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梦的天堂 她是因为失恋才逃离了那个令她痛心的地方,来到这西南的小镇上。 听朋友说丽江是个能让人遗忘痛苦的地方,所以她在想应该没有比那个地方更能治疗自己的伤口了吧。 买了机票坐上了飞机,一路看尽云海间的景色,她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感到陌生而恐惧。她即将到达的是一个未知的地方,进入一个未知的世界。 丽江,是个怎样的小镇,她知之甚少。幸好也有朋友生活在丽江,才没有让她显得手足无措。 下了飞机,从昆明到了丽江,水云第一眼便爱上了这个西南小镇。 广阔的天空下密集而古老的建筑,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走在小镇的路上,水云总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好似自己来到了小说里的世界。 看到眼前五花八门的东西,水云发觉自己已经开始遗忘以前发生的一切,到了这里她仿佛灌了一碗孟婆汤,从前的一切已经和她无关。包括那人,那爱。 接待水云的是一位纳西族的朋友,是水云在网络上认识的。她们有些共同的爱好,共同的梦想。那时的她们太过年轻,感情太过丰富,经常会为一个电影情节感动的流泪。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长大了,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听木晶说丽江虽美却已成为一个商业化的地方,要想享受人间天堂般的感觉,还是要到香格里拉,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水云知道木晶作为纳西族的一员,世代生活在丽江这个古老的小镇中,对于丽江的一切都看得很透彻。最后她还是选择听从木晶的建议,去往那传说中的天堂。 在离丽江只有三个小时路程的汽车上,水云就在想香格里拉会是怎样的地方。 圣洁的哈达,扬着经幡的玛尼堆,还有那飘着茶香的酥油茶。在水云上车前,木晶就一直说个不停。从木晶的眼神中,水云能感受到她对香格里拉有着无限的憧憬。 到了香格里拉,水云下了汽车,木晶因为工作所以不能陪她来,却将她的电话留给了这边的一个女孩。 水云记得那个女孩有个绕口的名字,降央西饶。 请问你是水云么?一道声音在水云背后响起。 转头一望是一位穿着时尚的女孩,尖尖的下巴,高挺的鼻梁,一双秀气的眉毛下眨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和水云想象中的藏族人完全不一样,这个女孩没有一丝藏族人的气息。 水云朝她点点头,只见女孩扬起一抹笑,“还好木晶让我多等等,不然还真错过了。” 后来水云才知道木晶怕她不能适应高原生活,让降央准备了大堆的东西。 事实上也证明了木晶选择是对的,初到香格里拉的第一天她便出现了高原反应,幸好有降央在,才将她难受的身体降到最低的伤害。 答应了木晶要好好照顾水云,所以降央直接拉着水云到自己家中。 在这里水云感受到第一次作为一个客人是怎样的滋味,走进单独的一座小楼房,一名中年妇女随即献上了一条白色的哈达。水云顿时有些无措,转头望向降央,只见她轻笑一声,说那是她的阿妈啦。 后来水云知道阿妈啦等同与妈妈的意思,献哈达是对她的一种敬意。如果她手中有那么一条哈达,也需要反赠给对方。 香格里拉的天空比较矮,矮到水云可以看清云朵的轮廓,看清星星的模样。 在降央西饶的家中住了三日,身体也日渐熟悉这方土地,不再出现高原反应,水云便着手进行她的探险之旅。 她的第一站是个优雅安静的酒吧,一个挂着不少唐卡,充满藏式气息的酒吧。 走进酒吧时,水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或许是她已经习惯了太过于害怕的东西。在酒吧之中,水云叫了一碗酒。在这里喝酒和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都喜欢用碗来装。尤其在降央的家中,水云更能体会碗的重要性。 每一个藏人都会有一只属于自己的木碗,不管走到哪里就会带到哪里。用它来盛酥油茶,用它来盛青稞酒。水云没有自己的木碗,在第二天的时候降央便拖着她买了一只木碗,并整齐的摆在所有木碗的旁边,好似她也是这家族的成员一般。 说起来水云并不怎么会喝青稞酒和酥油茶,所以才没喝上两天便跑到这个酒吧里来。降央能体会水云的心情,也就随她而去。 喝了三碗的清酒,水云似有些醉,她的脸颊白里透红,似树上刚摘下的樱桃。 站起准备付钱之际,水云摸摸口袋,这才想起自己什么都没带就跑出来。 一想到自己没钱付酒钱,水云生平第一次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打转。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莫名的举动引起一些人的目光,一名男子缓缓走过来,询问水云发生了什么事。 水云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带钱,只好尴尬的处在那里。许是看出水云的窘迫,男子没有多言,只是说了句,我能请小姐一起喝个酒? 水云沉默不语,周围的人齐齐看向她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拒绝了眼前之人,让她顿时陷入了绝境。不拒绝,他偏偏又是个陌生人。 仿佛知晓水云心中的想法,男子顿时开口道,“我见过你,你是降央西饶家的客人。” 听到他提到降央西饶,水云猛然抬起了头,对上他炯炯有神的双眼。 “今天算我请你喝酒,改日就换你请我如何?”男人掏出了钱,付清了水云的酒钱。转身对水云一笑之后,翩然而出。 水云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才想起问他叫什么名字,可是当她追出去之后,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踪迹。 事后水云问降央西饶关于那男子的事,降央西饶听了水云的描述,才想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她认识的一个人。 水云那一晚并没有睡着,她在想白天的那个年轻的男人,想着要把酒钱还给他。 第二天水云央求降央带她去找那名男子,降央答应了,随即水云带上钱跟着降央出了门。 高原上的紫外线相对比较强,水云撑着一把伞在街道上行走,周围的人不停的回过头来,仿佛她是个怪物一般。水云这才发现当地人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曝晒,根本不用撑伞。 跟着降央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座充满藏式风格的房屋前。 降央敲了门,来开门的是一名中年妇女,看到降央显得尤为的高兴,口中不断吐露出水云听不懂的藏语。 降央同样用藏语对那妇女说了一番,随即又指向了水云,好似在说她的事情一般。 中年妇女疑惑望了眼水云,随后让来了道路,仿佛在迎她们进入。 “阿尼是阿姨的意思,水云你喊她阿尼就好,阿尼没上过学,所以不懂得汉语,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翻译给她听。”降央领着水云进了房,仿佛熟门熟路一般来到了客厅。 中年妇女随即送上了一条哈达挂在水云的脖子上,水云也将早已准备好的哈达挂在妇女的脖子上,并合十了双手,回了一个淡淡的笑。 中年妇女显得十分惊讶,转头对降央又说了一大堆的藏语,降央笑了笑,回了几句藏语,中年妇女点点头,又说了几句。 水云听得云里雾里的时候,降央拍拍她的手,指着客厅外的一扇门,“格桑朗杰就在那里面诵经做画,水云不是没见过唐卡,可以进去看看如何制作。” 点点头,水云朝中年妇女行了一礼,转身走出客厅。推开那扇半掩着的门,水云脱了鞋,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阳光照耀着房中大半地方,一名男子背着水云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袍脱了一半系在腰间,露出里面的衬衫。在他的面前有一幅大约一米来长的唐卡,他的手时不时沾着右边的颜料。 水云缓缓走过去,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静的望着他聚精会神的作画。 他的手灵活多变,从他手中画出的唐卡颜色鲜艳,细致有力。水云看着那仅能看到的半幅,顿时对眼前的男子多了几分敬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子舒展了一下身体,正想放松放松之际就被身后的水云吓了一跳。 “你?是降央带你来的吧?”看到水云出现在身后,双眼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所画的唐卡,猜想绝对是降央西饶泄露他的行踪。 水云伸手想要去抚摸唐卡,却在伸出手的瞬间又收了回来。“这唐卡画的很美,尤其是这双眼睛,好像在说话一般。” 格桑朗杰听了水云的评价,心里面有些惊讶。画唐卡有很多的讲究,大多数的唐卡眼睛都是保持一致。唯独他,总想用自己的方式来书写唐卡的眼睛。 “人常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画是代表人的心情,你的画与众不同。”水云的眼从唐卡上回到他的脸上。 ------------ 第二章 唐卡画师 “想不到降央没发现的这点居然被你发现了。”扬起一抹笑,格桑朗杰仿佛寻到一个知己一般。“这幅唐卡快画好了,画好之后送你。” “这太贵重了。”水云摇摇头,一幅唐卡的价格要几千块,耗费画师的功夫极大。有时候一位画师一个月所赚也不过是两到三千,她是不可能要这么名贵的画。 “不,一点也不,我所画的唐卡只为寻找有缘人,如果连唐卡都不能理解的人,要来又有什么用?”听到水云拒绝,格桑朗杰有些失望。他的画只愿给真正欣赏它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懂得什么叫珍惜。 “这……好吧,等你画完我就来取。另外,这是昨天的酒钱,昨天……”水云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到底是件丢脸的事情。 挑起眉头,格桑朗杰显得有些不高兴。“我记得昨天好像说过,下次换你请酒也一样。” 推回水云手中的钱,格桑朗杰转头走向一边,收拾起颜料来。 “那今晚,今晚我请你喝酒。”不想欠人情,又想早点把人情还清,水云大胆的提出请他喝酒。 格桑朗杰有些惊讶,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地方你选。” “就昨天那里,晚上八点我在那等你。”说着这话的时候,水云不禁红起了脸庞。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开口向一个陌生的男人相邀。 “好。”扬起一抹笑,格桑朗杰望着站在阳光中的水云,不禁出了神。 没在格桑朗杰的家里多呆,和他约定已成。水云自然便不在好意思留在这里,拉着降央出了门。身后格桑朗杰不停的微笑着,好似她有什么笑话可看。 香格里拉的夜来的总是有些迟,水云很想拉着降央陪她一起去赴会。可是降央一听到她约会的对象是格桑朗杰之后,不仅对她露出一抹暧昧的笑,还对她说那是一个好男人,要好好把握。 天知道她原本就是因为男人才会失恋,最终踏上这片土地。如今又怎么会在去揭开这层伤疤呢? 水云望望黄昏后的天空,远处的雪山白雪皑皑,好似终年不断。 来到了小镇上昨天的那家酒吧,水云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一支笔和一张纸,静静的坐在那里,想到什么就写上什么,一直到格桑朗杰推开门的那下。 “久等了。”格桑朗杰匆匆而来,显得十分的匆忙。 “没关系,反正都是我请你,什么时候来也一样。要喝什么自己叫吧。”水云露出一抹不着边际的淡笑。 “那就来昨晚你喝的吧。”叫来服务生,格桑朗杰点了酒和一些点心。正准备和水云解释点心由他付钱时,水云的手机这时响起。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人名,水云立马按掉。然而没过一下又响起,水云毫不犹豫按掉之后关了机。接着,夺过他手中只喝了一口的啤酒。 “你心情不好?”格桑朗杰小心询问道。 “男人为什么总是见一个爱一个,被人抛弃之后就想找回从前的那个。”水云闷闷的喝了一杯酒,眼中似有泪光闪过。 作为男人,格桑朗杰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尤其在一个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只能默默的陪着她喝酒,直到她醉了为止。 这一次又是格桑朗杰付的钱,至于该付钱的那位已经醉的不醒人事。 打电话给降央西饶请她来接水云,结果被严厉拒绝,格桑朗杰唯有将水云往自己家中带。 回到家里,朗杰的母亲望着他背上哭泣不已的水云感到非常的疑惑。简单说了句她心情不好,格桑朗杰便拜托母亲照顾水云。 第二天水云醒来之时,头一阵的疼痛,到底是喝酒喝了太多。睁开眼水云看了一眼四周,发觉不是她熟悉的地方,水云顿时一惊,这才想起昨晚和格桑朗杰喝酒的事情。 连忙打开包包一看,里面的钱分毫不少,看来昨晚又是格桑朗杰付的钱。 想到三番两次给人家添麻烦,水云顿时懊恼不已。尤其是她现在想到自己呆的地方,绝对不是降央西饶的家。 “水云醒了?”掀开传统藏式的门帘,降央西饶一脸笑容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里是格桑朗杰的家?”水云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这事。 “是啊,昨天我没空,阿妈他们有事出去,家里没人,所以只好让朗杰背你回来。怎样,昨天有没有发生什么?”降央西饶检查了四周,发觉没有她想要的东西,顿时有些失望。 “你想发生什么?”把她撇给一个陌生男人,不怕她出了事。 “嘿嘿,就是知道不会发生什么才问。朗杰这家伙,送上门来的美女也不懂得把握,真不知道他心里面怎么想。”好不容易给他提供的机会,他居然不懂得把握。 “降央。”水云有些气坏,脸色陡然变红。的确,从两次的相遇她能看出格桑朗杰是个温文有礼的男人,可是他们相距的地方太遥远了。 “好了,今晚上还有节目,我们得早些回去,不然赶不上那可就遭了。”降央拉着水云往屋外走,正遇格桑朗杰迎面而来。 “刚起来就要走么?阿妈拉准备了早餐,吃完再走吧。” “不了。”水云觉得再留下来麻烦他真的很不太好,尤其是他的眼睛望着她的样子,让她怪不好意思。 “既然这样,我送你们出去吧。”被拒也不好再强求对方,格桑朗杰大方的让出一个位置,看着她俩经过。 降央西饶来回的望了两人一眼,转头和格桑朗杰说了些话。水云听不懂,却看着格桑朗杰身躯一震,脸上一愣,转而望向她。 “好了,我们走了,刚才的话要记得哦。”降央西饶拉着水云下了楼,原来水云睡的是格桑朗杰的房间,而他那晚却睡在了画室里,事后水云想起来脸上不禁染上一抹红。 下楼之时遇到格桑朗杰的母亲,水云尴尬的福了福身便被降央西饶拉走。 回到降央的家中,水云清洗了一番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一身的酒味。 梳洗过后吃了早餐,水云便看见降央西饶和她的母亲突然来到她的面前。 “水云没看过我们的跳舞吧,晚上我们这有个节目,你瞧阿妈拉都帮你准备好了。”降央西饶手捧着一件精致的藏服,递给水云。 “这……”水云看着手里的藏服,脸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般藏服在外的价格都很贵,几百到几千不等。降央准备这衣服的手脚未免太快了。 “别怀疑,这件衣服本来是我的,加上我俩身材一样,你穿一定没问题。”看到水云想要拒绝的模样,降央西饶立马加了一句,“别想拒绝,好不容易来香格里拉一趟,难道你想看都没看,玩都没玩就这样回去?” “不,我当然不想这么回去。”尤其是回去面对抛弃她的男人。 “这样就对了,快去把衣服换了吧。”降央西饶推着她进入了房间。 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哭笑不得。降央西饶对她似乎有些好的过分,让她觉得自己似乎还在被人宠着的感觉。 褪下身上的衣服,水云换上了藏服。瞧着镜中的自己,水云感觉自己似乎就要变成藏人家的女儿。 出了房间水云看到降央西饶同样换上了一件藏服,她的母亲正在为她编发辫。 “水云,换好了?快过来,坐在这。”降央西饶瞧见水云一身藏服的模样,眼前不由得一亮。指着前面的凳子让水云坐下,双手不断的搓着,仿佛要帮她编发辫一般。 “能不能不要。”水云看着她头上的发辫,据她估计没编个几十根恐怕不会放开。 “不行哦,水云快坐下让降央给你编,降央可是编发辫的一把手。”降央的母亲学过汉语,整个人看起来既年轻又漂亮。尤其是现在身着一袭的藏服,漂亮极了。 “就是就是,你要阿妈拉也说了。”见水云没有要动的意思,降央西饶随即把她按下,手指快速的挑着她头上的长发编起发辫。 当所有发辫编完之时外面已正值黄昏,水云有仔细数过头上的辫子,大概一百零八根。当她转头向降央西饶确定之时,却见眼前的女孩已经活脱脱的变成一个土生土长的藏家女。 “这发真顺,编起辫子来真好看。”降央西饶摸摸水云的发,一脸的花痴样让水云着实受不了。 晚饭之上降央西饶的阿爸不停的说着他们家又多了一个普姆。水云不懂普姆是什么意思,转头问降央才知道原来普姆是女儿的意思。 看着和自己父亲一样大的长辈,水云心里面颇有些不是滋味。自己是否太过任性了,没想过家里会发生什么状况。 当降央西饶拉着水云出门后,水云才看到街上有不少人盛装而出。大多数是年轻的男女,也有稍微年纪大的人。 问降央西饶究竟是什么节目,得到的却是“舞会”两个字。 ------------ 第三章 格桑朗杰 水云有些郁闷,总觉得降央西饶每次都故作神秘,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色逐渐暗去,在一处宽阔的广场上,熊熊的篝火被点燃。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人,身着盛装走进了篝火。 这样的情景让水云不禁想到了来云南之前,曾从一位朋友口中听说的节日。“莫非这是火把节?” 水云喊出火把节这三个字,令一旁的降央西饶不由得一愣。“火把节?不是不是,这哪里是火把节。” “不是火把节?那又是?”水云望着眼前的成群的男女围着篝火一起的跳舞,在她的印象中也只有火把节才会如此。 “保密,明天你就知道了。”不让水云有再问的机会,降央西饶拉着她围了上去。 “我不会跳舞。”水云感到有几分的无奈,想他们跳的舞与她之前见到的完全不同,可以说是真正的民族舞。 “没关系,没关系,教你的人不是来了?”降央西饶瞟了瞟一边缓缓向他们走来的人,水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格桑朗杰被一名男子拉着过来。 “水云,记住了,等下舞会结束了,要向格桑要腰带,不然是不敬的哦。”眉目流转间,降央西饶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闪过一抹阴谋得逞的光。想想后面会发生的事,嘿嘿。 “不敬?”水云有些不明白,不要腰带会不敬? “没错,没错,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向格桑要腰带。”在两人走到她们面前之时,降央西饶快速的将话说出了口,不容水云反悔,转身将她拉向格桑朗杰。 “好了,今晚我就把她交给你啦,水云不会跳舞,你就负责把她教会,不然……嘿嘿,你可要小心了。”他可是有把柄在她身上。 “那你呢?”把水云交给他,还真放心?格桑朗杰苦笑了一番。 “自然是有约会。”抓住一旁拉着格桑朗杰前来的男子,降央西饶朝着水云的方向抛了抛媚眼。“别忘记我说的话哦。” “什么话?”格桑朗杰转头望向水云,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没你的事,只要你教会水云跳舞就好。”降央西饶一边说着的同时一边拉着另一名男子朝一旁走去。 水云盯着她的身影远离,想要说些什么却已经是人去听不见。 “想学么?”无奈接下一个包袱,格桑朗杰只有尽心尽责的去将她带好,只是就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水云瞪着他看了一会,在火光之中她发觉他的眼睛美的就如同天上的月亮,“我,我怕麻烦你。” 伸来的手掌是那般修长干净,在水云的眼前落在空中。原以为画师的手该是充满各种颜料,却没想到会是那般干净如同白纸。 望着这只伸来的手,水云的脸禁不住红了起来。想伸过去又没伸过去,纠结在究竟接受还是不接受他。 水云下意识咬唇的模样让格桑朗杰不由得一阵叹息,汉家女子的个性到底和藏族人有所不同。停在空中的手最终落下,就在放至与身侧相同的位置时,水云一把抓住了他的大手。 “你?”格桑朗杰微微一愣,抬头的瞬间正见水云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教我吧,我想学。”红着脸握着他的手掌,水云这才感受到他的手掌比自己的还要大上很多,甚至可以包住自己的拳头。 眼前红得似樱桃的脸庞,水嫩的如同桃子一般,让格桑朗杰不由得闪了神。想到之前降央西饶曾和他提到关于水云的事,说是因为失恋所以才从大老远的家里来到这个地方散心,木晶因为没有时间照顾只好丢给她。结果丢来丢去又丢到他这号称是她们专用垃圾桶的身上。 “那我们就跟他们一起跳吧。”握住她的手,柔软的就好似那盛开的棉花一般,令格桑朗杰也变得有些不自在。 跟在大圈的最后面,格桑朗杰一笔一划的教着水云,奈何她真的是没有艺术细胞,除了一首格桑啦还跳得有些样子之外,其他的舞真是要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连一向堪称是好好先生的格桑朗杰也不住的摇了摇头。 “先休息一下吧。”看水云跳得有些累,再加上此时进入冬季,高原上正缺氧,担心她身体问题,格桑朗杰还真不敢让她一直跳下去。 “好。”想不到跳个民族舞就好比是跟人抢吃一般,让她累得实在是不行了。水云一听到可以休息,顿时开心许多,这让格桑朗杰有些哭笑不得。 “我们先找个地方去休息吧。”看样子接下来的舞蹈恐怕更让她想都不敢去想,还是把她带去走走或许会更好。 “休息完了可不可以不用跳了。”跳得她的心都要奔出来了,再跳下去真的会要她的命。 有些哀求的望着一旁的格桑朗杰,那模样就好似被人遗弃的小狗一般,泪汪汪的看着他。 格桑朗杰轻笑一声,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孩还真有些意思。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放心好了,不想跳就别跳了,我又不是什么大恶人,用不着这样看着我。” “嗯,我听说你们藏族人规矩很多,所以如果不小心惹你们不高兴就不好。”接触这个西南民族是她一辈子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如果不是遇到了木晶,她还真没这个机会能领略这个民族的风土人情。 “规矩是很多,不过嘛也不是很难。”想她可能是因为一个人身处陌生的地方,或许是周边的环境让她看起来有些敏感。格桑朗杰这才补上了一句,“像你如果不清楚一些规矩,都可以问降央,她和你年龄相近,该教的她一定会教你。” “嗯,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你。”想到跟他见了三次面,也还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听人说藏族人称呼也是有讲究。 “格桑朗杰,你叫我格桑就好。”伸出手仿佛交朋友一般,格桑朗杰的脸上荡漾出一抹质朴的笑容,让水云眼前不由得一亮。 “傅水云,我的名字,你叫我水云就可以了。”伸出手,水云轻轻握着,在相视一笑之后又放开。 “对了,昨天又麻烦你了,这钱……”想起昨天又忘记把钱给他,水云连忙掏出了酒钱。 “算了,这点钱老是拿来拿去没意思。”格桑朗杰摇了摇头,然而水云已然将钱往他的怀里塞去。 “一定要,我不想欠人情债。”见他一直要推回来,水云的脸色顿时变得难堪起来。 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踩进了雷区,格桑朗杰只好无奈的收下。 不再多言的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任冷风刮得受不了之时,水云正要开口,却被格桑朗杰抢先了一步,“我们到河边走走吧。” “河边?”水云一呆,河边不是很黑么?到那里去? “走吧。”以为她是惊讶会自己会选择这样的地方,格桑朗杰没有多想,带着她往前走去。 夜风袭袭,水云冷得有些发抖,最后不得不将另一个塞在腰间的袖子拿出穿上,偏偏又不知道她腰间的带子是怎样系上去,整了好久也无法将袖子穿上。 细小的声音不断传来,沉寂在自己思绪之中的格桑朗杰回过了头,这才见到水云有些懊恼的弄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怎么了?”眉头微微皱起,格桑朗杰借着月光望着她的手背到后头,显然要弄袖子。 “天……有点冷,想把衣服穿上,可是就是弄不好。”没想到这藏袍会这么复杂,水云还真庆幸自己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 “我来帮你。”格桑朗杰走到她的身后,从她的腰带间抽出了衣服的少许,这才让她将袖子穿上。 “谢谢。”虽然觉得这衣服穿起来是有些麻烦,不过说起来还真是暖和。水云情不自禁的摩擦着衣服的边缘,感受衣服柔软之中带来的温暖。 “冷的话我先送你回去。”瞧她一副想要裹在衣服之中的模样,活像那怕冷怕冻的小狗。格桑朗杰看到这里,心顿时软了不少,语气也柔和许多。 “不要,既然都说去走走,哪里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水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去河边,不过她记得降央西饶和那名拉着格桑朗杰的男子正好是从这个方向走过,莫非他是来找寻他们的? 明明看她冷的很,偏偏又那么的倔强,真的好像一条牛一般,恐怕他用鞭子抽也没有用。格桑朗杰轻叹一声,盈盈的目光就似那不远处映着月光的河水,清淡中带了一丝清冷。 水云被他拉着走,冰冷的小手就在他带了温度的手掌中,仿佛被传递着热度一般,她的手竟冒出的热汗。 有那么一刻,水云凝视眼前人的轮廓,在月光下,他的脸庞与她心中的身影不谋而合。 河边远比水云想象中来的美丽,本来还想这河边要么暗的很,要么就是臭的很,就是没想到会有这么漂亮的时候。 沿途一排的地上是水泥铺成的道路,在每根用石头做的护栏中间皆有一个洞,在洞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有灯火亮着。 “那是?”水云望着那沿途仿佛指引的灯火,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感觉,那是虔诚而敬畏的心情。 “酥油灯。”格桑朗杰说出简单的三个字让水云好奇的朝着护栏看去,很想看看这传闻中的酥油灯究竟是怎样的。 “你们都是用这个来做路灯?”水云从眼前望向了远处,延伸至远方的护栏,星星灯火忽明忽暗,却又不会熄灭。正如降央西饶的阿爸说的,佛法存遍这大千世界,连绵不绝却不会断送。 ------------ 第四章 神秘喇嘛 “当然不是,只是今天而已。”格桑朗杰摇摇头,深邃的目光微微抬起,望着纳曲河上的灯火,在水中的倒影就如同天上的星星。 水云望着格桑朗杰,发现他静止不动的时候,那张脸是出奇的英俊。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微微张起的薄唇,在月光下显得消瘦的脸庞,令她平静的心不由得慌乱起来。尤其是他那如同大海一般的眼眸,仿佛藏着宇宙苍穹,直将人的灵魂摄入。 水云强迫自己偏开头,不如看他的眼睛,深怕自己再一次重蹈当日的悲剧。 静寂的河边,微风暗送,不算太冷,水云感受微风抚面的同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的河岸边传来,那是降央西饶的声音。 下意识的转头往那望去,却见一抹黑影从河岸边跑了上来,在水云的面前一闪而过,奔向了远处。 “那是……”水云疑惑的望着那抹身影的远去,那人的背影……降央? “每年纳曲河上都要上演一回这样的事情么?”格桑朗杰的话语在水云身边响起,令她身形一震。 每年? “那你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何你还要让她前来?”一道声音自水云身后,河边的方向传来。转过头,水云无比惊讶的望着眼前之人。 一抹绛红色的衣袍,毫无发丝的脑袋,眼前之人竟是一名喇嘛。 “那你为什么又要来?”格桑朗杰反问着。 “这原因你不是也知晓。”来人的脸庞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水云发现他的脸庞与格桑朗杰出奇的相似。 “你总喜欢左顾而言他。”眉头微微皱起,格桑朗杰的眼中流露出他的不悦和不满。他讨厌眼前人的笑容,更讨厌他的虚伪。 眼前之人,年轻的喇嘛依旧保持那抹淡淡的微笑,让水云不由得想起拈花一笑的故事,他的笑就像那故事之中的人一样,自然无邪。偏偏格桑朗杰对他似乎充满了敌意,这令她有些不解。 “答案永远只有一个,当初已经告诉她,现在依旧还是如此。”不变的答案,不变的选择,没有后悔,没有勉强,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 格桑朗杰听了他的话,垂在身旁的两手不由得握成了一个拳头。 “有些话说出口了便无法收回,有些事做了就不可能后悔。”同样深邃的眼眸之间,透露出来的坚定让格桑朗杰最终放开了拳头。他无法面对眼前人说的每一句话,更不想用自己的手去伤害他。 “缘生缘起缘灭,格桑,有些事你若懂就会明白我的选择,你若不懂就等未来的某一刻你能懂的时候。”喇嘛说出的话半带禅机,水云听不懂,但格桑朗杰一定明白。 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色,喇嘛扬起一抹轻笑,仿佛面前的一切在他眼中不存在。水云在他的眼中看不到自己,更看不到格桑朗杰,只有那一汪清澈的河水。 “阿弥陀佛,时候不早,我还有事需要回去处理,就此告别。祝两位节日快乐,扎西德勒。”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喇嘛深深望了两人一眼,转身如同不带一朵云彩而走的仙人,缓缓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水云望着那缓缓离去的背影,潇洒从容,丝毫没有因为格桑朗杰之前紧握的拳头而露出害怕的表情。他那淡笑给了她一种神秘高深的感觉,就好似神话故事中的仙佛一般。很想问那名喇嘛究竟是谁,但她一转过头,却见格桑朗杰的眼中流露出悲痛和哀伤,不知是因为什么而起。 “哈……起。”水云本想问问格桑朗杰关于那名喇嘛之时,忍不妨打了一个喷嚏,惊得格桑朗杰回过头望着她。 “是感冒了?”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格桑朗杰连忙关心道。 “有点吧。”摸摸自己有些冻僵的鼻子,看样子应该是。 “不好意思,拉着你来这这里。”想到是自己提议让水云来河边散步,结果害得她感冒。格桑朗杰诚意道着歉,清明的眼眸更是带着歉意。 “没关系,如果不是你带我来,我还不知道这里有这么美丽的景色。”在风中摇曳的灯火,是古老与现实的结合,这样的景色在外面是难得一见。只可惜自己并没带相机,否则还真想把这一幕拍下来。 格桑朗杰轻声一笑,很难得会遇上一个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子。只是时间不早了,不然还可以聊上一会。 低沉的声音响起,格桑朗杰深深望了一眼天上的月色。“时间也的确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麻烦你了。”水云想到三番四次的麻烦他,怪有些不好意思的。 “是朋友就不说麻烦两字。”格桑朗杰摇摇头,充当护花使者的身份,一路护送她从河边回到了家。 就在水云准备进入家门之际,突然又折了回来。月光挂在静逸的脸庞上,微微羞红的两颊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格桑朗杰。“你的腰带。” “腰带?”格桑朗杰一愣,有些不明白。 “降央说舞会结束后,要我向你要腰带,说如果不要就是不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规矩,不过降央既然说了,那她也只有硬着头皮去要。 “不敬,呵呵,你知道男人把腰带交给女人是什么意思?”失笑的摇摇头,格桑朗杰没想到降央西饶竟然会拿这样的事来开玩笑。 “什么意思?”水云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真要了腰带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算了,这件事等适合的时候在告诉你。”就不知道等她明白这个意思之后,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点点头,水云宁可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否则真的像她想的是不好事情的话,那她……“嗯,我先上去看看降央回来没有。” 河边那抹跑走的身影,水云越想越觉得像降央西饶,但是她不是和格桑朗杰一起来的男人在一块么?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也好,如果你见到她了,让她不要多想,那个人,就……让她忘记吧。”想到那名喇嘛的话,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由得黯淡了下来。忧伤的眼神,又一次紧握起来的拳头,水云不相信格桑朗杰和那名喇嘛没有任何关系。 “我记下了。”点点头,水云转身而走。 望着消失在门前的水云,格桑朗杰的脸上渐渐浮上一抹苦笑。爱,这东西还真有些让人难懂。 回到降央的家中,水云才走进去一步,便感觉整个家中十分的安静,没有一丝的光线,在漆黑的世界里她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降央没有回来么?水云打了一个很大的问号。伸手打开一旁的点灯,转身扫视了一下房中的一切。如同她们外出时的情形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阿库和阿尼还没有回来,降央也没有回来?那不是只剩下我一个?”水云喃喃自语之时,清明的目光朝着木质楼梯望了过去。想想他们现在还没有回来,她也没地方可去,还不早点去休息来得好。 摸摸自己的头,结成了细小的辫子上挂了不少的绿松石和玛瑙珠子。这是藏族人的传统,却没想上天对她这么的厚爱,让她遇上木晶和降央西饶。 踏上木质的楼梯,听着嘎滋嘎滋的声音,说心里话水云还真的有些害怕。尤其当她上了楼之后,竟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哭泣声。 “降央?”听着声音总觉得像降央西饶,再联想到河边见到的情形,水云肯定那声音正是出自降央西饶的口。 房中传来微弱的光芒,如同星星之火,微弱的只能去辨别一些东西,水云推开那半掩的门,走了上前。 轻吟的哭泣声缓缓自房间的一角传来,水云听得有些心慌和悸动,转头望向那发声处。只见黑暗的角落中,一抹看似人影的东西在轻轻颤抖着。 水云打开了灯,借着灯光,温柔的眼眸终于看清了眼前那轻颤的一团正是卷缩起来的降央西饶。 “降央?”水云眉头一皱,连忙跑了过去。“你怎么了?” ------------ 第五章 忘记过去 “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低低的哭吟声从卷曲的身体中流了出来,水云听到一个他字,不知为何想起了在河边遇见的那名喇嘛,难道降央西饶指的的是他? “降央,你说的该不会是河边……”水云还来不及将自己怀疑的话说出口,便被扑上来的降央西饶给吓了一跳。 “不要提他,我不想提他。”哽咽的声音,带着沙哑的语气,想是哭了许久,连话语都变了调。 降央西饶的反应让水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真像她想的那般,那事情难道真的是…… 如果你见到她了,让她不要多想,那个人,就……让她忘记吧。 格桑朗杰的话此时在水云脑海中响起,仿佛要证实她所想的那样。 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原来,无论是谁,都逃不开那个字的纠缠。就算一路从东南逃到这西南,最终还是没办法摆脱那个字。 “忘了吧,降央,他……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会在一起,永远不可能。”想到那深藏在心底那已经被她遗忘有多时的人,水云的心顿时一紧,一股窒息的感觉直冲上胸口。原本红润的脸庞瞬间刷白,眼角无声的渗出了泪水。 是身上的伤,也是心底的痛,水云摇摇头,企图将那身影抛之脑后。 “两个世界?水云,为何我们会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降央西饶哭的无比伤心,完全没有注意到水云的心伤被她狠狠的撕开。 想起那人也是这般对自己说道,水云的泪水便止不住的流下,无声无息带着伤痛和悲心。 “水云,我们不适合,忘记我,去找寻你自己的幸福吧。”模糊的眼前似乎站着一个人,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是她想忘急于忘记的人。 “为什么?”眼前又多出一人,那是过去的自己。 “别问为什么,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会在一起。”眼前扬起笑容的男人,天真纯洁的如同百合花一般,可是那眼睛已经没有丝毫的温度,甚至连说出的话都带了一丝的残酷。 “两个世界?”水云不懂,他和她之前不是都好好的,为何一夕之间……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水云,如果你能让少奋斗三十年,能让我获得从未获得的成就,也许我们还能在一起。但……现在我已经找到更好的,所以,对不起了。”眼前的身影逐渐淡去,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水云眼前过去的自己的呆立在原地,泪水沾满脸庞。 “忘记吧,降央,时间会是治疗伤口的良药。”说好要跟过去道别,不再去理会过去的一切。水云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想她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遗忘那个人,何必再去想这些。水云的话或许真的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法,然而降央西饶知道,自己是真的不可能忘记。“我会努力,我会努力将他忘记。” “那就好,忘记该忘记,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这是对降央说的话,也是对自己说的话。 放开拥抱着的水云,降央西饶硬是抹去了眼中的泪水,依旧带着朦胧的双眼注视着眼前同样蒙上水雾的水云。轻轻开口,“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格桑呢?” “早?你看看时间,现在都几点了,还早呀?”水云翻了翻白眼,指着手中没有插卡的手机说道。 “十点半?原来时间过了这么快。”降央西饶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从七点出去到现在,竟然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那你说是不是应该准备睡觉。”香格里拉是个美丽的地方,但不能说气候就一定好。现在已经是农历的十一月,可以说是非常的冷。若不是这身上穿着藏袍,晚上还不冻死。 降央西饶破涕一笑,水云这话还真让她没了想法。“这么晚了,是格桑送你回来的吧。” “如果不是他,你以为会有其他人么?”想她对香格里拉还不了解,就是道路也分不清有几条,不是格桑朗杰送她回来,又会是谁? 水云翻了翻白眼,脸上的泪痕已干,却有一种黏黏的感觉。拉着降央西饶来到洗手间,伸手拿过一旁的毛巾,准备清洗一下自己的脸。 “在路上格桑有没有提河边看到的那个人。”降央西饶接过毛巾,想到格桑朗杰见到那人,是不是会说上一些话。 “那个人?你说的是那个喇嘛?”水云听她提起河边的人,立马想到的便是那突然出现的年轻喇嘛。 “嗯。”听到喇嘛两字,降央西饶不免泛起一抹苦笑。 “关于这点格桑没有提到,只是在河边的时候我看到他拳头握紧,好像要冲上前去打人的模样。”虽然只是认识几天,在她的印象中,格桑朗杰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不像是会动粗的人。可是河边的情形,却不得不让她有了改观。 “打人?真的打了么?”降央西饶身形微微一颤,紧张的抓住水云问道。 “没。”她从格桑朗杰的眼中看不到怒火,只有一汪平静的水。 降央西饶听着水云的回答,顿时放下心,好似深怕格桑朗杰会出手一般。“那就好。” 水云望着她,实在好奇降央西饶是怎么和那名喇嘛扯到一起,但转头一想,那是她的私事,她又不好说出口。 “水云,你觉得格桑怎样?”降央西饶没头没尾的突然冒出了一句话,着实让水云一愣。 低下头,水云眼前出现那天在格桑朗杰的家中,望着他作画时的情景。良久之后,脸上不由得挂出一抹笑容。“很好。” “噗,就这两个字?”降央西饶还以为她会说出一堆赞美的话,哪里知道竟是这两个字。 “嗯,他是个好人。”第一次见面为她付了酒钱,她喝醉了又是他背她回来,从头到尾都未曾占过她一丝的便宜。 “那你对他有没有心动?”藏人一向很直接,降央西饶想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拐弯抹脚。只是水云不是藏族人,在问话的时候,不免要委婉一些。 “心……动?”水云听着她的话,舌头一下打起了结。脸上仿佛被火烧着一般,火辣辣。 “说实话哦,有没有心动?”从见到水云的第一眼开始,降央西饶便觉得她的性格各方面像极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却是格桑朗杰心底的痛。 水云被问的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心底的伤还没愈,又怎么可能发展第二段感情。“别说这个,降央,我有些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好吧,汉人有句话,来日方长,没关系。慢慢来,慢慢来。”打定主意要让格桑朗杰和水云在一起,降央西饶说什么都不会放弃,一如她对那个人也是一样。 “话说我头上的辫子可以拆了么?”水云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立马将注意力放到她的头上。 “不行,今天解了明天还是要编。”看水云伸手要去解,降央西饶连忙制止。 “明天还要?为什么?”水云一听明天还要整这个发型,脸色顿时吓白,她可不想顶着一头的麻花睡觉。 “明天是白拉姆节,所以嘛,今天解了明天还是要编。”她可不愿意自己的杰作就被水云这样糟蹋了,再加上明天的节日才是重点,怎么可以让她解了呢? “不是今天?”水云眉头高高皱起。 “今天只是节日前的小舞会而已。”扬起一抹清淡如同莲花摇曳一般的笑容,降央西饶看着水云的眉头好似要打了一个结。 ------------ 第六章 白拉姆节 水云几乎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望着镜中被施以淡粉的自己,发现降央西饶的眼角微微上扬,如同狐狸一般,明亮的眼眸好似在算计什么。 一旁的桑吉拉姆,正是降央西饶的母亲,同样也笑眯眯的望着她,直看得水云有些不自在。 “白拉姆节?究竟是什么节日?”抓住空闲时间,水云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问着一旁的桑吉拉姆。 “白拉姆是吉祥天女,传说是护法神班丹拉姆的大女儿,与大昭寺护法神赤尊赞相互爱慕,并私订终身。班丹拉姆发现后,对大女儿的爱情极为恼怒,不许他们相爱,阻止未果,则咒她一生得不到一个丈夫,即使有也只能一年见一面。然后把赤尊赞赶到拉萨河南岸,规定只有每年的藏历十月十五日,白拉姆和赤尊赞可以隔河相见,但只能相互看望点完半支蜡烛的工夫。就这样,白拉姆和赤尊赞年复一年地承受着分离的折磨和煎熬。”桑吉拉姆一口气把故事说完,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的,实在让水云佩服不已。 “这和牛郎织女的故事一样。”越听越觉得就是翻版,水云有一种很好笑的感觉。难不成今天也是情人节?还是藏族人过情人节? “牛郎织女?那是什么人?”桑吉拉姆懂汉语,却对一些汉族的神话故事并不太了解。 “这个,牛郎就像阿尼说的赤尊赞,织女就像白拉姆,他们也是每年见一次面,只是他们是在天上。”一个天上,一个人间,不管是哪个民族,爱情都是追寻的目标。 “原来如此,一样一样,今天的节日是给你们这些姑娘过的,等下去到了街上,别忘了要讨点钱。”桑吉拉姆的话一出,水云突然有种想要喷饭的感觉。 “讨钱?”水云转头望着一旁的降央西饶,无辜的眼睛圆溜溜的转着。“阿尼说讨钱?这该不会是什么习俗吧。” “那是,等吃过早饭之后带你到街上瞧瞧。”降央西饶眨了眨眼,想着怎么样把格桑朗杰约出来。 水云点了点头,清丽的面容如同雪山上盛开的莲花,白皙的脸庞上动人的双眼含着一抹笑意。“那我得见识见识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那是当然,不然岂不是白来一趟。”降央西饶笑眯眯同意着,随即找了一个借口,溜去打电话给另一边的格桑朗杰。 清雅的画室之中,缓缓燃烧的藏香轻烟渺渺。窗外透进清早的第一道阳光之时,格桑朗杰扬起了一抹淡笑,盘腿坐在自己尚未完成的唐卡前。 两个小时的念经使得他的心情十分的平复,如同一汪湖水,在蓝天白云下,静静的倒映着天空的颜色。 格桑朗杰放下手中的经书,如水的目光转而注视着眼前的画像。那是一幅四臂观音像,背景是一片红色,如同新嫁娘的衣裳。 正当他准备调颜料之时,身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看了一眼手机上用藏语标注的人名,格桑朗杰有种头大的感觉。“扎西德勒,早上好。” “扎西德勒,格桑,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手机的另一头传来降央西饶清脆的声音,格桑朗杰立马就有一种麻烦事上的感觉。 “今天是白拉姆节,我当然记得。”悠悠的语气中带了一丝的无奈,格桑朗杰放下了一旁的颜料。想把降央西饶的麻烦事解决了,再来作画。 “那你还躲在家中,是不是不想送钱了?还是说你穷得响叮当?”就知道他想躲在家里面,降央西饶翻了翻白眼。想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竟然还不能忘记。 “咳,大小姐,我还需要工作,之前陪你玩了不少世间,再耗下去我的唐卡恐怕就完不成了。”答应将这幅唐卡送给水云,现在也只完成了一点。要完成全部,就算不眠不休至少也要十天的时间,她大小姐就不能体谅体谅一下他? “是送给水云的?”降央西饶眉头微微一皱,之前听水云好像有说过这件事,莫非他真的打算送? “嗯。”简单的一个字,格桑朗杰算是回答她的问题。 电话的一头降央西饶想了一会之后,嘴唇最终还是张起,“别画了,出来吧。我和水云会去附近的寺庙,你也来吧。” “咳,你要拉上她?”格桑朗杰一听到水云这两个字,眉头微微一皱,想降央西饶每次叫他出来,似乎就没一次有离开过水云这两个字。 “自然,木晶将她交给我负责,我自然要说到做到。更何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也将她看成了那个人。”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故事,她有,水云有,格桑朗杰一样也有。 “别提那个人,你也明白她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水云是水云,不可能会代替她。”从看到水云的第一眼他的确把她当成了心里那个人,只是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他明白纵然再相似,水云也不可能会是她。 格桑朗杰的话降央西饶都明白,同样的人同样的心思,所以她才希望水云能解开他的心伤,同样他也能帮助水云。“这个我也明白,但不管怎么说木晶也是你的朋友,帮助朋友照顾朋友对你来说,没有问题吧。” “降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认为这样做,对水云和我公平么?”一直安排他们在一起,真的就能让两个人真心在一起?降央西饶不是傻人,难道他就是? 格桑朗杰苦笑了一声,决心挂掉降央西饶的电话。 “格桑,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水云一次机会,你不想让她闷闷不乐吧。昨天她陪我哭了大半天,我想问题不出在我的身上,极有可能出自水云那头。你也知道她失恋的事情,所以你自己选择,要来还是不来。”已经给了他选择,最后就看他自己是不是愿意给水云这个机会。 降央西饶盯着手机上挂断的电话,格桑朗杰,一个心如莲花的男人,就不相信他会绝情到不来的地步。 窗外的阳光缓缓拉短,格桑朗杰望着面前完成一半的唐卡出了神,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呢? 水云的身影在眼前闪现,格桑朗杰握着笔的手不由得轻颤了一下。 心若不能平静,又怎么能做出一副好的唐卡画。如今心湖已乱,那就如降央西饶的愿吧。 轻叹一声,深邃的眼眸在望着窗外的蓝天之后,立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蓝天白云下的另一头,水云穿着藏袍站在大厅之中,同样打扮的还有降央西饶的父母。 “降央这孩子上个洗手间也要这么久。”桑吉拉姆眉头微微一皱,她可是把水云打扮好了,就等她一起出去。 “来了,来了,阿妈拉再催就会变老啦,到时候看看阿爸拉还要你不。”挂断格桑朗杰的电话,本来打算出来,谁知格桑朗杰竟然会给她打过来,真是破天荒的奇迹。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桑吉拉姆一听降央西饶这样开自己玩笑,连忙上前便是扭住她的耳朵。 “阿妈拉,轻点,轻点,会痛的。”当她耳朵不要钱么,扭的可真疼。 “知道痛就好,水云还等着你呢。”女儿是母亲的心头肉,扭痛了做娘的也会心疼。桑吉拉姆松开手,却见降央西饶的耳朵早已通红。 “阿妈拉,抄猪耳朵虽然好吃,但不可以真当女儿的耳朵是猪身上的。”降央西饶吐吐舌头,快速的跑到水云的身边,抓住她的手便跑了出去。 桑吉拉姆一时反应不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女儿竟然暗指自己是猪。 ------------ 第七章 格桑梅朵 “降央,你刚说的话,阿尼肯定会气死。”拐弯抹脚说自己的母亲坏话,恐怕也只有这降央西饶能说的出来。若是换了自己,恐怕…… 想到这里,水云转头望着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离开那个地方也有一段时间,不知道家里面现在怎样了。他是否会到自己家中找寻自己?是否会对家人做出什么事情来? “开玩笑,阿妈拉不是小气的人,她才不会生气。”从小到大阿妈最疼她,每次惹桑吉拉姆生气,也没见过她有真正生气的时候。 水云轻笑一声,柔美的容颜上,一双饱含着不知名为什么的情愫的眼睛,转而注视着东方。“我的母亲以前对我做的事只要不高兴,就会打。不过现在,对于我做任何事,她都赞成。” “打?那你母亲一定很凶。”联想到一些童话故事中的母老虎,虎姑婆,降央西饶猜想水云以前的母亲肯定是个火爆脾气。 “凶,算是吧。不过现在也不会,对于我来丽江很支持。”当初她心情低落,对感情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也是她的母亲支持她来到这个地方。 难怪她会找木晶,原来是她母亲这边牵的线。降央西饶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的玩一玩,要对得起自己花的钱。” “咳,这一路上多亏有里面的照顾,我可是没花什么钱。”从丽江到香格里拉一路上,是木晶帮她买的车票,是降央西饶带着她到处玩。除了两次在酒吧里面花的钱,恐怕就没花过钱了。本来打算买点礼物送给降央父母,哪知道她刚提这个事,降央立马就不高兴。 “那就留着,香格里拉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像普达措,梅里雪山等等,要不我们过几天去玩?”她做的是饰品生意,平时的时候只要桑吉拉姆有时间,都会来帮她看店。所以她现在随时可以陪着水云,想到哪里去玩就到哪里去玩。 水云转头迎上降央西饶充满喜悦的脸庞,轻笑了一声,“看来阿尼有的辛苦了。” “没事,阿妈拉身体健康,很多人可喜欢阿妈卖东西的模样,不用多说,马上就能卖出去了。”连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阿妈做生意的能力。 “噗,阿尼真的这么厉害?”水云一边走在路上,一边不时的转头问道。 “别小看阿妈哦,要不等下我们逛完到我的小店去看看?”降央西饶看看时间,离中午还有大把的时间在,逛完也还有时间回到自己的店里。 水云点点头,望着前方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身穿藏袍的姑娘,成群结对的走在大街之上。 “看,那边就在讨钱了。”降央西饶指向一旁不远处的一堆人,水云顺手望去,只见几个身穿藏袍的姑娘围着两名男子,如花的脸庞上各个洋溢着一抹真诚的笑。 “她们在说什么?”水云走到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听着那完全不知道说什么的话,额头不免冒出一大颗汗。 “她们是准备到寺庙里面去供奉白拉姆,现在以供奉为名向男子要钱。”降央西饶笑眯眯的望着那两名男子苦笑连连的掏出钱包,掏出几张红票子。 “咳,这钱看起来很好赚的样子。”如果这是藏族人的风俗,水云觉得没有哪一刻钱会比这时更好赚。 “可惜只有这一天。”降央西饶看着那几名姑娘开心的接过钱转身就走,顿时同情起那两个男人,想过不了多久他们的钱包恐怕空空如也。 “你说我们这一天能要多少?”水云看着那红色的票子眼睛也跟着不停的打转,仿佛被迷了进去一般。和降央西饶两人在一旁讨论来讨论去,竟没看到她们这般鬼鬼祟祟的样子已经引起有不少人的注目。尤其是那靓丽的容颜,成了一道华丽的风景线。 “你好,能和你们拍张照片么?”眼前的视线中突然走进了几个人,穿着厚实的羽绒服,笑眯眯的望着两个人。 “不好意思,我们不拍照。”扫视一眼前方的几个人,降央西饶连忙拉着水云匆匆离去。 “为什么不让他们拍?”被降央西饶拉至见不到那几个人的地方,水云一脸的不解。 “当然不可以,陌生人耶。”她可没那个兴趣和陌生人拍照,尤其是和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那我也是陌生人。”她和降央西饶没见过面,如果不是通过水云,她哪里有这样的机会认识她。 “不同,你和木晶认识多年。”水云和那些陌生人不一样,如果不是木晶将水云的照片给她看的话,她也不会提议木晶让水云来到香格里拉。 水云觉得这个不是理由,但又找不到反驳的话。降央西饶说的让她心里面仿佛多了一根刺,非常的不舒服。 空中的气氛恍然间冷了下来,水云不知道降央西饶心中所想,而降央西饶也不知道水云心中所想。 就在气氛降临至极点之际,格桑朗杰的出现让降央西饶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迎了上去。 “你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只觉得两人之间气氛并不是很对,格桑朗杰转头望向一旁的降央西饶。 “没,只是有几个陌生人来找我们拍照,我没同意,水云便生气了。”能明显感觉出来水云对她冷是因为这件事,降央西饶也显得十分的无奈。 听她用藏语解释了一番,格桑朗杰这才知道原来水云会冷着一张脸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这个。“原来是这样,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好了。” 看来充当她们之间的和事佬是很有必要了,格桑朗杰轻叹一声,年轻的脸庞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转头望向依旧是寒着一张脸的水云,从容的行了一礼。“扎西德勒,早晨好。” “扎西德勒,你也好。”几乎是条件性反射,格桑朗杰才喊出扎西德勒四个字,水云立马做出了反应。 当她看清楚眼前向她问好的人是格桑朗杰之后,这才注意到本该站在身边的降央西饶,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没了影。 “降央以为你生气不想和她说话,所以就默默离开。”那家伙溜的比兔子还快,加上她本来就想着把水云交给他,此时不溜等待何时? 清澈的眼眸闪过一丝的无奈,说穿了也怪自己太过心软,才会经不住降央西饶的一再的说法。 “我没生气。”水云有些没好气的摇摇头,她只是有些赌气而已,哪里敢生气。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气,到时候降央肯定会伤心死了。”做出一副好似很痛心的样子,格桑朗杰眉头微微皱起,眉宇之间形成了一个川字。 水云知道降央西饶一直对自己很好,但是在目前这件事情上,她觉得降央西饶也有错的地方。 “还在生气?”格桑朗杰见她口头上虽然没有说生气,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样说的。 “没有。”水云摇了摇头,想自己来到这里之后,降央西饶一直陪伴着自己到现在,她怎能去怪她有做不好的地方。 “既然没有,那就不要板着一张脸,打扮得这么漂亮,板着一张脸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哪里得罪了你。”水云本身长相清秀,加上她此时做藏人的装扮,更是美得如同高原上盛开的格桑花。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充满活气的望着他,在洒落的阳光中,格桑朗杰恍然间又好似见到了那曾经久违的身影。 ------------ 第八章 去往牧区 水云不欠谁的钱,与其想着之前的事还不如开开心心来得重要。 见水云荡漾出一抹真心的笑,格桑朗杰忍不住也轻笑出声。“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水云望着眼前年轻的笑容,没有犹豫的伸出手,“贡献一点来供奉白拉姆如何?” “哦,我还以为你不会向我要。”格桑朗杰眉头一挑,这小妮子反应倒是很快嘛。 “既然这是藏人的传统节日,我自然也要入乡随俗。”都说不要白不要,像她哪有不要的道理。眨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细微清晰的睫毛不停地上下舞动。 格桑朗杰顿时有些没好气,拿出钱包抽出了零钱,递给了水云。 数了数手中的零钱,水云抬头望了格桑朗杰一眼。“咳,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差一块整一百。” “这个……”格桑朗杰刚要解释之际,不知从哪里冲来一群小姑娘,围了上来。 “扎西德勒。”群体发出攻击,同时伸出了手。白皙的手掌个个伸至格桑朗杰的面前,皆是为那供奉白拉姆为名。 “扎西德勒,各位小妹妹,真是不好意思,哥哥我已经把所有钱给了这位姐姐,身上已经没钱了。”晃了晃手中的钱包,他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一旁的水云望着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眼前的小姑娘们看着那空空如也的钱包,带着失望的神情转头寻找下一个目标。 “看样子你是故意只带这么一点出来。”九十九块,不多不少,还真让人怀疑。 “咳,今天的节日太盛大了,本人资产有限,做不到散财童子那么有家产。”他可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只是…… “哼哼,那你为何给我这么多。”九十九块,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对她其实可以意思一下,给几块钱就好,何必要给得说吉利也缺一的数字。 “多么?”他对数字不是很敏感,只是这九十九,也是他经过想了好久之后才得出来的答案。 “不多不少,就差一块正好。”一百,百年好合? 格桑朗杰有些无言,“关于这点,我很想说一句是,在我们藏人认知里,单数认为是最好的。” “单数?原来是这样,和我们正好相反。”说实话对这个西南的民族还真不是很了解,若不是他说出来,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说起来三这数字比较吉祥,三十三乘三等于九十九。所以……”就有了这九十九块。 格桑朗杰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口,更没说道这九十九其实还和另一个人有关。 “话说回来这钱真的是用来供奉白拉姆的?”水云扫视了一眼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如果真是用来供奉白拉姆的,那不知道寺庙之中是不是已经人山人海。 “供奉是心意,给钱是习俗,想做什么样的决定都在于你自己的选择。”白拉姆是善良的女神,今天的节日是为纪念她而建,在藏地今天也是全体姑娘家的节日。 “那好,这钱既然是你给的,那今天就用这钱请你玩一天。如果多了就归我,少了一样我补上。”水云扬了扬手中的钱,粉嫩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 无论如何格桑朗杰也不吃亏,水云的提议他自然是赞成。“那好,就按你说的。” “既然如此,就由你充当向导,带我到牧区一玩?怎样?”水云扬了扬手中的票子,从市区到牧区应该不会很远,这些钱应该足够,如果不够,自己身上也还有钱。 “牧区?”格桑朗杰一愣,“你怎么想到要去牧区?” “你也看到了,这里过节人这么多,与其在这里看着别人死盯着你要钱,还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来来往往的姑娘十分的多,个个都朝着她这边望。只是人家望的恐怕并不是她,而是她眼前的格桑朗杰。 扫视一眼四周,清明的眼眸中泛起一抹笑意,原来水云是在吃其他人的醋。“好吧,要去牧区也简单,现在要走也可以。” “那你打电话给降央,让她也来吧。”没有打算长期在香格里拉呆,所以她没有去办卡。更重要的是她手机完全不想开,就怕那人会打电话给她。现在若是联系父母,都是用降央的手机。 “这个时候估计她应该在忙。”每年的白拉姆节,降央西饶必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也必然是那个人会去的地方。 “哦,该不会是生了我的气,所以……”水云眼神黯淡了下来,想自己对降央西饶的反应的确不可取。 “不会,降央不是这样的人。”格桑朗杰伸手指向一边的道路,“我们从那边去坐车。” “那降央会去哪里?”突然不见人影,完全不像降央的作风。 “她有事。”简单一句话,格桑朗杰向前走了一步,显然想要回避来这样的问题。 水云无言,跟在格桑朗杰的后面,望着他不算粗犷的后背,心想降央西饶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究竟是为什么事? 一路之上水云和格桑朗杰的话相对很少,沿途从香格里拉到牧区,风景由城市走进了乡村,在那里是最原始的景色与人物。 或许是因为气候的关系,进入冬天的香格里拉出奇的比较冷。下了车之后水云的心情虽然因为这蓝天白云而变得好转,但没看到成群的牛羊也显得遗憾万分。尤其是此时草原上已无青草,唯有那远处的山峰挂着皑皑的白雪。 一下车,格桑朗杰深深呼吸着大自然的气息,深邃的双眼望着远方的蓝天和白云,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饱含对大自然的渴望。 生在高原,心胸宽广,如同天地。格桑朗杰感受着这不同都市的高原气息,轻轻溢出口中的藏歌忽远忽近的传递至遥远的地方。 水云听着他口中溢出的藏歌,忍不住回过头来望着他。 英俊的脸庞,不算黝黑的皮肤,挺拔的身姿,加上那年轻的歌声,令水云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一首诗。 格桑朗杰无疑是优秀的,水云想到他画的唐卡,想到他平日里的为人,以及现在飘逸至她耳中的歌声,这一切都无形之中为他的人格魅力增添了不少的色彩。 都市化的生活改变了不少藏人原本生存的环境,却改变不了他们内外的灵魂和信仰。格桑朗杰的歌声让水云的心中升起了一样难以言说的情绪。是敬畏,是震撼,也是感动。 格桑朗杰的歌声饱含磁性,不只是水云被他吸引,就是周围的人也忍不住被他的歌声吸引过来。 水云曾听降央说过,在藏地人人都会唱歌,以对歌的形式与异性伴侣相识,最后终成有情人。格桑朗杰是否也会如此?她真的很好奇。 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格桑朗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多希望能把它们纪录在心间。 水云望着格桑朗杰,弄不懂他眼中饱含的究竟是什么情绪,她站在他的面前,与他之间仿佛隔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我们到村里面去尝尝正宗的酥油茶吧。”唱完一首的格桑朗杰心情十分愉快,转头询问着水云的意思。 没有尝过真正的酥油茶,水云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望着他,“酥油茶?这里的酥油茶是新鲜的还是茶粉泡的?” 在降央西饶的家中,水云喝的酥油茶皆是茶粉炮制,完全没机会去体验真正酥油茶喝起来究竟是什么滋味。 “当然是新鲜的。”格桑朗杰拉着她往牧区附近的村庄走去。在那里出来的酥油茶才是正宗的酥油茶,经过纯手工制作出来的味道绝对香醇可口,只是那味道就不知道水云能不能受得住。 水云从来不知道酥油茶是如何做成的,当她亲眼见到之时,才能感觉得到那酥油茶真正的魅力。 ------------ 第九章 酥油茶香 那是一个特制的桶,在桶中加入云南特制的砖茶水,以及用羊奶牛奶中提炼出来的酥油,加之搅拌,直至融为一体之后,便成了独一无二的酥油茶。 水云接触这酥油茶的时候,正好在一位老阿妈的家中。她与格桑朗杰身穿着藏袍的样子,无疑让这家人直将他们当成了藏族人看。连连而来的藏语交谈让水云好像听着像唱戏一般,完全听不懂,只能在一旁陪着格桑朗杰笑。 老阿妈的热情无疑让水云感到家的温暖,当一碗酥油茶被端至她的眼前,那股清香引得水云差点流出了口水。 带着微微有些黄色的酥油茶,一股奶香味不时的传至水云的鼻中。 格桑朗杰一见她眼冒金光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喝想了很久。两手端起老阿妈递上的酥油茶,转眼又送到水云的面前。温文如玉的双眼含着一抹难以觉察的溺爱,“尝尝老阿妈的手艺如何?” “一定很不错。”单单她闻着这味道就已经是很不错,更不用说喝下去绝对是美味无穷。 喝酥油茶是有讲究,这点水云在降央西饶的家中就已经学过,所以早已驾轻就熟的端起酥油茶,按着规矩一点一点的喝着。 时间如流水,好不容易躲过了一场好似麻雀一般的讨论,水云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被格桑朗杰抓着去到老阿妈打酥油茶的地方。 为什么要说打酥油茶,当水云看到那长长的名为雪董的桶时,想起了自家以前打糍粑的情景,同时她更想到那打茶的情形和玉兔捣药的情形一样。 “在我们藏族人家中,每个女孩从小就要学着打酥油茶,你想不想试试看?”格桑朗杰拿起一旁的搅拌棍递给水云,炯炯有神的眼睛直注视她下一步的动作。 水云接过搅拌棍,发觉那棍子比平时的一些棍子还沉重,才拿起便觉得有些酸痛。“咳,这个要打多久才能打好?” 眼前是煮开的酥油加上茶水一并倒入了雪董之中,水云拿起搅拌棍一上一下的捣着桶中的酥油和茶水,却不得要领。 “打茶不是这般打的,我教你。”格桑朗杰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将木棍上下搥着,还真怕她打出来的酥油茶能不能喝。 “你也会?”水云瞪着眼前的格桑朗杰,听降央西饶说过,他从小就开始学习画唐卡,那里有时间会接受其他的东西。 “为什么不会?”修长的指尖按在她的手上,双手包裹着木棍上冰冷的小手,接着猛得一下将木棍提起又搥了下去。 水云紧贴着他的前胸,双手被一双大掌包裹在其中,握着木棍来回的抽打几回,她的胳膊便酸痛了起来。猜想这打个酥油茶还真有些麻烦,要打上多久才能做出那样的美味。 “酥油是从牛羊的奶中提炼出来,每百斤的奶中能提炼出来的酥油也只有五六斤。别看这程序繁琐,其实这里面饱含多少的藏族人的心血。”格桑朗杰一边抽打着酥油茶,一边不忘解释。 水云不懂这些,但现在一听他说,就立刻明白了过来。只是他在自己耳边说着之时,呼出的气令她的脸上不经渐渐染上一抹红色。 “嗯,那究竟什么时候能打好?”她已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不好的话,她真的要累趴下了。 8“打制酥油茶需要打上百下才可以使酥油和茶水充分的融合在一起,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真要把这酥油茶打好,只怕太阳都要下山了。”看她有气无力打样子,和藏族的姑娘比起来,真的差的有点远了。 水云不服气,她的力气是小,但是并不能代表她不能打好。她偏偏就要打给他看,一定能把酥油茶打好。“给我半个小时时间,我打给你看。” “你确定半个小时能打好?”格桑朗杰扬起一抹笑,炯炯有神的眼睛中多了一抹打惊讶。 “一定可以。”这比起她家里面打糍粑好多了,只是她从没打过糍粑而已。 水云的坚定让格桑朗杰放开了手,离开她的身边最后站到了一旁。“那我就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希望你打完这酥油茶的时候,茶还是热的。” 格桑朗杰笑意荡然,守在她的正前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水云知道以茶的热度来说,不需要半个小时,那茶自然就凉了。打上半个小时的酥油茶只怕…… “不需要半个小时,十五分钟,一百下我一定可以。”给自己压缩时间,水云飞快的上下抽打着桶中的酥油。 格桑朗杰没想到她会这般的倔强,认真说起来她没打过酥油茶,第一次难免会比较辛苦比较累,本来想让她放弃,却没想到她还真的倔强到…… 炯炯有神的眼睛微微上扬,注视着眼前穿着藏袍的女子。纤细的身姿,清明的眼瞬,蔚蓝色的衣袍,长及腰间的头发,一切的一切皆与心中的那抹影子重合。 降央西饶是故意的,明知道那人也喜欢蔚蓝色的衣服,偏偏还选择这样的衣服给水云。 格桑朗杰想到这里,心突然痛了起来,仿佛有一种窒息感渐渐从胸腹升至了心口。 “普拉……”一声苍老的轻唤,将格桑朗杰从思考的世界中拉了回来。回过头一望,眼前正是这户人家的主人,也是打了将近五十多年酥油茶的老阿妈。 听着老阿妈在一旁指着水云说了一些赞美的话,格桑朗杰的嘴角不由得上扬。说实在的,打酥油茶其实很简单,但是作为一个游客,能这般坚持打的人却没几个。水云无疑是让老阿妈最为欣赏的一个,而在他的眼中,水云的身影已然渐渐走进他的心里。 没有五分钟的时间酥油自然和茶水融在一起,当老阿妈告诉他,酥油茶可以的时候,格桑朗杰点了点头。抬起头望向水云,见她的额上已然冒出细细的薄汗。 “老阿妈说这酥油茶打得真不错,现在还是热的,可以尝尝你的成果。”轻轻一笑,如同微风拂过柳叶。格桑朗杰拿出纸巾,细细擦拭着她脸上的汗水,没想到她会这般努力和认真,真的很叫他意外。 “真的?那我要灌上一大碗。”仿佛拼命三郎一般打着酥油茶,就为了不要被他看不起,如今茶也打了差不多,想当然要好好尝尝自己的成果,不能被他给瞧扁了。 水云的话让格桑朗杰有些哭笑不得,打完酥油茶累的时候是不是她本性显露的时候。“我想老阿妈一定会很欢喜。” 回到客厅,老阿妈显得十分的欢喜,连连给水云倒满,直至她再也喝不下酥油茶,吃不下那老阿妈亲手做的糍粑。这才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子,带着满意和醉心的微笑望着两人。 水云此时的脸庞光洁如同月亮,泛起的陀红又似那挂在树上的樱桃。格桑朗杰深深望着她,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是定格在了那里,再也移不开。 时间总是走得比酥油灯燃烧的时候还要快,当两人离开老阿妈的家时,天上的太阳已经从东边走到了西边。 水云心情就像那天上飞过的苍鹰,无比的自在。走在夕阳之中,盈盈的眼睛深切如水,泛着点点的光芒,在眼前的山水中形成了另一幅美丽的画卷。 格桑朗杰走在道路上,手中抓着早时降央西饶塞在他手中的相机,本来是让他给水云拍几张照片,谁知他…… “啊……”水云突然而来的惊叫让格桑朗杰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格桑朗杰连忙抓住她的手,上下扫视了一番。 ------------ 第十章 由你请客 “被你拉去喝酥油茶,我竟然忘记我来这里的目的了。”水云无比郁闷的望着他,本来她提议来牧区就是为了想…… “目的?什么目的?”格桑朗杰想不出来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会这样重要,竟然能让她大惊小怪的。 “我本来想要来骑马,谁知道你竟然拉着我来尝酥油茶。”水云万分怨恨的望着他,那神情好像一个怨妇一般,着实让格桑朗杰感觉自己是不是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没想到是这事。骑马随时都有,若是想,明天我们还可以再来。”他还想是什么事,没想到竟然是……格桑朗杰有些没好气,俊秀的脸上顿时多了一抹无奈。 “算了,再找机会吧。”水云摊摊两手,望着空中逐渐西去的太阳,天上的云朵已然被它染红了半边天。 “走吧,时间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坐车。”水云脸上的疲惫格桑朗杰是看在眼里,像她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她,便猜到她肯定来自比较富裕的家庭,纤纤玉手柔嫩细滑,完全不像有干过活的样子。 水云感到自己也有些累,连忙点了点头,跟着格桑朗杰一起坐上回去的汽车。 夕阳洒落在乡野的道路上,照进车里。温暖的车内,水云疲倦的靠在椅子上,一双清澈的美目渐渐迷朦起来,最后索性是闭上眼睛,倚在车窗旁睡去。 格桑朗杰坐在她身旁,转头便见她沉沉睡去的模样,嘴角不禁扬起一抹连自己都未曾觉察的笑容。 水云是美丽的,有着精致的五官,柳叶似的眉型清晰可画出每一笔的眉毛,闭上的眼睛看不到那曾经的倔强和坚强。静静的睡颜就像那唐卡上的度母,没有喜怒悲舍,只有平静平静再平静。 格桑朗杰望着她出了神,本想做到心止如水,却奈何此时水云的面容就像一颗石子落入了他的心湖。转过头闭上眼,默默念起每日必修的经文,企图将那张容颜抛至脑后。谁知此时汽车一个颠簸,水云本靠在车窗上的头一磕,一声响惊起睡了的水云,也惊起默念经文的格桑朗杰。 “你没事吧。”一声响虽然不大,但总该会痛吧。格桑朗杰转过头伸手摸上她的额头,浓浓的关心溢出口间。 “没,没。”轻柔的抚摸,令碰痛的额头不在发痛,水云望着就在眼前的脸庞,心怦然的跳动起来。 微浅的呼吸就在她的上方,拂过她的眼睑,吹过她的睫毛,轻轻柔柔。 水云微低下眼,一股淡淡的清香随即扑鼻而来,那是格桑朗杰身上发出的香味。 “那就好,看来还没起包,不会变成猪头。”没青没紫,想来应该不会起包,不然降央西饶恐怕要找他算账。 “猪头?那应该还不至于吧。”轻柔的指尖离开她的额头,水云有些依依不舍,转头望着格桑朗杰,只见他仿佛松了口气的样子。 轻笑一声,格桑朗杰扬起眉,“看样子没红,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如果累了,就靠在我肩上吧,借你靠一会完全没问题。” “喔,这是你自愿的,可别说我欺负你。”水云毫不客气的贴了上去,靠在他的肩上,枕了枕一个舒服的位置,随即闭上了双眼。 水云太累了,自她十二岁之后再也没有接触过体力活,即使是提个东西,扫个地,完全都不需要她来做。如今只是打了一回酥油茶,就仿佛背了一天的水泥的工人一般,累得实在是不行。 昏昏睡去的水云没有见到格桑朗杰眼中的那抹柔情,同样她也听不到他口中喃喃而出的经文。 黄昏已过,天色已晚,当水云醒来之时,汽车之中已然打起了灯光。 “还没到么?”水云揉揉双眼,睡醒的样子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无邪的让格桑朗杰眼中不由得泛起一抹溺爱。 摇摇头,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车窗外的世界,“恐怕还要走个十来分钟才会到。” “嗯,那到的时候岂不是快七点半?”水云眉头微微一皱,现在已经是七点十分,如果再走个十来分钟真的要到七点半。 “你有事?”见她望着手上来这之后才买的手表,格桑朗杰的眉头不由得一挑。想到降央西饶昨晚和他说过的事,水云的前男友被人甩了,现在想到水云的好,又想与她复合,可惜水云不想看到他。谁知那人一直打电话给她,后来实在没办法,只能把手机关机。 水云摇摇头,纤纤玉手指着他的肚子,很是无辜的说道,“你的肚子不饿么?” “还好,不算太饿,你该不会是下午吃的就被你消化了。”格桑朗杰想到下午的时候水云可是吃了不少糍粑,当然也有老阿妈招待他们,做了不少的藏菜。 水云听他提起下午两个字,顿时眼神一眯,埋怨似的神情随即爬到她的脸上。“你还说,打酥油茶是我有生以来干过最累的事情。再说了,即使我再能吃也没有你能吃。” 她吃饱肚子的时候,那糍粑只被她吃了一小碗,谁像他,摆在他眼前的碗和餐盘一样大。水云伸手戳了戳他的肚子,本想看看他的肚子会被撑得多大,谁知道戳上前竟是扁平的。 “说,你吃的都跑到哪里去了?”他的腹部扁平,完全不像是吃过东西的样子,而且戳他的时候感觉硬得很,完全不似普通的人。 格桑朗杰一双深邃的眼眸有些没好气的盯着她,抓住她戳得自己有些疼痛的手,有菱有角的薄唇上溢出了一句话。“除了肚子还会有哪里?” “哼,真是吃进肚子,又岂会硬得和石头差不多?”水云冷哼了一声,一双美目盯着眼前炯炯有神的眼睛,近在咫尺仿佛要迸出火花。 格桑朗杰轻咳一声,放开抓住她的手。“冷的话把衣服穿上,我们要下车了。” “到了?”水云转头望向车窗外的世界,发现有的景物还真的比较熟悉。 “到了。”汽车已经驶向进站的途中,格桑朗杰等着汽车停稳之时站了起来,看着汽车内的人一个又一个的下了车,最后再带着水云下车。 “你确定你肚子不饿?”水云望着格桑朗杰真的很怀疑,像他一米七多的个子吃的未免也有些太少了吧,难怪长得比较清瘦。 “如果是你请客,我的肚子绝对是空空如也。”看看自己那老式的手机,上面指向的时间正好是八点。猜想此时如果回到家中,怕是家里没有剩下什么给他吃的。格桑朗杰抬头望了水云一眼,他可不是想要揭她的油,实在是因为他身上还真没钱。 水云轻笑了一声,看着他掏出的手机,说实话那老旧的样式在她那里可以说是已经完全被淘汰,甚至没有,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见到这样的老古董。 想起降央西饶曾经说过,唐卡画师是个清贫的职业,能赚的钱并不多,而且伤神伤眼。许多人为了当唐卡画师,从小就跟着画唐卡的师傅一直做,完全没办法接受正规的教育。 而格桑朗杰二十几年的岁月之中,真正出师之时也是在二十一岁左右。藏文与汉文的学习皆来自降央西饶带给他的资料,也幸好他的悟性高,能在短时间内掌握这些知识。 “这个没问题。”水云眉头一挑,很爽快的答应下来,随即毫不犹豫拉着格桑朗杰的手,立马走向离自己最近的餐馆。 ------------ 第十一章 月中女子 一餐丰盛的晚宴,比家中做出的菜肴还要香。格桑朗杰细细品尝之时,那举止比水云见过的任何男生还要优雅,甚至比她之前的男朋友还要高雅。 静静的目光中,水云从他的眼中望见点点的星光。恍然间她想起了一个人,一首诗。 水云说不清格桑朗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以她的了解作为一名唐卡画师过的日子必然清贫,要接受一些礼仪礼节上的文化断然是不可能的。可是他浑然天成的气质让她不得不多做一些的想法,一个人不可能天生就会一些东西,尤其是言谈举止之上,绝不是因为有钱没钱就能解决的。 水云一直盯着格桑朗杰看,那一双如同黑珍珠的眼睛漂亮是漂亮,但被这种眼睛看久之后,格桑朗杰发觉自己再被瞪下去,晚上迟早要噩梦。 “咳,是我脸上多了一个痣还是我的脸上了多了什么,竟然能让你看得如此出神?”放下手中的食物,拿过桌子上的餐纸细细擦拭了嘴唇一番。格桑朗杰抬起了头,星光般的眼睛注视着之前一直喊饿的水云。看着她脸上染上了陀红,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今天白拉姆节,祝你节日快乐。明日我恐怕不能尽地主之宜再陪你,若你想到牧区去的话,降央或许可以帮你很多。”格桑朗杰轻轻吐露的话看似平常,却让水云猛地转过头望着他。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水云瞪着他一会,半响之后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度,随即又低下了头。 格桑朗杰苦笑了一声,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眼前碗里的抄手,再次开口,“那副唐卡还没有画完,我手头上刚又接了一个单子,所以没有……” “我明白了。”水云连忙打断他的话,她明白他的意思。说实话他们也只是普通再普通不过的朋友,没必要为了她把最重要的工作也停下。“你有你的工作要做,不可能老是陪着我,万一耽误了工作也就不好。” “咳,这样好了,让降央好好陪你几天,我尽量将那副红唐完成。”他有他的信用,那副送她的唐卡绝对会在她走之前送到她的手中。 格桑朗杰说出的话让水云没由来的生出一种失落感,同时也有一种丢失珍宝的感觉。也许是这几天的相处让她看到了与之前那人截然不同的对待方式。也许在她心中,格桑朗杰已经占了不小的位置。 “你有事就去忙吧,一直麻烦你和降央也不好。”从他在酒馆中为她买单到现在,三天的时间,几乎都是在照顾她。说起来浪费他这么长的时间,也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格桑朗杰摇摇头,抬起眼望着她。“你是木晶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 “那既然如此,我是否可以到你家去看你作画?”水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她明白一点,就是她有些喜欢上眼前这个男人。 格桑朗杰一愣,在他说出不能陪她之时,他的心就仿佛有块石头,压迫着他说不出话来。说到底他对水云其实也是有感觉,看到她,总会让他不经意的想起了那个人。只是对那个人他心怀敬意,对水云却是……“随时欢迎。” 离开餐馆,结束一场算是沉闷的晚餐。水云仿佛怀着难以诉说的心事走在路上,格桑朗杰跟在她的身后,静静望着她的身影。在洒落的月光中,这抹身影逐渐的朦胧起来,长长的衣袖,消瘦的人影,仿若那天那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梅朵,格桑朗杰轻唤着这名,炯炯有神的目光也在此时渐渐迷离。毫无意识间一道亮光乍现,伴随着一道声音响起,随即是自己被推开的身子。 “梅朵。”格桑朗杰摔倒在地,下意识的喊出这两个字,却在看清眼前推开他的人时,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水云。”惊喊一声,格桑朗杰连忙抱着推开他的人站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一道声音带着几许惊魂未定传至格桑朗杰的耳中。 眼前不再是曾经的场景,眼前的人也不在是曾经的那人,格桑朗杰恍然回过头,望着那人,连忙抱起怀中的水云察看伤势。 “我没事。”被他抱在怀中,水云的脸上仿佛被火烧红一般,滚烫滚烫。 “你没受伤吧。”格桑朗杰来回上下看了一回,见水云还是完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如果没事,我先离开了。”见他们两个没受伤,开车的司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水云点了点头,看着那司机把车开走。随后转头望着眼前的格桑朗杰,在她推开他的那下,她听到他喊了两个字,好似是“梅朵”。 “你走路的时候是不是都不大喜欢看路?”想到前面那画面,如果不是那司机开的慢,他的小命恐怕就玩完了。 水云瞪着眼前仿佛心事重重的格桑朗杰,本想质问他,却在下一刻被他拥进了怀中。 深深埋在他胸口,几乎要窒息的水云想要推开他,然而格桑朗杰喊出的话让她全身不由得一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梅朵,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再一次听到梅朵两个字,水云真切的感受到格桑朗杰语气中充满无限的歉意。这个梅朵,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让他如此? “放开我,格桑,我快被你闷死了。”看他瘦瘦高高,却没想到他的力气会这般大。水云感到自己真的会被他给闷死,忍不妨狠狠踩了他一脚。 “痛。”脚上传来的痛令格桑朗杰不由得放开了水云,就在这瞬间,他看到水云的双眼之中仿佛能冒出火来。 “知道痛就不要把人认错,还有,别把人抱错。我是水云,不是梅朵。”真的很生气,水云没想到他抱着自己的时候会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顿时心中像是被什么堵着一般,气几乎透不过来,眼中一抹眼泪滑落,水云感到自己的心疼得几乎要空洞。 格桑朗杰抬起头,正见水云眼中的泪水,心房忍不住抽疼了一下,刚开口要去解释,谁知水云却转眼跑走。 “水云。”格桑朗杰喊了一声,试图要将她喊回来,可是她的身影却渐渐的远离了他的视线,消失在黑暗的世界中。 天上的月色依旧清明,如同三百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人在那条柏石路上,偶遇一生中最爱的姑娘。只是他不是那个人,水云也不是那个姑娘。 格桑朗杰轻叹一声,被踩的脚也不在疼痛。连忙抽出口袋中的手机,拨通降央西饶的电话。 一声铃声响起,惊醒了站在阳台上望着月亮的降央西饶,美丽的容颜上眉头微微一挑,想这时候会有谁给她打电话?走进房中,拿起电话一看,正见那屏幕上的名字熟悉万分,正是那早些时候被她约出来的格桑朗杰。 “扎西德勒,今天和水云玩得怎样?开心不开心?”一接起电话,降央西饶劈头便是一句,完全不给格桑朗杰说话的机会。 电话一头格桑朗杰苦笑了一声,“扎西德勒,如果水云回去了,你给我发个短信报个平安。” 报个平安?降央眉头一皱,“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没有和水云在一起?” “我把她当成梅朵,她生气了,所以……”格桑朗杰话还没有说完,降央西饶立马骂了过来。 “你是笨蛋吗?她和梅朵你分不清?怎么可能把她当成那人。”降央西饶翻了翻白眼,水云和梅朵只是七成相像,并不完全相似,没道理会把水云当成梅朵吧。就算她把水云装扮的和当初的梅朵一样,但是大白天的都没当她是那人,为什么到了晚上就…… ------------ 第十二章 罗桑洛丹 “或许是不是因为我想多了,所以精神有些恍惚差点撞车,是水云把我扑倒救了我。”格桑朗杰说出这话,降央西饶瞬间明白为什么她会把水云当成梅朵。 “那你们都没事吧。”听他们差点出车祸,降央西饶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不在盛气凌人。 “没事,反正水云到家,你发个平安的短信给我就好。”格桑朗杰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将近九点。这个时候街上的人也少,还真担心水云的情况,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到家。 “好啦,我出去看看,如果找到她就给你打电话。你自己在外面也小心一点,早点回去。那人的事就不要多想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一切……都该风轻云淡了。”降央西饶知道在格桑朗杰的心中,一直不曾把那件事情忘记,同样的,在那人的心中,也未曾将那件事情给忘记。 轻叹一声,匆匆拿过放在一旁椅子上的衣服,降央西饶走出了房,朝着外面的世界而去。 水云一路跑,却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张眼一望,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无尽的黑暗,即使远处有着点点的灯火,但是近处,寒冷的夜中让水云的心不禁泛起了一丝的寒意。同时因为四周没有任何的人影,令她不由得心生一股恐惧。 “回去的路应该是往这里走?”水云转头望着来时的路,漆黑的路上,即使洒落了银白色的月光,但还是有种让水云觉得恐惧的感觉。 缓缓向前走去,害怕眼前会有什么东西随时跑出来一般,水云快速的朝前跑去。就在拐弯之际,水云不期然的和一抹身影撞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听见对方一声唉呦,水云连连道歉,却在见到爬起的那人时目光一呆。“是你……” 水云望着眼前一抹绛红色的袈裟,那带着一丝熟悉的容颜,不正是昨天在纳曲河旁与格桑朗杰见到的喇嘛。 “阿弥陀佛,我们又见面了。”年轻的喇嘛轻轻一笑,如水的目光平静如同大海。水云望着他的容颜,总觉得他与格桑朗杰有几分的相似。 “你不是喇嘛?怎么可以在大街上乱逛?”在她的意识之中,喇嘛是虔诚的佛教徒,戒律之多达二三百条。在这么晚的时候,水云不相信一个正规寺庙的僧人会到处瞎逛。 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年轻喇嘛摇摇头,并不回答水云提出的问题,反倒是问,“这么晚了,格桑怎么放你一个人到处跑?” 听喇嘛的意思仿佛与格桑朗杰十分的熟悉,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水云总觉得这个喇嘛与格桑朗杰口中的梅朵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梅朵是谁?”水云很直接的将话问出了口,令身前的喇嘛一震。 “梅朵?梅朵是花,还能是谁?”喇嘛望着眼前的水云,没想到她会说出梅朵两个字。只是听她问是谁之后,他立即想到格桑绝不会将梅朵的事告诉给任何人,即使是眼前的人有多像梅朵。 “梅朵是花?我不信,如果真是花,他……绝不会……”抱我,水云说不出后面两个字,只是死死的看着眼前的喇嘛。 “绝不会如何?”喇嘛迎上她的双眼,看着她的脸上爬上一抹红晕,嘴角不由得上扬。原来她问梅朵是谁,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不关你的事。”水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点,但是在这名喇嘛的眼中却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眉头微微皱起,年轻喇嘛扬起一抹笑,“看来是我管的太多,既然如此,我也不多问。天色已经晚了,想必格桑和降央担心,我先送你回去吧。” 水云望了他一眼,犹豫了半响之后点了点头。 跟在喇嘛的身后,水云的心仿佛安定了不少。眼前那一抹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在他的带领下,水云走出了不甚熟悉的小巷。 “这里离降央的家不算太远,离格桑的家可能会有一段距离。这么晚了,你身上可有带电话,联系他们来接你吧。”喇嘛望着不远处的地方,那是降央西饶的家。 水云点点头,一双美目带着感谢二字,很真诚的望着他。“谢谢你带我回来。” “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以后有需要姑娘帮助的地方,还希望姑娘能尽心帮助。”喇嘛说出的话让水云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抬起眼望着眼前的喇嘛,只见他合掌作楫,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仿佛佛殿之中的菩萨,笑得神圣,笑得无暇。 降央西饶看见水云的时候,同样也看见那抹逐渐远离的身影。绛红色的袈裟在月光中翻飞,清冷的风中,他渐渐远去。 心中的痛再一次的被揭开,降央西饶望着那抹身影,心上的痛楚随即像一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来。 水云转头望见降央西饶压着胸口,顿时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降央,你怎么了?” “是他送你回来?”降央西饶望着那远去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眼中深埋的眷恋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水云看在眼里,微微一愣,想不到降央西饶对那名喇嘛真的是…… “是他送我回来的。”水云点点头,在她眼中疑云重重。降央和一名喇嘛有关系,这项认知让她想起了在大学时,曾经听同学说过西藏有那么一位活佛,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姑娘,最后却是以悲剧收场。莫非降央要效仿那名女子么? “你是怎么和他遇上的?”降央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然而眼中的哀伤却让水云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我和格桑朗杰……”水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和他之间,那不知道该算朋友还是什么的感情。慌乱的眼神,水云试图去理清自己的思绪,但一想到格桑朗杰,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呈现出他的脸庞。 降央西饶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只想知道的就是水云对格桑朗杰究竟有没有意思。“我知道你们吵架了,格桑都同我说了。” “吵架,那不算吵架,只是他把我当成别人而已。”水云扶着降央西饶往家的方向走去,想格桑朗杰虽然不算太出色,但他的气质十分的干净,宛如莲花一般圣洁。可是她没想到这样的男子竟会将她当成其他人,甚至…… “所以你吃醋了。”降央西饶听出那话中浓浓的醋意,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原来水云对格桑朗杰也不全然没感觉,看来格桑的心事终于可以解开了。 “谁说我吃醋了。”水云不想承认自己对格桑朗杰真的有感觉,那会让她想起了以前的那个人。 降央西饶失笑的摇了摇头,一双美丽的眼睛深深的望了水云一眼。“水云,请你相信格桑他是个专一的人,那个人对他而言是个最为敬重的存在。你和她不同,格桑最是明白。” “那他为什么会把我当成她?”水云不能理解,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和那人很像? “其实这件事一时半会我也和你没办法说清楚,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降央西饶想了想,现在告诉水云关于格桑朗杰的往事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水云见她没有打算说下去,眼神微微一垂。想自己和格桑朗杰是来自两个不同民族,自己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散散心而已,并不是要把自己的心再一次弄丢。 ------------ 第十三章 信仰皈依 香格里拉,神圣的天堂,她到这里是为了得到心灵的救赎。格桑朗杰对她而言,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她不该对他投入太多的感情,更不该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水云。”降央西饶转头便见一旁的水云仿佛陷入沉思一般,眼睛毫无焦距,完全不像看着前方的样子。 “水云。”降央西饶又喊了一声,这回像是唤回了她的神志,水云回过神来望着她。“嗯?” 降央西饶轻叹一声,指着前方的家门,“我们到家了。” “阿尼和阿库也在家?”水云抬头看着房中透出的光,想降央西饶的家中,除了她之外只有她的父母。想这两位大人平时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完全没有时间顾及到降央西饶,平日归来的时间也不定,这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家。 降央西饶挠挠头,她出来找水云的时候,家中的灯是关着的,这会开着,肯定是家里的大人回来了。 和降央西饶走进客厅,水云果然看到她家的两位大人坐在了那软垫之上,神情似乎有些严肃,连气氛也相对冰冷不少,足足比外面的世界还要冷上一些。 “阿爸拉。”降央西饶轻喊一声,俊秀的眉头微微皱起,注视着眼前的父母。 “你见过罗桑了?”降央的父亲转头望向降央,一句你见过罗桑这五个字让降央西饶全身为之一颤。 水云有些担心的望着眼前的降央西饶,隐约之中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 “是,我是见过他。”看着自己的父亲,降央只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再隐瞒下去。 降央西饶的承认让她的父亲罗西眉头高高皱起,瞪着自己的女儿,罗西想要生气,却不知要如何气起。“我告诉你多少次,你为什么都不听。他已经不是从前的罗桑洛丹,你和他是完全不可能在一起,从前是,现在是,未来还是。降央,你什么时候才肯听阿爸一句劝,别和他再有什么牵扯了。” 罗西语重心长的说着,然而降央西饶完全像没有听进去,如同木头人一般处在那里。 水云来回的望着两人,满脑子的疑问。罗桑是谁?降央西饶见过他?是什么时候见过他?为什么她不知道? “降央,阿妈和阿爸都知道你喜欢罗桑,但是你要明白一点,罗桑现在是个僧人,你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桑吉拉姆说出僧人这两字,水云这才想到送她回来的那人正好就是一名僧人。难道他就是罗西口中的罗桑? “我明白,我清楚,但是我放不下。阿爸,阿妈,请给降央一些时间,我会想好以后的事情。”不容桑吉拉姆和罗西拒绝,降央西饶转身朝着一旁的楼梯口走去。 桑吉拉姆第一次看到孝顺的女儿出现这样反抗情绪,不由得担心起来。转头望向一旁的水云,浓浓的关心溢出了嘴间,“水云,麻烦你帮阿尼多注意降央,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别让她再接近格桑。” “格桑?是格桑朗杰么?”在这里唤做格桑的人,也只有格桑朗杰,桑吉拉姆说的莫非是他? 用力点了点头,桑吉拉姆拉着水云的手,唯有多拜托她帮助注意自己女儿,以防出现不可预料的事情。 水云上楼的时候,降央西饶的房间毫无一丝的灯光,唯有那一旁被罗西用来作为佛堂的地方透出了光亮。缓缓走近佛堂,水云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在藏地若有条件,每家每户皆会供奉着藏地出名的高僧以及宗教大师,像降央西饶的家中,供奉的便是莲花生与宗喀巴大师。只是在供奉的画像旁,还有一幅水云不曾知道的画像。 “这幅画?”水云走到那画的面前,怔怔望着画中的容颜。年轻的脸庞,温和的面容,戴着黄色的帽子,身披着同样黄色的衣袍。虽是一个造像,却让她心中生出了一丝的敬意。 “六世达赖喇嘛的造像。”降央西饶望向那幅花,目光中的悲伤仿佛随着她说出这几个字而更加的流露出来。 “六世达赖喇嘛?”水云一愣,望着那香案上的造像,脑海之中想起了在大学时期,曾经有一个女同学,就对这个西藏的活佛尤为钟爱。只是她对这人了解不深,每次那同学在她面前念叨这活佛的诗时,她也没有任何感觉。直到此时,降央西饶和那名喇嘛之间的事情,让她觉得就好似听到那活佛与他情人的故事。 “皈依上师,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水云眼前降央西饶朝着香案上的三幅画像磕了三个长头,再起来时,她的眼中悲伤已然渐渐淡去,透出原本的坚强与干练。 “是四皈依?”水云望着站起的降央西饶,她又合掌于头顶之上,鼻间之前,下颌之下,胸膛之前。此是四皈依之皈依上师,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以前她不是很了解什么三宝,什么皈依,在家乡的寺庙之中她偶而拜拜两下就算是完事。然而恰恰好就是那位酷爱仓央嘉措的同学告诉她,在藏地有着四皈依。 “有情谁人皈依佛,俱胝魔众不能害,纵破戒律心散乱,彼亦定能趋涅槃。水云,喜欢一个人我从不会去计较后果,爱就是爱了,哪怕是死我也愿意。可是我明白,纵然我爱了那人的心中也绝不会有我的存在。”降央西饶怔怔的望着水云,如水的目光后,那一双明亮皎洁的眼睛就似那天上的月亮,纯洁干净。 水云迎上她的眼睛,降央西饶的话让她想起了以前的那个人,在那人的心中金钱地位比之她来说,更能占据他的内心。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自己,选择了金钱和地位。 降央西饶的痴让水云有些茫然失措,如果是自己绝没有这样的勇气,去追逐一个心完全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降央。”水云为她的执着感到心疼,爱不了为何不尝试着放下,非要将自己逼上绝路。 眼前是无言的人,空中唯有那香案之上藏香渺渺。水云静立在案前,突然一道铃声响起,来自降央西饶的身上。 “扎西德勒,是,她已经回来了,你不用担心。”降央西饶拿起手机,看也不曾看上一眼,接起就说。 水云望着她,隐约之中感觉她说的是自己。 “放心,她没事,你如果真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降央西饶一改之前的悲伤,朝着水云眨了眨眼,随后将手机递给了她。 水云有几分的无语,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说变就变。 “降央,你还在么?”手机那头传来格桑朗杰低沉而好听的声音,水云瞪着手机上的名字看了半响,最后还是放到耳朵旁。 “是我,我是水云。”平静的声音传出,手机那头顿时没了声音。 水云等了良久以为格桑朗杰并不想和自己说话时,那头又传来了声音。“你和降央在一起?” 一句问话让水云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如果我不和降央在一起,我怎么可能和你通话。” “……说的也是,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格桑朗杰扬起一抹笑,觉得自己问的也有些白痴。 “等一下,明天的约定,我还是要去。”看着格桑朗杰亲手将唐卡绘制而成,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吸引力,更重要她收人东西也应该有回礼。打定注意要这么做,水云觉得还需要和他提前说一声。 听水云说要来,格桑朗杰感觉自己的心忽然有了跳动。“你不生气了?” “没什么好生气,我原谅你一次,下不为例。”水云眉头一挑,很严肃的说着。 格桑朗杰在电话的另一头轻笑了一声,没有再答话。 ------------ 第十四章 四臂观音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升起,照进了充满藏式风情的房中。格桑朗杰团坐在至今都未完成的唐卡前,默默念动着经文。 作为一名唐卡画师,格桑朗杰对自己的要求是无比严格,在绘画期间他从不食用葱、蒜,烟酒这些使人手指颤抖,无法精细描画的东西。 一遍又一遍的经文溢出了口,正如他心中观想到的度母一般。当他睁开眼时,他的眼睛清澈如同佛殿之中的菩萨,慈眼慧视众生。 在这一刻他的眼前只有那副未完成的唐卡,除却眼前的画像自己身旁的颜料之外,他仿佛再也见不到任何东西。如同冥空之中的小宇宙,周围所有的一切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以致水云的出现也未曾对他造成影响。 他的手就如同剑客的手,拿着笔时就如同握着一把剑。每画上一笔行云流水般的自然,落下的笔锋细致有力,发丝般的线条在细柔的毛笔中一气呵成,很快的一个轮廓呈现在了水云的眼前。 那是一副四臂观音像,身白如玉,净白如月。头戴庄严五佛冠,别黑色发髻。合两手于胸前,两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捧起摩尼宝珠,右手持白水晶念珠,左手拈有八瓣莲花与耳际相齐,面容寂静含笑,慈悲万分。双脚跏趺坐於莲花月轮上,身发极大五彩光,明朗照耀。在莲花月伦之下,青山流水无数,象征佛法便照大千世界。而观音的面容慈悲中带着睿智,一双慧眼微微低垂,仿佛环视三千世界芸芸众生。听闻凡被其观着,无论有多重的罪孽尽得解脱。 水云望着这幅唐卡,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惧意。画龙点睛的故事她听过,也知道在家乡曾经流传一个故事。凡是在刻偶师手中刻出来的木偶,只要点上了眼睛,如不需要就必须用红布将之包起来,否则它便会充满灵性,最后逃走。 水云看到唐卡上的眼睛,就像她当初听到的那样,她害怕这幅唐卡上的观音也会像那没包上红布的木偶,忽然消失不见。 格桑朗杰沾了沾一旁的颜料,选用墨绿色作为了真正的点睛之笔。在没有瞳孔的黑色眼中加上几笔,使得整个唐卡顿时充满了一股生气。 水云仿佛看到了唐卡中的观音活了起来,五色天衣飘扬,半阖着眼,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凭借佛与菩萨加被及,缘起真理真实无欺诈,再加我心虔诚之功德,成就所有纯洁之发愿。”格桑朗杰反复的来回念诵着这三遍四句偈文,直至吐露最后一个字时。他的目光才从眼前的唐卡转向一旁的颜料之上。 “乃至菩提之间永皈依,一切殊胜佛法及僧众, 以我修行念诵之福德,为利众生愿成就佛果。 四臂观音修持法是这样念的么?”水云的声音在格桑朗杰的身后响起,顿时把整理颜料的人吓了一跳。 转头一望,格桑朗杰没想到水云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唤我一声?” “咳,我可不想遭受报应,你在画唐卡,我如果贸然的唤你,万一画错了怎么办?”她可没有福报去承受打扰他的罪名,如果真画错了,她的罪过就真的大了。 水云说的话是实话,格桑朗杰作为一名画师,更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还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她。净澈的眼睛微微上抬,格桑朗杰转头望着眼前的已经画完的唐卡,“这幅唐卡已经完成,稍后我取下来套上盒子送到降央家给你吧。” “好,不过在送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水云凝视着眼前画工精致的唐卡,四臂观音,雪域的保护神,与文殊菩萨、金刚手菩萨,合称三族姓尊。代表大悲、大智、大力,为密乘行者人人必修的法门。观看这画上的线条就知道格桑朗杰想必花了不少的功夫,更何况据她了解,画唐卡厉害的画师一年也最多画上八九幅。 格桑朗杰一愣,清澈的眼眸从眼前的画上转至了水云的脸上,“什么事?” “这幅画我上次来看的时候还差一大部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画完?你该不会是半夜也在画吧。”水云只是猜测,但看格桑朗杰的容颜,却好似证实她的猜测一般。 格桑朗杰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一笑,转头走向房中的另一边,没有阳光照射的方向。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水云走至他的面前,双眼望着他拿起一个与画唐卡一样的架子。只是不同的是上面绷紧一块白色的布。 “其实画唐卡要说快也很快,要说慢也的确很慢,若是一天八小时,一幅普通尺寸的唐卡必然要一个多月到两个月的时间完成。如果画的时间长,就能压缩好时间。”伸手取出一旁画草稿的笔,格桑朗杰将之放在双手的两食指与两大拇指之间,闭上眼轻念绿度母修持仪轨。 水云本想再问他话时,却见他闭上眼念经的模样,只能把已经准备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愿我能以此善业,迅速成就圣度母 ,所有众生皆无余,安立于汝之果位。”格桑朗杰默念着经文的回向,再睁开双眼,回过头凝视着一旁的水云,仿佛要把她的形象记在脑海之中。 水云被他清澈中带着温热的眼神一望,顿时很不自在的转过头去,望着眼前摆在那里的白布。“你现在是要画什么?” “绿度母。”从唇瓣间吐露出的三个字令水云不由得一愣,传闻之中观音眼中流出的泪水变成了莲花,最后变成了绿度母,莫非他现在画的正是传闻中的绿度母? 水云凝视着他的手,仿佛带着一股魔力,在眼前的白布上缓缓画出轮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水云不敢相信那柔美的线条会是人力的杰作。在格桑朗杰的手中,那笔下的线条一笔划出,转眼之间现出了头,身体以及四肢。 水云摒住呼吸,看着他落下的每一笔,在布上逐渐显现出不同的画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格桑朗杰仿佛又进入了当初的冥想状态,对周围的一切完全视而不见。 水云站累了,便打算坐在他的身边看着,谁知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格桑朗杰似乎被这阵声音惊到,眉头不由得一皱。转头望向门口,只见几道人影背光而立。 在洒落的阳光中,绛红色的衣裳鲜艳夺目,如同盛开的曼珠沙华,在阳光下尤为刺眼。 “扎西德勒,是阿旺堪布。”格桑朗杰看清眼前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早些向他定制唐卡的喇嘛。连忙放下手中的笔,从坐着的地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前。 双手合什,格桑朗杰恭敬的朝眼前的喇嘛行了一个礼。 “阿弥陀佛,扎西德勒。上次和你通电话,说了唐卡的事情,但后来想想有些地方想稍微的做一些修改,所以我便过来看看。不知道你母亲可跟你说过?”上了年纪的喇嘛朝着两人微微一笑,脸上虽然堆起了皱纹,却不失和蔼可亲。 水云望着眼前的喇嘛,心中升起了一丝的好感,在他转向自己时,连忙行了一个礼。 脸上是一抹淡如轻云的笑,水云的面孔让阿旺堪布不由得一愣。观其面相与肤色,完全不像是香格里拉的人。那她是格桑朗杰的朋友? 摇摇头,如果他知道阿旺堪布要来,早早的便会去准备酥油茶,完全不会留在画室之中。格桑朗杰想想母亲年纪也大,想必是忘记告诉他这件事情。带着十分的歉意,格桑朗杰弯下腰迎请阿旺堪布进入画室。 ------------ 第十五章 四无量心 “这是正在打的草稿,绿度母。”格桑朗杰恭敬的将画稿送至阿旺堪布的面前,等待他的指点。 “喔,这稿尚未完成,我原先想的是背景以蓝色为主,但此次来是希望以黑色为主,在度母四周以莲花为主。”看了眼前的草稿一眼,阿旺堪布将手中的画稿交还给了格桑朗杰。 “以莲花为主?上师是想以圆形的金刚图案、水图案、莲花图案装饰,表示大海、风墙、火墙和金刚墙、莲花墙、护城河?”格桑朗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喇嘛,一句上师两字让一旁的水云不由得惊讶。上师两字在藏地有着师父的意思,难道这位上了年纪的阿旺堪布是格桑朗杰的根本师? 点了点头,阿旺堪布轻笑了一声,“的确如此。” “上师既言,弟子照做。”原来心中已经有了的图案看来要稍作修改,不过好在修改的问题并不大。格桑朗杰望着白布之上的草稿,好在背景上只是大致的画出了轮廓,并没有画上其他,还是可以再多做修改。 阿旺堪布点了点头,转身之际不预期的对上了格桑朗杰之前的画。精致的四臂观音像,在洒落的阳光中,闪着金色光芒的外围,如同佛光一般闪闪发亮。含笑未阖的眼半视着,仿佛面对的是芸芸众生。 颤微微的走上前,阿旺堪布如同受到佛的指引,在观音像前庄重的磕了三个长头。 “格桑,这幅唐卡可有人家?”对眼前的唐卡阿旺堪布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只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想要爆发出来。是虔诚,是信仰,还是其他,总之是一种难言的话语。 一向心如止水的上师竟然对这幅唐卡生起了欢喜心自然是好事,但格桑朗杰却有种不大喜欢的感觉。 水云见阿旺堪布对四臂观音唐卡像十分钟爱,想那是格桑朗杰说要送给她的,也不知道要不要割爱。 “上师,那幅四臂观音是这位小姐的,我也不好要求这位小姐割爱。”格桑朗杰语气之中已然带着委婉的拒绝,聪明的阿旺堪布又岂会听不出来。 虽已过不惑之年,但阿旺堪布那双炯炯有神,就好似一双能看穿人心的透视镜。水云在他的注视下,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好似被人窥探得无所遁形。 “阿弥陀佛,不知道小姐是否愿意割爱,如果可以本人愿意以私人名字支付小姐所有的损失。”从没有一个僧人会为一幅唐卡做到如此,在阿旺堪布身后的喇嘛们不禁动容,纷纷转头望向他。 一心想要四臂观音图,阿旺堪布以个人名义向她索取,水云想自己哪里有不给的道理。“师父喜欢,这幅四臂观音就当是水云送给师父。” 水云的话让阿旺堪布尤为欢喜,连忙掏出了钱递给她。想这本来要预先支付给格桑朗杰的钱,不过看样子现在超出他的预想,这幅四臂观音远远比寺庙之中的唐卡更为美丽,仿佛活起来一般,那双眼睛充满一股魔力。 “这幅画也是小姐花钱购买,怎可以让小姐破费。”阿旺堪布硬将手中的钱交给水云,格桑朗杰想阻止,但已经是来不及,水云已经接受了阿旺堪布的钱,而对方已经派人将唐卡从绷紧的木架上解了下来。 “阿弥陀佛,感谢小姐的成全。”阿旺堪布朝着水云微微行了一礼,充满智慧的眼眸转而望向一旁的格桑朗杰。“格桑,关于寺中的唐卡就拜托你尽快完成。” “上师请放心,格桑会尽早完成。”虽说有些无奈,格桑朗杰却十分明白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阿旺堪布带走那幅四臂观音注定是事实,即使他要挽回恐怕也不容易。 “那好,我明日派人将订金送来。”阿旺堪布点了点头,慈祥的面容上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对这个在家弟子所画的唐卡是十分的满意。 窗外的阳光逐渐远离,格桑朗杰脸上带着有几分的无奈,送走了阿旺堪布等人之后又回到了画室之中。水云揪着他看了好半响,将手中的钱递给了他。“那名喇嘛不是你师父么?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那是因为那幅画的眼睛颜色不对。”格桑朗杰苦笑一声,在画唐卡中有不少的规矩,而他在绘画那幅四臂观音中加入了自己的创意,所以使得那幅唐卡看起来十分的逼真,但是也违反了一些绘画上的规矩。 水云一呆,逼近格桑朗杰,清秀的面容上划过一丝的不悦,“那你明知道颜色不对还故意送给我,你说你安的是什么心?” “咳,绿色是大自然之色,墨绿色有生机荡然的意思。我本想突出的主题为新生,没想到……”居然被阿旺堪布给带走了,格桑朗杰着实感到有些郁闷。 “新生?”水云抬眼望着眼前的人,这两个字仿佛触动她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她从遥远的家乡来到这里,似乎也是在寻求一个新生,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不错,除却罪恶,获得新生。四臂观音,其四臂代表四无量心,即为令无量众生离苦得乐,而起的慈、悲、喜、舍四种心。右手所持水晶念珠,表每拨一珠即救度一众生出脱轮回。所以四臂观音在我眼中,便包含了新生的意思。”格桑朗杰抓抓头上的发丝,微微皱起的眉头好似有几分的苦恼。 “本来想将那幅画送你,是因为你能从那幅画中看出不平凡的东西来,所以我想你或许能明白我送你画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料到你会将它给了上师。”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是想借着送画的名义,让水云明白新生这个意思。结果…… 水云瞅着他有些无语,她又不是学佛之人,哪里明白他在打什么禅机。不过他现在说出来,正好让她明白了他的心意。 没有华丽的语言,没有多余的废话,水云扬起一抹笑,只对他说着三个字,“谢谢你。” 很真诚的语气,很诚恳的话语,格桑朗杰转头深深望了水云一眼,“谢就不必了,你将唐卡给了师父,又将钱给了我,说起来我倒是没给你什么,这个谢字说出口了,恐怕我还要还你一个人情债。” 水云轻摇着头,净逸的容颜在看向格桑朗杰的时候,荡漾出一抹淡淡的笑,如同雪山上的莲花,纯洁美丽。“你太谦虚了,从我来到这里之后一直受到你们无微不至的照顾,道一声谢谢是很正常的。” “呵,那好,这声谢谢我接受了,不过答应送你的唐卡我还是要画。”藏族人讲信用,说过要送她就绝对要做到。 “那好,我打算在这里呆到藏历新年,若是到了那时你有足够的时间的话,我会等着你亲手画一幅四臂观音。”水云凝望着眼前还未成型的绿度母,不知道他在这幅画上会花多久的时间? 格桑朗杰皱眉微微一皱,呆到藏历新年,至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他一定能完成阿旺堪布的嘱咐,到时候就有时间为她画上一幅四臂观音。“说好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阳光洒落在高原上的每一个角落,在寒冬刚刚来临的高原之上,此时的阳光不在恶毒,反而像母亲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阿旺堪布领着两名侍僧走出了格桑朗杰的家,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渐渐穿透他的衣服,贴近他的肌肤。脸上挂着一抹淡淡微笑,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忽然一抹绛红色的身影缓缓走进他的视线。 “阿弥陀佛,扎西德勒,上师最近过的可好?”合掌笑意盛然的喇嘛微微行了一礼,抬眼间纯净的瞳孔在扫到阿旺堪布身后卷起的唐卡时,平静的目光闪过一道金光。 凝视着眼前年轻的喇嘛,阿旺堪布眼神一眯,正好捕捉到他眼中的那抹光芒。嘴角上扬,露出一口白牙。“好,自然好。这把老骨头现在还能跑,还能跳,怎么会不好?” “那就好,只要上师身体健康,弟子回不回寺想必没有多大关系。”风轻云淡的一句话,顿时让阿旺堪布如临大敌,但转眼间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你若不想回寺这也成,只是你要明白一点,尘缘了断你想回寺,为师随时欢迎。”眼前的弟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说什么阿旺堪布都不愿意将他放弃。 年轻喇嘛微微一笑,目光之中充满着感激。想当年如果不是阿旺堪布收留他开解他,今日也不会有着别人难以超越的成就。 “你来了,可要回去看看?”这里离格桑朗杰的家不远,他朝着这个方向而来,除了去往那个地方之外,恐怕就没其他地方可去。阿旺堪布算准他还是放心不下格桑朗杰,还是会回去看看。 “上师去过了,弟子就不需要再去,只要知道他们安好便可。”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喇嘛合什双手,深深行了一礼之后转身离去。 阿旺堪布身后的两名喇嘛眉头高高皱起,第一次见到有这样对阿旺堪布不敬的人,可是堪布竟然将他放走了。 ------------ 第十六章 冈拉梅朵 水云路过这里的时候,正好见到那喇嘛翩然离去的身影,只觉得有些眼熟,直至人家走远之后才想起这人不正是当初送她回到降央西饶家中的喇嘛? 水云没有走上前去和阿旺堪布打招呼,在她看来,喇嘛神职人物,和汉地的和尚尼姑都是一样,跟他们接触都需要远离他们三尺。只可惜水云不打算和对方打招呼,对方却已注意到她。 “阿弥陀佛,扎西德勒,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阿旺堪布余光一瞄,便注意到站在他不远处的水云。 “阿弥陀佛,扎西德勒。”水云在心里苦笑了一声,看来不想被眼前的喇嘛注意到还真有难度。 “小姑娘这是要回降央的家吧。”仿佛看出水云不大喜欢见到自己,阿旺堪布并没有太在意。依旧是笑脸盈盈的面对着水云,使得水云不好意思拿着冷脸面对。更重要的是他竟然知道降央西饶,这让她有几分的惊讶。 合什双手,水云恭敬的行了一礼,“师父知道我住在降央的家中?” 阿旺堪布点了点头,“我与降央的父母熟悉,是他们告诉家里来了一位汉族小客人。今天在格桑朗杰的家中看到你,所以我就想你或许就是降央家的贵客。” 柔水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水云顿时揪着眼前的阿旺堪布看了半天。她在未来到香格里拉之前,做过一些销售上的工作,看人尤为的准。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从事这样的工作,但看眼前的人,水云直觉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原来师父和阿尼阿库认识?”在汉地若是学佛之人必然称这些僧人为师父,无论是出家很久或是刚出家的人,皆称之为师父。这点在水云跟着她学佛的母亲经常到寺庙才明白过来,所以见到阿旺堪布,水云便称他为师父。 想当然阿旺拥有堪布这个相当于汉地寺庙主持的地位,更是要称之为师父。 “当然。”阿旺堪布点了点头,望着天上的太阳,此时阳光普照,正值中午。“小姑娘,今天时候不早,我还要赶回寺中,若有缘我们还是会有机会在见,或者你也可以来寺中走走。” “有机会一定去。”水云听说他要走,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一亮,仿佛那供奉在寺中的莲花灯一样,闪着璀璨光芒。 阿旺堪布轻笑一声,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眼前的水云。仿佛想起了多年之前曾经有一个和她长得十分相识的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只可惜现在…… 眼神不由得黯淡下来,阿旺堪布轻叹了一声,朝水云行了一礼之后转身离去。蓦然之间从笑到叹息,水云弄不明白这转身就离去的阿旺堪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格桑朗杰因为要专心作画,她不好意思打扰,才出来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被她碰到这样的事情,着实有些郁闷。 格桑朗杰和阿旺堪布认识,阿旺堪布又认识那名喇嘛,而那名喇嘛和降央又有莫名其妙的关系。串来串去阿旺堪布又和降央父母认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每个人都神神秘秘,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一般。 水云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那些令她头疼的事情,还是好好计划着自己的未来。 空中燃烧着藏香,木质的桌子上摆放着不少的供品,香烟缈缈之中唯有那神坛上供奉着的神像在微微的笑着。水云回到家中,除了桑吉拉姆有在之外,降央西饶和罗西皆因为各自的事情要忙就不曾回来。 水云揪着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望着桑吉拉姆,迟迟不敢上前。 “水云?怎么了?”桑吉拉姆抬起头,见一身已作平常人打扮的水云站在门口,随即放下手中的事情走了过去。 桑吉拉姆是个和蔼可亲的女人,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味道,那好似妈妈一般的味道,让水云心中的疑问不由得脱口而出。“阿尼认识阿旺堪布?” 提到阿旺堪布四个字,桑吉拉姆猛然望向水云,目光瞬间从温柔如水变成了如同雪山一样冰冷的温度。“你遇到了阿旺堪布?” “是的,他说我是这个家的客人。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是阿尼和阿库告诉他的。”水云被桑吉拉姆的眼神给吓到,话说阿旺堪布看起来亲切万分,照理说不可能得罪人,更何况降央的母亲也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我和罗西告诉他?哼,真是笑话了。水云,下次你见到他就离得远远,千万不要再和他说话。”桑吉拉姆的交代让水云仿佛置身在雾中,完全找不到方向。不要和阿旺堪布说话?这是为什么? 水云正要问起为什么之时,一道铃声突然响起,桑吉拉姆接起电话,匆匆说了几句之后随即出了家门。 根本来不及问出答案的水云摸摸脑袋,看来藏着秘密的不只是格桑朗杰他们,还有降央的父母同样藏了秘密。 午时的阳光十分的温和,降央西饶站在街道的小店前,纯净的目光望向远处的雪山,闭上眼享受着微风带来的凉意。身后是店里请来的小妹,望着自己的老板毫不在意的享受这美妙的时光时,只觉得一阵头疼。 “降央阿佳,你又在偷懒。”感觉自己更像是店里的老板,店中的小妹不由得把嘴嘟得老高。 “什么偷懒,现在阳光正好,不享受一番这好天气,时间一过又要冷起来,那可受不了。”香格里拉的天气就是早晚冷,中午暖和,如果不乘机享受一下这太阳,未免有些太对不起自己了。降央西饶望着请来的小妹,扬起一抹笑,如同盛开的莲花洁无暇。 远处一抹绛红色的身影静静的立着,无声无息。他的双眼注视着降央西饶的脸庞,那笑容仿佛能融化世间的一切,只可惜却进驻不了自己的内心。 手中的水晶念珠缓缓拨动着,一颗念珠代表他每一个过去,有好,有坏,有悲,有喜。当这一切都随着他每拨一下如同脱离了苦海,他的目光也就越发的清澈如水。 阳光逐渐西移,水云找到降央西饶的时候,太阳已然准备下山的样子。站在降央西饶的饰品店前,水云没想到她的店会是那般古朴带着深意。 冈拉梅朵,在藏语中的意思为雪莲花,同时它是一首歌,也是一幅画,更是一间酒吧,一个女人。水云看过那部电影,和冈拉梅朵同名的电影,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降央西饶的店会用这个名字。 水云走进店中,目光触及至店中摆设的饰品,只一眼她便喜欢上了店中的饰品。都说冈拉梅朵是个故事,同样这店中的每一样饰品都有一个故事。 降央西饶是个有智慧的女人,水云在拿起一本摆在饰品旁边的小册子时就发现了。在用汉藏书写而成的小册子中,描写的是一个关于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爱情故事,在这个故事中,她身旁的饰品便是这故事中的定情信物。水云放下手中册子,转头望向其他地方,发现每一件饰品旁边都有一个小册子,而这小册子中的故事皆是完全不同。 在水云认真看着册子之时,降央西饶走至她的身边,脸上带着一丝的疑问。水云不是去找格桑朗杰,为什么会跑来这里。“水云?” “降央。”回过头,水云扬了扬手中的册子,“这故事写的真好,全是你编出来的?” “也不尽然,写故事的是木晶,设计饰品的是我。”降央西饶望着她手中名为石中玉的册子,想当初也是因为知道木晶有这等才华,所以才找木晶合作,开了这家冈拉梅朵。 “写故事的是木晶?她竟然会写故事?”水云有些不敢相信,以她的认识木晶完全不像会写小说的人,怎么可能会写出那样动人的故事。 降央西饶怕她不相信,用力的点了点头,“你可以找人问问,这书后用藏语书写的名字是不是木晶两个字便知道是真是假。” “那倒是不必了,只是我没想到木晶这么厉害,还真的让我意外。”完全看不出来她那认识的网友竟然还是一个大作家,水云有些崇拜起木晶来。 “木晶让你意外,那格桑朗杰呢?有没有让你心动?”想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就是要撮合他们两个。可是那格桑朗杰就是一个不懂风情的人,根本不懂得把握这送上门来的好事。 降央西饶不知道是第几次发出这样的叹息,以他们藏族人的性格来看,爱上一个人就会义无反顾的爱下去。哪里会像格桑朗杰这般婆婆妈妈,看得人着急万分。 “降央,你知道我现在根本不想去提这个事,我出来散心就是为了……”水云一提到这个爱字,便开始变得有些胆怯起来。她不是不相信爱情,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伤痛而已,好不容易抚平的伤痛,她不想再揭开。 格桑朗杰是个好人,水云承认这点。从几次的相处下来,她看到出来他对金钱几乎没有什么概念,也从来都不曾把钱花在什么不值得花的地方。从这点看起来,他的确是好男人,然而他终究未必适合自己。 降央西饶明白,她什么都知道,水云心中的伤还没有愈合,是不可能会接受其他人的。就像罗桑洛丹一样,他的心伤一直未能愈合,所以宁愿出家也不愿意接受她。苦笑一声,本想解开水云的心伤,哪知道竟把自己也扯了进来。 “我明白了,那这件事我就不提了。对了,你不是说你去格桑那看他画唐卡,这会怎么又跑来我这里?”不是说要去找格桑朗杰,怎么就跑来这里?降央西饶有些奇怪的望着水云。 ------------ 第十七章 梅朵卓玛 “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想问你。”水云放下手中的册子,盈盈目光如同普达措的湖水清澈透亮,直视着降央西饶。 “有事?什么事?”凝视眼前清秀的女子,降央西饶皱眉微微一皱,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她的心头。 “阿旺堪布,他是谁?”吐出清雅的一声,水云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命令的口气,让降央西饶皱起的眉头再次举高。 “你是怎么知道他?”降央西饶没料到水云一提竟提到这个人来,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我在格桑朗杰的家中遇到了他。”水云见降央西饶的脸色瞬间变色,就不明白一个喇嘛和他们一家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桑吉拉姆听到阿旺堪布这个也是同样表情。 “他去找格桑朗杰?”降央西饶很是意外的样子,想不到阿旺堪布竟会找格桑朗杰。 点了点头,水云十分困惑的望着她,“阿旺堪布不是格桑朗杰的上师,去找他不是很正常的事?” 虽然在内地一般僧人是不会到俗人家去,但也难保没有例外。水云相信阿旺堪布到格桑朗杰家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在降央西饶看来并不正常。 “阿旺堪布亲自上格桑的家中?那他们可聊了什么?”降央西饶抓着水云的手,将她往店铺中的后院走去。 “阿旺堪布只是上门来问格桑朗杰要唐卡而已,并没说什么。降央,这个阿旺堪布到底是谁?和你,格桑还有那年轻的喇嘛到底什么关系?”水云不想去参合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是这些事已经无形之中影响到她的生活。作为他们的朋友,她只希望每个人过得开开心心,而不是强装自己坚强。 年轻的喇嘛?降央西饶最先想到的就是罗桑洛丹,莫非水云又见到了他?“你见过罗桑?” “罗桑?或许是吧。”水云想到那年轻的喇嘛,并不算是特别的英俊,却有一股很特别干净的气质。就好像水滴落在他的身上,也能从他身上滑落下来。 “阿旺堪布和他在一起?”降央西饶拉着水云走进了后院的一间房里,就着那古典的木质椅子上坐了下来。 “算是吧,我见到他们的时候,那个喇嘛已经转身离开了。”水云点了点头,想想罗桑应该是和阿旺堪布在一起才对。 降央西饶闭上眼,虽然知道罗桑迟早要回寺中,只是没想到阿旺堪布竟会这么早的找上门来。 “降央,不是我想过问你和格桑的事情,只是作为你的朋友,我只想帮你,不想看你这般痛苦。”水云知道自己和降央不同,她是拿得起,也可以放得下,而降央却是执着一个不可能的梦。或许她真的比降央幸福多了,至少离开了那里就等于离开了苦海。 抬起眼,盈盈目光中带着微微闪烁的泪光,降央西饶摇了摇头,“水云,这事情不是你说能解决就能解决,这是我和格桑三个人的事情,我不希望将你牵扯进来。” “那如果我执意知道呢?”水云望着眼前的降央西饶,既然她人在这里,并且都接触了他们几个,就表示说她的命运和他们牵扯到一起,现在脱身已经来不及了。 “水云,如果你喜欢格桑朗杰,你便可以去问他。如果你不喜欢,就别在问我和格桑他们的事。那件事是我们三个人心中的伤,谁也不想被人揭开伤疤。但我可以告诉你,格桑是为了求得救赎所以才不断的画着唐卡,以求神灵的宽恕。”不想再去回忆当年发生的事情,降央西饶只希望水云能解开格桑朗杰的心结,即使两个人不在一起也无所谓。 神灵的宽恕?水云眉头不由得一皱,怔怔的目光直望着眼前的降央西饶。格桑朗杰为了得到神灵的宽恕才画了唐卡?那他为什么要求得宽恕?是因为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格桑朗杰,他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去?” 很想知道那在她眼中如同莲花一般的男子,过去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水云忙不迭的问出口。 降央西饶凝视着她一眼,摇了摇头,“水云,你若喜欢他,就自己去挖掘吧。但我可以说的是,格桑他心中的伤只源于他给自己的枷锁,要想解开他身上的枷锁,也许你可以。” “为什么一定是我?”从一开始降央西饶就有意将她和格桑朗杰凑在一起,她倒是没做出多大的反应,可是现在想来,降央西饶似乎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 深深望着水云一眼,降央西饶的眼前划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因为你和那个人长得很像。” “那个人?是指梅朵?”水云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一个名字,那便是格桑朗杰将她错认成那个人时喊出的名字。 “不错,正是她。所以水云你若真的对格桑朗杰有好感的话,他会对你敞开心怀,告诉你一切。”降央西饶点了点头,正因为水云像梅朵,所以她才会让木晶安排她来到这里。 “所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我来这里是不是你授意的,而木晶也参与这件事,对吧。”水云本该生气,因为她最恨别人设计她,可是她却生气不起来。眼前降央西饶的眼睛,无比的清澄,让她想到了佛殿之中的菩萨。那半阖着眼,慈视众生的模样和此时的降央西饶好似重叠在一起。 “说起来木晶和你相识的时候,看到你空间里的照片,说你和梅朵长得十分的相像。当时我就不相信,后来我上网之时,从她那传来你的照片,我才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相似的人。”想当初她真被木晶传来的照片吓了一跳,若不是那背景是她从未到过的南方,她还真不相信那照片上的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水云瞪着降央西饶望了一眼,她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相似的人,除非是亲姐妹才有可能。然而她的确是自己父母亲生的孩子,这点绝不会错。 “降央,你有梅朵的照片么?我想看看。”想确定梅朵究竟和她长得有多像,水云抬起头望着眼前的降央西饶。 “梅朵的照片?我这里没有,不过格桑那边一定会有。”降央西饶摇了摇头,想那人已经离开了很久,她手头上原本有照片,只可惜一次意外使得照片丢失,至此成为一个遗憾。 “格桑?他和梅朵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听她说格桑对梅朵敬重,但她却感觉得出来格桑朗杰和梅朵有不同一般的关系。 沉默半响,似在回忆当初的情景,降央西饶闭上眼,粉色的唇瓣微微亲启。欲言又止,仿佛又在思考一般。“梅朵,她是个孤儿,比格桑年长五岁,要说关系,格桑只是把她当成姐姐而已。” “姐姐?”水云脸上挂着一丝的意外,没想到梅朵竟会比格桑打上五岁。 “是的,梅朵是被喇嘛收养的孩子,而收养她的人就是阿旺堪布。”降央西饶望着眼前的容颜,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当年的画面,有阿旺堪布,有格桑朗杰,有罗桑洛丹,更有梅朵卓玛。 “阿旺堪布收养梅朵?这也可以?”佛祖慈悲为怀,水云是相信。但一名喇嘛收养一名女孩,这未免有些太奇怪了吧。 “这个事情说起来复杂了,水云,想了解梅朵的事情,你可以前往松赞林寺找寻阿旺堪布,他一定很欢喜能见到你。”人有生老病死,祸福旦夕,当年的梅朵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阿旺堪布见到水云想必会十分开心。让水云和阿旺堪布见面,或许也能改变格桑和罗桑的命运。 水云一顿,在香格里拉有着小布达拉宫之称的松赞林寺,阿旺堪布竟然是出自那里? 水云十分的意外,如果说阿旺堪布是松赞林寺的主持,那他又是怎样收养梅朵?冲着这一点,水云一定要去见他。 时间如同流水,当太阳落至雪山的另一头,那金黄色的光芒洒落在雪山之上,如同黄金一般闪闪发亮。 水云走出冈拉梅朵,降央西饶因为要照顾店里,并没有陪伴她一起。在金黄的街道上行走,没有都市的喧嚣,来来往往的人们,个个脸上带着喜悦的色彩。 香格里拉,心中的日月,神秘的香巴拉王国,这个充满着迷样色彩的天堂,就连它的脚下的人们也充满着迷样的色彩。 水云走走停停,目光总是停留在了街上各种各样的小东西上。来至异地他乡,这些被他人看贯的东西在她眼中都是稀奇,甚至她心中生出一种想法,想要将这些东西统统搬至她的家乡。 晶莹的目光注视着街道上的每一样饰品,水云的心仿佛像是受到什么鼓舞一般,走向了街边的小摊。 琳琅满目的饰品,与冈拉梅朵中的比起来并不怎么出色,但那光泽却让水云尤为的喜欢。 “小姐买条项链吧,看看这条玛瑙项链,很衬小姐的肤色。”小贩见有客上门,又是一名单身女性,连忙上前热情的为她介绍道。 水云扬起一抹笑,摇了摇头。目光缓缓扫过摊上饰品,却没有哪一个是特别令她有感觉的。正当她要走之际,小摊立马拉住了她,“小姐再看看吧,这里可是有不少好货色,不买可惜了。” “不了,我只是随便看看。”水云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去,哪知道小摊贩快速的闪至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水云一惊,眉头顿时高高皱起。她听过在西南一带有强买强卖的行为,莫非这会给她碰上了不成。 “你想做什么?”水云望着眼前的小摊贩,从头扫到尾,看样子不怎么像当地人。莫不是她碰上了什么黑道? ------------ 第十八章 三眼天珠 “不做什么,只是小姐来了不看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小摊贩看她的样子就像一个旅客,只身一人,不宰白不宰。 水云听他话中的意思,知道自己是真的遇上强买强卖。不过说起来这家伙还真大胆,竟然当街就敢这么做。“我只是随便看看也不行?” “看也不行。”仗着这里都是自己人,小摊贩的胆子十分的大。 “那你想怎样?是让我买你的假货,还是想要让我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你?”水云面对眼前的情景,丝毫没有害怕。或许是因为经历了那件事情,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让她再感到害怕。 小摊贩一愣,没想到水云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正想说着什么之时,一道人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扎西德勒,请问发生什么事?”熟悉的语气响起,水云转过头一看,发现原本该在画唐卡的格桑朗杰竟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我随便看看这摊上的东西而已,谁知道老板这么热情,一直为我介绍。”不想失了小摊贩的面子将事情闹大,水云避重就轻的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想格桑朗杰是聪明人,哪里会听不出来话中的道理。 水云的话再明显不过,格桑朗杰眉头不由得一皱,转头用藏语对着小摊贩说着,可惜那小摊贩并不是本地人,哪里听得懂他的话。 知道水云有靠山,小摊贩哪里还敢去拦她,立马退回自己的摊点,假装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你怎么会来?”水云见事情解决,转头望向前方的格桑朗杰,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作画? “降央告诉我你离开了冈拉梅朵,所以我就过来看看。”拉着水云的手臂,格桑朗杰将她往自己来时的路上带。 “那你不用作画?”现在正值下午四点多,大好的阳光是作画的好时候,他居然跑出来。水云有些惊讶,没想自己刚出冈拉梅朵,降央就给他打电话。 “唐卡画师一天只工作八小时,我从早上六点开始到现在,已经算超时了。”如果再画下去,他的眼睛非受伤不可。 格桑朗杰的话让水云想起之前的那幅四臂观音,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他难道也是超时? “果然,那幅四臂观音也是你超时完成的,对吧。”水云望着眼前的男子,炯炯有神的眼睛下似有浅浅的眼圈,果然他是在利用晚上的时间来作画。 “也不算,白天时间精神不够集中,晚上清静的时候才能做到专心。”格桑朗杰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望着前方的双眼,目光不知凝向何方。在他眼中唯有做到专心才可以将唐卡画好,不管是什么时候。 水云知道,在她许多的朋友中有不少人接触过藏族人,知道这个民族的人真诚热情,做任何事情都力求最好。格桑朗杰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工作认真的态度让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叫做尊重的东西。眼中的目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水云望着天上的太阳,虽然阳光正盛,却不是炽热无比。 格桑朗杰带着水云走了一段路,来到相对繁华的街道之上。“下次别去刚才的地方,喜欢什么样的饰品可以找降央,她可是这类的专家。” “看得出来。”在冈拉梅朵之中每件饰品价格皆在五百以上,绝不是普通人可以买得了。水云有足够的信心相信以降央的眼光,绝对能将店中的饰品一扫而光。 轻笑一声,格桑朗杰目光低垂,似在思考什么一般,半响之后伸出了手,一条项链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上。“送你。” “送我?”水云顿时一愣,盈盈目光望向格桑朗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想送自己东西。“为什么?” “因为这项链也在寻找它的主人。”手中的项链经过重新的串线,不再是当初的色彩,唯一的亮点也就在项链上的天珠,那是一颗三眼天珠。在藏区天珠极其珍贵,一般不作为买卖。若不是降央西饶打电话给他时,提起水云想要知道梅朵的事情,今天他也不会将这项链带了出来。 “寻找主人?”水云觉得有些好笑,虽然知道香格里拉是个神秘的地方,也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但她从没听过项链会自己寻找主人的。 “是的,这条项链等待它的主人已经等了很久很久。这颗是三眼天珠,在我们藏人看来天珠是身份的象征,只有神圣之人可以佩戴。”格桑朗杰伸出手将项链交到水云的手中,澄澄的目光中饱含着一种她从不知道名为什么的情绪。 水云知道天珠这样东西,据说在藏区天珠十分的贵重,格桑朗杰竟然将这天珠送给自己,未免有些让人受宠若惊。 手中的项链,水云看上一眼便非常的喜欢,蓝孔雀石搭配着三眼天珠,形成很有藏式风格的饰品,戴上身上绝对突显出身份和地位。“谢谢你的好意,但这项链十分的珍贵,我不能收。” 水云的决定完全在格桑朗杰预料之中,但他还是伸出手,将项链往水云的脖子上戴。“这条项链你若不收,它也只能永远躺在珠宝盒中。” “你可以送给你的情人。”格桑朗杰的外表十分出色,水云不相信他会找不到一个女朋友。 “我没有情人。”简单明了的一句话,让水云不由得扬起头望着格桑朗杰。 “那这项链是哪里来的?”如果他没有情人,为什么会有这项链,难不成是专门送给她的? 水云盯着胸前的项链细细的看,发现上面的天珠并不是很光滑,仿佛有被划过的痕迹。 “梅朵,这是梅朵的项链。”阳光下,格桑朗杰怔怔的望着她,恍惚之中好似看见了梅朵卓玛。 水云猛然抬起头,梅朵,又是梅朵?格桑朗杰为什么要将项链送给她?难道是将她当成了梅朵? 水云心中有些不舒服,而眼前俊朗的容颜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好似完成了一件心愿的模样,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这是梅朵的东西,你还将它送给我?”水云伸手便要去解那项链,格桑朗杰立马上前制止。 “正因为是梅朵的东西,所以你才更适合它。”想起当年那抹身影,格桑朗杰的心忽然痛了起来。 “梅朵知道了想必会很不高兴吧,你把她的东西随意送人。”水云盯着他的脸庞,那仿佛透过她看着别人的神情令她十分的不舒服。她不是梅朵,她也不想成为梅朵的替身。 阳光中格桑朗杰摇了摇头,脸上渐渐透出一声的苦楚。“将这条项链送人是梅朵的意思,她不会不高兴。” “那你为什么送我?却不送给降央或者你母亲?”水云感觉出格桑朗杰就是有将她看成梅朵卓玛的意思,所以才将这项链送给她。 水云脸上透着一丝的不高兴,格桑朗杰不用多想也知道原因。梅朵卓玛,那是多少人心中的痛,水云不能了解,她的出现将会为多少人带来不同的改变。轻叹一声,温和的大掌拉起水云的小手走向一旁的小路上。 格桑朗杰的手总有一种难以言诉的魔力,水云被他一拉本想拒绝,但最终还是咽下了那话。 天上白云缓缓而过,阳光照耀中一丝寒意渐渐爬上身,水云跟着格桑朗杰来到了最初的那个河边,只是此时的景色却没有晚上来的那般迷人。眼前没有青青的草地,只有那发黄的三叶草稀稀松松的长了几棵。 水云扫视一番这天地之间凡所能看到的东西,不知道格桑朗杰拉她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梅朵,她的全名是梅朵卓玛,是罗桑洛丹的情人。”格桑朗杰话语一出,水云顿时重咳一下,有种被惊到的感觉。 眼睛睁得十分的大,水云觉得很不可思议。梅朵卓玛居然是罗桑洛丹的情人,这未免也太让人震惊了。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降央西饶又是?“等等,梅朵卓玛是被喇嘛收养的,那罗桑洛丹和她难道从小就在一起?” 水云睁着一双眼直视着眼前的格桑朗杰,等待他解答心中的疑惑。 “不是,他们……”摇了摇头,正打算说下去的格桑朗杰突然不再出声,而是将手伸进了口袋。原来是他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以至于水云没有听到。 “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望着电话上的名字,格桑朗杰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水云点了点头,目光却注视着他的电话,不知道这个打电话给他的究竟是谁,竟然可以让一向看起来毫无所谓的格桑朗杰脸色大变。 接起电话来,格桑朗杰用藏语问候了对方,接下来的话中,水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等着他把电话挂了之后,却见他的脸色微微发白,不知是为什么。 “你还好吧,是出了什么事让你的脸色变成这样?”水云睁着一双担忧的眼睛,连吐出的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 “放心好了,也没什么事。关于梅朵的事情,我恐怕暂时没时间和你说明白,不过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请你等我。这一两天我若把事情完成了,自然会再来找你。”一双唇瓣微微颤抖,格桑朗杰并不知道他说出的话让水云内心起了多大的涟漪。若说没事,他的手为何在颤抖,若说没事,他的唇瓣为何又在发颤。 水云不知道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她和格桑朗杰究竟算是朋友还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心中有什么在被牵着。 格桑朗杰送她回家之后便离开,水云看他匆匆而回的模样,真的很担心,连忙打了电话给了降央西饶。 ------------ 第十九章 前尘往事 夜晚来的很快,香格里拉的温度也降的有些早,水云查了查今天的温度在零下八九到九度。幸好她的身材和降央的差不多,这衣服才可以互穿,不然这天气真的会将她冻死不可。 和降央西饶接通电话之后,水云才知道格桑朗杰的叔叔突然去世,这才匆匆忙忙的赶回去。而她的父母因为有事也赶不回来,唯有她估计要晚点回来。 水云百般无聊坐在了降央西饶的房中,手指摩擦着颈项上的项链。想起和格桑朗杰分手之时,他说这天珠从此就属于她时,她便问这天珠如果属于她,那梅朵又去了哪里。 当她看到格桑朗杰的眼中泛起晶莹的泪花时,她想不到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哭。然而当他说出梅朵已经去到了天堂,再也不会出现时。听到这里,水云突然有些感伤起来。格桑朗杰今年不过二十三岁,梅朵比格桑朗杰大五岁,今年也该是二十八岁而已。然而她却在十年前过世,这件事让水云的心隐隐作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她身体里的一个东西抽了出来一般,空荡荡的毫无知觉。连同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完全透不过气来。 格桑朗杰离开了,留下了她。而她的脑海中却不断的想着梅朵卓玛的事情,如此年轻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死?是死于自然还是死于意外? 水云想起了降央西饶说的话,格桑朗杰在寻求救赎,解除心中的枷锁。莫非这枷锁和梅朵卓玛的死有关?想到这里水云的眉头不由得一皱,她不希望看到和她想象中一样的结局。 格桑朗杰,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清澈明亮,他的心和他的眼睛一样,他的人更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他会沾染污秽?水云不相信。几天来的相处,她能感觉得出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一次又一次的帮助她,若说有所企图,那恐怕也只有她这张脸。但若是有企图,又何必送她天珠。 二楼的佛堂中,水云跪倒在佛前,目光怔怔的望着堂上的佛祖,她现在渴望得到指引,告诉她究竟该如何去做。 格桑朗杰,梅朵卓玛,降央西饶,罗桑洛丹,这四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水云越跪越想不通。这时候她想起了她的父母,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支持她的人。 从地上站起,正打算转身离开佛堂,水云的目光刚拂过佛堂上的佛像时,不期然的被佛像的一角,一幅画像吓到。 佛堂中的灯光十分的明亮,房中也十分的温暖,但水云只感觉到一阵的恶寒。那幅画,藏在佛像旁的那幅画,上面竟然是…… 水云有些颤抖的走了过去,心中有种害怕与胆怯。那画上人的脸和她……居然一模一样,不,应该说是相似。梅朵卓玛?水云的脑海中闪现着这个名字,难道说这幅画上的人正是梅朵卓玛? 缓缓走上前,水云迈开的步子无比的沉重,望着那画上的面孔,她竟看到了那人在对她笑。 四周静得异常,仿佛洒落空中的水也能凝结。水云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异常的快,甚至她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正当水云走上前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轻盈而短促。水云被这道声音惊得回过头,看见佛堂的门随即被推开。 “水云,你怎么会在佛堂里?”灯光下降央西饶显得有些意外,没想到水云会出现在佛堂之中。 “我心情有些郁闷,所以想来这里拜拜,想让自己的心情好一些。”水云望着降央西饶的脸庞,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轻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那一排洁白的牙齿,降央西饶眨了眨双眼,走上前拉住了水云的手。“我猜想你肚子肯定饿了,我买了不少的食材,怎么样?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 “你的手艺?”水云眼前一亮,在丽江的时候听木晶说过降央西饶的手艺不错,就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美味了。“尝,当然要尝。” “嗯,那你可要在一旁打打下手,不然的话,等到半夜我们估计还吃不上饭。”想想她可是买了不少的菜,万一水云不帮忙的话,她可准备不了那么一桌的菜。 “不会太复杂吧?”水云在降央的家中尝过桑吉拉姆煮的藏菜,像隆果卡查,卓学,学果馍馍,爆焖羊羔肉,吹肝都是不错的菜。想她来到云南之后,也只有在昆明的一家藏餐吧里面尝过。 水云曾看桑吉拉姆做过藏菜,虽然做的并不是很精致,但是在用料上是绝对讲究。比如牛肉就必须选择牦牛肉,牛肉在制作之前还要经过腌制。在昆明的时候她就见超市之中卖有牛肉干巴,选用的也是牦牛肉。 “不算太复杂,只不过工序会比较多一点而已。”降央西饶干笑了两声,她可不敢告诉水云,她买的菜有些比较复杂。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走,水云没想到做个藏菜和她家里做的菜实在有的拼。光是做草原生烤羊排,康巴牛柳,酥油人参果,酸奶糌粑丸子这几个菜就消耗了她们两个将近两小时的时间。等到真正上桌吃饭之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左右。 “时间过的真快,一下就十点了。趁热快点将这些菜搞定,不然就不好吃了。”降央西饶一边催促着水云多吃,一边又将菜往她的身边推,忙活得如同蜜蜂一般。水云盛情难却,加上降央西饶的热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举起双手投降。 晚餐是丰盛的,降央西饶做的饭菜几乎都照顾到了水云的口味,以清淡为主。无微不至的关怀更让水云感动,脑海中总想着像降央西饶这样的好女人,罗桑洛丹为什么会不喜欢。 “水云,格桑把梅朵的项链送你了?”降央西饶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照着她的脸庞出奇的洁白,清澈的眼眸就如同那一汪的湖水,盛着皎洁的月亮。 “嗯。”轻轻一应,水云睁开了眼睛望向降央西饶。“格桑说梅朵卓玛是罗桑洛丹的情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我也想弄明白。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我和罗桑洛丹,格桑朗杰是一起长大,而我和罗桑洛丹的关系是未婚夫妻。”如果不是这层牵绊,或许今天她也不会如此。降央西饶不由得苦笑一声,望着窗外的月亮,仿佛回到了童年时的情景。 未婚夫妻?水云一惊,罗桑洛丹和降央西饶难道定的是娃娃亲?“你们三个从小玩到大?那罗桑洛丹年龄又是多大?” 降央西饶比格桑朗杰大两岁,玩在一起是很正常,但是罗桑洛丹看起来却不知道年龄有多大。 “他比格桑大五岁,是格桑的哥哥。”降央西饶话一出,水云顿时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开什么玩笑,罗桑洛丹竟然是格桑朗杰的哥哥。 “是亲哥哥?”水云回想罗桑洛丹的脸庞,和格桑朗杰并不是特别的相像,他竟然会是格桑朗杰的哥哥? “嗯,他们之间相差五岁,想必看着是不怎么像,但是脾气可以说是一模一样。”降央西饶转头望着天花板,目光仿佛锁定在了一个地方。“我记得小的时候罗桑带着还是穿着开裆裤的格桑到处跑时,是最幸福的时光。那时候格桑还小,什么都不懂。只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在罗桑的后面,而当时七岁的罗桑已经展示出了他的才华。” “七岁的孩子?展示才华?”水云有些惊讶,七岁的年纪是刚刚进入学校读一年级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哪里有才华可言。 “嗯,罗桑从小就十分的聪明,五岁时意外听见其他人家中有喇嘛念经祈福,他一下就将那经文记了下来。回到家中的时候,他父母听他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他念什么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中了邪,连忙请来喇嘛要为他驱鬼。”想起那时候的情景,降央西饶的脸上不免挂上一丝的微笑。 “后来呢?”水云有些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她更希望听到降央西饶去说。 “后来请来的喇嘛说罗桑不过是在念经而已,他的父母便放心下来。不过……”降央西饶想到那带走罗桑洛丹的人时,脸上浮现出一抹的苦楚。 “不过怎样?”水云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罗桑洛丹会去做了喇嘛。 “水云,你还记得阿旺堪布么?”幽幽的口气带着一丝隐含不知是不是名为怨恨的东西,降央西饶的话听起来和当时桑吉拉姆听到阿旺堪布的样子很像。 水云微微一愣,不明白降央西饶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阿旺堪布,难道罗桑洛丹出家做喇嘛和他有关?“记得,但这和你说的有什么关系?” “阿旺堪布是我叔叔。”降央西饶再出惊爆之语,让水云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阿旺堪布竟然是她的叔叔? “这……如果是这样说,梅朵卓玛岂不是成了你的养姐。”水云没有忘记梅朵卓玛被阿旺堪布收养的事情,如此说来她们还成了亲戚。 “算是吧。”降央西饶闭上眼,不愿意去想当初的事情。“罗桑展现出念经的才华之后,我阿爸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阿旺堪布,于是阿旺堪布就寻来。” “寻来?难道是带走罗桑洛丹?”水云听说过在藏地以前是没有私熟,也没有学校,要学到东西必须到寺庙里面。莫非…… “嗯,格桑家里比较穷,他的阿爸也是一位唐卡画师。当时阿旺堪布寻来,说是让罗桑到寺中学习,他阿爸二话没说就将送他去了。”回想起来当时她极力的想要阻止,就怕罗桑也会变成像阿旺堪布一样,没想到后来真的成了喇嘛。 ------------ 第二十章 慈悲喜舍 “所以他会遇上梅朵卓玛,是么?”近水楼台先得月,梅朵卓玛和罗桑洛丹呆在一起,自然是日久生情,也难怪罗桑洛丹会移情别恋。水云想到这,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男朋友,他也是因为近水楼台所以才得到了天上的那抹月亮。 “算是吧。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天气这么冷,早点睡吧。”曾经的人,曾经的梦,已经不复存在。唯独那抹身影站在孤月下,成了她心底的伤。 夜逐渐黯淡,接到电话匆匆往回赶的格桑朗杰,不期然在转角的道路上遇见了那一抹绛红色的身影。 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每走哪里都能遇见这如同鬼魅一样的人。 “是你,你回来见扎巴叔叔?”格桑朗杰眉头微微上扬,那对于罗桑洛丹的出现感觉有些惊讶。上次遇见或许可以解释成那晚是梅朵卓玛的生日,但今天这偶然间的出现,就未免太凑巧了。 “嗯,听阿妈拉说了扎巴叔叔的事情,我正打算过去,你呢?”罗桑洛丹望着眼前的格桑朗杰,每年相见的机会并不多,他也没能好好看看这个弟弟。 “我也打算过去。”有些东西很想让它释怀,但就是放不下。梅朵卓玛,那如同花朵一样的人儿,却在眼前凋零。格桑朗杰恨,但更多的是哀。 “天冷了,多穿一点衣服再过去吧。”眼见他身上衣服穿的并不是很多,罗桑洛丹十分担忧他的身体会受凉。 “不用了,我已经习惯这样。”穿再多穿再少也不能使那颗心融化,那又何必多穿或少穿呢? 罗桑洛丹无言,自梅朵卓玛死后,他们之间的生活就好似一夕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也没办法再过以前的生活。 默默行走在昏暗的街道上,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街道之上的人越来越少,天气也越来越冷。格桑朗杰感到丝丝凉意袭身,更有一股寒意朝自己袭来。转过头望向一旁的罗桑洛丹,他只身着简单的喇嘛服,身上的披单虽说用羊毛制成,但围在身上仍会有冷风灌入。格桑朗杰有些担心,从他拜阿旺堪布为师,在寺庙之中学习画唐卡开始,才认识到像寺庙之中的生活是十分的清贫。而自己的哥哥,一个在尘世生活许久的人真能接受这样的生活? “下午之时上师打电话给我,说在路上见到你,说你想回家看看,但后来你却没回来,我想你是因为我在家,不敢来见我,还是因为你不知道怎么面对阿妈拉。”家中唯有他们两个儿子,本来要说留做根的会是罗桑洛丹,送去寺庙的会是他。谁知罗桑洛丹却抢先一步,这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想格桑朗杰会说这样的话,罗桑洛丹微微一愣,晶莹的眼眸中泛起一抹温和的光,心中似有一股暖流在涌动。“你想多了,只要知道你们安好,我回不回去其实都无所谓。并不是因为我不敢去面对阿妈拉,当年的事说实在的,我已经释怀了。如今的我只想着一心钻研佛法,将佛法发扬光大。” 天上的月色忽明忽暗,罗桑洛丹的话让格桑朗杰的心里生出一丝的悲凉。“你只想钻研你的佛法,那降央呢?你打算怎么办?十年了,她等了你十年,你想看着她的青春被你蹉跎?” 降央西饶,他只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至少她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罗桑洛丹的脸上泛起一抹慈悲,拨动着手中已经被他磨得十分光滑的念珠。 “哥哥,你回答我,你打算让降央怎么办?”一声哥哥唤回罗桑洛丹的神志,格桑朗杰有多久没唤他哥哥了。十年,有十年的时间了吧。 “阿弥陀佛,格桑,你让降央断了这念想吧,我是不会回到凡尘中去。纵然她以死相逼,我也希望你能让她明白,未成熟的果子,硬采下来也只是苦的。欠她的债,若有下一辈子,我会努力偿还。”一切的因果,不管是缘是劫,若有来生他皆愿意接受。 罗桑洛丹的话让格桑朗杰嘴角不免泛起一抹苦笑,今生尚且还只是一个未知数,更何况是来生。 “那你爱过她么?”格桑朗杰只想为降央西饶问这么一句,若爱过,纵使得不到也断然心满意足。 “爱么?或许有吧。”如果没有遇上梅朵卓玛,或许会认为降央西饶是他此生此世最爱的人。但这一切已经回不到过去,他的心除了佛祖与那逝去的人儿之外,再也容不下别人。降央西饶,对她自己只能说对不起。 格桑朗杰听他这样的回答,真为降央西饶感到不值。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上,真的太傻太不值。 风起,冷冷的吹打着他们的脸颊,罗桑洛丹走在格桑朗杰的身旁,想起了那和梅朵卓玛相似的姑娘,本不想问,却又有些好奇,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忍不住开口,罗桑洛丹将身上的披单往光洁的头上盖去。“那位居住在降央家中的姑娘真像梅朵,格桑,你对她可喜欢?” “你想打她主意?”听他突然提到水云,格桑朗杰立马警觉起来,全身仿佛竖起了如同刺猬一般的刺。 “呵,看得出来你在乎她,喜欢就好好把握,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就像他一样,失去了才明白自己丢失了什么。 格桑朗杰无言,罗桑洛丹这是在支持他么?面对与自己情人相似的面孔,他没有心动?他没有想得到?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 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格桑,梅朵是梅朵,纵然有人和她再相似,也绝不会是她。我清楚我明白,梅朵已经去了香巴拉,若有机会再相见,也许就是香巴拉。”放不下的思念,躲不开的情牵,佛祖与爱人,共存他心间。 罗桑洛丹脸上浮现的是一抹慈悲的笑容,他的思想凌驾这世间一切俗物。格桑朗杰望着他,清澈见底的目光中好似能看见慈,悲,喜,舍这四样东西,又好似什么都看不见。 格桑朗杰彻底知道他已经是把一切都放下,今天面对着和情人相似的面孔,他都能做到心如止水,那世间的万物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他的呢? “格桑,有机会你能帮我向那位姑娘问问,她可是有家人失散。”梅朵和水云,世间没有如此相像的人,除非是姐妹。梅朵是个孤儿,不知道亲身父母是谁,看来也唯有利用这个线索查下去。 “你是怀疑梅朵和她有关系?”罗桑洛丹的话让格桑朗杰眉头不由得一皱,他是也有想过这问题,但据降央问过木晶,水云居住在东南沿海城市,和这里相差太遥远,两人怎么可能会有关系? “我只是想若她们之间有什么联系,至少我们也可以帮助梅朵找寻到她的父母,这也是梅朵一直以来的宿愿,我希望你能帮助她完成这个心愿。”看到别人有父母,而自己没有父母,梅朵卓玛心里面的难受可想而知。回想当初在寺庙外的村庄里,梅朵被多少朋友说成野孩子,没妈没爸。那话说的有多难听,罗桑洛丹想起来都觉得难受。 “我知道,如果我有遇上水云的话,我会问问她。”格桑朗杰点了点头,如果这是一个死者的心愿,他会尊重这个死者,达成她的心愿。 夜风袭袭,罗桑洛丹和格桑朗杰来到了死去的扎巴叔叔家。从小到大看了不少悲欢离合的事情,两人的心中除了感伤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名为堪破的觉悟。 谁人没有生死,谁人没有悲欢离合,只是活在这尘世之中,又有几人能跳得出去。也许像罗桑洛丹这样风轻云淡的僧人才会做到这点,他的人他的心已然超脱出了这个世界。一切东西在他心头,就如同那佛殿之中的菩萨望向芸芸的众生。 格桑朗杰合什双手,跟随罗桑洛丹的身后,在他的领导下做完一系列的法事。在藏地,信仰的是佛,信仰的是僧,罗桑洛丹虽为扎巴的侄子,但因为这僧人的身份,使得他成为了做法事的主角。 夜逐渐的深去,远处的灯火渐渐暗去,新的一天又将来临。处在这昼夜交替的过程中,是多少新生与死亡的开始。 近处的水,远处的山,在逐渐升起的日出中,渐渐清晰起来。响彻在天地间的钟声一遍又一遍的敲打着,那是一座屹立了有三百年之久的寺庙,处在群山环抱之中。 松赞林寺,历史悠久的寺庙,也是云南省藏传佛教第一大寺,素有“小布达拉”之称。它的起源来自当时的五世达赖,后又在七世达赖主持下进行扩建,以致有了如今的规模。 水云抬起头仰望着蓝天,白云朵朵,仿若就在头顶上方,被风吹散的云彩如同绸布抽了丝,现出丝絮一般的云彩。 阳光中这座雄伟的寺庙前,游客已然没有夏天时的多,但个个脸上洋溢着的笑容让水云的心情也变得十分欢喜。带着欣赏的心情,水云买了门票之后,一路跟着前方的旅游团向前走去。 和她所见过的苏州园林式的寺庙完全不同,藏式的寺庙层层递进,有棱有角,与现在的楼房无二。但那如同城堡一般的外墙让水云的心中升起了一种既是敬重又是神秘的感觉,摸着那外墙,仿佛能看到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走走停停,水云很想拿出相机对着见到的每一样东西拍照,然而她记得母亲曾和她说过在寺庙之中不可以随便拍照,只能带着遗憾的心情望向眼前每一处的风景。 道路两旁不时有许多藏族的老人家摇动手中的经轮,也有磕长头于道路上的年轻人。水云望着他们,心里生出了无比的敬重。 就在这时,迎面而来一名老人,停在水云不远处凝视她的脸庞,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还活着。 “梅朵卓玛?你是梅朵卓玛。”迎面走来一名老阿妈,拉住水云的手,用藏语不断的询问水云。 ------------ 第二十一章 阿旺堪布 完全听不懂眼前的老人说的是什么话,只听得梅朵卓玛这四个字,水云直感觉她应该认识梅朵卓玛。但她和眼前的老人语言不通,要怎样才能交流? “我不是梅朵卓玛。”水云指着自己随即又摆摆手,最后喊出了梅朵卓玛四个字。可是眼前的老阿妈显然不懂得水云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听她说出梅朵卓玛四个字,随即拉着她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水云没想到她会拉着自己走,更没想到一个老人家的力气大得跟牛一般,她竟挣扎不开,就这样一路跟着老人家七转八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睁着一双大眼睛,水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家和一名年轻的喇嘛交谈了起来。只见那名喇嘛抬起了头,在看到她的脸庞时,显得十分的惊讶,转而匆匆的出了门,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水云杵在那里看着老人家忙活起来,完全没有理她的意思,正想走之际,老人家又上前拦住了她,嘴里嘀咕着什么,好似让她等一等的话。 就在此时,一抹绛红色身影走了进来,水云望着这抹身影只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阿弥陀佛,扎西德勒,丫头,又见面了。”脸上带着笑容,阿旺堪布笑眯眯的望着被老人家拦下来的水云。随即示意老人家可以放开水云之后,又转过头面对着水云。 “阿弥陀佛,扎西德勒,阿旺堪布,你好。”虽然她今天来的本意是见阿旺堪布,但是她还没做好心里准备,有必要这么快就和他见面?水云在心里苦笑了一番,偏偏她的脸上却将她心里面所想表达的东西现在了脸上。 阿旺堪布觉得有些好笑,是他像老虎还是他像豹子,他有可怕到让她害怕的地步?“丫头,我有这么可怕么?让你全身都打哆嗦。” “没有,没有。”连忙摆摆两手,水云坚决否认。降央西饶说过这阿旺堪布就像一只老狐狸,老奸巨滑,什么事情他都知道,什么事情他也一清二楚。如果拿好听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智者。 “没有那就好,格桑那小子把梅朵的项链给你,看来对你还是上了心。”一眼瞄上水云颈项上的项链,阿旺堪布的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线,还想那小子一辈子都不会将这项链送出去,没想到这手脚倒是十分的快嘛。 “阿旺堪布说笑了,格桑朗杰只是把我当成朋友而已。”水云听他提起项链,这才发现自己藏在围巾的项链竟露了出来,连忙将之塞了回去。 “朋友?呵呵,可能是我老人家眼花了,竟看不出来你们是朋友,还以为你们是情人。”阿旺堪布轻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让水云的脸不由得染上一抹陀红。她和格桑朗杰?还是算了吧。 “阿旺堪布,这玩笑开大了就不好,会造口业。”水云知道出家人最忌讳就是犯戒,像阿旺堪布是个聪明的智者,他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丫头,你还真行。”连口业都被她搬出来,看来他还真得正经一点不可。 水云无言,不是她想说,眼前的人看起来就是一个老玩童。 “丫头,今天出现在这里看来不寻常,怎样?是来让我这老人家帮你指点迷津?”上前拉着水云走到一旁的木桌旁,随即之前拉着她走的老人家,此时却拿着两个干净的碗,以及一个茶壶上前来。 “阿弥陀佛,阿旺堪布真是料事如神,看来什么事情都逃不出您的法眼。”水云轻叹一声,果然如降央西饶说的一样,一只老狐狸。 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阿旺堪布淡笑了一声,看着老阿妈倒上了酥油茶。“丫头,尝尝寺中的酥油茶,绝对会比外面的味道要好。” “嗯,阿旺堪布是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么?”水云越说越感觉自己好似在和他在拌嘴,顿时有一种顶着一滴好大汗滴的感觉。 “这个?不是有句话说的好,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能让世人记住这里,又何妨自卖自夸?”完全不似一名寺庙主持说出的话,但这样轻松的气氛却让水云的心情感觉无比的畅快。 一抹淡淡笑意浮现在脸上,水云轻抿一口碗中的茶。“不错,真好,这酥油茶打的真好喝。” “丫头,奉承的话都被你学会了,味道是真好喝还是不好喝,只有自己心里知道。别说老头子没提醒,有时候该跟着感觉走的时候就要学会跟着走,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水云是外乡人,喝得惯喝不惯其实他都明白。 仿佛有种心事被猜穿的尴尬,水云放下手中的酥油茶。合什双手立在阿旺堪布的面前,“今天水云是来请堪布指点一下,有关于梅朵卓玛的事情。” “梅朵卓玛?她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想要知道她的事情?”从眼前的酥油茶转向另一边的水云,阿旺堪布明知道她来询问梅朵卓玛的事是为了格桑朗杰,但就是要让水云亲口承认她和格桑朗杰之间的关系。 水云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深深望了阿旺堪布一眼,抿着嘴好半响之后才溢出一句话,“阿旺堪布是梅朵卓玛的收养人,就相当于梅朵卓玛的父母,那也应该知道我与梅朵卓玛十分相像。如果我说,我极有可能是梅朵的亲人,阿旺堪布也不说?” “丫头,别想套老头子的话,梅朵当年被丢弃在寺庙的门口,她的亲人可曾想过她。整整二十年,她的亲人就不曾来找过一下,有这样的亲人和没有的一样,又何必等人去后再来找。更何况,丫头,佛祖面前不打妄语,你找这样的理由可是不能让老头子松口。除非……”说到重点之时阿旺堪布突然停了下来,扬起一抹大大大咧咧的笑,注视着眼前的水云。 “除非怎样?”水云明知眼前的阿旺堪布是有心刁难,但就是不想着他的道。眉头一挑,或许她看起来是比较柔弱,不过她也是有她自己的原则。 水云的脾气上来,这点和梅朵卓玛还真有些相像,阿旺堪布望着她,还真感觉到梅朵卓玛又回到了自己身边。“除非你能当着佛祖的面,说清你和格桑朗杰的关系?” “我和格桑朗杰的关系,阿旺堪布为什么这么关心?”就连降央西饶也在一直撮合他们,这让她感到有些困扰。 水云有些生气,降央西饶知道她失恋,所以将格桑朗杰介绍给她,这点她明白。可是阿旺堪布也来凑上一脚,这让她感觉自己的隐私在被人侵犯。 阿旺堪布听出她话语之中带着的愤怒,但并不以为意。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并不显老。“丫头,你真没对格桑动心?” “……”水云无言,觉得十分的头疼。这喇嘛,居然管起俗事来了。 “呵,老头子我就说嘛,像格桑这么善良的孩子,如果不喜欢就太可惜了。”一眼看穿水云对格桑朗杰还是有点意思,阿旺堪布也不再多说废话。“丫头,你知道梅朵是孤儿吧。” 水云微微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阿旺堪布从格桑朗杰的事情说到了梅朵卓玛身上,“知道,降央说过。” “那就好。”阿旺堪布点了点头,“如果你时间充足的话,那我可以详细的说梅朵的事情。” “阿旺堪布放心,我的时间还是很充足。”反正她也没打算这么早回去,听听关于罗桑洛丹他们的故事,或许也能找出梅朵的身世,也许还真会和她有什么关系不成。 “嗯,其实这件事情要从二十八年前说起……”点了点头,阿旺堪布轻抿一口酥油茶后,开始将当年发生的事情一一脱出。 神圣的香格里拉,心中的日月,天依旧是那般清蓝,不带一丝的杂质。近处的水,倒影着蓝天与白云,透出最纯净的色彩。 朴实的藏民们忙忙碌碌,烟熏袅袅的山村宁静的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 每天生活总是在快乐与幸福中度过,同样远处的寺庙也是如此。然而突然一天晚上,风雪交加在了一起,宁静的山村中传来了狗的叫喊。 在藏人的心目中狗是朋友般的存在,即使朋友背叛了自己,狗却绝不会抛弃自己的主人。因此若是一个藏族人,绝不会吃狗肉,马肉和驴肉。偏偏这天风却猛了起来,狗叫声更是一浪更甚一浪,在狗叫声中,夹杂着一抹婴儿似的哭声。 “这天气真糟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阿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寺门附近一名年轻的喇嘛拉住另一名喇嘛的手,带着几分害怕的说道。 “是个孩子的哭声,我去看看。”名叫阿旺的年轻僧人眉头微微一皱,转身走向了寺门前。 “阿旺,干脆别管了,这声音听起来怪可怕的。”又是狗声又是婴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恐怕,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今天竟然轮到他们两个来值班。 “不行,我听这声音好似在寺门外,该不会是有人把孩子丢在这。”越听这声音越像是离自己比较近,名为阿旺的僧人收拢着身上的披单,打开寺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了出去。 身后的年轻喇嘛见状,已经是来不及阻止他的行动。门外的风雪远比门内的大,当阿旺的身影消失在门前之时,年轻的喇嘛不禁颤抖起来,害怕他被妖怪什么的带走。 正当他决定去汇报情况的时候,阿旺突然出现在了寺门前,怀中竟抱着一个小布包。 ------------ 第二十二章 回忆当时 “阿旺,这个是……”听到布包中传出一道婴儿的声音,年轻的僧人突然惊慌起来,怕阿旺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麻烦。 “孩子,他肯定是被人丢在寺门口。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给他弄点东西,不然他肯定会死。”这么大的风雪,将他丢在寺门口,万一没人注意到,这孩子岂不是要冻死饿死。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更有慈悲之心,这孩子绝对不能让他死。阿旺快步抱着怀中的婴儿走向了厨房,期待那里能有些热的食物或者水。 怀中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哭声也渐渐停息,阿旺抱着他,着急的走进了厨房。 “阿旺,你这么匆匆忙忙做什么?”厨房之中掌事的喇嘛原本打算离开的,却见阿旺神色紧张的跑进来,怀中也不知道抱的是啥东西,竟发出了如同猫叫一般的声音。 “阿弥陀佛,师兄救救这孩子,他被丢弃在寺庙口,现在又冻又饿。不知道这里还没有热汤,可以让这孩子垫垫肚子。”阿旺将手中的布包打开,只见一个白嫩的婴儿躺在其中,通红得不似很正常的脸蛋,好似被冷风刮裂了一般。 “丢弃在寺庙口的孩子?”掌事喇嘛一愣,随即连忙提来了正准备送去其他地方的茶水,倒了满满一碗。 “是的,我刚和贡珠巡到寺门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了婴儿的哭声,我外出一看,就在寺庙门前见到这个孩子。”阿旺迅速接过茶水,却发现孩子的嘴太小,根本不可能会喝得了这一大碗的茶。 身旁的掌事喇嘛一见,转身向一旁的橱柜走去,找出一把勺子就着酥油茶拨开的茶水舀了一勺送到孩子的嘴边。 “他交给我来喂,你去把堪布找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狠心的父母把这孩子被丢弃在寺庙门口,这大冷天的,未免也太有些…… 一边抱着孩子喂得差不多之时,阿旺已然把老堪布领了过来。 “阿弥陀佛,这孩子就是阿旺你在寺门口发现?”走进厨房,老堪布直奔着掌事喇嘛走去,一双虽有些颓唐但却炯炯有神的眼睛直望着他怀中的婴儿。 “是的,堪布。”阿旺点了点头,上前看着孩子已经不再哭泣,甚至有睡着的痕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转头望向阿旺,年老的堪布随即开口,“查查这孩子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父母。” “找他父母?堪布,能这么狠心将孩子丢掉的父母找来做什么?难道要将他送回去不成?”本想上前去的阿旺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一旁的堪布,深深皱起的眉头代表了他的不满。 斜了一眼阿旺,年老的堪布硬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笨,你这脑袋真是笨,查查孩子身上的东西,先看看孩子是真的被父母所丢还是因为被人偷走。如果是被人偷走,他的父母想必非常的着急,到时候就把他送回去。如果是被丢了,等我询问下活佛的意思,能留下来就把他留下来,不能就把他送给附近没有儿女的人家抚养。” 显得有些无奈的堪布,拿起手中的拐杖敲打着阿旺的腿,示意他上前去检查孩子的情况。 “这里有一张纸条。”阿旺听完老堪布的话有所明白,随即上前打开了布包。只见一张纸条搁在的孩子衣服的外层,迅速拿出递到了老堪布的面前。 打开纸条,老堪布的眉头不由得一锁。“是个女娃?” “女娃?”阿旺一呆,仿佛想要确定什么,打开孩子的衣服,果然发现不是一个带把的。 “男娃无所谓,但女娃绝不能留在寺中。”这是喇嘛庙,有一个女娃在其中的话,的确有很多不方面。 老堪布考虑到一些影响,觉得寺中收留女娃并不是很好,抬起头望向阿旺。“今天晚上你先照顾着这女娃,等到明天我派人下山去询问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收养这孩子。” “堪布,那她父母呢?”阿旺抬起头望向老堪布。 “阿弥陀佛,狠心之人迟早要下地狱,何必惦记这些人。”将手中的纸条递给阿旺,老堪布望了掌事喇嘛怀中的女娃一眼,转身步出了厨房。 阿旺打开纸条,看着上面的文字,伸张开来的手指忍不住捏成了一个拳头。 “阿旺,愤怒会使人迷失心智,别被纸中的字控制了你的思想。今晚你别巡寺了,堪布既然说话了,你就把这孩子带回去照顾,千万别让孩子生病了。”摸着孩子的额头,发觉有些烫手,不知道是不是生了病。 “谢谢师兄。”接过掌事喇嘛怀中的孩子,阿旺轻叹一声,转身就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夜晚的风刮得更冷,阿旺从没有照顾过一个人,也就更没照顾过孩子,所以一晚上从不敢闭上眼睛。 当他把孩子放到床上的时候,那哭声就伴随着而来。随即他又将孩子抱在了怀中,只这一刻,那手中的温度烫得他不敢再去摸。 “该不会真生病了?”阿旺想那可能是他的错觉,再摸一下发现那热度真的烫手。猜想孩子真的是生了病,连忙抱起孩子冲向了活佛的寝室。 在寺中活佛的智慧远胜堪布,同样活佛的医术也高过寺中的任何一个人。阿旺已经顾不上任何的礼仪,当房中熟睡的活佛被他吵醒时,打开门却是见到神色异常紧张和担忧的阿旺。 “出了什么事?”带着一丝朦胧的睡眼,活佛望着眼前年轻的僧人,没有任何的责备。 “请活佛救救这孩子,她可能生了病。”阿旺伸手抬起手中的孩子送到活佛的面前。 只消一眼,眼前的活佛睡意顿去,抱起他怀中的孩子走进了内室。“你快去准备水和毛巾送到这里来。” “是。”阿旺见活佛没有责怪他打扰的意思,连忙转身快步跑出。 手中的孩子发着高烧,慈悲的活佛迅速从房中找来了退烧药,压成粉末和着桌上的酥油茶,一点一滴的送进孩子的嘴中。 与此同时阿旺也端来了水和毛巾,送到了活佛的面前。 “快把毛巾拧干给我。”喝下的药至少也要半个小时见效,而手中的温度却是半分不减,再这样下去莫说孩子会烧坏脑袋,就是生命也有危险。活佛连忙打开孩子身上的衣服,接过阿旺手中的毛巾擦拭起孩子的额头,脸庞乃至身体。 细心的照顾总会得到无尽的回报,活佛的慈悲挽回了孩子正常的体温,而这时已经是半夜。 阿旺感觉身体有些疲倦,但他意识到孩子还没有脱离危险他就不能休息。这么小的孩子,身躯也只需要他一个巴掌就能托起,她的父母怎么能忍心将她抛弃? 忙活了一宿,孩子终于恢复了正常,早已没有睡意的活佛转过头望向一旁的阿旺,清明的眼睛透着睿智的目光,“这孩子是打哪里来的,她的脚怎么缺了个拇指?” “缺拇指?”原本放下心来的阿旺猛然抬起头望向坐在床边的活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仿佛要应证他的话,活佛打开了孩子身上的衣服,托起了那光着的小脚丫。“右脚没有小拇指。” “难怪了,她的父母会狠心将她丢弃了。”没有小拇指,身体残缺的孩子必然会受到他人的鄙视,甚至更可能会有人认为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如果是家人,也许还会被认为是被恶魔附身。 “丢弃?将她丢到哪里?”眉头一皱,细心将孩子调整了一个位置,再盖上辈子,活佛转头望向一旁的阿旺。 “丢在寺门口。” “阿弥陀佛,也算这孩子的父母有点良知,没将她丢在了野外。”越看这孩子也有些喜欢,活佛随即有问道,“这孩子可有名字?” “没,随身的纸条上只写了出生年月,性别和民族。”阿旺伸手将纸条恭敬的送到了活佛的面前。 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出生年月和民族,合上之后活佛沉思了一阵,“这孩子还没名字,就取梅朵卓玛吧。” “阿弥陀佛,阿旺代这孩子感谢活佛赐名。”没想到活佛会给这孩子赐名,阿旺感到十分的意外,欣喜之余重重磕了三个长头。 “你叫阿旺?”活佛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只是一个赐名倒让这年轻的僧人行如此的大礼,让他有些惊讶。 深深望着眼前的年轻人,活佛有种预感,如果将他好好的培养,或许会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才。 点了点头,阿旺不理解活佛为什么会问他的名。抬起头望向活佛,清澈的眼中出现一丝的困惑。 “你现在受了何等戒?”若是人才定当要好好培养,为确保他的资质,除了培养之外更需要好好考核一番。 听见活佛问话,阿旺快速的回答道,“沙弥戒。” “可愿发菩提心,受具足戒?”具足有二百五十三戒,不比沙弥戒,受此戒着要端正自己的言行,更要发菩提心,就不知道这年轻的僧人是否能做到。 “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活佛,阿旺愿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学佛本为渡众生,愿求无上法门,精进自己的修行,岂有拒绝的道理。 “很好,如此我让堪布选个日子为你受戒,只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佛祖对你的期望。”得到满意答案,活佛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转而望向了床上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 “这孩子与你我有缘,就让她暂时留在寺中吧。”看见这孩子就好似欢喜的很,或许是因为这孩子脸庞,静逸如同佛殿中的菩萨。 ------------ 第二十三章 浮生一梦 得到活佛的许可后,老堪布也没得反对,至此小梅朵是留在了寺中,跟随着阿旺。 受得具足戒后,在寺中的修行也就更加的严峻,阿旺在一点一滴的学习中成长,而梅朵也在时间中逐渐长成了一名孩童。 “梅朵今年五岁了吧,是时候送她下山了。”禅房之中燃烧着藏香,活佛坐在宝座之上望着眼前的阿旺,五年的时间已经让当初年轻气盛的阿旺逐渐走向了成熟,现在的阿旺已经成为了堪布身边的得利助手,而这也是他期望中的结果。 默默拨动着手中的佛珠,阿旺并不答话,五年的时间梅朵卓玛已经学会了说话,想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教了梅朵说阿爸这两字,当他听到这梅朵对他喊出这两字时,内心十分的震动。他不想让梅朵离开他,可是他是个僧人,明白人生八苦,再怎么想也终有一天会面临这一刻。 “阿弥陀佛,梅朵如今已经大了,留在寺里的确也不太方便,明天我找一户好人家将她送过去。”该说分离的时候就要说分离,堪破,放下才能得到自在,但是为什么他的心却感觉到疼痛。 阿旺闷闷不乐的样子让活佛忍不住一声轻叹,人非草木,谁能无情。送走梅朵卓玛他也不舍,然而天下终有要散的宴席,风总有把云吹淡的时候。 “阿旺,我记得你有一个哥哥住在县城,若你不舍梅朵,和你哥哥商量一下将梅朵送过去吧。”想起阿旺在县城的家中还有个哥哥,活佛随即提议道。 “这个还是不麻烦他了。”罗西有自己的家庭,他不想麻烦自己的哥哥。“我会到附近的人家去看看,找个合适的人家安顿梅朵。”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阿旺不想将梅朵送走也在情理之中,反正只要没有多大的影响就随他去吧。 梅朵卓玛再也不舍,小小的年纪也知道阿旺和她不同。“阿爸不会把梅朵丢了,对不对?” “不会,梅朵这么乖,阿爸怎么会把你丢了?到了阿库阿尼家要乖乖的,阿爸有时间就会去看你。”阿旺凝视着眼前无比可爱的小女娃,眼中藏着十分的不忍。 “嗯嗯,梅朵记得阿爸的话,梅朵会乖乖的。阿爸要记得来看梅朵,不然梅朵也会去找阿爸。”她记得这条路,也记得阿爸在的寺庙是哪里,她不怕找不到阿爸。 “好,好。”阿旺点了点头,看着梅朵被带进眼前的房中。 “古秀拉放心,我和妻子会将梅朵当成亲生孩子一样照顾。”老实的农家汉子扬起一抹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他和妻子一直没有孩子,这古秀拉带来的孩子聪明伶俐,一定会成为一个乖孩子。 “阿弥陀佛,那就好。”阿旺合什双手,深深望了那已经没有人影的门口,转身不再多说。 手中的经筒转了一圈又一圈,磕长头的人转过了山转过了水,也转过了佛塔。时间就在这指尖中流逝,一年又一年。 山花浪漫,春草皑皑,雪山之下的寺庙,依旧还是那般的香火鼎盛。 就在一年前,阿旺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获得了寺中的格西学位,代替老堪布成为了寺中的新堪布。如今听说县城之内有一名七岁孩童,竟能将经文听上一遍就能背会,受到活佛的差遣,阿旺前往了久违的县城。 蓝天下白云朵朵,香格里拉一片青草飞扬,阿旺走在大街上,想起活佛吩咐他的事情,快步走向他的目的地。 那是一排只有两层楼高的房子,经历高原风雪的洗礼,房子的颜色早已经淡去,也有些破旧。 阿旺站在这房子前面的时候,身旁突然跑来了三名孩童,二男一女,全部以奇怪的眼光望着他。 稍稍有些年纪大的男孩站在了前方,如同冰雪一般纯洁无暇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阿旺,没有丝毫的畏惧。“扎西德勒,古秀拉从哪里来?” 幼嫩的声音听起来酥酥软软,像吃了蜜糖一般,听的阿旺十分的舒服。 “扎西德勒,我自山上来,请问这家的主人在不在家?”打量一番眼前的孩童,看年纪和梅朵卓玛相差不是很大,也该有七八岁的模样。该不会这孩子就是他要找的人? “我就是,古秀拉找我有事?”人小鬼大,说出去的话让阿旺有点哭笑不得,猜想这小孩恐怕就是他要找的人。 深深打量着眼前的小男孩,阿旺发现若以教法中的面相来看,这孩子十分的有贵相,想必以后会有不凡的成就。 “阿弥陀佛,小娃娃,你家大人在不在家?”决定不和这小男孩打太极,阿旺转头望向了一旁半掩的房门,打算上前敲门。 “在,当然在,古秀拉等等,我这就去叫。”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小男孩转头跑向了房子。 “聪明伶俐,果然是个可造之材。”看着小男孩跑进门之后,半响才从里面出来一名年轻的少妇。 “扎西德勒,古秀拉你好。”合什双手,年轻的妇女显得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名喇嘛要找她。 “扎西德勒,你也好。”微微拂下身行了一礼,阿旺随即抬起头,炯炯有神的眼睛望向眼前的妇女。“不知会不会打扰了主人家?” “不会,不会。古秀拉,里面请坐。”连忙摆了摆手,妇女让出一条路,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宽敞的客厅中,阳光洒了进来,照亮了整个厅堂。一名年轻人看见阿旺走了进来,连忙上前迎接。 “阿弥陀佛,扎西德勒,阿旺堪布,你好。”合什双手,无比恭敬的年轻人让阿旺有些受宠若惊。 “扎西德勒,你好,我们有见过?”阿旺一听他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并表露自己的身份,不由得多看眼前的年轻人几眼。 “阿旺堪布可能不记得我,之前罗西大哥曾将我介绍到贵寺绘画唐卡,我远远看了阿旺堪布一眼,所以将堪布的法像记在了心间。”年轻人伸手按在心上,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敬意。 罗西?阿旺听到这两个字,随即想起了自己的哥哥。虽然和罗西见面时间并不多,也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心底那血缘上的牵绊却是不会减少。 “原来如此。”阿旺点了点头,在主人的邀请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年轻人扬起一抹笑,显得十分的高兴,清澈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我没想到今天阿旺堪布会光临这里,如果早些知道,一定让我妻子煮好酥油茶等待堪布前来。” “不必,不必,今天我来这里也是因为一件事情。”摇了摇头,阿旺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和另外两个孩童玩耍的小男孩。想到若是能把他带到寺中,也许和山下的梅朵也有个伴。 “阿旺堪布请说。” “事情是这样,活佛听说有一个孩子能将别人说过一遍到经文复述出来,所以派我来看看,若是可以,便将这孩子带到寺中深造。”直接了当的将目的说出,阿旺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等着他做出决定。 没由来的一愣,年轻人抬起头望向阿旺,眼中浓浓的不解,活佛派堪布来带他儿子去深造? 阿旺见年轻人思考良久,仿佛还不能做下决定的样子,随即又将自己的意思说出。“如果主人家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只是这孩子聪明伶俐,若是可以送去学校,将来也是有一番大作为。” 年轻人抬起头,睁着一双充满希望的眼,“我相信阿旺堪布,这孩子就交给您了,以后是好是坏全看他自己。” “主人家太言重了,这孩子能将佛经内容分毫无差的背出来,也算是与佛有缘,阿旺自然会用心照顾,只是我还需要问问小朋友的意思。”得到年轻人的首肯,阿旺转头望向一旁正带着弟弟玩耍的小男孩。 年轻人听阿旺要询问孩子的意思,连忙伸手招唤着自己的孩子。“罗桑,你过来。” “阿爸。”不明白年轻人为什么突然叫自己,小男孩随即拉起弟弟的手,再带着一旁的女娃走到年轻人的面前。 “阿旺堪布,这女娃就是您哥哥罗西的孩子降央西饶,而这是我的大儿子罗桑洛丹,这是我的小儿子格桑朗杰。”年轻人一一为阿旺介绍到,最后将罗桑洛丹拉至阿旺的面前,摸着他的头道,“罗桑,阿旺堪布有话问你,你可要好好的回答。” “古秀拉想问什么就问,罗桑会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古秀拉。”眨着一双明亮而皎洁的眼眸,罗桑洛丹笑嘻嘻的望着眼前的阿旺,那神情就像一只贼溜溜的老鼠。 拍拍小男孩的肩膀,阿旺满意的点了点头,“普拉喜不喜欢学东西?” “学东西?当然喜欢,谁会不喜欢?那就是傻子。”阿爸每次都叫他学画唐卡,告诉他只有学会了才可以养家。所以他拼命的学唐卡,卖了钱就可以买好东西给阿妈。 “那如果跟着我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捧着他的手,发现那手掌真是十分的小,虽不是很白却柔软的很。 男孩的眼睛如同天上的星光,乍的一亮,扬起的笑容就像那草原上的格桑花,格外的艳丽。“愿意,当然愿意。” “可是要离开家,你也愿意?”阿旺摸着他的头,慈祥的面容让男孩不由得闪了神。离开家?那要去哪里? “阿爸。”男孩不确定的望向自己的父亲,祈求他能指引自己。 “罗桑,活佛看重你,你就随阿旺堪布去吧,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有用的人。”不是他想狠心让孩子离开他,实在是他也没办法让孩子能得到更好的生活。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孩子随阿旺离去。 ------------ 第二十四章 慈悲执着 “那我还能回来看阿妈和弟弟么?”清澄的双眼仿佛能滴出水来,男孩瞪着自己的父亲。他不想离开阿妈和弟弟,如果一定要去的话,他也希望能回来看看阿妈和弟弟。 阿旺点点头,黝黑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淡笑,“当然可以。” “那阿妈和弟弟也能来看我么?”不能老是他回去看阿妈和弟弟,也要阿妈和弟弟来看他。 “可以。”阿旺继续点头。 “那我跟你走。”深吸一口气,男孩的眼中透出一丝的坚定,仿佛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阿旺望着眼前的小男孩,有那么一瞬感觉他就如同一个大人一般,瞬间成长了不少。 和年轻商量好三天后派人来接罗桑,阿旺随即匆匆往回赶。夕阳落在他的身上,好似洒上了一层黄金般的薄纱。 山脚下的村庄里,烟熏袅袅,阿旺快步往其中的一座房子走去。两年的时间,当初只有五岁的梅朵卓玛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聪明的小女孩,也越发的美丽。 敲着熟悉而陌生的门,阿旺等着主人来开门。可是大半天过去,竟不见有任何人来开门,眉头不由得一皱。打算出去找人问问之际,只见一人匆匆的自远处跑来。 阿旺认出他就是住在隔壁房子的主人,连忙走了上前拉住了他。“阿弥陀佛,扎西德勒,请问这家人去了哪里,怎么不见有人在家?” “扎西德勒,你是阿旺堪布?”眼前之人并没有见过阿旺,却认出他的身形和时常去隔壁扎西家的阿旺堪布很像。 “是。”阿旺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是就好,这家人刚刚出去就在半路上遇到不幸的事,夫妻两个双亡,只剩下孩子和奶奶受了点伤,现在送进医院里面。”听阿旺承认自己的身份之后,那人立马将知道的事情告诉给了阿旺。 “医院?在哪家医院?”收养梅朵卓玛的夫妻出事,阿旺深感遗憾与伤心,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梅朵卓玛两人,不知道她们怎样了。阿旺万分急切的拉住眼前的人问道。 “估计这会送进了县医院。”眼前的人话才刚落,就见阿旺猛的朝车站的方向跑去。 夜幕降临,车站之中已经停止向县城开往的车辆,阿旺站在车站前,注视着关着的大门,有几分的苦恼。 正在这时,黑暗的道路上出现几道的身影,在昏暗的道路上显出了他们不同于常人的衣着打扮。 “扎西德勒,阿旺堪布,原来你在这里,活佛正派人到处找你。”道路上的喇嘛惊讶的望着立在车站前的阿旺,想着寺中的活佛猜得真准,竟然知道阿旺呆在车站。 “活佛找我?”阿旺有些惊讶,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连忙拉着其中一人问道,“活佛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我们并不清楚,堪布还是自己回去问活佛比较好。”他们只负责将活佛的意思传达,剩下的就看阿旺自己要不要回去。 眉头深深锁起,阿旺望了一眼锁着的车站,默默拨动手中的佛珠,祈祷着梅朵卓玛最好没事。 禅房之中燃烧着藏香,清澄的香味仿佛能将身上疲劳一并除去,阿旺走进禅房之时,感觉疲惫的身躯顿时精神起来。 望着宝座上的活佛,阿旺微微行了一礼,等待这活佛自手中的经书中移来视线。 “阿旺,你回来了?那孩子家中的意思怎样?”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得力助手,活佛眉头不由得一皱,炯炯有神的眼睛直望着阿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阿弥陀佛,活佛,梅朵卓玛的养父母意外身亡,梅朵现在和她奶奶在县医院里面,也不知道情况怎样了,我真的很担心。”阿旺扶着心脏的部位,没得到一个答案他真的不能放下心来。 “怎么会这样?”听阿旺说出这般爆炸性的事情,活佛有些不敢相信。他见过收养梅朵卓玛的父母,一对善良的夫妻,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阿旺,你问清楚事情真的是这样的么?” “这事是从梅朵家隔壁的主人家说出,这件事情恐怕不会有假。”阿旺点点头,有关生死的事情,不可能会有人拿来开玩笑,所以十有八九这件事是真的。 放下手中的经书,活佛合十双手,默念一句之后将经书恭敬的摆放后,从宝座之上走了下来。不再年轻的脸庞平静异常,走到窗前,抬起头望着天上时而出现时而隐现的月亮,好半响之后才开口说道,“阿旺,当堪布也有一年父母的时间了吧。” “是的。”恭敬的点了点头,想当初也是老堪布推荐他做堪布,也是活佛力排众意挺他当上了堪布。 “你记得我当初为什么会在力排众意选择你作为新堪布?”活佛负手立在窗前,他不比阿旺年长多少,却比阿旺懂得更多的人情事故。 阿旺摇了摇头,当时他听到老堪布推荐他出任新堪布的时候吓了一跳,具体为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你有一个慈悲心。”活佛见他摇头,嘴角不由得上扬,想起那时阿旺抱着年幼的梅朵卓玛冲进他房中的情景,那神情是最慈悲的体现。冲着这一点他才下定决心培养阿旺,使他成为堪布的接班人。 “活佛。”阿旺怔怔的望着眼前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影,不明白他为何会提到慈悲心。 “阿旺,人不是神,也不是佛,我们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梅朵的命运因你改变,但你能做的也只有到这里,剩下就靠她自己。若是时时都挂牵,就变成了一种执着。”能说的话就到此,剩下就看阿旺自己怎么去悟了。轻叹了一声,他只希望阿旺能早点开悟。 天上的月亮依旧高高的挂着,阿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脑海之中只想着活佛说的话,时时牵挂就会变成一种执着。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又涉入了尘世的感情,入了魔道。 缓缓拨动着手中的佛珠,阿旺闭上了眼,挣扎着是否要去关心梅朵卓玛的情况。 夜晚逐渐的深沉,台上的酥油灯已经燃尽,新的一天划破的天空,绽放出万丈的光芒。 寺中的钟声敲响,而阿旺却在房中站了一夜也没想通活佛说的话。 梅朵卓玛从县城医院回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无比的苍白,跟在她身边的老人家眼露哀伤,沉浸在失去儿子和媳妇的悲痛之中。 阿旺见到梅朵卓玛的时候,她的眼仿佛失去了颜色,瞳孔之中完全看不到焦距。阿旺很担心她的情况,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做。上山询问活佛,得到的答案却是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 一直以来他对活佛的话都深信不移,所以只希望梅朵卓玛能早点从恐惧之中走出来。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罗桑洛丹带着父母的期望来到这里的时候,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不同于尘世中的屋舍,这里的任何东西都带着奇妙的神秘感,听老一辈的喇嘛说,那就是佛的力量。 罗桑洛丹是被阿旺带去见活佛的,当他见到活佛的时候,眼中露出无比的惊讶。 “活佛不是都是老爷爷么?他看起来不像老爷爷。”罗桑洛丹指着宝座上的活佛转头望向一旁的阿旺,纯真的眼中有着渴望知道的神情。 阿旺连忙拉下他的手,摇了摇头,“不能用手指着活佛,那是不对的。” “原来不对呀?”罗桑洛丹又转向宝座上的活佛,童真似的眼眸随着他歪向一边的头,显得十分的可爱。 “嗯,活佛是不可以用手乱指的,以后见到任何人也不能用手乱指,知道么?”阿旺担心罗桑洛丹的无知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连忙教导着。 “哦,好多奇怪的规矩。”这一路上他听阿旺说了不少的规矩,听着都嫌烦。如果为了增长学识要这样约束来约束去,他还真要考虑一下回家的事情。 “你如果用心去做,就会发现遵守这些规矩一点都不难。”扬起一抹笑,活佛发现让阿旺去将这孩子带来是个明智的选择。 “可是现在就很难,又要这样又要那样。”他可受不了这样的约束,嘟起一张嘴,他想念家中的阿妈和弟弟,他不想呆在这里。 “如果你觉得这样难的话,那就让你觉得一点都不难,你想怎样就怎样。但是我只给你三个月适应的时间。”眼前的小孩不像如普通的孩子那般不懂事理,当活佛说出这话的时候,罗桑洛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眼前的一切逐渐被淡化,阿旺堪布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抹笑,望着酥油茶出神的双眼转而抬起,望向另一边的水云。 没想到梅朵卓玛是这样和阿旺结缘,更没想到阿旺是因为梅朵卓玛的事情才当上了堪布。水云对这梅朵卓玛着实感到好奇,更想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后来呢?后来罗桑洛丹和梅朵卓玛是怎么碰面的。” “这个……接下来的事就等吃完午饭之后再说吧,丫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尝尝寺里的斋饭。”阿旺堪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水云离开椅子之后,带着水云走出了会客室,一路绕得水云晕头转向之际,这才到了寺庙的斋堂。 斋堂之中人并不算多,或许因为和旅游的季节有一些关系,也或许因为这成为了一个旅游景区,水云能见到的外人并不是特别的多。匆匆吃过斋饭,水云等待着阿旺堪布能将剩下的故事说出。 ------------ 第二十五章 心心相连  水云跟随着阿旺堪布回到会客室时,正打算继续之前的话题,却在这时不期然的撞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格桑朗杰?你怎么会在这里?”水云望着眼前的人,清澈如水的眼中透出了一丝的惊讶。 “降央告诉我你在这里,让我来接你回去。”没想到水云会跑来松赞林寺,降央西饶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万一遇到了什么事就不太好。所以立马打了电话给他,让他来接水云。 只是这寺占地十分的大,找起来还真不容易,这才来想找阿旺堪布帮忙,谁知他们两个竟凑到一起去。 “我给降央留纸条让她不用担心了,她还麻烦你过来。”水云望着格桑朗杰,心里还真过意不去。 “咳,朋友之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站在阿旺堪布和水云的面前,格桑朗杰摇了摇头。“再说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猜想木晶这个大力士绝不会放过我和降央,所以你想要去哪里先和我或者降央说一声,让我们其中一个陪你去。” “这……”水云不想太麻烦他们,她现在就住在降央的家里,吃她的用她的,本身心里就过不去,更何况是麻烦其他人。 水云刚想拒绝的时候,阿旺抢先一步开口,“丫头,我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恐怕下午没时间告诉你接下来的事情,明天你若有时间再过来,只需要向门口的僧人说找我就可。” 深深望了一眼水云,再转过头瞟了一眼格桑朗杰,他可是帮他们造就一个机会,可别辜负了他一片心意。 水云瞪着眼前的阿旺,和格桑朗杰眉来眼去的样子哪里像他口中曾经的自己,本来想早点了解完,看看能不能帮到降央什么忙,没想到说到关键时刻就跑来这样的事,这让她想反驳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 跟着格桑朗杰离开,水云一脸幽怨的望着他的背影,仿佛要把他的背烧出一个洞来。走在前头的格桑朗杰泛起一抹的苦笑,那背后的两道光真是刺人的很。 “今天阳光真是好,可惜这么大好的阳光,你竟然用来找我,是不是有些太可惜了。”望着天上的白云,水云真觉得他笨得可以,她又不给他钱,整天这样陪来陪去,他想当啃老竹? “朋友的托付远比干自己的事还要大,钱一辈子赚不完,可是朋友却不能不顾。”格桑朗杰转过头,扬起的笑容泛起了一抹苦涩,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出许多画面。有从前的罗桑洛丹,有从前的梅朵卓玛,还有降央西饶。 水云望着他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愣,他为什么要露出那般无可奈何的模样,好似是人强迫他去做的一样。“朋友大于自己的事业,恐怕也只有你会说得出来。” 像她曾经的男朋友,只怕是事业比生命更加重要。水云想起以前的男朋友,脑海之中不免浮现出那人的身影。 别,别去想那个人了,想了只会让自己更加伤心。水云摇着头,企图将那人甩出脑海之时,脚下一空,随即人也向前扑去。 “小心。”眼明手快的将水云接住,格桑朗杰连忙稳住自己的身体,避免自己也随之跌落。 水云没想到自己会踩空,差点跌下楼梯。一颗心悬在那里,惊慌得脸色瞬间刷白。 “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格桑朗杰揽住她的腰,胸膛内的心几乎要被她吓得跑出来。如果不是他眼明手快的拉住她,就这么滚下去不在医院呆上十天半个月的恐怕是不会好。 水云哪里会想到自己居然会踩空,提到喉咙口的心还没平复过来,脚下便传来一阵如针锥一般的痛。五官皱起,似要扭成一团。 水云脸上的变化格桑朗杰看在眼里,连忙扫过她的全身,发现她的脚提起,呈现不自然的模样。立马转过身去,将水云的手往他肩上拉。 “你……”水云痛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迸出一个字后剩下的话全吞进了肚子里。 “你的脚扭伤了,我背你去医院。”未曾回过的头在阳光中,水云只看见他半边的侧面。脚上的伤已经容不得她多想,趴在格桑朗杰的背上,人随即腾空而起。 “抱紧了,掉下去出了事,降央说不定会拿刀子戳我。”背起水云,格桑朗杰快速的向寺外走去。 水云搂紧格桑朗杰的脖子,还真怕自己会掉下去。想起从前那个人,即使自己受了点伤,也没见多放在心上。格桑朗杰的体贴让水云的心里不由得一酸,若是那个人有他一半好的话,今天她或许就不会来到这个地方,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肩头传来细微的哭泣,格桑朗杰眉头一皱,担心她的脚是不是疼的厉害。“忍忍,这附近有医院,只要到医院一切都会好。” “可是如果我好不了,变成瘸子了,怎么办?”水云望着前方,想自己完好的时候那个人都不要她了,如果她真变成了瘸子,又有谁会要她? “不会,你只是脚扭伤而已,不会变成瘸子。”格桑快速的穿过了寺门,向着外面的世界走去。 “我说万一,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说我怎么办?”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他能保证她不会有这么一天么? 水云睁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格桑朗杰的侧脸,他不比她大多少,可是他看起来比她成熟的多,也懂事得多。 “如果有那一天,至少会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一起携手到老,这是多少人追求的梦想。格桑朗杰想起了梅朵卓玛,曾经她也是这样对自己说,可是最后却…… “那是谁?”水云隐约猜到他会说出的话,但是她并不想听到那个答案。 “你的……”格桑朗杰还没将话说出,水云随即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到那个字眼,我讨厌那个字眼。格桑,你明白我的过去么?” “为什么这么说?”格桑朗杰不太明白水云为什么会提到她的过去,降央西饶告诉他,水云因为失恋才来到这里,难道她现在说的是这件事? “我不愿去想起那个人,可是降央和罗桑的事情让我忍不住会去想。”罗桑和梅朵,降央的事情她听的不是很多,但是她明白罗桑对降央或许只是玩伴的情谊,并不是真的爱情。 望着前方的道路,格桑朗杰深思了一会,泛着粉色光泽的唇瓣微微开启,“水云,你知道如果想要一块地上不长出杂草来,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这个我知道,就是在上面种上庄稼或者花,只要填满了就不会有杂草。”在大学里面上心理学就学过这道题,她哪里会不知道答案。 “聪明。”格桑朗杰扬起一抹笑,“既然你知道要种上庄稼,才能除去杂草。那你为什么不在你的心中同样种上庄稼,这样你不是就把他给忘记了。” “好主意,不过我上哪里去弄庄稼。”水云破涕为笑,亏他能想出来在心里种庄稼。 “这个,汉人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别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格桑朗杰把所有能搬的话全部搬出来,使得水云要说多无语就有多无语。 “这些都是男人编出来,只适合男人。”水云郁闷的趴在他的肩头,说了这么多的话,哪句话不是男人说出来的。 “那总归有一句话能让你心里面好受的吧。”格桑朗杰失笑了一声,说了那么多的话无非是想让她开心一点,不过看样子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这个,我觉得在心里面种上庄稼还不错,不过我可不是整天只知道吃,这样会变成米虫,到时候就没人会娶我。”水云低下头,格桑朗杰的肩膀并不是很宽,却让她感到十分的心安。 轻笑一声,格桑朗杰没想到水云也是一个幽默的人,“种庄稼不可以,那你说种什么好?” “种人。”水云想了想,最后吐露两个字。 “种人?”格桑朗杰有种要喷饭的感觉,这话太有点…… “不好吗?要想把他连根拔起,就只有种上同样品种的东西才可以,不是?”水云扬起一抹笑,注视着道路两旁,可惜都没见到一家诊所或医院。 格桑朗杰眉头一皱,似笑非笑,“同样品种,那你想种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水云半开玩笑的望着格桑朗杰,却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微侧着脸望着她。 近在咫尺的脸庞,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深邃的眼睛就在她的前方,黝黑的瞳孔倒影着她的面孔,水云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水云,你知道你说出的话会为你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格桑朗杰不想吓她,端看她那张与梅朵卓玛相似又年幼的脸庞,他不希望她知道实情后又逃开。 “后果?什么后果?”水云怔怔的看着他,已经赶鸭子上轿了,还需要在乎什么后果? 摇摇头,失笑了一声,格桑朗杰想起了当初水云向他要腰带的情景。“你还记得之前降央让你向我要腰带,我为什么没给你。” “我哪里知道。”她又不明白腰带的含义,只是降央西饶那么说了,所以她就向他要了。 “藏族同蒙古族一样,曾经是马背上的民族,过着游牧的生活,所以凡是值钱的东西都会绑在腰上或者身上。久而久之,当年轻的男子遇上心爱的女子,在舞会之上男子将腰带交给女子,就代表着将他的心连同所有的财富一起交给这名女子。”格桑朗杰说完,水云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就知道降央让她要腰带准没好事。 ------------ 第二十六章 阿确拉噶  “还好你没将腰带交给我,如果真交了,万一我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的损失可就大了。”幸好格桑朗杰没将腰带给她,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把腰带还给他。 继续向前走去,格桑朗杰摇了摇头,“藏人喜欢自由恋爱,不像汉地讲究得太多。藏家的男子若是喜欢上一个女子,就算受到父母的反对,他们也依旧会把这个女子抢回来。” “这个我知道,在你们这里叫抢新娘。”藏族人有很多奇怪的习俗,抢新娘就好似为了那些婚姻得不到自由的情人们设立的。水云曾经在报纸上看过这样的民俗介绍,想不到还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嗯,所以在我们藏家,说喜欢就是喜欢,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情之事是不可以随便开玩笑。”格桑朗杰瞧见前方好似一家诊所的样子,随即将水云背向了那里。 说喜欢就是喜欢,水云环着他的颈项,脑海中闪现的都是他的这句话。 “还好没大事,只是扭伤的稍微严重了一点,擦一些药膏很快就能好。你拿着单子去付下钱,等一下再来这里拿药。”看起来十分严肃的医生指着一旁的格桑朗杰,随即塞了一张单子放到他的手中。 “钱,我这里有。”听到要付钱,水云连忙想要掏钱,却被一旁的医生给喝止。 “你都受伤了,作为男朋友哪里可以没有绅士风度,快去,把钱付了。”年轻的女医生叫喊着,着实让水云感到汗颜,再一看格桑朗杰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也有些困扰。 “他不是我男朋友。”水云本不想解释太多,但女医生明显认定他们是一对的样子,让水云感到十分的郁闷。 就在这说话之间,格桑朗杰已经走出了诊室,去到了外面。 “真不是?”女医生眉头一皱,男的英俊,女的貌美,居然不是情侣? “不是。”水云摇了摇头,看着格桑朗杰的身影走进了门内。 “那真是太可惜了。”女医生深感遗憾,转头望向一旁的格桑朗杰,眼睛忽得一亮,“帅哥,今晚有没有空?” 女医生很直接的问话让水云忍不住转过头去望着格桑朗杰,她竟没想到女医生会这么直接的问格桑朗杰。 轻声一笑,深邃的眼眸转向水云,格桑朗杰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可惜了,可惜了,这么俊的情郎,居然……”女医生一边叹气一边将准备好的药交给了格桑朗杰,嘱咐他什么时候该上什么药,什么时候该给脚揉搓。 出了诊所水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趴在格桑朗杰的背上,水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也很直接?” “嗯。” “就算对这个人并不了解,也会义无反顾的爱下去?”听到他承认,水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感觉,那好似被什么东西灌满的感觉。 “第一感觉爱上了,时刻想的念的也是那人。水云,在这里没有人会在乎对方有钱没钱,有地位还是没地位。就算是王子也有娶孤女,公主也有嫁贫儿的时候。只要你觉得心不遥远,哪怕是千山万水你们也是在一起,若是心里想的是其他,即使身近在咫尺心也远在天涯。”格桑朗杰的话让水云不由得深思起来,和那人在一起的时候,是否就像格桑朗杰所说的一样,身在咫尺心也远在天涯? 天上的白云洁白无暇,心中的那人却渐渐模糊了身影。水云坐上汽车,柔美的目光转向窗外的景色,身旁的格桑朗杰也不知道是困了还是累了,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清俊的容颜好似孩子般毫无防备,水云坐在一旁静静的望着,似痴似傻。 格桑朗杰,香格里拉的一名普通画师,却有着难以形容的干净气质。不像她在街头所见的那些人,总有一种高原上的气质。 渐渐的水云在心中刻下他的影子,不算杂乱却有阳光男孩气息的长发,浓密不失秀气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泛着粉色光泽的唇瓣,一个轮廓渐渐在心中呈现。唯独那双眼睛,水云想了许久,都没想象得出那双眼睛要用什么词来形容。 静逸的阳光中,水云想得出神,却没注意到身旁的人早已睁开双眼,转头望着她。 格桑朗杰不知道水云是看见什么看得如此出了神,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如同会说话一般,倒影着他的轮廓。水云长得十分秀气,与梅朵卓玛完全是不同的两个风格。若要形容的话,梅朵卓玛就像格桑花一样坚强柔韧,而水云就好似一朵莲花,尘世的一切都被她拒之在外。 格桑朗杰想得出神,水云看的出神,两人皆没料到汽车一个颠簸,她的唇瓣划过他的脸庞,而他的唇瓣擦过她的耳垂。 “啊……”水云恍然回过神,脸瞬间刷红,耳根子迅速如同被火烧了一般,红了起来。 格桑朗杰不自然的转过头去,他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你……我……”水云止不住心中的狂乱,说了半天话也没说个完整。 格桑朗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闷了半天才挤出四个字,“阿确拉噶。” “啊……你说什么?”水云抬起头望着他,脸上泛起的红晕就像那高原红一般,看得水云有些傻眼。 “普姆,普拉的意思是喜欢你。”身后的人看了看前方别扭的一对,不由得摇了摇头,直接说喜欢不就得了,还要这么拐弯抹脚。 “喜欢……你……说……”原本只是耳根子烧起来,可是这回却是整张脸都烧起来。水云不是没谈过恋爱,然而此时她就像刚谈恋爱的小青年一般,十分的害羞。 身后的乘客显然看不过去,大声说道,“快点说你喜欢他。” “……”水云没想那后面的乘客会这么热心,这一喊全车的人都望向了她。也不知道车上的人有多少是本地人,总之每个人都以热切的眼神望着她。而身旁的男人,年轻的容颜上噙一抹笑。 水云望着他,想起女医生大胆邀约他的情形,心中像是被触动了什么,轻启的口中缓缓吐出与他同样的四个字。“阿确拉噶。” 阿确拉噶,水云不知道这四个字除了喜欢之外,更有爱的意思。 当她看着格桑朗杰的脸庞,一种幸福的感觉似乎溢满了胸膛。 眼前是娇羞如同莲花般盛开的水云,格桑朗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脱口而出那四个字,然而他不会后悔说出这四个字。从他见到水云的第一眼,他便知道自己会有沦陷的一天,不管这段缘是谁而起。他只明白一点,他喜欢上了水云,喜欢这温文如水的姑娘。 车中的气氛本来十分的压抑,但因格桑朗杰身后的乘客一闹,竟好像闹洞房一般,让水云首次看到这些藏民的热情与淳朴。不知不觉间她也放开了自己,与他人融入到一块,完全忘记了脚上的疼痛。 回到县城已经是快到黄昏,水云的心情大好,或许是因为周围气氛使然,她的脸上时不时挂着一抹的笑容。格桑朗杰偶尔望着她的脸庞,仿佛出了神一般。 水云下了车依旧由格桑背着上了一辆出租车,驶向降央西饶的家。坐在车上,她回头望着一旁的格桑朗杰,冷静下来之后她思考了许多,格桑朗杰说喜欢她,那是一时的兴起还是随口说说? 眼见降央西饶的家就在眼前,格桑朗杰觉得自己不方便进去,随即打了个电话给降央西饶,让她来接水云。 “明天脚伤应该会好些,到时候你要去找上师,就先打个电话给我,我来接你。”格桑朗杰转过头望向水云的脚,也不清楚她的脚伤会不会好些,只希望她这几天不要到处乱跑才好。 “咳,我看这伤估计要休息三天,没个三天是不行。”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清楚,没有三天时间她的脚恐怕是不会好。有些郁闷自己居然会受伤,弄得她想知道梅朵卓玛和罗桑洛丹的事,也没办法知道。 “那也好,你来来回回跑了也有几天,是该好好休息一下。”格桑朗杰看着她的脸庞有越来越黑的趋势,恐怕到时候真的和本地人没啥区别了。 点了点头,水云忽然抬起了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瞪着他,“你说的那件事是真的?” “哪件事?”格桑朗杰一愣,但看水云的脸上浮现起的红晕,便想到了车上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向佛祖发誓是真的。” “那你喜欢我哪一点?”和他认识时间不长,水云不知道自己哪里吸引了他,更不知道他看上自己哪点。 格桑朗杰没答话,修长的手指摸向腰间,半响之后才迸出了一句。“喜欢不需要理由,如果有了理由那就不叫喜欢,佛祖能明白我的真心。” 水云一笑,扬起手向自己的颈项上去,也不知道在弄些什么,半天之后才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心形刻着莲花的项链。“在我们家每个女孩,一出身父母便会给她打造一条银项链,这条项链上刻了我的名字,我把它送给你。” 水云双手绕过他的颈项,最后把项链扣在他的颈项上。“我身份证上虽然挂着的民族为汉,但是我祖辈也是少数民族,对感情也力求忠贞。所以我虽然没有降央那么坚强,但是有一点却是十分的明白。” “嗯?”格桑朗杰低下头,尚带温度的项链在水云冰冷的指尖中滑落他的衣服中。 “喜欢一个人就要认认真真的喜欢下去,除非有一方背离,否则生死不弃。”水云说出的话让格桑朗杰感到一丝的好笑,就好像古装剧里面的人说的话一样。不过水云的话是真心受用,除非一方背离,否则生死不离。 车停,格桑朗杰抱着水云下了车,来到了降央西饶的家门前。 ------------ 第二十七章 母亲的怒  “降央一下就回来,你在这里等一下。”格桑朗杰扶着水云落坐在房前的木椅上,有些不放心,但是他又必须要走。 水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一种想要快速离开的冲动,就在这时,椅子旁的大门突然一开,一抹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那是降央西饶的母亲。 当眼前的桑吉拉姆在看到格桑朗杰时,那本是高兴的脸庞瞬间变得十分的难看。 “你来做什么?你和你哥害得降央还不够,你还想来害谁?”桑吉拉姆冲了上来,见到格桑朗杰便要打。 水云不明白情况,连忙抱住桑吉拉姆的腰。“阿尼,你怎么了?” 许是这声如同孩童似的叫声让桑吉拉姆停下了脚步,但是她的手掌依旧落在了格桑朗杰的脸庞。一声清脆的声音让水云连忙回过了头,却见格桑朗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是祸害,你害死了梅朵,害得你哥哥出家,更害得降央现在连归宿都没有,你还来做什么?”桑吉拉姆撕声吼着的话,如同一颗炸弹,炸得水云内心一阵激荡。 格桑朗杰害死梅朵卓玛?害得罗桑出家?这怎么可能。水云不相信格桑朗杰是这样的人,肯定有什么误会在里面。 “阿妈拉。”降央西饶远远走来,看见水云拉着自己一脸充满愤怒的母亲,而格桑朗杰却低着头仿佛受伤的模样杵在那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连忙跑上前去。 水云见降央西饶跑过来拉住桑吉拉姆,提到喉咙口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转头望向格桑朗杰,那低垂的脸让水云的心十分的不好受,顾不上自己受伤的脚,硬是走过去拉起他的手。 “降央。我会晚点回来,阿尼就交给你了。”到底是父母,水云相信降央有办法劝解自己的母亲。 格桑朗杰知道她受了伤,不愿让她陪自己,正准备拒绝之时,水云的脸庞却贴了上来。 “你的脸疼不疼?”桑吉拉姆那一巴掌打得十分的响,注意看格桑朗杰的脸庞,水云发现有些发红更有些肿。 摇摇头,清澄的目光中仿佛有泪光在闪动。格桑朗杰知道这是自己该承受的,也是自己该承担的。 “背我离开,我想和你在一起。”许是他眼中的泪光让她不舍,许是那份硬撑着的坚强让她心痛。总之,水云决心跟着他离开。 格桑朗杰深深望了水云一眼,再抬头望向降央,见她点头,这才将水云背了起来。 天上的太阳逐渐西移,在阳光中是一人背着另一人的身影。桑吉拉姆看着远去的两人,愤怒的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 “他们两个……”为何会给她一种罗桑洛丹和梅朵卓玛的感觉。 “阿妈拉,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格桑那时候还小,不懂事。这些年来他已经承担了太多痛苦,请您再也不要伤害他,让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水云是个好姑娘,请您不要阻止他们。”水云跟着格桑朗杰离开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不过看样子,水云是喜欢上了格桑朗杰,同样格桑朗杰也应该是喜欢水云的吧。 傍晚的夕阳洒落,如同黄金铺在了地上。格桑朗杰找了一处供人休息的地方,将水云放了下来。 如同星光般闪亮的眼睛紧紧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带着一丝冰冷的手抚摸上他的脸庞。水云的心就好似被人撕裂般的疼,“阿尼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我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你。” “没有误会,是我害死了梅朵。”格桑朗杰摇了摇头,当年的那一幕他不愿意去想,更害怕去面对那一天的情景。 水云不相信,格桑朗杰是怎样的为人,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的眼睛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澈。与他相处中,水云感觉自己有时候在他的面前显得十分的渺小,他的气度他的作风,绝不是那种会伤害别人的人。 “我不相信,也不想去探究。每个人都有过去,你的过去或许让你痛不欲生,但是我想让你明白一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你的心里只能装着我,我不允许你装别人。”水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说出这样的话,等到话落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说出这样不知害臊的话。脸上顿时红成像番茄一般,在格桑朗杰望向她之际,真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格桑朗杰扬起一抹笑,听到水云说自己是她的时候,心里头顿时流过一股暖意。“天气冷了,我们回家吧。” “这时候回去?万一阿尼还在气头上,那不是很糟糕。”水云显得十分的苦恼。 格桑朗杰摇摇头,深邃的眼眸含着一抹笑意,“到我家去。” “你家?”水云猛然抬起头望着他,想起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还是降央西饶带去,第二次去他家的时候却是因为那个男人喝醉后被他背去。而这次和前两次不同,仿佛多了另一层的意思。 格桑朗杰点了点头,不甚宽阔的肩膀背对着她,水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趴上他的背。 这是第三次来到格桑朗杰的家,这里比起降央西饶的家小了很多,但是在这里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格桑朗杰的母亲没上过学,不懂得说汉语,每每都要格桑朗杰翻译才能明白水云的意思。 她是一个朴实的女人,从格桑朗杰和水云的眼中她看出了不一样的情愫,那是一种名为喜欢的东西。 水云温文婉约,美丽大方,格桑朗杰的母亲央宗自然是喜欢得很。只是当她问及水云的家乡,从自己儿子口中得到答案时,那原本淡笑着的脸庞瞬间变了个样,眉头一挑,似在考虑着什么。 水云不知道格桑朗杰的母亲究竟怎么了,她只不过说了自己的家乡,央宗就显得不高兴的样子,这让她有些忐忑不安。 “格桑,她来自那么遥远的地方,居住的又是大城市。城市中有钱人多,她会为你留在这里么?格桑,你要想清楚。”也许她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她很清楚很明白,大城市中生活的人怎么会看上他们这样的穷人。水云的气质出众,或许还上过大学,而格桑朗杰,连小学文化也没有,只靠自学学了一些东西,哪里比得上水云。 央宗的担心如同一颗石子落进了格桑朗杰的心底,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水云会为他留在这里么? 虽然在低头吃饭,但是水云还是颇多注意着格桑朗杰和央宗的情况。当央宗问格桑朗杰话后,他没回答时,水云抬起了头。看着格桑朗杰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水云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阿尼问你什么?”乘着央宗回厨房之际,水云连忙向格桑朗杰问到。 “你愿意为我留在这里么?”格桑朗杰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等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一双星瞬随即又低了下来。 “我不是我之前的男朋友,他可以为了权力地位抛弃我,但是我却不会做那样的事。如果我不是想好了结果,我便不会把象征自己身份的项链挂在你的颈项上。”水云没想到他竟是为了这件事,说实话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幼稚也有些可爱。 央宗出来的时候,格桑朗杰带着一抹欣喜告诉她,水云愿意留下来时,央宗的脸上也挂上一抹笑容。 夜中有些冷,然而画室之中却是异常的温暖。点起的日光灯照得画室之中如同白昼,水云坐在唐卡前,望着格桑朗杰朗诵整整两个小时的佛经之后才可以动笔作画。 有人说从事艺术的人从来都是寂寞,水云已经能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格桑朗杰作画是无比的忘我和投入,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水云不敢去打扰他,就怕他会因为自己而分了神,把一幅画破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水云快要睡着的时候,格桑朗杰才停止手中的笔,转头一见便望见水云的双眼已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太晚了,回去睡吧。”看看手上的表,已经十二点多,从五点到现在七个小时的时间,没想到水云居然会呆得住。格桑朗杰不免泛起一抹淡淡笑容,见水云勉强打起了精神,这才把她背上了楼。 “我发现一点。”水云趴在他的背上,微微冻僵的手指拨动着他浓密的头发。 “什么?” “虽然我们不是夫妻,不过你老是背着我,以我看来迟早有一天我还真要成为你的媳妇。”格桑朗杰的家并不是很大,房间各方面也不是很多。本来央宗要整理一间很久都没有使用的房间给她,但看央宗辛苦的模样,水云连忙制止。 “媳妇?咳,你该不会把我当成了猪八戒了?”说到背媳妇,除了那段精典的猪八戒背媳妇之外,他还真想不出什么来。 “真聪明。”水云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糖炒栗子。 “我本来不聪明,再被你这一敲,估计要变成痴呆。”格桑朗杰很想摸摸被她敲痛的头,可惜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那倒没这么厉害。”水云被他背进房间,那是之前她睡过的房间,也是格桑朗杰的房间。 “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吧。”将水云放下,格桑朗杰看了看床上被子,确定够厚之后,这才离开。 格桑朗杰是个温柔细心的男人,也是一个很有风度的男人,水云翻出口袋中的手机,发出这么一条微博。 ------------ 第二十八章 再到寺里  水云是在去往松赞林寺之前在当地买了一张手机卡,想到自己虽然来这里不长的时间,却疏于与父母的联系,这才买了卡。谁知刚开企鹅,一上线就被木晶给纠缠上了。 “小云,你在那里过的好不好,格桑那家伙有没有欺负你。” “小云,听说你见到了罗桑洛丹,他对你说了什么?” “小云,听降央说你和格桑眉来眼去,是不是有这回事。” 接连不断的消息弹出,水云看得来不及。最后才见那上线的家伙发出一句,“水云,你该不会喜欢上了格桑了吧。” 一句话让水云如同被梦惊醒一般,想起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深陷进一开始就想摆脱的命运。 “果然,忘记一个又纠缠上一个,不过这个至少会比比上一个好吧。”望着手机上不断发来的消息,水云忍不住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都说温暖的被窝是埋葬人的坟墓,水云一觉睡到天大亮也不愿意从床上醒来,直到一阵敲门声传来,这才睁开了双眼。 “水云,你醒了没。”门外传来降央西饶的声音,这回就算她想睡恐怕也睡不成了。 “等一下。”水云拉开被子,摸摸自己受伤的脚,发现除了发紫的一片之外,脚上倒也没有多大的痛。 下了床水云走向了门,打开之后一股冷风伴随着走进的人影钻了进来。 “水云你昨晚该不会是和格桑做了什么好事,到了现在还没起床。”降央西饶抬手指了指上面的表,现在可是上午十一点钟,真不知道水云究竟睡了几个小时。 揉揉双眼,仔细看了一眼降央西饶手中的表,水云张大的嘴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十一点了?不会吧,我竟然睡了十个小时。” “十个小时?十个小时前不是十二点多?”降央西饶陡然眯着眼,不怀好意的望着水云,“说,你昨天是不是和格桑那个了?” “那个?那个啥?”到底都是在网络上混过的,水云自然明白她说那个是什么意思,只是降央西饶这家伙老是把一些事情想歪,着实有些受不了。 降央西饶逼近她,闪烁邪恶光芒的眼睛带着暧昧,扬起的笑立马让人想到阴险两个字。“水云,格桑纯就算了,你可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总之昨天我陪他画唐卡到十二点多。”水云摊摊两手,伸手将床上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哦,他竟然画到这么晚,大清早还有力气爬起来作画,佩服,佩服,真是佩服。”那家伙难不成是打不死的蟑螂,降央西饶在心里默说道。 水云一惊,大清早?那是不是多早?“他现在在画室?” “嗯,他现在可是很用功,已经进入登峰造极浑然忘我的地步。所以嘛,不用理会他。”见水云穿好衣服,降央西饶连忙上前将被子叠好,拉着水云的手往门外走。 “我们现在去哪里?”她可还没刷牙洗脸。 “普达措。”简单的三个字,一个国家森林公园就这般从降央西饶的口中溢出。 水云一愣,清明的眼眸眨了眨两下,“普达措?” “嗯,话说你脚伤好些了么?”突然想起水云的脚上似乎有伤,降央西饶顿时感觉自己的提议有些不切实际。 水云点了点头,“好很多了,不过要去玩可能就不行了。” “这样,那就只能呆在家里了。”降央西饶觉得有些可惜,明亮的双目微微显得黯淡。 水云注视着眼前的降央西饶,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对了,阿尼那边怎么样?昨天她很生气的样子。” “没事,阿妈拉只是情绪激动一点而已。”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桑吉拉姆还是放心不下当年的事情。降央西饶忍不住一声叹息,清水般的眼眸中流淌过一丝的哀伤。 水云不相信只是情绪激动这么简单,她记得桑吉拉姆说过格桑朗杰害死了梅朵卓玛。可是这怎么可能?格桑朗杰怎么可能害死梅朵卓玛。看来她还得去找阿旺堪布,也许他知道原因。 “降央,我脚上可能真的不方便,今天就没办法出去玩。”水云低头望着自己的脚,经过一晚的休息是好多了,走路的话还行,就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见到阿旺堪布。 “那好,你就在格桑的家里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接你回去。”见水云的脚上似乎还有些水肿,降央西饶没敢多打扰。 水云目送她离开之后,找来纸笔写了去处,随即简单梳洗一番,连招呼都不曾打过一下,转而离开了格桑朗杰的家。 阳光正盛,照耀着一方的土地,水云顺着昨天走过的道路再次来到了松赞林寺。就像阿旺堪布嘱咐的那样,水云在僧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会客室,见到了此行的目标。 “阿弥陀佛,扎西德勒。丫头,你的脚怎么了?”水云才走进会客室,阿旺堪布便注意到她不自然的走路方式,顿时担心道。 “昨天不小心扭伤了,阿旺师父,我来是想知道剩下关于梅朵卓玛和罗桑洛丹的事情,以及梅朵卓玛究竟……是怎样去世。”如果昨天桑吉拉姆没有说出那话,或许她会以为梅朵卓玛生活在地球上的某一个角落。可是没让她想到的是梅朵卓玛竟然已经…… 水云提到梅朵卓玛的死让阿旺堪布不由得一愣,那是心底的一块伤,他真的不想去提起,但是……“丫头,来这边坐吧。” 仿佛一瞬之间苍老许多,水云看着眼前的阿旺堪布,那平静的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悲伤与忧郁直揪着她的心。那是一种好似血缘上的触动,她和他,感觉就如同亲人。 水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梅朵卓玛附身,跟在阿旺堪布的背后就好像小时候跟在父亲的背后一样。 坐在昨天的椅子上,那名拉着她前来的老人家再次出现,手中依旧拿着两个碗与酥油茶。 “丫头,你知道她是谁么?”阿旺堪布指着一旁的老人家向水云问道。 “不知道。”和这老人家只见过一次面,根本不可能知道她是谁。 轻笑一声,阿旺堪布示意那名老人家坐在一旁。“她是寺中的信徒,住在山下,自从儿子媳妇孙女死后,她便无依无靠。活佛怜悯这位老人家,所以让她在寺中帮帮忙。但是你知道她的孙女是谁么? “是谁?”水云有种感觉,这老人家莫非…… “丫头,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女孩,以她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猜不出这闪着泪花的老人家是何人。 水云望着身旁的老人家,眼中的泪花让她异常的感到心酸,那饱含着不知名的情愫竟使她的心有种难言的郁结感。“她,难道就是与梅朵卓玛一起被救的那位奶奶。” “阿弥陀佛,是的。”阿旺堪布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无奈注视着水云,缓缓把当初的事情吐出。 寺庙的生活很清平,几乎没有什么娱乐可言。小罗桑第一次离开父母,心里头总有些感伤和委屈,尤其是在寺庙之中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阿旺看到这样的情形,想起了在山下的梅朵卓玛,自从梅朵卓玛养父母去世之后,家里只有一个老人家在。本想帮梅朵卓玛再找一户好人家收养,偏偏梅朵卓玛对这个家已经有了感情,更是放不下家中的奶奶。如今只有她们祖孙俩,也不知道情况怎样。 “罗桑,感觉修行苦不苦?”慈祥的面容注视着眼前显得有些不情愿的小家伙,阿旺堪布不由得扬起一抹淡笑。只一个月的时间罗桑对寺庙的生活习惯的程度比他预期还要好,虽然每个星期总有两天会回到自己的家中,但他的克制能力却超乎了他的想象。 罗桑扁着一张嘴,在教授自己知识的上师面前,他哪里能说苦。想想之前看到过吃不上饭的小乞儿,他已经比他们幸运了很多,眼前的苦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下午的学习暂时就不上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年纪相仿,个性上又有些相似,或许罗桑和梅朵能成为好朋友,阿旺自竟的想着。 抬起头,听不到不用学习,那双不带任何光彩的眼睛突然一亮,小罗桑随即扑进了阿旺堪布的怀中。“上师是要带罗桑去玩?” “也算吧,带你认识一位小朋友。”摸着罗桑洛丹的头,阿旺堪布的眼中充满了溺爱。 山上离山下并不是很远,阿旺虽然是堪布,但做任何事前也要经过寺中的允许才可以去做。活佛年纪已经渐渐的大了,很多事情都落在了阿旺的身上,经过活佛的允许,阿旺才得以带着小罗桑下山。 下山的世界和山上的世界就像地球的赤道和北极之分,下了山小罗桑显得格外的兴奋,连心情也是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朝气。阿旺看着他的面容,怀疑自己带着他上山是不是抹杀了他获得快乐的权力? 梅朵卓玛的家就在山脚下的不远处,阿旺带着小罗桑前往的路上,不期然的见到前方一抹瘦弱的身影正吃力的背着一篓的牛粪。 “梅朵。”阿旺认出那瘦弱的身影正是他的养女梅朵卓玛,不由得叫了起来。 ------------ 第二十九章 相遇相知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梅朵卓玛转过头,清水般的眼睛赫然望见一抹绛红色的身影。“阿爸。” 一声呼喊饱含了梅朵卓玛一个月来的思念,想上前抱住那令她想念的父亲,可是身上的重担却让她不得不面对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罗桑的眼中充满着惊讶,那一篓的牛粪不知有多少重,这还年幼的孩童竟能背得动。 “梅朵,这一篓的牛粪你要要拿来做什么?”连忙上前拿下梅朵身上的篓,阿旺掂了掂那重量,至少有十单斤。 “阿嫫拉生病了,没办法去捡牛粪,所以我就……”家中只有奶奶一人,如今生了病,她不可能再让生病的奶奶为她做饭。阿尼阿库已经去往香巴拉,她不可能再去依靠如今不在世上的人。她要自食其力,她要养活奶奶。 梅朵卓玛的眼神让阿旺的鼻子不由得一酸,担起那篓的牛粪,虽然不重却让他如同被一块大石头压着。 “为什么不来找阿爸?”牵起梅朵的手,阿旺发现原本柔嫩的小手上泛起了不少的水泡,瞬间刺痛了他的心。 罗桑洛丹望着被阿旺牵在手中的女孩,个子没他高,身板没他硬,她竟然能背起那么重的牛粪,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 “阿爸是僧人,阿嫫拉说不能老是麻烦阿爸。”低垂着头,梅朵卓玛想起了和奶奶的谈话。说到送她下山的阿旺,说到他的身份,更说到了寺庙的规矩,如果她想让阿旺功德圆满,就必须离开,甚至不能老是去麻烦他。梅朵卓玛知道阿旺的身份是让他们无法成为真正父女的原因,她不想给阿旺带来麻烦,更不想让他担忧自己,所以宁愿自己去受这样的罪。 梅朵卓玛年纪虽然小,但是在寺中的生活早已让她明白许多的道理,使得她看起来比一些同龄人还要早熟。她的担心让阿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的身份注定是不能给与梅朵卓玛多大的帮助。如果今天是处在凡尘之中,他或许会毫不犹豫的贡献出自己的所有,但是…… “阿嫫拉生了什么病,很严重么?”罗桑洛丹跟在阿旺的一侧,清澈的眼眸就像天上的白云那般纯洁。望着眼前和他差不多高的小女孩,他想不出是什么样的情况要她一个小女孩去做大人才做的事情。 “阿嫫拉身体很烫,医生说是发了高烧。”她不懂什么是高烧,只知道奶奶的身体烫的厉害。 阿旺知道发高烧起来会要人命,眉头一皱,抓住梅朵卓玛的手便询问着。“阿嫫拉现在身体好点没?” “已经吃了医生开的药,好了很多。阿爸要去看看阿嫫拉么?”梅朵卓玛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阿旺,在家里只有她和阿嫫拉,真的很冷清,好像有个人来陪陪。 梅朵卓玛的期望,让阿旺不忍心拒绝。“走吧,我们看看阿嫫拉去。” 乡间的道路上,阿旺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进了梅朵卓玛现在的家。扫了一眼四周,家中的东西一样不少,唯独那家中的气氛却不再热闹。 “扎西德勒,阿旺堪布,你好。”听见响声,一名老人家走了出来,原本并不苍老的脸在这一刻阿旺的眼中,却比那一个月前所见的老人家更要苍老上几岁。 “扎西德勒,老人家,您好。我听梅朵说您的身体不舒服,不知道现在好些了么?”阿旺望着眼前的老人家,一个月前接连失去儿子和媳妇,那时他一度以为这个老人家会倒下去。可是没想到这老人家却是十分的坚强,从失去了丈夫,儿子,媳妇到现在,未曾看到她对生活失望过。 点了点头,依旧泛着病态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发白的嘴唇微微张起。“好了很多,感谢阿旺堪布的关心。” “阿弥陀佛,梅朵这孩子没少给老人家添麻烦,如果老人家有什么困难尽可以到寺中找我。”扫过房屋之中的所有角落,阿旺发现许多空置的地方原本存在着家具的痕迹,莫非是家中遇到了什么困难,所以把家具卖了不成? “堪布请放心,梅朵她很懂事,我生病之时正是这孩子照顾我到现在。老人家没什么要求,只是请堪布别带走她。我已经没有了儿子和媳妇,不能再没有了孙女。”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落泪的时候,经历了丧夫丧子之痛,如今快要行将就木的人,没有更多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很简单很简单。 阿旺不是不能理解老人家的心情,只是一切还需要看梅朵卓玛自己。 转过头,阿旺低垂着眼,曾经炯炯有神的眼此时含着一抹悲怜望着一旁拉着老人的手,却不曾放下过的小女孩。“梅朵,虽然你的年纪还小,但是阿爸明白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今天阿嫫拉需要你,你愿意留在阿嫫拉的身边么?” “愿意,梅朵愿意。”不由分说,梅朵卓玛清明的眼瞬中异常坚定的目光,仿佛是雪山女神都无法使之动摇。 不再是充满童真的眼眸,在这一刻阿旺感觉梅朵是真的长大了,同时他也为这样的梅朵感到痛心。“梅朵,你确定想好了?” “阿爸,你永远是我的阿爸,阿嫫拉也永远是梅朵的阿嫫拉,阿爸身边有很多人可以照顾,可是阿嫫拉只有梅朵一个,梅朵是不会离开阿嫫拉的。”抓住老人的手,梅朵用力的扣紧着。只是她的手太小了,根本没办法抓住老人的大掌。 罗桑洛丹靠在眼里,说不清鼻子怎么的一酸,拉住阿旺的手道,“上师,如果有时间我也想来这里陪阿嫫拉。” “罗桑?你说什么?”阿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睛怔怔的望着眼前还不到他腰间的罗桑洛丹。 “上师,我想有时间来这里陪阿嫫拉。”一字一句的把话咬清,罗桑洛丹有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阿旺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淡笑。“你真的愿意来陪阿嫫拉,就来吧,只是不要耽误学习就好。” 点了点头,罗桑洛丹上前拉住老人的手,清澈的目光抬起,望着老人的脸庞。“阿嫫拉愿意让罗桑来么?” “愿意,愿意,以后阿嫫拉又多了一个孙子了。”没想到阿旺堪布带来的孩子如此聪明懂事,老人感到十分的欣慰。 “扎西德勒,我是梅朵卓玛。”听到罗桑洛丹愿意来陪自己的奶奶,梅朵卓玛十分的开心。放开老人的手,随即冲上前去介绍自己。 罗桑洛丹默念着梅朵卓玛的名字,双眼注视着眼前幼嫩的脸庞,扬起一抹笑。“扎西德勒,我是罗桑洛丹。” 相遇相见到相知,罗桑洛丹就这样与梅朵卓玛碰面。 阿旺堪布说到这里之时,端起了手中的碗,吹开了面上的酥油,轻抿了一口。 水云听得入神,听到不由得去幻想着自己七岁的时候又在做些什么。梅朵卓玛的早熟让她听得心酸又触动,如果她是一位仙女,定要去改变梅朵卓玛幼年的命运。 “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罗桑洛丹和梅朵卓玛认识之后,该不会就开始培养感情了吧?水云猜想不出后面的事情。 放下手中的碗,阿旺堪布缓缓拨动手中的佛珠继续说着。 那时候香格里拉的天比现在的天还要蓝还要纯净,罗桑洛丹和梅朵卓玛一天一天的长大,两人共同照顾着逐渐年迈的老人。有几次罗桑洛丹带着梅朵卓玛去到县城的家中,降央西饶和格桑朗杰两人无比的开心,自认是多了一个玩伴。 可是当时间的转轮转过一圈又一圈,当年的孩童也成为了少年。 “罗桑,你和降央的感情这么好,是时候该成家了。”央宗的话从罗桑洛丹的前方传来,他没想到母亲急急的招他回来就是为了他的婚事。 自觉得年纪还小,更何况他心里面早已有一个人,根本装不下其他人的罗桑洛丹摇了摇头。“阿妈拉,我和降央的年纪还小,不着急这么早结婚。” “你阿爸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成家立业,罗桑,别觉得自己现在年纪还小,我和你阿爸希望你能早点定下来,能让我们放心一些。”眼前已有十七岁的罗桑,个子就像竹竿一般见长,早已超过了她的高度。如今要看自己的孩子,那头还真要抬高才能望见。 “阿妈拉,降央现在才十四岁,还只是个孩子。再说了,上师那般有许多事情要我帮忙,暂时也离不开。等我们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再来谈这个事。”罗桑望着自己的母亲,很希望她能理解自己。可是以他来看,降央在母亲心中的份量十分的重,只怕母亲不会放弃这念头。 “罗桑,听阿妈一句话,梅朵她并不适合你。”知子莫若母,从罗桑几次带梅朵卓玛回来的情况来看,她便知道罗桑是喜欢梅朵。只是梅朵的家世并不是太好,纵然勤劳肯干,然而家中的负担却是不轻,根本无力再帮罗桑减轻她的重担。 在听到这句话时,罗桑的脸上划过一丝的愤怒,说什么梅朵不适合他,说什么梅朵配不上他。梅朵的好母亲明明看见,为什么又视而不见。他与降央感情是好,那只是基于一个儿时的玩伴,他对她没有更多的感情存在。但是梅朵就不一样,梅朵是真心懂他的人,也是真心需要他呵护的人。“阿妈拉,这件事以后再说,我有事要回寺里。” “罗桑。”央宗眼见自己的儿子并不听劝,想上前拦住他,却只能望见他奔跑而出的身影。 ------------ 第三十章 不昧四恩  青春无疑是最美好的年华,十七岁的梅朵卓玛就像草原上的格桑花,坚韧挺拔。柔美的脸颊上,一双聪慧的眼睛如同会说话的鹦鹉,时时透露出别样的光彩。 罗桑洛丹走近梅朵卓玛之时,不好的心情也因那抬起的眼变得烟消云散。 “罗桑,阿尼喊你回去是不是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今年已经是罗桑洛丹呆在松赞林寺的第十个年头,在这十年里罗桑洛丹被阿旺堪布严格训练着。一度让她以为阿旺堪布要收他做僧人,结果十年的时间里只是让罗桑洛丹学习佛典经文而已。 “梅朵,别问阿妈拉的事情,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提到母亲便会让他想起那烦心的事情,他不想听见,也不想看见,他只想顺从自己的心意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梅朵卓玛是个会心的姑娘,罗桑洛丹不想提起母亲的事情,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争执。在她的认知当中,罗桑洛丹并不是个不孝的人,也绝不是一个会轻易发脾气的人。今天他的心情不好,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梅朵卓玛伸出手,戳了戳罗桑洛丹的脸颊,如同月光般皎洁干净的脸庞,划开了一丝的笑容。“不想说就别说,阿嫫拉准备了好吃的,就等你来了。” “这么快?”罗桑洛丹脸露一丝的惊喜,想他最爱吃的便是牛肉包子,老人家做的牛肉包子千里飘香,闻到那香味就算是肚子已饱,他依旧还是能吃的下去。 “当然,今天是阿嫫拉的生日,当然要早点准备。”梅朵卓玛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一双笑眼弯成了月亮。 罗桑洛丹有些无奈,然而却十分的享受这份幸福与快乐。 天上万里晴天,不见一丝的白云。地上绿野匆匆,洋溢幸福和快乐。每一年的这时候,罗桑和梅朵总是为老人过上一个开心与热闹的生日。 时间总是在幸福中滑过,罗桑洛丹带着快乐的笑容离去,而梅朵卓玛却在想着令他不开心的那人。 坐上前往县城的汽车,梅朵卓玛只身来到了罗桑洛丹的家,从她认识罗桑洛丹至今,十年的时间她早已对罗桑洛丹的家了解得一清二楚。敲响那熟悉的木门,来开门的正好是罗桑洛丹的母亲央宗。 “扎西德勒,阿尼,你好。”梅朵卓玛微微行了一礼,清水般的目光伴随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注视着眼前的央宗。 “扎西德勒,你好,罗桑不在家,回寺里了。你如果是来找罗桑的,恐怕白跑一趟。”没打算让梅朵进屋,央宗一直立在了门前,利鹰般的眼睛带着不友善的气息。 梅朵卓玛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正如昨天罗桑洛丹不愿提起央宗一样。“阿尼,今天我并不是来找罗桑的,而是来找阿尼。” “找我?你找我有什么事?”眉头一挑,没想梅朵卓玛上门来竟是为了找她,央宗推开门,语气之中依旧带着冰冷。“进来吧。” 脸上泛起一抹苦笑,梅朵卓玛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央宗,遭到这般的冷淡。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示意梅朵卓玛坐下,央宗也没倒茶,更连一杯水也没有。 “梅朵想请阿尼成全我和罗桑,我们是真心喜欢对方。”向来也不是会拐弯抹脚的人,梅朵卓玛直奔主题的说话让央宗的眉头不由得一锁。 如果今天她有一个健康的家庭,央宗会佩服她的勇气。但是,梅朵卓玛身世不明,加上家中的老人,这样的负担不是她这个家庭能帮得了。更何况她看着降央从小长到大,有文化有知识,与罗桑更为相配。 “梅朵,你可知道罗桑很小就与人订了亲,如果你执意要和罗桑在一起,你让我们家的脸往哪里搁?”央宗不相信梅朵卓玛可以接受这样的事情,就算接受了,她一样还是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订亲?如同被晴天霹雳吓到一般,梅朵卓玛不由得一愣。罗桑竟然订了亲? “纵然你和罗桑互相喜欢,可是梅朵,你觉得你能配得上罗桑么?他从小受到活佛赏识,受到的教育远比你高。今天莫说你家庭完整,就算是你的父母依旧在,我也不会同意罗桑将你娶过门。”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她只希望梅朵卓玛能知难而退。 “只因为我的文化不够,没有完整的家庭,所以阿尼不允许我和罗桑往来?”梅朵卓玛睁着一双大眼,胸口的心隐隐抽痛着。 “你对罗桑没有任何帮助,更何况罗桑的婚事是早已注定。梅朵,如果你真的要和罗桑在一起,除非你踩过阿尼的尸体。”央宗冷冷的望着梅朵卓玛,她不可能会让自己宝贝儿子娶这个女人,不想自己并不富裕的家庭被她拖垮。 梅朵卓玛无言,央宗的话让她不知道要怎样去反驳。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罗桑的家,也记不清她现在要去哪里,站在路上她漫无目的。 “梅朵。”一声清脆的呼唤从身后传来,梅朵卓玛回过头,正见十五岁的降央西饶抱着一束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降央?” “梅朵,你刚从罗桑的家里出来?”含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降央西饶歪着小脑袋望着眼前的梅朵卓玛。 点了点头,梅朵卓玛走了上前,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盯着眼前年纪相差不大的女孩。“降央也是从罗桑家里出来?” “嗯,阿尼让我去一趟,说是关于罗桑的事情。”想起央宗和她说的事情,降央西饶的脸顿时羞红了起来。 “关于罗桑的?那是什么事?”梅朵卓玛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央宗向她提起的那事与降央有关。 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降央西饶把梅朵卓玛当成最好的朋友,却不知道她这最好的朋友夺走了她的未婚夫。“阿尼打算让罗桑娶我过门,梅朵,我好高兴,终于可以和罗桑在一起。” “和罗桑在一起?”梅朵卓玛没想到罗桑的未婚妻竟然会是降央西饶,心中顿时涌上一丝的苦涩。今天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她或许会力争到底,但是今天她面对的却是她的好姐妹。 “是呀,阿尼说我的年纪虽然是小一点,不过很快就会长大,到时候就可以和罗桑生娃娃。”天真浪漫,只沉浸在自己幸福世界中的降央西饶,完全没有发现眼前的女子脸色早已变得难看万分。 梅朵卓玛勉强自己扬起一抹笑,艰难说出三个字。“祝福你。” “谢谢,梅朵,到时候如果我和罗桑结婚,你来当我伴娘好不好。”上前拉住梅朵卓玛的手,降央西饶的眼中充满了期待。 梅朵卓玛很想甩开她的手,她不想成为降央西饶的伴娘,她想做罗桑洛丹的新娘。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拥有自己的幸福? 眼中的泪无声的流下,降央西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流泪,还以为她是生了病。想要开口之际,梅朵卓玛突然甩开了她的手,头也不离的跑了出去。 远处山上依旧屹立着那座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寺,阿旺匆匆的踏上台阶,往着山下的大门走去。 “梅朵?你怎么了?”接到消失说是梅朵卓玛要找他,阿旺猜想以梅朵卓玛的个性如果不是遇到十分困难的事情绝不会来找他。才到寺庙的入口,阿旺便见梅朵卓玛坐在台阶上,如同被人丢弃的小狗一般卷曲着。 “阿爸拉。”抬起头,是一张梨花杏雨的脸庞。阿旺有些震惊,多少年了,从没见梅朵卓玛流过泪。即使是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也不曾见过她有这般无助的时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梅朵,你……” 阿旺才刚开口,梅朵卓玛便扑进了他的怀中,心中的苦仿佛奔泻而出的河水,很快的浸湿了阿旺身前的袈裟。 “乖乖,不哭,不哭,告诉阿爸拉,发生了什么事?”从没有见到梅朵卓玛哭得如此伤心,阿旺的心就好似被刀割一般,心疼这出生就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山下的湖岸边,微风拂过雪山草地,拂过阿旺和梅朵卓玛的心。 听完梅朵卓玛的叙述,阿旺默默拨动着手中的佛珠。罗桑洛丹有婚事?对象还是自己的侄女?说起来他该高兴,以罗桑洛丹对事认真的态度,绝对会对降央西饶好。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梅朵卓玛也对罗桑洛丹动了情。这下该怎么办?阿旺瞬间没了主张。手心手背都是肉,伤到谁都会心疼,这该怎么办? “阿弥陀佛,梅朵,你可有问过罗桑的意思?”阿旺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先问问罗桑洛丹是怎么对待与梅朵卓玛的事情。 “罗桑是喜欢我的,他说过要和我一辈子照顾阿嫫拉。”提起心上人,梅朵卓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那是恋爱中的姑娘才有的表情。 阿旺泛起一抹似是无奈的笑,“梅朵,如果罗桑不听父母的话,他便成了不孝顺的孩子,如果他放弃了你,他的心又会难过。你想让他选择你还是他的父母?” “阿爸拉,难不成你想让罗桑听父母的话?”很难理解阿旺的思想,梅朵卓玛不希望罗桑洛丹娶降央西饶,这样她会嫉妒,会难过。 “梅朵,罗桑的事是我们不能左右,父母恩情大如山,你不是个会冲动的女孩,运用你的智慧去为罗桑选择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吧。”阿旺轻叹一声,三方都是与他有着密切关系的人,他真的不希望看到哪一方伤心。 ------------ 第三十一章 人生八苦  梅朵卓玛无言,阿旺的话让她想起了死去多年的阿库和阿尼。如果不是有他们扑倒在自己和阿嫫拉的身上,今天还会有她的存在?父母之恩大如天,她怎么就忘记罗桑的心,以他的善良和爱心,不可能会为了她断然和父母翻脸。 “梅朵,还记得我曾教导你的经文?”阿旺见她依旧好似没想通的样子,不禁微微叹息。 “阿爸拉?”梅朵卓玛眉头一皱,似有些不能理解。 “父母恩深重,恩怜无歇时 ,起坐心相逐,近遥意与随, 母年一百岁,常忧八十儿……”阿旺默念着一段经文,梅朵卓玛很快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段经文,说的正是《佛说父母恩重难报经》里面的内容。 罗桑在寺中学佛已经有十年的时间,这经文对他来说想必是十分的熟悉。昨日里他虽然口头上说不想提央宗的事情,但以她对罗桑的认识,他绝不会放弃父母的。 眼睛缓缓的闭上,梅朵卓玛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阿爸拉,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和罗桑保持距离,不会让他为难。” “阿弥陀佛,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梅朵,纵然现在拥有一切,迟早有一天你还是会失去。阿爸拉老了,也会有离开这个人世的一天,最终一切都会变成尘埃。梅朵,阿爸希望你早些脱离苦海,不要深陷进去。”轻叹一声,阿旺知道梅朵卓玛对罗桑洛丹的心意,只是纵然他们能在一起,也未必会幸福。 天上的云渐渐多起来,遮盖了阳光也遮盖了梅朵卓玛的心。时间在经轮的转动中消逝,明知不该深陷却依旧深陷。 梅朵卓玛见到了罗桑洛丹,阿旺的话就好似被她忘在了脑后,不去想不去念。 “阿妈拉让我回去和降央结婚。”阳光下罗桑洛丹躺在了草地之上,深邃第眼眸中隐含着一丝痛苦。昨天是他满十八岁的日子,就在昨天央宗又一次和他提说了降央西饶的事情。本来他并不想做回应,可是父母相逼,他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 纵然想要忘记,却依旧明白事情总会走到这一天。梅朵卓玛坐在草地上,平静的目光望向了远处的山颠,白雪皑皑,终年不化。如同她对罗桑洛丹的心,纵使千年万年,也不会有改变的一天。 温软的语气,带着微微黯然的心伤,梅朵卓玛开口问着,“罗桑,你的选择是什么?” 选择是什么?罗桑洛丹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了许多的画面,有父母,有降央,有格桑,还有梅朵。突然他睁开了双眼,在阳光中闪动着光芒的眼睛转而望向了一旁的梅朵卓玛。“我决定带你走。” “带我走?”梅朵卓玛一愣,她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罗桑也没离开过这个地方,他能带她去哪里? “没错,带你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罗桑想到这里,猛得跳起来。“我要去准备准备一些东西,梅朵,你等我,我很快就可以带你离开。” 说完话,罗桑洛丹跑了回去,梅朵卓玛忧心忡忡,她并不想看到罗桑洛丹为她与央宗决裂,更不想看到降央西饶伤心的模样。梅朵卓玛想了想,选择了再次去往罗桑的家。 没有哪件事情会比儿子要跟情人私奔的消息来的更让人震惊,当善良的梅朵卓玛来到了罗桑的家中,见到央宗将罗桑的话说出时,她没有想到这句话会在央宗的脑海中起到什么效果。尤其当降央西饶来到罗桑的家中,听到梅朵卓玛亲口说着自己未婚夫要与人私奔的事情,降央的心是怎样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出去,你给我出去,我不会接受你成为罗桑的妻子。告诉罗桑他想娶你,就别认我这阿妈拉。”眼见降央西饶哭着跑出去,央宗直认为梅朵卓玛就是个祸害,恶魔,不然也不会被人丢弃,克死自己的养父母。 央宗的愤怒让梅朵卓玛的心一阵疼痛,甚至降央西饶的哭声更像是细针一般插进她的肉里。 梅朵卓玛回去了,和央宗的摊牌让她意识到罗桑洛丹也许会被央宗带回去,甚至她不可能再见到罗桑。 果然,当她来到寺前,本想找罗桑洛丹之时,等待她的却是阿旺匆匆下山的身影。 “扎西德勒,阿爸拉,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梅朵卓玛从没见过阿旺有这么慌张过,隐约之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旺抬起眼,望着眼前名义上的女儿,双眼之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闭着的口也不知道要怎样去和她形容发生的事。 湖岸边,风从雪山上吹来,越过了山川来到了湖泊,吹乱了梅朵卓玛的头发,吹凌了阿旺的袈裟。 “梅朵,你老实告诉阿爸,罗桑是不是和你说过私奔的事情。”严肃的脸庞是从未有过,阿旺的眼神让梅朵卓玛心惊。 “阿爸拉,是不是罗桑的母亲来带他回去?”梅朵卓玛望着眼前的老人,她担心的事情难道会发生? 点点头,阿旺心中已知大半,“梅朵,是你到罗桑家去,是你将这件事告诉了罗桑带母亲?” “是我。”梅朵卓玛轻微闭上了眼,点了点头,眼中缓缓流出了泪水。 “你,你怎么……唉,梅朵,你忘记当初我对你说的话么?父母恩难报,今天你让他为了你私奔,抛弃自己的父母,这是多大的罪孽。”阿旺就不明白她这么一个聪明的孩子为什么想不通,难道情这字就这么难看破? 脸中依旧流着两行清泪,她是看不破,也是不想看破,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依旧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唉,罗桑已经回去,他现在的情况不稳,你就别去找他了。不是阿爸拉不想帮你,只是人生之苦,你若能明白,你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梅朵卓玛哭得无声无息,却是十分的悲伤,阿旺看着她心也跟着疼痛起来。 梅朵卓玛被阿旺送了回去,因为担心梅朵卓玛的情况,让老人家帮忙照顾着。 太阳西落,天边映着一抹彩霞,梅朵卓玛内心慢慢被平复,脸上的泪痕逐渐干透。想起自己的命运,想起还等着她照顾的阿嫫拉,梅朵卓玛鼓起精神开始了夜晚的忙碌。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梅朵卓玛不疑有他上前开了门,赫然见到了罗桑洛丹的弟弟格桑朗杰。 “梅朵,我有事找你。”带着不善的语气,格桑朗杰握紧了拳头,少年的脸上眉头高高皱起。 梅朵卓玛看情形就知道他肯定是为了罗桑洛丹的事情而来,不想影响家中的老人家,梅朵卓玛朝着跑来的老人家说了一声,转身便和格桑朗杰离去。 黄昏几近天黑,格桑朗杰走在路上,梅朵卓玛跟随在他的身旁。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降央?她是你的好朋友不是?为什么你要抢走哥哥。”几乎是控诉般的怒吼,格桑朗杰没想到梅朵卓玛竟会使得罗桑洛丹为了她要和家人决裂,更没想到她竟让降央西饶哭得伤心欲绝。 “我和罗桑是真心喜欢对方,这样的喜欢是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毁灭一切。格桑,你还小,你不懂得我和罗桑之间究竟的事情。”平静的目光如海水一般清澈,她的面容如同菩萨一般慈祥,是看淡了,是觉悟了。 格桑朗杰注视着眼前比他还高的女孩,他是不懂梅朵卓玛说的那些,但是他知道一切幸福与快乐已经不存在,只因为梅朵卓玛落下的话。“我是不懂,但我明白一点,降央是哥哥的新娘,是你让她当不成新娘。” 声声控诉,梅朵卓玛的心上仿佛被划开了一个口中,只因为她晚认识罗桑洛丹,只因为她的家世不好,所以注定了没有一个好的归宿?她不愿,她不想。“格桑,我和罗桑是真心相爱,没有人能可以把我们分开。降央,我只能说对不起她,如果有来世,我会做牛做马还她。” “她才不要你做牛做马,只要你把哥哥还给她。”降央西饶哭泣的脸庞让他永远都忘不了,加上央宗曾经告诉他,降央会成为哥哥的新娘时,他心里面是多么高兴。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当成朋友一般的梅朵卓玛竟会偷走他的哥哥。 “不可能,我不会把罗桑让给降央。”说她自私也好,说她不顾朋友情谊也好,总之她不想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格桑朗杰狠狠瞪着梅朵卓玛,“难道你想让我和降央恨你?” “格桑,就算你恨我,我也要这么做。”只想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梅朵卓玛已经顾及不到其他。 恨意在格桑朗杰的心中蔓延,原本他并不相信母亲说的话。可是当他亲耳听到梅朵卓玛的话时,他不得开始相信母亲的话。“梅朵,你真的要让我恨你么?” “格桑,你喜欢我也罢,恨我也罢,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一点,我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去换罗桑的爱。”提起罗桑洛丹,梅朵卓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在格桑朗杰看来,这笑容却是堆积在母亲和降央与他的痛苦上。 “梅朵,我恨你,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不想再看到这副面孔,格桑朗杰几乎是飞奔出去。 梅朵卓玛一愣,心里有几分的苦涩,格桑朗杰还是个孩子,怎么能明白她的想法和心情。 担心天色已晚,格桑朗杰一个人不能照顾自己,梅朵卓玛连忙跟了上去。 ------------ 第三十二章 情深缘浅  天已经开始变暗,梅朵卓玛呼喊着前方的格桑朗杰,希望能让他停下来。可是对梅朵卓玛抱有太深恨意的格桑朗杰,怎么可能会听她的,反而是更加往前跑去。 偏偏这个时候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辆车,快速的像这里驶来。 “格桑。”梅朵卓玛惊喊一声,见格桑朗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想也不曾想的飞奔上去,将他用力推开。 一声响,如同飞落的蝴蝶,眼前是梅朵卓玛被撞飞的身影。格桑朗杰惊呆了,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向了梅朵卓玛。 惊觉自己闯祸的司机顿时酒醒,连忙喊着周围的人。 格桑朗杰扑向了梅朵卓玛,狂乱的心让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不知如何是好。 血,沿着梅朵卓玛的额头流下,在昏暗的灯光中,格桑朗杰望着那不断流出的热血不知如何是好。 “梅朵,梅朵,你别睡,醒醒,醒醒啊,梅朵。”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梅朵,却不见有任何回音,格桑朗杰开始怕了,怕梅朵再也不会醒来。 “快,小兄弟,你让开,我们把这姑娘送医院。”司机喊来了人,抱起梅朵就往附近的医院而去。 格桑朗杰从没遇见这种情况,更没想事情会变成这样,脑海中全是梅朵躺在地上如同死去的身影。不知是怎么跟到医院,格桑朗杰坐在手术室外,怔怔看着那闪烁不停的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暗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那是听到消息而来的阿旺堪布和老人家。 “梅朵,梅朵怎么样了?”阿旺抓住格桑朗杰的肩膀急急问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哽咽的语气,几乎是要哭出来的声音,宣誓着格桑朗杰的惊恐与不安。 他还是个孩子,尤其面对那样的场面,心里的害怕与恐惧肯定不比他少。阿旺放下了手,拥住了格桑朗杰,任凭他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袈裟。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梅朵会出车祸?格桑为什么会在这里?”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接到阿旺传来的消息,匆匆而来的罗桑洛丹止不住心中的愤怒和悲伤。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和梅朵卓玛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罗桑,冷静一点,梅朵还在里面。”同样悲伤却仍然有着理智的阿旺斥喝一声,怀中的孩子颤抖得让他心疼。 不能平静,却试图说服自己平静,罗桑洛丹颓唐的坐在了简陋的木椅上,合十双手默默的为梅朵卓玛祈祷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就在门打开的瞬间,罗桑洛丹冲了上去。拉住刚出来的医生,“怎么样,梅朵怎么样?”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就已宣判了罗桑洛丹的死刑。 阿旺走上前,老眼之中充满着泪水,知道梅朵卓玛放不下罗桑洛丹,更知道此时不见就再也没有机会相见,“罗桑,你进去见梅朵最后一面吧。” 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罗桑洛丹噙着眼中的泪水走进了手术室,直到良久良久以后才从里面出来。 “罗桑。”央宗走上前去想要安慰自己的儿子,然而手才碰触到他的衣角,就被他挥开。 “我恨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梅朵。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我不会让你们把我和梅朵分开。”罗桑洛丹恶狠狠的望着央宗,想如果不是她不同意,梅朵也不会死。 央宗心下一惊,原本只是想把他们分开而已,谁知道梅朵卓玛会死。 “罗桑。”阿旺眉头一皱,罗桑的愤怒让他心生不好的预感,再见他转身跑出,想也不想便跟了上去。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不听梅朵的话,她也不会为救我而死。”格桑朗杰听着罗桑洛丹的话,心中仿佛被一块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 是他,如果不是他去找梅朵卓玛,也不会有这件事发生。眼中流着泪,含着悔恨与自责一步一步走向了手术室。 白色的床单,被血浸染的手术刀,眼前的梅朵静静的躺在了手术台上,毫无血丝的脸上含着一抹淡笑,如同寒冬之中盛开在雪山上的莲花。 “梅朵。”格桑轻喊了一声,却始终唤不醒已经沉眠的人。 静静的,眼前的酥油茶已经冷去,阿旺堪布说到这里之时,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泪水。 水云的心跟着这些往事变得沉重而沉重,眼中有因惋惜和感动流下的泪水。梅朵卓玛是为救格桑朗杰而死,起因却是因为格桑朗杰不听梅朵卓玛的话。水云有那么一刻恨不得时间能够倒流,改变这一切。 “阿弥陀佛,我所能知道的就到这里,至于格桑的心结也就在梅朵死后一直如同一根绳子缠着他。认为是自己害死了梅朵,所以这十年来他不断的画着唐卡,希望能通过笔下的菩萨来获得救赎。”每个人都有罪,但每个人都是走在赎罪的道路上。当年的事不仅在格桑朗杰的心里留下了影子,也在另一个人的心里留下了影子。 水云离开了,带着一颗沉重而悲痛的心情走出了寺门。 黄昏中的香格里拉美的就像是传说中的香巴拉,走在街头水云想着阿旺说的事,最终没有说道罗桑为什么出家,也没说到她颈项上的三眼天珠项链又是怎样到了格桑朗杰的手中。想着种种的问题,却没想到自己已经走到了什么地方,水云才一抬眼,顿时感到额上挂了一颗斗大的汗。“难不成又迷路了?” 天色已经渐渐晚去,水云搜索着脑海之中前面走过的路,却没发现与之前走过的路有相似的地方。心下一急,正准备打电话询问人之际,眼前突然闪过一道人影。 “罗桑,罗桑洛丹?”水云叫出了声,伴随着那人回过的头,正是所叫唤的人。 “阿弥陀佛,扎西德勒,你怎么会在这里?”意外见到水云,罗桑洛丹眼中充满着惊讶,没想竟会在这里碰上她。 “我是来找阿旺堪布,岁知道下山之后因为想着事情所以没看路,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说起来真的很丢人,水云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原来是这样。”罗桑洛丹望了望天,此时已经是黄昏已过,到县城的车早停了,看来她是要被留在这里了。 水云点点头,盈盈的目光望向罗桑洛丹,“你能带我出去么?” “带你出去是可以,不过现在恐怕没车回去了。”冬季的天晚得特别快,班车的时间也相对提早了一点,罗桑洛丹望着她听到没车时那表情,顿时没好气的笑了一声。“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暂时休息一晚。” “是不是梅朵卓玛的家?”水云很快想到在这里除了梅朵卓玛的家就没有其他地方,但她说完之后立马又后悔,因为她看到罗桑洛丹的眼中闪过一丝的痛楚。 “格桑的眼光不错,像你这么冰雪聪明的姑娘,一点就能猜到。”罗桑洛丹轻笑一声,转过身向前走去。 水云小跑两步到他的身旁,本不想去戳他的痛楚,但是她想知道罗桑洛丹为什么会出家,而不选择娶降央西饶。偏偏她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冷风入怀,水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跟着罗桑洛丹来到梅朵卓玛的家,只见上一眼,水云有些惊讶,这房子比她想象中还要陈旧许多。 “请进。”罗桑洛丹拉开围栏,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水云脸上有些微红,这不是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但心里头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 “罗桑。”门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听在水云的耳里十分的熟悉。想到这里是梅朵卓玛的家,想到这里有一个老人家,正是梅朵卓玛的奶奶,水云恍然间有种感觉,好似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回到慈祥的奶奶身边。 “阿嫫拉。”罗桑洛丹快步走上前,走到老人家的面前,小声说着把水云带回来之类的话。 水云跟在罗桑后面,看着两人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藏语,半响之后老人家仿佛有些激动的望向她,看得她十分不好意思。 “阿嫫拉很高兴见到你,她说刚在上师那里见到你,没想到现在又能遇见你,她说这是缘份。”罗桑洛丹一边翻译着老人家的话,一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水云轻笑了一声,清水一般的眼睛望向老人,甜甜喊了一声“阿嫫拉”。这三个字在藏语之中是奶奶的意思,从她听阿旺讲的故事开始,阿嫫拉这三个字便记在她的心间。 老人听到这一句,眼中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水,转而眼睛湿润了起来。仿佛看到自己的孙女又一次站在自己的眼前,老人的手不禁颤抖起来,伸出去硬是拉起了水云的手。 “麻烦你陪陪阿嫫拉,我去弄晚餐。”眼见老人把水云当成了自己的孙女,罗桑洛丹多希望水云能代替梅朵卓玛,能多陪陪老人。 被老人一直拉着手,水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被奶奶抱在怀里多感觉。 时间在老人凝视中度过,水云想起了自己还没有和格桑朗杰说自己不回去的事情,连忙掏出手机,却不知道对方的号码。 ------------ 第三十三章 誓发弘愿  “格桑的手机号?”罗桑洛丹转头望向一旁的水云,深邃的目光中含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刚打电话给阿妈拉,让她转告格桑。” “那就好,免得他担心。”想起他昨天跑到寺中找她的情景,水云就怕自己纸条这么一留,他又跑来找自己。 “放心好了,格桑这个孩子我了解,只要他对这里绝对放心,他便不会再问其他。”罗桑洛丹一派轻松的模样,让水云不免一笑,真希望格桑朗杰能如他所言。 “好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虽然已经有十年没下过厨,但是这手艺应该不差。”罗桑洛丹看了看桌上的菜肴,就不知道能不能合水云的胃口。 扫视一眼桌上的菜,闪烁着点点光芒的眼睛,仿佛像是见到了什么一般,连荡起的笑容也是那般甜美可爱。 一顿丰盛的晚餐,一场温馨的聚餐,让老人多年不见的笑容再一次的绽放。罗桑洛丹很感激水云带来这一切,更感谢如果没有她,老人也不会这般的开心。 晚饭过后,辛苦了一天的老人回到自己卧房,而罗桑洛丹则带着水云来到了梅朵卓玛的房中。 “这里就是梅朵的房间?”水云走进梅朵卓玛的房间,发现房中除了床与一张桌子,一个柜橱之外再无其他。这是一个女孩的房间么?她不敢相信。 “是,梅朵自从养父母去世之后,便由阿嫫拉和上师共同带大,由于寺里的一些原因,梅朵没受过什么教育。但是她的心是善良的,就像是天上的月亮那般纯洁无暇。”想起自己的爱人,这十年的时间里,他从没想过要将她忘记,只因为她已经融入了他的身体,成为了一部分。 水云知道感情都是要两情相悦,降央西饶并不算很差,可是她输就输在罗桑洛丹并不喜欢她。就像当初的她一样,就输在自己没有好的家世。 “我听阿旺堪布说过梅朵卓玛去世那天……你跑出了医院,后来你是怎么出家做喇嘛的?还有这条项链格桑说是梅朵的,为什么又会到他的手上?”水云很想避开令罗桑洛丹伤心的事,但是发现自己根本避不开,索性提了出来。 眼神黯然一垂,罗桑洛丹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水云望着他的身影,单单薄薄,有种一瞬间就会消失的感觉。 罗桑洛丹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清澈的眼眸如同一汪平静的湖水,倒映着天上的月亮。“当初我跑出医院,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和梅朵一样,如果活不能在一起,那死也要死在一起。” “难不成你想自杀?”水云一惊,虽然知道他愤怒之下可能会干傻事,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是想要自杀。 “呵,梅朵的死是他们造成的,我要报复,他们不是很想让我娶降央么?那我死了他们就没办法让我再娶。所以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他们如愿以偿。”想到那天那个晚上,罗桑洛丹忍不住陷入了自己的思想当中。 天上的月亮清冷的照着黑暗的世界,他不断的向前奔跑着。眼前是一潭水,水中映着天上的冷月。罗桑洛丹想也不想就奔进了水中,企图用死来让自己获得解脱。 阿旺眼见罗桑洛丹奔向水潭中间,连忙跑了上前拉住他。“罗桑,你疯了不成,你想死,那你的母亲怎么办?” “怎么办?她不曾顾及到我的感受,我为何又要顾及她的感受。上师,你能明白我的痛苦吗?失去梅朵我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死了好,这样就不会再有痛苦。”罗桑洛丹噙着一抹笑,眼中却含着泪水,阿旺惊呆,手也不由得放开他。 正当罗桑洛丹要往水中而去时,阿旺却抢先了一步,先他落水。 “上师,你……”罗桑洛丹没想到阿旺会扑进水中,连忙拉着他往岸上去。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今天我失去了女儿,又要失去最疼爱的弟子,那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了算。”阿旺仿佛一心想要求死,才被罗桑洛丹拉起,便又要往水里去。 罗桑洛丹没选择,只能抱住阿旺的腰,哽咽的话语溢出了口。“上师,我不会再求死,求你也不要寻死。” “罗桑,想想梅朵的阿嫫拉,她失去了儿子媳妇,如今更失去了梅朵,她的心并不比你好受。如果她再失去了你,今后她又要依靠谁?”阿旺见他不再求死,随即将他从水中拉了起来。 罗桑洛丹闭上眼,想着头上已经生出银发的奶奶,一次又一次经历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景,他还能让她再一次经历那样的事情?不,他不能这样自私,不能只想着自己。 跟随着阿旺回到了医院,罗桑洛丹看着低头不语的央宗照顾着老人,而一旁的格桑朗杰却如同受伤的小动物一般卷在了椅子上。 想起进入手术室中见到梅朵卓玛的那一下,他的轻声呼喊奇迹般的唤醒了梅朵,可是那却是回光返照。 “罗桑,原谅格桑,他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做。”手术台上,苍白的脸上,一双大眼无神的望着他,却又好似透过他看着别人。 罗桑洛丹知道,若不是格桑朗杰来找梅朵卓玛也就不会遇到这样事,梅朵卓玛这是在让他不要去记恨格桑朗杰,可是他做不到,因为自己的弟弟害死了自己的情人。 “答应我,罗桑,格桑只是担心你而已,别恨他,他还是个孩子。我如果死了,你就娶降央吧,让她替我好好照顾你。”闭上的双眼,怀中是那逐渐冰冷的身躯,仿佛前一刻和他说话的人只是一个假象。罗桑洛丹沉默了,眼中流出极其伤心的泪水,无声无息似又哀莫大于心死。 格桑朗杰的无助让罗桑看得心酸,走上前去拥住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任他在怀中不断的颤抖和哭泣,说着对不起。 时间是不是疗伤的圣药,罗桑洛丹不知,只觉梅朵卓玛死后他的心好似生出了一个缺口,再也愈合不上。 格桑朗杰的自责使得他比平常更加努力作画,罗桑洛丹看在眼中,心疼不已,不想再让他背负着这般沉重的代价。 阳光中还是少年的脸庞紧紧注视着眼前的唐卡,脑海中却闪现着那一抹美丽的人影。罗桑洛丹站在少年身后,望着他一笔又一笔的在布上画着,直到停歇。 “格桑,我要走了,回寺里。梅朵的后事已经处理,我知道你一直没放下,可是我想告诉你,梅朵并不怪你,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想她也绝对会这么做。”跌坐在格桑朗杰的身旁,罗桑洛丹的眼睛越发的清澈空灵,仿佛不见喜怒。 格桑朗杰只是沉默,在他心中一直认定着如果不是他,梅朵卓玛也不会死,哥哥也不会伤心。 “这条项链是梅朵送给我的,听上师说这条项链在捡到梅朵之时就有,如今我要回寺,就把它送给你,留个纪念。”手中三眼天珠项链静静的躺着,在藏族的习俗中,女子把身上的饰品送给男方,男方收取了就表示中意。当初梅朵卓玛将这天珠项链交给他时,想也没想他便接受,没想到如今人不再,这条项链的意义也不存在。 抬起头,格桑朗杰揪着一旁淡淡微笑的罗桑洛丹,从他脸上看不出其他表情。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有些不安,仿佛罗桑洛丹要远他而去。 “哥哥,你该不会……”想起阿旺在临走时让他多注意罗桑洛丹,就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来。联想到现在,他真怕眼前的人说消失就突然消失。 “格桑,我不会做傻事,你就放心好了。”阳光中,罗桑洛丹很认真的说着。 离开家,罗桑洛丹淡看着周边的一草一木,坐上汽车回到了寺里。这一次与往日不同,这一次他选择了别样的人生,剃度出家。 十年前,在他入寺学习之际便已皈依佛法僧三宝,十年后的今天再次入寺,他的心是截然不同的变化。 “罗桑,你想好了?如果一旦选择了就没有回头的机会。”藏香弥漫的室内,活佛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罗桑。十年前虽不说有什么预感,但他总觉得罗桑与佛有缘,迟早还是会回到这里。 跪在活佛面前,罗桑洛丹合十了双手,眼中一片清明无波,“罗桑几经思量,已经想得很清楚,请活佛成全。” “罗桑,梅朵之死我也深感悲痛,但是出家并不是你逃避现实的理由。”想考验罗桑洛丹是不是真心实意,睿智的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身上不曾离去。 轻笑一声,罗桑洛丹闭上了眼睛,“活佛,如果我想逃离现实的话,就会在梅朵死的那天我也随她而去。但是我活下来了,便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那你想做什么?”活佛对这答案并不是满意,期待他有更好的答案。 “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罗桑洛丹想也没想便答道。 “罗桑你没有忘记梅朵,我问你自渡不成,何以渡众生。”厉喝一声,活佛依旧望着他。 罗桑洛丹仍旧闭着眼,不曾睁开。“我心有佛,佛便是她。” “如何化?”活佛再问。 “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罗桑洛丹誓出弘愿,活佛不再说话,转头望向一旁的阿旺堪布,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料到这样的结果,但罗桑洛丹的选择依旧让阿旺感到惊讶。或许正如活佛当初见到罗桑洛丹时曾下的断言,他与佛有缘。 ------------ 第三十四章 风轻云淡  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罗桑洛丹也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天上的月色依旧不变,变的是身后人的心情。 “原来你在出家前把梅朵的项链送给格桑,难怪他会有。”水云听着罗桑洛丹关于出家的经历,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被触动。正想开口说话之际,一道声音响起,似是敲门的声音。 “看来有人对你还是放心不下。”罗桑洛丹扬起一抹笑,走出了房间。 水云一愣,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这时候有谁会来……找她? “水云在哪里?”还没有走到客厅,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传来,正是格桑朗杰的声音。 水云有些没好气,罗桑洛丹不是打电话让他不用担心了,他还追来。不过这心里头倒是像吃了蜜般的甜。 走进客厅,水云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眼前同样出色两兄弟,要说他们关系不好,她还真难以相信。 “咳,你的阿夏来了,我要去休息,今晚如果没地方去,就留在这里过夜,我住在客房,不介意你过来陪我。”拍拍格桑朗杰的肩膀,罗桑洛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后又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肚子饿了,自己弄吃。” 睁大眼睛瞪了罗桑洛丹一眼,格桑朗杰有些郁闷。转头望向一旁笑脸盈盈的水云,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你出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如果再像昨天那样,出了事怎么办?” “那倒不至于,不过你老是这么跑出来,唐卡岂不是不能如期完成?”老是这么跑,钱没赚到,到时候拿什么来养她?水云轻笑一声,内心被一股幸福的感觉占据着。抬起的头,含笑的眼眸带着一丝的玩味,如同绿野中的精灵。 “咳,今天可是已经满了时间,你不会想我过劳死吧。”格桑朗杰有几分的无奈,想他一出画室回到房中,只看见桌上的一张纸条之外,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水云眨了眨眼,“那倒不会,不过话说回来,找了一下午人,想必你一定没吃东西吧。这样出去弄点东西回来怎样?” “会吵到阿嫫拉和哥哥的。”担心动静太大会吵到两个人,格桑朗杰还是决定先到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不会,不会,就煮开水烫烫就好。”水云硬是将他拉出了梅朵卓玛的家,到县城的街道上逛。 格桑朗杰有几分的无奈也有几分的甜蜜,但看水云兴致高昂的模样,还以为有什么喜事。 夜晚的街道闪烁着点点的光芒,即使是大冬天也依旧热火朝天。水云拉着格桑朗杰走在街上,随处可见的是烧烤的摊子,拼酒的大蓬,十分的热闹。 到超市买了一些食材之后,匆匆又回到了梅朵卓玛的家。想晚上那餐,做的真是没话可说,比她在外面品尝到的食物还要好吃。不过她的功夫也不比罗桑洛丹来得差,本来格桑朗杰担心她会煮得半生不熟,结果出来的比他预料的还要好。 夜明星光闪烁,格桑朗杰坐在院子之中望着天上的明月,寒风袭袭,吹得他不禁打了一个激灵。饱餐一顿幸福和温馨的美食,感觉一切都好似活在梦境之中一样。 水云走到他的身旁,清澈如水的眼睛直视着眼前这张容颜,想起阿旺堪布说到的话,秀气的眉头不由得一皱。 “今天上师应该告诉你很多关于哥哥和梅朵的事情了吧。”见水云似有话要说,又没张口的样子,格桑朗杰隐隐猜到了一些。 点了点头,转身坐在他的身旁,水云伸出手,扣住他左手的五个指头,十指相扣,是最深的爱恋。“我知道梅朵的死,知道你哥为什么出家。” 一个梅朵的死让格桑朗杰不由得一颤,水云感觉到他突然紧绷的身体,知道他还是没有忘记当年的那件事。“格桑,别去想那件事,梅朵已经原谅了你,并不是你害死她的。” “不,水云,你不懂,如果当初不是我不顾一切的往前跑,梅朵也不会为保护而死。如果当初不是她推开我,今天你也不可能会见到我。”十年,自责成了埋藏在他心底的阴影。即使如水云平常所见的那般开朗,可是谁能保证阳光不被乌云遮盖的一天。 水云瞪着他,硬是抬起他的头,“格桑,看着我的眼睛,如果你说你害死了梅朵,那我可以告诉你,梅朵更害死了她的养父母,那她该怎么做?死么?” “害死她的养父母?”格桑朗杰一呆,迷雾般的眼眸如同一汪深潭,完全看不见底。 “如果救人是害人,那么还不如见死不救。”水云翻了翻白眼,看着此时的格桑朗杰好像一个受伤的小鹿一般望着她,顿时没好气。“见死不救是要下十八层地狱,你是想让梅朵下十八层地狱,还是让她去往传说中的天堂?” “梅朵是个善良美丽的姑娘,自然是去往天堂。”纯真无邪的目光清澈如水,这眼神不似平常那般充满智慧,倒有些像那天他把自己当成梅朵的时候。 水云点了点头,“你把梅朵画成了观音,画成了度母,她在香巴拉生活得很快乐很幸福,不会再有饥饿,不会再被人欺负。所以我们要努力的祈祷着,让她在那里生活得更加幸福。” “梅朵会幸福,香巴拉没有痛苦,她会幸福,她会幸福。”渐渐那双眼睛闭上,如同孩子一般靠在了水云的肩头。 罗桑洛丹缓缓从暗处走出,深邃的目光望着坐在院子中的一对人影。继而开口,“格桑睡着了。” “应该吧。”水云看着他走到了眼前,含笑的目光望向一旁的格桑朗杰。 “平时像个老大人,一遇上事就变成了小孩,看来他还要好好的磨练一回。”摸摸格桑的头,罗桑洛丹就如同一名慈祥的父亲一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逐渐的成长起来。 水云轻笑了一声,格桑朗杰属于老成型,恐怕也与当年的事情有关。“心结难解,难以走出当年的事情。他每画一幅唐卡,那画中的眼睛就仿佛镶入了梅朵的影子。当年的事对他内心造成太大的伤害。” “所以你的出现才能解开他心里的结,这么多年了,我从没见过他有过女朋友,你是第一个。”罗桑洛丹似在爆格桑朗杰的一些丑事一般,连女朋友的事也拿来说。 水云目光一紧,“你不是在寺里做喇嘛,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为什么不可以?他怎么说也是我弟弟。”双手将格桑朗杰打横抱起,罗桑洛丹往客房的方向而去。 水云跟在他后面,发现他真的好似放下了一切。“你不恨格桑害死了梅朵?” “你不是说见死不救要下地狱,所以我宁愿梅朵救了这个弟弟,也好过下地狱。”罗桑洛丹说的好似不在乎的样子,让水云有些不敢相信。 梅朵卓玛是他心头爱,他真能将她忘记?“你真的放下了?” “人生三大境界:堪破,放下,自在。我还没到堪破的时候又怎么放下。”罗桑洛丹轻轻笑着,仿佛一切在他眼前都风轻云淡。 水云猜不透罗桑洛丹到底是怎样的想法,或许真如他所言,他还没堪破却已经放开了。 格桑朗杰睡得很香,就算罗桑洛丹把他放到床上也没法把他惊醒。 “他在梦中会遇见变成度母的梅朵,他的心结也会解开的。”水云对心理学不是很了解,不过她相信格桑朗杰一定会努力走出自己画的圈。 罗桑洛丹微微一笑,深邃的眼眸含着一抹慈爱,注视着床上的格桑朗杰。“一觉醒来相信会是一个全新的自己,水云,感谢你为格桑做的一切。” “咳,你知道我名字?”水云听他喊自己的名字,顿时有种被自己噎到的感觉。 “我本来让格桑帮忙问问看,梅朵和你有没有什么关系,结果他说不可能会有。”罗桑洛丹苦笑了一声,“其实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相像的人,你和梅朵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要说没有关系,我真的不相信。” 水云知道世界上真的难得有这么相像的人,只是她和梅朵相差将近六岁,要说有关系真的不太可能。“对不起,罗桑,我可以保证我与梅朵没有任何关系。我家的户口本我见过,我的父母是汉族,而且从来也没有离开过家乡,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 “看来还真的不太可能。”连户口本都搬出来,恐怕真的没有那个可能性。罗桑洛丹不知是失落还是别的,总之水云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天晚了,早点去休息吧。” “你也早点休息,晚安。”水云看着那双眼睛,不知怎么心口竟有些生疼。 夜晚的气温降的十分快,水云来到梅朵卓玛的房中,望着简陋不能再简陋的房间,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 “梅朵卓玛,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水云打开柜子,发现里面除几套简单的藏服之外便没有其他东西。如此朴素的一个女孩子,难怪会让罗桑洛丹喜欢。 想起阿旺堪布说的往事,水云脑海中能够浮现出梅朵卓玛是个怎样的姑娘,只可惜她已经不再人世,否则她真想好好认识一番。 床是柔软的,被子也是柔软的,罗桑洛丹说过他是不是就会来这里整理上一次,所以不用担心这东西久了,旧了。 ------------ 第三十五章 有朋而来  清晨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水云睁开双眼,望着这陌生而熟悉的地方,想起昨天晚上在梅朵卓玛的家中过了一夜,舒服到她完全不想起床。 “水云,你醒了没,起来吃早餐。”门外传来罗桑洛丹低沉而好听的声音,水云打开门,正见他扬起一抹微笑望着她。 “扎西德勒,早安。”水云凝望着眼前的罗桑洛丹,露出的笑容纯真而甜美。 罗桑洛丹一愣,随即也回上一句,“扎西德勒,早安。” “格桑醒了么?”水云跟着罗桑洛丹往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只见格桑朗杰正从另一边出来,未见打理的头发如同鸟窝一般,看得水云是十分的好笑。 “他刚起床,不过看样子还没睡够。”罗桑洛丹有些无奈的望着格桑朗杰,昨晚他可是睡得比他们还早。 水云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凝视着一旁向他们走来的格桑朗杰,那一双眼显然还没睡醒的样子。“扎西德勒,昨晚睡的还舒服?” “扎西德勒,昨晚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怎么不知道?”抓抓自己的头,本来就十分凌乱的头被他抓得更加凌乱,那里还有平时临风玉树的模样。 水云轻笑一声,并不答话。只要格桑朗杰昨晚睡好,一切都好。 “罗桑,格桑……”老人挥了挥两手,嘴里一连串的念叨,水云不知道那是在说什么。 “快去把自己打理一下,我们等你开饭。”罗桑洛丹推了推格桑朗杰,转而走向了木桌。 每次吃饭罗桑洛丹都要合十双手念一段经文,水云经历两次这样的事情之后,可不敢再经历一次。宁愿跟着格桑朗杰去等他打理好自己,也不愿意听罗桑洛丹念经。 等格桑朗杰打理好自己的时候,罗桑洛丹也结束那像祈祷一样念经。 早餐十分的丰富,老人看着水云拈起糍粑的情景,就好似了回到了当初与梅朵卓玛相依为命的日子。 时间总是在滴答的水滴声中流逝,老人再不舍,也只能看着水云等人离开。 “罗桑,帮我转告阿嫫拉,我会找时间再来看她。”慈祥和蔼的老奶奶,已经很难得有这缘份遇上。水云很想珍惜这段缘,在她看来人的缘份是个奇妙的东西。你想得到的东西得不到,不想得到的东西却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水云的眼中微微有些湿润,格桑朗杰拍拍她的肩,过多的话都包含在了这一拍一起间。 “走吧,带你到普达措。”格桑朗杰牵起她的手,在罗桑洛丹的注视中缓缓的离开。 “普达措?”想起昨天早上降央本来叫她一起去的,结果她却骗了降央。 “嗯,降央说你还没去过,所以让我带你过去。”水云来的时间不算太久,可是去过的地方却没有多少。降央西饶说要带水云到普达措玩玩时,本来他是不怎么想带水云来这里,不过一再的被降央西饶威胁,只好把她带到这里来。 “普达措,国家森林公园。”水云最先想到的便是这几个字,原先她并不知道什么香格里拉,普达措。若不是前两年的时候有两名明星在这里举行婚礼,她也不会知道这个地方。 “算是,也不算是。”格桑朗杰不知道要怎样去形容现在的普达措,想当初自己小的时候,那里的天是净蓝如玉,水倒映着天的颜色,美如湖畔上扬起的哈达。 “什么算是,不算是?”水云有点糊涂了,普达措不是国家森林公园? 格桑朗杰摇摇头,如果水云知道普达措对他是何等的意义,相信她就不会这么问了。“没什么,我们走吧,降央还在等我们。” “降央也去?”水云有些意外,她不是要忙着看店? 点了点头,格桑朗杰想着还有很久没见的一个朋友,脸上不由得扬起了一抹笑。“除了降央之外还有一个人。” “谁?”水云眼前一亮,猜想着陪同人的身份。 “到了你就知道。”牵起有些冰冷的手,格桑朗杰快步走向了车站。 普达措,是碧塔海的藏名,措,便是大海,湖的意思。由于现在已经接近冬天,能欣赏到的美景并不是很多。 降央西饶站在公园的大门,清澈如水的眼睛注视着远处的方向,那是进去普达措的路口。 “降央,你说水云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身旁一名年纪看起来与降央西饶相仿的女孩皱起了眉头,显然现在发生的事情超过了她接受的范围。 点了点头,降央西饶收回了目光,转头望向一旁的女孩。“所以我才会急急的把你找来。” “降央,你真考虑清楚了,做了就不能后悔。”女孩十分担心的望着降央西饶,记得自己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的打算之后,立马被她的想法吓到。 “我已经考虑很清楚,我欠谁都是不是欠了,唯一希望就是能在自己做那件事前还清所有的债。”如水的目光望向女孩,降央西饶扬起了一抹仿佛释怀一般的表情。 女孩愣愣的看着她,没想到当年的事情对她竟会有这么大的影响,以致她竟然…… “不说了,他们来了。”降央西饶凝视着前方,看着道路上由远到近的两条身影,示意身旁的人不要再说话。 水云远远便见降央西饶和一名女孩站在一起,那女孩的模样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搜索脑海中的人影,很快得她想起了一个人。 “木晶。”轻声一喊,水云仿佛见到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般奔了上去。 “水云,最近过的怎样?格桑有没有欺负你?”见到水云那一脸灿烂的笑容,木晶也不由得扬起了一抹笑。 “你不是工作很忙?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当初木晶说要来,结果因为工作问题,使得她在不认识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了这里。如果不是碰上降央西饶和格桑朗杰,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在这个地方呆下去。 “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就过来了。怎么样,格桑有没有尽到地主之宜,带你到处走走?”算算时间水云来到这里也有一星期多的时间,本来与降央西饶的计划是让她慢慢喜欢上格桑朗杰。哪知道一场无心的邂逅,把她们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有,当然有,不过老是麻烦他的话,也不太好。”老是让格桑朗杰带她去玩,工作荒废了也不太好。 轻笑一声,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又转,木晶朝一旁的降央西饶眨了眨眼。“还没出嫁的姑娘就已经想着为情郎考虑,水云,真来你真是留不住啦。” 脸上在听到情郎这两个字不由得红起,水云转过望向一旁的降央西饶,“你们等了也很久了吧。” “不算,不算,今天主角可是你们两个。”普达措冬季的风景一般,重点是让他们两个能有好的接触,同时让木晶帮忙参考一下,看看两人之间的关系。 水云脸色一红再红,斜了一旁格桑朗杰一眼,发现他也有些不自然。 “时间不早,要玩就抓紧一点时间。”格桑朗杰对降央西饶和木晶两个着实有些无语,连忙推着三位大小姐走向公园的售票处。 冬季的风从雪山上吹来,水云缩了缩脖子,这里的天气要比家乡冷得多。在公园内能见到的人几乎很少,或许是因为人少的关系,公园内也显得很冷清。 与木晶,降央西饶的聊天,水云时而轻笑时而朝着格桑朗杰眨眨眼,仿佛她们三个在考虑或者算计什么。 格桑朗杰有些无语,也有些没好气,望着三个大姑娘对他品头论足更是无奈。 水云时不时回过头看着格桑朗杰,明亮的眼眸中有化不开的甜蜜。冬天虽冷,内心却有一把火在烧着。 回程的路上,木晶执意要去格桑朗杰的家做客,水云本想和她说说话,却被降央西饶拉回了家。 “降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佛堂之中水云站在一旁,如水的目光望着眼前三磕长头的降央西饶。 木晶的出现虽然让她高兴,不过也有些突然。尤其是在普达措玩耍之时,她感觉出来木晶和降央西饶并不是很尽心,仿佛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她。 “嗯,你去寺中,阿旺堪布想必已经和你说的很多关于当年的事吧。”从地上爬了起来,降央西饶走到香案前,怔怔的目光望着台上的照片,那是梅朵卓玛的笑脸。 “是说了很多。”水云点了点头,不明白降央西饶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那你应该知道梅朵卓玛是怎样离开人世。”本想说死字,但那成了她的一个忌讳,尤其是眼前还站着一个和梅朵卓玛相似的人。 “知道,是为了救格桑所以才出车祸。”水云有些不明白,难道在这件事中还有其他内幕? 降央西饶嗤笑了一声,脸上不免露出一抹忧伤的表情。“水云,格桑一直认为是他害死梅朵,但是实际害死梅朵的却是我。” 水云一愣,梅朵卓玛不是出车祸死的,怎么又和降央西饶有关系?“降央,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说起糊涂话。” “不,我没说糊涂话,水云,每个人都有罪,我的罪就是当年不该把罗桑喜欢梅朵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向格桑去说。”人都有私心,她也有,她的私心就是太爱罗桑洛丹,所以…… “你……难道格桑跑去找梅朵麻烦就是因为你让他去?”水云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敢相信降央西饶会让格桑朗杰去做这样的事。 ------------ 第三十六章 谁来赎罪  “不错,我喜欢罗桑,从我懂事开始,我一直就喜欢他。水云,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转头望向一旁的水云,降央西饶的眼中泛着泪光。那让人怜惜或痛彻的目光,刺痛了水云的心。 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水云想起了那个人,想起自己和那个人也是青梅竹马长大,想自己也是在不知不觉间沦陷了自己的心。可是那是爱么?水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背影,那在阳光中静静画着唐卡的格桑朗杰。 “喜欢,喜欢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水云脑中浮现出许多的画面,那是和格桑朗杰在一起的画面。 降央西饶一笑,笑容中充满了憧憬,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真的,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罗桑离开县城去到寺中的时候,我大哭了一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离开。那时自己年纪还小,心里十分的难受压抑,却不知道其实这种感情叫做喜欢。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爱上了他。” 降央西饶说道这里时,脸上浮现的笑容就像雪山上盛开的莲花,有种冰封圣洁却不容人亵渎的感觉。 水云望着降央西饶的脸,那透着幸福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一句话。不是被爱才会感到幸福,爱人也是一种幸福。 “记得当初他只要一回来,我总是会去找他,看着他心窝就不会有痛的感觉。可是有一天他带来了梅朵卓玛,我只当他在寺里没有朋友,所以才交了这个朋友。直到阿旺堪布,也就是我叔叔出现时,我才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叔叔竟然会有女儿?想来觉得有些可笑,后来我才知道梅朵是被叔叔捡到并收养了而已。”降央西饶说道这里,泛着水珠的眼中闪着愤愤不平的目光。 水云心下一惊,望着降央西饶轻叹一声,又继续开口说道,“当时我并没有太去警觉什么,因为母亲说过,只要我快快长大,就可以当罗桑的新娘。所以我努力的让自己长大,偏偏罗桑却等不到我长大。” “那是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兴高采烈的去找罗桑的母亲,本想讨论一下怎样成为罗桑的好妻子。可是没想到竟会让我听到梅朵说罗桑要和她私奔的事情。”想到那时,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没想到罗桑竟然会和梅朵卓玛走到一起,被背叛的感觉让她心痛又恨。闭上眼,降央西饶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当年的画面。 水云能体会到这样的痛苦,当那人走到她面前,亲口告诉她,不再爱她时,她的心几乎疼得要死去。尤其是知道那人离开的原因,她的心更疼更痛。 “所以我找来格桑,我跟他说梅朵明知道我喜欢罗桑,可是还要迷惑他,让他抛弃所有的家人。”降央西饶睁开了眼,转身走到了窗前。 “当时他不相信梅朵是这样的人,我便从他学画的地方拉着他往回跑,结果你知道么?阿尼从寺中拉回了罗桑,而罗桑轻口承认他喜欢梅朵。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么?那好似被人重重的扇了一巴掌,痛,好心痛,好心痛。”哭喊的声音撕心裂肺,听在水云的耳中,清明的眼中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水。上前安慰着降央西饶,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帮助她走出自己。 “格桑亲眼看见罗桑承认,于是我便再次向他说梅朵卓玛是看中罗桑以后的能为,想要依靠他脱离贫穷。所以并不是真心爱他,而是利用他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彻底让格桑朗杰相信,我不断的编造借口去陷害梅朵卓玛。格桑最终相信,因为他看到罗桑竟可以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家。”说道这里降央西饶又一次闭上了眼,“接下来的事情,想必水云你也知道。” 点点头,水云知道她也是一个受害者,她又怎么可以去责怪这个朋友做的不对。爱情本来就是盲目,有爱必有恨,有恨必有仇。 “但是还有一点我没告诉你,就是我请人在梅朵家附近等着,如果她单独出来就……”剩下的话降央西饶没说下去,但是水云已经很明白。如果一个女孩的清白都没有了,她的情人还会爱她么? “降央,别去想这些事情了,这不是你的错。”伸手将身旁的女子拥入自己的怀中,水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安慰她。 “水云,我真的错了,如果我没让格桑去找梅朵,如果梅朵没死,罗桑就不会变得这样。是我害死梅朵,是我害了罗桑。”趴在水云的肩头,泪水逐渐浸湿了水云的衣服,透进她的心里。 “降央,别想了,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已经成为了过去,最重要的是现在。水云相信时间会是最好的疗伤圣药,可是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让伤口真正愈合? “水云,你知道么?当初木晶把你照片传给我的时候,我真的吓一跳。以为梅朵又活过来,但是梅朵是我们看着入葬。所以当时我想如果能把你引来这里,或许能解开我们大家的心结。其实格桑自那件事后,虽然嘴上没有将我让他去找梅朵的事情说出,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在为害死梅朵的事情自责,如果让他遇见你,也许他就能走出自己。当时我和木晶计划得自己都认为完美的时候,没想到你会率先遇到格桑。”一切的一切或许可以用个缘份来形容,也或许是佛祖赐予他们一个救赎的机会。 水云没想到自己来到这里的起因,竟会包藏着这么多的事情。如果她对格桑他们来说是救赎,那他们何尝不是指引她,渡化她。“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缘是劫。降央,不管我来到这里究竟是因为你们,还是我自己,我都欣然接受这一切。也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让我遇上了格桑。” “说起来格桑今天的心情很好,不知道他的心结解开了没有。”离开水云的肩头,降央西饶揪着一双清澈的眼眸望着眼前的水云。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看样子昨天他是睡了一个好觉。”想起今早见到他那如同鸟窝似的头,水云顿时觉得有几分的好笑。 “那就好,只要他的心结已解,我就可以放心的去赎自己的罪。”点点头,降央西饶想到自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势必她要去做。 水云听得她的话,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拉住她的手,“降央,你千万……” “我知道,我不会做傻事,不过我要先祝福你和格桑,祝福你们幸福快乐。”经历了当初的事情之后,相信央宗不会再阻止这一对,除非她还想失去另一个儿子。 “降央……”水云感觉今晚的她有些奇怪,仿佛眼前的人就要远她而去。 “时间很晚了,早点去睡吧。”望了望窗外的月亮,夜已深沉。格桑朗杰的事情已经解决,她的心里也没有遗憾。明天她便可以…… “降央,你陪我睡吧。”担心降央西饶会想不开,水云连忙拔住降央西饶的衣服。 “那好,不过你别踢被子。”水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习惯,偶尔会踢被子,完全就像一个小孩。 “怎么可能?”以香格里拉现在的天气来说,冷的要死,怎么可能再去踢被子。 “那就等着看。”降央西饶轻笑了一声,拉着水云准备梳洗。 夜凉如水,水云睡进被子中,拉住降央西饶的手,就怕她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突然不见。 对水云的行为感到好笑又好气,但那认真的表情却又让降央西饶感到温馨。 夜逐渐的深沉,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射进房中的时候,水云仍是躺在温暖的被窝,直到摸着身旁没人之际,闭着的双眼不由得睁开。“降央?” 瞬间有种被冷水泼下的感觉,水云立马从床上坐起,穿上衣服正准备出门之际,就在扫过一眼的书桌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水云,很抱歉要和你说声对不起,我暂时会离开家一段时间,去寻找获得救赎的机遇。我与阿妈拉说过,我不在时,你就是她的女儿。水云,麻烦你照顾我的家人。也许我会很快回来,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回来。勿念勿想,有缘相见。 “降央……”水云想起她的父母,那不知女儿心事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匆忙的下楼,水云看见木晶坐在了客厅之中,在她的对面便是降央的父母。 “水云,降央她已经离开了?”木晶扫向水云的方向,温和的目光中充满询问的意味。 点点头,水云有些困惑,不知道木晶这么询问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这孩子什么也不说,就这样走了。”桑吉拉姆看着水云点头,不得不相信了木晶的话。 “阿尼。”水云感觉自己有些对不住桑吉拉姆,是自己没能将降央西饶留住,让她伤心了。 “唉,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选择,既然降央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我们就支持她走下去吧。”罗西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几岁,当他听到木晶说起降央的事情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是至少也要让我们知道她去哪里。”看着女儿出去外面流浪,说什么她都不愿意。桑吉拉姆轻声哭泣着,哭得水云的心也不好受。 “阿尼放心,降央想通了自然就会回来了。”水云抱住桑吉拉姆,只希望降央西饶不要是想不开。 “阿尼,不管降央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只要她觉得快乐就好。今天她选择离去,或许是个新的开始,相信不久的将来,她会重新回到我们身边。”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心降央西饶的事情,也知道降央西饶最终的选择是什么。木晶没有将这一切都告知桑吉拉姆,只希望能在降央西饶离开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他们。 没有办法,降央西饶的性格桑吉拉姆是知道的,只能随着她而去。但愿正如木晶说的一样,她能快些想通。 ------------ 第三十七章 有罪的人  水云总觉得木晶说的话似乎隐瞒着什么,只感觉降央西饶的离去并不是这么简单。 等到两人独处时,水云连忙拉住木晶的手,清澈见底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木晶。“降央有没有和你说她去了哪里?” “没有。”很干脆的两个字,木晶回望着眼前的人,并不打算说太多。 水云不相信她的话,降央和木晶当初计划让她来到这里,必然降央后续的事情也告诉了她。“不可能,当初降央和你计划好一切,连她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你没道理不知道。” 轻笑一声,水云的聪明木晶是见识过的。但是……“水云,就算你知道降央去哪里,你又怎样?能把她带回来么?” “至少也不会让她做傻事。”真心担心降央西饶,水云的眉头不禁皱得十分的高。 “傻事,她不会做傻事的。水云,今天大家都是成年人,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一时犯错并不代表一辈子。当年如果梅朵没出车祸,必然会被梅朵叫来的那些家伙欺负。你可知道那些家伙是谁?如今他们又在哪里?”木晶目不转睛的看着水云,那一股高深莫测的感觉让水云不由得一愣。 “那些家伙?他们难道有什么不同?”水云也在想着以降央西饶当年的年纪,想出欺负对方这样的事情未免有些不太可信吧。 “其实当年格桑去找梅朵之后,降央便打电话给了在那里住的表哥,让他给梅朵一个小小教训。只是事情太出乎她的意料,梅朵竟然会为救格桑而死。后来降央的表哥因为做了不少坏事,被判入狱十八年。”木晶说道这里回头望了水云一眼,“想必降央也和你说过,每个人都有罪,而每个人都走在赎罪的路上。” 水云点了点头,柔美的脸上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想要伤害降央的人竟然会是她的表哥。 “水云,其实你知道么,我也是有罪,我的罪就是当初不该给降央建议。”是她给降央西饶出的主意,是她让降央西饶走上了赎罪的道路。 木晶的坦白让水云感到震惊,原只是一场想要散心的旅游,却没想到竟变成了一场人人都来忏悔的旅行。 水云逃开了,她不想再深入下去,不想知道更多的事情。格桑的心结,降央的赎罪,木晶的忏悔,让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原来对她好的原因,难道只是因为他们对不起另一个人? 水云不知道自己要逃到哪里,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梅朵卓玛家的门口。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一切能不能从这里结束? “阿弥陀佛,扎西德勒,水云,你是来看阿嫫拉的么?”身后传来罗桑洛丹的声音,水云回过头去,正见眼前年轻的喇嘛含着一抹淡淡笑意望着她。 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绛红色的袈裟仿佛成了水云的指引,急于抓住的稻草。 “罗桑。”水云下意识的轻喊一声。 眼前的人笑意更深更浓,深邃的眼眸中透出了无限慈悲,水云好似被牵引一般走上前去。 “阿弥陀佛,水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眼前的女子纵然与情人长得十分相像,但始终都不是他心目中的那个人。 “降央走了,木晶说是她给降央出的主意,要在格桑去找梅朵之后欺负梅朵。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了?降央说要赎罪,木晶却向我忏悔。究竟她们是怎么了?”水云睁着一双大眼望着眼前的罗桑,在那慈悲的眼神中看不到喜怒哀乐,也看不到悲舍。水云不知道要怎样形容他的眼睛,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好似要被吸进去。 “水云,你看天,天上有什么?”指着自己的头顶,平静的话语从罗桑洛丹的口中溢出,不带任何一丝感情。 “云。”整大片的云。 “那你可看到其他的?”罗桑洛丹继续问到。 “云把太阳遮住了。”水云怔怔的望着天上的云,只见太阳躲到了云的背后。 罗桑洛丹轻笑了一声,低头望着眼前的女孩,“云是纯净无暇,但太阳赋予了光明和温暖,两者皆是好东西,但两者碰到一声就变得了你现在所看到的结果。其实每件事有好有坏,今天不管你是为什么而踏上这片土地,人生路你还是要走。” 水云点点头,不能改变就只能接受,这个道理她懂,只是她不知道回去之后要如何面对着其他人。就好似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突然变成了杀人凶手。 仿佛看出水云此时眼中的挣扎,罗桑洛丹轻笑了一声。“想要知道如何,不如先去找一个人。” 水云没想自己的心事被逮个正着,脸上不由得生出一丝懊恼。“谁?” “格桑,他会给你一个答案。”把问题抛给格桑朗杰,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顺便制造一下两人相处的机会,说不定很快他就能当大伯了。 水云一愣,望着罗桑洛丹很中肯的点头,也只能相信他的话。 回程的车上,水云把玩着手机想着问题。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铃声响起,显示来电正是她的母亲。 老妈?水云一愣,按下了接听键。 “喂,宝贝女儿,玩的开不开心?”把女儿完全当成朋友来看的傅老妈,十足的一个老玩童,与女儿说话的口气,完全不似一个母亲。 “开心,自然很开心。”不可否认除了梅朵卓玛的事情之外,在香格里拉她是过的很开心,也领略了很多知识。 “那就好,想过什么时候回来?”对头的傅老妈笑眯眯的问道。 什么时候回去?水云想起曾经答应过格桑朗杰的事,眼睛不由得一闭,“老妈,我暂时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回去。” “那行,反正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免得那兔崽子三天两头来家里找你。”想到那抛弃自己女儿的兔崽子,傅老妈心里就有气。想她女儿有什么不好,偏偏那兔崽子居然这样对待她女儿。现在想吃回头草,没门。 “他,他到家里去了?”水云一愣,傅老妈口中的他除了那个负心的男人不会再是他人,他不是不要自己,还来找自己做什么?记得那次和格桑朗杰在酒吧时,他就打过电话给自己,不是已经拒绝了,为什么还要去骚扰她的家人。 “哼,他敢再来,我就给他好好一顿粉干炒猪肉,叫他一顿好吃。”哼哼两声,仿佛在为女儿出气一般,引来水云一声好笑。 “老妈,下次他再来就把他淋成落汤鸡。”对于这样的男人,水云觉得只有下狠手,才不至于被他纠缠。 傅老妈一听有些愣住,“宝贝女儿,你不是很喜欢他么?怎么……” “老妈,我已经把他放下了,更何况我已经找到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想起格桑朗杰,水云的嘴角不由得上扬,勾起一抹甜美的笑。 “更好的男人?他是谁?”傅老妈没想自己的女儿才到那不久,竟然交了男朋友,顿时眉开眼笑的问道。 “一个画师。”水云想也没想的就将格桑朗杰的身份说出。 傅老妈一愣,画师,等同于穷艺术家,有上顿没下顿。跟着这样的人,会幸福么?“女儿,你的眼光怎么是越来越差,前一个好歹是个总经理,这一个却是一个穷画师。” “噗,老妈,格桑才不穷。”心灵纯洁的画师,智慧无量,又怎么会穷?水云想起那被阿旺堪布收走的四臂观音,如果母亲看见了,也一定会喜欢。 “格桑?这不是藏族人的名字?女儿,你别告诉老妈,你的对象是个藏族人。”眉头一皱,傅老妈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没错,但是老妈,格桑是个好人,虽然他的家并不是特别富有,但是他的心是纯洁明净,就像你为我取的名字一样。”水云,水云,意思隐含的正是云在青天水在瓶。 傅老妈没想自己的女儿竟然会拿名字来堵她的话,正要发作之际,又听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水云的声音。“老妈,格桑是个很虔诚的佛教徒,他不抽烟不喝酒,正是我理想中的对象。” 一直以来她深受父母的影响,觉得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是个好男人。而叶峰抽烟喝酒,为了爱这个男人她一切都忍了。如今遇上格桑朗杰,她发现自己真的是等到了一个好男人。那次在酒吧之中,说好自己请他喝酒,实际上他确实半滴酒都不曾沾过,全被她倒入了腹中。 “不抽烟不喝酒?这男人倒是一个稀有品种。嗯,女儿,他是佛教徒,正好也符合我的意愿,总比那家伙好。喜欢就慢慢谈,高兴就把他带回家来瞧瞧。”女儿的眼光其实不差,就是要求太高。在寻找的过程中也不断的寻寻觅觅,挑挑捡捡。好不容易挑来挑去,挑到了对门的,结果又…… “有老妈这句话我就放心,不过还有一件事,想和老妈说。”水云想起梅朵卓玛,那个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样的女孩。 “什么事?”难得女儿会和她商量事情,傅老妈十分高兴的问道。 “就是格桑的哥哥有一个情人,她长得和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我想问问,老爸和老妈你这边能不能……” 水云的话还没说完,傅老妈立马抢话。“你老妈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出轨,给你老爸带绿帽。当然你老爸也是,这么老实的人,怎么可能出轨。” 水云失笑了一声,傅老妈和傅老爸如胶似漆,自然是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不过梅朵卓玛的长相还是让她心里有些放不下,总想知道她的身世。 “女儿,话说回来,你能确定那个女孩和你长得一样?”傅老妈皱起眉头,想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相像的人? ------------ 第三十八章 十相自在  “我能确定,只可惜那女孩在十年前出车祸过世,不然可以带她见见老妈,说不定连老妈也分不清谁是你的女儿。”水云庆幸梅朵卓玛已经不再这个世上,否则那像照镜子一般的感觉真的很恐怖。但是她又惋惜梅朵卓玛这么早逝,不然她们也许会成为好姐妹。 “这么相像?”傅老妈惊讶非常,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嗯。”水云应了一声,望着窗外出现熟悉的场景,连忙对电话的一头的母亲说道,“老妈,我现在还有事,下次再说。” “好吧,好吧,你去忙你的,到时候我留意一下,看看那女孩是不是和你伯伯叔叔有关。”能让水云这么问,看来那女孩莫非是个孤儿?傅老妈没有多想,反正只要女儿过的开心就好。 水云轻笑一声,道了声拜拜之后挂断电话。母亲的赞成在她的意料之中,和格桑之间没有父母的阻碍,现在就只剩下幸福了吧。水云开心的笑着,却不知更大的麻烦在后头。 天上的阳光依旧高高挂着,但是到了冬季的香格里拉还是十分的冷,水云裹紧身上的衣服,走向了格桑朗杰的家。 央宗经历了一次失去儿子的滋味,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当水云上门来时,央宗立马指了指画室。 水云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和央宗进行交流,但是该有的礼仪还是十分的恪守。上门总是提了不少的礼物,让央宗有些惊讶又有些受宠若惊。 午时阳光已经直视着地面,水云走进画室的时候,格桑朗杰已经在打好草稿的画上涂上第五层的颜料。 静静的坐在他的身旁,水云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他专注的模样,那双眼睛,仿佛带着不知名的魔力,炯炯有神的望着画上的菩萨。 水云注意到这幅绿度母的眼睛似乎和她之前见的并不一样,那双眼睛带着淡淡的喜悦与慈悲,使得整幅画看起来十分的柔美神圣。 水云凝视着格桑朗杰笔下的每一个动作,行云似流水,在画上轻轻拂过,留下云朵似的淡然。那颜色极其的淡,在每一次的过度间,就是微风吹起了轻纱。 格桑朗杰放下笔,合手默念了一段佛偈之后,转头望向一旁的水云。发现她的眼神十分的有神,同时多了一抹喜悦和开心,再看她的面容,如同树上成熟的樱桃,明艳动人。 “扎西德勒,今天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让你这么开心?”水云笑得十分的甜美,令格桑朗杰没由来的怦然心动。 “我老妈打电话给我,我向她提起了你,她让我带回去见见她。”水云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男人,发现他的眼睛是越发的清澈。 “呵呵,你怎么不让我有点心理准备,我还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去见他们。”没想水云会提起自己的家人,更没想到水云竟然会把自己介绍给了她母亲,格桑朗杰只觉得自己一点准备也没有。 摇摇头,水云转头注视着眼前的唐卡,“我老妈特别喜欢佛教的一些东西,到时候送她一幅观音就好。” “嗯,你母亲想必也是一个十分慈祥的人吧。”对佛有兴趣的人,都是具有佛根的人。从心出发,水云的母亲一定是个善良的人。 水云扬起一抹笑,她只知道母亲这几年一改火爆脾气,成了一位在家修行的居士。虽然有时候世俗了一点,不过在很多事情上看的很开。“算是吧,老妈她就是一个老玩童,总是扮可爱。” 格桑朗杰听到这句话,有种想要喷饭的感觉。有人会用这样的话来形容一级的母亲的么?恐怕水云是第一人吧。 有几分的无奈,格桑朗杰失笑的摇摇头。“看来你母亲是个平易近人的人。” “那是当然,所以我母亲见了你一定会十分的喜欢。”水云俏皮的眨了眨眼,想眼前的男人温文尔雅,清俊干净,水云的心不由得快速跳动起来。 点点头,格桑朗杰的目光定在了水云的脸上,那含笑的眼眸,如同桃李般的双颊,扑面而来的馨香,令他不由得闪了神。 近在咫尺的唇瓣,令人怦然的心动,格桑朗杰缓缓的迎了上去。就在这时一道铃声突然作响,打破了即将展开的甜蜜。 水云脸色一红,想起格桑朗杰即将贴上来的唇瓣,胸口的心不由得剧烈跳动起来。 “是你的手机响了。”格桑朗杰有些不自在的指了指水云身上发出响声的地方,脑海中还想着那闭上双眼,近在咫尺的脸庞。 “是短信。”水云有些懊恼,这短信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原来是短信。”格桑朗杰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那好似被人抓包的感觉让水云没由来的一笑。 “想不想再来一次。”水云望着格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竟提出了这般大胆的要求。 格桑朗杰一愣,随后轻声一笑,扬起的笑容幸福而开心。 吻,只是蜻蜓点水般掠过,没有深吻,没有缠绵,然而两颗心却好似被月考的红绳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你知道降央离开的事情么?”离开格桑朗杰的唇瓣,水云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想着早些时候向罗桑洛丹问的问题。 “知道,早晨她离开香格里拉的时候就同我说了这件事。”想起今早天还没亮,降央西饶的电话就已经奔过来。一开口便是一句,“我已经离开香格里拉。” 当时他的脑中还只是混沌一片,偏偏降央西饶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他时,他便清醒了不少。最后,降央西饶说了一句,便是请求他的原谅。 “原来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木晶她……”水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不会破坏木晶在格桑朗杰心中的形象,他是多么相信自己的朋友。 “我知道,昨天她住在这里便是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我和母亲。”想到昨晚上木晶告诉他的事情,母亲听得是多么惊讶。没想过自己挑选的好媳妇竟然会是这样的人,央宗十分的失望。 水云一惊,原以为木晶只会对格桑朗杰去说,哪知道她连央宗也说。难道她不怕么?不怕央宗把这件事说出去?“木晶什么都说了?” “嗯。”格桑朗杰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水云。 “那你可恨降央这般利用你。”虽然最终结果是梅朵卓玛为救格桑朗杰而死,但降央的目的除了想要欺负梅朵之外,更想让其他人远离梅朵吧。水云想起梅朵卓玛是个弃婴,在成长的道路上会有多少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利用谈不上,每个人其实都会有犯错的时候,降央也是个受害者,无所谓原谅不原谅。”爱情胜过一切,为了爱情信仰权势都可以不要,降央西饶只是深陷在其中而已。 水云坐在他身边,依靠在他的肩头,想起降央西饶的赎罪,木晶的忏悔,她便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格桑,我现在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木晶她们,感觉身边都是充满阴谋诡计的人。” 阴谋诡计?格桑朗杰眉头微微一皱,她怎么会想得这么严重。转头望向眼前的唐卡,栩栩如生的莲花座给了他灵感。“水云,你知道莲花是从何而来?” “自然是种出来的。”在家乡的时候她也种过莲花,自然知道莲花是从哪里来的。格桑朗杰问这样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太幼稚了。 轻笑一声,格桑朗杰没有正面回答水云的对与错。“莲花生于污泥之中,却成长在人心。那天哥哥告诉我一句话,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朵清静无垢的莲花,只是谁都不曾发现。等到自己觉悟之时,这朵莲花才会破土而出,发芽长叶。” “这么说来降央心里的莲花已经在悄然开花?”如果按照他这样的解释,降央西饶和木晶岂不是走在修成正果的道路上? “光明顿生黑暗,没有黑暗哪里能突显出光明的可贵。水云,降央和木晶能改过,我们就应该祝贺她们获得新生,就像你开导我的一样。她们能放下这些东西,我们更应该替她们感到高兴。”放下执着,放下一切,心似莲花一样绽放,重生的降央西饶将会比以往更加出色。 水云点了点头,盈盈的目光望向眼前的唐卡。只希望降央西饶能够真正走出自己,活出自我。 “这个送给你。”从怀中掏出一样像极项链似的东西,格桑朗杰将之递到了水云的手中。 “这个是?”望着上面小牌子似的东西,水云发现那图案在很多地方她都见过。 “十相自在,也叫十相自在之权。”格桑朗杰伸手将那绳链挂在水云的颈项上,嘴角微微裂开一抹笑,越看越像他家的媳妇。 水云听也没听说过,只知道藏传佛教十分的神秘,法器什么的十分的多。听老妈曾经说过,佛教在中国分为显宗和密宗,汉地只学显宗,而藏地是两者皆学。看这图案明显的具有藏传佛教的特色,猜想这应该是属于上层的密宗。“十相自在?有什么意思?” “十相自在,分别是命自在,心自在,资具自在,业自在,解自在,授生自在,愿自在,神力自在,智自在,法自在。水云,你知道自在是什么意思,就明白这十相自在又是什么意思。”格桑朗杰含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着眼前的女孩,他可是把自在送给了她,总该明白一些意思吧。 水云有种汗颜的感觉,虽然她也是个佛教徒,但是这些东西她是一点都不懂。尤其是这什么自在,什么唐卡等等。如果不是有他的解释,还真不知道什么对什么。 “它是我阿嫫拉送的护身符,保佑你长命百岁,不受邪魔侵袭,更能定心明性。”十相自在,是护身符,也是装饰品。戴在她身上,仿佛多了一丝异域风情。 水云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像他说的有点玄乎了。不过,戴在身上感觉心里真的是好受多了。“格桑,谢谢你,阿确拉噶。” “呵,水云,告诉你一件事。”格桑朗杰故作神秘的笑了一声。 “什么事?”水云很认真的问道。 “阿确拉噶不止是喜欢,还有爱的意思。”格桑朗杰好心的提醒道,但是水云的脸已然红成了一个大番茄。 “你……” ------------ 第三十九章 地上舅舅  明媚的阳光洒落高原的每一个角落,远处的雪山依旧保持着千年不化的姿势。水云走在路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虽然被格桑朗杰糊弄了一回,不过这心情倒是变得好多。 抬头望着前方,不远处就是降央西饶开的店,名叫冈拉梅朵的小店。如今它的主人不再了,也不知道会由谁来接手这家小店。 想着的同时,水云已经走了上去,在店门前依旧看着之前的小妹身着传统的服装,笑脸盈盈的望着路边的人。 “扎西德勒,水云姐,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有空来店里?”小妹卓嘎眼尖的望着走到门前的水云,连忙将她拉入了店里。 抬起头瞧了一眼这比她还高的女孩,水云荡漾开了一抹笑容。“路过这里来看看,不知道最近生意怎样?” “不错哦,降央阿佳的首饰无可挑剔,不只是店里有卖,上网也有。水云姐要不要进来看看,最近降央阿佳又设计了一套首饰,很漂亮。”拉着水云走进小店,卓嘎立刻带着她来到了柜台前。 “堪破,放下,自在?”水云望着那饰品旁的小册,没想降央西饶竟然会为她所设计的饰品娶了这三个名字。 “不错吧,阿佳说这是人生三大境界,象征着人的三个时期。瞧瞧里面还有木晶阿佳编的故事,写的是一个喇嘛和一个女人的故事,很经典。”卓嘎拉着小册送到了水云的眼前。 本来并没有太感兴趣,但是一个喇嘛和一个女人吸引了水云的目光。翻开册子,水云仿佛在找寻什么一般快速的翻过,直到故事的最后,水云也没看出什么。翻开其他两本,看了一会儿之后,最终什么都没找到。 茫然的合上本,水云放回了柜子中。原以为木晶写的故事会是罗桑洛丹和降央西饶,却没想到会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与情人玛吉阿米的故事。 “水云姐,这故事不好看么?”瞧见水云的脸上似是悲痛的样子,卓嘎天真的以为是这故事不好,所以才让水云出现这样的表情。 “不,这故事好。只是……卓嘎,降央是什么时候离开店的?”水云转头望向一旁的卓嘎,降央西饶是个很会思考的人,绝不可能放着这个小店不管。 “前天阿佳把首饰放下就离开了,今早木晶阿佳来的时候,才把这册子放上。”不知道降央西饶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不过好在现在有木晶姐在,这回店里面肯定能生意欣荣。 木晶也来过?水云眉头微微一皱,正想开口之际,只见一抹身影从后院走了出来。 “水云,你怎么来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正是来自水云所认识的木晶。 此时的木晶,身穿着与藏族人完全不同的服饰,明显带着民族特色的服饰,让水云惊讶非常。“木晶,你怎么……?” “降央外出,这个店阿尼又没时间管,所以我来这里打理。”笑眯眯的望着水云,木晶继续说道,“那边的工作我已经辞职了,现在打算全心全意照顾这个店。” “那也好,这么特色的小店也是难得一见,关了太可惜了。”每一样东西都带了一段印象深刻的故事,如果真没了这家店,世间不知道要少多少的故事。水云望着店中的一切,处处充满着古朴的气息。 木晶点了点头,拉着水云的手走向了后院。“我带你去看看降央是怎么做首饰的,让你学学,到时候可以做店里面的一把手。” 水云一听,顿时有种冒冷汗的感觉,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望着木晶。“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现在可是在度假。” “我知道,反正你不是没有工作。”在把水云叫过来时,就已经把她的后路给断,她想回去是不可能。 “咳,是没工作,不过这首饰设计我可不会。”虽然她学的是形象设计,也学着做过一些古装饰品,但是她还厉害到会做民族饰品。 “没关系,学了就会,反正你以后也要嫁这里,到时候降央这店也后继有人了。”知道降央西饶不会再回来,木晶心里流过一丝的悲伤,眼中也泛出了泪光。 水云不相信降央就这样放弃自己的店,她可是花了不少心血在上面,她就这么放弃了么?“木晶,降央还是会回来的吧,这里花了她的心血,她不会就这样离开的不是?” “水云,你不了解降央,她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就算是阿尼和阿库也不能改变。”带着水云来到降央工作的地方,木晶掀开了帘子,领着水云走进了一间木质地板的房间。 水云眼中微微有些惊讶,看着房中堆满了各种的材料,而一旁的柜子中则放置了不少的成品。 “这些成品是降央以前做的,暂时摆放在这里。那边是降央制作的工具,你可以看看,另外这边是绿松石,玛瑙,珍珠,砗蕖,猫眼石,天珠。”木晶一一为水云介绍着,最后把目光又转回了她的身上,含着期望的双眼紧紧注视着她,仿佛把她当成了唯一的希望。 水云硬着头皮记着木晶介绍的一切,原本猜想降央西饶用的材料也只是普通的一些类似亚力珠之类的,没想要会是这么贵重的材料。 木晶看出水云心里想法,扬起的嘴角轻轻一笑,清澈的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姑娘。“在古代的高原上,藏族人会把钱之类的东西全换成了这些石头,挂在自己的身上,因为他们相信这些东西比钱更有价值,久而久之,这些东西也就成了身上的装饰品。像这些都是降央经过精挑细选,到这里来制作成饰品。” “降央是个很认真的人,难怪设计出来件件都是精品。”盯着眼前那些精美的饰品,水云看得眼花缭乱。要她去做这个,恐怕有一天真的会去喝西北风。 “嗯,其实降央一开始的名字并不叫降央西饶。”木晶走到椅子旁,示意水云坐下来。 “不叫降央西饶?那她的名字是……”水云有些纳闷,感觉怎么有越来越多的秘密。 “就是这家店的名字。”冈拉梅朵,雪莲花。木晶轻轻吐露出这几字时,水云十分的惊讶。 “冈拉梅朵?不是吧,降央居然叫这名字。”实在难以叫人置信,水云更有些不敢相信,瞪着一双大眼睛等着木晶解开疑惑。 “降央的爷爷曾经也是一名喇嘛,他占卜出孩子取名字带梅朵两字并不吉利,所以才刚定名字下来的降央,最后改了现在的名字。”叫梅朵或许不吉利但拥有了爱情,不叫梅朵虽然吉利可是也失去了爱情。 水云一愣,怔怔的目光望向了木晶,只因为这样就改名,未免有些太武断了吧。 “然后降央就改名了?”水云眉头高高皱起,抬眼望着木晶。 “没错,在藏地父母永远比子女大,舅舅比父母大。”木晶说完这话之时,扬起一抹微笑望着水云张大的嘴。 “舅舅比父母大?这怎么可能。”水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荒夜谭一样,忽然觉得不可思议。 “在藏族有一句话,天上的星星,地上的母舅。舅舅在藏族人的家里,地位十分的高,有不少人的舅舅更是一些寺庙里的活佛,说话极具份量。”木晶知道水云不是很相信,但是她必须提醒水云一点,就是格桑朗杰的舅舅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想要和格桑朗杰在一起,必须有十足的勇气才可以。 水云没想在这里还有这样的习俗,突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木晶这样拐弯抹脚的说着这话,莫非是想说……“木晶,你别告诉我,格桑朗杰有舅舅?” “当然,谁家没有一两个男孩,格桑的舅舅可不只有一个。水云,如果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付他们的话,就要做好和格桑分开的准备。”木晶摊摊两手,想水云的纯真与梅朵卓玛不相上下,这么善良的人迟早是被人吃了不吐骨头。 莫非是所有的爱情要经历很多风雨才能真正的修成正果?水云望着眼前的木晶,知道她告诉自己这些是什么意思。只是如果当初她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为什么还要让她和格桑朗杰遇见。 水云突然生出了一丝埋怨,但随后一想,如果不是自己动了心,这事又怎么会有。遇上格桑朗杰可以用缘份来形容,爱上格桑朗杰可以说是命中注定。所以,她不该让步。格桑朗杰不是叶峰,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水云,格桑的父亲和他的两个舅舅都在拉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想和格桑有个幸福的日子,就想想怎么让他的两个舅舅并不为难你。”当年央宗对梅朵看不满意,所以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如今格桑的两个舅舅并不比当初的央宗来得逊色,更何况还有一个重点,她还不想让水云知道。 点点头,水云知道要做一个好媳妇是相当的难。就拿内地的一些婆媳关系来说,经常吵架的大把。“木晶,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对水云多多少少有些亏欠,木晶想着自己留在香格里拉的这段时间里,最好能帮上水云一些忙,避免她被格桑的两个舅舅欺负。 “不过话说回来,先想办法收拾一下降央的烂摊子。”要知道她只会写故事,并不会做饰品。这个降央,走的时候也不留下一些能让人参考的资料。 “额……这个看起来很难做。”眼前那么多的珠子,要一个一个的串起来,真的很麻烦。水云想起以前做饰品的时候,如果没有耐心真的很难把一件饰品做得精细。 “没事,弄坏的也没关系,降央不会怪你的。”反正她也不要这些东西了,木晶贼笑了两声。 木晶笑得水云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本想拒绝,可是已经来不及。那号称大力神的女人已经搬来了工具和一叠看似草稿的东西。 “木晶,这项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你来完成。”水云不禁苦笑着,刚站起来就被木晶给压了下去。 ------------ 第四十章 赎罪之路  当阳光逐渐变成了晚霞,画室之中染上一片的红光之时,格桑朗杰停下了手中的笔。此时,室外缓缓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转过头望着门口,只见央宗脱去了鞋子,走进了画室。 “格桑,那姑娘走了?”央宗望着画室之中只有格桑朗杰一人,顿时眉头不由得高高皱起。 “嗯,水云说想出去逛逛,我就让她去了。是不是阿妈拉有什么事要找她?”望着在自己身边坐下的母亲,格桑朗杰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自从经历了梅朵卓玛的事情之后,母亲的脾气是越来越平和,对周边流浪的小动物也有了爱心。这点他真该感谢梅朵卓玛,是她让母亲意识到自己需要什么。 “这孩子提的礼物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原来以为水云只是提了一些平常的小礼物,哪知道后面打开一看,吓了她一跳,皆是价格不算很低的高档品。 摇摇头,格桑朗杰拍了拍央宗的手,“阿妈拉,水云那是孝顺你,礼不在乎贵重,而在乎情意。” “格桑,那孩子怎么说到底是外乡人,看她的穿着家世应当十分的好,你可有想过她的父母能不能接受你?”纵观自己的家,并不算穷,也不算富。但是与大都市的人来说,他们能看上像自己这样的乡下人?央宗真为格桑感到担心,更不想看到当年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闭上眼,格桑朗杰想起水云说过的话,点了点头,“水云已经和她母亲提过我的事情,她母亲也是学佛之人,不会有分别心。阿妈拉,你就放心好了。” “阿弥陀佛,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担心自己儿子条件各方面不好,到时候被人嫌弃,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央宗放下了心,望着自己的儿子扬起了一抹微笑。“那姑娘虽然长得和梅朵很像,但是那姑娘和梅朵却完全不像。格桑,有机会请那姑娘多来家里坐坐。我这老太婆,现在上了年纪,眼睛也不好使。呆在家里也显得冷清,让小姑娘来家里也能热闹热闹。” “阿妈拉放心,只要阿妈拉说了,水云一定会来。”央宗能接受水云,这让格桑朗杰开心了不少。比起哥哥,他是幸福了很多,至少爱的人还在身边。 黄昏伴着晚霞,罗桑洛丹走在了青石板切成的小路上,深邃的眼睛发着细微的光芒注视着前方。 降央西饶走了,去了什么地方水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对于这个小自己两三岁的女孩,他也有着亏欠。 当初年纪还小,家里为他们定下娃娃亲的时候,他也想长大之后把那粉嫩可爱的小娃娃娶回家。可是他哪里知道命运竟然和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他爱上了梅朵卓玛,爱上了那穷人家的姑娘。 “古秀拉,请等等。”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罗桑洛丹回过了头,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伸出了手,布满皱纹的手上捏着几张皱巴巴的钱。 “扎西德勒,阿嫫拉,这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扫视一眼老人家上下,衣服虽然整齐却多有破旧,想必家庭并不是太好。 “古秀拉,这是供养,请一定要收下。”浑浊的双目散发出的坚定,令罗桑洛丹不由得伸出了手,接过老人手中的钱。 “愿佛祖保佑您。”不自觉的伸出手,看似抚摸老人的头,又似像赐福。等老人道谢走远了,罗桑洛丹还停在原地,久久不动。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时候罗桑洛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虔诚的老人总是会为他送上钱,供养他。曾经他问过活佛,得到的答案却是他与佛有缘,是佛身边带来的人,所以每个人见了他,就像见了佛。 罗桑洛丹不是佛,只是人,他也有些自己的七情六欲,但他却渴望自己能做到心如止水,做到淡然。 回过头想往自己要去的地方时,眼前一抹白色身影立在了那里。仿佛迷失的精灵,正用一双不知如何形容的眼睛望着他。 罗桑洛丹失声喊出了那个名字,“降央。” “扎西德勒,罗桑,你还是没变。”静静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身影,降央扬起了一抹笑。 一天了,她跟着他从清晨到了黄昏,看着他走过大街小巷,看着他一人坐在河岸的树下沉思,看着他接过老人家的供养。这样的罗桑洛丹,陌生的让她不禁去怀疑自己当初是喜欢上了他哪点。是样貌?是气质?还是那思想?灵魂? “降央,你还是回去吧,水云在到处找你。”看着眼前的降央西饶,罗桑洛丹眉头微微一皱,心里爬起了一种感觉,那种感觉仿佛就像这一切就只是个梦境。 摇摇头,清波如水,好似映着深潭的眼睛直望着眼前的罗桑洛丹。“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水云那里有木晶在照顾,不会有事。” “你想去哪里?”不知为何会生出一种她即将远离尘世的感觉,罗桑洛丹注意到她的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好似没人能让这张美丽的容颜画上其他的表情。 “赎罪之路,我已踏上。罗桑,我们有缘再见吧。”不似冰冷也不似温和的话语,如同轻纱拂过罗桑洛丹的面。 等到他反应过来之际,眼前已经没有了降央西饶的身影。唯独一朵雪莲花静静的躺在了路上,证明那地方曾经有一个人来过。 降央去了哪里,罗桑洛丹不知道,当他跑过去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了降央西饶的影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仿佛一下空了下来,罗桑洛丹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与爱无关,却像是失落。 黄昏渐渐的远去,取代的是夜幕。曾经的人已经不再,来过的人却已经离去。罗桑洛丹回到了寺中,叩拜在阿旺堪布的脚下。这一次回来,就决定了他再也不能回头的心。 阿旺堪布望着眼前的弟子,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看出了什么,却又没开口去问,只希望那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 茫茫雪山之下,四野一片荒芜,一座古老的寺庙就隐藏在这荒野之中。 清晨的钟声已经敲响,藏香弥漫着整个宫殿,喃喃的经声自降央西饶的眼前传来。一抹身影高坐在宝座上,缓缓睁开双眼,慈祥的眼神中有几分的不舍与惋惜。“孩子,这不是开玩笑,你的人生路才刚刚开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仁波切,三年前您说我前缘未了,三年后,我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没有遗憾没有惋惜,只求获得一条解脱之路。”幽幽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感情,降央西饶的眼神,清澈如水。 眼前的活佛似是动容,但又担心降央西饶的决心。“阿弥陀佛,如果你能证明你的决心,我愿意为你剃度。” “仁波切放心,我会证明我的决心。”坚定自己的心不会再改变,降央西饶想着用何种的方法去证明自己。 太阳高高的升起,水云被桑吉拉姆拉着去购物,少了降央西饶在身旁,能说话的也只有这住在家中的女孩。 才走出家门没几步,格桑朗杰的身影便出现在前方的道路上。桑吉拉姆目光一紧,拉住水云的手也不由得抓紧,水云一阵生疼,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的疼楚。“阿尼。” “扎西德勒,早安。”走到水云和桑吉拉姆的面前,格桑朗杰微微行了一礼,炯炯有神的眼睛含着一抹淡淡的诧异。本来他是想约水云到家中做客,怎么桑吉拉姆也会跟她在一起? “扎西德勒,早安。”水云见桑吉拉姆没动,气氛似有一丝僵硬,连忙朝着格桑朗杰甜甜喊了一声。 桑吉拉姆虽然有几分的不情愿,可是面对着眼前的年轻人,却又发不起脾气。说到底当初也是降央西饶连累了格桑朗杰被误会,怪也只能怪自己。 “扎西德勒。”桑吉拉姆看着格桑朗杰,喊出了一声。 没想桑吉拉姆会回应自己,格桑朗杰有些惊讶。愣住的同时只听桑吉拉姆说了一声,“上次的事情是阿尼错怪你了,格桑,你能原谅阿尼?” 听着桑吉拉姆的话,格桑朗杰微微一愣,随后扬起了一抹笑,开心的点了点头。“那我以后还可以去阿尼家做客么?” “自然可以。”降央西饶已经离去,家里也显得十分的冷清,偶尔有水云陪伴倒是显得有些人气。可是也不能让水云陪自己一辈子,到底这姑娘喜欢格桑朗杰,如果可以,倒也是一对好姻缘。 见桑吉拉姆点头,格桑朗杰笑得更加开心。“这样我能否有幸请两位到家里做客。” “做客?”桑吉拉姆一呆,转头望向一旁的水云。几乎是罗桑洛丹说要和梅朵卓玛私奔开始,她家与格桑家就没有再往来过。如今格桑朗杰邀请她去,央宗不会有意见? “是,阿妈拉让我来请水云到家里做客,阿尼既然也在一起,那就顺道赏个脸,不知道阿尼同不同意。”因为罗桑洛丹的事情,两家人闹的并不是很愉快。就不知道这一次邀请桑吉拉姆前去,能不能让两家人再次和好? 水云在旁见桑吉拉姆有几分的犹豫,连忙说道,“阿尼,一起去吧。降央不再,我就是你的女儿。到时候我嫁给了格桑,如果你们都不认识认识,我和格桑也得不到大家真心的祝福。” 说着这话,水云的脸和格桑朗杰的脸顿时红成像火烧。 桑吉拉姆知道格桑朗杰是个好孩子,脸皮也不像其他小伙子一样厚,与水云在一起,的确是十分的相配。 有了两人的推波助澜,哪里有不去的道理。桑吉拉姆点了点头,在水云的拉动下,和格桑朗杰一起走向了他的家。 ------------ 第四十一章 冰释前嫌  央宗很久没见过桑吉拉姆,即使她们之间的家隔得并不是很遥远。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两家人之间就没有再往来过。想不到今天,孩子们竟然会把她拉来。 央宗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性的把人给迎了进去。而水云和格桑朗杰想当然也提了一大袋的菜跟在两人的后面。 “怎么买这么多的菜?”央宗奇怪的望着水云和格桑朗杰手上提的袋子,加上桑吉拉姆也就四个人而已,有必要买那么多的菜? “木晶和阿库也会来,所以水云才和我买了这么多的菜,阿妈拉,水云想让你尝尝她的手艺,正好你也可以休息一下。”想起前面桑吉拉姆同意之后,水云提出要做一餐丰盛的佳肴,结果三个人便匆匆的杀到了菜市场。 本来他是个大男人,不适合去买那些东西,谁知道到了才发现,女人最恐怖的时候就是在杀价的时候。 香格里拉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因为旅游经济的逐渐发展,有不少外地人涌入。菜价一再的上涨,当他看到水云和桑吉拉姆不顾一切的砍价时,就对自己以前把水云当成温顺小绵羊的看法彻底颠覆了。 “她……要下厨?”央宗听到自己儿子嘴里说出的话,顿时愣在了当场。水云下厨?她会下厨么? 点了点头,格桑朗杰以自己是过来人的看法相信水云是绝对有那个实力。 “儿子,她的厨艺……”央宗有点信不过。 水云在一旁来回的看着两人,一双大眼睛睁得十分的大。 立在一旁的桑吉拉姆有些看不下去,拉住央宗的手,“虽然我没有见过水云下过厨,但是她的手艺相信不差。就让年轻人锻炼锻炼一下,我们两个老的还是在一边泡泡茶好了。” “就是,阿尼说的不错。阿妈拉,你和阿尼好好聊聊,我进去帮水云。”看着桑吉拉姆主动与央宗说话,格桑朗杰十分的高兴,干脆跟着水云进了厨房帮忙去。 水云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最后干脆不管他们说的是什么,直接走进了厨房。 “水云是个好姑娘,格桑有福了。”桑吉拉姆笑眯眯的望着眼前的央宗,说来说去她们之前也是很要好的朋友,只是没想要后面所发生的事情,竟会…… 静静的看着桑吉拉姆好一会,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缓缓荡开了一抹笑容。“只要格桑快乐就好。” “你看开了?”桑吉拉姆惊奇的望着央宗,从前如果她能看开,或许今天罗桑洛丹和梅朵卓玛已经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容不得我不看开,桑吉,当年的事是罗桑对不起降央,我代他像你说对不起。”想到自己儿子要和别人私奔,抛弃朋友的女儿时,她第一感觉就是对不起自己的朋友。 摇摇头,桑吉拉姆知道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央宗的儿子也不会去做喇嘛,说到底她也是有责任。“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了,我只希望后来人不要再走前人的老路了。央宗,不管水云是什么族的人,她和格桑既然喜欢,就好好的守候他们这段感情,别让他们成了第二个罗桑洛丹和梅朵卓玛。” “我会的,失去一个儿子,我不会再允许失去第二个。”她就两个宝贝儿子,罗桑洛丹选择了出家,就等于和这个家脱离了关系。如今只剩下了格桑朗杰这个孩子,她不可能再看着这个孩子离开自己。 央宗的表情让桑吉拉姆看了不禁笑了出声,那一脸的坚定真的很认真。 “桑吉,你对水云的家里了解多少,那孩子的父母真的愿意让孩子嫁到这么远?”虽然有格桑朗杰的保证,但是她就是有些不能放下心。 提到水云的身世,桑吉拉姆的脑海中只浮现出降央西饶说过的话,水云来自华东沿海城市。“央宗,别想太多,汉人有一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好事多磨。” “我也知道,但是……”她就是有种很不安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别想太多了,只要他们两个平安就好。”知道央宗担心什么,桑吉拉姆只想如果有必要之时,能帮的尽量帮。 典型藏式的厨房里,水云忙碌着准备各式各样的菜肴,格桑朗杰站在一旁,顺着她说的方法摆上不同的装饰品。 和藏菜不同,汉地的菜在乎外表的精致,以及讲究色香味俱全。格桑朗杰看着一盘盘花样精致的装点,突然有种饿的感觉。正当这时候,水云也将煮好的菜肴装进了碗中。 “好了,先尝尝味道怎样,不好我再放点调料。”水云笑眯眯的望着一旁个子比她高出许多的格桑朗杰,汉菜和藏菜口味相差比较大,且用料也是不尽相同。就不知道自己经过精心调制的菜肴,能不能符合他的胃口。 浅尝一口水云做的菜,格桑朗杰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味道,但是感觉并不是很坏。“这味道酸酸甜甜,虽然有些怪,但是还蛮好吃。这是什么菜?” “糖醋排骨。”水云轻笑了一声,想格桑朗杰的母亲和央宗都是藏族人,未必能习惯自己做的菜。于是转头望向一旁的高个,“你等等帮我弄几样菜吧,我担心等下你阿妈拉和阿尼不是很能习惯我做的菜。” “这个没关系,你做什么我们吃什么。”水云做的菜与藏地的虽然不同,但是偶尔一下,相信阿妈拉一定能适应。格桑朗杰在心里想着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也油然而生。 他对水云了解并不多,地域不同,文化不同,水云能接受这里的文化,但能不能融入进来?对此,格桑朗杰不由得担心起来。 与此同时,正往着格桑朗杰家而来的木晶,突然伸手接起了包中的电话,赫然是已经离开的降央西饶打来的。 “木晶,我已经走在赎罪的道路上,今后恐怕见面的时间并不多。我希望你能帮我带一句话给水云和格桑,就说我祝福他们,希望他们吉祥如意。”电话一头传来降央西饶的声音,让木晶听得心里是异常的沉重。 早在三年前,她说过想要去东竹林寺出家,当时极力的阻止,加上活佛并不同意,这才没让降央做成。想不到这一次,她通过了活佛的认可,这是不是意味着降央真能放下一切,毫无拘束的走上这条路。 “降央,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和格桑水云去说吧,他们都很牵挂着你,如果他们都知道你选择了这条路,你可想过他们多么的伤心?”降央还年轻,还有大好的人生,如今却过早的进入空门,这让桑吉拉姆知道真相后会是怎样的想法。 有些沉默也有些于心不忍,降央西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将自己拉扯了这么大,却等来她这样的结局。然而她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对自己的父母说声对不起。“木晶,拜托你照顾我父母,也拜托你帮我向水云他们说一声祝福。” “降央。”木晶叫唤了一声,却只有挂断后嘟嘟的回应。 降央的决定没有人能把她拉回来,今天就算她去了东竹林寺也是一样的结果。木晶愣愣的望着手机上不再闪烁着光芒的屏幕,难道降央的人生就注定是这样的局面?无可改变? 木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堵得荒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是失去了什么。降央,她最好的朋友,难道就这样失去了么? 格桑朗杰的家中,早已装点好的各种菜式,就等着上桌。而客厅之中木晶和降央的父亲罗西,也随之来到。 已经是很久没和格桑家来往,罗西不明白为什么桑吉拉姆会突然前来格桑朗杰的家,更不明白什么时候她和央宗又像以前一般那样要好。 斜了一眼旁边的干女儿木晶,罗西看着她不知神游什么地方的样子,顿时担心起来。“木晶,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太好。” “没事,没事。”关想着降央西饶的事情,忽略了罗西竟坐在自己的身旁,木晶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 “真没事?为什么阿库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阿库?和降央有关是不是?”罗西一点出降央两个字,木晶顿时吓了一大跳。 转头望向一旁的罗西,木晶连忙把头摇成波浪鼓似的。“阿库,你胡说些什么。我是想水云做的饭菜什么时候会好,我肚子已经饿得不行。再不上菜,我会饿成干尸。” “噗,木晶,顶多只饿你几分钟而已,哪里这么夸张。”桑吉拉姆和央宗听了,顿觉得有几分的好气和无奈。 见桑吉拉姆顺着自己的话说,木晶连忙打起了精神,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甜甜的说道,“那是,谁让水云的厨艺好得不得了,这才让我空着肚子而来,就为了好好饱餐一顿。谁知道水云半天还没好,我这肚子就快扁下去。” “嗯,你这家伙说谎也不打个草稿,看你肚子挺得这么大,里面估计都塞有一个小娃娃,你竟然还说扁下去?”水云刚走出厨房,就听得木晶这一声叫。眉头不由得高高皱起,皮笑肉不笑得正准备去扭她得耳朵。 罗西看着水云追赶木晶得情形,也不由得笑出声。只是木晶那出神得样子让他不由得多想,自己得女儿究竟会在哪里? “扎西德勒,几位该玩得也该玩够了,饭厅里得菜都快凉了,再不快点那菜就不鲜了。”颇有几分无奈的抓住水云的手,格桑朗杰转头面向一旁得三位长辈说道。 “格桑说的有道理,你们两个小丫头还是别闹了,木晶,你不是说肚子饿,还不快去盛饭?”桑吉拉姆扬起一抹笑,催促着几人一起进了饭厅。 扑鼻而来得香味有着不同得味道,装饰艳丽得菜肴仿佛就像盛开在空中的花朵,美得让人不忍去吃它。 “我说嘛,水云的厨艺不错吧,阿尼阿库你们也快点入坐吧,我看得肚子已经在叫了。”拉着央宗和桑吉拉姆入坐,剩下得一个长辈自然就交给了格桑,木晶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狮子大开口了。 ------------ 第四十二章 由爱生怖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与这些好朋友在一起的感觉,央宗品尝着美食之际,不由得回头望向了另一边,那里有她的儿子与他得情人。 “这个看起来有些奇怪,咬起来很软,你不是说是白馃,怎么吃起来像是饵块?”买的时候他没注意看,竟不知道她买了饵块,却骗他说是白馃。顿时格桑朗杰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再看水云笑得十分开心,心里头仿佛藏了蜜一般的甜。 清波如水的眼眸转向一旁清俊的男子,水云自然知道那是饵块,但是在她的家乡,这也叫做白馃。 “饵块和白馃没有太大区别,云南饵块用的不是梗米打出来,再加上用机器去打,失去了米原本的味道。而白馃不同,经过三蒸三打,出来的味道非比一般。”这可是她吃出来的心得,水云眨着双眼看着格桑朗杰听得云里雾里,而其他人也是如此。 “噗,水云,他可没你这么会吃,享受不到那种美食。”之前认识水云的时候,木晶从她的一言一行中就知道她对吃穿住行样样都讲究,来到香格里拉之后,这种现象才有些收敛。但是现在看来,她是没有过多的改变。 “这样,没事,以后我会做给他吃。”认定一个人之后便是死心塌地的爱着他,除非对方背叛,否则不离不弃,这是她对爱情的理解。就像当初一样,叶峰抛弃了她,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虽然会有不舍,但是…… “水云,水云。”声声呼唤来自格桑朗杰,见水云陷入沉思当中,还以为她是想到了什么好吃的,可是又不像。 “嗯?”猛地抬起头,水云转头望向了格桑朗杰,见他眼中浓浓的关心,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我没事,快吃吧。” “就是,你们再不吃这菜就要凉了。”木晶见气氛有些冷场,连忙招呼着大家。 一场午餐十分的丰盛,在众人的笑声中结束。但是对于格桑朗杰来说,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种心情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央宗与桑吉拉姆,罗西多年没有交谈过,有他们的地方晚辈是不好意思打扰。格桑朗杰决定回自己的画室去,将浮躁的心定下来。 看着格桑朗杰没有做声的走向画室,水云有种被人忽视的感觉,同时也有点莫名其妙。 木晶站在一旁看出了问题所在,走上前去搭住了水云的肩。轻柔的语气逸出了口,“水云,格桑现在变得有些没有安全感,你可要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没有安全感?为什么会没有安全感?”水云微微一愣,转头望向一旁的木晶。通常说没有安全感的不是女人?什么时候男人也变得这般没安全感。 “你来自都市的大学生,而他只是山村里没有任何学历的穷画师,你说他心里面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格桑朗杰的才华不是用学历能够衡量,但不免他会用这样的想法来衡量自己。 水云眉头一皱,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无名火,但随后又被自己心里的想法浇灭。清澈的眼中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轻叹一口气,“木晶,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那就去吧。”拍拍水云的肩膀,木晶希望水云能真正明白格桑朗杰的心。 藏香浮动,画室之中透着无限的阳光,通明的空间里,水云站在画室的门前,清亮的眼睛直视不远处那跌伽而坐的格桑朗杰。阳光中那阖着的双眼就像是唐卡中的半眯着眼的观音,修长的指尖默默的拨过手中的佛珠,似张未张的嘴中仿佛在念动她所不知道的咒语。 水云望着眼前的情景,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句话,‘当信仰皈依于一尺白布,所有署名都是对虔诚地亵渎。’ 此时的格桑朗杰,在她心中就如同他身后的唐卡,只要走进他就是对神的一种亵渎。站在门前,水云丝毫没有动过,清明的眼睛也未从格桑朗杰身上移动半步。 降央说过画唐卡是一种渗透心灵的修行,当初格桑朗杰是为了继承家业,同时也是自己的爱好,后来是因为梅朵卓玛的死,而如今他又是为什么?水云没有想通,也没有参透眼前这沐浴在阳光中,如同含苞未放莲花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不足之处。 微微睁开的双眼,浓密的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扇着,越发清透的眼眸在望见门口那一抹人影时,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水云?” “嗯。”点点头,水云见他开口喊自己,随即脱了鞋走了进去。 “你怎么没陪阿尼她们聊聊天。”从地上站起,格桑朗杰走到她的身前,嘴角不禁扯出了一抹弧度。 “都是老一辈人,再说她们都说藏语,我一句都没听懂。”格桑朗杰的母亲不会说汉语,这也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嗯,既然这样,那就陪我作画怎样?”拉着她的小手,格桑朗杰的眉头微微一皱,那手寒的几乎有些冰冷。连忙将她的双手往着自己的怀里送,水云的脸色顿时变红。 “好是好,不过这样会影响到你作画吧。”格桑朗杰的怀中有她眷恋的温度,但是她也不可能把手放在他怀里一辈子吧。 “我去把火炉搬来。”没有想到水云的体温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低,格桑朗杰二话不说,连忙走向了外面。 水云想叫住他,但看他跑的比兔子还快,失笑的摇了摇头。想要以前那个男人,如果对她能有格桑朗杰一半好,今天也不会…… “还好没有把这个放到杂物房去。”找来火炉和炭,格桑朗杰随即将火点燃。 轻笑一声,水云感觉自己的心就像火炉中升起的火,逐渐的暖了起来。“够了,够了,这中午也不会冷到哪里去。” “咳,把你冻坏了阿尼可是会宰了我。”眨眨眼,格桑朗杰拍拍两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沾了煤炭。 “我去洗洗手,你等我。”匆匆而去,格桑朗杰的朝气让水云再次失笑的摇摇头。 坐在那幅还未完成的唐卡前,水云看着格桑朗杰洗净了手,跌伽坐在唐卡正中间。执起一旁的画笔,瞬间就好似变成了另一个般,那清静专注的眼睛里,也唯有眼前的唐卡。水云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神情,但每次这样的神情让她百看不厌。 火炉的火在燃烧着,室内的温度也在升高。水云依在格桑朗杰的身旁,温柔似水的眼眸直盯着他手中的笔,直至停歇的那一刻。 “格桑,你说我在这里开一家唐卡艺术店怎样?”越看唐卡越是喜欢,精美的线条,柔美的容颜,含笑慈视众生的眼睛,无形之中仿佛在传达着一种神秘的力量。水云被这种美丽震慑,更有种因为格桑朗杰而留下来的念头。 “唐卡艺术店?”转头望向一旁的水云,格桑朗杰突然一愣,继而淡笑道,“你对唐卡了解么?” “不了解,但是你可以当我老师。”眨眨眼,她一旦兴趣上来,可是挡也挡不住。 格桑朗杰失笑的摇摇头,唐卡是藏族艺术瑰宝,要画好一幅唐卡需要很漫长一段时间的学习。水云对这接触不深,要彻底了解也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更何况是开店。“我听木晶说,你不是到降央的店里帮忙,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一家唐卡店?” “女人对饰品是有兴趣,但是我可没有足够的耐心去做那玩意。而唐卡不同啦,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有一种想把它占为已有的感觉,相信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嘛,格桑你就多贡献一点,努力把唐卡发扬光大。”不是她说,每个人对美丽的东西都是极力想要得到,唐卡的艺术魅力远远超过了一般书画的价值。凭着她的眼光来看,唐卡最终会走上国际的舞台。 “嗯?那我岂不是要加油。”点点头,深邃的眼眸转而望向眼前美丽的容颜,“水云,你真的考虑清楚,愿意留下来?” “不是有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后悔。”也许民族会是个差异,也许文化有所不同,但只要有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水云坚信这一点。 “那我就放心了。”因为担心所以害怕,格桑朗杰终于体会到当初为什么罗桑洛丹会说那句话。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噗,木晶就说你这家伙没有安全感,果然。”听他一句如同松了一口气的放心话,水云真是没好气。才想笑骂他几句,身上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有人给你打电话?”格桑朗杰神情有些怪异的望着水云,自他和她认识这么久,也就交换了一下号码,就再也没见她打过一个电话,这回会是谁和她打电话? “等我一下,我先看看。”知道她号码的也就几个人,这会是谁打电话? 掏出手机,水云看着上面的号码不由得一愣,来自家乡的号码,难道是父母? “谁打的电话?”格桑朗杰好奇的望着她,见她呆立着并不接电话,顿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知道,我先接看看。”拿起手机接了起来,水云才说一句“你好,请问”之际,电话一头随即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水云,我是叶峰,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吧,我已经和那女人离婚,相信我,我是真心对你的。水云,我已经在机场了,我这就去找你。”对方话刚落,水云立马按下了挂断。 格桑朗杰望着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明白一个电话为什么会使她变成这样。正要询问之时,水云却扑了上来,双手紧紧抱住了他。 “水云。”眉头一皱,格桑朗杰没想她竟突然扑上来,顿时被她的行动吓了一跳。 “格桑,他说他要来,怎么办?” ------------ 第四十三章 佛的字母  “他?他是谁?你父母?”格桑朗杰有些摸不着头脑,抱着怀中柔软的女子,鼻息之间皆是水云身上的馨香,胸膛内的心猛然跳动着。 “不是,是我的前男友,他要来找我。”把头埋进他的颈项中,水云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叶峰,她的初恋情人,从与他确立男女朋友关系到谈婚论嫁,她全心全意的爱着这个男人。可是没想到就在自己即将准备当新娘之际,竟发生了让她预想不到的事情。叶峰的背叛,就像一把利刀狠狠插进她的心脏,那种疼痛,就像是人窒息前的胸闷感。 “前男友?”格桑朗杰听到这三个字时身体一僵,之前是知道水云因为失恋才来到这里,可是那已经是过去。但是现在呢?现在她的前男友又为什么要来?找她?难道是想要复合? 不行,他怎么可以把到手的幸福让出去。格桑朗杰目光一紧,手臂不自觉的抱紧,水云感到有一丝的生疼。 “咳,咳,两位,你们要秀恩爱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可是公共场所。”才走到画室门口就见两人拥抱在一起,本不想出声,但是后头还有三位长辈直盯着两人瞧,她想不出声也难。 木晶一声轻咳让水云顿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才离开格桑朗杰的怀抱,却见桑吉拉姆夫妇以及央宗站在了门前。脸色随即红成了樱桃一般,明亮的眼眸也带着一丝的羞涩。 “你们两个继续,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本想会有什么更亲密的发展,哪知道被木晶这一叫,什么也没看到,桑吉拉姆有些怨恨的望着一旁的木晶。 “阿尼,我们什么也没做。”格桑朗杰被她这一说,脸上显得有些不自在,一双清澈的眼睛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虽说藏人大方豪爽,但是在他身上却似乎不怎么适用。 “得了,我们这几个电灯炮再闪下去估计有人会想拿画板砸人了。”推推身旁的桑吉拉姆,央宗一把拉过她往外走去。 木晶眨了眨眼,给了格桑朗杰一个鼓励的眼神,含着一抹暧昧的笑,跟着三人离开。 “咳,这回他们准会想歪了。”看桑吉拉姆似笑非笑的表情,水云有种乌云盖顶的感觉。 “这个……想歪就想歪,反正这也是事实。”淡笑一声,格桑朗杰的目光却望向了水云手中紧抓着不放的手机。 “你前男友说来找你,是真的么?”话声中带了一丝的压抑,俊朗的脸庞微微抬起,望着前方美丽的容颜。 “这是他说的。”没想到打电话而来的竟然会是前男友,水云掏出手机立马将那号码拉进黑名单。 “那你的意思?”如果水云的前男友来找她,她日都会跟着前男友复合?这是格桑朗杰目前担心的问题。 “没意思,我不可能会被他找到。”已经发誓要把那个男人忘记,又怎么会再回头去找他。好马不吃回头草的道理她可比谁都懂。 格桑朗杰嘴角微微一扯,听水云说出这话十分的受用。想到那男人知道水云的号码,定然知道她就在香格里拉,说到底这里说大并不大,说小也不小。避免那个男人找来,格桑朗杰眼睛一转,拉住水云的手,俊朗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淡笑。“既然这样,那我们去旅行如何?” “旅行?”水云一呆,本来她便是在旅行当中,只是意外的遇上降央西饶的事情,继而又被她撮合自己和格桑朗杰,已经算是旅行当中最奇妙的事情。这回他又提起旅行,水云想了想,扬起了一抹笑,“你打算去哪里?” “这个就看看你那前男友什么时候来,我们就什么时候走。”让对方扑个空,就不相信他还会再找水云。格桑朗杰脑筋转动得飞快,深邃的眼眸闪动着别样的光泽。 水云戳了戳他的胸,很不好意思的泼他一盆冷水。“嗯,这个他在电话中已经提到,他现在就在机场。” “……这么快?他是怎么知道你的号码?”格桑朗杰眉头一皱,记得那次水云请酒的时候她接起一个电话,就疑似那个男人打给她的。 “不是我妈就是我爸,不过话说回来我妈站在我这边,那也就是说是我爸给他号码。”水云快速的思考着,最后锁定在最可疑的傅老爸身上。 “你爸?你爸应该知道你和他的事情,怎么还会帮助他?”之前听木晶说过关于水云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事情,说到底是那个男人不对,抛弃了水云,现在他又回过头来找水云,这未免也有些太…… “我家和他家住对门,我爸看着他长大,简直把他当成儿子一样看待。”不是她说,有时候她老爸就是太偏叶峰,虽然叶峰娶了他公司董事长的女儿,坐上总经理位置的时候,她的父亲十分的气愤。但是叶峰一给父亲灌上迷魂汤,相信父亲准会把她的号码告诉给叶峰。 格桑朗杰没想到水云和前男友竟是青梅竹马,难怪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这样看来他很快就会到这里,怎样,收拾东西我们去旅行?” “那你的唐卡怎么办?”已经让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再来一场旅行的话,他的唐卡只怕不能如期完成。 “这个放心,上师那边并不急着要。”阿旺堪布并没规定他什么时候完成,所以并不需要太担心。 然而水云并不这么想,她不希望格桑朗杰因为自己而荒废了事业。转动着一双圆亮的大眼睛,很快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格桑,反正现在外面天气冷,出去旅游恐怕也没什么好地方去,还不如呆在家里比较好。更何况,我提议开唐卡艺术店,你这当老师的也要尽责教学生。” “你还没放弃你那念头?”格桑朗杰突然感到一阵头疼,望着水云盈盈闪动光芒的眼睛,实在不忍拒绝。 窗外的阳光逐渐西移,格桑朗杰带着一丝的溺爱,在扭不过水云的情况下,将唐卡的演变以及一些历史缓缓的脱出。 而远处高空之上,蓝天白云间,一架飞机快速的飞向了天空,它的目的地便是传说中的天堂——香格里拉。 趋向藏历十一月份,天气也越来越冷,水云窝在家中几乎不想动。若不是木晶拉着她往格桑朗杰的家里去,否则她宁愿当乌龟也不愿做那雪地上的兔子。 “格桑,你看你,我来的时候也不曾见你升起火炉,水云来的时候你倒是忙前忙后,果然是典型的见色忘友。”木晶翻了翻白眼,以前她来的时候也没见格桑朗杰这么积极过,现在倒好,有了情人忘朋友。 “木晶,如果你觉得冷的话,我再去找一个火炉给你。”看她穿得和熊一样,烤烤火说不定可以让她变回苗条身材。 “算了,算了,我还不想遭那份罪。”见水云又坐到格桑朗杰身旁,木晶目光一转也走了过去。 含着一抹淡淡深意的眼眸注视着身旁的女孩,格桑朗杰知道她怕冷,但没想到她怕得宁愿把自己装成缩头乌龟。“天变冷了,不想出来呆家里也好,免得冻坏了身体。” “没关系,这点冷还是受得住。”水云摇摇头,在火炉发出温暖的热度之后,身体也开始感觉暖和起来。 “噗,水云现在最烦恼的估计就是她那前男友了,格桑,你可要想想办法,看看要怎么打败那只花公鸡。”想到这两天来一直骚扰着水云的家伙,木晶就觉得十分的讨厌。 目光一闪,格桑朗杰眉头一挑,深邃的眼睛转而望向一旁的木晶,低沉的话语随即溢出了口,“不是把他的号码设置了,怎么他还可以骚扰水云?” “哼,那只花公鸡有钱的很,一直换号码也不觉得累。”才把号码设置了,又打来了,打来之后设置了,结果又来了,连她都快被那家伙打败。为防水云的心受那花公鸡影响,她干脆就把水云的手机给关机,看那家伙还有办法打来? 木晶得意洋洋的样子好似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格桑朗杰望着她失笑的摇摇头。“那后来呢?” “后来只好关机,不然谁可以受得了那烦死人的声音。”虽然那铃声好听,但是一直听也会厌烦。她是个没有多大耐心的人,不比水云,来一个挂一个。 轻笑一声,格桑朗杰低眉凝望着一旁的水云,“他应该到香格里拉了,这里的路不多,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闲逛,以后出门小心一点就是。” “哼,他敢伤害水云的话,我第一个把他大卸八块。哼哼,格桑,说起来你还记得明天晚上有什么事?”木晶冷哼一声,目光流转间一股光华尽现。盯着格桑朗杰似笑非笑的样子,十分的暧昧。 明晚?水云疑惑的望向格桑朗杰,再来这里的路上木晶就已经向她说过明天晚上有好节目,但是就是不告诉她是什么好节目。看木晶和格桑朗杰神神秘秘的样子,突然间令她想起了当初过白拉姆节的情景。莫非明天晚上也是同样的…… “咳,记得,当然记得,到时候我去接你们就是。”轻咳一声,格桑朗杰拿出了笔和纸,放在了水云的面前。 “那我和水云就等着,嗯,现在不妨碍你们两个谈情说爱,我先回店里去。”盯着两人一眼,木晶挥挥手转身就走,丝毫不在意身后投来的目光。 水云望着眼前的纸笔,顿时觉得头大,自两天前格桑朗杰说过要真正深入了解藏文化,就需要先了解语言,所以她忙不迭的又从学习藏语开始。三十个元音字母,四个辅音字母,要学起来并不太难,唯一难的也就是发音。 “恰拉了去,这个读去。”在纸上写下一个字母,格桑朗杰抬起头望着水云,闪烁光芒的眼睛如同被阳光照耀着的湖水,清波无限。 水云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个字母,名为佛的字母,转头等待格桑朗杰教导下个藏字。 ------------ 第四十四章 街头的人  木晶走出格桑朗杰的家,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呼出的气很快就在空中变成了雾水。凝望着天上的太阳,硕大的身躯高高挂起,可惜散发出的光芒却不够温暖。 走在大街之上,目光扫过一家又一家的店铺,几乎是空荡非常,毫无人气。想到自己此时帮降央所管的店,若不是有小姑娘卓嘎的帮忙,只怕这个店早就关门大吉。 降央西饶,她的好朋友,曾经被父母呵护在手中的公主,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寺庙艰苦的生活?长伴青灯,除了赎罪之外更多的是追寻那一抹早已走失红尘的身影吧。思及到此,木晶的心隐隐作痛着,平静的面容上划过了一丝悲伤。 正当这时远处缓缓走来了一人,挺拔的身姿迈着矫健的步伐不快不慢的走着。双眼看似不经意望着两旁,实则他的眼睛好似在寻觅什么。 木晶认得这个人,当初认识水云之际,就曾在她的空间里发现这人的照片。叶峰,这男人的名字,一个负心汉的名字,一个让女孩为之哭断情肠的男人,不配拥有爱情的男人。 没等他走近,木晶缓缓走了过去,权当完全不知道这人是谁一般。 深邃的眼眸,落拓的面容。当木晶走进这个男人,发现他竟不如当初照片中所见的那般意气奋发,反倒像一个流浪汉。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脚下的步伐却没因此停下。 今天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叶峰弄得如此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自己为何要抛弃了水云。 木晶不断的往前走,而与她擦肩而过的叶峰却还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寻找着。 藏香浮动,叩响了黄昏的钟声。水云打了一个老大的哈欠,清澈的目光也在困乏之中渐渐迷离,握着笔的手也显得有些无力。 格桑朗杰望着眼前几乎快睡着的人失笑的摇摇头,正打算抽身让她睡个好觉之时,一道铃声顿时传来,惊得水云在纸上划出了一条长线。 “扎西德勒,木晶,有什么事么?”接起电话发现对方是刚离开不久的木晶,格桑朗杰的眉头不由得一皱,猜想对方会有什么急事。 木晶本不想把叶峰的事情告诉格桑朗杰,以免他的好心情被破坏。但又怕如果不告诉了,如果真和叶峰撞上了就不好。“格桑,我刚出你家不久就遇上了水云的前男友叶峰,你 带水云出来的时候,多看看,别让他跟踪了。” “你看到那个人了?”微微一愣,格桑朗杰的双眼透出一抹微弱的光芒,想着木晶之前让他看的照片,叶峰这人,只要他看上一眼绝不会忘记。 “嗯,他现在和你之前照片上看到的有很大区别,现在就像一个流浪汉。胡子没刮,头发没梳,偏偏走起路来好像脚底生风一样。格桑,多注意一下,他现在可能就在到处找水云。”本想回店里帮忙,但念头忽然一转,也不知道想什么的木晶转过了身,一边拿着电话一边偷偷的跟在了叶峰的后面。 “我知道了,谢谢你,木晶。”听叶峰到处在找水云,格桑朗杰两眉不由得深锁起来,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的危机感,生怕水云会突然被人抢走。 挂断电话,木晶随即又和卓嘎打了一个电话,而目光则紧盯着眼前不远处高大的身影。 叶峰不断在道路上寻找着,深邃的目光中一抹悲倾似是无法言诉。原以为水云能够理解,但最终还是自己自欺欺人。 叶峰走了有一段路之后,偶然间回过头去,看见一抹似是有些熟悉的身影,这才想到前面似乎与之擦肩而过。本不以为意,但转身又走了有一段路,叶峰发现身后的人似乎是有意跟踪。 双眼一眯,眼神瞬间冰冷,他痛恨被人跟踪的感觉。走进路边的一条小道,叶峰快速的闪到一个看不见人的角落。 木晶不疑有它,随即跟了上去,可是当她发现小道之上没有任何人的踪迹时,心下一惊,装着不在意一般走了过去。 叶峰看着木晶从自己身边走过,却没有回头的迹象,这才相信她并不是跟踪自己。 从没感觉到一段小路会有这么难走的时候,木晶感觉得到叶峰就在附近,但是他隐藏起来也就意味着他发现自己跟踪他? 木晶想着的同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正是格桑朗杰的母亲央宗。 转过头去,木晶意外看见在央宗前方的那一抹身影,正是水云的前男友叶峰。他竟然还往这条路走? “阿尼。”木晶想也不想快步走向了央宗,未防她将水云两个字脱出。 眼中划过一抹惊讶,叶峰深深的看了木晶一眼,转而快步向前走去。原本想木晶走过去也就罢了,但是她拖拖拉拉的个性让他不由得又怀疑起来。这才跟着她走上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木晶?是这个发音吧?叶峰看着眼前身穿藏族服饰的老人拉着年轻的女孩,这才真正相信她并不是跟踪自己。 快步走出小道,也不知道要去何方寻找心目中的姑娘。叶峰不由得扬起一抹苦笑,终究是自己伤害水云太深,所以她不肯原谅自己? 天逐渐的暗去,经过一昼夜的时间,带着冰冷气息的广场上燃起了熊熊的烈火,身穿着传统服饰的人们缓缓走出了家门,来到了广场之上。 而这时降央的家中,水云在桑吉拉姆巧手之下,又变成了十足的藏家女儿。这是第二次,还记得当初做着这打扮的时候,降央西饶还在,而如今她又在何方?想到这里,水云的眼里忍不住涌出了点点的泪花。 “水云,你怎么哭了?”惊见水云眼中的泪花,桑吉拉姆连忙掏出了纸巾递给了她。 “没,没。”不敢提起降央两字,就怕桑吉拉姆会伤心,水云摇着头,将眼中的泪花快速拭去。 木晶不再作着她纳西族的打扮,穿起了藏袍完全一个藏族少女的模样。 “阿尼真的不去?”穿戴完毕之后,水云转头望向一旁的桑吉拉姆,如果她和木晶去玩,只剩下桑吉拉姆一个人在家,恐怕有些不太好。 “等一下格桑会送央宗过来,你们小孩子去玩,我们老人家呆家里就好。”今晚的舞会只适合他们这些年轻人,如果把自己这些老人家扯上就不太好。慈祥的目光凝视着眼前的水云,如果降央也在的话,那该有多好。 “阿尼说什么傻话,阿尼一点都不老。”不是她说,桑吉拉姆比一般的人还要具有贵气,同时她所学的知识也比一般人多得多。木晶相信要在整个香格里拉,找出像桑吉拉姆这样有气质的女人太少太少了。 桑吉拉姆轻笑了一声,一掌拍在了木晶的身上,力道之大直接让木晶打了一个呲咧。 “走吧,走吧,你们去看看格桑来了没有。”眼睛微微上抬,比两人还要高上一点的桑吉拉姆挥挥两手,示意她们可以离去。 水云点点头,在木晶的眨眼间,两人挽起桑吉拉姆的手,一同把她拉出了房间。 “你们这两个孩子。”没防备两人竟夹攻自己,桑吉拉姆一阵错愕,等到两个人把她拉到楼下之际,一声“阿妈拉”让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水云,木晶。”盛着泪水的眼睛来回的望着两人,桑吉拉姆感动得说不出话。 “扎西德勒,水云,木晶,你们准备得怎样?”门前格桑朗杰跟随着央宗而来,才一走进降央的家,就见两人挽着桑吉拉姆。精美的服饰,如花含笑的脸庞,不知情的人恐怕要以为她俩就是桑吉拉姆的孩子。 “准备好了,格桑,你带她们两个出去吧。”一声阿妈拉让她多出了两个女儿,桑吉拉姆十分的欣慰,但是她明白两人都是希望着她能开心,快乐。 点点头,格桑朗杰看着央宗上前和桑吉拉姆聊天,随即转头迎上水云晶莹透亮的目光,低沉而好听的声音顺着微张的口逸出,“我们走吧。” “好。” 夜幕低垂,寒风自远处的雪山上吹来,越过湖泊,吹向县城中的广场。火苗随风而摆,欢乐的人群丝毫没有因为天冷而感到畏惧。 格桑朗杰走在水云身旁,木晶则跟在他们的身后,这样的情形与当初的情景有几分的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身旁换了不同的人。 格桑俊朗,水云优美,在木晶看来就是男才女貌佳偶天成的一对。此时两人正踏进巨大的人群圈中,经历上次的教导之后,水云在跳舞方面已经是驾轻就熟,很快就随上了所有人的脚步。 一曲完毕,就在众人停下脚步休息之际,远处传来了阵阵琴声,那是六弦琴的琴声。 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 歌声忽远忽近,暗藏着一股苍茫无奈的心声。水云听不懂这唱的藏语,却能感觉到里面所表达的内容。 “水云,这给你。”眼前格桑朗杰解下腰间绑着的腰带,双手捧至水云的面前。 这一幕让水云恍然想起当初降央西饶让她向格桑朗杰要腰带时的情景,那时候幸好她没拿,否则连自己怎么被卖的都不知道。不过现在格桑朗杰将它送到自己的面前,这就意味着将他的一切交给自己? 水云伸出手,即将接过腰带之际,一抹身影快速的冲至她的面前。 “水云。”一声熟悉的声音,是忘却多久的思念? 水云身体一僵,转头望向眼前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的人。在火光之中,那双深邃的眼睛饱含深情与不舍,直戳入人心的悸动让水云愣在了当场。 叶峰,她的前男友,竟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梅朵。”木晶跑上前拉住水云的手,喊出的却是梅朵两个字。 梅朵是谁,水云一清二楚,木晶的目的她也一清二楚。 “扎西德勒,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水云,我是梅朵卓玛。”清澈无波的眼睛微微抬起,毫无感情的脸庞直面对眼前落拓的容颜。 ------------ 第四十五章 果报自尝  “梅朵卓玛?你说你是梅朵卓玛?我不信,我不信。”一声怒吼惊得四周的人们不由得望向这边,叶峰来回的扫视着水云的脸庞,可是就是没发现任何一丝他所期盼的痕迹。 “扎西德勒,对不起,她是我的女朋友,能否请你……”话没落,眼前的人影却已转头而走。 格桑朗杰一愣,望着身旁的水云,只见她的双眼跟随着叶峰的身影渐渐远去。 手中的腰带不自觉的握紧,格桑朗杰只感心中有一丝的苦涩,这感觉就好似偷喝家中未酿好的青稞酒,酸涩得很。 就在格桑朗杰低眉想着之时,水云伸出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了腰带。平静的脸上清波几许,带着一丝淡然的目光中,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轻笑。“我接受你的腰带。” 远方叶峰越走越远,他不相信那熟悉的容颜熟悉的语调竟不是他熟悉的人。 梅朵卓玛,水云竟用这样的方式装着不认识他,而那个男人,说是她的男朋友?这可能么?在他离开她之后,她便迫不及待的交男友? 叶峰恨,恨水云的背叛,可是这一切难道不是自己造成的?想起水云哭得伤心欲绝的脸,想起自己说过的绝情话,是他将水云从自己身边赶开,能怪谁呢? 心情无比郁闷压抑,在叶峰的眼前,一家不断闪烁着霓虹灯的酒吧,如同是救命的稻草,给了他一次发泄的地方。 木晶跟在叶峰身后不远处,因为水云的不放心,于是她跟了上来,想看看这个男人会不会想不开。不过看样子,这男人还懂得享受,水云是完全担心过头了。 “酒,把酒给我。”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嘴里却一直喃喃着要酒,叶峰只感觉自己的心好痛好痛,痛得他几乎要被碾碎一般。 木晶坐在他斜对面,冷冷看着眼前的男人,借酒交愁愁更愁,他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扎西德勒,小姐,时间不早,我们要关门了。”一名身着藏袍的侍从上前,朝着木晶行了一礼,指了指手中的表。 “嗯,那个男人留在你们这里过夜,这是过夜费,只要不把他弄感冒,拿走他身上所有钱都没关系。”欠水云的,每一笔都要从这个男人身上讨回来。木晶知道水云对这男人还是有一定感觉,否则也不会让她跟着这个男人。 侍从有些错愕,在木晶和那男人之间望了望,以为是冤家吵架了。“小姐,把那位先生留在这里不太好,本店不收留……” “放心,如果弄坏店里的东西全算他头上。”走到叶峰身旁,木晶伸手从他的上衣口袋里面掏出钱包,随即从里面拿出了几张百元大钞塞给侍从。 “小姐,您和这位先生……”侍从不好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但看手中的钞票顿时一声苦笑。 “半点关系都没有。”将钱包塞回叶峰的上衣,木晶抬起他的脸庞,一边各打一巴掌。 侍从目瞪口呆的望着木晶,若不是她口中说的是藏语,若不是她身上穿的是藏袍,他几乎要以为眼前的女人哪里来的胆子,竟敢…… “自己酿制的苦果自己尝,他是罪有因得,佛祖会惩罚坏人,让他无法嚣张。”连打两巴掌,手都打痛却不见叶峰有清醒的痕迹,木晶冷笑了一声。 侍从十分惊讶,但看木晶打完叶峰之后,拍拍两手潇洒而走。半响之后才回过神来,他可还没同意把人留下。 木晶走出酒吧,心情愉快不少。尽管道路昏暗没多少人,但是内心却丝毫没有一点害怕。 回到降央西饶的家中,桑吉拉姆已经被罗西接了回来,早早的休息去。而降央的房中,灯火却依然点着,未曾熄灭。 走进房里,木晶望见水云双眼停留在放置腿上的腰带,一手轻轻抚摸过上面精致的花纹,那是格桑朗杰送与水云的腰带。虽然她是纳西族人,却也知道这腰带代表什么样的意义。 如果降央西饶起到的是推波助澜的作用,那么真正稳固他们感情的却是他们自己。 “咳,我说水云,我站在门口半个小时,你是不是想盯着那腰带看上半个小时。”晶莹透亮的目光含着一抹淡笑,木晶看着眼前的女子抬起了头,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就像天上挂着的月亮,那般皎洁。 “你回来了,叶峰那里怎么样了?”一汪秋水凝视着眼前的别有一番风采的女子,水云收起了腰带,站了起来。 “哼,一个臭男人能有怎样,除了把自己喝醉之外还能怎样。不过话说回来,他来找你做什么?你不是说他结婚了?”难不成他想脚踏两只船?木晶眼神一眯,早知道就该多扇那男人几巴掌。 摇摇头,眼帘黯然低垂,想起那个电话。离婚,他说他离婚,就算离婚能改变什么?能改变他曾经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事实?“他离婚了。” “离婚?开玩笑吧。他不是才刚结婚又离婚?”木晶记得当时水云跟她说叶峰娶妻,新娘不是她时,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 “我不清楚内情,反正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一颗心不可能分成两半,给不同的人。现在选择了格桑朗杰,她就要对她的爱情负责。 “那就好,否则格桑可是会十分伤心的。”藏族人对于自由和爱情的向往是十分神圣,为了这两样东西,即使是生命也可以不要。她不想看到格桑朗杰再重复当年罗桑洛丹发生的事,也不希望走到一起的两个人分开。 水云脱去身上的藏袍,走到木制的妆台前将头上的发辩解去,盈盈的目光就似天上闪烁的星星,发出点点光芒。“木晶,你知道么,第一次当我见到阳光中那一抹背影时,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什么?”木晶不知道她所说的背影是谁的背影,但从镜子中所看到的表情,那是一抹神圣而敬畏的表情,仿佛得到某样圣物的洗礼。 “佛,沐浴在阳光中的佛?你知道那是谁?”水云扬起一抹浅笑,不经意拂过发丝的笑脸令木晶不由得一愣。 “是谁?”下意识脱口而出之际,木晶已经想到了一个人。 “唐卡画师格桑朗杰。”水云一字一字的吐出,木晶的脑海里早已浮现格桑朗杰的身影。 阳光中盘坐在唐卡面前的年轻人,近处藏香浮动,阳光洒在年轻人身上,仿佛沐浴在了佛光之中。 画唐卡本是一种修行,在白布之上投射出画者的内心世界。看与被看形成共生共存,以心入画,以魂入笔,在画与被画中突显画者慈悲心与众生心。密宗根本经典之一的《大日经》里有“菩 提心为因。大悲为根。方便为究竟者”。画者画佛,佛看画者,比比以对方为镜,折射出对方的心灵世界。 木晶从小看唐卡到现在,总是百看不厌,对于唐卡画师更是佩服不已。他们将大半青春贡献给了唐卡,用他们的心与魂创造出人世间最美的艺术品,他们的虔诚与执着更是令人折服。 水云会因唐卡而喜欢上格桑朗杰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人见到那美丽的画卷会不喜欢,没有人会在看到唐卡画师专注的表情时会产生厌恶。 “早该猜到了,格桑的魅力绝不比你那位来得差。”木晶淡笑一声,伸手撇甩着头上的发辩。 “叶峰,已经是过去了,我不可能执着于过去不放。木晶,如果我选择了叶峰,对格桑就太不公平。更何况经历罗桑洛丹和梅朵卓玛这件事,让我看到格桑的人品,唯有心里生出善良之心的人才是值得依靠的人。”与格桑朗杰多次相处下来,水云感觉与他之间的关系不知道要用什么话来形容,不如爱情来的起伏波澜,也不像泡沫剧来的肝肠寸断,却有一种淡淡的温馨。 木晶点点头,严重同意水云的话。格桑朗杰和她也算是认识时间十分长的朋友,对他自己可是非常的了解。所以水云选择他是完全正确,不像那个叶峰只会去伤害她。 夜逐渐的深下去,窗外的月光正亮。早已停止营业的酒吧之中,叶峰躺在椅子之上直睡到天亮。 睁开双眼有些不能适应,等到完全能够看清之际眼前早已没有人影,四周也进入了一片安静的世界中。 “扎西德勒,先生,你醒了?”呆在柜台中的侍从一夜没睡,就为捏着木晶给的几百块钱而感到不安。 “这里关门了?”盯着关着的门看了好半响,叶峰双眼一眯,转头问一旁的侍从。 “是的,先生。”侍从恭敬的点了点头,摸摸自己的脑袋,难道是这先生睡过头了?还是睡傻了。 推开身上盖着的毯子,叶峰眉头一皱,伸手摸向上衣口袋,正打算掏出钱包。 “先生,这是你的钱。”双手奉上除木晶给的钱以外,从叶峰身上得到的钱,侍从递到了他的面前。 “我的钱?”叶峰有些愣住,从上衣口袋掏出钱包一数里面的钱,果然是少了侍从手上的钱。 “是一名小姐从你身上掏出,付给本店的度夜费。”决定不去搅这滩浑水,侍从想着把事情说清楚会比较好。 “小姐?长得怎么样?”难道会是水云?叶峰一想到是她,连忙抓住了侍从的手臂。 “这个,她穿着藏袍,说一口流利的藏语,不过听口音像纳西族的。”侍从在说对方穿藏袍之时,叶峰还以为会是水云,然而一口流利的藏语加纳西族这三个字让叶峰不由得一愣,他根本不认识什么纳西族,还会说藏语的人。 “那钱既然给你就给你,但是你可知道那女人住在什么地方?”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侍从,叶峰希望能问出一点门道来,好有个调查的空间。可惜的是,从侍从的口中他也未能问出什么来。 “先生,我并不知道那位小姐住在什么地方。再说这属于个人隐私,这也不方便询问。”看样子他们并不认识,还好没真要了这客人的钱,不然引起纠纷那就麻烦。 叶峰沉默一时,深邃的眼眸闭上又张开,最后从从椅子上站起。“麻烦你把门打开。” ------------ 第四十六章 带着绕圈  门外的和门里的完全像是两个世界,叶峰走出酒吧,身上除了酒臭味之外还有一股其他臭味,像是腌了几天的梅菜一般,酸得很。 “真臭。”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叶峰不悦的皱起眉头,想自己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落魄,是在和那女人离婚之后?好想的确是这样。 爬爬杂乱的头,叶峰抬头望向远处的雪山,一片白茫,分不清天和地。寒风阵阵,路上也显得冷清。说不清水云为什么会喜欢这里,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季节来这里旅游。 叶峰有些郁闷,就在这时,炯炯有神的双眼仿佛爆出一抹精光,望向不远处的拐角,只见一抹人影从那里走出。 熟悉而陌生的脸庞,打扮虽不说时髦,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风情。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他记得,跟踪过他一次,昨天晚上又出现在他眼前一次,也就是这个女人喊水云为梅朵。 叶峰的眼睛瞬间变得阴晴不定,转身走向道路的一旁,躲在一角看着这个女人走过,随即跟在她的后头。 木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将自己窝进了围在脖间的狐裘之中。昨晚和水云聊了一会之后睡下还没多久,大清早的就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一看来显竟是格桑朗杰,顿时有几分的郁闷,接通之后才发现他要找的却不是她,而是问那臭男人的情况。说了近半个小时,本来还黑着的天却已露出天幕的一角,渐渐发亮。等到她叫醒水云,简单清洗一番之后,天空是彻底的放亮。 嘴里微微诅咒格桑朗杰一会,若不是今天小姑娘卓嘎有事,她也不用这么早的跑到店里开门。想想这个店也算是个老古董,从降央西饶的奶奶那辈开始便做着这行的生意,只是降央西饶的父亲不是做这块的料,所以只好传给了降央。只是没想到降央最后会选择了…… 唉,木晶想想这些事,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就在过马路之际,不经意转头的瞬间,一抹身影跃然进去她的视线。 叶峰?木晶眼中布满疑云,心里有些惊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还在酒吧里醉生梦死的睡着?难道说……他认出自己了? 木晶心下一沉,转头当没注意到他一般,穿过了马路去到了对面。 叶峰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不想太快的打草惊蛇。 注意到叶峰的确是在跟踪自己,木晶眼睛一转,索性带着他绕起圈子。反正自己早餐刚吃完,正好进行消化消化,谁让桑吉拉姆做的饭菜太可口了,硬是撑大了肚子。 伸手掏出手机,悠哉的给格桑朗杰打了一个电话,无非是自己带着叶峰兜圈子,让他好好看住水云的话。 电话一头,格桑朗杰苦笑一声,清俊的脸庞望向一边,只见水云正埋头苦干手里的活。似乎与之形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关系,看不见便想念,看见了却十分的欢喜。 “是木晶打电话过来?”提笔写下一行藏文,在藏地最常见的六字箴言,水云十分满意的看向一旁名义上的老师。 “嗯,她说带着叶峰绕圈。”有几许的无奈,格桑朗杰着实拿木晶没有办法。知道她这人很讲义气,所以当年才会帮助降央西饶,给她出了那样的主意。 轻笑一声,清澈的双眼仿佛受到某种信仰的洗礼,充满着慈悲的力量。仅仅只是这轻轻的一笑,就好似在起与落之间有了选择。水云望向格桑朗杰,“反正只要叶峰没事,就让他跟着木晶,偶尔整整那家伙也好。” “呵,你不怕木晶把他整得十分凄惨?”古灵精怪的纳西姑娘,整人的手段可是十分独到,她就不怕木晶把叶峰整得凄惨? “正好教训教训一下他。”放弃十几年来的感情,如此决绝的转身离去,就应该让他尝尝这份苦。不是她狠心,不念旧情,而是爱到深处也就成了恨。 淡笑一声,格桑朗杰低下头,闪动光芒的眼中含着一抹同情与疼惜。同情的是叶峰不知道水云的好,疼惜的是水云心灵深处的伤。 木晶带着叶峰东转西转之后来到了一家茶店,在云南这个地方,茶店到处都是,喜欢品茶的人大把。而酥油茶大多也是选用云南的砖茶制作而成,像砖茶一般较多的也就是普洱茶。刻意进去这家茶店,木晶来品尝的并非是普洱,而是铁观音。 浓郁芳香的铁观音,配合着古香古色的建筑,倾听一阵古筝,那是怎样的享受?至少门外的人不会了解。 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叶峰站在门外的对面,冷冷的望着门内贴窗而坐的女人。想必她知道自己跟踪她,所以刻意进去茶店,刻意点上茶水,坐在那里享受。 抓了抓早已成为鸟窝的头,叶峰眉头一皱,感觉自己的胃部十分的不舒服。想昨天自晚上喝酒到现在,一滴米都未曾进肚。莫非他的胃病又犯了? 只感全身发冷,胃瞬间如同火烧一般,额际溢出阵阵冷汗。叶峰抓住一旁的柱子,实在受不住的蹲了下来。然而越来越难受的胃,使得他再也支撑不住的阖上了眼,倒落一旁。 冬风阵阵,木晶转头望着他的时候,恰巧就见到他倒下的那一幕。顾不得自己还在品味着的茶,连忙跑了出去。 叶峰是怎么了?木晶完全不知道。当她来到他的身边,扶起他的头,只见他紧闭着双眼,脸色十分的苍白。快速拨打110,等待着救护车来临之际,木晶十分头疼的不知道要怎么扶起眼前高大的身影。 “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也不知道水云看上你这烂人哪一点,如果是我,早就任你死在街头不管。”也不知道几天没有洗澡,臭的几乎可以熏死一群狗。木晶捏着鼻子站在他的一旁,等着救护车的来到。 好不容易等到救护车,木晶看着医生护士皱起眉头将人抬上了车,想不跟去又担心水云会问,跟去了又怕麻烦,看来她还是得牺牲一回,跟着救护车走。 清晨的阳光分外美好,但是医院之中却是臭气熏天,除了那躺在床上打着点滴的人闻不到之外,房中的人是有多远走多远。 木晶皱着眉头站在病房之外,想那臭男人竟是因为一个胃病而昏倒。要说这看病的开销大,也还真大,她身上可是没有那么多的钱供他看病。又一次掏出他上衣的钱包,一连掏出几百块,送到了结算室。 “臭男人,哼,花光所有的钱,看你如何再找水云。”将钱包塞回叶峰的上衣,正要转身离去之际,一只手快速钳制住她的手腕,随即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木晶吓了一跳,转过头正见叶峰睁开了双眼,带着冰冷如同深潭的目光直逼她而来。 “我要见水云。”冰冷的话语,降到零度的语气,让木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应该不认识吧。”想从他的手掌中扯回自己的手,然而那只大掌却没有丝毫要放开的痕迹。木晶眉头一皱,脸色顿时一沉。“先生,请你自重。” “我要见水云。”同样的话语,叶峰不想重复两次。眼前的女人绝对认识水云,也绝对知道水云,从昨天到现在,他相信在酒吧里出现的女人也绝对是她。 “我说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冷冷看着眼前的男人,还好水云没有选择他,否则的话指不定会被欺负得很惨。 “告诉我水云在哪里,我不想说第四遍。”加重手的力量,那几乎要把手中的东西给捏碎的模样,直让木晶钻心的疼,也不知道这男人哪里来的力气。 越是这样,木晶也越是倔强。张口就往他的手臂咬去,随着叶峰一阵疼痛之后不得不放开手,木晶吐了吐口水,真的很想抡起椅子打死这个臭男人。 “我也不想说第二遍话,你给我听好了,别再跟踪我,就算你跟着我也绝不会有结果。”打定主意让水云他们搬到叶峰找不到的地方,木晶不相信这臭男人还能找得到。 不再理会那呆立不动的叶峰,木晶转头就走,空留着那汪见不着底的深潭直面对着天花板。 水云,当真这么恨他?叶峰苦笑了一声,被咬的手背传来了阵阵疼痛。 阳光中,一片澄亮的世界里,水云盘着腿坐在格桑朗杰的身旁,也不知为何心里会有一种毛毛的感觉,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一双秀眉忍不住皱起,直看一旁的格桑朗杰不由得多看她两眼。 “水云,你有心事?是不是为了叶峰的事情?”能让水云这般心不在焉,格桑朗杰想,除了那个男人之外不会再有别人。 “不,不是,格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心好慌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这种感觉就好似要大祸临头一般。水云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绝不是为了叶峰而已。 有些沉默但绝对不是沉默,格桑朗杰抬起头望着水云,对于她和叶峰之间的事情,他并不了解。但有一点他能够明白,就是两者之间绝不能有秘密。今天水云不说,或许是她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可是对于他来说,除了水云的真心之外,还要她的忠诚。“水云,我们暂时离开这里,到阿嫫拉那去小住一段时间吧。” “那你的唐卡呢?”猛然抬起头望向格桑朗杰,答应给阿旺堪布的唐卡他难道不画了? “休息几日没大碍。”摇摇头,他在乎的是两个人的心。 “那好,我也好久没见阿嫫拉,正好可以和阿嫫拉学习做藏菜。”叶峰一来搅得两个人的生活都没法过,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离开来得好。 没想到水云这么爽快的答应,格桑朗杰扬起一抹淡笑。“如此,顺便带你见识一下其他唐卡艺术。” “还有其他唐卡?”水云只了解红唐,金唐,黑唐和彩唐,对其他了解却不是很深刻。按照格桑朗杰这样说,莫非还有其他唐卡? ------------ 第四十七章 受伤的人  木晶发现自己到哪里总会跟着一抹幽灵,一抹名叫叶峰的幽灵。 自从医院出来后,木晶不知道自己是少磕了长头还是少给菩萨上灯。总之,她发现自己真的遇到了瘟神。 和格桑朗杰通过电话之后,没想到两人真是心有灵犀,居然都想到一起。为此她还特意带着叶峰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回了丽江老家。可惜的是某人从丽江回来之后,已经是彻底失去了耐性。 “我没有耐性,告诉我水云在哪里?”不想再继续耗下去,叶峰上前抓住木晶的手,冷冷的眼睛如同雪夜里的狼,仿佛要把她 大卸八块。 木晶翻了翻白眼,眉目流转间,荡起一抹淡笑。眼中却是十分的鄙视,完全不想理会眼前的男人。“放手,你若不放手,我就喊色狼。” “你……”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无语,叶峰伴随着眼中复杂难耐的情绪放开了手。 “别再跟着我,跟着我也不会有你想要的答案。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泼出去的水永远也不可能收回。”木晶盯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眼中痛苦与挣扎,想到水云那时的痛苦比他多了多少倍,声音也不由得强硬起来。 叶峰心里明白覆水难收这个道理,也知道自己当初说出的话有多伤人,只是他还想见水云一面,想将一些误会解开。“让我见一次水云,我只要和她说清楚一些事就好。” “迟了,迟了,她不会见你的,她已经决定呆在这片土地上。”木晶深深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叶峰一愣,望着眼前可用清新两个字来形容的女人,水云决定呆在这里?这怎么可能?“不,水云不可能会呆在这里。这里这么落后,几乎什么都没有,她不可能会呆在这里?” 不相信走在时尚前沿的水云,会放弃自己享受的都市生活。留在这个天气恶劣的地方,叶峰只想这是木晶故意骗他的话。 “一个人内心充满了信仰,哪里对她来说都是一样。水云当时失恋之际,是我引她来到这片土地上。也就在这里她遇到了她的佛,她的内心得到了救赎。而你,还想将她拉下地狱?”木晶眉头高高皱起,想这男人给水云带来的只有痛苦,她怎么可能再放任他去见水云,伤害水云。 “不,水云是喜欢我的,你说慌,你说谎。”几近狂乱的怒吼,噬血般眼睛恶狠狠的望着眼前的木晶,比狼还要凶狠的脸上戾气横生。 木晶心生一丝恐惧,看着此时的叶峰不由得后退几步。原本以为他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可怕。 “告诉我水云在哪里?”仿佛受伤的野兽一般怒吼出声,夹杂着痛苦压抑和绝望。叶峰的声音让木晶听得胆颤,寻思着怎样才能安抚他的情绪。 “冷静一点,水云她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来见你。”再次后退几步,木晶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尤其是此时看起来比野兽还更恐怖的男人。 冷静,叫他如何冷静?一心想要寻找水云,一心想要把话解释清楚,可是为何却不给他一次机会?“我要见水云,带我去见水云。” 受伤无助的眼神,几乎要哭出的声音,木晶听得心碎,却也更知道自己如果放任他,告诉他水云的下落,那么受伤害的又将是……格桑朗杰。 “我可以帮你问,但是我不能保证水云一定会见你。”终究心软下来,木晶低下头在包中翻出一张名片,“明天你到这个地方找我,我会把水云的消息带给你。” “谢……谢。”听着木晶愿意帮忙,尽管没有见到水云,却也是十分的高兴。 “不必,我只希望你得到水云的答案之后,不要再对她有所纠缠,我不想你伤害我的朋友。”转过头没有多看叶峰一眼,木晶踏步而走。 留下的名片是冈拉梅朵的地址,叶峰苦笑了一声,转过头往着与木晶相反的方向而去。 香格里拉,心中的日月,神圣的天堂。 夕阳下,水云坐在院子中的木椅上,纤细的手指划过杯沿,轻抹着手中的瓷杯。莹莹的目光,如同夕阳下的湖水,透着点点的星光。 寂静的世界里,只听得杯与杯的互碰,水云伸手将身旁烧开的水倒进杯中,冲出那浓郁的茶香,随后清出第一遍的茶水,再倒入滚烫的雪水。 “香,真香。”阿旺堪布坐在水云的对面,闻着那飘散而来的茶香顿时感觉全身清爽许多,灵台也清明了几许。 “上师请用茶。”倒上一杯清茶送到阿旺堪布的面前,水云身为受过五戒的皈依弟子,也跟着格桑朗杰以弟子的身份相称。 点点头,阿旺堪布含笑接过水云手中的清茶,在鼻前闻了闻,随后轻抿一口。和酥油茶不同,清茶清新可口,含在嘴里口齿留香,喝下肚自有一股甘甜。 “好茶,好茶,水云泡的茶真的不错,曲姆,格桑,你们也喝喝看,这茶真的不错。”扬起一抹淡笑,阿旺堪布望向身旁的两人,只见水云伸手倒了两杯送至两人的面前。 正待两人才将杯拿到嘴边之时,一阵铃声顿时响起,水云眉头一皱,从身上的衣服中取出了手机。 “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一看来显显示的是木晶,水云微微一愣,猜想是不是叶峰又给木晶带来什么麻烦。 “去吧。”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能洞悉所有,阿旺堪布挥了挥手。 得到许可,水云这才站起走向院子的另一边接起电话。 “水云,叶峰要见你。”简单的一句话从电话一头传来,木晶的话让水云突然不知要做何反应。半响之后才开口,“他想见?为什么?” “水云,不是我想改变注意帮他,只是他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昨天他晕倒在路上,如果不是救治及时,他的胃病就转为了胃炎。”她也不想让叶峰来破坏水云和格桑朗杰之间的生活,只是看一个人那样受伤的表情,是女人都会泛起爱心。 “胃炎?这么严重?”水云一愣,叶峰有胃病她是清楚的,但不是经常都有按时吃饭,怎么可能一下就变得如此严重。 “我哪知道,反正那天跟着他到酒吧去,就看他一人喝着闷酒,直到把自己喝醉为止。”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是真心爱水云爱成这样,那又何必离开水云,另娶他人? “把自己喝醉?他不能喝酒还这样做?”水云直感觉自己的心泛起了一阵疼痛,自懂事以来叶峰就已经存在她的记忆中。从小到大,她对他太过了解,只是太过了解的同时却是对他完全一无所知。就像有一句话说的好,太过聪明往往也会变成一种自负。 木晶翻了翻白眼,天知道那男人不能喝。“水云,反正一句话,你想见他我就安排,你不想见他,我就让他立刻消失。” 为了朋友的幸福,该用的手段还是要用,哪怕是像当年的情形一样。木晶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降央西饶,也不知道她在寺中究竟如何? “木晶,别,别那样对他,你告诉他,明天下午我会在冈拉梅朵等他。”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该解决的始终要解决。 莹莹的目光温和如水,却有着金刚石般的坚强。水云挂断电话,转过头正要回到茶会之际,只见一抹身影不期然的闯进了视线之中。 “格桑?”水云揪着眼前的男人看着,明亮的双眼带着一丝的错愕。 “我听到了,木晶和你说的话。水云,去见他吧,想和过去挥手道别就挥手道别吧。”夕阳中,淡淡的一抹笑就似那佛殿之中的菩萨,温和的笑颜中看不见其他任何的情绪。水云的双眼充满复杂神色,紧随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后转身而走。 阳光洒在格桑朗杰身上,水云突然有种失落的心伤,她不想失去这个男人,失去这个在她生命中如同太阳一般的男人。 “我不是要和他和好,我只是要和他说明白。格桑,你相信我么?”跑上前去伸出手拦下了他,水云一脸不放心的望着格桑朗杰,有些害怕他就这样把自己放下。 “相信,我当然相信。”水云有着干净的灵魂,如同天上的白云瓶中的净水,就像当年的梅朵卓玛一样,格桑朗杰没有理由不相信她的话。 “那我就放心了。”见到他眼底的那分笑意,水云顿时放下了心。 “呵,我又这么不值得相信?”眉头一挑,格桑朗杰伸出手在她双眉之间弹了弹,力道十分之轻就如同是清风拂面。 “那倒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神,神如果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如同小孩一般,水云拉住了他的手,似撒娇一般拉着他往茶会的方向走去。 格桑朗杰没好气的笑了一声,神么?如果他是神,或许就能让时光倒流改变一切。 夕阳中,眼前是美丽皎洁的人儿,拉着他的手带了一丝冰冷,却有着淡淡的暖意。格桑朗杰知道自己的心早已融化,在不知不觉间刻上了一个姑娘的名字。 木晶习惯于在夕阳中看着天上的白云被染红,看着霞光为空中装点出美丽,就似那姑娘披上了嫁衣,等待着嫁人。 “木晶阿佳,水云姐好久没见了,她是不是回家去了?”小姑娘卓嘎戳了戳现在门前当活招牌的木晶,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的木晶。 “回家?算是回家吧?”不敢说水云是梅朵卓玛的替身,但是水云那张脸的确会让人不禁想起梅朵卓玛来,有时候连她都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若不是在十年前知道梅朵卓玛是真的已经死了,不然她真要以为出现在网络上的水云真是个幽灵。 如今水云与梅朵卓玛的奶奶以及阿旺堪布的感情这么好,与梅朵卓玛在世毫无区别,这个回家还真是说对了。 ------------ 第四十八章 解脱放下  小姑娘卓嘎不知道木晶说回家两个字并不是离开这里,还以为水云真的回家,顿时有种失落的感觉。 木晶没有注意到小姑娘的表情,只因为她在夕阳中看到了一抹身影正朝着这边走来。 “麻烦又来了。”木晶望着不远处的那人,只感觉到一阵头疼。 “木晶阿佳你说什么?”才在感伤中的小姑娘卓嘎抬起头,一双眼睛在看见远处而来的叶峰时,忽然冒出了金星。“帅哥?” “帅哥?哪里是帅哥?简直就是瘟神。”看着卓嘎的眼睛瞄向叶峰,木晶不由得轻叹一声,转身走进了店里。 “瘟神?怎么会是瘟神?”小姑娘卓嘎眨了眨眼睛,看着那被她称为帅哥的叶峰走进了店里,顿时呆立当场。 “我说过让你明早来等消息,怎么?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眉头一皱,厉声而出的话语令小姑娘卓嘎不由得一愣。平时温温柔柔的大小姐木晶,竟然会…… “我知道明早来等消息,但是我现在来这里,是来向你道谢的。”叶峰苦笑了一声,想自己到医院复查,这才知道昨天木晶为他垫了不少钱。 “道谢就不必了,知道我花了不少钱,就先把钱还给我吧。”她可不是什么富翁,什么善人,对于叶峰这个总经理,用不着和他客气。 再次苦笑,没想到眼前动人美丽的民族姑娘,竟然会这么直接了当的不给他面子。叶峰掏出了钱,放到了她面前的柜台上,深邃的眼眸如同烈火中的雄鹰燃烧着,炯炯有神的双眼直视眼前的木晶。“水云如果有消息,能不能麻烦你打这个电话…” 伸出手拿出是一张纸,叶峰放在了柜台上,然而木晶并没接过。比门外温度还要冰冷的眼睛微微上抬,凝望叶峰一眼。“水云让你明天下午来这里。” “谢谢。”得到答案的叶峰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也没有深究水云为什么回复得这么快。 转身就走的身影让木晶有些意外,也有些错愕。等到回过神来,道路上哪里还有叶峰的身影? “木晶阿佳,那个帅哥找水云姐?难不成是水云姐的男朋友?”带着欣赏的目光跟随着叶峰而去,小姑娘卓嘎转头戳了戳木晶。 “男朋友?哼,他算是?”现在水云有了格桑朗杰,还会回到叶峰的身边?那才有鬼。 叶峰走在大街之上,来来往往皆是他所不认识的人,在这陌生的城市里,除了水云之外再无熟悉之人。 水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把她放下,可是最终到头来心心念念的还是她。他要如何做,才能赢回水云的心,才能让水云回到他的身边? 心如同碎了一般的痛彻,终于他体会到了当初水云为何会发出那撕心裂肺一般的声音。原来这痛已经深入骨髓,贴入了灵魂,再也无法拔除。 淡看眼前苍茫的天地,远处皑皑雪山披上了一层金黄的纱衣,恰似黄金一般闪亮。 轻烟袅袅的村庄,上了岁月的楼房中,藏香浮动。水云跪在了佛堂之中,合什双手不断在佛前叩拜着,越发清澈的双眼中就好似那瓶中的水,不管外面发生再大的事也与之无关。 而佛堂外的一间房中,格桑朗杰盘坐在其中,双眼望着眼前逐渐年老的上师,却不知他特意喊自己而来是为了什么事? 面前案上香烟袅袅,在清冷的天中凭添了一丝暖意。 阿旺堪布坐在香案的另一头,一手默默拨动着佛珠,一手摇动着经筒。直至许久之后才放下手中的经筒,抬起眼来望着视线中的弟子。 “阿弥陀佛,格桑,你知道降央去了哪里?”一开口便是问那离开很久的人,阿旺堪布的话令格桑朗杰一愣,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问起降央西饶的事。 “上师,降央不是应该出去散心?为何突然间……” “你也不知道?降央她……”想起自己的侄女,阿旺堪布不免心生一丝感伤,浮上心头的是那与当年失去梅朵卓玛一般的痛。 格桑朗杰眼见阿旺堪布如此表情,心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说降央她出事了不成?” “不,她不是出事,而是,而是她像你哥哥一样。”哽咽的语气,是几乎说不出的话。阿旺堪布不知道要把这消息向谁说去,罗桑洛丹已经回到了寺中,彻底和尘世决绝,这时候不可能把这个消息带给他。而降央西饶的父母,他更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犹如晴天霹雳,格桑朗杰愣在当场。半响之后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苦笑,清澈的眼中闪动着泪花。“上师,你说的是真的?降央她真的去……” “是的,这件事是东竹林寺的堪布无意中说出,我才知道。”点点头,想起无意中听到的消息,当时他也不敢相信,直想这或许只是个巧合,也许是同名的人。可是当他询问下去之后,才发现真是他所认识的降央西饶。为了证实这一点,亲自跑了一趟东竹林寺他才确定下来。 没想到降央西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赎罪,格桑朗杰不由得苦笑一声,如此他要如何向她的父母交代,如何告诉她的父母这件事。“上师,这件事阿尼她们始终会知道的,还是说出来吧,至少此时痛苦总比看到时来得好。” “想我也是这么想,只是担心降央的母亲受不住。”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又做出这样的选择,不知道桑吉拉姆能不能接受得了。 阿旺堪布轻叹一声,明白失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当年他失去梅朵卓玛那是如何的痛,白发人送黑发人,看着至亲离开人世。他接受不了也得接受,而罗桑洛丹接受不了又怎样? 格桑朗杰闭上眼,想了好一会,睁开眼之际他已经想好要怎样和桑吉拉姆去说。 水云出了佛堂之时,正好见阿旺堪布与格桑朗杰从房中走出。带着凝重气息的脸上有种她难以诉说的严肃,顿时心中生起了一种不知名为什么的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流失。 送走阿旺堪布,水云拉起了格桑朗杰的手,恰似天上月亮一般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格桑朗杰。“上师他对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你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 “降央出家,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能获得解脱。但是对于阿尼阿库,上师不知道要怎样向她交代。”童年最好的玩伴如今一个都没剩,梅朵卓玛死,罗桑洛丹和降央西饶又遁入空门,如今在这浊世中也唯有他了。 格桑朗杰忍不住抱住水云,只为那心中的那一点温度在慢慢变凉。 水云虽不曾想到降央西饶会遁入空门,但木晶给的答案隐隐约约已经显示这一点。没有多大的惊讶,伸手搂住眼前的男子,从与阿旺堪布的那次谈话中她便看出格桑朗杰是个十分敏感的男子。也许这与他作画有关,也与当初的事情有关。 轻柔的语气如同春风拂过,水云拍着他的背,“这件事其实早该预料到,在那天晚上降央说出当年的事情时,我就有预感她会远离我们而去。果然,第二天当我看到那纸条时,我便明白了。即使她留在这里也绝不会幸福,那为何不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许那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只是阿尼阿库那里……”这是最令人忧愁的一件事,就像当年罗桑洛丹要和梅朵卓玛私奔的事情被发现,桑吉拉姆十分的愤怒,冲进家里让父母给个解释。 “不用担心,木晶会将这件事告诉阿尼。”就在她进去佛堂之前她接到了木晶的短信,说了这件事。 “那就好,只希望阿尼不要太过伤心才好。”进去佛门就与尘世完全断隔,降央选择了这条路,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去说,格桑朗杰只感觉这件事与罗桑洛丹回到寺中闭而不见有很大关系。莫非降央西饶的出家是为了……罗桑洛丹? 夜风清冷,寒夜之中桑吉拉姆坐在木制的椅子上,泪眼婆娑的望着坐在对面的木晶。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的女儿真的选择了这条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这孩子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就是不肯说。当初她要奉梅朵卓玛的照片时,我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好不容易套出了话,却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放不下。”桑吉拉姆擦拭着双眼,心中好似空了什么。那是她的心肝宝贝,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降央怎么就…… “阿尼,降央现在过的很快乐,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做人,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了,我们就不必耿耿于怀,让她不放心。”接到降央西饶的电话时,她有几分的惊讶。原以为她进入空门之后再也不会联系自己,没想到这么快就打电话而来。只是令她更没想到的是阿旺堪布竟然知道降央的事情。 “唉,如今女儿选择了这条路,我们就好好祝福她吧。若是想她,我们也可以偶尔去看看她。别难过了,再难过我也跟着心疼。”罗西说起话来脸不红气不喘,把一旁的木晶惊得说不出话。 桑吉拉姆狠狠的扭了罗西手臂一把,黝黑的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木晶看了想笑却不敢笑,谁让桑吉拉姆比母狮子还厉害。 降央,你能看到么?阿尼阿库都想你,可是他们却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你能看到么?他们为你操了多少的心? 望向窗外,院子洒落的银华,那是月亮圣洁的光辉。在这样的月色下,任何污秽都该得到净化,任何罪孽都该得到救赎。然而降央,你的内心还没得到救赎么?清如秋水的眼眸映着院中的银华,木晶静静的想着。 案上经轮自左向右转着,酥油灯长明,庄严的大殿上一抹身影叩拜在佛前。虔诚的面容,清澄的双眼,熟悉的声音正是……降央西饶。 我昔所造诸恶业, 皆由无始贪嗔痴。 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默默念着这句佛偈,降央西饶的眼缓缓的闭上,在心中一抹身影渐渐的浮上了心头,那是…… ------------ 第四十九章 过去的梦  夏草芳荫,一抹纤细的身影坐在林间的椅子上,纯净的双眸凝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始终都未见到她要等的人。脸上虽未着急,可是心里却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一抹身影踩着轻巧的步伐来到她的身后,蒙上双眼的手干净而温暖,贴在身后的胸膛更是宽阔而安全。不用想不用猜,这个人正是她要等的人,“叶峰。” 轻柔的声音酥软非常,仿佛要把人给融化一般。听在耳里,十分的舒服享用。 “真是不好玩,每次都被你猜对。水云,你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低沉的轻笑,放开蒙住双眼的手,叶峰看着身前的女人转过了头。 明亮动人的脸庞,在树荫间如同精灵一般闪烁光芒的眼睛,水云眨了眨,紧紧注视眼前的男人。“我才不是蛔虫,我是水云,天上最纯洁的白云,地上最纯净的泉水。” “是是,我知道你叫水云,我也知道你是最纯洁无暇美丽大方小鸟伊人举世无双智慧过人的第一大美女。”翻翻白眼,显然有些受不了眼前女孩自恋的模样。可是翻归翻,那深邃的眼眸却隐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叶峰喜欢水云不是一天两天,所有人都知道水云喜欢叶峰,而叶峰也喜欢水云。 只是当那天来临时,一切的幸福就如同打碎的玻璃,再也没有拼得起来的时候。 “你要结婚?可是新娘却不是我?叶峰,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站在同样的林间,水云双眼蓄着泪,就是不让它流下。原本说好了,等他升职两人便结婚,可是当他升职之后等来的却是娶另一个女人为妻的消息。 叶峰无言,深邃的眼中一派平静,面对几近哭泣不已的水云,没有安慰没有解释。 “叶峰,你说句话,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娶别人?”心无疑是痛彻的,十几年的感情,就这样没了么?水云望着叶峰,眼前的人影早已模糊不清,唯独那眼中泪水不断的宣泄而出。 “水云,我们不适合,忘记我,去找寻你自己的幸福吧。”不想看着她的眼,那刺痛他心脏的泪水只会让他更恨自己的无能。可是他还是要看,还是要逼着自己看着。 “为什么?”水云痴痴的努力使自己看清眼前的人,然而模糊视线的双眼又怎能看得清? “别问为什么,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会在一起。”叶峰努力使自己扬起一抹笑容,天真纯洁的如同百合花一般。偏偏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甚至连说出的话都带了一丝的残酷。 “两个世界?”水云不懂,他和她之前不是都好好的,为何一夕之间……“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水云,如果你能让少奋斗三十年,能让我获得从未获得的成就,也许我们还能在一起。但……现在我已经找到更好的,所以,对不起了。”眼前的身影逐渐淡去,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水云呆立在原地,泪水沾满脸庞。 梦,这是一个梦,一个水云和叶峰都忘不了的梦。水云醒来了,当她意识到这个是一个梦时,身下的软枕却已沾满了泪水。而远在另一边的叶峰,醒来之时双眼无神的坐在床头,却是无言。 梦中的场景是那般的真实,也是曾经的自己,叶峰爬了爬头,拿起床柜的烟想要抽时,脑海中却闪过一人的身影。 “可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愤怒,捶在被上的拳头不由得握紧。想起梦中的情景,叶峰不由得闭上双眼,皱紧的眉头旁,一抹晶莹滑落。 初生的太阳是无限美好,象征新生与希望。木晶站在冈拉梅朵的门前,打了一个十分不雅观的哈欠,带着还未睡醒的朦胧,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街道。 许久不曾下过雪的香格里拉,昨晚不知为何下了场小雪。走出降央西饶家的时候,她被门外的世界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穿了呢。结果看了半响之后,才发现原来真的是下雪。 香格里拉的雪,她有多久没见了?似乎就从梅朵卓玛死的那一年开始,她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更没机会再见这里的雪。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木晶看着早已没有雪花的街道,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无奈的笑,这个时候哪里还会有顾客上门。若不是水云要在这里见那个男人的话,她还真想快点把店给关了。 在阳光中伸伸懒腰,振作起精神,木晶转头回到了柜台里,继续在电脑中进行自己的创作。水云答应过设计一款首饰,提名正是她现在所写的题目,就不知道水云设计出的首饰,能否符合这所写的故事?动动僵硬的手指,在电脑前码起了字,一本以降央西饶和罗桑洛丹为原型的故事。 午时,木晶伸伸有些麻木的腿,很不雅观的伸了伸懒腰,派一旁有几分无聊,却认真在缠绕金线的小姑娘卓嘎外出购餐。 就在卓嘎出去没多久,一抹身影随即出现在木晶的眼前,不用看,除了那死追着水云不放的叶峰就再无其他人。 木晶翻了翻白眼,眉目流转间自有一股灵气存在。“你来早了。” “我知道,我想在这里等。”一阵苦笑,叶峰望着眼前不曾拿正眼瞧过他的木晶,发现她的脸庞干净清秀,没有时下女子惯涂的粉底与打扮。 木晶抬眼也不曾抬一下,只管着自己的码字。“随便你。” 一句不冷不热的话让叶峰顿觉自己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流浪狗一般,得不到关心与关怀。心有些受伤,但最终转过头走向一旁古典的木柜,从上面取下一本书细细的看了起来。 小姑娘卓嘎回来之时,见店里面站着一个陌生人,再一看木晶正专注于电脑上,完全不管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头大。 “木晶阿佳,有顾客。”大声一喊,软软的声音让木晶停下了手中的创作,转头斜了一眼同样转头的叶峰,依旧是那不冷不热的声音。“他不是客人,不需要管他。” “不是客人?”小姑娘卓嘎一愣,转向叶峰才发现是昨天来找水云的那个男人。眼前不由得一亮,放下手中打包好的饵丝,随即跑了上前。 木晶一见卓嘎的眼神便知道她已经无可救药,拿过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毫无在意的吃了起来。 “扎西德勒,帅哥,你好,请问你是水云姐的朋友么?”闪动星星般光泽的眼睛直盯着眼前的叶峰,卓嘎发现他真的不是普通的帅,皮肤好,五官又深邃,那双眼睛仿佛能说出话来。这样的男人在她看来,不是才帅就是表帅,或者两者兼得。 “嗯。”点点头,叶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顿生一种想要呵护的感觉。 “耶,那你吃过午餐没?”得到答案之后,小姑娘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有机会和帅哥约会? 木晶在一旁听到这话时,忍不住出声道,“卓嘎,你别问他吃没吃,你应该问他,叶大总经理,可用餐没?” “总经理?哇,帅哥,你真的是总经理?”卓嘎忍不住上前拉住叶峰的手臂,幼嫩的脸上有着崇拜两字。 叶峰苦笑一声,想自己一直被木晶挖苦讽刺,若说是以前,他哪里会任木晶这样对待自己。“不是,我只是普通人而已。” “你当然是普通人,如果你不是人的话,难不成还是人妖?”木晶没有回头,说出的话却让叶峰有几分动怒。 卓嘎是个聪明的姑娘,一看叶峰的表情,就知道他生气。连忙拉住他的手,“帅哥别生气,木晶阿佳就是这样,嘴硬豆腐心。” “是是,觉得我是豆腐心是吧,卓嘎,那你就好心点把你的午餐让给你的帅哥好了。”说她坏话,真是不想要工资了? “阿佳。”卓嘎不依,但还是乖乖的拉着叶峰坐下,送上自己的午餐。 “我不吃,你……”刚想拒绝时,只见小姑娘卓嘎早已像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卓嘎请你吃,你就吃,少说废话。”吃完手中的饵丝,木晶这才抬头看他一眼。 “你对我有敌意,是因为水云?”看她眼中充满排斥的意味,叶峰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 “你说呢?你抛弃水云,任她哭得像个泪人一般,现在知道她的好,就想回来找她?”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看得出来他还真不是一匹好马。木晶扬起一抹笑,却是比外面的天气还更冷。 叶峰无言,看着前方冒着蒸汽的食物,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水云的脸庞,随即心口一疼,似有一些喘不过气来。 木晶望着他脸色瞬间发白,嘴角不由得微颤。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从柜台后跑了出来。 “你没事吧?”浓浓的担心自口中溢出,木晶才触及他的手,顿时好似触电一般收了回来。真要命,怎么像冰块一样冷? “水云,我要见水云。”喃喃而出的话语几乎不可闻,叶峰冰冷的手猛然抓住木晶。 那仿佛寒冬里的冰雪,直刺入她的皮肤。木晶倒吸一口气,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无法抽出。“放开我。” “我要见水云,让我见水云。”强忍着心里的悲伤,叶峰望向木晶之际,无神的双眼随即一闭,倒入她的怀中。 “喂,你给我醒醒。”拍打着叶峰的脸,木晶才一触及那皮肤,冰冷的温度让她不由得想起死人两字。 连忙拨动那几乎可以称之为熟悉的电话号码,木晶等着救护车二度上门。 果然是个麻烦,望着倒在怀中的男人,木晶感觉到自己的头真的很大。为什么她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为什么她要来面对这个男人? 等来救护车,在卓嘎诧异的目光中,把叶峰送上车,木晶随即又给水云打了一个电话。然而此时水云却在赶往冈拉梅朵的路上,接起一人的电话。 “老妈,你说叶峰他是因为要给阿姨治病,所以才娶那个女人?”水云震惊无比,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难道真相真是如此? “这事是叶峰父亲亲口说的,反正你也知道,叶峰的母亲患的病需要的钱也多,只是没想到叶峰的父亲竟然会出这样的馊主意让他娶妻。”直到现在才知道真相的傅老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叶峰这孩子是真心喜欢水云,只可惜造化弄人。 ------------ 第五十章 事实真相  水云的心就如同倒了的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叶峰他,真的没有把自己忘记,而自己却…… 眼中忍不住盛出了泪水,还在回想着母亲的话时,一道铃声瞬间传来,惊得水云手忙脚乱才将电话接起。 “喂,木晶,有事么?”没有忘记自己要叶峰在冈拉梅朵等她,水云努力让自己止住哭腔,可是越是这么想,眼中的泪水却好像关不住的水龙头,直往下流。 “叶峰突然昏倒,我正把他送往医院,你快点来,就在上次的那家医院。”木晶急急的喊出,却在半响之后,问了一句,“水云,你哭了?” “没,没。”听见叶峰又进医院,水云眼中的泪水更甚。 “那就快点过来吧,我可受不了这个家伙,再来一次这样的,我可不管了。”翻翻白眼,木晶听着水云的声音,不由得皱起眉头。真的没有什么? “好,好,我立刻过去。”挂断电话,水云匆匆往着医院的方向而去。 眼前是一团迷雾,在迷雾之中叶峰不断的走着,却始终不曾找到一条走出去的路。 这里是哪里?是梦还是现实?叶峰皱起眉头,有些茫然无知的望着前方。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脑海里为何一片的空白,什么也不记得。而这时一道声音划破了天空,从远处传来。那是…… “小峰,爸爸求求你,答应那女人的要求吧,你妈的病不能再拖了。”为了救小峰的母亲,家里早已花光所有的积蓄。所有能借的钱也都借了,如今也只有那条路可以走了。 “不可以,我不能背叛水云。”他爱的是水云,他不能背叛水云,不能让她伤心。 “小峰,你妈的病不能再拖,水云那里她会理解。”如果水云能给他们家帮助的话,他何尝不想让两个人在一起。可是以水云家的积蓄,对他们来说太过杯水车薪,根本不能支撑他母亲完成这个治疗。 叶峰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不愿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看着喜欢的人落泪。 “小峰,陈先生十分的欣赏你,也答应只要你娶了他女儿,他不需要多少的聘礼,甚至还可以附赠许多的嫁妆,让你登上总经理的宝座。” 带着一丝苍老的声音,来自叶峰的父亲。看着自己儿子沉默不语,叶老爸随即又开口说道,“水云是个好姑娘爸爸知道,从小到大爸爸也是看着你们一起过来,甚至把她当作半个女儿看待。可是,小峰,她不能帮你什么,你辛辛苦苦从一个小职员爬到总经理秘书的职位,她给你任何帮助没有?你妈现在躺在病床上,你去看看你妈现在的样子,那还是个人么?治病要花多少钱?你妈的病就是一个无底洞,有钱就能治好,没钱,没钱你就等着给你妈收尸。” 一句狠话抛下,再也没有回头的身影,看不见自己的儿子正在做出艰难的抉择。自古情义难两全,要情还是要义? 当叶峰透过玻璃窗看着病房中的母亲时,男儿泪再也不争气的流下。 改变是痛苦,不改变是吃苦。叶峰抚着疼痛心依靠在医院的墙上,眼中除了泪水更有伤痛。 水云赶到医院之时,木晶坐在病床旁静静的看着床上的男人。说实话,叶峰睡着的时候还真是好看得很,少了平时的凌厉,多了一分柔和的美感,使整个人看起来带了一丝柔弱与斯文的书卷气。 “叶峰怎么样了?他怎么会突然晕倒?”水云走进病房,来到木晶的身边,看着床上的男人,内心一阵泛疼。 “医生说他是压力过重,加上没有好好吃饭,所以才会突然昏厥过去。”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居然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 水云点点头,连忙掏出钱让木晶帮忙买点热的食物回来。 木晶看了看床上的叶峰,转头望向水云,清澈的眼深深的凝视着。“水云,对他你要想好怎么说,我不喜欢格桑伤心。” “这点我知道。”纵使知道真相,也明白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不可能再有重来的一天。 “那我就放心。”大家都是成年人,木晶希望她能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不要使爱她的人伤心才好。 病房中木晶已经退离,独留床上的人与坐在椅子上的人在偌大的房中。 水云打开窗,让阳光能够充分的照射进来。转过身再回到病床前,一双如水的眼眸盯着眼前的睡脸,心中一阵疼痛。 都是造化弄人,如果不是为了钱,也许今天她和叶峰就是夫妻。可惜这一切却因为钱这样世俗的东西而…… 水云伸出手,抚过叶峰细长的头发,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瘦了,比她想象的还要不好。 “水云,水云……”泛白的唇瓣喃喃喊出一个名字,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水云听出那是她的名字。原来他还是没把自己忘记,原来他还爱着自己。 水云嘴角微微上扬,忧伤的眼眸看着叶峰紧闭的双眼中缓缓渗出了泪水,心中不免多了一抹怜惜。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可想而知叶峰的心里也并不好受。伸手拭去那眼角的泪水,水云坐在椅子上等待叶峰能快点睁开双眼。 “水云,水云你别走,我是爱你的,我是真的爱你。”一声绝望似的怒吼把一旁的水云吓了一跳,才抬头转向叶峰,只见他紧逼的双眼猛然睁开,毫无焦距的望着天花板,而眼中的泪水更甚。 水云连忙站起,叶峰这样子把她有些吓坏。“叶峰,你看着我,你看看我是谁?” 熟悉的声音,软软的语气,这个人他应该认识,但是他为什么想不起来?茫然的望向水云,纯净的双眼如同孩子一般,看了半响之后,忽然伸手将她抱入了怀中。 “水云,水云。”呢呢喃喃的声音,十分的微弱。好似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又好似来自她的心里。 水云被叶峰抱入怀中,任他的脸庞埋入她的发丝间。伸出的手停在了他的手上,想要把他拉开,却发现自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叶峰,让我起来,这样我不能呼吸。”被他困在怀里完全动弹不得,水云不禁苦笑连连。 “水云,你真的是水云?”不敢相信自己要见的人真的出现在眼前,叶峰睁大眼睛好似要把她看得一清二楚。 “是我,木晶说你要见我,所以我来了。”得到自由之后,水云深深呼了一口气,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纯净如水的眼眸恰似那天上的白云,光彩照人。 叶峰望着眼前的人,脸上不免露出一丝的苦笑,深邃的眼眸带着黯然的忧伤,“水云,你能听我解释么?我不爱那个女人,我爱的人是你。” “这件事就别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听自己母亲说过叶峰之所以做出这样的抉择是为了自己母亲之后,她对叶峰就再也没有恨。 “不,水云,你要听我说完。我是……”还没开口说几个字,木晶断然推门而进。 “我买了混沌,没有放辣子,这家伙应该能吃吧。”俨然把叶峰当成一个透明人,木晶直直走向了水云。 点点头,水云轻笑了一声,她都忘记叶峰这家伙和她一样,都是不喜欢辣的人,还好木晶记得。“谢谢你,木晶。” “不用,反正这麻烦事常做,没有什么大不了。”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光华四溢的眼眸直盯着床上的叶峰,仿佛他是动物园中的猴子一般。“小子,这可是我辛苦跑了老远才买来的混沌,你最好现在给吃了,否则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咳,木晶,他可比你还大,别喊他小子,叶峰会生气。”伸手将木晶买来的混沌打开包,水云递到叶峰的眼前。 “比我还大?哈,看他就像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黄毛小子,居然还比我大?”不是她说,看叶峰现在这个样子,比平时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还要年轻几岁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把头发放下来的关系,才显得这般。但不管怎么说,这家伙伤害过水云,现在又来找水云,俨然就是要和格桑朗杰对着干。 点点头,水云有些没好气,看着叶峰眉头一扬,似要发作却不敢发作的样子。还真怕木晶万一真把叶峰惹火了,那后果真的很严重。 “哈,水云,你说他比我还大,我还真不相信,凭着他那熊样和在你面前装无辜的样子,你觉得他不幼稚?”尤其是现在这个病秧秧的样子,更是看起来我见犹怜。虽然用这个字眼有些不对,不过嘛,比喻还是十分恰当。 一次可以忍,两次可以忍,但是第三次呢?叶峰捏着手中的汤匙,最终还是忍下木晶说的幼稚两字。 “木晶。”水云眉头一皱,语气也稍稍重了一点。 听出水云有些不悦,木晶连连摆摆两手。“好好,我不说行了吧,时间也不早了,见也见过了。水云,你再不回家,家里面的那位可是会着急。” 木晶暧昧的一笑让水云不由得失笑一声,想起那画着唐卡的人,心里头顿时涌上了一股暖意。 “叶峰,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扬起的笑容是叶峰想抓也抓不住的东西,伸出手想要挽留,却只能任她从指尖逃走,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出病房,消失在走廊里。 木晶坐在一旁看着他低下头,像是十分委屈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还不走?想要继续在这里羞辱我么?看着水云离我而去你开心了?”眼中噙着泪,滴落在眼中的碗中。叶峰恨自己,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会把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 木晶无言,仅用那双清澈的眼眸望着他,走到他身边,取走他身前吃完的碗。 想起水云说过让她好好照顾这家伙,她是十分不情愿。不过现在看来如果不盯着他的话,万一真跑去破坏水云和格桑朗杰的生活,那就糟糕。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只想静静呆着不想看到其他人的叶峰,抬起头怒视着眼前的木晶。从她眼中他看到同情两字,这让他更为恼火。 “不想看到我你可以不用看,但是我绝不会走。在你没有离开香格里拉之前,我不会任你去破坏水云他们的感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木晶打开电脑,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 第五十一章 香格里拉  阳光中梵音阵阵,响彻在楼内的佛堂里。水云踏上佛堂前,听央宗说格桑朗杰今天一天都躲在佛堂里未曾出来,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什么,心里始终有些担心儿子的情况。 走到佛堂的门前,水云敲了敲门,半响之后才见格桑朗杰前来开门。 “扎西德勒,下午好。”甜甜的声音响起,随即是挂向他颈项的哈达,格桑朗杰一愣,望着眼前笑容甜美的水云,有些不是很明白她的举动。 “嗯?你不喜欢看到我?”见他半响没有动,水云戳了戳他的胸膛,本意只是在试探,谁知下一刻却被他突然抱入了怀中。 “我以为你跟着他走了。”用力抱紧水云,感受她在怀里真实的感觉,格桑朗杰才相信她是真的回到自己身边。 “哼哼,我的人品就这么不值得信任?”蹭进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阵阵的清香,水云只感安心和舒适。“如果不是我听到某人向佛祖说的话,我才不会回来。” “你什么时候听到我向佛祖说的话?”他在佛堂之中呆了一早上,就算是对佛祖祈愿,也是十分小声,水云怎有可能听到。 “这个么,当然是秘密。”转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水云离开了格桑朗杰的怀抱,扫视着眼前的容颜,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格桑朗杰感到丝丝无奈,伸手弹了弹水云的眉心。低沉动听的声音随即响起,“木晶还跟着叶峰?” “那是当然,总不能让他来搞破坏吧。”叶峰或许是爱着她,甚至没有背叛她,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一切已经没法回到过去。 “你不后悔?”明明看出她眼底藏着一丝的不舍,格桑朗杰不想她自欺欺人。 “那我问你,你可有后悔当初没向梅朵卓玛表白。”抬起头望着格桑朗杰,水云知道在他心底同样也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却是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身体陡然一僵,格桑朗杰扯动着有些僵硬的嘴角。“你……你怎么知道?” “还用猜?你喜欢我大半也是因为我像梅朵卓玛吧。”好歹怎么说她也做过销售,什么形形色色的人她没见过。格桑朗杰透过她看谁,她还看不出来么? “你……”微微后退两步,格桑朗杰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不过我知道,梅朵卓玛对你来说就像玛吉阿米于仓央嘉措,而我对你而言就像是什么?”水云勾起一抹笑,如同雪山上盛开的雪莲,着实让格桑朗杰看得一愣一愣。 回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水云之时,那是在降央西饶去接水云的时候。刚从车上下来不久的水云,面色白皙,双眼有神,身着与香格里拉完全不同的时尚服饰,俨然是一个从大都市而来的女孩。望着这样的水云,格桑朗杰没理由去相信她会是那死去多年的梅朵卓玛。 当他第二次与她相见时,他答应酒吧老板要画一幅唐卡,就在他转身之际,正见她有些无助的站在那里,窘迫的不知所措。那一刻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走上前去询问她。 “你对我而言就像是香格里拉。”下意识的把香格里拉四个字说出,格桑朗杰担心水云会不高兴,可是当他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时,顿时松了口气。 “香格里拉,心中的日月?你说我是你心中的日月?”扬起一抹笑,如同清风拂面,水云怔怔的望着格桑朗杰。 不曾去怀疑他的真心,因为降央曾告诉她,藏人忠于自己的感情。格桑朗杰明白她并非梅朵卓玛,更不会把她当成梅朵卓玛,所以她傅水云还是傅水云。 点点头,格桑朗杰没有忘记知他懂他的人除了水云之外再不会有别人。 “呵,那我决定了,我把叶峰踢给木晶,算是报答她让我遇见你。”笑眯眯的望着格桑朗杰,水云知道自己心里对叶峰剩下的只有一种名为亲情的东西。而格桑朗杰则不同,仿佛一颗莲子镶进她身体里,生根发芽直至开花。 “格桑朗杰眉头一皱,记得水云说过叶峰是结过婚又离过婚的男人,木晶能接受得了?踢给木晶?” “我看木晶似乎对叶峰有点意思,之前是我误会了叶峰,没想他结婚是为了有钱给他母亲治病,并不是真的想攀龙附凤。所以叶峰说起来是个好人,把这样的好男人留给木晶,也算是报答她让我遇见你,让我得以幸福。”从木晶和叶峰斗嘴的情况来看,很快两人之间便会擦出火花,用不了多久相信两人绝对会走到一起。 格桑朗杰不知该说这是报答还是算计,总之只要木晶能够幸福,不管他们做什么也好。 夕阳透过窗子照进房中,木晶伸伸懒腰,看向床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他又睡了过去。 “真像一个小孩子,还好水云选择的不是你,不然照顾你还真是麻烦事一件。”掖好被子,木晶摇摇头,感觉自己还真像一个保姆,看来她要向水云申请一下这误工费和看护费。 轻轻带上门,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叶峰睁开了双眼。就在木晶帮他掖被子的那一刻他便醒来,想要睁开眼睛时,却听她那一句话,心里顿时像打翻的调色盘,什么颜色都有。 麻烦事?水云真把他当成麻烦么?抬起头望向一旁椅子上的电脑,叶峰从床上下来,拿过电脑又回到了床上。 看人隐私是很不道德,但是对方如果是木晶的话,叶峰就想她每次争对自己,应该给她一个小小教训才是。 打开电脑,叶峰看着屏幕上跃然出现的壁纸,眼神不由得一眯。之前跟着木晶去到丽江之时,就曾见过一些少数民族,也包括壁纸上出现的民族,记得那民族的名字好似叫做纳西。 而电脑中的壁纸上,一名身着纳西族服饰的女子站在雪山前,脚下是片片的青草,张开双手仿佛要迎接什么人的怀抱。苍茫的雪山成了她的点缀,看得不是很真切的脸上,隐约间有种叶峰熟悉的感觉,那是木晶? 稍稍一愣,叶峰打开电脑里的文档,看着一个个规划得特别整齐的文档,最后点开了一个好似照片似的文档。只见里面出现了如同壁纸上一般的照片,一张一张的看下去,叶峰最终确定壁纸上的人正是木晶。就在即将关闭文档之际,叶峰不经意扫过一个文档,提名为水云的文档。 打开文档,叶峰扫视一眼里面的照片,顿时感到有些奇怪。在这些照片里他竟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身着藏袍,拉着六弦琴,有些幼嫩的脸庞上荡漾着一抹淡淡的笑,那是水云?他有些不敢相信。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有些黑,年纪也绝对小,没有十七八岁也有十五六岁。 她不是水云,叶峰确信这个和水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绝不会是水云。想水云从懂事到考上大学之际都是他在身旁陪伴,这个照片里的女人绝不会是水云,那她又是谁? 叶峰关上电脑,将它放回了原处,又躺回了床上。但此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不是水云身影,而是电脑里和水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木晶推开门走进来之际,发现叶峰已经醒来,随即将买来的食物放到病床一旁的柜台上。“医生让你住院观察两天,这两天我会过来陪你,所以你别想溜出去破坏水云的好事。” “破坏水云的好事?什么算是水云的好事?是她和她新任男朋友么?”叶峰想起第二次见木晶的时候,正是她拦在一名藏族青年的面前喊水云为梅朵。莫非她电脑中与水云长相相似的女人叫梅朵? “知道就好。”拆开买来的晚餐,木晶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完全不在意是否也邀请叶峰陪她一起吃。 “那个男人对水云好么?”叶峰打开眼前的袋子,发现里面竟是像面条一般的东西。 “好,当然好,比你这家伙好上百倍。”买东西归来的路上,水云打了一通电话给她,说明叶峰的事情,顺便让她好好照顾叶峰。当时她听了就傻了,完全没有想到叶峰竟是为了筹母亲治病的钱,才和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结婚。但是转头一想,牺牲两人的幸福换来一人的生命的确是伟大,但是痛苦的却是两个人的后半生。 拉不下脸去和叶峰道歉,木晶依旧拿着之前与他相处的方式说他。 叶峰沉默无语,望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食物,一点一滴的往嘴里送。 外面的天逐渐暗下,木晶收拾电脑之际,眼睛突然一眯,随即冲到叶峰面前,恶狠狠的望着他。“混蛋,你动我电脑。” “动你电脑?你有证据?”叶峰抬眼望着放电脑的地方,她是从哪里看出他动过电脑了? “我在电脑旁涂了暗粉,修补上面的划痕,目前还没干,如果你没动,上面的暗粉怎么掉了?”木晶冷冷望着近在咫尺的人,随即头一转,正好在雪白的床单上看到一抹黑色。 “混蛋,你还说不是你动我电脑。”指着床单上的黑印,木晶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她所说的混蛋究竟有多少近。 叶峰眉头一皱,移动着自己的身体靠向墙边。“我是有动你电脑,不过你电脑里有什么秘密不能让人看?是那长得像水云的女人?还是说……” “你看了梅朵的照片?”木晶突然有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那是她一直不敢去看的东西,他竟然把它挖出来。 “梅朵?那女孩果然不是水云。”再次听到梅朵这两字,叶峰才真的确信那女孩不是水云。 “当然不是水云,她叫梅朵卓玛,是格桑朗杰哥哥罗桑洛丹的情人,而格桑朗杰是水云现任男友。”翻翻白眼,木晶坐回了椅子上。 没有料到那女孩竟然和水云现在的男朋友有关,叶峰微微一愣,望向一旁的木晶,“那他们不会把水云和梅朵弄混?” “弄混?梅朵死了有十年,如何弄混?”木晶冷笑一声,幽幽的目光如同暗夜的精灵,让叶峰不由得想起照片里的木晶,还是那个可人许多。 “死了十年?”眉头一皱,叶峰想起照片里面的人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如果按他猜测,如果加上这十年的时间,那梅朵至少也有二十六七岁,整整比水云大上六七岁。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梅朵卓玛的死也算是天意,水云的到来更是天意,所以我不会让你破坏这一切。”坚定的眼神让叶峰顿时感到头大,他有说要破坏了么?为什么老是重复那句听得耳朵都长茧的话。 ------------ 第五十二章 天机命缘  “我要见格桑朗杰。”一句话让木晶顿时有种想要喷饭的感觉,要见格桑朗杰?他想干嘛?抢回水云么? 木晶盯着床上的男人,直接了当的一句话,“想见他,没门。” “我不会和他抢水云,但是我要和他比,比谁能让水云幸福。”水云的个性和生活他是知道,在这个地方她是绝对生活不下去。不要说天气,就是文化习惯上差异也是很大,纵然水云能接受一时,却不可能是永远。 比谁能让水云幸福?他以为自己能比得过格桑朗杰?简直是痴人说梦话。“那好,我可以把这话转发给格桑,不过我敢打赌,你绝对输定了。” “比试还没开始,你怎么知道我输定?”虽然他心里是没什么底,不过他绝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输了。 “唉,我说叶先生,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木晶显得有些无奈的望着叶峰,她敢打赌他脑袋里面装的全是浆糊。 “什么话?”叶峰抬首望着他。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爱恨故,无忧亦无怖。”木晶说完这句话,转头收拾起垃圾来。 叶峰无言,这句佛偈他听了也不下十次,但那只是在电脑和上看到,从没一个人会在生活中说出来。没想到这木晶姑娘倒是说了,还说的这般义正言辞,叫他不知道如何反驳。 “你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吧。”怕他听不出话里的含义,木晶好心的询问。 “明白,只是木小姐,如果人都远离了爱恨,那么国家就可以不用搞计划生育。”个个都当尼姑和尚,还要计划生育做什么?叶峰的话让木晶不由得想抡起拳头打人,但是她可是个淑女,是淑女就不能动粗。 深吸一口气,木晶将垃圾扔进了垃圾桶,转过头拿起自己的包和电脑,一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样子。“今天就到这里,本小姐还有约会,暂时就不打扰你休息,明天本小姐绝对会带上胶布和剪刀,把你这张嘴封起来。” 夜幕降临的很快,窗外的天似乎又开始变冷。叶峰窝在床上有些睡不着,睁着眼睛望着手机中的照片,荡漾出一抹开心笑容的水云。 “水云,你真的已经放弃我了?真的已经不需要我了么?”想起那天广场上燃起的火堆,想起那火堆旁开心跳舞的男女。水云,你的笑容只为别人绽放了么? 初夜清冷风寒,格桑朗杰坐在画室之中,一笔一笔描绘着手中的唐卡。灯火照亮了整个画室,如同笔下正开着眼的菩萨。 央宗坐在他的身旁,看着儿子画上一个圆满句号,叩念完成语。这才开口说道,“格桑,拉萨那边传来消息,你阿爸今年恐怕暂时回不来过年,你的两个舅舅下个月就会回来。你看你和水云的事怎么和你舅舅说好?毕竟水云是外族人,你两个舅舅门户之见又特别深。” 已经不打算再去参合儿子的婚姻,央宗只希望两个哥哥的到来不要添起什么腥风血雨才好。 格桑朗杰也明白两个舅舅的为人,隐约之中担心也是难免存在,看来他要想想办法让两个舅舅能够接受水云。“嗯,我到时候先找生农舅舅谈谈,也许他会站在我这边。” “但愿如此。”最小的哥哥生农多吉最疼格桑朗杰,也许真的会帮助这孩子吧。央宗在心里祈祷着,祈求生农多吉能够帮助格桑朗杰。 夜风清冷,伴随着点点的雨滴落下,在灯光之下,犹如片片雪花飘落,或者那就是雪花。 水云坐在房中,与桑吉拉姆在做一些简单的藏族交流,顺便学习一些简单的生活用语。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正是来自水云的手机,熟悉的音乐,除了那一天到晚喜欢四处走的傅老妈之外就在无别人。 向桑吉拉姆示意之后,水云接起了电话。“宝贝女儿,叶家小子跑去找你,你可千万别答应他。那混小子,有什么事也不早我们商量一下就娶老婆,现在可好,离婚了又来找你。如果你接受了他,到时候别人会怎么看?你要想想以后啊。” 电话一头傅老妈说了一大串的话,让水云不由得苦笑以对。等到有空隙之时正要开口说话,又被傅老妈抢先一步。“宝贝女儿,你老妈我去帮你查了查,你叔叔伯伯都没去过云南,你阿姨舅舅他们更没有去过,所以一句话,那个和你长相相似的姑娘,和你没有半分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老妈你真能确定?”原以为两个人长相相似会有什么联系,没想到一点关系都不曾有。 “确定,当然确定。这样吧,我和你爸打算过去一趟,除了看看你之外,顺便看看我们未来女婿长得怎样。”傅老妈话才落,电话也随之挂断。 水云苦笑了一声,回拨电话给傅老妈,谁知却一直在占线中。 “水云,你父母要过来?”电话里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在寂静的世界里,听得还是十分的明白。桑吉拉姆望着身旁感觉头大的水云,不由得扬起一抹笑,“这样也好,让你父母和格桑见见面,相信他们一定会很满意这个女婿。”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水云只感到一阵头疼,叶峰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而父母的到来更让她不知道要如何安排。 “没关系,汉人不是有句话说的好,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父母要过来也不用怕,阿尼会帮你好好招待他们。”笑眯眯的看着水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就好似当初要把降央西饶嫁出去一般。 “阿尼……”水云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十分苦恼的望着桑吉拉姆。 “没事,没事,时候也不早了,天气也冷,早点去睡吧。”拍拍水云的肩膀,桑吉拉姆扬起一抹笑,仿佛看着自己孩子回到了身边一般,又是关心这又是关心那。 水云点点头,觉得与其想这些事情还不如先想想把能解决的事情先解决。 回到房中,水云简单洗漱一番便上床睡去,完全没有注意到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这句话水云在很多寺庙里都曾见过,但从来都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更深的含义。如今当她再踏上这座古老的寺庙时,她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感悟。 浓厚藏式风格的寺庙前,水云经人通报终于见到了阿旺堪布和罗桑洛丹。而此时她看着罗桑洛丹,却发觉与她之前完全不同,仿佛少了一分淘气空灵多了一分稳重。 “阿弥陀佛,水云,好久不见,不知道你要我们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率先开口的阿旺堪布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眼前的女孩,才几天不见那感觉完全变得不一样。 “是这样的,我之前让我母亲去查查家里是不是有人来过云南,但都没一个亲戚来过这个地方。我母亲也说,与父亲也唯有我一个女儿,所以,我与梅朵卓玛没有任何关系。罗桑,梅朵的身世恐怕还是要从其他方面去查了。”水云坐在阿旺堪布对面,颈项之上除了格桑朗杰送的十相自在之外更有当年梅朵卓玛身上所带的三眼天珠项链。再搭配她身上所穿藏服,俨然就是一个藏族女子。 罗桑洛丹知道要查梅朵卓玛的身世会遇到重重的困难,可是没想到刚开始就遇上线索中断的情况。 “阿弥陀佛,如此说来你与梅朵没有任何关系,却长相如此相似,实属是机缘。”阿旺堪布没想到这世上还真的难得有这么相似却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只是没帮到什么忙,真的很对不起。”原以为可以帮到罗桑洛丹的忙,哪知道却什么也没有帮上,水云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他们。 淡淡的摇着头,罗桑洛丹扬起一抹慈悲的笑。“这一切或许都是命,注定无法完成梅朵的心愿。” “罗桑,别这么说,我们还是有机会帮梅朵找到家人,不是说这条三眼天珠项链是捡到梅朵的时候就放在里面,只要这还在,再加上我这张脸,还怕找不到梅朵的家人?”与梅朵卓玛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就算是父母也未必能认出她们来,更何况只要她冒充梅朵卓玛,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梅朵的家人。 罗桑洛丹摇摇头,深深望了一眼水云身上的三眼天珠项链,“不用了,水云,不要找了。二十八年了,这二十八年梅朵的父母若是有心早就寻来,早就寻来,完全不用等现在。更何况人生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也不知道梅朵的父母是死是活。就算相认了,梅朵也已经看不到。” “罗桑?”水云转头望向罗桑洛丹,清明的眼睛中有着浓浓的不解。找到自己的家人,这不是梅朵卓玛一直以来的心愿么?他就这般放弃? “阿弥陀佛,水云,梅朵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和罗桑也努力了很久,可是一直都未曾找到梅朵的家人。而活佛传下的话,让我和罗桑好好思考,如今罗桑选择放下,正是活佛开悟后的结果。”不再执着过去就是放下,梅朵生前的心愿他们已经尽力,相信梅朵在天之灵也绝对体谅他们。 水云无言,既然阿旺堪布都这么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是他们的选择,作为梅朵最亲的人,水云有理由相信他们做任何一件事都是为梅朵好。 匆匆坐上回县城的车,水云看着沿途的风景,丝毫没有太大的变化,唯独那天上的太阳,散发出的光芒却不再温暖。 直奔医院而去,而这时的医院里,叶峰看着眼前的女人,大有想要干一架的气势。 “你又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叶峰,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本来和我谈条件。”冷冷望着眼前穿戴整齐的男人,木晶没想自己刚进医院,面对的是他即将出院的消息。要知道医生那里的报告还没出来,也不知道他究竟生了什么病。如果这样贸然离开,后果谁来负责? ------------ 第五十三章 母亲情人  叶峰有些无奈,突然发现自己真的被人当孩子一样看待。这个木晶小姐,该不会当保姆当得太上心,忘记他是个成年人了吧。 深邃的眼眸望向前方拦住去路的女人,木晶不并是特别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但是在她身上,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与乡村和都市的女孩不同。叶峰想到,这种气质或许就是少数民族特有的风韵。 清淡的声音脱口而出,叶峰站在那里直望着眼前个子比他矮上许多的女人。“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谢谢你的关心,如果没事你就请回吧。” “哦,现在病好了,有力气和人斗嘴了?也不想想自己昏倒之时是谁把你送进医院。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典型过河拆桥,叶峰啊叶峰,如果不是看你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想要本姑娘救你,没门。木晶朝叶峰狠狠的鄙视了一眼,可惜那双明亮的眼睛看起来非但没有露出她想要的效果,反而像是讨不到糖吃的小姑娘。 叶峰轻笑一声,幽远的目光在木晶身上停了半响,看着她坚决的目光仿佛是千年不化的雪山,屹立不可动摇。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下来,乖乖的回到了床上。“好吧,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我就免为其难的回到床上。” “别说的自己有多委屈,这是早餐,乘热吃了。”见他回到床上,木晶这才放心的走了过去,把早餐送至他的面前,随即转身坐回椅子上打开了电脑。 叶峰望了望木柜上的早餐,再望望坐在一边迅速敲打键盘,却丝毫不畏寒冷的木晶。她的眼睛就好似被粘在了电脑上,完全没有想要移开的痕迹。 端起碗将早餐很快的吃尽,经过一天休养的叶峰感到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回首想起自己昨天和木晶说的话,不知对方是否有把自己的话传达到位。 轻起微唇,泛着粉色光泽的唇瓣缓缓吐出话语,“木小姐,昨天和你说的事情不知道你可有帮我传达?” “事?什么事?”头也不抬一下,木晶努力的在电脑面前拼杀。 叶峰有点受挫,看木晶完全没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心中不由得燃起一股怒气。“我要见格桑朗杰。” “见格桑?你以为你是国家领导人,想见谁就见谁?”秀眉一挑,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木晶转向坐在床上的叶峰。 “木晶,不要把我一再的忍让当成纵容。水云我对她太了解了,要她留在这里,你以为她父母会同意?民族不同,文化不同,饮食不同,你认为他们能放任自己女儿留在这片土地上?”水云从小到大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离开父母的呵护,注定无法生存。即使现在她能依靠身边的朋友,但那也只是暂时。 叶峰说的话令木晶不由得陷入沉思,水云在饮食方面的确和她们不同,虽然彼此之间迁就,但习惯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成。 初见水云之时,那白净的肌肤,柔美的脸庞,像极了天上的月亮。而今虽不说因这高原紫外线的关系,而显得脸庞有些晒黑,就是她的身体情况,木晶也不由得担心。 一丝担忧划过木晶的眼眸,叶峰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正想摧毁木晶动摇的意志力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木晶放下电脑,连忙走上前去开门,在这个时候会是谁来了呢? “扎西德勒,早上好。”带着一抹清甜的笑容,映入木晶眼帘的正是身穿藏袍的格桑朗杰。 “扎西德勒,早上好。”合十双手行了一礼,木晶惊讶的望着眼前的人,以及在他身后相对比较娇小的水云。“不是说中午过来,怎么现在……” “本来也是这样想,不过水云怕叶峰和你无聊,所以让我陪她早点过来。”木晶昨晚说叶峰要见他时,水云正好就在他身旁,所有的话都被她听进耳朵里,想要和叶峰见面不经过她恐怕是不行。扬起一抹淡雅的浅笑,星目有些无奈的望着身旁的小女人。 “叶峰今天还好吧。”软软的话语出自水云的口,闪烁莹莹如水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木晶,仿佛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东西。 “死不了。”一声没好气的话溢出口,木晶让开了一条路。 这是叶峰在香格里拉第三次见到水云,第一次在昏暗的广场上他看水云并不是很真切,除了那一身的藏袍之外,他完全没看出水云有什么样的变化。而昨天第二次见面,阳光中的水云虽然只是简单的打扮,却透着一丝出尘的气质。而今她依偎在一名男子旁,如水的目光越发清明纯净,身上富有民族气息的服饰以及饰品使她看起来更显得雍容清贵。这样的改变是叶峰意想不到的,也是他难以想像,难怪木晶会说他输定。 “扎西德勒,你好,我是格桑朗杰,水云的男友?”低沉轻吟,如同苍茫天地间的一声鹰叫,这声音让叶峰不由得多看了格桑朗杰一眼。 外表虽不英俊却十分的年轻,儒雅的脸上一双含笑的眼眸,透着难以形容的干净气息。这种气息让叶峰不由得想到了雪山草地,山川河泊还有那淳淳流动的泉水,这个男人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 “你就是格桑朗杰?”叶峰用打量的目光将眼前的男人从头扫到脚,从个子上来说与他不相上下,但外表上看格桑朗杰却不如他,然而论气质他却输对方一筹。 点点头,格桑朗杰扫视眼前的叶峰一眼,清俊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从眼前所看到的情形来说,叶峰果然是一个劲敌。五官深邃,双眼炯炯有神,睿智的目光中隐隐透着一股非凡的气势。若说他之前是给人当下手的,格桑朗杰一点都不相信。 叶峰见他点头,再一看他脸上的笑容,像极了在烈日下盛开的莲花,高贵纯洁。顿时心下警铃大作,这样的男人无疑是他强有力的对手。 “叶峰,你的病好些了么?”眼看空中闪动着火花,水云走上前,坐在病床的一旁,看着床上似乎还不愿收回目光的男人。 “好很多了,明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自己的病自己清楚,这两天如果不是为了水云,他也不会弄得这么狼狈。不过好在能见到她,也算是值得。叶峰转头望向坐在一旁的水云,看着她身上的项链,觉得十分刺眼。 “那就好,这里的天气多变,容易感冒,要多穿衣服。”简单的说上几句,水云注意到叶峰的眼神太过尖锐而凌烈,明白他对自己是怎样的感情。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不可能再有回头的一天。 极力撇开自己的眼睛不望向他,水云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木晶。“木晶,格桑有事要和叶峰说,我们先出去吧。” “想要捏架?好呀,等他们完了我们再进来吧。”听到水云提到自己,木晶从电脑中抬起了头,看着蓄势待发的两个男人,眼不禁微微上扬。叶峰这男人,想要打过格桑朗杰?真是自不量力。 关上了门,同时也关上了两人望向门外的视线。叶峰转过头看着格桑朗杰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眉头不由得一皱。“你有事想说?” “我听木晶说你要和我比谁能让水云更幸福?”炯炯有神的眼睛含着一抹轻笑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格桑朗杰知道叶峰对水云来说只是一个过去式,但是却不能保证这个过去式有可能变成未来式。 “不错,我比你了解水云,我能给水云你给不了的东西。你能给她什么?”云南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十分穷的地方,从昆明到香格里拉,他一路上见得多了。尤其是进入了香格里拉这个地方,物质经济完全比他想像中的还要落后。这样的地方水云会呆得住? 摇摇头,格桑朗杰昨晚和水云就聊过叶峰这个人,或许以前他是真心喜欢水云,但是现在,他的人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叶峰,纯净的眼中早已存在世俗的东西。“叶峰,你和水云认识十几年,你可真正认识过她,知道她想要什么?” “那你又知道她想要什么?”认识短短十几天的时间能胜过他与水云十几年的感情?叶峰不承认,也不愿意去承认。俊秀的脸庞上,一双锐利的眼睛如同老鹰的利爪,随时要抓向格桑朗杰。 “平静的生活,疼她与爱她的男人。”温柔的声音,带着甜蜜的话语,格桑朗杰含笑的脸庞刺痛着叶峰的心脏。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是最容易得到的渴望,他记得自己曾经也问过水云这样的问题,她的回答正好就是格桑朗杰给出的答案。没想到今日这话从自己的情敌口中说出,多么的讽刺。 “水云,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阳光下树荫间,年轻的叶峰靠在树旁,凝视着坐在树下倾听音乐的姑娘。 “平平淡淡的生活,有一个疼我爱我的男人就好。”星光般的眼睛微微上抬,对上男子的眼,水云扬起一抹开心的笑。 “那我给你这样的生活,也给你这样的男人。你……愿意和我交往么?”俊秀的脸庞上燃起一抹陀红,青年有些忐忑不安的望着身前的姑娘。 “你……若给我想要的,我便给你你要的。” 温柔的声音来自美丽的倩影,叶峰的心抽痛着,为了母亲的病他放弃了这最初的爱恋,也放弃了他爱的人。如今他能寻得回这最初的爱恋,寻得回水云么? 格桑朗杰望着他目光渐渐涣散,最后痛苦的闭上眼,也不知他是想起了什么。 “你做什么工作?”半响之后叶峰睁开了双眼,似想通了什么,又似想到了什么。 格桑朗杰一愣,“我是画师。” “画师?画什么?”叶峰眼中划过一丝精光,画师,一个没有正常工作的画师,他能给水云什么保障? “唐卡。” “唐卡?”眉头一皱,叶峰在脑海中搜索着这样的东西,最后定格在寺庙中曾经见到的一幅画上。“你说你画唐卡,那你的经济来源稳定?” “为什么这么问?”听出叶峰话里的意思,格桑朗杰眉头一挑,眉心不由得深锁起来。 “为什么?没有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你觉得你能让水云过上好日子?如果是你遇到我当日的情形,母亲与情人只能选择其一的时候,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若他们家有钱,今日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水云也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遇到格桑朗杰。 ------------ 第五十四章 见与不见  叶峰的话让格桑朗杰身形不由得一震,在母亲和情人间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当昨天水云将叶峰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之时,他便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形,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答案永远是让人痛苦和悔恨终生。 格桑朗杰想起了梅朵卓玛和罗桑洛丹,当初罗桑洛丹不也是在这样的抉择中失去了梅朵卓玛? “格桑朗杰,是你你会怎样选择?要母亲还是水云?只能选择其一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同样痛苦?”冷冷望着眼前沉默不语的格桑朗杰,叶峰知道无论是谁面对这道题,都无法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沉默无语,格桑朗杰陷入冥想之中,企图在这道题上寻找答案。但是纵然他如何去想,如何祈求心中的菩萨指点迷经,但最终仍旧没有答案。 “呵呵,你也无法选择是吧。你知道么?当我看到病房里苍白着脸庞,两颊深陷的母亲时,你知道我是多心痛。从小到大母亲辛苦的把我拉扯长大,高烧四十度的时候,父亲在外工作,是母亲把我背进医院,你能明白那是怎样的感情?”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陷入挣扎的表情,叶峰原想让他陪自己痛苦,可是当他看着对方的表情心中却好似被什么东西堵得慌。 “水云,我爱她胜过你,格桑朗杰,你能明白么?从小到大我一直守护着她,就怕她有一天突然消失。但是令我想不到的是,她最终还是离开了我。”惨然一笑,叶峰想起这一起,真的好恨,恨自己怎么就让水云从身边溜走。 格桑朗杰听着叶峰的话,心似有感触,想起当初罗桑洛丹做出的反应也与今天的他无二。也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罗桑洛丹会说他不懂的话。 站在房门前,水云脸上早已泪流满面,叶峰这一路走过来自己是看在眼里的,除了他母亲生病那次她完全不知情之外,否则她说什么也绝对会帮的。 木晶站在水云的身旁,叶峰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也听得心中悲凉万分。如果是她,她是不是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情人万万千,而母亲只有一个。这一刻她是原谅叶峰的,因为她终于明白他心里也藏着苦。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失,如同白驹过隙。当格桑朗杰怀着无比沉重的心走出来时,木晶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的格桑朗杰。 没有话语,只有深深的对望。在格桑朗杰和水云对视中,木晶隐隐感到有一丝的不祥,这种不祥的感觉就似当初的罗桑洛丹与降央西饶一般。 “水云,你都听见了,他还爱着你,他不是有心要抛弃你,所以……”很艰难的把话说出,格桑朗杰却是无法把剩下的话说出。 “我不会回到叶峰的身边。”知道格桑朗杰想说什么话,水云一口回绝他即将溢出口的话。 “水云……”喃喃而出的两个字包含了一丝的痛苦,格桑朗杰不由得皱起眉头,心也跟着隐隐作痛。他不想把水云让给叶峰,可是叶峰的痛苦让他想起了降央西饶的痛苦。他们是多么相似的人,只因为一个错误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 “不用再说,我是不可能回去的。”不想再重复当初的事,水云转过身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背对格桑朗杰说道,“我们回去吧。” “你不见见他?”叶峰从头到尾爱着水云,完全没有背叛过她,难道她就不见上一眼? “见与不见,痛苦相望,不如不见。”迈开步子带着无比痛彻的心往医院出口的方向而去,水云眼中再次涌出了泪水。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去追。”见格桑朗杰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木晶双眼一眯,露出凶恶的目光,用力在他身上拍了一掌。 几乎要被她打成重伤,回过神来的格桑朗杰立马追了出去,徒留木晶在原地不住的摇头叹息。 空旷的房中,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进来,叶峰愣愣的坐在床上望着那阳光缓缓的移动着位置,眼中因为听到水云的话而流下了泪。木晶再进来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几乎把自己卷成一团,痛苦的将头埋进了被子里。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这个男人,木晶只能坐在一旁默默的陪伴他,看着他的泪水渗透了被子,浸湿自己的心。 爱到深处痛也成了泪,木晶想起了那么一首歌《你的伤是我的痛》,此时的叶峰是不是就像这首歌唱的那样,能把这些恩怨放下? 窗外的地依旧还是半干,远处的雪山依旧覆盖着千年不化的冰雪。木晶坐在电脑前,缓缓放起了那首歌。 医院外水云立在了大门前,微风拂面,吹过带满泪痕的脸。一张湿巾送上,水云想也没想的接过。 “他真的很爱你,可是老天让你们错过了彼此。”深深望着水云的脸庞,格桑朗杰同情起叶峰的遭遇。 摇摇头,水云将湿巾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随即转过头望向格桑朗杰。悠悠的话语淡淡的吐出口,“叶峰的母亲起初生病之时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和叶峰在不同的地方上班,叶峰很努力很肯干,听说他公司的董事长很看重他,有意升他做经理。当时我很替他高兴,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回家一趟,竟是为了他母亲的病。” 回忆那时,水云真的是很不明白叶峰为何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现在想来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叶峰回家,对我说家里有些事要处理,所以我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母亲告诉我他要娶他们公司董事长的女儿时,我才意识到叶峰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闭上眼,水云眼前闪过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叶峰对她说出狠心的话,同时决然离去的身影,这一切都印在她心中。“我去找叶峰,而他已经从一个小秘书已变成了公司的总经理,他说我不能让他少奋斗三十年,他说我不能帮助他。其实那时候我就该知道,他这么做应该是为了他母亲,为了钱。但是我太傻了,竟然没有用心去看,用心去感受他心底的苦。” 眼中泪水再次滴落,如果母亲不是对她隐瞒了叶峰母亲病重的事实,结果或许就不是这样。而这一切都是叶峰授意,他想让自己忘了他,找一个爱她的人。果然她真的随了他的愿,找了格桑朗杰。 轻拍水云的肩,每个活到这个岁数的人,哪一个没有一些故事?水云的故事让他心酸也悲伤。一个错误造就了多少遗憾呢?想数或许都数不清。 “我们回去吧。”心疼她眼中的泪水,格桑朗杰只希望自己若在她的身旁,就一定要让她过得幸福和快乐。 电脑发出低电警告,木晶连忙关上电脑。转头望向床上的人,只见他保持那个姿势已经一个多小时,难道不累么?走上前去,木晶摇了摇叶峰,半响之后才见他动了动手指。 “给,把你的脸擦擦,不然被护士小姐看见了该是要取笑你了,这么大的一个男人还哭得这么伤心。”伸出手递上一张湿巾,木晶抬起叶峰的头,完全没有半丝轻佻的意思。 “哈哈哈,我已经失去了一切,难道连哭的权利也不愿意给我?”望着眼前的女人,叶峰好恨,好恨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恨自己为什么不上前去把水云夺回来。 翻了翻白眼,木晶用力将湿巾擦向他的脸,行为粗鲁至极,弄得叶峰十分的火大,不得不抓住她的手,才让她停止这般粗鲁的行为。 火气甚大,叶峰怒视着眼前的木晶,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我也是个人,我也有哭的权利,你凭什么干涉我。” “干涉你?叶峰,你未免太给自己面子了吧。”指着他的鼻子,木晶脾气上来,便是用力戳了戳。 “本姑娘如果不是不想水云心里不好受,根本不会管你的死活。你如果觉得活着太累,很好,从这楼上跳下去,一了白了。” 轻哼一声,木晶转头正要离开,叶峰一把抓住她的手,清明的眼眸闪着复杂的光芒,直揪着眼前的木晶。“我肚子饿了。” “饿了?老兄,现在还不到中午吧。”望着手上精致的手表,时间正好指着十点半过一点。这么快就饿了,他的消化系统未免太好了吧。 “不到中午就不能饿了么?”早餐几乎都被他化成泪水哭出来,那里有不饿的道理。叶峰看着眼前的人,手中抓住的 “我去买回来,你等我。”看在他刚刚受到刺激的份上,她勉为其难的帮他买回来吧。 “等等。”摇摇头,叶峰从床上下来,抹去泪痕的脸上挂上一抹虚弱的浅笑。“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眉头一挑,看看他穿的还比较保暖,但是要应付外面的寒冷似乎有点少了。 “不行?我在这里已经闷了一天。”昨天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的时间闷在这里,再闷下去他会发疯的。最主要是他现在的心情极度不爽,想起水云就这样连看都不愿看上他一眼,心里就来气。 木晶盯了他半响,伸手将自己围在颈项上的围巾解下,套在他的脖间。“这样可以了,虽然香格里拉的温度比北方高,但不代表一定会温暖。如果不穿保暖一点,到时候生病没人会负责。” “哦,你不觉得你作为一个女孩子,这样的行为有些过头了?”脖间围着尚带温度的围巾,叶峰皱起眉望向眼前的女孩。几番相处下来发现她真的是与众不同,甚至十分的特别。 “过头?不觉得。你和我所见的孩子一样,除了你的年纪和个子比他们大他们高之外,我不觉得你有什么不同。”摸摸叶峰的头,木晶仿佛真把他当成了孩子一样看待。 叶峰有些羞恼,但看木晶眼中的清澈透着一丝淡淡的慈悲,神圣得就似那佛殿之中的菩萨,顿时心中的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已经不是孩子。”他是个成熟的男人,有自己思考能力,甚至他的年龄比她还大。 ------------ 第五十五章 杨柳观音  “不是孩子那你应该明白水云已经将你放下,而你为何还执迷不悟?”浅浅的淡笑,如同观音手中的杨柳,将甘露洒向人心。 叶峰一时沉默,木晶这是拐个方式来点化他么? “一切有情入佛智,以性清净无别故。佛与众生性不异,凡夫见异圣无差。叶峰,佛与凡人没有什么不同,但佛为什么会成佛?那是因为他们有所觉悟,知道什么该舍,该得。”清透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目光,木晶深深望着叶峰的样子,令他不由得想到了隐士这个词。 “你要我放下水云?可是这不是说做到就能做到,我不是和尚,我不懂觉悟。”纵然木晶说的再多也没有用,叶峰知道自己到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木晶无言,转身收拾起自己的东西。阳光已经不再透进这个房间,但光明绝不会因此而消失。雪山上的雪依旧还是白色,千年不化的屹立在高峰。 手中的笔不缓不慢的在唐卡上描绘着线条,不远处的香炉中飘散出阵阵的清香。格桑朗杰停下了笔,似被什么困扰着,迟迟没法将心中的度母绘出。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也第一次对自己心中的神产生了怀疑。 央宗走进画室,见格桑朗杰的手停在半空迟迟不曾落下,眼中顿时升起一丝疑惑。走到儿子的身旁,看着他清明的眼眸直望着眼前的画布,渐渐迷离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在思考什么。 “格桑,你怎么了?不要吓阿妈。”担忧的眼神,轻柔的话语,央宗伸手想要推他,却又在半空中落了下来。 被这声唤呼得回过神,格桑朗杰转头望着一旁的母亲,剑眉一皱,似有一丝的懊恼。“阿妈拉。”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回来之后就显得闷闷不乐,水云那姑娘怎么也没来,你们之间是不是……”感觉儿子的情绪随着水云两个字而有所变化,央宗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不是水云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摇摇头,自回来的路上他便在想着叶峰给的问题,如果是他,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格桑,告诉阿妈拉,你遇到什么问题?”坐在格桑朗杰的身旁,不再年轻的母亲只希望自己剩下的孩子再不要像失去的孩子那般离她而去。 望着母亲慈祥的眼睛,犹豫了半响之后,格桑朗杰深呼一口气,将叶峰的事情一一告诉给了母亲。 “情人和母亲?难以选择?格桑,你觉得这问题很难么?”听完格桑朗杰说的事情,央宗轻笑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难道不是?”有些郁闷的望向自己的母亲,格桑朗杰觉得这个问题无论换做是谁,都无法从中做出一个很好的抉择。 “格桑。”央宗深深看了儿子一眼,“顺自己的心,尽自己的责任就好。无论对谁,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叶峰的选择并不代表你的选择,今天我已经失去一个孩子,我更不希望再失去一个孩子。作为一个母亲,最大的愿望是希望自己孩子能够幸福。今天你哥哥会这样,只怪我当初所逼。所以……格桑,顺自己的心,做好每一件事就好。” 央宗的答案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去说,但并不以他的角度出发,也许他该去寻求别人为自己指点迷经。 阳光下吹起的冷风夹杂着一丝的冷意,木晶走在大街之上,叶峰跟在她的身后,默默随行。 “生命在于运动,这么大好的阳光不能浪费了。”伸伸懒腰,木晶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形象有多不淑女。俏皮的脸上一双清灵的双眼不断眨动着,难以形容的青春活力令叶峰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水云。 木晶在街上来回巡视着,是不是拉高自己的衣领,看到有餐饮店时,脑海中思考着里面的东西适不适合叶峰。 “你想吃什么?”默默看木晶在不断巡回这街上的餐饮店时,叶峰猜想她是不是在寻找一家可以吃的地方。 “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吃,不过以你清淡的口味,要找一家适合你的有点难。”云南重辣,以他这样的口味完全不好找。 “随便找一家吃吃就好。”不想弄得多麻烦,叶峰扫视了前方的餐饮店,随即拉着木晶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店走了进去。 “你可是有胃病的人,怎么可以那么随便。”话才刚完,人已经被他拉进了店里,木晶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扎西德勒,两位想要吃什么?”带着地方口音的老板见有客上门,连忙笑脸盈盈的走上前。 木晶轻叹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叶峰。“你想吃什么?” “你对这里熟悉,你帮我点,反正我绝不要辣。”一句话直接了当的点出叶峰的口味,木晶翻了翻白眼,对他自己还不熟么? 随便点了两样不带辣的小菜,老板十分古怪的看了木晶和叶峰一眼,仿佛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这里的人都吃辣?”坐在店中的椅子上,叶峰看着菜谱上的图片,几乎每一道菜都是鲜红鲜红的辣椒。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让老板不用放就好。”坐在叶峰的对面,木晶搅动一旁的辣子面。 有几分无语,叶峰想到水云也是一个不爱吃辣的人,与格桑朗杰在一起真的适应这样的生活? “水云在这里每天的饮食都是这样?”下意识问出口,叶峰忽然有几分的后悔,因为他看到木晶叫来了一碗清汤,往里倒入了滚烫的辣子面。 “大概吧,偶尔也有清淡的时候。”水云和格桑朗杰在一起时,她看不出两人的口味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或许也是因为格桑朗杰喜欢清淡的关系,吃的时候相对也是以清淡为主。 叶峰眼神一眯,看着木晶身前的辣子面,低沉的声音跃然出口。“水云吃不了辣,格桑朗杰能迁就她多久?一时还是一世?” “不管一时还是一世,水云若想和格桑朗杰在一起,自然会考虑这个问题,完全不用你担心。”小菜送上,木晶夹了一点放入了辣子汤里沾着就吃。 叶峰一阵苦笑,的确是不用他担心,水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还会在乎他的感受?伸出手夹起碗中的菜,以前在他看来十分好吃的菜,如今却有些食不知味。 午时阳光正盛,香格里拉的天气大好,木晶努力呼吸这外头的空气,仿佛想一下就把所有的空气都吸尽自己的肚子里。 回到病房之中,护士小姐已然在房中等候了一段时间。 “叶先生挂完今天的点滴就可以出院了。”熟练的在叶峰手上插上细针,笑脸盈盈的护士带着深深的高原红,虽不美丽却十分的质朴。 叶峰点点头,扬起一抹淡笑,深邃的眼眸跟女护士的身影消失在门前。 听见叶峰可以出院,木晶顿时眉开眼笑,这意味她可以结束目前形同看护的生活。“我帮你收拾东西。” “东西?我没东西要收拾。”从家里出来之时他根本没带什么衣服过来,尤其是和那女人离婚之后,自己又辞去了那里的工作,现在的他可说是一无所有。而母亲…… 想到自己的母亲,叶峰的心忽然一阵抽疼。为了母亲他娶了那女人,虽然最终多了那笔钱,可是母亲却再也回不来了。父亲一夜苍老,他才发现父亲与母亲的感情有多深厚。只是无论多努力,失去的东西还是失去了。 与那女人的婚姻从开始到最后也是有名无实,强扭的瓜不甜,强结的婚姻也不会幸福。暴怒成了那女人唯一能做的,而他却是在一旁冷眼看着。 离婚,是最后的选择。当他在协议上签下字之时,他的心仿佛就像是飞出牢笼的小鸟,无比的喜悦。 “这样啊,那你自己能回去吧。”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木晶这话一出,令叶峰不由得一愣。“你要走?” “老兄,我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我总不能在这里一直陪着你吧。”虽然进入冬天,冈拉梅朵的生意并不是很好,但是作为一个特色的小店,里面除了推出饰品之外还有特色的民族服饰。再加上要过藏历新年,总要承这个时候丰收一次吧。 听说木晶要走,叶峰心下顿时涌上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水云离开他,木晶也要离开他,此刻他在这里倒是显得十分多余。 “也是,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不能一直麻烦你。”原本说要和格桑朗杰比谁能让水云更能得到幸福,但是比试还没开始他就已经输了,水云的心已经不在他的身上。即使比出的结果是他赢了,也一样无法得到水云的心。 木晶对他已经是照顾有佳,也不能一直麻烦人家陪着自己,再说和也她谈不上是朋友。 “这话说的中听,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等下送你一程。”收拾完东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木晶似有几分无聊的望着叶峰。 “也好,我想离开这里,正好你送我一程,也算是朋友道别。”闭上眼,叶峰躺在床上,想起来这里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又回去,真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得到。 木晶一听他要离开,猛然转过头望着他,瞬间提高的嗓音显示了她的惊讶。“你要回去?” “是,水云的心已经不再我身上,我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离开的好。”如果种种都像木晶说的,水云能为格桑朗杰忍受一些难以忍受的苦,那么即使他留下来也绝不会改变什么,那还不如走的好。 “你不和水云说?”眉头一皱,木晶愣愣的看着叶峰。他不像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怎么说放弃就放弃? “没必要,她现在恐怕巴不得我离得远远的,又怎么会想看见我。”叶峰摇摇头,本想寻回自己的爱,哪知最终还是失去了。与其在这里触目伤情,还不如早点离去的好。 “怎会,这事还是得向水云去说。”刚拿起手机正要拨打水云的号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立马夺走她的手机。 ------------ 第五十六章 月光古城  “你……干嘛抢我手机。”澄明的双眼瞪着眼前的叶峰,木晶上前想要拿回,却被他藏向身后。 “不许告诉她。”回视木晶,叶峰语气有些僵硬,他不想让水云知道他要回去的事,那样多没面子。 “不行,你想让她着急,让她担心你?”别以为她看不出他的伎俩,想用这样的方法吸引水云。 “谁说的,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我回去而已,反正她也不需要我。”瞪着眼前的女人,叶峰往后退了一步,恰恰好退到床边。 “做不成情人难道就不能做朋友?”眉头一挑,木晶走上前,面对面几乎要与他贴在一起。 叶峰退无可退,手上还贴着针管,一丝懊恼闪过他的脸庞,“我还给你就是,但是你不许和水云去说。” “不行,这件事她一定要知道。”好歹怎么说也是水云让她看住叶峰,如果有什么闪失她可不好向水云交代。 “木晶,你是要和我作对?”死瞪着眼前的女人,叶峰再退一步已是床上。 “我不和你作对,是你要与我为难。你走了是走了,但是你想让水云良心不安是吧。”伸出手要去拿自己的手机,可惜叶峰哪里会让她如愿,在水云上前之际,将手机用力扔了出去。 “叶峰,你混蛋。”看着自己手机扔成碎片,木晶十分的心痛。转头怒对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双眼之中完全没有丝毫的歉意,扬起手就要往他脸上招呼而去。 “你想要手机我可以赔给你,但是我绝不会让你打电话水云。”水云是他心中的伤,也是他心中的痛,他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为什么木晶就不能明白。 扬起的手最终停在了半空之中,木晶凝视着眼前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眸闪动着一丝的坚强与脆弱。他是在害怕?木晶眼中闪过一丝的疑惑,想起他默默哭泣的时候,作为一个男人,想必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那副模样吧。 像似想通了什么,木晶轻笑一声,转身走向被他丢出的手机旁,“我不要你赔,我也不会把你走的事情告诉水云,不过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没想木晶对于他抢走手机并且毁坏居然没有生气,叶峰眉头一挑,心里像似有什么东西在发酵一般,竟有一种触动心怀的感觉。 “这件事到了明天你就会知道,至于现在,你还是安心的把吊瓶里的药水吊完吧。”为了和她争执一件事情,看他跑来跑去的样子,管中的药水早就被回流的鲜血染红。也不知道这男人怕不怕疼,竟然对此一句话也不说。 捡起地上的手机,木晶默默哀悼了一秒钟之后,取出里面的卡,将坏掉的手机扔回了自己的包里。 午时的阳光逐渐西移,水云坐在冈拉梅朵之中,一双明亮的大眼直盯着眼前的材料泛疼。为了报答降央西饶对她的好,答应木晶留在冈拉梅朵帮助维持生意。可是她对饰品毕竟不太熟悉,即使之前设计过几套饰品,那也是业余爱好而已,完全不能当真。 放在身旁的电脑忽然响起,水云接起一看,嘴角不由得裂开一抹笑。“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水云,你还在冈拉梅朵?”电话中传来格桑朗杰的轻声笑语,也不知为了什么事情而高兴。 水云嗯了一声,扬起一抹淡笑,“听你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愉快的事情?” “被你猜对,独克宗古城要举办一次唐卡画展,主办方邀请不少的唐卡画师前往参加,就在明天,你想不想去?”唐卡是藏族人的艺术瑰宝,千百年来,唐卡涉及到佛教,生活各个领域,即使到了今天,依旧还有人喜欢这样传统艺术。 格桑朗杰以画唐卡为傲,此次前往正能让他学到更多的知识。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水云去分享这件事。 “独克宗古城?”水云眉头高高皱起,有几分的困惑。在来香格里拉之前,木晶告诉她,在香格里拉很少人会说香格里拉,而是叫做中甸。即使现在已经把名改了,依旧有人把这个地方叫做中甸。至于独克宗古城,木晶完全没向她提说过一个字。 “是,独克宗古城也叫月光古城,那里的建筑绝对让你眼前一亮。我们去的地方正好在古城的中心,木晶已经约上叶峰前往。水云,不管怎么说,你和叶峰也有那么一段过往,我不想你用避而不见的方式来逃避着他。”格桑朗杰的话语从兴奋转为沉稳,水云的心也跟着沉淀了下来。 她并不是想要避开叶峰,而是心里早已没有了这个人,对他,除了过去那一点知遇之恩外,更多的是一种如同亲人般的感觉。 记得在大学上过一堂心理学,老师就曾这样说过一句,当爱情发展到一定阶段也有就变成了亲情。她对叶峰已然没有了爱,又或者说把这样的感情升级成了一种亲情。 “格桑,我没逃避他,我已经想明白了。对于叶峰,我已经放下对他的爱,如今的我对他的感觉,就好似见到亲人一般。”这是事实,也是水云的心里话。 水云的声音柔软而坚定,如同格桑花一般,即使经过风雨的洗礼和摧残,也绝不会改变它顽强的生命。格桑朗杰相信水云的话,只要两个人的心紧紧相贴在一起,又何惧艰难险阻。 轻扬起一抹淡笑,格桑朗杰望着眼前的唐卡,目光中带着一汪清亮的碧波。“水云,他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亲人,如果能得到亲人和朋友的祝福,即使走在香巴拉的路上也不会寂寞。” “香巴拉?那太遥远了,还是去你说的独克宗古城好了。”香巴拉,神圣的天堂,如果能到达那里的人,只怕是忘记烦恼与忧愁的人。她还没到达这样的境界,还是选择一条就在眼前的道路就好。 “嗯,那就说好,明早我去接你。”独克宗古城,古老而颇具风格的地方,充满着浓郁的藏式气息。对水云来说,相对的有吸引力吧。 “我等着。”格桑朗杰的画,给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第一次见到他画的唐卡时,她便恋上了那画中的一切。或许正如母亲说的,她是一个与佛有缘的人,注定会走上一条与佛有缘的道路。 独克宗古城,以龟山为中心,呈放射状展开的八瓣莲花似的城镇,令水云不由得想起了藏族学者阿旺班智达在其论述中的描绘香巴拉世界:“香巴拉”是人类驰名的圣地,它位于南瞻部洲北部,其形圆、状如八瓣莲花,中心的边缘及叶子两边环绕着雪山,叶子之间由流水或雪山分开,雪山和秃山、石山和草山、林山和花果山、湖泊、树木及园林等都安排得令人陶醉倾心,中央的顶端有国都噶拉洼,中心柔丹王宫,十分美妙,十五的月亮也较之逊色。王宫透明发光,照射四周,使之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四周如明镜般清亮,连五十由旬以内的水中戏游生物的形象都看得非常清楚,窗户是水晶做成的,从窗户能看清日月星辰及十二宫等。柔丹王狮发顶髻,戴着金冕、宝镯足剑,显得十分威风,周身发出亮光,其食物及享用等,天上玉皇也难以相比。他有许多妃子,王子降生时,花雨绵绵,盛开前所未有的奇花显示祥兆,众多王子在诞生时降花雨,七日不见婴孩,只见宝物发出光明,柔丹王就是这样来的……”。 也许独克宗古城并不像阿旺班智达所描述的那般,但是身处在这个世界里,你会发现自己仿佛穿越了时空,去到了一个神话中的世界。 独克宗古城的建筑多为白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映着路边的青石板,总有一种独特的气息。这种气息让水云不由得想起了三百年前的一位活佛,也正是这样的晚上这样的场景,他遇上了一生中最爱的姑娘达娃卓玛,月光女神。 听着格桑朗杰向自己描述着城市的一点一滴,水云的心好似瞬间飞升,对这里充满了一种神圣的敬畏。 走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穿着传统服饰的老阿妈背着竹篓,水云记得这种竹篓,小的时候母亲也曾把她放在里面被在背上,直到她的妹妹出生,依旧也是如此。 看到街上的种种景象,水云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又好似穿越了时空。 想起丽江古城,那是一个浪漫与艳遇之都,而这里,将是忘却一切的幸福之都。 格桑朗杰身着一袭简单的藏袍,那是他的习惯,喜欢用本民族的东西来迎接本民族最神圣的文化。 水云跟在他的身旁,一边领略着眼前的大千世界,一边不忘看着他在阳光下显得神采熠熠的为自己介绍这古城的种种。 天仿佛就在头顶上方,白云浮过,在远处的地上形成了一片阴影。水云记得云南十八怪,其中一怪就是东边下雨西边晒,此时地上的情景不正是应了那样的场景? 在街道上两旁的房屋横空挂起了经幡,独有的藏族文字印在上面,使人不由得升起一丝圣洁的清爽感。逐渐清明的头脑仿佛 注入了一股清流,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许多的赞美的话语。 跟随着格桑朗杰来到一家形如古装片中的木楼前,水云诧异的发现这里竟是一家咖啡馆。 走进馆中,木质的陈设清爽中带着一丝的古朴,内部呈现出的是藏式独有的桌椅以及装饰。云南的小粒咖啡十分出名,在这里便能品尝到其独特的香味。 点了两杯咖啡,送来咖啡的姑娘美丽而清新,身着传统藏族服饰,优雅清贵,看得水云也不禁联想翩翩。 “早知道这里美,当初就应该早点来。”轻抿一口略带苦涩的咖啡,滑过食道的温热瞬间温暖了她的心田。 格桑朗杰扬起一抹轻笑,深邃的眼眸望向了窗外的天空,在离月光古城不远的地方,那里就是罗桑洛丹所在的地方。“现在来了不也一样?” “有一句话,相见恨晚,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眨着一双会说话的琉璃眼,水云笑脸盈盈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相见恨晚?能让你产生这样的感觉,看来你是喜欢上这里了?”偏过头望着一旁的水云,清澈的眼眸中含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水云点了点头,望着窗外的景色,这里的确美丽,山高水清,难得一见白云蓝天之上会有苍鹰的身影。这里,没有都市的喧嚣,这里,没有令她身心疲惫的商场,这里,有的只是令她放松心灵的愉悦。 水云望向窗外的街道,正见两抹熟悉的身影缓缓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那是木晶和叶峰。 ------------ 第五十七章 天蓝水清  如果天是蓝的,水就一定是清的,人心也一定是清透的。 木晶接过叶峰手中送上的手机盒,眼中尽是惊讶。“不是说不用赔了,你怎么去买?” “你昨天的手机被我摔碎,你以为还可以继续用?”几乎全部散架成为一个报废品的手机,她还能把它拼起来?那他可是太佩服了。 木晶微微有些窘迫,低头看着他从手中的盒子里拿出一只粉色的手机,伸出干净而修长的手指,“把卡拿来。” “卡,在包包里。”把盒子递回他的手上,木晶转头从自己的包包里找出了电话卡。 接过只有指头大小的卡片,叶峰打开后盖将之放入卡槽之中,插上电池盖上后盖又重新递给了木晶。“好了。” “嗯,谢谢你,这钱给你。”从包包中掏出钱包,木晶从中抽出了将近一千块钱送到叶峰的面前。 “给我?”眉头一皱,叶峰嗤笑了一声,脸瞬间沉了下去,望着眼前的木晶,突然有一种想抡起她手中的手机再次扔出去的冲动。 “这手机的牌子我知道,贵得超过我手中这些钱,反正你说是赔给我的,之前的机子又不值得什么钱,所以这些钱给你是正常的。”不管叶峰是不是答应,木晶便是将钱就往他的口袋里塞。 叶峰一愣,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容颜,静逸的如同一幅画,在阳光中闪动着青春与朝气。淡笑的脸庞,不需要任何的装饰,便可迷倒一片众生。 叶峰望着这样的木晶,目光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幽幽喊出口的话语也随即变成了一个人的名字,“木晶。” “怎么?”低沉的声音就在自己耳旁上方,木晶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叶峰,晶莹的双眼如同宝石一般闪闪发亮。 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不知是被太阳给晒的,还是因为身旁美丽动人的姑娘。叶峰突然有种心动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当初他与水云交往所没有的。 “你自己把钱放好,丢了我可不管。”将手机盒中重要的配件塞进自己的包包,木晶转手将不需要的手机盒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 叶峰淡笑一声,目光触及不远处的人影,最终伸手将木晶塞入外衣口袋的钱放进了棉衣内的口袋中。 走上前去,凝视着眼前正在调整手机信息的木晶,叶峰想起昨天木晶说过的话。“你昨天不是说要我帮你一个忙?” “是啊,所以才把你带出来。”调整好一些功能之后,木晶看看腕表的时间,已经将近九点半,连忙拉着叶峰快速的跑向汽车站。 “你要把我带去哪里?”眉头一皱,没想木晶会突然拉着他跑,叶峰脚步一乱,差一点就要来个狗吃屎。 就在跑了没几步,木晶突然停下了脚步,叶峰收势不住,随即撞上她的后背。 “你这女人怎么说跑就跑,说停就停。”叶峰斥喝一声,却见她的双眼直盯着眼前的一抹红色。 那是喇嘛?叶峰困惑的看着前方向他们走来的人影,只觉得那身影有几分的奇怪。 “扎西德勒,许久不见,木晶,你还好吧。”清淡的声音,婉转中听着像女人,又好似不像。 眼前的人眉目清秀,长着一双明亮动人的眼睛。木晶望着这双眼睛,眼中似有东西在闪动着。 “降央。”下意识的喊出口的名字,是久违的人,是选择脱离尘世的人。 “阿弥陀佛,木晶,我已经不再是降央西饶,我现在的法名是丹增拉姆。”轻轻的淡笑,如同天上的白云,浮过即散。 站在眼前只在咫尺,却已是两个世界的人。木晶双眼湿润,看着眼前的笑容,心仿佛就要碎去一般。 叶峰站在一旁注视着两人,不知为何心里面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热烈的目光如同一团火要将她点燃一般,降央西饶转过头,望向木晶身旁的男人。俊逸非凡,目光凌厉,像是在商场上呆过的人。 “阿弥陀佛,木晶,他该不会是你男友?”扬起一抹淡笑,眉目流转间绽放出无限的光华。降央西饶清纯如水的眼目,仿佛就是那水中的月亮。 叶峰一时闪神,不为别的,只为她那句“木晶,他该不会是你男友?” “开玩笑,他可是水云的前男友,朋友夫不可戏的道理我还知道。”木晶看着眼前似有些消瘦的降央西饶,心不由得抽疼着。 “呵呵,木晶,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只可惜……我该走了,若有缘我们再见吧。”话到一半降央西饶停了下来,转头望向一旁的叶峰,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便是不再回头。 叶峰的心很不舒服,在木晶说出那句话时,只感觉自己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她是谁?”略带冰冷的话语出口,叶峰诧异自己的话什么时候这么不带感情。 木晶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冰冷,也没有回头去看他,向前走的身影僵硬而缓慢。 叶峰感到十分的古怪,总觉得木晶对那出现的喇嘛有些别样的情愫。 坐上客车,木晶始终不发一言,叶峰有些憋不住。抓住她冰冷的手,勾起她的下颚,深炯的眼眸直逼眼前的木晶望着他。“那个喇嘛是谁?她也认识水云?” “自然认识,她是我和水云的好朋友降央西饶,她的未婚夫便是格桑朗杰的哥哥罗桑洛丹。”迷离而悲卿的脸庞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男人早已超越了一般朋友之间的行为,也没注意到在这男人的心中渐渐有了她一方土地。 格桑朗杰?叶峰并不陌生这个名字,也不陌生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抢走了他的女朋友,抢走他生命中视为珍宝的女人。 “她做了喇嘛?”之前听说过罗桑洛丹是喇嘛,但没想到他的未婚妻也做了喇嘛,叶峰不知其中的缘故,却又想知道其中的缘故。 “是,她为了赎罪,为了更加贴近那个人,她抛下了一切,放开了所有。只是纵然做了这一切,那个人也绝不会再回头。”不能怪罗桑洛丹狠心,也不能怪他无情,一切皆因为一个情字而起。 “能告诉我一切,关于罗桑洛丹,关于降央西饶,还有你电脑中那像极水云的女人。”瞪着眼前的木晶,琉璃般的双眸美丽异常,仿佛黑色珍珠闪闪发亮。叶峰放开勾住她下颚的手,看着她的脸转向窗外,远处是那圣洁的经幡在飘扬。 故事的开始总是绚烂美丽,而故事的结尾却是百般人生。俗话说一种米养百种人,同样的出生并不代表同样的结尾。 梅朵卓玛的故事让叶峰不由得沉默,在木晶讲述的故事中,他感到一丝的无奈也感到一丝的惋惜。原来并不是只有他是有故事的人,梅朵卓玛,罗桑洛丹,降央西饶,以及格桑朗杰与木晶,他们同样有些悲欢离合。 叶峰的心跟着故事沉重而沉重,当木晶把一切都告知时,他的心仿佛被一块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 独克宗古城就在前方,木晶和叶峰下车之时,依旧被那故事中的各种悲情所缠绕,久久不能平复。 “这里就是独克宗古城?”眼前经幡飘扬,有着藏式独特气息的房子,也有着中国古代的庭院楼阁,这里仿佛是各种文化的交流中心,叶峰渐渐被眼中所看到的情景迷惑。 “是,独克宗古城在这里也称之为月光城,传说中这里就是西方的极乐世界,人们向往的香巴拉。”走在十分熟悉的街道上,木晶虽然习以为常,但每次来到这里总会有一种难以言诉的情感,那好似多年游荡在外的浪子突然回到家里的感觉。 “月光城?”叶峰听到这三个字时,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种异样的情愫。看着街道上偶尔走过穿着传统服饰的人,顿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看了看手中的表,木晶戳了戳一旁的叶峰,指向不远处写着咖啡馆却是古典木质楼阁的房子。“格桑和水云就在那里,看看时间等下找个地方吃下饭,下午我们去看看唐卡展的会前准备。” “唐卡展?”她让他来帮忙,该不会是这事吧。叶峰有些疑惑的望着眼前的木晶,他可是对唐卡一窍不通。 “嗯,格桑可是厉害的唐卡画师,到时候你可以见识到水云为什么会选择他,不过我让你帮的忙就是不许再欺负格桑。”没有忘记他上次是怎么欺负格桑朗杰,木晶冷哼了一声,看着叶峰不由得泛起了一抹的苦笑。 “你看我像欺负他的样子么?如果当初我做出的是别样的选择,今天他还会遇上水云?”如果不是他选择离开水云,今天还会有格桑朗杰这么幸运遇见水云? 提起这事,木晶朝他鄙视了一眼。“好汉不提当年勇,更何况当初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不对,既然这件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要再去提它。与其三个人都痛苦,为什么不发挥一下大无畏的精神?罗桑洛丹的事情在前,我想你不会想要再去重复这样的悲剧吧。” 木晶的话让叶峰不由得做出深思,如果自己真的把水云抢回来,这和当初的降央西饶有什么区别?今天水云的心不在他的身上,就算他抢回了又有什么用。 跟随木晶进入咖啡馆,叶峰惊讶的望着馆中的陈设,木质的桌椅古朴而自然,搭配着藏式的抱枕,使得本来古香古色的楼阁更添异域风情。 二楼是整座咖啡馆里最适合观赏外面风景的地方,叶峰上了二楼,一眼便见窗边的一处桌椅坐着格桑朗杰和水云两人。 如果说眼前的场景是一幅画,那么任谁也不愿意去破坏眼前的画卷。 格桑朗杰,香格里拉的唐卡画师,对他的了解并不深,但是叶峰却打心里欣赏起这名心灵净澈的男子。从木晶描绘出当年的情景中,他大概知道一二,也知道格桑朗杰这个人其实有一颗玲珑般的内心。 “扎西德勒,早上好。”听见响声,格桑朗杰转头望向了发声处,深邃的目光在触及两人时,一双单薄的粉唇不由得微微上扬。 “扎西德勒,早上好。”拉着叶峰来到两人的身旁,木晶推着叶峰入座之后,跟着也坐在他的身旁。 “我还以为你们要下午才会来?”深炯的目光从木晶的脸上转向一旁的叶峰,柔和而低沉的声音就似春风一般,拂过眼前之人的身旁。 “这个还不至于,只是路上刚好碰到一件事。”想起降央西饶,木晶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 第五十八章 珐琅唐卡  “一件事?什么事?”水云抬起头,如沐春光的脸上一双秀眉微微蹙起,盯着木晶的脸庞,关心的言语不由得溢出嘴边。“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事,只是在来的路上遇到降央了而已。”木晶的话一出,坐在对面的两个人互望了一眼,降央?这几乎走出他们生命的朋友,她现在还好么? 水云的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想当初降央西饶留书一封便走,徒留下桑吉拉姆每天坐在门前遥遥相盼,直到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时,那种心情不是常人可以体会。 格桑朗杰眼中同样也闪动着和水云一样的光芒,降央西饶的离开,意味着他从此少了一名朋友,也意味着这尘世中少了一位知己。如今降央西饶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格桑朗杰很好奇她是否还能回到从前,回到过去,做回降央西饶。 “降央她还好吧。”目光停留在木晶的脸上,水云一脸担忧,急切想知道降央西饶的情况。也许平时不闻不问,但并不代表内心不会想念。有些时候有些东西只要藏在心里就好,完全没有必要说出来。可是如今当木晶提到降央西饶的时候,水云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揪住了一般,非常之疼。 “看样子还好,也没多聊。降央的事暂时不说了,格桑呢?听说这次唐卡展是内部交流,怎么?我们也可以去?”不想再提降央西饶以免伤感,木晶转过头看向格桑朗杰。在这个时候举办唐卡展,未免有些太奇怪了,天气这么冷,会有几个游客来这里。 点点头,格桑朗杰扬起一抹淡笑,深邃的目光透过木晶望向她身后的唐卡。“这次交流也不全是内部交流,各地唐卡流派不同,大家都是想借助一个机会去学习更多的知识。全程下来免费参观和学习,不局限于内部人员。” 自香格里拉成立唐卡艺术协会开始到现在,基本上香格里拉所有的画师都加入了这个协会里面。包括他现在在拉萨为寺庙绘画唐卡的父亲以及两个舅舅,皆是这个协会中的成员。 这次唐卡展除了展出香格里拉的一些唐卡作品以外,主要还是以青海西藏的唐卡为主。格桑朗杰是迪庆最新一代的画师,在以前香格里拉懂得画唐卡的人不多。若不是当初祖上一辈的艺人将这门艺术流传下来,今天他也不会接触唐卡这样神圣的技艺。 在咖啡馆中用过午餐,叶峰从格桑朗杰的口中了解了很多关于唐卡的知识,直觉告诉他这会是一次巨大的商机。与此同时,他对格桑朗杰也不由得佩服起来,要了解唐卡,就好比了解一门博大精深的文化。从固有的藏文化和佛教经典开始,学习唐卡的人还必须学习藏文。 在去唐卡展的路上,叶峰摒弃前嫌,显得兴致浓浓的与格桑朗杰站在了一起,共同讨论着唐卡的一切。 如果说两个男人要从敌对变成朋友,那绝对是误会解开的时候。水云不知道叶峰这样的转变是不是与木晶有关,因为在叶峰转头望向她们的时候,她在他的眼中发现了一抹柔光,那是对着木晶时才有的目光。 唐卡展示的地方在古城中的一角,那是一座木质的楼房,充满藏式气息的房屋。走进这座古朴的楼房,除了格桑朗杰与木晶之外,其他两人皆是十分的惊讶。 如果说门外的世界属于尘世,那么走进门内,就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眼前是一幅幅精美的唐卡,按照格桑朗杰说的一样,内中的唐卡五花八门,按照分类有“国唐”与“彩唐”,按颜色又分为红、黑、蓝、金、银五种。其中最让水云感兴趣的便是掐丝珐琅唐卡,具有鲜明的立体感。此时在这唐卡展上,就有水云喜欢的这种唐卡画。 “扎西德勒,你好,请问可是格桑朗杰?”水云身后传来一道年轻而生嫩的声音,转过头去便见格桑朗杰身前站着一名看起来年纪相对比较小的千年。 “扎西德勒,你好。请问你是……”不认识眼前的少年,格桑朗杰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抬起头望向少年的身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少年指着那抹身影的一旁,还在变声期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发哑,“那是我们协会的会长,他想认识你。” “认识我?”格桑朗杰走上前,深炯的眼眸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走近,伴随那名被称为会长的人。 “上师?”水云望向一旁走来的阿旺堪布,意外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叶峰听见水云这一喊,顿时有些不明白。上师?这是人名? “阿弥陀佛,格桑,水云,卓玛你们也来了,这位是……”转头看向一旁的叶峰,阿旺堪布显得有些惊讶。看眼前的男人不管从五官还是穿着上看,都不像是本地人,他会是…… “我是水云的朋友,来香格里拉游玩。”避免水云和自己的尴尬,叶峰在众人还没开口之际,连忙把话快上一步说出。 “水云的朋友?原来如此,欢迎你到香格里拉来玩。”扬起一抹淡笑,阿旺堪布转头望向自己得意弟子。“格桑,这位是丹巴次仁会长,也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或者想问的问题都可以问他。” “丹巴次仁?你就是丹巴次仁?”听见这个名字格桑朗杰双眼一亮,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格桑朗杰突然而来的惊讶感到意外,丹巴次仁不由得多看格桑朗杰两眼。“我就是,年轻人,看样子你也是一名画师?” “是的,我父亲以及我两个舅舅都是从事唐卡绘画。”在唐卡界丹巴次仁是远负盛名的画师,平时要见本人是十分之难,没想到他会是本次唐卡画展的主办人,格桑朗杰有一丝的意外。 “原来如此,难怪阿旺堪布一直向我推荐你。”深凝眼前的格桑朗杰,丹巴次仁满意的点了点头,“年轻人,这条路并不好走,它就如同一个朝圣者走在茫茫的沙漠之中,如果没有坚定的毅力和方向,它是无法到达佛祖的身旁。画唐卡是一条心路的修行,唯有将自己身心都投放进行,才能看清前方的道路。” 格桑朗杰用力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好似老师一般教导学生的丹巴次仁,嘴角微微上扬,“我明白了,我会谨记您的教诲。” “嗯,这样你先带着你的朋友看看这些唐卡吧,有不懂的可以问问周边的画师,也可以到前方的会客师找我。”拍拍格桑朗杰的肩,丹巴次仁眼中有几分的赞赏。 叶峰看着丹巴次仁从身旁走过,也不知他用藏语和格桑朗杰交谈了什么,但看他脸上洋溢着的微笑,猜想必是得到了什么宝贵的经验。 唐卡,作为一门艺术叶峰并不是太了解。然而当格桑朗杰拿起手中的细笔在称为唐卓的画布上画出线条时,叶峰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每门艺术最杰出的作家必然都是男人,这项认知不管是叶峰还是其他人都知道。或许是因为他们专注忘我所以能达到一个最高的境界,也或许是因为他们比女人更敏锐的直觉。总之,叶峰看着格桑朗杰坐在白色的画布前,整个人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般,给人完全不同以往的感觉。 修长的手指间细长的笔如同飞舞在空中的丝绸,划出极其优美的线条。虽是轻轻的一笔,却好似走入了生死轮回间。叶峰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当他看着一朵花一座山在自己面前形成的时候,才恍然回过神来。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那一句话,一花一世界,一土一如来的诗句。 “怎么样?看到了吧,格桑的技艺是不是让人惊叹?”木晶笑眯眯的望向一旁的叶峰,她就知道只要格桑朗杰坐在那里绘画的样子,绝对会迷倒一片男女。 听着木晶的话,叶峰的目光依旧没有从格桑朗杰画着花草的手上移开,直到半响之后才吐出了一句话。“他快成神了。” “成神?噗……”木晶没想叶峰竟会这样评价格桑朗杰,眼眸一转,拍拍叶峰的肩膀,“不过你说的还真对,他的确也快成神了。” 似神似仙的气质,这一刻眼前专注于画布之上的唐卡画师,浑然不觉他的神情使多少人停住了脚步,留住了目光。 放下手中的笔,格桑朗杰抬起头望向一旁的水云,俊朗的脸庞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笑容,看得旁人不由得一愣。 “心生莲花,妙笔如来。”叶峰看了半响,不说眼前的草稿只有一半,纵然是全部他也能想象得出这幅画将是多么漂亮。轻启唇瓣,下意识说出口的话让木晶听得十分受用。 心生莲花,妙笔如来。这八个字,用在格桑朗杰的身上再贴切不过了。如果不是心中生出洁白无暇的莲花,又怎会画出如此动人慈祥的脸庞。 佛在心中,心中有佛的人便是佛。格桑朗杰正是因为他的心中存在着佛相,画出的唐卡便具佛相。或许该说所有具有虔诚心灵的画师,他们的心中都有一朵圣洁的莲花。 傍晚来得十分快,叶峰在看完整个唐卡展之后内心久久不能平复。因为他不止从中看到了商机,更看到了高于物质上的东西,那就是一颗虔诚的心,如同莲花一般绽放着。 古城离梅朵卓玛家并不是很远,当格桑朗杰和叶峰相互之间向一些唐卡画师询问一些技艺以及问题后,时间已近黄昏。 “我们该走了。”拍拍水云的肩,格桑朗杰目光无比清澈柔和,扬起的笑容就似那雪山中的莲花。 水云目光盈盈,站着一幅唐卡画前,深深的望了一眼,似不想离去。“这画好美。” “掐丝珐琅唐卡,和传统的绘画唐卡不一样,立体感会比传统的唐卡更强,同时色彩更加鲜明。制作上工艺多达上千道重复手工工艺来完成,主要通过选样、选釉、淘釉、筛釉、制样、掐丝、点蓝、制裱等几大程序。”看水云实在喜欢这样的唐卡作品,格桑朗杰认真的考虑是否该去学习这一门技巧。 “选样、选釉、淘釉、筛釉、制样、掐丝……这工序的确复杂很多,难怪说这制作出来的唐卡会是这么精致漂亮。”水云朝前细看了一眼,实在舍不得离开这么漂亮的唐卡,想多看上一眼,将它装入自己的心中。 黄昏中夕阳半斜,离开了唐卡展,四人共同来到了梅朵卓玛的家。 ------------ 第五十九章 生死离苦  信仰是虔诚的皈依,而老人家的信仰其实很简单,就是有时间到寺中念念经,平时的时候就是坐在家中,看看有什么事情可做。 罗桑洛丹已经回到寺中,也不可能再踏出寺门一步,至此老人家有时候也显得寂寞。 没想到古城离梅朵卓玛的家并不是太遥远,也难得格桑朗杰和木晶会这么精心的安排他们到梅朵卓玛家去,水云显得十分的意外。 已经会说上简单几句藏语的水云刚进入那屋舍,就迫不及待的往里走去。仿佛是自己的家般,对这里她早已熟悉。 ”阿嫫拉。”轻声的呼唤响起,但不见有任何的回音,水云有些奇怪,这个时候老人家应该从寺中回来了才对,为什么却不在家中。 水云正感到疑惑之际,一声惊呼顿时响起,带着惊讶与慌张的声音让水云心生不安,不由得快速跑向了发声处。 眼前是倒在地上被格桑朗杰扶起的老人家,紧闭着眼睛与发白的唇瓣让水云内心闪过一丝的不详。 “快,叶峰你帮我把阿嫫拉扶上背。”伸手拉起老人,格桑朗杰在叶峰的帮助下,背起老人随即向外跑去。 水云来不及做出反应,在木晶和叶峰的拉扯下,快速的跑了出去。 医院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水云坐在抢救室外,看着头顶上方的灯始终亮着,一颗心仿佛悬得喉咙口,压也压不下去。 好似重复当年的情景,格桑朗杰坐在椅子上,一双深邃的眼睛渐渐出现当年迷茫的神情。 “出了什么事?老人家她怎么会突然昏倒?”阿旺堪布匆匆赶到医院,身后是跟随着他而来的正是说好不再踏出寺门的罗桑洛丹。 同样担心的脸庞,罗桑洛丹走到水云和格桑朗杰的身旁,清澈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弟弟,看着他渐渐抬起了头。 “我和木晶说好晚上要去看阿嫫拉,谁知到了房子里没见到阿嫫拉,就四处找了找,结果发现阿嫫拉倒在了地上,这才匆匆背着来到了医院。”爬了爬就比较短的头发,格桑朗杰没想到原本应该是开开心心的欢聚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罗桑洛丹无言,后面的事不需要格桑朗杰说,他也看到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阿旺堪布眉头高高的皱起,到底怎么说他与这老人家也算是十分有缘,他也不想看着这老人家出事。 “还在抢救,不知道情况怎样。”将近一个小时,格桑朗杰的心是越提越高,时间越长也意味着情况也越来越不乐观。 “阿弥陀佛,看来只有等了。”轻叹一声,阿旺堪布深深看了急救室一眼,但愿老人家能够平安无事,否则罗桑洛丹的心,只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众人的心悬到喉咙口时,急救室灯这才熄灭。看向大门的眼齐齐等待着里面出来的结果,没有一个人不希望里面出来的结果是好。可是…… “很遗憾,我们尽力。”一句话在电视中经常上演,然而在现实中又能遇到几次?这句话让所有等待在门口的人心里不由得划过一丝悲伤。 “医生,我想知道阿嫫拉她究竟……”罗桑洛丹走上前去,看着眼前年纪相对比他大上一点的医生,双眼之中流露出的哀伤似要把人的心都给碾碎。 知道罗桑洛丹指的是什么,医生很快的说道,“老人身体器官衰弱的厉害,平时看起来硬朗,但骨子里早已坏死。加上送来的太晚,耽误了救治时间,所以………”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点了点头,罗桑洛丹合十双手,微微行了一个礼。 “你们去看看老人最后一面,等下到前台办个手续,想要带走老人的遗体或是在医院中火化都随你们。”淡淡的言语,或许是司空见惯这样的场面,生死离合,哪个人不是要经历? 老人的死让罗桑洛丹的心仿佛被利刀刺中一般,非常之疼。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和当初听到梅朵卓玛时,又有什么样的区别? 叶峰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木晶的眼中闪着泪花,梨花带雨的脸庞瞬间揪住了他的心。再看一旁的水云,同样悲伤的面容,却没有这样的感觉。难道自己喜欢上了木晶不成? 急救室中,罗桑洛丹泛着悲伤的面容凝视着眼前的老人,没有痛苦只有安详的脸上,仿佛是见到佛祖般的喜悦。 格桑朗杰和水云站在他的身旁,静静看着已失去生命和体温的老人,合十的双手是来自心中的祈祷。但愿在香巴拉的世界里,她能没有烦恼和忧愁,与家人团聚。 夜晚的气温下降的很快,在梅朵卓玛的家中,水云看着桑吉拉姆和央宗在忙碌着老人的葬礼。老人,是这个家剩下的最后一个成员,如今她的逝去,等同于在这个家划上了一个句号。 老人走了,却没有后人可以相送,匆匆赶来的桑吉拉姆和央宗便成了这相送的一员。水云和叶峰站在一旁,被两位妇人指挥来指挥去的忙碌着。 从夜晚到清明,从清明到天亮,忙碌了一宿的众人才得以有个喘息。留下看护灵堂的罗桑洛丹和格桑朗杰,阿旺堪布占卜出一道吉日,算好送殡时间,一切就等着最后入葬的那天。 水云与老人见面的时间并不算多,却对老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可是没想到相聚时间却是如此短暂,老人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水云,别伤心了,阿嫫拉离开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忍着寂寞与孤独,甚至是对孩子们的思念。”佛堂中木晶望着眼前磕着长头的水云,她知道水云的心肠比丝绸还要柔软,她有着一颗悲天悯人的胸怀。 磕长头不为祈福,只为佑护你直到天堂。水云站在佛前,放下手中合十的双手,清明的眼眸中一汪湖水皎洁如月。“木晶,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死人是什么感觉?” “害怕恐惧吧,我也有过。”大多数人都有死亡恐惧症,她也不例外,水云也不例外。 “嗯,我记得佛经上说过佛祖在还是王子时,因为见到了生老病死,所以他有所感慨,最后走上了一条修行证悟的道路。其实在我第一次见到死去的老奶奶时,我也害怕恐惧甚至迷茫过,后来我的外婆告诉我,老奶奶是去到了仙山。”说道这里,水云扬起了一抹轻笑,仿佛陷入的回忆,“当时我不知道仙山是什么地方,直到我的大伯同样躺进那里时,我才知道她说的仙山就是天堂。” “水云。”木晶心疼的望着眼前流下两行清泪的人儿,将她拥进了怀中。 “有生必有死,生为何,死为何?”怀中传来一句模糊不清的话,木晶不知要如何回答。生么?谁在不懂事的时候知道何为生,何为死?等到懂事的时候,人已经活在这个世界上大半辈子,谁还会去研究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上? 有时候时间是很漫长的一个过程,也有时候时间就是眼前的一瞬。生命的价值不在乎长短,只在乎是否能绽放出绚丽的光彩。 当阿旺堪布拿着一封信到水云的面前时,她完全不能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老人家留给你的。” 伸出手将信递给水云,看着她将信打开。直至水云的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阿旺堪布才继续说道,“老人家将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她的孙女,水云,你不要辜负老人家的心。” “孙女?”水云抬起头诧异的望着阿旺堪布,老人家竟把所有的一切给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丝困惑划过水云的眼眸,盯着阿旺堪布的脸庞,直想得到答案。 “从老人家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她便把你当成了她的孙女梅朵卓玛,你的微笑你的容貌让她感觉到梅朵就好似回到了她的身旁。所以在前些日子里,她寻到我,并找来了公证人,将这所有的一切都转让给你。”水云和梅朵卓玛长得太像了,老人失去儿子媳妇之后,唯一的支柱就是这个孙女,可是没想到她却出了意外。十年了,十年足以使一个少女成长为姑娘,也可以使白发苍苍的老人更加苍老。 “我不能接受。”将手中的文件递到阿旺堪布的面前,水云摇了摇头。她与老人家虽说有缘,可是那也是建立在梅朵卓玛与她相似的基础上,没道理她能继承属于梅朵卓玛的一切。 “水云,接受它吧,这是阿嫫拉的一片心意,希望这个家能延续它的温暖。”罗桑洛丹走上前,含着悲伤与柔和的目光,如同被青纱覆盖的宝石一般,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 水云的心沉重了下来,她还是不能接受阿嫫拉对她的赠与,这属于梅朵卓玛的赠与。“不,我还是不能接受。”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能接受?水云望向阿旺堪布和罗桑洛丹,只见两人重重的点着头。 “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阿嫫拉早就看透生死离合,这些留着也不知给谁,水云,你就成全阿嫫拉的一片好意吧。”老人走了,偌大的家如果没有人管理的话,只怕过不久就要荒废。罗桑洛丹不希望这里被荒废,更不希望失去这最后可供回忆的地方。 水云还在犹豫,而格桑朗杰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抹鼓励的眼神。 罗桑洛丹望着眼前的水云,知道她并不属于这里,这样强制她接受也的确有些不好。可是他不想自己最后一片心灵圣地也被摧毁,“水云,阿嫫拉如今不在了,你就是这里的主人。我身在空门,无法做一些平常人的事,所以这里真心拜托你了。” “罗桑。”水云凝视着眼前的男人,知道这里是梅朵卓玛的家,如果自己不接受阿嫫拉给与的一切,那么这里无疑有可能被人收走,从此再没有思念和想念的地方。 罗桑洛丹的心思她明白,也知道自己接下了老人家的好意,也意味着承担起一份责任。“你放心,我接受阿嫫拉的好意,我不会辜负她一片用心。” “水云,谢谢你。”感激水云能够明白自己的用心,罗桑洛丹十分的欣慰。 在老人家入葬的第三天,水云接受了老人家转让遗产的文件,成了梅朵卓玛家的新主人。 ------------ 第六十章 如如不动  清风淡入怀,午时的阳光万分美好,水云坐在院子中,纤细的手指捻着一抹的金丝穿过白色砗磲做成的花瓣,挽起一朵细小的莲花。 “唐卡展为期七天的时间,应该是到今天才结束吧?”抬起头望向身旁的格桑朗杰,水云算着日子。从老人家去世到现在足足有七天的时间,而唐卡展的时间也是七天,料想今天应该是结束唐卡展的日子。 “嗯,那边已经结束,丹巴会长十分满意这次的唐卡展。虽然说只是内部展示,不过能让很多唐卡画师交流心得也的确让我们长了不少的经验。”点点头,格桑朗杰舒展了一下筋骨,炯炯有神的双眼望向另一边的叶峰和木晶。了解到叶峰目前没有工作,却对唐卡产生了浓厚兴趣之后,似乎有意将唐卡商业化时,他着实吓了一跳。后来丹巴次仁会长也说了,将唐卡商业化有好有坏,好的是世人都有一个了解唐卡的机会,坏的是用金钱来衡量这一艺术瑰宝,将使许多画师迷失了自己,从而为了钱放弃了自己遵循的信仰和原则,最终迷失自己。 当他听到这样一个事时,内心中也生出了一丝的挣扎,叶峰想要让世人了解唐卡的想法他也曾想过,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可能会是不好的。或许有可能会像丹巴次仁会长说的一样,最终为了金钱和利益迷失了自己。 “格桑,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对自己手中做的项链还算是十分满意,水云抬起头,却见格桑朗杰怔怔的望着不远处的木晶和叶峰。 被水云一声呼唤喊回神志的格桑朗杰回首看向眼前美丽的人儿,摇了摇头,“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水云蹙起了眉头,凝视身前如同阳光一般散发出温暖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事困扰着他。 “叶峰说唐卡潜在巨大的商业价值,在唐卡展上他询问了丹巴会长很多的问题。我担心叶峰如果真把这一艺术商业化,很可能使这门艺术面临一些考验。”听丹巴会长说现在很好唐卡画师已不再怀着虔诚的心进行作画,甚至很多人为了利益上的东西已经不把这门技艺当成一回事。他不希望,真不希望看到那样的结果。 “面临一些考验?什么样的考验?”水云知道唐卡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画唐卡就像出家人的修行,没有一颗虔诚的心是不行。 “金钱的欲望。”唐卡画师是一份清贫的工作,往往需要画上一两个月才能完成一幅作品,在每日画之前必须净手,念上两个小时的经文,使自己彻底静下心不受外界所扰时,才可以进行作画。而今现在有些画师为了金钱,往往已经不再念经打坐,而是带着强烈的功利心入画。即使画出的佛像依旧美丽,可是那双眼早已没有了慈悲。 格桑朗杰感叹世道如此之时,水云的心却像是浮萍掠过,不留半点波纹。清雅的声音淡淡跃出口,是一段隐含禅意的话。“拈花有意风中去,微笑无语须菩提,念念有生灭四相,弹指刹间几轮回。格桑,你知道这段话的意思?” “拈花有意风中去,微笑无语须菩提,念念有生灭四相,弹指刹间几轮回?不懂,不懂。”摇摇头,格桑朗杰显得有些无奈。他的汉语全靠降央西饶教授,以及自己自学,能力有限,造诣并没有水云来得高。 轻笑一声,水云对他并不算太了解,也绝对认识他这个人。“其实我也不懂,但我想听听你的意思,你最好别给我装傻。” 藏文经典和汉地的不同,但是藏文翻译出的句子她可经常听格桑朗杰念,其深意远比汉地的经书来得难懂很多。尤其是她刚接触《藏传佛教概要》这本书,里面的东西就让她看得晕旋。所以格桑朗杰说他不懂,就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这个如果从字面上说,第一句话隐含了佛祖拈花一笑的故事,意思大概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加上风中去,风是自然之物,去有顺从的意思。微笑无语同样也是明白其中意思但不去说出口,至于须菩提意译为善业、善吉、善现、善实、善见、空生。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整句的意思大概也就是说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顺其自然,始终有一天能够让想明白的人明白一切。”说到这里,格桑朗杰眼前不由得一亮,水云说的话不正是对应他说的问题“ “那下一句呢?”凝眸以望,水云看着他的解答时洋溢出淡淡的光彩,心中仿佛落下了一颗种子,正在生根发芽。 “念念有生灭四相,生,为生者,万物之本源。最初性空,因机缘而生,无有始终,不知何为有何为失,所以念念有生隐含着勿忘本源,初心的意思。而四相即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我相以已观之受外界所惑,如果除去我相,便无其他相,灭四相便有不着相之意。很显然这句话大概的意思是不要忘记自己最初的本心,不要受到外界的诱惑。”格桑朗杰想到了一些唐卡画师的种种,他们不正是受到外界的诱惑,忘记自己本来想要的东西? “而弹指刹间几轮回更好解释,《金刚经》中有一句‘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何以故?’如如不动即有动的意思,也有不动的意思,动的是世间的一切,不动的是人心的清明和透彻。”将整句话解析明白之后,格桑朗杰感到自己的心仿佛受到了指引,对世间的事也全然有了新的看法。 木晶和叶峰自水云要格桑朗杰回答问题时,便已站在他的身边。听他如此解释之后,心中就如同灌入了一阵清泉。 “嗯,如此看来我是动错了念头,这生意恐怕是做不成。”似清风几许拂过杨柳,清淡的眼眸中泛起一抹笑意,全然不见叶峰有什么惋惜的意思。 水云扬起头望向叶峰,清丽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有些受不了的望着他。“你要做生意任何人都不会阻止你,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就行。” “那是,那是。”轻抹出一抹淡笑,叶峰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远处雪山屹立,皑皑白雪对应着此时的轻声笑语显出了几分热闹的场面。 就在此时,一阵铃声传来,水云接起口袋中的手机,笑颜盈盈的接了起来。 “宝贝女儿,我和你爸已经到了机场,再过几小时便能到昆明,在昆明玩个几天就去你那。”仿佛自己还是个孩子一般,傅老妈轻扬的声音让电话一头的水云不由得苦笑一声。 “老妈,你和老爸不打算在家过年?”临近农历新年,这个时候大家都赶着回家过年,他们倒好,反而四处跑。 “每年都那样过,一点新意都没有,反正票已经买了,就这样说定。拜~~”丝毫不给水云回话的机会,傅老妈挂断电话之后便关机,笑容十分奸诈的望着一旁苦笑连连的傅老爸。 这厢水云也是苦笑连连,站在一旁的叶峰听得电话里的内容,眉头不由得一皱,水云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麻烦人物,他是一清二楚。所以…… “格桑朗杰,看来你要自求多福了。”一句话带了一丝幸灾乐祸,叶峰瞄了一眼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格桑朗杰,祈祷他最好能接受住傅老妈的考验。 “出了什么事?”水云脸上泛起的笑容让格桑朗杰有些困惑,再加上叶峰莫名其妙的话,更让他不知所云。 “我父母已经到机场,准备向这里来。”对那一对活宝父母,水云完全没辙。 “伯父伯母要来,很好呀,水云你为什么一副想要昏倒的样子?”十分不解水云为什么听到父母要来就变成这样子,木晶转头戳了戳一旁的叶峰。“该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咳,参半参半,也不全是。反正伯父伯母要来,挡也挡不住。”这快过年的也不知道两个老人家来这里做什么,叶峰也是一阵头疼。凭着两家的交情,看来免不了他一顿训。 “既然这样,那就静观其变吧。”反正以她对水云的了解,相信她的父母也绝不是难以相处的人。唯独让她担心的则是来自格桑朗杰的两个舅舅,对异族相当有偏见的两个人。 时间如同白马过隙,格桑朗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继续完成手中未完成的唐卡,而木晶则回到了冈拉梅朵,继续写着自己的。 至于梅朵卓玛的家,水云和格桑朗杰看叶峰没有一个住处,便将他安置在了这里。反正一边可以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一边又能帮助她照看房子,也的确不错。 水云这几天忙着设计木晶故事中的饰品,当她接到傅老妈来电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客运站前,水云看着傅老妈穿着像北极熊一般拖着一旁提着行李的傅老爸,着实有些头大。 “老爸,老妈。”硬着头皮走上前,水云扫视一眼两人,发现行李大包小包,哪里像是去旅游的样子。 “宝贝女儿,好久没见,有没有想老妈。”奔上前去用力抱住水云,傅老妈丝毫不在于旁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水云难为情的苦笑一声,被傅老妈这一熊抱,她差点就要被勒死。“老妈,你一路上不辛苦?这么好的精神,没有一点高原反应?” 看傅老妈神采熠熠,完全没有一点高原反应的样子,水云终于放下心。转头望向一旁的傅老爸,只见他微微有些气喘,想必是有些高原反应的样子。 “没有,我怎么会有,女儿啊,你不知道我来这里的路上,很多问我是藏人,把我给郁闷的。”傅老妈搂住自己的女儿大吐苦水,哪知道水云其实也是这样想。 说起来傅老妈也是奇怪,天生脸就黑得像包公,如果把中甸这边的人和傅老妈放在一起,绝对很多人会说傅老妈是这里人,绝不会说另外一个是这里人。 “好了,好了,你一下车就说个不停,还不如想想找个地方休息。”傅老爸着实拿她没办法,偏偏一脸的疲惫看得水云十分的心疼。 “就是,老妈老爸,还是我带你们去休息吧。”通常傅老妈做事总是瞻前不顾后,基本要不是她在善后,要不就是傅老爸在善后,的确是个麻烦的老妈。 扬扬手,傅老妈朝着傅老爸鄙视了一眼,双手随即提起两厢的行李,看得周边的人一愣一愣,个个都在猜想着这个女人哪里来的力气。 水云没想自己的母亲一来就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顿时觉得十分的头大,只盼见到格桑朗杰他们,不要做出什么惊奇的举动。 ------------ 第六十一章 两个活宝  接受了老人家的赠送,水云在入住这套房子之时,将里面的东西都进行了一个整理,同时也将房屋进行清理了一番。 当傅老妈见到这座房子,听着自己女儿叙述之后,脸上顿时变得十分严肃起来。“女儿,不是告诉你不要随便拿人家东西,那会有损自己的福德,下辈子投胎做人是要偿还这些东西。” 又拿出自己的那套思想来教育人,傅老妈一脸正经的样子让水云非常的无奈,眨着一双动人的眼睛,水云推开了门,“老妈,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和老爸先进来再说吧。” “我和你爸要听听你的解释,女儿,不义之财不可取啊。”一边走进充满藏式气息的楼房,一边又念念叨叨个不停。 大老远就听到傅老妈的声音,叶峰不禁苦笑的望着一旁的木晶。只见她回过头望着自己,眼中充满了惊讶。“这该不会就是水云的母亲吧。” “你说呢?”在相处了将近十四天的时候,叶峰发现自己与木晶之间似乎形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关系,这种关系即有点像男女朋友,又有点像哥们。 “呃,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水云会感到汗颜,有这样的老妈的确压力很大。”木晶看着傅老妈和傅老爸走进大厅,随即走上前去。 “扎西德勒,欢迎来到香格里拉。”甜甜的微笑,配上洁白的哈达挂在颈项,傅老妈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眼前的木晶。 将另一条哈达挂在傅老爸的颈项上,木晶回过头望着几乎有些僵硬的傅老妈,狐疑的看向一旁的水云。 推了推一旁的傅老妈,水云随即介绍道,“老妈,她是我的朋友木晶。” “木晶?就是你之前提过让你过来玩的朋友?”转头望向一旁的女儿,傅老妈又回过头看着眼前的木晶。 “是的,像木晶聪明又大方,美丽动人,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抢着要。老妈,你觉不觉得她和叶峰站在一起是不是很登对。”水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话说出,木晶顿时脸色一红,而她身后的叶峰笑意渐深。 被水云这一说,木晶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望着身后的叶峰,见他也有取笑的意思,随即一脚用力踩在他的脚上。 报复心强的女人总是最可怕的,木晶这一脚让叶峰痛得想叫不能叫,只能皱着一张脸痛苦的呆在一旁。 “阿姨和叔叔刚下车想必十分的疲惫,先喝一碗酥油茶解解渴吧。”将傅老妈和傅老爸迎到木质的椅子上,木晶随即倒上两碗酥油茶送至两人的面前。 眼前碗中飘散几许油腥沫子,可苦了傅老妈和傅老爸不知该如何喝。在一旁示范了一下喝酥油茶之后,傅老爸和傅老妈这才有样学样的喝起来。虽然味道比较怪异,但总体上来说还是不错。 “我带阿姨和叔叔到房间吧。”见两人脸上出现怪异的表情,木晶便知道他们是喝不惯酥油茶才会这样。 水云点了点头,笑眯眯的看着傅老爸的脸上出现的表情,直让人想笑。“老爸,喝点酥油茶能缓解一下高原反应,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嗯,我帮阿姨和叔叔提行李上去。”这里能帮忙的男人就他一个,见木晶带路,那他就只好帮忙提行李。 傅老妈点了点头,听水云的意思,这小子看上了木晶,看样子的确也是如此,就不知道两人进展到什么程度。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来来回回的在两人身上转着,傅老妈看了半天,只觉得两人暧昧程度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如此看来,叶家小子的好事怕是要近了。 木晶领着傅老妈傅老爸来到了一间房里,依旧是做成藏式风格装扮的房间,经过这几天的整理,让原本陈旧的房间几乎是焕然一新。 “阿姨叔叔,你们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说,我去给你们买。”笑眯眯的看着傅老爸傅老妈目瞪口呆的样子,猜想他们一定是没见过这样风格的房子。 “不需要,不需要,小晶啊你有什么事要忙就去忙吧。”扫了一眼房间中所有的一切,傅老妈摇摇头,眼前的一切让她太惊讶的,没想到一个家可以打扮得这么漂亮。 “那好,阿姨和叔叔先休息一下,等饭菜做好了,我们再来叫叔叔阿姨。”看傅老妈眼中显露出来的惊讶表情,木晶轻笑一声,转头拍拍叶峰的肩膀,让他随自己出去。 厨房中水云忙活着做一些清淡小菜,木晶走进厨房之时正见她在洗菜。双眼一转走了上去,“水云,我看阿姨和叔叔印象还不错,应该对格桑不会有偏见才对。” “这个应该不会,我妈是个很随和的人,格桑会很对她胃口。”想想到时候见面的情景,只希望老妈别在那个就好。 “如果是这样,我想格桑会很放心。”轻笑一声,木晶联想到水云告诉她,父母已经到香格里拉的事情时,她和叶峰立马就赶回了这里,又是整理房间又是买菜。在途中和格桑朗杰打过一个电话,可惜的是他正在作画,接电话的是央宗。 当她把这个事情告诉央宗之后,没想到水云父母竟会到香格里拉的央宗十分的错愕,在电话中告诉她,也就一星期后,格桑朗杰的两个舅舅就要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时,木晶突然感到一阵头疼。格桑朗杰的两个舅舅的名声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最不喜欢的就是外族人。莫说格桑朗杰的两个舅舅如此,就是在一些地方,藏族人也很少会选择和外族人通婚。当初她和降央西饶都想到过这个问题,如果实在不行,也只有请有名望的阿旺堪布出面了。 夜晚来得有些早了,当傅老妈和傅老爸醒来之时,窗外的天早已暗了下来。走出房间来到一楼的厅堂,只见叶峰坐在椅子上正和一名背靠着他们的男子说话。 “叔叔阿姨,你们醒了?”听见响声转过头的叶峰,起初还以为是水云或者木晶,哪知道却是傅老爸和傅老妈。 “哼哼,我们再不醒来的话,只怕你们都要怨我们两个老家伙让你们饿肚子了。”走上前去,傅老妈一眼便注意到从椅子上站起的男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身穿半袖的藏袍,年轻而含笑的眼眸中有着如清水般的透彻。脸庞虽黑却不是特别的黑,谈不上十分的英俊,却有一股清圣的气质。 “扎西德勒,我是格桑朗杰,欢迎两位来到香格里拉。”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彬彬有礼的模样瞬间吸引了傅老妈和傅老爸的目光。不仅因为他的衣着,更因为他说出的话不由得让他们联想到了女儿说过的男朋友。 “小子,你该不会就是水云的男朋友?”直接了当的一句话让格桑朗杰不由得一愣,没想傅老妈竟然问得如此直接。 叶峰知道格桑朗杰肯定是无法适应傅老妈这样询问的方式,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转头望着前方的傅老妈,“阿姨,这么直接的问话会把格桑吓跑的。” “吓跑?还不至于吧。是吧,小子。”将格桑朗杰从头扫视到脚,综合她的看法这小子会比叶峰更讨人喜欢。 “阿姨说的是。”点点头,格桑朗杰不知道要怎样去形容眼前的傅老妈,感觉有趣之余更多的是一种轻松。 “那你承认你是水云的男朋友?”敏锐的目光火热的望着格桑朗杰,如果他不是水云的男朋友的话,那就可惜了。 “我是。”直接了当的回话,格桑朗杰点了点头,扬起一抹淡笑,雅致而清新。 听到他的承认,傅老妈显得意味很浓,同样一旁的傅老爸也开始用打量的眼光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叔叔阿姨你们坐。”看他们站着聊天实在有些怪异,叶峰连忙让出地方,请傅老爸和傅老妈入坐。 斜了一眼叶峰,傅老妈就来气,想到他让水云哭的那么伤心,想到是他让水云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心里的怒气就好像烈火一般燃烧着。但好在他已经不再缠着水云,自然不用多理这家伙。 傅老妈四十多岁的人,虽不年轻,可是一颗心却是年轻充满朝气。完全不陌生的坐到格桑朗杰的身旁,近距离的打量这个年轻人。 “不错,不错,水云选你总比选那个时不时冷得像个冰块的家伙好。”盯了格桑朗杰看了好一会,傅老妈满意的点了点头。 炯炯有神的目光让格桑朗杰有些不自在,不过习惯了或许会好些。毕竟在藏区的某些地方,也有不少的人喜欢盯着某一个人看的习惯,只是那多数都是对自己的情人。 “听水云说你是画师?”看眼前的年轻人文文静静,一股书卷味很浓,与她之前所见的藏族人完全不一样。傅老妈感觉过去,他的性格和内地的男子相似的比较多。 ”是的,我画的是唐卡,阿姨也懂这方面?”之前听水云说过傅老妈也是佛教徒,想必对这方面应该有所了解。 傅老爸听他这一笑,顿时有种想要喷饭的感觉,水云的母亲除了吃斋念佛之外,风雅的事情一概不通。“小子,你阿姨可没有什么艺术细胞,画个凤凰像只鸡,千万别和她说画什么画的。”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很懂是吧。”眉头一挑,傅老妈有些生气的样子看着傅老爸,熊熊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就好似要冒出火来。 “我可没说。”摆摆手,傅老爸顿时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哼,小子,千万别学这家伙,只会说不会干。”朝傅老爸冷哼了一声,傅老妈转过头,依旧用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望着一旁的格桑朗杰。 摇头失笑一声,格桑朗杰转头看向一旁无可奈何的叶峰,显然也拿这两个长辈没辙。 夜风呼啸,刮得窗外的树枝呼呼作响。厨房之中水云一边炒着菜,木晶一边将饭菜摆上了桌。在时下的今天,少数民族的习惯也因为这世界的改变而改变着。如果是以前,或许是一群人盘坐在木质桌子旁用餐,但是现在大部分的人却喜欢坐在舒适的椅子上享受着桌上的餐点。 傅老妈和傅老爸走进饭厅时,桌上热气腾腾的菜瞬间吸引了两人的目光。木晶拉开椅子请傅老妈入座,随即又拉开了另一把椅子请傅老爸入座。 “都是清淡小菜,正合老爸老妈的口味。”端来饭碗,水云一一送到所有人的面前。 ------------ 第六十二章 恒沙世界  “果然丰盛,还是女儿最懂我的心。”瞄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傅老妈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女儿最懂你的心,可惜最伤我的心。”看了一眼饭桌上的菜肴,傅老爸就没有什么欲望,清一色全是素菜。 斜了一眼傅老爸,水云转头走向了不远处的厨房,端出了卤牛肉和酱辣牛肉,以及琵琶肉。 “是卤牛肉,不错,女儿还知道我最喜欢吃这个。”看着水云将菜端上桌,傅老爸一脸的兴奋,得意洋洋的看了一旁的傅老妈一眼。 “哼,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肉,不知道这罪孽降临不到你头上,也会降临在你下一辈的头上。”埋怨的神情犹如幽灵一般死盯着傅老爸,只可惜有人看见的却不当是一回事。 叶峰和木晶对望一眼,没想傅老妈和傅老爸到这里才不过三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吵吵闹闹了好几次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执的。 “阿弥陀佛,你吃青菜也是杀生,我吃肉也是杀生,要下地狱我们一起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傅老爸招呼着所有人坐了下来。 格桑朗杰坐在水云的左边,凝眸望着水云右边的傅老爸,有几分的惊奇。“叔叔对佛学也有研究?” “研究?什么研究?吃进肚子里不管是什么,也绝对是生命。你阿姨就以为青菜不会叫就不是生命,水煮开沸腾了就是纯净的,哪里知道水中浮游生物远比她吃进肚子里的青菜还多。”冷哼了一声,傅老爸没有看傅老妈一眼,继续说道,“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一粒沙里都能看到一个世界,更何况是这一瓢的水。” 傅老爸的话让格桑朗杰不由得做出了沉思,直觉得有道理。而一旁的水云则十分头疼的看着傅老爸和傅老妈这对活宝。 “叔叔吃饭,阿姨吃饭。”场面一度僵硬,叶峰连忙向一旁的木晶使了一个眼色,让她给两人布菜。 “呵呵,你们也吃,等了那么久,你们的肚子恐怕早饿了。这么冷的天,快乘热吃吧。”扬起一抹慈祥的笑,傅老爸夹起一颗松茸送到了傅老妈的碗里。“知道你肚子饿,快吃。” “哼,算你说的有礼,但是吃完饭,你必须陪我诵一百遍的《往生咒》才准你睡觉。”傅老妈夹起碗中的松茸送进嘴里,完全不理会傅老爸惊呆的模样。 格桑朗杰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夫妻,虽然饮食风格不同,一个坚决吃素,一个坚持吃肉,但两者皆会为对方着想,彼此谦让对方。也许民族不同,文化不同,但只要心的信仰相同便能胜过一切。 藏族人不吃飞禽,马,驴,狗,以及水族类,水云知道这些,所以即使喜欢吃也绝不在他的面前表现。碗中的琵琶肉是他的最爱,水云夹给他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的幸福,哪怕她不吃辣,也绝对会顾及到他的感受。 饭后格桑朗杰被拖去和傅老妈傅老爸聊天,在聊天中得知傅老妈并不是汉族人时,格桑朗杰有些惊讶,询问之下才得知傅老妈来自一个他所不了解的民族——畲族。来自遥远东南方的民族,在这个民族之中同样有着一样的禁忌,就是不食狗肉。狗是畲族人的祖先,也是畲族人世代相传的图腾,同时狗在藏族人的心目中,也有着崇高的地位。 听着傅老妈讲述畲族的故事,格桑朗杰和木晶是一愣又一愣,半响之后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阿姨也是少数民族,更没想到阿姨竟是被叔叔对山歌对上才嫁给叔叔的呀。”木晶听完傅老妈说的故事,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转头望向一旁的叶峰,“你也会唱山歌?” “你看我像会唱的样子么?”他又不是少数民族,怎么可能会唱那东西。叶峰有些郁闷的望着兴致浓浓的傅老妈,见她越说越有趣,而傅老爸早已趴在一旁梦周公去了。 和傅老妈交流了一下民族风俗之类的知识,木晶和格桑朗杰看着傅老妈逐渐现出的疲惫,这才唤醒一旁的傅老爸,送他们上楼休息。 窗外的世界虽然冷,可是天上的星星却是璀璨而明亮,连带那发出皎洁光芒的月亮,也美得像极了一名女子。 空旷的房间内,水云坐在藤椅上望着一旁的格桑朗杰,静逸的脸庞如同菩萨般圣洁高贵,清澄的眼眸在月光下,仿佛荡起了一汪清冷的湖水。 无垠的月光洒落每一个角落,照亮了房间中的一切。没有开灯却甚是开灯,再披上这层银色的纱衣,眼前的人似梦非梦。 “阿姨是少数民族真让人有些意外,没想到阿姨懂得东西这么多。”坐在水云对面,星光般眼眸就似那天上的星星,闪烁着如水一般的光芒。 水云轻笑一声,在月光中被柔和的脸庞上,有说不出的美丽。清脆的声音恰似那山中的清泉,在格桑朗杰的耳边响声。“我妈那人对文化这方面很感兴趣,所以说她一天到晚就在研究这些东西。” “呵,看阿姨的样子应该是研究出不少的东西吧。”格桑朗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水云,回想之前与傅老妈的交流,听她说着久远以前的故事,才发现傅老妈知识方面十分的渊博。 “是研究不少的东西,现在她在我们那还担任兼职顾问。”宣扬畲族文化,向世人展现一个完全不同民族风情是傅老妈的心愿。当然了,除此之外她还喜欢释教的文化,不然也不会喃喃着要念上百遍的《往生咒》。 作为一名佛门弟子,水云自认并不够格。她不像母亲一般,每个星期天都会跑到佛堂去念经,每个晚上都会打坐静修。她在乎的是修持自己的内心世界,而不是外在的修身。 人世早已尘埃滚滚,浑浊不清。人接触这尘世空气便是污秽,不管如何的修行也无法使这满身尘埃尽落。唯有使自己的心开出一朵圣洁的莲花,净化一切外在,人才真正的成佛成神。 想起那句话,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想这无上的佛法,有几人能够真正遇到,纵然遇到了,又有几个人能参透着微妙的佛法。 格桑朗杰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听着水云口中顾问两字,没想到水云的母亲竟是个民族文化顾问。“有机会一定要向阿姨讨教一下佛法。” “说道这显宗和密宗有区别吧?”从她看藏传佛教的书籍以及咒语来说,完全和汉地的经典有很大的区别。 “有,但具体区别在哪里,看来要交流过了才知道。天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吧。”看着墙上的钟表已经走向快十点,格桑朗杰从火堆上舀出滚烫的热水倒入杯中,随即几抹茶叶浮上水面,但很快又沉了下去。 水云望着他没筛过茶叶就泡起茶来,顿时一愣,“把茶叶筛一下吧,这样喝会苦。” “苦了好,一苦,二甜,三回味,这不是你说的么。”之前看水云私下泡茶便是如此,喝过苦茶才能品出甜味,他也想试试这样的味道。 “可是泡太多茶叶会很苦。”看着他一把的茶叶放下去,水云突然感到头大。 看着水云的表情,格桑朗杰再望望自己的杯子,只见茶叶吸水之后涨大,已满出了杯子。“好像是有点多了。” “不是有点多,而是太多了。”水云伸出手拿起木勺舀了一些放进旁边的瓷碗中,再冲上一些热水,送到格桑朗杰身旁的桌子上。“这样就可以了,喝上热茶早点睡,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要做。” “你也是。”看着杯中的茶水渐渐冷去,温热之时格桑朗杰一饮而尽,一股暖流顿时冲上心田。 早上六点至七点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天还没完全的亮,处于黑暗与光明的交替时刻。佛堂之中传来了阵阵诵经声,仔细一听正是昨晚傅老妈说的《往生咒》。 “水云,你说你母亲不会真的想出家吧。”苦着一张脸的木晶站在佛堂外望着已经穿好衣服的水云,昨天傅老妈问她哪里有佛堂,于是她带着傅老妈走到一边的佛堂里,哪知道今天早上傅老妈居然领着傅老爸在那里念经。 水云摇摇头,清澈如水的目光看向佛堂之中的父母,按照情况来说肯定是因为昨晚老妈说要念一百遍《往生咒》结果没念,今早领着老爸在那里念。“不用理会他们,做好早餐就好。格桑今天要回去,再不回去那唐卡画恐怕不能如期完成。” “可是这时候回去不太好吧,你父母才刚来,就让他回去。”转头望向水云,木晶不能理解她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傅老妈和傅老爸还没认可格桑朗杰,如果让格桑朗杰这时候回去,会不会有点太…… “是我让他回去的,我不想让他因为我的事情而耽误了自己的事。”唐卡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三天两头打鱼晒网的话,那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完成。 “水云,唐卡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木晶看到这里不由得担心起来,格桑朗杰的舅舅已经算是十分难缠的角色,如果这边都安抚不了,更别说另外一边的舅舅。 轻笑一声,水云直觉木晶有些担心过度。“我和格桑之间绝对没事,木晶你不用担心,我父母这很简单,只要吃好穿好,唯一的就是不能让他们捅篓子就好。” 拍拍木晶的肩膀,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水云抬起头,“我去做早餐了。” 见水云丝毫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木晶转头望向一旁的佛堂,傅老妈依旧带着一脸苦笑的傅老爸在里面念着经。从现在的情况上看,水云的父母的确对格桑朗杰没有太大的偏见,也没有什么不满。不过昨晚餐桌上的事情又让她感到头疼,就像叶峰说的,水云并不吃辣,根本无法适应这香格里拉的生活。 “木晶,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身后是刚从房间中走出的叶峰,正用疑惑的目光望着眼前站在佛堂门口不远处的木晶,不知道她是想进佛堂还是不想进。 “没事,我去刷牙洗脸。”抚摸着隐隐发痛的额头,想起这一连串的问题,真的很让她感到头疼。 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木晶现在被问题困扰着,叶峰想为她分担一点,可是还没等他开口木晶早已跑远。 ------------ 第六十三章 最美新娘  如果说天下真有一模一样的人,除了双胞胎之外便是照镜子。 傅老妈领着傅老爸念完两百遍的《往生咒》,已经是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当两人正准备离开佛堂之际,窗外突然掀起了一阵风,将神坛上的一块盖着的红布吹下。 原本并没有太注意的傅老爸不经意的转过头,顿时被神坛上的东西吓了一跳。“水云?” 傅老爸盯着台上被风吹下红布的照片,惊讶的发现里面的人影正是自己的女儿傅水云。 “水云?这不是水云。”傅老妈转过头,犀利的眼睛望着台上的照片,一眼便看出里面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女儿。 “不是水云那会是谁?”傅老爸盯着台上的照片,那眉那眼明明和傅水云一模一样,怎么可能说不是。 “和水云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之前就听自己的女儿说过这件事,起初她是不怎么相信,不过看到这张照片,就不得不让人相信。 眼前照片中的人年纪并不是很大,和此时的水云还是有些差别,像极了水云几年前的照片。单单以照片中的姑娘来推测,拍这张照片时并不超过二十岁。所以很肯定的说,照片中的人并不是水云。 “扎西德勒,叔叔阿姨,早上好。”走进佛堂是早已醒来却刚步出房间的格桑朗杰,炯炯有神的双眼丝毫没有半点迷懵,注视着站在神坛前的两个人。 “早上好,小子,你来的正好。这个长得和水云几乎一模一样的姑娘想必你认识吧。”转头示意神坛上的照片,傅老妈知道格桑朗杰绝不会不认识这个和水云长得一样的姑娘。因为在来之初,水云就说过这个姑娘是格桑朗杰哥哥的情人,也就相当于这个姑娘差点成了他大嫂。 抬头望向神坛上的照片,里面的人他自然不会陌生。梅朵卓玛,改变他和罗桑洛丹,降央西饶一生的女人。“她是梅朵卓玛,我哥哥罗桑洛丹的情人。” “你哥哥的情人?这未免也太像了吧,简直和水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傅老爸惊呼了一声,凝视照片中那如花的笑颜,不敢相信那竟是别人的脸。 点点头,格桑朗杰露出一抹淡淡忧伤的笑,似回忆从前又似在缅怀照片中的人,泛起迷雾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带着哽咽的话语随即溢出了口。“起初我见到水云的时候,也是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梅朵复活了。可是我知道,那绝不是梅朵。” 被格桑朗杰的话吓了一跳,傅老爸转过头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从他泛起湿润的眼睛像是要确定什么一般。“她死了?” “是的,她是为了救我出了车祸。”想起那抹天蓝色的身影,就在昏暗的路上如同一抹折断翅膀的蝴蝶飞落,格桑朗杰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般疼痛着。 “出了车祸?阿弥陀佛,可怜这小姑娘了。”傅老妈轻叹一声,转过头之际正见格桑朗杰的身后,伸来一双小手抱住他的腰。 “水云。”格桑朗杰轻呼一声,看着身旁探出头的情人,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探出头的人儿美丽动人,如同雪莲一般干净的脸庞来回的注视着三人,仿佛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惜看了半响,却不见三人有什么动静,这才开口说话,“早餐做好了很久,你们再不下来就要留到中午去了。” “咳,我看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吧。小子,我们走。”走上前拍拍格桑朗杰的间,傅老爸立马从水云抱住的手中拉过格桑朗杰。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心肝宝贝,这都还没出嫁,心就已经飞到情人身边,说什么他都不允许。 不了解傅老爸吃醋的心里,格桑朗杰只感觉他的力气比自己还大,这一扯还真把他从水云的手中扯了出来。 被傅老爸拉着往饭厅走去,格桑朗杰隐隐感觉他对自己有些敌意。 “小子,我知道水云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水云,但是再还没有结婚之前不准你给我做出什么越轨的行动出来,听到没有。”靠近的脸庞闪烁着一抹阴险的表情,看得格桑朗杰有些背部发冷。 “叔叔放心,我和水云之间的爱情绝对是神圣的,我也绝不会去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来。”炯炯有神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傅老爸,格桑朗杰立马举手发誓。 “这就好,小子,我很欣赏你们纯朴和直率的个性,但是毕竟文化不同,地域不同,饮食上的不同会使你和我女儿之间产生一些摩擦,你能接受?”傅老爸抬起头,锐利的双眼如同老鹰一般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仿佛能洞悉所有,看破他心里面的想法。 格桑朗杰一愣,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早在水云和他第一次吃饭之时他就该预料到。水云并不能吃辣,但最终还是为了他把沾有辣椒的菜吃了。 “我女儿喜欢你,是打心眼喜欢你,千万别辜负她,我不想看到她第二次伤心难过。”眼尖的看见水云带着叶峰等人下来,傅老爸拍了拍格桑朗杰的肩,有一种让他好自为之的感觉。 清晨的阳光穿透层层的薄雾最终洒向了大地,窗外的世界是如此美丽而妖娆。说好让格桑朗杰回去完成工作,谁知傅老妈却连忙拦住格桑朗杰的脚步,坚决不让他回去。 水云有些没辙,想昨天格桑朗杰就在这里过一宿,放他阿妈一人在家,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如果再让格桑朗杰留在这里,她还真担心央宗那边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看出水云的担忧,木晶斜了一眼拉住格桑朗杰不放的傅老妈,开口道,“阿姨,要不中午的时候我们到格桑家去如何?正好让您看看格桑的工作。” “唐卡么?正好,反正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瞧瞧这小子。”眨了眨双眼,傅老妈思寻着格桑朗杰的父母会是怎样的人,对水云到底怎样。 天清云白,格桑朗杰的家处在县城的一个小角落,藏式风格的房子在这里随处可见,白色的墙体是这里一惯常见的景物。点燃藏香,徐徐上升的轻烟弥漫在空中,使得空旷冰冷的房子多了一丝温暖。 央宗坐在房中,倾倒出三杯的酥油茶,送至桑吉拉姆与罗西的面前。 “听木晶说水云的父母已经到了香格里拉,格桑昨天也过去了?”吹开飘在茶碗上的油沫,桑吉拉姆轻抿了一口,如同星光般柔和的目光望向了一旁的央宗,显然想要听听她的看法。 “嗯,昨天很晚的时候格桑给我打电话说了水云父母的事情,听他话中的意思,水云的父母对他没有太大的意见。”没想到水云的父母说来就来,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担心以格桑朗杰的条件,水云的父母极有可能不把水云嫁给他。然而昨天那样听来,想必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样央宗你就可以放心了,我听木晶说水云的父母都是开朗的人,想是很好相处的人才对。”淡笑一声,桑吉拉姆望着眼前的央宗,发现她穿着崭新,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当初水云拖着她去买的那件衣服。“咦,这件衣服不是水云给你买的,说好过年穿,怎么现在就穿起来了?” “水云的父母要来拜访,一时也拿不出干净的衣服,你也知道汉族人比较讲究卫生。”虽然她平时呆在家里干些杂活,但是穿着的衣服并不怎么上台面。这次见的又是水云的父母,更是要得体一些。 “央宗你想太多了,水云的父母不会介意这些的。”虽然没有见过水云的父母,但她想能教出像水云这般善解人意的女儿,她的父母不会差到哪里去。 央宗正要点头之际,门外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叔叔阿姨这边请。”年轻淡雅的声音传来,正是央宗的儿子格桑朗杰的声音。 “他们来了。”拍拍央宗的手,桑吉拉姆看出她的紧张,连忙安抚道,“别紧张。” “扎西德勒,欢迎来到香格里拉。”桑吉拉姆牵着央宗走上前献上哈达,含笑的脸庞让傅老妈和傅老爸感觉到一股暖意流向心里。 “扎西德勒,你们好。”学着他们的模样,傅老妈和傅老爸同时也送上水云早就准备好的哈达。 接受傅老妈和傅老爸送上的哈达,央宗看着两人荡漾出真心的笑容,连忙请着两人入座。 “这是我们那的特产,小小礼物请收下。”傅老妈从水云的手中接过礼物送至央宗与桑吉拉姆的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收下了礼物。 在来之前为确定对方民族有什么禁忌,傅老妈上网查了查,发现海产以及家畜类等等的东西并不适合,随即便挑了一些山珍等等东西。 央宗接过礼物,发现里面一些看起来十分稀奇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特产,但是看起来却十分有种想要吃的欲望。转头望向一旁的桑吉拉姆,请她帮自己带了话给水云的父母。“央宗要我向两位说谢谢。” “不用,不用,这是应该的。”看着对方收下礼物显得十分新奇的样子,傅老妈特意为他们解释了一大堆,听得三个人一愣一愣。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们,去厨房看看中午该些什么菜吧。”看傅老妈又准备开始她的长篇大论,一旁的水云握住格桑朗杰的手,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也好,看下能不能做一些适合阿姨叔叔吃的菜。”想起今早傅老爸对他说的话,不知怎么的好似在他心里落下了根,挥也挥不去。 和傅老妈,央宗通了一声气,四个年轻人转身走向了厨房。 “水英原来也是少数民族?”听到傅老妈介绍,央宗和桑吉拉姆顿时一愣,十分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傅老妈,没想到她也是少数民族,更没想到她也是用一个浪漫的方式嫁给了傅老爸。 “少数民族不少数民族的,现在嫁给他什么都不是。”笑眯眯的看着一旁似乎和罗西很投缘的傅老爸,傅老妈眼神一眯,瞬间有种危险的预兆。 “话也不是这么说,水英对民族的了解比我们深的多得多。”桑吉拉姆充当着翻译,一面把傅老妈的话传达给了央宗,一面又把央宗的话传达给了傅老妈,其中还带了自己的观点。 轻笑一声,傅老妈坐到央宗的身边,看着央宗身上的服饰。清如秋水的眼眸转向了一旁的桑吉拉姆,“这藏服很漂亮,真希望看到水云也能穿上出嫁。” 将傅老妈的话传给央宗,桑吉拉姆听出了她的意思,显然是答应了两人的婚事。 “水云会是最美的新娘。”听着桑吉拉姆的翻译,央宗笑呵呵的望着傅老妈。起初她还担心她不肯将水云嫁给格桑朗杰,现在看来这担心是多余的。 ------------ 第六十四章 饮食文化  傅老妈的话让傅老爸不由得一愣,她说的话其实很简单,但不由得让他做出一些想法。想当初傅老妈嫁给他的时候便是穿着本民族的服饰,而今她说让水云穿上藏服出嫁,这意思不就是要把水云嫁给那个小子? “老傅,你有意见?”看一旁的丈夫发愣的神情,傅老妈眼神顿时一眯,以为他要发表什么意见。 “没,没,我怎么可能有什么意见,只要孩子们都好,一切都好。”连连摆手,傅老爸再加上摇头的样子,活像傅老妈是个母夜叉。 央宗轻笑了一声,转头和桑吉拉姆不知说的什么,罗西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厨房之中水云和木晶忙活着,而两个大男人则派去洗菜。时至今日,随着社会的进步,人的思想也在转变中。尽管民族不同,但相同的愿望使得不同的民族更加的贴在了一起。 “水云,你真的快变成和你老妈一样了。”原先想水云可能是因为饮食关系才不食肉类,哪知道一连串的相处下来,才发现水云不食肉的原因竟是因为傅老妈信佛。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格桑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就好。”眨眨眼,水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本来她对肉类就没有什么兴趣,加上之前在寺庙中曾吃过的素鸡素鸭,就更没吃肉的欲望。 “好吧,知道汉地有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水云既然这么说,她也不好说什么。转头望向格桑朗杰之时,正见他有些伤脑筋的望着眼前的一样东西。 “这个是鸡?”藏族人不吃五爪的东西,格桑朗杰看着眼前像鸡一样的东西,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素鸡,没想到阿姨竟然把这素鸡也给带来了。”听格桑朗杰提到一个鸡字,叶峰走上前去,提起标榜素鸡的袋子,拿到了一边。 “素鸡?什么是素鸡?这不是鸡?”格桑朗杰跟了过去,望着叶峰打开了袋子,倒出里面像肉一样的东西。 “当然不是,这是用豆腐做出的素食,在我们那的寺庙经常见,等水云做好了你尝尝就知道。”看傅老妈还是挺心细的,什么都为他们想到了。 “豆腐?豆腐竟然可以做出这个?”看过去明明就是肉,竟然是豆腐做的?格桑朗杰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还有素鸭,素鱼,全是豆腐做的。”走过去翻开傅老妈让他们带来的袋子,叶峰一看里面都是这东西,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笑意,这傅老妈还真会想。 格桑朗杰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些都是禁忌之物。可是如果都是豆腐做的,那么这东西就有点很难说了。 看着水云围上围裙,倒有几分家庭煮妇的样子,格桑朗杰的心仿佛被什么牵动着。 时至午时,阵阵香味跃然而出,惊得厅堂之中的众人忍不住蠢蠢欲动。 “好香,这味道怎么这么香?”罗西抬起头望向厨房的方向,正见木晶从里面出来。 “叔叔阿姨,阿库阿尼吃饭了。”看着众人口水几乎要流下来的样子,木晶眼睛不由得转动着,想水云做出的素鸡味道果然一绝,美妙得几乎想一人独吞。 “这就来。”这美妙的滋味太过诱人,让罗西有一种想要立马上去的冲动。 “走吧,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诱人。”闻到香味几乎勾起她肚里的蛔虫,桑吉拉姆望向一旁的央宗,猜想能做出这样味道的人除了水云之外恐怕就没有别人了。 同样的藏式餐桌上,一盘盘精美的食物堪比五星级酒店出来的菜肴。 央宗走进饭厅,一见桌上的食物,顿时脸色一变,那上面竟然有鱼,甚至还有鸡,鸭。桑吉拉姆不知道央宗的脸色为什么大变,等到她看到桌上的食物时,脸色也同样变了变。 “我就说会把阿尼吓坏,果然是吧。”木晶说了一句藏语,仿佛刻意让央宗听一般,抬起的眼中藏了一丝戏弄的神情。 桑吉拉姆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木晶眼中的戏弄。走上前去捻起碗中的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了一番。感觉像肉又不像肉,吃起来又有肉的芳香。“你们这几个小鬼,居然戏弄我们这些长辈,讨打。” 虽然像肉却不是肉,桑吉拉姆不知道那是用什么东西来做,但也知道那绝不是肉。转头望向一旁的央宗,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之后,才见她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别怪这些孩子,这是我从我们那带来的特产。这道是冬笋炒素鸡,这道是冬菇闷素鸭,这道是清蒸素鱼。这些鸡鸭鱼全是用豆腐做出来的,绝不是真正的鸡鸭鱼。”傅老妈轻笑一声,拍拍央宗的肩,拉着她走向一旁的椅子上。 “豆腐做的?”听到这豆腐两个字,桑吉拉姆实在没有想到这看起来像肉的东西竟然是豆腐做的。 “当然,桑吉坐下来尝尝就知道。”看众人都有些饿的模样,傅老妈一边安抚央宗坐下,一边鼓励着众人坐下。 面对眼前的菜肴,罗西和央宗两人皆是十分的怀疑,那东西真的是豆腐做的?从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央宗尝试着夹了一块,放到嘴边咀嚼了一下,才发现的确和肉有点不像,吃完一块还有想再吃的冲动。 “怎么样,阿尼,是不是很好吃?”看央宗露出的表情,木晶就知道她是喜欢上这样的食物。 “好吃,好吃,水云做的都好吃。”从没吃过这样的菜,央宗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淳朴的微笑。 格桑朗杰半信半疑的看着水云夹进他碗里的素鸡,咬上一口才发现的确有所不同。 “水英,这真是用豆腐做的?”桑吉拉姆吃了好几块,反复咀嚼想要尝试着吃出里面不同的味道,可是就是吃不出豆腐的味道来。 “真的,我知道你们饮食上的禁忌,想想也没有什么好带的,就带了些这东西来。”看桑吉拉姆吃的相当开心的样子,傅老妈笑眯眯的转向一旁的格桑朗杰,看他小心翼翼好似怕下毒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小子,感觉怎么样,好吃么?” “好吃,就是不敢相信这会是豆腐做出来的。”反复的看着筷子上的东西,就是看不出是豆腐的样子。格桑朗杰转头望向坐在他身旁的水云,只见对方早已夹了一块,放在嘴边咬了起来。 “说起来这素鸡,鸭,鱼其实和寺中的僧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不是他们不能犯戒,也不会造就这个出来。”傅老妈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一副好似乖宝宝一般望着她的格桑朗杰,好心的为他解释了这素鸡的来历。 听完傅老妈的话,桑吉拉姆轻笑了一声,“如此说来,以后我们也可以拿这些代替那些真鸡真鸭真鱼了。” “那是当然,时代在变化,人也应该学会灵活应变,不能再以老思想看这个世界。”傅老妈还未开口说话,傅老爸却抢先一步代她把话说了出来。 “哦,你这是在指桑骂槐喽?”听出傅老爸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她思想守旧,傅老妈眉头一挑,作势要揪他的耳朵。 “不敢,不敢。”一见傅老妈想是要发火的样子,傅老爸连忙摆了摆两手。 知道傅老爸怕傅老妈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木晶和叶峰几乎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看样子很快就要上演一场河东狮吼。 “水云的父母很欢乐,拉姆,你说他们两个像不像欢喜冤家。”看着水云的父母小孩子一般打打闹闹,央宗有几分的没好气,但嘴角挂着的微笑却显示她此时的内心是多么的开心。 “简直就是一对活宝。”从没有看过这样的夫妻,桑吉拉姆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一声笑让整个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有时候规矩或许能提高一个人的修养,但规矩如果多了,也相应的会失去一些东西。 傅老妈和傅老爸走到哪里就仿佛把欢乐带到了哪里,拥有这一对父母,央宗突然羡慕水云起来。生在这个家庭,想必时时都有欢乐吧。 一餐午饭基本在傅老妈和傅老爸这一对活宝唱双簧的过程中结束,而后傅老妈提起要看格桑朗杰画的唐卡时,格桑朗杰在央宗的授意下,领着众人来到了画室。 午时画室一片清明,木质地板在光的折射下,显得十分通亮。格桑朗杰画的唐卡就是画室的正对面,那是一幅刚上好色却没有勾线的唐卡。 傅老妈扫视了一眼整个画室,最终目光停留在了画室中的墙上,那里挂着一幅不算太大却十分漂亮的唐卡。 “这是白度母?”停在唐卡画前,傅老妈双眼凝视着画上的人物,虽然对藏传佛教研究不深,但对于各中人物还是知道一些。像眼前这幅唐卡中所绘人物身色洁白,穿着华丽天衣,面容慈祥端庄,虽是少女形象,却有一种母亲般的温和。傅老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但每次见到总会有一种很欢喜的感觉,这或许是源于对佛的一种感念。 格桑朗杰点了点头,星目般的眼眸望向墙上的唐卡,忍不住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眼前的唐卡是他刚学完唐卡技艺后的第一幅作品,想起那时画这幅唐卡的情景,是多么的可笑。 “不错,不错,这画的真不错,你说是吧。”推了推一旁的傅老爸,不怀好意的笑容跃然出现在傅老妈的脸上。 在来香格里拉的路上,傅老爸就一直担心着水云的对象,一个唐卡画师,能有几分的能耐,能不能养活自己,能不能养活家人。当他看着眼前精美的唐卡时,双眼仿佛就被粘在上面,再也移不开视线。就如同水云第一眼看到格桑朗杰画唐卡时的模样,那画上的眼睛活灵活现,好似真人一般。 傅老爸望着墙上的白度母,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怀着无比虔诚的心灵走在朝圣的路上。 “的确很漂亮。”很由衷的说出一句话,傅老爸转头看着一旁的格桑朗杰。垂着的手修长而干净,纤尘而不染,也正是这双画出了眼前那般美丽的唐卡。 傅老妈一笑,看傅老爸似乎有些陶醉的样子,“有一门好的技艺总比那些有头脑的人来得好,至少有技艺的人头脑简单,不会到处留情,是吧。” 傅老爸听着傅老妈的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有技艺的人指的自然是格桑朗杰,而这个有头脑的人却不一定指的是叶峰。 ------------ 第六十五章 小人无知  傅老爸突然有种感觉,觉得傅老妈这话似乎是向自己说。转过头望着一旁的傅老妈,连忙打起呵呵起来。 就在傅老爸干笑两声之际,格桑朗杰的身上传来了一道铃声,那是……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人名,格桑朗杰有几分的困惑和惊讶,阿旺堪布怎么会打电话给他?要说平时没事的时候他都会到寺中走上一趟,就在水云父母来香格里拉的前一天他还到寺中。怎么这不到两天的时间,阿旺堪布就打电话给他,莫非是有什么事情不成? 接起电话,格桑朗杰的话还没出口,那边就已经抢先一步开口。“格桑,把水云带到寺里来。” “带到寺里?为什么?”格桑朗杰一愣,没想阿旺堪布一开口就是让他做这件事。 “梅朵卓玛的母亲……”停顿了半响之后阿旺堪布这才开口说了三个字。“找来了。” “梅朵的母亲找来了?这……怎么可能?”听到梅朵的母亲这几个字,格桑朗杰有些意外,阔别了二十八年之后她的母亲竟然来找她?在人死了十年之后才出现,不觉得有几分的可笑么? “来寺中再说吧,格桑,务必把水云带来。”没等格桑朗杰反应过来,阿旺堪布已然挂断了电话。 水云不是有意想偷听电话中的话,可是阿旺堪布这么大声就不得不让她竖起耳朵来听。尤其在听到梅朵卓玛的母亲这几个字时,也不由得露出和格桑朗杰一样的表情。 “上师说梅朵卓玛的母亲找来,这件事是真的?”秀美的眉头微微皱起,水云望向眼前比她高出不少的格桑朗杰,只见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看样子应该是真的吧。”事隔二十八年,此时找来到底有什么目的?格桑朗杰眉头一皱,似在思考着一些问题。 “梅朵的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听水云吐露梅朵这两个字,桑吉拉姆和央宗对望了一眼,这几乎已经不再人前提到的人怎么就…… “这个就等我们回来再说吧,水云,上师要求见你,我们快走吧。”不知道阿旺堪布要见水云究竟是为了那般,格桑朗杰隐隐感觉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嗯,老爸老妈。”转过头正打算和傅老爸老妈说明,谁知傅老妈的眼中放出了精光。 “我随你们一道去。”傅老妈一出口的话让水云净白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的苦笑,差点忘记了自己老妈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让阿姨跟着去也好。”他的直觉告诉他,傅老妈或许能帮忙解决一些问题。 “可是上师那里……”想到阿旺堪布并没有说让她的母亲跟去,这样贸然而去是不是有点不尊重。 “上师不是个喜欢计较的人,放心好了。”转过头和央宗说了一声,格桑朗杰牵起水云的手和傅老妈一起走出了画室。 罗西有些好奇的望着一旁的傅老爸,“傅兄弟,你不跟上去?” “这个嘛,我想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就会知道怎么一回事了。”知道自己妻子外号播音器,只要发生了什么事情经过她一传播,立马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完全不用他到现场,也绝对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傅老爸的悠闲让罗西和桑吉拉姆很默契的对望一眼,实在难想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夫妻。 去时的路正是来时的路,傅老妈疑惑的望着水云和格桑朗杰带着她顺着原来的路走时,这才发现他们原来是要到不远处的山上。 那是一座看起来很雄伟的建筑物,白色的墙体给了她一种城堡的感觉。走到这座城堡的大门前,傅老妈有些惊奇的发现这里原来是个庙宇。 当三个人经由寺中的僧人通报之后,傅老妈拉着一旁的水云,跟随着眼前身穿绛红色衣袍的僧人走这进了寺中的会客室。 如果说室中的气氛让人有一种紧致的感觉,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就超脱了所有人的想象。 “格桑你来了。”见知客僧带领格桑朗杰前来,阿旺堪布随即从椅子上站起,走向格桑朗杰和水云。 “扎西德勒,上师还好吧。”微微行了一礼,格桑朗杰望着前方的阿旺堪布,目光停留了一会又转头望向了一旁身着时尚服饰的中年妇女。 “好好,给你们介绍一下,她是梅朵卓玛的母亲央金曲结。”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阿旺堪布领着格桑朗杰和水云上前,介绍给了这名中年妇女。 “扎西德勒,你好。”纯净如水的目光紧紧注视着眼前的女人,格桑朗杰近距离的看着她,当年就是她狠心抛弃了梅朵卓玛?听央金曲结带着凌厉如同锋利刀锋的话,水云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发现她与自己的脸有诸多的相似,也与傅老妈有上几分的相似。 “扎西德勒,她就是那长得和我死去女儿一模一样的女孩?”转头望向一旁的水云,凌厉的目光停留在她颈项上的项链时,顿时一眯,仿佛有种黑猫想要抓狂的感觉。 格桑朗杰眉头一皱,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这看起来高大的藏族女人有种危险的味道。“水云和梅朵卓玛长得是很像,但是她并不是您的女儿,阿尼,你先看清楚。” “不是我的女儿,为何带着我女儿的项链。”走上前作势要去扯水云身上的项链,格桑朗杰见状连忙拦在水云身前,将水云护在自己的身后。 没想到那女人说动手就动手,傅老妈顿时来气。身为母亲的本能就是走上前,拉住水云往后退。同时口中的话也因为此时心口上的气而变得有些粗犷。“谁稀罕你女儿的项链,水云,把项链解下来还给她。” “老妈。”转头看了怒火正烧的傅老妈,水云有些为难的将颈项上的三眼天珠项链解了下来递给了一旁的阿旺堪布。 “阿弥陀佛,这条项链当初是随着梅朵长大之后送给了罗桑,后来由罗桑再送给了格桑,最后才到水云的手中。央金,当初你抛弃了梅朵,如今人已不再了,你想寻回什么?除了这条项链之外,梅朵什么也没有剩下,你还想寻回什么?”阿旺堪布微微皱起了眉头,从没有一个人敢在他的面前放肆,显然央金曲结是第一个。 阿旺堪布的话虽是平静,却带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迫使央金曲结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气焰。同时也因为他说的那句话,让她不由得气弱了下来。 “坐吧,都别站着。水云,你还没有向上师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是……”从他们一走进来他就注意到水云身旁的女人,看她的脸庞和水云十分的相似,又与央金曲结有几分的相似,当时就想她是不是就是水云的母亲。 “她是我的母亲,法号传仪。”看阿旺堪布注视着一旁的母亲,水云连忙为他介绍道。 法号传仪?阿旺堪布一愣,随即想起这应该是汉地取的法号。 “阿弥陀佛,师父你好。”尽管对那藏族女人有些不满,但是面对眼前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僧人,傅老妈显然不敢造次。 “阿弥陀佛,你好,你好。”合十双手还了一个佛礼,阿旺堪布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请所有的人坐到了椅子上。 “上师,弟子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能不能请上师明示。”眼前的藏族女人着实让他有些头疼,如果只是为了项链而来,如今项链已经还给她了,他们也可以离开了吧。 斜了一眼一副寻仇模样的央金曲结,阿旺堪布闭目坐在了椅子上。半响过后,向着央金曲结说道,“这件事情还是你自己来说吧,你有什么目的也一并说出来吧。” 听阿旺堪布语气中藏着不善,央金曲结知道自己已经惹这位大佛爷生气了。“我的目的很简单,属于我女儿的东西我要夺回来。” “属于你女儿的东西?不是你手中的那条项链?”格桑朗杰一愣,梅朵卓玛是孤儿,自被阿旺堪布收留之时,身上也只有一张纸以及一条项链而已,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如同一把箭般直射向格桑朗杰身旁的水云,“除此之外还有那套房子。” “那套房子?”听着央金曲结的话,阿旺堪布顿时停下了手中默默拨动佛珠的手,炯炯有神的眼睛转向了央金曲结。 “不错,就是在山下的那套房子。”想当年她与情人相爱,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情人出了意外,而此时她也有了身孕。为了不影响自己往后的生活,她在朋友的帮助下,偷偷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下了孩子。也就在孩子生下没多久之际,她便将孩子扔到了这寺外。 没有了孩子的拖累,她如愿的找到了一个好男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可谁知是不是上天的惩罚,在她享受了二十八年的幸福生活之后,她的丈夫和孩子竟双双得了一种怪病,在无法医治的情况下,最终离开了人世。 直到此时她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存在这个世间,急忙寻找之后,没想到她的女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开了人世,留下一个收养她的老人,也在日前过世。 “阿弥陀佛,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眉头一皱,阿旺堪布没想到她的目的竟然是那套房子,还以为她是迷途知返,想要发心忏悔。 “当然,梅朵是那户人家名正言顺收养的孩子,也就是说她有继承权,如今那户人家所有人皆过世,也就是说这财产应该由最亲近的人来接手。我是梅朵的母亲,有资格继承那遗产。”丈夫和孩子皆死,她在家族中的地位也相应失去。如今丈夫家的舅舅要赶自己走,而母亲家的舅舅又为她生过孩子再另嫁他人为耻,不肯接纳她。可怜她现在只能在外寻找一个安身之所,但偏偏这安身之所却难以有片永久遮瓦之地。 听完央金曲结的话,阿旺堪布禁不住冷冷笑了一声。想当初老人也不是个愚蠢的人,能独自带大孩子经历各种风雨,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你想争夺那房子,仅仅凭你是梅朵的母亲还不够。当初老人立下遗嘱,除了有律师见证之外,还有活佛与我。仅凭你一人的片面之词,你认为你可以夺得那房子?” 都说出家人不能动嗔念,偏偏眼前的女人让他早已平静了十几年的心再次起了波澜。 “古秀拉,纵然有活佛和您作证,但有一点很明白的是,这女孩是您的弟子。依照法律,身旁最亲的人是无法为别人辩护,今天我很明白的告诉你,我已经向法院递交申请,我要把你们告上法庭,我要拿回属于我女儿的一切。”几乎是怒吼出声,央金曲结的话震惊着整个会客室。 《萨迦格言》中有一段话说的好,小人向贤者大发雷霆,贤者决不会计较;狐狼发出傲慢的叫声,狮子可怜它无知。然而现在不是阿旺堪布可怜央金曲结无知的时候,她的气焰早已使佛也生出了火。 ------------ 第六十六章 被泼狗血  央金曲结的气焰让傅老妈有些生气,但碍于这里是寺庙,她只能忍了下来,一边默默的念着心经。 听着一旁的老妈念起心经,水云的心仿佛受到感召一般,原来起了愤怒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格桑朗杰望着一旁念念有词的傅老妈,顿时生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央金曲结看着傅老妈闭眼嘴里念念叨叨的模样,原有的怒火仿佛火上浇油一般。可是她毕竟是个过来人,对什么也看得比较多,知道此时在别人的地盘上,丝毫占不到多大的便宜。 远去的身影是那在愤怒中迷失自己的人,央金曲结的出现让水云没由来的一阵担心。看着那双时刻如同野狼一般的眼睛,真的很担心这个人会伤害自己及周边的人。 “阿弥陀佛,用卑劣手段得来的财富,谁能说它是真正的财富;猫和狗吃饱了肚子,还会做出丢丑之事。水云,对她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房子的事情不管于情于理,律师与活佛以及我心里都明白着,所以你不用太担心。”担心水云会想多,阿旺堪布着实想让她放下心来。 望着眼前逐渐白发苍苍的上师,水云实在不想让他多担心。用力的点了点头之后,看着格桑朗杰扶着似乎一夕之间苍老许多的阿旺堪布走了过来。水云禁不住合十双手,以长头的形式磕了三个头。 “好孩子,起来,起来。”眼中似有感动的泪花,阿旺堪布伸出手扶起眼前的女孩。虽然她不是梅朵卓玛,却带着梅朵卓玛的影子,让他忍不住要对她多加关心多加帮助。 记得活佛对他说过一段话:容易受到世俗所扰的人就应该放到世俗中去,用自己的心去辨别是非,用自己的心去证悟自己的道。佛,何为佛?善者为佛,普渡者为佛。佛没有形象,有的只有一颗心,觉悟与普渡众生的心。你是众生,他是众生,芸芸众生普渡不尽,唯有尽己之力完成己业。 他没有多大的雄心壮志,也没有像高僧大德一般的愿心,有的只是希望周边的人能够快乐,能够幸福就足够。 傅老妈看着眼前的一幕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溢上心头,在水云的脸上说不出是喜怒哀乐中的哪一种表情,平静的脸上虔诚清明的目光泛起纯净的光辉,如同此时室中墙上所挂的唐卡里的菩萨一般,没有任何表情却又蕴含着各种表情。 阿旺堪布眼中的泪花是傅老妈生平第一次所见,以往不管是在拜忏或者做法会的时候,她所看到的僧人无不笑脸迎人,又怎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可是正因为这样的表情,让傅老妈对眼前这位僧人产生了好感。佛由人成,人因为有太多的感情,所以无法成佛。然而佛作为过来人,心却是永远疼痛着,因为他无法面面俱到,拯救天下每一个众生。 看着阿旺堪布,看着水云,傅老妈突然有一种感觉。水云来到香格里拉,莫非是冥冥之中有了指引,是佛祖,还是木晶,又或者是格桑朗杰? “央金曲结的事情,是上师没考虑周全就让你们见面,孩子,真对不起你。”想到央金曲结前面意图对水云不利,阿旺堪布只觉得心里一阵难过。 水云摇摇头,正想开口说话之际,阿旺堪布身旁的一名侍僧仿佛要为他打不平道,“这件事明明是那女人欺骗上师的同情心,让上师您安排他们见面,怎么能怪上师。” “住口,这件事是我没仔细辨别清楚就让他们相见,是我的不对。次仁,不管最初的因是什么,最终的果才是最重要。”阿旺堪布摇摇手,岁月在他的手上布下了皱眉,虽然丑陋却是温馨。 侍僧真为他感到不值,可是堪布已经发话,他又怎能再去反驳。 水云摇摇头,晶莹透亮的眼睛转向一旁的格桑朗杰,只见他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的金光,隐含着睿智的目光直望着眼前的阿旺堪布。“善观因缘法,安忍自如如。” 十个字,说不清是什么意思,水云却能感觉得出与阿旺堪布说出的话是差不多的意思。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要赶回去,就早些回去吧。”虽不舍但总有分离的时候,阿旺堪布扫视三人一眼,看着三人微微行了一礼,轻道一声再见之后步出了会客室。 “上师,我们是出家人,这俗事我们真要管?”寺门内和寺门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阿旺堪布将这俗事揽上身,岂不是引火烧身。 “如果说俗事不需要管,那什么事才要管?”转头望向一旁的弟子,黝黑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阿旺堪布看着门外的天,阳光斜照,夕阳西下,人生短短数十年,又有几个这样的日子可活?还不如乘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得好。 太阳西下,落日的余辉照耀着三人的步伐。在充满着异域风情的街道上,格桑朗杰紧紧抓住了水云的手,好似生怕她突然消失了一般。 十指相扣,是最深的爱恋,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情感。傅老妈望着眼前的两人,好似有一种回到从前与傅老爸在一起的感觉。温馨是此刻洋溢在空中最美好的气息,驱走逐渐升起的寒意,带来幸福甜美的温暖。 善良的人从不知道邪恶之人的想法,尤其是当被逼急的狗儿也会选择跳墙。 远处一抹身影紧紧注视着三人的背影,如同老鹰似的利爪紧紧扣在了墙上,发狠的双眼就似那雪地中的狼。 水云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转过头去却只看见傅老妈和一些路人,完全没有发现那让她如芒在背的眼睛。 水云眼底的不安让格桑朗杰敏感的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淡雅的容颜一双眉头不由得高高皱起,“水云,你怎么了?” “有人监视我们。”扫视着身后能看到的地方,水云敏锐的感到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丝毫没有松懈,反而越来越强。 “监视?水云你想多了。”同样转过头看着身后的每一寸土地,为何他就没这样的感觉。虽然央金曲结的事萦绕在他的心头,但是以他看来,央金曲结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算了,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不想让一旁的傅老妈担心,水云牵起她冰冷而粗糙的手,仿佛是在传递温暖又似在给与温暖。 “那就不多想,早点回去吧。”看水云心事重重的样子,格桑朗杰心里有几分的难受。 央金曲结想要夺得那栋房子,指不定有可能会用非常的手段。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他恐怕也该要想办法,保护好他身边的女人。 回到县城格桑朗杰的家里,原来欢乐的气氛也因为这突然而来的消息而变得沉重郁闷。 “梅朵的母亲居然还有脸出现,而且还是为了夺取阿嫫拉的房子?”木晶听完格桑朗杰以及傅老妈的叙述,一向十分和善的形象也不禁变了变,犹如是泼妇骂街一般。 叶峰眉头一皱,听着格桑朗杰的叙述,着实有些为水云担心。毕竟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一个如同沉睡着的猛虎,随时会猛扑上来的猛虎。“我认为水云和叔叔阿姨暂时不要回去。” “为什么?”木晶斜了叶峰一眼,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明白小峰的意思,藏族人虽然友好,但很好斗。尤其是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也不知道那女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桑吉拉姆望了一眼叶峰,精明的头脑不用猜也知道叶峰想的是什么。 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叶峰转头望向一旁的格桑朗杰和水云,清瞬之间夹杂着一丝的担心。“你们的意思呢?” “我……我不想离开那里,毕竟那是阿嫫拉的家,如果我离开了,就等于向那个女人屈服。”想起逝去的老人,想起那充满期待眼神的罗桑,就算不为他们,也要守护住梅朵卓玛留下来的一切。水云没有忘记那长得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姑娘,她的心是无比善良纤细,而她的母亲却是那般残酷狠心。 “水云。”桑吉拉姆听得这话,隐隐之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转头和央宗用藏语不知说了什么,半响之后见央宗一直点了点头。 “格桑,水云和她的家人到底不是这里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瞩目。晚上的时候你还是到水云那里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助的,以免发生了什么事。”望着向自己的儿子,央宗说了一大串让人听不懂的话,但最终的目的却是要保水云一家能够平安。 点了点头,俊秀的眉目看向一旁的水云,格桑朗杰想起了梅朵卓玛,他绝不会让当年的悲剧再次发生,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水云。 再次回到寺下的房子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为保证安全,格桑朗杰和叶峰特意检查了每道门窗,确保没有问题之后才回到了房间里。 午时夜深人静,就在众人睡得正香之际,一道猛烈的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之中的所有人,在冰寒刺骨的冬天,所有人不得不穿上衣服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半夜三更,是谁敲门敲的这么厉害?”傅老妈皱起眉头望着眼前的门,等着睡在二楼正上方的格桑朗杰和叶峰看清楚是谁之后再开门。 早就预料那女人绝不会很快的放弃,果然这半夜三更的时候就来骚扰,分明就是早有预谋。叶峰用手电筒一照,便见窗口下方有一人影拿着一样东西用力敲打着门。 “是梅朵的母亲央金曲结。”在灯光中格桑朗杰看着那人抬起了头,身上依旧是白天所穿的服饰,而那张脸却叫叶峰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电筒滑落。 “别怕,那是我们跳藏戏时带的面具。”扶住一旁的叶峰,格桑朗杰快速的奔下楼去,而这时门外的央金曲结从身后提起一桶不知名为什么的东西泼向了白色的墙面以及门上。瞬间浓郁的血腥味传来,楼上的叶峰禁不住呕吐了起来。 格桑朗杰跑下楼,看着水云等人早已站在门前,却不曾打开门。就在他上前正准备出去之际,傅老爸一把拉住他的手。 “别出去,那人泼了狗血。”一句话让格桑朗杰身形不由得一震。泼了狗血?那女人竟然这般无法无天? “狗血?叔叔怎么知道那是狗血。”木晶好奇的望着傅老爸,但见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一阵尴尬,似乎有难言之隐。 “因为他在娶我之前就经常吃狗肉,所以对这味道十分熟悉。”即使门关得再紧密,那味道还是无孔不入的钻了进来。傅老妈有种想要做呕的感觉,扶着一旁的水云快速的跑进了房里。 傅老爸被傅老妈这一说,连忙摆摆手,“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 第六十七章 纯朴的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出去还是不出去?”被人泼了狗血,这在藏地恐怕还是头一遭吧。木晶皱起眉头望向一旁的格桑朗杰,要知道如果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后果可是很严重。 “不出去,就算现在出去了也无济于事。泼都被人泼了,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现在夜深人静的,前面那么大声恐怕已经吵到隔壁邻居,这时候再出去还不让人注意?傅老爸拉着格桑朗杰和木晶两人走进了房里,水云望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知道傅老爸这么做是对的。 “睡觉去,明天起来了再说。”拉着两人上了楼,傅老爸看着脸色稍稍好点的叶峰从房里走了出来,“回去把窗户关上,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去管。” 深夜漫漫,料定那个女人还会再来,傅老爸决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去理会那女人。 “可是……”叶峰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傅老爸用眼睛一瞪,顿时把剩下的话全给憋了回去。 “我们还是听叔叔的话比较好。”遇事之际傅老爸的冷静让格桑朗杰明白,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做法绝对是对的。 叶峰没的选择,只能被格桑朗杰推进了房间。 长夜漫漫,果然就像傅老爸说的一样,央金曲结再一次的前来骚扰,只是这次根本没有人理她。反而是周边的人家被她惊醒,几乎是火焰高涨的跑出来 。 “到底是哪个混蛋?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出来。”被惊醒的众人全集中至水云的家门前,借着月光看着被泼了到处都是狗血的门口,顿时惊愕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扎西老人的家,怎么被人弄成这样?”喃喃而出的藏语让周边的人不由得被寒风激醒。 “肯定是有人对现在这户人家不满,但是会是谁呢?扎西老人已经把财产留给了她的孙女,难不成有人对她孙女不满?”望着门上的血迹,虽然腥味已经被吹淡了不少,但是还是有很重的味道,使得周边的人不由得捂上鼻子。 “这味道很怪,不像是牛血和羊血的模样。”一个看似大胆的人走上前去,捻起一些地方还未干掉的血迹放到鼻尖闻了闻,但不管怎么闻就不像是羊血和牛血的味道。 “是狗血。”一人突然惊呼了起来,指着在月光和电筒共同照到的一个地方,就在那里,一小撮带血的毛证实了这一点。 “狗血,居然是狗血?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对神明的崇敬以及对信仰的虔诚,使得周边的人脸上皆露出愤怒的表情,誓要抓住那杀狗泼狗血的人。 寒风淡淡,吹走了一夜的清冷,带来曙光的黎明。 一夜几乎是无眠的格桑朗杰听着外面传来吵闹声,完全静不下心。央金曲结这个女人,二十八年前狠心的抛弃自己的孩子,二十八年后视禁忌为无物,只为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格桑朗杰闭上眼沉思着。 天色逐渐明亮,当傅老爸醒来穿上衣服走出家门之际,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 “扎西德勒,早上好。”微微行了一礼,站在傅老爸眼前的是一名年纪看起来并不太大的少年。只见他手中拿着扫帚,正在清洗着墙上的血迹。 “扎西德勒,早上好。”虽然听少年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话语有些怪异,但是眼前的一幕着实让傅老爸感动。除了少年之外还有不少的人正清理着门前的血迹。 “这位兄弟,不知道你怎么称呼,能不能告诉我们这是怎么一回事?”看傅老爸的脸庞直觉比自己小上很多的强巴结措是住在扎西老人家对面的邻居,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虽然没有看清楚,却知道是有人来这里闹事。 “我姓傅,兄弟喊我傅老弟就成。”眼前彪型大汉让傅老爸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好似眼前站着一头大熊。 “傅老弟,你好,我是强巴结措,你喊我强巴就好。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们?”昨晚看那人影穿着打扮分明就是一个藏族人,可是身为一名藏族人竟然杀狗,这件事情不可原谅,也绝不能原谅。为证实那人究竟是谁,看来只有从眼前的这个傅老弟下手。 “扎西德勒,强巴阿库,这件事是私人恩怨,不方便告诉。”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傅老爸和强巴结措的对话,格桑朗杰连忙走了出来,抢在傅老爸要说话之前把话说了出去。 “格桑?原来你也在?”强巴结措有些错愕的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对他自己一点都不陌生。几乎是看着这个年轻人长大,没想到他也会在这里。 “嗯,是的。”点了点头,格桑朗杰双目炯炯有神的注视着眼前的强巴结措,对这位大叔他可是十分的了解,在扎西老人生前的时候经常帮助老人做一些琐事,就算是老人去世了,他也来帮忙过。对这位大叔,他是真心感激,只是他身上带着的戾气就如同手中捏着的杀牛刀一般,累累血腥。 “老爸,格桑,你们怎么都站在门口。”清雅的声音似那雪山上下来的风,清新纯净。水云走到了门前,如水的眼眸带着有几分惊讶的望着前方,“强巴阿库,你也在。” “是水云呐。”听见这清清淡淡的声音,强巴有些口吃的看向眼前好似精灵一般的姑娘。在罗桑领着这姑娘来找扎西老人之时,他曾经远远的看了一眼,当时还以为是梅朵卓玛复活,吓得有些魂不附体。哪知道她根本不是梅朵卓玛,而是来自汉地的一位姑娘,名叫傅水云的姑娘。 “强巴阿库在这里该不会是在清洗……”指了指墙上的血迹,清澈的眼眸就似那孩童一般,看得强巴有几分的惭愧。 尝试着将声音放柔,以免吓坏了眼前的小姑娘,强巴半响之后才开口说话。“昨天夜里看到有个人在门前一直敲打,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出来一看才发现门上被泼了这狗血,把人气愤得不行,所以大家一大早就来这里帮忙清洗。” “原来是这样,想必大家都肚子饿了,天气这么冷,快进来坐坐吧。”扫视一眼前来帮忙清洗的邻居,水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为了自己的私事竟然这样麻烦大家,同时也为他们质朴热忱的个性所感动。拉着强巴结措的手,硬是将他迎进了门里。 见水云将强巴结措拉近了门里,格桑朗杰随即也将周边前来帮忙的人们迎进了客厅。 在乡村就是有个好处,一家有难,八方支援。傅老妈才做好一些早餐,端进饭厅之际却见水云拉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随后门外又有一群人向里面走了过来。 脸上顿时一呆的傅老妈转头望着一旁的木晶,显得有些傻傻的问道,“木晶,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形?” “阿姨,看样子他们应该是来帮我们清理门口血迹的邻居,想是水云迎他们进来,感谢人家。”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木晶听得并不是很真切,但是大致的话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感谢人家?嗯,我再去做点早餐,不然这些东西不够他们吃的。”眼前走进来的有老有少,大概也有五六人左右,算算她至少要做十个人的食物。 木晶一呆,听傅老妈又要开始做早餐,顿时有些头疼道,“阿姨,先看看水云那边情形再说吧,不然等下做多了就剩下了。” “那有什么关系?”转过身傅老妈又开始做起她的早餐来。 就在前厅,格桑朗杰禁不住大家一再的询问,在水云的授意下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始末告诉了大家。 “什么,梅朵的母亲还敢来?”听到梅朵这两个字,老一辈的人忍不住为这姑娘感到可惜。尤其是强巴结措,想他家里的姑娘和梅朵玩的十分要好,没想到那姑娘这么早走。不然也会像他家的姑娘一样,早就成为两个孩子的妈了。 点点头,格桑朗杰有些无奈的说道,“昨晚的事情便是她弄出来。” “一个女人如此狠心的抛弃自己的孩子,如今又漠视族中禁忌,实在是该死。”强巴结措是个大老粗,虽然心地善良,但是脾气却不怎么好,动不动提个死字,便让周围的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就凭他这个死字,他早就被人扔出去。 “不行,还是报警比较好。”对强巴结措的话深深皱起眉头的少年摇摇头,觉得凡是遇到问题就该找警察。 “报警?这不太好吧。”水云望向一旁的傅老爸,清丽的容颜上写着不赞成。 想起晚上发生的事情,傅老爸思前想后也觉得报警并不怎么好,毕竟这又没犯什么事,就算是抓进去也就顶多关几天就被放出来,没有多大的效果。“小兄弟的提议是很好,可是就算报警了,警察一来也是给立个档案,也不会真的抓人。就算抓住了那人,也顶多关她几天就放出来,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少年听了有着失望,但想想眼前的老伯说的也有道理,毕竟这没杀人放火的,警察也不会管。 “来来,大家肚子都饿了,这是我做的早餐,大家来尝尝。”傅老妈提了一个水桶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苦笑不已的叶峰和木晶。 “阿姨,我来帮你。”看傅老妈提着水桶的样子有几分吃力,格桑朗杰立马走上前去。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将木桶放下,傅老妈从木晶的手中接过勺子和碗,将木桶里的食物舀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格桑朗杰看着木桶里白花花的一片,有葱花也有紫菜,但就不知道那白花花的一片是什么。 “这个叫锅边,拿着,尝尝看阿姨的手艺。”舀了一碗送到格桑的眼前,傅老妈随即又舀了不少碗送到其他人的手中。 每次傅老妈总能弄出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格桑朗杰虽然见怪不怪,但是心里面却生出了一种感觉,好似自己与水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似的。 “怎么愣愣的?是觉得不好吃么?”拿过他手中的碗,轻抿了一口,水云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不是的。”拿过水云手中的碗,格桑朗杰一干而尽。就在下肚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冲上心头。“这感觉和饵块有点像。” “那是当然,饵块是用米来做,这个锅边也是用米来做,自然相同。”微微上抬的眼注视着身前的男人,轻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掂起手指抹去那嘴角的残渣。水云的笑让格桑朗杰顿觉得十分的舒心,而一旁的傅老爸却直摇头,仿佛感叹着女大不中留。 ------------ 第六十八章 得寸进尺  洗去门上的血迹却不能洗去上面的印子,暗黑的血痕印在洁白的墙上,如同在心里落下了一个印子。昨晚的事情虽然只是被泼狗血而已,但是央金曲结的行为却让众人的心里好像埋下了定时炸弹。 傅老妈气愤那与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然而这事说过也过。只是在静下心来之时,傅老妈也在疑惑着央金曲结与自己长得相似的问题。之前只想着那与水云相似的梅朵卓玛,却完全忽略了其父母实际上才是根源。 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是长得十分相像的,除非他们的父母是一个人。可是据她所知,自己父母那边除了自己与妹妹之外不可能会再多出孩子。 傅老妈疑惑央金曲结和自己相像的同时,却在想着另一个问题,会不会父亲以前到过西藏等等。 门外阳光灿烂,水云站在门前有些伤脑筋的看着墙上的血痕,想着该用什么方法将这痕迹拭去。 “这墙该粉一粉了,这颜色似乎暗了一点。水云,陪我到街上去买用具吧。”淡淡柔柔的声音从水云的身后传来,仿佛是那安抚在她头上的手。这感觉好似回到了白拉姆节上,水云还记得那时格桑朗杰的模样,与现在看来有很大的区别。他的眼少了分忧郁多了分欢乐,少了分凌厉多了分柔和。 “我和老妈说一声。” “不用,阿姨已经同意了。”因为央金曲结的事情使得水云心里十分的郁闷,打算带着她出去走一圈的格桑朗杰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淡淡一笑,拉住了水云的手,转身就向街上走去。 “同意了?你和我妈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我妈对你没有一点要求?”水云望着身旁的男人,起初还有所担心傅老爸和傅老妈会对他有偏见,不过看这两天相处还算不错的样子,她和格桑朗杰的事…… 脸色微微一红,就在这当下,前方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几个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格桑朗杰停下了脚步,炯炯有神的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人,眉头不由得高高皱起,就在决议要往后退之际,身后又出现几道身影,同时伴随着一个人的出现。 “是你。”格桑朗杰看着眼前出现的人,没有多大的意外。央金曲结,梅朵卓玛的母亲,除了这个女人之外绝不会有其他人干出这样的事。 “小子,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让开。如果你不让开,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这条路来来往往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是也难保不会随时有人,想要速战速决的央金曲结,指挥着身旁的男人上前抓住水云。 势单力薄,眼前的情况不容格桑朗杰多想,伸出手握住腰间隐藏的藏刀。在将水云护在身后之际,一道寒光闪过,只闻一阵惨叫,水云的眼前,冲上来的三名男子手上全都挂着彩。 “他身上有刀。”吃痛的三人握着被割伤的手,痛得无法再去管格桑朗杰。 作为一名画师,在很小的时候格桑朗杰就学会了一样事情,那就是对一个人的身体结构进行了解。只有了解身体构成的部分,才能将一个人物按照一定的比例画出来。没想到如今这倒成了他防身时的利器。 “小心。”被格桑朗杰护在身后,水云没有一般弱女子来的惊恐,反而是十分镇定的望着另一边。 听见水云这一声呼喊,格桑朗杰手中的刀就似他平时所画的笔,成了他此时最好的朋友。在那几人冲上来之时,水云掏出一样东西,随即撒向眼前冲上来的人。加上此时一阵风自通风口往里吹,瞬间水云手中的东西飘散至那些人的眼中。 浓重的辣椒味,刺激着这些人的眼睛。即使是身形彪悍的男人也禁不住惨叫出声,甚至流下了眼泪。 “啊啊啊……”一声惨叫接过一声,格桑朗杰一愣,没想到水云竟然还有防身的武器。 央金曲结没料到出师竟会这般不利,就在自己想要上前抓水云之际,路口处突然跑上来了几个人。 “走,我们走。”只能选择离去的央金曲结快步穿过格桑朗杰的眼前,领着那几个受伤的男人离开,而一旁的几个被水云用辣椒粉迷了眼睛的男人只能接受被带进公安局的命运。 “你怎么可以带刀?”看眼前欺负他们的男人被带走,被要求去做笔录的水云望着一旁的格桑朗杰,有几分担心他手中还带着血的藏刀,不知道这个会不会被当作凶器。 “这个几乎是每个藏族男人都会带在身上的东西,在很多时候,如果遇上危险或者是需要的时候,这东西就是救命稻草。”尽管水云皱起眉头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是怎么说,若不是手中的藏刀,只怕他们两个人已经落入央金曲结的手。 “可是万一警察问起来怎么说?”现在进入的是法治时代,随处带着藏刀就算不犯事,也有可能被当成犯事的。水云很担心的望着格桑朗杰,她不希望他的手中留下什么污点。 “这点不用担心,在这里带刀是没问题的。”藏区和汉地不同,藏地有些时候处理问题不是法律可以解决的。格桑朗杰深知到这点,所以在划伤那三个大汉的时候,只是让他们疼痛难当,却不会真的死。 “格桑。”水云握住眼前男人的手,冰冷的手指修长有力,是因为长期握笔而形成。“你确定没问题么?” “当然。” 在公安局中格桑朗杰将整件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给了一名身穿制服的男人,水云坐在一旁完全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藏语。只有在提到自己的名字时,转过头去看着那名警察,看着他对自己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如此说来你是因为保护女朋友所以才动刀?”含笑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金光,深邃的眼眸在格桑朗杰和水云的身上来回的看着,最后将目光放到了格桑朗杰的身上。 “的确如此。”瞪着眼前的男人,格桑朗杰显得有几分的无奈。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上这家伙,着实有些让人头疼。 “嗯,你看看这笔录对不对,对的话在上面签个字就可以走人。”将手下的文件递到格桑朗杰的面前,年轻的警察随即望向一旁的水云。对于那张脸他并不陌生,从小到大看着这张脸至少也有十几年的时间,没想要事隔十年之后,还能看到这张脸,着实让人有些惊讶。就算是亲姐妹也未必有这么像吧,更何况并不是亲姐妹。 格桑朗杰仔细看了一眼文件,握住笔就在上面落下一串龙飞凤舞的藏语。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格桑,记得好好对待你的女朋友。”前半句用藏语去说,后半句却用汉语,使得水云不由得一愣。看眼前格桑朗杰和那警察的好似十分熟悉的样子,莫非他们两个人是认识的? “咳,水云脸皮薄,江白,这话当我的面说就好,千万不能当她的面说。”看水云的脸微微红了起来,格桑朗杰淡笑一声,领着一旁的水云走出了公安局。 “你和那警察是认识的?”水云盯着阳光下俊朗的脸庞,戳着他的手臂。 “认识,当然认识,他和他姐姐可是和梅朵卓玛一路从小到大玩在一起的人,说起来你还认识他的父亲。”格桑朗杰淡笑了一声,水云眼中浓浓的担心他是看在眼里,也知道她在害怕身份。 “认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谁?”水云愣愣的望着眼前的男人,搜索着脑海中与那警察相似的人,可惜就是怎么想不出他会是谁的孩子。 “你忘记强巴阿库了?江白平措就是他的儿子。”好心提醒着水云,格桑朗杰失声笑了笑。别人都说江白平措有多像强巴结措,她倒没看出来? “什么?不会吧?”水云有些不能相信,像强巴结措长得像熊一样,而江白平措十分的俊秀,就算站在一起也不像是父子,又怎么会是父子。 “不信的话,到时候回去向强巴阿库求证就好。”拉住水云的手,格桑朗杰望着天上的太阳,已经有趋向正午的样子,看来他们要早些赶回去才行。 水云还是不能相信,可是格桑朗杰从不说假话,那也就证明这件事情其实是真的。 “好了,别想这个问题,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免得叔叔阿姨担心。”看水云还在这个问题上有继续纠结之势,格桑朗杰摇了摇头,拉着她快速的走向大街。 有了前车之鉴,格桑朗杰就不敢再带着水云走小路,哪怕是大白天的,也不知道央金曲结会不会从什么地方又窜出来伤害人。 回到家中,木晶和叶峰正好也在,于是两个大男人和着傅老爸把门外的墙彻底的刷了一遍。 “水云,我听说你们早上出去的时候遇上了歹徒,是不是真的?”木晶拉着水云躲到二楼的一间小房子里,见傅老妈没有跟上来,这才放心的说道。 “歹徒?也不算是歹徒。”虽然央金曲结的做法是有点偏激,但是水云却不觉得她的行为能和凶狠的歹徒相比。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伤害你,得到这套房子。”她不是一个笨人,不会轻易的被水云的话给迷惑。对于今早的歹徒,她已经向江白平措了解过,这一切分明就是央金曲结搞的鬼,而最终的目的就是这套房子。 水云不想去解释什么,只希望央金曲结能够明白,这套房子纵然属于梅朵卓玛也绝非属于她。一个从没有在自己孩子生命出现的人,凭什么想要继承这一切?不是她起了贪念心想要这套房子,而是这里有太多东西是罗桑洛丹想要守护的,她不能把这些东西给了央金曲结。 “水云,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了,今天幸好是有格桑朗杰在,可是那也是在凑巧的情况下。然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格桑朗杰没有带着藏刀的话,那后果只怕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出事。而是你知不知道一件事,关于央金曲结的事。”虽然她没见过央金曲结,但是从这件事中可以看出这个女人的确心狠手辣。自己女儿死了没有一点伤心,反而积极想要争夺财产,真的很让人心寒。 水云一愣,双眼黯黯低垂,木晶说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今天若不是格桑朗杰,只怕她就回不来了。 ------------ 第六十九章 几经岁月  “央金曲结的事情?央金曲结又有什么事?”水云皱起眉头,不知道木晶又到哪里去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关于梅朵卓玛被抛弃的事情,水云,你知道央金曲结当初为什么要抛弃梅朵?”从别处打探来的消息着实让木晶震惊不已,才和叶峰回到家又听闻在巷口里发生的事情,发现出事的人极有可能会是水云和格桑朗杰时,两人十分的担心。 水云不是侦探,又怎么会知道央金曲结的事情,凝眸望向眼前的木晶,她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但只有了解一个人的过去,才能知道怎么解决现在的问题。“木晶,你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点点头,木晶拉着水云坐在了椅子上,清秀的脸庞上一双明亮的大眼望着眼前的水云,似要透过她看着什么人。“央金曲结出生在德钦县,是德钦县人。从小的个性与男孩一样,争强好胜,又喜欢处处出头。在十五岁之时和一个男孩爱上,就在央金曲结有身孕之际,那男孩出了意外死了。不敢让人发现自己有身孕的事情,她在朋友的帮助下偷偷生下了孩子,也幸好是在冬天,没被人发现她有小孩的事实。而就在生下梅朵卓玛的第二天,她就将这亲身骨肉扔在了寺门前。” “好狠的心,我记得上师说过,见到梅朵的那天,外面还飘着风雪。”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水云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木晶。倘若央金曲结真爱梅朵的父亲,根本不会把这孩子扔掉,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身骨肉。 “或许她是期望如果没有人捡到梅朵,那就让她冻死。”将孩子扔在那样的天气里,分明就是想让孩子冻死。虽说当年只有十五岁,却已经能够看出这般的毒蝎心肠,更不用说是二十八年之后的事情。 “后来呢?她为什么会突然来找上师,找梅朵卓玛?”如果说是良心发现那还好,可是那天的情形,根本不是用良心发现可以形容的。 “听说她现任丈夫和孩子都死了,被丈夫的舅舅赶出了家门。回到娘家,又因为之前未婚生子的事情被娘家的舅舅知道,这才被赶出来。无家可归之际才想到梅朵卓玛,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梅朵卓玛已经死了,得知这套房子的主人收养了梅朵卓玛,这才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后来她将自己伪装得十分可怜,利用了阿旺堪布的同情心。当她得知这房子的主人变成你之后,这才请求说要见你。”今早和叶峰两个人在傅老爸的授意下去调查央金曲结的事情,她便特意找了一些人脉,这才把整个事情了解清楚。 水云听清来龙去脉,心里头顿时像倒的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原想央金曲结可能因为她是汉人的关系,也因为这是梅朵卓玛的家,所以她才想要去争。但是却令她没想到的是,央金曲结真正的目的却是……“她之所以见我只是因为想要抢这房子,却从来没有对梅朵卓玛有过一丝的忏悔。木晶,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对这房子必定是势在必得,而我,虽然我的安全无所谓,可是我不能让我的父母包括你们都犯险。我想见见罗桑,听听他的意见。” 罗桑洛丹是住在这里最久的人,也是与这个家真正有直接关系的人。或许她是该问问看,对于这个家他打算如何做。 “听罗桑的意见?可是他现在已经闭关不见任何人,就算是阿旺堪布也未必见得了他。水云,不如让叔叔来做决定吧。”傅老爸虽然看起来十分的怕老婆,但是这不也是爱老婆的一种表现。在关键时刻傅老爸想法远远胜过他们这些年轻人,让傅老爸帮忙解决问题,相信一定能解决问题。 想想木晶的话说的也对,水云从椅子上站起,快步的走向了门口。大门之外,漆着蓝色红色的门梁旁,傅老爸指挥着叶峰和格桑朗杰将墙角刷白之后,这才站在远处满意的看了看效果。 走到傅老爸的身前,水云看着傅老爸得意洋洋很是自豪的样子,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老爸,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转头望向自己的女儿,洁白的棉衣穿在身上,搭配着精致的脸庞,在阳光中像极了一抹精灵,傅老爸为拥有这样的女儿为豪。 “关于这房子的事情。”眼前的房子虽然美丽,却依旧不是她的家,住在这里虽然舒服,可是时常的困扰却让她和家人夜里难安。 “这房子的事?这房子有什么事?”傅老爸疑惑的转头望向墙,不是已经刷成白色的?又会有什么事。 “梅朵的母亲。”清雅的口中吐出这几个字,让一旁的格桑朗杰不由得一愣。怎么好好的提起央金曲结? “水云,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好好的提起梅朵的母亲?”清澈如水的眼眸望向自己的情人,格桑朗杰眉头微微皱起。尽管早上的时候还有见过那个女人,然而在这个家里,最不愿意提起的也是这个女人。 水云抓住身前毛绒的小装饰,一双明亮的眼睛直揪着眼前的人。这里除了是罗桑洛丹常来的地方之外,怕也是格桑朗杰常来的地方吧。如果把这里让给别人,他们恐怕会十分的伤心吧。 轻叹一口气,水云似有难言,半响之后才开口道,“我们进入再说吧。” 房中藏香弥漫,给清冷的房中带来一丝的温暖。格桑朗杰盘坐在火堆前,目光怔怔的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烈火。 水云的话让他心中生出了不少的想法,这套房子对罗桑洛丹而言有非凡的意义,对他而言也有着非凡的意义。可是水云的安全更比这套房子重要,他不能看着水云为了这套房子丧命。 “那女人无非是为了钱,木晶的话里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只要有钱那女人就不会再纠缠了,不过看样子那女人的野心只怕不小。”傅老爸轻叹一声,在这里法治固然能维护一方的安定,但是却不能让这个地方的人思想跟着改变。央金曲结是个怎样的女人,从木晶的调查中便可以看出。如此一个这样的女人,除了死之外,恐怕没有任何人能改变她。 “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办法不受到她的骚扰,保大家平安。”水云有些痛苦的闭上眼,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自然不想看到身边的朋友和家人出事。 水云的话让格桑朗杰心里微微触动着,当初如果不接受阿嫫拉的赠与,或许今天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困扰。“依我看央金曲结不是一个傻瓜,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说到底她不可能把法律不当一回事。今天你在法律上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她根本无法改变这个现实。就算你死了,她也丝毫分不到任何的东西,现在对你的举动无非是她咽不下这口气。水云,我觉得这件事我们应该和她当面说清楚,否则的话这件事情始终无法解决。” “我赞同格桑的话,今天我们就看看她到底想要得到什么。”觉得格桑朗杰说的十分有道理,叶峰用力的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央金曲结看起来行踪不明,找她恐怕十分困难吧。水云想起那人的脸庞,和母亲有几分的相似,如果和她站在一起只怕也会有人说她们是母女。 “上师那里或许有她的联系方式吧。”最初和央金曲结接触的是阿旺堪布,而阿旺堪布是个谨慎的人,绝不会贸然的和陌生人见面,格桑朗杰猜想或许那边会有联系方式。 “不管有没有,我们都要试一试。”傅老爸望向格桑朗杰,只希望这件事能办得顺利。 与此同时傅老妈正打着一通长途电话,直至遥远的东南方。 “妈,有一件事我想问您。”拨通电话,听着对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傅老妈随即说道。 “什么事?”老人接起电话显得有些意外,知道女儿女婿外孙女都到香格里拉去旅游,这会怎么和她打起电话来。 “妈,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之前和您说过,水云在香格里拉遇到一个和她长得十分相像的姑娘。”傅老妈坐在椅子上,怕自己年迈的母亲听不懂话,只好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 “记得,你不是说过那姑娘已经去世了?”老人微微皱起眉头,难不成是有什么意外的生变。 “是的,但是就在昨天我见到一个女人,她长得和我有几分的相似。当时我想她会不会和我们家有关系,所以我想问问。”如果此次前来的是梅朵卓玛的父亲,和傅老爸长相相似的话,或许她可以怀疑是傅老爸那边的问题。可是偏偏是梅朵卓玛的母亲和她长相相似,看来问题出自她这方。 “和你长得十分相似?”老人一愣,好似听到了什么天荒夜谭一般。 “嗯,所以才想问问妈。” “水英,如果真的像你说的一样,那么妈可以告诉你,当年你外婆还有一个弟弟,是家族里面最小的。在当年抗日战争时期远征云南,最后听说是死在抗战之中。”老人回忆着过去老一辈告诉她的事情,那几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嗯,那这么说那像我的女人极有可能是……”傅老妈闭上眼,沉思了一阵。 “不管怎么说,水英,如果她真是你舅公的后代,能帮的就帮点吧。”老人说罢挂断了电话,而傅老妈却在思考着究竟要不要去寻找这个根呢? “老妈,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一道清雅的声音传来,水云惊讶的望着傅老妈独自一人坐在客厅之中,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没,水云,木晶那边帮忙调查得怎样?”木晶一回来就拉着水云到房里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后又见傅老爸和格桑朗杰叶峰上去,以为是有什么事商量。 “那个和老妈长得相似的女人是德钦人,现在打算约她出来一见谈谈。”得知央金曲结的过去,水云不知道对她该说什么。记得有人说过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或许央金曲结是个可怜的人,但同样也是一个可恨之人。 “德钦人?在德钦什么地方?”傅老妈抓住水云的手,带着几分期望的神情望着眼前的女儿。 不知道傅老妈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起来,水云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的母亲。“老妈,你怎么……” “我打了电话给你外婆,听她老人家说我有一个舅公在抗战时期死在了云南,所以我的想法是,这个舅公极有可能并没有死,活了下来娶了当地人。”唯有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才能够解释为什么央金曲结会和她相像的事实。当然女儿像老妈,也才能解释水云为什么会和梅朵卓玛相像的原因。 ------------ 第七十章 一个生日  “舅公?老妈,你确定么?”听傅老妈说的话,水云突然有种头昏目眩的感觉。 舅公?母亲的舅公,这都跨越了几代。如果当年母亲的舅公还活着的话,至少会回到家长,怎么可能会呆在这个地方? 水云有些不敢相信,但傅老妈信誓旦旦的保证使得她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件事。“老妈,我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央金曲结的家,问清楚情况。” “嗯,但愿能带来一个好消息。”点了点头,傅老妈转头望向外面的天空,想着如果真是自己的亲戚,那她又该以什么方式面对那些人? 清晨初启,远处的雪山依旧被皑皑白雪覆盖着,近处的白云飘荡在蓝天之上,跃过天空的经幡在湖畔上飞扬。 格桑朗杰无比震惊的望着要前的水云,在她说出那段话的时候,只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阿姨认为央金曲结和你们有亲戚关系?” “这个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证实。”坐在格桑朗杰的身旁,看着他将五颜六色的矿石研磨成粉,水云有些好奇的掂起一点看了起来。 “那也就是说最终还是要到德钦去证实这件事?”格桑朗杰放下手中的石锤,深邃的眼眸直勾勾望着眼前的水云。 “没错,我打算和母亲去一趟,就不知道某人愿不愿意做这个护花使者。”轻声一笑,水云将手中的颜色抹回了纸上。这些用矿物研磨而成的颜料耗费格桑朗杰不少的钱,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要画成一幅唐卡,需要花费的精力远比得到的钱财还多。 “你们找到央金曲结的家?”眉头微微蹙起,从现在掌握的资料上看,水云他们并不知道央金曲结的家,如此前去德钦,只怕未必会找得到。 “没,不过木晶说她认识不少德钦的朋友,能请他们帮帮忙。”幸好有木晶在,她可以知道不少的事情,否则的话她还真不知道要从哪里入手。 “那就好,德钦县不大,找个人应该还是十分容易。”只要认识公安局的人,调个人的档案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嗯,说起来你的手机也用了很多年,是该换一换了。”看着一旁已经褪漆的手机,水云的眉头不由得高高皱起。 “还能用就不要换了,再说了换了也不懂得用。”说实话他的思想比较落后,在文化水平上根本不及读过大学的水云,就算给他买了高档的手机,他也未必会用。 水云有些沉默,格桑朗杰在她心里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上进,也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勇敢。所以她愿意将自己最好的给他,“给,这是给你买的。” “给我买的?什么东西?”看着眼前被包成礼品盒一样的东西,格桑朗杰眉头不由得一皱。 “你看看就知道了。”笑眯眯的递上盒子,水云看着格桑朗杰伸出手,缓缓的将盒子打开。 “这是手机?”几乎是惊呆,格桑朗杰抬起头望着身前的水云,只见她拿出了电池和后盖递给他。 “对,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将格桑朗杰原先的手机卡取下,教他如何放进手机里,水云十分有耐心的等待着。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格桑朗杰好奇她是从哪里知道的。 “这个阿妈拉说的。”没有放弃学说藏语,在与央宗有过短暂的交流之后,只要平时没事总会和木晶交流一下。像今天央宗大清早的和她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连串她听不懂的藏语,逼得她只好向木晶求救,这才知道今天是格桑朗杰的生日。 “原来是这样。”看着水云放入他掌中的手机,俊朗的脸庞不由得扬起了一抹淡笑。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打了电话让阿妈拉和阿尼阿库都过来,大家一起聚聚。”想格桑朗杰在这里陪着她,而让央宗一个人呆在家里,水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也好,只是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皎洁如月的眼睛如同狐狸一般望着眼前的水云,格桑朗杰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什么事?” “我们藏族人从来不过生日,一生之中也只过一次生日,那是在我们八十岁的时候。”格桑朗杰吐露出的话让水云顿时犹如石头一般僵化。 嘴角微微有些僵硬,水云盯着眼前的格桑朗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会吧,你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么?”笑容更深,格桑朗杰眨了眨眼,目光盯着手中和水云那部除了颜色不一样之外的手机,好奇的点了起来。 “那今天到底是不是你的生日?”水云感觉自己好似出了一个大丑,顿时有些郁闷起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身份证上标的日期是今天。”所以他才好奇央宗怎么会和她说今天是他生日。 “那不管了,我蛋糕都定了,礼物也买了,不管是不是今天,这生日一定要过。”不然她真的很丢脸。 格桑朗杰轻笑一声,低沉的声音似那寺中被风吹响的铃声,清脆动听。 得知藏族人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傅老爸和傅老妈十分的惊讶。尤其是傅老爸,看了格桑朗杰半响之后转头对水云说了一句。“看看人家,你比他们幸福多了。” 迎来央宗和桑吉拉姆以及罗西,水云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们,竟没想到木晶说的和央宗表达的不一样。 “没事,没事,我们藏族人还没有过生日的习惯,这还是头一遭,只要高兴就好。”拍拍水云的肩膀,桑吉拉姆安慰着这看起来有点受伤的水云。 “嗯,嗯。”水云拼命的点头,而双眼却冒火的望着一旁的看起来十分不自在的木晶。 “都怪我听岔了,才会会错意。”两个人独处时,木晶打着哈哈,水云则阴晴不定的望着她。 “我不相信你是会错意,你知道格桑朗杰身份证上的日期对吧,所以你故意和我说这件事。”木晶是纳西族人,离香格里拉并不远,会说藏语也绝对会知道当地的习俗。这件事她说会错意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木晶干笑两声,这的确是她预谋的,毕竟格桑朗杰和他们不一样。一生才过一个生日,对他们来说太漫长也太遥远。 “虽然这有点过分,不过木晶,我还是要感激你,是你让我在这里寻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的佛,她的心都在这片土地之上,她已经离不开这里,也不想离开这里。 “打心里喜欢上格桑朗杰了?爱其实很简单吧,不需要有多轰轰烈烈,便可细水长流。你说是吧,水云。”轻声一笑,水云爱上格桑朗杰,几乎是早已注定的。不用多说,那爱就已经渗入灵魂。 “哼,哼,木晶,你想看我出丑,小心我让你和叶峰出丑。”叶峰喜欢上木晶也是事实,或许是因为性格上的问题,木晶的灵动更适合搭配叶峰的阴险。 眨眨眼,木晶摊了摊手,显得有些无所谓。“水云呐,你对香格里拉还不了解,所以你出丑的机会可是比我多得多哦,要小心的可是你。” “哼,哼,那就拭目以待。”水云冷哼了一声,就不相信她找不到一个让木晶出丑的机会。 如果幸福只是短暂的瞬间,宁可绽放出万般美丽的色彩,也不要在平淡中逝去。 从来都说生命只有一次,却从来没有听过生日也只有一次。水云十分用心的准备着格桑朗杰的生日,而傅老妈在惊讶之余,对格桑朗杰生起了一丝的怜惜。 “木晶说格桑他们不吃鸡蛋,水云,你买蛋糕会不会有点……”看着眼前的蛋糕,傅老爸没想到藏族人禁忌十分的多,除了牛肉与羊肉之外其他肉都不吃。幸好香格里拉这里还有吃猪肉,否则他真的要以为这些人该去做和尚了。 “这个我问过木晶,这边还是吃鸡蛋的。”同样没有想到禁忌这么多的水云在买回来才知道,藏族人是不吃鸡蛋的。 “那就好。”傅老爸点了点头,就在转过身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不疑有它的水云走上前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人,正是他们极力找寻的央金曲结。 “听说你们在找我,没想到我会亲自上门来吧。”冰冷的语气就似那清早的温度,异常的冰冷。 水云望着眼前的人,不由得一愣,退到一旁让央金曲结走了进来。“是有些意外阿尼会前来,里面请。” “哼,小丫头,如果你愿意退让,今天就好说。如果你不让的话,往后的日子……哼……”站在门口并不打算进去,凌厉的目光望着眼前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孩,不知为何央金曲结的心中生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阿尼,这事慢慢再说……”水云话还为完,央金曲结立马打断她的话。“慢慢再说?谁和你慢慢再说?今天若不说个明白,今晚你们别想有个安稳的觉。” “你想让谁别想有个安稳的觉?”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傅老妈皱起眉头走出了客厅。才来到门前,却见央金曲结站在大门前犹如母老虎一般。 眼前是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央金曲结说不清是怎样的一个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线牵着她们,但她却又不希望被这条线牵着。“哼,是我怎样?” “怎样?你如果敢伤害这房子中的任何一个人,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打不误。”比利鹰还更恐怖的眼睛,直盯着眼前的央金曲结。要说两人的年龄不相上下,可是就气势而论,永远是越温和的人远比脾气火爆的人来得恐怖。 央金曲结似乎有些怕了,在眼前人的目光下,她无法移动半分,只感觉自己的后背冷汗淋漓。 “老妈,今天是格桑生日,就别说这样的话,和气生财。阿尼,反正你也来了,干脆就到里面坐坐。”拉住央金曲结的手,水云在阳光下淡笑的容颜让央金曲结一愣,仿佛移不开视线。 水云的美属于自然的美,不经雕琢,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有最朴实的美。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在阅人无数的央金曲结面前,才发现这双眼睛超过她想像的干净和美丽。央金曲结沉默了,就在这时水云已经将她拉进了房里。 傅老妈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水云说的也的确没有错,毕竟和气才能生财,和气才能解决一切问题。 央金曲结被拉进了客厅,就在她的四周已经坐着格桑朗杰,叶峰,傅老爸以及央宗和桑吉拉姆夫妇。 “水云,你怎么把她放进来了?”叶峰眉头一皱,本来说话就毫不客气,更不用说是现在见到了央金曲结,还能客气得起来? 对水云放央金曲结进来,桑吉拉姆和央宗十分的不敢苟同,但也稍稍能够明白水云的用意。 冷笑在央金曲结的脸上浮现,对眼前的一切她毫不在意,反正她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得到这房子,有个安稳的家。 “阿尼请用茶?”一晚酥油茶送至眼前,还冒着热气散发着一股久违的香气,央金曲结微微有些触动。 ------------ 第七十一章 得到失去  没有谢谢,也没有礼貌上的问候,央金曲结接过酥油茶,便是吹开那浮在上面的油腥,喝了一口。 央金曲结这般毫无礼貌的行为让在场的众人高高的皱起眉头,但没有敢去阻止。 享受着酥油茶带来的温暖,央金曲结已经好久没有尝到这样的滋味,只可惜这样的机会已经是很少很少。转过了头,望着一旁的水云,依旧是那不带温暖冰冷而凌厉的话语。“丫头,你想清楚没有,要这房子还是想要平静的生活。” “阿尼,这里可以让给你,但是我有条件……”水云的话一出,桑吉拉姆和罗西猛然望向了水云,这里可是记载了罗桑多少记忆的地方,怎么可以说让给别人就让给别人。 桑吉拉姆上前拉住了水云的手,“水云,你要想清楚,这是扎西阿尼留给你的。如果你让给了这个女人,扎西阿尼不知道会有多伤心难过。” “我明白阿尼你的意思,可是我也知道一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始终不是自己的,强扭的瓜不甜。这里是属于梅朵卓玛和罗桑的,就算物换星移,沧海桑田,只要心中有这个念想,哪怕是这里没了,罗桑也不会忘记梅朵的。”没有一样东西是永久不变的,唯独思想和心里的东西,你不想改变它便不会变。 “水云。”木晶惊讶的望着眼前的人,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不和罗桑商量一下? 央金曲结听了水云的话,嘴角挂起了一抹笑意。没想这件事竟然轻而易举的完成,真是值得庆贺。“呵,还是丫头爽快,快准备过户手续吧。” “急什么,想赶去投胎?”傅老妈没想水云竟决定把这房子给央金曲结,顿时有几分的错愕。不是她起了贪念心,而是这房子就算给谁也绝不能给央金曲结,像她这样的人,把房子给她,无疑是糟蹋了。更何况这样就是在助长她嚣张的气焰,到时候恐怕还会变本加厉。 冷哼了一声,央金曲结依旧坐在椅子上,却没有因傅老妈的话而动怒。 就在水云想要打破僵持的局面时,一阵香味传来,这味道……“木晶,你是不是煮了什么焦了?” “焦了?天呐,我忘记锅里的东西。”木晶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快速的奔向了厨房。傅老妈顿时摇摇头,也跟进了厨房。 “快到中午了,阿尼也留在这里吃饭吧。”转头望向一旁的央金曲结,盈盈目光似秋水,扬起一抹淡笑的水云,竟没想自己说出的话让旁人产生了什么样的感觉。 “水云。”桑吉拉姆不由得提高嗓音,而一旁的罗西以及其他人的脸上皆显示出对央金曲结的反感。 格桑朗杰知道水云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原因,而最大的可能性也就是……像是想起了什么,格桑朗杰目光一凝,一抹淡笑跃然脸上。 “丫头,既然你这么爽快,有什么条件你就说。”对水云的爽快尤为赞赏,央金曲结也很干脆的说道。 “不准把这里转让给别人,不准任何人踏入梅朵卓玛的房间,除了那个人之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水云的目光让央金曲结有种不敢直视,尤其是水云的话让她不由得一愣,梅朵卓玛是她的女儿,她想怎么处理她的房间是自己的事,水云根本不需要管。 可是她竟没提出其他要求,仅仅只要求这一样,多多少少让央金曲结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感。“丫头,别说我欺负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央金曲结不是个小气的人,别到时候说我欺负你。” “阿尼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只有一个要求,将梅朵卓玛的项链送给我。”已经带习惯的项链,那是格桑朗杰送给她的东西,同时里面还包含了梅朵卓玛对罗桑洛丹的爱意。她不想失去这条项链,而当初她却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把这项链又还给了央金曲结。 “这个没问题。”只是一条破项链,她想要就拿去。央金曲结挥挥手,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了项链,扔回给了水云。“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条件?” “没有了,只要我的家人平平安安,就是我最大的财富。”钱可以赚,房子也可以有,但是朋友和亲人却不可以再有,水云深深知道这个道理。 央金曲结一阵沉默,看水云和家人同处时的那份感觉,自己也很想拥有,但是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在拥有。如今她已经是将近过半百的人,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这样去了。唯一的希望已经落空,她还剩下什么? 望着眼前相处十分融洽的一家人,即使失去了一个家,也依旧是那般的开心。仿佛从来没有的得到过,也没失去过。 央金曲结忽然有种感觉,如果这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她一个人,那该有多恐怖?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陪着她,天地间仿若就剩下她一个人,那有多悲哀。 “焦了,焦了,变成锅巴了。”木晶提着一样东西走了进来,严重的烧焦味让众人不由得捂起鼻子。 “我说不能让木晶煮,你们不信,看看这菜都烧成什么样子。”自从尝过木晶煮的菜之后,叶峰实在不敢恭维。 “咳,木晶煮的菜是你吃不习惯而已,哪里有什么问题,还是我来煮吧。木晶,你陪他们聊聊天。”傅老妈摇摇头,又转身回到了厨房。 木晶狠狠的瞪了叶峰一眼,想自己每次都为他做出不一样口味多花心思,而他却不领情。“我去把豆腐包拿出来。” “木晶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叶峰,做好跪搓衣板的准备吧。”木晶的脾气格桑朗杰是知道的,生气起来可是十分不得了,最重要一点就是惹她生气的还是她的情人。 “跪搓衣板?格桑,你以为我是某人么?这个事只有某人会做。”斜了一眼傅老爸,那指着的某人已经很明显。 对望一眼,桑吉拉姆和罗西失笑的摇摇头,傅老爸怕老婆已经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连晚辈都拿他来开玩笑。 木晶送上豆腐包连同辣椒面一起放到了众人的眼前,拿起一个直接往叶峰的嘴里塞去,仿佛是泄愤一般。 央金曲结看着木晶和叶峰的表情,突然感到十分的好笑。再一望桌子上的豆腐包,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像是震惊又像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这个是你们做的?” “是啊,怎么了?”水云有些奇怪的望着央金曲结,这有什么问题? “丫头,你们是什么地方的人?”之前看水云和傅老妈和自己长的有几分相似,只绝对这个世界上人这么多,有相似并不奇怪。可是当这豆腐包摆上桌的时候,央金曲结仿佛看见了一些东西。 “福建人。”水云有些奇怪的望着央金曲结,她是什么地方的人很重要么? “福建人?只有福建才有这样的东西?”央金曲结抓起一个放到嘴里,瞬间一种相似的感觉传来。 “是啊,这个是我们那的特色小吃。”别无分号,不管到哪里去找也绝对找不到这样的小吃。 “不错,是这个味道,冬笋,香菇,还有猪肉。”熟悉的感觉传至心头,央金曲结说出的话让水云和傅老爸以及木晶一愣。在他们家里,做这个豆腐包的时候的确只放这三样东西,而其他家可能就会放其他东西进去。 “阿尼怎么猜到这里面是这三样东西?”水云有几分意外的望着眼前的央金曲结,想起傅老妈和她说过的话,莫非这央金曲结真和老妈的舅公有什么关系不成? 央金曲结能猜到这三样的东西,只因为这是她从小吃到大最爱吃的东西。而这几乎也是在每年过年的时候才会去做的东西,平时也是很难得能吃到。尤其在她生下梅朵卓玛之后,除了出嫁的那一年有尝到之外,从此后便再也没尝到这样的味道。 扬起头望着眼前的水云,央金曲结突然有一种感觉,好似被什么牵引着来到了水云的身旁。“丫头,我要和你母亲谈谈。” “和我母亲?”水云一愣,隐隐猜到很可能是为了什么事。 “我这就去叫老妈。”快速走向了厨房,水云请出了傅老妈,并和她说了关于央金曲结的事情。 如果仇人变成了亲戚,那绝对是一件十分让人意外的事情。 房间内央金曲结沉默着,一双眼睛也不再露出那般凌厉的目光。反而以一种温和像极月光般朦胧的眼睛望着眼前的傅老妈。“我听丫头说你们是从福建来的,那豆腐包是你做的?” “嗯,感觉味道如何?”听水云说央金曲结要和自己谈的时候,傅老妈已经有所感应,没想到自己还未去找她,她便自己送上门来。 “不错,和我母亲包的味道一样。”尽管母亲对她十分的好,但是在这个以舅舅为大的民族中,舅舅的话就相当于圣旨。 “你母亲?你母亲会包豆腐包?”以外表来看央金曲结和她差不了多少,但是就实际情况而言,就不知道谁大谁小。也知道她的上一辈究竟谁才是和她有关系,谁才是她的亲人。 傅老妈的惊奇的问话让央金曲结不由得用力点了点头,“是的,我母亲是自我外公那里学会。” “你外公?你外公叫什么?”傅老妈隐约间感觉央金曲结的外公很可能就是她的舅公,忍不住急切的问道。 “洛哲扎西。”央金曲结点出这四个字时傅老妈有些失望,因为这不是一个汉族人的名字。 “洛哲扎西?你确定你的外公叫这个名字?”傅老妈凝神望着眼前的央金曲结,想要确定这名字的主人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也许不是,我外公在娶我外婆之前失去了以前的记忆,这个名字是捡到我外公之人给的。”战乱年代只要活着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谁还会在意谁是谁。 央金曲结的话让傅老妈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你外公如今还在么?” “在,只不过他现在在德钦,你想见他?”不知道自己和眼前的人是什么样的关系,央金曲结也想弄明白。 “能让我见见他?”傅老妈疑惑的望着眼前的央金曲结,没忘记央金曲结提过她外公已经失忆的事情。而且就情况而言,央金曲结已经也有四十多岁,那她外公恐怕也有八十几岁了。 “可以,但是必须是我们一起去。”对于当年的事情家人依旧为耻,如果能让傅老妈和水云帮忙缓解自己和家人的关系,无疑对自己下半辈子也有好处。 “这个没问题。”为验证自己的想法,也为了不让央金曲结伤害自己的女儿,傅老妈决心前往德钦,去找寻答案。 从没有举办过生日,对于格桑朗杰来说这生日显得十分的有意义,尤其是这么多的人在为他庆生。 “祝你生日快乐。”贴在格桑脸庞的是水云的吻,淡雅的笑容如同盛开的雪莲,美丽清净。 傅老爸瞪大眼睛望着女人贴上去的脸庞,顿时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揪住傅老爸的衣领,傅老妈很悠闲的啃着一旁的菓饼,“今天寿星最大,你就不要在这里捣乱,反正水云喜欢格桑已经是事实,与其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还不如多吃点,看你瘦的。” ------------ 第七十二章 央金曲结  在很久之前香格里拉并不叫香格里拉,而是中甸,德钦就位于中甸距离将近六小时的地方,西去便是西藏,而东临便是四川。 傅老妈不知道当年抗战究竟打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母亲口中的舅公是不是就是那位洛哲扎西老人。 正准备前往德钦之际,木晶接到家里电话,匆匆的赶回丽江,叶峰自然也不会放下情人独自一人留在香格里拉。在格桑朗杰的鼓励下,也跟着木晶去往了丽江。为了赶回失去的进度,格桑朗杰回到了县城,执起笔去完成他尚未完成的唐卡。而此行去德钦的路上也只剩下傅老妈傅老爸以及水云与央金曲结。 德钦的美与香格里拉不同,如同回到了山村之中,自然而古朴。德钦是个县,人口并不是很多,但少数民族却是不少。 水云仅仅懂得的藏语根本无法应付这地方的人,也幸好经过这些年的沉淀,这里说普通话的也大有人在。 央金曲结的家位于县城的一个角落,四面都能见到险峻的山峰。独特的藏式房子就屹立在其中,白色的墙体十分的惹人注意,就似一朵白色的花开在深山之中。 上前敲响了那古老的木门,央金曲结带着几分的紧张与不安望着眼前的大门。也许她在外面可以称天霸地,但是回到了这里她就好似成了家族中最底端的仆人。 水云的目光从房子的最高处来到了视线的前端,这里的房子远比水云在香格里拉看到的还要大,或许是因为这里人少的关系,她所看到的东西和在香格里拉所看到的感觉是截然不同,仿佛有一种反朴归真的感觉。 眼前的门吱的一声打开,露出一抹小孩的身影,清纯明亮的眼睛来回的望着她眼前的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央金曲结的身上。“阿爸拉说了,不可以让你进来。” “我知道,不过你告诉你的阿爸,就说有尊贵的客人到访,请他务必一见。”央金曲结苦笑了一声,从小到大自己最为熟悉的家,没想到却被它拒之门外,只因为自己年前轻狂,只因为自己未婚生子丢尽家人的脸? 视线从央金曲结的身上移到了傅老妈的身上,孩童有几分的奇怪,怎么两张脸长得这么像?“你们等等,我进去和阿爸拉说一声。” 门再度吱的一声关上,傅老妈有几分疑惑的望着央金曲结,“那小孩是……” “我哥哥的孩子。”丈夫孩子去世之后,央金曲结被赶出了夫家,于是回到自己的家。哪知道家里面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话,知道她之前生过一个孩子,并抛弃了她。执意认为她做出伤天害理又败坏门风的事,不肯再接纳自己。被赶出自己家,她才想到了那个被抛弃的孩子,可惜,可惜造化弄人。 傅老妈听央金曲结说那是她哥哥的孩子时,突然一愣,按照她的年龄来看,她的哥哥至少也有五十岁,可是孩子的年纪竟这般的小,莫非她的哥哥四十几岁才来生小孩? 就在傅老妈思考问题之际,门吱的一声打开,探出头来的人已非是之前的小孩,而是一个大人。 “你又回来做什么?难道还嫌丢人丢的不够,想要整个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才甘心?”出口不带好话,粗犷的男声使得傅老妈和水云吓了一跳。 没想到对方一开口便是这样的话,傅老爸眉头不由得一皱,走上前去拦在央金曲结的面前。“兄弟,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男人一愣,瞪着傅老爸便是一句,“你是什么人?多管闲事。” “我的确不是什么人,但这绝不是多管闲事,因为这关系到我的内人。”指了指身旁的傅老妈,傅老爸已经隐隐感觉有种不好的预兆。 男人望向一旁的傅老妈,还没看清楚人影,只见一个拳头挥来,瞬间打在了脸上。 傅老妈一向大大咧咧,但绝不会是随便打人的人,央金曲结没想到傅老妈竟为了自己哥哥的这句话把他给打了。 “拍唉思,我手抽筋了。”傅老妈从容淡然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丝毫没有考虑到眼前这个男人比她还高大,也比她还更粗壮。 “你……”男人捂着自己的脸颊,才将傅老妈看清之际,嘴巴不由得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你……你……” 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因为眼前的人与自己的妹妹长得十分相像,姑且不说一个模子印出来,单单那份的气质就已经是十成十的相似。 “你你……请问你是口吃么?说话需要这么结巴?”扬起眼,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十分的灵动,如同会说话一般。偏偏就是这样的神情,让眼前的男人有种活见鬼的感觉。 “我们进去吧。”不想在这里和这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傅老妈没好气的推开眼前这个几乎是僵化成石膏的男人。 傅老爸苦笑了一声,在踏进门里的时候,想着这算不算是私闯民宅? 央金曲结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踏入家门,望着一旁气定神闲的傅老妈,有一瞬是那么的羡慕她,拥有一个好老公以及一个好女儿。 回过神来的男人想到被闯进来的陌生人,立马跑向傅老妈的前方,可惜此时已经来不及,傅老妈已经走入了客厅。 和汉族人的姓名不同,藏族人向来只有名没有姓,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根究竟在什么地方。这或许也与他们的祖先过着游牧的生活有关,所以只有名没有姓。 央金曲结的一家都生活在这个犹如城堡一样的房子中,就连她的父亲也是在外面招进来,没有丝毫的地位。 傅老妈从不知道这个特殊的民族是如何形成了,只知道现在就在她的眼前,一个老人惊讶的望着她,半天都未曾说出一句话。 “阿波拉,我立马赶她走。”见老人呆立不动,男人以为老人生气,连忙想要赶人,却见老人摇摇头,目光似有些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望着眼前的傅老妈,老人不自觉的吐出一句话,却是用男人和央金曲结所不懂的语言。 水云是畲族人与汉族人的结合,自小便学习畲话,当老人说出这句话时,水云立马就听出这话便是畲话。 “蓝水英。”一个蓝字来自古老民族的姓氏,老人笑了,十分开心的笑了。 “孩子,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有多少年才等来你们?”老人再次开口却是使用大家都听得懂的普通话。 傅老妈摇摇头,从这句话中她便可以判断出眼前的老人正是她要寻找的人。 老人挥挥头,让所有人都坐下,同时吩咐男人给远到而来的客人送上茶水。 央金曲结有些奇怪的望着老人,转头小声的向水云问道,“阿波拉前面和你母亲说的话是什么话?” “是畲话,我们那的一个少数民族的话。”水云望着央金曲结一眼,又转头望向了一旁的老人。按照年龄来说眼前的老人至少也有八十岁了吧,抗战到建国再到现在的二十一世纪,跨越了至少六十年。 老人脸上皱纹虽多,但扬起的笑容却是那般慈祥。水云无形之中对这位老人产生了好感,但是一旁的央金曲结却不这样认为。 “沧海桑田,我自十五岁离开了家乡,跟着哥哥北上抗日,只为保护一方国土。可是没想到和哥哥分配到不同的部队之后没几个月,却传来了哥哥饿死的消息。孩子,你可知道当年抗战有多艰辛?”仿佛是回想到了以前,老人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傅老妈知道老人所提到的哥哥也是她的一个舅公,“我听母亲说过这件事,当年抗战粮食严重的不足,许多人一天所分到的粮食连火柴盒的一半都没有,就因为这样,当年那位舅公便这样饿死。” 八年抗战,多少艰辛在其中,这些她都听母亲提到过,尤其是在没得吃的情况下,树皮草根都要吃。 “你母亲还记得这般清楚?可惜我这老人家却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当年我由于年纪小分派的任务并不重,可是却在部队中不断的辗转来辗转去,后来意外的来到了云南。”老人望着自己的孙子端来茶水,清香四溢,正是家乡所独有的铁观音。 傅老妈点点头,等着老人继续往下说。 轻抿一口铁观音,老人身体似乎有些暖意之后,这才开始继续说道,“孩子,你知道么,落叶总是想要归根,即使再有雄心万丈的男人,也总会有想家的一天。我来到云南之后,每次月圆我总会看着天上的月亮,想着家里的人。直到后来,我在战役中不小心被炮弹击中,成了重伤员留在了后方。可惜就在养伤之际却被敌人偷袭,幸好当时地方上一名老妇人把我救起,只是那时我却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再也记不起自己是谁。” “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水云望着老人,很想知道后来的故事。 “后来?后来我成了那老妇人的养子,娶妻生子,直到某一天我突然恢复了记忆,领着妻子孩子回到家乡,可是那里却已经是人去楼空。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搬到哪里,当年熟悉的朋友死的死,离开的离开。我找了很久很久却依旧没有找到,我死心了,离开了家乡回到了这里,至此我也算是在这里生根。然而我一直渴望着,渴望有一天回到家乡。但是没有亲人的地方又如何称之为家。”老人的眼中流出了泪水,刺痛了傅老妈和水云的心。 “那一年老家发生了自然灾害,没有吃的东西,许多人被迫离开了家乡北上,所以您回去的时候才会没有见到。”没有人会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离开自己长久以来所呆的地方,只是为了生存不得不背井离乡,寻求生路。 “原来如此,孩子,告诉舅公,你是怎么到这里来找到我的。”望着眼前的傅老妈,炯炯有神的眼睛丝毫不显颓唐,依照年岁来看,八十几岁的早已可以说是行将就木,可是眼前的老人家却是精神的很。 “这件事说来话长,主要也是因为我女儿水云的事……”傅老妈轻叹一声,随即那嘴就像是开了水闸的水,流个没停。 央金曲结有些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傅老妈,第一次看到这般能说的女人。想自己如果认真的和她比起来,真是差太远了。 水云几乎听得昏昏欲睡,根本不想去搭理其他的人,而一旁的傅老爸听得眼皮都要打架,还未见傅老妈有收势的模样,干脆坐在一旁梦起周公。 ------------ 第七十三章 远方亲人  梅朵卓玛,罗桑洛丹,降央西饶,这些似乎已经逐渐被淡忘的名字再次被提起,水云的心跟着母亲的话而变动着。 沧海桑田几度变化,从傅老妈和水云口中吐露出梅朵卓玛的事,让央金曲结的心顿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或许是因为血缘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故事到头往往不是喜剧就是悲剧,梅朵卓玛的死成为了一个导火线,而最终引爆的却是罗桑洛丹和降央西饶。 央金曲结从没想过一个男人会痴情到这个地步,也没想过即使梅朵卓玛死了,她依旧还活在喜欢人的心中。相比之下的自己,在情人死后她又做了些什么,丢弃与情人相爱的结晶,另投他人的怀抱。 如今想来连自己都不由自主的想要鄙视自己,更何况是别人鄙视自己? “原来如此,或许这也是命。”听完傅老妈的叙述之后,老人不由得轻叹一声,转过头望着自己的外孙女,“央金,怎么说你当年那件事的确做的很不对,但事情已经发生,我也不想在去追究。更何况你的年纪也在那里摆放着,加上梅朵又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定然也不会希望你无家可归,如果你愿意回来就回来吧。” 老人说出的话让央金曲结十分的感动,可是一旁的男人却生出了怒火,“阿波拉,怎么可以让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回来,尚且对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对待我们。” “多杰,人都有错的时候,你妹妹年纪已经大了,如果放她自生自灭,那我们和她当年的做法有什么区别?这么多年你念经念了这么久,难道没有修去你的怨恨心?”年纪大的人容易看开一切,可是年纪小的人却不这样认为。 水云是个十分敏感的人,清澈的眼睛就如同一面镜子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世界,男人眼中的火有怨恨有不甘甚至还有其他东西,这些都是她感觉到的。 老人活过大半辈子,什么市面没有见过,多杰心里面的想法他怎么会不知道。“多杰,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今天她是你妹妹,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如果你要划分的很明白的话,那今天我这老人家就给你划分的明白。” 身为一家之长如果没有丝毫的威信的话,那么他还不如将这个家捐出去。 “阿波拉,还是让舅舅来做主吧。”见老人动怒,男人立马提说在这个家很有威望的舅舅出来,想当初就是这个舅舅将央金曲结赶走。能赶走她一次,也能赶走她第二次。 “多杰,你想把我气死么?”老人眉头一挑,目光凌厉的望向了自己的外孙。“告诉你们,你们想划分财产还早,我已经立下遗嘱,只要我在死去没有修改遗嘱的话,这个家也绝不会是你们。” 男人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的难看,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般。 央金曲结没料到洛哲扎西会为自己和哥哥吵架,心里头顿时流过一股暖意,这或许是梅朵卓玛带给她最后的礼物,让洛哲扎西能够认可她,能够明白她。 “阿波拉,请不要为我的事和哥哥吵架,我是个罪人,没有资格留在这里。”老人已经很老了,即使现在能跑能跳,但是依旧要靠这后代子孙送终,如果为了自己让他们的关系闹僵的话,那么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老人显然被她的话给激到,炯炯有神的眼睛似要冒出火来,“很好,很好,是嫌弃我老了,不能管理这个家了是不是?” “阿爸拉。”一声唤来自门外的一个男人,发白的头发,健壮的身躯,着实和老人相像的面孔。 “却若,阿爸以前是如何教导你的,切勿忘本,切勿忘本。可是你却让阿爸彻底的失望。”老人眼中闪动着泪光,看得却若十分的心痛。作为一个父亲,老人十分的称职,没有多大的过错,而自己却恨不得能多尽尽孝心。 “却若,阿爸只想听你说一句话,到底让不让央金留下?”老人望着自己的儿子,多希望他说出的话别让自己失望。 “让。”都是老人的血肉,自然要让。 “很好,很好,央金你就留下来吧。”得到儿子的答复之后,老人十分的满意,转过头望向一旁的傅老妈,“水英,这几天就留在这里,陪我这老人家聊聊天。几十年没有回去,现在我已经老了,更是没有那个精力回到家乡,我很想知道现在家里究竟是怎样?” 点点头,傅老妈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想着要把这好消息告诉给自己的母亲。 回到自己的家,央金曲结心情十分的复杂,对这里一草一木都太过熟悉的她,才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这样。 “丫头,那房子我不要了,以后我也不会去骚扰你了,就留给你和那小子做新房吧。”站在水云的面前,央金曲结淡看着眼前的水云。想着如果她的女儿还活着的话,今天或许已经结婚生子,而她也可以抱上孙子。 水云听着她的话,不由得一愣,看着眼前似乎有些改变的央金曲结,水云发现她已没有当初那般高傲。“阿尼,你确定不想拿回梅朵的东西?” “当然,那是别人留给你的东西,又不是留给梅朵的。再说了,如果不是因为梅朵,阿波拉也不会接受我,所以我回来也算是托了梅朵的福。”同样也有水云的福,若不是她和梅朵卓玛长相相似,也不会让洛哲扎西看在她的面子上让自己回来。央金曲结扬起头,目光转向了远方的雪山,冬天已过,春天似乎就要来临。 呆在央金的家中,水云发现舅舅这个字眼可以说整个家族似乎是最大,当然不排除一家之长的洛哲扎西。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有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仿佛即将要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丫头,在藏族人的家里,舅舅绝对是不会少,就算是你的那位,他也绝对会有那么一两个舅舅。在这里父母说的话永远没有舅舅大,只要舅舅一口说定是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丫头,你可要想好如果碰上了要怎么应付。”央金曲结的话让水云的心好似被什么牵着一般,没有了主张。 舅舅这两个字眼让她一夜睡不好,拿起手机拨通了木晶的电话,在对方还为开口之际,水云率先开口说道,“木晶,格桑是不是有舅舅。” “水云?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远在丽江的木晶脸上一怔,听水云这般说道之时突然有种感觉,莫非她担心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听央金阿尼说,舅舅在藏区……”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所听到的消息,总之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 电话一头的木晶早已明白她想说什么,反正迟早这个事情还是会发生,现在说和以后说没什么区别,还不如早点让水云有点心里准备也好。“水云,你听着,格桑的确有两个舅舅是央宗阿尼的哥哥,大舅舅叫尼玛罗布,小舅舅叫生农多吉,他们都是唐卡画师。” “都是唐卡画师?”水云一愣,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出第二次见到格桑朗杰的情景。 “不错,包括格桑朗杰的父亲也是唐卡画师,他们现在还在拉萨,给拉萨的一座寺庙画唐卡。据我所知,再过几天格桑的两个舅舅就要回来。你想必不知道,在德钦有个民族,叫哈尼族,在这个族中就有一句话,天上算太阳最高,地上数舅舅最大,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白的。同样的在藏区也的确是如此,舅舅的权力比父母大。尤其是格桑的两个舅舅,排斥汉人。” “排斥汉人?”水云又是一愣,难怪她会觉得心里不安,恐怕这种不安就来源于这句话。 “不错,在藏区的一些地方存在着这种思想的不少,他们认为是汉人带来了先进文化,破坏了他们的传统。也认为如果和汉人交往,很容易被同化。尤其是现在,藏文化消失得十分厉害,格桑朗杰的两个舅舅的思想又是十分的传统,觉得年轻人就已经传统。当初格桑朗杰学习汉语的时候,几乎不敢被他舅舅知道,后来有一次被发现了,便被抓来打。还好那时候阿旺堪布有在,这才解决了一场危机,不然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想起当时的情景,木晶不由得轻叹一声。 水云有些沉默,没想格桑朗杰的舅舅竟会有这般大的成见。“木晶,如果说我和格桑硬要在一起,结果会怎样?” “结果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好也许说坏,说不准,但有一点就是,格桑必须顶着很大的压力。”虽然当初和降央商量的时候,有谈到这一块,但最终想到的结果也是如此。 “压力?什么样的压力?”水云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想不到最终爱上的结果竟然会变成这样。 “这个我说不好,干脆你去问他好了。”格桑朗杰究竟会顶着什么样的压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她能说的也就这么多。 水云点点头,虽然对方看不见,却一定会明白。 知道格桑的两个舅舅要回来,人又是那样的人,水云想了想,最终找央金曲结商量着要怎样应付。 “观念很重的话是无法消除的,水云,那小子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 “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水云转过头望着窗外的天空,“他是我心中的神,我不想放开他的手。” 没有那一次在酒吧中的相遇,也没有那一次在阳光中的相望,或许今天她就不会这么出现在这里。 央金曲结低下头,有些沉默。水云的眼睛十分清亮,看得她自觉惭愧。“阿尼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你们能够幸福就好。” 愿雪山女神保佑,但愿这对情人能够幸福快乐。 水云接受央金曲结的祝福,也知道自己面临着与当初梅朵卓玛一样的问题,只是她不是梅朵卓玛,她不会选择退让。 黄昏之后,傅老妈坐在院子里,身旁便是她最爱的宝贝女儿。 “水云,为什么你这两天看起来心事重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妈?”如同利鹰一般的眼睛望着眼前的女儿,傅老妈直觉这两天水云一点都不快乐。 “没,没有,老妈你不要多想了。”水云摇摇头,不愿意将那事告诉自己的母亲,省得她担心。 ------------ 第七十四章 舅舅最大  “真的没有?那为何央宗告诉我格桑舅舅的事情。”炯炯有神的眼睛直望着眼前的女儿,傅老妈一听到那件事几乎要跳起来。本来和格桑朗杰关系什么的相处还不错,谁知在听到央金曲结说的事情之后,为了证实这话的真假,上网去查,果然看到和央金说法相同的东西。 水云无言,望着自己的母亲有点坐立不安,“老妈,关于这件事我自会去询问格桑,不用担心。” “不担心?我怎能不担心?现在牵扯的不是个人问题,而是……”眼前的水云露出一抹神色,清澈的眼眸让傅老妈无法将剩下的话语说出口。 爱情如果牵扯到民族,那就相当于牵扯了国仇家恨,傅老妈自然不希望是这样。想当初在老家的时候,家里人也反对她嫁给傅老爸,最后还不是自己争取了下来。当然也有一大部分也是因为改革开放,人的思想也发生了很大的感觉,所以才有了她现在的幸福生活。 水云知道傅老妈要说什么,嘴角微微一扯,“老妈,如果这是女儿的命,那就让女儿自己去承担吧。不管怎么说,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过这第二次。” “水云。”傅老妈深深的担心着。 “不用担心,女儿知道怎么做,老妈就好好留在这里玩就好。”看洛哲扎西十分高兴的样子,水云也不想拂逆老人的心情,把老爸老妈安置在这里,相对的她也放心很多。 “好吧,我就听你的,只是水云,一切小心。”没有忘记央金曲结当初是怎样对付水云,傅老妈真怕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情。 “老妈,你就放心好了,等着女儿的好消息。”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如同是雪山上的莲花,清新雅致。 在离开德钦之前,水云来到了一个地方,那是一片茫茫大山之中的一个寺庙,而她的好友降央西饶就在那里。 房中藏香浮动,一丝清烟腾空而上,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诵经声。 或许是彻悟或许是执着,水云分不清房中的人究竟是怎样想,为何当初会选择这样一条道路。是为追逐一个不可能达到的梦想?还是为了能让自己遗忘过去。 “阿弥陀佛,水云,好久不见了。”放下手中的东西,降央西饶抬起了头,仅仅只是十来天不见,那个曾经时尚美丽的姑娘却已经不在。 “降央。”望着眼前的人,水云眼中多了一抹湿润,似有无限感触在心头萦绕。“你瘦了。” “但人也更精神了。”淡淡的一笑,让水云的心揪疼着。 “让阿尼来看看你吧,她很想你。”纵然表面不说,桑吉拉姆却十分的渴望再见到自己的孩子。只是现在身处在不同的世界里,一僧一俗,中间跨越了多大的距离,要见面简直就成了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水云你能明白我为什么不让她来么?”遥望窗外的世界,在远处的一个地方,那里有着她的亲人和朋友。 “为什么?只因为见面了会比不见面来得更加难过?”相见不如不见,免得彼此相念。仓央嘉措的诗,让水云不由得想到现在降央西饶的抉择。或许她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不愿意让自己父母看见。 “也许吧。水云,你最近还好吧,木晶告诉我,说你向她问了格桑舅舅的事情。”已经抛开了俗世,却不代表她已经抛开了俗事,种下的因,总要去收获着这个果。水云和格桑朗杰一天不能够在一起,她一天便不能心安,唯有完成了这件事她才能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情。 水云点点头,“我是听央金阿尼说了舅舅的事情之后,我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才问木晶。” “原来如此。”收回目光,降央西饶轻笑了一声,“水云,你怕不怕?” “怕?我为什么要怕?”水云疑惑的望着降央西饶,不明白她这怕指的是什么意思。 “没有一段爱情不经历风雨就能见到彩虹,水云,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就是这风风雨雨,格桑朗杰的两个舅舅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你要做好准备。”从小到大就经常在罗桑洛丹家混,早就对他们家十分的熟悉。格桑朗杰的两个舅舅是什么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准备?除了心理准备之外,我就不知道要做什么准备,降央,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让格桑的舅舅喜欢上我。”对格桑朗杰的两个舅舅一无所知,水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喜欢上自己,才能得到他们的祝福。 水云的心纯净如琉璃,和当年的梅朵卓玛一样。看着她仿佛又看见了多年以前的梅朵卓玛,降央西饶轻笑了一声。“水云,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件事不是用心去做,只要你用心了,还怕格桑朗杰的舅舅不接受你?” “用心?”水云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十分明白这用心两个字的意思,可是她还是担心会有问题。 “没错,每个人都是血肉之躯,你用心了,别人还能不感受得到?”之所以说格桑朗杰的两个舅舅是个麻烦,只因为他们的思想古板,坚守成见,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这个道理谁都懂,水云也十分的明白,降央西饶已经指点到这里,她就更不用再去说什么。 离开了这个远离繁华都市的寺院,水云回到了香格里拉,回到了格桑朗杰的家中。 已经是这个家中的熟客,水云不需要央宗前来开门便推门而入。 黄昏是太阳在一天中最后的眷念,也是一天中最后的光明。 如同那一次降央西饶带她来到格桑朗杰的家一样,水云走进了画室,依旧是在夕阳中静静画着唐卡的背影,一切的一切仿佛没有变化。然而此时的心情已经和当初大不一样的水云,看着这背影心中是百般的滋味。 手穿过发,停在那人的肩上,水云望着那执笔的手停了下来。 “水云,你的胸会不会被压扁了。”一句玩笑话让水云随即赏了他一颗糖炒栗子。 “痛,水云,你想谋杀呀?”摸着自己的头,格桑朗杰痛得皱起了眉头。 “哼,看你敢取笑我。”明明只是轻轻的一下硬要说痛,什么时候他学会了油嘴滑舌。 “听木晶说你向她问了舅舅的事?”拉着水云坐在身旁,深邃的眼眸直视眼前的姑娘。 就在昨天晚上木晶打了电话给他,说了水云的事情。早就猜想这件事终究是瞒不过她,却没想到这事来的这么快。 “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什么事情都和舅舅有关。”倚在格桑朗杰的身旁,水云看着那细如发丝的线条,不知他是如何描绘出来,不管那一条线条都是那般的粗细。 “哦,是阿姨找到了她的舅公?”水云去了德钦三天,每天都有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最新的进展。没想到会是这般戏剧性的进展,格桑朗杰有些惊讶和错愕。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央宗,只听她一句“这一切都是缘分。” “很奇妙吧,来到这里是安排,却意外的牵引出了戏剧话的一幕。格桑,梅朵姐姐和罗桑的事或许不圆满,但是我渴望,我们之间的事能够圆满。你能向我保证么?”不想第二次再被伤害,不想再出现同样的情景,水云发觉自己真的像降央西饶说的那般,怕了。 “相信我,我绝不会让舅舅把我们分开。”生在一个传统的家里,虽然能获得许多的东西,可是同样也会失去很多东西,格桑朗杰深深明白这一点,也知道自己不可以再像罗桑洛丹那样。 风从古老的山脉吹来,在一月份的天空上盘旋出寒冷的月色。清冷的夜里,不清冷的河畔,点燃着一堆堆的火。映着天上的月色,划出美丽的星光。 “早知道这里可以烧烤,你就应该早点带我来。”笑眯眯的望着一旁拨动着六弦琴的格桑朗杰,水云摇动火堆上的食物。 “这个你也知道,之前一直忙着那么多的事,怎么可能有时间来呢?”指间缓缓拨动手中的琴,清雅中带着苍茫的曲调映然而出。 水云对这曲调并不陌生,仓央嘉措情歌,在内地不知道有多少的姑娘为之心醉,为之而狂。曾经她看过一篇文章,写一个福建姑娘去到了西藏,在小酒吧中,一个藏族小伙子向她唱了一首仓央嘉措情歌,当时有多少人对那姑娘羡慕不已,可是那姑娘却没有接受那小伙子的爱意。不是因为没有感情,而是因为地域不同文化不同,所以最终的结果是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水云不是那个姑娘,不会向那姑娘一样选择那样的路,地域不同怎样,文化不同怎样,只要彼此喜欢彼此融入对方,又怎会在乎其他的一切? 记得有人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本没有规矩,但为何会出现规矩,那是因为人把自己限制死了,所以才发生了规矩。 同样的,也正因为那个长久以来的习俗,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人给人自己下了圈套,自己往自己的圈套里面钻。 “还好现在来了,不然真的太可惜了。这么好的烤羊腿,早知道就应该把老爸老妈木晶他们叫来一起吃,到时候就不是一只烤羊腿了,而是整只烤全羊了。”眉毛微微上扬,水云笑的让格桑朗杰有种汗颜的感觉。 “那就等我们结婚吧,结婚了我们烤上十一只全羊分给大家。”傅老妈傅老爸已经是同意了他们在一起的事,只要舅舅同意,他便可以上门提亲。可是……想到自己的两个舅舅,格桑朗杰就感到一阵头疼。当年哥哥的事情两位舅舅并不在香格里拉,如果在的话,想必也会阻止。只要不是他们喜欢的人,哥哥和自己就没法娶。都说婚姻自由,可是最终还不是要通过舅舅的那一关。 “嗯,十一只,应该是够了吧。”虽然不知道十一只是什么样的概念,不过看格桑朗杰这么说,水云猜想应该是差不多。 “当然够了,不过到时候如果人多就不一定。”看着眼前的羊腿,那是他找到最小的了。水云的食量不大,剩下的也就变成他的,所以挑大绝对是给自己自找麻烦。 水云盯着眼前逐渐烤出香味的羊腿,口水禁不住要流了下来。格桑朗杰望着她那副模样,失笑的摇摇头。知道她是佛教徒,不吃肉,即使吃肉也绝对是五净肉,于是他选择了烤熟却尚未真正烤好的羊肉。 清风淡入怀,冷冷的凉意搭着火堆的温暖,形成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舒服感。贴上唇瓣的温暖,是早已约定好的情意。水云醉了,醉在了温暖的怀抱中,但愿这一切不要那么早的结束,但愿风暴不要太早的到来。 ------------ 第七十五章 生农多吉  雪山上的雄鹰虽然健壮,却也可能是秃鹫的化身。骑着大象上的不一定是菩萨,也有可能是平凡人。 尼玛罗布和生农多吉回到香格里拉的时候,一路风尘仆仆,然而最先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家,而是到他们最疼爱的妹妹家,分享着格桑朗杰的父亲边巴的消息。 如果说妹妹是他们掌心的宝贝,那么外甥格桑朗杰就是他们的如意宝。在众多的孩子之中,尼玛罗布和生农多吉就是没看中自己家的孩子,反而看中妹妹家的孩子。 罗桑洛丹就像是天上的太阳,格桑朗杰就相当于月亮,各有各的光辉。在藏族人的信仰中,僧人的地位远比普通人来得高,罗桑洛丹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古秀拉,也是让他们十分自豪的一件事。而格桑朗杰继承父业,成为一名杰出的唐卡画师,虽然过的清贫,然而情操却是十分高尚。 蓝色的天,白色的云,远处五彩经幡飘扬,近处尼玛罗布和生农多吉扣响了妹妹央宗家的门。 “扎西德勒,我的哥哥们,欢迎你们归来。”身着传统服饰的央宗走了上前,送来了哈达。 尼玛罗布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小酒窝。“扎西德勒,我的妹妹,许久不见你可是越变越美了。” “哥哥又在取笑妹妹了。”将两人迎进家中,央宗随即送上了热腾腾的酥油茶,在寒冷的冬天增添了一丝的温暖。 尼玛罗布轻笑了一声,转眼望向四周,却不见任何人。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外甥,莫不是他不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 “央宗,格桑人在哪里?为什么我们回来了不见他的人影?”生农多吉比尼玛罗布更想快点见到自己的外甥,可是坐了那么久却不见自己的外甥前来,顿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格桑出去还没回来,听说两个舅舅要来,他可是忙不迭的去准备你们喜欢吃的琵琶肉和羊肉泡膜。”为了让两个人有个好印象,水云问完她尼玛和生农喜欢的东西之后,拉着格桑朗杰到街上购买两人喜欢吃的东西。谁知水云两人刚走,尼玛两人就到。 “果然还是格桑贴心孝顺,不枉费我们两个做舅舅的这么疼他。你说是吧,生农。”转头望向一旁的弟弟,尼玛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 “那是当然。”格桑朗杰可是他们最疼爱外甥,在所有孩子中,也只有他继承唐卡这门艺术,而其他孩子早就放弃了这传统的东西,投身到其他的行业中去。气得他和哥哥两个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将全部的精力放在这个外甥身上。生农多吉轻叹了一声,多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继承这门艺术,然而那些孩子早就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吸引,完全忘记自己的祖宗是谁。 “说起来格桑和罗桑都是我们的骄傲,罗桑现在已经说一位出色的古秀拉,而格桑未来一定也是一位出色的唐卡画师。说起来格桑今年也有二十三岁了,是到了结婚的年纪。央宗,格桑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带给我们瞧瞧?”想他们二十一二岁便结婚生子,哪里有等到格桑朗杰这样大的年纪连喜欢的姑娘都没有一个。 望着央宗,生农多吉期待听到格桑朗杰的好消息。 提到这件事,央宗不知道要怎样和自己的两个哥哥说好,水云的出身绝对会让两个哥哥立马反对。都说藏族有个谚语,“舅舅是从头到角的主。”央宗真的很担心两个哥哥若见了水云,定然会有很大的反应。“哥哥们,这件事等格桑回来再说吧,先让你们尝尝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尼玛罗布好奇的望着央宗走进厨房又走出来的身影,看着她手中拿着的油炸豆腐,还以为是什么好吃。“央宗,你别告诉你,你要给我们看的就是这豆腐?” “当然,哥哥们尝尝看味道怎么样。”送上豆腐包再加上辣椒粉,央宗看着两个人将豆腐包往嘴里送。 “不错,不错。”咀嚼一番,两个人的脸上皆露出满意的笑容。 生农多吉盯着桌子上剩余的豆腐包,脸上有些惊奇,同时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央宗,这豆腐包是从哪里来的?我记得香格里拉没有这样的东西。” 点点头,央宗淡笑着,“哥哥们尽管吃,等格桑回来后,你们问他就知道。” “原来如此,想必是格桑在外面认识了人,所以才弄到这东西的吧。”吃过一个还想吃,尼玛罗布一口便是一个的塞进自己的嘴里。 就在这时,大厅之外传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声音,央宗听着那声音,内心突然像紧绷的弦,等待格桑朗杰和水云踏入的那一刻。 没有想到见面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水云才踏入大厅的时候,尼玛罗布和生农多吉顿时呆立在那里,仿佛活见鬼一般的表情。 “这……这……”究竟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会看到梅朵卓玛的身影?尼玛罗布睁着一双和牛一般大小的眼睛,死盯着眼前的水云。 “她是谁?”反应比尼玛罗布还要快的生农多吉转头望向一旁的格桑朗杰,出口的语言凌厉而冷如刀锋。 格桑朗杰没想自己的两个舅舅竟会这般早到,前面还在商量着怎么让水云初见面就能给尼玛罗布他们留下好印象。 “她是水云,傅水云。”格桑朗杰点出水云的名字,尼玛罗布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汉族人?她和梅朵卓玛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长得这么像?”尼玛罗布皱起眉头,惊讶的望着水云,那张脸分明就是梅朵卓玛的脸,可是梅朵卓玛已经死了,那她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格桑朗杰走到一起? 如果按照辈份来说,梅朵卓玛应该是她远房表姐,水云说出表姐两个字。 尼玛罗布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转过头望着一旁的央宗,用藏语问道,“她该不会就是格桑喜欢的人?” “是的。”央宗用力的点了点头,就在这瞬间尼玛罗布抽出藏刀,用力的插进眼前的木桌。寒光闪闪,直把水云吓了一大跳。 “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一句话直接判了格桑朗杰死刑,尼玛罗布转头望向格桑朗杰和水云,突然而来的狠劲让格桑朗杰热腾的心一下发了凉。 脸色微微发白,格桑朗杰望着眼前发狠的尼玛罗布,再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生农多吉。“阿央,我和水云是真心喜欢对方,除了她之外我不会要任何的女人。我知道你们对汉族人有偏见,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水云的心就像琉璃一般明亮,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只要你们和她好好接触,就绝对可以看到她的美丽。” 格桑朗杰的话让尼玛罗布忍不住扬起一抹冷笑,想当年罗桑洛丹和降央西饶之间的事情,若不是被梅朵卓玛中间插上一脚,今天就不会变成这样的情景。对于和梅朵卓玛相似的水云,只要看上她一眼便会让人想起那不祥的梅朵卓玛,更不要说去接受她。“格桑,你还记得你父亲和阿央被汉族人欺骗的事情么?” “记得。”格桑朗杰点点头,当初是因为父亲和阿央不了解对方的底细,与对方签下了一张合同,以七万元的价格卖出一幅唐卡。可是就在完成之后,将唐卡交到对方手中之际,对方却突然消失,而那幅唐卡也在家中突然被盗。 “记得的话,那你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族中那么多的姑娘你为什么不爱,偏偏要她?”对汉族人的讨厌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的尼玛罗布顿时感到有些心痛,痛的是自己的外甥竟这样被一个女人迷了魂。 “阿央,你不懂我和水云之间的喜欢是什么,这是和其他姑娘在一起所没有的感觉。我之所以选择,只因为她是救赎我的度母。”在自己走不出害死梅朵卓玛的思想时,是水云让他走出了自己。同时拿以前的他来说,梅朵卓玛就像是他心里面的仙女,如同玛吉阿米对于仓央嘉措而言的那般。然而水云却不同,那是他心中割舍不去的影子,已经深深刻在心上。 救赎他的度母?尼玛罗布一愣,望着一旁的水云。她的面容比梅朵卓玛更加精致,也更加平和,有一种想要让人亲近的感觉。可是有一句话说的好,漂亮的姑娘不一定是善良慈祥的度母,也有可能是善于伪装的夜叉。 尼玛罗布想到这里,脸色顿时一沉,“不管怎么说,你想娶她我是不会同意的,格桑,婚姻如果得不到阿央的祝福,必然会受到他人的唾弃,你要想好你想要这个女人,就必须去承担这不可预计的后果。” 一段婚姻需要双方家中有威望的长辈祝福,这段婚姻才会得到其他人的祝福,反之,必然受到其他人的唾弃。 “阿央。”格桑朗杰脸上不由得刷白,走上前想要去抓住尼玛罗布的手,可是在气头上的尼玛罗布又怎么会让他握住自己的手。 “格桑,阿央给你一句警告,必要的时候阿央为了你必然会采取不必要的手段。给你几天的时间好好思考,阿央不想看到你做出什么让阿央失望的举动。” ------------ 第七十六章 尼玛罗布  深深看了格桑朗杰一眼,尼玛罗布多希望他还是以前那个格桑朗杰。可是此时的格桑朗杰,眼中却多了也是他所不知的情感。 格桑朗杰无言,望着眼前的尼玛罗布,他也不想让他失望。只是他不能放弃水云,放弃他最爱的姑娘。 “格桑,你是不是不愿意听阿央的话?”看格桑朗杰痛苦的闭上眼,显然在挣扎的模样,尼玛罗布冷冷的笑了一声。 格桑朗杰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彻底的被他身旁的女人给迷惑了。就像当初的罗桑洛丹一样,被梅朵卓玛迷惑了那般,完全忘记自己是谁。 “哥哥,不要再逼格桑了,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哥哥,成全他们吧。水云真的是个好姑娘,我看着也喜欢。更何况她为格桑正努力的学习藏语,适应这里的环境,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是真心喜欢格桑。”水云的家在大都市,而他们这里只是一个小县城,拿他们家的情况来看,根本就是高攀了人家。 “学习藏语,适应这里的环境?央宗,你忘记了妖怪总是会伪装自己走到人群之中,你能保证她是真心呆在这里?而不是到时候迷惑格桑,带着他离开这里?”当初是谁说罗桑洛丹要和梅朵卓玛私奔的,那时罗桑洛丹可有想过这个家,想过他的父母?难道她都忘记了这些?尼玛罗布瞪着自己的妹妹,看着她的眼中闪动着复杂的情愫以及那哀求的眼神。 “格桑,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到时候我来问你答案,希望你不要令我们两个人失望才好。”尼玛罗布看也不看水云一眼,转头就向大门走去。生农多吉轻叹一声,跟在了他的身后。 汉人有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尼玛罗布就是个例子。加上其他人的七嘴八舌,对汉族人更是讨厌。而生农多吉却是不同,虽然当初被骗,可是那也是因为他们对对方了解太少,所以才会被骗,完全和是什么人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过就格桑朗杰和那姑娘的事上,他的原则和自己哥哥一样。毕竟那姑娘能不能为格桑朗杰留在这里,不是他们现在能够知道的。更何况民族不同,文化不同,这里的环境根本不适合像温室中的花朵一般的女人。 “生农,你找几个壮点的男人。”走在前面的尼玛罗布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望着自己身后的兄弟。 “什么?”边走边想事情的生农多吉猛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尼玛罗布。 “找几个壮点的男人,我要他们干一件事。”不能让格桑朗杰跟着那个女人跑了,尼玛罗布想到自己的外甥跟着别人跑走情景,脸色不由得更加往下沉。 生农多吉一愣,尼玛罗布的话让他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难不成他想……“哥哥,你该不会想要……” “这件事不用你管,反正你帮我找人就是。”要让那女人离开格桑朗杰的方法也只有那样,只要那事一做,格桑朗杰想要不离开那姑娘也不成。 尼玛罗布阴沉的目光让生农多吉不由得心惊,虽然他们的祖先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胆大豪爽,但不意味着到了今天他们还能做同样的事。现在是个法制时代,什么都讲法律,如果真顺应了尼玛罗布的意思,那等着他的只怕是坐牢。 “哥哥,你也是学佛之人,佛爷常常教导我们为人要向善。可是你这么做是伤天害理的一件事,会遭到报应的。”毁去一个姑娘的清白,只为让格桑朗杰离开她,太残忍了。 “你看我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么?我让你找几个壮男人是因为你嫂子说家里的房子要修了。”看生农多吉的样子显然并不想帮忙的样子,尼玛罗布决定这件事情还是由自己亲自来比较妥当。 格桑朗杰的家中,沉默是现在度过时间最好的方式。水云望着身旁的格桑朗杰,虽然他无言,可是她能感觉得到他的内心中的痛苦。尼玛罗布的话她是听不懂,然而那冰冷的语气,几近难看的脸色,无不说明他对格桑朗杰和自己是多么反对。这一刻她是明白了当初梅朵卓玛面对央宗时是怎样的心情,那种不被认可的心情,是多么让人心痛。 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水云抬起了头,只见央宗的手停在了她和格桑朗杰的肩上。“不要害怕,不要恐惧,雪山女神的儿女是不畏艰难险阻,勇敢向前的勇气。” 淡淡一笑,格桑朗杰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母亲,想起了当年的罗桑洛丹,他也要拿出当年哥哥那般的勇气,为自己的幸福奋斗。 在自己父母还没回到香格里拉之前,水云只好住在降央西饶的家里。自从上次见到她之后,真的很想把降央西饶的事告诉桑吉拉姆,但话刚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的给吞了下去。 “水云,你见过降央?”木晶一通电话打来,水云不自觉的把降央西饶告诉给了她,希望她能给自己出个主意。 “是的,回来的时候我去看过降央,她比原来瘦了很多,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我心好疼。木晶,你说要不要让阿库他们去看降央。”水云想起当时看到降央西饶的情景,心中又开始犯疼起来。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让降央西饶离开,为什么不阻止她出家。 电话另一头木晶有些沉默,上次见到降央西饶的时候,的确是瘦了不少。水云见到降央西饶时,恐怕不比她之前见到的好。“水云,这件事到时候再和阿库他们说吧。我听格桑说了,尼玛阿央和生农阿央已经回去了,现在就是要求格桑给个答复是吧。” “是这样。”水云勉强一笑,此时心里面真的很没把握。事后她问格桑朗杰尼玛罗布说了什么,才知道如果得不到舅舅的同意,这桩婚事就得不到其他人的祝福,甚至是会被看不起。 “那个老古板。”木晶狠狠的骂了一声之后,“水云,你实在不行就到寺里找阿旺堪布,尼玛阿央再怎么样也不会不听阿旺堪布的话。” “可是麻烦上师不太好吧,毕竟上师是出家人,让他管俗事恐怕……”在家的时候傅老妈就告诉她,能不麻烦出家人的事,就尽量不要麻烦出家人。更何况这个是她和格桑朗杰之间的事情,实在不该去麻烦阿旺堪布。 “水云,尼玛阿央这个人,虽然也是学佛之人,可是他的心有时不正,难保他不会使用一些非常手段。”她对尼玛罗布这个人太了解了,在未被人欺骗以前是个处处喜欢帮助人的老好人,可是就在那件事情之后,各种问题便出现。不在热心帮助别人,甚至认为身边的人对他有不良的企图,直接影响着他对很多人的看法。尤其是尼玛罗布现在的样子已经趋向于心术不正,这次回来说好听是回来过年,说难听是别人从他的画中看出了一些东西,所以不愿意让他留在那里。 木晶真的很担心尼玛罗布会对水云做出什么事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她真的会后悔死的。 水云相信木晶说的这句话,见识过央金曲结的事情之后她便不敢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太美好,就怕想的太好反而会接受不了一些事情。“我知道了,这几天我怕出现意外,所以不敢到处乱跑,现在都和阿姨他们在一起。” “那就好,卓嘎那小姑娘挺精明的,有什么事可以找她帮忙。”想到自己回家被逼婚,木晶就一阵头疼,就因为这个原因她现在无法回到香格里拉,没法陪着水云。 “我知道。”木晶不在,一切都需要靠自己,水云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挂断电话,水云望着窗外的天,拉着无事可做的桑吉拉姆去往冈拉梅朵。 “就是那个女人?你确定要对那女人动手?”阴暗的一角,一人问着身旁的一人,阴险的目光直望着从远处走来的水云和桑吉拉姆。 “没错,就是那个年轻的女人。”尼玛罗布点了点头。 “你和那女人有深仇大恨?”看那女人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会做不好的事情。 “你不用管,只要你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不想解释太多,尼玛罗布抽出一叠钱送到男人的面前。 盯着尼玛罗布手中的钱,男人笑了笑。“给钱的是大爷。” 望着男人离去的身影,尼玛罗布冷哼了一声,转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冈拉梅朵,就像是尘世中的一个世外桃园。水云再到这里的时候,卓嘎的笑容远比平时灿烂许多。 “桑吉阿尼,水云姐,你们都来了。”身着传统服饰,高挑的身材,灵动的眼睛,眼前的姑娘无疑是高原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水云轻笑一声,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看着桑吉拉姆走进柜台,开始一天的工作。就在昨晚她陆续的将几天的工作量都给完成,各种饰品全藏在她随身带来的盒子中。依照样式水云喊来了卓嘎,照着饰品找来了木晶印制的小册。 冈拉梅朵的一天,是属于三个女人的,未曾离开一步的水云让躲在暗处的男人不由得心急,若不是这人来人往,他早就领着手下冲了上去。 格桑朗杰来的时候,桑吉拉姆正好离去,少了一个女人,多了一个男人,更是让躲在暗处的男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头儿,动手还是不动手?”盯着店中时不时出来的水云,男人身旁的一人猥亵的笑了笑。 “动手?动什么手?你没看到有人在?”阴沉着脸,男人赏了手下一个糖炒栗子。随即转头之际,正见水云和格桑朗杰离开了冈拉梅朵。“跟上去。” “是。” ------------ 第七十七章 破财消灾  人有时候恰似绵羊般温和,有时候也恰似豺狼一般的凶狠。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选择的东西并不一样。水云不知道该哭还是笑,摊上这样的事似乎该用不幸来形容。 “你们是谁?想怎样?”格桑朗杰皱起眉头望着眼前彪型大汉,清澈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似有几分的惊讶。和之前央金曲结围堵他们时的情景一样,不同的是之前在巷子里,而此时却是在这随时可能人来人往的河岸上。 “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回答,只有那么一个字,眼前的大汉挥动着手,凌厉的目光如同利鹰一般直射向格桑朗杰。 与央金曲结所请的人完全不同,此时视线中的这些人平时无所事事,专找一些人的麻烦,早就练就一些本事。 格桑朗杰之前或许该说出其不意以智取胜,但现在站在这些人眼前,智谋自然也就用不上。就像一句话说的好,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此时格桑朗杰虽有藏刀在手,可是很明显的是敌强我弱,在这种情况下根本讨不到什么便宜。水云转动着一双大眼睛,不用猜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派来。不想看到格桑朗杰受伤,也不想让这样的事一再发生。水云怒吼了一声“停。” 几近发出全身力气的吼,水云喊完之后猛然咳了起来。格桑朗杰惊讶一向温和的水云竟会怒吼,看着她猛咳的样子,连忙上前扶着她给她顺气。 “我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也知道你们的目的,但是我不会让你们得逞。”转头望向带头的大汉,格桑朗杰将藏刀用力插在地上,怔怔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的决然,顿时让带头的人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感。 “小子,别说大话,你以为你能保得住谁,你身后的女人么?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都保不住,更何况是那女人。”冷眼看着眼前的格桑朗杰,大汉头头似有几分的激赏,不过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是天经地义。纵然眼前的男人有绝对的胆实,可是该如何做的还是要做。挥手让人上前,大汉头目看着格桑朗杰拔起地上的刀,快速的挥出去。 “小子,我们的目标是那个女人,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武艺再高强的人,如果遇上的是不要命的疯子,也绝对会害怕。大汉不知道眼前这年轻人是不是疯子,但见他挥起刀的瞬间,便让人有种畏惧感。 在这个以少数民族出名的地方,每个藏族男人身上都会带着一把藏刀。在格桑朗杰划伤别人的同时,身上也被划伤不少。 水云虽然没有他们那么厉害,可是对付男人还是很有一套。尤其是当尼玛罗布反对她与格桑朗杰在一起之后,她便想尽办法的武装自己。什么辣椒水,什么海胆刺,反正能想到的都用上。加上现在又是大冬天,衣服穿的多,同样口袋也多。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痛痛。”才想上去抓水云的大汉没想到眼前突然撒来一把辣椒面,顿时迷了双眼,接着感觉一阵剧痛,竟是水云往着他那里踢。 世道本混乱,即使再安定的地方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领头的大汉带来的人并不多,包括自己在内也就四个人。两个对付格桑朗杰,一个对付水云。可是没想到水云一下便解决了一个,而另一头也不知水云朝他们丢了什么,瞬间惨叫而起。 格桑朗杰和大汉头儿均被愣住,只见与格桑朗杰缠斗的两名大汉手上布着不少的图钉。幸好他们抢先一步遮住了脸,否则那后果真不开设想。 偏偏水云又没打算放过那几个人,拿出一样东西朝他们脸上喷去,瞬间两人的脸上长起了红疹。 大汉头儿一见刹时被惊吓住,愣得说不出话。格桑朗杰望着他那表情,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就在一天前,他们找了一位藏医要了这种能让对方奇痒无比但又不会伤到对方的药,想不到今天就派上用场。 “痒,痒,痒,大哥,我们好痒。”想往脸上抓去,可是手头上的图钉却没除去,急得两名大汉不由得将手上的图钉慢慢拔去。 “你们……”大汉头儿惊得说不出话,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早就失去了老大的风度。 “都说了我们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还知道请你们的人正是我的阿央尼玛罗布,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分散我和心爱的人。这位大哥,试问你也有喜欢的人吧,如果让你和你喜欢的人分开你会怎样?”见大汉头儿没有反应,格桑朗杰收起藏刀,如水的目光在即将消失的余辉中展露出点点的光芒。清淡的话语让大汉头儿不由得转头望着他,“你说那人是你舅舅?” “是的。”格桑朗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都说舅舅最疼外甥,他为什么不同意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大汉头儿皱起眉头望着格桑朗杰,在藏族的确有尊舅的习俗,但也不是凡是都要按照他的意思来。他不就是一个例子? “只因为她是外族人。”转头望向一旁的水云,格桑朗杰对上她的目光,在盈盈如水的眼波中仿佛见到了什么。 “外族人?”大汉头儿皱起眉头,看着水云的面孔的确不像是藏族人,不过有时候很多事也很难说。 就在格桑朗杰想要开口之际,大汉身旁的小弟却喊了出来,“大哥,别跟他们废话,别忘了你已经收了别人的钱。” 一句话提醒了大汉头儿,不再打算去探寻究竟的他准备出手对付眼前的人。偏偏这时候水云伸出了手,一叠钱送到了大汉头儿的眼前。“这是给你兄弟的医疗费,算是我整他们的赔偿。我和他不想找麻烦,也不想麻烦找我们,我只希望我和他能够平平安安就好。” “你以为你给我们钱就会放过你们,这笔帐我们等着算。”手上的痛,脸上的伤岂是这么容易说算就算。 “你给我闭嘴,还嫌伤的还不够?姑娘,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作罢,绝不找你们麻烦。”收了水云的钱,大汉头儿领着自己的三个受伤小弟渐渐走远。 “大哥,你这样不讲信用。”走远之后其中一个大汉狠狠的望着自己的大哥说道。 “不讲信用?那我问你,拆散别人对你有什么好处?再说那是人家的家务事,舅甥隔墙,你参合进去,不怕到时候对方把矛头指向我们?再说了那姑娘已经给我们台阶下,不然你看看你身上的伤,除了身上你的手你的脸哪里没受伤,你以为你能在那小姑娘面前占到什么便宜?”恶狠狠的看了手下一眼,还好这手上的钱应该够付他们的医药费,否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远处水云轻舒一口气,转头望着格桑朗杰,还好他身上的衣服穿得多,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我们回去吧,看看阿妈拉有没有备一些药。” “嗯,看情形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水云,你又破财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准备了那么多钱,格桑朗杰脸上有几分的无奈,再这样下去,迟早钱真要被她败光。 “破财消灾,正好。”轻笑一声,盈盈的目光注视着他身上被划开衣袍,渗出丝丝血痕的地方,心里头有一股暖意滑过。“疼么?” “不疼,这点小伤比起以前来的算少了。”想当初在梅朵卓玛死后,罗桑洛丹遁入了空门,而他在那时却自甘堕落,和不良少年处在一起,最后在罗桑洛丹的开悟下清醒了过来。 “以前?”水云有些疑惑的望着他,以前他也打架? “嗯,谁以前没有一段年少轻狂的日子,你该不会嫌弃我有不良记录?”说是这么说,不过他好像真的还没什么不良记录。 “咳,要是嫌弃你早就嫌弃你了,何必等现在。”边说边扶着他往家里走去,水云听着他得到话,不由得想起了降央西饶。初见她时,也是那般美丽夺目,而今…… 古典的藏式房子中,央宗坐在木质椅子上,望着前方刚到家中的小哥哥生农多吉,一碗酥油茶就在他的面前飘散着轻烟。 “格桑还没有回来?”皱起眉头看着自己的妹妹,生农多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两天之前尼玛罗布的话依旧在他心里头盘旋着,怎么挥也挥之不去。尤其是今天家里不小心砸了一个碗之后,他的心更加不安。才匆匆赶来见自己的妹妹,才得知外甥竟然跑去找水云。 “快了吧,格桑和水云有时候也会去逛逛街什么的,迟回来也是正常的。”央宗扬起一抹淡笑,想每次出去这两个孩子总会给她带来一些东西,心里是十分的欢喜。 没有注意到生农多吉的脸色已经微微有些变化,央宗正要夸赞水云之际,只听一声响。转头望去,只见由远及近的身影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和水云。 “格桑,你……”看着自己儿子身上的衣服被划的七零八落,央宗有些错愕的望着一旁的水云。“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哥哥派人动的手?”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生农多吉看着格桑身上被划出的口子,额头中间不由得多处了一个川字。 “哥哥?”央宗面容一愣望着生农多吉,半天之后才有反应,“哥哥?哥哥为什么这么做?不是知道我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好过?我已经破坏了一个儿子的幸福,也遭到了报应。为什么他就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个当母亲的,我不想再失去儿子。” 几近哭喊的怒吼让生农多吉不知道要做出怎样的反应,从没有看过自己的妹妹这样的表情,生农多吉的心仿佛被什么刺痛着。 “阿妈拉,先让格桑包扎一下伤口吧。”看得她不忍心再看,水云向央宗提醒着。 “对,对,我这去拿药。”听水云这一说,央宗连忙点点头,匆匆跑去拿药。 “把衣服脱下来。”穿得多虽然有好处,也有坏处。水云不忍心牵动他的伤口,可是又不得不想办法帮他上药。 “在这里?”格桑朗杰抬起头笑眯眯的望着水云,目光却在下一刻转向了一旁的生农多吉。 “有什么不对?”动手去解他的衣服,水云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正站着一人。 “当然。”眨了眨眼,格桑朗杰的脸上笑意更深,看着水云身后的生农多吉露出一抹惊讶的神情,显然有些受不了的模样。 “什么问题?”将他剥得一件不剩,水云这才抬起头望着他的脸。 “我的阿央很惊讶,不知道要做何表示而已。”指了指水云的身后,格桑朗杰很无辜的望着她。 “阿央?”水云皱起眉头,听到这个词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时,才知道阿央这个词在藏语中是舅舅的意思。 转过头对上生农多吉的眼神,水云顿时倒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后退一步,却踩上了格桑朗杰的脚。 ------------ 第七十八章 五色经幡  “小心。”扶住因惊讶而倒退的水云,格桑朗杰顺势将她往自己怀里抱。 “你怎么不早说你阿央有在。”眼前是他健拓的胸膛,水云的脸上不由得染上一片红色。想到她前面大胆的解他衣服时的模样,顿时恨不得挖个地洞往里面钻。 “是你自己没注意到,好不好。”格桑朗杰很是无辜的望着她,想自己可是很早就注意到了,谁知道她竟然会没看到。 “你还说,知道了也不提醒一下。”害她出丑,水云恶狠狠盯了他一眼,看着他身上渗出血的伤口,又不由得心疼起来。 “咳,我刚提醒了,你就把我给剥光了。”拾起一件衣服披在自己身上,深邃的眼眸中泛起了阵阵的笑意。 一旁的生农多吉有些受不了这打情骂俏的场面,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而一旁的水云听到他这声叹,耳根子都烧红。 央宗找来药和纱布之时,正见水云整张脸红得像番茄一般,连忙问道,“水云,你是不是生病了,快让阿妈拉看看。” “咳,央宗,她那不是生病,而是被你儿子勾了魂。”生农多吉轻叹一声,看格桑朗杰那一双不断放电的眼睛,就知道是谁吃亏了。眼前这小姑娘真是即大胆有清纯,害羞竟害羞成这样,也算是一个奇迹。 “勾了魂?”央宗的舌差一点被自己咬到,惊讶的望着一旁正细心为儿子上药的水云,这才看到她羞涩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入的模样,顿时淡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水云有些无语的望着格桑朗杰,快速包扎好他身上的伤口之后,取来他的衣服,协助他快速穿上。 “这衣服被划了这么多的口子,我拿去补好了。”看着最外面一件衣服破了不少地方,水云比划着要怎么补才好。 “补的话,会不会像蜈蚣一样?”没见过水云补过什么衣服,格桑朗杰很好奇她补出的衣服能不能穿。 “开玩笑,你才像蜈蚣呢?”拿过他的外套替他穿上之后,水云向央宗要来了五彩针线,快速的绣了起来。 生农多吉望着水云认真绣着的神情,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抹淡笑。看这小姑娘和格桑朗杰的相处,真是生动有趣。尤其是现在,一只手快速的在格桑朗杰的衣服上穿梭着,如同一只小蜜蜂一般。 “你这是打算绣什么?”看水云的手上下挥舞着,格桑朗杰禁不住好奇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她手中渐渐有了一点样子。 “花。”从水云口中吐出一个字让在场的三个人不由得摇摇头,看她年纪小小,哪里像是会绣花的样子。 “你确定你会?”不大确定她的技术能不能行,格桑朗杰转头望向一旁的生农多吉,只见他失笑的摇摇头。 “为什么不会?”水云快速的穿梭着线,不一会一朵花跃然于他的衣服上。奇特的手法,奇特的花,让一旁的央宗和生农多吉十分的好奇。 “这是什么花,感觉有点有点怪。”央宗看着水云用五彩的颜色绣出一抹如同凤凰一般尾巴的枝条,漂亮是漂亮,但颜色似乎有些华丽惊艳。 “这不是花,这是五彩树枝,象征吉祥,幸福,快乐,平安,如意。花还没绣上,颜色不够。”看了看央宗给的颜色,只有蓝、白、红、绿、黄五种颜色,只能绣出这五彩树枝出来。 “吉祥,幸福,快乐,平安,如意,哪种颜色代表哪种意义?”格桑朗杰望着她在衣服上绣出的树枝,越看越觉得有点像五彩经幡树。 “绿色是如意,蓝色是吉祥,红色是幸福,白色是平安,黄色是快乐。”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水云拍了拍那绣好的花纹,完全没顾及花纹下的伤口。 格桑朗杰打了一个呲咧,知道她肯定是在报复自己。 “好了,格桑也没事了,央宗,我该回去了。”看外甥有了情人似乎就忘了自己的模样,生农多吉不由得摇摇头。 “阿央,留下来吃饭吧,我还有事想向您说。”为了水云他必须说服生农多吉帮助他,否则他和水云只怕…… “事?”生农多吉疑惑的望着格桑朗杰,见他的眼微微望向低头埋头苦干的水云之后,立马会意了过来。“那好,我就留下来。央宗,不介意多一副碗筷吧。” “不介意,不介意。”生农多吉能留下来就代表水云和格桑朗杰的事情有希望,央宗求之不得,又怎么会介意呢。 看着水云低头认真绣花和格桑朗杰深情凝眸着水云的模样,央宗只希望这剩下的儿子能够幸福快乐,莫要再像罗桑洛丹一样抱憾终生。 远处雪山隐隐有些吹起风雪的模样,近处河岸旁,一人站在已经光秃着树枝的树下,等着替他办事的人前来。 就在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等得有些不耐烦之际,一人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正是为他办事之人。 “你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望着远远而来的人,尼玛罗布不由得皱起眉头,总感觉眼前的人有点不一样。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等看久之后才发现他的脸上写着十分的不满与厌恶。原以为是他没将事情办好,尼玛罗布又一次问道,“你们有没有把那个女孩给那个。” “那个?那个是什么?我这个人平时什么都不好,但有一点却是好的,就是看不惯有人以舅舅的身份仗势欺人。”拿出一叠钱,大汉头儿直接朝着眼前的尼玛罗布脸上扔去。 “舅舅?谁告诉你舅舅这两个字?”尼玛罗布瞪着眼前的大汉头儿,脑中却在猜想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除了你的外甥还有谁?”大汉头儿冷哼了一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盯着远去的身影,尼玛罗布握紧了拳头,捡起地上的钱,眼中闪动着怒火。为格桑朗杰的背叛,也为了迷惑他的水云。 佛堂之中傅老妈默默拨动着佛珠,为远在香格里拉的水云祈福着。突然手中的佛珠俱断,傅老妈的眼皮不停的跳动起来。 “水云,水云有事?”不知心里头为何会突然升起这样的感觉,傅老妈从跪坐的蒲团上站了起来,快速走出了佛堂。 夜幕逐渐来临,水云帮着央宗准备着晚餐,而格桑朗杰则拉着生农多吉走进了一间房。 坐在椅子上,格桑朗杰率先开口道,“阿央,你觉得水云怎样?” “很不错的一个小姑娘。”当当从水云对格桑朗杰的情况来看,的确是很不错。 “那阿央能接受她做外甥的新娘么?”带着期望的眼神望着眼前的生农多吉,格桑朗杰听着他那句话心里头不知道多欣喜。 不忍伤害自己的外甥,可是生农多吉知道,如果现在赞同他们,就意味着要承担接下来许多的压力。“格桑,很抱歉,阿央不能接受她成为你的新娘。” “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外族人?”格桑朗杰从椅子上站起,一双眼睛充满着痛苦与不甘,就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能接受水云。 生农多吉望着从椅子上站起的格桑朗杰,从没见过他有这样的神情。带着一丝苍老却炯炯有神的眼睛深深注视自己的外甥,他的心里就像被一块石头压着,使他无法喘过气来。“格桑,阿央不是想要去反对你什么,而是真的为你好。她喜欢的东西和你不同,她来自的地方也和这里大有区别,她能接受的东西也与你不同。你能接受她吃鱼吃五爪的动物?” “她不吃那些东西,她母亲如素,她也跟着如素。”就算平时有做一些肉类的东西,也极少见水云有吃过。和水云走在路上的时候,她对猫对狗都十分有爱心,绝不是像生农多吉说的那样。 “格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对她还不够了解。大都市的生活什么都有,而你能给她什么?拿电脑这些信息化的东西来说,你能懂?拿她买给你的手机来说,你连一个照相都弄不清楚,更何谈是其他?” 不是他要下重话,而是水云太优秀了,从他和央宗的聊天中他便感觉得出像水云这样优秀的人,会看上格桑朗杰就是个奇迹。 “格桑虽然不懂,但是我可以教他。只要他想知道的,我都愿意和他分享。阿央,格桑对我而言,是我真正意义上想要的伴侣。初见他时,我就知道他是我心中的佛,对他,除了爱更多的是崇敬。我愿意舍弃都市那些东西,回归平凡,陪在他的身边。”央宗派她来喊两人吃饭,却没想生农多吉竟会这样说格桑朗杰。他是不懂,只因为他纯洁善良不受外界所扰。也正是因为这样干净无暇让自己自言惭愧,甚至觉得拥有他是自己不可多得的一件幸福。 “水云。”格桑朗杰望着水云伸过来的手,不禁动容的喊道。“谢谢你。” “不用说谢,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成。”清澈的眼,清澄的心,遇上他是自己不可多得的缘分,是冥冥之中佛祖的指引,她怎能放开他。 水云的话让生农多吉不由得斟酌起来,去到拉萨他见识到了很多,包括现代化的一些东西,几乎现在寺庙都配备上了最先进的了。而格桑朗杰对这些恐怕都不懂,如果有一个人在他身边帮助他的话,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一件。只不过水云真能陪着他到白头么?生农多吉怀疑着。 “阿央,请你成全我们吧,我们需要你的祝福。”很诚恳的望着生农多吉,却见他还是狠下心肠摇着头。格桑朗杰牙一咬,随即跪了下来。 “格桑。”水云见他跪了下来,眼中顿时湿润,同时也跪了下来。 “阿央,成全我们吧。”格桑朗杰跪在生农多吉面前,然而对方却转过了身。 “要我同意也可以,必须让尼玛哥哥也同意,否则我是不会同意。”他们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并不是他,而是那个让他也为之头疼的大哥尼玛罗布。 “尼玛阿央。”格桑朗杰跪坐在地上,知道想要让这个舅舅同意,简直比登天还难。 “让他同意我就同意,如果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尼玛罗布是个固执的人,要让他点头十分的有难度。如果格桑朗杰做不到这点,就算有他帮忙也无济于事。 “我明白了。”知道自己让生农多吉为难,格桑朗杰十分的感到歉意。 “对于哥哥干了那件事,说实话的确是太过分了。但怎么说也是情有所原,你们能宽容他就尽量宽容他。”说完话,生农多吉转身走出了房,徒留格桑朗杰和水云留在了房中。 ------------ 第七十九章 多余担心  狮子和老鹰,一个是天上的霸主,一个是地上的王者。同样是厉害的生物,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水云望着前方阴沉着脸的尼玛罗布,没想三天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 “格桑,你考虑清楚没有?”盯着自己的外甥,尼玛罗布大清早在周边人还没睡醒之际,前来收去格桑朗杰三天前答复。 格桑朗杰点点头,俊秀的脸庞上扬起一抹轻笑,修长的手指叠在水云的手上,怔怔的目光直望着眼前的水云,眼中似有一抹淡然和释怀。“考虑清楚了,我绝不会放开水云的手,我要和她生生世世在一起。” “你真这样决定了?”尼玛罗布握住手中的碗,仿佛想要把它捏成碎片一般。 “不错,我已经决定要和水云在一起。”无惧于尼玛罗布阴冷的眼神,格桑朗杰坚定的直视眼前的尼玛罗布。 “很好,很好。格桑,这是你的选择,阿央没有什么好说,只告诉你一句,阿央不会祝福这段婚姻。”因为他会亲手拆散这段婚姻。 尼玛罗布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格桑朗杰的家,水云顿时心里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连同昨天傅老妈给她打的电话一样,有种不详的感觉。 “水云,你怎么在发呆?是不是在想尼玛阿央的事情?”看着一旁的水云怔怔的望着尼玛罗布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格桑朗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没,没,我是想说木晶不是快要回来了,好几天没见她,还真的很想她。”少了叶峰和木晶,还真觉得少了点什么。水云有些不习惯的看着一旁的格桑朗杰,如果可以的话,还真希望大家能够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失笑的摇摇头,修长的手指摸着水云的头顶,一如当初的那样。格桑朗杰知道她真心想着的并不是这件事,可是她既然没有说破,他也不愿意去点破。“我送你到冈拉梅朵。” “不用了,你老是在我身上花时间,耽误了你的绘画,到时候佛祖会怪罪的。”说不清她为何会有那种很不详的预感,仿佛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那种感觉是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她几乎能感到是什么事。 水云顿时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她不想让格桑朗杰跟着出去,害怕他也会遇到什么事。 “没关系,你比画更重要。”在他心中唐卡是神圣的,而水云是无上的。两者不可以混为一谈,也绝不是能在它们之间随便选择一个。 格桑朗杰的坚持让水云顿时感到有几分的无奈,向央宗道了一声出去的事情后,水云拨通了傅老妈的电话,虽不说是交代遗言,但让一旁的格桑朗杰听来,却好似在交代遗言一般。 “水云,你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拉住水云的手,格桑朗杰真的害怕她再这样走下去会出事。 “没,只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好像会发生什么事般。”不是她想夸自己的直觉,实在是有时候她的直觉比什么都来得准。之前发生一些事,也是因为这强烈的感觉。 “没事的,你别想太多,卓嘎那小姑娘还等你和她说故事呢。”提起那个小姑娘,格桑朗杰还真是十分的羡慕,像她就是无忧无虑,完全没有任何的忧愁。 “呵呵,那小姑娘真的是古灵精怪,谁以后娶了她不倒霉才怪。”想之前让人起红疹的药水便是通过卓嘎的爷爷,当地的一名藏医制作出来。水云对卓嘎的爷爷真的是佩服不已,早知道她也去学学这藏医,一定可以走遍天下。 “嗯,说起来人家小姑娘可是心高的很,要娶她没有一点实力是不成。”卓嘎拉姆,只有十六岁的小姑娘,土生土长的中甸人,美丽大方,诚实勤劳。当初也真是降央西饶的好运气,能遇上这么好的姑娘帮助她维持冈拉梅朵的生意,才没使冈拉梅朵倒闭。对她像妹妹一般照顾的格桑朗杰,有时候经常会带一些小零食过去,看着她像猫咪一般吃过之后还舔着手指,说有多可爱便有多可爱。 “哈,那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是哪个人这么幸运的娶到她。”眨眨眼,如果她有儿子的话,绝对会让他娶卓嘎拉姆为妻,这样家里一定会十分的热闹。 “嗯,现在最重要的是,该给你准备一套新娘礼服。”将水云从头到脚的扫视一眼,格桑朗杰在计算着她身材曲线,想看看要做怎么的新娘礼服比较好。不过很可惜的是,现在是大冬天,衣服穿的十分厚重,根本看不出她身材的曲线到底如何。 水云一愣,新娘礼服?谁的新娘礼服?她的么?如果是她的新娘礼服的话,那她该决定穿什么样的呢?“新娘礼服,是藏式的那种?” “当然,你做我的新娘,自然要藏式那种。”在当初降央西饶把她装扮成藏族姑娘的时候,他便想过如果穿上了新娘服她又会是怎样的呢?想当初梅朵卓玛很遗憾没有成为哥哥的新娘,而现在水云至少可以代替她成为这个新娘。 水云在脑海中想了一阵,但就是没能想像得出自己穿新娘服会是怎样的场面。“我之前听降央说过,做新娘那天要起很早,在头上编上一百零八根辫子,还要装饰上珊瑚石,玛瑙,绿松石之类的石头,是不是这样?” “这个嘛也没有说错,反正你注定是我的新娘就没错。”不轻易爱上一个人,却因为来自都市的她而打开了心扉,平静的内心因她而起伏不定,撞了波澜与浪花。他绝不会让她在自己动心之时离开自己,也绝不让别人破坏他们之间的爱情。格桑朗杰暗暗握住衣袍下的藏刀,向雪山之神启誓。 阳光在头顶上升起,清晨的阳光还带着一点的寒意,说出的话顺时变成了呼出的气,在半空之中形成了烟,最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街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许多店门还是紧闭着,如同一个还未苏醒过来的孩子,睡在甜美的梦中。水云注视着眼前的道路,已经是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如同黄金一般的美丽。 “清晨的空气就是好。”水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浑然不觉周边停着一些不搭配的东西。 格桑朗杰不知道在他们的四周已经危机重重,看着水云开心的模样,深邃的眼眸也不禁变得温柔起来,嘴角泛起的笑容就如同是雪山上的莲花,在阳光中镀上了一层的金色。“如果有机会,我带你到拉萨去,去药王山上看日出。” “药王山?是不是就在布达拉宫对面的药王山?”水云转过头望着格桑朗杰,记得自己以前曾经看过有关仓央嘉措的故事,其中就有说道桑结嘉措在药王山上开设藏医院的事情。只是听闻现在的药王山上,早已没有了当时的藏医院,留下的也只有一些废墟。 格桑朗杰点了点头,想不到水云对药王山的位置居然这么熟悉。“水云,你以前有去过西藏?” “看你对西藏似乎很了解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去过西藏。”每个藏族人都渴望去到圣地拉萨朝拜,之前他也有想过,可是到拉萨是多么长的一条路,即使他想去,也要顾虑到一些外在因素。他的爸爸经常到拉萨为那些寺庙画唐卡,有时是半年,有时是一年,每次回来总和他说着在拉萨的所见所闻。遗憾的是,他连都没有去过。 “没有。”摇摇头,水云望着远方洁白的山巅,目光好似穿过了那里去到遥远的地方。去西藏曾经是她的梦想,只因为一个仓央嘉措,让她恋上了那份美丽纯洁而高贵的感觉。曾经因为这个人,她疯狂的收集着那人的一切,用自己所有感知去解读这个人。然而她却一直没有去到那人常驻的地方,西藏拉萨。 传闻中西藏是每个人前世到过的地方,所以今生每个人都对那里有着向往。而今她虽然踏上的并非是西藏的土地,可是却能感受到自己到达了西藏。 以前梦想着自己在西藏来一场艳遇,结果西藏还没去成,就已经遇上了生命中的男人。水云转头望了格桑朗杰一眼,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雕塑,他开口说话时,那脸上的神情就是复杂多变的了。 水云望着格桑朗杰,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憧憬,想必他和自己也是一样,也想着要去到前世到过的地方吧。 扬起一抹淡淡到微笑,眨着如同星星一般光泽的眼睛,水云转过头,似水一般柔和的声音顿时溢出口,“不如这样,等我们闲暇下来的时候再一起去拉萨,怎么样?” ------------ 第七十九章 有缘无份  “也好,不过我倒是希望在举行婚礼之后……”格桑朗杰望着远方,闪烁着点点光芒的眼睛如同黑宝石一般亮丽。 水云呆了,看着他的面容心里头多了一丝别样的感觉。“婚礼上我想做你最美的新娘。” “绝对会让你成为我最美的新娘。”对望一眼,相视而笑的两个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地方,一辆车正等着他们走近。 如果天堂弯向了地狱,天使必然折断了翅膀,坠落了人间。 眼前是怎样灰暗苍白的一个世界,失去所有的颜色,只剩黑白。唯独那一抹在这世界中飞离出去的身影,刻进了她的脑海。水云愣住了,在那一瞬间脑袋像是空白了一般,只余下那飞出去的身影和那一抹最后的笑容。 快速冲向那倒在地上的人,抱起那已不再睁开双眼的人,心仿佛瞬间空洞。血,是红色刺眼,刺痛着她的心脏。水云连忙拨打着救护电话,一面解下自己的衣服捂住那不断流血的伤口。 “格桑,你醒醒,你醒醒。”不敢去摇晃那人,就怕涌出的血越来越多。水云的眼中淌出了泪水,逼迫自己坚强的想办法做出一些急救措施。 眼前闯祸汽车里的人见撞错了人,想要再撞一次,却见街道上已然涌上了人,连忙退后几米,转而快速开走。 同样的医院里,仿佛又重现了十年之前的景象。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却换成了另一个人。 央宗颤抖着身躯,在生农多吉的扶持下来到了医院,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 “水云,告诉阿妈拉,格桑他为什么会出车祸?为什么?”看着眼前抬头愣愣望着急救室的水云,央宗心里虽然不好受,可是她也要弄明白一点,究竟是谁害了她儿子。 “车,那辆车突然动起来,朝我们撞了过来,格桑他,格桑他推开了我,然后……”水云闭上眼,不愿去回想当时的情景。 “车朝你们撞过去,为什么要朝着你们撞过去?”央宗不懂,为何那车不朝其他地方撞过去,偏偏朝着水云他们撞过去。 水云听着央宗的话,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一抹的人影。“我知道是谁搞的鬼,我去找他算账。” 从椅子上站起,水云怒气冲冲的想要去找尼玛罗布,然而生农多吉却突然拦住了她。用央宗听不懂的汉语说道,“格桑现在最需要你,如果你离开了,他醒来见不到你,你想他会怎样?” 抬起头,如同寒冰一般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大汉,即使身材娇小,水云依旧让生农多吉生出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感。“让开,今天他害不死我,却害得格桑变成这样,这笔帐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他算。” “算了又能怎样,你有证据证明是他要害你们吗?小姑娘,你以为你了解我们?可是你不了解,我们不喜欢和你们打交道,也不想和你们通婚。你们的到来使我们的文化受到波及,我们不喜欢这样。你和格桑的结合只会玷污了我们高贵的血统,你嫁给了格桑,只会降低他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地位,让他抬不起头。你想看着格桑朗杰因为你抬不起头?你想看着别人对他指指点点?如果是那样,你太自私了。”生农多吉不想搁下这狠话,但是为了格桑朗杰,他还是必须要这么说。 水云愣愣的望着生农多吉,清澈如水的眼睛让他不由得撇过头去。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水云的心一阵抽痛,“自私?爱上一个人竟然是自私?” “爱上一个人是没有错,错的是爱上不该去爱的人。小姑娘,格桑并不适合你,虽然你为他付出很多,但是你对他而言,却只会害了他。你难道想看到这样的事情一再的发生,看着他因为你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尼玛罗布是有做不对的地方,但是尼玛罗布也是为了格桑朗杰好,而水云能带给格桑朗杰什么?除了那些先进的文化之外,还有什么? 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她自然是不想,格桑朗杰对她而言,比她生命更重要。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真的不想和他离开。“生农阿央,我们来打一个赌吧。” “赌,你想赌什么?”一阵错愕,生农多吉盯着眼前的小姑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一件事。 “就赌我和格桑朗杰的幸福。”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必须要争取。 “怎么赌?”突然觉得有几分意思的生农多吉睁着一双大眼望着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很简单,我会和他分手,但我也会告诉他,如果他还爱我,就到那个地方去寻我。”水云说出这句话让生农多吉突然感到一阵好笑,这算什么赌。 失笑的摇摇头,生农多吉炯炯有神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你说这就是你的赌?我怎么感觉都是被你占便宜?” “占便宜?怎么会?我去的地方由你来定,只有你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觉得我占到便宜了么?再说我也想看看我和格桑之间究竟是有缘无份还是冥冥之中注定有这段缘分。”水云望着眼前的生农多吉,目光中隐隐带着湿润,看着对方的心也不禁软了下来。 “你发誓你不会将你的去处告诉任何人。”斜了一旁央宗一眼,生农多吉又回望一眼水云。 “阿央可以放心,我也是学佛之人,我可以向佛祖发誓我不会把我的去处告诉给任何人,如果我告诉了任何人,就让我永生永世不得善终。”伸出手对天发誓,水云坚定的目光让生农多吉不在多问。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当罗桑洛丹和阿旺堪布以及桑吉拉姆夫妇赶到之际,格桑朗杰已由急救室推向了普通病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突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水云,你也在现场,能不能……”罗桑洛丹看着自己的弟弟躺在病床上,内心一阵担忧。转头望着与情人十分相似的水云,只见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罗桑洛丹才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 “罗桑别问了,我已经听说事情,有人看到那辆车故意向他们撞过来,而格桑恰恰好把水云推开,这才受了伤。不过也幸好水云立马打了电话,这才把格桑救了回来。”快过年的也是多事之秋,才出了家门就听说路口发生了车祸,细听之下才发现与格桑朗杰和水云有些相像,没想到接到水云的电话之后才发现真的是。 “故意撞上去?”罗桑洛丹听出一个重点,转头望向桑吉拉姆,“阿尼你说有人看到那辆车故意撞上去?” “嗯,还听说那辆车好像还不甘心撞一次,竟想撞第二次,还好有人出现,才没让那车撞第二次。”路过那里时听得多了,桑吉拉姆才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撞第二次?这岂不是成了谋杀?”罗桑洛丹睁大眼睛,说出的话让周边的人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谋杀?谁想谋杀格桑?”阿旺堪布望着病床上苍白着脸的格桑朗杰,想不出会有谁想谋杀格桑朗杰。 “难道和之前他们遇袭的事情有关?”想起之前格桑朗杰和水云遇到的事情,央宗不自然的将视线移向了一旁的生农多吉。 知道央宗会将这件事想到尼玛罗布的身上,生农多吉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哥哥。”一声轻唤夹杂着一丝的怒火,央宗狠狠的瞪着生农多吉。 “央宗,有什么事等我们回去在说吧。”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都揭开,生农多吉转身走出了病房。 央宗看着他走出病房,也跟着走了出去。 罗桑洛丹轻叹一声,隐隐像是猜到了什么一般,也没有说过多的话,坐在一旁闭上眼,默默的为格桑朗杰念经祈福着。 人渐渐的走了,唯独水云却舍不得离开,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痴痴的望着床上的人。 有一样东西是人百看不厌的,那就是自己的情人。水云握住格桑朗杰的手,默默期盼他能早点醒来。 手微微动弹着,睁开那如同千斤重的眼皮,无神的眼睛直望视线内的天花板,突然一张面容撞进了视线之中。 “格桑,格桑,你还记得我么?我是水云。”等了一天一夜才把他等醒的水云连忙倒来了水,一点一滴的送进他的唇瓣里。 “水云?你是水云?”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格桑朗杰瞪着眼前的面容有些茫然,半天都想不起她是谁。 “没关系,别想太多,好好休息。”看他茫然的眼神,水云想起了医生说的话,格桑朗杰伤及脑袋,很可能短时间内会有些东西想不起来。不能逼迫他去想那些东西,要顺其自然的让他慢慢想起来。 “嗯。”闭上眼,意识渐渐下沉,很想很想的好好睡一觉。 夜幕降临,央宗在生农多吉的陪同下来到了尼玛罗布的家中,而这时他的家门前正有两辆警车闪烁着灯光,一看便是有事情发生。 “阿库,你们来了,阿爸他……”见央宗和生农多吉走到门前,尼玛罗布的儿子立马走了出来,皱起的眉头仿佛比小山还高。 “我们都知道了,你阿爸的事情只能说是罪有因得。”央宗走上前,望着眼前的侄子,一双眼睛既闪动着怒火,有闪动着泪光。 尼玛罗布的儿子一愣,不知道自己的姑姑为什么会这么说,转头望向一旁的生农多吉,随即开口道,“阿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阿爸为了不让格桑和汉人姑娘在一起,顾人想撞死那姑娘,没想到格桑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自己的情人,却让自己住进了病房。好在现在已经没事,不然你阿尼真的会把你们家的房子掀了不可。”没想警察会比他们率先一步上门,看着自己哥哥被拷上手铐,生农多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 第八十章 天南地北  “什么?阿爸拉他……”听完生农多吉的叙述,年轻人错愕非常,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是这样的人。转过头望着自己被带出家门的父亲,年轻人十分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因为格桑朗杰爱上了一个汉族人。 “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要伤害我的孩子,为什么?”几乎是撕声裂肺的怒吼,央宗随即冲上去抓住尼玛罗布打了起来。 “央宗,你冷静一点。”和年轻人一起抓住央宗的手,生农多吉看向尼玛罗布,期待着他能为自己解释一番。 “对不起,央宗,我只是不希望格桑被人看不起,不希望那个女人抢走你最爱的儿子。”没有忘记当年罗桑洛丹出家之时,央宗是多么伤心的情景。他是不愿意再看到这样的场景,所以才……没想到本来以为会很顺利的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哥哥,这些事就不用说了,最终格桑会怎样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今天已经造成这样的事,我希望你出来之后好好向格桑去陪罪就好。”经过这一次事情之后,也不知道格桑朗杰会做出怎样的想法,对他这个舅舅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呢?生农多吉在心里想着。 “我一定会向格桑说对不起。生农,如果格桑真的那么喜欢那姑娘,你就让他娶那姑娘吧。是我这阿央太对不起他了,让他吃了这么多的苦。”知道有些东西不可以强求,尼玛罗布只希望躺在医院之中的格桑朗杰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我会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相信他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很快的痊愈的。”知道尼玛罗布不再阻止格桑朗杰和水云之后,生农多吉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这样他就不用和水云打这个赌了。 “或许吧,若格桑愿意原谅我,我真希望能够为他们主持婚礼,只可惜……”看向自己手上那相当于囚犯一样的东西,尼玛罗布知道自己想要再出来恐怕需要好长一段时间。 一片白色的世界是格桑朗杰眼前仅能看到的颜色,直至一抹身影走了进来,发呆的脸庞才转过去望着那抹身影。 “格桑,你醒了。这是晚餐,热腾腾的牛肉米线,相信你一定会很喜欢。”望着眼前表情有些呆的情人,这已经是格桑朗杰醒来之后唯一会做的表情。找来医生询问格桑朗杰的情况之后,才知道他这是病后出现一些记忆懈怠的情况。 说实话如果是这样,她还真的没办法离开格桑朗杰,可是答应生农多吉的事情她却不得不做。 “格桑,我知道你记得我是谁,虽然你现在反应不过来,但是我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低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如同在风中走过的落花。水云走到他的身旁,冰冷的唇瓣贴在他的唇上,只是蜻蜓点水而已,却让格桑朗杰的眼中划过一丝的惊慌。 “格桑,我要离开这里。”近在咫尺的脸庞,映着他影子的眼睛让他清楚的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真是糟糕透了。 “离……开……?为……什……么?”眼中映着不解,格桑朗杰凝视着眼前的脸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 “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们的民族毕竟不同,文化也不同,最终我们向往的东西也是不同,我要回我的都市去,我要去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只是平淡的话语,却让格桑朗杰心里顿时一阵泛疼。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她话里面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她要离开自己。 他不能让她离开,不能让她再次离开自己,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格桑朗杰知道自己不能放手。“心,心相同,在一起,不怕,不怕。” 没有完整的一句话,却让水云很明白的知道他的心。眼中默默的淌下泪,挣脱出他的怀抱,只余一下一句话“民族不同,文化不同,最终的向往也不同。格桑,你能明白么,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个,世界?”睁着一双纯净无暇的眼睛,此时的格桑朗杰就像极了一个孩子一般。“只要心的信仰相同,无论在哪里,我们都可以在一起,在一起。” “那好,为证明我们究竟有没有缘分,我在我们前世到过的地方等着你,如果你不来,就证明我们有缘无份。如果你来了,那我势必将你带走。”留下一句不算是离别的话,水云转身奔出了病房,徒留不明所以的格桑朗杰愣愣的望着桌上尚未打开的晚餐。 接到水云电话来到医院的桑吉拉姆一走进病房,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前的格桑朗杰没有平时那睿智的目光,只有那像孩子般纯真的眼睛默默的流着泪水。 “这个水云怎么回事?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看着桌上还未打开的晚餐,再看看手上的表已经指向了八点半。桑吉拉姆摸了摸桌上的晚餐还热着,这才打了开来。 “她……她走了。”没有看向桑吉拉姆,格桑朗杰只知道自己的心好疼好疼。 “走了?走去哪里?她不是个粗心的孩子,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眉头高高皱起,似有不好预感的桑吉拉姆打了电话给水云,然而打过去之后却是关机。 “她……要我去……那个……地方……找她……”转过头望着桑吉拉姆,一片空白的脑袋只记住了水云最后一句话,“我会在我们前世到过的地方等着你。” “地方?什么地方?”本来就是有着不好预感的桑吉拉姆更是把眉头皱得老高,连忙打了电话给央宗,却没想到央宗已然走到了病房之外。 “拉姆,怎么了?”才接起手机一看,正见桑吉拉姆的名字在上面闪烁了一下。 “格桑说,水云让他到一个地方去找她,我有预感水云可能是不是有什么事。”越听格桑朗杰的话越觉得不对劲,桑吉拉姆转头望向一旁的央宗,却见她身后的生农多吉脸色一变。“生农,你知道水云去哪里了?” 摇摇头,生农多吉将水云和他打赌的事情说出之后,连忙询问格桑朗杰水云让他到什么地方去找她。 “前世到过的地方。”仅仅只有七个字,却让生农多吉脸色顿时变了又变。 桑吉拉姆一见便知道他肯定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水云告诉格桑这个地方,也就是说格桑一定知道水云去哪里。” 三人齐齐望向格桑朗杰,却见他睁着一双如同玻璃球一般漂亮的眼睛在三人的身上扫来扫去。“前世到过的地方,前世到过的地方。” 重复来重复去就是这几个字,央宗望着眼前这几乎该说是傻了的儿子,完全说不出话来。 木晶再回来时,没想到竟会见到让自己都不知道该称为什么的情形。眼前格桑朗杰似呆似傻,只知道拿着笔画着唐卡。偏偏此时失去平时那般清静心和清澄心的他,又怎么会画出漂亮的唐卡来? 生农多吉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赶来,早点赶来就可以拦下水云。也就不会有现在看着身在这里,而灵魂不在这里的格桑朗杰。 “怎么办?不能在放任格桑这样无魂无心的活下去了,在这样活下去和活死人有什么区别?”望着那已经失去灵魂的躯体,木晶着实有些伤脑筋的望着一旁的叶峰。 “还好还好我没有他爱的这么深,不然我宁愿撞死也不要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叶峰看着那坐在画室之中的人,不住的摇摇头。像这样的情况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再这样下去,就算是到了藏历新年恐怕也难见他恢复过来。 傅老妈站在叶峰的背后,对那已经是行尸走肉的格桑朗杰没隔几秒钟就是一叹,“要让他恢复正常恐怕只有水云了,偏偏那孩子也真是,半个电话都不和我们打,是真的想和我们断绝关系么?” “你想太多了,这或许是到了上天考验他们两个的时候,我相信水云这孩子不是那么轻易就放弃的。”傅老爸同样也是轻叹了一声,不过他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十分有信心,坚定她一定会等来花开结果。 “阿弥陀佛,能不能请各位让个路。”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木晶转过头一看,正见一抹绛红色的身影站在了叶峰的身后。 “降央?你怎么来了?”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着实一愣的木晶眨了眨眼,实在不明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故友而来。”穿过所有人让开的道路,降央西饶脱去脚上的六芒鞋,走进了这许久都不曾走进的画室之中。 几乎意识都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格桑朗杰,只管用手中的笔画着布上的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多出了一抹身影。 画布之上的画,降央西饶只消一眼就看出来格桑朗杰在画的东西是什么。水云,这个他爱上却割舍不下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中,却又在惊醒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水云去的地方在哪里,你想知道么?格桑。”慈祥的眼睛如同长者一般望着眼前的年轻人,降央西饶淡淡的笑着。 听到水云,听到地方,格桑朗杰停下了手中的笔,转头望着一旁的降央西饶。“你知道水云在哪里?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对,我知道她去什么地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降央西饶捧起他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但是你必须清醒过来,如果你不清醒过来的话,就算她站在你的面前,你也未必能认得出她。” “清醒?怎么清醒?”愣愣的望着眼前的降央西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想清醒的时候自然会清醒,你不想清醒的时候,你就醒不过来。”望着眼前与小时候似乎没有太大区别的格桑朗杰,降央西饶忍不住想要欺负上一回,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和平常人有很大的区别,不是想要怎样便可以怎样。 “不想清醒,醒不过来?”来回重复这几个字,格桑朗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称之为清醒,什么时候不该称之为不清醒。 清澈的眼睛望着眼前的降央西饶,格桑朗杰多希望她能给自己解疑惑。“水云……要清醒……的……自己?” “嗯,如果你不清醒的话,你可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的新娘。格桑,别辜负降央为你找来的新娘。”摸摸格桑朗杰的头,就好似摸着寺庙中的小狗一般。 ------------ 第八十一章 去往拉萨  “婚礼上我要做你最美的新娘。”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句话,格桑朗杰闭上了双眼,刹时许多的画面在他眼前飞过。有水云,有尼玛罗布,有生农多吉,也有着更多的人。生老病死,爱恨离别,一幕幕牵扯不清,一幕幕又缠连不断。 再睁开双眼,格桑朗杰抬起了头,清澈的目光凝视着降央西饶的时候,那双眼里已经脱去了幼嫩,只剩下了睿智和炯炯有神的目光。 “终于清醒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消沉下去。”看着格桑朗杰的眼睛,清澈的眼眸中映出自己的面容,降央西饶扬起了一抹淡笑。知道他已经恢复了正常,心里十分的高兴。 拍拍格桑朗杰的肩,丢给他一个欣慰的目光,降央西饶转身而走,身后的格桑朗杰盯着她的背影,想起她还没告诉自己水云的事情,不由得问道,“水云她究竟去了哪里?” “这个答案你是知道的,何必要问我?”转过头轻轻一笑,穿上鞋子走出了画室。如同一抹飞入红尘的仙鹤,转身又飞离了人间。 就在画室之外,一抹同样穿着绛红色的身影立在那里,阳光中,这抹身影撞进她的眼底,降央西饶扬起一抹笑,上前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好久不见,师兄可好?” “阿弥陀佛,许久不见,师兄猜到水云去处,但不知与我心中所想是否相同?”轻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罗桑洛丹的眼中是心如止水的净湖,而他对面的降央西饶,眼中却有着蓝天白云。 “我猜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但不知道师兄想的可是什么地方?”盈盈一抹笑,淡雅清贵,降央西饶望着罗桑洛丹的时候,再也没有当初的那番爱意,有也只有悯人的慈悲眼神。 “阿弥陀佛,我想的正好与你想的一样,但不知格桑想的是否与你我一样?”望着久久没人出来的画室,罗桑洛丹相信格桑朗杰一定能想通。 “或许很快他就能想通。”快过年了,如果不想通,那新娘恐怕就要变成别人的了。 “但愿别太晚。”格桑朗杰的思想可比其他人不一样,有些事想通的也快,有些事想通的也慢。 “风雪要来了,看来这行动要快,不然……”大雪封山就……降央西饶不自觉的转头望向格桑朗杰所在的方向,期待着他能快点想通。 “相逢既是缘,佛祖不会这么无情的。”轻笑一声,罗桑洛丹转头望向苍茫的天空,那里有一抹身影正掠向远处的雪山,仿佛要穿越那里。 今年的二月九号便是汉地的除夕,二月十一便是藏历水蛇年正月初一。格桑朗杰看着门外飘起的雪,清澈的眼眸中偶尔划过一丝的光芒。 就在昨天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水云穿着一袭天蓝色的藏袍,站在一处山上,对面正是他渴望已久的布达拉宫。这个梦仿佛像是预示什么一般,让格桑朗杰猛然的惊起。水云难道会在…… “阿妈啦,今年的新年我想到拉萨去。”饭桌之上,格桑朗杰扫视桌上所有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央宗身上。 到拉萨去?央宗惊讶的望着自己的儿子,怎么会突然提起拉萨。“格桑,你怎么会突然提起要去拉萨,难道你怀疑水云去了拉萨?” “不知道,我只是有这个预感而已。”摇摇头,格桑朗杰想起水云离开了大半个月,傅老妈说没回老家,那能去的地方就不多了。木晶又坚持着要水云给她做伴娘,自然也不可能去找木晶。加上木晶已经定居在冈拉梅朵了,叶峰也在,水云根本就不会去那里。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只有拉萨,那个向往中的天堂。 桑吉拉姆听着格桑朗杰的话,不由得轻笑一声,没想格桑朗杰最终还是想到了那个地方。“格桑,你这个预感或许是对的。降央也和我说过这件事,她和罗桑猜测水云极有可能在拉萨。所以你到拉萨去的话,或许真能见到水云。” 之前降央西饶回来之时和她提起过这件事,她本想和格桑朗杰提的,哪知道降央西饶并不许,非要格桑朗杰猜到了才能说出。 央宗脸上一呆,没想到降央西饶和罗桑洛丹已经猜到了水云就在拉萨,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格桑朗杰呢?“拉姆,你说的是真的?” “嗯。”用力点了点头,桑吉拉姆扬起一抹笑,“降央那孩子说,想看格桑和水云有没有缘分,就看格桑能不能猜出水云在哪里。如果猜不到那就证明他们没有缘分,如果猜到了那就告诉格桑他们的答案。” “这么说来格桑去拉萨是去定了。”央宗点了点头,扬起了一抹淡淡笑。 “肯定的啦,格桑,去到拉萨之后,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水云带回来,否则阿尼就不让你进这个家门。”格桑朗杰虽然猜到了水云的去处,可是离水云离开已经有将近快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水云在拉萨究竟怎样。会不会等急了,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嫁给别人呢? 窗外的雪渐渐停止,映着雪上的是一片的阳光。生农多吉坐在椅子上望着眼前的格桑朗杰,事隔将近一个月他才想到水云有可能去了哪里。说起来如果换做是自己,恐怕早就没有耐心等下去,就不知道那姑娘是不是还有时间等得下去。 “你要去拉萨,阿央也想陪你去,不过阿央现在年纪大了,已经不能再画唐卡了。下一辈只剩下你一个会唐卡,阿央希望你能将这门艺术传承下去,莫让它失传。”拍拍格桑朗杰的肩膀,生农多吉轻叹了一声。 点了点头,无比敬仰的目光望着眼前的老人,格桑朗杰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变成他现在这般模样,但是不管未来如何,他要为自己的信仰为自己的心去奋斗。“格桑会记住阿央的话。” “那就好,你去吧,去找那姑娘吧,她一定等你等急了。”转头望向窗外的世界,生农多吉想着尼玛罗布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什么时候兄弟才能聚在一起。 有些事情一旦想开其实都很淡的一件事,傅老妈带着洛哲扎西老人回老家去了,而可怜的傅老爸被留了下来,幸好罗西有事没事会找上门去聊天。而央金曲结自从回到了德钦之后,也时不时的来到香格里拉找桑吉拉姆和央宗聊天,俨然成为了好朋友。当所有人得知格桑朗杰要去拉萨找水云之时,傅老爸率先出来一句话,“小子,你如果找不回水云,你就不要回来见我,你敢回来一下我就打断你的腿。” “格桑,水云也算我半个外甥,怎么说你也要把她带回来。”央金曲结站在格桑朗杰身后念念叨叨,仿佛幽灵一般。 罗西自从见了女儿之后,就好似没见着一般,“格桑,怎么说水云也算是我半个女儿,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把她给我带回来。如果还有人反对你们在一起,我给你们做主,看谁敢对你们指指点点。” 各种关心的话在格桑朗杰耳边围绕,有那么多的人关心他和水云的事,格桑朗杰十分的感动,“我一定会把水云带回来,让她陪你们一起过年。” “说好了,如果回不来,你就别回来。”傅老爸一掌拍在格桑朗杰的背上,几乎让他吐血。 “老爸。”已经改口喊傅老爸为老爸的格桑朗杰苦笑了一声,没想他的力气是越来越大,看来在香格里拉是把他养得越来越好。 傅老爸干笑了两声,谁知道他这个女婿怎么是越来越弱的样子。“去吧,去吧,不管有没有找到,老爸都希望你们能够平平安安。” “我记住了。”点点头,向所有人一一道别,格桑朗杰转头朝着远处的车站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自己自小生活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走向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 拿起手中水云送的手机,格桑朗杰看了一眼时间,又将它放入了自己的上衣口袋。这一趟的旅途前途茫茫更不知何方,也知道能不能找到水云,将她带回香格里拉呢?望着远处的雪山,格桑朗杰默默向天祈祷着,祈祷自己能找到水云。 ------------ 第八十一章 爱你再会  蓝色的是天,白色的是云,海拔远比香格里拉还要高的西藏,伸手仿佛就能触摸到天堂。格桑朗杰一路从香格里拉经由德钦到林芝再到拉萨,心情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找到自己的父亲,诉说着自己来这的目的之后,在父亲的带领下转了一圈拉萨。 远比香格里拉来得热闹非常的圣地,各式各样的人都有。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格桑朗杰心里头升起了许多的想法。 转眼之间来到拉萨也有三四天的时间,离藏历新年也就十来天的时间。格桑的心中茫然无措,即便知道水云有可能在拉萨,可是却不知道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她。 大昭寺前从藏区各个地方赶来祈求的信众不少,每天都有不同的愿望被传达到佛祖的耳里。格桑朗杰不知道自己的祈求是否能够上达天听,也不知道水云是否能够听到他的祈求。想起那个人,格桑朗杰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句话,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可是就算他转过山,转过水,转过佛塔就能见到她了么? 磕长头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阳光下,一抹青年怀着无比虔诚的心灵,站在大昭寺旁磕响一个又一个长头。 远处一抹身影转过了街道,清明的眼睛如同雪山上的白雪,纯净无暇。在她的身旁,一名小姑娘抱着满怀的丝线,跟着她走向了远方。“水云阿佳,快过年了,阿爸让我请你到我们家过年呢。” “这个你有跟你阿爸解释阿佳在等一个人过年么?”盈盈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水云失笑的摇摇头,似有几分困扰。 “可是阿爸说没几天就过年了,现在大雪封住了一些进藏的路,恐怕阿佳等的人并不会来。”不知道水云等的究竟是什么人,小姑娘歪着小脑袋看着一旁的水云。 “不会来?那恐怕是他还没猜到吧。”已经断绝了所有人的联系,也不知道格桑朗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情况,水云说不担心也不担心,说担心也担心,就怕那格桑朗杰不开窍。 “猜到?猜到什么?”小姑娘好奇的问道。 “这个嘛,小孩子别问这么多。”真伤脑筋,当初怎么会选这小姑娘做助手,让自己陷入困窘的境地。 “阿佳,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你的情人吧。”不想到她家过年,又说等人,莫不是等她的情人? “是,是。”不想再和小姑娘纠缠不清,水云连忙点了点头。 “哇,那这样我就和阿爸说阿佳已经有喜欢的人,就不要把哥哥介绍给阿佳了。”小姑娘天真纯朴,一说便把自己老爸的企图说了出来,硬是让水云不由得愣住。 原来小姑娘的阿爸竟然有这样的目的,水云苦笑了一声,低下头去望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咦,红色的线在哪里?” “红色的线?阿佳有买红色的线?”疑惑的望着水云,小姑娘记得她可是没有提起要买红色的线。 “难道我没有买么?”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姑娘,水云记不清自己有买还是没买。 “当然,阿佳挑线三挑四捡的,老板都觉得烦了,那红线自然没有给阿佳。”她可是记得很清楚那老板收回了红线,而水云居然没有问老板要红线,害她以为说水云不要那红色的线。 “乖乖,卓江,你把东西拿回去,我去把线买回来。”将手上为数不多的东西塞到卓江的怀里,水云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好的。”笑眯眯的望着水云远去的身影,小姑娘卓江收了收怀中的东西,转身往目的地而去。 阳光高照,即使是冰寒地冻的大冬天,大昭寺前转经的人依旧不断,热情不灭。信仰这东西似乎和永恒挂上了勾,无论时间如何的逝去,它就像是一样静止不变的东西,永远存在人的心中。 水云路过大昭寺时,清澄的目光直望着大昭寺门前朝拜的人。一个长头自头顶,鼻子,下巴,胸前再到地上,无不显示着磕长头人的诚意。 傅老妈曾说过让她见佛就拜,见庙就进,但是现在她却希望着,如果自己进到庙中许下一个愿望的话,她自然会进。可是…… 转身朝着道路一旁走去,水云想起自己来这里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格桑朗杰是不是已经清醒过来,对当时她说的话是不是还记得。万一他不记得的话,那她岂不是…… 磕响长头是格桑朗杰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从清晨磕到中午,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般。即使身边的人不知换了多少,却依旧没有改变他叩拜的意念。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格桑朗杰眉头一皱,转过身走出朝拜人群之际,一抹身影突然撞入他的眼帘。那是…… 一闪而过的人影,仿佛是梦中那无数次想念的姑娘,格桑朗杰不确定那是不是水云,只知道自己为了追逐那道身影已经跑出了大昭寺,跑出了自己熟悉的地方。 越来越近的脚步,越来越近的身影。那就在身后的脚步与喘息让水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疑惑的转过头才看见那思念已久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格桑?”没有任何的意外,水云知道他还是会追来。盈盈的目光装满着幸福与开心,等待着他上前将自己抱入怀中。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以为我可以早点想到,可是我却忽略了你……”唇上的话语还未说尽,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庞却让他不由得一愣,唇瓣上的温暖是那最贴心的温柔,格桑朗杰沉醉了。抱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知道我有多生气么,我以为你没想起来,我以为你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男人,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么? “忘记什么也绝对不能忘记你和我说过的话,水云,跟我回家吧。老爸,阿妈他们都在等我们回去。”牵起水云的手,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眼前的姑娘,这回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放开她的手。 “老爸,阿妈?那阿央他们不反对你和我在一起?”想起尼玛罗布,水云只感一阵头疼,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就算他们回到了香格里拉,一样还是不能够在一起。 水云的担心让格桑朗杰想起了尼玛罗布,就在来之前他已经去看过他,知道尼玛罗布不在阻止他和水云来往之后真的很开心。 “不用担心,尼玛阿央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他现在已经把什么都放下了,他不会再阻止我们了。”跟着水云走出小巷,来到一条繁华的街道上,格桑朗杰一边看着街上的东西,一边回望着一旁的水云。 “可是你不怕你被人瞧不起,不怕我把你高贵的血统给污染了。”自从被生农多吉说过之后,水云便怕上这样的事情。 “不会,不会,那是阿央自己的想法,不代表我的想法。”摇摇头,格桑朗杰立即举手发誓。 水云按下他的手,清丽的容颜上含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我相信你的话,别发誓了。” “那你愿意和我回香格里拉?”拉住水云的手,格桑朗杰停下了脚步。 水云点着头,拉着他到那家缺了红线的店铺,买了红线之后转向了另一条路。 拉萨一个月,是水云过的最丰富的一个月。在药王山上欣赏日出,在布达拉宫欣赏杰出的工艺品和伟大的建筑,在罗布林卡欣赏藏戏藏舞。在小姑娘的家中学会制作唐卡和泥像擦擦,一切的一切生活的十分有趣而丰富。只可惜少了格桑朗杰的陪伴,一个人也显得十分寂寞。 “水云阿佳,你回来了。”听见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却见水云和一名陌生的男人,卓江有些惊奇万分。再一看那格桑朗杰的装扮,与自己有几分的相似,那面孔更像是…… “扎西德勒,你好。”反应迅速的卓江扬起一抹淡笑,知道眼前的人极可能就是水云要等的情人。 “扎西德勒,你也好。”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感觉那神情与卓嘎有几分相似,格桑朗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进来吧。”拉着格桑朗杰的手,水云走了进去。 这是一户典型的藏族人家,在如今的拉萨已经十分不多见,当初水云也是找了许久才找到这暂时可以栖生之地。 “哥哥是阿佳的情人?”瞪着眼前的格桑朗杰,卓江发现他的面容十分的俊秀清雅,不像一般的藏族人。 “是。”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格桑朗杰点了点头。 卓江听了这话,开心的拉住水云的手。“阿佳找的情人好帅,我以后也要找一个这样的。” 水云有些无语,转头盯了一眼格桑朗杰,在她所见过的男人之中他的确是十分帅气阳光的一个人,也是小女生会喜欢的类型。只是有时候他也用不着四处勾搭小姑娘吧。“好是好,只是卓江你要记住,找男人至少要找个肯为自己付出的男人。” “为自己付出的男人?”卓江有些不明白水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等到明白过来之际,水云已经带着格桑朗杰上了楼。 ------------ 第八十二章 扎西德勒  风无处不在,爱也无处不在,水云对格桑朗杰的喜欢完全超出了卓江的想像,那几乎是一种不用言语就能明白对方想要什么的思想让她羡慕不已。如果有一个男人也能像格桑朗杰这样喜欢自己的话,她不知该有多幸福。 “水云,你决定要离开这里了么,阿尼舍不得你走。”水云对刺绣的天赋让卓江的母亲十分喜欢,直想把她收为徒弟。 “是的,阿尼,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但是……”等来了心爱之人便是要离去的时候,虽然会有舍不得,但是天下哪里有不散的宴席呢?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水云能经常来看看阿尼就好。”见水云瞄向一旁的格桑朗杰,分明是放不下自己的情人。 “我和格桑年后一定会来看阿尼的,只是到时候恐怕要麻烦阿尼了。”在拉萨更有发展的空间,想要让格桑朗杰有个更好的发展机会,水云是希望他能够深造。 “水云,你说这话就见外了,阿尼欢迎你们随时来拉萨玩,只是到时候如果结婚了,别忘了请阿尼就好。”对水云的离去虽然有点小感伤,但是人各有命,各人有各人的福报。 “阿尼说笑了,怎么可能会忘记阿尼呢?”轻扬起一抹淡笑,水云转头望着同样扬起笑容的格桑朗杰,幸福就离他们不远。 想伸手触摸蓝天就要到离天空最近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也是格桑朗杰想也不曾想过的地方。 从拉萨到香格里拉的飞机自贡嘎机场起飞,格桑朗杰坐在水云的身旁,抬眼望着窗外的世界。一片茫茫云海翻腾,似江海滔滔滚动。 “上了云端就看不见下面的东西,只能看到太阳和云海。”水云不是第一次坐飞机,对这样的情景已经是再习惯不过。可是对于格桑朗杰来说,就像第一次画唐卡一般,那祥云有蓝色有绿色,就从来是纯白色过。 “看到太阳和云海就不错了,我的要求并不高。”望着窗外翻滚的云海,格桑朗杰十分惊奇的看着远方,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眼中处处充满着惊奇。 水云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男友变成了一个小孩。“想看以后还是有机会的,看到你烦看到你厌。” “那可未必,有你在身旁一辈子都看不烦看不厌。”眨着明亮的眼睛,格桑朗杰握住身旁的小手,这次能将她带回家去,傅老爸他们想必会十分高兴,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惊喜等着他们。 “什么时候学会了油嘴滑舌了。”比较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现在的格桑朗杰阳光有朝气,没有第一次第二次见到的那般深藏忧郁感。 深深望着眼前的水云,皎洁动人的脸庞让格桑朗杰心里不由得怦然而动。“水云,嫁给我吧。” “嫁给你?那你是不是忘记了那三个字?”虽然老土了一点,但是听到那三个字总能让自己更加放心一些。 “三个字?你说的是阿确拉噶?”格桑朗杰一愣,注视着水云的面容,看着她的眼中稍纵即逝的光芒,随即明白了过来。 “你说呢?”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水云抬起头转向了他。 “这个当然好说。”靠近水云的耳边,呵起成风,格桑朗杰轻轻说了一句话不算真切的话。 水云轻笑了一声,虽然听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不用说也明白格桑朗杰的心意。 掠过云海,穿过云端,回到了香格里拉,水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般。再见那久违的亲人,心里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等待着倾诉。 快到年边家家户户便开始忙了起来,尼玛罗布被保释出来之后,和生农多吉作为代表,被派跟着格桑朗杰前去水云的家中求婚。期间央宗准备了求婚必不可少的三样东西,一条哈达,一块砖茶和一壶青稞酒,就待对方同意这门婚事。 水云的家中,打扮一新的房子内,桑吉拉姆和央金曲结将水云重新打扮了一番,在藏地对于订婚之事也是十分的浓重。过去男方第一次上女方家提亲之时,必不可少的就是要请活佛进行占卜,选择一个好日子在上门。但是现在提亲只要双方的长辈到场,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便可以。 “快,快,准新郎就要来了。”傅老爸一旁搬着东西,一边对着患难兄弟罗西说道。 “我说傅老弟,今天只是水云订婚,你就好像他们要结婚似的,也太紧张了吧。”看傅老爸紧绷的神色,罗西摇了摇头。 “能不紧张么,今天可是我嫁女儿的好日子,怎么可能不紧张。”订婚和结婚没啥区别,都是要把他女儿嫁出去。虽然订婚来的人是少,但是一样也要搞得风风光光,不能让水云失了面子。 带上礼物来到水云的家中,格桑朗杰率先向傅老爸和罗西献上了哈达,再接受了回赠的哈达之后,随即送上带来的礼物。 傅老爸不知道这是什么一起,看罗西解释给他听之后,才明白了过来。 小姑娘卓嘎今天也放了假,和木晶叶峰一同来参加这订婚仪式。看着水云打扮十分漂亮的走出来,嘴里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水云阿佳真漂亮,格桑哥哥真有福气。” “终于等来这一天,降央也可以放心了。”只要订婚已成,就相当于约定好的那般,男女双方都不能轻易去反悔,木晶知道降央西饶等着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欠格桑朗杰的债她终于还清了,可是欠梅朵卓玛的债,降央西饶只怕永远记在心上。 酒是高原上最好的青稞酒,人是高原上最美的新郎和新娘。 远方,罗桑洛丹站在寺中最高处,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山下的世界,即使看不到山下的一草一木,也没感觉到任何的遗憾。 “罗桑,格桑今天订亲,你要不要去看看。”站在罗桑洛丹的身后,阿旺堪布凝视着眼前的背影,十年时间,看着他从少年步入了青年,再过十年便是从青年走入了中年,而那时候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得到。 “我和阿妈拉说过了,等到格桑结婚的那天我再去。”送上最后的祝福,往后他也能安心的修行。 轻叹一声,想起那同样身在佛门之中的侄女,阿旺堪布心里头有说不出的苦涩,最后没想到他们两人竟会变得如此。“那也好,反正看你自己的意思吧,格桑那边怎么说你要打个电话去道贺一声。” “我明白了。”点点头,罗桑洛丹目送着阿旺堪布离去,转过头又望向了山下的世界。那里的订婚宴恐怕就要开始了吧,就在梅朵卓玛从小生长的地方,看着相似的人从那里出嫁,仿佛就好似看到了梅朵卓玛出嫁时的情景。如果当年她还活着,也许她或许已经成为了他的新娘,也早有孩子了吧。 低垂的眼帘再次抬起,望着山下的世界,罗桑洛丹默默为格桑朗杰和水云祝福着。 一切订婚仪式都在紧张而有趣的情况下进行,请来了阿旺堪布作为主持这场仪式的重要见证人,也算是有些特殊的意义。 在一系列的忙碌之后,水云忍不住就要躺到床上去,脱掉身上所有的一切。 “累了么?看你好似很辛苦的样子。”格桑朗杰忙里偷个闲,瞄准水云偷跑上楼,也跟着上了楼。 “想不到你们的规矩比我们那的还多。”躺在床上,水云完全就不想动。 轻笑一声,格桑朗杰低下了头,俊秀的容颜上扬起了一抹淡笑,“那怎么说也只有这一两天。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你想怎样做我都支持你。” “包括你那些禁忌?”皱起眉头望着格桑朗杰,水云不相信他敢挑战那些禁忌。 “包括。”爱一个人就是要包容她的信仰和喜好,之前都是水云让着他,尊重他,现在该换自己去包容她,迁就她。 听着他一句包括两字,水云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格桑,有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今天我嫁给你了,不管你的信仰是什么,我都会尊重你。” “不委屈?”走近水云的身旁,格桑朗杰坐了下来,一双俊朗的眉头微微挑起。 “不委屈。”看着他的手移到自己的衣领上,水云盈盈的目光低了下来,如同桃李似的面容让格桑朗杰忍不住贴了上去。 楼下桑吉拉姆和央金曲结见不到格桑朗杰和水云,到处找也不见人,最后将目光一致转到了楼上。 “他们该不会都跑楼上去了吧。”对望一眼,桑吉拉姆率先走上楼,朝着水云的房间而去。 “拉姆。”央金曲结跟在桑吉拉姆的身后走上楼。 水云的房果然是关着,为证实桑吉拉姆的想法,央金曲结扭转了锁头,推了进去。 眼前的景色让桑吉拉姆和央金曲结不由得呆立,半响之后跟着央金曲结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房中水云睁开了眼,望着眼前的睡脸,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笑。这个男人终于成了她的丈夫,成了她生命中的唯一。 远处高山之巅白雪皑皑,转眼迎来了春节,也迎来了藏历新年。 三月初,水云和格桑朗杰正式举办了婚礼,三月半,水云征得父母的同意,在独克宗古城开起了一家唐卡艺术店,专门出售唐卡。除了格桑朗杰所画的唐卡之外还有来自其他地方的各类唐卡,同时在尼玛罗布和生农多吉的指导下,以闽绣的手法绣出第一幅特具民族特色的刺绣唐卡。 同年九月古城之内举办唐卡展,水云以一幅特色非凡的四臂观音获得了众多人关注的目光,直向她询问刺绣手法。尼玛罗布和生农多吉看到此,只觉得格桑朗杰十分幸运能娶到水云这么有福报的女子。 同年十一月,水云生下三胞胎,分别由尼玛罗布和生农多吉,罗桑洛丹取下了藏名,再由傅老妈和傅老爸取下汉名。 夜晚星光依旧,水云坐在格桑朗杰的身旁,生完孩子之后她的身材还没有得到恢复,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肿。 “都是你,一下让我怀上三个。”揪着格桑朗杰的耳朵,水云不住的抱怨道。 “咳,我哪里知道会突然多出两个,生孩子的可是你,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眨着双眼,格桑朗杰抓住她的手,抢救下自己的耳朵。 说实在的那时候他也被水云给吓坏了,挺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到医院检查一看,才发现里面竟藏着三个娃娃。 “哼,你不知道才有鬼。”水云生气的想要去咬他,却被一把带进他的怀里。 “别生气,别生气,我唱歌给你听。”苦笑一声,格桑朗杰轻了轻喉咙,一首曲子转而唱出了口。 那一天我转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不为来生只为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 啊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啊 转山转水转佛塔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啊 转山转水转佛塔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天上的仙鹤借我洁白的翅膀 我不会远走高飞飞到理塘就转回 天上升起皎洁的月亮 把你的脸庞浮在我心上 啊 你那美丽的脸庞悄然浮在我的心上 啊 你那美丽的脸庞悄然浮在我的心上 啊 转山转水转佛塔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啊 ------------ 番外《一步一如来》一  轻烟淡淡,藏式的佛堂之中,一抹绛红色身影立在香案之前,澄澄的目光宛如秋水一般望着香案之后的人,等待着那抹绛红色身影做出最后的决策。 “你这次想去多久?”半响之后,香案后的人抬起了头,目光如炬,瞪着眼前得意徒弟。一次又一次放他出去,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为此他已经想尽办法压下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为的就是让这个徒弟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只是他的年纪已经越来越老,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他承担起自己赋予他的责任和希望。 “不清楚,少则一年,多则三年。”越发清澄的眼睛越是如月如水,罗桑洛丹摇着头,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趟又会走多远。 “那好,我不要求你怎样,只要你取得高一层的格西学位就好。”为镇住寺中那些反对声,也为了让他能够不继续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阿旺堪布想到了让他取得更高一点的格西学位才能让那些不满的声音消失。 罗桑洛丹一愣,更高的格西学位?上师这是……“阿弥陀佛,弟子记住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望着眼前的弟子,阿旺堪布多希望他不要离开。可是…… “就在今天。”已经决定了行程不想再变,罗桑洛丹将话说出了口。 “那好,你去吧。”挥挥手,阿旺堪布低下了头,实在没有勇气去看徒弟一面。 罗桑洛丹见他没有抬头,也明白他是舍不得自己走,奈何缘份本来就是浅短,投入感情太多反而会使自己深陷其中。对他来说,阿旺堪布除了是他的师父之外,更是他的父亲。这些年来一直包容他的任性他的一切。是他太不懂事,只为图得心中的清静,一再的……“上师,请多保重。” “走吧,走吧。”都说儿大不由娘,可他却是徒大不由师。 罗桑洛丹点点头,步出了佛堂,就在那步出的瞬间阿旺堪布抬起了头,只能看到那一闪而过的侧面。 情这东西不一定只有爱情,还有其他更多的东西。罗桑洛丹走出了佛堂,眼中止不住流出了泪水,原来他还做不到真正的无情无心,六根清静。 摇动着手中的经筒,重走当年和梅朵卓玛在一起的路,罗桑洛丹仿佛在每一条道路上,每一个拐角处都能见到她的影子。 “罗桑,来抓我,我在这里。”眼前是俏皮的人儿,还是当年那般的容颜。 罗桑洛丹睁着眼睛望着,半响之后还是低下了头,看着手中不断转动的经筒。 “古秀拉,古秀拉。”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同时罗桑洛丹的袈裟也被一人拉住。 再回过头去,罗桑洛丹有些意外的望着眼前的老人,熟悉的感觉令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也是这个老人拉着他,塞给他一些钱,而后他便在拐角的地方见到了降央西饶。 “古秀拉,这是给你的供养。”伸出颤抖的手,布满着皱纹的手令罗桑洛丹的眼顿时湿润。看着这个老人,让他想起了那已逝去的阿嫫拉。仅仅只是一年的时间,他却觉得好像离他是越来越遥远。 “阿弥陀佛,谢谢阿嫫拉。”这次没有再次拒绝老人的好意,罗桑洛丹双手接过了老人的供养,同时将自己手上的佛珠解下,送到老人的面前。 “阿弥陀佛。”没想罗桑洛丹竟会送东西给自己,老人觉得十分的意外和欢喜。双手捧过,好似无上宝般送到了自己的胸前。 罗桑洛丹笑了,笑容就像是佛殿之中的菩萨一样慈祥和蔼,看着老人蹒跚的离开。 脚下是崎岖不平的青石板,和当年的情景一样,只是转过身却没有见到降央西饶的身影,也没见到那拐角处留下的雪莲花。 罗桑洛丹低下了头,心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怎的,有一种落空的感觉。 夜来得十分的慢,在春去夏来的这个季节,罗桑洛丹感觉人生就像这一年四季的景色一般,而他的景色似乎就是走入了秋天。 从香格里拉走到了德钦,一路又沿着国道往着拉萨的方向前进。罗桑洛丹记得阿旺堪布的期望,要想获得更高的格西学位,只有往着圣地拉萨而去,在那里获得三大寺的认可,他便能获得更高的学位。只是他对那似乎已经没有了欲望,不想为了达到那目的而使得自己深陷在其中。 “扎西德勒,古秀拉,你要去哪里?”远远的道路上只看见这一抹绛红色的身影,开着汽车的司机有些惊讶的停下车,双眼注视着眼前摇动经筒,背着稍大一点背包的年轻僧人。想不通在这个年代,怎么还有人有车不坐,竟选择走路。 “扎西德勒,我这是要到拉萨去。”扬起一抹淡笑,已经晒出古铜色皮肤的罗桑洛丹看着眼前的司机说道。 “拉萨?拉萨还很远,古秀拉这么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还是坐我的车去吧。”对罗桑洛丹的话十分吃惊的司机没想到他的目的地竟然会是拉萨,而且看眼前年轻人的模样,分明是已经走了很长时间的路,不然那脸也不会晒成那样。 摇摇头,罗桑洛丹望向前方不远处的雪山,干裂的唇瓣微微轻启,“谢谢你的好意,我想走着去。” “走着去?那要多远。再说了古秀拉是要到拉萨去朝拜吧,这样走着去,恐怕赶不上四月初八的浴佛节,古秀拉还是坐我的车快一点。”说着要去拉罗桑洛丹,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闪过。 “阿弥陀佛,谢谢你的好意,这是我的修行,希望施主能够成全。”微微行了一个礼,罗桑洛丹又往前走去,徒留下一旁的司机愣在当场。 半响之后从车上拿出水和食物,快速跑向罗桑洛丹,将东西塞进他的手中,又折回了车上,快速的将车开走。 罗桑洛丹有些无言,望着手中一大包的食物,再抬头望着那远处的车子,心里十分感谢那车上的人。 带上食物,如同一个苦行僧走在人生的道路上,从日出走到日落,又从日落走到了实在走不动之际才停下脚步休息。 仅仅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当初英俊的僧人如今却好似枯槁的树枝一般。靠在一处高丘之上,罗桑洛丹在身旁点起了火,饮着略带冰冷的水,吃着完全不是热食的食物,丝毫不曾在意的模样。 如果今天这样的场面被央宗看到,心里头不知道该作何想法。或许是逼着他还俗,或许是以死来威胁他回去。但是今天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没有人会知道他在哪里,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在哪里。 夜中寒意甚深,罗桑洛丹裹紧身上的衣服,一双星光般的眼睛直望着天上闪烁不停的光芒,脑海中想的不是他天天所念着的佛,而是他无法忘却的姑娘。 入定修观法眼开,祈求三宝降灵台。观中诸圣何曾见,不请情人却自来。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句话,让罗桑洛丹不由得想起了三百年前的那位活佛,当年情人之死,对他来说是怎样的心情呢?是不是也同他此时一样,把她与佛法都放入心间? 闭上眼,将身上背着的毯子盖在身上,即使有火堆的温暖,心依旧还是冰凉。 沿着国道来到了林芝,这里离墨脱很近,在所有人都向往去到这个地方之时,他更想去到一个地方,纳木措,当年那位活佛与情人相遇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他去到了那里,是不是也能遇到那当然坚强美丽的姑娘? 罗桑洛丹笑了,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遇到那个姑娘,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再复活,她,梅朵卓玛,只会活在他的心里。 如果漫漫旅途是寂寞而孤独,那么修行之路从来就只是一个人的苦行。 罗桑洛丹满脸风沙,一路走来全靠路上旅人的供养,兜里仅剩下的钱也全是当初老人对他的供养。 来到拉萨一路风尘仆仆,罗桑洛丹望着脚下已经开裂的鞋,找了一个很少人走过的地方拿出了针线把那双破了不能再破的布鞋补了又补,最后又将他穿上。 就在他收针之际,突然发现一个小姑娘站在他的不远处,明亮的眼睛就如同会说话一般望着他。 扬起一抹笑算是回礼,罗桑洛丹收起针打算离去之际,只见那小姑娘快速的送上一个盒饭。 罗桑洛丹一愣,虽然此时是正午,可是他的肚子并不饿。 “古秀拉,这是仁珍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在一旁看了好久,才发现这个僧人和寺庙里面的僧人完全不一样。脚下的鞋子已经破了不能再破了,却一再的拿来补。真不知道这僧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身上的袈裟虽有些脏,但无损那整洁。看了半天之后,才确定这僧人无害,而自己的女儿似乎对这个僧人很感兴趣,再加上那僧人身上竟有相当于格西身份的水袋,看样子不像是普通的僧人。 “阿弥陀佛,谢谢你们。”看着小姑娘的眼睛,罗桑洛丹不愿让她的期望落空,伸出手从她手中接过盒饭之后,从随身的包包拿出一样东西送到小姑娘的手中。“小小礼物,希望仁珍小姑娘越变越聪明,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紧闭的嘴缓缓吐出一句,令她身旁的母亲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平时很少见自己女儿同别人说话,一度还以为自己女儿是个自闭儿,没想到自己女儿竟会对一个僧人说话,更是露出了一张笑脸。 直觉眼前的罗桑洛丹有可能是一位得道的菩萨,女人拿出身上所有的钱捧至了罗桑洛丹的面前,只见他摇摇头背起了背包,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女人没想罗桑洛丹竟会不接受,觉得有几分尴尬之际,身旁的小姑娘仁珍拿起一旁正卖着的食物冲了上去,塞进了罗桑洛丹的手里之后,又跑了回来。 女人有些奇怪,不明白女儿怎么会送上食物却不送钱。“仁珍,你……” “古秀拉的眼睛很漂亮,像琉璃。”纯净的人儿说出的话是那般天真无邪,只因为看中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所以便与对方说话? 女人恍然想起来之前看到的一句话,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倒映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而她,与孩子不同,只看到了外表忽略了内在,从而忘记了人潜在的东西。 ------------ 番外 《一步一如来》二  罗桑洛丹走远了,怀里又是一大堆的食物,脸上露出苦笑的同时心里头却好似对这些一路上帮助自己的人有了不同的认识。无论是借助时遇到的藏家小哥还是路上停下车赠送于他食物的司机,甚至是在寒冷的早上送到面前的一碗酥油茶……许许多多的事情不是他想说放下就能放下。 手中的盒饭尚热,罗桑洛丹找了一个有树荫下的地方坐了下来,静静的吃了起来。这是他来到拉萨的第一顿热饭,他很感激那名小姑娘,是她让自己感受到了温暖。 拉萨离当雄县说近也近,说远也远,途中如果要转到哲蚌寺也是可以,但以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到哲蚌寺只怕不被当成乞丐打出来才怪。 收起手中被吃得一干二净到饭盒,罗桑洛丹轻念一声佛号,转眼将之送入了垃圾桶之中。 从拉萨出发到当雄县的人十分的多,尤其是在临近夏天的四月初,是最多人到拉萨来旅游的时候。沿途有不少的小车停了下来,只因不忍这么一个出家人背着行李上路,可是一一都被罗桑洛丹拒绝。 脚上的鞋被布垫了又垫,虽然柔软,但还是磨得脚上起了不知道多少个泡。罗桑洛丹有时候走在半途之中不时还是拿起了剪刀将不用的布剪成鞋的形状缝在鞋底上。一来二往,原来的鞋也变成了百纳鞋,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穿行过长长的道路,罗桑洛丹迎着逐渐赤烈的阳光终于来到了纳木措前。 纳木措,西藏的圣湖之一,南临念青唐古拉山,在藏语中有天湖的意思。在藏历羊年之际这里将迎来大批的信众转湖,而今转湖人数虽然没有羊年的多,但是沿着那湖叩拜的人却是不少。 罗桑洛丹一路走来,不知道转过了多少的山,绕过多少的水,最终来到了这里。 距离下一个羊年还有两年的时间,罗桑洛丹并不是等不急这个时间,而是此时心里对这里产生了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好似自己就成了那三百年前停在纳木措旁等待情人前来的那个人。 “古秀拉是从哪里来,这是要到哪里去?”罗桑洛丹一身的打扮让周围的人忍不住侧目相望,想看看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僧人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我是从香格里拉来,准备转湖一周。”转头望着问自己的人,罗桑洛丹才发现对方竟是一个导游。 “香格里拉?转湖?”导游一愣,看着眼前的僧人已经开始三步一拜五步一叩,而他身上的东西虽然多,却没有阻碍他的行动。 信仰就是一座须弥山,坚定信仰的人,是没有任何人能移走他的须弥山。即使是愚公来了,恐怕也要放弃自己的想法。 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呈现出一片蓝色的湖海。远处刻着六字箴言的玛尼堆上五色经幡飘荡,朝圣的男女无不朝着一个方向而走。 传闻如果是开车不眠不休需要七天的时间才可以将纳木措转完,如果是自行车则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是走路则要一年,如果是长头就要三年。 三年,和他与阿旺堪布约定的时间相等,罗桑洛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三年的时间转过整个的纳木措,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在半路上遇到什么事。 一天一天的走过,一月一月的磕来,身上的衣服早已脏,却只能在湖水中荡过衣角。身上义务所有,平时所用全靠路上朝圣之人的供养。四方之食,十方供养,吃百家饭,行菩提之路,一步一步迈向心中的天堂。 夜晚天清星明,当所有朝圣者停下脚步休息之时,罗桑洛丹一步一长头还在向前行着。 月亮升出东边的山顶,向美丽的湖水中洒落无边的月华。道路之上清晰可见那人的影子,瘦长而利索。 在那东山顶上,升起皎洁的月亮,玛吉阿米的脸庞,时刻浮现在我的心上。蓦然之中脑海里出现这样一句话,罗桑洛丹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何心里会有这么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前方等待着他。 眯着眼,罗桑洛丹快速的跑上前,第一次在转湖的过程中没有用磕长头走过这么长的一段路。耳旁是灌来的清风,是那涛声拍岸波浪翻卷的湖水,还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就像是那银饰和那铜铃交杂的声音。罗桑洛丹不知道这听起来十分悦耳的声音是不是就是三百年前那位活佛听到的声音。 他记得在之前曾对那位活佛的一生进行了解,曾经就有一句话记在他的脑海里,“我虽不是康定人,康定装饰我知道,康定装饰要我说:红丝发辫头上抛;我虽不是理塘人,理塘装饰我知道,理塘装饰要我说:大小银盘头上套”。 罗桑洛丹不知道这听起来像极银饰发出的声音是不是就是那理塘的装饰。 越来越近的声音让他忍不住憋住了呼吸,而这时他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抹身影,正缓缓的向着他的方向走来。那有些熟悉的身影逐渐与他心中的那个人重叠,半响之后他忍不住喊出了那人的名字,“梅朵。” 就在那身影逐渐走近之际,月亮则缓缓的被一片云挡去了光线,眼前顿时陷入昏暗。 静,突然静下来的世界里,只听见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和呼吸声,以及踏着细沙而来的脚步声。 近了,近了,罗桑洛丹听着那声音,努力睁大了眼睛望着,可是太黑暗了,暗到他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远处有灯光在亮着。 云缓缓的飘走了,而那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就在月亮露出光芒之际,罗桑洛丹的眼前不到三步的距离前,一抹绛红色的身影越然撞进他的视线里。 抬起头,她看着眼前的人,眼中充满了惊讶,下意识喊出了那人的名字,“罗桑。” “降央?”听到她这声唤,罗桑洛丹没想到自己等来的人不是梅朵卓玛而是降央西饶。 “你怎么会在这里?”盯着眼前的罗桑洛丹,降央西饶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却发现他消瘦了许多,同时身上的袈裟也脏了许多。 “我来转湖。”意外降央西饶也会出现在这里的罗桑洛丹,看着眼前的人,与印象之中完全不大一样,不知为何在她身上竟会看到一抹梅朵卓玛的影子。 “转湖?你一个人?”望着罗桑洛丹身上的背包,降央西饶有几分的惊讶,从头将他扫到脚,发现他脚上的鞋子竟不成鞋子,那不知道用什么布缝出来的鞋子,各种颜色都有。 “是。你呢?”望着眼前的降央西饶,罗桑洛丹也没见到其他人。 “我是来恰如寺参加法会。”恰如寺离她现在所呆的地方并不远,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心绪竟然有些不宁,所以跑出来散散心。哪知道她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在呼唤着“卓玛”这个名字。本来不想去理会的,哪知道那声音竟越来越大声,迫使她不得不往这个方向而来。 “原来如此。”点了点头,罗桑洛丹没有多言,对她不是梅朵卓玛的事情感到有几分的遗憾,但转念一想那人已经离开了人世十年,而自己却还沉浸在这样的幻想之中,实在有些不该。 抬起眼,降央西饶听着他口气里面似有一些遗憾的样子,知道他是把自己想像成了那个人。“罗桑,夜深了在外面也冷,恰如寺就在不远的地方,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不用了,太麻烦你们不好,更何况我在苦修之中,并不方便。”如今他和她的身份不言而喻,他是僧人,她是比丘尼,两者如果走到一起必然会被人说闲话。 罗桑洛丹的拒绝让降央西饶顿时轻叹了一声,就在这一声之间,罗桑洛丹的耳边仿佛又传来了那铜铃和银饰的声音。 降央西饶没有多做劝说,深深望了他一眼之后转身就走。罗桑洛丹留了下来,经过那一段跑,已经将他身上所有体力都耗尽,只能留在原地休息。 展开自己随身带来的毯子,找了一块背风的地方和衣而眠。完全没有注意到那离去的身影再度折回,手中捧着崭新的袈裟和一双鞋子。 罗桑洛丹很累很累,累到他无法睁开双眼去看。降央西饶找到他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酸苦。她深爱着这个男人,可是他的心却给了另一个女人。无论她做了什么事,他都看不见听不见。 将毯子披在他的身上,将袈裟和鞋放在他的身旁,降央西饶坐在一旁不知道看了他多久。直至望不到边的海面上升起一抹太阳,降央西饶才不舍的离去。 如果不想爱这般痛苦,要如何度脱?往往都是这样,超脱了别人,超脱不了自己。 罗桑洛丹醒来之时,望着身上的毯子和身旁的袈裟鞋子,以及前不久送来的食物,不禁苦笑了一声。如果他的心里不是已经装着梅朵卓玛的话,或许他会容下降央西饶,只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收拾起崭新的袈裟鞋子和毯子,罗桑洛丹又恢复成了以前的苦行僧。经过恰如寺附近时,上前去要还降央西饶这一切时,却得知对方已经离去,心里头顿时有些忏然若失的感觉。 送不出袈裟鞋子和毯,罗桑洛丹只能带着它们再次上路。转过一圈的纳木措,别人花了三年的时间转完,而罗桑洛丹仅花了两年五个月的时间转完。 回到拉萨,在夜晚拉萨河畔无人的时候,将自己清洗了一番,罗桑洛丹穿上当初降央西饶赠与的袈裟,来到了三大寺之一的哲蚌寺。经过半年苦修,终于获得了林赛格西学位。与此同时,香格里拉传来了阿旺堪布病危的消息,罗桑洛丹忙不迭的赶回了香格里拉。 床头前,阿旺堪布无神的眼睛直盯着上方的天花板,罗桑洛丹跪在他的床头。取得林赛格西学位再回到这寺中之时,就像阿旺堪布当初期望的那样,没有一个人敢说他一句闲话。而今有了这学位,加上活佛和阿旺堪布的推荐,罗桑洛丹成为下一任堪布已经是完全可以确定。 时间就像转动的经筒,转过一圈便是一圈。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当罗桑洛丹从青年走向了中年,从中年走向了老年,这一段又一段的时间里,他见过降央西饶的时候屈指可数。只有在送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降央西饶的父母时见过面,其他时候各自做着各自的修行。 春去秋来,水云带着小孙女梅朵上山的时候,罗桑洛丹惊奇的发现那小孙女的面容与梅朵卓玛十分相似,连名字也几乎相同。 “堪布阿波拉,我听阿嫫拉说过,以前阿波拉喜欢过一个姑娘她也叫梅朵,和我名字一样?是不是?”眼前荡漾着如花的笑容,幼嫩的脸庞让罗桑洛丹不由得点了点头。 “那阿波拉是喜欢那姑娘多一点还是喜欢降央阿嫫拉多一点?”幼嫩的童音提起那久违的人,罗桑洛丹微微一愣。 降央西饶,再见之时她同他一样,已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丝毫没有当年的美貌。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会突然多出这么一抹影子,时不时的浮上心头? 如果爱是一种慢性毒药,他想自己是不是已经中了这毒?降央西饶,就像毒药一样慢慢渗入他的心里,化入他的骨血。爱梅朵还是爱降央,其实两者都有吧。 这一年的冬天,香格里拉飘起了鹅毛大雪,藏式的房子里点燃着火堆,罗桑洛丹躺在床上,心里头突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唤来侍僧,吩咐了下去,罗桑洛丹随即起身沐浴更衣。或许是老了,连行动也变得缓慢。等一切都做好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格桑朗杰和水云赶到寺中的时候,罗桑洛丹已经盘坐在床上,面容十分慈祥的望着两人。 “格桑,水云,你们来了。”看着眼前同样白发苍苍的两个人,罗桑洛丹扬起了一抹笑。 “哥哥,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和水云去做?”接到侍僧的通知,隐隐有种不好预感的格桑朗杰匆匆带着水云赶来,而远在丽江的木晶和叶峰恐怕一时半会的回不来。 “格桑,连你也这样说,想是已经有所预感了吧。”望着自己的弟弟犹豫的半响点了点头,罗桑洛丹脸上的笑容更深。“我就知道你会有这样的预感,我们是兄弟,兄弟连心啊。” “哥哥。”格桑朗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老人,知道他唤他前来便是交代遗言。 “格桑,说起来我这大半生没有多大的作为,若不是上师指引我一路走来,或许我还在漫无目的的漂泊着。如今我的期限到了,也该是时候离开了,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想起那个人,罗桑洛丹知道自己亏欠她很多,这一路上的追逐,他执着,她放不下,是自己害了她。 “是降央?”格桑朗杰知道现在在这个世界上,与罗桑洛丹有关的人除了自己之外就是降央西饶让他放心不下。 点了点头,罗桑洛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水云的面前。“我亏欠降央太多了,这样东西麻烦你交给她,告诉她,若有来世,我一定会偿还她所有。” “可是降央她要的不是偿还,而是……”他的爱,水云想要说下去,可是被格桑朗杰所制止。 “阿弥陀佛,她会明白的,一切都在这乌嘎盒中。”想要说的话,想要表明的东西都写得一清二楚,降央西饶会知道的,也会很明白的。 “哥哥。”格桑朗杰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望着罗桑洛丹,心里十分的难受。 “不分说,不分说,不由分说。格桑,你带着水云离开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吩咐其他人。”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要在自己离开之际将一切事情都处理好才行。 “我知道了,哥哥。”深深凝视了罗桑洛丹一眼,格桑朗杰拉着水云的手走出了堪布室。 大雪纷飞,远在德钦的降央西饶心里似有感应,转过头之际只见水云站在自己的房前。 “水云?是不是他……”望着眼前的好友,降央西饶只感心里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 番外 《一步一如来》三  “罗桑已经走了,他让我们把这个交给你。”伸出手将乌嘎盒放入降央西饶的手心,水云没想就在他们赶往德钦不到半个小时的时候,罗桑洛丹却走了,在来不及见到降央西饶的情况下闭上了眼。 听到这个消息,降央西饶险些站不住脚,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却比哭该难看。“走了,他居然走了。” “降央,别难过,至少最后他还是表明了他的心迹。这个乌嘎盒里面有他给你的东西,你看看吧。”这么多年下来,罗桑洛丹即使不爱降央西饶,也多多少少受到一些感动吧。这乌嘎盒里的东西她虽然没看过,但至少明白一点,那就是罗桑洛丹的心。 翻开乌嘎盒,降央西饶打开内中的一张纸,没有多余的话,唯有一行曾经读过的诗。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降央西饶笑了,看着这首诗,恍然想起了曾经的罗桑洛丹。 “水云,谢谢你带来这个,我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收起纸条,降央西饶抬起头望着眼前的水云,真诚的感谢她带来了这一切。 窗外的雪依旧在下着,降央西饶的心就好似随着这雪落到了地上,化为了乌有。 罗桑洛丹离开了,她的心也跟着离开了,剩下的也只有一个空躯。 多年以后,纳木措旁一名少女堆起了玛尼堆,挂起了五彩的经幡,明亮的双眼如同会说话一般直望着远方。 “梅朵,你说晚上在这里可以听到当年的活佛呼唤情人的声音到底是真是假?”少女身旁一名少年疑惑的望着她,实在不敢相信那鬼话。 “当然是真的,这是阿嫫拉告诉我的话。”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天湖,少女相信两人在那晚肯定看到了什么。 风,依旧从古老的山脉上吹来,时间虽变,但情感永是不变。 ——《完》—— 《纳西姑娘》 丽江的美是一种古典的美,小桥流水,白墙黑瓦,给了叶峰一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来到丽江是跟随着那知道水云在哪里的纳西姑娘木晶,哪知道她分明就是耍自己。 跟上木晶的脚步,叶峰很没有耐心的抓住她的手,说出的话比这露天的天气还要冷,“告诉我水云在哪里?” “先生,你这一路上已经说了不下好几次,我耳朵已经听出老茧了。”翻了白眼,木晶拍了拍叶峰的手,见他丝毫没有想要放开的意思,眉头顿时一皱。深吸一口气,张大嘴就往叶峰的手上咬去。 完全没有想到木晶会跟狗一般咬自己,直到对方放手,叶峰这才收回了手。看着木晶丝毫没有一丝悔过的朝前走去,脸色随即一沉,快步上前一手拦住她的腰往旁边带去。 “喂,喂,你想干什么?”木晶没料到他竟会突然抱住自己,脸色一红,顿时大叫了起来。 而这时一抹身影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疑惑的双眼直望着两人。“阿接,你们在做什么?” 一句话问话让纠缠之中的木晶和叶峰抬起了头,共同看向了眼前的人。 “木羽,快救阿接。”一见是自己的弟弟,木晶立马大声喊道。 “可是阿接和他是……”望着眼前比自己还高的男人,木羽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是怎么惹到这个男人,怎么对方像是要把给那个一般。 “坏蛋,他是坏蛋。”脚跟不着地,如果脚跟着地的话,绝对用力踩他一脚。 木羽来回的在两人脸上看来看去,并不觉得叶峰像姐姐说的那样。 “阿接,他该不会是你的情人吧,我去告诉阿巴。”越看两人越登对,木羽转过身朝着另外一边跑去。 木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一手用力朝叶峰脸上打去,直到他放开自己后,快速的朝前方跑去。 叶峰吃痛了一下,转头跟着木晶跑了上去。 木晶的家是传统的那种古典房子,跟着木晶跑进去的时候还有半分的犹豫,但为了水云的消息,也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阿巴,阿接有男人了。”木羽一句话惊得房中大大小小的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跑进来的木晶和叶峰。 “木晶,你回来了,让阿妈看看你。”惊见女儿回来的木老妈立马上前抱住了木晶,同时眼睛不断的往她身后的男人身上瞄。 “木晶,他是你男人?”木老爸一句话让叶峰和水云同时皱起了眉头。 “不是,他是我朋友的前男友,被甩了。”丝毫不给叶峰面子,木晶也不管他的脸是不是沉的比丽江的内城河还黑,反正不给面子就是不给面子。 知道叶峰不是木晶的男朋友,木老爸和木老妈十分的失望。一直以来自己的女儿目光比皇帝老子还高,着实让他们十分头疼。为此给她相了不少亲,可是木晶不是嫌人家这个不好就是嫌人家那个不好,让木老爸和木老妈一阵尴尬。 当木羽告诉他们木晶领了情人回来的时候,他们还高兴个半死,没想到他们竟然不是情侣。 “没关系,没关系,来者是客。”纳西族是十分好客的民族,木老妈虽然失望,却依旧拉着叶峰走进了这个大家族。 在丽江呆了几天,木晶几乎是看不见人影,一度叶峰要以为她偷偷跑回了香格里拉,但吃饭的时候又瞧见她出现,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私下木老妈找了叶峰问了出生年月,让木晶的爷爷,一个东巴老祭司占卜一下木晶与他的缘分。得到的竟是好姻缘这样的答案后,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木晶嫁给叶峰。 被木老妈逼烦之后,木晶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奔回了香格里拉。 叶峰一见木晶跑回香格里拉,跟着也回到了香格里拉,直到现在想来那时候在木晶的家里是他在云南过的最快乐的日子。 腰间突然一紧,叶峰转头一望,只见身旁露出半个头,正俏皮的望着他。 “木晶,你又调皮了。”知道木晶的工作除了写之外就是做一些销售方面的工作后,叶峰二话不说将她网罗进了自己现在正在创办的公司之中。 “哼,我听说你打算要把唐卡艺术变成一家上市公司。”如果不是水云提起这件事,她还不知道叶峰竟然有这样的打算。 “让更多人来关注唐卡,不好么?你看现在尼玛阿央和生农阿央对这十分的热衷,还一直问我上市的事情。”当水云被尼玛罗布和生农多吉接受之后,为了让水云不失面子,他可是极力的捧着两位老人家。连同格桑朗杰的老爸,他可是委派三位成为不同地方的顾问,教导当地的销售人员,如何把这份艺术带给每一个人。 “我看他是鬼迷心窍了。”话虽然说的有点不好,但是也算是一句话实话。 “呵呵,不管是不是鬼迷心窍,但总归一句话,只要两位老人家高兴就好。”放开抱住他的手,木晶转头望向了窗外的世界,就在上个月格桑朗杰和水云在香格里拉的县城举报了婚礼,随后又回到了娘家去举报了婚礼。同时她跟着也到了叶峰的家中,见了叶峰的父母。 有了傅老爸傅老妈和水云的极力推荐,叶峰父母对她也是十分的友好。 “那是当然,不过最重要的是你父母能把你嫁给我。”和父母商量之后,已经决定在下个月回老家举办婚礼的叶峰一边要忙着公司的事情,一边又要请木晶的父母到老家去见证婚礼,着实有几分的头疼。 “噗,我父母不是已经答应了?”想起当时叶峰下跪求婚的情景,把她家的老太爷吓了一大跳后,高兴的连买带送的把她送给叶峰凑成堆。 “是是是,就是这婚礼头大。”天天被她家的老大爷带去学各种习俗,让他头大的很。 “没事,没事,慢慢来就好。”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木晶知道自己是捡到了宝,而叶峰却不知道他的好日子就要走到头了。 丽江古城灯火辉煌,丽江古城美丽古朴,丽江的纳西姑娘热情伊人。 叶峰直到结婚的那天才发现娶一名纳西姑娘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要请一位父母祖父母健在的男孩压床,又要抬轿子,新娘还要表现出一副不愿意的样子等等的事情。 各种奇怪的习俗让叶峰几乎扛不住,幸好他只是纳西姑娘的丈夫,不是本地的纳西男人,否则…… 抬起头,终于被接进新房的木晶看着一副要趴下的叶峰,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该不会这么没用吧。” “没用?你看看谁没用。”被女人看不起是对男人的一种侮辱,叶峰走到床前,褪去身上的西装和衬衫,双手随即压了上去。 夜还很长,木晶庆幸自己是幸福的,而她的好友降央西饶,却不知在何方孤独寂寞,想念那永不回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