在忙碌,就问了他,他说那日是新月日,他们要做夜半仪式,还邀了我观礼,那些家伙神神秘秘的,只能远远的看,不过哈苏尔倒是说了许多拜火教的东西给我听”。 李子川心中没由来的一坠,有些酸酸的意思在里边,不过面上还是很平静: “哈苏尔,乌塞尔拜占人!” “我想起来了,乌塞尔拜占的国教便是这个拜火教吧?不过我记得上代王驾就曾颁过诏令,不许他们在中原传教,也不许在公开场所进行仪式”,百里风扬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没错,我也记得,冷水镇有一年抓了几个西域异族,罪名就是私自传教,最后都被砍了脑袋”,李子川也想起来早几年的一桩稀罕事。 梅朵摆摆手:“不管顺朝的律例是什么?这个异香跟拜火教绝对脱不了干系!” “驼队,乌塞尔拜占,佛国,拜火教,嘿嘿,我怎么觉得这事儿越来越大了?”百里风扬一只手臂支着另一支,用手抚摸着下吧说。 李子川自然懂得他说的意思,想了一想:“不管那些,我们的目的是给多尔卡先生洗脱罪名,其他的先不管”。 梅朵认可的点点头:“对,咱们就从乌塞尔拜占和拜火教开始”。 李子川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伙伴:“我觉得第一查阳关城内,第二查哈苏尔”。 百里风扬放下腮边的手:“阳关城内好说,原本咱们本就有查案的权力,可是你们提到的那个哈苏尔是谁,如今在哪?” 李子川和梅朵面面相觑,自冷水镇分开,他们还真就再没有哈苏尔的消息,好像他们并没有进入岗前村的商驿。 不过话说回来了,虽然难查,不过也增加了他们的嫌疑。 李子川做事向来是能干的立刻干,绝不拖沓:“阳关咱们立刻开始查,至于哈苏尔的踪迹,不如把那十个协助咱们的边军派出去,从冷水镇开始,追踪他们,总有蛛丝马迹留下,难不成飞上天去!” “好,就这么办!” 三人先回客栈,梅朵执笔画了几张哈苏尔和那老仆的影像,让那些个边军拿了,分作四组,追踪哈苏尔等人的行踪。 李子川准备了好多吃的东西,让去商驿的那队边军带给多尔卡和大野享用,也不知道大野的身体怎么样了,上次军医给开的药是不是管用,希望很快就有结果,再见到那个淳朴可爱的大汉吧。 有了目标,三人反而更急着找到线索,于是草草吃了午饭,奔着西城南边乌塞尔拜占人聚集的地点去了。 站在许多圆顶,带着尖尖的装饰物的二层建筑外,李子川看着许多留着大胡子,包着白头巾的异族人来来往往,他们都可以躲着,仿佛他和百里风扬身上的阳关都尉军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过在李子川眼中,这些大汉虽然低着头,步伐急匆匆的,可是那白头巾下带着血丝的双眼还有大胡子后边的嘴唇都带着不安分和排斥。 乌塞尔拜占人排外是出了名的,在阳关,他们绝不会与非本民族的人通婚,即使做生意的商贩也只是嘴上说的好听,转过身去,经常吐一口痰在地上,在他们眼里,别的民族都是肮脏的,其实,这些家伙才是浑身带着腥膻的味道,所以,常常用民贵的香料涂抹皮肤还有熏烤衣物,岂不知香香臭臭混在一起,味道更怪异了,如有风吹过,几十步开外都能闻见。 李子川对百里风扬说:“百里兄,咱们从哪下手?” 百里风扬将握在手中的军服下摆一甩: “李贤弟,门阀子弟不乏嚣张跋扈,仗着爷娘老子浑不吝的家伙,可惜了,哥哥我自小被约束的从没体验过,不知贤弟可曾放肆一二?” 李子川心头兴趣大起,欺负顺朝子民自然不是什么好行为,可是这些异族么? “哈哈,百里兄,小弟娘亲远在冷水镇,无人约束,咱们今日就闹他个鸡飞狗跳,来个纵奴行凶,走着!” 李子川说完,一拉百里风扬的手臂,二人扶着腰刀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梅朵冷在后边,嘴里嘟囔一句:“你俩是纨绔子弟,难道我是恶奴么?哼,在大雪山姑奶奶的排场比你们大,今日需得叫你们知道,什么叫真纨绔!”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五十八章 纨绔少年 “你说什么?” 清晨,习惯早起习武的苏烈停下动作,将手中的巨剑递给一旁的亲兵,额头一滴汗水也没有,却仍旧拿了条白面巾擦了擦,脸上都是疑问的表情。 一个号兵站在一旁,风尘仆仆的样子,怕是夤夜送来军报。 “大将军,阳关报告,前日下午,都尉李子川并百里风扬连同梅朵闯入乌塞尔拜占人聚集的区域,口称奉军令,查勘不轨,挨家搜查,其间重点讯问了几个拜火教的商人,撤离时有数十人阻拦,对峙许久”。 苏烈松了松盔甲的束带,走到一旁的水盆里净手,听着号兵的汇报,嘴角撇了一下,难得的笑出了声。 “这小子,年纪不大,性子却老是温吞吞的,我还以为他从来不干出格的事呢,你说呢,无伤”。 不远处站着的正是白马金戈旗长历无伤,这次轮到他陪同大将军巡视甲字军堡。 “子川少年老成,若不是面上还嫩,谁能把他当个十二岁的少年来看?” “结果怎么样,可有违背军令的地方?” 号兵站的笔直,大声回答:“禀大将军,军法官去巡查过,并无违令的地方,不过给了个嚣张跋扈,行为过激的评语”。 “结果怎样?” “乌塞尔拜占人被打伤了十余个,其中四人伤重,都是肺部重箭,郎中说怕是以后于寿命有碍,另外,扣押了乌塞尔拜占的商会会长”。 苏烈鼻子里哼哼了两声:“乌塞尔拜占人古怪排外,若不是离得远,必是我朝心腹大患,无伤,给子川一封手书,告诉他,严守军令,其他的,我只要结果!” “诺!”历无伤俯首。 擦干了手,苏烈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步伐稳重,面目如铁,但是眼神却流露出一丝快意,又仿佛有些得色。 >>>>>>>>>>>>>>>> 拜火教的神职人员阶级十分森严。 圣女是其名义上的最高领袖,被视为火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从出生之日被选中后,便被送到圣坛学习教义,深居简出,只有在重大的仪式上才会代表拜火教出现。 但是,宗教向往最虚无的神或者地方,却必须根植于最世俗土壤,因此,还有一个最高的世俗领袖,这个人就是教宗,他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真正掌控着拜火教的力量。 教宗之下,还有一个阶层,称为圣者,较高的穿白衣,共四人,分掌圣坛四个方向的教众。 白衣之下,划分为不同的区域,分属十二个黑衣圣者。 黑衣圣者之下,就没有什么固定的人数和区域了,只要是需要的地方,都可以派出神职人员组织、带领教徒,这些人统称为新月主祭,是拜火教最庞大的神职群体,就好像一只只触手的末端,侵入他们想达到的地方。 阳关,就有一个拜火教的新月主祭,他和身处乌塞尔拜占国内的其他神职人员不同,在那边,新月主祭只要好好的向教众传达教义,用教典解答疑问,主持婚丧嫁娶等仪式就可以了。 可一旦到了非拜火教普及的地区,新月主祭就有了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扩大教徒的数量,也就是向非拜火教徒传教。 阳关,禁止拜火教传教和公开进行宗教仪式,所以,这个新月主祭一旦出了他的房门,就必须脱掉标识他宗教身份的衣物,在街上也不可以受教众的礼节,一旦发现,便会受到阳关律条的处罚。 所以,阳关的新月主祭官方的身份就是乌塞尔拜占商会的会长,他的名字叫做色雷斯。 虽然不可以公开传教,好像无事可干,但色雷斯却在阳关乐不思蜀,作为唯一新月主祭,他在商会的活动中有着极大的便利,金银财宝如流水般进了他的荷包,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在这里,他不归属任何一个黑色圣者的教区,一个最低级的新月主祭却享有完全的自主权,这是多么让人惬意的一件事。 色雷斯最近做了几笔好买卖,家里的宝库又进账了不少真金白银,虽然教义禁止酗酒,可是又有谁来管呢? 美酒、美人,色雷斯好好的潇洒了两天,这日早晨,耗光了精力的他准备哪也不去,就在家睡上一天,等有了劲儿,再去找那几个小娘子云雨一番。 正睡得天昏地暗,谁知道出了大幺蛾子。 先是门有人使劲敲门,不过色雷斯只是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让管家去把人赶走,今天谁也不见。 可是接下来就发生了他想也想不到得一幕,管家衣襟被一个高个子的年轻军官揪住,倒推着,直接进了他所在的卧室。 另一个年纪更小的军官扶着军刀,背着一张奇怪的弓跟在后边,两个人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盯着色雷斯。 迷迷糊糊的色雷斯刚要呵斥,又见到一个穿着毛茸茸皮袍的小女子走进室内。 绝色! 色雷斯脑子里闪出一个词,接着他就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行为。 “来,小娘子,过来,我的床很大很舒服”,色雷斯的中原话说的很好。 话音未落,还挑了挑他那两条扫帚眉,并且,一只手掀开了身上昂贵的驼绒毯,露出肥硕的上半身,拍了拍满是黑毛的胸膛。 梅朵何时受过如此的侮辱,原本要冲上来撕烂这个恶心胖子的嘴,可是眼前腌臜的一幕却让她止步不前,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尖声叫了起来。 “李子川!你就看着么!” 其时话还没出口,李子川已经动了,伸手扯下腰间的军刀,连着刀鞘,雨点般的抽了过去。 啪!啪!啪! 色雷斯懵了,脸上的肥肉随着击打震颤,声音响亮,只觉得鼻子,嘴里甚至嗓子眼儿里都是咸腥的味道,一股一股的热流涌出,不多时,整个脑袋嗡嗡的,脸也胀的发烫。 百里风扬手一甩,把惊呆的管家丢开,用脚一挑,整张毯子飞起来,遮住色雷斯赤裸的上身。 “子川,别打了,这人还有用,你看舌头都吐出来了”。 梅朵刚才急怒攻心,却见李子川第一时间替自己出气,怨气立刻消散,看着跳下床眼神暴力的少年,嘴角浮起一丝满意的微笑: “抓紧时间弄回去,我得好好收拾他,记得给他穿上衣服,真恶心”,梅朵转身出了门。 李子川长嘘了一口气,刚想将军刀系回腰间,却发现刀鞘上全是色雷斯的血液,只得走了几步,用窗帘好生擦了几遍,才放心的挂回腰间。 百里风扬挑了挑大拇指:“将来去了中京,愚兄需得好好给贤弟吹嘘一番,就冲刚才那顿乱劈风刀鞘掌嘴术,嘿嘿,也能在中京纨绔中落下好大的威名”。 李子川心中愉悦,想到:难道我骨子里就有当世家纨绔的种子?这揍人一顿怎么就比战阵之上杀敌还来的痛快? 命令已经如惊弓之鸟的色雷斯穿好衣服,抽了裤子的腰带,让他两手提了,这一招是百里风扬出的,他见过捕快捉拿人犯,这招最好使,想跑?可以,只要你不怕小鸟甩头,风吹臀儿凉! 三人押着色雷斯刚出巷子口,就遭到了乌塞尔拜占人的围堵,数十个高矮胖瘦不同却都包着巨大头巾的男子,围成一个弧形,虽然忌惮二人身上的军官服色,不敢上前,嘴里却叽里呱啦的叫嚷着。 乌塞尔拜占人排外,所以在这西城异族聚集的地方也没什么好人缘,其他各国的人看热闹的多,没有前来助拳的,毕竟这里是阳关,虽然顺朝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即使是乞丐也大多宁肯要自己人的残羹冷炙也不收异族给的铜板。 不过肃北大将军治下却允许异族在这里公平的交易和安定的生存,若是为了乌塞尔拜占人冒犯了这两个年轻军官,可是大大的不妙。 阳关武卒,掌中刀,胯下马,凶起来可是堪比灭门的屠夫。 乌塞尔拜占人的鼓噪让李子川越来越不耐烦,冷水镇原本也有这个国家的人出现,不过没怎么近距离见过,倒没什么印象。 真正开始讨厌乌塞尔拜占人其实是见了哈苏尔以后,虽然傲慢和盛气凌人是贵族的特权,可是,李子川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就排斥他。 刚才揍色雷斯时,李子川除了替梅朵出气之外,心底也产生了一丝奇怪的感觉,愉悦,兴奋,隐隐透着想再来一次的欲望。 冷冷的看着一个领头的家伙口沫横飞的说着什么,手指还不停的比比划划,李子川心底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杀了他,让他的血撒在地上,浸透这干燥的泥土! 手有些颤抖,缓缓的摸向腰间的军刀,目光打量着那人的脖子,此刻的感觉和以前冲阵时的冷静完全不同。 激动、暴躁、兴奋夹杂着一点野性。 梅朵抱着臂膀站在一旁,和紧紧抓住色雷斯肩膀、警惕的盯着乌塞尔拜占人的百里风扬不一样,她更多的把目光放在了李子川身上,这些日子,少女的心弦数次被李子川的行为拨动,以至于总是不自觉地去关注他,甚至刚才在色雷斯的房间里,被冲撞时也梅朵也第一时间把埋怨给了李子川。 见到李子川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梅朵当然不会认为他在恐惧,只是觉得奇怪,二人曾经一起冲阵,面对数百凶猛的骑奴时,他也不曾有些许的退缩。 这时不是询问的好时间,梅朵慢慢靠过去,伸手握住了李子川的右腕。 暖暖的,李子川心头一动,那股奇怪的情绪淡了下去,对着梅朵一笑: “人多嘈杂,教训一下他们,快些把这个家伙带回军营好好审问“。 梅朵点点头,目光温柔。 “在这等我一下”,李子川吐出几个字,轻轻脱开梅朵柔弱无骨的手掌,平静了一下心情,当他在次看向眼前的那些大胡子时,鸣镝已经响起,不过,下手的分寸掌握的很好,没有人被射中要害,不会死人!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五十九章 神之叹息 虽然阳关军政、民政都归肃北大将军苏烈统辖,令出一门,但是许多地方却不可能完全用一模一样的套路。 比如监狱,就分了军牢和民牢两种。 李子川和百里风扬商议了一下,觉得他们是按大将军的手令,以都尉的身份探案,不应该归大将军府下属的贼曹参谋节制。 所以,出了城西地界,便推搡着色雷斯,把他带进了军牢,这里讲的是大顺军律,若是民牢,第一要遵守的却是大顺律例,真的较真起来,怕是得立刻放了人犯,因为二人并没有任何的证据便抓了人。 凭着苏烈给的铜牌,军牢中人自然配合,选了一处独立的监舍,将色雷斯关了进去,李子川还有百里风扬在外边的桌子旁,低声商量着怎么从这个色雷斯嘴里套话。 梅朵嫌弃牢房阴暗,味道难闻,只打了个转就走了,说是去街上瞧瞧有没有胭脂水粉卖,自己在大雪山就听说中原的女子最喜欢这些东西。 李子川原本想学冷水镇监牢的老刘头,摆出各种刑具,先吓唬一下,然后再问,不过见百里风扬有些迟疑。 “百里兄,有什么不妥么?” “子川,我并不是迂腐之人,也知道这天下审讯犯人最快也是最普遍的手段便是上刑,可是,三木之下,有多少冤枉在其中呢?我一个人也许并不能改变这个现状,但是,我父亲曾经告诉过我,如果自己都不能坚持自己的原则,那么,男子汉如何自立于天下呢?” 李子川没想到对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乍一听好像有些不合时宜,但是,细品其中却有值得深思的东西。 李子川自己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好像以前他脑袋里只有照顾好娘亲,练好箭术的念头,这几日又全都是如何帮多尔卡洗清嫌疑。 “百里兄,你说我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百里风扬很严肃的说:“我想成为我爷爷那样的人”。 没有问他的爷爷是什么样的人,李子川真诚的说:“一定会的!” “那,你会帮我么?“ 李子川觉得百里风扬问的有些奇怪,这种事儿怎么帮呢?但还是很认真的回答:“我们是朋友,我一定帮你”。 百里风扬笑了,重重的点点头:”走,咱们去会会这个色雷斯去!” 色雷斯自从进了军牢便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再加上几天没睡好,此刻已经站不住了,挑了一块干净些的地方,坐在地上的干草上。 “好像天下的牢房都一样,只有干草当作床铺!” 百里风扬嘟囔一句,跟着李子川站到牢门前,两个军卒将桌子搬到这里,放了笔墨就退出去了。 二人坐下,色雷斯有些慌张,可是身子过于肥胖,费了好大劲也没起来,不得已先躺下翻了个身,面朝下用手臂支着,慢腾腾的站起来转过身。 “两位官长,在下遵纪守法,不知……” “让你说话了么!”百里风扬黑着面孔训斥道。 “是,是”,色雷斯身子一颤,低下头。 李子川却面色缓和,仿佛他是个好说话的人:“知道为什么抓你么?” “在下不知道”,色雷斯嘴上答着,心里却回想:自己好像没有公开做过任何拜火教的仪式啊。 “这几日你都干些什么,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额”,色雷斯有些为难了,自己除了流连欢场,就是在家,虽然前些日子卖了些私藏,那些东西在乌塞尔拜占别说是买卖,普通人就算看一看都是犯法的,可是这里是顺朝啊,不会是这个原因吧,想着那东西的功效,心里打鼓,并不敢确定。 见这家伙脸色有异,百里风扬大吼一声:“从实招来!” 色雷斯又是一个哆嗦,看来这个家伙胆子不大:“二位官长,在下没做什么,除了在家就是与朋友饮宴,那个,当然也去了些男人都爱去的地方,不过绝对没有犯了阳关的律条”。 “没问你这个”,李子川站起身子,慢慢踱到牢门边,一手扶着木栏杆,一手轻轻的敲着铁锁,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 “我问你,新月日,夜半仪式的那种秘药,有没有啊?” 色雷斯恍然大悟,果然是那东西,这两个军官年纪不大,却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那东西的妙处,怕是想从自己这里勒索一些,早说啊,用的着这么大的阵仗,还伤了人。 不怕贪,就怕不贪!色雷斯这些年深谙此道,脸上也有了笑容,用和李子川差不多大的声音说: “这位小军爷,你说的那个东西,在阳关,除了我色雷斯,怕是没有第二个人有了,我虽然是拜火教的新月主祭,可是到了阳关就得遵守阳关的规矩。那个,那个向来是老老实实经商,绝对没有传播教义和主持不该主持的仪式,所以么,手头倒是剩下点秘药,不过真的不多,如果小爷需要,我能匀出一两,啊不,二两”。 看着色雷斯伸出来的两个手指,李子川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乐开了花,继续追问: “我听人说那东西有万般好处,不知道怎么个好法啊”。 色雷斯以为自己搔到对方的痒处,立刻得意起来: “小爷,那东西原本只有神职人员才能用,新月主祭每月只有半两的配额,按月发放。不过阳关太远,所以才给我每年发放一次,又不需要真正的主持夜半仪式,所以就有了点库存。若说道好处,嘿嘿,只需要指甲盖挑上一点点,放到烧热的鹅卵石上,飘出烟来,上前那么一吸,整个人,哎呀,如入仙境啊”。 说到此处,色雷斯眉毛扬起,深吸一口气,仿佛面前正有秘药在散发着异香,满脸陶醉。 “如入仙境?那仙境里有什么呢?”李子川一副神往的样子。 “你心中想什么,便有什么,流淌着蜂蜜的河流,摘了又立刻长出的仙果,还有,纯洁的女子,她们的皮肤是那么光滑洁白……” “好了!”李子川实在看不下他那副无耻的样子,出言阻止。 色雷斯讪讪的笑笑:“小爷,话语怎么说都不足以表达那种感觉的万分之一,你放我回去,我立刻取来,你试试便知”。 李子川冷笑了一声:这异香终于有了着落,这个色雷斯却不像能潜入佛国道场杀人的主儿,怕是后边还有团伙。 胖家伙见李子川笑得古怪,一拍大腿:“你看我这脑袋,麻烦小爷给我笔墨,我写一封信,你交给我那管家,他自然会把装秘药的箱子送来,钥匙么,在我这儿,到时按你们顺朝人的习惯,一手交药,一手放人,可好?” 李子川回头看了一眼百里风扬,见他依旧板着脸装黑面神。 “好啊,如果真如你说的一般,我便立刻放人!” 给了色雷斯笔墨,他在白纸上圈圈划划,写了好几行如同蚯蚓一般的乌塞尔拜占字,李子川并不认得,不过也不怕,敢有猫腻,回来就收拾他。 拿到墨迹未干的纸张,李子川点点头。 “百里兄,先把人和赃物都扣了?” “正该如此,人赃并获!” 叫过守卫的军卒,交代将色雷斯严加看管,没有他俩的命令不得任何人探视。 然后,俩人甩下一脸纳闷,不知所措的色雷斯走了。 出了军牢大门,李子川和百里风扬正准备持令牌调兵前去捉拿管家和扣压秘药,就见到一个号兵骑着马飞奔而来,到了二人跟前,一跃而下,行了个军礼。 “二位都尉,奉命传口信,奉恩校尉找到金手佛陀的下落,请二位前往一同起赃!说是务必快一些,以免夜长梦多。“ 李子川心说:奉恩校尉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可是这手段着实厉害,不过也算是个好消息。 “他们在何处?” “在佛国兰若道场!” 二人骑了马,也不知道梅朵此刻在哪里,就先不管她了,带上几个军牢的士卒,决定先去把色雷斯的管家还有秘药取了,然后直接会合奉恩校尉,反正两处都在城西,并不远。 一路疾驰,又到了乌塞尔拜占的地盘,这次军卒开道,二人又刚刚在此立威,自然没人敢上前聒噪。 色雷斯的管家是个老实人,见到主人的书信后,立刻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箱,面上镶嵌了不少宝石,价值不菲。 李子川看了看木箱的锁头,只是普通的样式,从一旁桌子上的果盘里拿过小刀,刀尖插入,使劲一撬,木箱打开了。 一个手掌大小的玉瓶放在箱子里的软垫上,伸手拿起,伸直手臂,拿的远一点,轻轻拔开塞子。 一股非常淡的香气散发出来,如果再远一点,李子川觉得自己便很觉察到了,梅朵的嗅觉果然不一般。 “这是什么?”李子川问管家。 老管家的中原话说的生硬:“这是主人的宝贝”。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听主人说过,这叫神的叹息”。 “哼,装神弄鬼!”百里风扬不屑的说:“按色雷斯的描述,这东西怕是一种可以使人陷入迷幻的药物,我曾听父亲讲过,南疆十万大山里的巫族擅长炮制迷药,人吸入后会癫狂,应该是类似的东西!” 李子川点点头认可,赶紧扣上塞子,他想起来大德兰若是面带微笑,中毒而死的,这东西还是得弄清楚,别有什么毒性,不过却不知道苟老实能不能提供帮助,他已经不相信从老家伙那里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六十章 真相假象 多尔卡的营地这几日一直被严密监管着,但是因为李子川的关系,曹安并没有为难他们,除了严格执行军令以外,但凡有所需要都提供了尽可能的帮助,大野虽然还没完全好,但是休息了几日也恢复了些精力。 此刻,大野的帐篷里,李子川的脸色十分难看,扶着军刀的左手因为用力,手指变得发白。 大太保罗芳坐在木凳上,眼睛盯着帐篷的一角,两只手的食指互相转来转去,面色似笑非笑。 一切仿佛很平静,可是却遮盖不住各人心中暗藏的波涛汹涌。 脸颊明显瘦的有些脱像的大野跪在地上,肩膀被两个奉恩校尉死死压住。 一旁睡觉的床被掀开,衣服行李丢的到处都是,地面上有许多挖开的痕迹,二太保薛亮手持铁锨,正在帐篷的一角卖力的挖着。 “锵!” 铁锨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罗芳猛的站起来,快步走过去,示意薛亮停止,自己蹲下身子,观察了一阵,伸手拨开松软的泥土,敲了敲下边的东西: “就是这儿了,来人,把东西拽出来!” 又有两个太保上前,拔出白鱼刀,不停的插入那物体四周,让泥土松软,接着,一起动手,用铁钩将一个木头箱子拉了出来。 那箱子半人多高,深红色,看样子很坚固,四边用铁皮镶嵌,没有上锁,离开土坑之后,被两个奉恩校尉太保拖到帐篷中间,放在地上。 大野看到挖出来东西,一双大眼迷惑的看着那个箱子,一头雾水的模样。 铁钩钩住箱子的缝隙,没怎么费劲,箱盖便被打开了,里边一个物件被红色的绸布包裹。 李子川吸了一口凉气,他虽然没见过金手佛陀像,可是看那轮廓,却是个人型。 果然,当绸布被取下时,一尊碧檀金手佛驼像露了出来。 罗芳见到东西的真面貌,也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转过头看了一眼李子川,右手一翻,示意他可以过来查看。 摇摇头,李子川脑子里快速的转着:没想到金手佛陀真的在多尔卡的营地,而且埋在大野的帐篷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自己被多尔卡、大野等人迷惑了,还是有人栽赃陷害?如果是欺骗,那么梅朵一定参与了其中,这让李子川的心揪在了一起,一股挫败和屈辱的感觉油然而生。 正在此时,帐篷的门帘被掀开,梅朵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刚才李子川得知奉恩校尉要找金佛的地方是多尔卡的营地时,他请曹安派了一个金戈前去通知梅朵,这会儿正好赶回来。 看着梅朵有些焦急的表情,李子川心里一动,难道她真的骗我,着急再加上心中疑问,他急躁的开口问道,语气有些生硬: “这金佛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会在大野的帐篷地下埋着?“ 梅朵见到一片狼藉的帐篷,又在来的路上听白马金戈说了奉恩校尉正在搜查,她本就冰雪聪明,心中隐隐有些感觉,此刻措不及防的两句疑问,一下子就判断出李子川这是怀疑她了,心头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嘴上却不肯服软: “谁知道金佛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是奉恩校尉,又是阳关都尉的,怎么来问我?” 李子川话一出口其实就后悔了,看梅朵梗着脖子像头发怒的雌豹一般盯着自己,有心解释两句,可是人多口杂,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罗芳有些不屑的冷笑一声:“证据确凿,来人,将驼队中人全部缉拿,关入大牢,严加看管等候发落”。 梅朵一转头:“我看谁敢!” 呛啷啷! 奉恩校尉把白鱼刀都抽出来,举在身前,目光不善的盯着梅朵、李子川还有百里风扬三人。 罗芳脸色冰冷,对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曹安说:“曹旗长,眼前你都看见了,赃物已经挖出,真相大白,我等行的既是国法,也是大将军的军规,阻拦者当如何处置?” 曹安严肃的对李子川说:“李都尉,退下,此刻捉拿驼队诸人符合大将军的军令,违令者就地格杀”。 这句话说的声色俱厉,右手已经握在佩刀上了,但是,曹安毕竟心中偏向自己人,也担心李子川性子发作,到时不可收拾,语气稍缓: “李子川,此案关系甚大,须有大将军亲自定夺,你是何等身份,也敢自专么?” 这句话看似是在训斥李子川,但实际却给他传递了一个信息,除了大将军,别人不可能处理驼队众人,不过是换个地方看管罢了,于其对抗使事情不可收拾,不如快去想办法。 李子川心中明白,一侧身让开道路,罗芳更加看也不看他,押着大野出去,曹安略一点头,跟着出了帐篷,大声命令白马金戈开始抓捕驼队众人。 梅朵伸手拔了百里风扬的腰刀,蹦着高的要追出去,可惜李子川手快,一把将她拽了回来,无奈小丫头劲大,不得不双臂抱住她,此刻持刀冲出去,白马金戈会立刻攻击她的。 梅朵挣了几下没挣开,气急之下,狠狠的咬在李子川的手腕上,死死不松口。 李子川吃痛,既不敢松开,又不敢挣脱,怕把梅朵的牙伤到,只能硬挺着,小丫头挣扎不开,急得哭了,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下来,混和在李子川手腕上的鲜血中,一滴滴落在地上。 百里风扬看着纠缠的两个人,叹了口气,快步走出去,他得告诉驼队的人,李子川会想办法的,让他们不要反抗,以免产生不必要的伤亡,白马金戈只认军令不人人情的。 外边的嘈杂逐渐变小,梅朵也不再使劲挣扎,松开嘴,无声的站着,李子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算是把梅朵抱在怀中了,赶紧松开双臂,也没心思查看手腕的伤势,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梅朵转过身来,看来她刚才真的是去买胭脂水粉了,脸上比分开时多了一层中原女子的妆容,不过被眼泪冲出了两道痕迹,看着有些可笑。 “李子川,你不信多尔卡叔叔是不是,你也不信我是不是?” “不,梅朵,你听我说”,李子川想要解释。 “不要说了,我阿爸说了,中原人的心思弯弯绕多,我以为你是特殊的,谁知道我看错了!”梅朵情绪又有些激动,吼了起来,洁白的贝齿上沾着李子川的鲜血,悲伤,无助。 “梅朵,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说……”,李子川见到梅朵的样子,感觉心都要碎了。 “你记住,今天你让我流了眼泪,如果有第二次,我会杀了你,你不帮,我自己查,查清楚了,我要你好看!” 梅朵说完了这句话,转身跑了出去,李子川急忙追赶,可是,梅朵却施展了血脉之力,几个腾跃,穿过正在押送驼队众人的白马金戈,跳上李子川的枣红马,飞驰而去。 这一切只在一瞬间,李子川看着她跑远的身影,压住心里的忧虑,决定先去安顿多尔卡,然后再去找梅朵。 在曹安的安排下,多尔卡众人也被关进了军牢,此刻,李子川必须避嫌了,而且奉恩校尉也派人轮班看守,声明在大将军介入前,杜绝一切无关人等的探视,说这话时还不停的看着李子川,显然戒心很大。 忙完了,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李子川和百里风扬回到客栈,坐下来,相对无语。 此刻,他心里如一团乱麻一般,一会儿是金佛从箱子中露出的样子,一会儿是奉恩校尉不屑的笑容,最后又定格在梅朵花了妆的面孔,那种委屈,那大颗大颗的泪水,刺激的李子川的神经,咬破的手腕突然刺痛起来。 百里风扬见李子川的手有些发抖,关心的问:“没事吧?还疼么?这个梅朵,看着娇滴滴的,还真下死口,刚才给你上药时我看了,肯定要留伤痕了”。 见李子川浑然不觉,好像没听见一般,百里风扬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家伙比自己还小四岁,可是这一口下去,怕就是就是古往今来才子佳人诗句中的缘吧,不过希望是美好的情缘,而不是哭哭啼啼的孽缘。 过了许久,李子川回过神来,他有些痛恨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无能为力,不过,他并不是一个畏难的人。 困难又怎么样?没有头绪又怎么样?功夫不负有心人,继续! 百里风扬看着对面的少年眼神从迷茫到深思再到坚定,放心下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子川,刚才我一直在琢磨,虽说在营地找到了金手佛陀,可是,我看那个病怏怏的大野还有梅朵,他们的表现可都是一致的,惊讶,迷惑,不似作伪,而且,找到了金佛又能说明什么?还有那种异香,还有那种诡毒,这些都没有明确的解释啊,所以此事还有待继续探查”。 “不错,百里兄,我刚才心神不宁,失了方寸,现在最重要的是继续梳理一遍前前后后,我总觉得这里不是那么简单的”。 二人要了晚饭,边吃边交流着看法。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六十一章 情意无价 一夜无眠,李子川翻来覆去的脑子全是梅朵的一颦一笑,搅的他脑子里关于案情的线索乱七八糟不成体系,怎么梳理也没有明确的章程,一直到天亮,他突然下定决心。 “先找到梅朵!她自己一个人多么孤独,若是遇上危险可怎么办?” 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李子川翻身坐起,穿戴好,径直走到百里风扬的房间门口,也不敲门,猛的推开,走进去。 显然,百里风扬也没睡好,瞪着两只眼睛盯着窗户,窗帘也没拉,任由光线照射进来,听到有声音,猛地坐起,见是李子川又躺了回去。 “百里兄,我想好了,无论如何,要先找到梅朵,我不能让她自己在外边”。 百里风扬再次坐起来,有些古怪的看着李子川,片刻才回答:“你去找他,这边的事怎么办?交给我?” 李子川一揖到地:“小弟谢过百里兄,我知道军令如山,案情重大,可是若问我自己的内心,那些都不重要,若梅朵出了什么事,这一辈子我必将活在愧疚之中,你昨日说过你的目标是成为你爷爷一样的人物,而我自小就没什么志向,也不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可是今天我确定了一件事,就是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无情无义!” 百里风扬大笑起来,仿佛李子川说的是天下最滑稽的故事一般,不停的用手捶着胸口,眼泪仿佛都要出来了,夸张而做作。 “李子川,你这是宁要美人不要江山啊,你知道在大多数人眼里有多可笑么?” “他笑任他笑,我是我,管他风来风往!” 百里风扬止住笑声:“好,你尽管去风来风往,这边的事我一力承担,你相信我么?” “百里兄,我总觉得你不是眼睛所见的那么简单,梅朵和我说过,那个见义勇为的大汉是你的护卫,那种身手的人怎么会有一个平庸的主人呢?别告诉你是交州百里家族的少主!” “百里氏少主算什么,自小鼻涕邋遢的,不乐意带他玩!子川,别怪我瞒你,合适的时候,我一定把身份告诉你,还是那句话,这里的事我一力承担,你回来前,我保驼队众人安全”。 李子川看着百里风扬的眼睛,虽然有可笑的眼屎挂在那里,可是那种神采却透着不一样的光华,有种让他不得不信的魅力。 郑重的一抱拳,李子川转身出门,收拾了龙骸骨刀和三臂弓,骑了梅朵的那匹马,出发了。 百里风扬重重的躺到枕头上,伸手拉过被子,蒙在头上,嘴里喃喃自语: “要金要银容易,可情意却是无价的,要么贱如尘土,要么贵比昊天,都说我选了一条最难的路,而你却挑了一条没有尽头的死路,看你什么时候撞得头破血流!” >>>>>>>>>>>>> 阳关军牢,苟老实依旧是一身号兵的服色,今日好像换了一套新的,可惜,弯着腰,手肘支在桌子上,没半点边军的气势。 罗芳拿着一只毛笔,坐在苟老实对面,正在写着什么。 薛亮等其他十二个奉恩校尉悉数到齐,坐成两派,把白鱼刀横放在膝盖上边,目不斜视,身上的半身甲闪闪发亮,怕是造成刚刚上了油,擦试过。 多尔卡端坐在牢房中央,面对着奉恩校尉和苟老实等人,虽然看着很疲劳,可是腰杆依旧挺直,这个老人是个百折不弯的性格,越是难过的时候,越是刚强。 旁边的五六个监室分别关押着其他的驼队人,彪悍的护卫被拆分到不同的群体中,大野扶着木栅栏,看着多尔卡,眼神淡然。 罗芳写了半天,又抬起头,沉声问:“多尔卡,你可知那金手佛驼像内有什么东西么?” 多尔卡面不变色,口中吐出几个字:“不知道。” 罗芳眼神更冷:“你在莫卧儿做的什么官职?” “无官无职!”依旧简简单单。 罗芳啪的一下把毛笔拍在桌上,墨汁飞溅,一旁的苟老实一侧脸,躲过了几个墨点,有些得意的笑了。 “赫赫有名的金刀摩羯右部统领连名号都不敢承认么?” 多尔卡微微一小笑,眼神多了些光彩:“哦,老汉的名字也传到中原了么?不敢当啊,官爷说的那是差不多十几年前的事了,如今老了,不过一个走商路,赚点辛苦钱的老骨头而已”。 罗芳哼了一声:“当年金刀摩羯左右统领,打的乌塞尔拜占骑兵丢盔弃甲,名声不要太小,可惜,如今却当了细作,英名不在了”。 多尔卡还没应答,几个护卫一齐出声呵斥,纷纷指责罗芳。 罗芳心中十分恼怒,可惜这是阳关军牢,不是奉恩校尉的地盘,他心中暗骂:我拿出铁证,到时将你们押回中京,再好好炮制,看你们还犟不犟嘴。 抬手示意了一下,薛亮起身将一个托盘递给罗芳。 罗芳抓起旁边的手巾擦了擦墨迹,看了一眼多尔卡,拿起托盘上的一帐皮纸,慢悠悠的念到: 释迦大兄,见信如晤,生辰日近,却远隔千里,弟备佛陀像一座,聊表心意。 昔年事不知尚记在心中否,佛国大宝本该由大兄继承,却旁落他人,大兄皈依佛门,不知这些年浪迹天涯修行,可曾化解些许不甘之心意? 虽然你我二人已经老迈不堪,却有后人存世,大兄可愿踏足极乐世界后,子孙后代沦为庶民? 弟不甘心,今使心腹拜访,盖因有一个大机遇,汝国主欲为小王子普达赞求取顺国四公主陈玞,不多时,将有使者入中原,若操作得当,可颠覆王座,使我子孙重归正统,望大兄勿负天时。 来人为弟之心腹,详情面禀。 大兄珍重,弟亦老迈,若子孙事毕,别无他愿,到时附骥尾而行,同凳极乐,岂不快哉! 弟 阿斯尔纳 最后那个名字,罗芳盯着多尔卡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多尔卡听到这里,面色巨变,颤抖的抬起一只手: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污蔑,污蔑!亲王殿下对莫卧儿最是忠诚,怎么会写这样的信,胡说!胡说!” 罗芳呵呵冷笑:“这封信是从佛陀像的金手里取出来的,你还有狡辩什么呢?趁早认了,少吃些苦头!” “呸!你们这是要嫁祸给我莫卧儿,好啊,堂堂大顺朝居然行此宵小手段,哼!” 其他驼队的护卫也出声鼓噪,用力敲着牢房的木栏杆。 罗芳站起身,拿起放在一边的马鞭,狞笑着走过去,劈头盖脸的抽向众人,大野站在最前,挨得最多,脸上、手臂上全是一条条得伤痕,他曾经受过奴役,虽然后来被多尔卡救出带在身边,却最痛恨别人用鞭子抽他,狂吼一声,双掌握住栏杆,拼命得摇起来,若是以前,说不定真能破开,可是如今病了一大场,身上的力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徒然的晃动,一点没有用途,悲愤之下,大野知觉的气血翻涌,眼前一阵漆黑,向后晕倒。 罗芳得意的笑了,返身面向苟老实:“苟大人,证据确凿,又关系到外邦,咱们是不是立刻报给大将军,也好让我们快点缉拿佛国众人,抓紧时间押回中京,以防夜长梦多!“ 苟老实稀稀疏疏的眼眉一挑:“我算个什么大人?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我自然遵从,不过大将军人在前线,快马报信,估计要两天能到,大将军接了信再处理些公务怕是也得两天,然后返程,你也知道,咱们苏大将军不好那些虚头八脑的仪仗,多是轻装简行,可就算这样,也得带点随从护卫吧,人多了,路上就慢,嗯,差不多三天吧,我算算,两天加两天再加三天,七天,罗大人,您老人家再等七天,就差不多可以带人走了!“ 罗芳向来眼高,寻常将军大臣他也不放在眼里,此刻一个老军摇头晃脑的扒拉手指计算天数,心中早就怒火中烧。 啪,马鞭狠狠的抽在桌子上,苟老实夸张的一跳,满脸惊恐的看着他。 “哼,阳关果然放肆,前些日子,算我等没理,也就认了,如今证据确凿,你们还是推三阻四,好大的威风,你可知这些事关乎大顺国泰民安,若真叫莫卧儿还有那个些个佛国人成了事儿,他苏烈担的起这个责任么!” 其他奉恩校尉忽的都占了起来,薛亮更是把怀中的诏令往身前一举:“奉诏令,稽查天下不轨事!” 苟老实面上不变,心中却骂道:奶奶的,苏烈你们两个混蛋,一个跑到甲字军堡,一个不知行踪,偏偏把我留在阳关对付这些王驾家奴,这会儿若保不住多尔卡等人,怕是李子川那个小子回来不算完,可是诏令在前,不遵令,可就只能撕破脸,把这些个奉恩校尉留下了 。 正犹豫着,只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罗芳,这事我接过来了,你等退下吧!” 罗芳大怒:“谁,口气好大,王驾诏令在前,谁敢放肆!” 众人齐齐看向声音的来源,监舍的入口,那里高出地面,有台阶通下来。 一袭白衣,腰间玉带,头发束起,一块温润的美玉被明黄色的丝线系在腰间垂下,背着手,面如冠玉,正是百里风扬。 他慢慢的拾阶而下,嘴角淡淡笑容带着矜持,挺腰,阔肩,直背,显然在仪态方面有着良好的家教。 身后,曾经见义勇为的那个大汉,一身暗红色战袍,腰间宝剑斜挎,左手稳稳扶住,右手举着一块白玉镶金的玉牒,声音浑厚: “当今王驾三子琰(yan),开府金城,封爵燕王到,众人礼!” 片刻的寂静,罗芳和一众奉恩校尉慌忙上前,双膝跪地,上身伏的要多低有多低,再无半点威风,因为,他们是王驾家奴,此刻见了小主子哪敢放肆,虽然三王子陈琰年少,极少出宫,众人都没见过本尊,可是那种王室玉牒是绝对仿冒不来的。 苟老实还有其他军卒都按规矩行了大礼。 老家伙心里乐开了花:正好为难,来了个大头,这事儿有着落了,他可一点不怕自己平日对百里风扬的失礼!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六十二章 白袍怪客 告别了百里风扬,李子川出了客栈,晨间带着冷冽寒意的朔风扑面而来,给少年激荡的心情降了降温。 他思索了一下,昨日与梅朵分开的地方是在阳关外,应该先去城门值守的卫兵那里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消息。 结果让给他很失望,守城士卒说,昨日并没有梅朵样貌的人进城。 李子川出了城门却不知道向哪里找,只得松了缰绳,任由胯下的白马慢慢走着,皱着眉头斟酌。 自一开始,梅朵对佛国人便有好感,也没表现出怀疑,而对奉恩校尉,虽然她不喜欢,却也没认为是他们主使,如果说,梅朵要去寻找线索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 异香! 乌塞尔拜占! 哈苏尔! 李子川脑子里连续蹦出三个名词,是了,梅朵一定会去追踪哈苏尔那些人,找到哈苏尔便极有可能找到梅朵。 刚刚兴奋了一下,却又想到,哈苏尔一直神神秘秘的,而且如果他们是幕后黑手,那么必然有隐藏的实力。 梅朵追寻的是线索也是极大的危险! 想到这,李子川心中焦急,马鞭重重的抽在马臀上,白马吃痛,窜了出去,向岗前村商驿疾驰,他要从那里开始,寻找梅朵的踪迹。 白马脚力不如枣红马,再加上李子川心中焦急,这短短的几里路,便挨了十几鞭子,等商驿出现在李子川的面前时,白马的屁股上已经多了一片鞭痕。 呼哧呼哧的喷着雾气,白马一双有些赤红的眼睛与一个面部带有西域特征的汉子对视,那人轮廓比正常的异族更加柔和一些,看来是混血种,年纪差不多三十几岁。 搭了搭手,汉子用的也是中原的礼节,标准的阳关口音: “李都尉,恭喜高升,日后前途无量!” “你认识我?”李子川跳下马,回了个礼,询问到。 “都尉不知,自那日你在商驿前打的厢军丢盔弃甲,名声就像草原上的风一样传遍了阳关,前日又听我父亲说,你升了都尉,岂敢不恭喜一下?”那人笑嘻嘻的竖着大拇指说。 “不敢当,不知您父亲是……”,李子川心说,这下可好,自己得了个爱打架的名声。 “哦,我忘了说,家父马老苏,是这商驿的管事,我叫马宁安,现在跟在父亲身边,是商驿的首席大伙计”。 真好,刚到这里就遇到商驿的核心人员,先询问一下他有没有线索吧。 李子川拱拱手:“哎呀,原来是马大哥,马先生可是咱们阳关最有名的管事,我听说这南来北往的马帮驼队提到他,各个都赞扬呢”。 “谢谢李都尉夸奖,家父不过兢兢业业罢了,这些年我跟着学习,虽然资质愚钝,没什么大长进,可是一个勤字却一直牢记在心,片刻不敢懈怠”。 这马宁安能说会道,一双眼睛却透着真诚,看样子马老苏把儿子教育的很好。 李子川见对方是个实诚人,也就不绕圈子,开口直接问道: “马大哥,我想跟你打听个人,不知道你见没见过?” “李都尉请讲,我们商驿虽然办的是商事,可是毕竟这里是阳关的一道关卡,认人识人那是必须做好的”。 “有一伙乌塞尔拜占人,带着些宝石香料,领头的是个年轻人,时间大约有半个月左右吧”。 “乌塞尔拜占人?来来往往的挺多,半个月前……”,马宁安正想说什么,却一下收住了,面色略微犹豫。 李子川捕捉到了这一点,趁热打铁:“马大哥,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在冷水镇和他们相识,原本他们说这几日离开,我想来送一送”。 “哦”,马宁安笑笑:“那怕是李都尉来晚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伙儿乌塞尔拜占人,不过,从前日开始,这商驿中所有的乌塞尔拜占商队都走了,一支也没剩下”。 说完这句话,他好像放下什么负担一样,轻轻出了一口气。 李子川面上笑着,没有再询问梅朵的线索。 这个马宁安有问题! 老实人要是隐瞒什么东西,他们面色、语气的变化是很明显的,除了他们自己不知,旁人早就看出来了。 拱手道别,马宁安仿佛解脱了一般,快步离开。 李子川等他走的稍远一些时,慢慢的跟了上去。 马宁安急匆匆的走着,连头都没回过,李子川更笃定他一定知道哈苏尔的事。 转了两个弯,马宁安来到商驿管事的住所,平时马老苏在那里接待商旅,有时晚了就直接睡下,最近两年,马宁安能够独立主持各项事务后,马老苏就不再早起,经常睡个懒觉了。 马宁安径直走到房门处,敲了几下,垂下手静静等待父亲的应答,他第一日被父亲带到商驿时就被告诫:这里是办公务的地方,没有马老苏的允许,不得随意进出。 李子川轻手轻脚的上前,静静的站立在马宁安看不到的一个房子角落,盯着他。 马宁安这时心中也是疑惑,平日自己一敲门,父亲就会应允,可是今日敲了两次,还是没动静,不由得手上用力,重重的拍了下去。 门没锁,在马宁安的力量下,向内打开,一阵寒风迎面扑来。 不对啊,昨夜自己亲手给父亲备的碳,怎么半点热气也没有? 马宁安是个实诚人可并不代表他傻,知道事情不对,立刻走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愣在当场。 马老苏的房间像往常一样整齐,床铺被褥都没有打开,窗边的炉子早就熄灭了,一排码的整整齐齐的木炭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北侧的窗户敞开着,寒风穿堂而过,居然比户外还冷几分。 “父亲!” 李子川原本想悄悄的跟过去观察一下,但是听到马宁安的声音,那里边含着惊讶、担忧,他立刻快步上前,进入屋内。 没有担心的一片狼藉和死尸,李子川四处打量着:马老苏去哪了? “马大哥,马管事不会早起去办事了吧?” “不会,父亲作息极其规律,昨夜不知为何,拉着我喝了不少酒,交代我今日不要叨扰他,要多睡一会儿”。 李子川边听马宁安说话,边上前查看,自从见了奉恩校尉的手段,他也学了不少方法。 地面干净,没有什么古怪,慢慢走着,待看到马老苏常坐的椅子时,李子川呀了一声,马宁安立刻上前,殷切的看着李子川。 “马大哥,你看,这椅子向窗户那边偏过去,桌上的纸张摆得整齐,可是毛笔却掉在地上”。 李子川说着,快步走到窗前,看了看,伸手在边缘摸了一下。 “你看,这里有血迹,还有衣服的丝线,怕是有人在这里被划伤”。 马宁安仔细看了,面色陡然紧张:“李都尉,这是青色的丝麻,家父他昨日穿的就是这样的外袍”。 李子川看了马宁安一眼,探头看向窗外,和佛国小僧死亡处一样,没有任何痕迹。 “马大哥,怕是马管事被人掳走了!” “啊!”马宁安张大了嘴巴,一脸惊恐:“这,这可如何是好?” 李子川严肃的说:“马大哥,现如今你可不要有什么隐瞒的,这可事关马管事的性命!” 马宁安在处理商驿的事情上井井有条,可是遇到这样的事方寸有些乱了,竹筒倒豆子,说了起来。 “李都尉,商驿的事每天都差不多,没什么奇怪的,除了,除了你刚才提到的那个乌塞尔拜占商队,半月前,他们来过,不过到达时已经大半夜来了,父亲不想打扰其他伙计休息,就叫了我一个人,还好他们的货物贵重,却数量不大,很快就入了货栈,我还问父亲,没有驻军的封条可以么,父亲说天太晚了,明天再补办”。 “领头的是那个叫哈苏尔的青年么?” “有个衣着华贵的青年,不过他全程一句话没说,只是站在一旁,跟家父交割的是一个全身白袍,包着白头巾,连面目都看不清的老者”。 “白袍老者?他们都说什么了?” “都是货物的事,没有别的,只是那老者拍拍我的肩膀,夸我是个好孩子,可我已经三十多了,早就不是孩子了”。 “就这些么?” “就这些,啊,不,我想起来了,交割完,他们来这个房间说话,家父让我去准备茶,我送进来后,就打发我回屋睡觉,不过我怕父亲还有事交代,就在门外稍微停了一会儿,断断续续的听他们说什么明日一早就走,驻扎在湾子向西十五里,要等什么公主,对公主!” “湾子,你确定是湾子!” “是的,其他的话断断续续,不过,湾子,公主我是听的真真切切”。 李子川右拳狠狠的捶在窗户框上:那个白袍怪客跟哈苏尔是一伙的,公主,这还有哪个公主,肯定是大雪山的公主了”。 马宁安见李子川面色沉重,小心的问:“李都尉,这接下来如何是好,家父年岁大了,受不得蹉跎啊”。 李子川安慰了他一下,说:“你速去阳关,找那日与我并肩作战的百里都尉,把事情告诉他”,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选择相信苟老实,因为,他信任苏烈:“让他去找苟老实,带人去冷水镇湾子西接应我,我会在那附近搜寻”。 马宁安关心父亲,可是他也没什么章程,此刻只得听李子川的,急匆匆的骑马赶往阳关。 梅朵也许正在四处找寻线索,很安全,但是李子川不敢赌,他只能假定梅朵已经落入哈苏尔和那个白袍怪客的圈套。 李子川也不不敢敢耽搁,他上了马,向西追踪而去。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六十三章 冬日隐雷 李子川开始并没有让白马奔驰,而是控制着速度,因为他要找寻线索,看看有没有马蹄印或者其他有帮助的情况。 随着距离出发点商驿的距离越来越远,他的心情也变得糟糕起来。 因为变天了! 原本风虽然寒冷,但是却不密集,只是时有时无的刮过,可是此刻却逐渐变得急了,一阵接着一阵,掠过面庞,好似小刀一般,刺的生疼。 李子川浑然不觉,他担心的是风卷起尘土把地上的痕迹掩盖了,而且,看原本应该越来越透亮的天空也变得开始昏暗,那么,雪应该不远了。 风,雪,都是追踪的阻碍。 不行,我要快一点! 压抑着心中的急躁,李子川向白马传递了急行的命令。 嘶鸣一声,战马开始发力。 天下事十有八九不遂人愿,雪还是落了下来,因为前几日天气晴朗,并不寒冷,所以下来的不是雪花,而是一个个小颗粒,随着风的方向到处飞舞。 不知道跑了多久,反正李子川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开始有些酸胀了,马鞍的颠簸并不因为骑术是否娴熟而减轻加重,一视同仁! 李子川感觉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暴躁,烦闷,怒气一波波的翻涌,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向处事淡然的自己最近为什么如此易怒! 马的速度再加上不断加急的风力,雪粒仿佛失控的小兽一样,放肆的击打着一切活动在天地间的物体。 白马不断的眨着眼睛,风雪让它也开始分神。 李子川随着颠簸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舒服一些,抬头使劲远眺,隐约中,前方有了这山丘的轮廓。 心中暗喜,阳关向西一片平原,只有到冷水镇北方才有山峦。 估计了一下时间,大约再有半个时辰他就可以到山边了,到哪里,李子川准备休息一阵,恢复下体力,然后一鼓作气过黑水河,进入夏国,然后游骑侦察,寻找梅朵的踪迹。 心中有了打算,李子川拍拍白马: “再坚持一下,一会儿就可以休息了!” 白马似乎能听懂一般,来了精神,速度又提升了一些。 山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了,看着那边的山谷,李子川嘴角露出微笑,那里一直到更北的那片平原,他和梅朵曾经并肩作战,那些情景仿佛历历在目! 稍微一分神,胯下白马突然一个颠簸,向前翻了过去,李子川情急之下,甩开马蹬,双手撑在马背上,一用力,身子跃起,一个空翻,落在一旁的地上,定睛一看,原来白马踩到了地上的一个土坑,马失前蹄,摔倒了。 李子川快步上前查看,白马躺倒在地上,不断嘶鸣,显然在承受着剧痛。 右前蹄折断,因为疾驰而膨胀的肺腑在巨大的冲力撞击下,破碎了,白马此刻喷出的气流中带着血沫子,已经不行了。 李子川痛苦的闭上眼睛,这里距离冷水镇有十几里地,风雪又大,如果去那里找马,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抽出怀中的精灵弯刀,左手盖住白马的眼睛,嘴里默念: 对不起,为了减少你的痛苦,我不得不这样,安息吧! 弯刀快速从马颈下斜刺进大脑,白马的挣扎了一下,慢慢的停止动作,一匹战马就这样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李子川将弯刀收好,又看了一眼没有了气息的坐骑,心中的愤怒突然不可抑制的发作起来,以至于他的双手有些颤抖。 啊!!!!! 仰天一声长吼,声音仿佛要穿透天上压的低低的阴云一般,力量从李子川的胸膛迸发。 他自己也很吃惊,自己居然发出如此浑厚的声音,发泄过后,往事一幕一幕的在他头脑里盘旋。 越想越怒,越想越暴躁! 昊天,你让我降临在这人世就是为了折磨么! 黄老门徒说我是逆天之子,秋平就让我不得进中原! 好不容易有个红颜知己,你又阻挠我去救她! 你不公平! 仰头瞪着着天空,不管冰凉的雪落在脸上,李子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昂~ 一声兽鸣在不远处响起,风雪中,一个矫健的身型腾跃飞奔而来。 李子川眼睛一亮,那声音太熟悉了。 狰狞,这头年幼的天下第一恶兽平日里躲在陈习之的密室,饿了便出来觅食,今日正在这里挖掘冬眠的小兽,当李子川怒吼的时候,被它听见,已经孤独了好些日子的小家伙立刻寻着声音跑来,见到真的是自己的主人,兴奋的跳来跳去,把嘴里叼着的一只猎物丢在李子川的年前,这是一个常玩的游戏。 哈哈,哈哈哈! 李子川转怒为喜,情不自禁的笑出来,老天,你想不到吧! 上前亲切的抚摸着狰狞的脑袋,尖牙,淡黄色凶恶的眼睛在他的心里是无比的可爱。 “狰狞,我要去找梅朵,就是那个陪你玩的女孩子,你愿意陪我么?” 不知道是听明白了,还是又想做游戏了,狰狞摇头摆尾的表达着自己的心情,不断俯下身子,让李子川快快坐到它的背上。 整理了身上的装备,李子川跳上狰狞的后背,摸摸它背上的皮毛,指着西方: “我们向那边跑,直到大河!” >>>>>>>>>>>>> 风雪天,天黑的就早。 黑水河西岸在短短的一小段戈壁后就是广袤的草原了,草原也不完全是平坦的,自然有高低起伏,高的地方被夏国人成为岗子,地势低的地方叫坳子。 这会儿风雪更大,除了呼呼的风声,天空中更是罕见的有隐隐约约的雷声,虽然很压抑,但是谁知道是不是在积攒着什么力量呢? 一处四面都是岗子的避风处,几个巨大的帐篷把整个坳子占的满满的,中间唯一的空地点着一堆篝火,几个人围着取暖,都静悄悄的,没人出声。 这种平静里没有一点安详的意思,却有着一种危机的味道。 中间最大的那个帐篷,门帘的缝隙里透着光线,有茶香气传出。 “梅朵公主,请尝一尝,这是我私藏的陈年老白茶,不知道味道还合口味么?”一个压着嗓子说话的人很客气的说。 “茶么,顺口才好,我不喜欢白色,您自便”,梅朵盘膝坐在华丽的毯子上,看不出喜怒,语气礼貌,冷淡,高傲! 请茶的那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袍,又扶了扶头上的白头巾,一张细长的脸上,皱纹密布,眼窝深陷,眉毛很长,眼珠是深蓝色。 最特殊的是他的嘴唇极薄,一部胡子因年老已经稀稀疏疏的了,但是仍旧修剪的整整齐齐。 “哈苏尔呢?为什么不露面?你身为仆人在这里招待我,合适么?听说乌塞尔拜占最重身份!” “呵呵呵,我国自然不敢怠慢公主,我是小主人的仆人,但也是居鲁士大王最忠心的奥尔达!” 梅朵听到这句话之后,伸手转着眼前的茶杯,目光炯炯的看着对方:“我听说,居鲁士大王只有一个奥尔达,也不知道有没有记错!” “大雪山的王女怎么能错呢,就算错了,也是旁人做错了”,细脸老者拿起茶杯闻了闻香气,一脸满足的样子。 “哦,那我应该重新见礼了”,梅朵把在手里转了几十圈的茶杯拿起:“见过帕提亚宫廷大人阁下”,说完两茶杯在嘴唇前虚碰一下,接着就放回桌子上,无可挑剔的贵族礼仪,收敛,克制,不流露感情。 “我曾见过你父王,当今世上能出其右者,不多!居鲁士大王很与他会晤,不过被拒绝了。” “阿爸不会拒绝别人第二次”,梅朵嘴角带着一点微笑。 “公主是建议我再邀请一次么?” 梅朵收了微笑,冷冰冰的说:“有第二次的人都被他杀了”。 在乌塞尔拜占职位排名一百以外,信任却天下第一的帕提亚先生眼神闪过一丝怒色,强压下去。 “我不曾听说白精灵的口舌超的过他们的体术,想来公主的大雪山体术已经天下无敌了”。 “不敢当,还不是落在帕提亚大人手里”。 “我只是请公主品茶,稍后公主自然可以离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么,呵呵,原本以为公主殿下和我们王子是天生一对儿,还准备撮合一桩姻缘,可惜,公主对那个光头怪眼的中原小子情有独钟,也就歇了这个心思,不过公主是贵人,自然有任性资格,可是那个中原小子,哼,不让他受点教训,居鲁士的脸面不容冒犯!” “你做了什么?如果李子川出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梅朵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哦,殿下着急了,呵呵,既然如此,那我就放过他,不过这个傻小子会不会跟过来就不可知了”。 “他怎么会跟来,是你故意引诱他的,对不对!” “哈哈哈,殿下虽然贵重之体,可是这一次,怕是那个小子更吸引人一点,放心,我说到做到,等他到了,就放公主走”。 话音一落,帕提亚将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慢吞吞的走向帐篷外,嘴里低低得嘟囔着:“我自然放你走,可惜那四个家伙我可管不了!” 帐篷外,两个全身黑甲的士兵一左一右立在两边,头盔是一整个怪异的兽头,缝隙里,眼睛有诡异的光芒闪过。 黑水河,狰狞四只带着软垫的利爪连续点过河水上薄薄的冰面,如箭般掠过,身后破碎的冰渣与飞溅的河水混在一起反射着微光,好像点点星辰。 天空,阴云之上,依旧有隐约的雷音穿来,仿佛积聚着力量,只为最后一霎那的爆发!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六十四章 谁是凶手 “我说过,李子川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对多尔卡等人刑讯”。 坐在桌子旁的百里风扬,不,曾经的三王子,如今的新晋燕王陈琰,斩钉截铁的说。 罗芳弓着腰立在一旁,闻言小心的回复:“殿下,那书信中的内容事关重大,不可不慎重啊!” “罗大人,燕王殿下亲自在此坐镇,还不够慎重么?”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罗芳有点惶恐的解释,心中却对插嘴的大汉有些气愤,可是这个家伙他没见过,燕王也没有介绍,那日火拼时他一条镔铁棍使的很是娴熟,怕不是一般的护卫。 陈琰摆弄着桌子上的毛笔,低着头也不看罗芳:“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就是怕我年纪小,容易出差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罗芳腰又下去了几分,双拳抱在胸前:“卑职不敢,全凭殿下做主”。 “嗯”,陈琰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起头对苟老实客气的说到:“苟伙长,罗芳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事如果是真的的,那干系就大了,这个难题你老帮我想个办法,即让我履行了对子川的承诺,也得保证不出麻烦”。 苟老实闻言上前行礼:“老军惶恐,不敢当尊称,殿下,主意是没什么高明的,不过,现下相关人等就剩下佛国的僧人还在住所,不如也严加看管,都断了与外界的联系,长了不敢说,三五日怕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敢问殿下,子川他去哪了?” “子川去找梅朵了,闹了些别扭,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苟老实身子微微一震:“找梅朵?他不在城中么?” “怕是出城了,昨日与梅朵有些误会,说要自己去找线索,子川不放心,今日出城去找她了,这里的事还请苟伙长费心,还是那句话,李子川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对驼队中人动手,其他的,我只看不说。”。 苟老实的面颊不易觉察的抽动了一下,玩世不恭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是,谨遵殿下意愿,哦,老军这就去安排人手,看管监视佛国兰若道场!” 陈琰站起身,走到苟老实身边,微笑这说:“苟伙长,我刚到阳关从军,第一任长官便是您老,这个缘分......”。 陈琰说到这,话音一顿,瞳孔猛地收紧,不过毕竟是生长在深宫,城府自然是有的,立刻恢复了正常,接着说:“可是不浅,以后还需多多指教”。 “老军不敢,这就告退,请殿下容我失礼”。 苟老实说完话倒退着离开几步,一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陈琰面上微笑如常,看着苟老实的背影,眼神却变的冰冷。 罗芳等奉恩校尉虽然在外嚣张跋扈,可是说白了不过是内官统领的军队,真要是论起来,不过是王室家奴中的底层人物,其实就算是他们的老大,内官左使张一铭,寻常也见不到王驾几面。 所以,陈琰到此,他们不得不唯命是从,心中只盼着这个少年封王的三王子别闹出更过分的事,到时背黑锅的还是自己。 在接受了看守多尔卡众人,不得苛待的命令后,奉恩校尉只得捏着鼻子忍下,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做闭嘴菩萨,只当驼队儿郎的嘲讽和欢呼是台上的唱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 出了军牢,大个子护卫对陈琰说:“殿下,你身份已经公开,客栈再住可就不安全了?刚才罗芳要派人跟随,为何不答应他?或者我去阳关调兵守卫?” “无妨,没那么金贵,再说你云二的镔铁棍,无锋剑是吃素的么?再说了,在阳关,没有苏烈的命令,别说你那面将旗,就是本王的仪仗,怕也是没人当回事儿的” 原来那大汉姓云,估计是家中行二,看他气质不会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名字怎么会那么简单。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件事很有趣,刚才我看到一个东西,你敢陪我去一探究竟么?” “殿下,去哪里?” “你去打听下,那个苟老实在哪落脚,我要去会会他,子川被他忽悠了好多次,这回我看他怎么解释!” “是,我这就去”。 陈琰回到客栈自己的房间,虽然他也只是刚刚及冠,可是从小生活的环境极其复杂,心智比李子川更是早熟,而且,他的母亲百里贵妃入宫时地位并不高,娘家百里氏地处偏远,势力又不在中枢,助力有限,导致他娘俩在宫中谨小慎微,更是养成了与他年龄不符的城府。 随着陈琰年纪渐长,他和母妃的日子颇有些不好过。 原因很简单,大王子早夭,王后无子,这样汲王的两个王子都不是正统意义上的嫡子,所以都存在着染指王位的可能,不过二王子占了个长子的名义,年纪已经二十多了,已经开始随堂观政,家中势力又大,所以后宫对陈琰和百里贵妃的压制越来越严苛。 宫中的手段阴狠毒辣,诡计多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有些事陈琰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不是怕自己,而是不忍心母妃难过,因此,在一个人的指点下,他谋求封王,而且选择了边疆上党郡,人口稀少的金城作为封地,这样一来,便被所有人视为自寻死地,放弃了夺嫡的机会。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一条最最难的登天之路,”这是他出京之前,那人送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既来之则安之,至少母妃安全了”,自言自语了一句。 思绪又转回到刚才,陈琰原本知道这苟老实不一般,便想怀柔一些,可是在老军的肩膀上看到的一样东西,让他紧张起来。 是的,陈琰确信他没有看错,那里赫然是李子川在大德兰若和小僧柯叶遇害现场发现过的那种黑色兽毛! “兽毛,异香,乌塞尔拜占,阳关老军,佛国!” 嘴里念叨着,头是一个似两个大,到底谁是凶手? 那个佛国僧人口中大德兰若房间的人影又是哪个? 陈琰心中突然对权力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如果自己有更多的人可以支配,那么又怎么会在这里空想? 无聊的坐在那里,拿出腰间那个玉佩,放在手中摩挲,那是母妃在他及冠礼上送的。 不知道母妃是否安好? 正胡思乱想中,房门被推开了,云二轻手轻脚的进来了。 “殿下,那个苟老实果然有问题,他根本没有去调遣部署看守佛国人,而是去了南城一个民居,鬼鬼祟祟的,要不是我离得远,怕是被他发现了。” 陈琰食指轻轻的敲了几下桌面:“云二,咱们去探探?” 云二迟疑了一下:“殿下,阳关透着古怪,万一苏烈也牵扯其间,怕是危险!”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陈琰下定了决心:“老云,你祖上的基业可是平平安安打下的?我平生最崇拜祖父,他老人家哪次亲征不是亲冒矢石,真的安全么?” 云二平日就是个勇者,只是担心陈琰的安危才有些被束缚住手脚,此刻听了陈琰的话语,心中热血升腾: 自己是次子,家中基业自有大哥执掌,此次跟随陈琰来边疆,原本就是世家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常规做法,左右已经打上燕王的烙印,既然他有这个雄心,自己怕个鸟! “云思勖愿追随殿下”,云二果然只是他的排行,大名是云思勖(xu)。 “好,思勖,咱们去会会他,把我的青虹带上。” “诺!” 云思勖从一旁的木箱中取出一个古朴的剑匣,小心的放在桌子上,陈琰按下机括。 咔嗒一声轻响,剑匣打开了。 伸手取出里边的一柄剑,右手握住剑柄,轻轻拉开。 一阵寒气扑面而来,闪亮的剑身映出陈琰俊朗的面庞。 这是陈琰面见汲王自请封王边疆时,被赐予的王室重宝-古剑青虹,据说使用者可以追溯到千年前人皇治世时代一个有名的剑客。 心中默念:这条路虽难,我陈琰也要走下去!为了母妃,也因为我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云思勖将自己名为无锋的大剑还有镔铁棍都挂在马背上,又替陈琰将青虹背在身后,俨然一付出征的掌旗官打扮。 苟老实去的那处民房并不太远,二人骑马没用上一柱香的功夫。 看着眼前紧紧关闭的木门,低矮的围墙,有些陈旧的瓦片,窗户都拉着帘子,看不清里边的情况。 陈琰翻身下马,一伸手,从云思勖手中接过青虹,快步上前。 云思勖左手将无锋抱在怀里,紧走几步,抢在陈琰前边,抬脚踢向木门,他知道燕王心中豪气正浓,自然就投其所好,来点猛烈的。 哐啷,木门被巨大的力气推开,左边的一扇破裂,木屑乱飞,右边的来回撞了几下,合页损坏,轰然倒地! 陈琰扶着剑柄,稳稳的进入院内。 云思勖心中点头,燕王殿下虽然年少,可不管是前几日与厢军对阵,还是今日闯这神秘据点,都没有丝毫惧色,要知道,自己第一次经历战阵,手心里的汗水可从来没停过,腿也抖得好像筛糠! 在院子中间站住,陈琰沉声说到:“苟伙长,本王来看看,佛国人看守的怎么样了!” 院内的房门和院门一样紧闭着,悄无声息仿佛没有人在里边。 陈琰等了片刻,心中有些恼怒,示意了云思勖一下,二人都抽出了武器,慢慢靠近房门,陈琰在右,举起青虹,做了备战的姿势。 云思勖点点头,正准备故技重演,踹开屋门,脚还没抬起来,屋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光线昏暗的门内有一个身影,静静的站在门坎里边两步远的地方,看身材和苟老实差不多,但是低着头,看不清面目和身上的衣服。 “苟老实,你鬼鬼祟祟的,有什么勾当?” 云思勖吼道,手中的无锋向前一指,宽大的剑身,带着霸气。 陈琰仔细看了一下人影身后没有其他人,又上前一步:“想不到吧,你在大德兰若遇害的现场留下了好大的破绽,到现在还要隐瞒么?说说吧,苟伙长。” “呵呵呵”黑影笑了,陈琰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那声音绝不是苟老实的,更加苍老一些,很熟悉。 “阿琰,到底瞒不过你,还是那么聪慧?” “是你!” 陈琰的眼睛瞪的老大,一脸不相信!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六十五章 原来如此 门内的人影说完一句话之后,慢慢的走了出来,真面目也展现在陈琰二人面前。 一张苍老的面孔,虽然皱纹密布,却有着如同稚子般的白皙,眼神很复杂,有欣赏,有审视,好像还有一丝无奈。 但是,所有的这些之下,一种更深邃的感觉刺激着陈琰的神经,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这个人他无数次的见过。 陌生的是,此刻,老人眼底流露出的一种压制不住的光彩,让他有些紧张,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五岁时,跟随父王观赏南疆十万大山里异族进贡的大蟒时,蛇眼看向他的样子。 陈琰至今记得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秋大伴,您怎么来了?”陈琰弯腰行礼,面前的人正是陪伴汲王长大,被陈氏王族子弟称为王之大伴的内官秋平。 “阿琰,进来再说吧,既然寻来了,也就不必瞒你了”。 陈琰压住疑惑,跟着就要进屋,云思勖也收了无锋,刚要跟上,却不料秋平一摆手:“你是云家的二小子吧,在外边等着,有些事你还不能知道”。 陈琰歉意的笑笑,示意云思勖稍安勿躁。 云思勖看着木门关上,心里一阵迷茫,秋大伴是谁他自然知道,父亲兄长多次说过,这人相当于隐形的阁老,虽然从不参与政事,可是对王驾的影响力怕是超过中枢的几位大人。 他为何来这儿? 什么事儿能劳动他呢? 屋内,陈琰跟着秋平进到内堂,这里的陈设和寻常百姓家一样,主位靠北,左右各放了四张椅子,每个椅子边上都有一个小几用来放置茶水果盘。 看小几上空荡荡的,怕是这里没有下人伺候茶水。 抬眼看去,内堂右左分别坐了两个人。 右手那人,正是苟老实,此刻斜靠在椅子上,脸上带着些古怪的笑容。 而他的对面,一个身材高大,雄壮的男子正襟危坐,面沉如铁,双目不怒自威,一身玄色劲装,尽显武人的气概。 正是肃北大将军苏烈! 秋平走路颤颤巍巍的,慢悠悠的来到中间,转过身对陈琰说: “阿琰,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苟老实你知道了,不过他本名并不姓苟,说来话长以后合适了再告诉你吧,你只需记得,谁都可以不敬他唯独你陈氏子孙不可失礼”。 说完,秋平就目光炯炯的看着陈琰。 陈琰灵通,赶紧施了一礼,恭敬的说:“陈氏琰见过先生”。 苟老实有些嗔怪的看了秋平一眼,仿佛再说他又给自己找麻烦,不过还是点点头,伸手虚扶了一把。 秋平再次转向另一边的雄壮男人:“这位不用我多说了吧!” 陈琰并不摆天家子孙,燕王的架子,行了个军礼:“都尉百里..额..陈琰见过大将军。” 苏烈面色缓和:“第一次见你便有些面熟,想想了许久也记不起像谁,今日知道你的身份,才想起来,你面目肖母,总有五六分神似”。 陈琰口中称是,心中却纳闷,苏烈怎么会见过自己母妃? 秋平慢吞吞走到主位坐下,示意陈琰坐在大将军下首:“阿琰来了,就听听吧,有什么不懂的以后再问,记住,这里你只带着耳朵,没有嘴!不问你,就不要出声。” “是”。 片刻沉默之后,秋平接着说:“这样看来什么莫卧儿亲王给大德兰若的书信内容都是子虚乌有的,不过是乌塞尔拜占嫁祸,破坏以后联姻的手段罢了”。 “联姻与否,那是中枢的事,我还懒得管,关键是魔人来了,前些日子,饕餮血脉的家伙露了一面,看目标是冲着梅朵那个小丫头来的,原本发愁怎么保护她周全,正好子川这小子和她结识,我也就推动让他和梅朵常在一起,即能磨练一二,也可以有个眼线,可是后来事情有些变化,乌塞尔拜占人又掺和进来,事情就有些复杂了。” 苏烈接着说着,眉头微皱。 苟老实接过话茬:“那个马老苏招供的有些价值,这次的事应该是拜火教所为,再加上魔人,呵呵,他们学聪明了!” 秋平沉吟了一下:“里应外合?居鲁士这是在玩火啊!” 居鲁士,陈琰知道,是乌塞尔拜占的王族。 苏烈问道:“既然已经弄清楚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秋平没说话,只是看着苟老实。 老军轻轻的出了口气:“千年之约就快到了,这么些年大家都没闲着,看来该发动了,这样,既然魔人的爪子伸进来了,那就斩断它,拜火教么,哼哼,这中原大地还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既然师傅定了,那就跟他们斗一场。” 陈琰心中一惊,秋平居然叫苟老实师傅! 苟老实仿佛没听见一般,看了一眼陈琰,继续说着:“大德兰若中的毒是居鲁士身边那个老舌头下的,除他之外不会有第二个隐血者,魔人么,饕餮已经出现了,我们也要做好其他三个也在的准备,至于那个老家伙,怕是还不如我中用,一定不会来的,另外,佛国那个韦陀使可以用一用,他的血脉之力也不错,很是霸道,我想他一定很着急为大德兰若复仇”。 “三个对五个?要不要带上士卒?” “不用,别忘了,还有梅朵和子川,他俩能顶得上两个军中高手。” “阿琰,你的剑术我记得也是名家所授,身边又有云思勖这个护卫,可敢赴险”,秋平和蔼的对陈琰说。 陈琰听着隐血者,饕餮,血脉之力等从未听说过的名词,隐约觉得一个全新的领域正向他慢慢的打开大门,又怎么会拒绝。 “大伴,我愿学习故王祖父,不惧艰险。” “孺子可教,前途无量!” 这个评价让陈琰心中一阵激动,大伴是父王的大伴,他的一句话比得过最强的枕头风,他决定一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为了李子川也为了自己。 苟老实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燕王殿下说子川出城寻找梅朵了?” 陈琰回复:“是的,说是先去商驿找线索”。 “哦”,苟老实轻轻的应了一声,有些疑惑的沉默了下来。 秋平抽空询问了几句陈琰家常,时不时的点头赞同,突然,一旁的苟老实见了一声:“不好!” 三人都看下向他。 “咱们不是一直觉得这些事过于明显了么?这么蹩脚的手段是那条老舌头的本事么?梅朵是大雪山王女,如果要对她不利,为什么要拖到阳关才动手?” 一连串的疑问说出,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可若另有内情,又是什么呢?” “要抓梅朵的绝对不是乌塞尔拜占,他们一直想与大雪山结盟,不会这么做的” “难道是魔人?他们为何要对付大雪山?” “再审问一下马老苏,看看有什么遗漏。” 苟老实说完起身快步向后堂走去,秋平,苏烈,陈琰跟着一起前往。 后堂空荡荡的,既没有桌案,也没有床铺,东边的墙角坐着一个人,没有镣铐绳索约束,就那么坐着,一只手臂支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 苟老实几步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语气缓慢,脸上居然带着微笑。 “老马,我问你,关于大雪山的王女你还知道这什么?” “我能说的都说了,王女,啊,闲聊时,帕提亚大人说好像要撮合他和哈苏尔王子的姻缘,这样就可以的大雪山结盟,可是后来又叹气,说什么事不可为,可惜了之类的”。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关于王女的没有了,我和帕提亚大人只见过两面,都是关于如何骗取金手佛陀,并利用管事身份从货站潜入驼队,用药迷晕哑巴,然后把佛像埋到他床下,其他的我真的什么也没干”。 “马老苏,你知道隐瞒的下场。” “大人,小的不敢,只求给我儿子一条生路,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苏烈站在一旁冷冷的说。 “表现,我一定好好表现,可是,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什么了!”马老苏带着哭腔,颓然的砸着自己的脑袋。 四人放过马老苏一起回到内堂。 “为今之计,是要尽快找到李子川和梅朵,那几个家伙还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事不宜迟,收拾好,去带上佛国的韦陀使,然后去商驿,看下子川的踪迹。” 苟老实,秋平,还有苏烈都穿上了斗篷,将面目隐藏,陈琰和云思勖不被阳关人熟悉自然无所谓。 听说去找杀害大德兰若的凶手,摩达耶世摩拳擦掌,取了自己的法器,一根沉重的降魔杵,跟着就走。 一行六骑,向阳关北门跑去,陈琰拿出李子川留给他的通关铜牌,一路畅通无阻。 刚出了阳关北门,迎面官道上一个骑马的人飞驰而来,正要错身而时,那个骑士突然勒住坐骑,大声问道:“可是百里都尉?” 陈琰停下来,看着对方面熟,说到:“我是百里风扬,阁下是哪位?” 那人一听,立刻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声音焦急:“百里都尉,李都尉让我来寻你,有要事相告。” 听到有李子川的消息,陈琰立刻催到:“子川说了什么,速速说来!” 来人正是马宁安。他和李子川分开后,先是在商驿四周又找了一圈父亲没发现任何踪迹,耽误了不少时间,直到这会儿这才赶往阳关找百里风扬,一路上正担心不知道去哪找,好巧,在城门口碰上了。 将李子川的原话复述了一遍,马宁安正准备询问自己父亲怎么办的时候,就听见百里都尉身后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人喝了一声:“快走,魔人的目标是子川”。 话音一落,六个骑士呼啸而去,留下马宁安愣在当地: 魔人?是什么东西?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六十六章 身陷险境 梼杌(taowu),状如虎而犬毛,野猪口牙,其性难训,顽固不化,为蚩尤帐下第三魔将。 >>>>>>>>>>>>> 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剩下偶尔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地上的枯草,此刻,李子川已经通过那一小段戈壁,真真正正的进入了夏国的领地-草原。 天空中的雷声仿佛是随着李子川的心情变化而变化的,心绪翻腾时,雷声便隆隆的响起,等到他平静后,又隐隐退散。 如果马宁安听到的没错的话,那么,哈苏尔和那个白袍怪客应该在这附近,李子川决定,先悄悄探查一下,他需要确认梅朵是否落到对方手中,如果没有最好,只要潜伏下来,等待百里风扬的援军,可是,万一梅朵被对方挟持,那么,他就要想办法营救了。 狰狞除了是凶名在外的第一恶兽,智商也非常高,很多时候都能与李子川心意相通,拍拍脖颈或者说句什么,它总是可以迅速领会,这样的坐骑给李子川增添了极大的信心,更别说,虽然它还只有一条尾巴,可却是如钢鞭一般的灵活、坚硬,想来对敌时也是一大利器。 一人一兽在草原上潜行,搜寻着方圆数里的范围,李子川此刻别无他念,只是专心的瞭望,却碍于黑暗,没有任何发现。 狰狞兽,虽然到处跑来跑去的,却不离李子川左右,看来它是真心认主,也知道这里是凶险之地,随时保护着李子川。 当他俩再一次遇到一个岗子时,狰狞兽突然警惕的停下脚步,扬着头,不断的嗅着空气,黄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回头对身后的李子川轻轻的吼了一声。 李子川快速跑到狰狞身边:“发现什么了么?” 狰狞在李子川身上嗅了嗅,似乎确定了,喉中低沉的吼着。 是梅朵,一定是。 狰狞一直隔绝世外,躲在陈习之的密室生活,多次接触的人只有李子川和梅朵。 心中欣喜,李子川伏低身子,爬上岗子,找了一个好的角度,向四处看去。 从这里向西,还有一个更低一点的岗子,在黑暗中,它的边上仿佛有一点光晕在闪烁。 是火光,那个岗子下边有火。 李子川笑了,不出所料的话,乌塞尔拜占人就在那里,回头鼓励的拍拍狰狞兽凑过来的大脑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弓箭和龙骸骨刀,快速的跃下,沿着岗子边缘,向前推进。 越靠近火光所在,李子川越小心,冬季草原上的植被枯萎,没法隐藏身形,他只能趴在地上,慢慢的爬上较高的一处角落,狰狞兽也学着他的样子,四爪伏地,一扭一扭的跟着。 终于可以看清了,岗子下边的低地,几个巨大的帐篷与黑色的夜晚融为一体,若是没有一堆篝火,可能根本看不清轮廓,几个值夜的仆从围着烤火,时不时的从火旁放着的大壶中倒一些茶水来喝。 梅朵在哪个帐篷呢? 李子川抚摸着狰狞巨大的头颅,心思转了又转: 敌情不明,不可以大张旗鼓的下去,如果潜入,那么就不能带着狰狞,毕竟它的身躯庞大,虽然通人性,可毕竟不能完全听指挥,还是自己下去吧。 双手下压,向狰狞示意在此处等待,李子川悄然隐入黑暗中,沿着岗子边缘向营地北侧走去,那里巨大的帐篷可以挡住篝火旁哨兵的视线。 很顺利,一路上没有发现暗哨,李子川稍稍放心一些:看来乌塞尔拜占人里没有军伍中人,不然他必须找到暗哨才可以靠近帐篷。 反手握住精灵弯刀,李子川几个腾跃,快速的靠近最北边的那个帐篷,蹲下身子,耳朵贴过去,仔细的听着,帐篷内静悄悄的,没有呼吸声,将刀尖轻轻的贴近,慢慢的划下去,这帐篷不知道是什么皮革制成,居然比牛皮坚固,锋利的精灵弯刀也感觉到了一丝阻滞。 手指撑开帐篷上的破口,向里边瞧去,黑漆漆的一片,但是还能分辨,十余个大箱子摆在里边,是装货物的。 如此炮制,李子川探查了好几个帐篷,其中三个是有人睡着的,但是,听声音都是男人,没有发现梅朵,他不敢多留,迅速来到最后一个帐篷,弯刀刚刚破开皮革,一丝光线透了出来,一丝熟悉的香味传来。 梅朵! 李子川差点叫出声来,他竭力控制着情绪,伸手压住刀背,用力向下,将帐篷破开更大的一个口子。 凑过去向里边张望,李子川看清楚了帐篷内没有旁人,梅朵自己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右手支着下巴,打着瞌睡,身上没有绳索束缚,看来没有受委屈。 李子川轻轻的叫了一声:“梅朵!” 刚被白袍怪客帕提亚挟持时,梅朵还没有什么担心的,她知道乌塞尔拜占人还不敢与大雪山撕破脸,可是自从帕提亚说了,他的目标是用自己引诱李子川过来时,便陷入了焦虑中,一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拼着得罪大雪山也要算计一个顺朝边陲小少年,另一方面又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隐藏着更大得阴谋。 心思重了,便有些坐卧不安,帕提亚离开后,有些疲惫的梅朵靠着桌子睡着了,却一直坐着乱七八糟的梦,迷迷糊糊中听见李子川叫她,心中一惊,立刻醒来: “李子川,你被抓住了么?”脱口而出之后,梅朵四处看看,发现只有自己,才知道是个梦,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到: “李子川,你个大笨蛋,千万别来啊,达娃女神保佑“,接着是一串精灵语。 李子川心中感动,也没多想为什么梅朵不希望他来,轻轻的叫道:“梅朵,我在这儿!“ 这下,清醒中的梅朵才知道不是梦,是真的在叫她,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帐篷一角被割开了一条缝隙,李子川笑嘻嘻的在那里看着她。 “你!”梅朵差点叫出来 ,一捂嘴,站起身悄悄的凑到门口听了听,见原本守着的兽头盔甲的士兵已经离开,才跑到李子川旁边,急切的说:“谁让你来的,你不知道他们要抓你么?” “抓我,我有什么好抓的,放着一个公主不要,要我一个小钦犯么?”李子川以为梅朵在开玩笑。 “哎呀,怎么跟你说啊,真的,他们是要抓你!”梅朵急得够呛。 李子川压住弯刀用力,将帐篷切开一个足以让他进入的通道,钻进来: “管他抓谁,反正我已经到这儿了,梅朵,你没事儿吧,都怪我,昨日不该不信你“。 梅朵正着急,听到李子川这么一说,委屈又涌上心头,若不是这个家伙,自己怎么会跑到商驿外边,又怎么会在荒郊野外被帕提亚抓住,那个老家伙真厉害,三五招就把自己给制住了。 看着梅朵红了眼圈,李子川心中更是愧疚,不过此刻来不及多说: “梅朵,回去我任打任罚,不过此刻他们防备松懈,咱们快走,狰狞兽我也带来了,就在外边等待,百里风扬会带援兵来,咱们只要迎着过去与他们会合,就安全了”。 梅朵叹了口气:“试试吧,怕是不那么容易,原本就是用我引诱你过来,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就让你进来?” “哈哈哈,梅朵公主果然是冰雪聪明,小伙子还要多学学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很特殊,仿佛压着嗓子说话,可是却真真切切的送到二人的耳朵里。 李子川和梅朵对视一眼,虽然有些措不及防,可是他却不后悔自己的行为,因为,即使提前知道了这是圈套,他也一定会来的,因为,这里有梅朵。 将手中的精灵弯刀递给梅朵,低声说:“狰狞在东边山岗潜伏,如果有机会向那边突围,你骑了狰狞快走,以它的速度,没什么人追的上你,我留在此处拖延时间,你会合了百里风扬再来接应我“。 梅朵看着李子川严肃的面庞,突然发现这个头顶秃秃,眼睛浑浊的家伙已经在自己心里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印象,自己见他第一眼时不觉得怪异,反而感觉有些亲近,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接触,让她很开心很舒服。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梅朵突然心中有点乱,脑子里居然闪现二人在欣赏落日长河时的景象。 下意识的接过精灵弯刀,这只刀她在刚认识李子川的时候便仔细瞧过,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上边的花纹是绿精灵一族王者的标志,看来他的那个济尔格师傅也不简单。 看着李子川将背后龙骸骨刀解下,打开裹在外边的麻布,刀锋被帐篷内的烛光映射着,闪过一丝寒光,梅朵总觉得刀好像有些变化,可是又说不出变在哪里。 李子川擎着刀,凑到帐篷门口,仔细的看着。 梅朵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下定主意:走,便一起走,留,便一起留,死么,呵呵,怕什么呢? 帐篷外,原本空荡荡、光线昏暗的营地已经站了不少人,点燃的火把也照的恍如白昼。 对视一眼,李子川伸手掀开帐篷的门帘,二人一起走了出来。 略微靠前一步,李子川将梅朵挡在身后,扬身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在顺朝土地劫持大雪山公主,把阳关当作你家后院么?“ “呵呵,好口气,人老了,就喜欢看青年才俊意气风发的样子,不过这里是夏国的土地,看你服色是阳关都尉吧,你不觉得在这里需要解释一下么?“ “解释什么,我乃追踪敌寇到此,若要解释,怕是夏国需要向大雪山解释为何纵容绑架公主的人在此嚣张吧!“ “口舌之利,我喜欢,小伙子,公主是我请来的贵客,随时可以走,不过你得留下来。” 梅朵没说错,他们真的是冲着我来的,李子川心里说,不过嘴上继续和对方那个白袍老家伙斗嘴,一双眼睛却不断看着四周,寻找突围的机会。 “哈苏尔呢,看着像模像样的,可惜藏头藏尾的,小家子气”。 白袍怪客无声的笑了,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缝,说不出的怪异: “我不栏你们,不过走不走得出去,就看你们自己了”。 说完,挥挥手,他率先闪过一旁,他身后的人跟着让开一条路。 正疑惑间,通道远处传来喀嚓、喀嚓的盔甲摩擦声,这种声音,李子川听过类似的,那就是重甲刀兵在行进的时候发出的,而此刻的声音更甚于阳关重甲,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对面的盔甲更重,更大。 一个和大野一般高,却更加宽阔的人影慢慢走来,身上的盔甲是纯黑色的,甲片居然是匕首形状,一排排整齐的螺旋状排列,一直延伸到下摆,仿佛是一件匕首织就的长袍一般,露出的战靴前头也是锋利的尖刺,随着脚步迈出,地上的泥土被带起,在那人身后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头盔是野猪头骨制成,上边两根獠牙斜指前方,没有面凯,露处一张面无表情的方脸,右侧脸颊,纹着一条荆棘。 白袍怪客-乌塞尔拜占宫廷大人-帕提亚躬身抚胸致意: “赢布大人,交给你了!” 接着他又转过头对着梅朵微笑着说: “梅朵公主,茶不和你的口味,非常遗憾,我就不留您了,请自便吧!”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六十七章 紫发重瞳 混沌无形,吞噬贪婪,弱者皆化为己用。 穷奇,虎身有翼,凶恶且善妒。 >>>>>>>>>>>>> 帕提亚带着他的人鱼贯退出,也不收拾营地的帐篷还有其他的东西,纷纷上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自始自终,李子川都没有看到哈苏尔的身影,难道他藏身人群中? 一时间,原本有些嘈杂的营地完全安静下来,只剩下七八支插在地上的火把发出火油爆燃的声音。 赢布,那个穿着刀甲的高大武士,停在了李子川面前十几步的地方,微微低头,紧紧的盯着二人,眼眸中映着四处的火光,泛着妖异的颜色。 “你是李子川?” 赢布嗓音粗大,瓮声瓮气。 “不错,是你家小爷”。 对方一开口,李子川就感觉浑身汗毛竖起,他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七岁那年,他第一次经历战阵也没有这么强烈的预感,不过他越是感觉恐惧,越是表现的强硬。 “新历九百七十二年,暮商(9月)月,二十八日生人”,赢布面无表情,继续询问。 李子川心中纳闷,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生辰,按照新历与顺朝年号的比对,他确实是康平九年,也就是新历九百七十二年出生的,心中更加谨慎: “是又怎样!” 赢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表情仿佛轻松了许多: “既然是你,那么就去死吧!” 说完,赢布右手向身侧一举,从他身后火光微弱的地方走出两个带着兽形头盔,全身黑甲的士兵,将一柄巨剑抬了上来。 那柄巨剑形状怪异,剑柄很长,足有三尺多,看样子是双手使用,和阳关铁甲的长刀类似,刀身中间的护手和普通的小盾一样,圆圆的。 护手以上的剑身足有半尺宽,剑刃锋利光亮,剑脊是暗红色,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上去的。 剑尖部分却分开两岔,有点像军中武将用的三尖两刃刀一般,不过是变大十几倍而已。 巨剑是被士卒抬上来的,看走路的步伐,重量不轻,可是,赢布接过后,单手一转,仿佛普通武器一般,巨剑在他手上挽了个剑花,接着重重的插在地上,泥土枯草四溅,发出一声巨响。 “我是北朝赢布,狂战已多年未饮南人鲜血,今日,以你祭它“。 原来赢布的武器名叫狂战,不过李子川也有疑问: “北朝?是个什么东西?” 赢布脸色带怒:“南朝无耻,你以为中原江山只属于南人么?哼,去九泉之下询问你们的老祖宗吧!” 话音一落,赢布身躯一低,狂吼一声,猛地冲了过来,那种气势带起了一阵寒风,狂战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李子川一直高度紧张,防备着对方,见此情景,后退一步,猛的一推梅朵,将她送到一边,自己也借着这一推之力,向右边跳开。 赢布冲过来后,双手握住剑柄,猛的向上一挑,狂风,泥土,枯草纷纷扬起。 李子川用袖子捂住面孔,挡住飞过来的东西,手臂被打的生疼,看向左边,梅朵也在不断的腾跃,躲避着土石,并且和赢布拉开距离。 “子川小心,这个家伙是隐血者,他的血脉之力很强!” 梅朵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出声提醒。 李子川此时已经将三臂弓抽出,搭上一只鸣镝,呼啸声中,箭矢在短短的七八部距离上,画了一道弧线,飞向赢布的面门。 铛! 赢布将狂战横在面前,将鸣镝挡住,他身形巨大,动作却很快。 “精灵射法,哼,你没有血脉之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高超的技巧也没有用的”。 梅朵手中只有精灵弯刀,一时帮不上忙,她见到李子川拼命的向自己使眼色,不断的催促她向狰狞的方向突围,可是,她早已打定主意共同进退,于是摇摇头拒绝,催动血脉之力,将弯刀举在胸前,寻找着攻击的机会。 见梅朵无动于衷,李子川心中焦急,一种愤怒烦躁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看来还是要找个空挡,和梅朵一同突围。 既然弓箭不能奏效,那么只能用刀了,将三臂弓重新插回后背的弓囊,伸手拿过龙骸骨刀,刚才躲避赢布第一击的时候,李子川将它插在身侧的地上了。 刀柄在此刻传来了一股温热,仿佛比前次更加明显,李子川觉得心中的那股愤怒好像与温热有所呼应一般。 “不会是陈习之说的混沌之力在侵蚀我吧,不管了,今日就算被侵蚀也要护梅朵周全”。 赢布看李子川拿出一柄怪模怪样的长刀,哑然失笑: “小子长的怪,刀也怪,来,再让我试试你的刀法”。 说着,赢布吼了一声,身躯猛的一震,气海中血脉之力迸发,周身散发出犹如实质般的一圈气势。 梅朵大惊,向李子川喊道:“小心,这人身边是血脉之力形成的护盾,不仅可以防御,还可以伤人!” 李子川将龙骸骨刀横在胸前,刀刃向外,用的是陈习之留下刀诀中的起手式,进可攻,退可守。 赢布一步一步的向前靠近,感受着那种逼人的气势,李子川咬着牙,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臂上。 赢布大吼一声,狂战横斩,李子川闪身后退,躲开剑锋,不断利用灵活的身体左腾右挪的闪避着赢布接下来的攻势。 多亏了济尔格师傅教自己的身法,不仅能用在骑射上,也能反应快速的躲避攻击。 几招过去,没有得手,赢布心中诧异:这小子明明没有血脉之力,却能够躲开自己的攻击,果然是大萨满十分重视,要求必须除掉的人。 想到这里,赢布不愿意再拖,如果再让他躲避几招,自己可就算是丢人了,不知道会被藏在暗处的几个如何嘲笑呢。 手上狂战挥舞的速度加快,将李子川逼到靠近一个帐篷,见他纵向左边,赢布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看你往哪里逃! 狂战举过头顶,猛的斩下,李子川正想再次躲避,却发现已经无路可退,刚才赢布的招式太快也太猛,他来不及反应,落入绝地。 头上的罡风铺面而来,没办法了,李子川握紧龙骸骨刀,一个御字诀,将刀举过头顶,硬碰硬的接了赢布一招。 锵,巨大的金属撞击声,火星四溅中,李子川胸中发闷,喉头甜腥,一口鲜血喷出,单膝跪下,左手伏地,右手虎口裂开,却依旧紧紧的握着龙骸骨刀。 赢布收回狂战,疑惑的看了一眼剑刃,那里,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十分明显,猛的看向正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的李子川和他手中的怪刀,惊诧充满了他的心头。 居然没有将他斩成两片! 梅朵顾不得危险,飞快的跑向李子川,扶住他,仔细的检查着伤势。 赢布愣神的同时,一个声音响起:“那柄刀有很纯粹的混沌之力,应该不是人间所有!” 赢布回头,黑暗处,三个人走出来,为首的那个,正是说话的人: “老三,这天下千奇百怪,你总是不信邪,今日见识了吧?” “妫(gui)大哥,这小子的刀很古怪,我的狂战被崩了一个缺口”。 三人走入火光照射的地方,是二男一女,其中后边的一个黑袍男子,赫然是李子川曾经见过的饕餮血脉隐血者-漆止,他眼神黯淡,精神有些萎靡,弯着腰板。 说话的人叫妫南,身上没有穿盔甲,全身裹在长袍中,兜帽下的面孔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场的火光都无法在他那里留下印记。 另一个女子叫妘(yun)心,面庞圆润,鼻口宽阔,目光冰冷,活脱脱一副母老虎的样子,一身紧身皮甲,前凸后翘,尽显肥硕的身材。 这三人再加上赢布,就是苏烈给李子川提过的极北魔人中知名的四个隐血者,他们传承的是魔圣蚩尤帐下四大魔将:混沌、穷奇、梼杌还有饕餮的血脉。 原本魔人大萨满只是让饕餮血脉漆止南下联络乌塞尔拜占人绑架梅朵,可是,后来又变了,命令其余三个魔将悉数潜入南朝,除了抓梅朵之外,还要将李子川就地格杀。 虽然不明白,不过,大萨满在魔人中有绝对的权威,三人日夜不停,会合了漆止,在帕提亚的帮助下,一石二鸟,抓了梅朵,诱来李子川。 妫南饶有兴味的看着李子川手中的龙骸骨刀,尤其是刀背上那些不规则的地方。 “嗯,果然是混沌之力,这刀应该不是人间的东西,小子,松开吧,刀中的混沌之力已经侵入你的身体,别说你已经受了伤,就算完好无损,那种力量也不是你可以承受的,我给你个痛快”。 “呸,我是阳关武卒,你见过放下武器的阳关人么?”李子川拼命喘着气,洁白饿牙齿上沾满了鲜血。 遮住妫南面目的那种模糊不清的东西好像流动起来,他笑了:“混沌之力这种东西,你强它就为你所用,你弱,它就吞噬同化,我不急,再等一小会儿,你就不是你了,到时,我更省心,纯粹的混沌之力,我最喜欢了,呵呵呵呵”。 一句话,妫南说的阴森恐怖,梅朵扬起弯刀:“你敢,我阿爸会找你算账的”。 “小丫头,罗桑仁钦的名头在普通人中还有些分量,可惜,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隐血者而已,有你在我手中,怕他作甚!” 妫南低下头,靠近梅朵,一张模糊的面孔说不出的诡异。 母老虎妘心的笑声很豪迈:“哈哈,大哥,你的血脉就是混沌,如果再吸收了这把刀上的,恐怕实力又要大增了吧”。 “不错,这刀上的混沌之力是我见过最纯粹,最丰富的”。 一时间,赢布、漆止都上前恭贺妫南,梅朵看着眼前的四人,心中又急又气,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 而李子川此时最不好过,他从陈习之留下的信息中知道,龙骸骨刀中的混沌之力会随着使用而越来越多,可能侵蚀人体,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才用了两次就被侵蚀了。 此刻从刀柄中传来的温热越来越多,仿佛小鼠一般,在他的静脉中乱窜,原本因为受伤的脏腑慢慢有了灼烧的感觉,血流加快,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急促。 恶心、烦闷,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那种温热也逐渐充斥了全身。 他勉强抬起头,口中挤出几个字:“梅,梅朵,快,快走,去狰狞那里,不,不要管我!” 梅朵丢下弯刀,抱住李子川摇摇欲坠的身子,眼泪如珍珠般不断坠下: “不,我不走,你好好的,你好好的!” “对,对不起,都怪我,不然你,你不会,被抓,对..对...,“ “不要说了,怪我任性,你坚持住,援兵会到的”。 “梅朵,我,喜欢你,我怕,以后,没时间,没时间说了,帮我,帮我照顾我娘”。 “我也喜欢你,你必须活着,你活下来,我就嫁给你,我对达娃女神发誓!” 梅朵看着李子川口鼻不断渗出的鲜血,他的脸上已经蒙了一层和妫南差不多的模糊的东西,原来,这就是混沌的样子。 终于坚持不住了,李子川软软的倒了下去,梅朵拼命的用手擦着他脸上的鲜血,和那种模糊的混沌,却无济于事。 妫南看着面前的一幕,双手抱在胸前,叫了妘心一声,然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梅朵。 妘心脸上露出一种残忍的快意,上前抓住梅朵的胳膊,向后拉扯。 梅朵心中的悲伤和焦急一下子转化成愤怒,催动血脉之力,身子一翻,弹腿踢出,妘心双臂交叉,挡了一招,笑嘻嘻的说: “小丫头,力量太小,再来!” 梅朵见弹腿打不动妘心,站在那里,双臂下垂,不顾自己血脉之力不足,强行催动了狮子吼中的杀招,妘心猝不及防之下,狼狈的躲闪,差点摔倒,恼羞成怒之下,妘心发出一声虎吼,揉身上前,右手肉眼可见的化成虎爪,恶狠狠的抓向梅朵。 虽然尽力躲闪,却依旧慢了半拍,左边脸颊被一根虎爪擦过,一道血痕从耳朵下边直划到下颌。 刚才的狮子吼已经耗费了梅朵大部分血脉之力,她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被妘心按倒在地,那恶女子张开利口,两颗尖牙露出,就要咬梅朵的脖颈。 “妘心,住手!”妫南出言阻止,毕竟大萨满要的是活着的梅朵。 妘心停下来了,她刚才暴怒之下,控制不住自己,但是毕竟不敢忤逆大萨满,可是她心中不平,又见梅朵美貌,更有嫉妒在心,虎爪变回人手,左右开弓,在梅朵脸上抽了五六个耳光。 梅朵血脉之力告竭,又被打耳光侮辱,再也维护不住现在的容貌,变回了精灵原貌。 妘心见了变化,更是恶毒之心大起,抽出腰间的匕首,放在梅朵尖尖的耳朵边上,狞笑着比划,仿佛要割掉一般。 李子川躺在一边,他的身体已经被那种温热的混沌之力全部控制,但是意识尚在,恍恍惚惚之间,看着梅朵受伤,被打耳光受辱,他却无能为力。 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这个念头在他头脑中萦绕,可是身体却一动不能动,想喊喊不出,眼泪终于混合着血液流下来。 突然,李子川的头脑中仿佛发生了一次爆炸,胸膛前恢复了感觉,那里有他自小挂在脖子上的黄玉。 黄玉是明黄色,尖的一头带着些许黑色,此刻,这件东西开始发出了光芒,不过放在衣服里,没有被旁人发觉。 光芒越来越亮,逐渐从李子川的战袍中显露出来,妫南一愣,仔细的观察着,还没等他看清,黄玉破碎了,先是变成指甲盖大的碎块,然后又不断分裂,直到变成极细的粉末。 战袍的缝隙再也阻挡不住了,那些粉末从其间漂浮出来,慢慢升高,妫南正要挥袖驱散,那些粉末却又飞速集中,钻入李子川的胸口,消失不见了。 原本垂死的李子川被一片明黄的光芒笼罩,身体也开始飘浮起来,在众人目瞪口呆中,逐渐升到半空,头上脚下,好像站在帐篷顶上一般,不过双眼是紧闭的。 此刻,天空中雷声逐渐变大,数道闪电闪烁,如长鞭一样抽打大地,不断炸响。 妫南不敢再托大,叫了一声,四人纷纷催动血脉之力,就要攻击李子川。 谁知,还没出手,半空中李子川身上的光芒大盛,身体也出现了变化。 光秃秃的头顶逐渐长出头发,直到齐腰才停下。 是纯紫色! 身材也开始变高,上身的衣物不断破碎掉落,当一切停止时,李子川已经变成了一个赤裸着健壮的上身,紫发飘舞的高挑少年了。 他睁开了眼睛,眸子不再浑浊,光彩闪烁之间,明显的两个瞳孔不断收缩扩大,显然在恢复着意识。 昂! 小岗一侧,被惊动的狰狞也飞奔过来,站在高处,淡黄色的眼睛看着半空中的主人,发出一声愉悦的吼声,前爪伏地,垂下硕大的头颅,敬畏而恭顺。 它的身后,一条紫色的尾巴长了出来。 狰狞,成长为两尾凶兽! 已经过了黑水河的秋平、苟老实一行六人,看着西边奇怪的光芒和雷声闪电,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唯有催马疾驰。 韦陀使摩达耶世瞪圆了眼睛,口中喃喃念到: “雷为车架,闪电作鞭,八部天龙生,极乐将开,南无阿弥陀佛!”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六十八章 龙战于野 相柳,九首蛇身,性凶,常做恶,女娲大圣云:汝与吾皆蛇身,为近亲,当姐弟相称,相柳感激涕零,遂不再为恶,三分天地时,奉女娲令,传下血脉,为人间界人皇守护。 >>>>>>>>>>>>> 漂浮在空中的李子川睁开眼睛后,一双重瞳四处看了看,其中不再有少年的纯真,而是透着冷漠,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下边众人,只有在看到梅朵时稍微缓和一点。 “爬虫,卑微的血脉,你们在挑衅我么?” 声音威严浑厚,绝对不是李子川的声音。 梅朵挣脱妘心的手臂,踉踉跄跄的向一边跑去,狰狞见到熟悉的人立刻飞奔而下,与梅朵汇合。 原本被李子川吸引了注意力的妘心反应过来,一闪身,就要追赶过去。 空中的李子川右手一扬,地上的龙骸骨刀发出一阵蜂鸣声,紧接着带着破空声飞到李子川的手中,随着刀身的颤动,那些不规则的,被称为混沌之力的东西纷纷落下,露出隐藏在下边的刀身。 刀,不再是奇怪的样子,刀背是流线型的弧,刀锋比以前更加光洁锋利,原本方方正正的刀头也变得尖锐起来,最锋利的那一块,是暗红色的,仿佛饱饮了敌人的鲜血。 随着李子川慢慢将刀扬起,光晕出现在刀身上,逐渐清晰。 李子川口中发出一阵古怪晦涩的话语,不仅在场的人都听不懂,甚至,没有人能发出类似的音节。 李子川的话语落下后,他的身形立刻动了,迅疾如闪电。 刀,脱手而出,一道光闪过,划过一个弧形的轨迹。 正伸手要抓住梅朵的穷奇血脉-妘心惨叫一声被生生钉在了地上,巨大的力量将她全身的骨骼震断,双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垂在身后,挣扎了几下,瞪着的一双眼睛逐渐失去了光彩。 杀了妘心的同时,李子川飞扑而下,这次的目标是妫南和嬴布。 二人心中大骇,赢布手中狂战一挥,发动全身的血脉之力,迎了上去,面庞上,一张嘴变得血红,两颗巨大的獠牙从唇边伸出,和他头盔上野猪头骨上的一模一样。 妫南也没有闲着,双臂平举,浑身上下一片模糊的混沌之力,散发着邪恶的气息,仿佛氤氲的水汽一般流动起来。 可是,此刻的李子川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没有血脉之力的小少年,他的嘴角带着残忍的微笑,一双肉掌左挡,右打。 赢布的狂战被震的偏离,自己也被巨大的血脉之力侵入经脉,气海急剧震荡,一口鲜血喷出,站也站不稳了,勉强用狂战支撑住。 妫南更不好过,他双臂格挡李子川右手,一接触之下,他立刻觉得早就与自己血脉融合在一起的混沌之力被剥离出来,源源不断的被李子川吸走。 拼了命的收敛血脉之力,妫南才从李子川的手上脱离,浑身酸软,晃荡了几下,险些坐到地上。 “他觉醒了!这是什么血脉?” 妫南失声叫到。 身后的漆止见一瞬间,一人殒命,两人受伤,也顾不得自己因为被大萨满惩罚,少吃了一枚血髓丸,刚刚经历了一次折磨,身子还很虚弱,吼了一声,就要攻击。 李子川察觉到漆止的行为,身子没动,转过头,对着冲上前的,身上显出许多骨刺,双手变成干枯利爪的对手张开了嘴,发出了一个音节,依旧是那种晦涩难懂的发音。 随着这个音节,漆止感觉到巨大的一股力量迎面扑过来,脑袋中一阵轰鸣,身上的衣物破碎飞舞,一片也不剩,双目双耳鲜血直流,一时听也听不见,看也看不见了。 李子川没有继续出手,而是缓步走到梅朵身边,就那么看着,紫发随风而动,伸出右手,轻轻抚摸在她的脸颊上。 梅朵也望着李子川,虽然头发和眼睛变了,身材也高了许多,可是面庞还是那个熟悉的少年。 一时无语,四周寂静,只剩下少男少女四目相对。 狰狞警惕的挡在二人身前,一双淡黄色的眼睛凶光四射,面貌丑恶,两条尾巴摆来摆去,随时准备扑向靠近的人。 “狰,狰狞兽,还是两条尾巴的!” 妫南刚刚看清楚刚才跑来的巨兽,不由得脱口而出,大萨满要除掉的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临阵觉醒,实力强大的足以秒杀妘心,而且有天下第一恶兽追随。 一阵马蹄声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秋平等人赶到了,映入他们眼中的场景已经是一片狼藉: 赢布一手撑着狂战,另一只手勉力扶着妫南,漆止身上已经空无一物,赤裸着身子,双掌化为利爪,后背骨刺根根直立,一双眼睛流出鲜血,口中嘶吼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 那个妘心,此刻瞪着双眼,残留的全是不可思议的惊诧,双臂向后折断,如果不是龙骸骨刀将她钉在地上,怕是已经烂肉一团堆在那里了。 李子川站在帐篷门口,空着手,赤着脚,全身只剩下军服的裤子,也已经破破烂烂勉强遮体,一头紫发随着寒风飘然而动。 梅朵脸颊流下的鲜血染红了肩膀上洁白的衣服,那双英气勃发的眼眸此刻紧紧盯着李子川的面庞,崇拜,也带着些许的心疼。 陈琰在六人的最左边,他拉着战马缰绳,口中情不自禁的说到:“那是子川和梅朵么,衣服对,可是容貌怎么......” “是他俩”,苟老实情绪复杂,语气虽然平淡,可是心中却掀起轩然大波,紫发,这是百年前凯王独特的标志啊! 秋平还算冷静,看着下边三个幸存的魔将,对其他人说:“先不管别的,把那三个魔崽子留下再说!” 话音一落,秋平从马上跃起,哪里还有平日里老迈的模样! “不可!”苟老实出声阻止,可哪里还来得及。 秋平如巨鹰一般飞扑过去,待落到地上后,白皙的面庞和裸露的手掌已经覆盖上了一层斑斓的鳞片,这就是秋平的血脉特征,他传承的是上古巨蛇-相柳的血脉。 没等秋平对魔人攻击,他的身侧一阵劲风传来,李子川跃起向他出手。 “子川,你怎么......” 秋平话没说完,苟老实大喊一声:“小秋快退,子川现在不是子川!” 秋平不愧是巨蛇血脉,电光火石之间,身子怪异的扭了两下,人就滑着退后十余步,避开了攻击,然后双脚连续点地,飞身回到苟老实身边。 李子川一击未中,也不继续,而是快速退回梅朵身边,继续警惕的看着四周,一双眸子,冷冰冰透着警告,仿佛再说,谁靠近就杀了谁! 妫南见来人是南朝隐血者,对嬴布耳语几句,趁着李子川横在中间,二人发动气海中残存的血脉之力,一左一右架住疯癫的漆止,向西逃走,一跃数丈,几个弹跳消失在夜色中,至于死去的妘心,连看都没看一眼。 苟老实对苏烈和摩达耶世说:“追出十里,不可强行留人,事不可为速退,乌塞尔拜占那个老舌头还没现身,小心埋伏!” 苏烈和摩达耶世应了声,催马绕过岗子一边追了下去。 陈琰最担心朋友的情况,问道:“苟先生,子川到底怎么样了?” 苟老实沉默了片刻,说了句:“你们看不出他已经觉醒血脉之力了么?可是,我却想不通,他的血脉怎么会和凯王的一样!” 秋平退回来后一直没说话,这时接了一句:“紫发重瞳,圣王血脉?” 那个传说陈琰自然听过,毕竟是他老祖宗庚王定下的。 “圣王血脉?” “当年凯王从来没有讲过他血脉的来历,大家也都分析过,可是却没发现有哪个血脉是以紫发重瞳为特征的,所以大家都以为凯王是某个上古血脉第一次觉醒在人间的隐血者”。 “可是,凯王失踪已经百年了,难道他已经陨落,不然子川怎么会传承他的血脉?” 摇摇头,苟老实表示不知道凯王这一百年到底在何处,是生是死。 苟老实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梅朵公主,已经安全了,你怎么样了?” 听到苟老实的声音,梅朵回答:“我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子川现在有些神志不清,我照看他一下”。 李子川这时脑子里乱的很,仿佛做梦一般,一会儿是置身于一个耸入云间的高台,和许多奇形怪状的家伙打斗,心中的暴虐仿佛只能用鲜血才能消除。 一会儿又好像在一个四处鸟鸣,郁郁葱葱的山间,身边一个绝色女子陪伴着他散步,开始看不清面貌,慢慢的又和梅朵的脸庞重合。 熟悉的和陌生的场景不断的交替,李子川却始终不能控制自己的大脑和身体,虽然知道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却好像控制不好一样。 混乱中,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孩子,别挣扎,我存在不了多久,记住,你的身体还不能掌控如此庞大的血脉力量,所以我消失以后,它会隐藏起来,未来这股力量会随着你身体的提升而提升,你能拥有多少实力,取决于你的身体有多强大,去寻找我的踪迹吧,最终的答案就在其中,现在,我要控制你的身体,和一个老朋友说句话,然后,就该与这个世界告别了”。 李子川想问,你是谁,却一阵迷糊陷入了沉睡之中。 而他的身体,却依旧站在当地,四处望了望,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才呼出来,很贪婪的样子。 对梅朵轻轻说了句:“一会儿就把他还给你,不要急”。 伸手摸了摸狰狞的脑袋:“你要努力长出五条尾巴,那时你就是真正的异兽了,不过可不要在人间界,天雷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李子川慢慢的走向苟老实,脸上慢慢的浮现了微笑。 苟老实站在当地,一脸疑惑,秋平闪身挡在陈琰身前目光警惕。 李子川走到苟老实身前,静静的看了片刻,开口说:“天策,这么久过去了,你还好么?”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六十九章 记忆碎片 天狗,其形似狸而白首,毛黑,可以御凶邪,为大妖之首。 岐舌,上古神民,善言,可出双声,舌有毒,言语间,杀人于无形。 >>>>>>>>>>>>> “你是谁?“ 苟老实此刻心中充斥着惊讶,自己已经几十年没有用过的本名被身前的这个人一口叫出,他绝对不相信面前的是觉醒了血脉的李子川,可是,不是他又是谁呢,难道真的有人拥有两个灵魂。 “不要猜了,我是隐藏在李氏血脉中的一片记忆,今日随着这孩子的觉醒而出现,所以你可以理解我是金凯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凯王,真的是你么?”苟老实,情绪激动起来,没有犹豫,单膝跪倒在地,口中说到: “末将参见凯王!” “快起来,我说了,我只是金凯的一小段记忆,不能算他,原本那孩子应该慢慢吸收血脉载体中的力量,然后将我融合进他的记忆中,可是很遗憾,因为那把刀上的混沌之力感受到这孩子的特殊,急于吞噬,导致他濒死,那片作为载体的龙鳞提前融入他的血脉,强行觉醒,结果就是我无法进入他的记忆中,所以我的时间不多了,也就没办法传递所有的记忆给他,因此,只能通过你留下一些重要的口信,帮助他去做该做的事”。 “末将遵命,请凯王示下”,苟老实不管是不是真正的金凯,他依旧保持着恭顺。 “第一,告诉他追寻金凯的足迹,使自己强大起来”。 “第二,与魔人的千年之约即将到来,他必须不遗余力的带来和平,人间界不能乱。 “第三,当他足够强大的时候,封印在血脉最深层次的一段记忆将被唤醒,那时他会明白自己血脉的秘密,那个领域,即使是金凯也不曾涉足”。 “天策,为了对抗魔人,你废掉了自己的气海,我很佩服,不过,魔人也是上古的子民,不要将他们视为草芥,数万年的纠葛,谁对谁错,哪里分的清呢”。 苟老实用心记下刚才的话,口中称是,当他在次抬头的时候,李子川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挣扎的神色: “那孩子快要苏醒了,我也要去了,能再次呼吸人间界的空气,很好,真希望能参与即将来临的波澜壮阔啊,你们真的好幸运!” 话音落下,随着李子川的眼神由清明变成迷茫,金凯的记忆消失了。 看着单膝跪在身前的苟老实,李子川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随即,身子一晃向后倒去。 将李子川安顿在帐篷内,他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只是脉象虚弱,沉沉睡去,梅朵陪在一旁,她双颊红肿,左边一道血痕赫然其上,可是这些都掩盖不住她的容颜,冷艳,清贵,晶莹的长发从耳边垂下,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苟老实和陈琰、云思勖站在帐外,有些焦急的等待苏烈和摩达耶世的消息,狰狞卧在帐篷门口,一双眼睛对苟老实三人也透着警惕的神色。 等了一顿饭的功夫,狰狞突然站了起来,两只耳朵不停转动,喉中发出低吼。 见到这个反应苟老实猛的站起,快步向西侧的岗子上奔去,干瘦的身形发生了变化,肩膀变得宽阔,双手化作利爪,上边长满如钢针一般的黑毛。 陈琰恍然大悟,果然留在现场的黑色兽毛是苟老实的,不过此刻他并不认为苟老实是凶手,路上,他已经知道了苟老实、苏烈、秋平三人暗中谋划对付外邦隐血者的计划。 过了片刻,苟老实退了回来,说: “是苏烈他俩回来了,没什么事,都安全着呢”。 追击的两人空手而回,虽然紧紧跟着妫南等三人,但是在动手前发现有数百骑兵接应,其中有不少魔骑士,二人潜伏观察了一会儿,见没有好机会,便回来了。 摩达耶世一脸遗憾,没能替大德兰若复仇,心里十分愧疚。 苟老实分析了一下,认为四个魔将一死三重伤,怕是短时间内不敢再来骚扰,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尽快退回阳关,毕竟那里更加安全,虽然不知道魔人的目的,但是毋庸置疑,李子川和梅朵对他们有很大的吸引力。 乌塞尔拜占人留下的东西中有大车,用战马拉了,安顿好李子川,一行人开始返程。 苟老实、梅朵陪着李子川,其他人放出两里地,游骑警戒,斜插黑水河直奔冷水镇。 那里有韩德的铁甲,安全有保障,而且,孩子受了苦,最好的安慰便是送到母亲身边。 >>>>>>>>>>>>> 自从与魔人四将一战之后,十几天过去了,李子川觉得自己已经快变成被圈养的宠物了,为了隐藏他的变化,一个人待在叶知秋知镇官衙的内堂,进进出出的只有李嫣然和梅朵,就连叶知秋也因为保密的原因只在深夜才进来教授他史学。 吃的喝的也从不假手他人,全是母亲亲手料理,梅朵想要帮忙,却被李嫣然搂在怀里心肝肉肉的叫了半天,然后就是骂李子川,埋怨他害的梅朵破相,言里言外说的是梅朵找不到婆家就让李子川给她当上门女婿,羞的小女子再也不来看李子川了,说是去阳关迎接多尔卡回冷水镇驻扎了。 梅朵的身份并没有告诉李嫣然,她下意识的认为梅朵是个西域富商家的姑娘,心里琢磨着自己孩儿毕竟是中原门阀出身,联姻也不亏待对方。 苟老实和李子川有过一次长谈,传达了金凯记忆碎片的信息,还有最近许多李子川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苟老实原名天策,是秋平的师傅,上代隐血者守护使,原庚王麾下将领,神策军的创始人,第一任神策军神将,那时,还没有四大神将一说。 他传承的是上古御凶兽-天狗的血脉,金凯离去后,他接任隐血者守护使,对抗魔人,数十年前,魔人大萨满横空出世,无人可敌。 无奈之下,在漠北胭脂山一战中,天策临阵突破,使血脉之力逆天,引来天雷,最后关头自破气海,让天雷击中在场的魔人大萨满,阻挡了他窥探中原的计划。 没了气海,天策无法存储血脉之力,因此,就失去了强大的实力,只能算是一个最最普通的隐血者了。 后来,将守护使之职交给秋平,自己化名苟老实,隐居在阳关,做了一个斥候,时刻关注着魔人的动向,在平静了许久之后,这几年,魔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不断的试探。 因为,当年人皇率领中州各族联军击溃魔人,逼其立下不南侵的千年誓言,如今已经快到尾声了,魔人南下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 千年之间,魔人也无数次渗透骚扰,不过都败在以守护使为首的中原隐血者力量之下,这次,情况更加复杂,他们一定在酝酿着更大的行动。 草原牧人,乌塞尔拜占人都已经有联合魔人的迹象,此次驼队被诬陷更证明了,西域的部分隐血者已经倒向魔人,情况是有史以来最危急的一次,所以当代守护使秋平才亲自来到阳关与苏烈还有天策共同勘察此事。 大德兰若其实一直想渡化的那个人便是天策,虽然并不以为然,但是他还是佩服大德兰若的执着,因此经常深夜与佛国皇太叔喝茶聊天,也就成了僧人口中的那个黑影。 而小僧柯叶遇害那夜,正是天策前去拜祭大德兰若,他与小僧说了几句话后,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想焚香祭拜,却被柯叶倒地的声音惊动,赶过去时,发现一个黑影破窗而出,他追了过去,却因为血脉之力不足而无果,不过,却让他弄明白了凶手是谁。 于是,天策和秋平决定让李子川和化名百里风扬的陈琰、梅朵在明面上调查,搅乱视线,而他们则釜底抽薪,追踪凶手的踪迹。 大德兰若、小僧柯叶,还有嫁祸驼队都是乌塞尔拜占人秘谍组织干的,凶手就是被称为老舌头的帕提亚,执行者是隐藏中原多年的秘谍马老苏。 梅朵闻到的那种异香就是帕提亚留下的,他是拜火教的高层神职人员,最喜欢用那种香料,他是上古神民岐舌血脉传承者,他的舌头有剧毒,通过说话可以将毒性传给对方,使人不知不自觉中身亡。 最后,陈琰通过一根黑毛,找到天策身上,也正因为这个不小心才让大家知道李子川和梅朵身处险境,自然有了驰援一事。 李子川梳理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三人忙活半天,原来只是个障眼法。 天策看李子川的表情,也笑了,如今面前这个少年不再是那个有潜力的未觉醒隐血者了,他的身上传承了百年前最神秘,麾下追随者无数的圣王金凯的血脉,即使自己百多年的阅历也绝对判断不好他可以发展到何种程度。 天策走前除了关照要李子川好好修养身体,并且感受探索自己的血脉之力,学习如何驾驭它之外,还征求了他的意见: “子川,如今你的身份特殊,当年黄老一脉解读的神文还有如今魔人对你的追杀忌惮,怕都不是空穴来风,虽然我们不知道你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但是,在你变得强大之前,真的不适合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了,如今,等待你的怕是只有两条路,一是调动中原隐血者的力量,为你护法,保障你安全提升实力。二呢,就是按照凯王记忆碎片所说的,追寻凯王的踪迹,不断磨练提升,当然,小秋也会安排护卫给你,不过,凯王的踪迹可能遍及中州各处,甚至不乏凶险之地,没人敢说真正的护你周全啊”。 李子川有些不习惯自己有一头长发,让母亲盘了起来,伸手将一缕垂下的紫发撩开,没有犹豫: “天策前辈,被人保护算什么磨练,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出去游历一番,什么护卫的就算了,魔人对中原的窥探不会善罢甘休的,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至于我,大不了隐藏身份,中州广阔,他们哪就那么容易找到我!” 看着眼前紫发重瞳的少年,天策有些恍惚了,仿佛又见到阵前那个并不强壮的身影,他轻轻的一挥手,安西骠骑如风、重甲刀兵如山,狼骑斥候如火,无声却气势排山倒海。 那,才是真豪杰!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七十章 少年意气 少年,是一个只要说出口便具备朝阳一般意味的词语。 陈琰十六,天家子孙,从谨小慎微的大内生活中脱离,甫入江湖,虽然吃了些苦,却昂扬了一颗火热的心,到阳关,火并,查案,最后又见识了隐血者的世界,原本还觉得自己选了一条艰难的道路,却不想,此时柳暗花明,更得到父王大伴秋平的赞许,回到冷水镇,不由得拉着云思勖好好的喝了一顿。 第二日酒醒之后,躺在床上,陈琰睁着眼睛,脑袋中不断胡思乱想。 自己昨日是不是兴奋过度了? 先不说只是一点点的变化,还谈不上改变了境况,自己还是那个远封贫瘠之地的燕王,在所有有些地位的官场中人看来,已经是没有可能染指那个位置了。 所以,不会有人再押宝于他陈琰这边了。 李子川,自己第一次真诚相交的友人,没有家世的考量,没有利益的评估,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母妃、师傅、舅公每一个人都会对他周围的人再三审视,说什么话,表达什么态度,都让他很累很累。 他第一次享受了真诚的感觉。 猛的拍了一下木床,不管手掌震的生疼,陈琰坐起来,自言自语的说: “陈琰,你好薄情,子川还不知道身体如何,他也算遭遇大变故,梅朵一个女孩子,更是容貌受损,也不知怎样悲伤呢,你还在这里只空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若是王祖父会这样小家子气么?” 穿了衣物,洗漱整理,也不叫云思勖,自己向知镇官衙走去。 陈琰是知情人,又是燕王的身份,李嫣然已经知道了,见他只身前来,也就放他与李子川相见。 不能出门,李子川无事可做,索性研读起师傅叶知秋给他的新历纲要,初时,他只觉得不过是流水账般记述新历元年至此时的事件,可是,渐渐的,李子川发现,这其中除了耳熟能详的历史大事件,也详细记载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史,甚至野史风闻,而且,当他把这些事件前后联系起来时,那一段历史就好像影像一般,活在了他的脑海中。 新历纲要,更重事件的主干枝节联系,让读者能够真真切切、全方位的看待一段时期的历史。 作者耗费了多少的心血啊。 正感慨着,李子川听到有人进来,脚步声熟悉。 他露出了微笑,这个家伙终于来了,看他如何解释藏头露尾的小人行径。 “哎呀,李贤弟,贵体有恙,为兄来的迟了,勿要怪罪”。 拿着化身百里风扬时的强调,眼神中却有些不安。 李子川其实并不生气,他经历的过往让他很理解陈琰,毕竟,轻装简从在外,小心并不为过,不过,他可不准备放过捉弄陈琰的机会。 从桌案旁起身,做出慌张的样子: “燕王大驾光临,小民惶恐,给殿下叩头了”。 说着就要大礼参拜。 陈琰愣了一下,有些慌张了,伸手去扶,嘴里说着: “子川,你这是干什么?” 李子川身子半低,猛的抓住陈琰伸过来的双手,一使劲,把他擒住,笑嘻嘻的说到: “你是燕王,必然有钱,把金银财宝交出来,少了我可不干,骗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陈琰这才知道李子川在开玩笑,松了一口气,笑着说: “兄弟大内开府的钱还没拨下来,现在是身无长物,还请贤弟稍安勿躁,到时去我王府,随便拿!” 李子川松开陈琰,一脸嫌弃的说:”一个王爷当成你这样,丢不丢人,算了,看你识相,饶你这次,不过我到底该叫你什么?百里兄,燕王殿下?”. “阿琰,叫我阿琰,亲近的人都这么叫我”。 二人在桌案旁坐下,陈琰正色道: “子川,你身子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还好,现在已经没什么了,不过血脉之力还有待探索,天策前辈给我讲了许多,不过还是要慢慢来,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好神奇,原来世间还有隐血者这类人的存在,我也是那天才知道,我大顺江山居然有那么多人在暗中守卫,这些人当真可敬!” 李子川点点头,看着陈琰说:“你是王族子弟,如果有机会,希望你善待天下子民”。 陈琰深以为然:“子川,今日和你说心里话,我自请封王边疆并不是自愿的,我在大内日子并不好过,天家无真情,我不忍母妃受罪,也无法抵抗接连不断的阴谋诡计,你知道么,我从来没吃过完整的食物,都是仆从先试过,才轮到我,不得以,有人给我出了这个主意,远遁江湖,厚积薄发,不过,艰难无比”。 李子川挥挥手:“你保护母亲,是为大孝,脱离泥潭,柳暗花明,是为智慧,至于其他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愧此生就是了”。 “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子川我和你说过,我要做王祖父那样的人,所以,我会一直向我心中的目标前进,你呢,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李子川笑笑:“恐怕和你差不多,要隐姓埋名,藏身江湖了!” “什么意思?不如,等我王府建好,你随我去,到时咱们兄弟联手,将金城打造的铁桶一般,谁敢来犯!” “不行啊,我是钦犯,不能入中原的,你忘了么?“ 陈琰一时语塞,他知道李子川是父王定下的钦犯,非陈氏准许,永生不得入中原。 “子川,若我登上王位,第一件事便是赦你!让你回中原”。 李子川看着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四岁的家伙,点点头: “我等着,记住,我只认你,其他陈氏任何人,请我,我也不入中原!” 相视而笑。 如果少年的时光可以停留在这一刻,恐怕任何人都会付出所能付出的任何代价来换取吧。 当然除了少年自己,他们对未来的渴望和憧憬,美好且无畏,又怎么会让一切定格在一瞬间呢。 中午留陈琰一起吃了饭,便分开了,李子川在房间里并不烦闷,盘膝坐会床上,回想着天策对血脉之力的讲解,开始探索自己的身体。 说白了,血脉之力就是一种力量,觉醒的隐血者自然会产生,这种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积聚在气海中,当需要使用时,催动气海中的血脉之力运行于经脉,配合着隐血者所传承血脉异能发挥作用。 一个人血脉之力的强大与否取决于两个方面: 其一,血脉之力产生的速度,如果一个隐血者的血脉之力产生的很慢,那么气海中自然积聚的不够,所以在使用时就会不足,又或者消耗后,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其二,气海的大小,气海过小,存储的血脉之力就少,同样的,使用时也就很难持久,没有了血脉之力的催动,隐血者的异能就发挥不出来。 比如天策吧,他的血脉是上古大妖天狗的传承,极其强大,身体中血脉之力生成的快,同时气海也大,所以代表着他发挥出的异能就大。 但是血脉之力并不是越大越好,当超过了一定的程度,便被称为逆天,昊天是公平的,如果一个隐血者的力量过于强大,那么三界天雷便会发动,将其击杀。 天策在巅峰时,血脉之力即将逆天,他从金凯那里学到了压制的法门,才不至于引来三界天雷。 后来他正是利用这一点,在与大萨满对战时,解开压制气海的力量,使自己逆天,引来天雷,接着自破气海,散去积聚的血脉之力,从而误导天雷,攻击了当时唯一的强大血脉者-魔人大萨满。 那以后,天策的血脉之力虽然产生的快,但是破碎的气海却不能存储,因此,他身体内的血脉之力也不比寻常的隐血者更多,他能发挥的异能也就不足巅峰时的十分之一了。 李子川慢慢的感受着自己新形成的气海,当他的精神集中到那里时,一种蓬勃的力量响应着,随着他的意念而动,调动这这股力量在经脉中流动,一种舒畅感油然而生。 运行了一个周天,那股力量又回到了气海,李子川感觉到,它更强了几分,心中开心不已。 天策也说了,经脉和气海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虽然所传承的血脉决定了它们最大最强的范围,但是,后天的练习可以让经脉和气海最大限度的达到那种层次。 因为,一个不勤奋的隐血者即使血脉强大也不一定比一个能够苦练的弱小一些血脉的隐血者更强。 物竞天择,强者为尊,是昊天之下普世的法则。 李子川停止了血脉之力的运行,坐在那里,思索着血脉异能的事情。 不同的血脉,有着不同的具体表现,在催动血脉之力时,隐血者都会在外表有一些变化,比如,天策就会变出利爪和黑色的兽毛,身材也会变的更高大。 苏烈全身皮肤会化为玄武的硬甲,而且散发气势,使麾下士兵更加勇猛和迅速,而秋平周身会覆盖上斑斓的相柳蛇鳞,同时可以控制附近的土地变成有毒的沼泽。 那个帕提亚是岐舌血脉,他的舌头有毒,可以通过语言将毒素传入对方的体内。 自己么,李子川抓抓头上的紫发,想着铜镜中有些奇怪的双瞳,这算什么血脉特征? 都说和圣王金凯一样,可是天策这个曾经和金凯并肩作战的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上古什么血脉,而金凯的异能,天策也没说出一二三四来,他从未见过金凯亲身战斗,他麾下的追随者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看来,只有自己循着金凯的踪迹慢慢寻找了,也好,有一个关乎自己的隐秘在远方等待揭开。 “很有趣,不是么?” 李子川自言自语,脸上浮现了一丝期待。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七十一章 情真意切 儿行千里母担忧,李嫣然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儿子要远行,她白日里尽心尽力的照顾他的起居,恨不得饭都一口一口的喂到嘴里,脸上也是强颜欢笑,怕孩子伤心。 入了夜,已经很久不动针线的她在灯下认真的缝着一件皮甲。 李子川选择了隐身江湖,天策,秋平还有苏烈都送了许多珍藏给他,其中,有一张珍贵的皮子,是天策当年征伐南疆十万大山时,从他亲手斩杀的一头角犀身上取下的,一直没舍得用,这次做了一件皮甲送给李子川。 角犀珍奇,皮质坚韧,名刀宝剑难以损伤,又加上特殊的工艺,做成的皮甲柔软轻便,水火难侵,就凭被天策这个老家伙当作宝贝一样看待,就可以证明那物件的珍惜程度。 李嫣然见到后,觉得皮甲黑不溜秋的不美观,于是要了过来,准备在皮甲的外边缝了一层上好的南麻面,要将整套皮甲做成了一身玄色劲装。 铁针带着丝线游走,就快要完成了,李嫣然的手指也磨出了几个水泡。 心中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 那些家伙说,子川是传承了什么圣王的血脉,而且那血脉一直藏在李氏身上,直到自己这里才化形出生,那么子川无父而生也就可以解释了,自己清者自清,无所谓人言,可是孩子自小背着一个污名,可是不妥。 可惜,钦犯的身份却不能取消,反而要远走他乡,去寻找什么隐秘,这孩子又有主心骨,自己劝了几回,就是不听。 哎! 叹了口气,李嫣然放下有些酸胀的胳膊,看着灯烛出神。 这些家伙要做个子川假死的局,到时自己还要陪着做戏,也不知道吉不吉利,到时自己面上虽哭,心里可得念着百无禁忌,保佑我儿平平安安。 夜已经深了,李嫣然重新低下头去,决定把最后的几针缝完再睡。 >>>>>>>>>>>>> “马老苏,交待你的可都清楚了么?“ “大将军,我记清楚了”。 “你潜伏阳关,意图不轨,不过为害不深,心有悔意,如果这件事办的好,我保你儿子平平安安的过活一生”。 “谢大将军,我马老苏此生足矣,只要宁安无恙,我愿肝脑涂地,此生为大将军效力”。 “嗯,去吧,记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事情办好了,回来找秋大人,他会解开你和马宁安身上的禁制,放你们回商驿”。 >>>>>>>>>>>>> “帕提亚师傅,这次魔人大败,咱们是不是赶紧返回?那些中原蛮子会不会追踪到这来”。 许久没有露面的哈苏尔面色带着些许紧张,向一身白袍的乌塞尔拜占宫廷大人问道。 “我亲爱的王子,不要担心,你知道为什么呆头鹅敢于攻击野牛么,因为在鹅的眼睛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比它自己小,魔人也一样,长久的封闭让他们十分自大,不过,虽然头脑笨了一些,四肢还是很发达的,这一点点损失,不算什么,在等一下,消息就快来了”。 哈苏尔仿佛很尊敬帕提亚,点头称是,接着二人就开始闲聊起来。 “王子殿下,不知道那个魔人姑娘怎么样,你喜欢么?” 哈苏尔面上显露出一丝尴尬: “帕提亚师傅,难道我必须要娶她么,她总是死气沉沉的,一天也见不到几次笑容,而且,她脸上、手臂所有露出的地方都纹着古怪的线条,根本看不出她长得什么样子!师傅,她真的是蚩尤血脉的嫡系后裔么?” “哈苏尔,我亲爱的哈苏尔,你还惦记着大雪山的那个丫头么?”帕提亚一双手摆弄着面前的一盆植物,抬起眼睛看着哈苏尔。 “不,师傅,请不要担心,我会忘记她的,只是,我真的不喜欢那个魔人女子”。 “呵呵,哈苏尔,记住,你不需要忘记任何人,你可以在合适的时候,娶她,霸占她,掠夺她,随便什么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但是,现在你需要那个魔人女子,居鲁士家族需要魔人的力量,至于她是蚩尤的血脉后裔,还是肮脏的奴隶崽子,都不重要”。 哈苏尔脸色变了几下,还是点了点头。 “记住,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我是神虔诚的信徒,但是只要能达成目的,我甚至愿意渎神,当然,我乐于在死后接受任何审判来洗清我的罪孽”。 帕提亚慢慢的将那盆植物抱起,向帐篷外边走去,哈苏尔想要帮忙,被他拒绝。 帐篷外,一片嘈杂的景象,无数穿着皮袍,剃光了头发,只留四周一圈编成数条小辫的夏国人来来往往,而哈苏尔等人的驻地混杂在许多异族商旅中,毫不起眼。 放下手中的物品,帕提亚被旁边木架上的咕咕声吸引,那里,一只好久不见的灰色信鸽正喝着水,脚掌系着一个小小的木管。 取下来,又给信鸽的槽子里添了些谷物,帕提亚四处看了几眼,挥挥手让哈苏尔自便,就回到帐篷,抽出木管里的小纸条。 “那人隐身冷水镇,四日后,苏烈等人疾驰前往,校尉秦及程,星夜返回,其母数次晕厥,叶知秋大醉,买通其仆从,确认已殁,然数日并未发丧,其母收拾行装,对外称,得赦免,将返中原”。 帕提亚看完后,抬头沉思片刻,嘴里嘟囔着: “混沌入体,濒死爆发,斩了妘心,怕是实情,至于后来么,哼,那三个榆木脑袋被赶来的苏烈等人吓破了胆,说什么金凯重生,若是那家伙还在,我今日便去投靠!” 将手中的纸条细细撕碎,帕提亚接着摆弄另一盆植物。 哈苏尔没有回自己的帐篷,他实在不耐烦见那个魔人女子,带着两个随从,去正在交易的商旅集会处散心了。 >>>>>>>>>>>>> 梅朵去阳关接了多尔卡和驼队的人来冷水镇,准备在这里休整后在离开中原,依旧宿营在韩德的军营旁边。 她隐藏了精灵的面貌,又变回了那个娇媚的样子,左脸颊的伤痕在大雪山灵药的帮助下已经好了大半,但是却留下了一条淡红的伤痕,那是被血脉之力损害的,想要完全好,目前连见多识广的天策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 此刻,她和李子川坐在一起,翻看着那本陈习之留下的羊皮书,那里有不少他找寻金凯踪迹的记录。 李子川既然决定开始追寻金凯的足迹,那么这肯定是一个重要的参考。 心中存了对梅朵的愧疚,李子川有些不自然,总想好好的说些什么,可是却怕惹得梅朵伤心,不知从哪提起,毕竟,一道伤痕留在脸上,她心里该多么的难过。 梅朵也存着别样的心思,她在李子川濒死的时候说过一句:你活下来,我嫁给你!此刻也不知道李子川记不记得。 如果记得,梅朵觉得脸都要烧红了。 如果不记得,她心里又有些埋怨,我都说了,你也不往心里去。 就这么矛盾着,两个人都有些别扭。 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金凯的踪迹,二人却谁都没走心。 终于还是李子川鼓足了勇气,开口说到: “梅朵,我……” “我知道了,你别说!” 李子川愣住了,你知道什么了,就不让我说。 梅朵头低下去了,脸颊红红的。 “梅朵,我想……” “你,你想什么?”梅朵的声音小小的。 “我想先送你回家!” “嗯,我答应,啊,不对,你说什么!” 在梅朵真正听清楚李子川的话之前,下意识中,一句在脑子里绕了很久的话脱口而出,二人都楞住了。 恼羞成怒,梅朵恶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李子川的脑袋上,转身就往外跑。 咣当,门被狠狠的关上了,门外传来李嫣然的声音: “这是什么臭天气,风那么大,把门都吹的关上了”。 梅朵吓了一跳,停下来,被追过来的李子川拉住了手,心中给老娘狠狠的夸赞了一番。 梅朵使劲挣了几下,没有脱开: “好你个李子川,怎么的,血脉之力觉醒了,学会欺负人了“。 “梅朵,你的心意我知道,我记得呢,如今不安稳,等到,等到以后,我,我”一句我让娘亲去提亲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梅朵心里很开心,转过身来:“大雪山可不是那么好上的,你好好想办法吧”。 说完,又回到桌子旁边,拿起羊皮书,继续翻着,嘴里哼着什么。 少年少女的心意是那么纯洁,虽然少了热烈,可是简简单单中却带了刻骨铭心的约定。 李子川过去,翻到一页,指着上边的文字说: “你看这里,陈习之说他在茶马古道南侧的八马江大峡谷发现有人膜拜圣王像,我问了叶师傅,那里是通往大雪山的一条古商道,所以我想,先去哪里看看,顺便送你回家,你看怎么样?” 梅朵想了想:“我知道茶马古道,原来确实是中原通往大雪山的一条捷径,可是近些年天下比较太平,没有战事,所以大雪山和中原的物资交通很多都由多尔卡叔叔这样的莫卧儿商队经营,走的是安西还有夏国等西域诸国境内的驼帮马道,虽然远一些,可是安全有保障”。 “商队走不安全是因为牲口货物多,那里的道路有些崎岖,咱们回去轻装简行,怕什么呢?” “倒也是,那好吧,本公主就陪你走一趟,不过你小心哦,送我回家没那么容易,大雪山除了我们白精灵,其他种族想上去可不容易,就连多尔卡叔叔,也是因为和我阿爸有过命的交情才做过几次客人,你到时进不了门,别怪我笑话你!” “怕的是你吧,到时喝光你们家的雪莲酒?” “呸!你的肚子很大么?” 二人笑笑闹闹,十分开心。 李嫣然躲在门外偷偷听了一会儿,心中却有些发愁,那个什么大雪山听说不是一般的富庶,若彩礼轻了,怕是不妥,哎,看来得想办法积攒些好东西,是了,那个秋平是把我们娘俩丢到边疆的罪魁祸首,看他现在挺小心子川的,让他出一部分! 苏烈是个穷光蛋,送的那些刀枪剑戟的没什么用,他就算了。 天策太丑不要他的东西。 对了,还有飞鹏呢! 想到这里,李嫣然心中的小算盘打不下去了,脸上也红了一片,呸了自己一口,忙着去准备午饭了。 ------------ 第二卷 在人间-驼铃慢 第七十二章 我要梅朵 驼队休整了几天后,多尔卡悄悄的到知镇府看了李子川。 看着老人精神很好,李子川放下了一颗心,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歉意,可是却没有说出来,毕竟,他面前的这位可是曾经担任过莫卧儿金刀摩羯右统领的勇士,过于矫情,怕是惹他不喜。 “多尔卡先生,怪不得你手下的护卫那么骁勇,原来都是你曾经的士卒啊”。 “老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次走中原,虽然有了些波折,可是收获颇丰,不枉此行”。 一老一少,谈笑风生,十分融洽。 说了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李子川问道: “多尔卡先生,大野的情况怎么样了?好些日子没见到他,真有些担心”。 说到这里,老人不禁喜笑颜开:“不要担心,是好事啊,大野病的好!” 李子川纳闷了? 大野病怏怏的一副可怜相,怎么还是好事了? 多尔卡拍了拍大腿:“你们那些隐血者的事儿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是风闻了一些,那天,阳关那个苟伙长,带着一个白脸的官儿来,说是中京来的,给大野瞧了身子骨,结果你猜怎么着?” 秋平出马给大野看病?没听说那个老家伙懂医术啊?李子川的兴趣被挑了起来。 多尔卡压低了声音对李子川说:“那个大官儿说,大野身上也有血脉,病怏怏的就是因为要觉醒,可惜经脉有些不畅,才导致身体不好”。 李子川是真心的为大野高兴,虽然口有残疾,不能说话,可是他身体雄壮,心思却十分灵通,待人也真诚,若血脉觉醒,自然会有一番际遇,真好,哪天一定要去祝贺他。 想到这里,李子川突然顿了一下,大野原本就身材雄壮,力大无穷,若是觉醒了血脉,那得变成什么样子? 怕不是一个人形凶兽! 管他呢,左右是自己的好朋友,只管高兴就是。 “先生,大野的经脉不畅可有什么影响?” “没事儿,没事儿,那个白脸的官儿出手帮他疏通了经脉,说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些时间,慢慢复原,等待合适的时机就会觉醒,又嘀嘀咕咕的和大野说了好多悄悄话,我也不好旁听,就躲了出去”。 大野是多尔卡从奴隶贩子手中救出来的,喜爱他淳朴,也确实的知道了世间有李子川这样的血脉者,都是有大能力的,因此,眉飞色舞的说了好多大野的往事。 李子川笑嘻嘻的听着,心里也很高兴,二人好好的说了半天话,直到午饭时分,还有些意犹未尽。 用餐时,只有老少二人,多尔卡显然对李嫣然亲手料理的中原家常菜十分喜爱,赞不绝口。 不过,当李子川提起梅朵脸上的伤时,多尔卡叹了一口气: “子川,梅朵这次随我来中原,是受了委屈的,也不知道以后如何再见他阿爸,哎,看来这次回去,少不得上大雪山一趟,恳求我那老伙计的原谅”。 “叔叔,你去大雪山我欢迎,可若是去找我阿爸赔罪,那可不必了”。 一个柔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人停下筷子,一起看着房门。 梅朵换了常穿的那种毛茸茸的西域皮袍,也没易容,而是显露她白精灵的真面貌,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 晶莹的银色长发盘成中原未出阁的闺女模样,用一个款式精妙的飞凤簪扎住,耳朵上带了一对罕见的合浦粉珍珠耳环。 梅朵原本的容貌本就冷艳,高贵,这简简单单两件正好相得益彰,衬得她更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李子川认得,那飞凤簪还有珍珠耳环都是大内之物,是老祖母嫁给外祖时,宫里赐下的。 除了头上,梅朵一身衣物也是中原大家闺秀的打扮: 上身米黄色蜀锦面的对襟小短袄,上边若隐若现的是繁花似锦的纹路,扣袢都是温润的羊脂玉,打磨成如意状, 下半身樱红色拖地长裙,用细如胎发的金丝银线绣成千叶海棠的模样。 一身上下,鲜艳而不妖,花纹繁杂而不乱,巴掌宽的束腰在小短袄下若隐若现,一个藕荷色的香囊恰到好处的挂在右手旁边,一阵阵幽香若有若无的飘洒。 也不知道这味道是来自香囊还是佳人的躯体,反正李子川醉了,就如同饮了一大口温的恰到好处的雪莲酒一般。 梅朵看着李子川傻呆呆的模样,扑哧笑了出来,嘴里轻轻的说了一句: “好傻,怕不是被魔人打坏了头脑”。 李子川回过神来,讪讪的看了一眼多尔卡,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见到二人这副模样,哪还不晓得他们已经情浓? 笑着招手让梅朵坐下: “你个臭丫头,跑哪里弄了这一身漂亮衣服”。 梅朵一说到衣服,兴致大增: “叔叔你看,这是子川娘亲送给我的,说是她年轻时老祖母给她压箱底的,现在怕太艳,不好意思穿,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好看,这衣服选料裁剪都是一等一的,你叔叔我走商队那么多年,也没见过几次这么好的东西”。 梅朵抬起手,左看右看,开心的不得了。 多尔卡看看笑颜如花的梅朵,又看看有些痴了的李子川,心中却叹了一口气,暗暗想到: 小子,你可知梅朵的阿爸是什么人?在女儿面前自然是慈父,可是,他毕竟是雪域高原的王啊!和乌塞尔拜占的居鲁士,佛国的释迦,甚至顺朝的陈氏都是平起平坐的。 更何况,虽然不是你的错,但是梅朵脸颊受伤毕竟和你有关系,我的这个朋友对自己人好的可以不顾性命,可是,对外人,白精灵的心肠比大雪山的万年玄冰还要冷酷啊。 是不是找个机会给子川提个醒呢? 多尔卡心中有些乱,接下来的时间里,只是默默的吃饭,偶尔看着两个小的说笑,不断的琢磨着怎么帮他们一把。 梅朵的午饭是和李嫣然早早就吃完了的,在李子川和多尔卡面前展示了自己的新衣服,便离开又去找李嫣然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她自己也有许多大雪山的好玩意儿要拿给李嫣然看。 用完餐,收拾了东西,李子川搬来了师傅叶知秋的茶具,找了找,决定让多尔卡尝尝来自中原最南的碧海-大渊边上大山深处的红茶,那一类味道浓厚,回甘深远。 多尔卡仔细品了一下,点点头:“气味悠长,口齿生香,初时略苦,片刻回甘,必然是名贵品种,老汉我也曾经在些贵人的府邸见过,你这师傅,不是一般人”。 叶知秋是李子川外祖的弟子,说起来比李嫣然还长了一辈,他平时很少说自己的事,只是督促李子川把新历纲要牢牢记住,其他的学问并不怎么教授。 这茶果然如多尔卡说的一样,七八次冲泡后,依旧茶色不变,虽然香气渐渐淡了,却比寻常的茶持久多了。 多尔卡放下手中的茶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子川,你对梅朵感觉如何?” 李子川没想到老人直接问了出来,略一犹豫,但是当他抬头时,却见到多尔卡面色严肃,一双灰色的眸子,认真的看着自己。 “嗯,我喜欢梅朵,一见她我就知道忘不了了” 李子川索性大大方方的说出了。 多尔卡心中松了口气,若是李子川语气但凡有犹豫的成分在里边或者顾左右而言它,自己就会立刻停止,不再说什么。 这个回答让多尔卡十分满意,虽然在顺朝十六岁才算成人,可是在莫卧儿,十一岁便算男丁了,没点担当,怎么可以。 既然回答的很确定,那么多尔卡就接着说了下去: “子川,你知道梅朵身份特殊,是大雪山的公主,你知道要和她在一起有多难么?” 李子川听了这句话还有些不以为意:“叔叔,梅朵身份贵重,但是我一定会努力的,绝对不会让她委屈”。 多尔卡苦笑了一下,这孩子还是没有经历过啊,这哪里是你们自己的事呢。 “子川,你与梅朵情意相投,这我看的出来,我听苏大将军说了,那日在夏国与魔人战斗,你觉醒了血脉,为护梅朵,也是差点拼了性命,这些老汉很佩服,可是,我说的是,梅朵的身份所代表的东西,家族,利益,这些都是你们关系的阻碍,你明白么”。 李子川低下头,仔细的想了想,原来是这样,他仿佛有些明白母亲见到梅朵时那种复杂的眼神了。 多尔卡看他有些开窍,接着说:“敌人强大,那么我们苦练刀法,寻找最好的战驼,邀请最勇敢的伙伴来相助,可是如果这个敌人是梅朵的家人呢?你能与他战斗么?” 李子川脑子有点乱了:是啊,梅朵是公主,她的家人是王族,而且是以冷漠排外著称的白精灵一族,自己能和他们作战么? 看着李子川有些迷茫,多尔卡心中有些不忍,可是没办法,必须要给他把事情讲清楚。 “子川,你想和梅朵在一起,路还很长,我并不是劝你放弃,只是提醒你,想迎娶一个公主,两情相悦从来不是第一位的,你必须弄明白,她所代表的王族到底时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李子川听到这句话,恍然大悟:“先生,我明白了,我听娘说过,中原门阀间经常通婚,,大部分都是因为家族间的利益纠葛”。 “不错,你能一下想到这里,说明你真的很聪明,对于梅朵,很简单,你要面对的是白精灵的王族,他们所涉及的纠葛更复杂,这其中有你的阻碍,也有你可以利用的空间,并非都是不利于你的”。 李子川点点头,表示明白。 多尔卡继续说出了他最后的一句话: “明白了这些,还没完,最主要的是你能不能真正有资格面对他们,像燕王一样的王子?不,你不是!操纵中州商业的巨商,不,你也不是!武力强大,可以让白精灵一族重视的少年强者,你,是么?” 三个选项,李子川想一下,好像只能选最后一个,可是少年强者,哪那么容易?虽然隐血者寿命悠长,可是难不成要梅朵等个三四十年? 难道真心实意就不能换来心上人么? 李子川又思考了片刻,抬起头,郑重的对已经闭上嘴不说话,又端起茶盏的多尔卡说: “昊天没有给我高贵的王室头衔,我也没有经商的念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强者,但是,多尔卡先生,我不会放弃的,因为我知道,除了她,我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子,大雪山白精灵王族也好,小家碧玉也好,我就要她!” 说完这句话,李子川长出了一口气,拿起身前的茶盏,一饮而尽,仿佛在和什么宣战一般。 多尔卡暗道:好!有志气,老汉少不得走一趟大雪山,帮你们敲敲边鼓,尽一份力量。 房门外,端着盘葡萄的梅朵一行清泪慢慢流下,脸上却满是笑容。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七十三章 天各一方 顺天治元年腊月二十三,中原人的小年,此刻天气已然寒冷,昨夜一场薄雪给天地万物披上了一层轻纱,平静的村落在这清晨似乎也不愿意醒来,只有寥寥数个房屋有炊烟升起,安静却昭示着生息。 中京城外十五里,南北驿道交汇于洛水南岸,这里有入中京城的最后一个官驿-洛水驿,也是最大一个,因为靠近洛水因此得名。 好大的一个院子,数十间客房,加上后边马厩和车驾停留的场所,方圆足有四五里左右。 这里是中京外,也算是王驾脚下,所以,承担的任务也繁重,各地出京入京的官员,四方使节,都会在这里落脚。 有的是接了诏令必须按时离京,却又迎来送往,需要耽搁些时日的。 也有入京时,错过时辰,城门已关需要在此住一宿的。 总之,七七八八的往来人口,常常让驿站的大小官员吏员头疼不已。 为什么呢? 房间就那么多,好的房间更是有限,可是这些出出入入的哪个都比他们官大,一句没说好,一件事儿怠慢了,当面斥责还是好的,怕就怕那些豪横家奴或者拍马屁的下属,真真是要命的紧。 这一早,洛水驿的小吏张三齐值守了一夜,寒冷加上困顿,着实有些乏了,起身紧了紧身上的棉袍,从门房里出来,准备去叫醒接班儿的同僚。 雪不厚,走过去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张三齐低着头,小跑着往驿站东侧吏员们的公房跑去。 刚跑了一半,突然前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站住!不抬头么?哪里都闯!” 浑身一个激灵,张三齐停在当地,猛地抬头看过去。 眼前一个年轻的丽装女子站在那里,眼神温和的看着自己,身上披着一条黑色的大氅,上边的皮毛黑油油,透着光亮,不是凡品。 那丽人身旁站着一个一身皮甲的大汉,背着手,目光深沉似水,看来,那件大氅是他的,只是因为天冷,披在了女伴身上。 二人一侧三四步的地方,一个身材矮壮的军官站在那里,这大冷天也是一身整齐的锁子全甲,面上一道刀疤,瘆人的很。 “傻了么,看什么看?”那刀疤脸军官再次出声,已经带了怒意,上前一步,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哎呦!张三齐心中不由得一阵惶恐,自己只顾走路,没成想差点冲撞了贵人,见了那丽人又愣了神,这不是找不自在么。 赶紧躬身行了个大礼: “贵人,小的该死,昨晚值夜,早晨起来贪着赶紧回去暖和,这才冒犯了贵人,请大人责罚”。 在驿站久了,张三齐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面前这一对,女的面带平和,仪态姿容都不是小家能培育出来的。 而高大男子却一身肃杀之气,怕是经过战阵的,就连护卫也是军官服色,若不是去边疆磨练的勋贵子弟,自己这双眼睛就拿出来当泡踩。 丽人听着张三齐一口标准的京畿官话,嘴角略微带了丝笑意,侧过头看了那高大男子一眼。 男子领悟,对着张三齐说了句:“无妨,你去吧!” 张三齐看着矮壮军官放下握刀的手,松了口气,又行了一礼,赶紧走开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丽人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伤感: “飞鹏,你说我日盼夜盼的回中原,可是真到了这儿,却觉得心思不宁,开心不起来“。 原来,二人正是秦飞鹏和李嫣然。 秦飞鹏用手将李嫣然肩上的大氅向上提了提,眼睛中全是温柔: “近乡情怯,自古如此,更何况……”,秦飞鹏刚想说小川不在你身边,可是一下子收住了,这名字如今已经不能再从他们的嘴上说出来了。 李嫣然自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眼圈略微红了,却强忍着。 矮壮军官四处看看,天还早没什么人,就踱步走开,四处巡视起来。 秦飞鹏压低声音,用只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 “巧奴儿,我也惦记小川,可是天策大人见多识广,对隐血者的事自然比我们明白,由他给小川指了道路,定不会有错,男孩子,经历些险阻并不是坏事,咱们走前,同袍们给我送行,大将军曾私下对我说,小川的前途不可限量!“ 李嫣然低下头,慢慢走着,片刻,看向秦飞鹏问道:“那个天策,真的是神策军的第一任神将么?他见过庚王,还和凯王并肩作战过?” 秦飞鹏点点头:“我也询问过大将军,确实如此,你没见连秋平秋大人都执礼甚恭么?” “我也明白,小川这孩儿出生便不平凡,可是,那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只盼他平平安安的,不必受那风霜之苦”。 秦飞鹏哈哈的笑了:“你想错了,小川是个什么孩子,我太清楚了,自小就是个小大人,如今年岁渐长,极有主见,怕是你也左右不了了,有时我真的羡慕他,你看我,年近三十,才有勇气卖出那一步,去边疆磨练,这一点上,他比我强!” 想着身边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离开中京这个舒适的地方,跑到草原和那些野蛮的牧人生生打了六年,身上也不知留下多少伤疤,心中一暖,靠了过去。 “飞鹏,你说秋平他们安排的计策可还妥当么,小川假死能瞒得了那些什么魔人怪人么?” 秦飞鹏轻轻揽住李嫣然:“放心吧,天策大人他们做事滴水不漏,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我听说,有不少细作前来探查,都被他们一一骗过了,更何况,梅朵那个小丫头怪法子多,你没见到易容后的小川么,你这个当娘的都被骗过了“。 李嫣然扑哧一笑:“真是的,这个臭小子,临走还不忘骗他老娘,忘了打他一顿了”。 秦飞鹏陪着李嫣然走出驿站的大门,随意的沿着官道散步。 “那我可不同意,没有小川,你怎么肯嫁给我,以后我要站在他那一边”。 李嫣然啐了一口,满脸娇羞,一点不像个年过三十的妇人。 李子川在天策等中原隐血者的安排下,假死,易容混入江湖,开始追寻金凯的足迹,寻找自己血脉的隐秘,在走之前,他以子嫁母,将李嫣然托付给秦飞鹏,一是母亲本就对秦大叔有情愫,而秦飞鹏这么多年一颗心也都在李嫣然身上,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二来也能解决自己唯一担心的事,可以了无牵挂的行走天下了。 中原虽然重视礼仪,婚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李子川的行为并不违背礼道,叶知秋说:“两情相悦,子遂母愿,乃一段佳话!” 于是秦李二人定下婚约,准备禀告家族后,再行大婚之礼。 其后,秋平飞骑上书顺王,言明李子川身亡,请赦李嫣然返中原,而后,随同大赦令前来的,还有调秦飞鹏返中京入神策军任职的军令,于是,在李子川和梅朵还有驼队离开阳关后,李嫣然随着秦飞鹏一同返回中原,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腊月二十二晚,二人到了洛水驿,派了亲兵快马入京报信,准备休整一夜, 第二日再进中京。 也许真的是近乡情怯,李嫣然早早就醒了过来,原本想出去散散步,谁知刚一出门,就看见秦飞鹏全身披挂整齐,等在门外,自小相交,也算是青梅竹马,她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李嫣然知道,以后,只能和秦飞鹏提起小川了,对其他人,甚至自己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也都必须做出子川已经过世的姿态,更何况其他人呢,不管怎样,为了孩子的安全,只能如此。 二人走的慢,许久也不过半里地,看着官道旁的小村落人声渐渐多了起来,大声咳嗽的,斥猫撵狗的,邻里问早的,一声声传入李嫣然的耳朵了。 儿子走上了一个新的道路,那么,当娘的也需好好活着,等到那臭小子回来,再好好的揍他一顿,也不知道那时,还打不打的动了。 正沉醉在自己的思绪中,一阵急促的蹄声从中京方向的官道传来,远远看去,十五六匹骏马从那边飞驰而来。 秦飞鹏侧耳细听,有军马,四蹄有力,蹄声整齐,也有普通的民马,蹄声就有些杂乱了。 矮壮军官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站在秦飞鹏身侧,警惕的看着来骑。 不多时,那些骑士到了近前,见到有人在路边,都慢了下来,为首的一年轻人,仔细看了一下,哎呀一声,勒住坐骑,回头大叫:“李伯伯,我叔叔在此,想必一旁的是婶婶了!” 秦飞鹏听到这个称呼,眉头一皱,这人是谁?自己没有印象啊。 正琢磨着,后边的骑士都停了下来,一个身材发福,文士打扮,五十几岁的人在随从的帮助下,从马上爬了下来,显然骑术不精,走路有些跌跌撞撞的,怕是在马上颠簸导致的。 “我孩儿在哪儿?我可怜的孩儿在哪?”语调中带了些哭腔。 李嫣然头脑轰的一声,那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的父亲,李文梓。 一甩胳膊,把身上的大氅脱下,快走几步,迎上李文梓,噗通便跪在雪地里,伏在地上,哭出声来: “不孝女嫣然,见过父亲大人”。 李文梓走到近前,也顾不得礼仪,使劲去拉跪在地上的李嫣然:“勿跪,勿跪,地上凉,快起,快起!” 李嫣然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才由着李文梓将她扶起,抓着父亲的手臂:“父亲,天气寒冷,你又不善骑马,何苦来这里,昨日不是派人说了,晚饭前一定到家”。 李文梓抹了一把泪:“我哪里等的及,要不是你祖母有些咳嗽,身边离不了人,你母亲便也跟来了”。 李嫣然心中立刻不安起来,不知祖母身体如何,祖父又怎么样了? 李文梓没有大才,读书不成,性格又绵软,自从李玉林卸任了李阀族长之后,便举家搬到中京,靠着以前置办的田地农庄过活,虽然不再风光,却好在家财充足,一家人过得安稳。 李玉林身体硬朗,这些年李文梓也算熟悉了家里事务,管理的倒也中规中矩。 秦飞鹏等父女二人说了几句话,便上前请安,李文梓点点头:“飞鹏,这是你族中堂兄家的侄子,这两年跟在你父亲身边,料理些琐事,你走的早,怕是没见过”。 秦飞鹏这才醒悟,父亲书信中提过,这年轻人是自己老家堂兄的儿子,叫秦书玉,名字虽雅,却是个浑不吝的武人性格,只爱刀枪棍棒,家中安顿不了他,便送到中京,跟随父亲。 秦书玉整理一下身上的轻甲,躬身一礼:“书玉见过叔父!昨日亲兵报信,我细问了叔父的样貌,还好认出来了,不然就错过去了”。 秦飞鹏上前拍了怕他的肩膀:“父亲信中经常夸赞你,说是性子灵通,弓马纯熟,虽然有些跳脱,不过也无大碍,年轻人慢慢沉淀就是了” 秦书玉应下:“谢叔父教导,以后定然注意”。 叔侄二人见了礼,后边等待着十个甲胄齐全的武士一起上前,单膝跪地,齐声叫道: “见过小公爷!”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秦飞鹏露出了笑意,这些都是秦家忠心耿耿的家将啊,虽然父亲是在职的神将,不能像嫣然父亲那样出城迎接,表达舔犊之情,可是,十个家将出迎已经代表了父亲对自己的肯定和褒扬了。 一群人待在路边并不合适,所以先都集中到洛水驿,归心似箭的李嫣然决定不再等待,陪着父亲吃过简单的早饭,就要立刻起程。 此刻,驿站已经热闹起来,大多数的人都是返回中京的,因为就还有几天就到新年了,而另外的,不少异族使节也押运着礼物,准备入京觐见顺王,表达恭顺之意。 收拾好了,李文梓和女儿坐了一辆大车,那车是苏烈请阳关巧匠专门打造的,舒适而且结实,最特殊的是车辕上雕着一条大蛇,有九个头,十分古怪。 秦书玉带着家将开路,秦飞鹏骑着一匹高大健硕的白马护住车架,二十余个亲兵分作两队,都是全身皮甲,不少人头面,双手上都带着伤痕,神色彪悍。 矮壮军官手中的旗杆放倒,看不清挂的什么旗帜, 看着秦飞鹏点头,矮壮军官大喝一声: “举旗,入中京!” 随着这一声,他手中的旗帜举起。 一面,白色线条勾勒出的白马,在寒风中仿若活了过来,正在奔驰。 另一面,古篆秦字赫然其上。 秦,是小秦的秦! 而与此同时,遥远的夏国,东边最大的城市,沙洲,一个黑发、一身莫卧儿打扮的年轻人,正扛着一件货物,脸上笑着: “大野,最后一包了,捆好了咱们去吃饭!”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七十四章 奴隶市场 驼铃远去,多尔卡的最后一次商旅生涯也步入了尾声,而李子川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沙洲城外,被梅朵用秘药改变了容貌的李子川站在一道小小的山岗上,看着白驼越走越远,心里带着些不舍,更多的却是对即将到来的冒险生活的憧憬。 此刻的李子川,一双淡绿色的眸子已经看不出重瞳来了,肤色白,鼻梁也有些高耸,一身莫卧儿的袍子,活生生一个西域小郎君。 不远处,大野带着五个金刀摩羯的老兵,站在那里,身后是雄壮的战驼。 在商议了数次之后,多尔卡终于同意在夏国沙洲城分别,他带驼队先返回莫卧儿,因为还有许多定好的货物要送回去,驼队的儿郎也要安顿一下,然后,他会前往大雪山。 而李子川和梅朵,将在此南下,过夏国,途经安西城,进入蜀地,那里虽是顺朝的疆域,但是并不属于中原,不违背李子川不入中原的坚持。 而他们要去的茶马古道的开端就在蜀南,沿着那条古商路穿过十万大山西侧,就到了雪域,那里,是梅朵的家乡。 多尔卡不放心二人独自行走,执意让病愈的大野带着五个最骁勇的金刀摩羯老兵留下护卫,又让二人扮作莫卧儿打扮,并留下一面雕着一头大角公羊的玉牌,凭这个可以向莫卧儿人求助,必然会得到响应。 护卫们也得了交代,将称呼李子川为卡夏(少爷),梅朵为卡丽(小姐),二人扮作莫卧儿阿斯家族的姻亲子弟,这次是从顺朝探亲后前往大雪山游玩。 驼铃声完全听不见了,李子川感觉到一旁的梅朵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心中暗道:哎呀,梅朵和多尔卡感情很深,这次分别,必然伤感,自己只顾胡思乱想,都忘了安慰她一下。 转过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到梅朵挤眉弄眼的一脸古怪。 “梅朵,你……”,李子川愣住了。 “哎,我听说沙洲城号称塞上明珠,好玩的一定很多,走吧,今天去逛逛?“ 李子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丫头,怎么好像盼着多尔卡走一般。 想想最近一直躲在叶知秋的衙门里,有些烦闷,出来后,心底也真的有些天高任鸟飞的感觉,只是压抑着。 “好!咱们就在沙洲城好好玩一玩,不过,不能耽误太久,毕竟夜长梦多,这里咱们都不熟悉”。 “出发!”梅朵扬着眉毛,眼神里全是兴奋,右手手掌向前一摆,接着就蹦蹦跳跳的跑向白驼那里。 李子川看着如小狐一般轻盈的梅朵,心中也是兴奋起来:“梅朵,等我一下”。 “快点,快点!” 大野身体已经大好,虽然还是瘦,不过已经饮食正常,估计很快就会复原,李子川心里盼着他早日觉醒,自己身边的好朋友也是隐血者,那多好啊。 沙洲城号称塞上明珠,其实对于见过阳关城的李子川来说,颇有点名不副实,不过是人口多一点,过往商旅在此集散,繁忙一些而已。 至于城池,墙倒是挺高,可惜都是灰突突的土坯,防御些沙盗还可以,若是阳关边军,怕是顶不住一日就会陷落。 而城内的建筑也都是一般无二的土坯房,混杂着草原上的干草,用黄泥制成。 商贩也都是露天交易,各种语言混杂着交谈,乱哄哄的。 李子川陪着梅朵走在沙洲城的大市场,这时正是交易的高峰期,沙洲周围的部落都来到这里,拿自己出产的毛皮、猎物过来交换一些食盐工具等等。 随便走着,身后大野和五个护卫紧紧跟着,高大的身材,身后背着的长刀,都让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猜测着这一对莫卧儿少年是什么来历。 梅朵有些意兴阑珊,这里的繁华程度比不上阳关,东西也都是些粗糙的半成品,更别说没有杂耍或者做戏的伶人。 又走了一小段,道路两边的商贩没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被木栅栏围起来的空地,数个半人高的台子被人群围住,每个台子上都有人在高声说着什么。 围栏最远处,有一个圆形的建筑,十分高大,一个铁门被铁链锁住,门口两个夏国大汉抱着双臂守在那里。 梅朵来了劲儿,拉了李子川一下:“那里是不是在唱戏?去看看”。 一行人凑了过去,找了一个台子,大野开路,挤了进去,旁边有人不满,要出声呵斥,见到几个高出一头的大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嘴里嘟囔一句,悻悻地让开一条道路。 到了台子前才发现,那上边一个大腹便便的夏国人手中提着一条鞭子,正口沫横飞的说着,他身后,站着四个衣衫褴褛的人,都是些七八岁的孩子。 大野站在李子川身边,眉头紧皱。 梅朵通晓西域多国语言,夏国话也是听的懂得,口中翻译着。 原来,这里是沙洲城的人市。 “人市,那是什么?”李子川问大野。 大野口中啊啊叫着,脸上带着些悲意,比划着告诉李子川,人市就是奴隶市场。 李子川恍然大悟,在顺朝,虽然也有被贬为奴仆的,但那都需要官府来行文,虽然也有私下卖身甚至有强迫的现象,但是都拿不到台面上说,律例也是明令禁止的,这里却明目张胆的贩卖人口,这塞上明珠也不过如此。 看着大野脸上的表情,李子川突然想起多尔卡曾说过,大野就是他在奴隶市场救下的,想来这是想起了以前的遭遇,伸手拍了拍大野的手臂,对他笑笑。 大野点点头,看着台子上那几个带着镣铐,瑟瑟发抖的孩子,眼神复杂。 李子川虽然也看不惯,可是又能如何呢,他并不能改变这个现状。 梅朵看看大野,低声对李子川说:“子川,你看大野,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咱们把这几个小孩儿买下来,送给大野,他是愿意放走还是怎么样都由着他,好不好!” 琢磨了一下,改变不了大局,做小事,也算积德,横竖出来时秋平给了不少金银。 “好吧,买下来,让大野高兴一下,也给这四个孩子一条好路走。” 大野不能言,李子川和梅朵又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正不知道该怎么做时,一个叫古力护卫开口了: “卡夏,我懂得夏国话,而且也见过奴隶交易,我来竞买”。 古力得到了许可,上前一步,对台上拿着鞭子的人用夏国语说: “我家卡夏要这几个奴隶娃子,你开价吧!” 台上的胖子早就注意到李子川等人了,二人衣着不华丽,却都是上好的皮料,真正的贵族才不在意花哨的外表,尤其是他们的护卫,看气质,看年岁,加上身后的战刀都是一模一样的,若说不是百战的老兵,他可不信。 这对少男少女一定是莫卧儿贵族! 等到古力出言邀价,他更是笃定,这单买卖会有个好利润。 脸上堆上更加殷勤的笑容,轻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清脆的打了个响儿,快步退到奴隶身边,伸手扯过一个,大声说到: “七岁,七岁,全部七岁,手脚灵活,洗干净了全是漂亮的小儿驹子,这位莫卧儿的贵人要了啊,还有没有人邀价,啊,价格给的好好的!“ 这就是人市的规矩,看中了,便开口表示自己想要,让奴隶主出价,可是无奸不商,他们绝对不会立刻告诉你他想要多少钱,而是继续鼓噪,邀请更多的人出言邀价,然后在一双巧舌之下,让所有有意向的人竞价,最终拿到最高的利润。 随着胖子的呼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我也要,开价吧!” 这个声音响起后,现场突然静了下来,众人都望向一侧,那里一个剃光了头顶,四周稀稀疏疏扎了几个小辫子的夏国老者慢慢走了过来,身后,两个奴隶紧跟着,当老者停下时,其中一个人立刻跪在地上,伸手撑住地面。 老者也不看身后,就那么慢慢的坐在那个奴隶的背上,伸手接过另一个奴隶递过来的一串菩提子,不断的摩挲着。 人群中小声的议论起来,李子川听到他旁边两个顺朝打扮的人正交头接耳的说: “兄弟,这几个奴隶好是好,可是咱们不能买了”。 “为什么啊,曹大哥,咱们这次来不就是为了买几个小的回去,赚个差价么”。 “你懂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看到没,那个老的,总督府的大管事,谁敢跟他抢东西,有命买,没命回,你以为这是阳关?奴隶有的是,买几个一般的回去,不过少赚一点,听哥的”。 李子川心里哦了一声,看看古力,点点头,示意继续,梅朵把双手抱在胸前,一双眼睛瞟了几次那个老者,鼻子里哼了一声。 古力在此大声说到:“我家卡夏要这几个娃子,出价吧”。 胖子愣了一下,可是身为拍卖者,他不可能停下,反正上边有人顶着,左右总督家管事找不到自己头上。 “啊,有了有了,四个娃子,不分开,八个金币,八个金币,少了不高兴嘛!” 这意思就是八个金币起拍。 夏国老者把菩提子拿到脸颊上蹭着,加上他弓着的腰,颇有些猥琐,抬起左手,像后边一摆。 站在身侧的奴隶高声喊道:“九个!” “十个!”古力跟上,刚才梅朵说了,一直跟。 十一个! 十二个! 十三个! 一直叫到十九个,围观的众人已经开始鼓噪起来,这些钱可以买八个奴隶了。 不等古力开口,梅朵喊了一声:“五十个!“ 人群一静,然后轰然叫好,有人拍起巴掌来。 天气寒冷,可是台上的胖子已经大汗淋漓了,兴奋充斥了他的头脑,这次大赚了一笔。 用不符合他体型的灵活,冲上前几步,狠狠的甩了一下鞭子,响声压住了人声。 “成交了!五十个金币,莫卧儿尊贵的卡丽要了这四个娃子!” 梅朵从怀中取出一颗珍珠,丢给台上的胖子:“剩下的赏你了!” 胖子刚想说只要金币,但还是下意识的接住那颗珍珠,一入手,一阵寒气入骨,赶紧用衣襟垫住,仔细看了过去。 雪珍珠! 产自雪域冰湖的雪珍珠! 这一颗,虽然不是特别大,可是价值绝对超过五十个金币,怕是一百个也有人要。 胖子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块手巾,将那雪珍珠裹住,放回贴身的地方,感受着那一丝丝寒意,满脸谄媚的带古力去交割奴隶了。 夏国老者原本一脸怒容,不过看到最后叫价的梅朵,一愣,嘴角露出一丝邪笑,起身离开,身后两个奴隶小碎步跟上。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七十五章 人肉座椅 看着眼前四个目光怯懦,浑身筛糠一般抖动的小孩子,他们的手腕上已经被镣铐磨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更勿论大冬天里的,只穿着单薄的衣物,姑且算衣物吧,留在外边的皮肤上,新的旧的,不少伤痕。 李子川顿时没了兴致,虎豹尚且不吃同类,但是人,却能为了利益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 知道这四个孩子将交给自己处理,大野略有些惊讶,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欣喜,他自然知道奴隶制在西域有根深蒂固的规矩,但是,能够救四个也是好事。 伸出蒲扇一般的巨掌,有些笨拙的挨个给四个小奴隶擦着脸上的污垢,浑然不觉得脏。 四个孩子躲躲闪闪,有些害怕这个巨汉。 大野忙活了一阵,回过头对李子川比划着,要他和梅朵继续逛街,而他自己会把这四个小的带回营地好好收拾一下。 随他去吧,开心就好。 叫上古力陪伴,其他四个护卫和大野先回营地,李子川、梅朵继续留在沙洲城里。 街上是没什么可逛的了,看看天色也将正午,二人决定找个食肆,尝尝夏国的饮食。 别看沙洲没有阳关繁华,可是因为四方商旅多,这吃饭的地方可是不少。 顺朝的包子、西域的面饼、本地的牛羊、甚至佛国的素餐都有,此处,才有点塞上明珠的模样。 二人选了一间本地风味的牛羊馆,屋檐下门口挂着的牛骨羊头,数量不少,看来这家生意不错。 入口外的一侧,一口大锅咕嘟嘟滚着汤,里边大块的牛羊肉若隐若现,肉香味扑面而来。 进了屋内,桌椅板凳都是木制的,地上铺着方砖,收拾的干净,古力当先,目光四处扫了一遍,此刻店内客人差不多坐满了,只剩下两三张空桌。 梅朵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嫩葱般的手指勾勾,跑堂的伙计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小跑着过来。 “贵客好,小店嘛,牛羊肉,保证新鲜,好好的?” “你这的招牌菜是什么?捡两三个上来。“梅朵嘀哩咕噜的说着夏国话。 跑堂伙计脸上全是笑:“请贵客知晓,咱们这里嘛,白切的牛羊肉,盐浸的沙葱,香香的,最好了,还有牛油炸的馓子嘛”。 “行,就这两个,再随便配几个小菜”。 “贵客知道,咱们这里没有菜嘛,一点酒好不好,再来一壶烫烫的茶!” 古力出言阻止伙计的话头:“酒我们自备,还有,烧一茶壶开水过来,记住不要放茶”。 天下饭店的伙计不论哪个种族,都是最有眼色的,见客人不愿意多说了,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了。 古力从随身的背囊里拿出一袋雪莲酒和一块包在莲叶中的茶块放在桌上,看来梅朵早有安排。 李子川面带微笑,努力的听着,他精通草原牧人的语言,但是夏国虽然和牧人是近亲,语言类似,七七八八倒是能听懂,但是说,就差点劲了,有些语序和牧人的言语还是不同的 肉都是煮好的,分割一下便用一个长条形的木盘子搬了上来,一角放着一把用盐浸的软软的沙葱,李子川吃过这东西,味道浓厚,单吃不怎么习惯,和牛羊肉配在一起却能够去膻解腻,爽口生津。 古力拿起皮囊,将雪莲酒倒在小碗中,放在李子川和梅朵手边,然后闪身站在梅朵身侧,正对着李子川的一面。 梅朵佯装生气:“怎么?古力大哥嫌弃我的酒不好么?坐下喝一点吧!” 古力微微一笑,微微躬身,低声说道:“卡丽,统领走时交代了,不能透露你们二位的身份,所以,还请叫我古力,我是你的家仆,怎么能同桌而坐? 梅朵小姐,以后万不可如此,切记切记!” 梅朵伸手拿过皮囊,倒了一碗,伸手递过去:“古力,喝了吧!” 虽然是命令的口气,眼睛却眨呀眨呀的,透着调皮。 古力无奈,再次躬身,莫卧儿规矩,主人赏赐饮食,不可拒绝,而且必须当场用了。 接过来,一饮而尽,眼神一亮,古力嘴角带着笑意,放下碗,站在那里,继续一个护卫的职责。 李子川看着二人的交流,心情大好,梅朵出身高贵,却没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气。 伸手取过一大块肥嫩的羊肉,也递给了古力。 看着这个四十几岁的摩羯老兵面色如常的大口撕扯着羊肉,李子川和梅朵相视一笑,也开始用餐。 牛羊肉香嫩可口,肥美异常,虽然只是简单的清水炖煮,却别有一番风味。 吃了一块不大的肉,梅朵就停下了,用店家早准备好的清水净了手,拿起茶碗,浅畷一口,看着四周说说笑笑,吃肉喝酒的食客,感受着口腔中的茶香,满足而且惬意。 李子川看似正在享受着美食,注意力却被坐在他们不远一张桌子上的一个人吸引了,这人是刚才进来的,虽然没看清面目,可是观察他身上的衣着和体态,就是那个给总督府大管事当人肉座椅的奴隶。 抬头看了一眼,古力已经吃光了那块羊肉,正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巾,仔细擦了,又放了回去,当他再次抬头时,李子川对着古力使了个眼色,右手大拇指向身后一指。 古力会意,抬头望过去,也认出了那人,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装作要去找水,慢慢的走出去。 那人低着头,一双手不断的往嘴里塞着食物,眼睛却嘀哩咕噜的乱转。 当他再次转过头,偷瞄梅朵时,却不料被眼前一个庞大的身躯遮住了视线。 人肉座椅受了惊吓,哎呦一声,猛的站起,将桌子椅子都带的挪了位置。 古力黑口黑面,深深的眼窝里发出凶光,右腮边一道长长的刀疤泛着怪异的颜色,慢慢低下头,靠近面前受惊的人肉座椅,抬起手,放在他的肩上,用力压下去。 人肉座椅试图反抗,却力气不足,晃悠了两下,坐了回去,口中磕磕巴巴的说: “你,你要做什么?” 古力凑到他的耳边:“你家主人让你来干嘛?不说,杀了你!” 人肉座椅眼神透出恐惧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奴隶,而对方是贵族,即使当场杀了自己也无妨,事后,主人会为了面子而报复,会为了失去财产而报复,而这一切,只需要几个金币就可以解决,主人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条贱命而发怒。 声音颤抖着:“勇士饶命,我只是个下人,主人让我跟过来看看卡夏和卡丽的住处,应该,应该是想邀请你们去府上做客”。 焦急之下,人肉座椅撒了个谎,总督府大管事确实是让他探查李子川等人的落脚处,怀的可不是好心,也绝没有邀请做客的意思 。 虽然这个奴隶想缓和对方的敌意,却不料这个谎话更激怒了古力,贵族之间的邀请必须是正式的,有体面的,一个奴隶鬼鬼祟祟的跟着,还说要邀请,这在莫卧儿是极大的侮辱。 “邀请我家卡夏卡丽做客?他想开战么?” 古力面色更沉,从怀中抽出匕首,恶狠狠的架在人肉座椅的脖子上,一用力,皮肤已经破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四周的食客声音静了下来,纷纷看着这边。 “勇士,饶命,我只是个下人,不敢不从,饶命!” “哼”,古力冷哼一声,看样子这家主人不怎样,自己的奴隶都不忠心,心中更看不起了。 自己受老上司,金刀摩羯曾经的右统领多尔卡的恩惠太多,这次奉命保护两个年轻人,责任重大,若是刚开始便被人惦记,可不是个好开端,心中一狠,决定下辣手,杀了这个跟踪的家伙。 西域这里,强者为尊,既然你敢出手,我就要给你颜色瞧瞧! 撤回架在脖颈上的匕首,古力把匕首斜向上,准备刺向对方的软肋,那里可以直达心脏,又不会出太多的血,当了十几年金刀摩羯,又走了数年商路,杀人的本事已经深入古力的骨髓里。。 李子川背着身,并没看见古力的动作,他很放心这个沉稳的老兵。 而梅朵虽然看到了,却并不出言阻止,毕竟,她的热情和温和只给亲近的人,那些敢冒犯她的家伙,自然应该保持精灵族一贯的冷漠。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皮袍,腰间插着弯刀的夏国士兵从食肆外进入,进来后,却没放下手中的门帘,而是立在一旁。 跟着进来的一人,身材中等,上身宽厚,颧骨通红,看来是冻得久了,头上一顶翻毛皮帽,一边插着一根锦鸡尾羽,身上整齐的皮甲,腰间束着宽大得牛皮腰带,左手扶在腰间的弯刀上,敞开的大氅直垂到脚踝,看衣着,是个高等军官! 一双草原人特有的罗圈腿,登着一双长靴,后跟儿上,马刺随着脚步发出金属的摩擦声。 那人一进门便看见一个莫卧儿人正准备刺杀一个本国人,双眼一瞪,出声阻止: “莫卧儿人,住手!”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七十六章 赫连都统 古力根本不听,一用力,就要把匕首刺进去,却不料梅朵说话了: “算了,饶他一命吧”。 人肉座椅感受到一丝寒意已经刺破了自己的皮肤,正亡魂大冒、心如死灰的时候,梅朵的一句话,将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那清脆的声音落在耳中,比九天仙乐更加动听。 军官瞳孔紧缩,发出狼一般的凶光:一个外族人,在这里居然不听他的指令! 左手一送,右手将腰间的弯刀抽了出来,上前两步,对着古力。 军官身后跟着三个士兵,见长官发怒,也跟着抽出弯刀,和那掀门帘的士兵站了个半圆,即围住古力,又封住门口。 古力站直了身子,神色倨傲,将匕首放回怀中,垂下手,根本没去碰背上的长刀,他在等待主人的命令,这是一个莫卧儿护卫的本分。 李子川此时也转过身来,看着对峙的双方,他并不熟悉西域贵族间的交流方式,所以没有出声,只是心中盘算着怎么快速的击倒眼前的人。 士兵虽然强壮,却没什么威胁,看站姿也没练过什么搏击术。 只是这个领头的军官有些麻烦,看他身子微微下沉,双脚分开,右手刀,左手拳,是下过苦功夫的人。 梅朵脸上带着矜持的浅笑,低声对李子川说:“你只管做出拒人千里之外,却又客客气气的样子就好,凡事交给古力”。 李子川心中好笑,这西域贵族的礼仪和中原还是有些差距,母亲教导的那些礼贤下士,尊老爱幼、君子之道在这里都用不上。 见到古力看向自己,李子川微微点头,其实,他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拿捏,不过想来古力也不需要,只不过做个样子而已。 “这个奴隶,跟踪窥视我家卡丽,莫卧儿武士如果不能维护主人,就不配带着弯刀!” 那个军官看看坐在一旁,神色淡然的李子川和梅朵,将弯刀插回刀鞘,身后的四个士兵却没有动,依旧警戒着。 “你是谁家的?为什么在这里?“ 人肉座椅此刻早已吓得不知所措,从座位上滚了下来,跪在一旁: “禀告赫连统领,小的是总督府大管事身边的长随,今日大管事见了二位莫卧儿的贵客,就叫小的过来看看住在哪里,说是回头问了总督大人再上门邀请!“ 这个军官姓赫连,也是夏国的大姓,至于统领,是夏国一个城市的军事首脑。 夏国军政分开,所以赫连并不归本地总督节制。 听到这个奴隶提到总督府和大管事,赫连统领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喝着茶的梅朵。 “尊敬的莫卧儿客人,我是沙洲的统领,赫连豹,这个奴隶崽子冒犯了你,请交给我处理,在沙洲,还用不着莫卧儿勇士的刀剑沾上鲜血”。 梅朵举了举手中的茶碗,算是默许了。 一挥手,身后两个士兵上前,将人肉座椅架住拖了出去。 赫连豹原本在城外巡查沙盗的情况,不料接到家人的消息,有急事赶回城内,原本想到此处吃午饭,结果碰到了这个事儿。 对着梅朵微微躬身,转过身对古力说:“沙洲是有规矩的地方,请远方的客人自重身份,不然,很麻烦的”。 古力昂起头:“我不找麻烦,但是也不怕麻烦”,说完,抬手指了指背上的弯刀。 赫连豹笑了:“客人请自便”,转身离去,刚要出门,又转过身来:“麻烦是人找的,但是有的麻烦会自己找人”。 说完,快步离去。 食肆又恢复热闹,梅朵笑嘻嘻的对李子川说: “看着没,这个赫连豹一定出身夏国知名的家族,你看他也只是因为我是女子才客气了一下,你没说话,所以他连看都不看,并不是轻视你,而是他怕和男人说话会横生枝节,因为在他的眼里,怕是你才是说的算的那个人!” 李子川轻轻摇头:“谁说得算那么重要么,我总是愿意听你的话的,不过所到之处,各种习俗都要钻研一下,也算有趣”。 梅朵嗔怪的拍了他一下:“钻研什么?我平时看那些死人脸还不够么?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学!” 李子川嗯了一声,心中却带着疑惑:“梅朵,我怎么觉得那个赫连豹话中有话,好像在提醒我们些什么”。 梅朵下巴一抬:“提醒也好,威胁也好,你怕么?” 李子川心说,那到也是。 古力又站回梅朵身后,一脸冷峻的看着四周,食肆内的客人再看向他们时,眼神中都带了敬畏。 >>>>>>>>>>>> 赫连豹离开食肆,大步的走着,浑然不管后边被两个士兵拖着的那个总督府的奴隶。 “赫连都统,赫连都统,饶了小的吧,我不敢不听大管事的命令啊,我再也不敢了”。 也不知道赫连豹是被喊的恼怒了,还是想好了什么,一转身,拐进一个小巷子里。士兵都是他的心腹,自然明白,一齐用力,将大呼小叫的人肉座椅提溜着也跟了过去。小巷中空无一人,赫连豹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肉座椅,嘴角向下撇着。 这家伙很有点眼色,此刻闭上了嘴,重重的磕了两个头,双手不断的举过头顶又伏在地上。 四个士兵都鄙视的看着这个卑微的家伙,其中一个手扶在刀柄上,看着赫连豹,只要统领有一个示意,那么,他就会砍下对方的脑袋。 赫连豹终于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 人肉座椅颤抖着声音回答:“小的叫塞斯黑”。 塞斯黑,夏国语中猪的意思,贵族总是给奴隶起一些侮辱性的名字。 “你跟着那几个莫卧儿人干什么?说实话!” 塞斯黑头垂的很低,小声的说:“大管事让我看他们住在哪里?” “然后呢?” “然后?没有了,就让我找到他们住哪回去禀报”。 “废话!”一个士兵抽出弯刀架在塞斯黑的脖子上:“都统大人问你,为什么要知道他们住哪?” 塞斯黑是个胆子极小的人,听到呵斥,哪敢再隐瞒: “都统大人,小的确实不清楚,不过,好像是大管事一直在找莫卧儿女子,说是要凑齐八美,孝敬兴庆的一个大人”。 赫连豹听了塞斯黑的话,沉默了一下,最终摆了摆手:“你走吧,你没碰见过我,知道么?” 塞斯黑听到自己可以走了,立刻匍匐着上前,抱住赫连豹的靴子,不断的亲吻着,嘴里呜呜噜噜的说着:“谢都统大人 ,都统大人长命百岁!” 士兵收起了弯刀,让开一条路,塞斯黑一溜烟的跑了,生怕赫连豹反悔。 “大人,就这么让他走了么,总督府不会找什么麻烦吧!” 赫连豹摇摇头:“这家伙胆小如鼠,绝对不敢说他遇到过我!走吧,苦了好几日,原本想好好吃一顿,谁知遇上这个破事儿,跟我回府,有什么吃什么吧!“ 士兵齐声应诺,随着赫连豹向沙洲城南门附近的都统府走去。 塞斯黑出了小巷子后,撒腿就开始跑起来,一直到气都喘不上来了,才停下,扶着路旁的小摊子休息。 “妈的,吓死我了,今天流年不利,碰上两个杀神!这回去怎么交差?这些个莫卧儿人住在哪里呢?” 塞斯黑一颗心刚放下又提了起来,如果就这样回去肯定过不了关,最少也是一顿鞭子,想想那沾了水,一下一道血痕的刑法,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正烦恼呢,突然看见了个,心思一转,小跑了几步,追上一个浑身穿着破旧的夏国汉子: “勃勃,勃勃!” 那汉子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过身来,见到塞斯黑: “哦,是你啊,怎么今日不用伺候主人么?” “哪有那么忙,歇班儿了,出来逛逛!” 那名叫勃勃的汉子撇撇嘴,一脸不信,看样子也不大看的起塞斯黑。 “勃勃大哥,最近忙啥,还是给商旅出力,装货卸货么?” “出力换口饭吃,苦是苦点,不过不给祖宗丢人”。 这个勃勃是塞斯黑以前的邻居,二人家里都是一样的贫苦,不同的是,勃勃肯干,出些力气,也能养家,而塞斯黑就不同了,好吃懒做,最后没了活路,只能把自己卖进了总督府,在他心里,虽然在主人面前下贱,不过却不用出力,只要小心点别惹恼了贵人,少挨揍就好。 “勃勃大哥,看你说的,这不是过不下去了?” 看着塞斯黑的样子,勃勃也不想多说,问道:“有什么事么,没事我还得去一趟市场,今天有雇主让我去买些小孩的衣物。” “勃勃大哥,你接触的商旅多,最近见没见过莫卧儿人的营地”。 “见过啊,我这趟就是帮莫卧儿人的雇主办事,这家人心善,救了四个小奴隶!”勃勃随口说着。 塞斯黑眼睛一亮,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想随便打听个莫卧儿人的营地地址,回去报给大管事,就说那两个莫卧儿贵族少年少女进去了那里,至于最后人在不在,那可不关自己的事了。 谁知道,歪打正着,正问对了地方。 四个小奴隶,可不就是今天上午买的! 塞斯黑心中大喜:“勃勃大哥,莫卧儿人的营地想是就在城外商旅常驻的地方吧?” “是啊,最东边,白色带花纹的帐篷,他们的白驼真棒,要是我有一头多好!” 塞斯黑记在心里,嘴上打着哈哈,恭维了勃勃几句,找了借口就离开了。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七十七章 八方美眷 夏国地形一横三纵。 北方是绵长的祁连山脉,隔断北方大荒原,阻止了极北寒流南下,给夏国大草原带来了丰美的水草,同时也因难以穿越而带来了许多传说,比如,残暴的猛兽,来去如风的蒙面盗匪,又或者骑着火马的部落。 祁连山南,狭长的国境被三条自北向南流淌的河水分割。 最东是与顺朝还有牧人的边界黑水河。 中部是乌混河,注入盐池,是西域最大的盐产地,王城兴庆就在那里。 最西,有大城叫鸣泉洲,邻近一条大河,名为额济纳,最为宽阔,可以行大舟,是当地的重要通渠。 渡过了额济纳,再行三十五里,就是乌塞尔拜占的北方领土了。 夏国原本也是游牧民族,和牧人一般,没有文字,没有律法,后来,大族拓跋氏统一各个部落,建国称王,因为夹在顺朝和乌塞尔拜占中间,因此国内便有了两种声音。 其一在东,亲近顺朝,有不少人改了中原姓氏,力主学习顺朝民政军事,称为东党。 其二在西,亲近乌塞尔拜占,在治国理政方面多向那边靠拢,称为西党。 建国以后,经过百十余年的党争,双方并没有定出高下,你来我往,就像古书说的那样: 这十年西风压倒东风,后十年东风又卷狂沙归来! 这些年,夏国还算安定,最后一次争斗发生在十二年前,一群人因为国君的官方称呼是大宁令还是王驾而闹得不可开交,朝堂上互相攻讦甚至私下厮杀的都有,更不论阴谋诡计,鬼蜮伎俩了,唇枪舌剑最终演变为惨烈的刀光剑影。 最终西党抓住一个契机,收买了几个宫人,一番操作,由析支小妃揭发,陷害出身东党家族的卫幕王后行巫蛊事,最终,以王后被罢黜囚禁,一干东党朝臣也遭到镇压,势力大减而结束。 东党受此大劫,一蹶不振,西党靠着析支小妃上位王后的契机,将朝堂上下都安排了自己人,一时声望大震。 此刻,李子川所在的沙洲城,现任总督名叫析支节节,是析支王后一族,不过是远枝,为人最会钻营,当年搭上了国舅爷析支达木耳的门路,数年间居然让他一个破落贵族的庶子做到了这边疆大城的总督。 然而,这人心是最难满足的,在这里捞够了财富之后,析支节节心里便不满足了,总想着回到王都兴庆,弄个朝堂的位置坐坐。 于是,他挖空了心思想找个什么办法,让国舅爷高兴一下,然后大笔一挥,把自己调回去,好过在这里吃沙子,看赫连豹那张臭脸。 析支节节在自己的客厅里,背着手看着几盆含苞待放的花草,这已经进了寒冬,却还能有新鲜的植物,也就是总督府才能操办的起来吧! 他年过四旬,面目俊朗,虽然脸上有了皱纹,却掩饰不住此人年轻时的风采。 一个仆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在析支节节身后五六步的地方停下,轻声说:“主人,忽切律大管事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哼哼,他来干什么?平日这会儿不都是去城中摆威风么,难道碰上赫连豹了?上次挨了打,吓麻胆子了么?” 一连串的询问,却根本不等回答,依旧看着眼前的花草,忽然一皱眉头,他发现一盆将开的纯红色花骨朵上带了些许淡黄。 口中厌烦的嘟囔了一声,粗鲁的伸手掐下来那朵杂色花,丢在地上,伸脚踩了两踩。 “你叫他进来吧”。 “是”,得到指令的仆人依旧是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不多一会儿,管事走了进来,正是上午与李子川竞价买奴隶的那个夏国老者,此刻脸上的矜持没有了,代替的是谄媚中还有点贱的表情。 “主人,主人,我发现个大好事儿” “哦,你有什么好事儿?说来听听!” 析支节节语气淡淡的,手却没停下来,花盆里有杂色的骨朵被他一一掐了下来。 “主人,我今天在人市发现一个莫卧儿女子,容貌是一等一的!” 析支节节手顿了一下:“你喜欢就买下来享用呗,别又说你口袋里钱不够!” “不是,主人,老奴我再不成器,也把您放在第一位,总想着,您那个八方美眷不是正好差一个莫卧儿种么?” 析支节节慢慢转过身,踱了几步,站在忽切律的面前,眯着眼睛看了片刻,伸出右手扯住大管事的耳朵,一使劲,转了两个圈。 大管事疼得直咧嘴,哎呦哎呦的叫唤,却不敢挣扎。 “你脑子被羊油塞住了么,人市的贱坯子能用么?八方美眷是要孝敬给国舅大人的,你想害死我么?” “主人,主人,不是奴隶,是个贵族!虽然没什么排场人数不多,可是看衣着,神态,还有带的那几个护卫,绝对不是小门小户能出来的。” “嗯?真话!” “主人,真的不能再真了,四个小奴隶,就因为我出手竞价,他们直接六倍的价格买下了,而且付钱的时候用的是雪珍珠,质地极好,差价都不要,五十个金币随手就赏人了。” “有意思!说说。” 析支节节一转身,坐在正位的软毡垫子上。 总督府大管事上前把上午的事详细说了一番,只说自己精心查探,派了手下最醒目的奴隶塞思黑找到了莫卧尔人的营地。 析支节节听完了,嘴角弯了起来,白皙的面上显出一抹潮红。 “忽切律,办的好!” “谢主人”,大管事一脸的谄媚,得到赞叹,心情更是澎湃,往前凑了凑,猥琐的说到: “主人,今天晚上,月黑风高,老奴我带人过去,嘿嘿,保证办的利利索索的!” 析支节节抬眼看了他一下,鼻子里哼了一声,面色严肃了起来。 忽切律心里忽悠一下,他太熟悉自己这个主人了,面上和蔼,心中却如毒蛇一般,早年间在兴庆,卫幕王后的族人可是让他摆弄的不轻。 “忽切律,说过你无数遍了,做事儿要有章程,莫卧儿贵族都是傻子么?抢人,那是下下策,动动脑子!” “是,请主人示下。” “你使奴隶去找他们的住处,有些孟浪了,这样,把那个塞思黑打断腿,送去他们的营地赔罪,你亲自去,态度要恭敬,然后用我的帖子,请他们到总督府赴宴,我当面致歉”。 “是,主人!不过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哼,接下来,你这样安排” 析支节节的话音低了下去,忽切律弯着腰,满脸得意,不断的点着头。 “还是主人高明,老奴这就去办!”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七十八章 总督夜宴 “总督请我们赴宴?” 李子川看着眼前烫金的名剌,上边散发着名贵的熏香味道。 “是的,还有一事,上午跟踪我们的那个奴隶被打断了双腿,这会儿正在营门前哀嚎,好多人围观”。 李子川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梅朵,见她面色如常,一双妙目却在不断的转着,显然正在琢磨什么。 古力接着说到:“随同前来的还有总督府的大管事,他再三致意,说都是他安排不妥当,好心做了坏事,又说他们主人,总督析支大人下令,如果请不到贵客,就要处罚他”。 李子川对这些人情往来没什么经验,以往接触的人都是真心实意的,所以他也少有琢磨人心的时候。 “梅朵,你说去不去?” 梅朵撇撇嘴:“人家体体面面的递了名剌,若是只有我一人还可以拒绝,可是你在就不好不去了。” 李子川明白梅朵的意思,没有男子,女孩自然可以用不方便为借口拒绝,如今对方知道自己这边是一男一女两个,拒绝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没什么大问题吧?不过是竞拍四个奴隶,也没正面冲突,再说理亏的是他们。” 古力摇摇头:“小川爷,你还是小瞧了这些人的心思,当年跟在多尔卡统领身边,见了不少口蜜腹剑,皮里阳秋的家伙,虽然没起冲突,可是这心底下到底如何想,可得往坏了斟酌”。 梅朵点点头:“还有那个赫连豹,今天走时说的话也耐人琢磨,咱们去是得去的,不然反而显得有古怪,不过需要做些准备”。 李子川见梅朵郑重,想起在阳关时,但凡有作战的机会,这丫头就兴奋无比,战阵之上也从不退群,怎么这时反而小心翼翼起来。 古力思索了一下:“小川爷,公主,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安排收拾行装,做到随时可以启程,赴宴时,我和大野带护卫陪同,若有什么不妥也可以周旋”。 梅朵点头:“这些古力大哥安排就可以了,我揣摩,他们还不敢撕破脸,无非用些伎俩罢了”。 古力应下,就准备出去安排。 梅朵突然想起什么:“若是对方问起被打断腿的家伙,你就说我俩听得不太清楚,不过也懒得管!” 看着古力走出去,李子川歉意的对梅朵笑笑:“你看,我对这些全然不懂,都靠你操办”。 “那有什么?我其实也讨厌这些破烂事儿,可是碰见了也没办法”。 李子川仔细想了几遍,觉得自己和梅朵伪装的还好,不至于露了行藏,没有魔人的影子,其他事不用过分担心,也就放下心来,和梅朵聊起许多莫卧儿风俗轶事来,毕竟,以后挺长一段路,她俩都要装作莫卧儿阿斯家族的远亲。 两个人在营地中时,沙洲城都统赫连豹已经在家中招待好四个亲兵,吃饱喝足,脱了战甲,此刻一身舒适的棉袍,正坐在一张顺朝款式的桌子旁喝茶。 一个富态的中年妇人陪在一旁,眼圈有点泛红。 “齐里海真的看清楚了?” “我骗你干什么,他是我母族的老人,还能不忠心么!” “我哪能不信?只是这十几年过去了,虎儿容貌变成什么样子谁能清楚呢?” 中年妇人抹了一把鼻涕眼睛,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也是这个怀疑,可是齐里海跪着用刀子放在胸前起誓,说那人容貌身材和我大哥一模一样,而且当年兄长一家落难时,虎儿已经十岁了,样貌就是肖父”。 “这世间容貌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夫人,大兄当年是我大夏有名的勇士,我心里佩服,当年慢了一步没有救下他唯一的骨血,我也很内疚,可是,这么些年,每个线索都是满怀希望而去,败兴而归,我是怕你悲伤过度啊。” 中年妇人摇摇头:“赫连哥哥,你当年为了求家族保我放弃了大好前途,来这沙洲当了和个小小的都统,我心里谢你,可是,虎儿是我祁连山大野氏最后的一丝骨血,我决不能放弃。” 赫连豹听见夫人把二人新婚时的称呼都叫了出来,心中一暖,接着也生起了不少豪迈:想我赫连一族,代代活跃在夏国高层,自己虽然远离家族核心,可是谁要是想瞧不起自己个儿,也得掂量掂量,我赫连豹再不济也是赫连氏的嫡子长孙。 下了决心,开口说道:“夫人,你别急,一会儿叫齐里海过来,我让他仔细给我讲一遍,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急,给我些时间去调查一下,若真是虎儿,咱们必定妥善安顿,若不是,你也要平静一些,不可伤了身子骨。” 妇人点点头:“我知道的,你也多加小心,毕竟如今卫幕王后还囚在冷宫,大兄一族还有罪在身”。 赫连豹是的雷厉风行的性子,喝了碗里的残茶,立刻唤人叫来了夫人母族的老家人,齐里海。 听着年近七旬的老者抹着眼泪讲述自己前几天去城外取夫人定购的,专给赫连豹制作贴身衣物的顺朝棉麻布时的见闻。 身高异于常人,粗壮却不笨拙,一张方脸,严肃时威风凛凛,可是品性却纯良,和一个莫卧儿少年关系融洽。 尤其是那双眼睛,大且明亮,和自己追随了四十多年的那个家族的最后一代家主简直一模一样。 齐里海最后说到:“姑爷,老汉还没糊涂,那孩子年岁,长相都和故去的主人一模一样,而且,他,他也是哑的!!” 赫连豹心中一惊,他自然知道,自己夫人大兄一家人因为卫幕王后巫蛊案而被下狱时,那些对头们怕乱说话,就用药把所有人弄哑了声音。 赫连豹听到这里,也觉得这次比以往更加有确实的信息。 “齐里海,那孩子现在哪里?” “城外,商旅驻地,最东,白色帐篷那块儿”。 赫连豹担心夫人,不忍心让她煎熬,看看时间,还早,就决定自己先去看一下。 叫上四个吃饱喝足正在偏房休息的亲兵,骑了马,急匆匆就赶往城外。 快到地方时,赫连豹远远的发现白色帐篷营地外为了好一堆人,不知道在干嘛。 心思一动,慢了下来,吩咐到:“八思汗,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叫八思汗的亲兵,就是中午掀门帘的那个应了一声,跳下战马,把缰绳丢给一旁的同袍,自己跑了过去,他明白,都统不想大张旗鼓,所以他也悄无声息的靠过去,站在几个个头高大的安西商人后边,从人缝里瞧进去。 一个凄惨的声音不断的呻吟着,同时还有人大声的说着,正是总督府大管事忽切律:“这个下贱的奴隶,歪曲主人的意思,冒犯了远方的贵人,所以,我就打断了他的狗腿,来给贵人们消气,大家看好了,以此为鉴,刚才贵人发了话,不耐烦听他在这讨人嫌,所以,我现在就带着他去城里游街,一直到天黑才给他上药诊治!” 话说完一摆手,让身后的两个奴隶抬起塞思黑,向城里走去。 说完,忽切律转过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古力点头示意:“请转告贵主人,我带我家总督大人万分感谢他接受邀请,到时我会安排车驾来接,请务必不要拒绝”。 古力点点头:“我会禀报主人,至于怎么去,自然按主人的吩咐去办”! 忽切律脸上全是笑意,客气的告辞,转过身离开时,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怨毒。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落在一旁的八思汗眼中。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七十九章 卫幕王后 嚎叫的塞思黑被忽切律带走了,围观的众人也就散了。 八思汗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就返回了,在一处远方鞑靼人的营地一角找到了赫连豹。 “都统,是忽切律那家伙”,八思汗讲了自己的所见,也着重说了忽切律面上热情,眼神却怨毒的细节。 赫连豹心里冷笑一声,这个析支节节最近神神秘秘的搞了许多事,可却瞒不过自己的眼睛,那个什么八方美眷不知道沾了多少血泪。 这些先不管,赫连豹决定先过去看看齐里海说的那个青年,如果不是夫人失散的侄子,那他也懒得管这些腌臜事。 带着四个亲兵,赫连豹走进了李子川梅朵的营地。 营地不大,也没有什么货物,看帐篷的数量,这里人不会超过二十。 “莫卧儿人胆子够大,这几个人就敢长途跋涉,沙洲最有名的可不是这片绿洲,外边的沙盗,你们不怕么!” 自言自语了一句,赫连豹仔细的看着营地内部。 没什么人走动,正想着是否直接进入,赫连豹看见一个背着弯刀的壮汉从中间的帐篷里出来。 那壮汉见有人,也看了过来。 “是你!” 二人居然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不错,出来的壮汉正是古力,中午在食肆他与赫连豹朝过面。 古力见对方是赫连豹,警惕心升起,走了过来,隔着几步,问了一句。 “你有事么?” 语气不算友好。 赫连豹这些年在沙洲蹉跎,性子已然平和很多,不再是当年那个骄傲的贵族,此时也着急探听消息,因此面上神色和蔼,客气的问。 “兄弟,咱们刚刚见过,也算有缘,我这次过来是私事,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不能言语的高大青年,方脸,壮实!” 古力没有因为赫连豹态度好就放松了警惕,他知道李子川和梅朵都要隐藏身份。 难道这个夏国军官要试探什么么? 毕竟,即使大野在顺国露面不多,却也有不少人知道。 “我们营地的儿郎各个高大!” 古力根本不提不能言语的话题,只说身材。 赫连豹看古力的戒心很大,也有点恼火,你一个护卫,敢对我用脸色,我让了你几次了。 哼了一声,赫连豹一伸手,狠狠的推在古力胸前。 嗯? 二人心里又是同一个词。 赫连豹没推动古力,自己的臂膀震了一下,有些酸麻。 而古力也没好多少,胸口受了这下,气血一滞,一口气堵在嗓子处,眼前有些星星闪烁。 “不错,是个好汉子,用权势压你我赫连豹还不屑于这么做,来来来,我领教下你的刀法”。 古力有些犹豫,毕竟他现在是护卫的身份,没有主人的许可,就与外人争斗,不妥当! “古力,你就陪这位军爷试试吧”。 身后,一个有些淡然的声音响起。 古力回过身,见到李子川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门,现在不远处站着,脸上似笑非笑的。 古力躬身称是,心里却有点开心:小川爷学的挺快,贵族的气派做的像! 转过身来,向赫连豹一点头:“主人同意了,大人请,那边宽阔”。 赫连豹也不迟疑,向李子川点了点头,跟着古力来到营地中央的空地,四个亲兵也一脸严肃,散开后,封住自家都统的身后。 这时梅朵还有其他护卫和几个留下来帮忙的伙计都凑了过来,交头接耳的看着热闹。 大野这一天都跟小奴隶在一起,估计还不知道这里的事儿。 赫连豹没有穿甲,一身普通的皮袍,一伸手,接过八思汗递过来的弯刀,上前一步,下颌一抬:“额济纳赫连氏赫连豹!” 这是西域通行的规矩,一是告诉对方自己的出身,二是表示咱们是公平的比试,不因为身份而有所变化,即使对面是奴隶,否则以下犯上在西域也是重罪。 古力严肃起来,伸手从背后解下弯刀,可是却没有拔出来,而是随手抛给一个摩羯老兵,那个老兵收好后将一柄普通的弯刀又抛了回来。 梅朵在一旁对李子川解释:“古力的佩刀是金刀摩羯用的,长度比一般的弯刀长一尺有余,他不愿意在兵刃上占别人便宜”。 李子川点点头,他有些技痒,恨不得也去比试两下。 “莫卧儿银刀武士,古力!” 赫连豹心中一动,他夏国第一等的贵族出身,又是军伍中人,他自然知道,莫卧儿除了血统而世袭的贵族以外,也有人能够因为勇力,立下军功而受封为非世袭的贵族身份-武士。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骁勇善战之辈,武士这个称号在莫卧儿有极高的地位。 比寻常的贵族更受到追捧。 而能够在武士前面加上修饰词,那么,这个人一定立下过极大的功勋,被王族、民众认可! 所以,在莫卧儿,被称为金刀武士的只有个位数,大多数都在金刀摩羯部队里服役,而且都是高层。 银刀武士虽然数量多了不少,却依旧稀罕。 赫连豹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一个,而且是护卫的身份,那一对儿少年男女的身份可就很值得推敲了。 二人互相致意后,开始警惕的试探着对方,谁都没有立刻出手。 片刻,古力决定先出手试探一下对方,吼了一声,双手将弯刀举过头顶,用力斩下。 赫连豹刀身横举,重心下移,稳稳的接住。 锵! 两刀相撞后,二人随即分开,古力迅速的转了个圈,拉开距离,而赫连豹叫了声好,蹂身而上,刀锋随着手臂的挥舞,直接削向古力的腰肋。 古力虽然身子刚刚转过来,却仿佛已经知道对方的套路一般,单手将刀贴在自己身侧,正好格挡了赫连豹的刀锋。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李子川看的心旷神怡,虽然二人没有血脉之力,招式也没什么高明的,但是,每一个动作,每一分力气,刀的位置、角度全都是恰如其份,多一点,偏一分都无法达到预期。 “这是艺术,武士的艺术!” 李子川不禁脱口而出,他前段时间颇有些因为血脉觉醒而兴奋,更羡慕了好久秋平,苏烈等人的能力,可是今天,两个武士的几招让他有了一些不同的感悟! 梅朵说自己的射术达到了御风的水准,那是靠血脉之力么?诚然,天赋很重要,可是若没有济尔格一年的精心教导,还有自己每天上千次的开弓,能够达到么? 眼前的两个人也许从会走路开始就练习刀术,而如此娴熟的战法也一定是在无数次的实战中磨练出来的。 天赋不可自恃,后天苦练永远是必须的! 双方围观的人也不甘平静,每当自己人打出漂亮的一招时都是大声叫好,对战的赫连豹和古力二人心中也开始佩服对方的手段,都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赫连豹打的兴奋,见古力一个旋身,弯刀直刺过来,微微一笑,刀身下沉,紧接着上挑,就要拨开对方的弯刀,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顿了一下,弯刀慢了那么一点点。 古力暗叫不好,本就不是性命相搏,而且他对这个夏国军官颇有好感,使劲一收,将弯刀向一旁避过几寸。 呲的一声轻响,弯刀锋利的刃口划过赫连豹的身侧,将皮袍切开了一个口子。 古力站稳身子,收了刀,正要出言,却见赫连豹根本顾不得查看自己,而是快步向一旁走过去,深情激动。 他的对面,站着的正是闻声赶过来的大野。 大野身旁跟着四个洗干净了的小奴隶,一脸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夏国人,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看着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赫连豹此刻完全相信了老家人的话,这个青年真的和自己夫人的大兄神似,不过年岁更小而已。 大野左右看看,伸手比划了两下,赫连豹不通哑语,有些着急了。 李子川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见赫连豹的样子不像是恶意,他上前一步,开口说道:“赫连统领,大野有口疾,有什么事我帮他说”。 “大野?你说他叫大野么?” 李子川有些疑惑对方的反应:“我们都叫他大野,怎么了?” 赫连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好像又恢复了都统的威严,但是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着,出卖了他此刻的内心。 略一思索,他觉得此刻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场合,于是对李子川郑重的说:“这位怎么称呼?” 按照之前说好的策略,古力赶紧介绍:“这是伟大的阿斯家族三代七郡主的独子,阿斯川”。 赫连豹心里哦了一声,怪不得身边的护卫是白银武士,原来出身阿斯家族,要知道这个家族并不久远,如今不过三代,但是他们却拥有莫卧儿独一份的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 阿斯这个姓原本不存在,莫卧儿王族为了奖励当年金刀摩羯部队的大统领-阿斯尔纳在抵御乌塞尔拜占入侵之战中力挽狂澜的壮举,將公主下嫁,他们的后代不仅能承袭亲王的爵位,更是以阿斯为姓氏,得到无限荣光。 既然是大家族,就不会有什么顾忌,赫连豹也不关心为什么阿斯家郡主的孩子没有随父姓,上前一步,低声对李子川说:“尊敬的阿斯先生,我有些话要与大野说,事关重大,还请准许,另外,我不通哑语,麻烦您翻译”。 李子川把大野当做兄弟看待,哪有不同意的,于是安排古力警戒营地并妥善安排赫连豹的四个亲兵,他自己和梅朵带着大野将赫连豹请进了自己的帐篷。 入了座,赫连豹告诉李子川,自己在寻找一个家里失散多年的亲人,需要跟大野核实一些事情。 在得到李子川的认可后,他便询问了大野许多事情,可是大野记得不清楚了,只说自己年少时就在奴隶中受苦,依稀有些家乡的印象,却因为一次高烧导致模模糊糊的说不清楚。 赫连豹心里八成认定眼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可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一时也说不出口。 李子川想了想,对大野比划着问,那面破破烂烂的旗子在不在,拿出来看下有没有什么线索。 大野此刻也知道来人可能带来关于自己身世的信息,并不耽搁赶紧从怀中掏出那条他从不离身的破烂旗子。 大野边展开旗子边比划着说:他记不得其他事,但是一直忘不了,有人告诉过他,一定保存好,不可遗失。 旗子平铺在桌子上,那上边没有什么图案,不过写着一个夏国姓氏-大野! 赫连豹看入眼中,泪水便流了下来,站起身揽住大野的肩膀: “不用看了,这面旗子能证明你的身份了!” 梅朵问道:“那大野是谁?” “他是卫幕王后一族,祁连山大野氏在世唯一的一个男丁!” “他是夏国第一勇士大野铁山的独子!” “他是祁连山铁骑的继承人!” “虎儿,我是你小姑姑的丈夫,她想你想得苦啊!”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八十章 何为贵族 “莫卧儿阿斯亲王,七郡主之子,阿斯川到!” “莫卧儿阿斯亲王,七郡主之女,阿斯梅尔到!” 清亮而且带着长长尾音的报名声后,李子川和梅朵在古力的陪同下,穿过总督府的大门,走进院子里。 此刻院中已经站了不少人,那些端着精美的、镶嵌有宝石的杯子,衣着华丽的都是客人,三五人聚成一堆,互相攀谈着。 院落正中央,摆着一个长条桌子,上边放满了各色水果还有精美的装着酒水饮品的铜壶,供客人取用 而在人群中穿梭的,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衣,手中端着托盘的,就是总督府的仆人了。 这些仆人面带微笑,见人恭敬却不显得卑微,每当要做一个动作时,无论倒酒还是上菜,都能找到最合适的角度,恰到好处的完成,不让客人有任何的不舒适。 今晚因为是正式的宴请,古力也换了一身整齐的莫卧儿皮袍,不华丽,却剪裁合体,没有背着他那柄弯刀,而是在皮带上挂了一只小小的银鞘刀,精美,小巧,可惜和他的身材比起来有点不协调。 跟在李子川和梅朵身后,古力一脸平静的看着四周。 李子川的打扮是梅朵一手操办的,依旧是普通的款式,可是,却怎么看都透着不凡,李子川自己也觉得很好,可若是说哪里好,他却说上来了。 他喜欢穿棉布衣裳,如今装作莫卧儿人,自然要换一身行头,若他懂得皮子的质地,就会知道,他身上的这件皮袍是北海紫水貂的皮做成的,一件怕是顶得上十匹纯血草原骏马了。 男子不用什么饰品装扮,可是梅朵却需要好好的准备了一番,西域以女子为重,贵族家的女眷在公开场合露面时,可是非常注重外在的。 一头黑发,编了两个长长的细辫垂在两耳前,显得有些俏皮,其他都散落着披散着,用一件数条金丝互相缠绕做成的头箍约束住。 垂下的头发遮住两边的面颊,只露出一张妩媚娇艳的面庞,眉毛画的略重,一双妙目如繁星一般透着光亮,额头贴着表示未婚的紫色云纹。 二人进入总督府院内后,立刻有仆人上前迎接,在四周人的注目下,李子川和梅朵来到了院子和内府的门口。 沙洲总督,析支节节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眼中全是欣赏的神色。 不等仆人通报,他快步走下台阶,用莫卧儿语问了一句好。 还好,这些日子李子川一直跟着几个莫卧儿护卫学习他们的语言,虽然还不精通,但是日常的一些交流还是可以的。 梅朵精通莫卧儿语,所以,她接过话头:“总督大人的盛情,我和哥哥万分感谢!” 说完,一个标准的西域贵族礼,表示了自己领情。 析支节节用更加欣赏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俊男美女,他知道,没有良好教育,是不会如此仪态大方的。 梅朵接着说:“我哥哥久居顺朝,家乡的话可说的不怎么好,总督大人多见谅,不过中原话,草原牧人话,或者夏国话他都能说”。 析支节节恰到好处的表达出一种恍然大悟又带着许多惊喜的表情: “阿斯卡夏可以说夏国语么?” 李子川笑笑,这种贵族的姿态他还是觉得别扭,可是学的有模有样: “总督大人,我最先学会牧人的语言,后来才学夏国语,说的不好,请见谅!” 析支节节哈哈大笑,很爽朗的样子。 “无妨,阿斯家族的名声西域谁人不知,是我的荣幸,我邀请了城中的许多贵客相陪,来,我带你们认识一下”。 接下来的好长时间,李子川和梅朵就在析支节节的带领下和各色人等互相介绍。 其中有夏国有爵位的贵族,远方的使节,本城的官员,反正都是有身份的,但是没有一个是商人,看来在这里,商人也是上不了台面的。 李子川心里开始有点烦躁,可是不得不强撑着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有空的时候,他看看梅朵,这丫头非常习惯这种场合,一点不觉得无趣,脸上的笑容始终如一,态度温和。 终于走过了一圈,析支节节站在院落的中央,用磁性的声音高声宣布 “今夜,星辰因两位贵客而明亮,寒冷并不能驱散我们的热情,接下来,让我们以崇高的敬意邀请他们,阿斯家族的卡夏和卡丽,进入宴会厅”。 话音一落,析支节节优雅的一转身,微微低下头,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梅朵轻轻碰了一下李子川的手,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向析支节节表示过谢意,便向宴会厅走去。‘ 宴会是盛宴,夏国招待客人的极致标准-全牛宴。 一头整牛被按照不同的部位分割成十几块,放在硕大的铜盘中,底下是装满了炭火的火塘,一个赤裸着右臂的壮汉,手持雪亮的小刀,站在一旁,几个仆人手中拿着木制托盘,等候在那里。 而宴会厅的四圈排列着厚厚的毡毯,毡毯前都放着小桌子,上边摆了诱人的瓜果,这冬季还能见到这样的食物,显然费了很多的人力财力。。 析支节节坐在正面的主人位置上,李子川和梅朵在他的右手入座,其他人都熟练的按照身份的高低找到自己的位置。 抬起手略一示意,那个裸着右臂的大汉开始切割牛肉,先找到牛脊背,用小刀找准位置,划了两下,接着刀尖一挑,在里脊的位置取了一块三指宽,巴掌长的一条肉,放在身后仆人递过来的托盘中。 仆人端着托盘走到析支节节面前,躬下身子。 析支节节看了看盘中的肉,点点头,伸手拿过自己桌子上的小刀,将那块肉切成四块。 切完后,仆人接着一转身来到李子川和梅朵的桌子前,恭恭敬敬的放下, 李子川知道这是夏国人的习俗,牛身上最鲜美的是里脊上的一块肉,宴会中都是给最重视的人享用。 表达了谢意后,二人拿起身前的小刀,挑起一块肉,用手掌托着,送入口中。 火候恰到好处,嫩滑可口。 见客人满意,析支节节显得更高兴了,端起酒杯,高声说到:“今日夜宴,开始!诸君,请酒!” 所有人都响应他,端起身前的酒杯,饮了一口,大汉手中的刀飞速动作,将牛肉不断的切割下来放到托盘中,而仆人不在拿到析支节节面前,而是直接送到四周的客人桌上。 梅朵凑过去,轻声说:“你看,这场面虽然有些乱,可是那几个仆人没有一个把不同的牛肉送到错误的客人桌上”。 李子川面上带笑,嘴里却说:“真是麻烦,哪比的上咱们在古庙那一次夜宴!” 梅朵嘻嘻一声:“也不是都这么麻烦,很多时候也不是这样的,不过这个总督大人有些严谨,看来他很重视这种夏国的古典礼仪”。 古力在二人身后肃立,听到他俩的谈话,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李子川看了一眼梅朵,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嘴里嘀咕着:“知道了,做戏么,我晓得轻重,你记得一会儿别露馅,倒时心里别酸就行,若是说你说的狠了,可别生气”。 析支节节对操控这种宴会轻车熟路,不断的向四周宾客示意,目光将每个人都照顾到了。 当他将目光收回时,落在李子川和梅朵的这桌时,正好见到梅朵吐舌头做鬼脸,心中不由得一荡。 这小女子竟然生的如此娇媚,可惜了,若不是凑这八方美眷,自己定要留在府中。 想完了这件事,心中又琢磨:今日见到二人,忽切律倒是没说假话,虽然排场不大,可是派头不小,绝对是真正的莫卧儿大贵族家调教出来的子弟,女子礼仪标准,一看就是习以为常的。 至于那个少年,有些木讷,可是那种浑不在意的表情,淡然的态度,只有真正见过场面的才会如此表现,若是一般的少年,不紧张才怪。 不过析支节节依旧认为二人肯定隐藏了些身份,阿斯家族名声在外,可是那个什么七郡主却从没听说过,怕是个借口,不过是混淆视听,偷梁换柱罢了。 不过,他们背后的家族一定不小,看来,除了这个小丫头,其他人不能留! 西域虽然有了不少贵族的礼仪,可是民风粗犷,夜宴的开端还是有些矜持的,毕竟男人都带着女伴,喝酒、吃东西都照着规矩,析支节节喝了几轮,见下边的男人们都面色红润,眼睛中也泛出了些期待的神色,微微一笑,抬手找来身边的仆人。 那仆人明白主人的意思,往前一站,高声说到: “总督夫人请诸位贵女后宅说话!” 听到这一声音,女眷便纷纷起身,看样子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在这儿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一个衣着华贵,浑身散发着名贵熏香气的女眷走到梅朵前边,李子川记得,她应该是夏国一个卸甲归田万夫长的儿媳,自己娘家也是大族,好像叫什么耶律的。 贵妇对着梅朵行了个叉腰礼,梅朵自然知道西域宴会的过程,此刻,女眷都会到后宅和女主人重新开宴,对李子川一笑,跟着离开了。 等着女眷都走干净,析支节节的笑声不在那么形式化,而是豪爽起来,伸手将身上皮袍的领口扯了扯,跪坐的双腿也放到前边,活动了下肩膀,说到: “阿斯卡夏,诸位,女人们去谈论她们的胭脂水粉、首饰珠宝了,咱门男儿家该干什么呢?” 下边坐在李子川对面的一个身材健壮的武官大声说道:“喝酒!吃肉!歌舞!总督大人,别说你没准备!“ 析支节节并不因为对方的粗鲁而不开心,反而更加豪迈的说了一句:“巴拉巴赫,你瞧不起我么?今日叫你这个东边草原来的家伙开开眼界!“ 说完,他拍了拍手,一个仆人转身去了外边。 总督大人的脸被宴会厅的火炭映的有些发红,他笑着对李子川说:“沙洲偏僻,些许俗色,聊表心意!“ 随着话音,两排歌姬鱼贯而入,这大冬天里,她们身上只着薄纱,内里巴掌大的三块东西遮住上下私密,长腿细腰,婀娜多姿。 面上的那块面纱倒是够厚,看不见容貌,只露出蓝绿各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勾人! 一片吞咽唾液的声音!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八十一章 角力助兴 李子川看着场中扭着腰肢起舞的总督府歌姬,心中平静,诚然,食色性也,美食当前,都喜欢多吃一些,艳色入眼,心中自然有了欲望。 可是他头脑里却觉得百无聊赖,人活着只是为了享受口舌、感观的欲望么? 在坐的都算是人中的精英了,不然怎么能坐到高位?虽然贵族是按照血统承袭的,一出生就定了身份,不过,别忘了这些人自小就能够接受最好的教育,见识更多的人情世故,为了家族的长久兴盛,这些人无时无刻的不在努力维护所得到的一切。 想着这些,不免有点出神,这一切都被析支节节看在眼中,他端了一杯酒,向李子川举起: “阿斯卡夏,怎么,我们夏国的肥牛不鲜美么?或者这些歌姬不够美丽?” 李子川心中微动,自己还是自由惯了,以后面对的人不再是阳关的苏烈他们,真心对待就可以了,看着析支节节那张英俊的老脸,李子川也带上了同样的笑容。 “总督大人多心了,我自小生活在顺朝,每日不是习武就是读书,很少见识咱门西域的风情,一时有些出神,还请见谅!” 析支节节仿佛很满意李子川的回答,又是爽朗的笑声:“阿斯卡夏,顺朝是中州大陆上有名的强国,物产丰富,传承久远,他们的学问自然是好的,不过规矩礼教甚多约束,你此次返回西域,应当多见见咱们自己个儿的风俗,最是自由奔放,不恣意纵情,又怎么称得上少年人!” 李子川举杯应了析支节节的邀酒,二人笑着共饮了。 坐在李子川对面的武官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互动,见他们饮了,接着说话:“尊敬的阿斯卡夏,我是沙洲城总督府的千夫长巴拉巴赫,随着总督大人来到这边城沙洲,这么些年也算见了不少顺国人,他们做生意很狡猾,也爱掉书袋子,我是粗人,自然懒得听,刚才您说在顺朝习武读书,我看啊,书读了也就读了,不过这武么,还是得学咱们西域的弯刀,他们中原人懂什么搏杀之术么,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 李子川依旧是淡淡的微笑:“千夫长想必勇猛善战,功勋卓著了,我年纪尚轻,没见过顺朝的武人,不过听说他们的边军还是挺厉害的”。 “诶!卡夏,传言什么的怎么可信?那个什么铁甲金戈我知道,不过是在草原上对付一些牧人而已,若对上咱们大夏的骑军,嘿嘿,还不是丢盔弃甲的命!” 李子川略微低头,用手取了一枚葡萄放入口中,并没有接话。 析支节节听着这一番话却皱了下眉头,这个巴拉巴赫跟在自己身边,统率总督府私兵,说是千夫长,其实不过三百编制而已,平日只是护卫总督府,连正儿八经的剿匪都没有参与过。 自己有心扩张一下,却无奈沙洲都统赫连豹与自己不对付,这么多年他掌控得了沙洲的民政税收,却始终在军事上不能越雷池半步。 巴拉巴赫是个浑人,喝醉了总是管不住自己,今天不如让他找些麻烦! 析支节节想到这里,开口说道:“巴拉巴赫将军曾在南部与安西人作战,是有名的骑军将领,我当年也是求了大王才将他要了过来,卡夏,他说话虽粗鄙,却是个有本领的”。 听到总督的夸奖,巴拉巴赫的一张大脸瞬间更红了,端着酒杯,站起来,满饮了,向着析支节节一躬身,略有些踉跄,看样子已经醉了。 饮了酒,巴拉巴赫并没有坐下,而是兴奋的跨出了自己坐着的毡毯,走向宴会厅的中间,那里的烤架在歌姬进入时,已经被仆人撤掉了。 高声说道:“这些妖精只能放到床上用,跳的什么东西!总督大人,请准我舞刀助兴!“ 说完就开始挥手驱赶,歌姬们如惊恐的小鸟一般,向四周散开,其中领舞的一个,慌不择路,不小心跌倒,摔向李子川。 古力见到这个情景,怕有怪异,迅速出手,扶住歌姬的手臂,一使劲,将她推了出去,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歌姬哎呦一声,跌跌撞撞的正迎上巴拉巴赫。 酒精上头的千夫长此刻兴奋过头,见古力出手,以为他在挑衅,蛮牛一般的身子一挺,把那个歌姬撞到一边,被几个姐妹扶住。 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巴拉巴赫嘿嘿的笑了:“莫卧儿的勇士也想助兴么,来来来,不如咱们比试一下”。 析支节节略一思索,并没阻止,只是看着李子川笑。 李子川心说,这个总督看着爽朗大气,可是心里怕是存着不良,借着这个莽撞人试探自己呢。 贵族应该怎么做? 中原古语:士可杀,不可辱! 西域谚语:公羊不会躲避另一头公羊! 古力看了看李子川,见他点头,嘴角露出了微笑,伸手摘下腰间的银鞘刀放在一边,空手走到巴拉巴赫身边站住。 两个人互相打量着对方。 析支节节说话了:“今日宴席,空间狭窄,不如二位角力吧!” 角力,类似中原的摔跤术,广泛流传在西域各国中,不过规则更加简单,除了不得用脚和扣、咬、击打对方的阴私要害,其他的都不禁止。 二人面对面的站好,四周的宾客又开始议论起来,不断的有人将钱币、玉石丢入一个托盘中,那是给胜者的彩头。 析支节节见差不多了,将自己案上的一串葡萄拿起,一扬手,丢到地下,这就是开始的信号。 巴拉巴赫吼了一声,张开双臂,向古力扑过去。 古力稳如泰山,待对方靠近时,才急速出手。 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粗壮敦实,两个人就这样撞在一起。 巴拉巴赫身子放低,不断的试图去抱古力的大腿,而反观古力,仗着身高腿长,不断的将对方向外推,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手掌拍击、肩膀相撞的声音不断的响起,二人招式娴熟,也冲满了力量感,四周的宾客都开始鼓噪起来。 你来我往十几个回合,古力年岁长了一些,耐力不足,脚下一个踉跄,仿佛露出一个破绽。 巴拉巴赫心中大喜,迅速松开抓住胳膊的手,一矮身,牢牢的抱住古力的大腿,正要用力掀翻对方,不料在他发力之前的一刹那,腰上一紧,被古力两条胳膊紧紧箍住,一用力,双脚便离开了地面,重心不稳,浑身的力气也散了。 古力制住对手后,使出全身的力量将巴拉巴赫抱到胸前,接着半转身,向后倒去,狠狠的把对手掼在地上。 肉体与地面接触发出一声闷响,巴拉巴赫被摔得七荤八素,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啊!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大多数人都没想到,这场比试突然就结束了。 好! 析支节节率先叫了出来,伸手将挂在腰带上的一块玉石取了下来,丢到装彩头的盘子里,示意仆人送给古力。 看着托盘里的财务,古力并不客气,伸手接过,扯开皮袍的对襟,倒了进去,满意的拍拍,继续回到李子川身后站好。 李子川倒了一大杯酒,递给古力,接着有些歉意的说:“总督大人,巴拉巴赫将军没事吧,刚才那一下摔的不轻”。 原本,李子川确实好意,不过他却忽略了西域人的性情,有人落败了,如果你去关心他,会被认为是侮辱。 巴拉巴赫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赤红着一张脸,抬手指着李子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古力跨前一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析支节节心思一转,觉得此刻不适合再闹下去,有了这个由头,明日应该能够安排个计策,今日,最主要的戏肉在内宅。 李子川琢磨了一下,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中原那是好心,在西域怕并不合适,不过他也不想表达什么,贵族,是不允许随便道歉的。 巴拉巴赫被析支节节的仆人扶了下去,出门前,他回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李子川。 接下来,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了,助兴的歌姬再次入场,此时,这些美人不在跳舞,而是陪坐在每位宾客身边,不断的劝酒布菜,至于有没有人上下其手,可就不便言说了。 李子川身边坐着一个栗色头发的歌姬,他面上不假辞色,心中却有点打鼓,也说不清是第一次距离一个美艳的女人这么近,还是担心梅朵突然出现见到这个场景。 和析支节节聊着顺朝的各种风物,二人慢慢的饮着酒。 宴席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李子川见到一个仆人从后堂走出来,附在析支节节的耳边说了几句。 析支节节面色没什么变化,但是李子川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瞬间的欣喜。 看着那张英俊的面容,不得不说,析支节节真的是集中了西域人容貌的优点。 白皙的皮肤,高耸的鼻梁,眼窝很深,眼睛是通透的淡蓝色。 “阿斯卡夏,这里太嘈杂了,能有幸请你到后堂一叙么?当然,梅尔卡丽和我夫人也在那里”。 李子川轻轻的摊开双手:“为什么不呢,怎么能拒绝总督大人的好意呢?”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八十二章 猫鼠游戏 李子川在析支节节的带领下离开了喧闹的宴会厅。 二人刚消失在侧门里,一个仆人满面笑容的带着几个伶人进来了,是早就备好的杂耍班子。 滑稽的小丑,唱歌的女子,耍蛇的南疆蛮人,一进了宴会厅就开始卖力的表演起来。 四周的人轰然较好,气氛更是掀起了一个高潮,虽然也有人注意到主人和贵客已经离开,但是,他们总归是陪客的人,主人干什么还不用他们管,有酒有肉有美女,只管高兴便是。 总督府从外边看并没有美轮美奂的感觉,和其他房屋一样,色调单一,格局简单。 然而,贵族就是贵族,作为本地最高行政长官,若是没有更好的享受,那么,怎么体现他的与众不同呢?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无数的火把照亮四周,李子川看着两边充满异域风情的雕梁画栋,还有垂首肃立的奴仆,每十余步一个,整整齐齐的。 析支节节脚步略有些踉跄,好像醉酒了,语气兴奋: “阿斯卡夏,你看我这总督府造的还像样子么?不知道和阿斯家的府邸哪个更漂亮?” 李子川带着矜持的微笑:“总督大人,我长居顺朝,莫卧儿还没回去过,所以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比起建筑,我更关心我的妹妹梅尔在哪里?” 析支节节做出一副明白的样子,依旧满脸微笑: “啊,这边请,我想梅尔小姐和我夫人一定相处的很融洽”。 二人穿过走廊,在两个女仆的迎接下,进入了后宅的一个起居室。 古力和另一个总督府的男仆不能进入后宅,因此二人就站在门口等待。 这里不大,漂亮的地毯上放着几个小巧的桌子,桌子上放了些水果、饮品。 梅朵正靠在一个舒服的软垫上和一个雍容华贵,很富态的中年贵妇交谈,不知道被什么话题吸引了,发出一阵轻轻的笑声。 见到析支节节带着李子川进来,贵妇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对梅朵说:“梅尔卡丽,你的兄弟来了,这下不用担心他喝醉了吧?” 梅朵转过头,见到李子川:“哦,我亲爱的哥哥,快来,玛雅姐姐太热情了,我都不想离开这里了”。 李子川见梅朵喜笑颜开的样子,没有说话,先是对着贵妇微微颔首,转向析支节节:“总督大人,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夫人,盐池边最美丽的玛雅女士”。 李子川猜到这贵妇是总督夫人,但是也需要得到析支节节的确认才好见礼,这符合梅朵说的西域贵族礼仪:没人介绍,两个陌生的贵族即使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也不会随便攀谈的。 “尊敬的总督夫人,阿斯川向您问好”。 玛雅夫人年岁长于李子川,而且双方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只是回敬了一个普通的女士礼。 “阿斯卡夏,不用那么客气,你们在前边喝酒的时候,我和梅尔卡丽一见如故,打发那些妇人们自己喝酒取乐,我俩躲到这里清净,谁知道你们又来了,怎么,前边的酒不够醇厚么?“ 说着,玛雅还促狭的眨眨眼睛,想来她也知道男人家的宴会是什么样子的。 李子川笑了笑,没有说话,见析支节节随意的坐到玛雅夫人的身边,他也在梅朵的右侧坐下。 女仆送了新的杯子给两个男人,斟了酒便离开了,总督府有规矩,这算是私密的场合,不要人留着伺候。 酒,是美酒,水果也新鲜,四人谈着些各地风物,气氛融洽,梅朵娇憨,李子川俊朗。 析支节节端着酒杯,眼睛里全是笑意,心中却在琢磨:“年轻真好,若能和对方互换,那么,自己愿意付出所有的财富,不过,这种不可能的事想想也就算了,哼哼,用你们换个更好的前程也不错“。 门外,古力站在那里,竖着耳朵,眼神似鹰,关注着四周的动静。 内室的隔音很好,古力可以模糊的听到谈笑的声音,却分辨不出具体的内容,此刻他心里没有因为安逸的环境而降低警惕,多年的军旅和商队生涯让他知道,看似安全的地方才是最容易潜伏危机的地方。 另一个总督府的仆人已经有些瞌睡了,不过因为主人规矩严,这会儿使劲的瞪着眼睛,防止走神,可是身子却不断的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一般。 古力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正犹豫着是否出言叫醒对方。 就在这一思索的时间里,那个仆人可能坚持不住了,身子一晃向前倒去,古力来不及多想,跨过去一步,伸手扶住对方,防止他摔倒。 就在古力的双手触碰仆人身体的时候,那人突然睁开眼睛,嘴角带着邪魅的笑容,刚才还软塌塌下垂的双臂变的如灵蛇一般,迅速纠缠上古力的双手。 糟糕,中了暗算了! 古力立刻双臂叫劲,准备挣脱,可是对方一双臂膀如同黏糕一般,甩也甩不脱了。 “不过是个莽汉罢了”,男仆低声在古力面前说了一句,接着双臂骤然变紧,古力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自己,难以相抗,高大得身躯被对方直直摔在地上。 一旁的黑暗中窜出两个黑影,一人堵嘴,一人按腿,接着三人合力抱起,飞快的将古力带走了。 梅朵正浅畷这杯子中的葡萄酿,突然笑容一滞:“哥哥,你听见什么了么,好像有人叫了一声?” 李子川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耳分辨了一下:“没有啊,这里就咱们四人,哪有声音?” 析支节节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芒:“梅尔卡丽,不要担心,我这总督府事沙洲最安全的地方,来,我们为了莫卧儿和大夏的永世邦交,干一杯!” 梅朵注意力被转移了,脸上重新带上微笑,有些豪爽的说:“永世邦交最好,那样我才可以经常来见见玛雅姐姐”。 四人共同喝了这一杯,析支节节仿佛酒意更浓了: “嗯,我们夏国在北方,虽然夏季水草丰美,牛羊遍地,然而,冬季却着实难熬,所以,我平生最羡慕的就是四季如春,山海一色的莫卧尔风景,年轻时,我曾随使团去过一次,真的难忘啊!” 李子川微笑的听着,没有出声,心里却提高了警惕,这个析支节节是要试探什么? 梅朵格格的笑了:“莫卧尔风景虽好,可是住的久了,也没什么意思,反倒是这次北上,让我见识了不少新奇的东西。” 玛雅夫人自从析支节节进来就很少插话,只是周到的给三人斟酒,这会儿顺着梅朵的话说:“梅尔妹妹说的是,自己长住的地方自然有些腻歪,我老家在盐池,那里的大盐湖一望无际,岸边的盐晶很多,外来的人都说天地造化,鬼神之力,可是我从小就看惯了,一点意思也没有!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有十几年没回去过了,那些不以为意的东西,偶尔还有点想的慌。” “玛雅姐姐说的是,我这次不过出门几个月,许多平日看都不乐意看一眼的东西,现在反而有些思念。” 析支节节听到这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脸神秘的让三人等一下,他自己起身出了房门。 三人都有些好奇析支节节要干什么,都看着门外,等待揭开谜底。 过了一小会析支节节端了一个漂亮的盒子进来,李子川打量了一下,看样式不是装首饰的,反而有点像中原女孩子家装零食的匣子,不过装饰花纹都是西域样式的。 梅朵看见那个盒子时,略微一怔,李子川心说不好,这个总督大人一只拽着二人讨论莫卧尔的事情,还好梅朵机智,对莫卧尔也十分了解,都应对过去,此刻,这个盒子看梅朵的表情怕是不认识。 析支节节盒子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缩回手,笑眯眯的看着李子川和梅朵,就是不说话。 梅朵看着盒子好半天没说话,李子川有些担心了,正准备伸手打开,这样让梅朵看见里边的东西之后再随机应变吧。 还没伸到盒子边,梅朵啪的打了李子川伸出来的右手一下,接着抓住他的手指,拎起来慢慢的推回去。 “哥哥,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你不许抢!” 析支节节和玛雅脸上灿烂起来,放佛很喜欢看小兄妹俩吵嘴。 李子川揉揉鼻子,略有些尴尬的说:“不抢就不抢,都给你吧。” 梅朵开心的拿过盒子,慢慢的打开,还不忘了笑嘻嘻的对着析支节节道谢: “总督大人,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湖豚干。” 湖豚,是莫卧尔山间一处大湖特有的鱼类,那个大湖一半在陆地,一半接着大海,因为足够大,所以一半是淡水,一半是咸水。 而湖豚就生活在淡水和咸水交界处,这种鱼肉质紧实,味道鲜美,只是在它的内脏和血液里有毒,剧毒,这次吃这种鱼,必须由专门的师傅宰杀,务必清干净血液和内脏才能保证安全。 湖豚干,就是用处理好的湖豚经过腌制,阴干,熏烤后得到成品。 不仅保持了湖豚的风味,还容易保存。 不过,价值不菲,寻常人家可是吃不起的。 叫梅朵高高兴兴的拿起一块,轻轻的放入口中,不断的点头,一脸满足。 可能觉得吃独食,梅朵取了一块,递给李子川:“哥哥,这湖豚干事是咱们莫卧尔最有名的美食之一,今天借总督大人的光,让你提前品尝下。” 李子川看了梅朵的眼睛一下,毫不犹豫的接过来,放入口中开始咀嚼。 虽然是鱼干,可是并不太硬,轻松便可以咬动。 随着鱼肉散开,先是一股回味无穷的鲜美绽放在唇齿之间,紧接着,略带一丝丝麻酥酥的感觉刺激着味蕾,奇妙无比。 这就是湖豚干的妙处,手艺高超的厨师不会把湖豚的血液放的非常干净,而是留下合适的量。 李子川味蕾感觉到的麻酥酥就是湖豚毒的作用。 点点头,心说这湖豚干确实算人间美味。 “怎么样哥哥,是不是很有趣?那种麻酥酥的感觉,是不是?” 李子川略微沉吟一下:“味道很好,那种轻微的刺激也让人很神往,不过最后有股奇怪的香味,嗯,感觉像是薰衣服用的。” 梅朵有些纳闷:“是么?不应该有啊,湖豚干怎么会有熏香味?” 说这又去取了一块放入口中,仔细的感觉着。 “还真有,刚才吃的有点快,没察觉出来,总督大人您这湖豚干可不正宗啊。” 析支节节看着二人吃下去后,笑眯眯的凑过身子:“湖豚很正宗,香料也很正宗,花了我大价钱呢!” 李子川看着对方古怪的笑容,一张英俊的脸怎么看怎么有些扭曲。 “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你试试,还能拿的动杯子么?” 李子川觉察出问题来了,立刻伸手去摸杯子,虽然总督府都是用锡来做酒杯,但是重量并不很大。 然而,李子川却怎么也拿不起来刚才还用来喝酒的那个杯子。 “你,你下毒?!” “哈哈哈--”析支节节搂过身边的玛雅,笑的如同深山中的夜枭。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八十三章 笼中雀鸟 析支节节醉态全无,不过神采却更加飞扬了,他安排了不少埋伏手段,可惜,都没用上,轻轻松松的就得手了。 看着眼前倒在软垫上浑身软绵绵的李子川和梅朵二人,挥挥手,让玛雅离开,而他自己拿起一块儿湖豚干。 “这是美味,虽然得知不易,却有价可询,钱给足了,自然有人给我送来,我年幼时吃了不少苦,几乎冻饿暴毙,一直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所以,你们看,即使冬季,我也要在这总督府里放满了新鲜水果,而我的床头也无时无刻不摆着几盘点心,就算不吃,看着我也心安,因为……” 析支节节坐直了上身,目光囧囧的看着李子川,一字一顿的说:“我.饿.怕.了”。 这位英俊的中年夏国贵族,此刻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是压抑的情绪,就好像即将爆发的火山。 梅朵用力将自己的身子挪了个位置,就这样一点点的变化也让她头上见了些汗迹。 “总督大人,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你要对我们下手,难道你不怕阿斯家族的怒火么”。 析支节节半张着嘴,仿佛在笑,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编,接着编,如果你俩是阿斯家族的人,我就是夏王拓跋氏的私生子了,哈哈哈!” 李子川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突然觉得他是不是精神不正常,寻常人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若是阳关边军擒住了敌人,早就先捅上几刀,再干脆利落的询问自己想要的信息了。 “我那护卫在哪里,你把他怎么了”,李子川沉声问道。 析支节节靠回软垫,拿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阿斯川先生并不是贵族出身吧,虽然你做的挺像,可惜,真正的贵族什么时候会关心自己护卫的生命了”。 李子川哑然失笑,嘴上却不承认,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时间:“总督大人,我从来都认为,只有珍视别人的生命,才是一个高尚的人,很遗憾,对贵族的定义,你我并不相同”。 “哈!高尚?贵族应该高尚?” 析支节节突然有些激动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露出,声音也有些嘶哑。 “当你住在四处漏风的马棚里时,贵族什么也不是!” “当你一天只能吃一顿树皮时,贵族什么也不是!” “当你听到母亲临死前,绝望的哀嚎,贵族什么也不是!” 析支节节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到最后,他恶狠狠的掀翻了眼前的桌子,水果和酒水洒在了昂贵的地毯上。 “贵族就是狗屁,唯有权力和财富是永恒的!” 爆发了一下的析支节节再次恢复了平静,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语气平和了: “你们不是阿斯家族的人,你们也不是兄妹,呵呵,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么”。 李子川尽力保持心态平和:“愿闻其详,阁下是怎么看出来的!” 梅朵在一旁急了:“他在诈你的话,别理他”。 李子川转过头,略带着些苦涩的说:“算了,都这个时候了,没必要的,反而看轻咱们自己”。 梅朵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满脸的颓然。 析支节节慢悠悠的说:“你们昨天一早,在人市争夺奴隶,确实有些大家族子弟的傲气,今日赴宴,派头也足,可惜,年轻人,我从你们的眼神里看出来,根本不是兄妹,而是情侣,那份柔情,若是我年轻二十岁,怕也心有所感呢”。 “就凭眼神?你就可以确定,这么自信么?” “不错,我虽然觉得你们的关系不对,可是还不能确认”。 “那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是兄妹!” “阿斯川先生,你记得我提到过,我曾出使莫卧儿王国么?” “那又怎么样?” “那是在十五年前,我还在王都兴庆,是当今国舅爷的侍卫,那次就是护送他前往的,当然,你可以说,一个小小的侍卫能看到什么呢,是的,每日里不过是在国宾馆站岗而已”。 析支节节拿起一方白巾,轻轻的擦拭着手掌上残留的酒渍: “站岗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勿论什么身份的人都会经过我的眼睛,你说巧不巧,那时我倒是见过几次阿斯家族的人,而且我这个人有个优点,那便是记性好。” “所以?” “阿斯家七郡主,幼年体弱,不宜婚嫁,所以早早的就许身佛驼,虽然没有出家,可是却是茹素的”。 李子川和梅朵恍然大悟,多尔卡曾经说过这些,但是,七郡主的情况是亲王家的隐秘,极少有人知道,不像其他几个世子郡主,经常抛头露面,被国人熟悉。 可惜碰上一个曾经接触过莫卧儿高层的析支节节。 “就算我们不是阿斯家的人,你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阿斯川,姑且还这么称呼你吧,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久居顺朝,有句话你听没听过,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 “嗯,不错,顺朝的学问是很好的,你知道什么是你们的璧么?” 李子川和梅朵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愿闻其详!” 析支节节站起来,双手掸了掸衣服,慢慢走到房间的一角,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烛台安在墙壁上。 伸手握住烛台,用力向下压去,随着烛台位置的变化,一阵吱吱呀呀绞盘的声音传来,烛台一侧的墙壁慢慢的向一边移动。 那烛台居然是机关! 一个密室在墙壁挪开后露了出来,那里比李子川所处的地方还大两倍。 密室除了一个小小的客厅之外,其他地方被铁栏杆隔成了八个铁笼,每一块都是一个独立的所在。 其中一床,一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器具。 李子川和梅朵费力的转过身子,看向密室,等到看清时,二人都瞪大了眼睛。 除了一个空着以外,其他铁笼,每一个里边都关着一个少女,看岁数在十五、六岁左右,都是绝色。 看衣着容貌,居然是不同的种族。 析支节节笑呵呵的走了进去,少女们都有些惊恐,纷纷离他更远了一些。 站在密室的中间,他伸开双臂,语气中又带上了那种神经兮兮的兴奋: “看看,这是我一年来的杰作,八方美眷!中州大陆上最富盛名的八个美女之族,每一个,都是含苞待放的纯洁之身,也是我,析支节节返回王都,大展宏图的晋身途径!” 也不等李子川和梅朵有什么反应,几步走到栏杆旁边,伸手搭在上边。 “这个,南疆十万大山,苗民头人的女儿,看看,多结实的小腿,多匀称的身材”。 “再看这个,来自安西城,父兄是有名的骠骑勇士,才十五岁,就如此高大”。 “闭嘴!禽兽!你敢如此倒行逆施,如我能够出去,必叫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右手第二个铁笼里,一个清脆的声音怒斥着,李子川定睛看过去,心里哎呦一声,虽然只看见那个女子的侧脸,但是他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是一个魔人。 女子皮肤白皙,一头短发,对着李子川的这一侧脸颊有刺青,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仿佛天生就是如此一般。 她抬起指着析支节节的手臂上,露处的部分,也纹着李子川曾经见过的那种魔人特有的刺青。 “啧啧啧,你来这里也有四五个月了,怎么还如此粗鲁,不怕惊了新来的小姐妹么?” 魔人女子狠狠的捶了一下铁笼,她力气很大,带动着铁栏杆一阵晃动,可惜,那些栏杆是打入地下的,根本破不开。 李子川趁着析支节节分神,快速的低声说了句什么,梅朵点点头,出声问道: “总督大人不会是要把我也装在这笼子里吧?” 析支节节听了这句话,笑了,对着另一个铁笼里,蒙着面纱,盘腿坐在床上,垂着头口中默默诵经的佛国女子说:“你最乖,从来不闹,真好,我给你找个伴,她是莫卧儿人,离你们佛国最近”。 转过身,拍了拍佛国女子旁边一个空着的铁笼: “梅尔小姐,这里是给你准备的,你看怎么样,很舒适吧”。 “你敢!”李子川怒火升腾:“若你碰她一根毫毛,我必将你全家屠戮!” “我好怕啊,哈哈哈,可惜了,你们现在中了我好不容易弄来的暗香散,就是我一刀一刀的剐了她,你也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就好像三十年前的那次大白灾,一刀又一刀,你知道么,人身上哪里的肉最嫩么?” 说到这里,析支节节居然语气森然,一口白牙,好像要吃人一般。 “恶心死了你,真是的,害的我都想呕了”,梅朵一脸嫌弃的在旁边说着。 析支节节不以为意:“来人!” 两个女仆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析支节节挥挥手: “把这位贵女,送到铁笼里,小心点,身娇体贵的”。 李子川大吼:“住手!你们放开她!” 可是,女仆怎么会听他的,二人抬起梅朵,慢慢的送到铁笼里,轻轻放下,转身锁上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析支节节站在门口满意的看了又看,最后走到烛台机关那里,又拉了一下,墙壁慢慢的关上了。 李子川看着他又坐到软垫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我怎么称呼你呢?” “随便!” “好吧,我怎么处理你呢,国舅不喜欢男子,不然也可以把你献给他。” 李子川不听他的难听话,说:“我们在城外还有骁勇的护卫和仆从,他们很快就会去报信,带着援军赶来”。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你还有十几个人呢,哎呀,这可怎么办呢?” 析支节节做出一副恐惧的样子,皱着眉头思索着,然后,又是一阵大笑: “年轻人,世道艰险,你们太大意了,几个护卫,就算骁勇又能怎样?可以百人敌么,你以为巴拉巴赫去干嘛了,这会,怕是你们的营地已经被他扫平了!” “你!”李子川脸上终于变了颜色。 “不要急,等巴拉巴赫回来,我再慢慢收拾你,你知道当年大白灾时,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么?” “昊天无眼,怎么没收了你!” 析支节节慢慢的凑到李子川身边,低声说道:“我,吃肉,活下来的!”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八十四章 沙盗来袭 总督府,李子川的手脚都被锁上了铁镣,走起路来稀里哗啦的,被两个白衣仆人连推带搡的带入地牢,关进了一个监牢。 一屁股坐在破旧的木板上,看着对面的古力一脸苦笑。 古力比李子川强不到哪去,可能因为他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个武人,手、脚被更粗大的铁链锁住,这会儿正靠着栏杆养神,见有人进来才睁开眼睛。 两个仆人锁好牢门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四处看了看两眼,古力正要开口,却见到对面的李子川对他眨了眨眼睛,下颌轻轻的向门口一指,小心隔墙有耳。 一句小川爷收了回去,古力费力的拽了拽铁索,改了一脸惭愧的表情: “卡夏,古力无能,让你也深陷牢狱,该死!” “没什么,人家早就看穿了我和梅尔的身份,跟你没什么关系”。 古力心中一惊,接着问道:“他们怎么能看出来?” 李子川看古力的神色,知道他误会了,以为析支节节发现了他们一行人最隐秘的身份。 “咱们这位总督大人曾经出使莫卧儿,见过阿斯家族的人,知道七郡主没有后嗣”。 古力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身份,那便不怕。 “卡夏,你和卡丽虽然不是七郡主的子女,可是自称阿斯家族的子弟也不能说不对,就算问到亲王殿下面前,他也会承认的”。古力也很机灵,继续编造着。 李子川接着做戏:“古力,不要再说了,不管咱们身份是什么,都没用了,那个总督我总觉得不太正常,是个疯子,他要抓梅尔去凑什么八方美眷,至于咱们怕是要灭口了”。 古力一脸凝重,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了。 李子川靠着栏杆,一双耳朵却仔细的听着四周的动静,自从血脉觉醒后,他的五感更加敏锐了。 门口,两道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消失了。 又听了一会,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李子川压低了声音,对古力说:“咱们稍安勿躁,注意言辞,外边一乱,咱们就去会合梅朵”。 点点头,古力继续养神,此刻,距离午夜也不久了。 与此同时,沙洲城外,南门,漆黑的夜色中,寒风凌冽,星光依稀。 两队骑兵由东西两个方向悄无声息的向距离城门三四里的地方汇集,人衔枚马束口,悄无声息的。 在距离各自几十步的时候,都停了下来,两边首领上前,走近了说话。 “罗勒,你约我们在此,有什么好买卖?” “哈哈,若没有个交待,小弟我哪敢劳动祁连山的勇士,多谢野利大哥能来,旁人都说大哥总是独来独往,看来这传言也并不都是准的”。 “说吧,若是不对路,我们立刻会走!” “说实话,咱们沙洲四野,沙盗大大小小也几十家,可是,我最佩服的就是野利大哥,虽然你们人少,可是各个都是勇士,所以,今日这个买卖,我只邀了你们一家。” “哦,那我可要谢谢你了”,被称为野利的首领淡淡的回了一句。 “野利大哥你看”,罗勒调转了马头,伸手一指? 野利眉头一皱,语气不善:“我说罗勒,你不是叫我来攻打沙洲城吧!哼哼,我和兄弟们离开祁连山就是为了求一条快活的生路,可不想跟官军硬碰硬”。 罗勒见野利有些气恼,赶紧摆摆手:“大哥误会了,咱们加起来二百多人,哪能撼动一座大城,不过兄弟我有个门路,昨日故人来信说,今夜沙洲城有变,午夜城门开,要我冲进去杀几个人,然后,一个时辰内,随意劫掠,时间一到,官兵出动,城门封闭,不过那时候,咱们已经远走高飞了,你说,野利大哥,这是不是一个好买卖?” 野利看了罗勒一眼,眉头紧皱:“没看出来,罗勒兄弟还有这门道,别上了当,到时候让人包了后路”。 “不会的,这个故人绝对可靠,野利大哥,你还猜不出来么,这又是城里边的贵人们有了什么龌龊,要借咱们的刀杀人呢”。 “要杀谁?” “南门进,门口挂红灯的那个宅子,灭门,然后杀到西城,劫掠商旅营地,不留活口,货物随便带走,一个时辰,足够了,到时不管带走多少,按人头分,有好的,哥哥先挑”。 野利用老鹰般的锐利的眼神盯着罗勒星光下模糊的面容,片刻之后,说了一句:“带走多少,各凭本事,平分算什么?宅子,营地,我各冲锋两次,杀不杀的光,我就不管了”。 罗勒笑笑:“有哥哥这句话就行了,一会儿有人用火把报信,城门打开,咱们就冲进去”。 点点头,野利返回了自己的队伍,他身后的七十多个骑士,人马列的整整齐齐,在黑暗中,身上的披风被寒风带起,如同鬼怪在起舞。 时间一点点流逝,远方,城门处,一点火光闪烁,接着,火把燃起,在黑夜中是那么的显眼。 野利举起右手,眼睛盯着前方,当火把开始在空中划圈的时候,狠狠的把右手一挥。 嗬嗬的催马声响起,沙洲附近最有名的两只沙盗开始了冲锋。 其一,罗勒盗,最残忍,不仅劫掠而且嗜杀。 其二,祁连盗,数年前从北部祁连山南下,人少却最善战,纪律森然,只抢官不劫民。 两股骑士飞驰,很快就冲到城门前,野利仔细的看了看,果然城门全部打开,空荡荡的没人。 旁边,罗勒盗的匪徒们已经开始发出各种怪叫,不少人从马上站起身子,抽出马刀在头顶画着圈挥舞。 反观祁连盗,除了马蹄声,其他悄无声息,整个队伍也没有散开,保持着整齐的队型。 当马队呼啸着穿过城门,扑向南门不远处的一个大院,那里是沙洲都统赫连豹的私宅。 院内无法骑马,罗勒盗留下三十多个骑兵,剩下的跳下马,挥舞着马刀,冲了进去。 野利勒住胯下的马,他身后的骑士也都停下,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眼前的院子和哈哈狂笑的罗勒。 “赫连豹,你他妈这几年追的老子四处跑,今日,灭你全家,哈哈哈哈!” “去吧!不留活口!” 野利轻轻松松的说了而一句。 刷,身后骑兵仿佛一个人一般,连抽刀的声音都重合在一起。 “杀!杀!杀!”三声吼,祁连盗的骑士越过首领,发起了进攻。 刀光,血影,人落鞍,马无首。 午夜,到了! 一直闭着眼睛的古力仿佛突然惊醒一般,猛的坐起,感觉到手中的沉重,有些烦躁的拖动着铁镣。 “小川爷”,压低了声音,古力叫着对面的李子川。 “知道了,开始了已经”。 “嗯,隐隐约约的有喊杀声”。 李子川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要落幕了。 晃动一下有些酸胀的脖子,析支节节的那种秘药确实霸道,自己服下了梅朵吃湖豚干之前塞进手里的一个小药丸,虽然不至于真的软手软脚,可还是收到影响,关节,肌肉都有些算账。 直到刚才,自己催动血脉之力在经脉里运行了几圈,才感觉好些。 感受着气海里的血脉之力,最近这段时间里,李子川每日都勤奋的修炼,这时他的经脉和气海都有了不小的进步,但是因为要隐藏身份,很少能够使用,今日,就试试看。 随着血脉之力灌注双臂,李子川看着锁着自己的铁链慢慢的被撑开,最后,血脉之力猛的一顶,几个铁环居然生生被拉直了,巨大的力量将它们弹飞出去,锵的一声,嵌入墙壁上。 古力一脸的欣喜和羡慕:“小川爷,这就是你们血脉者的力量么?好厉害!” 微微一笑,李子川伸手帮古力取下铁镣,他的虽然更粗一下,但是也没费什么力气。 二人出了监牢,慢慢的穿过走廊,居然没人守卫。 古力边走边轻轻的说:“总督府有武术高手,虽然来之前就有了戒备,可我也知道,若真的单人对战,我不是那人的对手,他的一双手很古怪,能缠住人。” “天下奇怪的功夫很多,古力大哥,你擅长骑战,是金刀摩羯的勇士,这类小巧搏击功夫自然不是你的所长。” 前边,到了关梅朵的那个居室了。 真的很奇怪,走到此处还没有人发现他们。 轻轻的推开门,李子川带着古力走了进去。 “来了?”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李子川抬手制止想要扑过去的古力。 居室里,一个披着黑色外衣的人盘腿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小刀,正在给一个胡萝卜削皮。 古力在身后提醒李子川,这人就是擒住自己的那个会缠人的家伙。 这家伙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下了,继续仔细的用手中的刀子处理着胡萝卜,很慢。 李子川发现,他每一次只削下一片小小的皮,而每次削下的皮都是一般的大小和形状。 当整个胡萝卜被削干净后,举到眼前,认真的打量着,满意的哼了一声。 “胡萝卜你吃过么,真是好东西,可以明目,让你看的更远,而不用每时每刻待在那个破牢房里,虽然是守卫,可实际上,何尝不是把自己也关了进去呢?” 那人说完,咬了一口翠黄的胡萝卜,嚼的咔嚓咔嚓响。 李子川心中警惕心升起,看来这人是看守自己和古力的,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到这里来? 李子川不相信有人会未卜先知,这人一定在什么地方监视自己,然后提前到这里守株待兔。 “请教阁下高姓大名,手段很厉害,在下佩服?” 那人削的仔细,吃的却快,一根粗大的胡萝卜几口就没了。 拍拍手,慢慢站起,转过身来。 映汝如李子川眼帘的是一张古怪的脸,尖下巴,两腮无肉,一条鼻梁高的不像话,眼神锐利。 “我是隼,天上飞的那个隼!”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八十五章 初试身手 李子川眼睛盯着自称隼的家伙,可心思却都在一旁的烛台机关上,梅朵还关在那里吧。 隼的感觉如同他的眼神一般敏锐: “小伙子,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虽然我想不通你是如何解开百香软筋散的,不过也不要紧,老夫许久没碰见这么有趣的对手了,来,杀掉我,你就可以去见你的小朋友了“。 “析支节节在哪里?”李子川问了一句,他有些担心埋伏。 隼嘿嘿笑了:“如果你能赢了我,那个神经兮兮的家伙自然不用怕,如果赢不了,你也见不着他了”。 李子川把手放在身后,示意古力离开。 古力明白他的意思,猛的闪身,准备跑出去通知自己人。 隼的瞳孔猛地一缩,右手一抬,一声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刚跑到门口的古力身子一软,轰然倒地,身子一动不动了。 李子川心里惊了一下,他知道人类中也传承了许多武道学说,即使没有血脉之力也可以发挥身体的潜能,其中的高手甚至超过许多隐血者。 “放心,我只是用银针打了他后背的穴道,两个时辰内并无大碍,如果时间过的久了,怕是这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吃饭了”。 李子川心中盘算:这个隼手法奇快,又是软筋散,又是飞针,看来要防着他偷袭。 回头又看了古力一眼,见他鼻翼翕动,双眼圆睁,只是身体被制住无法动弹而已。 李子川向前一步,整理了一下衣物,心中自忖自己刚刚踏入江湖就遇上了高手,与这类人打交道还是第一次,以往亲身经历的搏杀场面大多是军阵之上,不管如何身边都有同袍伙伴,而今,第一次孤身对敌,就让自己试试血脉之力的威力。 少年心中不仅没有畏惧,反而隐隐的有些期待。 “既然如此,那么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隼眼睛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语气却依然平淡:“不错的小伙子,我尽力留你各全尸”。 房间不算大,也不算小,只是地上有些软垫和小桌子。 隼仿佛示威一般,抬脚一踢,一张小桌子急速的撞向墙壁,瞬间粉碎,发出啪的一声。 李子川慢慢的向右移动几步,也是用脚,不过轻轻一挑,析支节节用过的一张小桌跳了起来。 挑桌子的脚一落地,另一只脚紧接着跟上,狠狠的一抽,将桌子击得粉碎,无数木屑飘下。 隼点点头:“不错,力道,角度都好,可惜火候差了点”。 李子川并不理他,继续把身前阻挡自己的物品不断踢开,同时也警惕的看着对方。 你来我往,一小会儿的功夫,这间居室里已经被两人用脚收拾干净了。 隼慢慢的挽着袖口,低着头,嘴里自言自语的说到: “我这门功夫练了三十多年,全在手上,拳、掌、爪打的都是人体经脉汇集的穴位,哦,还有,飞针老夫玩的也不错,你呢,小伙子“。 李子川琢磨了一下,自己还真没法介绍,难不成跟对方说我一身功夫全是军中学的,擅长弓箭、马朔! 想了又想,干脆把从程猛那学的步战术拿出糊弄一下对方。 “晚辈没学过什么,家里有从军的人,他随便教了点拳脚,我也就随便学了点拳脚”。 “油嘴滑舌,还以为你是个好孩子,照打”。 隼嘴上说的好像埋怨孩子不听话的长辈,可是手上却一点不含糊,话音一落,身子已经跃起,身上披的黑外衣也甩了出去,露出一身紧身短衣,右手竖掌如刀,斜斜的砍向李子川的肩头。 紧盯着对方的动作,李子川心说果然很快,若是血脉觉醒前的自己,怕是这一下不被打中也会躲的狼狈。 身子向左一闪,左腿退后半步,闪开隼的攻击。 隼的眼睛精光一闪,嘴角露出一丝邪笑,他的右掌本就是虚实相间的一招,见无法击中李子川立刻向地上按去,待手掌触底的一刹那,身子已经翻了个跟斗,两条腿带着风声,如鞭子一样抽向李子川的面门。 措不及防之下,李子川只能双臂交叉,横在面前,硬生生接了隼的一招。 震动传遍全身,手臂有些酸麻,李子川心说这个家伙没有血脉之力,可是力量却大的惊人。 倒退了两步,李子川靠着墙壁,警惕的看着自己的对手。 隼一招得手,身子反方向一跃,又站稳在地上,见李子川仍旧站的稳稳的,脸色略变,自己苦修武道数十年,逢人便说自己手上功夫最好,可是,真正的杀招却是他的一双腿,毁在手上的人远少于被他用腿杀死的。 刚才,他十分满意自己的一击,原本以为面前的这个少年就算不骨断筋折也得吐口鲜血,谁知道,对方只是有些狼狈,此刻好好的站在那里。 隼的心里突然有了些不安,神态也凝重起来,这个少年绝不是口中说的随便学了些拳脚,想想也是,如果是普通的人,析支节节那个家伙虽然有些神经质,可却不是个傻子。 提了口气,右手扣住三枚银针,口中一声尖啸,如同他名字一般,整个人像猎隼似的飞起。 先是一扬手,三枚银针作品字形直奔李子川的眉心,胸口而去。 李子川看着都三枚小小的银针飞来,立刻催动血脉之力,一股暖流源源不断的从气海中涌出,游走浑身经脉。 银针仿佛变得慢了,但是李子川担心上边有毒,因此将右手缩回袖口后,才挥出手臂。 叮,叮,叮。 三声轻响,银针被改变了方向,钉在屋顶上。 隼见银针被轻易的格挡,心中大惊,但是他势头已经起来了,很难改变,只能咬着牙双手化作爪形,狠狠的就要抓李子川的双眼。 李子川心中正兴奋血脉之力强悍,能够格挡一个人类武道高手的暗器,见对方扑来,双臂一震,散发出犹如实质的气势,一声大吼,双腿弯曲,接着猛的向对方撞去。 这招名叫横冲直撞,是程猛自创的步战三绝招之一,以全身的力量,正面迎敌,或者将敌人撞翻,或者和敌人打平,用意就是以豪猛之气概与敌人对拼,以示不屈,战阵中可以鼓舞士卒,提振士气。 隼原本可以轻易击败李子川,谁知两次进攻都没得手,气势已经有些不足,而这一次飞爪他判断对方会格挡或者闪避,谁知道这个少年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当他听到那声大吼,还没反应过来,那瘦高的少年便带着劲风直接撞上自己。 轰,两个人肉体相撞,发出超出想象的巨大响声。 李子川先是感觉到很大的冲击力,可是没等这股力量将自己弹开,身体里的血脉之力陡然变强,直接提供了更大的能量。 隼倒飞出去,李子川以冲撞的姿势停留了片刻,站直了身体,看着隼贴着墙壁慢慢的滑下来。 靠坐在墙角的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打败了,胸口一阵灼伤感,滚热的液体从嘴角流淌出来。 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紧身衣被什么东西撑起来了,应该是肋骨断掉了。 “呵呵”,隼勉强的笑了一下,紧接着剧烈的咳嗽带出的血液喷的身前华贵的地毯一片狼藉。 “好,好,老夫白混了这么多年,今日看走眼了,你,你是隐血者?” 李子川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而是走上前去:“我的朋友怎么才能恢复行动”,指了指古力。 隼脸色灰白,看李子川的模样,怕是自己不说会遭更大的罪:“他的肩胛骨处各有一枚银针,只要拔掉,休息一会就好了” 李子川按照隼说的,拔掉了古力身上的银针,果然有效,古力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断的活动着手脚。 李子川示意古力看着点隼,自己去拉下烛台的机关。 墙壁缓慢的打开了,一切和刚才相同的是,八个铁笼都在,不同的是,八个绝色美女都没在铁笼里,而是围在梅朵的身边,当墙壁打开后,一群人坐在一起,齐齐的看着外边。 李子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这种情景,面对八双不同风情,或者喜或者忧,或者审视或者探寻的目光,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觉得扑面而来的体香直冲头脑,如同饮了数杯美酒一般。 梅朵见他傻愣愣花痴的模样,心中大怒,左瞧右瞧没找到趁手的东西,情急之下,脱下脚上的小靴子狠狠的丢向李子川。 “男人都是一般模样,色咪咪的,再看挖你的眼睛。” 话说的狠,眼睛里却透着委屈。 李子川醒悟过来,连忙低下头,咳嗽了两声:“梅朵,嗯,你,你还好吧?” 好几个人被李子川的模样逗笑了,就连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佛国女子嘴角也弯出了一个婉约的弧线,只有魔人女子一脸严肃,皱着眉头。 叽叽喳喳的女声响起: “梅朵姐姐,不要生气了,以后回家慢慢教育,在外边还是要给些脸面的。” 说话的是一个俏皮的南疆苗民女子。 “我母亲说,男子薄情,看着还会跑掉,若不管还不得上天?” 一个语气寡淡的精绝女子说到。 “话是这么说,可你的语气里怎么闻着那么酸!” “你,信不信我咒你,我们精绝鬼洞巫师厉害着呢!” “哈哈哈“ 一时莺莺燕燕们都忘了自己不久前还是关在笼子里的八方美眷。 梅朵对着李子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翘起那只没有靴子的脚,一晃一晃的,很是自得。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八十六章 人之本性 午夜已过,沙洲南门一片寂静,夜空星光似乎更繁了一些,街道两边,各自站着一排兵丁,手中的火把熊熊燃烧。 除了火焰偶尔爆燃的声响,再无其他动静,人、马都肃然而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中间的空地上,一具具尸体堆的老高,除了身着黑袍的沙盗之外,还有不少穿着睡衣的人,肢体大多破碎,显然是经过一番激战。 街道两旁的房屋如同往日深夜一般,似乎还在沉睡,但是窗户和门缝里透出的一丝丝光亮证明,那里边的人们都摒住了呼吸,在木头屏障之后窥探着外边的一切,仿佛那里真的安全一样。 不远处,几个身着皮甲的武士簇拥着析支节节走了过来,他的脸庞依旧英俊,不过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有点诡异。 抬起袖子遮住口鼻,微皱着眉头,仿佛受不了血腥气一般。 仔细的观察了一阵尸体,直起腰,问身旁一个带着面具的高大武士:“巴拉巴赫,赫连豹死了?尸体在哪?” 巴拉巴赫整个头面都被皮盔和面具包裹,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总督大人,赫连豹抵抗,杀了数十个沙盗,所以死后被分尸泄愤,那边那堆血块就是”。 析支节节凑过去,看了看地上一对混杂着毛发的血肉,眼神有点僵住了,片刻,他身子一弓,呕了两口,赶忙捂住口鼻,转身远离尸体。 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析支节节看着夜空哈哈大笑起来:“赫连豹,你和我作对十余年,哼哼,今日让你家血脉断绝,真开心,来人,拿酒来!” 一旁的一个武士从腰间摘下酒囊,双手递了过去。 析支节节从来是非美酒不喝的,如今却接过来,拔了塞子,不顾皮囊有些肮脏,对着口咕咚咕咚倒了起来。 酒,是寻常的三勒浆,这种酒度数算高一些的,味道辛辣,不过最受西域男子喜欢。 冰凉的酒液划过咽喉,立刻又变成火热上蹿下跳,浑身颤抖了一下,析支节节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 “大野铁山,我亲手烧了他的府邸,赫连豹你因此与我作对一生,可惜,我赢了“。 “还有谁!敢和我作对!” 四周的夏国士卒都望着这个总督大人,一言不发。 “巴拉巴赫”,析支节节招招手,把这个替自己控制目前沙洲最大军事力量的下属叫到身边。 “你,是最勇猛的战士,等我回到兴庆,这个总督,就是你的了,开不开心?” 巴拉巴赫右手放在心口,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析支节节很满意他的表现,一把搂住巴拉巴赫的肩膀,凑到对方耳边,轻轻的说: “立刻清除城内跟赫连豹有瓜葛的人,另外,你联系的那支沙盗,要他们继续进攻城外赫连豹的部下,营地的位置你提供给他们,可以许以厚利,先给他们也不要紧,等着事成,你在设计抢回来,都给你!” 说完,总督大人又是一阵狂笑。 猛的一扬手,三勒浆撒的到处都是。 “喂,总督大人,你藏酒无数,自然随便浪费,可是拿士卒平日里舍不得喝的酒到处撒,怕是有点浪费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高处响起,析支节节踉跄的步伐立刻停住,脸色也变得肃然。 “你居然跑出来了?” 说话的正是李子川,他制服隼救了梅朵等人之后,留下古力护卫,自己循着厮杀声找到南门,躲在一栋房子的上边看了好一阵了,看到析支节节之后,才出言现身。 “总督大人热情,可是作为客人却不能没计较,随随便便就醉在别人家里可不妥”。 析支节节四处看看,脸色也变得阴沉,那个隼是一个大人物派来办事的,本领很大,自己送了不少珍宝才求得他帮忙看守总督府的。、 原本想处理了这边的事,再回去收拾李子川,谁知道居然出了岔子。 挥了挥手,巴拉巴赫立刻明白,抬手向四周站立的士兵做了几个手势,两队手持火把的夏国军人抽出弯刀,快步跑到李子川所在的房屋旁边,将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析支节节心中大喜,印象中这个巴拉巴赫性子粗鲁,虽然很勇猛,可是带兵却不怎么样,今日一看,哎呦,居然井井有条,令行禁止。 也许这是老天给自己的暗示,以后的前途将一马平川。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李子川听到这句话,玩心大起:“这要问你啊,我睡了一会儿,就起来了,谁知道没人看管,我就大摇大摆的自己走了,我还要问你,你把我妹妹弄到哪里去了?” 析支节节听到这句话,心里放松了一下,他最担心的是八方美眷出问题。 这个隼虽然厉害,可惜不怎么靠谱,说不定跑到哪里去偷懒了。 不管这些,这小子不识数,那就让他后悔。 “小子,我有点佩服你了,居然放弃逃走的机会,又来这里自投罗网了,你知道你那些同伴是什么下场么?” “我相信他们有能力自保。” “哈哈哈哈,自保?巴拉巴赫,告诉他,你是怎么安排的!” 总督卫队首领的声音依旧因为面具的原因有些怪异:“今夜沙盗侵犯,城西商旅营地惨遭劫掠,没有活口。” 李子川装作脸色一变,脱口而出:“胡说,沙盗怎么能攻破城墙!” 析支节节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有机会阿斯卡夏帮我问问了!” “你!”李子川一脸悲愤:“一定是你放他们进来的对不对?”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对不对,你们顺朝有这句话吧?” 李子川气的从屋顶站起,指着析支节节:“你为了一己私利,居然纵容沙盗劫掠子民,你身为一城总督,不羞愧么?” “羞愧?身上的皮袍不是紫貂的,我羞愧,吃饭的碗不是赤金的,我羞愧,十多年官职没有兴庆的一个孩子高,我羞愧!” 析支节节又进入了那种有些癫狂的状态,不过不是外在,而是表现在眼睛的神色中。 “谁会为了别人羞愧?你会为了踩死蝼蚁而羞愧么?” 李子川原本觉得析支节节是个很复杂的人,一直有点想多了解他一下,而此刻,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自己原本把他当成第一次面对的一个对手,而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敌人。 如果是敌人,那么选择很简单,同他作战,并且取得胜利,仅此而已,无需多想。 而对手,在李子川的心里,是一个更复杂的所在,势均力敌,互相博弈,善恶共存,甚至最终产生一些惺惺相惜。 “如果你是蝼蚁,难道不会感到悲哀么?” “每个人都是蝼蚁,可是蝼蚁也有大有小,只有不断想办法变大的蝼蚁才能生存的更久”。 不出意料,析支节节斩钉截铁的说出了他的态度。 李子川轻叹一声:“难道人活着就是为了取得很多的财富,地位,弱小者就是可以随意牺牲的垫脚石。” “年轻人,你做过最卑微的蝼蚁么?你从别人的脚下捡回一条命么?” “我做过!” 析支节节突然暴怒起来,他看到李子川的眼神,如果那里都是厌恶和敌视,他绝不会在意,反而更加得意。 然而,那里偏偏带着一些怜悯! “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知道,都没见过,你有什么资格说的像个卫道士。” “析支氏,夏国大姓,有人占据高位,香车美女,为什么偏偏我家没落?年幼时,我只想多捡些柴火,换顿饱饭,什么西党,东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当个蝼蚁,苟延残喘,可别人不让啊,他们争权夺利,闹得国内大乱,饥荒四起,我眼睁睁看着老娘饿死在面前!” “然后,我有肉吃了!” 李子川浑身一颤,今夜,他不止一次听到析支节节提到小时吃肉活下来的话题,原来.....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时,我就告诉自己,人可以残忍,可以不要脸,可以下流,就是不可以做蝼蚁。” 析支节节一脸不正常的潮红,神态癫狂。 “我以贵族出身做最低级的侍卫,足足熬了十年,才得到国舅爷的赏识,做个高级侍卫,我满足么,不,我还要往上爬!” “我要谢谢大野家族,卫幕王后巫蛊案,国舅负责抄家,把他们堵在家里,门被封了,火油也泼满了,可惜没人敢点火,怕冤魂索命,我不怕,多好的机会,没人要,哈哈,我抓住了,哀嚎声中,国舅告诉我,你,可以去东方做官了。” 巴拉巴赫的身体不自然的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笔直的站在那里,左手抬起,扶住刀柄。 李子川厉声喝道:“你遭过苦难,原本应该感同身受,要出人头地,我不信你没有别的方法。” “有,可惜太慢,我哪等得急呢?自私,是人的本性!小子,好好记得,下一辈子不要做蝼蚁,你那个妹妹,哦,应该是小情人,我突然不想送给国舅了,以后,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你照顾我?蝼蚁,你配么!” 黑暗的街道传来梅朵清脆的声音,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群人走了过来。 梅朵为首,身后七个少女亦步亦趋,手中乱七八糟的拿着些东西。 有小刀,烛台,甚至还有装水果的银盘,那个安西女子个头高大,手里提着一条桌腿。 这就是她们的武器。 她们身后,古力高大的身影,隐隐约约的站在暗处,看不太清楚。 析支节节眼神慌乱了一下随即恢复了狠辣。 “好好好!天堂有路你们不走,来人,将房上和那边的莫卧儿人杀掉,女的抓起来,小心点,别伤着!” 最右边的士卒们开始动了,在巴拉巴赫的带领下,列队逼近八美。 梅朵老神在在的翻了个招牌的白眼儿:“一帮臭男人,妹妹们,咱们先撤,一会儿再和那个老白脸算账。” 七嘴八舌的应着,莺莺燕燕们跟着梅朵转身向后走去。 析支节节急了:“给我上,抓住有重赏!” 他身边的士卒互相看了看,一起喊了一声,追了过去。 巴拉巴赫和他身后的四十几个士兵任由其他人超过去,依然屹立不动。 “巴拉巴赫,你傻了” 析支节节终于发现有些不妥了。 冲过去的总督府士卒一片嘈杂,就在他们追上八美的一霎那,黑暗中,响起一阵弯刀出鞘的声音,紧接着,一群强壮的武士,冲了出来,除了脚步声他们居然没发出其他的声音。 李子川又坐下来,双手扶住膝盖,他原本就知道今夜有惊无险,这些计策早在赫连豹与大野认亲那天就商量好了。 可是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此也不想出手,愣起神来。 五个高大的莫卧尔金刀摩羯老兵互为倚仗,把八美护在身后,四尺多的弯刀不断的带走人命。 八美中有几个胆子大的,找到机会,也用手中的武器击打敌人,安西女子最厉害,把桌腿当做马刀,劈的又快又准。 而他们四周,是一群黑色披风,面上带着防沙面巾的祁连盗,为首的,就是那个名叫野利的家伙。 野利并不恋战,快步前行,不断劈倒阻拦自己的敌人,很快就来到巴拉巴赫的面前,站定身子,他拉下面巾,看着眼前的人,片刻,说了一句: “小主人在哪?” 巴拉巴赫这时动了,他伸手抓住面具的下角,用力往上一拉,带着头盔摘了下来,那下边并不是巴拉巴赫,而是原本应该被罗勒盗分尸的赫连豹。 “这里收拾完,我带你去见他,这两日,虎儿在他姑姑那里,片刻也不让离开。” 点点头,野利的面容终于缓和下来,抱了抱赫连豹:“这个家伙要活的。” “随你处置。” 析支节节这会嘴张的老大,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手掌控的局面怎么会变成这样! 很快,总督府的士兵或者被杀,或者丢下武器投降,接着所有人围了过来。 “你们,这是,哈哈,这..” 总督大人面容变的飞快,不知道头脑还经不经的起冲击。 “你还记得我么?”野利昂着头对析支节节说。 “你,你是野利。” “好记性,我是大野氏家臣,祁连铁骑都统,野利,如今的祁连盗首,这些年,你到哪,我们就跟到哪。” “呵呵,野利,赫连豹你们好手段!这么多年不动手,为何等到今日?” “因为,他回来了!” “谁?” “大野氏回来了!” “胡说八道!大野氏全家死绝,哪有后人!” 野利笑了 “你就那么笃定?今日告诉你,铁山主人的独子被奶娘用她的孩子换了出来,被当做奴隶发卖,不知所踪,不过长生天保佑,已经找到了!今天,就是复仇日”。 赫连豹淡淡的说:“析支节节,今日的一切也全靠你你的计谋,若是没有你觊觎梅尔小姐,安排下这一石二鸟之计,我们又怎么能将计就计呢。你找的那个罗勒瞎了眼,居然邀请野利兄弟来杀我,哈哈哈,这是天要亡你啊。” 李子川看着眼前的一切,恩怨情仇,也是人性吧! 那么人的本性到底是什么? 善? 恶? 又或者二者兼有,只看谁占上风了呢?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八十七章 已血还血 析支节节不是武人,根本没什么防抗之力就被赫连豹还有野利二人捆了个结实,一张英俊的面容此刻紧贴着冰冷的地面,眼中还透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李子川心情并不好,原本是一次完美的将计就计,本该有些绝地反击的快感,可是,总觉得不是滋味,析支节节那家伙,真的是吃人肉活下来的么? 轻轻起身,看着下来来往往的士卒,李子川使劲的摇了摇头,不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接下来该去看看大野,这个家伙居然是夏国最有名望的祁连山大野氏的后裔,自己有一次听苏烈说过,放眼北方,有资格与白马金戈对阵的几只军伍,就有大野氏统御的祁连山子弟兵-祁连铁骑。 李子川所在的房子有两丈多高,寻常人若跳下去,怕是可能摔断腿脚,可是,自从不久前用程猛的步战绝招-横冲直撞击败隼之后,他就有点喜欢上了那种暴烈的感觉,直接、纯粹、暴力却痛快。 将血脉之力灌注双腿,然后纵身一跃,身子划过一道弯弯的弧线,紧接着重重的落到地面上,双脚触地的一霎那,一股劲风吹散了灰尘。 轰! 李子川吓了一跳,他真的没想到居然自己落地会发出那么大的声响,他用的是程猛三绝招的另一式-跳斩,原本是在战阵上,高高跃起,以飞扑而下的气势,用手中的兵刃击杀高大马匹上的敌人。 血脉之力果然可以大幅度的加强肉体的强度,看看四周停下来,满脸惊诧看着自己的士卒,李子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看看自己两只脚旁边化作无数纹路裂开的地面,效果比程猛那个庞大身躯也不差许多了了。 远处,梅朵瘪着嘴,有些腹诽:好好下来不行么,非得显摆你血脉觉醒了。 不过,到现在,李子川也没有有什么特殊的血脉异像产生,弄不清楚他是哪种血脉传承。 梅朵出声喊道:“喂,快过来,咱们去找大野,今天是他的好日子,然后我要回去睡觉,困死了”。 李子川哦了一声,快跑几步,来到梅朵身边,犹豫了一下,又退后了几步,他实在有点受不了那一堆少女们的目光,有点火辣辣的感觉,一时间有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古力和四个莫卧儿老兵手中拿着白巾仔细的擦拭着刚刚饮过鲜血的长刀,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看他们的肩头,都在一颤一颤的,憋笑憋得很辛苦。 梅朵平时最喜欢看李子川得的窘态,今天却一反常态,严肃的说了句:“古力,让他们四个带几位妹妹去安顿下来吧,务必要保证她们的安全,今夜辛苦一些”。 古力恭敬的应下,梅朵接着转身对身旁的七美说到:“各位妹妹,咱们算是一同共过患难的,在密室里,也论过年齿,我最大,所以,今天就不客气了,还请大家早早歇息,我还有些事办,一切事项,咱们明天再议,有我在,绝不教大家吃亏就是”。 “谢谢梅尔姐姐”。 “姐姐自便”。 一时间口音各异,各个娇滴滴的话音响起,仿佛一串名贵的珍珠链子断了丝线,一颗颗落在桌上一般。 送走了这些小娇娘,李子川四处望了望,见到赫连豹和野利站在不远处说话,他转过头堆梅朵说:“咱们去赫连都统那里问下接下来如何安排,若他们现在就去大野那,咱们也跟过去,如果他们有别的安排,咱们就先回去休息,今天乱了半夜,怕是天明前得好好收拾一下,不然城里会乱”。 “乱又关我什么事,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上路,那几个花花绿绿的小姑娘就麻烦咱们勇猛无敌的校尉大人安顿好,记得,要怜香惜玉哦”。 一句,说的阴阳怪气。 李子川听了一下,原本以为在开玩笑,可是当他看到梅朵脸上的神色时,心里突然一疼,在小丫头的脸上,委屈、不耐烦、埋怨的情绪堆的满满的。 “梅朵,你怎么了?哪里伤到了么?” “几个臭杂鱼哪里伤的到我,我就是不想在这待着了”。 “我知道,只是明天就走,很多事做不完,大野那里具体怎么办可不是咱们能决定的,这几个女子也不好不管,我看,总需要三五日咱们才能启程”。 李子川心中盘算了一下。 梅朵一只脚不断的踢着地上的石子:“你去管呗,三五日也好,三五月也罢,与我有什么相干”。 李子川并没有仔细琢磨,脱口而出:“咱们一起上路,怎么能分开?” “七个呢,你随便找一个跟着走不就可以了,反正你也无所谓去哪”。 “我跟她们走什么?又不认识?” “哦,你还想认识一下啊,好啊,我明天带你去挨个介绍,你好好选一选”。 “你干嘛呀,怎么这么别扭呢?” “你嫌我别扭!你这就是撵我走呗”,梅朵瞪着一双眼睛,愤怒的看着李子川,随时会爆发的样子。 一时语塞,李子川有些迷茫,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哪句话都不对呢。 梅朵见李子川一言不发,眼睛里的泪水开始打转:“你找不别扭的人去吧!’ 说完,转身就跑,李子川正要追上去,突然听到赫连豹喊了一声:“阿斯卡夏,请过来一下,有些事要与你商议一下”。 李子川轻叹了一口,对站在不远处等着的古力说:“你去看着梅朵,千万不要让她乱跑,我去赫连都统那里看看,然后就回营地找你们”。 说完,李子川去见赫连豹了,古力摇摇头,还是单纯啊,小女孩闹性子,不赶紧追过去哄,哼,明天才有你好受的呢。 如何善后,赫连豹、野利二人自有计较,当然不会询问李子川,不过,大野的情况还是不能避开的,必须知会一声。 “阿斯卡夏,析支节节是大野氏的仇敌,虽然不是主犯,但是当年全族被焚,是他亲自动的手,所以今夜不能饶了他,我的意见是,将他带给虎儿,让大野氏唯一的血脉手刃仇人,给亡者些许的安慰,其他人等,我们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时机”。 李子川自然不会反对:“这是大野氏家事,我不会干涉,但是,大野是我的朋友,只要他同意的事,我都支持”。 “多谢阿斯卡夏,小主人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欣慰,已血还血,今夜,就用析支节节的头颅,宣告大野氏的回归”。 野利猛的捶了一下胸口,向李子川道了谢,接着对伸手的祁连铁骑下令: “带上这个析支家的走狗,跟我去见小主人,大野氏无敌,祁连勇士无敌!” 随着野利的呼喊,数十个化作祁连沙盗的勇士大声应和:“已血还血,大野氏无敌”。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八十八章 铁骑效忠 第二日一早,沙洲城便戒严了,商贩、店铺全部停业,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公共场所,城卫军开始巡城,一直出巡在外追踪沙盗的赫连豹所部也星夜返回,全副武装,将各处要害封了个水泄不通。 赫连豹居中调度,数队精兵在十夫长的带领下,按照是先定好的名单,四处抓人,不到正午,总督大人的拥趸们已经悉数落网。 至此,夏国东部大城-沙洲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到赫连豹的手中。 午饭一过,戒严取消,居民和旅者试探着走上街头,岗哨已经撤走,比平日多了的不过是经常有一队士卒巡逻罢了。 随着街上的人多起来,在聚集处,有传令兵出现。 夏国文教不彰,百姓多数不识字,因此,有什么布告通知都靠人口头传达,为了记住长长的内容,传令兵都是把信息编成歌曲,唱出来,所以,当传令兵出现时,就算不关心内容,人群也会聚集过去,听听唱歌。 看四周人围了过来,一个个子不高,眉目清秀的小兵清了清嗓子,开口唱到: “黑夜过去,太阳会升起,雄鹰落下总会飞翔” “世间的子民是长生天的羔羊,不能随便被野狼叼走,都统赫连氏告诉所有人,总督心怀不轨,掳掠了七个高贵的少女,她们的父兄都是人间的英杰,如此的侮辱将会把灾难带到草原,最终毁掉绿洲和河水,长生天会用瘟疫惩罚这种无耻的行为”。 “为了掩藏邪恶的心灵,总督招来了野蛮的沙盗,昨夜的喊杀就是英勇的武士正在作战,当太阳升起,一切鬼怪消失遁形,沙洲水源永远不竭,万世的荣光尽归西方的大王”。 传令兵一口气唱完了布告,也不管人们的议论纷纷,退后两步,一挥手,几个高大的武士撤下手中长枪上覆盖的黑布,高高的举起。 枪首上,挑着一个个圆睁着双眼的人头,凝固的眼神仿佛还带着震惊和不解,其中一个正是罗勒盗的首领罗勒。 昨夜,当罗勒疯狂的冲进赫连豹的大院,正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脖子一凉,头颅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滚,意识消失前,他看到的是野利那双鹰一般冷酷的眼神。 “罗勒!中间那个是罗勒!“ 一个中年商人大喊了出来,随后,人群变得纷纷嚷嚷起来,沙洲附近,凶名最盛的沙盗授首,这个消息如风一般传了开来。 随着人们不断涌来,一些曾经有亲人被害,或者财产被劫掠过的开始欢呼,有人冲动之下,捡拾了地上的石子杂物丢向那几个被高高挑起的人头。 传令兵见事不好,招呼一声,几个士兵把手中的长枪狠狠的插在地上,捂着脑袋,有些狼狈的跑来了,至于那几个人头谁去管他们呢。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很快,总督析支节节的黑材料不断的被传扬出来,昨日还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如今在沙洲算是臭大街了。 几个宿老开始串联,要上万民书给兴庆的大王,揭发总督的不法。 计谋,最厉害的永远不是多么高明的那一份。 赢家,总是恰到好处的在关键时刻出手! 李子川一夜未睡,先是被邀请出城,在一个隐藏的地点见证了野利等祁连铁骑的认主仪式。 先是野利仔细审查了那面旗子,然后郑重的讯问赫连豹的夫人,也就是大野的小姑姑,得到肯定得答复后,才带领麾下的祁连铁骑向大野宣誓效忠。 仪式简单,没有中原那种繁复的礼节,然而,却更铁血,几十个壮汉抽出随身的匕首,在手掌上用力的割了一刀,然后,用血淋淋的手紧握匕首的刀刃,大声发誓:此刻至魂归祁连的那日,奉大野虎为主,永不背叛! 李子川心中感慨,这些人是真的勇士,他们有自己的追求,虽然并不那么高尚,却带着一诺千金郑重。 一句话,一生的坚守。 李子川发现,这些人中,许多年岁已经不小了,他们的手掌心都有一道陈旧的伤痕,应该是当年追随大野长辈的那些铁骑,此刻,他们神色平静,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种释然,也许,十几年的坚守在这一刻实现,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其他的年轻一些的,可能是铁骑的后代,也可能是后来吸纳的新生力量,他们的情绪就更加亢奋了,狂热,铁血的目光紧随着大野的身影,仿佛明日就会在对方的率领下,去建立功勋。 大野在姑父赫连豹的陪同下,站在高台上,接受了祁连铁骑的宣誓,等到誓言完毕,他也拿出一只匕首,在自己的手腕割了一个口子,当第一滴血落在地上的时候,大野狠狠的拍了自己的胸膛,他不能言语,一旁的赫连豹大声替他说: “祁连大野氏虎,永远站在你们身前,无论弯刀还是箭矢!” “祁连铁骑无敌,大野氏无敌!” 仪式到此就算完毕,几个铁骑的老兵,分分上前,抚胸致敬,然后带着年轻人离开了。 等到祁连铁骑全部离开,天边已经有些亮了,李子川看着向自己走开的大野,哦不,大野虎,微笑着。 大野虎像以往一样,伸手拍了拍李子川的手臂,比划着说:自己很开心,能够找到家人,姑姑对他很好,可是姑父说,他还不能暴露行踪,必须等待时机才能报仇。 李子川回复:不要着急,许多事只要尽心尽力,时候到了,一切就会有结果。 大野虎点点头,又告诉李子川:接下来他要去姑姑那里,有些父亲的遗物,姑姑会交给他,明日中午,请李子川和梅朵回都统府用餐。 二人约定好,大野就被赫连豹和野利叫走,想来有许多事他们要讲给大野听。 李子川见大野离去,立刻骑上马,向城西自己的营地出发。 也不知梅朵在干嘛?有没有接着闹脾气? 希望大野的现状能让她开心一点。 哎,女人,别管多大,总是让人不明白,一颗心就如同七巧玲珑一般,谁知道冒出来的是哪个窍蹦出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八十九章 少女心思 回到营地,李子川见到许多商旅已经开始收拾物品,准备离开了,虽然沙洲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走南闯北的人们都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谨小慎微多少都是不够的,一次疏忽就可能造成灭顶之灾,尤其在异国,若涉及到权势斗争的情况,可大大的不妙。 不少人见到莫卧儿人的商队依旧平静,没有拔营走人的迹象,纷纷过来劝说,古力道了谢,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不过,仔细的人看看会发现,莫卧儿的营地外松内紧,五个护卫,带着伙计,悉数到岗,注意力都在营地中央那顶白色蓝纹的帐篷上。 古力坐在驼栏一边,不顾天气寒冷,用白巾蘸着一盆水不断的擦拭手中的长刀,爱护兵刃是久在军伍中人的习惯。 看见李子川进来,古力脸色微微放松,没有起身,将刀身最后几滴水擦拭干净,放下白巾,从身旁的皮囊里拿出沾满牛油的棉布,开始给刀做保养。 “小川爷,梅朵在她的帐篷里,早晨饭也不吃,一直怄气呢”。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古力似乎漫不经心的说到。 李子川面上带了囧色:“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昨夜就开始闹别扭”。 古力嘴角上扬:“我十几岁就在军中,算是个粗人,可是却知道一个道理,勿论什么女子,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心胸也宽阔不了,心眼么,就那么一点点“。 被古力一说,李子川更加不好意思,嘴却硬:“我又没惹她,干嘛生我的气”。 古力把上了油的弯刀插回刀鞘,抬头对着李子川说:“在她心里,你见了美人多看一眼也是极大的罪过,至于如何请罪,你自己想吧“。 “女人就是麻烦“,李子川嘟囔一句向梅朵的帐篷走去,根本没敢看古力。 “梅朵在自己的帐篷里,别走错了,旁边那顶里边有七个罪过”。 脚下一踉跄,李子川暗骂道:古力也不是什么好鸟,平日一副深沉的模样,此刻却嘲讽我! 古力在身后见到李子川的失态,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心里却默默祈祷:这一对佳人,以后的道路千万别太坎坷。 帐篷的门是一副厚厚的皮帘,四圈上都是雪域特有的牦牛毛,可以挡住冬日的风寒。 犹豫了一下,李子川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轻轻的敲了敲门旁的木框。 “我不想吃饭”,梅朵的声音传出来,声音很小,貌似有些虚弱,很含糊。 李子川原本以为是梅朵闹小性子,一直想着怎么哄她,这会儿听到对方的声音,担心起来,也顾不的其他,掀开门帘,快步走进去。 “梅朵,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混蛋,滚出去,讨厌!” 一声尖叫,接着是恼羞成怒,梅朵慌乱的把柔软的驼绒毯往身上捂,一张俏脸也不知是帐篷里得炭炉燃的太热还是羞的,红彤彤一片。 哎呦! 李子川脑子一片空白,转过身去,结结巴巴的解释:“梅朵,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听你声音有点虚弱,所以着急了“。 嘴上说着,心里、眼里却全是刚才一瞥之下的春光,白生生、一点嫣红,玲珑有致。 脑子乱的很,足下却仿佛被施了魔咒一般,动也不会动了。 梅朵把身子裹在毯子里,心里如小鹿一般乱撞,一时后悔的不行,干嘛莫名其妙的闹脾气,他愿意看谁就看谁呗,与自己何干?这是在外宿营,又不是大雪山王宫自己的寝室,偏偏脱得一丝不挂。 哼,平日里太过惯着这个臭家伙了,除了他,谁敢随便进自己的帐篷? 想到这里,又看看背对着自己的那个臭家伙,居然还不出去! 少女的心思最难捉摸,若是心里有,就是羞,若是心里没有,怕是此刻已经拔刀相向了。 梅朵的慌乱了片刻,已经冷静下来,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蛋,声音弱弱的说: “你别转过来,我要穿上衣服“。 “要不,我出去“,李子川试探着说。 “你还想再掀开门帘,让外边的人看进来么?” “啊,不是,好吧,我不动”。 听着身后悉悉簌簌的声音,深深吸了一口气,李子川暗中对自己说:不可以有邪念,不可以有邪念! 可是,异样的感觉却不断的涌上,头脑中,心底间,甚至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有一种克制不住的悸动。 “好了,你转过来吧”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梅朵终于穿戴好了。 李子川吸了一口气,严肃的对自己默念: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行为却需要端庄,不可唐突佳人。 情绪平稳了许多,李子川转过身,眼前的梅朵已经穿好了皮袍,还是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件白色的那件。 脖颈间光洁一片,怕是里边什么也没有。 当李子川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梅朵颇有些不自然,不自觉的抬手整理着头发,脸蛋还是红红的。 “那个,你坐吧,我早晨没吃东西,刚才饿的急了,就吃了几块肉干”。 李子川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刚才梅朵的声音那么含糊古怪,原来是嘴里嚼着东西。 默默的坐下,两人相对无声。 “梅朵,对不起,我不该…” “肉干很好吃,你要不要…” 异口同声,两句话重叠在一起,接着又都停下来。 四目相对。 扑哧! 哈哈哈! 两个人笑了起来,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梅朵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李子川看着梅朵肆意的笑容,心里柔情蜜意不断涌起,那种奇异的让人很舒服的感觉再次袭来。 不自主的,他伸手出去,握住梅朵拍打着大腿的右手。 梅朵的手略微一颤,却没有抽回去,任由李子川紧紧的捉住。 “梅朵,对不起,我,我刚才心里想了,想了……”。 “干嘛吞吞吐吐的”。 “我刚才对你有邪念,你打我吧,是我的错”。 鼓足了勇气,李子川愧疚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原本以为,会有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却半天也没有动静,他抬起头,眼前的梅朵似笑非笑的,一双美目流光闪烁。 “哼,算你诚实,饶你一回”,于其中似乎带着点自豪,仿佛李子川没有邪念才是看不起她一般。 李子川松了口气,梅朵没有生气,自己实在是不想亵渎她,即使是思想上的,她能原谅自己最好。 “说,你看见那七个妖精有没有邪念?” 冷不防,李子川听了这一句,心里立刻有了要吐血的冲动,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阿妈说了,男人和女人不同,最容易见一个爱一个,而且这天下礼教,不论在哪个角落,都是偏向男人而忽略女子的,今日我要告诉你,若你爱我,我便不许你心里再有别的女人,若有,我便杀掉她们,爱一个,杀一个,爱两个,杀一双”。 说到最后,梅朵的俏目中一片狠厉,显然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而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李子川把另一只手也握住梅朵的右手: “梅朵,我第一日见你就觉得喜欢,这些时日在一起,我从不觉得厌倦,心里只有你,那七个女子,我承认都是绝色,可是,在我心中,她们加起来也比不过你,因为,你曾在战阵上与我并肩冲锋,也陪我与魔人争斗,若那日我死去,最后一个陪着我的就是你,我怎么会再喜欢上其他的女子?” 梅朵目光柔和了下来:“李子川,我是雪域之王的女儿,若你想娶我,你知道有多难么?” 李子川认真的看着心上人,突然笑了: “难又如何,我总归要和你在一起的,只要你不嫌弃我逆天之子的名头,我就决不放弃,什么样的人有资格娶你,我就去做什么样子的人”。 梅朵也笑了,轻轻的靠向眼前的这个少年,黑色的头发垂在身侧。 嗅着梅朵的体香,李子川轻轻揽住她的肩头,心中一片温柔,却没有了情欲,只愿这一刻永恒久远。 耳边,梅朵轻轻的说:“雪域的王女,自然要嫁给王子,你没有那个出身,就快点变强吧,把我抢走,然后杀掉所有追来的人,那时,我就是你的了”。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九十章 誓言如铁 一次美丽的错误,让李子川与梅朵的心贴的更紧,更加明了彼此的情愫。 少年人的头脑还没有被赤裸裸的欲望所污染,虽然有悸动的情绪如同蓬勃的春草一般,不断成长,但是在此时,那种纯粹的情,纯粹的爱,让二人享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如同干渴中饮了一杯温度适宜的茶,也仿佛在燥热中,突然吹来一阵凉爽的清风。 不那么热烈,却有着持续的愉悦。 大野,找到了自己的血脉亲缘,而且,有一支忠心耿耿的追着在等着他,回忆着昨夜的一幕幕,李子川向梅朵讲述着自己的见闻,最后,他充满羡慕的说: “那些雄壮的武士,我并不羡慕,可是他们看着大野时,眼神中的认可和激动却真的好让人羡慕,那时一种被人需要,自己很重要的感觉,你明白么,梅朵”。 梅朵靠着李子川的肩头,听刀心上人话语里充满了落寞的感觉,她抬起头,笑了笑:“你嫉妒大野么?” “不,大野是好朋友,我喜欢他的淳朴,敬佩他的勇猛,现在,又替他高兴,怎么会嫉妒呢,我只是很羡慕那种感情罢了”。 梅朵知道李子川为什么这么说,他自小虽然没吃什么苦,但是缺少了一般孩子都有的童年,周围的人虽然也对他很好,可是除了母亲,其他人的好都缺少了长辈对晚辈的那种情绪,大多数人都不自觉地把李子川当作同辈来相处。 原本想安慰一下他,可是心中一转念,今日被他看了身体,自己心里却生不起怒来,反而有些隐隐的欣喜,显然,自己已经对他心有所属。 既然如此,那么,以后不管怎样,也要和他在一起,这条路有多难,李子川不清楚,难道自己还不知道么? 雪域,白精灵,他的父亲也不能一手遮天。 狠了狠心,梅朵坐直了身子,严肃的看着李子川: “你会娶我,对么?无论遇到什么困难”。 李子川见梅朵郑重,举起了自己的手,四指并在一起,说:“我发誓,此生非梅朵不娶,心无她人,否则,人神共弃!” 梅朵认真的听了,然后点点头,接着说:“你这样我很开心,可是,要娶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这条路,很难,你想象不到的难,会有许多人挡在你前边,他们不光实力强大,而且背后的势力更加可怕,我问你,你的实力足够折服他们么?或者,你身后有足以震慑他们的势力么?” 李子川沉默了,他享受和梅朵在一起的美好,这些问题,却没有深入的想过,或者,和天策、苏烈、秋平等人的交往让他对人间的强者缺少了一些敬畏和认知。 是啊,自己能做到梅朵说的那些事么? 一时间,李子川有些恍惚了,心里升腾起沮丧的情绪。 梅朵观察者他的脸色,见有了颓然的意思,心头隐痛,她哪会愿意心上人不开心,可是,为了能够长相厮守,她必须让李子川清楚的明白,并且勇往直前,自己既然选择了他,就不会任由事态随意发展,她,要对自己的事有掌控力。 啪! 梅朵狠了狠心,一个巴掌打在李子川的脸上,甩出去的劲大,碰到脸上时,却收了力量。 李子川有些惊愕的看着梅朵。 小丫头姣好的面目是易容而来,但是此刻,神情却满是白精灵本源面目的冷峻。 “李子川!我要你记住!过往的不会再重来,未来却可以塑造,不要纠结,不要停顿,今日,我,梅朵.拉泽罗布,罗桑仁钦之女,白精灵公主,雪域最高贵的女人,在此发誓,此生非李子川不嫁!我的心,我的身体,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要你带着祝福者的鲜花和反对者的头颅,来把我带走!如果做不到,那么,趁早死心吧!我的男人,必须是最强大,最凶狠的一个”。 最后,梅朵一张俏脸已经有些扭曲,声嘶力竭。 李子川被梅朵的话和那一巴掌刺激的浑身绷紧,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升腾而起,气海中的血脉不自主的游动全身,一阵热浪冲击着头脑,双眸开始变得冰冷,抬起手,右手拇指与食指捏住梅朵的下巴。 一用力,梅朵的脸扬了起来。 “我会杀了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人,用他们的鲜血染红娶你的婚床,即使那些人是你的至亲”。 声音仿佛从幽静的空间传出来,带着些许震动,直透人心。 梅朵看着李子川有些陌生的眼神,心想:难道他又进入了那日与四魔将对战的状态了?不会出什么事吧,是不是自己把他说的太凶了。 脑子里有点乱,刚想柔声安慰一下,却不料,李子川已经狠狠的吻了下来,笨拙且粗暴! “你弄疼我了,唔,嗯,唔”。 一阵麻酥酥的冲击游遍梅朵的全身,她的脑子空了,双手无助的抓住李子川的衣袖,任由对方施展。 慢慢的,李子川的动作温柔了下来,他刚才头脑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虽然心里没有那么像,行为和话语却不受控制一般,做出了自己也惊讶的举动。 在品尝了那两片嫣红之后,心智逐渐清明,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如此鲁莽,却舍不得那种柔软的温柔,不愿分开。 就在二人难解难分的时候,古力的粗犷的声音响起,很大。 “欢迎赫连都统光临营地,莫卧儿人应该准备什么饮品呢,香茶,奶子?” 听到这个似乎是提醒的声音,二人立刻分开,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难为情,匆忙整理着自己的衣物。 梅朵红着脸,轻声说:“你出去迎客,我有些不方便,晚一点在过去”。 “怎么不方便?”,刚说完,李子川就后悔了,刚才自己莽撞闯入,梅朵只穿了外袍,内里怕是什么都没有,自然无法见客。 “那我先过去,你收拾收拾”。 “嗯”,轻轻的答应一声,梅朵又恢复了衣服娇憨的样子,好像刚才说很坏的不是她。 门外,一个护卫站在帐篷十几步开外,见到李子川,躬身说到:“卡夏,赫连都统来访,在古力头领的帐篷中”。 在外边,李子川还是要装一下的,所以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口到道谢。 来到古力的帐篷,还没进门,就听见赫连豹爽朗的大笑,看来,他对这次的计谋十分得意。 门外一边站着一个守卫,左边是一个金刀摩羯老兵,叫做巴占齐。 而另一边,则站着一个高大的夏国士兵,看来是赫连豹的护卫。 见李子川要进帐篷,那个夏国士兵眼睛一瞪,正要说话,巴占齐抢先躬身行了个大礼: “见过卡夏,贵客正在帐中等候”。 说完,也不管旁边的夏国士兵有什么反应,立刻高声汇报:“尊贵的阿斯卡夏到!” 李子川心里埋怨了自己一句,还是没能适应自己这个莫卧儿卡夏的身份,刚才应该站在那里等巴占齐安排,贵族哪有自己直接进的。 听到巴占齐的喊声,门帘被掀开了,赫连豹当先走出来: “尊敬的阿斯卡夏,近日劳累,赫连豹深感不安,特来看望”。 说着,一摆手,身后跟着出来的一个女仆立刻小碎步上前,将抱在怀里的一个漂亮盒子高高举在头顶。 李子川略微沉吟了一下,见古力眼神带笑,没有说话的意思,知道收这个东西不过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事:“赫连都统,我和大野是好友,这些就算了吧”。 “那可不行,虎儿和你兄弟相称,那是你们的情谊,可若是涉及到家族,那么就不可失礼,还请阿斯卡夏收下,赏赐浴血忙碌的随从吧”。 古力在一旁抚胸致谢:“多谢赫连都统好意,卡夏,您就收下吧,赫连都统的情分还是要顾全的”。 “那就多谢赫连都统了”。 “这才对嘛”,赫连豹一脸豪爽。 古力上前接过去,抱在怀中,又站在一边默不作声了。 李子川抬手相请:“赫连都统,请到我的帐篷喝点茶”。 赫连豹欣然接受,二人肩并肩的进了帐篷,古力安排了茶水,便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两个主人。 尝了一杯,赫连豹攒了几句,便开始进入正题: “阿斯卡夏,多谢的话我不说了,这次谋划得当,一举搬倒析支节节,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能那么轻松,不过,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须善后,毕竟沙洲也是我夏国大城,这个总督可值钱的很”。 李子川只关心大野,对其他的事并不上心,不过面对的事赫连豹,不得不耐心的等着对方说明白。 “其他的,无需阿斯卡夏操心,不过有一件事,务必请梅尔小姐出面?” “需要我妹妹做什么?她平日不喜欢麻烦”,李子川眉头皱了起来。 赫连豹心中一笑:虎儿这小子嘴严,怎么问也不说莫卧儿人的详细,不过,谁要是真的信了面前这些人的说辞,那才是傻子呢。 不过有求于人,赫连豹自然装傻。 “阿斯卡夏,旁得到不用,只不过析支节节一条重要的罪证就是搜集八方美眷,不仅惊扰了梅尔小姐,也犯了大忌讳,我听说那些美眷都不是普通人,大部分都是贵族”。 “嗯,我听梅尔说过,出身都不一般”,李子川确认。 “哦,那这件事就要梅尔小姐帮忙了,请她和各位贵女沟通一下,可否出具状纸,陈述析支节节的罪行”。 李子川脑子里转了几转,他虽然对贵族的内涵理解不深,但是这些女子被掳恐怕在哪里都不算光彩的事,悄无声息的也就算了,若是让她们出证,不知道妥不妥当? 赫连豹见李子川半天没有表态,心里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知道这关乎贵女们的名声,不过,在顺朝看的重一些,在西域诸国,也不太算大事,我保证,绝不会传开,家族或者姓名都可以隐去,这些贵女我查了一下,都是析支节节花钱雇佣一个什么组织做的,只要事实准确,我就可以找到这个组织的蛛丝马迹,到时,抓了人犯,害怕没证据么?” 李子川仔细考虑了一下,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说:“我叫梅尔过来谈谈,最好有由她去问问贵女们的意思”。 “这样再好不过,有劳了”。 “来人,请梅尔来”。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九十一章 中州八美 当梅朵坐下后,赫连豹再次阐述了自己的需求。 梅朵自小见多了这些所谓的贵族,自然比李子川看的更加全面。 “我可以帮赫连都统传达这个意思,不过,有两点你必须答应我,第一,如果有人不愿意不可强求,第二,不管做不做证,你都要负责帮她们联络家人并且保证她们在沙洲的安全”。 说完,梅朵看着赫连豹,等他的回复。 赫连豹并没有犹豫:“这两点要求很合理,我保证在她们得到家人的妥善安排之前,尽我最大的能力照料,至于作证,全凭自愿,不过,为了能够尽快找出和析支节节勾结的那个组织的巢穴,还请梅尔小姐费心”。 “这是自然,看在大野的面子上,我也会尽力的,哦,对了,大野怎么样了,这几天都没见他了?” 梅朵话锋一转,问起了大野的情况。 提到大野,赫连豹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虎儿很好,他是我夫人唯一的血亲,这几日片刻也不许他离开身边,说是要好好给他进补一下”。 李子川点点头,对梅朵说:“我昨夜见了大野,看着确实恢复了不少,胖了些”。 梅朵眼睛笑的弯了起来:“那好,我现在就去和那几位说一下”。 赫连豹见梅朵答应的痛快,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地来,要知道这次行动也有些仓促的成分,若后边没有严谨的手段,也容易出现不可控的局面。 “梅尔小姐,那就麻烦了,顺边说一句,今天晚上,我在家里设家宴,请二位前去,没有旁人,出了虎儿和我夫人之外,就只有野利参加,倒时,咱们多喝几杯”。 李子川和梅朵应下,赫连豹就告辞了,二人送出营地。 见对方走远,梅朵转身往回走,说了句:“走吧,一起去”。 李子川有些纳闷:“去哪里?” 梅朵站住,古怪的笑着:“怎么,你不想去看美女?” 李子川连忙摆手,做出一副恐惧的样子:“不去,坚决不去,古力说了,那是罪过,七个罪过”。 梅朵满意的点点头:“算你识相,走吧,这次我准了,也让她们见见救命恩人,这份情谊,以后可值钱了”。 李子川还想拒绝,并不是作假,只是他本就没兴趣和那几个女子有什么瓜葛。 不过梅朵坚持,他也就勉强跟着。 七美的帐篷是驼队最大的一个,多尔卡走后,虽然没什么用处,但是暂时没拆,这次正好排上用场。 到了帐篷门前,李子川有些迟疑,他可是有些害怕里边出现些什么春光乍泄的光景,站的远远的,示意梅朵先去看看。 梅朵做了个鬼脸,轻声说:“给你机会你不要,那不怪我喽”。 当先进入,立刻,帐篷里传来叽叽喳渣的声音,过了一小会儿,那个说话调皮的苗民女子探出头来,笑嘻嘻的说:“大英雄,请进吧!” 李子川摇头苦笑,跟着进了帐篷。 还好,没什么不妥的情景,梅朵被七个女子簇拥着,坐在厚厚的绒毯上,小桌子摆的整齐,上边是些水果,好像是梅朵从总督府弄来的。 角落里,炭炉烧的正旺,一把铜壶冒着蒸汽,快滚开了。 苗民女子指了指一把木椅,请李子川坐了,那个位置正对着梅朵。 李子川感到七个少女,十四双眼睛齐齐看向自己,虽然各个都是绝色,但是他已经能够做到心如止水,没有初次见面时那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梅朵清了清嗓子: “嗯,这边条件简陋,委屈各位妹妹了,不过是急从权,也没什么办法,坚持一下,晚点时间,夏国的官员会给大家安顿好,咱们先互相认识一下,再说正事”。 李子川心里有些奇怪,看梅朵和七个人亲密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有多深的交情呢?谁知互相还不知道姓名。 梅朵继续说:“我叫梅尔,莫卧儿人,对面这个是我哥哥,你们叫他阿斯川就可以了,不过别打什么主意了,他在老家已经娶了妻子了”。 几个女子神色各异,有捂住嘴偷笑的,那个安西女子的眼神中透着遗憾,上下打量着李子川好久。 魔人女子截然不同,撇了撇嘴,显然有些不屑。 梅朵继续,拍了怕坐在自己身边的面容圆润,肤色白嫩的顺朝女子:“妹妹,从你开始吧!” 李子川心说这顺朝女子家教甚好,一举手一投足都符合母亲口中的大家闺秀模样。 女子开口说,声音不徐不疾:“奴家姓赵,双名婉儿,祖居大顺江南汴州,家父……” 梅朵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抬手拦了一下:“诸位妹妹,那日序齿,我最年长,咱们如今在外,若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尽可避开,比如住址和家人”。 赵婉儿外表柔顺,性子却爽快:“梅尔姐姐,你们兄妹救我于危难,这份恩情难道还直不得几句真话?我家世代经商,字号叫做万利丰,如今祖父总号当家作主,家父操持关中分号,驻地关陇郡,我就是去探亲的路上被人劫持的”。 说着眼圈有点红了。 李子川听说过万利丰,阳关就有他们的商号,掌柜的排场很大,是顺朝数一数二的大商。 梅尔抱了抱赵婉儿,对她说:“不担心,这里距离关陇郡不远,你很快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了”。 接下来,一个个女子分别介绍了自己,都学着赵婉儿的样子,说了自己的籍贯和家里的基本情况。 高大的安西女子性子洒脱爽快,名字叫花灼灼,出身骠骑之城有名的骑士之家-花氏一族。 寨乃,那个苗民女子,父亲是十万大山西方跃金山苗民十六洞中五溪洞的洞主。 娜迦海,西域西北精绝国贵族,母亲是有名的鬼洞巫师。 经常垂着眉眼默诵经文的叫艾希雅,来自佛国一个小城邦,父亲是城主。 格鱼子,肤色深,一头短发,身材修长矫健的那个,来自东海北皇岛,老爹是海上渔民的首领。 几个女子,虽然性格各异,说话有的爽快,有的温柔,也有的害羞,但是,都很诚挚,没有藏着掖着的。 最后一个是魔人女子,坐的位置和大家略有些距离,她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低着头,神色不定。 花灼灼性子快嘴快,见她迟疑,不禁有些恼:“我说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口,难道这些人会害你不成”。 其他几个也都不快的看着她。 看来,这个魔人女子不怎么合群,和其他人的关系也一般。 李子川见气氛有些尴尬,心里想,虽然魔人是中原大敌,可是真没必要难为一个弱女子,于是给了梅朵一个眼神,要她出来解围。 梅朵正要开口,那个魔人女子先说话了: “我叫姜若男,冰原荒人,出身地火城,家里,有父母兄弟”。 冰原荒人?李子川第一次听说这个概念,难道是自己先入为主,见她纹着类似魔人的纹身就以为是魔人? 梅朵也有些差异,中州大地,极北之人虽然神秘,却也有不少人知道,普通人当作传说,叫法也不同,但是知道的人一般都称呼他们为魔人或者魔民。 抬头看了看李子川和梅朵的怪异的表情,姜若男咬了咬牙,开始说起来: “我也不是石头,救命之恩哪能不记得,不过极北之地偏僻,若不是这次被掳到这里,我也从未见过南边的风景”。 “我家在地火城,那里有火山,我们就靠着那里的矿场生活,虽然有许多珍贵的产出,但是要想得到,需要采矿人付出极大的辛劳甚至生命才能有收获。” “父亲,哥哥带着族人深入地火,一去不返,我去寻找,却在半路被人劫持,带到这里,一路上,听那些人说了许多,我才知道,南边的人把我们叫做魔人,对我们十分敌视,不光那些劫匪,就算是普通的人也视我们为大敌“。 姜若男抬头看了看四周的人,继续说:“他们一共抓了十几个我的同胞,一路上为了躲避追踪,丢下了五个跟不上队伍的姐妹,每一个都被她们打断双腿,让她们拖累身后的追兵,争取时间南逃“。 “穿过了冰原,越过了草原,跨过了祁连山,到了夏国,十几个姐妹只剩下三个了,当那个总督站在我们面前挑选的时候,我心里居然在祈祷,希望被他选中,因为,他只要一个,他衣着体面,干净,而那些人肮脏、粗鲁“。 “或许,被他凌辱比那些畜生好一点吧”。 “我被带走的时候,听到身后的狂笑和那两个姐妹的尖叫,我恨你们,南人!!” “我们叫自己荒人,生活在大荒原的人,我和我的族人从来没想过南下,我们也不知道南边有什么?我不要温暖的气候,我也不要那些甜甜的水果,我只想回家,回那个冰天雪地,只能吃冻肉和苔藓的家!” 泪水不断的留下来,滴在姜若男手中拿着的青青的苹果上,怕是她以前从未见过新鲜的水果。 啜泣声此起彼伏,这些都是少女,被家族呵护的如同珍宝一般,她们何曾听过如此悲惨的经历,即使她们自己这次的磨难,和姜若男比起来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梅朵站起身,走到姜若男身边,紧紧的搂住她的肩膀。 姜若男挣了挣没有脱开,终于,扶在梅朵的肩头,嚎啕大哭起来。 其他六个少女纷纷拥过去,围在一起,安慰着姜若男。 花灼灼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大声说:“梅尔姐姐,这天下争霸也好,南人也好,荒人也好,和咱们女子有什么关系?我原来痛恨自己是个女儿身,不能像父兄一样,驰骋天下,纵马作战,如今,我知道了,女子若不自强,命运便给了别人,咱们得好好谋划,如何为了天下女子做些事情”。 梅朵扫视了一番七个女子,点点头:“灼灼说的对,咱们这次算死里逃生,绝不能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我提议,咱们今日结为异性姐妹,一同努力,尽自己所能,为天下女子谋福祉!” “好!若要作战,我第一个骑马上阵”,花灼灼一挺胸,两个硕大几乎撑开胸前的皮袍扣子。 “我回去便和母亲学巫术,专门对付负心人”,娜迦海握着拳头叫道。 “家父只我一个孩子,钱财花不完,我出钱”,赵婉儿还是保持着女子端庄的姿容。 “我们五溪洞最擅长豢养猛兽,到时驱使它们撕烂那些劫匪”。 “撕烂便宜他们了,我东海星罗棋布数百个岛屿,把他们流放到无人荒岛,受尽海风摧残”。 “拿摩千诺,我...我不善争斗,便祈求佛陀,让他们都坠入阿鼻地狱,受阿修罗..奴役吧”。 怕是艾希雅从来不出恶语,今日这一句,可算是她心目中最恶毒的心思了。 姜若男胡乱抹着自己的眼泪,也大声说:“他们打仗就打他们的,若是伤了女子,我便让他们尝尝血罚的滋味”。 “血罚是什么?”寨乃稀里糊涂的问了一句。 “血罚我族的秘术,将两个人的血液混合,却不死,长受反噬之苦!” “哇,好厉害!” 李子川听到这个,不知为什么心头一动,总觉得有些什么感觉一闪而逝。 看着哭哭笑笑的一堆女子,他正琢磨怎么办时,一抬眼看见梅朵看了过来,目光中一片不善。 自己没说话,没乱动,没什么不妥吧。 “天下男人一般臭,你也是,出去!” 哼,刚才那般对我无礼,还没算账呢! 李子川落荒而逃。 心中默念: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我欺~ 今日,激动之下结成异姓姐妹的八个女子都不曾想到,未来数十年,中州精彩的历史舞台上,无论沙场上长枪大戟的对决还是朝堂中你来我往的博弈,抑或是暗流涌动的黑暗中,都有她们的身影。 史书记载:女贤列传 野史流传:中州八美图 <<<<<<<<<<<<<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是感谢你们能够读我写的东西,如果可能,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留言,把不好的,和想要的说一说! 谢谢! 接下来,我要加快进度了!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九十二章 我是乌鸦 从沙洲出发时,李子川的同伴又有了变化。 大野,这个忠诚的伙伴不得不离开,他要跟随野利还有祁连铁骑返回祁连山,那里有忠于大野家族的部落,夏国虽然建国,但是,根本上还是几个大部落的联盟,对外,忠于夏王,而对内,部落之间却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当年大野铁山一家蒙难,祁连部也慢慢弱了下去,如今,大野回归,野利等人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赫连豹依旧留在沙洲,他要彻底弄到析支节节,争取王都的支持,接任总督。 李子川曾私下...... 追在长生身后的夜帝,突然重获自由,兴奋的高昂起头颅,发出一声震天嘶吼。 长生瞧一眼凹洞里的石雕眉心,再瞧一眼倒在地上的蓝色骨骼,一具骨骼的眉心处,正有一团红色的东西。 握住两柄僵持剑器的方尘与樊白柯,却并未如向前剑招对碰那般一触即散,这两剑的比拼,竟是定要争一个你败我胜。 苏忘忧有些想哭的冲动,对他来说是那点儿钱,可对她来说,每一分钱都是钱,这就是有钱跟没钱的区别,在这一刻,竟分得如此的清晰。 真是失策,早知道,盛司宴要说的是这个,她说什么也不会跟着他出来。 盛司宴一愣,有些意外的看着楚林。他感觉到了楚家人的态度好像变了很多。之前,他们可不会这样跟他说话。 她不想自己太过引人注目,以至于身上的目光不断。可她却不知道,哪怕就是这样,还是让她出尽了风头。 旧梦说出这句话后,电话这头,枫林的声音隔了三十秒后才再度响起。 京城,宋璟和安妮并没有因为盛司宴的离开,而过上平静的生活。因为安妮太能作,宋璟实在是受不了,忍不住的就动了手。 巨大的铁狮天王从沉睡中苏醒,跺足狂吼,整片森林都在震动,吼声传到几十里远。 “我确实还没有来得及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情和他解释一下,他一定很生气。”伊万这么一说,姜暮烟才想起来她的作品完工之后就交去了公司,因为时间太过匆忙只来得及用短信道歉,还没有想好正式道歉应该准备些什么。 苏修远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再加上一声不吭地把姜暮烟给拐跑,虽然脸和身材都接近完美,但也不代表可以借着自己的美貌为所欲为。 据见过隋清的人说,眼里只有钱的清姑娘竟然精神恍惚,哭得肿了眼睛。 白玉龙连忙大喊了一声,同时也才想起来,当初他制作筹码的时候,确实只弄了一千万的筹码,可是这些已经不少了好吗? 她在这两个星期的很不幸,她的伤口感染发炎了,高烧反复不退,期间朦朦胧胧的知道韩子烨来过,这还是让她很欣慰的。其实撇开他的脾气性情不说,他还是个好孩子的。那次他和连烁打架,他也有受爸爸的罚。 韩连依对这种情况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与惶恐。但她仍然乖乖的来到韩晟世的身旁。 徐强身上都发热了,因为眼前的一幕太诱人了,他不得不一只手开车,一只手不断给高丽丽披上衣服。 我不服!你们三个打我一个算什么好汉,我们打个赌,哪伙赢了谁留下,哪伙输了哪伙就滚蛋,永远不许跟着我们。 杨雨涵看着方薇薇的背影,心中有些无奈……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吴亦凡看到沫凌欢的身影,嘴角轻轻勾起,拉住沫凌欢的双手向上游去,其他人看到沫凌欢的身影,纷纷跟着游了上去,世勋的眼角滑落一滴热泪,身体在冰凉的水中飘荡着,失去了意识。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九十三章 石林夜宿 夏国,南边的戈壁广阔而平坦,隔着它,与顺朝、安西城、楼郎国等国交界。 戈壁的风景介于草原和沙漠之间,植被以低矮的灌木和生命力旺盛的野牛草为主,也有一些特有的现象,比如:这里的魔鬼林。 一簇簇的石林如同粗大的树木一般拔地而起,远远看去,仿佛一小片森林,如果走进其中,石林的模样就变得粗糙起来,表面随着风的方向,形成一圈圈的纹路,上边布满孔隙,如果风大的日子,就可以听见那些孔洞发出呜咽声,十分可怖,不了解的...... 顿时,有着一股绝强的灵魂力威压散发开来,旋即,有着一股奇异的能量在天空之中凝聚成了几个字的形状。 她自幼顽劣,却十分聪慧,师承齐云山银箫老道,尽得他的真传。 卓雄只听见那坑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咋呼咋呼的隐约有风声,待他再行拿着手电往里头照的时候失色大惊道:“我滴妈呀!”若不是这回抓紧了身边的绳子,没准又得和刚才一样重重的摔下来。 刚醒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办理出院手续,就接到了苏旭成的电话。 “这和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随从干的好事。”李牧无奈的说道,而且刚才也是自己让楚云攻击的。 “晚些时候会打给你打吧,现在的他分身无术。”为儿子解释着。那帮元老级的人物可不是好应付的,光靠自己的业绩堵不上他们的嘴。 “是,大皇子这边请。”苏维无法,在前面引路,丝毫没有多说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这阵法却是已人的生机为代价,付出的生机越多,那阵法威力就越强。 视频中的陈静在审讯官的精神卡牌作用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没有让林雅卿再次回到暗鸦岭的理由,师远决定,和安岭娴一起去海源一次,找到林雅卿,并进行医学鉴定,看看两人是不是姐妹。 田心儿也从一开始的恐惧到最后的放松,没错,她放松是因为她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善意,她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这样一来,虽然才进京没多久,但常老太太手里的银子就已经挥霍了大半。 天师天师,虽挂了一个天字,但其实仍是个凡人,既在世俗红尘中混,那就免不得要赚钱吃饭糊口,这位据说道行高深的天师自然也不例外。 玄磁磷铜是材料,除了彭逸云这样的锻造师,其他能力者根本不想要,或者说要了也没用。 但是,现在既然他身上的异变进一步增强,他也不能够保证自己能否离开暗鸦岭。 因为王府家规,丫鬟就只是丫鬟,丫鬟们心里很清楚,不会存什么歪心思,沈玥当然就不用敲打她们了。 然而这记者更是兴奋起来,像个牛皮糖一样黏着陈森就是不放手,而这番姿态也是引起了同行的注意。 通过融合技能页,唐明山、张若龄和葛易发不仅实力晋升了一级,战斗力方面的提升更是立竿见影。 海水通过通道进入空间,就仿佛一条河流,贯通了整个山内空间,在这海水河流旁边,有着码头的各项工具,可以提供潜艇等船只装卸货物和人员上落。 扎金花,确实是李虎最拿手的赌术。可除了李虎自己以及几个最得意的手下之外,外人是不会知道这个秘密的,可眼前的这位陌生人竟然一开口就说出自己的秘密。 “混账,你这只蝼蚁,竟然辱骂于我!简直是寻死!”年轻人一声爆喝,身形一闪,朝着林海愤怒的冲了过来。 在荷官发牌之际,李虎的眼神随意的朝白晓白身后的一位手下看去,那名手下立即就了然,眼神朝着白晓白撇去。他站立的位置在门口,距离白晓白大约四五米远,眼力十足的他不用任何的工具都能够清晰的看到白晓白的牌。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九十四章 鸡雀双行 凫傒(fuxi),状如雄鸡,性猛,好斗。 鬿雀(qique),白首而虎爪,娇小,善藏影匿行,凶,食人。 >>>>>>>>>>>>> 篝火中不断的被放入木柴,保持着旺盛的火光,李子川见过那个敌人的身法,显然是善于藏匿身形,如果光线暗了,怕给对方突袭的机会。 黑暗中,敌人就在那里,李子川静静的等待,心...... “太阳要下山了,”林涟这时吃完了一张炊饼,手指着天边的夕阳说了一句。 陈奇想到了那三座耗费了庞大资源建造的特殊监狱,除了飞天监狱因为有些技术问题还没有解决,所以无法升空之外。 “月初!我是你舅舅,你这安的是什么心?男人才是一屋之主,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我岂不是要被笑死?”叶满富不满地嚷嚷。 两人进入鬼屋大门后,里面的光线骤然灰暗下来,如果不是因为屋里有些幽幽的绿光照明,可能他们走路都成问题。 “那我也不见,也不是谁来找,我就要见的,”秦泱活动了一下手臂。 就在乾元还在评估这一情报的价值时,贾诩那边又把流沙国正在组织“反秦联盟”一事,通过秘密渠道传递了过来。 果树她没有种很多,都是古代比较常见的水果,只是水果还是水果,大家都吃过,可做成水果糖葫芦或者水果茶和水果沙拉之类的大家就没有见过了。 “砰”的一声,前面的车子忽然之间就开始左右距离的摆动了起来,几乎处于失控的状态。 这个世界级的超级英雄不仅杀敌人,还杀‘自己人’,谁还敢邀请他? 这野味的味道比家养的味道要好得多,所以月初专门把野味和其他卤食分开煮。 没有见过比这更乱的婚礼现场了,宋远楷不堪重负,都先走了。晏亭追到一半就被记者拦着,不停追问婚礼相关问题。 记得那时知道她怀孕,王姨比她还高兴,到处问吃什么对孩子好。 “人都是这样的,再说都过去几百年了,没有必要惊讶。”云九卿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事情,灰黑的眸子中流光波动。 “你敢杀我吗?我可是京阳王的儿子,杀了我,你就是与宋朝为敌。”赵初安神情疯狂,大声嚷嚷着。 当然没问题了,现在越来越多人流行网上办公,特别是对于江永睿这样的学生来说网络也是非常重要的。 云九卿在俞晟走了之后装模作样在村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走到了她之前看到的一片花海前。 这会儿,马永强登上去的那艘船,航速已经放缓,显然控制室已经被马永强接手。 然而在真的面对宋东等人的猛攻的时候,他们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即便是精神力都不过楚家三老爷,但是能在一些紧急的情况之下帮助到张起灵。 “那我们现在怎样可以走过去。”乱神看着这个远处的鬼山,内心也有些退缩了。 另一边,汤妍妍坐在化妆台上把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落。见刘陆挂了电话后有些不满的皱了皱鼻子。 半刻钟之后,树林中走出一个的年轻公子,背负长剑,腰佩玉箫,白衣胜雪,纤毫不染,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是玄清。 而云夜一心要杀掉华服男子灭口,仍然不管不顾地提剑刺向他的心脏处,用自己身上夹了龙鳞蛇鳞片的冰铠直接撞上华服男子的利剑。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九十五章 黑夜危机 “喂,挺大岁数,还偷袭,要不要脸,手段高,脸皮可不怎么薄”,梅朵站在帐篷上,悠然的抱着长弓,好像刚才的一箭跟她没关系一般,嘴里的话可不饶人,大声喊道。 姬魁被火光映着的脸微微泛红,心里有点埋怨,对付一个小小子,老雀还突然出手,确实不怎么地道。 那个被姬魁叫做老雀的人笑嘻嘻的,好像听到的是赞扬一般:“嘻嘻,这天下的好朋友谁不知道咱们姬不离雀,雀不离姬,对付一个人是两个人,对付一群人也是两个人”。 “啊呸!...... “方便问一下,你的父母是你的亲生父母吗?”林汐终于问出了这个自己非常好奇的问题。 这一出手,周显御便犹如猎豹般,连续五招,招招袭向萧允焱的要害之处,可谓是半点都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因为夜色已黑,而他们所在之地是渺无人烟的森林,所以大伙儿也没有再向前进,寻了个较为避风的地方便宿下了。 “姜绅,对不对数。”两个男生咄咄逼人,非常看看姜绅难受的表情。 而那边的薛后一见得余安带着几名侍卫迎了上来,更有两名御前宫婢上前伸手要强行将她挽扶走。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胳膊放在安琪的腰间,没多长时间,他们两人昏昏欲睡。 我知道问江智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的心里面有那么一些愧疚,当然愧疚不是对江智的,他还没那个资格。我是担心方蕊知道后心里面会不舒服,但因为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所以我必须要问一下。 叶沐遥本想着让李德全染上赌瘾,如此即便李嬷嬷再贴补他,也总是不够的。因着阿史先前跟她说过,说城中最大赌坊的老板与他相熟识,所以叶沐遥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周显御虽不是良妃亲生,可对于他,良妃却是尤为的偏疼一些,甚至比起周显睿,她都更加的关爱照护。 “可是这次大夫赶走我们的原因并非是因为白兄无救了,而是说他没事了呀!”青城一脸的困惑。 可要是去凤鸾宫,而没有先去凌华宫,或许这尊重了嫡母,敬畏了嫡母,但是生母呢?被你抛到后面了? 春风带着大海的气息吹向内陆,海水那咸腥的味道会逐渐消失,但风儿不会。 王琇怎样都没有想到,在这件事上,太皇太后居然是这种态度,本能的反应下,王琇觉得太皇太后肯定想得到什么。 只见在黑夜下密密麻麻涌出很多身影,一个个手里好像都拎着什么。 “你不是想开奶茶店,另外就是我还没去过师大,就当陪我去逛逛呗!”陈灵儿笑着说。 而反观周嫣,她在与凉枂的目光接壤之后,面颊微红、且目光有些躲闪,在她脑海中不断的思索凉枂所说的那个“问题”,同时有些心绪不宁的揣摩着凉枂所说的“面对”。 这一想法出现后,李忠就直接给否决了,甚至在心里暗骂自己蠢笨,新君才八岁,怎么可能会经历过。 在教育孩子上,沈稚柚和顾野的意见基本都一致,直接约好这个周末休息的时候就带他们去最近的少年宫看看。 他们俩就愣在原地,不止他们俩其余人也皆呆愣住死死注视某方向。 经理:“你们几个清点时别遮住摄像头,有什么情况保持冷静不要乱。”直觉告诉他一切并无问题,可该有的防备心不能丢。 “你怎会知道这些?那些旧证旧物,皆被封锁在御史台,你如何知晓?”李宴厉声追问。 座上众人都对她有些探究,无论是那荀王,还是对面的言祝新,眼光总是盯在她身上。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九十六章 一弓双箭 发狂的姬魁气势大增,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无形的力量,李子川不断的腾挪着躲避,一时根本不敢与之交锋。 崔暗雀也不再嘻嘻哈哈,而是警惕的盯着梅朵手中的长弓,动作迅速,片刻不离姬魁身侧,保护着搭档。 姬魁猛攻几招,每次都是擦着李子川的衣服过去,心头更怒,狂吼两声,一个扫堂腿,卷起地上的石子,血脉之力爆发,带着一阵罡风,向着李子川扑面而去。 李子川双脚连续点地,迅速后退,双臂抬起遮住面门,一阵噼里啪啦声之后,他的手...... “咳咳……那个我走了之后你们要注意安全,我会派人来保护你们,飘香、她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闻言秦寒有些尴尬,转开话题说道。 “呵呵……走吧墨大哥,带我到你们住的地方,然后和我说说情况,咱们早点完事,然后好早点离开。”秦寒催促道。 最后还是凯瑞许诺了张超一顿海鲜大餐这事才算结束。但是大家也都是在好奇张志国和Emily究竟是怎么了,只是谁都没有胆子去问。 有的时候,emily也感觉到纳闷,说起来,自己是兵,伊万是匪。怎么看都是自己占着优势就算是不是食物链的关系也是邪不胜正的。为什么自己就会对伊万这么忌惮,甚至都是不知道理由的恐惧。 “。东方连阙也只是想和柳家弟子比试一下而已。道友沒必要下死手吧。”东方家一个老者见云天有击杀东方连阙的打算。连忙开口说道。从他急促的声音中不难听出來他此时的焦虑。 “这件事情,是由廖队长全权负责的,具体怎么操作,你们问她吧。”孙长德指了指廖冰儿。 秦慈轩背着手反复思量着,毫无疑问地是,柳千千和苏离的作为已经把他给逼到了死角里,现在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可能真的会让跟随自己的将士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其实,以张扬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帮林翼这个忙,帮林翼很乾坤门的炼丹师说一说,让他们去帮杨梵完成这复活的最重要的一步。 “好了,我和他已经没一点关系,陪我去那边坐一下,我不想再见他。”陈蓝终于淡定下来,拉着凌晨向旁边的沙发走去。 逍崖眉头微微皱起,随着他当手捏诀虚空一指,口中念念有词起来,顿时身藏想起一阵清脆的霹雳声响,化成暗影的身形一现,浩瀚的力量也是狂涌而出。 孙拜阳直接大吼一声,双掌朝前,竟是不管之前所说让秦枫一招的约定,率先出击了。 秦枫所轰击的地方直接四分五裂,裂痕遍布,大地疯狂摇晃,尘土石块乱飞乱溅,一切如同世界末日。 苏河刚才只是说了自己心中所想,可不知道这拇指峰之人反应这么强烈,一时间,也是缩了缩头,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说了。此刻正想对剑二说算了。可谁知。 几个长老瞪着纪道宗,心里的寒意着不断的冒出来,全身的毛孔都倒数了起来,原来,对方早就挖好了坑让自己跳,自己却懵懂无知。 莫北辰脸色又是一变,蓦然转身,就看见一个叼着烟,笑眯眯看着自己的男人。 黄鼠狼一脸古怪地多看了叶阳两眼,然后才领着其他五人离开了包厢。 “怎么回事,难道杀手已经进来了?”张灵的喊叫戛然而止,表情也有些害怕了起来。 现代社会又不是古代,你就算再怎么能打,终究只是个武夫而已,打架不能当饭吃。如今讲究的是人脉,金钱,地位,你林寒一个普通大学生,这些一样也不具备,早晚会被社会的浪潮所埋没。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九十七章 附骨之蛆 沙洲城的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四周静悄悄的,然而,在黑暗中,却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天空。 那个人身子全部隐藏在暗处,一动不动。 天晴却没有月亮,星光不过是闪闪烁烁,远方的夜空中,无声的飞来一个影子,速度很快。 那是一只乌鸦,浑身漆黑,羽毛隐约反射着星光,很奇特。 看到开始下落的乌鸦,院子里的那人站起身,伸出一只手臂,等待着,居然是一只信鸦。 扑棱着翅膀,信鸦准确的落在...... 程诺哆哆嗦嗦地趴在上,额头上的冷汗打湿了碎发,脸色疼的有点发白。 李知尘身子一跃,便跳上一间屋舍,向前纵去。青龙护法,风绝城等人急纵而过,后面凶魄只离不到百步。背后只感腥风寒气一片,刺痛皮肉。 秦恨晚点了点头,从身上的储物空间当中取出一个银‘色’的的梭型物体。 卢宇尴尬一笑,一个拥有几亿身价的人,连一顿寿司都吃不起了? “还不去看看人有没有事?”申矢的声音已经低得十分可怕,就好像是呼啸欲出的雷霆,提醒着宁和。 果然是申矢带出来的兵,吹牛都不带打草稿,你是欺负人没闻到,这里面还有新车的皮座椅味吗? 据说,陆社长前孩子们一步回了a市,最初原本打算让孩子们跟她一块坐私人飞机过来,不过因为这一回带回来的孩子太多,而陆伊一的私人飞机配置的位置不够,因此又特别换了专机送孩子们。 王亚瑞的情绪还停留在那里,他看着楠西的背影,真想张开双臂将她抱进怀里,他会为她挡风遮雨,他会为她排除一切生活上的艰难,他会为她创造一辈子的幸福。 肯定是有人想要算计那位座师,所以让他来当了这个出头的椽子。 终于知道为什么沈衔跟李阳两人老不对付了,原来都是同一物种。 暗纹豹连续躲开几次攻击,终于成功的脱出战斗范围,对于犀角牦牛和座狼的死亡完全不加理会,转头向着森林深处疾奔。 看着赵峰脸上的冷笑,萧自强,萧召治,午正青,易千柏,还有那个程巴,顿时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言罢不等辛老爷辩解,右手一挥,官兵们便不由分说,押解着辛老爷就往外走。 “那就先开回家去吧,等办好了手续再上路也不迟,毕竟是安全第一么!”苏念十分善解人意。 这些人的工作重心就是围着他转,所以只要他耐心等待,肯定会有人进来。 实际上,自落胎那日后,她便没见过顾扬灵。这会儿顾扬灵撩开门帘进来,与她四目相对,她便觉浑身不自在。 一、空间戒:数量尽可能多,另外希望能将本命戒指镶嵌在胸口位置,辅之以自动开口以方便取物的【绝灵衣】。 当江华开着复古跑车出现在县城大街上的时候,几乎是所有的车子全部停了下来,无一例外的在对江华行注目礼。 哮天犬的实力跟唐凝差不多,如果再算上实战技巧,唐凝一个能打两条狗,完全没问题。 今天走进台里的时候,氛围明显和往常不一样了,大家对待李礼的态度,多了一些“眷恋”。 安抚,不管是铁利部的百姓,还是这些室韦的将士,他们都需要安抚,只有对他们进行了安抚,铁利部才能够安稳下去,这些室韦的将士也才会替大唐继续去攻打黑水部。 李虎脾气倔,那里肯屈服,本来就看不惯这伙人用陷阱抓他,此时更是愤怒,正要破口大骂,却突然被马青给拦住了。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九十八章 兵分两路 天,已经亮了,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虽然是冬季,但是夏国南部大戈壁平坦而广阔,地上鸡蛋大小的石子如同工匠处理过一样,整整齐齐。 东南方向,青黄色的太阳缓缓升起,这时候,它已经越过地平线,露出了整个身形。 驼队急行军半宿,此时见了天光,人人都打起了精神,毕竟,朝阳总是能给人以力量。 古力和其他人都是骆驼背上讨生活的老手,也曾多次连夜赶路,自然还好。 李子川有伤,但是在梅朵的帮助下,也不怎么疲乏,他现在已经学会...... 正在走廊里急速遛弯的宫雪花,听到这些八婆们的议论声,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 林初眉头微微皱了皱,他原以为对方这段时间老实了,没想到又出来蹦跶了? “老宫,你说放眼整个音乐学院,有咱们姐妹两人关系这么好的吗? 在操场上慢跑着,林初清晰地便能够感受到身边同学洋溢着的喜意,就好像是过年过节了一般。 “我没有听说过,它是什么内容?你为什么要找它?”盲婆问道。 而在夜色中徜徉的正是逆苍术中见到的二十余只赤红色食人魔物,獠牙崭露,嗜血成性。 这位修道者显然是老手,不需要借助外力便可吞吐天地间的紫气。 鹊没有直接去碰这玩意儿,他非常清楚,以自己的肌力去碰这种怪物,肯定会在短时间内被撕得粉碎——哪怕它只有一半。 部都是火之国在北方展现区域一座重要城池,其中驻扎了数万军队,另外还有大批忍者部队,皇叔只有到了部都算是有真正的保障。 也是,通往楼顶的大门被王绍锁住了,上不去,只能够在留下看。 伴随着雨水降落的,还有竹林整个的变化。相比月光照耀下的竹林,此刻的竹林更显阴暗,看上去也有些灰蒙蒙的。 “你还真是,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楚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好吧,虽然他自己也是这样,这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这一刻的江心盈,仿佛预见到了林晨看到自己买的早餐被吃光之后,那极其抓狂的表情了。 林晨依稀记得上一次,自己打车过来,被一个泊车员强烈的瞧不起。后来那泊车员看见自己是周公子的兄弟后,那态度就来了一个八百二十度的旋转。 “哎,别提了,这次是我大意了,竟然遇到了马贼了,不是说草原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了吗?这个李靖到底是干什么用的?”郭孝悌坐在那里,给自己倒杯茶,喝了一口怒道,似乎这一切都是李靖的问题呢。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郭荣可不想被一个怪物逼成这幅憋屈的样子。怕归怕,可真要没办法,就算拿着刀上去砍她郭荣也做的出来。 原本是以为林晨是有多么的硬气,没有想到,别人正主厉害的出来了,结果还是被压迫的妥协了,真是没有骨气。 见丈夫火冒三丈的在一旁嘀嘀咕咕,柳诗妍没有打扰,而是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在方羽的面前展开。 李察笑了笑,两只手向前推,七个火柱从地面窜了起来,七条火柱连成了一个圈,位置恰好是一个魔法阵,牢牢封死了斯鲁德的移动空间。 如果说当初在年终大会上的测试,龙飞面对三头虎头狮就已经感到了压力,那么现在面对上百头的虎头狮,他甚至已经感觉到自己有了生命危险的气息。 雨下的越来越大,可是她抱着他却是越来越近,努力的蜷缩在他的怀中,身体之间还有一些仅存的温暖。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九十九章 一触即发 坐在戈壁滩一块石头上的崔暗雀心里已经骂无数次了,那个该死的小子,端不为人子。 去追吧,他仗着白驼体力好,不断的在戈壁上兜圈子,自己便是血脉之力再雄厚也经不起这样的拖累。 不理他呢,那个小兔崽子又靠上来,手中弓箭,角度刁钻,若不是自己擅长轻巧的功夫,只怕这会儿已经被他射成了刺猬。 从怀里摸出水壶,恶狠狠的喝了一口,摇了摇,已经不多了。 不行,不能再让对方牵着鼻子走,一刻钟前,驼队已经分出了一小拨人,向南逃去...... 一边走一边说,然后用得意的眼神看着坐在那里的刘在石,而含恩静则是拖着朴智浩的手看着此时有点呆滞的刘在石哈哈大笑。 “我老爹在楼上呢!您找他?我这就去给您叫来。”张莽说着,就要往楼上跑。 因为他们了解蛇魂,只有在他盛怒之时,才会如此大笑。大笑之后,蛇魂必然会大开杀戒。 想到这里,司徒傲天高高抬起右臂,然后狠狠地捶打在了自己眼前的地面上。 杨洛的话让楚云冰心头又是一震,旁边云清雅和侯长生的眼神也跟着变化了不少。 犹豫了一下,楚云冰还是决定先采取说服的策略,如果不行再用这种极端的手法。 “早上金国良去对门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去干什么,不用猜也知道。 只是这话听在陆皓儿的耳朵里,很刺耳,“什么?”陆皓儿挑眉提高声音道。 郑京浩的父亲为知名导演郑乙英,号称是韩流鼻祖,是娱乐圈的一位很有才华的导演。 对于朴智浩和朴素妍两人亲密的动作,日系男不是傻子,相反日系男其实是个中好手。朴智浩和朴素妍之间的亲密动作十分的自然,而且两人对彼此都没有设防。从这一点看,这两人没有意外的一定是情侣。 听到这我明白了,影子的实力现在还是一般,只是因为特殊才让阴灵惧怕,所以说它现在在躲着我们。怪不得现在它杀人,这是要急切的提升实力呀。 天空发出一声低鸣,天宫再次模糊不现。过了片刻,众人才回过神来,均是一脸茫然。这种景象太过奇幻,真的无法再真实了,却又以这种虚幻的方式出现和消失。 艾利斯的突破非常漂亮,让亦阳和解说席上的解说员们都不得不敬佩。但突破,并不是篮球的一切。 “你不用害怕,你是我们的客人,我们会好好对待你的。”她的脸上浮现出那种阴险的笑容,我怎么感觉她这么可怕呢?而且我感觉到她的牙齿停留在半空中,完全是把我给拦截住了。 “这是什么鬼,难道说让这些魔纹和我的骨头真正的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也就代表着,我再也没有办法驱逐这些诅咒了?”李天脑海中问着古神残魂。 之前看到爆料说有情侣在试衣间里做羞羞的事情,封潇潇还觉得那些人简直是饥渴,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有的时候感情会突然升温升华,然后转换成其他的。 “祁天养,你到底在哪里呀?”我只能这样一直呻吟着。因为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谁叫我把那个八卦指南针真给弄没了呢?不过刚才有一个瀑布出现在这里的,这会怎么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沐璟已经解决午饭,在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之后不由开口向陈楠解释道。 但如今这位太始神,携带至宝轮回盘,又有一方黄泉台,对于幽冥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章 杀戮时刻 敌人来了! 李子川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土雾蒙蒙的笼罩在大地上,面无表情。 他心中没有考虑如何的迎敌,而是不断翻腾着羞愧,自责。 原因很简单,他不耻于自己的犹豫,没有一颗无畏而坚定的心。 也自责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让身边的人没有了主张。 男儿热血,自小母亲说的故事里还少么? 在阳关,自己亲眼见的豪将悍卒是一个两个么?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 李子川此刻仿佛茅...... 梁赞原本还在嘲讽叶扬,结果现在,却让叶扬眼睁睁的在梁赞的眼前跑掉了。 那简直就是终极boss降临,还带浑身上下被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萦绕的那种。 严俊风一听就知道他这是在报恩帮忙,那院子规整,家具也六成新,不用修葺,只要打扫一下就能搬进去住,他都想买下来了。 本来欣怡妈妈也没有赔偿的意思,她之所以这样一说,就是想试探一下,看看欣怡心里到底是怎样一种想法。 警察过来了,眼见他们衣衫不整,又腻在一起,依照程序问了几个问题。 接下来,屈孟虎将青云道长和黄守义给送了出去,却把另外一人给带了回来。 叶扬的这番话说完,眼前这些人的视线收缩着,随之落在叶扬的身上。 陆悠悠疼得龇牙咧嘴,刚好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这个家伙,从相貌到气场上都要比李婉的爸爸厉害,一双鹰一样的眼不是闪着精光,十分的厉害。 他体内的能量流转声不绝,犹如山间泉鸣,他早已聚势完毕,只待谈崩,就此发难。 叶轻语捧着手机,像是拜神一样,用力点头。点了半天头,才想起来,廉邵康看不到,又马上捧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回复了过去。 秦天本想反抗,可最终想想,还是算了。苏宝儿既然都已经死了,自己再做这些还有何意思?他深深的看了掌门一眼,便缓缓朝殿外走去。 那是刘氏名下新增的一处产业,几乎没什么患者,安保却很好,要见刘夫人一面特别难,他不得不借助一些其他的力量,终于在某一天傍晚见到了坐在阳台上晒着夕阳的刘夫人。 “没错,就是你们天青派的掌门!”苏宝儿白了秦天一眼,颇为无奈的道。 那是叶离一生中最渴望得到的目光,专注的,只看着她,只有她,温暖而怜惜,有着深深的眷恋的目光。 我岳父笑着,看了大哥一眼,“这个混蛋,也真欠揍,谁让他遇到我姑娘这样的呢,哈哈哈。”他忍不住对着我养父大笑了。 “你家里都好吗?”忽然,秦朗回过身来,问了一句,眼光有些灼灼的盯着叶离。 至少,可以证明,叶轻语和颜离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勾结关系,而且,叶轻语回来廉邵康身边的目的,也并不单纯。 其实,在这个没有杀菌灭活之类手段的时代,要做成能长期保存,确保不腐烂的鱼肉罐头难度很大,不想余贵却很聪明,又勤于摸索,经过多次试制,竟然成了。 不论他和宋桐之间的感情,是对,还是错,他都不想让颜离有插一脚的机会,更不想让颜离来对他和宋桐之间的感情,评头论足。 只看到似乎是受到惊吓的楚悠,还有脸上被人画乌龟,眼里满是迷茫的沈楠。 他的视线下移,瞧见那捏着洒金折扇遮住面容的手指,莹润丰白。 只可惜,这些人实力虽不弱,可奈何对手是三十万大军,不少人被那些白嫖党当场诛杀,剩余那些机灵点的人,即便是逃出了军营,也没能逃过府兵的追捕,最终被押往了北凉城监牢。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零一章 升腾之血 意志是什么? 李子川自小流放边关,若说心中没有怨恨那是假的,可是这种怨恨很强烈么? 不,答案是否定的。 没有得到的东西,李子川并没有抱怨过,可是,同样的,对于那些其他人眼中珍贵的一些事,他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多年来也没什么感悟。 母亲的呵护、秦飞鹏的关爱,苏烈的赏识、百里风扬的平等相交。 还有,梅朵的钟情。 人活于世,什么才重要呢? 是满足欲望的种种么? 凿穿沙盗的散兵线后,李子川继续向后方的敌人首脑冲锋,他的意...... “爷爷爷爷不要丢下我~”那个被老道士救出来的男生顿时扑通一声就给跪了,抱住老道士的大腿就开始哭喊了起来。 他说完后,那胜婴鸟就像是能听得懂人言,便是用弯曲的喙轻啄了几下关宏盛的手掌,发出了鹿鸣般的叫声,然后拍打了几下翅膀,向着远处飞去,不见了身影。 以前,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只是,她苦苦追寻了许久,却始终无法窥见事实真相。慢慢地,追寻结果的心思也就淡了。 许清连人带行李的就把谙柠轰出家门,她拖着行李走在十里巷,昏黄的路灯将她的背影拉的狭长,谙柠落寞地朝着巷口一步一步走去。 且说,斩仙飞刀何等玄妙,即便是云中子翻版的斩仙飞刀,亦然非是玉石琵琶精可以闪躲。 黑夜沉沉,遮天盖地,月色消弭,万籁俱静。有的只是浓浓雾气,游荡于山谷之间,峥嵘崔嵬的山体,在这夜色中勾勒出它挺拔的模样,宛如怪物和恶灵一般,阵势赫然。 张闻始顿时觉得腰间仿佛被寒气冻结,紧接着,那股黑气便钻进前者身体。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梅有钱仰躺在校园里的竹椅上嘴里念着刚刚课堂上学到的一首古诗。 旌予北睁开眼看着花白的天花板,眼神里有着阿城看不懂的东西。 藤庆停下脚步,转身微笑着对乔礼说道:“有时间,你去问问,然后给我一个配方,我研究一下。”乔礼点点说道:“一定,一定。”他们边说着话,边走了出去。 “你又救了我一次了!”鲁相思的脚刚到桥对岸落地,马上向张邂逅感谢道。 张恨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早上六点半了,马上起床起来刷牙洗脸。 “蠢货!”杨东抬脚,一脚蹬在万长青的胸部,将他的人蹬的仰躺在了地上。 妙手空空的表情一下子为难起来,如果他想加入某个势力,早就有人扫榻以待了,就算那些千年势力,也会邀请他,光是大成的禹步,就让无数人心动。 宁城低吼一生,双手之间的火焰顿时涌动起来,四周的火焰顿时变得汹涌起来,无数火焰在龙鼎之中犹如热浪一般疯狂涌动着。 投掷完筛子后的骆元先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随后就进入了前方的第5格内。 牧易专心对付辛路的同时,也没有忽略秋玥曈,见她尚还能坚持,心中微微一松。 李辰趁黑方尚未稳住身体重心,猛地欺身近前,他手中剑尖猛地一抖,化作匹练光芒,以非常刁钻的角度,陡然刺向对方的心口命门。 虽然她很想吃桂花糕,但乖巧的她可不会纠缠林坤,于是便拉着林坤的手,准备回家,一副悻悻然的样子。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件化妆品,应该说是别人送的第一件化妆品。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零二章 沙盗覆灭 数斯,鹰首而人脚,居于皋涂山,昼伏夜出,性阴沉诡谲。 >>>>>>>>>>>>> 李子川身后,古力、巴占齐以及其他莫卧儿伙计一字排开,白驼略微平静下来,稳稳的站在那里,鼻孔中喷着粗气,只有眼神中的暴虐还表达着它们并不是普通的御驼,而是战场上的凶兽。 与沙盗的两次交锋后,双方交换了位置。 李子川静静的看着不远处正在调头的几十个沙盗...... 包队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便响起大家踊跃的讨论声,显然这些照片激起了大家强烈的好奇心。 自己不光没有进得去大院,还刚见到顾秋岚就给人一顿揍,现在自己男人出现非但没有帮她,反倒打她还让道歉。 从刚才顾秋岚诱惑豆豆开始,他就是一脸莫名其妙,实在搞不懂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自从吃过熟食后,它就不在怎么喜欢吃生肉,这五天可是让它遭了大罪。 硬要是时间,他已经来这里半年了,从一个普通的少年,变成一名练气五层可以自由飞行的修士,自己离目标还那么远,本以为一年时间就够的,现在连个影都没看到。 “可惜三界塔被毁了,否则凭借三界塔,就算他冀州都督手下兵多将广。想要一时三克突破无为山庄,也绝对是不可能的。”大长老无奈的说道。 那马刀很重,虽说没有被锋利的一面砍中,只是让马刀的背面飞中。 并不是所有玩家都可以随时随地的玩游戏,有些上班族玩家只能在晚上或是周末玩,白天要工作,所以升级的速度很慢,才二三十级。 双手将她的身子大力一扳,就让她背对着他趴在锦被上,不去看那张让他动了恻隐之心的脸。 听到蓝袍修士的话,他就笑了笑,再次挥拳,除了气浪,声响外碧落剑纹丝未动。 每一架战机,都有几个古鲁人围上前来进行接机,战机上的古鲁战俘也都跟随着来接机的古鲁人,由他们领着,走到旁边的仪器边上,接受身体检查。 目光扫过会场,龙氏的人已经笑开了花,苏氏集团的人看起来有点失落,至于刘诗梦似乎并不开心,她盯着楼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吴悦看到了钟凌羽被警署的人带下来的凄惨模样,刚刚料理的合作关系就这样崩溃结束了? 赵静将头紧紧的贴在了楚风的头上,“楚风哥哥,我会安全的带你出去的,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赵静安慰这楚风,他已经楚风已经晕过去了,没想到楚风听的一清二楚,楚风感动的泪水撒了出了。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萧岳听到过不止一种凶兽的吼声,萧岳根据吼声可以确定出那些凶兽的实力都远在圣地的内门长老玄博之上,但是那些凶兽却又不敢靠近这里,视这里为“禁地”。 到三国时期,合肥是南北魏、吴双方争夺的军事重镇,它被曹操看中,东吴为争夺合肥发动十余次战役,著名的逍遥津大战就发生在这里。 司马南很机灵赶紧拉着大家一起喝酒,这才稍稍将气氛转移了一点,可惜苏蕊的注意力始终在那画面上。 这周宝胆大心细,瞧个方便,右手一拳,已打在右边那人脸上,那人猝不及防,仰面边倒,周宝左手,早抓住他腰间刀柄,顺手轮园,直劈在左边那人头上。那人糊里糊涂,已经丧命。 这天的下午,高宠带了大柱和丁力往王宫走去,说是给皇上也就是父皇去谢恩。因为大家都知道高宠是新驸马,进去很方便,老远近侍太监孙公公就过来迎接,说是皇上还是在勤政殿办公,你看李乾顺是最勤奋的皇帝没错吧。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零三章 疯狂的鹰 今日是真正的浴血了,李子川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上、脖子上的鲜血,腥膻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腔,其中,隐藏着一种甜甜的铁锈味儿,那是人血特有的。 数了数四周白驼上的身影,很好,一个也没少! 多格野的肩膀挨了一刀,这会儿正在伙伴的帮助下,用布条缠绕着伤口,脸色惨白,嘴角抽动,看来是疼的狠了。 至于其他人,虽然挂彩的不少,但是伤势都比不上多格野,一个个的喘着粗气,累,却都很兴奋,不断的擦拭着掌中的长刀,意犹未尽。 传说,青鱼玉佩的力量,能令任何死去的人起死回来,而且不管死去的人已经离开多久,灵魂是否尚存,是凡人或是神,也不受地域所限。 此时的奥凡缓缓降落在大地上,笑着说道:“没有了手臂,你还怎么和我战斗?”但是勇气没有回答,就算回答了他也听不到。 谁也不知道,黛瑾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确保仪如在自己的屋子里面藏得好好的,千万不要给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看见了身影。 当前一百名诞生后,整个场地也会进行相应的调整,在最后一日由一百名中决出胜负。 有本事的人,脾气也是大,有多大的本事,那脾气就是有多大,觉明自己深有体会,将心比心,他也知道白建立不好招惹,自己都是这样,更何况白建立那么大的能耐。 要说皇上,他现在也是头疼不已,朱玲云的母亲,先是对自己一阵哭泣,可从玲云住处回去的皇子们,那一个情况也不好。 “公子追龙额侯往前面而去。”李二也只知道是前面,至于这前面究竟有多远,他就不得而知了,更不知是否在前面还会转弯。 嘭的一声巨响,两种相同属性的能量撞击,发生了巨大的能量爆炸。沃卡的圣光护罩顿时就破灭了,不过也挡住了卡特斯的天堂之拳,但是能量爆炸让沃卡受伤了,嘴角溢出了鲜血。 但他自幼酷爱剑术,曾拜访无数高人请教、切磋剑法,终于在三年前,自创了一套以弱制强的剑术,而且以他的剑术,与练气期的普通修士切磋,战绩更是十战九胜。 可目前,他们完全迷失了方向,走到哪里,就是一片阴沉,这样走下去,根本没有走出去的任何希望。 就仿佛天上掉馅饼,这等好事真的砸到头上,让人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余诗洋简单地跟于菲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将上午的商谈跟于菲大致说了说情况。 底下的人也都在议论纷纷着,不会说的倒是觉得李璐这份第一拿的不假。 “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这不可能!除非时间逆转,否则完全不可能发生。”托尼说道。 郭冉去托管接了孩子也回来了,一回来就听到客厅里嬉笑的三人,心里也觉得高兴。 “落汤托尼,你居然替他说话,难道这段时间他长这么肥有你的一份力?”丁浩看着托尼,这家伙居然和自己的坐骑关系变得这么好? 如果在能够将这些人的大脑搞成那种只会接受命令,没有独立思考的模式,那么就会产生一些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 “准备,三天后我会用能量武器换回来一些超级药剂,现在就开始进行选拔,我需要最强大的战士使用这些药剂,然后展开我们的行动,或许我们将会重新完成未尽的使命。”斯特拉克男爵说道。 但是,他还是习惯了晚上活动,按照习惯,每周的周二、周四和周六晚上都要将几个夜场巡视一圈。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回合 三臂弓握在手掌中,李子川的瞳孔凝聚,天地万物仿佛不存在一般,原本还透着一丝光亮的天色感觉瞬间的暗了下去。 唯独敌人的身形,仿佛如同李子川年幼时在李氏祖宅观赏的戏班主角一般,被光源照亮,是那么的的明显,腾挪跳跃在李子川的视线尽头。 耳边是多格野的惨呼,而古力却悄无声息。 古力,你千万要坚持住!我来救你了。 此刻与李子川过往经历的战阵不同,第一次有亲近的人真真切切的在他眼前陷入生死存亡之境地,焦急和忧虑一涌...... 正是当日与范晓东有过冲突的海云洛,她当时乃是海天宗外门弟子大师姐,一身修为乃是金丹初期,而现在吗?身上灵气流转,修为已经不知道怎么样了。 “好奇怪。这里竟然有这么浓郁的灵气。”叶枫眉头微微一皱道。 一道道足以能瞬间把灵宗境强者轰为碎渣的灵力冲击波席卷而开,对着那远处轰然而去。 柳墨言将那些味道各异的各色药草嚼碎,吐出,然后毫不温柔地涂抹到段锦睿腿上那个破损了的伤口上,明明掌心的肌肉因为疼痛而痉挛了一下,想要说些安慰的话,抬头看去,却是男人来不及藏起的一点笑意,一时间恼了。 “这不是pe战队上次用来跟e打成僵持局的那套阵容吗!”场下一个熟悉pe战队打法的粉丝说道。 “六爷,凤凰山不是有五虎么?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老六呢?”高木纯一郎问杨县长。 何诗瑶看着越来越冷的叶枫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但却很乖巧的睡进了被窝假装没听见。 “她很好。”短短三个字就像一堵无形的墙隔在我们中间。我无言以对。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三个字我需要用多大的勇气去面对。去说服自己。 “彭——”只听一声轻响叶和令狐伊雪的身影猛然从水中浮了上来。 “哈哈——”他说完这一句之后,四周的士兵们顿时大笑了起来。 此时的风神,给二一真人的感觉就是——这家伙像是被榨成了人干,险些一命呜呼。 韦莲儿的心愿是美好的,只是方法失当,而且太过极端和卑劣,以至于让陆瑾无比的厌恶。 这4名武装人员,都被人从远处用精准的射击穿破了颅骨,星露抬起头,望向拐角处,只见奥古斯丁正背对着自己,在十字舷廊拐角处半蹲警戒,看来这些守备,都是被奥古斯丁一人击毙的。 “如果他们知道你的阵术也不在我之下,你说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化机子低声问郭大路。 童宝山满腔不满无从泄,只得不甘心地重重一哼,依言退回了朝班。 十二重楼大宗师的掌伤,桃到伤除,且无任何毒副作用,还能提升修为境界,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伤是一颗蟠桃治不好的? “只有完全消灭这支舰队的所有星舰,它才能真正的瓦解掉伊芙利特游侠团!每一艘,都不能放过!”这就是阿塔克此时的真正想法。 在这支舰队的袭扰下,三艘驱逐舰,不得不分散舰船三体能量,将舰载武器系统的能量抽调一部分至护盾防御能量上,来抵挡伊芙利特游侠团令人烦不胜烦的蜂拥袭击。 王霆和风清扬在王杰的一左一右,手中的灵力爆涌,对着那迎面而来的火蟒蛇爆轰而去。 “你这孩子,每一次我外出回来都会看到你受伤,总是这么不听话,等我见到你爸妈告你的状,这么大的人了,总是淘气。”梅婶絮絮叨叨的说着,赵国栋停在耳朵里好似在心中响起了闷雷。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零五章 命垂一线 刀锋横推,速度自然不如手握刀柄挥砍那样来的快,但阿鹰依旧感到了威胁,眼前慢慢袭来的兵器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感觉额头的皮肤都紧绷了起来,上一次有这种情况,还是奉命刺杀粟束国一个勇武异常的披甲人头领时出现的。 阿鹰此刻的身体正横着向地面落下,感受到龙骸骨刀的威胁后,快速挥舞手臂,让锁链更多的缠绕回来,等到力道收紧,便用力一拉,,借着被双钩勾住的古力二人的体重,伴随着多格野又一次惨呼,阿鹰整个人飞速的...... “你就是顾南?”金无银刚一现身,如雷声般轰鸣的声音就已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拳头。 身边远处的兽人士兵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他在想明白卡鲁所说话语的含义后跪在了大地之上,这一幕如同传染,以二号背上魔多为圆心,百万人潮如同波浪连锁般的跪倒在地,那画面如同扩散的海潮,壮阔而浩瀚。 略微一点,他更是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那些归元神教强者加速追赶。 可在桦长老的心目中,赵一山的气运和灵种,才是最具吸引力的东西。 他竟然,在这乱石成堆的夹缝之中,发现了几株妖异发红的彼岸花。 说话间,夜默双手环胸,同时露出一抹‘你们最好别瞒我’的神色。 消磨战也是一大成熟的战术,唯一考验的只是:丹药,信心,耐心。 沈临风试着想要自己坐起来,但都无功而返。左肩上的伤口宛如心头割肉般的疼痛,试了几次之后,只能妥协。 长空星宇一念动,遍游丹田空间,只见二个始虫虫卵在五行及天罡神雷雷云之中,静静孕养,而这二虫卵对五行领域有莫名的亲和感,看来日后可通过五行之力慢慢熟悉这异纪元的气息。 更关键的是,他还没有什么骨气,被金巧巧一威胁,他吓得都跪地求饶了。 天凌一边哼唱着最近流行的歌曲,一边脚点刹车打着方向开下高速路。 突然,一道青色人影出现在前方,刚好挡在紫珍珠的必经之路上,而且是村落与树林的交界处。看清那人的相貌,紫珍珠仿佛见鬼一般叫出声来,大脑顿时就是一片空白。 不过他刚刚听到尹霜说了一句,好你个单桦,带着无尽的怒意,就像是想把他给生吞了似的。 就算是冥渊的鬼气,也无法对我造成致命的伤害,那趟天宫之墓去得值。 天凌慢慢的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晃了晃灌了铅一般的脑袋,只觉得异常的口渴。 孙建同两条腿控制不住的打起了颤,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瞬间,肖青就感到了黎兵周身的气势冷得就像是在雪洞里一样。 观察室建造的极其牢固,之前抓捕回来的蛇狗就关在里面,没一只能撞破门墙跑出来,非常安全。科里带着几名猎荒者守在观察室外,可保万无一失。 “周末我看看吧,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去。”冯浩辰强压着自己心头的期待,表现出一副满不关心的样子。 何梦云也没动筷子,她刚才已经对这里的饭菜表现的如此不屑,现在动筷子岂不是成了自己打自己脸了。 “哼,也不知道老天爷哪根神经搭错了,才给他考了这么个分数。”李晓婷泛酸的嘟囔,不过还是可以看出来,李阳考了这么高的分,她也很高兴。 十一点半,焦月然带着焦老太太莅临石湖农场。于果已经洗白白换上了英伦三件套,又帅又萌,焦磊也刮了胡子抓了头发,把沉闷的锅盖头凹出了几分时尚感。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零六章 山重水复 飘飘然,李子川的意识仿佛被一只无看不见的巨手推着,脱体而出。 周身好像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束缚着,片刻清醒,更多的却是朦胧。 氤氲的水汽飘过,耳边似乎真切又虚幻的传来弦乐的吟哦,其间,断断续续有一个女子的笑声传来,烂漫而娇憨。 梅朵! 李子川脱口而出,却没有声音发出,片刻,意识又有些迷茫了。 若隐若现的乐曲慢慢退散,那笑声似乎真实了一些,李子川急切的想追寻过去,五感却如同被封存了一样,陷入慢而阻滞的状况。 不断的...... 无奈,姜预只能恢复了模样,亏得他还想换个样子,装神弄鬼一番的说。 “玩弄她们感情?我什么时候玩弄过?”叶晨一脸懵逼。差点没被她们的一句话气吐出血来。 而包围圈的外边,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让李海的双眼冒出了愤怒的火花,因为这银发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从自己手中夺走冰晶玛瑙的那个yīn险的家伙。 “轩辕青旋,没想到我能找到你吧。”月天明似笑非笑的盯着轩辕青旋。 “谁也逃不掉。”神秘男子却大吼,矛光忽然暴涨,封天绝地一般,化成了一片万矛之网,将项昊五人都困在网中。 “嘿嘿…,才多久不见,没想到你却是一点也认不出我来了,亏我还想着来和你告别呢”,来人学着李海的样子chōu动了一下嘴角,说出来的话语却是让李海愣在了当场。 南宫倾城,芳龄二十五岁,人如其名,是帝都五大国际公司之一-倾城国际的掌舵者。 直到萧峰接到电话后,得知警方带走了目标,萧峰这才起身冲着眼前家伙点了点头。 姜预前往邻近的一座火山,在他走后,狩猎团队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向米儿询问姜预的事儿。 千年海蝎突感腹部剧痛,“吱”的一声嘶叫,前面两对长腿高高扬起,那把长剑尚在蝎腹之中,被蝎腹甲壳牢牢夹住,熊倜用力一拔竟未拔出,连人带剑被千年海蝎带至空中。 所有人皆都是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工作,然后向着龙易辰直接是冲了过来。 我被他噎得不轻,知道自己在顾覃之这里绝对讨不到什么便宜,索性闭嘴。 安然急忙解释道:“仇姐姐,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他们的人,只是他们说你这几天很危险,需要有人陪在身边我才过来的。”她的语气有些急切。 作为朋友,千水水这个样子其实过的很惬意,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火龙的铁拳!”霎时间,龙易辰出现在了波拉的面前。一拳轰出,波拉被直接是打飞。在不知道撞倒多少间房屋之后,一头撞在了一道大钟之上。 剩下两人自然是哄然大笑,他们是知道的,哪来什么马面?无外乎就是在调侃他们的这位牛头队长罢了,而牛队在一旁则沉默了起来,不言不语。 接下来的聊天尴尬出天际,但是我老爸却像没事儿人一样,终于等到茶喝完了,我找了个借口把杜衡送出家门。讲句实话,走出我老爸房子的那一刻,我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胸口堵着的沉郁之气一下就被呼了出来。 重新回到了房间后,贺云龙和麦瑞苏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和下一步的计划给众人们说了,大伙没有表示出异议。 而就在他们打算寻找到一个城池之时,却是突然看到了他们的前方居然一片的灯火的通明。 我头皮一炸,脑子里响起无数惊雷。他动作急切,把我死死圈在怀里,吻技比起刚才突飞猛进。才几分钟,我就被他亲得头脑发涨,面红耳赤,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一片,身体都是烫的。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零七章 柳暗花明 在生死的一瞬间,李子川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在他口中化为齑粉的那个物件并没有消失,而是融入了口腔,虽然不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但是,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是一股力量,初始不过是麻麻酥酥的,继而变得温暖,好像小时候被妈妈抱在怀中一般。 接着,便是暴烈,充满生机的狂舞,力量在他体内飞速运转,仿佛要探查每一个角落。 它走遍了李子川全身,这才很满意的慢了下来,平和的流动到右手,凝聚,平息并...... 看着会议厅那些阴沉着脸的朋友们,萧龙看了一眼身边的张静,吐了吐舌头。 我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想要寻求一个停泊的港湾。累了倦了,可以有一个倾诉和依靠的地方。可是,也仅仅是短暂的停泊而已。这对云宇树来说,并不公平。 眼睛变的更加红,趋向于血红色,嘴角边的獠牙也在外凸增长着。 面对李天逸咄咄逼人的反击,赵志坚的脸色有些难看,本来他还有其他的问题可以问的,但是刚才,他已经说了,刚才对李天逸的提问是最后一个问题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没有难住李天逸,他已经不能再继续问了。 两人现在住的地方虽然是租的,可还有一整年的租期呢,离上班的地方也不远,地铁来往方便,所以觉得挺好,没必要买房子。 李智脑海中的‘星云主神’,本来想选择‘世界地图工厂’戒指作为第一载体,离开李智身体的。 周云落等人便是选取一些有天赋的武者,如今,黑石山玄灵境的武者也有数十人了。 他非常擅长操纵寒冷的灵性力量,还说过自己能够同时冻结对手的肉体和意识;而既然他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到,那么他也极有可能具有使得对手的灵体冻结的能力——倒不如说做不到才比较奇怪。 但是,他要逃跑,背叛主人的话,那么他体内毒的就会在一个月后发作,那种死法实在是太痛苦了。 “如果不是因为变数较大,这个位置未必轮得到我,毕竟县里好多人并不喜欢我。”赵林然笑着道。 可是,见过陈河图几次出手之后,皱杰已经对陈河图产生了惧意。 他打开自己的须弥袋取出飞刀,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刀身,发现此刀周身泛红,神识探查能明显感觉到内里蕴含的汹涌火灵之气。 二大爷刘海中上前一步,挡在易中海的面前,信誓旦旦的向王雪梅保证道。 季盏有些不适地捂了捂耳朵,她的听觉很灵敏,像蜂鸣这样的声音会让她感觉有些难受。 韩家老太爷秉承着一家独大,做生意不留余地的经营理念,被他吞掉的企业和家族不计其数。 不过朱厚照并不想马上躺下睡觉,他还得看着乾坤真经秘籍,修炼第三层一下。 “听说开石场很赚钱,那些石场老板能同意关?”裴云燕追问道。 在场所有人只有牛魔王和九灵元圣认出了这血滴是何物,顿时惊讶不已。 “无耻!”见南斗六司以多欺少,避寒大王勃然大怒,挥起大斧加入了战团中。 当周盘经过一座看起来像狗头一般的山峰时,遇到了劫道的山贼。 竹海秘境却不是这样的,它是依托良好的自然环境基础,加上至少分神期的修士以能量供给和空间阵法等条件创建的,各大宗门的修炼秘境大多是这样的情况,比较好设定规则和掌控。 张浪来到欧阳天死亡的地方,捡起地上的一把剑,失望道:“居然不是金色的,”随后收进背包,走向上官灵烟。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零八章 支离破碎 “那又如何!肮脏的血脉必将被唾弃,你这肉体也消亡吧”。 阿鹰嘶哑着嗓子,刚刚的创伤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肺腑中的气流经过嗓子时,带给他的是一阵阵灼烧般的疼痛。 鹰镰锁魂~ 歇斯底里的四个字从再次陷入癫狂状态的阿鹰口中迸出,充满血腥的恶意,其间也夹杂着三分虚弱。 李子川弯曲右臂,将龙骸骨刀竖起,直直的立在面前,刚才涌入的血脉之力在刀身中游走一周,继而返回他的手掌,在流动中,变得更加深厚有力。 双目有神,...... 等他们闹腾完后,她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便跟着北子贤他们离开了军医院。 在浓浓黑雾笼罩下,达瑞那超人的视力大打折扣,仅能看到几米外而已,而且随着黑雾的越来越浓,越来越厚,所能看到的距离还在不停缩减着。 但在另一边,素意和希雅之间的气氛,却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美好。 不断的坚持就能养成一种习惯,不断的训练自然也就能让士兵们形成正确的反应,这样才不至于在战场上犯错,而是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于此同时,在寿春前线,曹操正在城下叫门。对面袁术在城楼上摆桌子喝酒唱曲。 好在曹生最后都没说送兵的事,给拓了一副舆图,装载上单兵口粮和饮用水,就送他们上路了。张飞的布兜里还塞了足足两斤的麻辣牛肉干,喜得他更是美滋滋的。 鱼盆那里其实有厨子守着,能替他们夹好鱼搁到烤架上,吃的人只需守着火刷刷油、料,自有人帮他们看着火候。 但下次就不是打袁术了。刘备的眼神暗了暗。“灭之可称王”,这个正统到底是被曹操独占去了,一口汤都不给他喝。 她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试管,任机械臂抓住,另一只手接通了施烨的通讯请求。 亦如武越所料的那样,石田龙弦最终还是被黑崎父子说服了,放下对武越的怨怼,将那枚特质的银箭箭簇交给了一护。 赵苏心中一凛,然后立马匍匐在草丛中,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异响。 孙二嫂子听说是刘能,火气消了几分,毕竟最近老君观风头正热,不看僧面看佛面,有叶仙长在,怎么也要给几分面子。 摊开手心,赫然一块温润玉牌,其上还残留着月汀澜身上的特有体香。 他的师父轩辕龑当年发现此一隐秘后,即将室门上先前字迹抹去,重新写上了适才显示的字迹。 看着里面那个穿着高衩白裙露出修长大腿,正在拉弓射箭的精灵。 以金三元广结善缘的性格,平日里也是对其四人有着诸多帮助,所以,这次秘境之内,金三元自己一人解决不了问题时,便是通过早先定下的标记第一时间找到了他们。 叶霄还有亲自飞一趟南美的打算,把玉米和土豆带回来,到时候农业部又有的忙。 该组合但凡现身江湖之人,均以特制衣袍蒙面出现,行踪诡秘莫测,更且一个个功力奇高,让人难以跟踪、探寻。属下两人费尽心机,方探知该组合名称为‘武林教’,教主是一位号称‘武帝’的神秘人物。 其实他有很多话可以说,可以指责罗修自私,可以指责罗修不为大局着想,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玉门关”守将定边右副将军、一等超勇公萨喇尔见敌势大,不听部下劝阻,弃关逃遁,叛军轻取“玉门关”。 现实无情地击碎了幻想,景华只具备“法阵”天赋,其余“修士七艺”稀松平常,似乎都没啥指望。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零九章 圣战摩羯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头脑一片清明。 随之而去的,是那些莫名的情绪,李子川望了望陈尸荒野的敌人,耳边仿佛还响着他那歇斯底里的狂笑。 “这就结束了么?” 口中喃喃自语,抬脚前行,李子川慢慢的走向不远处的驼队众人,他们的伤势要不要紧? 走近了,李子川将龙骸骨刀插在身旁的地面上,伸手去扶五体投地的古力。 那个曾经昂扬伟岸,面对夏国高官桀骜不驯的银刀武士,这一会儿却像贵族的奴仆一样,卑微的伏在李子川身前。 李子川不解古力...... 这些年来安亚一直强行把自己的情绪压在了心底,无法释怀,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说起此事。 其中最伤心的就是董梅香了这丫头没过过苦日子心里也无多仇恨,一直是清贫之乐。 露露谁都可以不理,唯独对她的少主百依百顺。任何关于霏娅的事,她甚至比安亚都还敏锐。 柳拓浑身上下的赤炎气息如火蒸腾,一记手刀劈出,气势炽烈浩荡,一瞬之间,真气引发身周的空气爆震,手刀劈出这一个个老贼口突鲜血,骨头崩碎。 “你说吧,要了解的。”梁萧有些好奇,超级手机商城的第二届面,是怎样得到兑换机会的,难道说还是要一天才能得到一个兑换机会吗? 战王用威胁的口语恐吓着残留混沌,而残留混沌不当一回事,它直接用最后的一丝力量投射出了一段画面。 喝上这种美酒,初时只觉芳香甘醇如琼浆玉液,之后妙在酔和不醉之间。 柳拓此次练功房之中苦修三天,对于功法境界的提升比较满意,出来之时撞上了柳寒等人。 能不担心吗单寻妃直摇头,都知道屠炫忠喜怒无常以杀人为乐,他能容忍刘志如此无礼吗。 啧……怎么都没有动静?总不能是昨夜太生猛了以至于现在都起不来了吧? 且先不说顾筝和岑六娘相处得如何,却说顾筝称病躲开岑三娘后便一直闷在屋里,时日久了不免觉得有些怀念外头那灿烂的阳光,于是这一日顾筝见外头阳光明媚、四处飘香,便起了兴致拉着勺儿等人到园子里赏花。 他们姐弟像是心有默契,刻意避开星海忠诚这个话题,转向针对北领夜狼战事。 南周凌暴怒了,拳头握的紧紧的,骨节咯吱咯吱的响,若不是碍于太后奶奶的面子,恐怕这厮就要当场教训教训这个嚣张的不可一世的沈莫伊了。 几分钟后,盖好钢章的一星级馆主证已交到了陆少曦手上,根本没审核他任何资料,甚至不敢问他收回旧的半星级馆主证。 陆少曦慨然道:“三爷客气了,在这期间,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别想伤着你!”。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奢华。 这不是品月楼的品月姑娘吗?她不是太子的情人吗?她来辰王府干什么? “没了,先就这样。”白河挥了挥手,对于这条银龙他没有特别的恶感,既然没有像某些脑残的家伙那样一上来就喊打喊杀,那一切都可以好说好商量。 “哗啦啦??????”一具骷髅被冒着白光的大字打碎,变成了一堆骨头,而当骷髅变成骨头之后,几乎只是眨眼之间,这些骷髅便化成一道青烟,消失不见了。 他们为什么在这时候闹,而刚才楚天阔进城,他们不敢闹呢?大概就是看东方红与守城的官兵和锦衣卫打了起来,最后却一点事也没有。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一十章 废旧营地 夜色下,李子川借着火折子的微弱光亮,简单的处理了驼队众人的伤势,可惜,手边的药物太少,只能分给多格野和几个受伤较重的。 至于古力,虽然他的肩膀也被鹰镰扯开了一个大口子,却好在没有伤到骨头,服下了大雪山灵药后,整个人恢复了不少。 不过,驼队众人的伤势却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得到救治,不然,怕是有人会留下残疾。 必须尽快赶到安西城。 劲敌已经枭首,可是,还有一个鬿雀行踪不明,这家伙虽然武力不高,但是擅长隐匿行踪...... 刘四眼眸中凶光一闪而过,他想要追去,但是一个疏忽竟然迟了半步。这与他的本意不符合,本想等下找机会将吕天明和司徒庆干掉的。 尽管玉枪的锋利,还是轻易就将这个魔法拳头刺个对穿,但是也只有这根玉枪能穿透而已。 毕竟,埋伏什么的,对叶风没有多大的意义!自己反而能借助这些地方,反偷袭一把。 几个呼吸过去,石荒缓缓地收回身上的气势,他像是有些忌惮,没有对吕天明出手。 双方看了对方一眼,又笑了起来,然后,很干脆地带着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回去了。 虽然林羽已经凝气二层,但是对于这一天的工作量还是有些吃力。 他们先去了一家早餐铺子,要了两碗豆浆和一些油条,准备吃完就去到其他地方转一转。 外面是一口大钟,应该就是刚刚敲的那口,里面仙气缭绕,一座巨大的房子屹立在山巅,林羽远望过去,隐约可以看见三个大字,‘天鼎宗’。 “乖乖把手里的泡面递过来,送到我们几人手里,就放你们一条生路。”说完,得意的用手指指身边的六个大汉,每人手中一把武器,若有若无地摸一下,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 魔族见状,却没有紧追,而是立在那里,银光弥漫开去。她全身上下被银光包裹着,但是这一瞬间,慕哲霄感觉她在笑。 “怎么样?大不大,你以前有没有试过?这下子我相信总会有人看能见的。”龙迹指着墙上的大字问笑的流眼泪的萌尾尾。 这个也花不了多少钱吧,平时大把花钱建气派得不行的办公楼,停车场,花园,那钱大把的用,也没有半点耽搁的意思,甚至是换个头头,然后一句话,推到重来都可以,可现在,没有反应。 这玉珠显然不是一件寻常之物,虽说不能将此地的恐怖高温尽数的阻绝,但却是将那最为恐怖的赤光遮去,如此一来的话,烽火穿越这片空间,无疑将会轻松许多。 在沈振华身形消失的那一霎,吴磊平静的脸庞上,却是掀起一抹嘲讽的细微弧度,脚步轻轻的踏出半步,手掌对着面前空间,轻轻一握。 不过此次如果不是借助着凯德天生神眼的话,他也是不可能有着如此惊人的收获,当然了,更好运的是,他正好是能够借助着符阵的手段,将这些令人头疼的封印勉强破解。 清点完东西,我说:“先休息会儿,吃完晚饭我们就开始布置,今晚恶战一场,大家必须要有充足的体力。”说完我找了个帐篷直接钻了进去开始准备睡一觉养养精神。 没有想到今天她就要伏法了,这让她的心中感觉到天就要塌下来了。 眼看着我的手离钓竿还有一尺多远的时候,突然我就脚一踹,那根钓竿立刻就飞了起来,在空中扭动着,直接就掉水塘里面去了。 “你难道都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吗?”端木琳对可可冷漠的态度感到非常不解。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暗夜袭杀 李子川照顾着驼队已经走了半个时辰,若在平时,这点路程对驼队众人不算什么,可能连点汗都不会出,可如今不一样,这些人各个带伤,尤其是多格野和古力二人,他们首当其冲遭受了敌人鹰镰的攻击,甚至被拖着用来嘲弄李子川。 观察了一下,不得不说,驼队中人,除了几个老兵,即使是寻常的伙计此刻也坚韧异常,疼痛让他们很难正常坐在驼背上,一个个或者趴下,或者仰靠,脸上都紧绷着,一双手,紧紧的攥住驼缰,怕是在努力控制自己不掉...... 不仅如此,武士机甲还配备有粉色樱花最为先进的人机只能系统,不仅仅能够做到简单的机甲动作,还能够同时的锁定侦察目标,链接互联网通讯。 东京新宿区街道上,左轩开着车来到了一霖查到的地址,三花会的总部,一家地下赌场。 “他呀,说是你们一中的高一新生呢,今天大清早就过来买包子,我看他人挺不错,包子又没熟,所以给他吃了碗饺子。”外婆面带微笑的说道。 “这非命似铁非铁,并不受磁力干扰,陛下以之作武器,当无惧太平道的磁尸阵,正可杀它们一个措手不及。”黄月英笑道。 “好了,我要带他去组织,这里就交给你了吧。”二十三号看着赵虎说道。 静静地,他们等待着天亮,心中的阴霾好像天空的紫色烟雾,慢慢淡去。 随波逐流,凌宙天来到一个跟其他地方墙壁一模一样的地方,只不过大家都站在那儿,凌宙天也没有动。当他用精神力穿透过那层墙的时候,他惊讶了,里面竟然是空的。 大五偷偷地打量着管姓男子的脸色。这样看来,是赢不了了。若是自己不受伤,二人定然能够将对手拿下,可是现在却没这个可能了。可是想想现在败退,又太可惜了。空灵木这东西可是可遇而不可求。 姜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制止他。眼下,陈枫是他唯一的希望。哪怕是解不开,也不过是维持现在的局面——只是不能允许他像秦炎那样强行破禁。 出现在镜头里面的,是同样穿着一身洁白衬衫脸上带着灿烂笑容的游子诗。 算命的这才点点头,微微一笑,瞬间消失在了俩人的眼前,等俩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俩人赶忙跪倒在地,彻底相信这个算命的说的是真的,因为那是仙法,他们以为那是仙人。 电能的转换率和来源又是一大堆新的问题,原始条件下发电机产生的电压怎么控制?连最简单的电容、二极管、铜线圈我也没有!不稳定的电压又怎么能驱动电动机带动钻头凿开花岗岩层,这样的条件我怎么稳压怎么增压? “哎,你等等!”白苏眼看着他吃下烤肉,脸上露出惊讶欣喜的表情,才出声叫住他。 这时候沈然才发觉原来所谓的校园只是一座四面透风的烂尾楼,一层水泥糊在表面,难怪之前第一眼看到这座学校就觉灰暗,现在冷风吹来更觉寒意。 陆赢这才想起来,刚才韩远他那白眼,他一拍自己的脑门,哎呀,他粗心大意了。 有那么一瞬间,青港所有的特殊污染检测人员,都是几乎要哭了的。 而随着他爬楼的过程,老楼的房间里面,那些窥视,甚至于渴望的眼神也越来越多。 演出效果好了,未来的发展或可更进一步,若效果不好,则可能会错失一次向国内市场展现自己的良机。 “你可别一直跟人家姑娘怄气,你一个大老爷们的,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姑娘家是要哄的,她不是你手下的士兵,哪里是那只知道听命令的?”韩容知说的话,韩远就静静的听着,坐在椅子上,离韩容知只有几米的地方。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雀入笼中 “老赵,这事儿肯定是你说出去的!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张祈儒确信是赵云说出去的。 沈岸点了根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想着魏卿卿现在可能没有饭吃也没有地方睡,心脏就疼的要命。 周芷青和琪琪也看了新闻,也不学习了,结果就看到了电视上的这一幕,乃是电视台航拍的。 “陛下息怒!臣以为这也许不是大皇子想看到的!也只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陈大学士回了句。 但在这里,活着的大灰狼对威廉这个新晋的二等巫师学徒作用更大,威廉自然不舍得杀了这条拥有莱卡翁狼人家族血脉的大灰狼。 “等等,看看那两个兔崽子把她放哪儿了?查明真相后,知道该怎么做吧?”许御史说完抬眼看着那家丁。 可是之前阎王跟自己说的要把势力搬到京城来,难道京城还没有他们的势力了吗? 李勋正显然是那位圣教少主的人,也就是陆纤纤得罪了的那位。送他海蓝珠,刚好可以转赠少主。 所以当石镜、聂华、王期颐、“李乾”四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陈洛阳一点都不愁,甚至有些想笑。 许沉越说越急越气的,用手指拍了拍桌子,顺便坐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这种祸害不能对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否则迎来的必定是万劫不复。 祁红一进来,还没看清楚办公室里的人便开始哀嚎起来,同时不忘记咒骂沈苗苗。 “你大老远地来接柚子,进来喝口水吧。”表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明淮,果然是个符合只谈恋爱不结婚的高贵公子形象。 不知道是为了免门票,还是信了秦遥的话,跟前的游客纷纷把手机掏了出来。 等关羽离去,刘备这才有时间好好睡上一觉,在等待陈登好消息的同时,迅速休整开启第三次战争模拟。 医生要做的,是鼓励病人,而不是说一些残忍的事实来打击病人存活的自信心。 听到沈稚柚的话,那几名男同志也发现不对劲,直接把孟大和孟二扣住。 手指贴着着滚烫的碗沿慢慢摸索,只有这样才能提醒我不要生气。 另外,曹操,孙策,会稽的王朗,荆州的刘表等,都是可以交好的对象。 想要趁机掠取土地,产业,轻而易举,就算是二弟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鲁肃仅是拿回他原本有的。 月光投射进屋子里面,屋子里面没有点蜡烛,但并不影响韩诺与李家大哥的视线。 一道遮天蔽日的白光直击凯尔,戴安娜举盾准备格挡,但身前空气中突然走出一道靓丽身影,挥手拦住了白光。 达克赛德身体内的能量已经鼓胀到了极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宣泄口,疯了一样猛捶。 午夜毫不示弱,拿出一具巴掌大的深褐色骨架,默念咒语,骨架迎风就涨,不过从它的骨骼结构看并不像是现代人类。 裴格睁开了眼睛,转头一看,只看到一团气球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我带格格回家,让你们看看。”季子铭知道此时裴格会更加尴尬,一力承担起了活跃气氛的工作。 果然,就像沐寒烟所预料的那样,久战不下,关修瑾等人的神情越来越是焦虑,也越来越是不安。 看到沐寒烟一行飞驰而来,城卫军士兵都立马挺直了腰板,准备上前盘查,大战过后人心混乱,他们可不敢再出什么岔子。尤其是看见沐寒烟身后那几只还无人认领的异兽,他们更不敢大意。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瞒着也没什么意义了,林菀菀也能猜到是出事了,就算不告诉她,她心里也会自己胡思乱想。 “让你接就接,剩下的我来搞定。”何倩说着就转身去了周佑安的办公室。 “听说师侄还会炼丹?能不能看下你自己炼制的丹药?”坐在汪亮旁的一位修士问道,沁攸知道这位是门内的灵药堂堂主。 海鳄将军和其它几个海鳄武士早就将老海鳄法师视为自己的亲人、长辈,他们知道老海鳄一定会帮助海鳄王,所以请求云龙建不要伤害他,这才让老海鳄捡了一条老命。 看到爆炸后的场景,三人在仙府之中可以观察到,一阵后怕出现在三人心头,只要刚才慢上一拍,那么就有粉身碎骨之险,想不到在这片区域还有能够瞬间秒杀三人的存在。 被老头折腾了一宿,他也是筋疲力尽,赶紧一头扎进船舱睡觉去了。 五百奥贝?这家伙该不会是疯了吧?所有的人抬头看着云龙建这边的包厢。 而掉在地上的祝遥,在那如火的红光中,看到了一排硕大的金色字体。 然而,江户忠通想得很美好,但是事实上并没能让江户家如愿。他们的攻势在佐竹家南部的支城防御网被挡住了。 他们有一个法宝,可以知道每一个进入血腥战场的修士或妖兽的杀戮值情况,能够根据这个情况重点观察这些杀戮值高的人是否值得他们重点培养或是破例让他提早走出大阵封印区域得到各势力的培养。 “迪迦,我们真的要消灭巨人吗?”路上,卡密拉问道,希特拉和达拉姆也看着迪迦。 “穴泽,你不去守备怎么擅离职守?”难波田宪次也算不上是质问,先是递给他一瓢水。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连生心蛊 噗嗤,手掌被钉在地上。 崔暗雀心中悲苦,自己这是什么运气! 委屈和无助油然而生,仿佛年幼时被邻居大个子抢走了手中的吃食一般,恁大条汉子哭的像个奶娃子一般。 沃尔加兄弟面面相觑,这算唱的哪一出?在他们的脑子里一直盘算着,等梅朵公主制服了对方,应当用哪些手段从对方嘴里掏出些有用的情报,这家伙厉害,估计寻常手段不大管用吧? 梅朵跃下土墙,长弓收在身侧,向众人走来,土墙一侧缺口,探...... 王麻子再不济也是青锋山弟子,竟然在自家店铺被外人斩去一条臂膀,这还了得?青锋山自然不能善罢甘休,但其实并不需要邱如剑这等强人出手。但是当王麻子说陆宣的身边还有智战时,邱如剑便坐不住了。 没翻两页,陆宣就感觉丹田一股热浪升腾而起,再难忍耐,猛然一个饿虎扑食,将楚玲珑扑倒在锦榻之上。 骨掌落处,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在那接触的霎那,坚硬无比的地面犹如在瞬间消失不见了一般,露出其下深褐色的岩石。 当她看到王元和周芷说说笑笑的一路大老远从车堆人堆里跑过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在这些妖孽天才当中,龙青尘发现了几个“熟人”,姜子枫、姜梦凝和姜顾衡,三人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他还走了最后一步,让张开接电话,询问了他几个只有张开才知道的问题。但是,他都一一对答如流。到了那一步,赵健基本排除了自己的假设。 此刻他内心兴奋,比之大圣这个境界,到达圣阶炼丹师这个层次,反而是他更所希望存在的。 “真是个固执的傻孩子。”强扭的瓜不甜,我心中已有预感,一出悲剧即将上演。 “是。”老七、老八二人躬身应命,他们有些惊讶地望着张翠山,没想到他居然成为了第二类杀手。 上官琴玉抬起头,颇为生气地盯着伍樊的背影,嘴角渐渐弯了下来,流露出一丝冷笑。 “会不会有暴雨?”刘实突然开口,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问这个问题,正在商量行动,拿到东西后,就会给舒逸制造一场车祸,按理说现在应该想想行动上的事,不要留下痕迹,偏偏这个时候走神。 “嘿嘿,你要换种风格也可以。”武魂说着挥了下手,眼前的破屋瞬间高大上了起來,成了三层的别墅,水晶吊灯明晃晃的,折射出好看的光芒。 “老孙,你还是留下来,不管怎样都会找到孙辉他们。”老郑不希望土行孙去冒险,机关重重绝不像土行孙说的那般简单,否则他也不会满脸伤痕,左手都无法完全抬起,肯定是受伤不轻。 而且行尸本身就具有“亡灵天赋”,这种天赋让它们对于一些攻击具有极强的免疫力。 “弟子已经派人去找了。”烛光落在回答人漂亮的脸上,那水灵狭长的双眸被睫毛遮掩着,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 那些标价不菲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可是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展慕华上次送她的那六颗钻石更加‘精’美。 很显然,这位太太绝对不是想要购买星耀戒面,否则,林炫蓝也不至于搞不定。 在叶默回去人族联盟的同时,广袤的宇宙之中,一颗弥漫着阴霾的星球之上,云雾翻滚着,这里,并不是天界九重天里的星球,而是幽冥夜家自己掌控的星球。 叶默探出一手,放在了巨大心脏上面,这颗巨大的心脏无比火热。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一十四章 苗蛊歹毒 看着崔暗雀被寨乃的描述弄得紧张兮兮的,梅朵心中暗喜: 若是严刑拷打,隐血者的抵抗能力还是有的,就算是最后能问出消息,怕是也浪费许多时间,不如就用寨乃的蛊试一试,自己可是早就听说,十万大山的蛊虫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梅朵在李子川或者多尔卡面前自然是一副小儿女姿态,可她毕竟出身大雪山白精灵一族,冷酷,寡淡使他们的本性,因此,用些阴狠的手段,对梅朵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问题。 只要不用再李子川身上就可以了。 梅朵揽过...... 放下勺子,她立即就抓了一根油条大大地咬了一口,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一直看着方学军的车子离去,几人在原地面面相觑,然后苏莹提议着,先去附近吃顿饭吧。 外面已经有人放孔明灯,老远一看很是美观,这种孔明灯倒是不用担心造成火灾,因此里面的火苗不熄灭之前,孔明灯是不会落下来的。 鸟语莺歌绿林成阴,白云对此深有感触,木如寺中的一切当真皆有灵性。 看超市里面的人,一个个的斩杀丧尸,获得异能。获得异能以后,再配合等级石,崔建军确定获得的异能,这是一个精细活儿。 论知识储备,论学识,论牙尖嘴利,黄瀚显然都不是袁冰瑶的对手。 下山之后,张浩继续修炼,而福缘+1属性在此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洛千杀体内,涌出雄浑的暗红色元气,就像浓郁的血雾,释放出强大的压迫。 余希需要躲避每一个丧尸的攻击,而且还要保证攻击到丧尸的脖子上,哪里是丧尸唯一的缺点,而且这里不是有利的战斗环境。 台下媒体纷纷拍照,掌声雷动。随即,百花销售部部长展现了所有消费者使用某化妆品的时间,消费者代表又展出了自己的皮肤健康证明,而且有专业医师的当场验证。 帝辛则是表现得淡定了许多,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人族气运长河的出现。 贺兰颜夕鄙夷的白了她一眼,心想真是没劲,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吓得连‘本公主’的自称都不敢说了。 全大婶中气足,一直在高向菀耳边唠叨个不停,吵得她脑袋瓜直疼。 孩子们在铃声响起时纷纷跑向教室,田歌留在原地,她想起福利院的工作制度明细,她必须和王院长协商。 “叫警察,还是请律师,还是吃官司,悉听尊便。” 祝无忧潇洒的收回视线,先他们一步离开。 的确,虽然叶子谦和林依依订婚的消息铺天盖地,田歌几乎喘不过气,她还是清醒的,她清醒的肯定自己的决定,她不曾错,她只能承认感情会败给现实。 老乞丐继续的咳嗽,咳嗽似乎代表一个办法,一个遁走的办法,我不同意也不反对,我就是咳嗽。 “真哒!”姬云樱最喜欢这么神奇的事情,她拉起秦言的双手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不疼了,可真正的治疗方法却是。 傅九笙愣愣的看着,过了好久,那灌木丛还在动,却依旧没有见有什么东西出来。 这并不是不切实际的妄想,冰系魔力打不破水幕防御,这的确是不可扭转的现实,但楚航脑海里装着十部超S级功法,每一部都代表了一个超越现实的奇迹。 拱辰门广场的禁军可是皇宫宿卫,任你是什么样的兵在人家面前也都是孙子辈的。更别说他们这些假装的,说不着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说不定还会因此让李阳也暴露出来,要知道现在的李阳可还是通缉犯之一。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安西骠骑 “姐姐,你再试一下,不如把那个花瓣弄下来,看看怎么样,光是刺个洞,怕是威力不足啊”! 寨乃说着便要伸手去扯,她心底以为梅朵不舍得破坏,而她自小在祖母身边,这蛊就像是身边养的小猫小狗一般,算不得什么。 崔暗雀一口气刚缓过来,见了那小祖宗的动作,差点一翻眼白晕过去,威力不足?! 疼并不可怕,可这苗蛊发作时的感受仿佛是自己所有经历过的感觉,不管好坏,全部给你放到到极致,混合在一起重新体验一番,刚才这一遭,这辈...... “迷恋?”精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他的迷恋会是和自己的迷恋一样的吗? “野蛮暴君!野蛮暴君!……”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似乎想要见证最后的奇迹。 之前四尊执事一起对宁江出手,都被宁江一击化解,可是现在右护法只是用了一只手,就能压制宁江。 孙惠莹愣在当场,眼泪蓄满了眼眶,竟然忘记流下来。半晌,孙惠莹才大哭着跑出迎春的正房去。 排名第六的偷天鼠就更厉害了,典型的速度型。还有着自己的杀手锏,偷天飞爪。偷天鼠不光是排名第六的黑榜杀手,还是排名第一的大盗!说谁穷也不能说偷天鼠穷,这家伙光是名画,名饱就不知道偷了多少。 之前天下第一帅男在打到101层时,就是因为太过疲累,才导致落败死亡。 伊没有生气,而是笑的更加邪魅,将沈莫岚按着坐在梳妆镜前,声音里听不出一点冷厉而是反常的温柔。 “敢跟我这样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听着林沐沨的话语,被污染的河蟹的面色,瞬间阴翳了下来。 大理石廊柱边浮起一道青色的光圈,刺得罗素睁不开眼来。罗素下意识用手臂挡住眼睛,待感觉那光芒淡下去时,她才放下手臂,原地却已经没有人影了。 “靠!”见美男计没有施展成功,天下第一帅男不由地仰天骂了一句,然后紧了紧手里的电光毒龙矛,带起道道凌厉的矛影,对着梦茹,疯狂地席卷而去。 如今,乔若水已经二十来岁,肯定比五年前的药剂师本领更强了,挽救自己的儿子自然不在话下。 而钱飞又是血刀门本次门派试炼的种子选手,实力已然达到了筑基境大圆满,以自己体内的精血催动宝器化血葫芦,威力必将非同凡响。 随即在离开了仙冢所影响到的范围后,柳风当即捏碎了青龙城的回城卷,这新城建城后,什么都可以不做,但是复活点和回城卷什么的肯定是要最早弄出来的。 切,这种餐厅既然开在这么繁华的地方,背景肯定很深,哪儿有那么容易吃霸王餐? 被赤由握住自己玉足的第一时间南方就懵哔了,心灵中那份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南方,被赤由握住玉足的那种感觉很好,但也让她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害羞感觉。 至于叶轩,却是神色不变,带着淡淡的微笑,继续朝着薛硕和薛隆走来。 邵逸天带着她们往前面走去,走了差不多十几米远,就感觉下面突然刮起了风。 当秦天踏入道左脉的院子里面时,一个景象,让他直接给惊呆了。 沈千三自娱自乐舒缓了一会情绪,让神魂处于完全放松状态之后,脸色一正,收起刚才的玩世不恭,从聚宝盆中抓出松仁吃了整整两把,静坐片刻之后,心念一动,催动真火,缓缓向脑府蔓延而去。 苏应杀向李化腾,对于太玄门的两大长老不管不顾,能够成为星宫长老的,最少都是法相境的巨头,实力极端强大。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足金乌 上古,东方日出处有巨木,高不可及,有鸟,名踆(cun)乌,三足,土著无知,皆云:日中有金乌,以为图腾。 ----------------------------- 天边亮起了鱼肚白,废旧军营静悄悄的,除了几缕炊烟袅袅的飘在空中,又慢慢的散掉,一切仿佛陷入了时间停止的状态。 呼·噗,呼~ 一阵响鼻声打破了黎明时的静寂。 一处土墙边,彪悍的枣红色战马摇晃着脖子,鼻孔喷着热气,很满意的享受着一夜奔波之后的休整。 一...... 还未跨入领域境的楚云凡修炼出来的法则居然与他一般无二,还有比这和更加疯狂的事情么。 他们如果能够练成,不但自己在丹道上的探索上有一个突飞猛进的进步,更重要的是还能够结好丹药的所有者,未来的那个神通境高手。 方伟和钱坤林相视一眼,身体猛的向前冲去,挥动手中的钢管,成前后夹击的状态袭向苏墨。 白月戈如何不明白这些官夫人的用意。说什么担心大皇子没看到重礼,真正担心的恐怕是岭南王有没有看清楚这份重礼吧。 马东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留着一字胡,眼睛挺大的,深深的双眼皮,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十分帅气的男人,不过现在已经福了。 面对立花家的人仍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流歌很是难做,不知所措。 在这无数次的轮回中,他们终于同时转生,并且投胎成为了修仙者。 将报信之人送走,苏墨没有闲着,将空间背包中的妖兽尸骸都放到院子里,他只放了一半,就将院子堆满了,清一色的玄级境妖兽尸骸,怎么看怎么震撼。 红莲只觉得肉痛。不过消耗这些灵矿石。能够成功将自己的修为突破到如今的境界。红莲也觉得满足了。 她能看到干妈兑现当年的承诺,给蓝星颜一个好的坚实的后盾,她也是甚感欣慰的。 想指责两句医馆只认钱不认人,可手里还端着人家的药茶呢,这种话也说不出口。 “我不清楚,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可气。”凤青青冷冷的说道。 一直神色恹恹的虎猎,见虎犽这次回来是不会再出去了,便无精打采的和他打了声招呼,然后神色恹恹地走出了山洞。 顺便学一学游泳,她虽然去过好多次大海和游泳池了,可是游泳还是没学会,每次都要用泳圈。 这些看在顾锦宁眼中,更加确定,这不是程姝瑶从话本子看来的,亦并非她道听途说而来,而是她自己亲自吃过的。 前世她因为懒惰,没能达成自己的目标,今生灵魂穿越到现在这么极品的身体里,她一定不要在懒惰了,她要变得勤奋,加紧修炼,才能对得起老天给她的这次机会。 若在平常,这场寒暄便该结束了。然而今日,苏若汐明显不愿让他轻易蒙混过去。 也就是在这个上午,我才知道瑶瑶居然马上就要和萧漓结婚了,她想请我去当她的伴娘。 君墨染注意到她的异样,而后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凌赫也在灼热的盯着她。 石彪和渠修志也都凑过来,两人看到秦风学院的大章印后,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王羽没有拿这些弓,而是在那名后勤军官的带领下,去更加高级的武器储备地点。 “帮你离开此地不难,但有一个条件,你以后不许再害人了。”林毅淡淡说道。 但是最后,退无可退,只能停下来,就在这些金魔兽离大家只有十米的地方,整个墓室的地面,有了新的变化,让得这些金魔兽,也是受到影响,缓慢的就停下来。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一十七章 龙骨美玉 发泄了一通之后,鸦大人的情绪略微平复了一些,展开的巨大黑色翅膀也收拢回来,挂在后背上,时不时的抖动一下,显然,主人的内心依旧不平静。 赤裸的上身瘦骨嶙峋,肋骨毕现,皮肤苍白的近似透明,上边紫色的暗纹愈加明显,弯弯曲曲的好像许多怪异的蠕虫纠结在一起。 呼~~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鸦大人有些颓然的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翅膀垂在两侧,更加显的他瘦小。 “现在便去杀了那些肮脏的血脉,嗯,是不是,嗯,你说呢”? “呱!” 三...... 但是,这15%的年化收益率对于“何大户”这样的暴发户来说,还是不过瘾。一年前,他不知听了哪位朋友的忽悠,带着股票里面那500多万的资金,一头扎进了期货市场。 浩瀚如渊的雷霆落在了法则之网上,法则之网瞬间消散,汹涌澎湃的雷霆之力猛然劈在了妖灵上。 沐浴在精纯的木灵气之中,飞禽走兽在飞速变化,身上的暗疾悄然消失。 交待了丫头几句后,孙玉民又重新下到溪水中,淌着水赶上了正停在前方不远处等着他的兄弟们。 “砰”,的一声巨响,巨盾被无形力量撞碎,无数的枯叶打在汤森身上。 “唉!算了,怕了你了!”龙梦梦拿出手机给岳檀溪打了一个电话。 第二天上午,朱农伺候朱珠吃完了早饭,又看着朱珠挂上吊瓶,然后坐在床前陪着朱珠聊天解闷。 ……吐槽什么的就先别管了,反正郝绅此刻正惊喜的看着手中放出刺眼光芒的水晶球,他明确的感觉到,一股有序的强大力量,正在苏醒。 她冲进来说了一大堆,才发现这位正主脸色淡然,没有丝毫的恐慌之色。 奥斯本集团旗下的超级英雄团体们,无论是在现场的,还是不在现场的,都被有针对性的限制了起来。 想了下,李黑从口袋中掏出了一颗火红的草,上面隐隐散发出滚热的气息。 刚刚犹如钢铁一般的身体一下子变得跟普通身体一样,很容易就被长矛穿透,木乃伊反手最后一个抵抗,奋力挣开,就想逃跑。 谛听眸子中闪过一抹无奈,样子货?它才不是样子货,你换一个鬼仙来试试,本大爷一口吐沫喷死他。 保姆车开到宫佳的工作室楼底下,方伊梦潇洒的下车,熟门熟路的走进写字楼里面。 “我这就去买!”解秋玲虽然对这种事情不太了解,但浅层的一些流程还是懂的,刚要转身穿衣出门去买避孕药却被夜阑拦住。 见有人,夜阑原本一脸冷静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她的脸现在比解秋玲还红,原来她只在和解秋玲俩人独处的情况下不会怎么害羞,但一旦有人看到,那脸红的如同熟透了的苹果,原本在医院解秋玲给她擦背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的好友是男爱豆沈凯然,这些年就算不追星,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一点精神图腾。 “停!”应龙部队穿过午门,最终在金水桥前停下,因为金水桥后,就是三千烛龙部队精锐。 倩倩低头想了想,抿抿嘴说道:“好!你等等!”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 然而当事实来临之际,壮硕男生却是怕了,几乎是怕到骨子里了。 一道红色的影子闪过,原本空空如也的剑鞘又重新变成了宝剑,左占睡梦之中似乎感应到了,皱了皱眉,侧过身把剑收进了怀里,却不那把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的闪了闪光。 佩特科维奇的话,应该说的就是关于国际米兰那边的,这现在已经不是说什么秘密,国际米兰就是拿钱出来砸出一场胜利,砸出一场狙击战。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一十八章 花门四虎 天已大亮,似乎昊天终于有了好生之德,为了关照一群带着伤号的行者,风,并不大,略微有一些,太阳,并不小,光照充足,戈壁的石头是良好的载体,反射着温度,这才半晌,便有些暖暖的意思了。 但是此刻,依旧有两个人很紧张。 因为,最可怕的敌人-鸦大人很有可能在这个时段出现! 李子川紧张是因为担心驼队的伤号。 崔暗雀紧张是害怕鸦大人出现自己两头不讨好,小命不保。 一行人。 完好的驼队儿郎分作两队,护住伤号两翼,李子川和梅朵...... 了钱塘江,入海之后,船便平稳如陆地,不堪颠簸,头晕目眩的新军,此时也才稍好。 男人一说这句话黄薇薇的脚步停住了,她确实需要钱,现在让她做保洁员擦地擦桌子她也干,她都很想干回老本行去酒店刷盘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当张浩然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那堆积满满的粮食时罗洛他们几个都笑了,这个年轻的军师毕竟眼界不够,接下来还有的要让他吃惊的事情发生呢,就看北斗怎么安排了。 风麟没有做声,身形掠起,赤剑出窍,裹胁滔天恨意,竭力一刺。 “一会在跟你谈晓龙的事情,方博士先说吧,这事情迟早会让他知道。”大队长狼神一脸淡定的说道。 “好,那我就想办法去打听打听,到时候我必须去把剑取回来。”叶飞点了点头,甚至还有些期待。 “不错,真是多谢道友了。”长老玩了一下之后,爱不释手的捏在手中,对叶飞道谢。 火,不喜欢厚重的大地,尽管它曾经栖居其中,但是在虚无之中,它能更加自由的成长,而不会损伤到那片热土,还能源源不断的过滤和烧灭万千杂质,使得此方天地更加纯净和圆满。 龙司寒想走,却被黄薇薇从后面一把抱住了,然后她开始自己脱衣服。 “那个,表姐,我没事,没事”,李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干脆就不说了,果然,大城市就是不一样,难怪二狗子他们,那么想到大城市去,现在自己也终于来了,其实,张美华和李肃二人现在所在的地方。 陈瑛嘴角上翘,“太傅,下官虽然败在了你的手里,可下官并不服气。”陈瑛已经想通了,徐增寿是绝对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而且从柳淳的出手来看,一定是他帮着徐增寿设计自己。 白鹿驮着大脸人踏云而行,下方的景色一掠而过,肉眼看不清晰。 安排完武沐沐后,关羲也不在耽搁,趁着体内能量充盈,直接回屋开始修炼。 “你要扩大贸易规模,还是要先做市场调查,现在卖的都是俄方紧俏缺少的东西,他们的轻工业不发达,所以肥皂、面霜这些东西,在那边儿十分紧俏,下一步卖什么要考虑清楚。 她在床上蜷缩起身子,将脑袋埋进膝盖里,只是这一动作却扯动了她的脊背,一股疼痛传了过来。 邓一凡跟苏律师带着安夏走了,那边儿周丽丽接到外甥电话,等她带着丈夫赶过来,看到满地的家具衣服,母亲坐在凌乱的被子上又哭又喊,她气得咬碎一口银牙。 这边,商景遇看着靳司丞,挑了挑眉,眼镜后面的眸子微微闪烁,有些犀利的看着靳司丞。 “真的?谢谢你!”几秒过后乔语才反应过来,整张脸都笑开了花,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随便的逛了一会儿,阿蕾西亚便是发现眼前的这个阿尔法斯教国和着她心中所想的那一个实在是相差的太远了。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家风范 花灼灼兴奋的抡圆了鞭子,用力的抽着马臀,训练有素的战马扬起四蹄,带着一阵尘土飞扬,疾冲而去。 尉迟宝三有些着急,大声喝道:“阿灼,慢下来,小心马失前蹄”! 可是,归心似箭的少女哪听的进去,根本没任何反应,数息之间,人已经在一里之外了。 皱了皱眉,尉迟宝三回过头,远远的向李子川和古力等人抬起手,把马鞭在额头一侧轻轻摇了摇,这是安西骠骑马上的礼节,紧接着对身边的矮壮骑士交待几句,然后忙不迭的追了过去。 矮壮骑...... “好了,别闹了,现在说正事。”战龙看着秦阳,越加感觉他实在是不靠谱,但是现在没有办法,如果不限制年纪,他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走一着。 其余魔修一听百花道尊大名,吓得纷纷停住手中攻势,向后脱离战圈,四人惊魂未定的站在一处,仔细打量易轩身边不住旋转的黑白圆盘。 鬼仙人夜无幽一身是毒,哈哈一声大笑,他缩于那层长有尖刺的龟甲之内,撞向火云风的单掌。 宋振和单月都不说话,很明显憋笑憋得很辛苦。谁能想到一个内门天骄能有这段往事?不过看看袁霸那响马的性子,也就觉得有情可原。 看见突然出现的秦诗,我慌张地转过身去,虽然觉得我现在就算是遇到了秦诗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情况,但是我还是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是唐志航,唐志航遇到了秦诗是绝对不会有好事的。 计算这几个没钱人,要钱不要的命的老太婆,即便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蒙混过关,穿越荒域,也无所谓,必定翼虎商队老大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嘛。 不过让子墨没想到的是,自己身后也慢慢站起了一些人,向茅厕走来。 “沈梓忆,你说,车里这是运过来了多少人?现在都在哪里?”沈梓璇压低声音问道。他是真没弄明白昨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易轩抬头一看,熟人不少,赤星剑派是自己认识的安浩晟、舒飞尘,还有在半山中有过结盟支援的金阳门马天逸,而差点将自己打杀的幽幻宗靳鹏天、巫正信也在一旁。 说实话我一直以来经历了很多生死存亡的时刻,但是现在这一刻是真的让人绝望——唐志航完全抓不住那只虫子,也不敢动手去抓。毕竟能够轻而易举地穿透玻璃杯底的东西唐志航可不敢用自己的手去抓这种生物。 “阿呆?”不光是威威,连我和光头,还有周围围观的兄弟们都表示惊讶,异口同声的喊着阿呆的名字。 阳光透过雕花窗户上的青罗纱柔和地照进来,映在他俊朗的面容上,他的眉峰微蹙,薄唇紧抿,似乎睡得极不安稳,杏儿抬手抚上他的眉心想去抚平他的蹙眉,却是徒劳无功。 晚上吃过饭从周若娟家出来后,王浩明脑子里还在想着周老师的事儿。 翔夜一边为加百列挖着耳朵,一边梳理着自己的推断,尽可能的将所有的事件和人物并入一条总线。但总是被加百列的反问推翻,因为这件事中的确尚存在着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圣上说,禁宫之内有兵万千,院事大人,以为何意?”宣绍淡笑着抬脚靠近院事。 没错,虽说以往,没有领队的他们通常也要玩儿个通宵,第二天午后才起床来跑步的,可如今不一样了。有这么一个霸气凛然的领袖在,还有谁敢不听话? “你们做什么?怎么能胡乱冤枉人?”穆青青双手抓着木栏杆,稳住自己的身体,见衙役们要抓烟雨,立时声音颤抖的吼道。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二十章 欢迎仪式 驼队众人跟着花飞虎的骑队走了大约十里,远远的看见十余个骑士打横驻在那里,一动不动,每个骑士身后,都竖着一杆战旗,随着戈壁的风,飘来飘去, 安西骠骑见到旗帜,便开始加速,同时伸手将挂在马鞍边上的骑刀抽出来,在空中挥舞,安西骑刀细长,长度却不亚于摩羯战士的长刀。 随着刀光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起来,所有骑士,大声呼喝,整个队伍向四周散开,仿佛午夜徐徐绽放的昙花,当队伍快要完全失去队形时,花飞虎在马上站起身,骑...... 暗紫色的五毒能量被杀戮虫皇戮蛊逐渐吸收,它浑身笼罩着一股诡异狂暴的气息,一双竖眸更是闪烁着血腥至极的光芒。 林晚被护在其中,身上还有墨濯渊赠与的法衣保护,安全得很,但也没有就此放下警惕。 而且,炼金朋克链锯剑造成的伤害,附带三秒降低治疗效果和生命回复的效能。 而且余采佳也不能再拿父母的身体健康去赌了,家里经历了这一场意外变故之后,余采佳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一家人健健康康的生活着,就算平平淡淡,也是满足。 叶秋马上把自己和潘飞嗅觉屏蔽掉了,于此同时还让潘飞停止呼吸,转入植物的无氧呼吸状态。 虽然王者级装备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昂贵无比的价格让人顿时绝望。 “钱是真的,那家驹倒霉了,希望他没把……”看着柏凯伦手里的箱子,李鹰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熊伍再次抬起手,这次不是推掌的动作,而是隔着十多米,向着叶秋所在的位置挥了挥手。 厄加特冲击到蔚身上,造成大量伤害的同时,提着蔚的脖子,狠狠的将她提了起来。 她可不想直接催眠雪玉峰因为那样实在太没劲,她想慢慢挑逗面前的这个看起来毫无邪念的男人,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她心底的空虚和寂寞。 “所有人迅速离开这里,帝级强者留下,与本尊共同联手设置阵法!”云苍心知不对劲,并没有直接问这尸体异变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是直接下令。 一个名门的太太却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她会被唾沫淹死,霍家对她再宽容,也是容不下她的。 五影离去之后,蓝衫人深深望了媚儿一眼,说了一句:“多谢刚才出手相救!”媚儿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但她的打扮却像个大婶,所以,让蓝衫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叶裳隶属于宗室,容安王府有单独的席面,苏风暖是他的准未婚妻,于是,他扫了一眼,不客气地拉了她径直去了容安王府的席面前。叶家主和叶昔已经在座。 君子如玉,洛寻是君子,也是侠士,不宿诺,不耍手段,绝对的信义,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想相信他。 陆靳声紧紧的抿着薄唇,依照穆凉玉的性子,她不可能同黎少彦同居,可是网上传来的视频跟照片又不能是假的。 而那闫宏也是运掌如刀,赤色的玄气笼罩在手掌之上,形成两把手刀,攻击之间带着凌厉的刀芒,朝着金圣轰去。 想起那日那个叫做焰的男人所说的话,心下便是一阵激动,宝宝因为那颗诡异的灵石消失,那么现在会不会又因那颗诡异的灵石而出现呢? 一瞬间想要改变过去的疯狂想法占据了全部理智,几乎让他忘记了自己身处幻境之中。 林家过了将近四个月才发布出来这条消息,显然不会是因为他们发觉的太晚,而是因为想要独吞,所以自行去看过了。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惺惺相惜 梅朵心底的威胁并不能阻止安西骠骑的冲锋。 真正的精兵,命令所向,便勇猛前行,从不以身份卑微而有些许退缩,也不会因为敌人的强大而有一丝犹豫。 当摩羯战士和安西骠骑接近后,双方坐骑的蹄声似乎有了共鸣,声震隆隆,更使人惊奇的是,原本只是入耳,此刻,却彷如敲在每个人心房里,震撼在灵魂深处。 此情此景在普通人眼里是绝对的恐惧和威胁,而在李子川和摩羯战士看来,这是叹为观止的战阵奇景。 这时双方冲阵并非生死搏杀,战士的...... 刹那间,沈轻茗的信心就遭到了极大动摇,难不成对方真的只是逢场作戏,在戏耍金玉城的那些政变者? 林艺就笑起来,说何董你幽默,真服了你,这会还有心思开玩笑。 “好,多谢!”谢夜雨看了看柳追风的有相记录,竟然详细到现在住在哪里都有,不由得再次惊异的看了这位凡人男子一眼。 而就在人们开始逐渐转变观点的时候,王九也终于粗略看完了审计报告。 林峰这一天来御龙城准备收取这个星期的保护费,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御龙城门口停着许多的车辆,这让林峰皱起了眉头。 高明清晨早早就起了床,洗漱完毕正要出门吃早点,就接到了苏菡打来的电话。 虽然张生等人看起来还算可以,没有黑化,但不代表他们没有鬼心思。 不多时,便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凤于飞没有多想,抬脚便要进去,却被无双和莫名一边一个拉住了,都对着她摇摇头,无双将凤于飞拉到自己身后,由莫名打头一步步进入到地下室中。 “这是青衣做的,做得多了,夫人喜欢回去的时候我让人包一包给你。”孙嬷嬷。 扔下一脸哀怨的儿子,瞪着眼站在营帐内,瞅着丢下儿子就跑的老娘,气得直翻白眼。 他的工资由妈妈全盘管控,出去买包盐都需要得到批准,甚至连内裤都是他妈买。 隔着那么老远不知道详细情况,谢茂也不能把那渡劫失败的修士“尸体”直接挪过来。山不就我我就山,把星舟挪过去倒也不费劲。问题在于,星舟挪过去的时机实在不大好。 一具温热的而充斥着侵略意图的少年身躯倾覆了下来,冰凉手指穿插过她的黑发,不容得逃脱。 而在她备受煎熬的十年间,裴荡隐瞒她结婚生子,孩子大的都能打酱油了。 照这只圣兽嗜杀无情的模样,恐怕星域中的所有生物,都会被秃撸干净。 而李山顿时吓得浑身颤抖,心里直骂自己傻逼怎么说出找死的话来,嘴上更是大声道:“前辈,我就是一说,被搜魂的人不是痴呆就是植物人,那不相当于杀掉了他吗?”尽管如此说,可是他的冷汗已经沿着鬓角缓缓流下来。 而接管副君位置的大天使长米迦勒与圣子弥赛亚的关系却不冷不热,在圣子再一次因为不听从他的意见而私自放出地狱魔物时,这位温和的天使长终于愤怒了。 尽管那人刻意压低了声线,改变了他原来的声音,叶楚还是立即知道了他的身份。 “准备下船。”乔木转身刚要抬步离去,便被龙洄轻咳一声叫住。 要不是景蕴知确实回答的漂亮,他是绝对不可能让景蕴知离开的。 景蕴知不吵不闹,一声呼痛都没有,抬起手背轻轻擦去唇角的血。 我闻言,便苦笑一声,慢慢的将龙虎山,神秘人等事情,讲述给她听。 感受到那深入灵魂的沼泽之神气息,一个个满含热泪的看着他,扇动着翅翼飞了过来。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二十二章 骠骑之城 “世人皆知安西以骠骑闻名天下!” “安西马种,毛短鬃长,身形修长,善于疾驰,天生不畏惧战场上刀兵铿锵,呼啸喊杀之音。 “此族群骑士家族承替,相传男婴呱呱坠地之日,喝的第一口乳水都来自家中的母马。” 看着巨石堆砌,粗糙古朴却又坚固高大的安西城墙,李子川回忆着师父叶知秋所著新历纲要中关于安西过往的记载。 “然安西盛名之下,却有诸多隐晦不为众人所知,并非有什么神秘之处,盖天下人猎...... 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王十一转身走向了销售总监高阳的包厢。 话说这修成无体之境的慕容平虽然已是半个不死之身,但他本身的攻击力却并不高。这也是慕容平一直与不悲和尚僵持而不主动出击的原因。 二人欲邀乔峰寻段睿一战,乔峰自言不敌,二人大惊遂退去,江湖以此排名江湖中四大高手。 乐玄念长期以来一直致力于脉轮境界的培育。她是武林高手。如果她想成为一名冒险家,普通的野兽是无法威胁到她的。她肯定能过得很舒服。 田不易虽然不想理会道玄的命令但他终归是掌门,他不好违抗也只好和苏茹默认段睿还是他大竹峰弟子,随后和水月一起将万剑一待会峰内替其疗伤。 龙七没有回答,而是扫视了一圈众人,虽然他落了下风,但在场的人,还是不敢与他直视,都别开了目光。 李思萌不管寒易尘是打什么主意,现在的她一点都不想和寒易尘和乔家有一点点牵扯。 一旁的空明十二夜见状,也没有多做言语,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 “我说梦话了?我说什么了?”王十一从床上坐了起来,惊讶地问道。 这一刻,那些剑气好像活了一般,化作道道金色墨痕停留在半空。 “青云俱乐部?你说的是那个国内顶级游戏俱乐部?”张晓婷不可置信的看着纪寒。 见楚良娆微蹙着眉头,关切地看着自己,霍泰南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一个简单的“是”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便点了点头。 虽然因为萧暮雨挡在身前,他无法攻击,可是他却还有别的办法让云中凤不好过。 花未落一双眼眸依依不舍地看着赵倾城渐渐走远的身影,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的神情。 只有十几个无上星君强者,咬牙切齿,竭尽全力不去折服跪拜,然而眼睛,丝毫不敢和不朽熔炼山之巅,那个白衣青年对视。 “贵妃娘娘饶命……”元春吓得已然无法言语,方才手腕剧痛,如今细细查看竟无半点伤痕,疼痛亦是消失不见。 “往后撤?”欧里一愣,浑然没有反应过来纪寒为何让自己后撤。 至善看了看海棠,又看了看云公子,微微皱眉,最终只得在云公子身边坐下。 顾念兮柳眉紧蹙,被香雪拖着,眼眸盯着香雪的背后,回忆着以前的香雪。 至善坐在花未落身边,看着至美和她之间“和谐”的互动,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莫名的情绪。 楚云汐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的体质生下来便弱一些,今后恐怕要修养几年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 腊月十五,靖阳公主临危受命,挂帅出征,与此同时,兵部奉旨调五十万援兵入北境。 阴月太后心中激愤难抑,却到底没有纠缠。她手下人不少,可是又有那个可以制约此人呢? 依照叶殊的眼光来看,现在的葛元烽与阮红衣仍旧远不能跟晏长澜相比——哪怕晏长澜与他们在同一境界时,也差距甚大。不过他早就知道二人资质,若是按照这资质来看,这一年多以来,他们倒是不曾懈怠。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 待客之道 当夜,花家中门大开。 家主,花灼灼之父,花尔坦广邀安西城内各大骑士家族的主人、大商人以及权贵名流,备了宴席,欢迎驼队众人并庆祝女儿安全归来。 上灯时间,整个院子已经喧闹一片,恭喜寒暄的言语此起彼伏。 花家大门外面积很大,平日里马队走得多了,平坦且宽阔,成堆的篝火,照的如同白昼。 这会儿设了流水席的棚子,一排十几个大锅灶,一群汗流浃背的厨子轮着大勺,干得热火朝天。 每个大锅灶前边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没有内院席面...... 随着易家人的主动示好,周围不少男也迅速靠拢,纷纷献上殷情。 “是,王爷。”四月自古琴后缓缓站起来,缓步走向王爷那一桌。 正院花厅里,早就布置妥当,四角支着的炭盆已经将屋里烘得温暖异常,花厅前收拾出一片空地来,预备着杂耍艺人献技或是放烟花之用。 陈奎给自己不断的打着气,老实说他真的很想从地上找起一块石头,直接将眼前的玻璃给砸碎,然后冲到里面去将这个玩偶给拿出来,直接的给撕成了碎片。 而且,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维护自己,哪怕自己真的犯了错,也会什么不问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说完,一道标有军部特令的程序编码被打包扔了过来,随即他们们就跟那艘意欲拦截他们的军舰联系上了。 为何要为了那所谓的恩怨仇恨,而一心想置这蓝宫于死地,不遗余力地试图取其性命? 冯丹丹心下百般不满,还是无奈地将东西交了出去,但是依然留了个后手。 萧轩听到王富贵顶嘴,只是嘿嘿一笑没再说什么,乖乖跟随三师兄去那个什么巨灵塔练气。 莫奈本就淡泊名利,对于别人看重的东西完全不在意。众人见状,也不好再劝。 “你准备将死亡之力放入这个世界?”死亡从灵魂宝石打开的通道望去,打量着风景如画的‘乌托邦’,回头问道。 大明朝算是稍稍的停竭了片刻,可又怎么能忘了其中发生的诸多大事,世界风云呢。那一代一代的荒唐天子,又迎来了一个更为恶劣,奴化更为丧心病狂的大清王朝,人人口称奴才几百年。 罗昊咬牙,他已经可以预感到这种情况了,可一听他说出来,当时也是头皮发麻,尸阴宗研究尸阴之道不知几许经年,恐怕人死之后的所有道道都让他们研究透了。 咧嘴轻笑一声的刘迁,直接坐着电梯到了顶楼,去了韩子欣的总裁办公室里。 “三哥。清剿总部外围特工的行动,就交给你们战斗组去执行了。尽量不要闹出太大动静。”陆浩东扔掉了那个特工的尸体,转回头去对着一个有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说了一句。 起初是两人单独的博奕,江恒认为陈盘还算好控制,又是自己的侄子,亲人。以至于眼睁睁的看着这妄人步步坐大,最后尾大不掉。 他的手上戴着一个玉质扳指,晶莹剔透,明显不同寻常,仿佛蕴含着丰富的天地元气。 曾经的巴基·巴恩斯是一个热情如火、极富有正义感的男人,为了国家投上战场,顶着枪林弹雨流汗流血,然而九头蛇却将他改造成了冰冷无情的冬日战士,手中更是沾染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 杨涛摆了摆手,最后这完全是他自己自找的,怨不得其他。此刻他最想的,就是直接换个衣服,然后拿点材料,直接开始炼丹。 陆凡轻描淡写的灭杀了五大掌门之后,望向前方数量庞大的道元净土进化者,眼神忍不住的眯了起来。 ------------ 第三卷 在人间-雪中情 第一百二十四章宴无好宴 说话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里迎接驼队众人那个蒙面的小将军,花灼灼的四哥。 花门四虎年纪最小却最足智多谋的一个。 花飞熊。 斯木尔罕见到花飞熊的那一瞬间就怂了。 一松手把马鞭丢在地上,弯下腰,卑微地行礼: “四少爷,小的眼瞎,您饶了我这次”。 这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一撮毛这人凶狠毒辣,但是性子却很灵通,不然也不会被尉迟氏的小少爷带在身边。 他知道,花家虽然强势,却最重规矩,就算自己打死老汉祖孙二人,他们也不...... 这手弩也是特制的,射程和力道都很大,但箭针没入的周围一点裂缝都没有,可见这冰墙比想象中还要坚硬。 这个黑衣少年的异能等级并不高,所以威力并不大。尤其是在楼汐这个修真者面前,就更加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整整十日,胜雪衣心神不定,等到法会草草结束后,便一头扎入了无妄之地,两剑挑了守门的巨兽,进了她的魔窟。 郑曙光昨晚食髓知味,还想磨着钟希望和他一起洗的,不过这回钟希望没依他,自己进空间洗了。 钟希望就觉得军装穿在郑曙光身上特别精神,特别好看,明明是冬天的军装,别人穿着多少显得有点臃肿,但穿在他身上却只会让他那一米八几的身材更加挺拔,让他那原本就无可挑剔的英俊的面庞更加帅气逼人。 愤怒、仇恨、悲伤一股脑从心里冒出,让她痛苦得弯下腰,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血气涌至心口,也想大杀一场将多年压抑的情绪尽情宣泄出来。 “你说什么!”克力架真的无法与威尔心平气和的交流,毕竟威尔嘴皮子太利索,两三句话就挖苦的他想动手。 虽然数量并不多,但用来对付根本没有枪械的普通幸存者来说却完全够用。 他嘴角微僵,随后轻笑道:“需要我陪你吗?”什么老板,她脱口而出的是老柯吧,她和柯林玉的关系,真是好得让他嫉妒。 办公室内,王国林像绝大数坐办公室的主任一样,双手拿着一张报纸悠闲的浏览着,而在他的桌上,一杯泡好的香茶正弥漫着腾腾热气。 具体到狮子国,在英山城跟夷山城,分别驻扎着一万大军,更是在沿海地带设置了哨卡,以免重蹈被偷袭的覆辙。 柳素云疑惑的说道,自己这些年来一直跟在雷东的身边,雷东做的事情基本上都不会向柳素云隐瞒。 这对于太子是件好事,对于汉王、赵王,却是不折不扣的噩耗了。 秦泱看一眼城门,这会儿城门处除了守城的兵卒,还没有行人出入。深吸一口暖意十足的空气,秦少将军也催马往城门里走,朝堂凶险,可比起荣棠的北原之行来,秦少将军就觉得,他们崇宁的朝堂好像还挺安逸的了。 “慈祥?”慕容桀捏住下巴,慈祥?老祖宗是老人家,她对自己的笑肯定是慈祥的。 他本能的感到一丝不妙,抬眼看向神斗台,之间李大龙竟然行云流水一般的开始炼制起丹药来。 准备活动做完后,两人便是面对面坐了下来,接着互相握拢右手掌,开始等待赵刚裁判一声令下。 咚!咚!咚!李大龙借助魂圣之力再度开始反击了,一拳又一拳,捣毁封天大圣王的攻势和他的领域。 神剑峰峰主不觉得自己帮助了李大龙什么,他认为李大龙是天赋太过妖孽。 男子是跟了刘止水几十年的老人,什么人没见过,比陈珊珊更不可一视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死在了他家老爷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