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部章节 ------------ 第一章 猛虎 边塞的冬日,像一头猛虎,吼出冰雹,席卷黄沙。 刚刚领着五万兵马翻越了祁连山的大将军裴云卿,骑在追随他多年的河曲战马上,皲裂了几道细口子的右手搭着眉边,远远地眺望那座已经离开中原百余年的城池,眸光深邃而凝重。 “敬臣,你执意要火攻吗?”裴元卿军下幕僚顾绍璋,叹道。 然而,裴云卿紧握河东裴氏历代相传的虎头红缨枪,沉默不语。 敬臣,你知道为父取这个字号的用意吗?你要记住,先敬畏天下,再做好臣子。若是有朝一日收复了河西走廊,莫忘了将为父的骨灰迁到玉门关,方对得起河东裴氏的列祖列宗…… 三年前,父亲病逝,他过了二十四岁生辰,承袭恒山王。 办完父亲的头七,他单枪匹马返回边关,开启收复河西走廊的筹谋。河西走廊,原本隶属于陇右道,设置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经过大小百余场战斗,他率领裴家军,夺回三郡,只剩敦煌。 “大将军,敦煌城头站满大魏人!”有斥候匆匆来报。 “可有看错?”顾绍璋大吃一惊,质问道。 “半个月前,给大将军刮骨疗伤的云梦泽医仙秦朝颜,也站在敦煌城头。”斥候吞吞吐吐。 “敬臣,敦煌与美人,你选择哪一个。”顾绍璋调笑道。 “火攻取消,全军待命。”裴云卿翻身下马,丢了缰绳给小厮阿坤,大步流星,向着祁连山脚下那条不知名的冰川河走去。 云梦泽医仙秦朝颜,师从医圣张九机,乃高阳长公主义女,赐封清华郡主。去年,裴老太君突然病重,他抄着西琳庵近道而赶回去,恰巧化解了高阳长公主的行刺危机。高阳长公主不愿意亏欠人情债,趁着他半个月前受伤之际,就托付了秦朝颜前往医治。 秦朝颜,妙手仁心,落落大方,花容月貌,堪为主母。 行军路上,裴元卿顺手抓了一把野蔷薇,十分细心地砍掉木刺,赠给秦朝颜,表达爱慕之意。却未意料到,秦朝颜冷声拒绝,道是蔷薇柔弱多刺,她从未喜欢过。 更教他丢面子的是,秦朝颜大清早居然不辞而别。哦不,她同顾绍璋那容易招惹桃花而装出一副无辜模样的臭书生辞行了,只是没有和正在操练裴家军的他打照面。 不过,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摆足了架子等你三追四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刘备三顾茅庐天下计呢。当小厮阿坤从秦朝颜暂住的营帐里收拾出一只半旧不新的布老虎,他就断定,秦朝颜玩的是欲擒故纵,待他尚存几分情意。 罢了罢了,敦煌和美人,他都要,谁叫他是玉面将军裴元卿。 于是,他返回营帐,召集幕僚和将领,商讨攻下敦煌大计。 “大将军,西戎那群老阴贼不是第一次推出大魏人当软刀子使。我们如果不趁胜追击,他们必定以为我们害怕。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区区一个美人,怎能与敦煌相提并论。我们有精锐骑兵,直接火攻,速战速决。”偏将尉李传木恼道。 “那本将军也不是第一次告诫你,裴家军手持的刀剑只能向着敌人,绝对不能沾染大魏人的鲜血!”裴元卿怒道。 救大魏人的是裴家军,救秦朝颜的才是裴元卿。 倘若秦朝颜无法理解忠勇大义,不娶也罢。 “敢问大将军,难道裴家军就不是大魏人,活该被牺牲吗?”在张掖战役折损了两位拜把子兄弟的李传木,瞪大了铜铃眼,歇斯底里地吼道,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他李传木当过土匪,半路加入裴家军,不懂什么忠君报国,只知晓义气当头。他敬重裴元卿,一是裴元卿治军有方,上阵犹如亲兄弟,二是裴元卿救过他的小命,不会嫌弃他的出身。 正因为如此,他替裴家军感到委屈,更替裴元卿不值得。 “偏将尉李传木,目无军纪,以下犯上,即日起军棍一百,贬为百夫长。”裴元卿沉声道,示意两个守卫将李传木拖出去。 随后,营帐外传来皮开肉绽的棍棒声和李传木大嗓门的骂咧声。 一百军棍,对于身经百战的李传木来说,就是挠痒痒。但是,从偏将尉贬为百夫长,那是奇耻大辱。操他娘的裴元卿,明明知晓他与下校尉陈某不合,还将他分配到此处,信不信他投靠西戎得了! “敬臣对待秦姑娘有心了。”顾绍璋笑道。 当晚,军中发生变动,李传木不服下校尉陈某的管教,一怒之下砍断其脑袋,偷了马匹,连续砍伤数人,冲出军营,直奔敦煌。 第二日,驻守敦煌的西戎主将,派遣使者送来一方素帕,残留淡淡的药草香,应当是秦朝颜的。 裴元卿嗅了嗅素帕,暗道与那布老虎所散发的若有似无的果奶香不大一样。当然,收复敦煌在即,他哪里顾及到风花雪月之事。 “退兵百里。”裴元卿板着脸庞,下达军令。 “裴大哥,退兵百里就是祁连山脚下。西戎若是出兵,将我们包饺子,局势大不乐观!”当了许久的鹌鹑蛋的忠勇候小世子岳安平吐出干枣核,恼道。 他们英明神武的大将军,不至于被秦朝颜迷得晕头转向吧。 “那就背山一战,不死不休。”裴元卿低声道,眸光坚定。 三天后,西戎倾巢而出,打算一洗当年被大破铁浮屠的耻辱。 而裴元卿凭借虎头红缨枪,一呼百应。只见他耍起一套裴家枪,三十六个动作无任何花招,招招实实在在,但求敌人性命。一招含三招,三招变九招,招招隐藏杀机,招扫出奇制胜。 大战进行到子夜,双方皆有死伤,鲜血染红了冰川河。 忽然,敦煌城内点起急促的信号弹,裴元卿仿佛听见了尚且在千里之外的李传木所领步兵的脚步声,举起虎头红缨枪,大笑一声:“众将士听令,杀光西戎,收复敦煌!” 杀,杀,杀……裴家军的呼喊声,震天动地。 《大魏书·裴世家》记载:裴元卿,字敬臣,十四从军,十七大破西戎铁浮屠,二十执掌裴家军,二十四承袭恒山王,二十七收复河西走廊,人称玉面将军。 ------------ 第二章 蔷薇 长安城外,终南山上,有西琳庵,历经沧桑。 前朝大楚,将西琳庵奉为皇家庵堂,建造一千零四级台阶。今朝大魏,尊崇老子,大兴道观,皇室引领修道炼丹风尚。 裴元卿每次归家,顺路前往西琳庵,拜祭乳母端木氏。 “家主,这清华郡主架子忒大了,您攻取敦煌之际还惦记着她,她竟然再度不辞而别。都道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她却将你视作洪水猛兽。”小厮阿坤从敦煌吐槽到西琳庵,活像丢了媳妇的小怨男。 “在这里待着,菩萨偏爱清静。”裴元卿恼道。 本来秦朝颜给他泼冷水,他没认为多大点的事情。但是阿坤神神叨叨个不停,听得他裴元卿发现自己丢了面子。 男人嘛,功名和女人就是他的面子。 他也不是非秦朝颜不可,以为适合而已。 罢了罢了,想这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还不如练一套枪法来得畅快。婚姻大事,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倒要看看,秦朝颜是否清高到拒绝他的提亲。 思及此,他大步流星,拾级而上,一口气爬上西琳庵。 西琳庵占地面积小,大殿供奉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千手玉身,宝相庄严。两侧皆是牌位,为菩萨提供香火。裴元卿挑此处给乳母立牌位,就是图个清幽,省得遇见皇亲贵胄,免不了嘘寒问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裴施主纯孝,我佛之幸。”西琳庵主持慧空师太,双手合十,轻声笑道。 语罢,慧空师太退下,让给裴元卿同乳母说说话。 裴元卿先是鞠躬作揖上香,尔后跪在蒲团上,嗓音不似平日里操练裴家军那般低沉稳重,反而透着一股少年的生机,柔声道:“乳母,敬臣来看您了。敬臣收复了河西走廊,总算完成父亲的遗愿。下次再来瞧您,大概是将父亲的骨灰迁移到玉门关的时候。或许,您还能见到我的新娘子。” 说到新娘子,他揉了揉眉头,向菩萨道个歉,直接盘腿坐下。 他是裴家主,势必延续河东裴氏的荣华。他是恒山王,以镇守边关为己任,不可辜负太祖皇帝对于河东裴氏的期望。他是大将军、枢密使,肩负复兴大魏的重任。 因此,他要迎娶的女人,必须慎重。 忠勇候府的嫡长女岳安娘,他有所留意,甚至向小世子岳安平打听过。武功不错,性子豪爽,可以并肩作战,却不能安内宅。 罪臣之女李月莹,随军伺候多年。他虽然谨遵家训,娶妻之前不碰女人,但是这份善解人意、温柔娴雅,足以令他动容。可惜,他替李月莹脱了贱籍也改变不了罪臣之女这个事实。 嫡母家表妹林潇湘,病恹恹的,能不能生孩子都是问题。 思来想去,主母最佳人选还是云梦泽医仙秦朝颜,贵为高阳长公主义女清华郡主,既可以打理内宅,又能够随他出征。模样生得端正,心肠又柔软,就是这柴米油盐不进的性子,教他追逐得苦恼。 对了,秦朝颜遗留给他一只布老虎,散发甜甜的果奶香。 不知他借此契机登门拜访高阳长公主,会不会显得唐突。 他猛然站起身子,翻折袖口去寻找布老虎。卧槽,昨晚他发了春梦,醒来时竟然发现臂弯里搂着布老虎。于是,他打算带来这只布老虎,与乳母闲聊一件丑事,哄得她开心。 乳母生前就爱愁眉苦脸,背着他偷偷落泪。 可是,他至今都不明白,乳母为何如此忧愁。 “乳母,这布老虎,应是我和新娘子的定情信物呢,我出去寻一寻,稍后回来。”裴元卿不好意思地笑道。 尔后,裴元卿出了大殿,边行走边回想。 蓦然,他撞上了一个娇娇软软的东西,鼻尖嗅到熟悉的果奶香。酸甜的葡萄滋味加上醇厚的牛奶口感,好像七八岁孩童爱吃的冰酪。 “卿卿?”那块冰酪,软软糯糯地问道。 裴元卿略显不悦,抬头时转为惊喜。 有尚未长开的美人胚子,戴玉清莲花冠,穿飞云青纱裙。一双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一对软绵绵的芙蓉玉耳垂,鼻梁小巧挺拔,唇瓣樱红柔嫩,肌肤晶莹莹如初雪,腰肢袅娜娜似新月。 “卿卿真好看!”冰酪小美人笑得天真烂漫。 “姑娘认得我?”裴元卿笑道,不自觉露出俊美侧脸。 他之所以被称为玉面将军,是因为十七岁大破西戎铁浮屠那年,他打马紧跟父亲其后。一身银白铠甲闪耀着粼粼日光,剑眉入鬓,凤眼生威,玉树临风这四个字似乎为他而设定,如何不俘获少女芳心。 咳咳,现在的他,经过边塞风沙洗礼,麦色一点,硬朗许多。若说以前是和田羊脂白玉,如今也是蓝田青花墨翠,总归属于四大名玉。 “卿卿真好看。”冰酪小美人重复道。 被美人夸赞,倍有面子。裴元卿摸了摸下巴,行了儒雅不失风度的君子礼仪,低声道:“在下裴元卿,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姑娘拾到裴某的布老虎,也算一种缘分。” 这番直白白的套近乎,自然存着裴元卿的居心。 他是男人,不是和尚。裴家有家训,裴家男人娶妻之后,允许纳两位妾室。李月莹占据一位,另一位最好出身小门户,不欺负人即可。 “奴奴。”冰酪小美人抱着布老虎,脸蛋粉嘟嘟。 “奴奴?这是小名吧。初次见面,裴某要留个好印象,不能直呼姑娘的小名。”裴元卿咂摸半晌,越发觉得有趣。 姑娘小名,大都寄托父母的美好祝愿。取名奴奴,倒是少见。不过,小东西生得玉雪可爱,教他浮想联翩,适宜做枕上奴。 呸呸,同李传木那厮待久了,思想也跟着龌龊。 “奴奴,奴奴!”冰酪小美人忽然气鼓鼓的,想随手砸了布老虎又舍不得,跺一跺脚,径直钻入那道被蔷薇遮掩的木门。 裴元卿没有追赶上去,捡起一朵散落的蔷薇,轻轻嗅之。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他细细琢磨小东西的举动,稍微傻气,除了能够说一句完整的“卿卿真好看”,其余的皆是两个字地蹦出,都是叠词。莫非,这奴奴是个小傻子? ------------ 第三章 庆功 大明宫的含元殿,魏武帝为恒山王裴元卿大摆庆功宴。 庆功宴上,三十六道前菜如油焖大虾、盐水牛肉、红油百叶、山珍蕨菜、陈皮兔肉、椒油茭白等,三十六道主菜如水炼犊、雪婴儿、过门香、金铃炙、小天酥、软兜长鱼等,十八道羹汤如佛跳墙、清凉碎、冷蟾儿、白龙曜、狮子头、血燕窝鸡丝等,十八道甜点如巨胜奴、汉宫棋、贵妃红、玉露团、甜雪面、金银夹花平截等,共计一百零八道菜肴,网罗八大菜系,规格之奢华,堪比万寿宴。 大魏民风开放,男女虽然分席,但是并不安置屏障。 许多胆大的妙龄千金,打着团扇,观摩裴元卿。 这裴家有家训,一妻两妾,婚前洁身自好,不纳取通房,皆用小厮使唤。妙龄千金以进入顾皇后所办女学为荣,思想上更加独立,私底下都认为,每个家族应该学习裴家家训,少招惹一身狐骚味。 “敬臣,犹记得你二十弱冠,刚刚执掌裴家军,朕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尽快开口,有赐婚圣旨撑腰,你却放出豪言,河西走廊未收复,何以为家。如今,你已经二十七岁,朕当初像你这么大,太子都牙牙学语了,总该娶个媳妇,孝顺一下老太君吧。”魏武帝年过四十,正值壮年,执着金瓯永固杯,笑得格外开怀。 “回禀陛下,臣正在思量。”裴元卿起身行礼道。 “姑娘们,听到没,恒山王要娶妻了。”顾皇后打趣道。 话音刚落,裴元卿明显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炙热目光。他暗暗雀跃自己魅力不减,却要闷着流香酒,表示宠辱不惊。 这时,含元殿外有太监高呼,高阳长公主驾到。 “快宣!”魏武帝怔愣片刻,滑落金瓯永固杯,泼污了常服也不介意,连忙站起身子,语调透着激动。 顾皇后瞟了一眼魏武帝,悄悄握紧了袖中的拳头。 高阳长公主,乃魏武帝胞姐,虚长三岁。先帝在位时,若不是高阳长公主斡旋于文武百官的内宅,魏武帝未必保得住太子之位。可惜,高阳长公主早年丧夫,替魏武帝扫清所有的障碍,便自请白云观,带着清华郡主和福寿郡主,潜心修道,孀居多年。 “阿姐,您终于肯见朕了。”魏武帝几乎热泪盈眶。 “恒山王收复河西走廊,圆了驸马的遗愿。”高阳长公主穿了一袭石榴红捻金六龙十二凤纹三重双绕曲裾,戴上金累丝嵌红宝石百鸟朝凤华胜,举手投足,环佩玎珰,彰显至高无上的皇家风仪。 而高阳长公主身后,跟着清华郡主和福寿郡主。 清华郡主秦朝颜,梳着望仙九鬟髻,穿的广袖流仙裙,鹅蛋脸、丹凤眸、樱桃口、小蛮腰、雪肌肤、花容颜,遍体生有幽幽兰香,端的是水木清华,婉兮清扬。 忠勇候府嫡长女岳安娘,有幸参加庆功宴。 她左瞧瞧心目中的大英雄裴元卿,右瞅瞅这浑似姑射真人的秦朝颜,同在场的贵女一样,顿时觉得般配,连魏武帝扫过也满意点头。 蓦然,福寿郡主司马嫱一步作三步,扯了高阳长公主的衣襟。 “卿卿……”司马嫱仍然记着方嬷嬷的叮嘱,嗫嗫嚅嚅。 裴元卿耳力敏锐,又距离司马嫱较近,听得这娇软香甜的嗓音,刚饮完的流香酒,直冲脑门,化作一股热流,冒出鼻尖,教他连续低声咒骂三句卧槽。 在这当头离席,是对高阳长公主的大不敬。裴元卿小时候听父亲提及过高阳长公主,她若是野心勃勃,大魏王朝或许要出一位女帝。如此强势的女人,有可能成为他的岳母大人,倒是提醒了裴元卿一点,秦朝颜也未必适合做当家主母。 当然,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司马嫱身上。 呜呼哀哉,小傻子怎么会是福寿郡主呢! 只见司马嫱,挽的垂髫分肖髻,蝴蝶珠钗斜坠,穿的轻罗百合裙,鹅黄锦带飘飘,海棠春睡般的脸庞,清水出芙蓉的身姿,七分清纯,三分娇媚,比作瑶池里的蔷薇仙子,犹然不足。 “阿奴,快到舅舅这里坐。”魏武帝招招手,笑容可掬。 语罢,司马嫱反而牢牢地牵着高阳长公主而不松手。 “奴奴听话,去舅舅那里坐一坐。待会儿娘亲带你去见卿卿,好不好?”高阳长公主附在司马嫱耳畔,压低了音调,柔声道。 司马嫱听后,同高阳长公主拉拉钩,才慢吞吞地走向魏武帝。 “阿奴,告诉舅舅,你爱吃什么?”魏武帝持着银镶玉筷,微微俯下身子,凑近司马嫱,眼底堆满宠溺之色。 司马嫱来时喝过一碗果奶,大约五分饱,没什么食欲。再加上她不认得这些过分精致的佳肴,抿了抿唇瓣,摇了摇脑袋。 “陛下,阿奴已经用了膳食。”高阳长公主不咸不淡地解释道。 “那就看马戏,阿奴怕不怕老虎?”魏武帝干笑道。 所幸,司马嫱听到老虎二字,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立即释放出别样的神采,应当是颇感兴趣,又恰巧给足了魏武帝颜面。 “阿奴真贴心。”魏武帝笑得跟打胜仗似的。 与吊睛白额虎共舞的驯兽师是一位侏儒,涂抹了彩妆,模样滑稽可笑。只见侏儒驯兽师抽出挂着炸鸡腿的软鞭,逗弄那吊睛白额虎,钻火圈、跨火盆、滚雪球、踩冰橇……形成生动活泼的乐舞。 司马嫱看得揪心,偶尔发出嘤嘤的哭腔。 忽然,侏儒驯兽师不慎摔倒,挂着炸鸡腿的软鞭随后抛出。那吊睛白额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掉炸鸡腿,扑向侏儒驯兽师。 裴元卿重拍一下食案,掀了衣摆而跨过,当即与吊睛白额虎搏斗。他的拳头刚猛、脚步稳重,以守为攻,消耗吊睛白额虎的体力。毕竟,这庆功宴,若是见血,不大吉利。 然而,谁也没有意料到,司马嫱飞奔过来,展开弱弱小小的双臂,拦在裴元卿与吊睛白额虎之间。 裴元卿顾不上男女之防,将司马嫱揽入怀里,就地滚了数圈。一件他喜爱的玄色金绣宝相花纹袖袍,变得灰扑扑的。 “卿卿,别伤害它。”司马嫱憋出这句完整的话,小脸涨红。 ------------ 第四章 提亲 瑶池轻烟,红衣曼舞,犹垂半卷雨帘。 有只受伤的白虎,踩着节拍乱入,却异常和谐。 “大胆蔷薇仙子,蔑视天规,私自带畜生上九重天,即刻剔仙骨、除仙籍,打入六道轮回,永世不得录用。”王母娘娘座下仙婢双成,传达懿旨。 “奴奴接旨。”蔷薇仙子忽而抬头,露出一张娇美容颜。 尔后,裴元卿从梦中惊醒,摸了一把热汗。 都多少年没有做梦,从庆功宴回来,倒是一次性补齐了空白。思来想去,大概是小傻子护住那只怀孕的吊睛白额虎的认真模样,逗笑了他,留下深刻印象。 可惜了,小傻子怎么会是高阳长公主的亲生女福寿郡主。 但是,娶小傻子为妻,他自然是一千个不愿意。娶妻娶贤,小傻子必定撑不起偌大的河东裴氏,也没有能力同他上阵杀敌,说不定生出的宝宝也是傻瓜。 他不是情圣,有缘无分的事何必纠结。 于是,洗漱罢,练了一套枪法,便向裴老太君和嫡母林氏请安。 “敬臣,快让祖母看一看。瘦了高了,收复了河西走廊就是不一样,脊梁骨笔直笔直的,还是上京第一美男子。”裴老太君拉着裴元卿的手,慈眉善目,满是爱怜。 上京第一美男子?嫡母林氏很不厚道地冷笑一声。 清河崔氏家主崔远山,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崔远山十四岁高中探花郎那年簪花打马,她有幸受邀观赏,到处都是人山人海,伴随震耳欲聋的欢呼,当真是百年难见的盛景。魏武帝听说后,抚掌大笑,戏称嫁王侯将相不如博崔郎一顾。 对比之下,裴元卿被边塞的风沙吹成粗糙的望夫石。 大魏民风开放,女子地位不差,谁还稀罕做望夫石。 “祖母也让孙儿瞧一瞧,健康了漂亮了,由此可见,上京的油水滋补,教祖母念着孙儿时努力加餐饭。”裴元卿笑道,哄得裴老太君心花怒放。 “瞧你这嘴贫的,可是有求于老太婆我。”裴老太君伸出食指,轻点裴元卿的额头,笑容依旧不减。 “看上某家的姑娘,可能需要祖母亲自出马。”裴元卿笑道。 裴老太君听后,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笑意终于有所收敛。 庆功宴上,裴元卿挺身而出,从猛虎口中救得高阳长公主的亲生女福寿郡主司马嫱,她有所耳闻。但是,她招来小厮阿坤打探,发现裴元卿追逐的女子却是高阳长公主的义女清华郡主秦朝颜。 秦朝颜,来自云梦泽,素有医仙美称,裴老太君是比较满意的。而且,她相信自家宝贝孙子的眼光,更想要一位合格的当家主母。这福寿郡主,气质香软甜美,必定娇宠长大的,恐怕受不得委屈。 “好祖母,孙儿求一求您。”裴元卿摇了摇裴老太君的胳膊。 “老太君,媳妇家有位侄女,乃上京第一才女,模样也生得清秀,和敬臣蛮般配的。她若是嫁过来,知根知底,断不会端起高架子,大家都省心。”嫡母林氏讪讪笑道。 “你当然省心了,老太婆我就忧心了。一个病秧子,纵有满腹才华,生不出曾孙,是要我死不瞑目么。”裴老太君冷声道。 语罢,嫡母林氏闹了个白脸,攥紧拳头,不再言语。 “媳妇呀,敬臣是有头有脸的恒山王,看在林家的面子上,纳林潇湘为侧妃倒是没有问题。这正妃之位,对内操持整个裴家,对外和敬臣同心同德,必须格外谨慎。”裴老太君语重心长地叹道。 她不指望这个心眼小的媳妇能够开窍,但是该解释的都会解释。林氏也不容易,早产诞下死胎那日,还被逼着认了敬臣为嫡子。 “媳妇晓得。”嫡母林氏不情不愿地答道。 轮到早膳时分,裴老太君知道嫡母林氏心底不痛快,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只拽着裴元卿,继续热络一下祖孙情感。 肉糜青菜粥,配了白馒头和茶叶蛋,简简单单。 可是,正吃到一半,小厮阿坤就匆匆赶来,附在裴元卿耳畔交待几句,气得裴元卿破口大骂混账东西,然后连忙向裴老太君告罪。 “敬臣,去吧,提亲的事,就包在我身上。”裴老太君笑道。 裴元卿作揖告退,便叫小厮阿坤带路,出了恒山王府。 东市平康坊,青天白日里透着慵懒风情。路上行人不多,打着哈欠,脚步虚浮。这就愈发凸显副统领尉李传木与掌管京师城门屯兵的城门校尉周铮当街斗殴,是一件极其热闹的笑谈。 周铮出身寒门,起初因为胞妹周良娣颇受太子宠爱而得到提拔。后来,凭借自己积累的功绩,一步步爬到城门校尉之位。 裴元卿瞅了一眼正处于胶着状态的双方,随手拔了旁边的竹竿,使出一招大漠孤烟,轻松分开李传木与周铮。 “周校尉,我这部下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见谅。”裴元卿握拳行的军礼,给予周铮十分的尊重。 周铮回了拜见亲王大礼,尔后拂袖而去。 “再给老子惹麻烦,就滚回牙山老窝去!”裴元卿恼道。 李传木还要争辩几句,到底看懂了裴元卿的脸色,只能耷拉着脑袋,往裴元卿为他添置的宅院走去,做个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哑巴。 “对了,大将军,我今早瞧到,高阳长公主的宝马香车驶向恒山王府,秦姑娘还撩开帘子张望一下。莫不是大将军与秦姑娘好事近?”李传木笑道,两只绿豆眼释放贼光。 “在长安,唤我王爷,称她郡主。”裴元卿笑道。 处理完李传木的麻烦事后,裴元卿归心似箭,甚至挑选了一只白玉秋蝉铜叶洗,想着私赠给秦朝颜,应当不失礼。 “敬臣,真不巧,高阳长公主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回来了。她十分看好你在庆功宴上的表现,想同我商讨一门亲事,就等着你答不答应。”裴老太君强打起精神头,笑得特别慈祥。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孙儿听祖母安排即可。”裴元卿笑道,琢磨着秦朝颜颇识趣,就不计较过往。 “孙儿,莫要后悔哦。”裴老太君调笑道。 最后,待裴元卿离开,裴老太君大吐一口鲜血。 ------------ 第五章 大婚 昏礼者,合二姓之好,上事宗庙,下继后世,故君子重之。 高阳长公主府上,福寿郡主司马嫱抱着布老虎,小鸡啄米般昏睡,偶尔被婢女白芍和嬷嬷赵氏弄疼了脑袋,才哼哼唧唧一声。 什么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司马嫱一句也不乐意听懂。 她只知道,昨晚娘亲偷偷地哭泣,难道是吃了白白的醋。 白白是庆功宴上那只吊睛白额虎的早产儿,初初猫儿一般大,连厨房的硕鼠都不怕它。经过她与芍芍的轮流照顾,才生出虎威。 她小时失踪过,多亏被昆仑山上的白虎捡起喂养。 可惜,娘亲寻到她时,已经七八岁,心智注定不全。 “殿下姿容绝美,身份高贵,性子乖巧可爱,放眼整个大魏王朝,无人能匹配。老奴真真舍不得您出嫁。”赵嬷嬷捂着帕子哽咽道。 白芍听后,翻了翻白眼,想给赵嬷嬷这偏心鬼写个服字。 殿下姿容绝美,身份高贵,自然是不掺假。且不说,那句放眼整个大魏王朝,无人能匹配,有多么夸张。单单拎出来性子乖巧可爱这点,就十分可笑。 起初,她被派到司马嫱身边,还万分同情这个小傻子。 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蹦出叠词。长那么大了,还不断果奶,黏着高阳长公主一起睡觉。喜欢圆圆的东西,光是南海夜明珠就搜罗了十大箱,供她弹一弹,笑靥如花。 后来,她后知后觉,小傻子坑起人来没分寸。 例如,小傻子最近养了一头小白虎。府里哪个丫鬟胆敢不顺小傻子的意思而少喂半颗香甜软糯的黑芝麻汤圆,小傻子就放出小白虎冲着对方嗷嗷叫,闹得高阳长公主身边的赵嬷嬷大怒,将犯事的丫鬟交给人牙子处置。可是,多喂两颗黑芝麻汤圆也不行,小傻子肠胃差,夜里积食起来,心疼坏了高阳长公主,伺候小傻子的丫鬟照样没有好果子吃。这个时候,只能她白芍出马,驯服那头牙都没长全的小白虎。 呜呼哀哉,她欠了高阳长公主一条命,悉数还给小傻子。 “奴奴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子。”高阳长公主替司马嫱盖上红盖头后,咳嗽得厉害,溅出冰凉的泪滴,却十分强硬地不许司马嫱掀起红盖头。 瞧吧,小傻子并不全然傻透,还知道害怕亲娘。 高阳长公主是什么大人物?倘若没有小傻子当年的失踪变故,高阳长公主极有可能被加封为镇国长公主,醉心于权斗,同魏武帝一起把持朝政,日后必定载入史书。 不过,白芍惊艳于小傻子的新娘美貌,摒弃了同性相斥原理。 只见司马嫱,梳的是时下流行的刀形双翻髻,戴三龙两凤点翠花钿嵌一百宝石五千珍珠头冠,穿大红色绣龙凤呈祥纹镶片金边五彩霞帔,尽显皇家华贵气派。画了寿阳艳妆,点了烈焰红唇,纤纤素手涂蔻丹,玲珑玉足穿绣鞋,尤其是微微合眼的模样,犹如贵妃醉酒,不失妩媚,却又泄露一丝丝别样的清纯。 但愿恒山王折服于殿下的绝色,咽下被骗婚这口气。 白芍如此天真地祈祷,并不知晓这世道怕什么来什么。 “奴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奴奴今日若是听话,白芍让做啥就做啥,娘亲就当着嬷嬷的面儿,乖乖喝药,绝对不叫苦。”高阳长公主搂着司马嫱,柔声哄道。 司马嫱听后,托着下巴,认真思考,最后拉拉勾、点点头。 每当清华郡主秦朝颜为高阳长公主把脉,换了一副又一副药方子,司马嫱都会像模像样地也缠着给高阳长公主望闻问切。 在她小小的认知里,娘亲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她需要尽快养大白白,上山寻千年紫灵芝去。 “娘亲…乖乖…喝药。”司马嫱憋得脸蛋涨红,方说出一句利索的叮嘱。如果不是这红盖头碍手碍脚,她还想附在娘亲耳边重复。 “娘亲记住了。”高阳长公主喜极而泣,尔后摆摆手,示意白芍立即搀扶着司马嫱上花轿,省得她流了一箩筐的眼泪,就不大吉利。 “殿下,恒山王年少成名,战功赫赫,骨子里透着骄傲,大概不喜被欺骗的感觉,要是迁怒到郡主殿下,结成怨偶,便有负您的未雨绸缪。”赵嬷嬷伸长脖子,望着远去的花轿,叹道。 “恒山王在,则大魏王朝在。嬷嬷,除了恒山王,本宫将奴奴交给谁,都无法放心。本宫不求恒山王爱上奴奴,但求他守护奴奴一世平安顺遂、多福添寿。”高阳长公主低声道,昔日的威仪犹在。 “殿下,怎么不考虑一下崔侍郎。”赵嬷嬷喃喃道。 话音刚落,赵嬷嬷收到高阳长公主一记眼刀,双腿打哆嗦。赵嬷嬷见多了高阳长公主对待司马嫱如珠如宝的慈母形象,早已忘记高阳长公主当年将朝廷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杀伐果断、狠辣决绝。 且说裴元卿骑着河曲马,迎了花轿,返回恒山府。 卧槽,这高阳长公主给王妃准备的嫁妆也忒丰厚了! 朝冠十二箱,有熏貂朝冠、海龙朝冠、元狐朝冠等。首饰两百箱,有点翠凤钿全分、赤金累丝镶嵌珠石带钩成件、榴开百子镶嵌珠石翠花成对等。衣裳布匹各自一百箱,有玉色春绸恰袄成件、湖色春罗衫成件、金黄缂丝洋灰鼠皮褂成件、云锦两百一十二匹、蜀锦两百一十二匹、苏绣两百一十二匹等。家具摆设分别一百箱,有紫檀龙凤五屏峰铜镜台一件、紫檀雕花洋玻璃大插屏成对、黄花梨雕花千工床一张、白玉浮雕玉兰花插、碧玉双兽耳活环弦纹瓶、青玉描金龙葵瓣盘。除此之外,古董字画、寻常用品、珍稀药材、田产铺子,不计其数。 说是搬空了整个高阳长公主府都不为过。 裴元卿暗自诧异,高阳长公主就不给小傻子留点么? 直至拜完天地、闹了洞房、饮尽喜酒,待到掀起红盖头时,裴元卿被司马嫱那句猝不及防的“卿卿真好看”,吓得堪堪后退,脸色发白,半晌都无法消化这奇耻大辱。 好一个高阳长公主,算计到他裴元卿的头上! ------------ 第六章 抗拒 夜半,笙歌散去,烛火摇曳,婚房里新郎和新娘大眼瞪小眼。 “王爷,先喝合卺酒。大家都累了饿了,赶紧完成仪式,好好睡觉。”白芍将连丝瓢分别塞给福寿郡主司马嫱、恒山王裴元卿,一脸讨好的假笑模样。 “好好睡觉?”裴元卿咬牙切齿,不怒反笑,眸光阴沉浮动。 白芍瞧了一眼,自觉理亏,腿脚都开始发软。 这位恒山王,十七岁大破西戎的铁浮屠,枪底下的人头粗略估算以万计,杀神一样的存在。唯有高阳长公主胆敢在猛虎头上拔毛,还连累了她这个怕死。 “芍芍…饿饿。”司马嫱没有意识到几乎冷凝的气氛,嗓音娇软。 语罢,裴元卿竟是抓着两只连丝瓢,一饮而尽,尔后揽着司马嫱,将口中含的女儿红,喂给司马嫱。唇舌相交,带着股蛮劲和狠戾,悉数吞去司马嫱咿咿呀呀的叫声。猛然松开后,裴元卿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推倒在床上的司马嫱,犹如缺水的小金鱼,红粉扑扑,娇喘微微。 “殿下,您没事吧。”白芍立即将司马嫱护在身后,语调发颤。 呜呼哀哉,裴元卿那厮会不会将怒气撒到她这条小命上吧。 “小傻子,本王给您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今晚带着你这个左撇子婢女主动回家,嫁妆随后加倍补偿。第二个选择,本王亲自送你回家,顺便问候一下高阳长公主。”裴元卿依旧怒气难消。 “你才是傻子!”司马嫱憋红脸蛋,鼓起腮帮,天知道她吐出这么完整一句话消耗多少果奶,故而委屈地扁了扁嘴。 “差点忘记,小傻子听不懂人话。”裴元卿冷笑道。 “你才是傻子!”司马嫱重复道,这回倒是吐得利索。 霎时,她飞扑过去,冲着裴元卿的胳膊狠狠咬一口,撕破了皮肉,吸入淡淡的甜腥味,还颇有成就感地摇晃小脑袋。接着,她猛然记起娘亲的警告,不许她吃生肉喝鲜血,否则肚子要饿得咕咕叫。于是,她瞬间蔫吧起来,摸了一把被褥下的红枣,像只小老鼠般,瑟缩在角落,偷偷摸摸的吃相,竟是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殿下若是饿了,别吃红枣,不易克化。”白芍轻声道。 “阿坤,热一碗牛肉蛋花粥给福寿郡主。”裴元卿终于冷静些许,他犯不着跟个小傻子较劲,待她吃饱喝足,就送回高阳长公主府。 “一碗不够塞牙,再加一笼肉汤包。”白芍喊道。 司马嫱听后,满意地点点头。结果砰地一声,凤冠掉落,那些断线的珍珠骨碌碌地滚动,声音清脆,却距离她越来越远。有好几颗鸽子蛋大的,直接靠近了骂她小傻子的臭卿卿,教她心疼得皱鼻子。 “落地开花,大吉大利。”白芍笑道。 接下来,百无聊赖的裴元卿见识了一番何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司马嫱伸出柔软无骨的小手,指了指肉汤包,白芍就执着象牙筷,夹起肉汤包,吹了吹热气,凑到司马嫱的嘴边。等吃了大半只肉汤包,司马嫱又点了点牛肉蛋花粥,白芍换了翡翠勺,一口一口地投喂。半个时辰后,司马嫱抚了抚咕叽咕叽的小肚皮,幸福得眯起薄皮杏仁眼,活像头正在晒太阳的懒猫。 裴元卿见状,心底越发坚定,这小傻子必须退回去。 忽然,裴老太君身边的冯嬷嬷,恳请裴元卿走一趟漱玉居。 漱玉居,灯火通明,映入眼帘的喜庆红,瞧着就像笑话。裴老太君和高阳长公主,大概都在看他裴元卿的笑话。 “祖母,早点入睡吧。”裴元卿坐在床边,眼见裴老太君面容憔悴,甚至生出几根银发,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 “敬臣,听祖母一句,不要退婚。”裴老太君捉着裴元卿那双替她掖被子的手,强打起精神头,眸光里泄露出些许软弱。 “祖母,孙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裴元卿柔声道。 刚瞥见裴老太君愁眉不展的表情,裴元卿就猜测到,高阳长公主可能拿捏了关于河东裴氏的把柄而威胁裴老太君一起设计这场骗婚。 河东裴氏,历经三朝,百年不倒,总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敬臣,别退婚好不好?福寿郡主霸占着王妃之位,并不是最糟糕的事情。你精挑细选两位贵女,纳为侧妃或者如夫人,也可以持家有道。祖母老了,不求河东裴氏继续延续荣华,但求你平安顺遂一生。”裴老太君哽咽道,顾及着颜面,不许自己落泪。 “祖母,她是小傻子。”裴元卿恼道。 王妃是他裴元卿的脸面,怎么允许心智不全。 “难怪……难怪……”裴老太君喃喃道,神色略显闪躲。她接过裴元卿递的帕子,擦了擦干枯的眼角,迅速恢复了往日的仪态。 “祖母,不管高阳长公主威胁了你什么,都由孙儿挡回去。孙儿就不相信,告到陛下那里,凭借这么多年的劳苦功高,还不能讨回公道。”裴元卿嗤笑一声,言辞愈发激动。 高阳长公主身边的赵嬷嬷说得没错,裴元卿骨子里透着骄傲。原本在西琳庵和庆功宴对司马嫱积累的好感,全部被高阳长公主摧毁。 “敬臣,祖母知道,你现在已经听不进去我的话。但是,我还是要说,只有娶福寿郡主为妻,就是叫我即刻死了也瞑目。否则,我断不会与高阳长公主合谋。我们河东裴氏,为司马氏牺牲了一切,足矣。”裴老太君语重心长地解释道。 她很想很想告诉裴元卿真相,却不是时候。 “祖母歇息吧,明日睡到自然醒。”裴元卿低声道。 话音刚落,小厮阿坤行色匆匆赶来,瞧见裴老太君,反而捂住了嘴巴,不敢直白说话。接着,收到裴元卿一记凛冽眼刀子,道是小王妃,偶不,福寿郡主抱着布老虎逃婚了。 “小傻子有时候挺省心的。”裴元卿嘲笑道。 “王爷,小的有一个疑惑,福寿郡主认得回家的路吗?”阿坤鼓足勇气,脱口而出,感觉脊背那股寒凉终于消退。 卧槽,福寿郡主身边的婢女白芍,胆敢威逼利诱他阿坤。 “阿坤,牵本王的河曲马,出门!”裴元卿狠踢了门槛。 ------------ 第七章 心软 福寿郡主司马嫱并没有走远,距离恒山王府大概百来步。 可是,这么点路程对于出门便乘宝马香车的她来说,绣花鞋磨破,三寸莲酸软。只见她连续打了几个哈欠,索性一屁股坐在空荡荡的道路上,安安静静地抱着布老虎,又穿的是霞帔,犹如东夷出品的木偶娃娃,透着股邪气。 “小傻子,上来。”裴元卿寻到司马嫱,脸色有些阴沉。 他思忖着,小傻子若是做了小王妃,岂不是说笑话给外人看。 “你才是傻子!”司马嫱如今可以利索地憋出这句反驳,腮帮子也不气鼓,小脸蛋也不涨红。高阳长公主身边的赵嬷嬷如果见到此情景,大概会竖起大拇指夸赞殿下真聪明。 当然,钻入裴元卿的耳朵里,就活像柔弱多姿的蔷薇般带刺。 哎,小傻子说来说去就那么一句话,怎么当裴氏主母。 思及此,他也懒得同小傻子继续扯些有的没的东西,径直甩出马鞭,卷起她的腰肢。他抛到半空,放缓速度,唯恐这不堪盈盈一握的细腰被折断。可是,他瞧见小傻子睁大一双薄皮杏仁眼,笑得天真无邪,显然很享受举高高的待遇,都不知道是否跟小傻子较劲。 小傻子有自己的快乐世界,注定与常人不同。那么,日后假若遇见烦心事,小傻子也无法与他分忧。他裴元卿既不是圣人,也不开善堂,面对大魏、皇帝、裴家,他实在需要一个可以站在身边的女人,高处不胜寒呀。 “卿卿真好看!”司马嫱扎入裴元卿的胸膛,咯咯笑道。 瞧吧,还知道夸人,也没有傻透。裴元卿乍然感到温香软玉入怀,不由自主地生出旖旎心思。他走神片刻,再清醒时,猛然摇头,暗暗唾骂自己禽兽,竟是打起小傻子的主意。他似乎忘记了,西琳庵初见,他可是准备纳小傻子为妾的。可惜,小傻子身份尊贵,做高阳长公主的福寿郡主,地位堪比顾皇后的嫡女。也幸亏小傻子投胎好,要是出生在寻常百姓家中,心智不全,模样出众,容易惹祸,多半是会被卖到平康坊,沦为达官贵人的玩物。 思及此,他再去瞅小傻子,油然生出三分同情。 然而,司马嫱正对河曲马充满新奇感。先是弯下小身板,翻弄墨黑皮毛,嘴里兴奋地嚷着驾驾;然后发现一小撮纯白皮毛,更是使出吃了果奶的劲儿,拉着裴元卿的胳膊,分享新发现。 “这是北狄河曲马和大魏河曲马的杂交,别看长得温顺,性子特别高傲,若没有本王的同意,它不许任何人靠近。”裴元卿笑道。 语罢,他生出气恼,同一个小傻子那么多废话干嘛。 “温温……”司马嫱蹭了蹭河曲马的皮毛,眉眼弯弯。 温温?这不会是小傻子给河曲马取的名字吧。卧槽,他裴元卿的战马,神骏而富有悍威,怎么可以取如此娘们的名字! 战马温温确实骄傲,欣喜地摇了尾巴,直接打脸主人。 “你是欠揍了吗?”裴元卿把玩鞭子,脸色阴沉得厉害。 战马温温果然骄傲,别过马脸,打了一个响鼻,在司马嫱那声拖长软糯调子的“驾驾”之下,撒开蹄子,疾风如电。 裴元卿见状,一时间哭笑不得,也懒于应付。 半炷香后,从东市穿过西市,一路寂静无声,直至高阳长公主府。裴元卿瞅了瞅府前悬挂的两只贴着金灿灿双喜字的灯笼,那股羞辱感烫得他的胸口火辣辣,久久无法平静。 此时,司马嫱挣扎着跳下战马,摔了个狗啃泥。 这倘若换作平时,司马嫱发挥娇气包的特性,已经哭哭唧唧,需要赵嬷嬷拿着鞋板子使劲拍打地面,道是地面坏坏,才能够止住眼泪。 啊啊…哈哈…司马嫱犯困,只想早点跟娘亲睡睡觉。 她一步作两步,蹦蹦跳跳,左手换右手,不停地敲打府门。结果,小手红彤彤,疼得她冒出两朵泪花,也没有见到娘亲的身影。她托着下巴,认真思考,然后撕破了喉咙,一会儿叫着娘亲,一会儿唤着嬷嬷,只要有人愿意给她开门即可。 “真可怜,高阳长公主是铁了心不要小傻子。”裴元卿牵着战马温温,藏在阴影处,说着风凉话,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不是故意嫌弃小傻子,只是娶妻实在不适合。 大约过去一炷香功夫,司马嫱的嗓子喊哑,咳嗽声连连,那双柔软无骨的小手红肿成猪手。所以,她只能边哇哇大哭边努力踢门,不到一盏茶时间,小脚也痛痛了。 裴元卿一直在等待高阳长公主府门大开,不自觉握紧拳头。 终于,司马嫱敲累了喊累了哭累了踢累了,高阳长公主府打开了侧门,走出高阳长公主和赵嬷嬷。 “郡主殿下,地面冷硬,别随便坐着。”赵嬷嬷心疼不已,搂着司马嫱,老泪纵横,语调温柔得化出热气腾腾的果奶。 “嬷嬷……”司马嫱扁扁小嘴,擅长扮委屈。 “殿下,夜色已深,不如先让郡主殿下进入府里安歇,待明日再到访恒山王府讨个公道?”赵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 “奴奴,娘亲知道你听得懂人话,就是被嬷嬷娇纵得爱耍小性子。那么,娘亲只说一遍,你以后只能同卿卿睡觉,不许回娘家哭闹。否则,娘亲这辈子都不会见你。”高阳长公主冷声道。 “娘亲…药药…”司马嫱这回是当真委屈,哽咽道。 高阳长公主听后,强忍着泪水,匆匆离开。临走前吩咐小厮,一面拖走赵嬷嬷,一面紧闭侧门,违令者逐出长安。 司马嫱伸长了细嫩手臂,嚎啕大哭,感到无助。她除了哭泣,似乎什么都不会,那就哭到连哭不会。 她是小傻子,哪里知晓,娘亲就在门后默默啜泣。 “小傻子,先回恒山王府吧。”枯站了大半夜的裴元卿,瞧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拎起浑身肿成肉包子的司马嫱,无奈叹道。 ------------ 第八章 生病 裴元卿将司马嫱带回恒山王府,偷偷摸摸地翻了围墙。 这小傻子窝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酣,也不哭闹着要娘亲。然而,他裴元卿是要颜面的,放出狠话,送她回家,如今又灰溜溜地寻自己的稼轩居,唯恐碰见不长眼的下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裴元卿被嫡母林氏身边的刘嬷嬷吓到。 “王爷、王妃,万福。您们这是要给老太君和太妃娘娘请安吗?老太君昨夜睡得晚,免了今早的请安。太妃娘娘听后,按照规矩办理,不能逾越过老太君。”刘嬷嬷敷衍性行了礼,堆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昨晚动静大,嫡母林氏乃当家主母,必定知道是什么情形。 裴元卿现在没有好情绪,应对刘嬷嬷这个仗着嫡母林氏的权势而到处摆架子的老货,微微点头,便大步流星地踏入稼轩居。 这时,小傻子胡乱地抓着裴元卿的衣领,又嚷嚷起“娘亲…药药”。 他算是听懂了小傻子的懒调子,即叮嘱高阳长公主喝药。 结合高阳长公主最近这一系列的骚操作,裴元卿细细思索,大概有了猜想。高阳长公主换上不治之症,急于将小傻子托付出去,就打上恒山王府的主意。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裴元卿可以理解高阳长公主的煞费苦心是一回事,轮到自己被狠狠欺骗又是另一回事。 “阿坤,待福寿郡主苏醒过后,用了早膳,就送她去大明宫。本王倒要看陛下是否亦如高阳长公主那般铁石心肠。”裴元卿依旧阴沉着脸,不乐意咽下这口闷气。 庆功宴上,明眼人都瞧得出,魏武帝对小傻子有多爱重。 话音刚落,小傻子啊地一声,吐了裴元卿满身隔夜菜。裴元卿没有洁癖,却也在上京长安养尊处优了数日,闻着这股酸臭味,脸色黑得跟锅盖差不多。偏偏,小傻子提着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小身板缩成鹌鹑蛋,不觉得自己犯错,反而好像是他随时要欺负过来似的。这倘若是个正常的肤白貌美胸大的小娘子,他裴元卿都要怀疑其居心不良。但是,跟小傻子较劲,就显得有失风度。 “王爷,换身衣服吧。”阿坤赔笑道。 裴元卿听后,大大方方地展开双臂,方便阿坤更衣。接着,他嗅到淡淡的果奶香,才意识到小傻子霸占了他的卧房。他瞥了一眼小脸红扑扑的小傻子,不知该气恼还是无奈,终究示意阿坤跟上,去了隔离梳洗换衣。 不到一盏茶功夫,裴元卿习惯性走向卧室又退出来。 “阿坤,你来得正好。殿下额头滚烫,舌苔发白,应是着凉了。你快去高阳长公主府上一趟,请来清华郡主为她把脉。殿下不喜欢吃药,瞧见别的大夫就大哭大闹。”白芍边抓着阿坤絮絮叨叨边拧了热毛巾替司马嫱敷上,眼底充满担忧之色,好像司马嫱得的不是风寒,而是不治之症。 阿坤是个实诚人,听说司马嫱生病,抬脚就要出门。 “站住!去哪儿?拿着本王的帖子,到西市崇化坊找绍璋,就说本王偶感身体不适。”裴元卿摆摆手赶走阿坤,恼道。 “王爷,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请太医过来瞧。”阿坤笑道。 语罢,阿坤感到脊背发凉,似乎阴风阵阵,正是来自于白芍。 卧槽,这娘们瞅着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比得上见过大世面的他。但是,他在白芍面前,不由自主地就认怂,真真邪门。莫非是只要高阳长公主府里出来的,就独独克着恒山王府。 一个时辰后,裴元卿坐得不耐烦,顾绍璋姗姗来迟。 “敬臣,不好意思,路上有点拥堵,我又顺手给小王妃买了见面礼。”顾绍璋赔笑道,直接忽略裴元卿那张黑脸,取出一只从北狄进口的铜胎质八音盒。 裴元卿听后,狠狠地瞪了顾绍璋一眼,犹然不解恨。 可是,顾绍璋置之不理,俯下身子,摇动发条,铜胎质八音盒就蹦出一只金丝雀,播放了欢乐的少女乐曲《青梅嗅》。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司马嫱睁大朦胧睡眼,瞅着铜胎质八音盒,乌溜溜的眼珠子舍不得转动,还摊开双手,等待顾绍璋搁置这新奇玩意。 “小王妃,想要八音盒,先看病。”顾绍璋轻笑道。 司马嫱哼哼两声,侧过小身板,谁也不想搭理。 裴元卿可没有赵嬷嬷那份捧在手掌怕融化的心思,使了点力气,将司马嫱翻过来牢牢固定,然后捉着一双柔软无骨的小手,搭在顾绍璋的指尖,示意他速战速决,省得惹恼了小哭包。 “小小的风寒而已,不必紧张。每日喝一碗生姜红糖汤,发发汗散散寒。注意室内通风,切忌饮食油腻。”顾绍璋淡笑道。 司马嫱似乎听得懂不需要喝药,嘴角微微上翘。 “不过,果奶要停一段时日。这果奶的配方,含有白牡丹、白芙蓉、白落梅、白水莲花蕊粉末,应是从北狄传过来的冷香丸,大概与生姜红糖汤相冲。”顾绍璋皱眉道。 这冷香丸,需要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制作工序复杂,便是寻常富贵人家也未必愿意投掷千金。倒是平康坊的头牌,为了千方百计地挤进贵族当妾,倒出积攒多年的百宝箱,去买一颗冷香丸。 高阳长公主好计谋,吃定了裴元卿退不回小王妃。 “那就不饮果奶,白开水即可。待小傻子退了烧,就送到大明宫,想喝多少果奶都随意,但是在我这里就没得商量。”裴元卿叹道。 “你才是傻子!”司马嫱如今能将这句话说得格外顺溜。然后,伸出小指头,戳了戳裴元卿的额头,恼道:“卿卿…坏坏。” 顾绍璋第一次听见充满撒娇意味的控诉,很不厚道地大笑。 ------------ 第九章 敬茶 福寿郡主司马嫱生病的两日,裴元卿搬到隔壁歇息。 他倒是想去西市崇化坊挤着顾绍璋过夜。但是,待他出门久一点,小傻子就扔掉近来喜欢上的铜胎质八音盒,放开喉咙,哭哭闹闹,好像故意赖上他似的。 白芍见状,心底憋笑,小傻子坑起人来没下限。 “卿卿…汤汤…”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小傻子还知道定时喝生姜红糖汤。裴元卿琢磨着,反正她也只能蹦跶几日,索性顺了她的意思,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小傻子抱着铜胎质八音盒,喝一口裴元卿投喂的生姜红糖汤,就赏一次甜美笑容。那眯起薄皮杏仁眼的幸福小模样,将裴元卿气得咬牙切齿。不过,他裴元卿还没有窝囊到要欺负一个弱智女流。 “卿卿真好看!”司马嫱笑靥如花,一点也不憋气红脸。 “既然本王长得好看,那就别玩八音盒了,望着本王发呆吧。”裴元卿合上铜胎质八音盒,双臂环胸,似笑非笑。 话音刚落,司马嫱夺过铜胎质八音盒,骨碌骨碌地滚到床角落。眼见裴元卿伸长手臂触碰她的袅娜腰肢,她立即躲开,连续翻了几个跟头,逃到另一个边角,发出咯咯笑。 裴元卿这才意识到,他正在陪着小傻子,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王爷,郡主殿下,可以开早膳不?”小厮阿坤问道。 “小傻子,两只香菇青菜包子换八音盒。”裴元卿摸了摸下巴,忽而灵机一动,笑得贱兮兮,尤其是瞧到司马嫱瞬间蔫吧的表情。 最近,裴元卿同裴老太君赌气,不大乐意请安。 况且,他有所了解内宅里的弯弯道道。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宅斗起来,堪比朝堂上那群文武百官。他就害怕,前脚去裴老太君的漱玉居请安,后脚就见到小傻子端端正正地跪在软垫上,给裴老太君和嫡母林氏敬茶。 早膳照顾到娇滴滴的小傻子,虽然清淡,但是丰盛。 主食有白粥、豆浆、香菇青菜包子,辅食有鹌鹑蛋、绿豆芽、芹菜炒豆腐干,还有切成花丝的苹果。 裴元卿长年出征在外,对于吃食没什么要求,饱肚子即可。 然而,小傻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顿早膳,讲究精细。只见她小指头点了点,白芍就一字排开食具,或者舀一勺白粥,或者切半颗鹌鹑蛋,或者掰一半香菇青菜包子……瞅得裴元卿直皱眉头。 这样的小王妃,哦不,小傻子,以后怎么跟他并肩作战呢。 思及此,他轻轻摇头,用完早膳,转身离开,回军营里操练新兵。 一个时辰后,白芍打听清楚,裴元卿暂时不会回恒山王府,急忙催促着司马嫱洗漱妆扮,前往裴老太君的漱玉居。 “殿下,待会儿见到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就喊祖母,瞧见拉长了脸的年轻妇人,唤一声婆婆。千万记住了,只要裴老太君和太妃娘娘都认可了您,恒山王想赶您走就得掂量掂量了。与其说,好男不跟女人斗,不如说,好男斗不过女人。”白芍越规划越兴奋,脑海里浮现出整个恒山王府的小厮丫鬟尊称她一声姑姑的光辉画面。 可惜,司马嫱似懂非懂,点头倒是积极,犹如小鸡啄米。 她今日梳的是新妇偏爱的百合髻,蛾眉细扫,铅华淡淡。两边各自簪了东陵玉翡翠黄金对钗,穿了鹅黄色撒花齐胸襦裙。保留浑然天成的纯真,平添一分成熟、三分华贵,充满了朝气。 “祖母…祖母…”司马嫱瞧见斜卧在软榻上戴了嵌红宝石抹额的老婆子,张开双臂,飞扑过去,嗓音香甜得化出汤圆里边的黑芝麻馅。 “哎呦,郡主孙媳妇终于想起我了。”裴老太君调笑道。 多么娇俏可爱的小女娃,若是没有失踪后被老虎养大这种离奇遭遇,还轮不到她家敬臣那个刚硬得与一块石头无异的傲娇货。 其实,她当初答应与高阳长公主合谋,也是有所考量的。 那位敬臣追逐了许久的高阳长公主义女清华郡主秦朝颜,各方面条件确实不错,甚至无法挑出毛病,近乎完美。然而,裴老太君深知,这样完美的女人,类似顾皇后,一旦沾染上权势,未来不可估量。河东裴氏,百年世家,不需要敬臣赔掉终生去奉养。 “老太君,您这么打趣,就冤枉了我家殿下。殿下最爱黏着像您这样体贴晚辈的活菩萨。”白芍嫣然一笑,连忙插话道,唯恐司马嫱咿咿呀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惹得裴老太君不高兴。 “瞧这小嘴,跟着郡主久了,抹了蜂蜜似的。”裴老太君伸手轻刮司马嫱的鼻梁,笑出一层层褶子攒起的菊花。 “恭喜老太君,得偿所愿。”嫡母林氏笑得阴阳怪气。 “哦,那就不等敬臣了,你我先喝媳妇茶,给足见面礼。”裴老太君收敛了些许笑容,饱经沧桑的音质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语罢,司马嫱在白芍的指点下,规规矩矩地敬茶。 嫡母林氏给的见面礼是羊脂白玉八仙过海纹镯子,司马嫱欢喜收下,甜甜地唤了句婆婆,转头就扔给白芍,忽视白芍不停递过来的眼色。这样水头的镯子,高阳长公主备给司马嫱的嫁妆里塞满一箱子。 而裴老太君赠的见面礼是一挂金螭七宝璎珞。 何为七宝?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玫瑰。 司马嫱向来喜爱圆乎乎的东西,拨弄一下金螭七宝璎珞,就娇娇软软地喊着祖母祖母,顺便笑得甜蜜。 匆匆赶回来的裴元卿,负着双手,不知应该如何打破局面。 “祖母,本王和郡主没有圆房,不作数。”裴元卿低声道。 “王爷,别欺负我家殿下年纪小不懂事,昨晚穿上裤子就不认账。”白芍从袖口掏出一方折叠成三角的素帕,中心象征着女子贞洁的血迹凝固。 话音刚落,在裴老太君和嫡母林氏半信半疑的状态之下,司马嫱十分配合地表现出羞涩,连耳根子都烧得滴血。 裴元卿无奈地抚了抚头。小傻子,你害羞个啥劲,这明明是昨夜他流了鼻血而胡乱擦去的帕子。 ------------ 第十章 花招 婚假三日结束,裴元卿官拜正一品枢密使,照常点卯。 寅时七刻,裴元卿绕过被吸入迷香的白芍所昏睡的软塌,将睡得正香甜的福寿郡主司马嫱从暖暖的被窝里打捞出来,听得不耐烦的嘤嘤声,只能摇晃着胳膊,小心翼翼地哄着,跟对待一根绣花针似的。 想他裴元卿过惯金戈铁马的生活,也有需要坑蒙拐骗的时候。 但是,教他承认小傻子的王妃地位,他心底堵着一口闷气,显然是千百个不愿意。他现在被小傻子折腾到没有要求,王妃只要是个正常的大家闺秀即可。至于清华郡主秦朝颜,鬼知道她有没有参与骗婚,注定同恒山府无缘。 大明宫的宣政殿,设有春暖阁和夏凉阁,供给正三品以上大臣专享。裴元卿用墨色捻金虎纹披风罩着司马嫱,打马进大明宫,破天荒地乘了软轿。到达宣政殿后,急匆匆地踏入春暖阁,将那双勾着他脖颈的小手掰开,轻轻地安置在软榻上。 “先乖乖睡觉,待本王下了早朝,带你去见陛下。”裴元卿见司马嫱一副揉不开睡眼的小模样,不自觉放柔了语调,替她掖一掖被褥。 在裴元卿的认知里,小傻子就是小傻子,背后捣乱的应是白芍。 白芍耳聪目明,瞧着像练家子,试探一番之后发现,竟只会些花拳绣腿。不过,从高阳长公主府里出来的,没有简单人物。 可怜的裴元卿忘记了,小傻子也是从高阳长公主府里出来的。 裴元卿前脚刚走,司马嫱后脚就踢开了被子。她知道,卿卿是不忍心抛弃生病的她。装病她都信手拈来,更何况真病。 于是,穿着滚雪绸缎亵衣亵裤的她,避开正在打瞌睡的小黄门,双手双脚并用,边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边十分麻利地爬出春暖阁。 哈秋…哈秋…司马嫱打着喷嚏,很是想念卿卿的怀抱。 白芍告诉她,她现在只能和卿卿一起睡觉了。不过,卿卿的手掌真大,可以包住她半个屁股,跟喝了她已经许久没有沾染的佛跳墙般暖洋洋。 想到这里,她愈发坚定,要赖着卿卿。 她依稀记得,这座暖烘烘的大房子外,有一方小池塘,里边的几尾色彩斑斓的鲤鱼冒着白泡泡。她若是下水捉鱼,应当可以惹了风寒。 可惜,她爬呀爬,怎么就不见水花。 她着急起来,挠一挠脖颈,抓出红红的小印记。 结果,扑通一声,她竟然被推下寻觅了许久的小池塘。她先是傻傻地笑着,感觉奸计得逞,接着猛灌一口脏水,浑身开始难受,便奋力地扑腾起双手双脚,活像只落水的旱鸭子,滑稽可爱。 最后,她被救上来时,脑袋晕沉沉的,眼前似乎站着两个男人。娘亲说,脑袋上只插了一根簪子的就是男人。一个男人,金簪束发,穿的金黄色四爪蟒袍,没有卿卿好看;另一个男人,紫檀木簪束发,穿的冰蓝色流云纹袖袍,比卿卿好看那么一点点。 “福寿表妹?”金簪束发的少年正是太子,处于弱冠之年。 脱了银狐对襟半袖裘衣,为司马嫱披上的,则是出自清河崔氏的崔远山,年纪与裴元卿相当,官拜从二品礼部侍郎。 “殿下,春寒料峭,容下官替郡主殿下取来袖炉。”崔远山低声道,嗓音清澈如泉,夏日里听着大概清清爽爽。 崔远山离开后,司马嫱与太子,大眼瞪小眼。 大眼的是司马嫱,通红通红的小手,紧紧地拽着银狐对襟半袖裘衣,汲取那逐渐消散的暖意。 小眼的是太子,惊艳于司马嫱的容颜,这团冰花芙蓉玉做的软绵东西,明明纯粹得无法挑剔,却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媚态,是他东宫里颇受宠爱的周良娣不能比拟的。 魏武帝和顾皇后,皆认为他还没有定性,不宜迎娶太子妃。 尤其是庆功宴后,他表露出些许喜欢福寿表妹的意思,魏武帝恼怒,顾皇后不悦。后来,还是顾皇后身边的曾嬷嬷私底下告知他,福寿表妹小时候被老虎养过,心智不大健全,直白一点,就是傻子。 好吧,太子妃若是小傻瓜,岂不是让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看笑话。 可是,眼下无人,他实在好奇如此活色生香的冰花芙蓉玉的手感。想必是极其美妙的,否则恒山王婚后点卯怎么会偷偷带上福寿表妹。 太子左瞅瞅,右瞄瞄,心底发虚,终究伸出魔掌。 然而,指头刚刚触碰到司马嫱的胸口,就听得一声暴喝。更倒霉的是,他想灰溜溜地逃跑,却遭到一顿暴打。他越是自称孤来表明太子身份,裴元卿那厮下手越是凶猛。 直到崔远山赶来,拜托羽林军,将太子与裴元卿分开。 这时,司马嫱使出吃奶的力气爬起,张开小手臂,吭哧吭哧地扑入裴元卿的怀里,然后指了指脖颈上淋了池塘水而火辣辣的红印记,疼得哇哇大哭。 她忽然记起娘亲的教导,哭泣是门高深的学问。眼泪就跟她平时玩的珍珠似的,应当努力地珍惜,只允许一颗颗晶莹剔透地掉落,眼珠子还要泛着盈盈水光。哎,做人类比当老虎艰难多了。 “奴奴,太子猥亵你了?”裴元卿压低了语调问道。 猥亵是什么东东?司马嫱并不懂。但是,这不妨碍她心底雀跃,因为卿卿不需要她纠正就喊出奴奴。她琢磨片刻,觉得点头是顺从、摇头是拒绝,那就看在一声奴奴的份上,认真地点头如捣蒜。 然而,裴元卿见状,脸色阴沉,拳头紧握,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教司马嫱先是想破了脑袋瓜子也不大明白,接着又后知后觉地害怕,还扭摆着小身板挣扎起来。 莫非卿卿发现她的小花招而感到羞恼了?娘亲说过,男人的脾气同老虎没有区别,得顺着皮毛捋一捋。可是,卿卿没有长毛呀,她去哪里抚摸。可怕,真真可怕,司马嫱小嘴瘪起,想回家找娘亲。 “太子殿下,今日之事,本王必定讨个说法。”裴元卿怒道。 ------------ 第十一章 王妃 紫宸殿,乃内朝正殿,由顾皇后张罗了小型家宴。 这太子猥亵了司马嫱,说大了是国事,司马嫱毕竟是恒山王妃,说小了是家事,司马嫱又是高阳长公主的亲生女福寿郡主。 显然,顾皇后打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主意。 “开水白菜、夫妻肺片、宫保鸡丁、鱼香肉丝、过桥排骨、水煮鱼、毛血旺、东坡肘、卤鸭子、荤豆花,这十道巴蜀家常菜,莫不是皇后亲自下厨?”魏武帝调笑道,试图活跃一下尴尬气氛。 “听说,福寿郡主新婚后直奔大明宫,大概是记挂着陛下这位舅舅,本宫做舅母的,不好生照顾着,恐怕寒了高阳长公主的心。”顾皇后轻描淡画一番,笑容端庄,语调温柔。 裴元卿听后,独自闷了流香酒,冷笑一声。 顾皇后话里带刺,分明指责裴元卿,不带着司马嫱三朝回门,跑到大明宫撒野,有失体统,有负君心。 “恒山王,孤听过一则小道消息,你嫌弃福寿表妹心智不全,想送福寿表妹回家而自动退婚,却被高阳长公主赶出门外。既然你还没有认可福寿表妹的王妃地位,那么孤这个做表哥的关怀一下,偶尔有肢体接触,也没什么大不了。”太子仗着顾皇后的气势,十分挑衅地扫过司马嫱那光洁圆润的下巴,笑道。 话音刚落,太子挨了一巴掌,竟是出自魏武帝。 “太子失德,禁足东宫,小惩大诫。”魏武帝冷声道。 尔后,太子在顾皇后轻轻的摇头之下,不情不愿地被羽林军带走,看得魏武帝格外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这太子,是顾皇后身边的曾嬷嬷带大的,忒不成器。 可是,魏武帝念着当年的父亲角色缺位,对太子诸多包容。 “陛下,微臣听闻,您当年做储君时,曾经参与过大魏律令的编纂。按照大魏律令,猥亵妇人者,视为流氓,轻则鞭打二十,重则执行宫刑。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微臣相信,陛下圣明,赏罚公正。”裴元卿起身行了大礼,不卑不亢,语气坚定。 魏武帝瞅了瞅正在撕咬过桥排骨的司马嫱,顿感无奈。 小傻子就是小傻子,不管有没有被猥亵,这名声传出去就不大好听。裴元卿这臭小子如此较真,无非是不把小傻子放在心尖上。当初,他就奉劝过阿姐,给裴元卿设下骗婚圈套,不好收场。挑选崔远山多省事,文人多半软骨头,安抚安抚就翻篇了。 去催一催阿姐。魏武帝递眼色给高公公。 可惜,高公公匆匆来匆匆去,怯懦懦地摇头。 “恒山王,裴某有句话不知是否当讲。”崔远山忽而起身,先是向魏武帝行了大礼,尔后面向裴元卿,笑容浅淡,气质清贵。 司马嫱记得,这个比卿卿好看的男人,替她披了暖暖的裘衣。在她小小的认知里,待她好的就是好人,待她坏的就是坏人。咳咳,娘亲和卿卿皆是好人,待她却时而笑眯眯时而凶巴巴,比较复杂。 她瞧见崔远山,放下过桥排骨,笑得天真无邪。 “陛下,本宫的远方旁支里也有一位可怜姑娘,喜欢玩沙,不爱说话。但是,她分辨得清楚好人与坏人的区别。本宫看着福寿郡主冲崔侍郎欢笑的模样,应当是与崔侍郎接触过,至少认为没有恶意。”顾皇后仍然保持宠辱不惊的气度,淡然一笑。 且不说,有没有远方旁支的可怜姑娘,单论这轻轻巧巧就转移了注意力的本事,裴元卿都想赠给顾皇后一个大写的服字。日后,他要是迎娶王妃或者纳了贵妾,都会避开心机深沉的女人。 “恒山王,你同太子殿下之间,或许存在误会。当时,太子殿下和裴某,乍然碰见福寿郡主,导致她落水,颇为忧心忡忡。太子殿下还吩咐裴某,去给福寿郡主拿袖炉,暖一暖身子,避免感染了风寒。福寿郡主,裴某可有半点虚假?”一向清清冷冷的崔远山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教魏武帝和顾皇后暗地里深感欣慰。 啃着卤鸭腿的司马嫱,感觉到众人瞩目光芒,连忙点头。 点头表示顺从,她现在只想乖乖巧巧地吃肉,当然要点头。 “你听懂了吗?就胡乱点头。”裴元卿有些哭笑不得,伸出粗糙指头,弹一弹司马嫱的脑门。 顾皇后是乐于见到裴元卿教训小傻子,顺便打脸高阳长公主。可是,再偷瞄一眼魏武帝,脸色阴沉,眸光晦暗,是大怒的征兆。呵呵,爱屋及乌,只要是高阳长公主府里出来的,魏武帝都会认真对待。 “太子倘若真的猥亵了恒山王妃,朕不会轻饶。”魏武帝冷笑道。 这话还有一层敲打意思。如果裴元卿不承认司马嫱是恒山王妃,他也不会轻饶。一个大男人,连小小的弱智姑娘都容不得,看来河东裴氏需要换换家主了。 “微臣代王妃谢过陛下的好意。”裴元卿皮笑肉不笑。 如果骗婚之事还有魏武帝的渗入,他裴元卿倒要好好掂量背后的阴谋论。河东裴氏,与清河崔氏、益州顾氏齐名,历经前朝而不倒。 “福寿郡主,可不可以弄出一个红印记?”崔远山轻声道。 “崔侍郎,王妃心智不全,你别误导她。”裴元卿恼道。 卿卿在喊奴奴王妃吗?好像是在崔哥哥发话之后。嘤嘤,奴奴好激动。司马嫱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傻子,脑回路清奇,以为崔哥哥帮了大忙,自然要努力感谢。 只见她抓着裴元卿的衣袖,擦了擦油腻腻的嘴巴,然后蹦蹦跳跳地走到崔远山身边时,被裴元卿拉住了后领。 她动弹几下,力气不足,只能作罢。 不过,当场挠脖颈不是什么难事。啧啧,这犹如果奶一般香滑柔嫩的肌肤,不到一盏茶功夫就生出小小的红印记。 魏武帝被逗得哈哈大笑,顾皇后和崔远山跟着嘴角轻抿。 唯独裴元卿黑着脸颊,咬牙切齿,只想打一打小傻子的屁股。 ------------ 第十二章 回门 大魏习俗,女子出嫁第三天,应当回娘家探视,称为三朝回门。 大婚第五天,裴元卿在裴老太君的旁敲侧击之下,不情不愿地带着司马嫱,乘了一回马车,前往高阳长公主府。 临行前,司马嫱听说回家,丢开了铜胎质八音盒,格外兴奋。 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娘亲见到之后,忍不住亲吻她的额头,将她留下来一起睡觉觉。 于是,她蹦蹦跶跶,催促白芍打开后罩房门,去翻嫁妆箱子。 玉色春绸恰袄成件、湖色春罗衫成件、绛色江绸袷袍成件、金黄缂丝洋灰鼠皮褂成件……她要穿哪一件呢? 团鹤飘带帽、双如意飘带帽、牡丹花飘带帽、双喜字飘带帽……她要戴哪一只呀? 白玉玲珑长簪、赤金累丝发钗、榴开百子镶嵌珠石翠花、银镀金镶珠宝镂花扁方……她要别哪一朵啊? 她纠结纠结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抠起圆溜溜的珠宝。 白芍难得见到福寿郡主司马嫱如此认真玩耍,摇了摇头,索性去厨房给司马嫱端一碗紫菜鱼皮饺子。 “小傻子在干嘛?”裴元卿喊住白芍,不耐烦地问道。 他可以承认小傻子的恒山王妃地位,但是没法忍受一位机关算尽的高阳长公主作为岳母大人。 “恒山王,殿下不傻,只是心智不全。”白芍先是向裴元卿行礼,尔后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恼道。 裴元卿听后摆摆手,懒得同白芍争执。只要是高阳长公主府里出来的,就是讨厌,除了小傻子。 他大步流星,踏入后罩房,拎着司马嫱的后衣领,返回正房。 白芍边在后边追逐,边担忧司马嫱那细嫩的小脖颈被折断。 偏偏,小傻子没良心,扭一扭小身板,晃一晃小金莲,发出咯咯欢笑。这小傻子莫不是以为在荡秋千吧? “梳个简单的发髻,穿件淡雅的衣裳,首饰不必插那么多,总之速战速决。”裴元卿将司马嫱安置在镜台前,转身离开。 一炷香后,裴元卿百无聊赖,终于等到司马嫱。 司马嫱梳的元宝髻,两边簪了粉白色十八学士山茶花,中间安了嵌红宝石衔夜明珠金凤簪,活泼俏皮,贵不可言。再配上一袭桃红色蜻蜓点水妆花褙子、一套银狐对襟半袖裘衣、一只紫铜镂雕梅兰竹菊纹袖炉,压制一分可爱,彰显三分清丽。 “把衣服换掉。”裴元卿从司马嫱软绵绵的小手中掰出紫铜镂雕梅兰竹菊纹袖炉,扔给小厮阿坤,恼道。 司马嫱听后,十分不服气地爬上马车,哼哼两声。 裘衣是从大明宫带回来的,白芍以为是魏武帝赏赐给司马嫱的。袖炉也是凭空多出的,白芍又认为是裴元卿在路上买的。爱看宅斗话本子的白芍,如今思来想去,似乎嗅到男主角独有的别扭气息。 “王爷,三朝回门是有吉时的。”白芍笑得贱兮兮的。 语罢,裴元卿别过脸庞,示意车夫启程。尔后,他捉着司马嫱冰凉凉的小手,贴在热乎乎的胸膛,自觉比那胡里花哨的袖炉暖和。 半个时辰后,到达高阳长公主府,赵嬷嬷已经恭候多时。 “嬷嬷,嬷嬷……”司马嫱被裴元卿抱下马车后,张开双臂,飞扑到赵嬷嬷的怀里,蹭了蹭小身板,甜甜笑道。 要论高阳长公主府里最宠爱司马嫱的,当属赵嬷嬷。 “殿下瘦了高了。”赵嬷嬷拉着司马嫱的小手,满是爱怜。 然后,赵嬷嬷冰冰冷冷地给裴元卿行礼,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王爷,便领着司马嫱和裴元卿,朝着厅堂方向走去。 厅堂里,烧了地龙,高阳长公主依旧妆容艳丽。 “娘亲…猪猪…”司马嫱指着两个来自恒山王府的小厮抬起的金皮烤乳猪,笑得天真烂漫,还滑落几滴清流水。 “嬷嬷,开宴。”高阳长公主掏出素帕,替司马嫱擦了擦口水,柔声笑道,收敛了一身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霸气。 黄花梨八仙桌上,摆放着高阳长公主亲自下厨做的饭菜。 蟹酿橙、白莲糕、樱桃煎、酥琼叶、乌鱼蛋、炉焙鸡、神仙鱼、拨霞供、槐叶淘、佛跳墙、雪霞羹、珍珠丸,十二道精致菜式,大半出自《山家清供》,光是准备食材,都需要耗去一个夜晚。 裴元卿不得不感慨,高阳长公主待小傻子是真心实意的。 曾几何时,他为了讨嫡母林氏欢心,从练习裴家枪的时间里挤出一丁点,去学做汤绽梅这等高雅的茶饮。 汤绽梅,取竹刀开梅蕊,全身蘸蜡,密封保存。 等到嫡母林氏生辰,取出梅花花苞,投入热水之中,可以瞧见梅花绽开的唯美姿态,茶汤澄澈,香气袭人。 可惜,嫡母林氏直接倒掉了这盏汤绽梅。 “卿卿,蛋蛋。”司马嫱张开小嘴巴,隐隐期待。 裴元卿正处于过往不愉快的回忆之中,随手给司马嫱舀了一颗乌鱼蛋,听得砸吧砸吧的满足声音,才转过头,瞥见司马嫱的甜美笑容。 嗷嗷…娘亲,奴奴征服了卿卿,司马嫱感觉奸计得逞。 “恒山王府,用完午膳,同我一道去书房。”高阳长公主笑道。 书房里,没有司马嫱,高阳长公主不必堆起笑意,裴元卿也无需假装和睦,双方试图以强大的气场相互碾压,直至一方妥协。 “高阳长公主,有什么话,开门见山。”裴元卿冷声道。 高阳长公主知晓裴元卿这是妥协一步,自然也要后退一步,径直从身后的暗格里取出一卷羊皮纸,递给裴元卿。 “山河地理图?”裴元卿喃喃道。 “不确定是真货,留给敬臣去验证。”高阳长公主低声道,尔后话锋一转,眼底含笑,继续道:“听说,敬臣想纳罪臣之女李月莹为妾,林太妃撺掇着裴老太君始终不松口,本宫倒是可以出手帮忙。” “多谢高阳长公主。”裴元卿收起山河地理图,答得模棱两可。 当夜,司马嫱没有如愿,只能回恒山王府,抱着布老虎,孤零零睡觉。所幸,她偷偷地带回来一只小白虎,叫作白白。 ------------ 第十三章 茶花 早春,恒山王之妹裴青青,结了茶花社。 裴青青去年及笄,今后两年是相看人家的黄金时机。嫡母林氏建议,借着茶花社,放出裴元卿纳妾的消息,悄悄地认识贵族子弟。 嫡母林氏读过几年顾皇后建立的女学,反对包办婚姻,提倡自由恋爱。尤其是她吃过亏,便热切期盼唯一的女儿裴青青获得幸福。 俗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白芍还没有嫁人,就操起了父母心。 她听说裴元卿那别扭货想要纳妾,立即替福寿郡主司马嫱产生危机感。学着高阳长公主,摆出不容拒绝的架势,将尚未睡醒的司马嫱安放在镜台前,开始梳头妆扮,务必惊艳四方。 元宝髻太少女,半翻髻太成熟,白芍为司马嫱梳了堕马髻,别了一朵应景的纯白色十八学士山茶花,清雅不失大气。 月华裙烂大街,马面裙忒英气,白芍挑的是葱白底绣蝴蝶绕枝八幅湘裙,配了玉兔捣药长耳坠,高贵且俏丽。 “芍芍…困困。”司马嫱嘟起小嘴,语调含糊不清。 “殿下忍一忍,狐狸精快杀到王府了。”白芍哄道。 狐狸精是什么鬼东西?白芍懒得解释,而司马嫱也不想知道。往常这个时候,白白都不会吵醒司马嫱。司马嫱觉得,白芍就是那个狐狸精,专门吸走精气神。 思及此,司马嫱趴在镜台前,立刻睡得香甜。 “白芍,小傻子还在长身体,想睡就睡吧,反正这茶花社,她也玩不明白。”裴元卿路过卧房,将司马嫱打横抱起,安置在架子床上。 “王爷左一句小傻子,右一句小傻子,到底是假装忘记了殿下的恒山王妃身份还是故意忽视了殿下的福寿郡主地位。”白芍抱着双臂,冷眼旁观,习惯性嘲笑道,全然不畏惧裴元卿的杀神气场。 她白芍顶瞧不起那些三妻四妾的贵族世家。如今,随着女学热潮的推动,寻常百姓都在积极尝试一夫一妻制。 “贵妾,本王是纳定了。河东裴氏的香火,不能在本王这里断掉。难道说,高阳长公主还想要本王依靠小傻子生出一个小小傻子么。”裴元卿也看不顺眼这只张牙舞爪的小丑,冷冷一笑。 听听这嚣张语气,不知高阳长公主瞅上他哪点。 白芍挽起衣袖,双手叉腰,开始泼妇骂街的气焰。 然而,白芍与裴元卿大清早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冷嘲热讽之际,司马嫱感到耳朵嗡嗡作响,便抱着布老虎,十分麻溜地滚下架子床,尔后双手双脚并用,爬出卧房,寻个安安静静的地方,继续睡觉。 司马嫱不识路,平日里窝在稼轩居里同白白玩耍。卿卿嫌弃白白吵闹,将白白丢在后罩房圈养。她记得后罩房的路径,朝着相反方向爬呀爬,说不定可以躲进花丛中,边睡觉觉边捉迷藏。 结果,还没出稼轩居,就碰见了顾绍璋。 “小王妃,又调皮了。”顾绍璋轻笑道,一袭水绿春衫,竹簪束发,周身气质犹如温热的凤鸣毛峰,教人心底熨帖,说不出的舒畅。 “顾…哥哥。”司马嫱甜甜笑道,消散了三分瞌睡。 除了卿卿,她最喜欢的男人就是顾哥哥了。顾哥哥会给她带新奇玩意,例如铜胎质八音盒、鎏金色九连环、桃心木鲁班锁等。 “想不想去看茶花社?”顾绍璋问道。 司马嫱乖巧点头,根本不在意茶花社是什么东西。 “那就先回稼轩居,同敬臣打声招呼,省得他担忧。”顾绍璋摊开手掌,示意司马嫱抱着布老虎爬起。 可是,司马嫱耍了小机灵,爬起之后逃之夭夭。 这小胳膊小短腿的,逃跑劲头十足,逗乐了顾绍璋。其实,他认为,裴元卿迎娶小傻子,不是坏事,偏偏裴元卿当局者迷,百般厌弃。 接着,司马嫱跑呀跑,撞到了崔远山。 嗷嗷,崔哥哥就是那个比卿卿长得好看一点点的男人。 “真巧,郡主殿下在这里。前边,长公主殿下和皇后娘娘先后驾到,场面热闹。”崔远山笑容极其浅淡,音质里依然透着清冷韵致。 司马嫱听到长公主三个字,瞪大了薄皮杏仁眼。 呜呜,她有多久没有见着娘亲了,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或许是因为被司马嫱那纤尘不染的空灵之美打动,或许是因为司马嫱嫁给了裴元卿,崔远山暗自惊讶于这多管闲事的举动,将司马嫱带到占春园里,便悄悄退去。 “娘亲…娘亲…”司马嫱张开双臂,飞奔过去,惊喜不已。 高阳长公主并不意外司马嫱的到来,但是瞥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冰蓝色,微微皱起眉头,对着司马嫱时,又是满眼的宠溺之色。 占春园的贵女们,识趣地向司马嫱行拜见王妃大礼。 “茶花社,以茶花会小友,不兴这些繁文缛节。你们继续以茶花作诗,教本宫沾染一些风雅气韵。”高阳长公主揽着司马嫱,笑道。 山茶树树采山坳,恍如赤霞彩云飘。人道邡江花如锦,胜过天池百花摇。裴青青作为主人家,不敢过于出众,提笔一首七言绝句。 “青青多年不见,出落得蕙心兰质。”顾皇后笑道。 接着,嫡母林氏的侄女林潇湘,即兴一曲《挂玉钩》。 曲岸经霜落叶滑,谁是秋潇洒。最好西湖卖画家,黄菊绽东篱下。自立冬,将残腊,雪片似红梅,血点般山茶。 “意境苍凉,本宫甚是喜欢。”顾皇后抚掌赞道。 “江南池馆厌深红,零落空山烟雨中。却是北人偏爱惜,数枚和雪上屏风。皇后娘娘觉得这首咏唱如何?”高阳长公主拈了一块桂花糕,掰碎之后,塞入司马嫱的小嘴,笑容温和。 “大雅之作,莫不是出自清华郡主之手?”顾皇后问道。 “新收入府中的姑娘,叫作李月莹。她的爷爷,曾经官拜尚书令,只是犯了事,平白受到牵连,所幸保住贞洁,可以嫁个好人家。”高阳长公主摇头失笑。 顾皇后听后,并不接话,也不需要接下去。 她来茶花社是给太子物色正妻,而高阳长公主是替裴元卿抬出贵妾。可怜的裴元卿,落到高阳长公主手里,恐怕要被一个小傻子吃得死死的。 ------------ 第十四章 纳妾 毫无意外,恒山王裴元卿纳了林潇湘和李月莹为妾。 嫡母林氏想给林潇湘做脸面,日日跑到漱玉居,撺掇裴老太君,升林潇湘为侧妃,降李月莹为夫人,直至裴元卿无奈松口。 其实,侧妃和夫人,皆是贵妾,位分不同罢了。在贵族世家,贵妾不过是消遣玩意,绝对不可绕过主母。倘若有宠妻灭妾者,逐出宗祠,收回财物,自生自灭,而不愿意和离的主母仍然可以享受尊荣。 可惜,即便如此,许多女人也削尖了脑袋,上赶着做妾。 有前朝大儒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林侧妃先进门,一顶红绸软轿,从嫡母林氏的断肠居抬到裴元卿的稼轩居,入住东厢房,由嫡母林氏亲自配了婢女白苏。 没有拜天地,没有闹洞房,更没有宴宾客,一张红盖头,从早到晚,坐在绣了鸳鸯的锦被上,孤孤零零地等着裴元卿掀开。 裴元卿在哪里呢?裴元卿纳妾,魏武帝破例赏赐了休沐假。 “白芍,收拾一下东西,挪到右偏房去。阿坤,将本王的被褥搬到正房的软塌上。”裴元卿刚从军营里回来,散发酒气和汗臭,语调里透着小小的别扭。 “奴婢多谢王爷厚爱。但是,奴婢担忧,郡主殿下一个人照料不好吃食和歇息,奴婢还是住在耳房比较稳妥。”白芍规规矩矩地行礼,语气也破天荒地和和气气,眉宇间还挤出些许愁苦。 瞧吧,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高阳长公主府里出来的刁奴。 裴元卿冷哼一声,懒得理睬白芍,径直踏入左偏房沐浴更衣。 “白芍姑奶奶,您就不能少说一句。王爷打从娶了郡主殿下,心底就没有顺过气,成日摆着黑脸。”阿坤拱手哀求,压低了音量。 话音刚落,听得裴元卿一声呵斥,阿坤屁颠屁颠地赶过去。 啧啧,还是小傻子省事,白芍抱着双臂,露出同情目光。 “殿下,王爷今晚突然开窍,要伺候您吃饭睡觉。您也别客气,将他当作我白芍即可。”白芍摇了摇司马嫱的小手臂,笑道。 正趴在书案上玩耍的司马嫱,抬了抬脑袋,眨了眨眼睛。 司马嫱最近收到医圣张九机寄来的药材包裹,每天都要倒出来玩一玩,除了三餐加午睡,不知疲倦,小模样认真得跟个学徒似的。 白芍观察着,她的玩法颇有规律。先是左手拿右手握,来回转动,发出咯咯笑;接着努力闻一闻,偶尔打喷嚏或者吸鼻子;然后使劲拍打书案,对着药材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没人听得懂的鬼话;最后抱着药材咬出牙印、舔了口水,可怜的药材沦为她的玩具。 裴元卿进入正房,就瞧见司马嫱玩腻了药材马兰,开始天女散花。 “拾掇干净才有晚膳用。”裴元卿拎着司马嫱的后衣领,轻轻安放在地摊上,踢了踢马兰,不耐烦地皱眉道。 语罢,司马嫱表现得乖乖巧巧,拾起马兰就往嘴巴里塞,吓得裴元卿连忙打横抱起司马嫱,使了点力气拍打司马嫱的背部,将马兰吐出来,顺便溅落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行了,我来捡,待会儿开饭。”裴元卿瞅着司马嫱那副委屈兮兮的样子,伸出粗糙指腹,替司马嫱擦了擦眼角,柔声哄道。 于是,司马嫱翘着小脚,观赏裴元卿俯身料理马兰的背影。 “卿卿真好看!”司马嫱软软糯糯地笑道。 裴元卿听后,眼皮子跳了跳,强忍着拍打小傻子屁股的冲动。当初,他怎么色迷心窍,想纳小傻子为枕上奴呢。 晚膳简单,清炒菜心、白灼海虾、鲜笋鸡丝、蘑菇肉汤。 司马嫱伸出白嫩嫩的小指头,敲了敲盛着白灼海虾的卵白釉印花孔雀纹花口盘,尔后微微张开水润润的唇瓣。 裴元卿无可奈何地剥虾皮去虾头抽肠线,将一只红艳饱满的虾仁蘸了香辣辣的酱料,凑到司马嫱的小嘴巴。然后,瞥见司马嫱砸吧砸吧得眯起双眼的幸福小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咳咳,他可不承认,司马嫱吃虾仁的姿态,格外水灵。 晚膳过后,裴元卿翻看兵书,司马嫱满地摸滚打爬。 “阿坤,买个粗使婆子,勤洗地毯,保证天天更换,银钱从本王的私账出。”裴元卿哄着抱了布老虎的司马嫱入睡之前,低声吩咐道。 于是,更深夜半,林潇湘哭肿了眼睛,也没有等到裴元卿。 第二日,轮到李夫人进门,从高阳长公主府抬出。李月莹谢绝了高阳长公主的好意,用积攒的铜钱私底下买了婢女白芷。 李月莹跟随裴元卿从军多年,与李传木、顾绍璋皆认识。 她获得裴元卿的默许,在西厢房开了一桌美酒佳肴。 “李大哥,奴家一直仰慕您上阵杀敌的威风。今日,趁着顾先生在场,奴家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尊称您一声义兄?”李月莹执着酒杯,盈盈一礼,嗓音温柔得掐出丝丝缕缕的白月光。 李传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闹个大红脸。 他李传木要是有像李月莹这样如花似玉的妹妹,当真三生有幸。 “传木老弟,你可要想好,李夫人这声义兄叫下来,敬臣按照礼节都得跟着喊,就看你受不受得起。”顾绍璋调笑道。 李传木听后,将大脑袋摇晃得同拨浪鼓似的。 借给他李传木一百个贼胆子,也不敢喊裴元卿弟弟呀。 酒过三巡,迟迟不见裴元卿露面,李传木暗自诧异,而顾绍璋心领神会。唯有李月莹,略显尴尬,只能继续敬酒。 “顾先生、李校尉、李夫人,王爷传话过来,王妃今日多吃三颗汤圆,夜里积食得难受,就不来西厢房。还请李夫人吃完酒菜,早早休息,别和外男相处太久,平白招惹闲话。”白芍笑道,摆出趾高气扬的架势,冷眼睥睨李月莹那张涂抹胭脂也遮不住发白神色的脸蛋。 裴元卿只说了句不来西厢房,其余的话是白芍添油加醋的。 她白芍既然是刁奴,也就不害怕李月莹明日同裴元卿告状。 ------------ 第十五章 潇湘 稼轩居正房,裴元卿竟是搂着司马嫱安睡的。 昨夜,司马嫱闹得厉害,抓着他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发出咕噜咕噜响的肚皮。他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只能顺从她的意思,安安静静地陪伴在身边。 “卿卿…刀刀。”司马嫱骑在他的大腿上,甜甜笑道。 话音刚落,裴元卿刷地一声,撂倒了司马嫱,起身下床。他的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黑,当真是羞恼得无法见人。 偏偏,司马嫱仍然念叨着刀刀,笑靥如花。 “给老子闭嘴!”裴元卿吼道,尔后落荒而逃。 白芍打着哈欠,闻声匆匆赶到时,司马嫱正在哇哇大哭。她伤心起来,哪里记得娘亲的教导,哭泣也要讲究凄美感,眼泪哗啦啦地落下,鼻涕滴落一长串。 “殿下莫哭,芍芍待会儿去教训王爷。”白芍柔声哄道。 于是,白芍撸起袖子,大步流星,推开想上前阻挠的阿坤,径直闯入左偏房,听得正坐在浴桶里清洗的裴元卿一声暴喝,灰溜溜离开。 司马嫱见状,发出咯咯笑,有些幸灾乐祸。 这场闹剧,导致午膳时分也没瞧见裴元卿的身影。白芍感到莫名其妙,而司马嫱那个小傻子依旧若无其事地张开小嘴,等待投喂。 午睡过后,林潇湘的婢女白苏下了帖子,邀请司马嫱喝茶。 妾室入门,按照规矩,应当向主母敬茶。白芍早就预料了这一遭,从后罩房堆积的嫁妆箱子里翻出剔红黄花梨木嵌白玉珠雕花钿盒。 白芍打探到,林潇湘饱读诗书,清素若菊。 若是让司马嫱压林潇湘一头,妆扮上力求素雅。 白芍替司马嫱梳的垂挂髻,薄薄一层轻刘海儿,左边别了葱绿绢花,右边配了凤鸟卷云纹白玉簪子,并不对称,透出少女生机。 衣裳挑的是豆青色荷叶袖罗衫,搭着银白色百褶如意月裙。 出门前,白芍再三叮嘱司马嫱,见人抿嘴笑,笑不露齿,方能显现出犹如江南水乡滋养出的清新脱俗风韵。 她甚至自掏腰包,为司马嫱买了一首茶花诗。 即便外界以为司马嫱是小傻子又如何,司马嫱可以不承认。 东厢房,迎面飘来杨柳细细风。再走近一点,蛱蝶双栖,落红未扫,燕子归巢,这些诗情画意,毫不矫揉造作,教白芍欢喜。 白芍轻咳一声,摇了摇头,暗自提醒自己做好主心骨。 “妾身林氏拜见王妃娘娘。”林潇湘在白苏的搀扶下,起身行礼,嗓音虚软,行动之处自有一番弱质风流体态。 白芍提示司马嫱回礼后,抬头打量林潇湘,果然是位病西施。 瞧这姣花照水的娴静,得读过多少卷诗书才能浸润出来。还有笼烟眉、含情目、湘妃泪、比干心,绝代有佳人,姿容世所稀。怎么就想不开,偏要嫁给裴元卿那厮做妾。 不过,依照白芍看话本子的经验,柔弱女人心机深沉。 “侧妃娘娘,王爷答应了郡主殿下,晚膳要吃清蒸鲈鱼,这敬茶仪式,走一走场面就罢了,省得大家都麻烦。”白芍笑道。 清蒸鲈鱼?呸呸,白芍信口胡诌,司马嫱却点头如捣蒜。 “白苏,上茶具。”林潇湘蹙起秀眉,恼道。 林潇湘采用的是古法煮茶。铜铸风炉、杨柳木炭、熟铁火钳、小青竹夹、槐木水方、越州玉碗等茶具错落有致地摆开,取三月初三的香枫嫩叶,取九月初三的清荷白露,静待一沸鱼目小泡,二沸涌泉连珠,三沸波浪翻腾。 枫露茶制作考究复杂,味道微微发苦,回味后品尝出甘甜。 司马嫱平日里偏爱甜食,捧着枫露茶,吹了吹热气,轻抿一口,立即皱起小眉头,不乐意再多喝半点。但是,她砸吧砸吧小嘴,舌头上残留异样的清甜,恰巧解去午膳吃了香卤猪肘而积累到至今的油腻。不待白芍反应,便抱起越州玉碗,咕叽咕叽牛饮,令自觉丢去颜面的白芍暗暗抚了额头。 “王妃娘娘原来喜欢枫露茶。可惜,去年的露水少,小姐只配了三包枫露茶,不够王妃娘娘天天吃上半个月。”白苏操着一口吴侬软语,笑起来旋出两只小酒窝。 看吧,柔弱女人心机深沉,派出了婢女打头阵。 三包破茶叶,按照正常人的分量,天天吃也要排个半年。白苏这是冷嘲热讽司马嫱将枫露茶当作白开水,不知珍惜,不懂风雅。 “芍芍…茶茶。”司马嫱笑靥如花,以为有茶叶可收。 嗷嗷,奴奴想看卿卿煮茶,好看又好吃。 “郡主殿下,林侧妃这里的枫露茶才三包,您要是收回去,也就漱口半个月,怪可惜的。咱们后罩房里,存了三箱老君眉,裴老太君上次饮过,都大赞汤水鲜亮,口味甘醇,香气浓郁。”白芍笑道。 司马嫱哦了一声,略显失望,卿卿不喜欢老君眉。 “老君眉这种普通货,适合小傻子。”白苏嘟囔道。 “有种你再说一遍!”白芍大怒,挽起袖子,当头扇了白苏一巴掌,犹然不解气,却见白苏嘤嘤哭个不停,顿时愣住。 卧槽,你倒是还手,哭哭唧唧干嘛,若是被裴元卿瞧见,还不以为老娘仗势欺人。等一等,白苏这死丫头不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阴毒,真阴毒,最毒柔弱女人心。 白芍正在发愁之际,司马嫱忽而蹦跳起来,猛扯白苏发髻。 小傻子力气大、没分寸,不到一盏茶功夫,眼见白苏头皮发红、哭成泪人,林潇湘抓着裙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出东厢房搬救兵。 裴元卿赶到时,白芍替司马嫱骑在白苏身上而鼓掌。 裴元卿二话不说,拎起司马嫱,翻出屁股,拍打响亮一下。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司马嫱揉着薄皮杏仁眼,呜呜咽咽一声,就滑落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裴元卿知晓犯了错,半蹲身子,柔声道歉。瞅着司马嫱哭得越发汹涌,捉住她细嫩滑腻的小手,狠狠地拍自己的脸庞。 当晚,白苏被罚了一顿板子,林潇湘被禁足。 ------------ 第十六章 月莹 裴元卿第一次见识,女人有多难哄,还是个小傻子。 从东厢房到正房,小傻子哭起来没完没了。先是抽抽搭搭,酝酿了一会儿委屈情绪,再是稀里哗啦,双手双脚并用地挣扎,最后是哽哽咽咽,化无声为有声,如此循环,形成规律。 “奴奴,卿卿向你认真赔罪好不好?”裴元卿轻拍司马嫱的背部,唯恐她哭得岔气,闹到请大夫就传出笑话了。 “卿卿…坏坏。”司马嫱啜泣,嗓音含糊不清。 “卿卿坏坏,奴奴好好,奴奴就原谅卿卿吧?”裴元卿拿捏着令自觉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娘娘腔,语调温柔得足以教小厮阿坤犯傻。 “不不……原谅。”司马嫱咬着唇瓣,红肿双眼。 裴元卿听后,感觉没辙了,递眼色向白芍求救。 白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往常在高阳长公主府里,即便是偶尔显露出严厉一面的高阳长公主,也不敢随便胖揍司马嫱的小屁股。白芍耸耸肩膀,摊摊掌心,表示自己无可奈何,然后很不厚道地溜走。 晚膳时分,裴元卿将司马嫱抱在怀里坐下,示意婢女端来油焖大虾、粉蒸排骨、上汤菜心、拔丝山药、小鸡炖蘑菇、鲫鱼豆腐汤。 “奴奴,有你爱吃的虾虾。”裴元卿已经没了脾气,柔声哄道。 语罢,司马嫱边呜呜咽咽边推开那盛着油焖大虾的青釉莲花纹盘,小指头点了点拔丝山药,还伸进嘴巴里舔一舔。 裴元卿见状,用拧干了热水的帕子,给司马嫱擦了擦小手,又拭了拭眼角,动作轻柔缓慢,像是对待他那支非常宝贝的虎头红缨枪。 司马嫱砸吧砸吧拔丝山药时,不记得哭泣。但是,拔丝山药咕噜咕噜进肚后,就扯开喉咙大哭。 如此反复,油焖大虾、粉蒸排骨、拔丝山药皆见底。 裴元卿十分惊讶地发现,小傻子的食欲颇大。他猛然想起,小傻子因为多吃了汤圆而积食得难受的那个夜晚,决定不再投喂她。 可是,小傻子抽抽噎噎,脸蛋儿发紫,吓坏了裴元卿。 “阿坤,快去请绍璋!”裴元卿吼道。 接着,裴元卿将司马嫱抱到床边,翻出她平日里的玩具,有铜胎质八音盒、鎏金色九连环、桃心木鲁班锁……一个个地摆弄,逗她破涕而笑,直至胜雪肌肤生出珊瑚之色,别有一番明艳。 “阿坤,回来!”裴元卿再次吼道。 尔后,稼轩居的小厮相互传话,叫住了火急火燎出门的阿坤。阿坤气喘吁吁地扒拉着房门站立,待缓过神来,低声笑道:“王爷,小的刚准备离开稼轩居时,遇见白芷姑娘,道是李夫人亲自下厨做了拿手菜,等着王爷有空尝一尝。” 司马嫱正把玩着药材丁香,蹭了蹭裴元卿忘记帮她处理的鼻涕。乍然听见阿坤的声音,也不知是否明白其中的言外之意,就朝着阿坤撒了一把药材丁香,还提前哭啼。 裴元卿如今拿她没有一点办法,摆摆手叹道:“明天再说。” 他也发现了,小傻子是可以分得清楚简单的对与错。从前,小傻子乱扔玩具、乱丢药材,他训斥几句,小傻子都是乖乖巧巧地像块木头。可是,这一次,错不在小傻子身上,小傻子反应便激烈许多。 直至第二日清晨,裴元卿都让着司马嫱。 司马嫱睡到自然醒,迷迷糊糊地下了架子床,张开小手臂,裴元卿就特别有眼力见地替她更衣。接下来,梳发髻、戴首饰、抹胭脂,司马嫱都摆足了衣来伸手的架势,偶尔被弄疼了,直接轻拍裴元卿的脸颊。而裴元卿就像大明宫里的小太监,不许甩脸子发脾气。 啧啧,隔着缝隙偷看这幅和谐画面的阿坤,几乎惊掉了下巴。 早膳时分,李月莹打着敬茶的由头,再度派了白芷去请。 然后,白芷瞧见,裴元卿凑近坐在他大腿上的司马嫱的耳畔,柔声细语不知说了啥,司马嫱发出咯咯笑,欣然应允了敬茶之事。 西厢房,亭台楼阁、假山花木、小桥流水,无不精致。 跟在裴元卿后边的白芍,后悔将这么一块宝地分给李月莹那只狐狸精。打从茶花社放出裴元卿要纳妾的消息,白芍就努力研究过林潇湘和李月莹。林潇湘这个病西施,除了才华横溢,剩下的都是诸如尖酸刻薄、妒忌多疑等缺点,不足为惧。相反的是,李月莹乃罪臣之女,自幼饱读诗书,多亏裴元卿相助,并未遭到红帐子的毒害,善解人意、温柔娴雅,同裴元卿积累数年情分,稍微琢磨一下就觉得可怕。 果然,李月莹托着秀美侧脸,坐在八仙桌旁,一时惊醒一时朦胧的等候姿态,便是身为女人的白芍瞥见,也克制不住地生出怜爱。 “月莹,昨夜睡得不安稳吗?”裴元卿问道,松开司马嫱。 “奴家见过王爷。”李月莹故意转开话题,向裴元卿行礼之后,又恭恭敬敬地朝着司马嫱作揖,体态纤细,嗓音娇柔。 “不不…好看。”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白芍见状,捂着嘴巴偷乐,无视裴元卿的眼刀子。 其实,李月莹生得秀雅,宛若芝兰,只是在司马嫱和林潇湘的面前,就稍显不足。而且,司马嫱对于美丽二字,缺乏正常的认知。高阳长公主明艳,顾皇后温雅,清华郡主清逸,林潇湘柔弱……每一种绝色,风格独立,辨识度高。白芍猜想,李月莹若是不费尽心思地在司马嫱眼底下晃悠,司马嫱大概记不住的。 “不许这么没礼貌。”裴元卿教训道。 司马嫱听后,小脾气上来,抓着裴元卿的胳膊,使出吃果奶的劲头,咬上一口,结果硬邦邦的,小白牙疼得溅出两颗泪花。 “王妃娘娘,用了早膳才有力气闹腾。”李月莹柔声笑道。 语罢,司马嫱瞟了一眼八仙桌上的奶黄包、虾皇饺、蒸凤爪、艇仔粥、酥皮汤、干烧麦……乌溜溜的眼珠子舍不得转动。 我的郡主殿下,您不会这么容易被收买吧。 感觉未来将要孤军奋战的白芍,心底默默哀叹道。 ------------ 第十七章 肺痨 嗷嗷,卿卿又带奴奴回家看娘亲。 临近卯时,福寿郡主司马嫱抱着小白虎,乖乖巧巧地坐在马车上,时不时撩起帘子,偷看一眼骑着河曲马的裴元卿,却总是被抓个正着。司马嫱啊啊叫两声,软软糯糯;小白虎隆隆吼两声,响响亮亮。 “安分点。”裴元卿瞪了一眼小白虎,恼道。 小白虎呜咽一下,连忙钻进司马嫱的裙底。 小白虎对于裴元卿的害怕,是打从娘胎里生出来的。有一次,司马嫱照旧来到后罩房,同小白虎一起玩耍,到了午膳时分,抢食鲜嫩多汁的生牛肉。裴元卿恰巧瞧见,先是狠狠地教训一顿司马嫱,然后罚了小白虎吃上大半个月的青草。可怜的小白虎,大概是虎族第一个饿得只能吃草的怂包子。 至高阳长公主府,裴元卿左手抱着司马嫱,右手拎着小白虎。 白芍见状,连忙伸出双手去接小白虎。她照料小白虎多日,发现小白虎比小傻子可爱多了,便生出一丁点母性情怀。偏偏,裴元卿只当小白虎是小畜生,从不懂得轻拿轻放。 果然,司马嫱安稳落地,假装腿脚酥软而摔倒,裴元卿迅速搀扶。 轮到小白虎,被扔出去那一刻,地板打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有劳嬷嬷,照应小王妃。”裴元卿依旧不给高阳长公主府好脸色看,敷衍了事般作揖,接着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前往大明宫,亏得司马嫱还摆摆小手跟他道别。 “郡主殿下受苦了。”赵嬷嬷拉着司马嫱的小手,满是爱怜。 白芍听后,翻了翻白眼,抱着小白虎行了礼,直接退下。 出了林潇湘被禁足这档事,在恒山王府,谁还敢叫小傻子吃苦。嫡母林氏不是没有为了林潇湘而折腾过,小傻子委屈巴巴地一哭,嫡母林氏才想起小傻子的娘亲可是高阳长公主。传说,得罪了高阳长公主,即便逃到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嬷嬷…不苦…”司马嫱往赵嬷嬷怀里蹭了蹭,甜甜笑道。 语罢,赵嬷嬷亲了亲司马嫱的额头,笑得合不拢嘴。接着,赵嬷嬷牵起司马嫱的小手,前往高阳长公主的太平居。 太平居,拔掉花开时节动上京的牡丹,补上满目清秀如画的银杏。唯有这些造型复杂的斗拱、结构精巧的角替、五彩斑斓的藻井、轻盈活泼的飞檐,依稀可见当年的盛景。 司马嫱生于太平居,长于太平居。 在她小小的认知里,太平居才是她的家。 只见她松开赵嬷嬷,踩着金黄色的银杏叶,蹦蹦跳跳,活像那被刚刚从金丝笼里放飞出来的麻雀,笑得天真烂漫,不知愁滋味。 其实,小傻子也会发愁。踏进卧房那刻,她的眼泪差点掉落。 卧房里,烧了地龙,暖风烘得小傻子脑袋犯晕;焚了沉香,浓香熏得小傻子胸口发闷。她知道,娘亲的病又加重了。 “奴奴,快让娘亲看一看。”高阳长公主笑道。 卧病在床的人儿,强打着精神头,簪了滇山茶,敷了珍珠粉,抹了红胭脂,染了蔻丹花,容颜姣好,明艳天下。 小傻子不听话,抱着高阳长公主的细腕,认真把脉。 “人参…黄芪…白术…山药…茯苓,补肺脾之气。”司马嫱不习惯说一句完整的话,憋足了呼吸,涨得小脸蛋红彤彤。 高阳长公主听后,欣慰地点点头。 清华郡主秦朝颜给她开的药方子,也是如此解释。 “当归…芍药…熟地…枸杞子,培补阴精。”司马嫱小跑到书案旁,抽出澄心堂纸,扒拉李廷圭墨,示意赵嬷嬷帮忙记下。 赵嬷嬷感念于司马嫱今日说了两句长话,有些热泪盈眶。 “紫河车…龟板…鹿角,阴阳并补,厚味填精。”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认认真真地查看赵嬷嬷记录药方的字迹。 咳咳,司马嫱不大识字,就是假装检查的小模样。 “远志…枣仁,宁心安神。”司马嫱娇娇软软地道。 “张医圣给奴奴寄药材包裹了?”高阳长公主见司马嫱点头如捣蒜,轻笑一声,眼底皆是宠溺之色,继续道:“嬷嬷,以后煎药,多加两味药材远志和枣仁。” “肾虚气逆喘急,加冬虫夏草…诃子…钟乳石,摄纳肾气。阴虚偏重,加麦冬…五味子,滋肺纳肾。心慌加紫石英…丹参,镇心宁神。五更腹泻,加肉果…补骨脂,补火暖土。禁用地黄、阿胶等腻滋之品。”司马嫱说完这么一大段肺痨药方子,直接倒入高阳长公主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像极了一条爬上岸边的小鱼,脱水得厉害。 赵嬷嬷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给司马嫱倒了热茶。 “郡主殿下,茶水温热,慢慢喝着,小心烫伤了肠胃。”赵嬷嬷见司马嫱捧着茶盏咕噜咕噜牛饮,柔声笑道。 “娘亲…药药。”司马嫱感觉活过来了,扳起小脸蛋,皱起小眉头,负着小嫩手,模仿起裴元卿的神态,故作严肃的小样子。 “嬷嬷,听见没,奴奴要监督我这个娘亲喝药。”高阳长公主被逗得噗嗤一笑,伸出苍白指尖,点了点司马嫱的额头。 话音刚落,赵嬷嬷躬身出门,赶着抓药煎药。 “奴奴,敬臣是你的丈夫,也是你的亲人,你以后要像照顾娘亲一样对待他。”高阳长公主轻捏司马嫱的小脸蛋,笑道。 “娘亲…你会死吗?”司马嫱说得格外吃力,眼眶儿红红。 “奴奴,我们都会死。死不是一个生命的终结,只是换了另外一种看不见的形式,继续保护着所爱之人。奴奴就是娘亲的所爱之人,而敬臣将是奴奴的所爱之人。”高阳长公主低声笑道。 高阳长公主知晓这番哲理太深刻,奴奴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但是,她想告诉奴奴,纵使上天剥夺了她的性命,她依然会守护奴奴。 “娘亲不会死的!”司马嫱咬着唇瓣,眸光灼灼。 当晚,裴元卿派了小厮阿坤,接送司马嫱回恒山王府。半途中,白芍感到异样,发现司马嫱和小白虎双双失踪。 ------------ 第十八章 灵芝 夜深人静,高阳长公主府里,空气冷凝。 “长公主召见,请长话短说。本王刚刚入了大明宫,向陛下请示,调动三百裴家军,全城搜索郡主的下落。绍璋向崇化坊的百姓打探到,有疑似抱着小白猫的姑娘出城。本王会亲自跟踪这条线索。”裴元卿拱手作揖道,面色凝重,眉头紧锁,泄露些许懊恼之色。 “希望敬臣不要辜负本宫所托。”高阳长公主冷笑一声。 待裴元卿匆匆离开,高阳长公主怒火攻心,咳出鲜血。 “殿下,白芍已经私底下出动将离七仙,务必寻到郡主殿下。您就放宽了心,静静等候吧。”赵嬷嬷哽咽道,一夜之间白了几根头发。 “嬷嬷,你嗅到裴元卿身上的白檀香没?”高阳长公主低声道。 白檀香,皮洁而色白,京中贵女配制拂手香的主要原料。白檀香三两、米脑一两、阿胶一片,研磨成粉,和汤打糊,捏成花形香饼,穿起红丝线,悬挂在脖颈上,既增色又添香。 提及白檀香,赵嬷嬷立即想起裴元卿的如夫人李月莹。 裴元卿没有亲自去接送郡主殿下,难道是被李月莹这只狐狸精缠住?赵嬷嬷猛然打了个激灵,再看高阳长公主的眸光,寒凉得跟一把冰刀子似的,正等着热血的献祭。 “奴奴倘若有什么不测,本宫看在河东裴氏先祖的份上,会让裴元卿陪葬。”高阳长公主握紧了发白的拳头,面色狰狞,尔后话锋一转,嘴角噙着阴冷笑意,继续道:“至于李月莹,这么细皮嫩肉的身子,日后送给西戎玩一玩,死得太早反而教本宫感到惋惜。” 语罢,赵嬷嬷心底默默祈祷,但愿郡主殿下安然无恙。否则,长安将掀起腥风血雨,就连大明宫那位也不得幸免。 “对了,查一查恒山王府,到底是哪个小蹄子乱嚼舌根,教奴奴听见本宫可能会病逝的闲话。”高阳长公主揉了揉额头,示意赵嬷嬷退下,顺带拒绝了刚刚煎好的添置了远志和枣仁的药汤。 福寿郡主司马嫱到底在哪里? 她运气不错,抱着小白猫,哦不,小白虎,一路出了长安城,前往终南山,都没有遇见人贩子。由此可见,大魏王朝的社会风气良好。 小傻子如何认得从长安城到终南山的路途呢? 一是凭借记忆,嫁人之前,高阳长公主常带司马嫱,小住西琳庵修道。二是草木分布,越是向着终南山,有价值的药草长势越茂盛。 可惜,她忽略了自己娇滴滴的小身板。 刚到终南山脚下,她又累又困、又饿又渴。过惯了肉来张嘴的小白虎,情况同她差不多,四肢软绵绵的。 “白白…睡睡。”司马嫱决定倒头就睡。 早春的湿冷气息,从嫩绿的青草发挥出来。司马嫱枕着小白虎毛茸茸的身躯,发出微微的鼻息声,睡得特别香甜。 这一小睡就是大半个时辰,司马嫱是被惊醒过来的。 她感觉,细嫩的脖颈上,缠绕过冰凉凉、黏糊糊的东西。小时候被老虎养过几年的经历,教她立刻察觉出危机。只见她悄悄地眨巴一双薄皮杏仁眼,泄露几许狡黠可爱的眸光。裴元卿若是瞧见此情此景,大概会怀疑她一直以来是否在装傻。其实,她翻身死抓着黑斑水蛇,露出两颗尖锐虎牙,使出吃奶的劲儿咬断,喷出一脸冰冷的血液,还透着手舞足蹈的兴奋,证明她确实是不怕蛇虫鼠蚁的傻瓜。 “白白…一半。”司马嫱抬起衣袖,擦一把脸色的蛇血,恰似涂抹了过多胭脂,显露出格外诡异的艳色。 尔后,司马嫱扯断黑斑水蛇,分了一半给小白虎。 小白虎饿极了,连着蛇皮,狼吞虎咽,终于恢复了三分虎威。而司马嫱随手抄起石头,砸碎蛇头之后,小心翼翼地剥掉蛇皮,对着鲜嫩嫩的生蛇肉,口水流了三千尺。 她还记得高阳长公主的教诲,做娘亲的奴奴,不能吃生肉。 卿卿也十分反感她吃生肉,每次抓个正着,直接惩罚白白。 然而,娘亲和卿卿没有教她怎么将生肉做成熟肉。她跑去厨房,见识过红艳艳的火苗,但是火苗如何得来,就像她从娘亲的肚子里爬出来一样神秘。 她正握着生蛇肉而犹豫不决时,小白虎猛扑过来。 呜呜,可恶的白白,抢食了她的生蛇肉。她委屈起来,冲着小白虎拳打脚踢,然后哇哇大哭,也不讲究凄美感,怎么爽快怎么哭泣,眼泪哗啦啦地掉落,鼻涕一吸一放滴落在裙摆上。 小白虎这才意识到,它是头伤透了小主人心思的渣渣虎。 哎,动物在饥渴难耐的情形下,兽性大发,灵性关闭。 于是,小白虎伸出小爪子,模仿那个讨厌的男人的样子,轻拍司马嫱的背部,认真哄一哄。可惜,它不如那个讨厌的男人好看,司马嫱哭得正兴起,哪里会理睬小白虎。 小白虎顿感无可奈何,唯有替小主人猎食补偿。 不过,小白虎暗自雀跃,它爬着终南山时,小主人在后边慢吞吞地跟随,至少验证了小主人待它不离不弃的感情。 呵呵,小白虎大约吃多了青草,变得跟人类一般自恋。 司马嫱现在只想将白白抛弃在终南山里,让白白每顿都吃青草。她之所以跟着白白,是因为她记起来寻找灵芝的重任。 灵芝大体分为六种,青芝、黄芝、白芝、赤芝、黑芝、紫芝。野生青芝生活在潮湿的岩石缝中,极其稀有,价值千金。 师父说,野生青芝可以帮助娘亲续命,师姐也点头附和。 “白白…鹿鹿!”司马嫱指着远处晃动的树影,凑近小白虎的耳朵,悄声道,压抑着隐隐约约的高兴。 接下来,司马嫱和小白虎双双弹跳起来,打出完美配合,夹击这只可怜的雄性麝香鹿。司马嫱扒拉着雄性麝香鹿的脑袋,张开锋利的牙口去咬脖子,而小白虎发出虎啸,死死缠绕雄性麝香鹿的腿脚。 “小傻子?”被认作雄性麝香鹿的裴元卿,低声问道。 结果,砰然一声,司马嫱摔个狗啃泥。她正在思考,卿卿身上的味道怎么和雄性麝香鹿相似,尚且来不及哭鼻子呢。 ------------ 第十九章 孝心 嗷嗷,卿卿真好看,卿卿能下饭,卿卿还会烤兔兔。兔兔这么可爱,有四条比鸡腿大个的兔腿,香喷喷、肉嫩嫩、汁多多,都是奴奴的。白白想跟奴奴抢,坚决不给。 “吃饱了就回家,长安城里多少人因为你的贪玩而彻夜难眠。”裴元卿习惯性掏出素帕,替司马嫱擦擦嘴角残留的油渍,随后蘸着羊皮囊倒出的冷开水,顺道拭去早已干涸的蛇血。 司马嫱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耷拉着小脑袋,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 结果,裴元卿刚准备啃她不喜欢的兔骨架时,司马嫱撒开小腿就跑。这灵活敏捷的身姿,一弹一跳,蹦跶起来,还可以攀爬到树干上,活像只被放生野外的金丝猴。 裴元卿低骂了句卧槽,健步如飞,单手拎起司马嫱。 “贪玩成性了,小王妃!”裴元卿恼道,抬手朝着司马嫱的屁股重重地拍了两下,瞥见司马嫱疼得冒出两朵晶莹剔透的泪花却倔强地不愿意哭泣,心底顿时发软,暗暗责备自己下手没个分寸,跟个小傻子认真计较什么。 “奴奴听话,高阳长公主很担心你。”裴元卿低声叹道。 司马嫱听见高阳长公主五个字,忽然嚎啕大哭,眼泪不值钱似的,哗啦啦地掉落,鼻涕也随之一吸一放,拉得老长,教裴元卿频频皱眉。 小白虎为了表示对小主人的忠心,藏在小主人的背后,呜呜咽咽。 裴元卿本就不耐烦哭哭闹闹,捉了可怜的小白虎,扔得远远的。 “卿卿…灵芝,卿卿…灵芝。”司马嫱察觉出,边哭泣边说话,更加困难。而且,她的屁股疼疼的,胸口闷闷的,需要扑入裴元卿的怀里蹭一蹭,才没那么难受。 “奴奴,你想要寻觅灵芝?”裴元卿问道,充满疑惑语气。 司马嫱听后,使劲地点点头,唯恐裴元卿不相信,还抱着裴元卿的大掌,贴着热乎乎的心跳,表示自己绝对没有欺骗他。毫无意外,裴元卿被逗乐了,很不厚道地大笑。 “睡吧,明早帮你采摘灵芝。”裴元卿柔声笑道。 语罢,司马嫱隔了朦胧水雾,望着裴元卿半晌。 裴元卿见状,顿感无可奈何,将司马嫱揽入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带着爱惜,足以令司马嫱安定下来,合上双眼。 夜深,司马嫱香香甜甜的呼吸,混着小白虎哼哼唧唧的鼾声,还有窸窸窣窣的虫鸣,交织成格外和谐的乐曲,增添三分野趣。 “出来吧,白芍。”裴元卿压低了音量,脸色阴沉。 “王爷,既然殿下无恙,奴婢这就去禀报公主殿下,好叫她安心。”白芍蹑手蹑脚,走到裴元卿跟前,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顺便去恒山王府报个平安。”裴元卿不耐烦地摆摆手。 白芍知晓,裴元卿现在是见不得高阳长公主府里出来的人。高阳长公主到底心急,将安插在恒山王府的暗钉暴露出来,让裴元卿顺藤摸瓜,揪出鹤顶红、蒙汗药、助情香。 鹤顶红是备给裴元卿的,蒙汗药和助情香大概是赠给李月萤的。大魏人健忘,忘记了高阳长公主当年诛杀了害死驸马之人的十族。 “小傻子,本王该拿你怎么办。”裴元卿待白芍离开,凑近司马嫱毛茸茸的脑袋,轻笑道,尔后枕着双臂,也沉沉睡去。 这漫长且煎熬的夜晚,终究会悄然逝去。 第二天清晨,裴元卿苏醒过来,瞧见司马嫱正伸出小指头弹一弹刀子,脸色红了又黑,连忙弹跳起来,像个害羞的小少妇,背对着司马嫱。 “卿卿…刀刀。”司马嫱咯咯笑道,全然不知她正在调戏裴元卿。 “乖乖站着别动,老子出去寻点野果和鸟蛋。”裴元卿试图以恶狠狠的语调,挽回些许男人的尊严,奈何司马嫱笑得愈发天真无邪。 紧接着,小白虎咬住他的裤脚,吼叫许久。 他转过身子,恰巧看着,司马嫱一屁股坐在草丛上,吧唧吧唧野果,有红彤彤的树莓、紫幽幽的桑葚、丑巴巴的茶泡、椭圆圆的胡颓……好像都同她甜美的笑容一样诱人。 这个千娇百媚的小傻子,果真是做过小虎娃。他确实听过赵嬷嬷掰碎了讲述,神乎其神的,他也就半信半疑。 “奴奴,真棒!”裴元卿由衷夸赞道。 他席地而坐,搂着司马嫱,加上小白虎,一起啃野果。末了,他利索爬树,掏出一窝窝鸟蛋,用土焖法烧熟。然后,小心翼翼地剥壳,不大讲究地用袖子擦了擦,投喂司马嫱,顺带扔给小白虎。 早膳解决,他开始干正事,即采摘灵芝。 黄芝、白芝、赤芝、黑芝、紫芝,统统不要。裴元卿之前买过灵芝孝敬裴老太君,听着司马嫱含糊不清的表述,大概知晓她想要青芝。 凑巧,他知道,哪里容易生长野生青芝。 于是,他牵着司马嫱走走停停,偶尔背了司马嫱爬上陡坡,连续查探几座悬崖,都是向阳的,更适合孕育瘦骨嶙峋的迎客松。 直至黄昏,司马嫱累得气喘吁吁,小白虎也跟着瘫坐在地。 而裴元卿像是刚刚练完一套枪法,精神头十足。他蹲在悬崖上,先是细细观察草木的长势,接着抓了湿润润的泥土闻着半天,终于确定这背阴的悬崖或许藏着野生青芝。 不过,他想给司马嫱一个惊喜,并未出声,绑着事先拧得结实的树藤,缓慢攀爬,下到悬崖,左瞧瞧右看看,时不时腾出左手翻一翻,最后在司马嫱略显焦急的催促之下,摘到一只体型中等的野生青芝。 “卿卿,爱你!”司马嫱夺过野生青芝,尔后踮起脚尖,吧唧一口裴元卿厚厚的嘴唇,嗓音软糯,说得顺溜。 “小傻子,其实你会说话吧。”裴元卿调笑道。 他故意忽视,嘴唇依旧残留香香软软的果奶味。 “你才是傻子!”司马嫱憋红了脸蛋,伸出小指头戳了戳裴元卿的腰杆,恢复到以往吞吞吐吐到异常艰难的小模样。 ------------ 第二十章 秘闻 高阳长公主府,太平居外,蔷薇编织成粉墙。 一丝丝春雨,一声声惊雷,打在刚刚撑起的油纸伞,晕开由深入浅的红,尔后小心翼翼地滴落了无限温柔。 油纸伞下,司马嫱乖乖巧巧地跪地,裴元卿安安静静地站立。 按理说,妇唱夫随,裴元卿实在不乐意向高阳长公主下跪。他还记得,藏在恒山王府的那瓶鹤顶红,是特意预备给他。 “郡主殿下,您已经跪了一个时辰。这春寒料峭的,容易侵袭身子,倘若落了病根子就得不偿失了。殿下的脾性,您又不是不知道,哪一回有认认真真地同你置气。您先和恒山王一起回家,喝碗红枣生姜汤驱驱寒,待嬷嬷劝慰好了殿下,再通知您过来玩。”赵嬷嬷柔声道,瞧着司马嫱那瘦瘦弱弱的小身板,满眼的爱怜。 “娘亲…灵芝,娘亲…灵芝。”司马嫱表现得格外固执。 她坚信,野生青芝可以改善娘亲的病情,师父和师姐都这么认为。 “嬷嬷,这野生青芝是奴奴在钟南山翻了几座悬崖而寻求的。本王找到奴奴之前,她饥渴得喝蛇血、吃蛇肉。本王也是亲眼所见,才相信奴奴曾经被老虎养大的经历。可怜奴奴一片赤子孝心,请长公主多多体谅。”裴元卿实在看不下去高阳长公主借助野生青芝敲打司马嫱的行为,轻声叹道。 “白白…抢食。”司马嫱鼓起粉嫩嫩的小脸蛋,恼道。 裴元卿听后,抚了抚额头。小傻子,别以为老子不知晓你会撒谎。偏偏在长公主面前,怂成老老实实的鹌鹑蛋。 “郡主殿下,请莫怨殿下,她也有苦衷的。若是换作从前,您一两次玩失踪,看在孝顺的份上,殿下最多斥责您,毫不后悔耗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是如今,殿下费尽心机替您铺路,您也要乖乖巧巧,听恒山王的话。”赵嬷嬷试图搀扶起司马嫱,却发现司马嫱扒拉着裴元卿的大腿而岿然不动,只能作罢,感到无可奈何。 从早膳到午膳,太平居的门大开着,飘散出药汤的苦涩气味。 司马嫱执拗起来,跪得笔直,一对氤氲着朦胧水雾的薄皮杏仁眼,呆呆地望向象牙镂空万寿锦地纹提盒,搁置了野生青芝。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裴元卿开始心疼。 “奴奴,本王替你跪着。”裴元卿收起油纸伞,将司马嫱打横抱起,尔后大大方方地跪在地上,任由小厮婢女嬷嬷管家打量。 司马嫱又困又累,又渴又饿,确实支撑不下去。 这时,耳聪目明的裴元卿,听得身后响起排山倒海般的高呼声,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下意识感到脊背一震,却假装不在意。 “敬臣很是爱惜阿奴。”魏武帝一身墨色金绣十二飞龙纹常服,负着双手,像寻常百姓家里的长辈那般,调笑道,却遮掩不住威严。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裴元卿轻轻放下司马嫱,牵着她柔软无骨的小手,一同行了大礼,语调沉稳有力。 “敬臣真是多礼。出了大明宫,朕只是阿奴的舅舅,按照辈分,你私底下也可以唤朕一声舅舅。”魏武帝笑道,瞧着意气风发,依稀可见当年的俊美容颜。 “微臣不敢。”裴元卿低声道。 “舅舅…舅舅,娘亲…灵芝。”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裴元卿听后,连忙向魏武帝解释,司马嫱不是贪玩,而是爬钟南山给高阳长公主采摘野生青芝。可惜,高阳长公主借此教女,并不理会他和赵嬷嬷的求情,更不乐意答应司马嫱,煮了野生青芝服下。 “阿奴真是阿姐的好孩子。”魏武帝感动得热泪盈眶。 回想当年,魏武帝大病初愈,气血明显虚弱。可是,高阳长公主和魏武帝这对姐妹,不受宠爱,过着连宫女太监都不如的生活。高阳长公主只能趁着月黑夜风高,偷偷地溜出大明宫,爬上钟南山,寻找野生灵芝。最后,魏武帝喝到了高阳长公主亲手煮的灵芝,而高阳长公主因为私自出宫而遭受杖责二十。 “阿奴,容朕去劝一劝阿姐。”魏武帝轻声道。 于是,随着魏武帝入内,太平居的大门怦然一声关闭。 “奴奴,有陛下出手,长公主必定会服用野生青芝,我们先回家休息吧。”裴元卿放开司马嫱,握着她的小肩膀,嗓音轻柔。 然而,司马嫱忒执著,直接跪在地上。 接着,她听得太平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应当是陶瓷做的摆设被砸碎,急忙站起来要闯进去,却被裴元卿拦住腰肢。 “娘亲…娘亲…娘亲。”故作坚强的司马嫱终于嚎啕大哭。 “奴奴,陛下不会伤害长公主的。”裴元卿哄道。 话音刚落,里边传来长公主凄厉一声惨叫,像是在反驳裴元卿的说法。裴元卿顾不得冲撞圣威,正准备踢开大门,却又听得充满暧昧的声音,甚至嗅到丝丝缕缕的糜烂气息。 裴元卿立即捂着司马嫱的耳朵,后退数步。 难道说魏武帝和高阳长公主之间生出不应该存在的情愫?裴元卿不敢思索,也不能思索,只是冷冷地盯着司马嫱的脸庞,眸光晦暗不明。 小傻子,你不会从一出生就是弱智吧? 小傻子,你先前到底是失踪还是被抛弃? 一炷香后,太平居的大门依旧未开,魏武帝叫唤了高公公,吩咐煎了野生青芝,拿鲜红釉描金云龙纹碗盛着,亲自投喂给高阳长公主。 如此殊荣,堪比顾皇后,即便是顾皇后,魏武帝也甚少关怀。后宫以顾皇后为尊,没有特别得宠的妃子,可谓一碗水端平。 晚膳时分,魏武帝、高阳长公主、司马嫱、裴元卿,围绕两只拼接的楠木黑漆月牙桌,吃着赵嬷嬷做的家常菜,表面上看来其乐融融。 “阿奴,你会喊父亲吗?”魏武帝夹给司马嫱一只炸鸡腿,笑道。 司马嫱默默地啃着炸鸡腿,连贴在骨头上的筋络都不放过,仿佛她的眼前只有炸鸡腿,不能容下别的东西。 裴元卿见状,也给司马嫱夹了一只炸鸡腿。 ------------ 第二十一章 解语 裴元卿携司马嫱,返回恒山王府,到达稼轩居,已经更深夜半。 “王爷,耳房里热着李夫人送来的冰糖肘子,可要吃夜宵?”等候多时的阿坤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伺候裴元卿卸下双鱼忍冬纹蹀躞带、白铜香囊、翡翠扳指,笑道。 冰糖肘子,色泽红亮,肉肘酥烂,咸甜味道最适宜司马嫱的胃口。 “不了,奴奴在长公主府里吃了十只炸鸡腿。”裴元卿轻叹道。 “殿下,你怎么不长记性,吃那么多炸鸡腿干嘛。这夜里积食下来,喊疼的是你,喝药的也是你,到时候别哭鼻子。”白芍替司马嫱卸去首饰、拆解发髻,没好气地伸出指尖,戳了戳司马嫱的脑门,半是心疼半是恼怒。 小傻子不高兴就会胡吃,长公主殿下和裴元卿也不照看一下。 她白芍都怀疑,她才是小傻子唯一的亲人,操碎了心肝。 果然,司马嫱听后,委委屈屈地吸鼻子,楚楚可怜地红眼眶,耷拉着小脑袋,一屁股坐在架子床边,紧紧地抱了布老虎,闷声不吭。 白芍正察觉出异样,裴元卿将司马嫱搂入怀里,眼底充满怜爱。 紧接着,司马嫱哽哽咽咽,这种声音小眼泪多的哭法,白芍是头一次在小傻子身上见识。当即认为是裴元卿那厮做出什么对不起郡主殿下的事情,瞪向裴元卿的眼神格外凶狠,跟头护犊子的母老虎似的。 “都退下去。”裴元卿低声道,扫过白芍,眼风冷硬。 阿坤知晓裴元卿的脾性,急忙拽住白芍往外拖出去,暗骂一声卧槽后,使了不少蛮力,方替裴元卿和司马嫱关上了卧房的门。 尔后,裴元卿从黄花梨木官皮箱里翻出司马嫱平日里比较宝贝的玩具。诸如铜胎质八音盒、鎏金色九连环、桃心木鲁班锁、三色叶竹蜻蜓、二十体七巧板、平方格华容道,都是顾绍璋精心挑选的小玩意。咳咳,拨浪鼓倒是他随手买的地摊货。 裴元卿塞给司马嫱一件,司马嫱直接扔掉。 小傻子力气不小,每一件玩具都受了重伤。 直至那只拨浪鼓被砸成两半,其中一颗缀在侧边的弹珠恰巧打到司马嫱细嫩的小手腕,当即显现出红印子。 裴元卿摔门而出,司马嫱终于嚎啕大哭。 “裴元卿,你有没有脸,竟然幼稚到拿殿下的玩具出恶气!”白芍追赶着裴元卿的身影,指着脊梁骨,闹得上蹿下跳。 可惜,裴元卿头也不回地踏入西厢房。 白芍望着通往西厢房回廊上悬挂的紫檀八角红纱灯,拍拍掌,跺跺脚,倒要看一看这只狐狸精能吹出什么样邪风。 西厢房的卧房,朱门半开,隐约显露美人灯下绣花的画面。 乌发披散,略微湿润,一袭滚雪纱妆花褙子,内罩双重心字红罗衣、舒展出纤纤素手,时而低眉捻线,时而执针勾织,偶尔瞥见帘外雨潺潺而走了神,吮吸一粒血珠,不喊疼只蹙眉,继续绣那并蒂莲花。 “夜深了,怎么还不睡?”裴元卿低声问道,语调轻柔。 隔了门缝,瞧着李月莹的一刹那,裴元卿幻想出有贤妻良母等候他归家的情景,竟是久久不敢打扰这份静谧,唯恐破灭。 “王爷!”李月莹放下针线,惊喜不已。 语罢,她立刻招招手,示意白芷快端上一盅煨在红泥小火炉上的莲子百合瘦肉汤,递给裴元卿享用,有助于清心润肺、益气安神。 “咸了。”裴元卿忽而轻笑道。 李月莹见状,心急地夺过瓷勺,细细品尝,并未发现出异样。尔后转念一想,知晓是裴元卿在欺骗她,状似娇羞地推搡了裴元卿。 “月莹,委屈你了。”裴元卿低声道,语气沉稳有力。 “王爷,您这么说就折煞奴家了。奴家不过蒲柳之姿,幸得王爷青睐,才不至于沦落风尘。奴家真的很知足了,只盼望着王爷身体康健,岁岁平安。”李月莹主动依偎在裴元卿的胸膛上,嗓音柔婉。 “既然盼望着本王身体康健,岁岁平安,那么为什么给本王准备的是莲子百合瘦肉汤,而送到太平居的是小王妃爱吃的冰糖肘子?”裴元卿调笑道,下意识地刮了刮鼻梁,不大闻得惯白檀香。 其实,白檀香是京中贵女经常用到的香料。 裴元卿也不怎么清楚,他突然就不喜白檀香了。 “王爷不喜欢奴家熏香吗?”李月莹轻声问道,尔后吩咐白芷送来白绢地绣孔雀漆柄团扇,轻轻扇出若有似无的白檀香,教裴元卿心底反而生出莫名的躁热。 “月莹,你不必如此谨小慎微。奴奴…郡主是什么状况,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她连自己也照料不好,如何打理偌大的恒山王府,往后还要拜托你和林潇湘多多尽心。但是,林潇湘爱耍小性子,若是没有母亲撑腰,无法服众。”裴元卿轻拍李月莹的手背,笑道。 他心里始终惦记着司马嫱,坐了一段时间就匆匆离开。 所幸,李月莹懂事,没有千方百计地挽留他。现在思来想去,还是李月莹这朵解语花,更适合做当家主母。当然,他早已默认了小傻子的地位,就会信守承诺,守护她一生。 折返到正房,小傻子居然正在吧唧吧唧冰糖肘子。 裴元卿感觉到,刚才在西厢房舒缓下来的情绪,瞬间变得躁动,从脚踝直冲脑门,眼皮子跳个不停。 这个小傻子,离开她一会儿就胡闹。 难道以后出征在外,还要将她别在裤腰上么。 “阿坤,以后一个月,告诉小厨房,都不许做冰糖肘子!”裴元卿恼怒不已,夺过冰糖肘子,直接扔到房屋顶上,接着同司马嫱大眼瞪小眼,迟迟不敢扬起巴掌打她的小屁股。 “卿卿不要奴奴……”司马嫱哇地一声大哭,吐了鲜血。 她并不明白此刻的复杂情绪,闷得难受,堵得慌张,酸得发胀,只想逃离长安城,最好再也不见娘亲和舅舅。 “卿卿怎么会不要奴奴呢。”裴元卿半蹲着身子,替司马嫱擦去血迹后,捉起她的小手,紧紧贴在胸口,失笑道,眼底充满宠溺之色。 ------------ 第二十二章 中馈 自从那晚裴元卿剖白心迹后,司马嫱开始粘着裴元卿。 咳咳,裴元卿可不承认,他有向小傻子表白。只是,小傻子一厢情愿,起床、梳洗、用膳……像只跟屁虫似的,无法甩开。 于是,裴元卿独自出门时,总会耐着性子哄一哄。 “奴奴乖,在家同白白玩耍,本王回来给你带一套土偶儿。”裴元卿习惯性轻吻司马嫱的额头,语调温柔得掐出热乎乎的黄藤酒。 司马嫱听后,竖起两根小指头,笑得天真无邪。 “奴奴真贪心,再加冰糖肘子行不行?”裴元卿笑道。 语罢,司马嫱点头如捣蒜,十分大方地摆摆小手,示意裴元卿可以离开了,她要和白白、芍芍一起捉迷藏,大概能够折腾大半日呢。 可惜,卿卿脸皮薄,从不参与捉迷藏。 然而,裴元卿怎么也想不到,捉迷藏都可以闹出大事。平日里瞧着小白虎摇晃尾巴的可爱模样,一不小心被放出稼轩居后,直接吓得嫡母林氏晕倒过去,还有刘嬷嬷的鬼哭狼嚎,自然惊动了裴老太君。 断肠居里,嫡母林氏卧病在床,刘嬷嬷也是一脸憔悴。 裴元卿牵起司马嫱,规规矩矩地跪着,端茶倒水,煎药投喂,做足了道歉的诚意,表明了赤诚的孝心。 嫡母林氏倒是想无动于衷,却害怕高阳长公主的威严。 哎,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嫡长子,娶了这么闹心的儿媳妇,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她这婆婆真真做得憋屈。 “媳妇,安心养病吧,王府中馈交给潇湘打理。”裴老太君笑道。 嫡母林氏听后,连忙起身向裴老太君道谢,却被轻轻拦住。 裴老太君那刚柔并济的手腕,嫡母林氏还是非常佩服。比如说现在,小傻子冲撞了嫡母林氏,裴老太君就借此机会,将王府中馈交给林潇湘,算是变相的补偿。而且,敬臣为了小傻子,不敢贸然反对。 “郡主孙媳妇,小白虎以后的活动范围只能是稼轩居。”裴老太君伸出微微泛黄的指尖,点了点司马嫱的额头,笑容可掬,满是慈爱。 “奴奴…听话。”司马嫱耷拉着小脑袋,软软糯糯地道。 瞧那乖乖巧巧的小样子,裴元卿都要怀疑司马嫱是装傻。 “行了,都散了吧,省得打扰媳妇养病。潇湘留下来,跟媳妇对接王府中馈事宜。月莹呢,你按摩手法好,若是不嫌弃我这老婆子,就搬到漱玉居小住几日,再归还给敬臣。”裴老太君笑道,状似不经意间扫过李月莹,泄露些许威严,可以震慑牛鬼蛇神。 “祖母忒操心了。”裴元卿替李月莹打抱不平,嘟囔一句。 “王爷,切莫这么埋汰祖母,倒是折煞了奴家。奴家自幼失去家人,瞧见祖母这样的活菩萨,倍感亲切。别说搬到漱玉居小住几日,便是长住也感激涕零。”李月莹上前揽住裴老太君的胳膊,柔柔笑道。 裴元卿听后,不再言语,心底记住了李月莹这份妥帖。 执掌王府中馈,裴元卿始终属意的是如夫人李月莹。 果然,第二天,侧妃林潇湘派了白芷,传达要撤去东西厢房小厨房只保留正房小厨房的意思。裴元卿原本不在意,林潇湘这个病秧子都不搞特殊化,他秉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自然不好替李月莹说话。况且,林潇湘还记得照顾小傻子,让小傻子吃得饱饱而不闹腾的。 可是到了第七天,西厢房的执事,一脸菜色地跪在他的跟前。 “王爷,求您救一救我们。顿顿土豆冬瓜,天天酒渣米糠,便是穷乡僻壤之地也不吃得这么差劲。”西厢房的执事年过四十,哭嚎起来,露出黑黄相间的龅牙,显得滑稽可爱。 “卿卿…土豆饼…冬瓜条…不好吃。”司马嫱甜甜笑道。 “不错呀,学会三个字三个字地蹦跶了。”裴元卿夹了一块红烧鲫鱼的肚皮肉,喂给张开小嘴的司马嫱,笑道。 司马嫱如今在裴元卿的教导下,初步学会握着勺子吃饭。 其实,这要归功于李月莹辛苦求来的名厨宋娘子。 从前,高阳长公主府里不做与鱼肉有关的美食,担忧娇滴滴的福寿郡主趁着丫鬟不注意而投食,然后被鱼刺卡住喉咙。司马嫱嫁到恒山王府后,裴老太君不管小事,嫡母林氏本就不喜裴元卿,而白芍忙着跟裴元卿斗智斗勇,不记得提醒司马嫱没有吃过鱼肉这点。所幸,司马嫱悄悄跑到小厨房,扒拉的是小鱼刺极少的清蒸石斑鱼。从此,司马嫱经常嚷着鱼鱼,裴元卿借机教司马嫱学会握着勺子吃饭。 谨慎起见,裴元卿拜托了宋娘子,采用只有主刺的鱼种,譬如清江鱼、海鲈鱼、黄骨鱼、肥鳜鱼、脆皖鱼、石斑鱼、龙利鱼。 司马嫱最爱吃脆皖鱼,吧唧起来清脆脆的。 清蒸、香煎、爆炒、葱油、红烧、油焖、火锅、水煮、酸菜、生腌……多种吃法,组成鱼宴,摆满一桌,足以令司马嫱流下清口水。 “这样吧,李夫人没有回来之前,你们跟着正房一起用膳。”裴元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语调平平淡淡,无法窥见情绪。 当日,林潇湘在白苏的搀扶下,亲自前往正房。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林潇湘低吟浅唱,眸光含泪,尔后在司马嫱充满好奇的注视下,不甘示弱地抹去凄凉意,继续道:“初次见到王爷,是在宫宴上,那年大魏攻破西戎铁浮屠的喜讯传遍天下,王爷却豪情万丈地笑说,西戎未灭,何以为家。” “潇湘,你身子骨娇弱,不适宜执掌王府中馈。”裴元卿叹道。 林潇湘的性子,他自小就比较了解,不大好相处,却没什么坏水。这样的小姑娘,更适合嫁到小门小户,捧在掌心供奉着。 “但愿王爷不要后悔。”林潇湘瞟了一眼正砸吧砸吧着脆皖鱼特别欢脱的司马嫱,笑容清冷,转过身子后,滑落冰凉泪滴。 脆皖鱼吃多了,容易不孕,这是嫡母林氏私底下告知的。 ------------ 第二十三章 贵妾 恒山王府,漱玉居里,裴元卿和司马嫱陪着裴老太君用晚膳,外加一个小住在此的李月莹,殷勤布菜,乐此不疲,倒显得冯嬷嬷多余。 “祖母请的什么厨子,油水竟是如此滋养,数日不见月莹,圆润许多,亏本王之前担忧她打搅了您的清静,便偷偷地哭泣。”裴元卿也只有在裴老太君面前格外放松,像长不大的男孩一样,打趣道。 “王爷,您这样说教奴家没了面子。”李月莹捂着脸颊,羞恼道。 司马嫱听后,左瞧瞧裴元卿,右瞅瞅李月莹,伸出白嫩嫩的小指头,敲了敲盛着金齑玉脍的龙泉窑青釉印花折枝菊花纹高足瓷盘,冲了冯嬷嬷笑靥如花。 冯嬷嬷连忙夹了一片薄薄的鲈鱼脍,蘸足了酱料,投喂司马嫱。 司马嫱砸吧砸吧起来,幸福得眯着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 “奴奴,生鱼片只能吃三块。”裴元卿低声道,带过一点操练新兵蛋子的威严,将勺子搁置在司马嫱软乎乎的掌心,示意她学会自己动手吃饭。 司马嫱握着勺子,扒拉白饭,粉白白的腮帮子鼓起,水晶晶的泪珠儿滴落,仿佛裴元卿刚刚的叮嘱刺激到她弱小的心灵,委屈极了。 “哎呦,郡主孙媳妇,瞧把你可怜的。在老太婆这里,不兴敬臣立的规矩。生鱼片吃多了确实伤及肠胃,往后怀上宝宝就有得受了。”裴老太君搂着司马嫱,充满爱怜地抚摸了她的小脑袋,笑容可掬。 “祖母,别被小傻子的眼泪欺骗了,她最擅长楚楚可怜。”裴元卿轻笑道,习惯性掏出素帕,替司马嫱擦了眼泪又拭去油渍。 “你才是傻子!”司马嫱推开裴元卿,软软糯糯地道。 语罢,她再次掉落晶莹剔透的眼泪,像珍珠一样闪亮。 “敬臣,平日里你就是这么欺负媳妇的。”裴老太君白了一眼裴元卿,尔后揽起司马嫱,心肝宝贝地哄着,继续道:“她是王妃,在外人面前,就不能落了面子。回头你要是出征,她岂不是要吃许多暗亏。内宅里的阴私,河西崔氏有,河东裴氏也有,不可能摘得干净。” “祖母,孙儿记住了。”裴元卿敷衍道。 别说恒山王府,便是整个长安城,胆敢招惹福寿郡主的,那就是活得不耐烦。她有三大靠山,一是魏武帝,二是高阳长公主,三是恒山王。因此,她每次放出小白虎,府里总是鸡飞狗跳,可见性子顽劣。 “敬臣,听说你要将王府中馈交给月莹打理,大概有得忙。老婆子我就留一留郡主孙媳妇,多吃四天金齑玉脍。”裴老太君笑道。 四天,刚好是李月莹月信结束的时候,听着自然不是滋味。 “祖母,奴奴皮得很,尤其是白白也不乖。”裴元卿恼道。 “敬臣舍不得么。”裴老太君调笑道,眼见司马嫱十分机灵地扑入怀里,蹭了蹭小身子,笑得愈发合不拢嘴。 “怎么可能。”裴元卿别过脸,嗤笑一声。 第一日,裴老太君和司马嫱吃早膳时,冯嬷嬷大大方方地告知,太平居正房小厨房的宋娘子,因为家里发生紧急事情,已经匆匆辞工。 “郡主孙媳妇,听得懂不?”裴老太君笑道。 司马嫱听后,放下热乎乎的汤包子,端端正正地坐着,点头如捣蒜,逗乐了裴老太君。显然,小傻子是听不懂弯弯道道的。 “听不懂也无碍,老婆子我恰巧不喜欢存了小心思而处处算计的女人。”裴老太君叹道,笑容不减,眸光却闪烁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于是,裴老太君吩咐冯嬷嬷,将漱玉居小厨房里善于做金齑玉脍的段娘子拨到太平居小厨房,特意交代了专管小王妃的膳食。 第二日,李月莹领了梵正师太,亲自到访。 梵正师太推崇走出寺庙进行修行,以创制“辋川图小样”风景拼盘而驰名。京中贵族争相投掷千金而收买,却被她果断拒绝。 “王爷说,老太君偶尔吃斋念佛。恰好,梵正师太最近在钟南山的西琳庵开坛设法,奴家运气不错,打着老太君的名号,邀请到她。”李月莹笑道,盈盈一礼,嗓音柔婉,处处彰显大家闺秀的美丽优雅。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裴老友,许久不见。”梵正师太双手合十,语调清清冷冷,眉眼间流露出历经沧桑的悲悯。 “梵正,瞅瞅我这郡主孙媳妇,模样生得水灵灵,性子又乖乖巧巧,老婆子我有她一起吃饭,连白馒头嚼起来都特别够味,当真不愿意便宜给敬臣。”裴老太君将司马嫱轻轻推给梵正师太,笑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司马嫱说得格外顺溜,姿态虔诚。 “看吧,这小模样,多可爱。”裴老太君愈发炫耀一番。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福寿郡主是有福之人,非常适合敬臣。”梵正师太这么一本正经的人,难得半开了玩笑。 第三日,午膳时分,裴元卿居然抽出空闲时间,给裴老太君、司马嫱、梵正师太分别捎带了一套博古叶子牌、一盒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一卷《佛说四十二章经》。 “说吧,又要为月莹求什么东西?”裴老太君冷笑道。 “月莹只是如夫人,代替奴奴打理王府,名不正言不顺,受到诸多委屈。孙儿想着,若是祖母乐意抬举,向裴氏宗祠提一提侧妃之位,她也好过些,不至于被那些酸言酸语压制得生病。”裴元卿蹲下身子,替裴老太君揉揉肩、锤锤腿,瞧见小傻子横出一条小腿过来,顺势捏了捏、挠了挠,逗得小傻子发出咯咯笑。 “圆房没?”裴老太君冷冷问道。 “还没有。”裴元卿闷闷答道,略显尴尬。 还没圆房就想当侧妃,胃口挺大的。裴老太君心底暗自吐槽道。再看一眼司马嫱依偎在裴元卿身边打情骂俏而不自知的小样子,又瞬间释然了。且看高阳长公主怎么翻云覆雨,她就不掺和其中了。 第四日,嫡母林氏身子痊愈,收回王府中馈之权。同日,李月莹被提升为侧妃,伺候嫡母林氏左右,走动于河东裴氏大家族。 ------------ 第二十四章 桃花 魏武帝母族齐国公府,结了桃花社。 京中贵族的结社,一是张罗儿女之间的相看,二是借此机会结识好友,三是纯粹为了附庸风雅。 裴青青的亲事尚未确定,嫡母林氏只能继续忙活。 她把持王府中馈多年,用在裴青青身上的银钱数不胜数,但是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裴老太君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这次,她应下帖子,照常替裴青青裁制新衣购进头面。 “母亲,奴奴嫁到恒山王府也有十天半个月了。趁着这次桃花社,烦请您带上奴奴出去认识一番。另外,月莹比较细心妥帖,由她照顾奴奴,本王放心,母亲宽心,何乐而不为。”裴元卿轻笑道,递给嫡母林氏一张京中最负盛名的首饰铺子妙华堂的账单。 “没问题。”嫡母林氏冷笑道,将账单撕得粉碎。 阳春三月,桃花盛开,可以沏茶炼丸酿酒入药美容煮粥。 花白碧桃,带有绿斑;五色碧桃,粉白两半;千瓣桃红,三轮瓣子;垂枝碧桃,花色多样;紫叶冬桃,红艳芳菲…… 然而,桃花再娇美,也不及从宝马香车里走出来的少男少女。 福寿郡主司马嫱,由白芍搀扶着。梳的是朝云近香髻,两边插了比较别致的蝶恋花纹玉耳挖簪,一袭织金飞鸟染花长裙,珍珠粉淡匀,红胭脂轻点,真真应了那句桃花诗,人面桃花相映红。 白芍如此为司马嫱妆扮,已经刻意低调,省得喧宾夺主。 此次桃花社的主角,分别是齐国公府郭世子、恒山王府裴青青。 裴青青自然是盛装出行。梳的是凌云髻,别了点翠凤衔珠步摇,簪了点翠菊花流苏钗,安了点翠蝴蝶金片缀红宝石耳坠,戴了点翠五瓣环圈祥云纹臂钏,上穿芙蓉色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下着同色黄金缕挑线西番莲连珠孔雀纹十二幅湘裙。唯有她这样年纪小的姑娘,在华贵妆容的映衬下,越发凸显活泼生机。 偏偏有不识趣的美人,犹如万红丛中一抹绿,惊艳四方。 恒山王侧妃李月莹,一只胜雪皓腕虚虚地搭在白芷的手臂上。只见她挽起单条松松软软的麻花辫儿,别了一朵桃花珍珠钗,穿了一袭豆绿色卷云纹褙子,清新淡雅,宛若天仙。 大魏民风开放,未婚男子与已婚妇人攀谈,并不影响礼教。 要是较真起来,顾皇后是二嫁给魏武帝的。 那齐国公府郭世子,直接忽略齐国公夫人频频递过来的眼色,邀请李月莹前往陶然亭,以桃花为名,吟诗作对,好不风雅。 裴青青的性子比林潇湘更骄纵,抄起茶盏向李月莹泼去,却被郭世子英雄救美,气得攥紧了素帕,跺跺脚而离开。 当然,这场闹剧,小傻子一丁点也不知道。 她拉着白芍,一会儿跑到狮子林看石头,又一会儿闲逛殿春簃瞧桃花,另一会儿遇见濯缨水阁瞅瞅活蹦乱跳的鲤鱼,精神头十足。 “殿下,奴婢正在看大戏呢,您干嘛偷溜出来。”白芍恼道。 “不喜欢…两个。”司马嫱扁扁小嘴,摆出委屈模样。 这个理由完全说服了白芍。李月莹那只狐狸精,看起来格外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感觉。裴青青这只孔雀,眼睛是长在头顶,谁也瞧不上。 忽然,听得人声,白芍耍起小机灵,拽着司马嫱,躲进引静桥。 引静桥,体态小巧,三步而逾,呈现弓形,石栏、石级、拱洞一应俱全,桥顶刻有圆形牡丹浮雕,桥身碧绿藤萝缠绕。 “婉婉,近来可好?”齐国公柔声问道。 “尚好。”嫡母林氏揉了揉额角,叹道。 嫡母林氏与齐国公,小时候有段在姑苏玩耍的往来经历。可惜,好景不长,嫡母林氏这多愁善感的性子,不招老齐国公夫人的欢心。相反之下,齐国公夫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更适宜当主母。 “那小子被宠坏了,不大成器,什么污脏东西都往前凑,回头我拿马鞭抽他一顿就听话。”齐国公咬牙切齿道。 “不必了,是青青与他无缘,就像我们一样。”嫡母林氏低声道。 齐国公试探性伸出左手,想同嫡母林氏继续说说,却只能远远地望着她逐渐消散的背影,黯然伤感,无可奈何。 她过得并不好,却是他一手造成的。 嫡母林氏一直以来都是小女儿心态,当初想同齐国公私奔,半途中惨遭抛弃。后来嫁入恒山王府,对老恒山王抱有幻想,曾经也过了琴瑟协调的生活。可是,老恒山王长年出征在外,同她聚少离多,她处于无望的等待中。直至临盆那日,见到尚在襁褓之中的裴元卿,她诞下死胎,还被迫承认其嫡子身份,便彻底地心灰意冷了。 “殿下,您乖乖等在这里,我再去深挖一下。”白芍八卦心起,压低了音量,透着莫名其妙的兴奋。 司马嫱刚刚点头,白芍健步如飞,悄悄追踪上齐国公。 白芍不知,她若是留在这里,还能吃到更大的瓜。 嫡母林氏和齐国公前脚刚走,裴青青与太子后脚跟来。太子生有好皮囊,打从上次被裴元卿告了一状,在顾皇后的指点下,加上崔远山的传教,开始争做谦虚好学、温和有礼、简约朴素的贵公子。裴青青又一心想要嫁给天底下最尊贵之人,经不起太子三言两语的撩拨,就寻觅清幽地方约会。 “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青青,孤刚才瞥见你,就想起这首桃花诗。”太子握着裴青青的手,低头落了一朵温柔的亲吻。 这时,引静桥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裴青青慌乱之下,投入太子的怀里。 “嘘,别出声。”崔远山附在司马嫱的耳畔轻声道,语调清清冷冷,犹如一管竹笛飘逸出来的古曲。 待裴青青与太子依依不舍分开,崔远山领着司马嫱走出。 “今日之事,别说出去。”崔远山浅笑道。 司马嫱认为崔哥哥是好人,伸出白嫩嫩的指头,想同崔远山拉拉勾。可惜,崔远山犹豫不决,教司马嫱略微感到失望。 后来的后来,崔远山回忆起这一幕,也颇感失望。 ------------ 第二十五章 吃醋 情窦初开的少女,以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大哥,您就同意同意嘛,熙春楼新近推出的糕点,香甜软糯,清新宜人,大嫂一定喜欢的。”裴青青轻摇裴元卿的手臂,撒娇道。 嫡母林氏厌恶裴元卿,但是裴元卿待裴青青如珠如宝。 之前,长年出征在外,每次寄信都给裴青青捎带新奇玩意儿。裴青青参加结社时,拿出来炫耀一番,收到无数羡慕妒忌恨的目光。 “卿卿…糕糕。”正趴在书案上玩耍药材的司马嫱,抬起脑袋,咧开一排白玉小贝齿,笑得跟朵蔷薇花似的,柔软多嫩汁。 裴元卿见状,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片刻,终究答应。 齐国公府结起桃花社那日,月莹是抹着眼泪回恒山王府的,问她半天都不肯说话,裴元卿倒是难得见她使一次小性子。对比之下,青青回家,粉面含笑,略带娇羞,而小傻子依旧是快快乐乐。 后来,他吩咐小厮阿坤悄悄打探,脸色顿时阴沉。 月莹心思单纯,不知以齐国公府郭世子为首的纨绔子弟,打着风雅旗号,捉弄过多少小姑娘,更何况是贵妾。青青比较虚荣,被月莹下了脸面,发一通脾气很正常,笑语盈盈就怪哉。 至于小傻子,真是傻得透彻,陌生男人的手也胆敢去勾搭。裴元卿感觉升起无名怒火,只想拎着一把杀猪刀,剁掉崔远山的指头。 恰巧,青青再次拉着小傻子,他可以一网打尽。 裴青青出门前倒腾了大约两个时辰。光是高而危斜的灵蛇髻,盘起复杂花样,都足以教静静等待的司马嫱打了瞌睡。只见她插了点翠海棠花纹头花、别了点翠镀金鸟架步摇、安了点翠镶东珠蜜蜂纹耳坠、戴了点翠金累丝嵌珍珠手镯,一袭宝蓝色葫芦双喜纹遍地金褙子,通身华贵,犹如行走中的珠宝店铺。 而白芍给司马嫱打扮得随意,方便司马嫱吃吃喝喝。 梳的回心髻,别了两根金簪,戴了珍珠耳环,穿了一身鹅黄百褶裙,犹如含苞欲放的芍药,美目流波,俏脸生晕。 大安坊熙春楼,地处西市,靠近安化门,略微偏远。 裴青青丢给掌柜一只银元宝,径直登上二楼,包下一间布置高雅的厢房。大概等候一盏茶功夫,清一色的霓裳羽衣女子端着豆青釉小碟,俯身搁置在食案上,恭请贵客品尝。 糕点有双色马蹄糕、招积鲍鱼盏、水晶冬瓜饺、奶油菠萝冻…… 饮品有青梅羹、碧粳粥、合欢汤、香薷饮、珍珠翡翠汤圆…… 司马嫱先是握着勺子,打算戳一戳右手边的珍珠翡翠汤圆,结果白芍也一眼瞧见了不容易克化的汤圆,调整位置,挪得远远。司马嫱不高兴了,啪地一声放下勺子,直接手抓水晶冬瓜饺,吧唧吧唧着,还鼓起粉嫩嫩的腮帮子。 “大嫂,我记得熙春楼还有一道珍品叫作鸡髓笋,味道咸鲜,嫩脆可口,我出去催一催。”裴青青起身笑道,直接推门而出。 “殿下,您在这里乖乖吃糕点,奴婢去听八卦,晚上换奴婢给白白洗澡,这样的交易好不好。”白芍替司马嫱舀了一颗汤圆,投喂到小嘴巴里,然后抱着整碟珍珠翡翠汤圆,做贼般跟踪着。 给白白洗澡,是裴元卿交待的功课,否则第二天不许碰白白。 其实,司马嫱觉得,给白白洗澡,顺便戏水,挺好玩的,不存在什么交易。但是她心地柔软,对待自己人向来宽容,任由着折腾。例如,娘亲、嬷嬷、芍芍、卿卿、祖母都是自己人,顾哥哥和崔哥哥算半个。 提及崔哥哥,崔哥哥就到,感觉像神仙下凡。 “福寿郡主,你的婢女又偷玩去了。”崔远山无意间透过门缝瞥见里边的司马嫱,说不出的小小惊喜,连笑容也缓缓展开。 “芍芍…八卦。”司马嫱点头如捣蒜,软软糯糯地道。 这时,裴元卿猛然踢门,狠狠地剜了崔远山一眼。 他裴元卿就不相信,高阳长公主当初没有属意过崔远山。十四岁高中探花,十七岁任翰林院学士,草拟诏书,二十岁出使北狄,签订漠河条约,二十七岁官拜礼部侍郎,东元卿西远山,天下闻名。但是,崔远山既然拒绝了高阳长公主的盛情,就不应该招惹小傻子。 “卿卿…想想。”司马嫱张开双臂,扑入裴元卿的怀里,蹭了蹭小身子,若是长了狐狸尾巴,必定也会努力摇一摇,表现得乖巧可爱。 嗷嗷,一个人吃糕点,忒无趣。 “崔侍郎,我家小王妃年少无知,不懂男女之大防,唯有请你多加注意。”裴元卿搂着司马嫱,皮笑肉不笑,话里带刺,活像泼妇。 “恒山王府过虑了。”崔远山拱手作揖,语调清冷。 蓦然,司马嫱轻轻挣脱开裴元卿,爬上凳子,捉了一只双色马蹄糕,递给准备转身离开的崔远山,笑得天真烂漫,哪里知晓裴元卿的脸庞早已黑成烧糊的锅底。 “谢谢郡主。”崔远山轻咬双色马蹄糕,不介意给裴元卿添堵。 “崔哥哥…好吃不?”司马嫱说得格外顺溜,笑容甜美。 “好吃,只要是郡主送的都好吃。”崔远山当着裴元卿的面儿,小心翼翼地将双色马蹄糕吃得干净,姿态优雅,气质清贵,再度获得司马嫱一朵甜甜的笑意。 “司马嫱,回家!”裴元卿牵着司马嫱的小手,恼道。 司马嫱最怕裴元卿唤她的大名,那意味着卿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于是,她灵机一动,躲到崔远山的背后,却不知愈发惹怒了裴元卿这只刚刚打翻了醋瓶子的公老虎。 卧槽,崔远山那厮要是学武的,老子还可以痛痛快快揍一顿。 “恒山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福寿郡主简单如孩童,不明白我们这些弯弯绕绕,何必生了闷气,平白连累了她。”崔远山冷声道。 司马嫱听后,探出半个小脑袋,轻轻点头。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就不劳崔侍郎费心了。”裴元卿没了耐性,揪出司马嫱,打横抱起,骑马归家。 临近恒山王府,他突然记起,将裴青青落在熙春楼了。 ------------ 第二十六章 青青 恒山王府近来不知刮了什么邪风,司马嫱失踪后轮到裴青青。 裴老太君和林潇湘轮流哄着哭哭啼啼的嫡母林氏。福寿郡主司马嫱被托付给李月莹照顾,白芍双手叉腰地指点,好不威风。 然而,这次为了顾及裴青青的清誉,裴元卿不敢向魏武帝请示裴家军,私底下派了小厮阿坤、叫上李传木、唤着顾绍璋,悄悄地展开搜索。见到熟人就说正在给小王妃寻觅新奇玩意儿,也不怕闹笑话,最好传入崔远山的耳朵,教他认识到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 “敬臣,听说长公主殿下早些年培养了将离七仙,寻人只是小手段,不如你厚着脸皮求一求。”顾绍璋打趣道。 裴元卿听后,剜了顾绍璋一眼,接着别过脸庞。 临近黄昏,裴元卿开始慌张,顾绍璋也皱起眉头。 大魏民风再怎么开放,女人也容易受到指指点点。裴青青已经成年,比起小傻子司马嫱,更具有判断能力。她迟迟不归家,不外乎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她受了男人的蛊惑,有了肌肤之亲;另一种可能是她被男人欺骗,卖到下等窑子。所幸,她背靠恒山王府,不管是哪种可能,裴元卿都会替她讨回公道。 “王爷,大安坊、安乐坊、延祚坊、昭行坊、永阳坊、安义坊、安德坊、通济坊、曲池坊,都寻个底朝天了,不如我们试一试平康坊?”阿坤压低了音量,瑟缩着身子,悄声道。 话音刚落,裴元卿赏了阿坤一记爆栗子,脑门嗡嗡作响。 可是,裴元卿骑着河曲马的方向,正是朝着平康坊。 途中,裴元卿遇见了司马嫱和白芍,眸光立即晦暗起来,假装不经意间四处环顾,确定没有崔远山的身影,方转换了好脸色。 “奴奴,偷跑出来干嘛?”裴元卿下了河曲马,问道。 “帮卿卿…找妹妹。”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奴奴乖乖回家等着,就是卿卿最大的帮助。”裴元卿笑道,握着司马嫱的小肩膀,碰了碰她那柔软光洁的额头。 “王爷,能不能借一步说话?”白芍有些犹豫不决。 “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裴元卿低声道。 “卿卿,奴奴…答应…崔哥哥,别说出去。”司马嫱嘟起小嘴巴,将脑袋摇成拨浪鼓,哪里瞧出裴元卿的脸色黑成锅底。 崔哥哥,崔哥哥,叫得真甜。 怎么也没听小傻子,喊老子一句裴哥哥。 “王爷,刚才奴婢向殿下套话,本是与崔侍郎有关,不曾想到,殿下在齐国公府见过太子殿下和裴小姐幽会。奴婢猜测,带走裴小姐的应当是太子殿下。”白芍将司马嫱护在身后,笑道。 “亲亲…小手。”司马嫱娇娇软软。 “小傻子,不是要替你的崔哥哥保密吗?”裴元卿大步流星,夺过司马嫱,紧紧地箍在怀里,凤眼眯长,笑意邪魅。 语罢,司马嫱忽然吧唧吧唧着裴元卿的脸颊,糊上香香甜甜的口水。芍芍教她,哄卿卿有一个绝招,就是亲脸蛋,可真幼稚。 “敬臣,大街上,请注意一点形象。”顾绍璋轻咳几声,打趣道。 “小滑头。”裴元卿伸出粗糙指腹,点了点司马嫱的额头,笑道。 于是,裴元卿打横抱起司马嫱,告别了顾绍璋,吩咐阿坤和白芍先回家,便直奔太子在东宫外安置的芙蓉园。 芙蓉园,位于曲江池南岸,紧靠长安城外郭城。 紫云楼、彩霞亭、蓬莱山、小凉堂、临水殿、仕女馆、芳林苑……宫殿连绵,楼亭起伏,是太子在魏武帝的授意下网罗门客的风水宝地。 “太子殿下,本王有一事相求。”裴元卿拱手恼道。 司马嫱觉得有趣,也有模有样地学着,显得俏皮可爱。 “恒山王,何不进入芙蓉园喝一盏热茶,然后细细详谈。”太子收回冲着司马嫱的暧昧目光,表现得彬彬有礼,笑容也相当和善。 “不必了,长话短说。”裴元卿揽着司马嫱,翻身下马。 他是正一品亲王,官拜枢密使,被魏武帝允许骑马对谈。若不是心急于裴青青的处境,他这么骄傲的人,至多愿意卖给皇室三分面子。 “孤与舍妹情投意合,但是发乎情止乎礼。”太子笑道。 何为发乎情止乎礼?裴元卿也是男人,自然知晓龌龊想念。脱光衣裳,坦诚相见,摸摸大腿,亲亲红豆,娇喘微微,低吼阵阵,只要不蹭进去,都算是发乎情止乎礼。 裴元卿听后暴怒,抡起拳头砸向太子的小白脸。 “卿卿…加油!”司马嫱拍拍手、鼓鼓掌,笑靥如花。 “大哥,你做什么打太子殿下!”裴青青冲出来,先是劈头盖脸地吼道,尔后感觉到有失淑女形象,向太子柔声道歉,还掏出素帕,踮起脚尖,替太子擦了擦眼角的淤痕。 俗语有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裴元卿今天是见识了。 他不由分说,用马鞭将裴青青捆绑起来,扔上河曲马。然后,牵着司马嫱,一脚踢开前来阻拦的芙蓉园小厮,也不顾周围人笑话,直接返回恒山王府,踏入裴氏宗祠。 “青青,跪下!”裴老太君气得脸色发白。 河东裴氏第一条家训,女儿不嫁皇子、不入后宫。而且,这条家训,在清河崔氏、益州顾氏,同样列为第一条,方可保住百年荣华。那顾皇后,嫁给魏武帝之后,就被逐出益州顾氏族谱。 “祖母,大哥,都什么年代了,还棒打鸳鸯。我裴青青这辈子只会嫁给所爱之人,而不是像大哥一样,屈服于高阳长公主的淫威,忍气吞声地娶了小傻子,让全天下都看了笑话。”裴青青恼道,眸光坚定,被裴元卿扇了巴掌也倔强地不肯哭泣。 “卿卿爱奴奴…奴奴爱卿卿。”司马嫱扁扁小嘴巴。 裴青青听后,冷笑一声,收到裴元卿近乎凛冽的眼刀子,方感到害怕,却依然梗着脖子,直挺挺地跪地,坚信自己没错。 “青青,跪满三天,回河东郡。”裴元卿低声叹道。 语罢,裴青青捂着脸颊,嘤嘤地哭泣。 ------------ 第二十七章 嫡母 裴氏祠堂,设四世神龛,供历代牌位。 第一晚,裴青青跪在蒲团上,腰杆笔直,拒绝进食。 而正在漱玉居陪着裴老太君用晚膳的裴元卿,听说裴青青如此硬气,不禁冷冷一笑,吩咐打理祠堂的管家,撤去清水的供应。 “王爷,青青毕竟是女儿家,您这样下她的面子,以后还怎么做人呢。”李月莹替裴元卿剥了一只红艳艳的白灼九节虾,饱蘸酱料,搁置在白地青花瓷碟子上,眉目温婉,嗓音柔和。 “她在长安城不需要脸面。”裴元卿硬声道,尔后瞥见那只想要偷九节虾的白嫩小油手,轻拍一下,放缓语调,浅笑道:“去了肠线再吃,省得闹肚子。” 话音刚落,他吩咐婢女端来水盆,浸润双手,擦了素帕,动作熟稔地挑出肠线,再投喂到司马嫱微微张开的小嘴巴。瞅着司马嫱边砸吧砸吧了响声边幸福地眯起薄皮杏仁眼,不禁伸出粗糙指腹,轻刮司马嫱的小巧鼻梁,嘴角噙起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笑意。 李月莹见状,拢在袖子里的手攥紧拳头,笑容有些僵硬。 她原以为,裴元卿愿意为她这等罪臣之女争取侧妃玉牒,已经是十分爱怜。未意料到,他待一个小傻子,犹如珍宝般爱重。 “敬臣,月莹说得对,女儿家脸皮薄,不能硬来。有过来人劝一劝,总会听进去两三句。否则,刺激到青青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就很难收场。”裴老太君低声叹道,愁得白了几根头发。 想当年,顾皇后被益州顾氏逐出家门的情景,历历在目。 可惜,裴青青骄纵无知,还不如顾皇后。 “王爷、裴老太君,奴家的年纪跟青青相仿,不如由王妃带着奴家,提了青青平时爱吃的菜肴,进入祠堂,劝慰一下。”李月莹笑道。 语罢,四周变得安静,唯有司马嫱吧唧吧唧鲈鱼脍的香甜声音。 妻与妾,嫡与庶,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例如,妾侍未经允许,即便贵为侧妃,也不得踏入祠堂。再例如,庶出儿女,倘若犯错,那是连跪祠堂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跪在府门外边,招惹笑话。 “月莹这个提议尚可。不过,小王妃就别进去了,领着月莹到祠堂门口即可。青青说话没分寸,得罪了小王妃是小事,传到高阳长公主耳朵里,又需要本王去周璇。”裴元卿揉了揉额头,叹道。 “卿卿爱奴奴…奴奴爱卿卿。”司马嫱嘟起小嘴巴。 小傻子这是记得裴青青曾经在祠堂里笑话裴元卿的恶语。裴元卿暗自诧异小傻子居然听得明白,又对小傻子不顾场合的表白感到哭笑不得。转念一想,小傻子日后若是崔远山那厮面前也如此直白,不算坏事。 “敬臣就是死鸭子嘴硬,舍不得郡主孙媳妇挨骂就直说。你这样藏着掖着,便是有八窍心肝,也领会不到。”裴老太君打趣道。 晚膳后,李月莹提着食盒,踏入祠堂,随后合上门栓。 恁是白芍内心充满八卦的激动情绪,也不敢潜入祠堂放肆。 “哟,李侧妃这是在床上使出多少狐媚功夫,才哄得大哥准许你独自进入祠堂瞧一瞧。”裴青青扫过李月莹,冷嘲热讽,态度倨傲。 李月莹听后,脚步稍微停顿,脸颊火辣辣,死咬着唇瓣。 说来可笑,裴元卿至今还没有留宿西厢房,不是在大明宫值班过夜,就是伺候那个时常胡闹的小傻子,偶尔还要和好友一起通宵。 “裴小姐,奴家没有妹妹,是真心想待你如姐妹。但是,奴家自知身份卑微,做不得姐姐。王爷原本想撤去清水的供应,逼迫你就范,是奴家不忍心,说了几句话。女儿家嘛,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对于奴家来说,王爷婚前没有碰过女人,身子一直干干净净,便是有情郎。那么,对于裴小姐来说,太子殿下究竟是不是有情郎?听说,太子殿下宠爱周良娣,为此遣散了几个旧人。”李月莹柔声道,蹲下身子,搁下一盘爆炒禾花雀舌、一碟金齑玉脍、一盅佛跳墙。 禾花雀鸟数量稀少,一盘子大概花费了百只禾花雀的舌头。也只有过惯纸醉金迷生活的长安城贵族,舍得在吃食上投掷千金。 裴青青瞟了一眼爆炒禾花雀舌,越发坚定了不回河东郡的决心。 “裴小姐,俗语有云,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奴家若是有亲姐妹,也会如同王爷一样,断然不许她嫁入帝王家,在无休无止的勾心斗角之中白白蹉跎了年华。”李月莹将一双象牙筷塞进裴青青的掌心后,起身笑道,语调轻柔。 裴青青正在认真思考,不屑于搭理李月莹。 第二晚,裴青青继续跪祠堂,提出同嫡母林氏谈心的要求。 裴元卿听闻,起初犹豫不决。嫡母林氏操持家务多年,大体上公正妥帖,应当是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裴元卿实在担忧,嫡母林氏过分宠爱裴青青到失去理智。 “敬臣,让媳妇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裴老太君哀叹道。 于是,嫡母林氏见到裴青青,先是心肝宝贝地喊着,尔后紧紧拥抱,然后拉起裴青青的手,细细打量,确定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娘亲,你能不能帮我给太子殿下递个话?”裴青青低声道。 嫡母林氏听后,轻轻甩开裴青青,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河东裴氏、清河崔氏、益州顾氏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外边都是争着抢着,娶回家之后也是供着奉着,有时候甚至比做大明宫的公主更加风风光光。 嫡母林氏心疼裴青青,绝对不乐意她嫁入皇室受气。 “娘亲,我想开了,也不是非嫁给太子殿下不可。然而,一棍子将太子殿下打死,对我对他都不公平。我打算试探太子殿下的真心,他如果给得起,我裴青青就收得下。”裴青青轻声道,眸光坚定。 太子殿下宠爱周良娣,怎么会有真心。 嫡母林氏思忖着,递个话足以让裴青青死心。 ------------ 第二十八章 两难 稼轩居,正房的左偏房,辟出书房重地。 “母亲给青青就递了这句话?”裴元卿拈着一支由“浣花溪的水,木芙蓉的皮,芙蓉花的汁”制作而成的松花笺,粗糙指腹轻敲书案,眉头紧紧皱起。 松花笺上写道: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裴元卿通晓文墨,自然读得懂这句诗词。只是他不大理解裴青青这小女儿的心思,难道说太子殿下回了句磐石无转移,裴青青就想着蒲苇韧如丝么。 开什么玩笑,男人的胸怀,装着家国天下,儿女情长只占据其中一部分,那些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故事只存在于话本子里边。历史上,哪一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帝王,不是亡国之君吗? “王爷,不如请李侧妃琢磨一下?”阿坤轻声问道。 “阿坤,你不会是收了月莹炖的鸡汤吧。”裴元卿调笑道。 阿坤听后,腿脚发软,直接跪地,连忙声称没有,只是喝了一盏热茶。接着,他被裴元卿踢了屁股,委屈巴巴地退下,按照之前的吩咐,将松花笺放回嫡母林氏的断肠居。 第三晚,裴青青没有收到回复,直接痛哭流涕。 裴老太君听说后,打发冯嬷嬷去探望,终于松了口气。 再过几日,裴元卿带上司马嫱,前往漱玉居,陪着裴老太君用早膳,裴青青竟然在嫡母林氏的劝慰下,扭扭捏捏地过来道歉。 “知错就好,本王只有你这一个妹妹,岂会不疼。”裴元卿恼道。 话音刚落,小傻子抓了一只虾皇饺,凑到裴元卿的嘴边,居然想在裴青青面前表演一番夫妻恩爱的画面,教他一时间哭笑不得。但是,小傻子如此乖巧可爱,他自然要欢欢喜喜地接受,顺便悄悄地伸出舌头舔了她那白嫩嫩的小指头。 “大哥,什么时候回河东郡?”裴青青问道。 这并不和善的语气,透露出她依旧跟裴元卿赌气的态度。 “不急,等本王拟定了几户好人家,同祖母、母亲商量一番,再做决定。”裴元卿到底退让一步,缓和了语调。 往后几日,裴青青开始吵着闹着回河东郡,摆明了跟裴元卿对着干。裴元卿只要一听到裴青青的消息,感觉耳朵生茧,头疼得很。所幸,小傻子安安分分地同白白玩耍,没有折腾出什么风浪。哎,女人就是麻烦,一个个的都不是省心的东西。难怪河东裴氏有家训,家主只能娶一妻两妾,再多一个必定是累赘。 再过了大半个月,裴元卿松口,托付了本家堂兄弟,护送嫡母林氏和裴青青先行坐船过渭河,回到河东郡。 那日,春雨细如丝,透着一股潮湿的暖意。 小傻子没有坐过大船,站在渡口,不错眼地望着,试探性地伸出小脚,却被裴元卿轻轻掰回,便鼓起粉嫩嫩的腮帮子,摆明了不高兴。 “奴奴乖,以后有的是机会划船。”裴元卿笑道。 尔后,他从双鱼忍冬纹蹀躞带上摸出一枚蜜饯,投喂小傻子。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他的蹀躞带,总会挂了零食袋。 当晚,回到恒山王府,裴元卿照旧教小傻子说话。 裴元卿打算得很美好,先学会说话后练习写字。 小傻子一开始在桂花糕的诱惑之下,还十分乐意三个字三个字地蹦跶,模仿着裴元卿的语气。时间久了,她就没有耐性,径直翻开黄花梨木官皮箱,安安静静地玩耍小玩具,再也不搭理裴元卿。 裴元卿知晓她心智犹如孩童,也不敢逼迫得太紧。 他暗笑自己将所有的耐心,都交给小傻子去挥霍。 思及此,他咂摸出丁点岁月静好的韵味。有月莹帮忙传宗接代、操持家务,他照顾小傻子一辈子也不是那么糟糕。 然而,阿坤的匆匆到来,打破了这份静谧。 “王爷,大事不好了,裴小姐投水了!”阿坤喊道。 裴元卿听后,二话不说,阴沉着脸,骑上阿坤牵来的河曲马,出了恒山王府,直奔长安城外的渭河,顺着流水走山道。 渭河浩浩荡荡,淹死个把人,想要打捞上来极其困难。 裴元卿顾及着裴青青的清誉,又抱有一丝幻想,不敢出动大量的人力物力,照旧拜托了好友李传木、顾绍璋,划了快船,四处搜索。 可惜,太子知晓这个噩耗,竟是跪求魏武帝出借羽林军。 “太子,裴小姐不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魏武帝叹道。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儿臣认为,若是连一个女子的真心都可以随意辜负,又如何安置天下万民的心意!”太子难得倔强,抬起红红眼眶,望向魏武帝,眸光异常坚定。 “太子长大了。”魏武帝笑道,摆摆手示意太子速去。 裴元卿瞧到太子领的羽林军时,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他此刻没有心情去思索下一步。既然事情已经闹大,他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他示意阿坤,集结府里所有男丁,在渭河布下天罗地网而进行搜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结果,报来裴青青的平安信的是高阳长公主身边的赵嬷嬷。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赵嬷嬷这次的姿态,明显比以前友善,甚至赔了和和气气的笑脸。 “长公主是想知道本王的抉择吗?”裴元卿冷声道。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凤眼底下布满血丝。 “王爷,殿下时日不多了,唯一的牵挂便是郡主殿下。倘若王爷不能做出正确的抉择,殿下或许要考虑将郡主殿下带入坟墓,以防郡主殿下孤零零地在人世间吃尽苦头。”赵嬷嬷低声叹道。 “行了,本王知道。”裴元卿恼道。 裴元卿回到恒山王府后,直接去了裴氏祠堂。冰冷冷的地板,躺上一夜,饶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感到不舒服。其实,高阳长公主不威胁他,他也会做出这个抉择,无所谓正确。 河东裴氏第一条家训,女儿不嫁皇子、不入后宫。 裴青青嫁给太子为正妃的前天晚上,裴元卿将她逐出族谱。河东裴氏族谱上寥寥记载一笔:裴青青投水自尽,再无此人。 ------------ 第二十九章 牡丹 大魏王朝,延续大楚王朝的习俗,尊牡丹为国花。 新晋太子妃裴青青,广发请帖,结牡丹社。 恒山王府收到六张请帖,分别是裴老太君、嫡母林氏、恒山王裴元卿、福寿郡主司马嫱、侧妃林潇湘、侧妃李月莹。 恰巧月末,一家人围着八仙桌在漱玉居用晚膳。 李月莹殷勤地为裴老太君、嫡母林氏、裴元卿布菜,连司马嫱和林潇湘也不落下,做足了当家主母的大方姿态。 罗汉斋、玛瑙卷、赛螃蟹、素火腿、粳米粥、豆腐羹,是为常常茹素的裴老太君精心烹饪的。龙井虾仁、响油鳝糊、松鼠鳜鱼、荷塘小炒、清汤鱼翅、白灼菜心,则是嫡母林氏和林潇湘偏爱的菜肴。三脆羹、五珍脍、烧鹿筋、鸳鸯炸肚、荔枝白腰、无为熏鸭,新奇别致,既照顾到司马嫱的口味,又满足了裴元卿的需求。 “月莹,辛苦你了,快坐下吧。”裴元卿笑道。 打从裴青青被逐出族谱那晚,嫡母林氏称病,许久不出断肠居,除了林潇湘,谢绝探望。而裴青青大婚当日,嫡母林氏翻出裴青青小时候的衣裳,大哭一场,直接晕倒。 此后,王府中馈暂时交给李月莹。 “月莹,以后月末做些家常菜即可,不必请了外边的名厨张罗,省得你要自讨腰包,填补这漏洞。”裴老太君笑道。 李月莹听得有些刺耳,依然点头微笑。 裴老太君是在暗自敲打她,切莫铺张浪费吗? “祖母,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上京。今年的牡丹社,我们要是不参加,怪可惜的。”林潇湘莞尔一笑,眉尖却微微蹙起。 语罢,裴元卿冷哼一声,嫡母林氏欲言又止。 “卿卿…牡丹。”司马嫱甜甜地笑道。 “小傻子收了潇湘的贿赂?”裴元卿伸出粗糙指腹,弹了弹司马嫱的小脑袋,脸色稍微好转,笑容极其浅淡。 司马嫱听后,提着一双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转向连忙递眼色、故作鹌鹑蛋的林潇湘,软软糯糯地笑道:“没有。” “小傻子不错,都撒起小谎。”裴元卿捏了捏司马嫱的小脸蛋。 司马嫱感觉到疼疼的,立即冒出两朵晶莹剔透的泪花。 “母亲,想去就去,青青到底是您的女儿,只是本王无法承认她这个妹妹,她以后的荣辱与河东裴氏不相关。”裴元卿轻叹道。 尔后,司马嫱像是听懂,握着勺子给裴元卿舀了一块烧鹿筋。 牡丹社,设在东宫,而东宫占据西市整个修德坊。 今年的牡丹社立了两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是必须簪牡丹花,二是妆容应当华贵。否则,将被谢绝在东宫外,成了笑话。 齐国公夫人出门得匆忙,忘记簪牡丹花了。 她尝试着同东宫接待宾客的执事解释,却遭到婉拒。心底暗自咒骂道,裴青青这有娘生没爹教的小丫头,真真好大架势。 恰好,嫡母林氏携着司马嫱、林潇湘、李月莹,在万众瞩目之中,下了宝马香车。齐国公只能厚着脸皮,向嫡母林氏讨要了一朵乌金耀辉,符合齐国公夫人的审美,算是化解了矛盾。 林潇湘向来偏爱素雅妆扮,衣裳首饰多半是白、绿、蓝三色。 她梳的朝云近香髻,别了一朵紫蓝葵,穿着淡紫小白花点缀褙子,周身气质瞧起来纤细淡雅,像是从婉约诗词里走出来。 严格意义上说,林潇湘的打扮是不合规矩的。 但是,谁叫她是太子妃裴青青的表妹,早已打点妥帖。 至于司马嫱和李月莹,裴青青也没有为难她们。司马嫱梳的惊鹄髻,戴了宝石头面,插了玉玺映月,一袭石榴红凤穿牡丹纹马面裙,华贵可爱;而李月莹梳的牡丹髻,戴了珍珠头面,插了金玉交章,一袭月白色百褶如意裙,优雅大方。 “行了,我是代表恒山王府的,与东宫不甚熟稔。”嫡母林氏表情淡漠,语调冰冷,断然拒绝了裴青青的贴身丫鬟豆蔻的邀请。 站在司马嫱背后的白芍听着,不禁摇头失笑。 原来,这拧巴性子,不是裴元卿独有的。 于是,嫡母林氏,昂首挺胸,领着司马嫱、林潇湘、李月莹,在东宫婢女的指引下,跟随大众脚步,前往清风池。 清风池,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图个高洁名声。 这次的牡丹花,需要众人乘坐小木舟,荡漾在清风池上,打量一座座假山,仔细寻觅芳踪,别有野趣。 小木舟,容得下四人。嫡母林氏、刘嬷嬷、林潇湘、白苏一只,司马嫱、白芍、李月莹、白芷另一只。 司马嫱正惦记着坐船,欢喜得活蹦乱跳。 她扒拉在船头,伸出白嫩嫩小手,划开一道道绿波。 “殿下,玩水可以,但是脑袋不能扎进去。您要是落水生病了,奴婢绝对不会在王爷面前说半句好话。”白芍叮嘱道。 她偶尔寻一寻牡丹,偶尔盯一盯司马嫱,忙活得眼珠子酸疼。 “殿下,是花王姚黄,外边鹅黄一层,里边金黄一片,端庄典雅。”裴青青嫁作新妇,还是少女情态,拉着太子的臂弯,兴奋地喊道。 司马嫱以为那声殿下,是白芍在唤自己,还回眸一笑。 这笑靥,犹如初开的花贵妃赵粉,柔丽娇美,迷乱了太子的眼睛。 “殿下在瞅哪位漂亮姑娘,也介绍给妾身认识一下。”裴青青轻掐了太子的胳膊,眉头皱起,话里带刺。 太子细皮嫩肉,给他梳发髻的小太监都不敢弄伤一根头发丝。偏偏,裴青青不懂规矩,耍起小脾气来就对他动手动脚。他记得顾皇后的教诲,当即收回转瞬即逝的阴鸷眸光,握着裴青青的纤纤素手,落下温柔的亲吻。 “青青,孤一天不被你冤枉,你就不安生。孤哪里有看漂亮姑娘,分明是在寻找魏紫。魏紫高贵,花期长,花量大,被推为花后,最适宜孤的青青了。”太子笑道。 话音刚落,听得有贵妇哭哭啼啼,大喊落水。 裴青青第一反应是照看嫡母林氏,急忙推开太子,拎着裙摆,跑到船头远眺,果然是嫡母林氏和林潇湘乘坐的小木舟翻面了。 ------------ 第三十章 家庙 嫡母林氏和林潇湘落水时,齐国公凑巧乘坐旁边的小木舟。 齐国公夫人捂着嘴巴惊叫之际,齐国公已经跳入清风池,游向嫡母林氏,先是双手托着嫡母林氏轻轻抛入太子吩咐东宫侍卫划来的快船,尔后将林潇湘也安置其中,露出浅浅笑意。 一场牡丹社,不能因为落水而停办,但是游船这项目只能取消。 “王妃,奴家突然想到,倘若有一天,您和奴家同时落水,王爷必定二话不说地先救您。”李月莹打趣道,语调柔婉,毫无恶意。 “卿卿爱奴奴。”司马嫱软软糯糯地笑道。 可是,这话听进白芍耳朵里,怪怪的。白芍不经意间扫过脸色略显阴沉的齐国公夫人,当即冷笑一声,李月莹果然是拿小傻子作筏。 “齐国公,多谢您出手相救。”太子妃裴青青赶到,记着顾皇后的叮嘱,保持了端庄仪态,明明悲喜交加,还要微微一笑。 “齐国公若是不嫌弃,请跟随孤去漪兰居,换件干净衣裳。”太子拱手作揖,彬彬有礼,态度谦卑温厚,颇有君子作风。 齐国公连忙回礼,欣然应允,临走前悄悄看了一眼嫡母林氏。 婉婉在恒山王府到底是过得多么糟糕,才要选择投水自尽呢?他按捺住隐隐担忧,琢磨着寻个空隙当面问一问才安心。 “母亲,落水不是小事,容易感染风寒,您和表妹,跟着我去长门居沐浴更衣可好?”裴青青小心翼翼地问道。 “太子妃,我担不起母亲二字。”嫡母林氏冷声道。 语罢,林潇湘哈秋一声,流露出弱不禁风的体态。 “妹妹…糕糕。”司马嫱蓦然拉着裴青青的裙角,摊开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笑得格外甜美。 “太子妃娘娘,郡主殿下大概是嘴馋了。”白芍调笑道。 于是,嫡母林氏不情不愿地跟在林潇湘、司马嫱、裴青青的后面,前往长门居,而李月莹安静地走在最后,感受着周围酸溜溜的目光。 东宫,太子和太子妃各自有寝殿,以示尊重。 当然,太子的漪兰居和太子妃的长门居是紧挨着的。 进入长门居,穿过垂花门,到了卧房的门槛,林潇湘与李月莹十分识趣地退去,留给裴青青同嫡母林氏说悄悄话。 可是,司马嫱或许是饿极了,一直记挂着糕点,忽视了白芍递过来的眼色,蹦蹦跳跳地直奔月牙桌上搁置的樱花羊羹。 “白芍,大嫂留在这里,不碍事。”裴青青带着些许讨好意味。 小傻子即便听得懂人话,也说不出口,自然不碍事。白芍护短,翻了翻白眼,便躬身退下,守候在门外边。 “母亲,对不起!”裴青青跪在地上,潸然泪下。 自从执意嫁给太子后,裴青青心底不大踏实。陌生的环境,生疏的人物,诺大的东宫,教她缺乏安全感。所幸,太子待她温柔,顾皇后对她和善,她开始自我安慰,仍然在午夜梦回之际,想念恒山王府,牵挂嫡母林氏,还有裴老太君、裴元卿,甚至连李月莹都瞧得顺眼。 “太子妃,我受不起。”嫡母林氏依旧冷言冷语。 “薰衣草…小茉莉花…柏子仁…远志…桂枝…白芍,安神助眠。”司马嫱抱着一只碧玉镂雕石榴式香囊,吐字略微含糊,笑容甜甜美美。 “母亲,您先沐浴更衣吧。”裴青青擦干眼泪,将碧玉镂雕石榴式香囊塞入嫡母林氏怀里,然后牵着司马嫱迅速离开。 嫁作人妇后,裴青青觉得自己忽然开窍,懂得孝顺二字。这碧玉镂雕石榴式香囊,添了安神助眠香料,特意为嫡母林氏准备的。 “大嫂,谢谢你,你一点也不傻。”裴青青笑道。 司马嫱负着小手,模仿裴元卿的姿态,别扭点头,逗乐了裴青青。 晚宴设在稻香馆,男女不分席,采用曲水流觞,一边吟诗作对,一边饮酒寻欢,一边品尝美食,算是上京贵族喜闻乐见的形式。 司马嫱头次见到曲水流觞,充满新奇感。 她哪里知晓曲水流觞的规矩,白嫩嫩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水波,随性地抓起羽觞,不待白芍念完牡丹诗,就牛饮得干干净净。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羽觞杯口浅,白芍估摸了,司马嫱喝过一杯葡萄酒、一杯马奶酒、一杯流香酒,就开始拽着司马嫱离开宴会,省得她撒起酒疯,又不知闹出什么样的笑话。 然而,司马嫱酒量小、酒品好,除了面色酡红,表现得乖乖巧巧。 白芍背起司马嫱,人多的地方步履缓慢,人少之处健步如飞。加入高阳长公主的将离七仙,白芍最受教的便是大智若愚。 大概是她疏于练功,而小傻子近来吃得白白胖胖,她背了一段时间,感到吃力。因此,她打算抄近路,折返长门居休息,那颗偷听八卦的心思只能暂时搁浅,却不料有热乎乎的八卦主动送上来。 竹林深处,星辉黯淡,唯有风吹竹叶的响动。 “婉婉,近来可好?”齐国公柔声问道。 白芍只听了这么一句毫无新鲜感的关怀,正准备转身离开,恰巧撞上齐国公夫人,抬头傻笑半晌,方记得行礼。 卧槽,正室要来捉奸,一捉一个准呀。 等一等,她家郡主殿下会不会跟着丢脸面。 思及此,她立即放下司马嫱,改为搀扶着,大大方方地拦住齐国公夫人的去路,脑袋瓜子飞速运转,却只有一团浆糊。 “婉婉…近来…可好。”醉酒的司马嫱,嘟囔道。 此话一出,齐国公夫人凭借女人的直觉,猛然推开白芍,不顾形象地小跑过去,恰好瞧见连白芍也不敢面对的情景。 嫡母林氏正倒在齐国公的怀里,有理说不清。 这事,到底惊动了顾皇后,处置几个身份卑微的丫鬟小厮,一方劝着齐国公夫人,一边责备几句嫡母林氏,当作从未发生过。 大魏民风开放,哪个妇人婚前没有不可倾诉的少女心事。 不过,嫡母林氏顾及着裴青青的声誉,自请家庙修道。 ------------ 第三十一章 竞争 裴元卿将王府中馈,照旧一分为二,由林潇湘和李月莹共同打理。 东厢房里,林潇湘听白苏说起此事时,正握着从司马嫱的嫁妆箱笼里借来的《山海经》全本,读得津津有味,只是随意地哦了一下。《山海经》全本三十六卷,前十八卷传世,后十八卷遗失,尤其珍贵,哪里是王府中馈这种俗气玩意儿可以比拟的。 “小姐,您要是不争,以后想踏入正房难,借阅王妃的古籍难上加难。况且,王妃心智犹如孩童,至今还在王爷的教导下学习握勺吃饭呢。那些古籍,说不定某一天,被王妃当作柴火烧着玩耍。”白苏不敢夺走林潇湘那本睡觉也抱着的宝贝《山海经》,只能循循善诱,盼望着林潇湘开窍,否则她白苏在恒山王府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林潇湘听后,认真思索一番,觉得言之有理。 而且,嫡母林氏暂时去了家庙,林潇湘想帮她守住王府中馈。 西厢房里,李月莹听说这个消息,正坐在镜台前梳妆,羞恼得想随手砸了太子妃裴青青在牡丹社结束后赠给她的点翠头面,又舍不得如此美丽的价钱,便狠狠地掐了白芷的胳膊出气,却不允许白芷哭啼。 “娘娘,奴婢知道您操持家务辛苦,但是也要让王爷多看看。王爷白日忙于公务,夜里被小傻子缠住,也是您大度,才不争不抢、不哭不闹。”白芷握着青青紫紫的胳膊,啜泣道。 “还要如何争取,我真的不知道了。祖母那里油盐不进,王妃心智不全,王爷是个大男人,总不能让我去讨好林潇湘那病西施吧。”李月莹叹道。 思及此,她忽而灵机一动,附在白芷耳边嘱咐几句。 接下来,稼轩居出现有趣现象,小傻子司马嫱竟然成了团宠,而他裴元卿这个正经主子,居然受到冷落。 每日寅时三刻,裴元卿上早朝之前都会带着司马嫱,前往裴老太君的漱玉居请安。他体谅司马嫱正是贪睡的年纪,一般都允许白芍伺候她洗漱妆扮。 瞧着小傻子哈欠连连的小模样,裴元卿心底生出别扭滋味。 早朝未开时,他站在宣政殿,与同僚嘘寒问暖,可是听了一耳朵晒幸福的闲话。别人家的小娇妻,又是跪在床沿为夫君系蹀躞带,又是替夫君温热爱心牛肉蛋花粥,还站在门口目送夫君离开。他家的小王妃,没有像八爪鱼一样扒拉着他上早朝,他已经谢天谢地了。 呜呼哀哉,娶妻要娶贤,他可能娶的是一个小祖宗。 因此,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林潇湘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黑芝麻汤圆,出现在正房时,裴元卿说不感动,那是骗白白的。 “潇湘,你这份心意,本王领了。但是,本王不爱吃甜食,以后就煮一碗青椒肉丝面吧,简单省事。”刚刚苏醒的裴元卿,披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背过身子,擦去眼屎,方轻声笑道。 “阿坤,记得早起给王爷煮面。”林潇湘吩咐道。 尔后,林潇湘推了推碍眼的裴元卿,将那碗黑芝麻汤圆凑到司马嫱鼻尖,彻底唤醒了瞌睡虫。幸福的司马嫱,眯起一对薄皮杏仁眼,砸吧砸吧林潇湘亲自投喂的黑芝麻汤圆。 嗷嗷,奴奴到底是吃三只还是五只呢? “奴奴,吃三只即可,请安之后还要睡回笼觉。”裴元卿夺过那盛着黑芝麻汤圆的青花外莲瓣内轮花纹鸡心碗,狼吞虎咽了剩余的两只,自然不觉得饱腹。但是,头次做了厚脸皮的事情,耳根子悄悄薄红,急忙唤了阿坤,移步到左偏房梳洗。 “王妃很疼爱王爷。”林潇湘噗嗤一笑。 “奴奴爱卿卿,卿卿爱奴奴。”司马嫱说得格外顺溜。 林潇湘听后,不予评论。她现在算是瞧明白了,天下乌鸦一般黑,饶是裴元卿这样的大英雄都不能落于俗套。所以,书籍如手足,丈夫如衣服,她林潇湘在禁足期间可是剪碎了不少旧衣。 当日,裴元卿上早朝之前,顺嘴提一句,吃到王妃今早交待婢女煮的黑芝麻汤圆,王妃两个他三个,数量有点可怜。 于是,裴元卿收到枢密副使和枢密知院的轮番恭维。 王妃温柔贤淑,王妃细心体贴,王妃秀外慧中…… “恒山王,崔某听说您不大喜欢吃甜食。”崔远山难得凑一回热闹,语调冷冷淡淡,却透着看破不说破的意味。 “王妃爱吃。”裴元卿梗着脖子,咬牙切齿道。 戌时,裴元卿若是公务不繁忙,都会赶回家,陪着裴老太君用晚膳。咳咳,小傻子只是顺带的,谁叫她顶着王妃头衔。 可惜,小傻子没有等候他吃晚饭的觉悟。 黄袍豆腐、带子上朝、芙蓉鱼片、雪菜汤鳗、酥皮鱼翅盅、香橙虫草鸭、蒜籽烧裙边、醪糟红烧肉、黄油焗蜗牛、红花鱼翅捞饭,这些山珍海味,他也是回到长安城后逐渐叫得出来名字。 裴元卿站在门口,双臂环抱,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小傻子的吃相。几天不见,打回原形,仍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小傻子伸出白嫩嫩的小指头,敲了敲盛放香橙虫草鸭的青釉玉璧底浅口盘,李月莹就洗净素手,擦了素帕,替小傻子扯出一只鸭腿,剥了鸭皮,撕下鸭肉,裹足汤汁,喂到小傻子的嘴边。 小傻子砸吧砸吧得特别幸福,尔后毫不客气地点了点搁置醪糟红烧肉的影青莲瓣纹折沿盘。李月莹见状,为小傻子夹了一块肥瘦均匀且带着薄皮的红烧肉,依旧送入小傻子的嘴巴。 “行了,月莹,别惯坏她。你看她现在,懒得握勺子。”裴元卿实在瞧不下去,拽着司马嫱,拉下座位,恼道。 他决定,以后回来早些,带到漱玉居里慢慢调教。 “王爷,您误会了,奴家正在请王妃帮忙试菜呢。王妃尝过无数珍馐,口味比较刁钻,即便是偏爱的菜式,也只肯赏脸吃一口。奴家琢磨着,从中挑选出王妃多吃几口的菜肴,组成李大哥的生辰宴。”李月莹抿着嘴笑道,嗓音柔婉。 李传木多大了,什么时候过生辰? 裴元卿拍了拍脑门,好像没印象。 ------------ 第三十二章 传木 李传木是第一次过生辰,还是在恒山王府。 往常行军打仗,谁也不记得谁的生日,倒是会在战友的忌日上,悼念一杯葡萄酒,多了不行,葡萄酒贵。 生辰小宴,自然不能少长寿面。 长寿面是李月莹亲自擀的。每逢裴元卿生辰,李月莹都会做长寿面,挑着合适的材料放进去,只是裴元卿狼吞虎咽,不大在意。 一碗长寿面,一根长面条,途中不能咬断,否则不吉利。 李传木一个大老爷们,边吃着长寿面边热泪盈眶,那叫一个感动,看得裴元卿微微皱眉,瞧得顾绍璋悄悄含笑。 “真做作,没吃过长寿面么。”林潇湘嘟囔道。 李传木耳朵好使,狠狠地瞪了林潇湘一眼,尔后瞧见这弱不禁风的体态,暗自懊恼同一个巴掌就能拍碎的女人计较什么。 “开宴吧。”裴元卿摇头失笑。 “卿卿…蜡烛…糕糕。”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糕糕,可以理解为糕点,小傻子爱吃甜甜蜜蜜的糕点。但是,过生辰点蜡烛多诡异,这不是诅咒李传木早死早超生吗? 裴元卿听得一头雾水,连忙递眼色给白芍,然而白芍耸了耸肩膀,不乐意回答。今早寅时三刻,裴元卿哄着小傻子,指使白芍起床煮了一碗青椒肉丝面,白芍仍旧记恨呢。 “北狄庆祝生辰,流传着在圆月般的糕饼上点燃小蜡烛的习俗。北狄人认为,蜡烛具有神奇力量,可以召唤守护他们的精灵。小王妃平时过生辰,想必长公主殿下嫌弃咱们大魏的仪式感不足够,就融入了北狄习俗。”顾绍璋浅笑道,语调温温润润。 语罢,司马嫱十分满意地点头如捣蒜。 “益州顾氏,素有凤雏卧龙美称,果然名不虚传。”林潇湘击掌三声,表示赞美,尔后作揖,表达敬重。 裴元卿见状,脸色淡淡,说不出的别扭。 一个小傻子,一个病西施,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王爷,您看看,手抓羊排、煨叫花鸡、卤猪肘子、烤牛肉串、韭菜鸡蛋、蒜蓉生蚝、油焖大虾、烧五花肉、荷叶熏鸭,是否合着李大哥的胃口?”李月莹笑道,语气轻轻柔柔,及时化解尴尬。 “这么重口味,我可吃不下。”林潇湘捂着鼻子恼道。 “那烦请林侧妃日后没事别过来打扰本王的清静。王妃嫁妆箱笼里那些古籍,是要留给小世子翻阅的。”裴元卿冷笑道。 林潇湘听后,捏紧了拳头生闷气。 瞧瞧吧,在男人眼中,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林妹妹,对不住,是奴家的错。从前,跟着王爷出征在外,李大哥都是光了膀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顾先生自然习惯了。奴家瞅着,王妃也不排斥油腻腻的荤菜,就张罗这么一桌子,倒是将你的喜好忘记了。”李月莹笑语盈盈,给林潇湘倒了果酒赔罪。 “桑葚酒不错。”林潇湘惦记着古籍,不好发作,表情淡漠。 “阿坤,让厨子现做两份雪花蟹斗上来。”裴元卿笑道,看在今早吃到青椒肉丝面的份上,给足了林潇湘脸面。 雪花蟹斗,姑苏特色小吃,林潇湘自是喜欢。 初夏的蟹,叫作六月黄。取六月黄的外壳为容器,用六月黄的蟹肉蟹黄,和着细米粉、肥膘肉,大火炒干,安置在容器内,点缀上洁白如雪的蛋泡即可。 司马嫱盯着雪花蟹斗,一对薄皮杏仁眼舍不得转动。 在大魏王朝,没有女人不爱吃螃蟹的。 “雪花蟹斗和果酒,只能选择一个。”裴元卿轻轻拍掉想要去抓那滚烫烫的雪花蟹斗的小手,语调柔和,听不出半分威严。 司马嫱瞅了一会儿雪花蟹斗,瞧了一会儿果酒,感觉难以抉择。 “殿下,这雪花蟹斗,张牙舞爪的,相当于王爷。而那果酒,有桑葚酒、柑橘酒、山梨酒、杨梅酒、葡萄酒、红枣酒等,多种口味,每次带来不一样的惊喜,就好像您的两位哥哥。”白芍打趣道,全然不介意裴元卿的黑脸,直至被阿坤推推搡搡地拽出去。 裴元卿听后,冷哼一声,同李传木干杯闷酒。 两位哥哥?崔哥哥和顾哥哥吗?顾绍璋是年轻,喊一声哥哥也不吃亏。但是,崔远山和他年纪相仿,怎么不见小傻子也唤句裴哥哥。 所幸,小傻子懂事,最终抱走了雪花蟹斗。 裴元卿高兴起来,亲自投喂小傻子吃豆泡和蟹粉。 第一次目睹裴元卿喂食的李传木,几乎惊掉了下巴。这还是当初那个同他一起河里搓澡、营帐同被、生嚼糟糠、战场杀敌的大将军吗?莫不是被三个女人折磨得性情大变。可是,除了病西施瞧起来不大正常,李月莹温婉,小王妃娇憨,也是能够左拥右抱的。 “传木,女人多了麻烦。”顾绍璋悄声笑道。 语罢,李传木摸了摸下巴,不大赞同。 他现在好歹是副统领尉,托王爷的福气,买上大宅子。不安置十七八个妾侍,怎么对得起当年的戎马生活。况且,女人除了用来暖被窝就是生孩子,能够折腾出什么风浪。 “王妃,您不能饮果酒,真是太可惜了。”林潇湘一口雪花蟹斗一杯桑葚酒,瞧见司马嫱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向山梨酒,还十分坏心眼地加饮了山梨酒三杯,原本惨白白的脸色变得红彤彤,别有一番刚刚成熟的韵味。 “卿卿…酒酒。”司马嫱扁扁小嘴,委屈极了。 “奴奴乖,果酒我们私底下喝,好不好。你要是饮醉了,大家就该看本王笑话的。”裴元卿凑近司马嫱的耳畔呼出温柔气息。 呜呜,卿卿爱面子胜过奴奴,小傻子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她不哭也不闹,使出吃果奶的力气,推开了裴元卿。然后,撒着两只小腿丫,去寻不爱面子的白芍。 裴元卿按捺着性子,灌了三杯五加皮,方借机离开。接着,顾绍璋、李月莹先后散去。唯独剩下林潇湘,颇有些醉意,叫唤白苏许久也没见到反应,倒是同喝开了之后的李传木,划拳拼酒。 不错,林潇湘从话本子里学习过划拳拼酒。 掀开裙摆,抬起左脚,素手翻起花样。 ------------ 第三十三章 烂醉 啊啊啊,先是女人尖锐到歇斯底里的嘶叫。 啊啊啊,再是男人震惊到不知所措的吼叫。 裴元卿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司马嫱,准备前往漱玉居向裴老太君请安,前脚刚踏出正房门槛,后脚就进入东厢房,眉头皱起,脸色阴沉,一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心头,愈发强烈。 果然,踢开门,林潇湘和李传木,拉拽着一床薄被,奋力角逐。 “卿卿…八卦。”司马嫱打了长长的哈欠,表示无趣。 不料,裴元卿那张俊美的脸庞,黑成烧水锅底。 “阿坤,封闭东厢房,禁止出入,待本王归家再处理。”裴元卿憋着一股怒火,按捺住性子,同裴老太君嘘寒问暖之后,就将司马嫱扔给白芍,打马出门,气势汹汹。 当日早朝之前,谁与裴元卿搭讪,都是碰了一鼻子灰。 “恒山王大概家宅不宁。”崔远山十分好心地替裴元卿解释道。 众人听后,恍然大悟。恒山王府确实闹哄哄的。先前郡主殿下失踪,出动裴家军,整个长安城不得安眠。后来又有太子妃被棒打鸳鸯,差点投水自尽,动静不大,却劳驾了羽林军。有人酸言酸语,这大魏的兵马都是给恒山王府跑腿的。 早朝过后,魏武帝照常留下裴元卿,边享用早膳边商讨军机。此等自由出入明德阁的殊荣,即便是已经娶了正妃的太子也未曾获得。 “西戎最近不安分。”魏武帝揉了揉额头。 “陛下放心,裴家军随时待命。”裴元卿作揖道。 裴元卿认为,他生来属于战场的。这长安城的水土,将他滋养得有些阴阳怪气。那些什么花社,他从来不屑于参加。 “有河东裴氏,朕可以安枕无忧。”魏武帝大笑道。 裴元卿听后,态度越发恭敬,收敛起自己的小骄傲。 “敬臣,你我其实不必拘礼。你是阿姐的贤婿,按照辈分,你应该唤我一声舅舅。青青是太子的妻子,换种关系,我应该喊你一句儿媳妇家的大舅子。”魏武帝笑道,瞧起来和蔼可亲。 “陛下,奴奴一切安好。”裴元卿笑道。 “阿姐和朕只有这么一颗掌上明珠,还望敬臣多多珍惜。”魏武帝低声叹道,充满睿智的眸光里,带着审视意味。 接下来,魏武帝和裴元卿不再闲聊,尽快吃完早饭。 一个是大魏王朝的天子,日理万机,不敢懈怠;另一个是大魏王朝的骄子,雄心壮志,踏破西戎。他们挤出空闲时间,谈一谈福寿郡主司马嫱,也验证了那句话,傻人有傻福。 直至黄昏,裴元卿今日回家得早,丢了缰绳给小厮阿坤。 “王爷,打从您出门后,林侧妃就一直嚷嚷着绞头发做尼姑,还不慎推倒了前来安慰的李侧妃。”阿坤刻意与裴元卿隔开距离,小心翼翼地抱着脑袋,唯恐被当作出气筒。 “李月莹怎么进去的!”裴元卿恼道。 “刚开始,林侧妃想上吊,吓坏了白苏。白苏爬上矮墙,求了路过的白芍。白芍又撺掇了王妃,放出小白虎,就这么混进去,再捎带上李侧妃、顾先生。”阿坤无可奈何地叹道。 “所以,本王的话现在不好使了。”裴元卿冷笑道。 语罢,阿坤弹跳开来,假装怂怂的鹌鹑蛋。 接着,裴元卿大步流星,顶了一身汗臭味,直奔稼轩居的东厢房。结果,东厢房里,林潇湘握着上古三皇之作《三坟》,一会儿读得津津有味,一会儿忍不住好奇心,逗弄脚下那只酣睡的小白虎。 “王妃呢?”裴元卿问道,顺便踢了踢小白虎。 小白虎先是不满地发出虎啸,尔后抬起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瞧见了裴元卿,急忙钻进林潇湘的裙底,瑟瑟发抖成小白猫。 “安慰你的好兄弟去了。”林潇湘狡黠一笑。 裴元卿听后,感到格外疑惑,李传木那厮,借着烂醉,占尽便宜,还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有啥需要抚慰的。 “王爷,你的好兄弟诚实多了,一听说我要赖着他,霸占正妻之位,不许他纳妾,他就开始嚎啕大哭。王妃心底柔软,拜托了白芍,从嫁妆箱笼里翻出百年佳酿,供给他借酒消愁。”林潇湘调笑道。 “这个混账东西!”裴元卿大怒,急切地转向正房。 昨晚,李传木喝得烂醉,和他的侧妃睡到一块儿。今晚,那混账东西莫不是打着烂醉的旗号,与小傻子颠鸾倒凤。 卧槽,信不信老子灭了他! 思及此,裴元卿觉得,满腔的怒火随时要炸开。 然而,当他杀到正房时,瞬间傻了眼。这小脸红扑扑的玩意儿,不是小傻子又是谁。她还真是烂醉了,也不忘记欺负人,将烂醉得昏昏大睡的李传木当蹴鞠一样踢,所幸浑身软绵绵无力。 “绍璋,多谢你帮我看着小傻子。”裴元卿作揖道,姿态诚恳。 “敬臣,今早听闻了传木做出的糊涂事,准备不辞而别的。后来,瞅到小白虎冲进东厢房的画面,替你感到担忧,就留下来帮忙收拾一二。小王妃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痴傻,她陪着林侧妃吃了顿烤全羊,执意要将上古三皇之作《三坟》当柴火燃烧,林侧妃就豁然开朗。后来,又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白芍,教了林侧妃一些馊主意,就可怜了我们的好友传木。”顾绍璋头次长篇大论,抿了温酒,润润喉咙。 时候不早了,该处理的也比较妥当了,顾绍璋打算离开。 至于李传木,还没向裴元卿赔罪,吹一夜冷风值得。 “对了,敬臣,我在稼轩居捡到雪肤膏,好像价值百金,莫不是你随手赏赐给李侧妃的。”顾绍璋忽而淡然一笑。 “雪肤膏出自高阳长公主府,百金难求。”裴元卿一面打横抱起司马嫱,一面颇有耐性地答道,直接忽视顾绍璋的调侃。 “原来如此。”顾绍璋喃喃道,眸光逐渐黯淡。 那只雪肤膏是婢女白芷所落下。顾绍璋唯一能够猜测到的是,高阳长公主将白芷安插在李月莹身边,就是要绝了裴元卿纳妾的念头。 益州顾氏,丝毫不逊色于河东裴氏。 高阳长公主怎么就没有考虑他顾绍璋呢。 ------------ 第三十四章 催生 林潇湘和李传木烂醉得睡到一块的风波,被扼杀在恒山王府里。 李传木是再也不敢踏入稼轩居半步,任凭顾绍璋如何打趣,恁是裴元卿怎么板脸,他可没有忘记东厢房那只将撑着老虎胆的瘦竹竿。 而林潇湘跟个没事人似的,照旧为了借阅古籍而努力讨好司马嫱,过得好像比以前还快活。原来,初夜这么没感觉,话本子里的七次郎君都是欺骗小姑娘的,亏得她对第一次抱有莫大的憧憬,以为献出去就是一辈子。比较可惜的是她无法厚着脸皮而执掌王府中馈。 初夏的夜,凉凉吹落几瓣月光。 林潇湘惦记着古籍《八索》,拎起裙角,踩了月光,欢欢喜喜地握着已经翻看完毕的古籍《九丘》,前往正房,打算哄一哄小王妃。 “王爷,现在军营里的活计变得如此轻松了,您回家越来越早。”林潇湘乍然撞见裴元卿,小心跳扑通扑通乱跳,皆是传达烦躁之意。 《八索》记载上古山河地理,《九丘》记录上古治国之道。 小王妃不识货,以为《八索》和《九丘》能够当柴火燃烧。但是,裴元卿那厮,帮着李月莹打理内宅大半年,掌握不少弯弯道道。比如说,上本古籍《连山易》,她可是掏光了三个月例银,才借读了七天。天杀的裴元卿,比李传木那厮还土匪! “回来替奴奴守嫁妆。”裴元卿皮笑肉不笑。 “卿卿真好看。”司马嫱展开小手臂,从背后抱着裴元卿,蹭了蹭身子,嗓音软软糯糯,犹如她刚刚偷吃的黑芝麻汤圆。 语罢,裴元卿迅速翻转,将司马嫱搂个正着,当了林潇湘的面儿,轻轻地啄一啄司马嫱那樱红色的小唇瓣,果然嗅到不同于果奶的甜香味,残留着热乎乎的气儿。 “卿卿…坏坏。”司马嫱贼机灵地推开裴元卿,捂住小嘴。 紧接着,林潇湘轻咳一声,晃了晃她的绿罗裙。 东风柳陌长,闭月花房小。应念画眉人,拂镜啼新晓。伤心南浦波,回首青门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绿罗裙是长安城贵女夏日必备的衣裳。司马嫱也穿了浅绿色荷叶罗裙,画的是应景的芙蓉妆,清新可爱之中透着一股天然妩媚味道。 “王爷,奴家来的不是时候。”李月莹调笑道,盈盈一礼。 她示意婢女白芷,双手奉上顾皇后意欲结莲花社的帖子。 “不去。”裴元卿接过帖子,随意地塞给小厮阿坤,脸色顿时阴沉下去,眸光里也透出些许恼意,显然是直到如今也无法接受裴青青为了嫁给太子而甘愿抛弃河东裴氏的事实。 “王爷,太子妃有孕了。”李月莹轻声道,嗓音柔婉。 林潇湘最看不惯李月莹这副做尽好人额模样,暗自抽了她心心念念的古籍《八索》,悄悄地离开,只惊动了提着一双薄皮杏仁眼滴溜溜地转动的小王妃。 “潇湘,站住!太子妃身怀六甲,你这个做表姐的,总该表示表示。”裴元卿拦住林潇湘的去路,冷笑道。 “王爷,您不应该问一问李侧妃,到底是怎么得知如此私密的消息。”林潇湘索性整理裙摆,同样回了冰冷笑容。 “奴家路过妙华堂,听周良娣说的。”李月莹如实汇报。 周良娣,乃太子还没有迎娶裴青青之前最宠爱的女人。裴青青善妒,容不得旧人,经过顾皇后的提点,方默许太子将周良娣安置在外宅,反正眼不见为净。 “行了,潇湘,可以回去。以后天黑,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过来打扰王妃用晚膳。”裴元卿冷冷地道。 林潇湘听后,一点儿不恼怒,反而抿嘴偷笑。 这个别扭的王爷,难怪如此娇宠小王妃而不自知。 第二日清晨,赶上休沐假,裴元卿起了个大早,将躲在薄被里假装冬眠的蚕宝宝的小傻子拽出来,胡乱地帮她梳了两只麻花辫子,就匆匆地出了恒山王府,还嘱托小厮阿坤前往漱玉居向裴老太君告罪。 西市修德坊,东宫的门庭尚且冷清。 “奴奴乖,代替本王去瞧一瞧裴青青。”裴元卿踟蹰半晌,终究哄着司马嫱睁开朦胧睡眼,同时教打了哈欠的白芍翻翻白眼。 白芍不得不惊叹,小傻子待裴元卿不是一般的温柔。 只见小傻子走路摇摇晃晃,伸出小手,敲了敲门。 打开朱门的是东宫老管家,他估摸着有些极其尊贵的客人喜欢赶早瞅一瞅身怀六甲的太子妃,便在此处等候,顺便提点几个新徒弟。 “恒山王妃,您一个人过来吗?”老管家笑道。 他到底是混迹高宅内院的人精,不好奇不张望,即便他隐隐猜测出,恒山王裴元卿就藏在某个角落处,偷偷地看着恒山王妃。 司马嫱听后,乖乖巧巧地点头,笑靥如花。 于是,朱门关闭,司马嫱蹦蹦跳跳的倩影,消失在眼前。 裴元卿百无聊赖,指望不上偷偷溜走买肉包子的白芍,从双鱼忍冬纹蹀躞带里摸出两颗狮子头核桃,盘玩许久,不见小傻子出现,心底略微着急。 这两颗狮子头核桃,是裴元卿给未出世的小侄子挑选的见面礼。 忽然,朱门再次被打开,走出来的竟是高公公。裴元卿知晓,他再躲着藏着,就是对魏武帝的大不敬,只能跟随高公公,进入东宫。 东宫长门居,道路宽敞,铺了细沙,踩上去格外柔软。 “敬臣,朕倒是头次瞧见你这扭扭捏捏的行径,也不觉得丢面子。”魏武帝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投喂司马嫱蜜饯。 “敬臣,你应当多来东宫坐坐,沾一下福气。青青在郡主后头出嫁,却早早怀上龙胎,还不是因为靠近咱们大明宫,吸取日月精华。”顾皇后笑道,清清凉凉的调子,听着倍感舒适。 不过,裴元卿可是咂摸出催生的意思。 日月精华这东西,不是话本子里的妖精所爱么。 “陛下、皇后娘娘,奴奴年纪小,不着急。”裴元卿展开双手,示意司马嫱投怀送抱,笑容浅淡,语气平缓,显得敷衍。 接着,司马嫱嚷嚷了回家,裴元卿佯装无奈地起身告退。 临近恒山王府,司马嫱忽然呕吐,皆是蜜饯。 ------------ 第三十五章 出头 白芍发现一个诡异现象,裴元卿有时候特别纵容司马嫱。 比如说今天,打从东宫回来,司马嫱闹起小脾气。 她先是翻出黄花梨木官皮箱,倒掉铜胎质八音盒、鎏金色九连环、桃心木鲁班锁、三色叶竹蜻蜓、二十体七巧板、平方格华容道,竟是吩咐小白虎踩得稀巴烂…… 裴元卿俯下身子,一一拾起,嘱咐小厮阿坤明日再添置一副。 卧槽,王爷是撞邪么,允许不知钱银为何物的郡主殿下铺张浪费。 “白芍,去厨房要一碗皮蛋瘦肉粥。”裴元卿抱了抱司马嫱,主动拆开药材包裹,任由司马嫱发泄。眉头不皱就罢了,还流露出爱怜眸光。直至司马嫱玩累了,他方开了早膳。 于是,一碗皮蛋瘦肉粥,一勺勺投喂,像极了处于热恋中的少年。 白芍实在好奇,小傻子是怎么做到让裴元卿默许饭来张口的。换作往常,只要裴元卿在家,小傻子必须握着勺子吃饭。而且,小傻子吃一半掉一半,惹得裴元卿隐隐不发作,回头责罚了小白虎减少肉量。可怜的小白虎,一直记恨着男主人,却不知同它一起愉快玩耍的女主人才是罪魁祸首。 “吃饱了睡一觉就没事的。”裴元卿柔声道,那温柔得掐出酸酸甜甜的桑葚酒的嗓音,透着小心翼翼,他有些难以置信。 司马嫱不乐意说话,坐在高高的架子床上,晃荡两条小腿丫。 待裴元卿替她卸下首饰、拆了发髻、脱掉外衣,她一把扯住裴元卿的双鱼忍冬纹蹀躞带,用了点蛮力,还抬起一双含着晶莹泪珠的薄皮杏仁眼,看得裴元卿心底发疼。 可是,青天白日的,盖着被窝睡回笼觉,不是裴元卿的作风。 司马嫱见状,直接倒头翻了小身板,抱着布老虎,背对裴元卿,蜷缩成田螺,还颤颤抖抖地发出细如蚊声的哭泣。 裴元卿轻叹一声,竟是拿她没有办法。 他脱去鞋袜,上了床榻,将司马嫱揽入怀里,合上双眸。 罢了,陪着小傻子睡一会儿,无伤大雅。别看小傻子心智犹如孩童,还知道排斥魏武帝却不得罪魏武帝。若是青青,必定大哭大闹,大概会遭到魏武帝的厌弃。 思及此,他感到烦闷,后悔当初没有再努力劝诫一下裴青青。 他只有一个妹妹,父亲临终前嘱托过他,要好好照顾。 “卿卿…睡觉。”司马嫱抱着布老虎,正对了裴元卿,用小脑袋撞一撞大脑袋,居然模仿了裴元卿平日教训她的口吻。 裴元卿微微一笑,吻了司马嫱的侧脸。 尔后,两人紧紧拥抱而安眠,如同正常的新婚夫妻一样。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裴元卿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心弦紧绷起来,连忙开门,瞧见了秀眉微蹙的李月莹,顿时产生不详的预感。 “王爷,太子妃小产了……”李月莹捂着素帕,啜泣道。 裴元卿听后,径直提着虎头红缨枪,准备出了稼轩居,却被前来借阅古籍的林潇湘轻轻拦住,也逐渐冷静下来。 他是河东裴氏家主,不应当替一个被逐出族谱之人出头。 “王爷,让我陪着王妃走一趟东宫。”林潇湘低声道。 语罢,裴元卿瞟了一眼林潇湘,又瞅了瞅李月莹,摸着下巴,到底是松开了虎头红缨枪,陷入沉思。 林潇湘除了会写破诗还有什么能耐,别说些尖酸刻薄的话,将太子噎死。相比之下,李月莹八面玲珑,近些时日,凭借恒山王侧妃的名头,混入上京贵女圈,可谓风生水起,讲出来的话也比较有分量。 可惜,小傻子选择了林潇湘,并且向裴元卿拍一拍小胸脯。 小傻子牵着林潇湘,踏入东宫后,又遇见了魏武帝。 “陛下,听说青青这次怀的是男婴,怪可惜的。”顾皇后抹了抹眼泪,显露出半边苍白容颜,哽咽道。 “太子,放下手头公务,陪太子妃出城散心。”魏武帝叹道。 顾皇后和太子听后,脸色纷纷变得惨白。 太子趁着太子妃身怀六甲时去偷偷宠爱周良娣,确实有错。但是,不至于严重到要变相地被闲置这么难堪的局面。况且,凭着良心说句难听的话,太子妃小产,也责怪她沉不住气,偏要同周良娣吵吵闹闹,结果滑倒见红。 “妾身裴林氏,拜见陛下。”林潇湘盈盈一礼,举手投足之间,缓缓展开清雅脱俗气韵。然后,她扫过珠帘里边平躺在架子床上默默哭泣的裴青青,继续笑道:“陛下,妾身听说,大魏有条不成文的律法,但凡导致正妻小产的妾室,可以随意发卖。” “大胆裴林氏,孤的良娣,岂容你妄加评论!”太子恼道。 尔后,他收到顾皇后递过来的眼色,恢复了平日的儒雅姿态。 他也不是非要护着周良娣不可,只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裴青青那个刁蛮任性的女人,若不是母后多次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求娶,他当真瞧不上。偏偏,娶回来之后,骂不得打不得,还要伏低做小地哄着,依旧给他添了麻烦。 “舅舅…奴奴…买买。”司马嫱从黄缎打籽绣香囊里掏出一枚铜钱,踮起脚尖,在魏武帝面前晃了晃,笑容甜甜。 “阿奴,一枚铜钱买不到好东西。”魏武帝笑得和蔼可亲。 司马嫱听后,扁起小嘴,再次依依不舍地摸出四枚铜钱。 五枚铜钱,她记得可以买一碗卿卿爱吃的鲜肉小馄饨,多紫菜多虾皮多青葱,教她不好意思地流出清口水。 “陛下,郡主殿下可能想吃鲜肉小馄饨了。”白芍解释道。 “阿奴,鲜肉小馄饨,比一只狐狸精值钱多了。”魏武帝打趣道,拿了一枚铜钱扔给高公公,然后将四枚铜钱替司马嫱妥帖地收回黄缎打籽绣香囊里。 高公公挤眉弄眼,教顾皇后会意到,连忙按着太子谢恩。 然后,只见司马嫱从发髻上拔了一支银镀金嵌珠双龙点翠长簪,抠掉四粒最圆滚滚的红宝石,搁置在魏武帝的掌心,笑靥如花。 “陛下,这是郡主殿下感谢您的英明决断呢。”白芍笑道。 司马嫱听后,点头如捣蒜,惹得魏武帝哈哈大笑。 ------------ 第三十六章 良娣 太子携太子妃出城散心时,司马嫱将周良娣领回了裴山王府。 “卿卿真好看!”司马嫱拖着被白芍绑了麻绳的周良娣,蹦蹦跳跳,寻到左偏房,摊开了柔嫩嫩的小肉掌,一副讨赏之前还不忘夸奖对方的机灵模样。 裴元卿瞅了瞅司马嫱,眼皮子狂跳,有些哭笑不得。 小傻子呀小傻子,想替裴青青出头就不能直接买下周良娣。长年混迹内宅的女人,嘴皮子厉害得很,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因此,但凡恒山王府有一点怠慢周良娣,都会落人口实,继而影响裴青青的名声。 周良娣就是笃定了这点,如今才安分地做着蔫了吧唧的小莲花。 “王爷若是无法调教周良娣,殿下可以带她回高阳长公主府。长公主殿下许久没有看见殿下,必定很思念。”白芍双手叉腰,似笑非笑,比起司马嫱,更像盛气凌人的女主子。 司马嫱听后,一对薄皮杏仁眼,闪烁出星辉般璀璨的光芒。 看吧,一个白芍就有本事闹出夫妻不和,更别提周良娣。 “奴奴,我们解决了周良娣这事,就回高阳长公主府,好不好?”裴元卿附在司马嫱的耳畔,柔声细语道。 周良娣瞟了一眼裴元卿,心底暗自冷笑。 男人都是一样的货色,偏爱肤白貌美胸大无脑的玩物。 语罢,司马嫱点头如捣蒜,露出甜美笑容。她拍了拍小胸脯,表示卿卿放心,奴奴可以处理。然而,裴元卿哪里敢相信小傻子,派了小厮阿坤去请李月莹领走周良娣。 可惜,李月莹吩咐了贴身婢女白芷回话。 “王爷,侧妃娘娘原本打算亲自迎接周良娣的,还特意嘱咐粗使婆子打扫干净,奈何刚才头疼晕倒,请了大夫看一看,没什么大问题,操劳过度而已。”白芷低声道,眉头萦绕了淡淡忧愁。 “月莹确实辛苦了,周良娣就留在正房吧。”裴元卿叹道。 于是,裴元卿将周良娣安排在右偏房,而白芍挪到后罩房,羡煞司马嫱。嗷嗷,奴奴也想跟白白一起睡觉觉,比挨着藏了刀刀的卿卿柔软。哎,娘亲眼神不好,这么硬邦邦的卿卿,中看不中用。 周良娣听说,这右偏房原本是丫鬟所住,默默地为裴元卿记了一账。回头同太子哭诉一句,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晚膳时分,裴元卿为了不教李月莹操持着厨房事宜,从自己的账户里拿出一笔银钱,吩咐阿坤向熙春楼预订接下来一个月的膳食。 佛跳墙、烤兔腿、香辣虾、手抓羊排、红烧牛腩、干锅黄鳝、白灼九节虾、清蒸石斑鱼、罐焖三宝鸭,外加糕点双色马蹄糕、招积鲍鱼盏、水晶冬瓜饺、奶油菠萝冻。 司马嫱当场乐坏了,迅速吧唧一口裴元卿的侧脸。 “殿下,您这么吃,会发胖的。”白芍调笑道。 这冷水泼得司马嫱立即扁扁小嘴巴,拽着裴元卿的袖口,指了指金扣蚌壳羽觞里盛满澄澈澈的果酒所倒映出的小脸蛋。 “奴奴不胖,奴奴腰若流纨素。”裴元卿笑道。 小傻子显然没有听懂后半句,裴元卿夸赞的是腰肢而不是脸颊。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十分臭美地点一点脑袋,笑靥如花。 紧接着,小傻子的动作更加诡异。她伸出小指头,照旧敲了敲瓷盘的边沿,却是示意白芍殷勤地替周良娣夹菜,倒教裴元卿阴沉着脸,直勾勾地盯起周良娣。仿佛在酸言酸语,老子从没有这样的待遇,你个狐狸精连女人都不放过。 当晚,周良娣吃得心不在焉,满脑子的阴谋论。她回了左偏房休息,翻来覆去,却并未仔细打量四周的摆设。 直至第二天清晨,她睁开眼睛,仍然处于不真实的感觉。 三足雕花座灯、屏式麒麟送子纹镜台、紫檀有托泥三腿蕉叶足圆香几、黄花梨有束腰三弯腿云头案、雕漆描金双龙戏珠纹冠架、青花海水云龙纹罐…… 每一件,做工精致,贵不可言。 按照裴元卿的骄傲脾性,当初被骗婚,连高阳长公主都是公然对峙,甚至想将小傻子送入大明宫,不应该供着奉着她周良娣。 莫非裴元卿对她有所企图?周良娣承认自己想入非非了。 但是,她有如云香丝、娟娟白雪、秋波凤眼、弯弯淡月、三寸金莲、纤纤葱根、含绛小桃、娇娇霜肌、染就胭脂,凭借枕头风,将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 思及此,她挽了堕马髻,斜插金凤钗,秀色可餐。 “贱妾多谢王爷厚爱。贱妾原本担忧被卖到这恒山王府,要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以泄太子妃的心头之恨。未意料到,王爷如此宽宏大量,将贱妾当作侧妃一般优待。”周良娣躬身行礼,露出娇媚侧颜。 “多养一个闲人而已。”裴元卿语气淡漠。 随后他出了门,被公务牵绊,连续数日不归家。 此间,李月莹一直卧病在床,林潇湘不愿意管事,裴老太君躲在漱玉居里,唯有司马嫱,乐于应付周良娣,引诱着胡吃海喝。 周良娣起初不大适应,除了吃吃喝喝睡睡,百无聊赖。 至于玩乐,她实在瞧不上小傻子。小傻子每次翻出黄花梨木官皮箱,炫耀那些铜胎质八音盒、鎏金色九连环、桃心木鲁班锁、三色叶竹蜻蜓、二十体七巧板、平方格华容道……周良娣都是悄悄离开。 况且,小傻子还跟一只小白虎玩得不亦乐乎。 一个月过去后,司马嫱嚷嚷着要亲自送周良娣回东宫。 周良娣见状,以为司马嫱照常犯傻。正巧,休养生息这么久,她也应该回到熟悉的战场,同太子妃斗一斗,必定其乐无穷。 可惜,她与太子正面相撞,太子竟是认不出来。 “殿下,是贱妾。”周良娣盈盈一礼,笑道。 “说什么混账话,孤的周良娣怎么可能是水桶腰!福寿表妹,一大清早就过来开玩笑,可是恒山王府太无趣了。”太子笑道。 语罢,他细细思索,脸色乍变,逃之夭夭。 这时,小傻子转过身子,露出天真笑容,竟是教周良娣无端地胆寒。高阳长公主府里出来的,没有简单人物。 ------------ 第三十七章 苍耳 “胖了重了。”裴元卿终于归家了,同裴老太君打了招呼之后,直奔稼轩居的正房,抱着犹如一股小旋风而迎面扑来的司马嫱,凤眼懒懒地眯起,颇有兴致地调笑道。 司马嫱听后,扁了扁嘴巴,小脸蛋垮起,眼角包着两颗泪珠。 直至裴元卿提着油纸包的煎饺子,在司马嫱眼皮底下晃一晃。 “卿卿,爱你。”司马嫱说得格外顺溜,伸长白软软的小手臂,蹦蹦跳跳起来,活像还没有断奶的小花猫。唯有那砸吧砸吧煎饺子的模样,粉嫩嫩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竟是与后罩房里摆不出威严的小白虎相似。 “殿下,昨晚我们吃过灌汤水饺呢。”白芍恼道。 这个没良心的小傻子,只知道讨好裴元卿。瞧吧,老娘又不抢你的煎饺子,你躲在裴元卿背后,像个小老鼠一样,吧唧吧唧地啃着,是怎么回事。 裴元卿见状,俯下身子,跟司马嫱碰了碰额头,抢食一口煎饺子。 阿坤简直惊掉下巴。王爷,您快奔三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呀。 晚膳时分,裴元卿兴致颇好,屏退阿坤和白芍,亲自伺候饭来张口的司马嫱。有黄焖羊肉、烩肉三鲜、煨鱿鱼丝、带把肘子、佛手鱼翅、奶汤锅鱼、光头肉片、金钱发菜。这些油腻腻的荤腥,原本最对司马嫱的胃口。未意料到,司马嫱那白嫩嫩的小指头,一次次敲打盛着金钱发菜的青花荷塘鸳鸯瓷盘,教裴元卿哭笑不得。 “小傻子,你还记仇呀。”裴元卿轻掐司马嫱的脸颊,打趣道。 “卿卿…坏坏…你才是傻子。”司马嫱恼道,尔后抱着一整盘金钱发菜,小表情吃得格外欢脱,但是眉头皱巴巴的。 裴元卿淡然一笑,净手抓了带把肘子,拆掉骨头,撕开皮肉,一点点地凑到司马嫱的嘴边。司马嫱起初还捂着小嘴巴,表现自己立场坚定,绝对不接受肉肉诱惑。可惜,裴元卿故意在她面前吃得香喷喷的,馋得直流清口水。最终,司马嫱乖乖巧巧地接受裴元卿的投喂。 嗷嗷,和卿卿一起吃肉肉真高兴。 白芍若是知晓小傻子的内心活动,必定翻了翻白眼。殿下,您不和王爷一起吃肉肉,更高兴,因为没有人管得住您,可以随心所欲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晚膳过后,司马嫱被裴元卿要求出去散步。 呜呜,卿卿真坏,奴奴不喜欢动。司马嫱暗自吐槽,却不敢过于任性。她爱惜白白,唯恐卿卿拿白白出气。 于是,白蜡树下,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盖过细碎落花。 “卿卿…香香。”司马嫱蹲下身子,细细嗅着,甜甜笑道。 裴元卿听后,笑而不语,爬上白蜡树,摘取一截小白花穗子,尔后轻轻跳下,将司马嫱揽入怀里,插在她的发梢。 嗯,洁白无瑕的花朵,跟天真无邪的姑娘,很是般配。 “王爷、王妃,您们也出来散步呀。”李月莹在白芷的搀扶之下,盈盈一礼,嗓音依旧柔柔婉婉,透着虚虚弱弱风韵。 这个也字,如果白芍在场,必然觉得充满讽刺意味。高髻云鬓,珠翠满头,一袭华美宫装,执着新裁团扇,居然好意思强调也字。 “李…侧妃。”司马嫱结结巴巴,被裴元卿瞪了一眼,也不撒小脾气,反而拔了发髻上的小白花穗子,准备赠给李月莹,又十分机灵地瞧到对方的嫌弃眼色。她只能提着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倍感委屈地随手擦了周围的露水,给小白花穗子浇上,总算干干净净。 “多谢王妃的抬爱。”李月莹笑道,不敢怠慢。 接着,裴元卿替李月莹接过小白花穗子,为她亲自戴上,算是为司马嫱做脸面。在裴元卿心中,小傻子忒单纯善良。 “王爷,今晚是奴家的受孕期。”李月莹悄声道。 语罢,裴元卿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他是河东裴氏家主,倘若无后,岂不是招惹得裴老太君伤怀。而且,他考虑清楚了,李月莹第一个孩子,必须养在小傻子名下,日后为小傻子送终,他才彻底安心。 大约半炷香后,裴元卿趁着小傻子洗澡澡,悄声离开正房。 西厢房里,李月莹刚刚沐浴,披散的乌发里饱含一颗颗散着荷花清香的水珠,穿了一身滚雪纱亵衣亵裤,窈窕身姿若隐若现。 裴元卿推开门,喉结滚动,眸光灼热,正常的兽性反应。 “王爷,可不可以熄灯,奴家害怕。”李月莹羞红着脸颊,娇柔音质里泄露丝丝缕缕的小颤抖。 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少女,需要被温柔对待。 裴元卿笑而不语,抬起衣袖,飞过红烛,四周霎时变得黑暗。 紧接着,他踏出一大步,听得熟悉的哇哇大哭,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况且,那砰砰不停的敲门声,教他回忆起一双血肉模糊的小嫩手,心房不由自主地揪疼。 “月莹,下次吧。”裴元卿叹道,转身离去。 果然,当裴元卿打开门时,司马嫱止住哭声。 “王爷,您和李侧妃是不是想谋害殿下呀。出去散步而已,回来的时候怎么浑身起疹子了。奴婢可是记得,大户人家里总有阴私手段,杀人于无形。”白芍双手叉腰,冷嘲热讽道。 这时,司马嫱伸出两只布满密密麻麻的红疙瘩的小手臂。 “阿坤,快去请绍璋!”裴元卿打横抱起司马嫱,大步流星,边朝着正房方向边大声吼道。 不到一盏茶功夫后,顾绍璋匆匆骑马到来。 他听见司马嫱中气十足的哭声,脚步逐渐缓慢。 “不哭不哭,卿卿帮你吹一吹。”裴元卿搂着司马嫱,先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泪痕,然后含着冰块,为司马嫱身上长的红疙瘩吹了凉爽气息,动作温柔得连顾绍璋瞧见了也顿时傻眼。 “小王妃无碍,大概是对苍耳过敏。”顾绍璋替司马嫱把脉后,沉静半晌,盯得司马嫱发虚地埋入裴元卿的怀抱里,方浅笑道。 “阿坤,吩咐下去,恒山王府以后不许见到苍耳。”裴元卿一面冷声道,一面轻拍司马嫱的背部,继续哄着。 敬臣,你被小王妃骗了。顾绍璋默默吐槽道。 ------------ 第三十八章 醋包 寅时四刻,裴元卿出门,送了司马嫱回高阳长公主府。 赵嬷嬷许久没有见到司马嫱,紧紧搂起来,心肝宝贝地喊着。 然而,司马嫱瞧了裴元卿准备离开,连忙撒开小腿丫,死死地抱住大腿,教裴元卿心底暗自感动面上故作哭笑不得。总算没有白疼小傻子。 站在旁边冷眼看着的白芍,早已预料到小傻子的行动。 小傻子是个醋包,被她列为自己人,就霸道得很。比如说,白白是自己人,阿坤是外人,白白胆敢亲近阿坤,那白白就等着天天吃青菜吧。可怜的白白,每次病恹恹地啃着青菜,以为是那个可恶的男主人干的坏事,却不知有时候幕后黑手来自女主人。 “卿卿…记得…接…奴奴…回家。”司马嫱踮起脚尖,吧唧一口裴元卿的侧脸,尔后轻轻推开裴元卿,摇着小手臂,嘟起小嘴巴,委屈巴巴,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奶猫。 “奴奴放心,最迟黄昏就过来,我们一起去熙春楼吃糕点好不好。”裴元卿微微俯下身子,附在司马嫱的耳畔,说着悄悄话,眉目温柔极了。 然后,裴元卿大步流星地离去,司马嫱在他背后软软糯糯地唤着卿卿。这番小小送别画面,瞅起来充满温馨爱意。可惜眨眼间,司马嫱蹦蹦跳跳,主动牵起赵嬷嬷的手,前往太平居。 太平居里,高阳长公主化了引领风骚的赭面妆。 出茧眉、樱桃唇,白雪面、两腮红,大胆开放,艳丽非常。 “娘亲真好看。”司马嫱说得顺溜,张开手臂,扑入高阳长公主的怀里,蹭了蹭小身板,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幸福得眯起月牙状。 “奴奴也很好看。”高阳长公主拉着司马嫱的小手,笑道。 司马嫱化的梨花妆。珍珠粉淡敷,螺子黛细抹,梨花钿轻贴,两瓣蝴蝶唇水灵,一袭碧纱裙素雅,犹如南无观世音菩萨座下的玉女。 “卿卿…不知。”司马嫱忽而扁起小嘴巴。 “奴奴,裴元卿以后会知道的。”高阳长公主揽着司马嫱,柔声笑道,尔后话锋一转,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司马嫱的额头,带着些许威严,恼道:“奴奴,今后不许使用苦肉计,那手段损人一千自损八百。” 语罢,高阳长公主示意赵嬷嬷取出一截香木。 这香木,凑近去闻,清冽刺鼻。需要劈成薄片,用江茶水煮三五次,油脂尽去。然后设莲花鹊尾铜香炉,投入其中,缓缓点燃,嗅得香而远清、雅而不扬的熏香,颇受文人雅士的追捧,正是降真香。 降真香原产自南蛮,顾皇后甚是欢喜,赏赐过齐国公夫人。 “奴奴,记住这缕幽香。”高阳长公主笑得意味深长。 司马嫱点头如捣蒜,却不知是否听懂。但是,白芍细细琢磨,眉头微蹙,不大赞同高阳长公主调教小傻子的手段。 “白芍,没人能够永远地护住奴奴。”高阳长公主叹道。 黄昏,裴元卿如约到来,将司马嫱抱上河曲马,一路奔往熙春楼。双色马蹄糕、招积鲍鱼盏、水晶冬瓜饺、奶油菠萝冻……青梅羹、碧粳粥、合欢汤、香薷饮、珍珠翡翠汤圆……小傻子百吃不腻。 回到恒山王府,已经戌时,小傻子依旧兴奋得手舞足蹈。 “奴奴,今晚你让白白睡床榻上。”裴元卿笑道。 话音刚落,司马嫱同裴元卿拉拉勾,不许他反悔。接着,被裴元卿一放开,就小跑到后罩房,跟白白分享好消息。 老子的待遇竟然不如一只小老虎。 裴元卿摸了摸下巴,自觉好笑又无奈。 于是,裴元卿径直踏入西厢房,推开门时,又是一抹灯下绣花的倩影。昏昏黄黄的烛光,绰绰约约的风姿,精精细细的纹样,唤起裴元卿对于贤妻良母的遐想。 他选择李月莹,也是出于可以包容小傻子的考量。 “王爷,莲子百合瘦肉汤还喝吗?”李月莹惊喜得手足无措。 “月莹,不喝了,我们一起睡觉。”裴元卿的言辞过于直白,羞得李月莹低头朝向墙壁,露出染上娇嫩粉色的细白脖颈。 裴元卿见状,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探出魔掌,打算捕捉两只令李月莹愈发脸红心跳的玉桃。 不料,门外响起小傻子的哇哇大哭、小白虎的嗷嗷吼叫。紧接着,一群丫鬟小厮的鬼哭狼嚎,还有那不怕死的阿坤的敲门声。 “把白白给老子现烤!”裴元卿打开门,怒道。 然而,不见小白虎耀武扬威的身影,但见一阵粉色小旋风投怀送抱,瞬间安抚那股暴躁到想杀西戎人的怒气。 “卿卿…噩梦。”司马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攥着裴元卿的衣角,抬眼便滑落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王爷,先哄王妃吧。”李月莹披着外衣走出,嗓音柔婉。 裴元卿听后,将司马嫱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走向正房。不过,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隐约感觉到背后有一双不敢流泪的含情目。 有这么个糟心的小傻子,他只能委屈李月莹了。 半个月后,裴元卿确定小傻子不做噩梦了,睡得香甜香甜的,索性将她嘱托给裴老太君,思忖着继续同李月莹干传宗接代的大事。 “敬臣,郡主孙媳妇也可以传宗接代。”裴老太君打趣道。 裴元卿听后,当即摇头,他可不想生出小小傻子。 当晚,他确定小傻子睡下,才蹑手蹑脚地进入西厢房,跟做贼似的。脱衣服的速度,猴急得好像没有见过女人。 裴元卿喜欢招惹处于羞涩情态的李月莹,并没有进入正题。 结果,耳畔响起熟悉的哭声,将裴元卿折腾得彻底没有脾气。 “王爷,小王妃大概是吃醋了。”李月莹隔着轻薄亵衣,从背后抱住裴元卿,头次表现出小女人斤斤计较的姿态,咬了唇瓣,撒娇道。 “小傻子哪里懂得这些,月莹倒像是吃醋了。”裴元卿转过身子,轻轻捏一下李月莹的脸颊,调笑道,显露了怜爱情绪。 尔后,他掰开李月莹的素手,十分熟练地打开门。 “卿卿…怕怕。”司马嫱倒头栽入裴元卿的胸膛。 ------------ 第三十九章 降真 入秋,连续两个月的折腾,裴元卿依然是老处男。 “王爷,平日操练新兵蛋子,那凤眼一瞪,杀气腾腾,能将对方吓哭。怎么遇见小王妃,就连女人的床都爬不上了。”李传木很不厚道地大笑,结果收到阴恻恻的眼刀子,腿脚顿时发软。 “敬臣,不如我替你带几天小王妃。”顾绍璋打趣道。 裴元卿沉默不语,想起黄花梨木官皮箱里珍藏的小玩具,诸如铜胎质八音盒、鎏金色九连环、桃心木鲁班锁、三色叶竹蜻蜓、二十体七巧板、平方格华容道,即便被小傻子砸烂了,也会哭着嚷着换上一批顾绍璋买过的同款式。至于那只他随手买的地摊货拨浪鼓,裴元卿怀疑小傻子是故意弄坏的。 “敬臣,有没有思考过,年底若是出征,小王妃该如何妥帖安置。”顾绍璋继续道,眉头微微蹙起。 “送回高阳长公主府。”裴元卿脱口而出。 可是,仔细思索,又觉得容易给小傻子招惹闲话。尤其是那位八面玲珑的齐国公夫人,自从与恒山王府结下梁子,就没少碎碎嘴。 “敬臣,应天书院新开女学,包食宿。”顾绍璋轻笑道。 “奴奴屁股坐不住,习武或许还行。本王教她握毛笔,至今都是两只手抱着,更别提写字。”裴元卿恼道,顿感烦躁。 他娶的小王妃,果然是个麻烦精。 李传木还要不懂眼色地打趣几句,被顾绍璋轻轻劝阻。尔后,两人告退,离开书房,独留裴元卿认真思量。 可惜,裴元卿拿小傻子没有一点办法。 这细皮嫩肉的,真用操练新兵蛋子的方法调教,别说高阳长公主提着菜刀杀过来,就连自己也舍不得如此糟蹋。 但是,每个晚上哭哭唧唧,道是做了娘亲病死的噩梦,竟是一刻也不能离开,恐怕他裴元卿要做一辈子的老处男。 难道说,日后上了战场,还要将小傻子别在裤腰上么。 心烦,真是心烦,裴元卿揉了揉额角,长叹一声。裴元卿若是知晓,小傻子正在同小白虎玩捉迷藏,咯咯笑传遍整个后罩房,估计就不止是心烦意乱了。 “殿下,今晚要开始行动啦。”白芍悄声道。 司马嫱听后,点头如捣蒜,还拍了拍小胸脯。 白芍见状,既哭笑不得,又隐隐期待。她已经许久没有欣赏小傻子坑人无下限的画面了。那只说不出是绿茶花还是白莲花的狐狸精,遇上小傻子,吃亏是福气。 晚膳时分,裴元卿吩咐小厨房多做几道家常菜,再派了小厮阿坤前往东西厢房,去邀请两位侧妃林潇湘和李月莹。 顾绍璋的提醒,他到底是听进去了。 思来想去,小傻子长住王府最妥当。那么,他必须敲打林潇湘和李月莹,切莫趁着他久不归家,就一点点地欺负小傻子。 碧螺虾仁、清蒸鲈鱼、文思豆腐、黄泥煨鸡、盐水鸭子、蒜蓉菠菜,皆是林潇湘和李月莹偏爱的清淡菜式。臭鳜鱼、糍粑鱼、涮羊肉、水晶肘、富贵鸡、佛跳墙,则是裴元卿与司马嫱常吃的油腻荤腥。 “潇湘,平日里你利用一碗破汤圆就骗得小王妃的嫁妆箱笼的古籍,本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仅限于此。”裴元卿给林潇湘夹了一只碧螺虾仁,馋得握着勺子的司马嫱直流口水。 “王爷好大威严。”林潇湘冷笑道,随手将碧螺虾仁投喂司马嫱。 司马嫱爱吃海货,砸吧砸吧起来,幸福得眯起一对薄皮杏仁眼。 “月莹,你性子柔顺,本王很是喜欢。不过,你的缺点也在于柔顺。平时,小王妃仗着有本王和长公主撑腰,偷吃很多肉食,你连小报告都不敢打,令本王有些忧虑。”裴元卿叹道,替李月莹挑选一块肥瘦均匀的水晶肘,还故意在司马嫱的眼前晃了晃。 李月莹盯着司马嫱的狼光,细嚼慢咽,悄悄吐出肥腻部分。 “卿卿…坏坏。”司马嫱赌气般抱了一盘蒜蓉菠菜,吧唧吧唧着,腮帮子鼓了又瘪,小嘴巴倒是一直扁扁的。 “想吃肉肉,今晚就乖乖地睡觉,不许哭闹。”裴元卿恼道。 话音刚落,他突然觉得教训过头了,偷偷地瞄一眼小傻子。暗自琢磨着,小傻子若是刻意哭出凄美感,他可以哄她睡觉觉,将传宗接代之事推到明晚。 然而,出乎意料,小傻子正在啃富贵鸡,小嘴巴油腻腻。 裴元卿心底不大是滋味,他竟然不如一只富贵鸡。 晚膳过后,裴元卿没有主动牵着小傻子散步,小傻子也不恼怒,转头吭哧吭哧地跑向后罩房,呼唤白芍,一起给白白洗澡澡。 于是,裴元卿进入西厢房,不再产生岁月静好的感觉。 倩影是倩影,烛光是烛光,绣花是绣花,好像没什么关联。 “王爷,小王妃可安歇了?”李月莹放下手中针线,替裴元卿倒了一杯热茶,语调轻轻柔柔,却也不再溢出喜悦。 “月莹,本王对不住你。”裴元卿柔声道。 语罢,裴元卿将李月莹打横抱起,走向架子床。然后,他慢吞吞地脱了外衣后,坐在床边,粗糙指腹抚过李月莹的脸颊,像是等待司马嫱的哭闹。 再次出乎意料,使劲地敲打房门的却是白芍,语气带着哭腔。 能让白芍这只母老虎心急如焚的,必定是小傻子出了事。 裴元卿只能起身,点燃烛火,大步流星,打开房门的同时,听得紫檀暗八仙衣柜传出响动,然后就见到了笑嘻嘻的司马嫱。 “殿下,您快吓死奴婢了!”白芍搂着司马嫱,眼眶红红。 “卿卿…扳指。”司马嫱从白芍怀里挣脱开来,白嫩嫩的小手,使出吃奶的劲儿,高高举起翡翠扳指,笑得天真无邪。 接着,啪的一声,裴元卿摔碎了翡翠扳指。 这个小傻子,性情乖张,完全被纵容坏了。 司马嫱先是傻傻地望着裴元卿,小嘴巴张张合合,尔后哇地一声大哭,还伸出小手,准备抓了破碎的翡翠扳指出气。 裴元卿连忙捉着司马嫱的小手,掏出破碎的翡翠扳指,却隐约瞧见了刻字,像是出自书法大家,暗暗狐疑,隐忍不发。 这场闹剧,最终以裴元卿抱着司马嫱回正房而谢幕。 ------------ 第四十章 校场 稼轩居内,左偏书房,裴元卿正在擦拭虎头红缨枪。 “王爷,李侧妃衣柜里头那枚翡翠扳指,与裴老太君赠给您的,同属于老坑玻璃种。是一种独特的绿色,日光下显现凝重的湖绿色,月光下则是高贵的翠绿色。此品种极其珍稀,唯独妙华堂可以供应,被称为祖母绿。从去年年底算起,只有裴老太君和齐国公夫人订制过。”小厮阿坤躬着身子低着脑袋,语调平平淡淡,不夹杂任何感情色彩。 语罢,裴元卿摆摆手,示意阿坤退下,陷入沉思。 他不是多疑之人。这点小事,本该交给当家主母处理。可惜,他迎娶了小傻子,只能劳苦自己。 思来想去,他唤了白芍,叮嘱几句。 “王爷,你带殿下小住校场,顺便一同操练新兵,会不会太儿戏?”白芍皱了皱眉头,脱口而出。 裴元卿对李月莹有所提防,白芍自是满意的。 但是,调教小傻子,超出她的视线,就有点过分了。 “陛下和长公主都同意了。奴奴这乖张性子,应当好好打磨。若是一直放养在王府里,任由你们宠爱着纵容着,别说读书认字了,便是吃饭睡觉都离不开下人,像什么话。”裴元卿恼道。 “那就祝王爷万事如意。”白芍皮笑肉不笑。 司马嫱和小白虎,被裴元卿抱到河曲马上,一个咯咯笑,一个嗷嗷叫,格外兴奋,将白芍那点微末的离别情绪撕得粉碎。 “王爷,多珍重。”李月莹柔声笑道,含情脉脉。 “王爷,不远送。”林潇湘打着哈欠,语气含糊。 “中秋佳节,记得将母亲接回家。还有恒山王府一年一度的菊花社,你要是想吃阳澄湖大闸蟹,就别打着读古籍的借口而偷懒,多出来走动,帮月莹操持操持。”裴元卿伸出粗糙指腹,点了点林潇湘的额头,语调硬邦邦,脸色黑沉沉。 “舅母的性子确实不大好相与,但是她从无害人之心。她原本在家庙里乐得清静,我怕她一回家,又生出是非。”林潇湘冷笑道。 “恒山王府会护着母亲的。”裴元卿低声道。 林潇湘听后,感觉胸口涌出一股热流。她如今算是知晓,当初为什么会爱慕裴元卿这位大英雄了。因为他有担当,家国天下的担当。 “芍芍…湘湘…再见。”司马嫱摇着小手,笑容甜美。 话音刚落,马蹄声起,一骑尘土飞扬。 长安城外,西出百余里,群山之上建有校场,平沙旷野,清风肃穆,群山之下设有地牢,关押穷凶极恶的死囚。 裴元卿凭借虎符,自由出入校场和地牢。 “大将军,顾先生说您带来了小王妃,末将原本还不相信呢。”副统领尉李传木哈哈大笑,一把凌乱的络腮胡抖了抖。 语罢,李传木来不及防备,遭到裴元卿狠狠踢一脚。 “顾哥哥……”司马嫱张开小手臂,准备扎入顾绍璋的怀抱,却撞到裴元卿的胸膛,磕出两朵水晶晶的小泪花。 “敬臣忒小气了。”顾绍璋调笑道。 老子小气?小傻子好歹是老子的小王妃,看见好看的男人就娇娇软软地唤一声哥哥,有没有将老子放在眼里。而且,老子拥有玉面将军的美名,怎么就不见小傻子喊一句裴哥哥呢。 裴元卿摆出一张臭脸,内心活动复杂。 他使了点蛮力,按住司马嫱想要溜出去的小身板,同顾绍璋、李传木随意道了一句告辞,便牵起司马嫱的小嫩手,赶着小白虎的红屁股,路过白花花的营帐,踏入营盘中央。 “大将军有点阴阳怪气。”李传木嘟囔道。 尔后,李传木收到裴元卿一记眼刀,腿脚顿时发软。 裴元卿讲究吃睡同等,对于营帐只有两点要求:一是多暖夏凉,二是通风隔音。正值初秋,裴元卿嘱咐了阿坤,提前覆盖羊毛毡子。 司马嫱第一次瞧见营帐,活蹦乱跳,甚至同小白虎玩起躲猫猫。 裴元卿的营帐到底是大将军规格,宽敞明亮,大约三十平方丈,相当于稼轩居正房面积的十分之一。 正对大门的是议事厅,摆放沙盘,占据大部分范围。司马嫱瞅得两眼放光,若不是被裴元卿及时拦住,那只作恶的小手就会拍在沙丘顶部。议事厅右边设置小厨房,一般由阿坤开灶火做夜宵。议事厅左边则是主卧室,一张折叠的罗汉床,一只两开的桃木柜,仅此而已。 “奴奴,今日的操练就放过你,在营帐里陪白白一起玩耍,切莫动了沙盘。从明天开始,新兵怎么训练,你就跟着怎么模仿。”裴元卿轻轻握着司马嫱的小肩膀,故作凶狠模样,想吓唬一下,无奈司马嫱很不给面子地笑嘻嘻。 “大将军,新来一批死囚,可要上比武台练练手。”李传木站在营帐外,吼声如雷,略带戏谑调子。 裴元卿没有当即回答,而是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一番。 比武台上,裴家军与死囚犯决斗,双方点到为止,是常用的训练手段。死囚犯若是累积获胜十次,可以考虑纳入死士队伍,用于冲锋。 男人之间的肉搏画面过于血腥,连随军多年的李月莹都从不观看,裴元卿担忧小傻子瞧见了夜里会发噩梦。可是,他与小傻子相处一段时日,知道她那双薄皮杏仁眼就没有离开过沙盘。 他仍然在犹豫之际,小傻子倒是欢欢快快地跑出营帐。 “待会儿别哭闹。”裴元卿摇头失笑,喃喃道。 ------------ 第四十一章 死囚 比武台上,忠勇侯小世子岳安平与死囚陈大决斗。 死囚陈大,留宿故友家中,因觊觎故友钱财,杀人全家,羞辱故友尚未及笄的女儿,情节极其恶劣,按照大魏律例,秋后当斩。 裴元卿牵着司马嫱,到达比武台时,场面正是激烈。 岳安平肤白瘦小,打了一套练习多年的披挂拳,利用腰力,大开大合,脚法多变灵活,堪堪躲过陈大毫无章法的猛攻。 “岳哥哥…加油!”司马嫱拍拍小手,欢呼道。 岳哥哥?小傻子什么时候认得岳安平的?裴元卿摸了摸下巴,盯着司马嫱半晌,结果司马嫱提起薄皮杏仁眼,几乎要贴上岳安平的细腿,只能郁闷地转头观看比试。 “长公主殿下先夫与忠勇候乃至交。”顾绍璋调笑道。 他不喜欢暴力美学,原本打算窝在营帐里研读《黄石公三略》。听说裴元卿带着司马嫱前往比武台,便穿了外衣匆匆赶到。 “既然是青梅竹马,长公主怎么不考虑岳安平这个女婿呢。”裴元卿冷笑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酸言酸语。 “敬臣有担当。”顾绍璋淡然一笑,眸光忽明忽暗。 老实说,他顾绍璋,出自益州顾氏,也是有担当的。 语罢,随着李传木高喊一声岳老弟小心,众人的目光紧紧地聚焦在岳安平与陈大之间。司马嫱如果不是被裴元卿使了点力气按住小肩膀,早就领了小白虎,爬上比武台。 情况对于岳安平来说,确实大大不妙。 披挂拳讲究速战速决,看似轻松,实则费力。岳安平多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力,追求臂、肩、胸、腰、背、胯、膝、腕各关节柔活,明明攻击到陈大的命门,却被迫后退收力。 至于陈大,化守为攻,进退自如,身形高大微胖,汗珠不见几颗。 “岳世子,认输吧。”裴元卿沉声道,身姿挺拔如松。 岳安平曾经被裴元卿救过小命,和岳安娘一样,对裴元卿抱有十分崇拜。既然裴大哥发话了,他就潇潇洒洒地输一次。 于是,岳安平趁着陈大攻打上盘之际,顺势向后一仰,跳下比武台,稳稳当当地落在司马嫱的身边。接着,他随手抓了野菊花,插在司马嫱的发梢,赞美一句人比花娇。 小傻子显然非常听得懂夸赞,捧着小脸蛋,笑靥如花。 “裴某上场领教。”裴元卿将虎头红缨枪丢给阿坤,大步流星,登上比武台,音质雄厚沉稳、荡气回肠。 “卿卿…必胜!”司马嫱使出吃果奶的力气鼓掌。 “裴元卿,敢不敢跟老子打赌,赢了可以拧断老子的脖颈,输了就让老子睡一睡你这如花似玉的小娇妻。”陈大直勾勾地望向司马嫱胸前,吹起充满下流意味的口哨。 “陈大,你会死得很惨。”裴元卿咬牙切齿道。 话音刚落,裴元卿和陈大双双端起擒拿手。 擒拿手,由忠勇候所创,后在整个大魏王朝推广,甚至风靡到西戎和北狄。擒拿手分为拿骨、拿筋、拿穴三类,以拿骨为核心技术,以巧制关节为手段,以擒伏对手为目标,总体刚猛狠辣。 裴元卿偏向龙抓手,招式大开大合,出手威猛霸道,犹如一条应龙横空出世,所到之处,必有损伤,逼得陈大边向后退边冒冷汗。 陈大之前入过少林寺,当了几年俗家弟子,偷练了寂灭抓。 寂灭抓狠毒,一旦发尽全力,不摧毁对方经脉,绝不罢休。 当然,裴元卿岂会留给陈大发尽全力的时间。他只需要在龙抓手的手法之上稍作改动,变得小巧活泼,就能够打乱陈大的阵势。 “顾先生,裴大哥应该会赢吧。”岳安平看得焦灼,喃喃道。 “要是论单打独斗,不好说。敬臣在战场上打磨的是必杀技,而不是格斗技。况且,听闻当初活捉陈大,出动了羽林军。”顾绍璋握紧了指节发白的拳头,若有所思,轻声笑道。 羽林军的实力,单个拎出来,在江湖上都排得出名号。 不过,顾绍璋的思绪飘得遥远。高阳长公主瞧不上他顾绍璋,难道是因为他手无缚鸡之力么。 一炷香后,裴元卿和陈大体力消耗过半,难分胜负。 司马嫱嘟起小嘴巴,嗓子开始喊得嘶哑。 “裴元卿,真遗憾,你没有品尝过做新郎的滋味吧。”陈大嬉皮笑脸,眼角的刀疤抖动得厉害,格外狰狞。 裴元卿知晓这是激将法,但是不受控制地发怒。 小傻子清纯可爱,略带妩媚,他裴元卿平日里都舍不得触碰她一根毫毛,陈大还胆敢亵渎。 因此,裴元卿大吼一声,集中所有精力,发动龙抓手。 陈大并不畏惧,起初抱臂闪躲,接着半攻半守,最后竟虚晃了一招寂灭抓,飞奔下了比武台,擒拿住司马嫱,扼其喉咙。 “裴元卿,你的小娇妻如今在老子手上,倘若允许老子睡上一晚,老子可保她安然无恙。”陈大笑道,露出两颗黑黄大门牙。 裴元卿彻底被激怒,摆摆手示意全部人退下。 他绷紧神经,大脑快速运转了多种拳法,甚至容忍司马嫱受点小伤。可惜,没有一种拳法,完全保证司马嫱的脖子不会被折断。 “敬臣,要是…别无他法,就相信…陈大一次。”顾绍璋艰难地吐露出鄙视自己的言语,眼眶泛红,近乎哽咽。 “绝对不可!”裴元卿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 紧接着,他再度用了龙抓手,借助比武台弹跳起来,双腿打直,猛攻陈大的脑门。而陈大左手继续封住司马嫱的喉咙,右手腾出力气来化解拳法,面上轻轻松松。 所以,陈大万万没想到,司马嫱会转过头,狠咬他的喉咙。 那一排白玉小贝齿,沾染充斥着甜腥味的鲜血,透出诡异之美。 “卿卿…不许…告诉…娘亲。”司马嫱明显感到后怕,说话结结巴巴,那浓密修长的睫毛随着乌溜溜的眼珠子而忽闪。 裴元卿将司马嫱紧紧地揽入怀里,感到如释重负。 第二日,陈大被曝晒在比武台上,筋骨被敲碎,下身被打烂。 ------------ 第四十二章 操练 寅时,天色将白未白,散落几颗凋零的星光。 “起床啦。”裴元卿睁开双眸,第一时间去拉了被褥,拎起抱着布老虎蜷缩成蚕宝宝的司马嫱,语调尚且柔和,却不容反驳。 司马嫱啊呜一声,薄皮杏仁眼闭得紧紧的。 裴元卿早已见怪不怪,利索地给自己收拾干净后,替司马嫱洗漱更衣。扎了麻花辫子,套上箭袖骑装,总体来说活泼俏皮。 寅时三刻,白杨树下,集合完毕,开始晨跑。 从山顶到山脚,往返三趟,方能吃上早饭。 “今日让李传木带队。本王陪小王妃来回跑一趟。”裴元卿牵着倒在他肩膀上睡得香甜的司马嫱,无奈叹道。 “王爷,李校尉休了三天假。”阿坤吞吞吐吐道。 裴元卿听后,脸色顿时黑成锅底。李传木那厮,上没老下没小,休假无非是睡女人与喝美酒,有这么上瘾。 于是,阿坤带队,裴元卿和司马嫱跟在队伍后边。 一群裴家军,边喊着响亮口号边迈出整齐步伐。几个新兵蛋子,到底按捺不住好奇心,往后偷瞄了一眼,立即遭到裴元卿的眼刀杀。 卧槽,大将军忒不懂得怜香惜玉了,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眼睛都没有揉开,就要同他们一起吃苦挨饿。当然,他们也只敢在心底吐槽几句,若是传到大将军耳朵里,他们就不必吃早饭了。 半炷香后,裴家军已经到达山脚下。而裴元卿走走停停,沿路摇晃了数次司马嫱这好像没有骨头的小身板,有些哭笑不得。 “奴奴,早饭咸菜白粥,你要是坚持走完这一趟,多加两个肉包子。”裴元卿第三十次摇醒司马嫱,被磨得毫无脾性。 “羊肉…牛肉。”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一个羊肉包子,一个牛肉包子,小傻子真是谈条件的小能手。 两个时辰后,司马嫱为了两个肉包子,撒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跑完山顶山脚,小脸蛋儿红扑扑,滴落几颗汗珠,像极了新摘的苹果。 裴元卿悄悄环顾四周,偷咬了一下司马嫱的侧脸。 司马嫱有时候表现得知书达礼,回赠一枚香吻。 接着,最后一拨裴家军,皆是新兵蛋子,捂着嘴巴,惊掉下巴。大将军,您在校场这么庄严神圣的地方公然秀恩爱,会不会太过分。 “加跑一趟。”裴元卿负着双手,冷声道。 早饭过后,仍然是简单的日常操练,即识别旗帜、辨听号令。 旗帜自上而下,分为信幡、帅旗、将旗、营旗、队旗。五方旗标示位置,红缨旗鼓舞士气。除此之外,每一位节度使,竖立家族旗。 河东裴氏也有家族旗,象牙饰、墨玉底、白虎纹,威严正气。 五方旗以青、赤、白、黑、黄五种颜色,代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裴元卿观摩一阵裴家军随着五方旗而迅速变换阵法的表现后,吩咐阿坤取来河东裴氏家族旗,手把手教司马嫱辨认。 司马嫱左看看河东裴氏家族旗,右瞅瞅上蹿下跳的小白虎,也不知她在傻呵呵地笑什么,令裴元卿暗自记住了这份疑惑,回头要请教白芍掰碎了讲解一番。 午时,午饭加午睡,只有一个时辰。 午饭的伙食相对来说丰盛许多。白米饭、红烧肉、窑子鸡、鸡毛菜,司马嫱和小白虎,眼见裴元卿动了筷子,当即抢食肉肉。裴元卿瞧着司马嫱这狼吞虎咽的小模样,唯恐她的肠胃消化不得,只能捉住小白虎,扔到营帐外,随手丢出去几根骨头。 可怜的百兽之王,沦落到啃骨头的境地,如同流浪狗。 “吃青菜。”裴元卿推了推鸡毛菜,恼道。 司马嫱对比了小白虎的待遇,握着勺子,有气无力地扒拉着一根根鸡毛菜,鼻子缩了缩,小嘴扁了扁,委屈至极。 “一碗米饭配一只鸡腿。”裴元卿叹道。 司马嫱听后,两眼亮晶晶,吧唧白米饭的动作明显欢快了。 午睡时间,司马嫱来了精神,竟是趁着裴元卿和顾绍璋对弈之际,与小白虎玩起捉迷藏。裴元卿自然气恼,轻拍了司马嫱三下小屁股,才劝得她乖乖睡觉。 “敬臣,你对小王妃有点严苛了。”顾绍璋轻笑道。 “小傻子爱耍小机灵,总是欠收拾。”裴元卿执着黑子,低笑一声,眼底泄露丝丝缕缕的宠溺之色。 从未时到酉时,三个时辰,操练步伐,训练兵器。 裴元卿思量许久,将别在腰间的羊角匕首送给司马嫱。 操练步伐,需要听从裴元卿的号令,分为进退、左右、纵横、分合、起坐、跪伏等。同时,保证兵器刺中前方要害却及时收住力道。 司马嫱抓着龙鳞匕首,蹦蹦跳跳,位列阿坤旁边。 只见她踮起脚尖,一会儿戳戳前边的新兵蛋子的发髻,吓唬得新兵蛋子手忙脚乱,一会儿回头冲着后边的老兵油子咯咯笑,不待别人反应过来,便张开小手臂,准备扑上去。 我的小王妃娘娘,老子今晚还想吃肉呢。新兵蛋子和老兵油子,原来互相看不顺眼,如今却为了防备司马嫱,只能齐心稳住阵法。 矩形阵、钩形阵、雁形阵、蜂形阵、圆形阵、箕形阵、数字阵、玄襄阵,共计八种,是基本阵法。 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共计十种,是比较复杂的阵法。 亏得裴元卿治军严厉,阵法整体规整有序。 酉时过后,戌时之前,吃晚饭、吹吹水,以夜跑七趟,结束今日的操练。超过亥时未归,站岗一夜,这是裴元卿订立的规矩。 “奴奴,跟紧我,夜跑一趟即可。”裴元卿笑道。 司马嫱今晚吃到了手抓羊排,战斗力十足。刚刚嚼完羊肉串的小白虎,咬着司马嫱的裤脚,助兴般嗷嗷叫。 然后,裴元卿发现,他特意放慢了一个拍子,司马嫱追赶起来,居然毫不气喘吁吁。由此看来,小傻子今早是故作娇弱的。 “王爷,林侧妃又出事了。”阿坤站在山脚下,等候多时。 ------------ 第四十三章 侧妃 裴氏宗祠外,林潇湘直挺挺地跪着。 “李传木,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要迎娶潇湘,就可以接她回去。”裴元卿左手牵着司马嫱,右手揉了揉额角,脸色阴沉,语调冰冷。 李传木酒后误事,睡了他名义上的侧妃一次又一次。 他若不是爱惜李传木这个将才、怜惜林潇湘这位表妹,按照河东裴氏家训,上报宗正寺,处以浸猪笼的私刑。 “王爷,这个病秧子,玉桃瘪屁股小,生孩子必定困难,那我李家的香火岂不是断掉了。”李传木耷拉着脑袋,嘟囔道。 “对,像我这样的弱女子,尖酸刻薄,小肚鸡肠,最是容不得那些明面上姐姐妹妹喊得亲热而背地里用尽阴私手段的小妾。”林潇湘瞟了一眼裴元卿身后表现得温温顺顺的李月莹,冷笑道。 “林妹妹,切莫如此自暴自弃……”李月莹柔声道。 “李月莹,你别说话,我现在听见你的声音,就恼怒得想杀人。李传木,你碰上我,运气不好,为了摆脱李月莹,我是嫁定了。所以,烦请王爷表哥取出虎头红缨枪,架在李传木的脖子上。”林潇湘抬起一双似泣非泣的含情目,笑得恣意。 “王爷,最毒妇人心呀。”李传木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 裴元卿没眼看这两人的闹剧,踢了李传木一脚,转身离开。 回到稼轩居,司马嫱挣脱了裴元卿,张开手臂,扑向白芍,蹭了蹭小身板,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句芍芍,笑得格外甜美可爱。 “殿下,你怎么瘦了黑了。”白芍拉着司马嫱,左看看右瞅瞅。 “芍芍…没有…肉肉。”司马嫱扁扁小嘴,眼角立即挂起两朵晶莹剔透的泪花,小白虎随后跟着呜呜咽咽,活像裴元卿当真欺负了她。 “王爷,如何解释。”白芍双臂环抱,冷冷一笑。 “小傻子,说谎说得顺溜呀。昨晚抱着手抓羊排,连白白都抢不过你。”裴元卿有些哭笑不得,伸出粗糙指腹,点了点司马嫱的额头。 司马嫱瞪大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哼哼两声,逃入正房。 “白芍,林潇湘和李传木的丑闻,本王想听听你的意见。”裴元卿收敛了笑意,摸着下巴,眉头紧皱。 “王爷居然相信奴婢。奴婢可是从高阳长公主府里出来的。但是,奴婢今日要忙着给殿下沐浴,没有时间。”白芍冷笑道,径直离去。 她实在看不惯李月莹那朵阴毒的小白花,连带着裴元卿也厌恶了。 第二日清早,司马嫱难得可以睡懒觉,竟是抱着布老虎,悄悄地挪到远离裴元卿的角落,让裴元卿抬手扑了个空,小心脏也差点空洞。 紧接着,白苏来报,道是林潇湘呕吐不止。 “去请顾先生。”裴元卿吩咐道,眼皮子狂跳,隐约感到产生不详的预感,却瞧见司马嫱睡得香甜,不禁无奈一笑。 果然,顾绍璋替林潇湘把脉,诊出喜脉。 “顾先生,怎么可能是喜脉!老子就不小心睡了她一晚,上次她都没有怀孕呢。”李传木的情绪激动得身子颤颤,额头冒出冷汗。 “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顾绍璋低声道。 李传木听后,怦然一声,瘫坐在地,哭丧着脸。 “李传木,喜当爹是好事,老子被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都没有意见。或许,潇湘现在身怀六甲了,反而不乐意嫁给你。”裴元卿冷声道,顺手投喂给正在把玩药材的司马嫱一枚蜜饯。 话音刚落,白苏慌慌张张赶来,道是林潇湘想出家。 “出家?出什么家!老子的儿子可不能当小和尚。”李传木恼道。 于是,三天后,林潇湘与裴元卿和离,转头嫁给李传木。原本在家庙里修佛的嫡母林氏,被迫回家,替林潇湘操持嫁妆,维持体面。 林潇湘惦记着司马嫱的嫁妆箱笼里的古籍,揪着李传木的耳朵,卖掉原有的大宅子,换成出了恒山王府拐角处的两进院落。 两进院落,一进外院归李传木,二进内宅归林潇湘。 都道宁做贫家妻莫做富家妾,林潇湘盘算得很美好。 所以,洞房花烛夜那晚,林潇湘自个儿掀了红盖头,踏入一进外院,大大咧咧地坐在李传木旁边,品尝美味佳肴。 “李大哥,嫂嫂豪气冲天。”李传木的拜把子兄弟竖起大拇指,哈哈大笑,尔后没有瞧见李传木那张青了又白的脸庞,直接端起酒杯,冲着林潇湘,连饮三杯,端的爽快。 林潇湘也十分给面子地痛饮一杯,辣得溅落眼泪。 “卿卿…酒酒。”司马嫱眼巴巴地望着果酒,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瓣,看得几个大胆的新兵蛋子口干舌燥。 裴元卿扫出一片眼刀子,尔后替司马嫱拿了一杯果酒。 小傻子对林潇湘颇有好感,还知道敬酒表示祝贺。 婚宴过后,裴元卿的侧妃之位空出一个,长安城贵女开始蠢蠢欲动。眼见河东裴氏一年一度的螃蟹宴和菊花社将近,嫡母林氏暂时没有返回家庙,顺便照料林潇湘安心养胎。 “敬臣,借着螃蟹宴和菊花社,再挑一位侧妃吧。这是老婆子我的建议,也是长公主的意思。”裴老太君语重心长地叹道。 “祖母,您还瞧不上月莹呀。”裴元卿调笑道。 高阳长公主又想替他挑选侧妃,他有点阴谋论了。 “敬臣,长公主说,她可以劝得动清华郡主做你的侧妃,就不知你是否还对清华郡主上心。”裴老太君轻声道。 “长公主欺人太甚!”裴元卿恼道,不辞而别。 他揣着一股怒气,冲向稼轩居,打算将司马嫱送回高阳长公主府。 可惜,不谙世事的小傻子,白嫩嫩的小手握着那把裴元卿赠送给她的羊角匕首,插了饱蘸酱料的牛肉片,在红泥小火炉上来回翻转。偶尔看见噗嗤一声火苗上攒,幸福得拍掌。 “卿卿…肉肉。”小傻子向牛肉片撒了一层孜然粉,尔后塞到裴元卿的掌心,娇娇软软地道,笑靥如花。 咳咳,其实高阳长公主的错误,不应该强加在小傻子身上。 裴元卿砸吧着味道并不美妙的牛肉片,如此思考道。 ------------ 第四十四章 秋菊 高阳长公主是第一位参加菊花社的贵客。 原本正抱着布老虎睡懒觉的蚕宝宝司马嫱,听说后立即鲤鱼打挺地蹦跳起来,催促着白芍,替她洗漱得香喷喷的,妆扮得水灵灵的。 殿下,您是见娘亲还是会情郎?白芍暗自吐槽道。 司马嫱挽起单螺髻,斜插一支镶白玉珠双蝶恋花金步摇,戴了两只金累丝葫芦耳坠,上穿梨花白金菊纹小袖短襦,下着同色高腰百褶长裙,清新脱俗,灵动贵气。 “娘亲,娘亲……”司马嫱直奔漱玉居,扑入高阳长公主的怀里,蹭了蹭小身板,软软糯糯地道,笑得格外甜蜜蜜,逗乐了坐在主位上的裴老太君。 嫡母林氏端坐在裴老太君的下首,心生艳羡。 裴青青若是有福寿郡主一半听后,她就不忧愁至今了。 每年的菊花社,女宾和男宾暂时分开。女宾被安排在生查居,往常皆是裴老太君、嫡母林氏接待。男宾被安置在清平居,从前是裴元卿的堂兄弟招待,今年倒是头一次出来应酬。 菊花社的规矩比较简单,即男宾竞买女宾带来的菊花盆栽。这点小玩乐,放在青楼场合叫作投掷千金,轮到富贵人家则是图个雅趣。当然,男宾事先无法将女宾和菊花盆栽一一照应的。他可以根据女宾的性情去猜测,猜对了不失为一种表白,猜错了也没什么关系,总归博得红颜一笑,或许仍然成就一段姻缘。 因此,菊花社被戏称为大型相亲活动。 “殿下,待会儿王爷若是没有竞买你的胭脂点雪,今晚可不许让他踏入卧室半步。”白芍悄声叮嘱道。 司马嫱倚靠在高阳长公主身边,砸吧桂花糕,点头如捣蒜。 唯有清华郡主秦朝颜的到来,教司马嫱开始摆正坐姿,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搭在腰间,瞧得高阳长公主不禁莞尔一笑。 只见秦朝颜,梳着飞仙髻,穿了一袭淡蓝色十幅月华裙,别上凤鸟卷云纹碧玉钗,妆容淡雅脱俗,犹如从广寒宫里逃出来的嫦娥仙子。 “给长公主殿下请安。”秦朝颜淡然一笑。 秦朝颜的姣好容颜和优雅谈吐,吸引了大半贵妇。其实,秦朝颜的江湖出身,贵妇皆是瞧不上的,她们想借此攀附的是高阳长公主。但凡眼睛擦得雪亮的贵妇,都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有幸赢得高阳长公主好感的,距离升官发财不远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是由上面那位念着姐弟情深而掌控的。 于是,贵妇追捧完司马嫱后,由衷夸赞起秦朝颜。 清华郡主貌若天仙,清华郡主蕙质兰心,清华郡主独当一面…… 司马嫱听后,啪地一声放下桂花糕,闷闷不乐了。她虽然听得不大明白四个字四个字赞美词语,但是她刚才没有收获这些。 “奴奴,不许如此小气,你已经很幸福了。”高阳长公主见状,轻掐一下司马嫱软乎乎的小脸蛋,调笑道。 “卿卿爱奴奴,奴奴爱卿卿。”司马嫱喃喃道,嘟起小嘴巴。 紧接着,生查居外迎来一阵轰动,好像出现一个比高阳长公主更加瞩目的大人物。八卦心热切的白芍,早已踮起脚尖探看。 原来是齐国公府嫡女郭绮凤,挽着顾皇后登场。 这郭绮凤是顾皇后心心念念的太子妃人选。奈何,老齐国公给郭绮凤订了娃娃亲,不能违背诺言。郭绮凤十五岁及笄,嫁给了白鹿书院院长独子后,经过推荐,在白灵书院担任曲乐老师。今年新寡,齐国公夫人向来疼惜她,宁可舍弃嫁妆,也要将她接回家中长住。换而言之,齐国公夫人盼着她再许一门好人家。 所以,郭绮凤今日打扮得格外素净。梳的抛家髻,穿的白襦裙,簪了一支金累丝八重牡丹花顶簪,长相随了齐国公夫人,平平之中较为讨喜,仪态却是端庄得挑不出错误,堪比母仪天下的顾皇后。 “皇后娘娘这是要心急着娶侧妃呀。”高阳长公主打趣道。 语罢,郭绮凤略显娇羞地低头,别有一番成熟风韵。 “阿姐说笑了,就怕太子没这个福气。整个长安城的少女,都渴望嫁给大英雄。”顾皇后笑道,淡雅如菊,清清凉凉的语调,听着舒服,再刺耳的言语也能够软化些许。 整个长安城的少女是否崇拜大英雄,司马嫱不知道。 司马嫱发觉,那个爱穿圆领袖袍的岳安娘又来了。别以为她司马不懂,岳安娘每次伸长了脖颈去眺望裴元卿。可是,高阳长公主在场,她不能央求白芍,耍一些小伎俩,赶走岳安娘。 “奴奴,专心听清平居的竞价。”高阳长公主笑道。 且说清平居,众人惊艳于两盆从未见过的菊花。 一盆菊花,以冰块为土,以翠玉为盆,长势茂盛,借来梨花的洁白无瑕,偷得梅花的清高自傲,题名为轻见飞鸟。 另一盆菊花,瓣子细长下垂,蕊心由黄入绿,宛若断桥残雪上那只孤独鸿雁,留下飞过的痕迹,意境深远悠长,题名为残雪飞鸿。 “孤要竞买残雪飞鸿,讨得青青欢心。”太子笑道。 尔后,许多贵族子弟附和,恭维太子宠妻如命。这年头,宠妻好像形成一种流行文化,上至魏武帝,下至寻常百姓,也不管真真假假,宣扬出来即是海誓山盟。 “本王要竞买胭脂点雪。”裴元卿低声道,招致众人的惊讶。 那胭脂点雪,前几年还是稀罕物,如今烂大街了。恒山王若是当真想哄一哄福寿郡主,就应该高价竞买轻见飞鸟。 “恒山王,胭脂点雪普通,不如让给崔某。”崔远山轻笑道。 卧槽,崔侍郎也来争这一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胭脂点雪,莫非这胭脂点雪有他们不得探知的精妙之处。 “一百金,不相让。”裴元卿恼道。 “敬臣,你这么蛮横,我都不好意思说,也想竞买胭脂点雪了。”顾绍璋抿了一口老君眉,调笑道。 这菊花盆栽的竞价情况传到生查居时,只有高阳长公主揽着司马嫱,吻了吻她的小额头,娇艳一笑。 不难猜测,轻见飞鸟出自郭绮凤,残雪飞鸿出自秦朝颜。 ------------ 第四十五章 螃蟹 菊花社后,是螃蟹宴,为贵女偏爱。 螃蟹宴的习俗,由前朝楚孤女帝顾盼盼所提倡。简单来说,男宾负责剥螃蟹,女宾则是吃螃蟹,男宾取悦女宾的风气,自此应运而生。 螃蟹品种颇多。有阳澄湖大闸蟹,清水不沾泥,青壳白肚,金爪黄毛,肉质膏腻。有阳江红花蟹,浅红壳子,六棘额角,肉质鲜甜饱满。有舟山梭子蟹,头胸甲呈梭子形,体大肉多,脂膏肥美。有东夷红毛蟹,颜色大红,形体美观,肉质相当紧实,透着海味芳香。有北狄石蟹,有金黄、大红、钴蓝三色,肉量大,口感甜。 螃蟹的烹饪也是多种多样。清蒸螃蟹,摆放在青皮慈竹蒸笼上。红烧螃蟹,盛放在龙泉窑影青釉贴塑双鱼纹盘上。香辣螃蟹,搁置在白釉金扣官字款花口盘上。盐焗螃蟹,安放在绿玉海棠花式八曲长盘上。葱油螃蟹,放置在白釉黑花黄彩花卉纹盘上。 放翁居里,男女分席,不设帘幔。 今年的螃蟹宴,女宾可以钦点男宾剥螃蟹。如此大胆开放的游戏规则,正合一众年轻男女的胃口。尤其是女宾,平日要端着淑女姿态,哪里胆敢表达爱慕之情。 然而,裴元卿很不满意这个破规则,小傻子对面的位置居然靠抢。 他对着小傻子使劲地眨眼睛,而小傻子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跟着螃蟹转动。最可恶的是,顾绍璋坐在裴元卿的左边,崔远山坐在裴元卿的右边,裴元卿总是产生小傻子在偷瞄顾哥哥、崔哥哥的错觉。 “卿卿真好看!”司马嫱伸出小指头,敲了敲青皮慈竹蒸笼,嗓音娇娇软软,笑容甜甜蜜蜜,听得裴元卿倍有脸面地昂首挺胸。 可惜,拿惯了虎头红缨枪的裴元卿,并不擅长剥螃蟹。 一套精致玲珑的银质蟹八件,即小方桌、腰圆锤、长柄斧、长柄叉、圆头剪、镊子、钎子、小匙,裴元卿倒是依稀叫得上名字,就是不大清楚具体用法。 只见他徒手拔掉两只比司马嫱那柔软无骨的小手腕要粗壮许多的蟹螯,以及八只蟹脚。接着,轻巧地剥开蟹壳,用小匙掏出金灿灿的蟹黄,堆在荷叶形粉彩碟子上。然后,啪地一声掰成两半,除去蟹鳃,抠掉软壳,执着镊子,一点点地挖出白花花的蟹肉,围绕蟹黄一圈,摆出自认为比较美观的图案。 大将军就是不一样,剥只螃蟹也这么杀伐果断。 岳安娘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起裴元卿。 这恒山王举止粗鄙,不懂风雅,高阳长公主到底是如何看得上的。郭绮凤捏着素帕,悄悄擦汗,眉头微微蹙起,心底腹议不停。 林潇湘和秦朝颜一般,表情淡淡。 至于李月莹,做惯了解语花,保持柔婉仪容。 唯独司马嫱,眼底只有螃蟹,拎着裙摆,蹦蹦跳跳,走到裴元卿跟前,抬起小下巴,吐出丁香舌,指了指蟹黄,示意裴元卿投喂。 这娇痴不怕人猜的可爱姿态,逗乐了裴元卿。 裴元卿握着小匙,一口蟹黄一口蟹肉,蘸足了酱料,喂给司马嫱,然后毫无意外地获得侧脸吻。双方纷纷露出幸福笑脸,好像在秀恩爱。 “奴奴,回到座位上去,待会儿恒山王还要给别的姑娘剥螃蟹呢。”高阳长公主向司马嫱招招手,明媚一笑。 此话一出,说者未必有意,听者各自揣着小算盘。 岳安娘娇羞低头,郭绮凤收敛笑意,秦朝颜泰然自若。 “卿卿是奴奴的。”司马嫱嘟起小嘴巴,一屁股坐在裴元卿身旁,抓起一只阳澄湖大闸蟹,扯断蟹螯和蟹脚,清除蟹腮,将那粘着蟹黄的蟹壳凑到裴元卿嘴边,薄皮杏仁眼睁得大大的。 “嗯,奴奴也属于卿卿的。”裴元卿吮吸一口蟹黄,大笑道。 “长公主,瞧见没,一股浓浓的酸臭味,平时在王府里就这么熏着我们,再不将敬臣赶下去,这螃蟹宴没法继续。”裴老太君调笑道。 “孙儿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先行告退。”裴元卿连忙作揖道。 一个个也不问他裴元卿是否愿意,就开始塞侧妃了。高阳长公主属意秦朝颜,顾皇后推荐郭绮凤,蹦出来的岳安娘就不知道背后被何人撺掇着,当他恒山王府如此缺乏管家么。 裴元卿离开后,司马嫱返回座位。 她从小跟着老虎一起生活,说话确实结巴,却是耳聪目明。她听得郭绮凤低声咒骂一句傻子,立即皱起小眉头,谨遵高阳长公主的教诲,隐忍不发。 “殿下,崔侍郎是块香饽饽。”白芍显然也听见了那句傻子,不禁冷声一笑,然后附在司马嫱耳边悄声道。 “崔哥哥…奴奴…想吃…螃蟹。”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正在替林潇湘剥螃蟹的李传木听后,怔愣片刻。 崔远山欣然应允。首先,他执着圆头剪,逐一剪去蟹螯和蟹脚,动作之优雅,仿佛正在修剪花草。其次,他握着腰圆锤,估摸出蟹壳四个圆点,敲打一圈,举止之轻盈,犹如正在敲击编钟。接着,他掂量长柄斧,轻巧劈开背壳和肚脐,又拿了钎、镊、叉、锤,或剔或夹或叉或敲,取出金黄油亮的蟹黄和雪白鲜嫩的蟹肉,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宛若弹奏了一曲失传已久的《高山流水》。 清河崔氏,世代书香门第,信手拈来螃蟹,也透着风雅气质。 “郡主殿下,请慢慢品尝。”崔远山吩咐小厮端着盛满蟹黄蟹肉的小碟子,送到司马嫱的食案上,笑容极其浅淡,宛如冰雪消融。 “让给…山鸡…吃吧。”司马嫱轻推小碟子,笑得天真无邪。 山鸡是谁?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捂嘴偷笑。 “奴奴,不许无礼。山鸡是山鸡,凤凰是凤凰,山鸡变凤凰是一句不中听的俗语,你想夸赞人家是凤凰,就不能说出山鸡二字。”高阳长公主先是向当场变了脸色的齐国公夫人赔礼,尔后恼道。 “奴奴…知错,凤凰…对不起。”司马嫱低声道。 郭绮凤听后,脸上火辣辣的,嘴里大度地说着不在意,返回齐国公府,就砸了一整套齐国公珍藏多年的大楚官窑瓷器。 ------------ 第四十六章 女学 稼轩居书房里,裴元卿握着司马嫱的小手,练习大字。 “这是奴字,从女从又,以手擒女俘迫其为奴之意。不过,在大魏,女儿家的闺名有时候会取奴字,表示要做一辈子的女儿奴,用尽宠爱。”裴元卿的语调抑扬顿挫,带着些许边塞的风沙,听起来过于刚硬,却能将奴字念出似水般的柔情。 “奴奴…奴奴!”司马嫱指着草纸上的奴字,娇娇软软地喊道。 “忘记了,你听不懂。”裴元卿失笑道。 不过,裴元卿再次握着司马嫱的小手,书写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楷书体卿字,外刚内柔,颇为秀逸,却不见半点时下所流行的怯懦风。 “这是卿字,犹如两人席地而坐,中间隔着一瓦罐肥肠煲就餐。现今,提到卿字,已经不用作以美酒佳肴款待宾客之意,反而成了敬称或者爱称。”裴元卿笑道,语气里夹杂着无可奈何。 年少时所憧憬的红袖添香,终究成了一段缥缈烟云。 果然,小傻子听得流出清口水,显然是想吃瓦罐肥肠煲了。 午膳时分,裴元卿吩咐小厨房,准备一堆柴火、十来只瓦罐、多种清洗干净的食材,陪着司马嫱,打瓦罐小吃。 司马嫱咯咯笑,小白虎嗷嗷叫,双手叉腰的白芍感受到岁月静好。 当然,白芍不是小傻子,裴元卿这常常待在家里做闲散大爷的举动,意味着他即将出征,一去又不知是多少年月。 瓦罐烧肉、瓦罐羊排、瓦罐牛骨、瓦罐鱼头、瓦罐黄鳝、瓦罐猪肚鸡汤、瓦罐瑶柱虾仁粥、瓦罐茶树菇老鸭汤…… 这荤香味,飘得远,勾引到四只馋虫。 司马嫱瞧见搀扶着林潇湘的李传木时,立即紧紧地抱起瓦罐羊排,唯恐这大胃口的李大哥跟她抢食,直接逗乐了裴元卿。 “小王妃,咱们的饭量一样大。”李传木赔笑道。 此话一出,李传木当即收到裴元卿飞来的眼刀子。 “王爷,跟您说个事,保证是好事。”林潇湘轻轻推给李传木,挽起司马嫱的小胳膊,顺便投喂一块鲜嫩嫩的鱼肉给司马嫱,未语先笑,连眉间养了多年的忧郁气韵跟着淡去。 “肯定不是好事。”裴元卿眼皮子跳了跳,恼道。 “王爷,相信我,绝对是好事。潇湘建议,拜托长公主殿下疏通关系,将小王妃送进白灵书院学习,省得您日后打仗还要时时担忧。”李传木大口嚼着瓦罐烧肉,笑道。 “敬臣,听着像是好事。”顾绍璋饮了一勺子瓦罐猪肚鸡汤,笑容向来淡雅,瞧不出什么情绪。 裴元卿习惯性采纳顾绍璋的意见,托着下巴,认真思考。 他当然知晓,林潇湘那个书呆子,偶尔动一动脑筋,也离不开书籍。白灵书院,建有文渊阁,珍藏古籍千万卷。林潇湘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倘若小傻子进入白灵书院,必定需要身边人陪伴,恰巧林潇湘就是那位再也合适不过的身边人。 “潇湘,你不是瞧不上女学吗?”裴元卿冷嘲热讽道。 “王爷,所以我要通过应聘白灵书院的老师而改变女学。”林潇湘笑道,眼波儿流转,甚是灵动,竟是看酥了没出息的李传木。 应聘老师是假,大大方方地偷看古籍是真。 白灵书院,对标白鹿书院,是长安城唯一专设女学的书院,顾皇后担任院长,高阳长公主、齐国公夫人、忠勇侯夫人分别为副院长。 林潇湘体态纤弱、才华横溢,非常符合大魏王朝的审美观。 可惜,性子忒尖酸刻薄,在贵女圈竟是没个知心的手帕交。 想要应聘白灵书院的老师,一是需要十位白灵书院的学生联名推荐信,二是拥有院长级别的大人物亲自提笔的保荐书。 这事,没有高阳长公主出面,还真办不了。 “王爷,奴家也想进白灵书院修学。”李月莹盈盈一礼,轻声笑道,嗓音柔柔婉婉,略显底气不足。 “要是做老师麻烦,就当学生吧。”林潇湘恼道。 “潇湘,你以为白灵书院是你家开的。”裴元卿揉了揉额角,瞟了一眼躲在林潇湘背后假装怂怂的鹌鹑蛋的李传木,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日,裴元卿抱起司马嫱,骑着河曲马,前往高阳长公主府。 司马嫱见到高阳长公主,照例张开小手臂,投怀送抱,尔后蹭了蹭小身板,软软糯糯地唤了声娘亲,幸福地眯起一双薄皮杏仁眼。 这是典型的有了娘亲就不要夫君。裴元卿暗自腹议道,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认可了作为小傻子的夫君身份。 “郡主殿下,厨房里新做了龙须酥,洁白绵密、味道香酥、入口即化,要不要随老奴出去尝一尝。”赵嬷嬷俯下身子,笑道。 司马嫱听后,两眼亮晶晶,点头如捣蒜。 赵嬷嬷牵着司马嫱离开后,空气开始冷凝。 “长公主,本王打算送奴奴进入白灵书院学习,顺道安插两个伙伴,一个是林潇湘,另一个是李月莹。”裴元卿作揖道,到底有求于人,姿态稍微放低,只是这腰杆依旧直挺挺的。 “敬臣,都去上女学了,谁帮你操持家务。”高阳长公主打趣道。 那位罪臣之女,在白芷的撺掇下,果然不安于做侧妃。 “敬臣,不如重新考虑一下侧妃人选吧。朝颜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她的小心思,本宫知晓。她估摸着林潇湘既然能够嫁给李传木,她也是有机会让顾绍璋爱上的。所以,她主动要求当你的侧妃,可以寻找与顾绍璋亲近的机会。”高阳长公主继续笑道。 卧槽,高阳长公主,你又想送给老子一顶绿帽子。 裴元卿捏紧拳头,生出薄薄怒气,却不敢发作。其实,他并不害怕得罪高阳长公主,就是顺带惹哭了小傻子很麻烦。 白芍若是知道裴元卿的心理活动,必定毫不客气地吐槽道:王爷,您确定只戴了林潇湘这顶绿帽子吗?您可是慈善家,专门替别人家养着如花似玉的侧妃。 “容本王考虑一下。”裴元卿阴沉着脸,沉默许久方出口。 ------------ 第四十七章 白灵 西市怀远坊,坐落着白灵书院,与白鹿书院对望。 白灵书院招收女学生之前,展开一场入学考试,考察诗书礼乐骑射六门。六门优秀者,学杂费全免,每月补贴二两银子;六门及格者,可以申请免学杂费;三门以上及格者,包括三门,照常征收学杂费。三门以下及格者,加倍征收学杂费。六门皆不及格者,直接弃用。 裴元卿陪着司马嫱,带上林潇湘、李月莹,参加考试。 林潇湘那个书呆子,自有李传木瞎担忧。骑马,唯恐颠簸了肚子里的小宝贝;射箭,又觉得惊扰了小宝贝睡觉觉。落在林潇湘眼中,李传木那厮真胡闹,害得她只通过诗书礼乐四门考试,几乎接近满分。 所幸,高阳长公主考问了经典古籍,林潇湘对答如流。 因此,高阳长公主推举了林潇湘担任文渊阁右史,记录白灵书院的事件。左史记言,右史记事。齐国公府嫡长女郭绮凤则是文渊阁左史,记录白灵书院的言行,类似于《世说新语》。 出乎意料的是,李月莹只有诗书礼三门刚刚及格。 裴元卿记得,行军途中,李月莹弹奏的琵琶曲,还挺好听的。 更加意外的是,小傻子也过了礼骑射三门,裴元卿都准备好了三倍学杂费,就是担心小傻子门门不及格呀。骑马和射箭,他是有手把手教,奈何小傻子学得不认真,总是撒撒娇。况且,礼法这种玩意儿,他都不喜欢,小傻子居然听得明明白白。 “卿卿…猪猪。”司马嫱投怀送抱,笑靥如花。 裴元卿答应过司马嫱,如果拿下三门考试,晚上吃烤乳猪。 烤乳猪,色泽红润,形态完整,皮酥肉嫩,肥而不腻,又鲜又嫩,入口奇香。不过,许多贵女听闻,选用的乳猪应当是刚出生还没睁开眼睛的小猪崽,便对于烤乳猪颇为抗拒。李月莹就曾经说过,烤乳猪太残忍。唯独司马嫱这小傻子,一边嚷着猪猪可爱,一边大快朵颐。 成绩公布后的第七天,裴元卿牵着司马嫱上女学。 “王爷不必忧心,没人胆敢欺负王妃。”林潇湘从司马嫱那白嫩嫩的小手所抓的一把冰糖葫芦之中抽出一根,砸吧砸吧起来,捂着酸疼的牙齿也要打趣道。 “王爷,奴家会好好照顾王妃的。”李月莹柔声笑道。 可惜,裴元卿瞧着小傻子活蹦乱跳的倩影,眼皮子狂跳,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小傻子自从嫁入恒山王府,还从未离开过他呢。而且,小傻子性情乖张,若是不能适应白灵书院,大概又会折腾出闹剧。 “王爷,要不奴婢也考进白灵书院,给殿下作伴。”白芍捂着脸颊,愁眉不展,显然生出与裴元卿同样的忧心。 “奴奴需要学会成长。”裴元卿思量许久,叹道。 白芍听后,翻了翻白眼,需要学会成长的是王爷您呀。 当日巳时,举行新生典礼,顾皇后、高阳长公主、齐国公夫人、忠勇候夫人先后发表讲话。司马嫱听得瞌睡连连,然后被并没有使出多大力气的林潇湘掐得冒出两朵泪花。 午时,用完午膳,三人一组,可以自由选择宿舍。 宿舍不大,相当于稼轩居正房的卧室,还一分为四,即三间小卧室加一间小厅堂,布置简洁,打扫干净,瞅着也舒适。 “王妃,你先挑一间。右手边的比较宽敞明亮,就是窗外光秃秃的,没啥风景。左手边的虽然小了点,但是设置侧门,推开门就是一棵大榕树,可以搭秋千。”林潇湘从从黄花梨木官皮箱里翻出布老虎,递给司马嫱,催促着赶紧挑选完去午休。 司马嫱抱着布老虎,愣住半晌,算是清楚了此时的状况。 以后,奴奴睡觉,没有卿卿;奴奴吃饭,没有芍芍。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呜呜,司马嫱扔掉布老虎,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怎么伤心怎么闹腾。 “王妃,小别胜新婚。李侧妃还在呢,谁也不能抢走王爷的。我们只要乖乖在白灵书院学习五天,就可以回家和王爷玩耍两天。”林潇湘近来阅读了一些关于育儿的书籍,尝试软语哄着司马嫱。 可是,司马嫱哼唧一声,别过小脸,继续哇哇大哭。 其实,小傻子的心智犹如七八岁孩童。 然而,大多数人早已忘记了七八岁孩童的概念。林潇湘七八岁时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倒背如流。裴元卿七八岁时跟随父亲打猎,射下一头野狼。高阳长公主七八岁时凭借天真烂漫的笑容而周璇于宴会之中。 “王妃,看我带来什么!”岳安娘笑道。 紧接着,一只小黑虎窜出,吓得李月莹直接晕倒。 老虎乃森林之王。体型健硕,肌肉发达,牙口锋利,以黄色居多,其次是白色,至于黑色,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前些时日,忠勇侯处理了与南蛮之间的边境纠纷,就捎带一只小黑虎,赠给岳安娘。 岳安娘自然是爱不释手,几乎天天逗弄小黑虎。 可是,小黑虎脾性大,恁凭岳安娘如何投喂鲜嫩多汁的生肉,任凭岳安平怎么抛弄小巧玲珑的绣球,都爱理不理。 岳安平知晓,小王妃极喜爱小老虎,便建议岳安娘做个顺水人情。岳安娘听后,春心萌动。给大将军做妾,爹亲肯定要打死她。但是,这不妨碍岳安娘亲近亲近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果然,司马嫱见到小黑虎,喜极而泣。 “黑黑,黑黑……”司马嫱用小脑袋撞了撞小黑虎的额头,软软糯糯地道,发出咯咯笑。 “王妃,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住?”岳安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此刻,司马嫱眼里只有小黑虎,相互蹭了蹭身子后,胡乱地挑选了右边的小卧室,倒头就呼呼大睡。而小黑虎蹲坐在床脚下,一动不动,犹如守卫皇陵的石像。 所以,在小傻子心中,小黑虎是裴元卿的替代品。 林潇湘可以想象得到,裴元卿知道此事后黑成锅盖的脸庞,不禁噗嗤一笑。尔后,她推搡了岳安平,直接霸占右边的另一间小卧室。 ------------ 第四十八章 尊师 入学白灵书院的新生,需要主修诗书礼乐骑射之中的四门基础课程,辅修明算、翻译、策问、杂文、马球、剑舞之中的两门拔高课程,还有选修下棋、绘画、酿酒、种花、煮茶、厨艺、女红、医术之中的一门精专课程。 林潇湘作为文渊阁右史,免修四门基础课程。至于拔高课程,她对翻译、策问这接触甚少的两门颇感兴趣。然而,最后一门精专课程,她兴致缺缺,打算跟着司马嫱挑选,总要报答报答高阳长公主的恩情。 “王妃,四门基础课程,选择礼骑射三门,对您来说轻松些许。剩下一门,那就抓阄吧,反正感到烦恼的是老师。”林潇湘调笑道。 司马嫱也不知是否听懂,绽开天真无邪的笑容。 只见她双手抱着毛笔,蘸了朱砂,勾选了礼乐骑射四门。 “王妃,教授曲乐的老师是齐国公府嫡长女郭绮凤,据说她的心眼比针尖还小,上次螃蟹宴你或许无意同她对着干,到底下了她的面子,恐怕怀恨在心。”岳安娘附在司马嫱耳畔,悄声道。 岳安娘报的也是礼乐骑射四门基础课程。 听说,裴大将军出征在外,喜爱听李侧妃弹奏琵琶曲。这郭绮凤再怎么遭人厌恶,她岳安娘都必须咬牙学会一只乐曲。 礼法呢,在她眼中就是规矩,她当真是抓阄决定的。 司马嫱听后,提着薄皮杏仁眼,略显迷茫地对望。 “安娘,别替王妃瞎操心,王妃最擅长辣手摧花了。”林潇湘轻拍岳安娘的肩膀,打趣道。 司马嫱尚未点头,小黑虎跟着起先摇了尾巴。 岳安娘瞧着,心底涩涩的。她努力照料了数月的小黑虎,原本高傲不可一世,自从追随了司马嫱,活像听话的哈巴狗。 岳安娘此刻并不知晓,在贵女的嘴巴里,她也是一条哈巴狗。傻子王妃主修礼乐骑射四门基础课程,辅修马球、剑舞两门拔高课程,选修医术一门精专课程,她岳安娘全部跟从。 最后,林潇湘琢磨着有岳安娘陪伴司马嫱,改为选修酿酒。 上午三门,下午四门,晚上自由活动。白灵书院的课业负担,相对来说,比较轻松。对面的白鹿书院,要科举应试,晨读两门,上午四门,下午四门,晚上四门,每隔半个月才放一天假期。 第一门课程礼,即礼法,小到民间习俗,大到礼制法度。 教授礼法的老师竟是苏嬷嬷。这位苏嬷嬷,侍奉先孝思太后,抚育高阳长公主和魏武帝,平时深入简出,喜爱女红针黹,魏武帝的衣饰皆出自她的手艺,精致不失华贵,合身不失舒适。 “礼法一堂课,从礼制开始,而礼制最小化的便是行礼。大魏王朝,自上而下,提倡平等,反而逐渐淡化了行礼。有些千金小姐,不分尊卑,瞧见了对方,别说鞠躬礼,就是作揖礼也施展得随意,像是有娘亲生没有爹亲教。”苏嬷嬷笑道,嗓音清澈,眸光慈悲,却透着不容忽视的皇家威严。 语罢,苏嬷嬷示范了作揖礼和鞠躬礼。 作揖礼,最初只用于男人之间,后来由高阳长公主推广开来,也被男人渐渐认可。简单来说,双手叠抱胸前拱手致意。复杂来讲,根据对象的不同,推手时有高、平、下之别。 鞠躬礼,表示对他人尊敬的郑重礼节,比如说尊师重道。 “恒山王妃的鞠躬礼很标准,右手翘起兰花指高高举起,与发髻对齐,腰杆微微躬下,身子轻轻蹲着,保持得体笑容。”苏嬷嬷笑道。 司马嫱听后,十分俏皮地眨巴一对薄皮杏仁眼。 “岳姑娘,兰花指不要那么僵硬,好像要掐人脖子似的。”苏嬷嬷说得格外一本正经,却逗乐了众人,唯独司马嫱竭力扳起小脸蛋。 司马嫱也想偷笑,却深知苏嬷嬷的厉害。 司马嫱小时候不听话,高阳长公主都是扔给苏嬷嬷调教的。 “嘲笑他人,犯了礼法大忌,那就留堂,认真学习一下怎么微笑。笑不露齿只是基本功,要想笑得端庄娴雅,反而应该露出几颗白牙。”苏嬷嬷冷笑道,唬得众人面面相觑。 除了岳安娘,李月莹也被苏嬷嬷指摘得多。 李月莹是罪臣之女,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礼法熏陶。军营那帮爷们,又是最最讨厌繁文缛节的,从不计较李月莹的行径,将她当作解语花。 “李侧妃,这里不是平康坊,不必时时刻刻摆出解语花的姿态。行鞠躬礼,要怀揣着把自己作为牺牲品而奉献给对方的情绪。”苏嬷嬷这次冷声教训道,众人皆在心底憋笑。 贵女的交际圈里,一是不喜庶女妾侍,二是不喜张扬个性。 李月莹乃恒山王侧妃,占据第一条。她的性子确实温婉,说话也是轻轻柔柔,但是忒招惹男人,就显得碍眼。今个儿是齐国公府郭世子,明个儿是荣国公府薛世子,发乎情止乎礼,简直放屁。 礼法课结束后,接下来依次是马球、剑舞。 打马球是岳安娘的强项。教授马球的忠勇侯夫人暗自诧异,岳安娘怎么不辅修一门新鲜有趣的课程。不过,当忠勇侯夫人瞧见司马嫱时,当即明白岳安娘的小心思。 傻女儿,做不了大英雄的妻子,就做大英雄的妻子的手帕交,也只有你钻研得出来,足够坦荡荡。忠勇侯夫人一方面哭笑不得,一方面又深感欣慰。 教授剑舞的老师是孀居多年的公孙夫人。 公孙夫人醉心于剑舞,拒绝了不少仰慕者。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司马嫱头次见识剑舞,乌溜溜的眼珠子舍不得转动。 她小小的脑袋瓜子思量着,奴奴若是学会剑舞,卿卿大概会看得痴迷,然后夸赞奴奴好看。哎,芍芍说,男人喜欢女人,就会冒出一些诸如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类的赞美言辞。卿卿当奴奴和白白一样。 ------------ 第四十九章 琴曲 最后一堂课是曲乐,授课老师是郭绮凤。 白灵书院为学生准备了两套制服,一文一武。文的是水绿色宽袖春衫,武的是杏红色紧身胡服。司马嫱第一次穿水绿色宽袖春衫,小嘴巴不张开、眼珠子不转动之时,像模像样,一分儒雅,一分清丽,三分生机,林潇湘和岳安娘纷纷夸赞好看。 相比之下,淡敷珍珠粉的郭绮凤,出场时就显得黯淡无光。 “曲乐,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音符有宫商角徵羽,乐器粗略划分却有二十九种。”郭绮凤执着教鞭,眼风轻轻扫过,不苟言笑,语调偏沉。 “王妃,这只山鸡看起来好吓人。”岳安娘悄声道。 郭绮凤如今对山鸡二字极其敏感,并且深感羞辱。只见她握紧教鞭,狠狠地挥向岳安娘的手腕,却被司马嫱伸出小手臂,及时抱住。郭绮凤一时气急,使了点蛮力抽出,未意料到将司马嫱摔了个狗啃泥,惹得哄堂大笑。 “王妃,可有受伤?”岳安娘连忙搀扶起司马嫱,柔声道。 她瞧着司马嫱包了两朵泪花,不乐意说话,便十分有经验地轻捏司马嫱的膝盖,听得一声吃疼,心底有数,只是小小的淤伤。 “今天我们先从琴曲《阳关三叠》入手。”郭绮凤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执起教鞭,踱步返回书案,重重地敲击三下,示意肃静,语调故作高冷,听起来阴不阴阳不阳,活像被黑白无常掐住喉咙。 《阳关三叠》音调纯朴而富有激情,属于比较简单的曲目。 但是,司马嫱这样连宫商角徵羽都分不清楚的小傻子,至多伸出白嫩嫩的小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摆放在她面前的九霄环佩,像对待裴元卿近来给她买的新鲜小玩具一样。 九霄环佩,杉木斩成,配以蚌徽,白玉制琴轸、雁足,紫檀制岳山、焦尾,琴身朱红色漆,通体小蛇腹断纹,鹿角灰胎。背池上刻篆书九霄环佩,龙池下刻清和篆印。 这只山鸡,舍得拿出九霄环佩给小王妃玩弄,便是要做足了亲近和善的样子,由此可见也不是真正爱惜古琴之人。 岳安娘心底暗自冷笑道,对于郭绮凤的厌恶,从小积累到大。 奈何,郭绮凤一是装作道貌岸然的曲乐大家,博得顾皇后的欢心;二是每年冬至集结梅花社,搭建木棚施舍肉粥,卖旧物进行义捐,赢得天下男子的赞许。 忠勇侯夫人经常劝慰岳安娘,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可是,岳安娘小时候跟着父兄在边关生活过,养成暴脾气。她若不是担忧司马嫱被欺负,绝对不会傻兮兮地跑过来看那张臭脸。 言归正传,且说《阳关三叠》。 初叠: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靑靑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度关津…… 岳安娘弹奏得大体顺畅,而司马嫱尚未开窍。 二叠: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靑靑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 岳安娘略显吃力,而司马嫱依旧迷迷糊糊。 三叠: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靑靑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饮心已先醇…… 岳安娘只能认输,而司马嫱开始打起哈欠。 “李月莹弹得不错,岳安娘、司马嫱留堂。”郭绮凤待到一个时辰之后,蹙起眉头,冷声道。 岳安娘暂时顾不上司马嫱,一直重复二叠和三叠。 半个时辰后,司马嫱的小肚子发出咕噜咕噜叫,岳安娘才勉强学会了《阳关三叠》,被郭绮凤允许下课。 可怜的司马嫱,十根小指头红通通,方区分出宫商角徵羽。 “恒山王妃,加油吧。”郭绮凤示意婢女搬来太师椅,端坐在司马嫱的面前,做出陪着差学生饿肚子苦苦练习的架势。 其实,郭绮凤胃口小,饿一顿不在意。 司马嫱就不同,跟着裴元卿,吃惯了大鱼大肉。 只见她眼眶儿红红,泪珠儿滚滚,忍耐着十指连心的疼痛,奋战到将近亥时,居然也不能够弹出完整的一叠。 哎,小傻子就是小傻子,哪里懂得风雅。 “恒山王妃,夜深人静了,先回去休息,明日卯时起床,继续恶补琴曲。”郭绮凤终于感到困意,叹道。 语罢,司马嫱规规矩矩地作揖,离开了课堂。 弹琴这种苦头,她虽然娇气,但是也吃得下。因此,一出课堂,她就立即活络起来,还同小黑虎相互蹭了蹭小身板。 郭绮凤见状,打消了疑虑,傻子果然好糊弄。 如此折腾小傻子,郭绮凤觉得,忒没成就感。 可惜,郭绮凤不知,司马嫱没有返回宿舍,而是带着小黑虎,寻到白芍曾经指出的偏僻位置。爬了高高围墙,小屁股一扭,直接滑出白灵书院。 街道空荡荡、黑黢黢、静悄悄,却教司马嫱异常兴奋。 嗷嗷,奴奴要回家抱卿卿了! 可是,以司马嫱的小脑袋瓜子,如何知晓从西市的白灵书院到东市的恒山王府的路程。起初,活蹦乱跳,一步作三步。然后,慢悠悠地迈开小短腿,小嘴巴因为气喘一张一合。最后,实在走不动了,改为双手双脚并用地爬呀爬,浑身上下的娇嫩皮肤都磨出青紫痕迹,活像遭到一顿毒打。 所幸,司马嫱和裴元卿注定有缘。 裴元卿今晚去了西市的崇化坊,照旧和顾绍璋、李传木喝酒吃肉,顺便抒发一下男人之间的壮志豪情。 他是被小黑虎那不同于猫儿的叫声所吸引。 结果,遇见满地爬的小傻子,又惊又喜。 “卿卿,卿卿……”司马嫱一瘸一拐地奔向裴元卿,瑟缩起小手臂,哭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配着乱糟糟的发髻,谈不上凄美感,倒是格外凄凉意。 “哪个不要命的胆敢欺负我们家奴奴。”裴元卿打横抱起司马嫱,轻啄了她的唇瓣,调笑道。 “回家…回家。”司马嫱埋进裴元卿的胸膛,啜泣道。 奴奴莫非真的受了欺负?裴元卿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 第五十章 护短 恒山王府的小山居,挖了一口人工汤池,仅供冬季使用。 不过,裴元卿为了司马嫱破例一次。 小山居里,白芍替司马嫱清洗青青紫紫的痕迹,竟是发现膝盖那块红肿得严重,轻轻一按,招惹司马嫱冒出两朵水晶晶的泪花。 “殿下,平时在府里作威作福,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遇见一只山鸡就犯怂了!”白芍伸出冰冰凉凉的指头,点了点司马嫱的额头,咬牙切齿道。 小山居外,裴元卿听得水花声夹杂呵斥声,来回走动,颇为烦躁。 半炷香后,清水出芙蓉的司马嫱,张开尚且残留青紫於痕的小手臂,扑入裴元卿的怀里,再也不敢直视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白芍。 啊呜,芍芍一发怒,化身母老虎。 然而,白芍扔给裴元卿一瓶雪肤膏,转身离开。 哈秋…哈秋…司马嫱打着喷嚏,教裴元卿连忙打横抱起,回到稼轩居里,小心翼翼地塞进放了汤婆子的被窝里暖一暖。 裴元卿替司马嫱擦雪肤膏时,也发现了红肿膝盖,脸色顿时阴沉。 他原本以为,小傻子受到欺负,至多来自言语上,那群吃饱了撑着的娇娇小姐就爱耍嘴皮子。 小傻子肌肤娇嫩,稍微触碰就青一块紫一块。所以,小傻子从白灵书院的围墙爬上爬下,露出一身伤痕,也并不奇怪。但是,这红肿膝盖,若是摔倒了磕破了,双手出于本能都会努力护住,承担一部分擦破皮肉的冲击。显然,小傻子的小手臂滑溜溜的,没有结痂的伤疤。 “阿坤,去查一查奴奴今日在白灵书院发生的所有事情,送到大明宫!”裴元卿连着被褥将司马嫱打横抱起,怒道。 不错,裴元卿要去大明宫告御状。 裴元卿思来想去,与小傻子不对付却胆敢使出阴私手段的女人,只有在白灵书院担任曲乐老师的齐国公府嫡女郭绮凤。 那只山鸡,自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这次倒要看一看,顾皇后愿不愿意乐善好施。 “王爷,您长年出征在外,有所不知那只山鸡的风评。一方面,她致力于琴谱收录,曾经耗尽大半嫁妆,寻回失传已久的《广陵散》三十三拍。另一方面,她热心于慈善活动,每年冬至集结梅花社,搭建木棚施舍肉粥,卖旧物进行义捐。皇后娘娘当众称赞她颇有太祖皇后遗风,陛下听后也欣然抚掌。”白芍站在恒山王府门口,愁眉不展。 小傻子最是欺软怕硬,方有熬到深夜逃出白灵书院这一遭。 换作李月莹,小傻子早就扒拉上去,使劲抓头发了。 “白芍,你也会害怕。我河东裴氏,世代镇守边关,战死沙场的子弟无数。如果小王妃连个公道都不得讨回,就是打了整个河东裴氏的脸面。”裴元卿冷笑道,尔后骑上河曲马,直奔大明宫。 大明宫的紫宸殿,东边设有浴堂殿、温室殿。 魏武帝批阅完奏折,在浴堂殿沐浴之后,刚准备进入温室殿歇下,就听得齐公公急匆匆赶来的汇报,不禁哈哈大笑,一扫疲劳。 “敬臣也有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时候。”魏武帝打趣道。 “陛下,您是没有瞧见螃蟹宴上恒山王和福寿郡主相互剥螃蟹的恩爱场面,酸得裴老太君将恒山王都打发出去了。”齐公公笑道。 “说得你见过似的,老滑头。”魏武帝调笑道。 为表示对告御状这事的郑重性,魏武帝移驾了延英殿。 延英殿里,魏武帝和顾皇后并坐在高位,齐国公、齐国公夫人、郭绮凤依次列位于顾皇后的下首,裴元卿搂着司马嫱站在正中位置。 “舅舅…奴奴…饿饿。”司马嫱扁了扁小嘴巴。 “哟,白灵书院的饭菜不好吃么?”魏武帝笑道。 “陛下,阿凤的性情素来严苛,陪着福寿一起留堂练习琴曲《阳关三叠》,耽搁了用晚膳的时间也无妨。”顾皇后赔笑道。 “皇后,朕问的是恒山王妃。”魏武帝冷声道。 顾皇后听后,心底咯噔一声,即使恨得牙痒痒,也要故作低眉顺眼的模样,不教魏武帝厌弃,反而连累了不争气的太子。 “奴奴…饿饿。”司马嫱那娇娇软软的嗓音明显带着哭腔。 “老齐,传一碗皮蛋瘦肉粥。”魏武帝高声道。 “陛下,微臣也饿了,可否让御膳房做一份荷叶熏鸭?”裴元卿作揖道,到底脸皮薄,耳根子微微泛红。 魏武帝察觉到,司马嫱听见荤腥硬菜,两眼立即亮晶晶。 果然,裴元卿故意当着齐国公、齐国公夫人、郭绮凤的面儿,掰了两只大鸭腿,投喂给司马嫱,尔后满眼宠溺地接受一枚油腻腻的吻。 咳咳,司马嫱平日里可没有如此放肆的贼胆子。 “敬臣,阿奴吃饱喝足了,谈正事吧。”魏武帝低声道。 裴元卿见状,掀了衣摆,行跪拜礼,拱手道:“回禀陛下,微臣替爱妻状告郭绮凤两大罪状。一是体罚过度,导致奴奴膝盖红肿;二是存在虐待奴奴饿肚子的嫌疑。奴奴是福寿郡主,高阳长公主的独女,陛下唯一的亲外甥女。平时在恒山王府,谁不宠着爱着奴奴,便是林潇湘那尖酸刻薄的性子,遇见奴奴,也会认真讨好。其实,这更因为奴奴心思单纯,天真无邪。” 语罢,司马嫱仿佛听懂了这么一大段话,点头如捣蒜。 “恒山王未免有些强词夺理。”齐国公夫人恼道。 至于郭绮凤,秉持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风度,从踏入延英殿以来就一直沉默不语,只是抬起下巴,目视所有人。 “陛下,本王是个莽夫,崇尚用武力解决。只要郭绮凤承受了一巴掌,本王就既往不咎。”裴元卿站起身子,笑得坦荡。 “胡闹,简直胡闹!”齐国公夫人怒道。 “卿卿…算了,奴奴…想学…曲曲…弹给…娘亲…舅舅…卿卿,听一听。”司马嫱扯着裴元卿的衣角,说得格外费力,上气不接下气。 “齐国公夫人当这延英殿是府宅了。”魏武帝冷笑道。 最后,魏武帝命令齐公公,掌了齐国公夫人的嘴巴三下,草草收场。这处罚,比直接扇郭绮凤巴掌更羞辱,就差没训斥她有爹生没娘教。 ------------ 第五十一章 老师 司马嫱上了一天的白灵书院就辍学了。 裴元卿还记得司马嫱想学弹琴给他听一听的“豪言”,吩咐阿坤张贴布告,招收曲乐老师。包食宿,月银四百两,恰巧是齐国公府嫡女郭绮凤在白灵书院担任曲乐老师的月银的两倍。 此布告一出,裴元卿告御状那晚的事情渐渐地流入民间。 虽然版本各异,但是裴元卿怒发冲冠为红颜的壮举,深得少女心。 第一位曲乐老师,由林潇湘推荐,是以弹奏琴曲《平沙落雁》而闻名的海大家。海大家年近五十岁,瘦瘦高高,眼睛贼小,裴元卿怀疑他从未睡醒,心底暗自存有疑虑。 果然,本来就爱睡觉觉的司马嫱,将《平沙落雁》当作催眠曲。 第一段万里微茫:鸿雁来也楚江空,碧云天净。长空一色,万里动微茫,江涵秋影。 司马嫱起初模仿着海大家的神态,摇头晃脑地哼唱。 第二段江涵秋影:江涵秋影,风潇潇,送旅雁南归。只见那一双双封,摆列头着字样儿在天际。数声嘹唳也,不胜怨,谁知。 司马嫱小嘴巴一张一合,再也听不见软软糯糯的嗓音。 第四段惊飞不定:夜深人静也,底事又惊飞,栖止不定。只听哑哑的也一声清,扑扑的乱攘波影,纷纷的嘈杂也恁悲鸣。想只为江枫渔火相近了芦湖,怕受人机矰。故不辞劳顿也,冥然避戈腾。 司马嫱薄皮杏仁眼一闭,呼呼大睡。 尾声:孤客不堪听,最可怜山高月冷。 最后,藏在裙摆底下的小白虎钻出来,自以为很可爱地嗷嗷叫,竟是将海大家吓得尿裤子。 裴元卿知晓后,当着司马嫱的面儿,胖揍一顿白白。 可怜的白白,边吃鸡毛菜边瞧着黑黑大口嚼肉,委屈极了。 “老师…奴奴…知错,奴奴…代替…白白…道歉。”司马嫱作揖道,眼角包着两朵水晶晶的泪花,恁是谁瞅了都会心软。 海大家上了年纪,不复以往的严厉。刚伸出保养得体的手,想摸一摸司马嫱的小脑袋,说番语重心长的话,就被突然窜出的小白虎,吓得四处逃窜,哭嚎之声传遍整个恒山王府。 于是,海大家辞去曲乐老师之职,而小白虎被禁足三日。 第二位曲乐老师,是忠勇侯府小世子岳安平从平康坊寻来的晏七郎。晏七郎擅长小令,词风多为婉约清丽,每次出了新作,平康坊红牌争唱,长安城贵女偷学。 裴元卿最初担忧,晏七郎脂粉气息太重,恐怕教坏了小傻子。 “王爷过虑了。那晏七郎果真是才华与风流并存,我陪着小王妃听了几堂课,感觉三生有幸。小王妃也很喜欢晏七郎,几日下来,曲子没有学会,弹奏古琴的姿势倒是摆得端端正正,完全不打瞌睡。更教小王妃开心的是,晏七郎不害怕黑黑,还蹲下身子逗弄黑黑。这份胆魄,岂是那些文弱书生可以比拟的。”林潇湘笑道。 裴元卿听后,冷笑一声,并不接话。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么?一向嘴里不饶人的潇湘表妹竟然学会赞美了。 思及此,裴元卿对晏七郎充满好奇感。 咳咳,他可不承认,还有那么一点点妒忌。 第二日,裴元卿特意向魏武帝告假,给出一个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检查奴奴学习琴曲的进度。毕竟,奴奴扬言,要弹奏琴曲给皇帝陛下倾听。魏武帝当时憋着笑,还要摆出龙威,回头直接喷了茶水。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晏七郎的《临江仙》颇负盛名,都传到河西走廊了。 裴元卿记得,河西走廊的青楼妓馆,特意穿了一袭石榴红轻纱两重心字罗衣,露出香肩、酥臂、长腿、玉足,展示若隐若现的袅娜身姿,勾引得在场的将士立即面红耳赤。 裴元卿出身河东裴氏,素来洁身自好,不大喜欢这些乌烟瘴气的画面。当然,他独自饮着闷酒,也不会故意扫兴。 蓦然,司马嫱娇娇软软的嗓音,拉回裴元卿的思绪。 “晏哥哥…月光在…没彩云。”司马嫱居然三个字三个字地蹦词,语调拖拉,语速缓慢,但是大体比较利索。 “郡主殿下指的是‘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句吧。简单来解释,当时月光皎洁明亮,照着她像一朵彩云般翩然离去。这彩云指的是心爱之人。”晏七郎柔声笑道。 唇红齿白,香肤柔泽,宛若含苞欲放的水莲花。 裴元卿双臂环抱,仔细打量,眉头紧锁,重重地咳嗽一声。 “晏老师,奴奴还小,听不懂那些无病呻吟的情爱调子。而且,本王认为,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不应该被情爱束缚了格局。所以,今日的课堂就到此为止吧。”裴元卿沉声道,表情故作严肃。 “恒山王,不识情爱之人往往尝尽苦头。”晏七郎轻笑道。 文人说话就是这股酸溜溜的腔调,以为夹枪带棒,哪里比得过真枪实棒。裴元卿自然听出来了两层意思。一是诅咒他裴元卿以后吃尽情爱的苦头,二是劝慰裴元卿不要将小傻子保护过度。 哼,当了小傻子两三天的曲乐老师,就这么不客气了。 裴元卿如今非常确定,晏七郎会教坏小傻子。 “阿坤,去账房那里支取两百两银子给晏老师。晏老师,实在抱歉,为了男女之大防,本王打算替小王妃求得一位女老师。”裴元卿作揖道,礼贤下士的姿态做得滴水不漏,只是眼角的余光略显淡漠。 “恒山王,您莫非是吃醋了。”晏七郎调笑道。 “卿卿…今早…没有…吃醋,嘴巴…香甜。”司马嫱老老实实地答道,还回眸冲着裴元卿甜美一笑。 此时,裴元卿的怒火,积累在胸腔,熄灭了大半。 晏七郎见状,爽快离开之前,轻拍裴元卿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恒山王,不识情爱之人往往尝尽苦头。” 卧槽,老子怎么就不识情爱了! 钢铁老处男裴元卿在心底暗自咆哮道。 ------------ 第五十二章 朝颜 裴元卿听闻,高阳长公主拜托秦朝颜教授司马嫱曲乐时,一开始是很排斥的,甚至借着共商要事的由头,唤来李传木和顾绍璋,躲进书房里,不乐意出来。 “敬臣,秦姑娘性情偏冷,没那么可怕。”顾绍璋调笑道。 “对,秦姑娘包扎伤口很细致,一点也不疼。”李传木附和道。 裴元卿脸色阴沉,假装没有听见,摊开了山河地理图,一副认真研读的模样。实则竖起耳朵,倾听隔壁的竹笛声。 不错,秦朝颜带来一只竹笛,递给司马嫱。 竹笛可以就地取材,便于携带,实用性高于古琴。 “奴奴,我吹一遍《满庭芳》,你数一数里边包含多少种药材。”秦朝颜轻声道,嗓音清清凉凉,宛若晨起尚未凋谢的露珠一般。 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缕织硫黄。柏影桂枝交映,从容起,弄水银堂。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早已轻粉黛,独活空房。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茱萸熟,地老菊花黄。当归也! 秦朝颜吹奏的笛曲,也透着冷意,与曲调的相思意不大符合。 “柏叶…桂枝…苁蓉…水银…半夏…薄荷…钩藤…常山…宿沙…云母…珍珠…防风…沉香…郁金…硫黄…轻粉…独活…续断…鸟头…苦参…当归…茱萸…熟地…菊花。”司马嫱掰着白嫩嫩的小指头,将药材名字报得齐全,却数不清数量。 “二十四种,笨蛋。”裴元卿替小傻子着急,喃喃道。 可惜,墙壁的隔音效果忒好,小傻子听不到。 “这首曲子,是一位新婚不久就奔赴战场的男人写给妻子的,聊表思念情深。”秦朝颜低声道,眸光有些落寞。 小傻子当然听不明白,只对笛曲里边的药材感兴趣。 柏叶的功效是止血活血。桂枝的功效是温经通脉。苁蓉的功效是补肾阳、益精血、润肠通便。水银的功效是治疗皮肤疥疮,顽癣,灭头虱。半夏的功效是燥湿化痰。薄荷的功效是疏散风热、清利头目…… 所以,小傻子反复练习,勉强学会了整首笛曲。 三天后,小傻子在漱玉居吹给裴老太君和裴元卿听,在高阳长公主府吹给高阳长公主和赵嬷嬷听,在大明宫吹给魏武帝听,还抱了一大堆药材,念念有词,逗得魏武帝大笑。 好好一首忧伤风,恁是被小傻子改成欢快风。 顾绍璋暗自好奇,裴元卿出征那日,她会是什么反应。 “顾先生常来恒山王府,是应王爷所求还是看一看奴奴。”秦朝颜在前往稼轩居的小径上轻轻拦住顾绍璋,行礼之后,低声问道。 “秦姑娘,和你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顾绍璋轻声道。 语罢,秦朝颜捂着一时扑通个不停一时安静得无声的心跳,眼睁睁地望着顾绍璋远去的身影,竟是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他果然知道,她暗恋他,可是他婉拒了,连想头都掐断。 他像极了一块温温润润的和田玉,散发着柔和光泽,传递了温暖春意,教人不由自主地靠近,哪怕只是没有回报的守候,也心甘情愿。 然而,玉石就是玉石,玉石本无心。 不过,秦朝颜并不相信,顾绍璋对司马嫱有意。 福寿郡主司马嫱,心智犹如孩童,这一辈子都无法了解情爱。裴元卿被迫娶了司马嫱,照顾她宠爱她,那是出于担当。别的男人,要么将她当作高贵美丽的玩物,要么利用她来对付裴元卿。 “顾先生,在你没有爱上任何人之前,我还是有机会的。”秦朝颜轻声道,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秋水眸子却透着坚定意味。 于是,秦朝颜主动前往书房,恳求裴元卿谈一谈。 “清华郡主,是不是你们高阳长公主府里出来的,都认为本王是可以拿捏的软柿子。”裴元卿翘起二郎腿,冷笑道。 “王爷,我帮您打理恒山王府,保证奴奴不受欺负,换一个侧妃名分,您我都不吃亏。况且,您准备出征,我也瞧不见顾先生。”秦朝颜到底是未出阁的少女,将自己那点女儿家的小心思撕破给裴元卿看,颇为羞涩地低头,耳根子染上淡淡的红色。 裴元卿听后,当即觉得交易划算,却不愿意及早表态。 于是,拖拖拉拉了三天,裴元卿终究迎娶了秦朝颜为侧妃。秦朝颜入住东厢房,习惯了独来独往,只买来一个粗使丫头阿霞。 裴元卿为了膈应高阳长公主,不发请帖,只邀请几个亲朋好友,吩咐李月莹张罗一桌酒菜即可。而李月莹哪里胆敢得罪高阳长公主,私底下补贴小厨房,按照婚宴的规格准备。 四干果:长生果、栗子、桂圆、红枣。 四鲜果:石榴、香蕉、桔子、蜜桃。 四双拼:凤尾鱼如意卷、翡翠虾球白玉糕、水晶樱桃绣球海蛰、金丝蛋松太阳松花。 四大件八行件双点:凤凰鱼翅、芙蓉干贝、炸鸡扇、八宝鸭子、桃花虾仁、鸳鸯鸡、点心单麻饼跟银耳汤、烤火揽鳜鱼、桂花鱼饼、炒金钱香菇、带子上朝、冰糖百合、炒口糖、点心百合酥跟桂圆汤。 四压桌:蝴蝶海参、罗汉豆腐、鸳鸯钎子、福禄肘子。 裴元卿和秦朝颜见状,略显尴尬。在座的宾客李月莹、林潇湘、岳安娘、顾绍璋、李传木、岳安平犹豫着是否一起敬酒。唯独司马嫱,左手抓着福禄肘子,右手捉起八宝鸭子,吧唧一口砸吧一下,吃得格外欢脱。 “卿卿…酒酒。”司马嫱盯着果酒,眼珠子舍不得动弹。 “三杯,最多三杯。”裴元卿笑道。 话音刚落,司马嫱抢过来裴元卿和秦朝颜的酒杯,连带着自己的,一共三杯,咕噜噜地下肚,喝得一干二净。 酒席散去后,裴元卿照例打横抱起司马嫱,打算回卧室安歇。 蓦然,司马嫱努力挣扎,从裴元卿的怀抱里滑落出来,然后啪地一声,竟是将裴元卿关在门外,伴随两只小老虎嗷嗷叫。 “卿卿,春宵一刻值千金。”司马嫱说得格外顺溜。 裴元卿听后,揉了揉额角,又气恼又好笑。 ------------ 第五十三章 出征 大明宫,紫宸殿,温室殿,地龙烧热,灯火通明。 “敦煌郡太守发出八百里加急邸报,玉门关外往西一带,近来常常发生商队遭遇马匪打劫之事。有退伍老兵为了生计加入镖局,也经历了此事,身负重伤,临死前说出疑惑,就这群马匪的作案手段,像是受过军队训练,分工明确,刀法整齐。后来,敦煌郡太守暗地里调查发现,马匪所劫掠的商品有三种数量庞大,即雄黄、硝石、木炭。”魏武帝低声道,眉头紧锁,神色憔悴。 “雄黄、硝石,皆可入药,木炭则是过冬取暖。倘若分开来看,并无异样。但是,雄黄可以代替硫磺,加入硝石、木炭,组成黑火药。前年,我们神卫水军同东夷交战,第一次使用黑火药,组装成火箭、火枪、火炮,大胜而归。西戎或许是想偷学我们的技术,用于秋冬战役。”太子作揖道,态度谦卑有礼,颇有儒生风范。 “太子进步了。”魏武帝这不咸不淡的一句,已是赞许。 “也许是开矿。打造火箭、火枪、火炮的工程浩大,西戎人过惯了游牧生活,不喜欢耗在一个地方。他们想要火箭、火枪、火炮,可以绕道东夷,前往北狄购置。陛下上次不是说,据潜入北狄的密探来报,北狄改进火枪,铜管代替竹管,铁弹取代子窠,威力更猛烈,射程更深远。”裴元卿摸着下巴,沉声道,眸光深邃。 “不管是哪一种,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崔远山冷声道。 刚入深秋,经太子提议,崔远山从礼部平调到兵部,依然是从二品侍郎,却与裴元卿在公务上产生诸多交集。 “敬臣有何筹谋?”魏武帝问道。 “回禀陛下,请允许微臣从裴家军的新兵蛋子里挑选十八人,组成镖局,一探究竟。”裴元卿答道,语调铿锵有力,犹如即将出鞘的宝剑,流露出对于鲜血的渴望以及莫名的兴奋之感。 “太子,不如你也跟着历练一番。”魏武帝忽而笑道。 太子听后,情急之下,喊了一声父皇,尔后怯懦地低头。开什么玩笑,他是大魏储君,怎么能以身涉险。 “陛下,太子妃再度有孕,胎位不稳,您这样拆鸳鸯恐怕招致怨言。微臣倒是有一个小小的建议,由微臣代表太子殿下前往敦煌郡,事无巨细,及时汇报,将决策权交给太子殿下。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们大魏,将才辈出,需要的是胸怀天下的统筹者。”崔远山轻声道,嗓音清冷悦耳,仿佛正在讨论一幅山水名画。 语罢,裴元卿狠狠地瞪了一眼崔远山,明显不悦。 卧槽,你清河崔氏,手无缚鸡之力,安静地当个文官不好么。 “崔爱卿言之有理。敬臣,回家跟奴奴道个别就出发吧。大魏有你们这些青年才俊,未来可期。”魏武帝思忖片刻,低声笑道。 “崔侍郎,塞外的风沙可不养小白脸。”裴元卿行礼后离去。 话音刚落,传来魏武帝很不厚道的大笑。清河崔氏和河东裴氏,一文一武,素来不和,有历史渊源,也有感情纠纷。 骑着河曲马,踏上寒冷月色,赶回恒山王府。 临近稼轩居,裴元卿将披风扔给小厮阿坤,带着一身微微的暖意,轻推开卧房的门,小傻子果然正在呼呼大睡。 瞧那一张一合的小嘴巴,犹如春日里的樱花瓣子,粉嫩嫩、水润润,教裴元卿忍不住地啄了又啄。反正,他今晚要走了,凭借雄性动物的本能放肆一回也无碍。 “卿卿…睡觉觉。”司马嫱没有睁开眼睛就抡起小拳头。 软软绵绵的小拳头,打在裴元卿的脸庞,如同爱的抚摸。 “小傻子,突然要走,没想到还挺舍不得你的。”裴元卿坐在床头,替司马嫱掖了掖被子,柔声笑道。 裴元卿自认为,将司马嫱当作小妹妹一般照顾。可是,谁家小妹妹,允许大哥哥举止亲昵,那岂不是违背伦常。 “小傻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乖巧一点。别只吃肉肉,多夹青菜,荤素搭配均匀才身体健康。平日里睡觉觉,莫让白白和黑黑爬床,它们毕竟是畜生,怎么洗澡都容易惹上脏东西。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喊白芍陪你睡觉。还有,除了去高阳长公主府之外,偶尔也要答应同潇湘、岳姑娘一起出门逛街,整天陪白白和黑黑玩耍像什么话。你是本王的小王妃,不是小老虎。”裴元卿不知不觉掏出一箩筐的叮嘱,原本还纠结是否唤醒小傻子,后来转念一想,反正小傻子苏醒后也听不懂,就当说给自己听罢了。 如果小傻子只听得明白他的言辞就好了。 他裴元卿也不是那么介意她的痴傻。 “睡吧,继续睡吧,明日醒来记得找一找卿卿哦。”裴元卿笑道,俯下身子,同司马嫱蹭了蹭鼻梁。 尔后,他出了门,吩咐阿坤收拾包裹,正巧碰上白芍。 “白芍,奴奴就拜托你了。”裴元卿作揖道。 “王爷此去,路上可方便寄家书?”白芍问道。 白芍不清楚小傻子对待裴元卿的依赖程度。虽然达不到高阳长公主那种高不可攀的境界,但是等同白白或者黑黑,哭闹起来就很麻烦。 “恐怕不行。”裴元卿摇头失笑道。 然后,裴元卿准备离开,又转身瞥见白芍依然站在原地。 “王爷,能不能拨一个影卫守护殿下?若是没有长公主殿下出手,殿下挺能惹事的,奴婢害怕护不住她。”白芍解释道。 裴元卿听后,脸色阴沉,眸光晦暗不明。 豢养影卫,保卫家主,是世家大族最忌讳的秘密,大魏皇室应当不知。然而,高阳长公主的手伸得真长,竟然妄图打破这种平衡。 “将离七仙之首,江湖排行榜第二,人称芍药子。本王的影卫,可没有这个本事活捉你白芍呀。”裴元卿冷笑道。 “王爷不乐意给就拉倒。”白芍双手叉腰,翻了翻白眼。 第二日清晨,卧房外的香樟树上,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影子。 ------------ 第五十四章 影卫 司马嫱知道,裴元卿出远门。 裴老太君告诉她这个消息,准备了一箩筐软语。郡主孙媳妇平日里瞧着,挺黏敬臣的。可惜,司马嫱在漱玉居牛饮了口味甘醇的老君眉,直冲着裴老太君傻笑。 李月莹也告知她此事,询问了一大堆废话。例如,要不要寄家书,要不要做衣裳。她司马嫱既不会写字也不懂女红。 接着,很多很多人都跟她讲,卿卿离家了。娘亲叮嘱她常回家看看,林潇湘约她看首饰,岳安娘喊她打马球,妹妹邀请她参加宴会……她小小的脑袋瓜子有些闹不明白,从前不见她们那么热情,难道是害怕卿卿胜过白白和黑黑么。 “殿下,她们是害怕你孤单。”白芍笑道。 司马嫱听后,越发糊涂了。卿卿不在家,她更加快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穿啥衣服吃啥肉肉,白嫩嫩的小指头点一点即可。而且,晚上睡觉觉,左边白白,右边黑黑,中间抱着布老虎。 白芍也发现了小傻子的没良心特性。 她白芍都不习惯少了一个可以怒怼的主子。可是,小傻子跟个没事人似的,一会儿带着白白爬屋顶,一会儿拉着黑黑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却吓坏了一众操碎心思的下人。 这样的场面,白芍在高阳长公主府里常见,并不介意。 直至白芍抓到小傻子竟然在后罩房同白白、黑黑抢食鲜嫩多汁的生肉,吃得满嘴鲜血,当即随手抄起柳枝条,抽了小傻子的小屁股。 小傻子边哇哇大哭边跑得贼快,想必是要去打小报告。 “白芍,将两只小老虎锁在后罩房,禁足三日。嬷嬷,给敬臣传话,今晚归家调教他的郡主媳妇。”裴老太君瞟了一眼小傻子嘴角残留的血迹,如何不摆出以前做当家主母的威严,拉长了脸庞。 小傻子顿时傻了眼,祖母居然不帮她。 她扁了扁小嘴巴,还在犹豫是否开始哭戏。 然而,事实告诉她,祖母严厉起来,比卿卿更不好糊弄。她被冯嬷嬷伺候着用泡了薄荷叶的清水漱口,一遍又一遍,直到血腥味褪去。 尔后,她趁着午休功夫,偷偷看望白白和黑黑。 啊呜,可怜的白白和黑黑,只能吃熟肉了。 于是,她相信了裴老太君的每一句话。催促着白芍,给她洗澡澡,要香喷喷的,顺带将布老虎泡得发胀,逗乐了白芍。 “殿下这么畏惧王爷呀。”白芍打趣道。 “卿卿…坏坏。”司马嫱一本正经地恼道。 晚膳时分,小傻子居然握着裴元卿临走前特意为她打磨的小木勺,主动吃白米饭,砸吧砸吧鸡毛菜,吧唧吧唧红烧肉,一副认真到不许白芍帮忙的小模样。 殿下,您可真机灵,还担忧王爷搞突击检查。 白芍实在看不下去,走出卧房后,扶着香樟树大笑。她这一笑,摇晃下来不少树叶,恰巧瞥见了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卧槽,这侧脸,与裴元卿相似六七分。 所谓影卫,即守护主人的影子,关键时刻要牺牲性命。 今晚假扮王爷,加油哈。白芍对着香樟树,放缓速度,做出口型。然后,进了卧房,吩咐粗使丫头,收拾司马嫱吃完后的桌面。 戌时,司马嫱伸长了小脖颈,迟迟不见裴元卿。 她决定,吹奏一首姐姐即清华郡主秦朝颜教授的竹笛。 两地苦参商,双流斑竹泪。分明织女别牵牛,难把槟郎会。心比玉金坚,情似均江水。朝朝暮暮苦相思,茹却黄连味。 《卜算子》包含八种药材,分别为郁金、均姜、相思子、黄连、苦参、竹泪、牵牛子、槟榔。 其中,苦参和黄连味苦,表达了相思之苦。 当然,司马嫱哪里懂得什么相思。 她记得,姐姐吹这支曲子,好像不大高兴。她模仿着姐姐的动作,小眉头一皱,小鼻子一吸,眼角努力挤出两朵似泣非泣的泪花,颇有几分神似独守空房的少妇。 这时,影卫扮作裴元卿,穿了一身银白铠甲而归。 剑眉入鬓,凤眼生威,身姿挺拔如松柏,非玉树临风不可。 “卿卿,卿卿…”司马嫱连忙扔了竹笛,张开小手臂,犹如一股粉色小旋风,扑入影卫的怀里,不仅空落落,还差点摔个狗啃泥。 “奴奴听话。”影卫同司马嫱保持距离,轻咳一声。 司马嫱不甘心,弹跳起来,双手双脚并用,扒拉着影卫。可怜的影卫,忙着掰开司马嫱的小身板,却不敢使出蛮力,急得满头大汗之际,还猝不及防地被司马嫱强吻。因此,他强行压抑着崩溃情绪,大步流星,将司马嫱甩到架子床上,就立刻逃之夭夭。 当晚,影卫卸下银白盔甲,沐浴了整整三十三次。 他浑身的皮肤被搓得蜕掉一层皮,露出火辣辣的红色。 呜呼哀哉,王爷交待过,倘若有男人胆敢触碰小王妃一根毫毛,直接倒了开水烫熟。不巧,影卫被迫碰过小王妃的嘴唇。 “小王妃,您是如何认出影卫不是王爷的?”白芍顿感无可奈何,只得抱着被褥,守了司马嫱一块儿安歇。 司马嫱哼了一声,别过小脸,显然不乐意告诉白芍。 白芍使出杀手锏,伸出作恶的魔掌,挠着司马嫱的胳肢窝。司马嫱最怕痒痒了,晃动了小短腿,发出咯咯笑,溅落了哗啦啦的眼泪。 “卿卿…香香,影卫…臭臭。”司马嫱求饶道。 躺在屋顶上数星星的影卫,听闻此句,几乎摔倒。他扯开衣领,使劲地闻了闻自己,没有臭味呀,还散发着皂角清香。不过,连小傻子都觉得他身上有怪味道,他开始怀疑嗅觉是否出了问题。 悲催的影卫,并不理解小傻子的脑回路。 小傻子想要表达的是,她可以凭借气味识别裴元卿与影卫的区别。毕竟,她是被老虎养大的小丫头。 ------------ 第五十五章 施粥 自从裴元卿外出,恒山王府更加热闹了。 司马嫱那小小的脑袋瓜子想不明白,林潇湘和岳安娘时不时结伴过来,打扰她与白白、黑黑捉迷藏的行径。难道说,就像芍芍私底下骂了李月莹,缺少男人就不行。 “小王妃,您有没有收到那只山鸡广发的水仙社帖子?她打算借助太子殿下的芙蓉园搭棚施粥,还搞出一个比赛的噱头,谁亲自熬制的热粥施舍出去的数量最多,就可以获得皇后娘娘精心调养的水仙花盆栽玉玲珑。”岳安娘叽叽喳喳个不停,嗓门颇大,带着蜀地口音。 司马嫱正在倒腾桃心木鲁班锁,头也不抬。 岳安娘见状,夺过桃心木鲁班锁,咔嚓几下拆开。 “那只山鸡的心机之深沉,是王府里的狐狸精无法比拟的。提前结了水仙社,既巩固自己的慈善美誉,又替太子殿下争取好名声,一箭双雕,如何不讨得皇后娘娘的欢心。”林潇湘冷笑道。 司马嫱又折腾起平方格华容道,继续埋头苦干。 “殿下,整日陪着白白、黑黑一起玩耍,怪腻味的,不如我们玩一玩那只山鸡。”白芍收起平方格华容道,笑道。 “不腻。”司马嫱哼唧一声,扁了扁小嘴巴。 “小王妃,您要是不搭理我们,我们就天天窜门哦。”挺着四个月孕肚的林潇湘,轻捏了一下司马嫱的小脸蛋,打趣道。 司马嫱听后,犹豫片刻,不乐意地点点头。 啊呜,玩那只山鸡,需要吃好多好多核桃补脑的。 长安城分东西市,共有一百零八坊。靠近皇城的街坊,地价昂贵,寻常百姓甚至不能自由进出。而远离皇城的三个城门,即安化门、明德门、启夏门,每逢秋末冬初,允许大量流民涌入,分散在附近的永阳坊、昭行坊、大安坊、安乐坊、延祚坊、安义坊、安德坊、通济坊、曲池坊。一来依靠贵族自发组织的慈善活动的救助,二来吃饱喝足穿暖之后寻些零工挣钱。芙蓉园设置在此,便是为了给流民提供一些差事,顺道帮助太子赢得仁厚美名。 司马嫱坐着普通马车,前往芙蓉园,一直哈欠连连。 对比之下,岳安娘、林潇湘、白芍,看起来精神头十足。 她们原本可以出门得更早,却被裴老太君身边的冯嬷嬷喊住。冯嬷嬷三言两语便提醒了她们换上寻常装束。 司马嫱梳的是元宝髻,插了细碎珠花,穿了桃红色素面褙子。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司马嫱这小村姑的妆扮,别有一番清纯可爱。 林潇湘梳的是回心髻,别了蝴蝶钗,穿了浅紫色齐胸襦裙。天生一卷诗书气息,配上病西施容颜,即便是换上粗布麻衣也遮掩不住。 岳安娘梳的是双刀髻,别了如意玳瑁簪,穿了石榴红马面裙。平时,她刻意追求英气,不施粉黛,画粗眉毛。这次,来不及补妆,倒是显露出女儿家原本的娇媚容貌。 至于白芍,向来爱穿男装,英姿朗朗,不必赘述。 至芙蓉园,一下马车就远远瞧见木棚里那群抱着暖炉使唤小厮丫鬟忙活的莺莺燕燕。果然,她们来晚了,只剩下最右边那个摊位,似乎刮着西北风,瞅起来就感到寒冷。 莺莺燕燕簇拥着女主角,即齐国公府嫡女郭绮凤。 她今日盛装出行。挽起凌云髻,安了金累丝嵌宝石白玉观音簪,两侧各自别上金嵌宝凤凰挑心,一袭猩红缎面五彩连波水纹鸳鸯刺绣百褶裙。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国公府的雍容华贵。 “恒山王妃正是贪睡年纪,起得晚一些无妨。”郭绮凤笑道。 听这阴阳怪气的调子,讽刺她们施粥不够诚心。 “郭姑娘…年龄大…要多睡。”司马嫱说得吃力,嗓音娇娇软软,不好意思地憨笑,教郭绮凤憋了一肚子的怒气却不得发泄。 “大嫂,大嫂,我们搭伙施粥吧,最后数量各自一半。”裴青青踮起脚尖,向司马嫱招招手,笑道。 裴青青第二次怀孕,格外谨慎,连点翠头面都不敢戴。 所幸,天生丽质难自弃,随意扎了麻花辫,依然绝美。 司马嫱听后,吭哧吭哧地小跑,习惯性伸出手臂,准备扑入裴青青的怀里,奈何被白芍及时拦住,娇娇软软地喊了一声妹妹。 “殿下,太子妃娘娘肚子里怀着小宝贝呢。”白芍笑道。 语罢,司马嫱不自觉地摸了摸干瘪的小肚子,心底酸溜溜的。裴青青有小宝贝,林潇湘有小宝贝,怎么她司马嫱就没有小宝贝呢。 她这副委委屈屈的小表情,逗乐了众人。 “殿下,您以后也会有的。”白芍安慰道。 裴青青、林潇湘、岳安娘听后,并不附和。裴元卿忒钢铁直男,照料小傻子一辈子,那是出于责任。但是,裴元卿作为河东裴氏家主,大概不允许小傻子生下小小傻子。 白芍见状,暗自摇头失笑,她们太不了解高阳长公主。 高阳长公主既然将福寿郡主嫁给恒山王,那么就不管恒山王是否愿意,恒山王都会按照高阳长公主事先写好的剧本,爱上小傻子。 “芍芍…饿饿。”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拉回白芍的思绪。 恒山王府熬制的是八宝粥。以黑糯米为主料,添加绿豆、赤豆、扁豆、白扁豆、红枣、桃仁、花生、莲子、桂圆、松籽仁、山药、百合,枸杞子、芡实、薏仁米等这些辅料,质软香甜、滑而不腻。 于是,施粥尚未开始,司马嫱吃了三大碗八宝粥。 “大嫂,粥水喝多了,容易如厕。”裴青青有些哭笑不得,连忙示意豆蔻进入芙蓉园,提来一笼肉汤包。 司马嫱吧唧吧唧着肉汤包,幸福得眯起薄皮杏仁眼。 她现在乐意同那只山鸡打仗了。其实,她这样的王者,要带林潇湘、裴青青、岳安娘三个青铜,应该再吃一碗紫菜虾皮纯鲜肉馅云吞。 蓦然,云吞的荤香味,萦绕在小鼻梁。 “芍芍,爱你。”司马嫱砸吧砸吧云吞,笑靥如花。 在林潇湘、裴青青、岳安娘眼里,白芍只是照常宠爱小傻子。不过,深谙小傻子本性的白芍知道,高阳长公主府里出来的,并不简单。 ------------ 第五十六章 流民 辰时开始施粥,由太子府兵维持现场秩序。 对比恒山王府熬制的八宝粥,齐国公府和东宫皆是大手笔,一个鲍鱼土鸡粥,另一个牛肉蛋花粥。司马嫱捏了捏小鼻子,努力不去细嗅那浓郁的荤香味,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去讨要肉粥。 “本宫负责舀粥,安娘负责看守吃粥流民,潇湘负责统计并定时报数,白芍就照顾大嫂瞧热闹。”裴青青到底是太子妃,打理偌大东宫或许吃力,但是处理这等小事变游刃有余。 不愧是恒山王府出来的,像裴大哥一样,值得敬佩。 在岳安娘的认知里,当家主母这个职业,上要讨好婆婆,下要打理内宅,比做伙头兵还艰难。 “妹妹,加油!”司马嫱说得格外顺溜,笑靥如花。 白芍听后,背地里吐槽,需要加油的是殿下您呀。 不过,小傻子从未令白芍失望过。只见她拎起裙摆,活蹦乱跳,吭哧吭哧地小跑到排在齐国公府的长龙队伍后面,冲了前边抱着小宝宝的村妇,发出咯咯笑。 尔后,她伸出三根白嫩嫩的小指头,踮起脚尖,戳了一下白芍。接着,她遥指正在舀鲍鱼土鸡粥的郭绮凤,软软糯糯地嚷着粥粥。白芍立即会意,同村妇交流,一碗齐国公府的鲍鱼土鸡粥可以换恒山王府的三碗八宝粥。 村妇听后,咬着干涩嘴唇,显得犹犹豫豫。没有遭遇饥荒之前,鲍鱼土鸡粥只能逢年过节和亡夫同吃一碗。如今,胸口被咬得肿痛,却挤不出奶水喂给小宝宝。 小傻子见状,蹦蹦跳跳,抱回一碗温热的八宝粥。 她抓着木勺,想投喂小宝宝,习惯性提起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望向白芍。白芍有些哭笑不得,唯独裴元卿可以唬着小傻子说话,平时呢则是同白芍玩猜谜游戏。 “这位姐姐,殿下说,小宝宝很饿,吃鲍鱼土鸡粥太滋补,不容易克化。八宝粥可以填肚子,营养价值高。”白芍笑道,趁着村妇默许之际,示意小傻子立即行动。 小傻子鼓起粉扑扑的脸颊,吹了吹八宝粥的热气,先是砸吧砸吧一口,然后送到小宝宝嘴边,瞧着小宝宝吧唧吧唧的萌态,露出甜甜的笑容。 一勺又一勺,小宝宝吃得幸福,小傻子玩得欢脱。 村妇喝下两碗八宝粥,浑身暖意融融,自然是感激涕零。 于是,许许多多带着拖油瓶的村妇,闻风从齐国公府的队伍转移到恒山王府的队伍。为了加快舀粥速度,小傻子拉着白芍加入,忙得不亦乐乎。 咳咳,白芍舀七八碗粥,小傻子才舀一碗粥。 白芍暗地吐槽,小傻子不愧是坑货,专门坑她搞苦力活。最可气的是,小宝宝都偏爱长得好看的小傻子,宁愿排队等候慢吞吞的小傻子,也不乐意见到白芍。 半炷香后,齐国公府也开始吆喝着一人可以领三碗鲍鱼土鸡粥的噱头,将一群身强力壮的流民全部吸引过来,气得裴青青握着木勺跺跺脚。 “妹妹…不生气,奴奴…帮你。”司马嫱轻拍裴青青的手背,犹然认为安慰不够,便拖着裴青青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嗓音娇娇软软,语速结结巴巴。 白芍瞟了一眼,心底不大服气。 小傻子,老娘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白芍哪里知道,小傻子在高阳长公主的调教之下,逐渐学习做裴元卿的解语花。当然,这一点,裴元卿根本意识不到。因此,裴元卿十分头痛于裴青青的境况,被小傻子铭记于心。 “大嫂,我不生气,为了不相关的人生气,那是愚蠢。”裴青青怀孕之后,容易散发些许母性情怀,听着司马嫱充满暖意的言辞,如何不感动。 可惜,裴青青想亲吻司马嫱的侧脸,司马嫱居然嫌弃了。 如此暗搓搓地对比,白芍觉得平衡多了。回头,她要亲一亲小傻子的脸蛋。小傻子擅长看脸色,可以尝试一下拒绝她白芍的后果。 于是,小傻子拉着白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瞧见一间不起眼的小酒楼时,脚步顿住,眼睛发亮。 “殿下,您要给流民购置额外的吃食吗?不太好哦,他们有手有脚,吃饱即可,万不能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性。”白芍耐心地解释道。 小傻子听后,老老实实地摇头,感到格外迷糊。 啊呜,奴奴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娘亲、嬷嬷、芍芍、白白、卿卿、黑黑、祖母、舅舅、妹妹、潇湘、安娘……都喜欢奴奴。 “殿下,王爷不喜欢小懒猪哦。否则,他怎么会教您握筷子、写大字、穿亵裤呢。”白芍笑道,忍不住轻点了司马嫱的小额头。 小傻子顿时明白了,仍然拽着白芍进入小酒楼。 白芍起初没有猜对小傻子的脑回路,直至小傻子指了指左边墙壁上悬挂的小木牌。白芍扫了一眼,发现其中一只小木牌写道鲍鱼土鸡粥的价格是一两银子,不禁噗嗤一笑。 哈哈,小傻子绝对是高阳长公主亲生的。 作为小傻子的狗腿子,白芍开始在实战中提升忽悠能力。齐国公府嫡女千金郭绮凤,人美心善,犹如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是天下读书人的精神寄托。她亲自煲的鲍鱼土鸡粥,味道鲜甜香滑,滋补的不仅是身子还有心灵。春闱在即,能够吃到一碗郭娘子的鲍鱼土鸡粥,恰巧满足日后金榜题名娶娇妻的幻想。 小酒楼的掌柜,听说郭绮凤的美名,颇为心动。从流民手中,以半两银子收购一碗鲍鱼土鸡粥,再卖出三两银子,估计赚得盆满钵满。 白芍见状,继续给他灌迷魂汤,却效果甚小。 蓦然,小傻子趁着她不注意,跑进跑出,抱着一卷书画,丢了一只金镂花嵌松石翠片香囊。 书画上,工笔细描,郭绮凤捧着鲍鱼土鸡粥的仙女姿态。右下角题字,一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增添无限遐想。 小酒楼的掌柜立即呼唤伙计将这卷书画装裱悬挂起来。 紧接着,他向大量流民收购鲍鱼土鸡粥,招致不小的暴动。 ------------ 第五十七章 养疾 养疾馆建成之期,郭绮凤又结了玉兰社。 这养疾馆,由太子在芙蓉园养的那帮谋士所提出,专门接纳患有疾病且贫苦的老百姓,提供基本食宿和医疗。 而玉兰社,则是顾皇后拜托郭绮凤,用于打响养疾馆的名头。 “殿下,新收的玉兰帖子,去不去?”白芍问道。 司马嫱正在模仿裴元卿的神气,教白白和黑黑抓筷子,那上挑的薄皮杏仁眼,那微抬的圆润小下巴,逗得同太子吵架而负气回娘家的太子妃裴青青开怀大笑。 “去,大嫂必须去。”裴青青笑道。 裴青青为什么会与太子发生争执呢? 原来,太子听闻裴青青施粥遇到流民暴动,担忧起来就下令府兵立即镇压。这一镇压,充满血腥不说,还导致流民围绕了贵女的马车,将裴青青都吓得胎位不稳。 最后,太子挨了魏武帝的破口大骂,回东宫路上,碰见前来请罪的郭绮凤,经过一番交谈,才知晓罪魁祸首正是那个心智犹如孩童的福寿表妹。 于是,太子在裴青青面前抱怨,骂了一遍又一遍的小傻子,裴青青是暴脾气,如何不恼怒。针尖对麦芒,必有一伤。 司马嫱听后,乖乖巧巧地点头如捣蒜。 “殿下,适可而止,别折腾得太过分。”白芍借着半蹲下来给白白和黑黑喂水的空隙,附在司马嫱的耳边悄声道。 不是白芍忒圣母婊,而是白芍希望司马嫱活得潇洒。 长安城许多贵女,无论出嫁前还是出嫁后,百无聊赖,除了爱结社就是算计,心胸越发狭窄,创造宅斗和宫斗的经典桥段。 其实,司马嫱和郭绮凤并无深仇大恨,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惜,白芍低估了郭绮凤对司马嫱的恨意。 玉兰社那日,郭绮凤打扮得清雅脱俗。梳飞仙髻,簪玉兰花,一袭五色十二幅绣卷草纹月华裙,行动之处,仙袂飘飘。 果然,郭绮凤刚下了马车,春闱在即的举子伸长了脖颈远望。 郭绮凤不能确定,司马嫱在施粥那日到底是存心设局还是无意捣乱,便是因为郭绮凤很享受被天下举子追捧的场面。 不过,今日的主角是太子,郭绮凤自然有这点意识。 她在养疾馆门口露了脸,随后戴上双面玉纱斗笠,进入养疾馆内休息。同时,她安排了阿慧,跟在太子身边,小声指点着,前往曲池坊,寻到一位双目失明、死了妻子、没有儿女的老秀才。 老秀才是郭绮凤事先打好招呼的,瞧见太子,连忙跪地磕头,声泪俱下,掏出全部才华,哭诉自己的悲惨经历。 五岁启蒙,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十四岁入选童生,十八岁高中秀才,迎娶屠户之女,衣食无忧。可是,三年又三年,老秀才苦读诗书、熬坏眼睛,依靠妻子倒夜香维持生计。今年,妻子病逝,老秀才卖光了家具,偶尔在芙蓉园外晃悠,捡一些残羹冷炙,勉强糊口。 司马嫱纯粹出于好奇,被裴青青拽着,四处张望。 四面墙壁漏风,头顶屋瓦漏雨,地面生了打滑的黑泥,教一向养尊处优的太子,强忍着恶心,不去看满口黄牙的老秀才。 对比之下,郭绮凤的婢女阿慧,容貌端正,落落大方。 只见阿慧从袖口掏出素帕,替老秀才擦了擦脏手,方提醒太子做个样子握一握手,在今日随往的董御史面前博得亲民形象。 “老先生,孤知晓你的境遇,很是悲痛。孤建立养疾馆的初衷,便是像您这样努力活着不给大魏增添负担的苦命人。”太子轻声道,拍了拍老秀才的手背,嗓音拿捏得沉稳。 老秀才根据阿慧的眼色,表现得万分感激。 紧接着,在阿慧的引导之下,太子和老秀才各自背完台词,气氛略微尴尬,看得裴青青十分不屑地别过脸颊。 唯独司马嫱,扒拉着脏兮兮的墙壁,一会儿踮起脚尖,一会儿蹲下身板,时而皱起小眉头,时而笑成蔷薇花,直至她那白嫩嫩的小手扬起一把散发了腥臭味的肚兜。 有橘红色连生贵子纹肚兜、有青莲色鸳鸯戏水纹肚兜,有粉蓝色喜鹊登梅纹肚兜……样式各异,种类繁多。 太子年少,以为这是老秀才死去的婆娘的遗物。 他不待阿慧提醒,大步流星,准备从司马嫱手中夺过去而归还给老秀才,却听得性子素来稳重的董御史涨红了脸喊一句且慢。 “殿下,养疾馆初见规模不大,屋舍有限,不如我们再认真考虑一下人选?”阿慧先是张开双臂,拦住太子的去路,尔后从腰间取出一大串铜钱塞给老秀才,示意其帮忙接话。 “殿下,您要抛弃小民吗?”老秀才收了好处,贪心不足。 这时,似懂非懂的裴青青,在白芍的暗示下,状似不经意间走近司马嫱,瞟了一眼肚兜,再瞪向老秀才的眼神,充斥着鄙夷和厌恶。 卧槽,贵女不穿的肚兜,一般剪碎或者烧毁。 老秀才必定是在富贵人家的后门蹲点偷得。 “妹妹…狐狸…山鸡。”司马嫱单拎着一只豆绿色五福祥集纹刺绣肚兜,扔掉其余肚兜,软软糯糯地道。 狐狸?山鸡?裴青青与司马嫱相处时日浅,听得糊涂。 “太子妃娘娘,殿下的意思是,李侧妃近来与郭娘子交好,经常一起逛街购买相同款式的衣饰,例如这豆绿色五福祥集纹刺绣肚兜。”白芍不怀好意地抿嘴笑道。 “刁奴,放肆!我家小姐的清誉,岂容你玷污。”阿慧恼道。 “太子殿下,既然这些肚兜不涉及贵女的清誉,我们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将这位为老不尊的穷秀才押送到官府,根据大魏律令处置。”白芍冷声道。 阿慧听后,咬着嘴唇,露出慌张表情。 “太子殿下,橘红色连生贵子纹肚兜是荣国公府世子妃薛黄氏的,她做梦都想生儿子;青莲色鸳鸯戏水纹肚兜是定远侯府杨唐氏的,她至今还是处子身;粉蓝色喜鹊登梅纹肚兜是诚意伯府谢家千金的,她相亲只挑国公府。”老秀才破罐子破摔,威胁道。 “烂摊子是谁张罗的就负责收拾!”太子负着手,拂袖而去。 ------------ 第五十八章 祈福 裴氏家庙,一个在河东郡,另一个在长安城。 除了恒山王及其王妃配享太庙之外,家族其余人皆葬在裴氏家庙背后的九华山上,由老恒山王的白管家全权打理。 裴老太君突然梦见已经病逝多年的嫡长子,开始担忧裴元卿的安危。冬日降临,久久没有听闻大魏与西戎之间的纷争,裴老太君心中有数,裴元卿执行的秘密任务,恐怕比上阵杀敌更危险。思及此,裴老太君经过李月莹的软语安慰,决定带着嫡母林氏、司马嫱前往裴氏家庙,替裴元卿祈福。 玄微子修道之前,出自河东裴氏本家,接待了裴老太君。 “卿卿,卿卿。”刚睡醒的司马嫱,嗅着裴元卿偶尔熏的甘松香,展开小手臂,欢快地飞奔过去,却扑了一场空。 “裴老太君,这位想必就是恒山王妃了,颇有福气。”玄微子执着拂尘,侧过身子,气度不改,笑容淡淡。 司马嫱揉了揉薄皮杏仁眼,发现认错了人,感到失望。 “殿下,玄微真人生得确实与王爷有三分相似。”白芍笑道。 “白芍,你是没见过敬臣他爹,同玄微真人何止三分相似,简直有七分。老婆子我偶尔挂念儿子,就会到这家庙小住一段时日。”裴老太君笑道,望向玄微子,满眼皆是慈爱。 嫡母林氏听后,照旧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站着。 自从她与齐国公的旧情被挖掘出来以后,她为了不给裴青青添加麻烦,即便回到恒山王府,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谨言慎行。 “儿媳妇,有劳你跟随玄微真人,领着郡主孙媳妇熟悉一下四周的环境。”裴老太君感觉精神不济,揉了揉额头,叹道。 “谢谢…母亲。”司马嫱在白芍的提点之下,软软糯糯地道。 裴氏家庙布局规整,风格古朴,沿路建有石雕马,和真马大小一致,形象温和驯良,却脚踏飞燕而生风。 司马嫱喜欢动物多过人类,欢欢喜喜地抱着石雕马不撒手。 白芍见状,柔声哄着司马嫱半晌,只能略显尴尬地一笑。 “阿嫱,前方有一片草坪,养着从东夷进口的梅花鹿,模样生得可爱,喜欢吃小煎饼。”嫡母林氏笑道。 司马嫱听后,两眼亮晶晶,撒开了小短腿飞跑。 白芍唯恐小傻子弹跳起来抱住梅花鹿,咬断脖颈喝鹿血。她紧紧跟随小傻子的脚步,教小傻子产生危机感,时而回头,不敢胡闹。 果然,司马嫱瞧见梅花鹿,释放出赤裸裸的狼光。 嗷嗷,鹿鹿这么可爱,奴奴想吃烤鹿肉。 “殿下,这些梅花鹿,守护着河东裴氏的祖祖辈辈,吃不得。您若是想念烤鹿肉,咱们回家后,叫上李林夫人、太子妃娘娘、岳姑娘,一起在院子里架火炉。”白芍知晓小傻子的心思,连忙解释道。 语罢,司马嫱嘟起小嘴巴,更加不开心。 啊呜,奴奴要吃独食,不跟潇湘、安娘分食。对了,还有白白和黑黑,都爱抢食肉肉,没有卿卿在,它们一丁点也不乖巧。 晚膳时分,家庙供应了以荤托素的全斋席。 白萝卜加发面制成的素猪肉、胡萝卜加土豆仿制的素蟹粉、山药泥配豆制品烹制的素炸鱼、绿豆粉掺泉水制成的素鸽蛋……与荤菜形似,味道也稍微接近。 可惜,司马嫱砸吧了几口,就扔掉筷子。 “郡主孙媳妇,我们这次过来,是给敬臣祈福。敬臣在外,可能吃不饱穿不暖呢。你忍受几日,我们回去了,可以放开肚皮吃,老婆子我睁只眼闭只眼,绝对不在敬臣面前打小报告。”裴老太君笑道。 司马嫱托着小下巴,琢磨片刻,最后同裴老太君拉拉勾。 她能够接受罗汉斋。共菇、口蘑、香菇、鲜蘑菇、草菇、发菜、银杏、素鸡、素肠、土豆、胡萝卜、川竹笋、冬笋、竹笋尖、腐竹、油面筋、黑木耳、金针菜,十八种素菜,加调料烹饪,口味清鲜。裴老太君和嫡母林氏,皆夸赞色香味堪比鸡鸭鱼肉。但是,司马嫱觉得,鸡鸭鱼肉美味许多许多。 因此,晚膳过后,司马嫱的小肚皮还是瘪瘪的。 她趁着白芍出门打热水的功夫,偷跑出去觅食。 哼,河东裴氏的祖祖辈辈都死翘翘了,活生生的梅花鹿怎么守护。芍芍欺负奴奴,不懂得阴阳相隔是什么。 她凭借记忆,双手双脚并用地爬呀爬,裙摆早已脏兮兮的。 蓦然,草丛中传来响动声,教她格外兴奋地憋着呼吸。 可惜,待她准备飞扑过去捕食时,她嗅到熟悉的甘松香。卿卿?她疑惑片刻,悄悄地爬近一点距离,又闻到令她几乎作呕的糜烂气息。不是卿卿,而是玄微子。 紧接着,她隐约看见,一片光洁的裸背被皎白月光笼罩。 她实在好奇,拨开几片细长的小草偷瞄。 嫡母林氏的哭喊声,将司马嫱拽入回忆之中。曾几何时,娘亲发出惨叫后,也拖长了调子,上气不接下气。不过,她非常确定,她讨厌舅舅,不需要任何理由。 司马嫱从未观摩过此情景,当即被吸引,瞪大乌溜溜的眼珠子。 她觉得滚来滚去挺好玩的,还可以抱作一团取暖。回头,她要教白白、黑黑、卿卿这样玩耍。所以,她需要往前爬一些,瞧个明白。然而,她感到胸口闷闷的,好像还是不能原谅舅舅。 可是,玄微子低吼一声,嫡母林氏大叫一声,游戏戛然而止。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大高兴地等待玄微子和嫡母林氏继续滚草地,却十分遗憾地发觉,玄微子和嫡母林氏开始穿衣裳。 “最近是我的受孕日。”嫡母林氏狠掐了玄微子一把,恼道。 “怀上小宝宝岂不是更好?到时候,我还俗,你和离,组成新家,归隐山林。”玄微子将嫡母林氏揽入怀里,亲吻她的唇瓣。 滚草地能够怀上小宝宝?司马嫱听懂了这句。 她先是耍着心机,如何诱骗卿卿滚草地。尔后,脑回路突然一转,如果说玄微子和嫡母林氏是滚草地,那么娘亲与舅舅是滚被单。她不会是娘亲与舅舅的小宝宝? 司马嫱捂着眼睛,啊地一声,哇哇大哭。 ------------ 第五十九章 绑架 “福寿郡主,贫道刚才同林太妃是在练功,名为双修。”玄微子执着拂尘,长身玉立,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司马嫱听后,小嘴巴张张合合,继续嚎啕大哭。 双修是什么,她听不懂,也不在意。 “阿嫱,好端端地为何哭泣?”嫡母林氏问道,嗓子干涩,略带颤抖,时不时地偷瞄一眼玄微子,心底格外发虚。 语罢,回应嫡母林氏的也是凄凄惨惨的哭嚎。 “林太妃、福寿郡主,贫道稍后还要念诵《功课经》,先行告辞。”玄微子行了道家礼仪,顺便冲着嫡母林氏递上眼色。 嫡母林氏会意,玄微子将在子时敲门。 然后,一路上只有嫡母林氏和司马嫱。嫡母林氏依然旁敲侧击,期待着获得一个教大家都省事的答案,毕竟司马嫱的心智不全。偏偏,司马嫱哭个不停,没个准信。 至小蓬莱,清幽雅静,即供河东裴氏家族休憩的客房。 “芍芍…回家。”司马嫱扑入白芍的怀抱,委屈极了。 白芍习惯性抬手,抚摸了司马嫱的小脑袋,望向嫡母林氏,感到疑惑不解。这是抓不到梅花鹿就开始撒娇了?但是,以小傻子的本事,除非没有遇见梅花鹿,否则不能空空如也。 “我也不大清楚她为什么哭啼。”嫡母林氏低着头,不敢直视白芍,按捺住七上八下的心跳,无奈地赔笑道。 “奴奴要回家!”司马嫱说得顺溜,语调带着赌气意味。 白芍思来想去,大概还是与梅花鹿有关,明日同裴老太君沟通一下,这裴氏家庙小傻子恐怕待不住。尔后,白芍牵着司马嫱,同嫡母林氏告别后,打算回房沐浴休息。 子时,烛火熄灭,轩窗半开,嫡母林氏忐忑不安地坐在床边。 “婉婉,长话短说,我不能逗留太久。我认识一个朋友,通过走镖,将大魏女童卖给西戎贵族,绝对有去无回。”玄微子低声道。 话音刚落,玄微子挨了嫡母林氏一巴掌。 “她不过是个痴儿,亏你这修道的如此狠毒心肠!”嫡母林氏气得浑身发抖,却被玄微子紧紧捂住嘴巴。 “婉婉,你真糊涂呀,我是为了你着想。这福寿郡主也不知痴傻到什么程度,回了恒山王府后,参加一些花社,胡乱吐出言辞,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你这辈子毁掉不说,太子妃娘娘可是要受到牵连的。”玄微子压低了嗓音,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嫡母林氏听后,攥紧拳头,略微迟疑。 “你若是不舍得将福寿郡主卖到西戎,那送到南蛮也行。南蛮以女人为尊,想必待遇不会太差。”玄微子叹道。 嫡母林氏思忖片刻,使劲地摇摇头。 “算了,还是由我做恶人。”玄微子转身离开。 嫡母林氏连忙开门,追赶出去,死死地拽着玄微子的衣角,近乎哀求地哽咽道:“玄微,别伤害福寿郡主,她本就怪可怜的。如果东窗事发,我不会拖累任何人,担下所有罪名,投水即可。” 玄微子听后,长叹一声,只能点头答应。 第二日早膳,司马嫱面对馒头白粥,唉声叹气。 她昨晚哭得厉害,终于发泄干净了坏情绪,愈发厌恶舅舅之余,也越发饿着小肚皮。可是,她宁愿听见咕咕叫,却不乐意吃素。 “郡主孙媳妇,吃饱这一顿,你和你母亲先回去。老婆子我可不想,瘦坏了你,惹得敬臣心疼。”裴老太君打趣道。 司马嫱听后,立即两眼亮晶晶,啃下两只馒头。 站在司马嫱背后的白芍,双臂环胸,似笑非笑。 离开裴氏家庙的司马嫱,一直活蹦乱跳。嫡母林氏多次撩开帘子,邀请司马嫱坐马车歇息,司马嫱像拨浪鼓般摇头晃脑。 小傻子就是小傻子,不谙世事,天真无忧。 她哪里察觉得出,向来活泼的白芍突然冷静下来。 黄昏,路过秦岭,需要加快进程。秦岭深处确实隐藏了几只身手绝佳的盗匪,一般不打劫官家,只宰出入长安城的商户。京兆府派兵围剿过两三次,都是无功而返,便睁只眼闭只眼。 可惜,白芍猜测,秦岭日后再无盗匪。 “芍芍…尿尿。”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阿嫱,忍一忍吧,等过了城门,可以借到茅厕。”嫡母林氏揉了揉狂跳的眼皮子,不耐烦地劝道。 人有三急,司马嫱很害怕尿裤子,不知道如何忍住。 “太妃娘娘,殿下不是第一次在这荒郊野岭如厕了,请您放宽心,奴婢带着殿下,去去就回。”白芍笑道,眼角划过一丝冷意。 嫡母林氏缺乏这个敏锐度,慢吞吞地默许。 她的生活当真是一团糟,或许不如福寿郡主。 于是,司马嫱拎着裙摆,飞快地跑向过人头的荒草丛中,不等白芍帮忙,就脱掉亵裤,嘘嘘地拉尿,幸福得眯起薄皮杏仁眼。 “殿下听话,解决了出恭就早早回去,林太妃还在等候。”白芍确定了司马嫱所在位置,背过身子,负着双手,认真叮嘱道。 小傻子的确不是第一次在这荒郊野岭如厕。 可是,每次如厕,小傻子都会被忽然窜出来的小动物吸引,有小野兔、小松鼠、小黄鸭、小乌龟、小狐狸、小熊猫等等。结果,小傻子与小动物愉快地玩起捉迷藏,而白芍领着将离七仙,苦巴巴地开启地毯式搜索。最后,小傻子安然无恙,总能吃到炙烤小动物。 卧槽,白芍已经被小傻子坑得十个指头数不清了。 当然,这次情况特殊,白芍是刻意放纵小傻子的,况且还有裴元卿拨出来的影卫正在守护着。瞧那只皮毛雪白的小兔子,一看就是家养的,莫不是担心小傻子跟不上小兔子的脚步。 其实,小傻子嫌弃小兔子蠢笨。 只见她双手手脚并用地爬着,还特意模仿了小乌龟的姿势,方能够和小兔子保持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这便是强者将弱者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小把戏。 小傻子惦记着白芍的嘱咐,不敢贪玩,胳膊肘压在荒草上,伸长了微微拢起的小爪子,弹跳一下,轻松捉住小兔子。 蓦然,她啊呜一声,提起小兔子的耳朵时,被套进麻袋里。 ------------ 第六十章 肉镖 秦岭深山,林木茂盛,道路崎岖,风吹草动之声不绝于耳。 有瘦弱矮小的男人,扛着麻袋,犹如夜间猎食的花豹,踏上溪涧,越过沼泽,攀爬岩石,最后凭借一根盘绕在橡树周身的藤蔓,纵身跳入挂在料峭悬崖的瀑布。 瀑布里边,流水潺潺,刚过膝盖,直至出现亮光。 亮光后面,又是灌木丛,青黄交接,隐约可见一座长满杂草的破旧寨子,随意呼吸一口热气都可以招致回音。 “阿森,快让奴家瞧一瞧货色。”有红衣少妇阿桃倚靠在栅栏旁边,摇着金葵扇,发出尖锐的女鬼笑声。 被唤作阿森的男人,顶着一张点了数颗麻子的娃娃脸,踢开大门,将麻袋放在红衣少妇旁边,松懈绳索。 肉嘟嘟的小圆脸,水汪汪的杏仁眼,樱红色唇瓣轻微地张张合合,柔嫩得掐出蔷薇汁液,看得闻声赶过来的肥胖男人阿榕直流口水。 “这小女娃折腾起来必定倍爽。”阿榕搓了搓手,笑得猥琐。 “她是福寿郡主司马嫱。”阴冷的北风里走出一位提着灯笼的白衣男子,惨白白的面容,一道渗人的疤痕从额头斜跨到下巴。 阿榕听后,连忙缩回想揩油的手,抖了抖满身的肥肉。 阿森见状,嘴角一歪,露出两颗兔牙,笑容森冷。 “阿梧,那只山鸡对你不过是一粥之恩,你犯不着为了她而得罪高阳长公主么!”阿桃堪堪后退数十步,恼道。 高阳长公主是什么人物,领略了将离七仙的厉害便知。 阿梧没有理睬阿桃,径直打横抱起被蒙汗药迷晕的司马嫱。只见他掰开司马嫱白嫩嫩的小手,拎着一只刚刚苏醒的小白兔,向后抛去,面不改色地听完小白兔从骨折到死亡的惨叫。 这时,司马嫱那细细软软的长睫毛,小心颤动。 半炷香后,阿梧将司马嫱安置在自己的卧房。 一张悬挂了蚊帐的木板床,一只摆放了茶具的圆木桌,一幅郭绮凤端着鲍鱼土鸡粥的画像,拾掇得整齐,几乎纤尘不染。 “小傻子,别逃跑。”阿梧的语调冰冷得缺乏温度。 假睡的司马嫱,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眼睛,努力嗅一嗅空气中弥漫的甘松香,方乖乖巧巧地点头如捣蒜。 她并不懂得,何为绑架二字。 但是,根据直觉,这四个陌生的坏人不许她回家。 “饿饿。”司马嫱扯着阿梧的衣角,抬起包了两朵晶莹泪花的眸子,伸长容易折断的小天鹅脖颈,软软糯糯地道。 阿梧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使了点蛮力推开司马嫱。 他、阿森、阿榕、阿桃组合成江湖上臭名昭著的秀林四木,专门绑架孩童而贩卖。据说,模样生得不错的可以卖出好价钱,至于那些歪瓜裂枣直接杀掉剁成肉丸。 司马嫱正是郭绮凤指定要卖到西戎的肉镖。 不错,秀林四木擅长伪装成镖局,避过官府耳目。 “小傻子,去年腌制的人肉剩下一些,奴家做成了包子。你若是不想吃,恐怕要饿两天肚子。”阿桃丢给司马嫱两只热乎乎的肉包子。 司马嫱听明白了人肉二字,瑟缩着小身板,不敢去抓肉包子。 阿桃瞧见,噗嗤一笑。小姑娘就是小姑娘,畏惧的东西多着呢,调教她们仅仅需要一只小老鼠。 可惜,司马嫱不仅是小姑娘,还是小虎娃。 当初,她跟着昆仑山的老虎,双手双脚并用地爬呀爬,生啃过死人的尸体。高阳长公主花费了好大力气,才纠正过来这点。如果不是赵嬷嬷偷偷地纵容她,高阳长公主必定扳正她爱吃生肉的陋习。 “王妃,忍一忍,莫害怕。”隐藏在房梁上的影卫轻声道。 司马嫱听后,十分委屈地摸了摸空瘪小肚皮。 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准备扔给司马嫱几颗野果子的影卫只能作罢,眼睁睁地看着阿森握了一碟卤香味十足的肉菜。 “小东西,吃吧,没毒。”阿森笑道。 司马嫱伸出柔软无骨的小手,碰了碰碟子,再无别的动作。然后,她眼巴巴地瞅着阿森细嚼慢咽一根又一根卤肠子,馋得吞口水。 当剩下最后一根卤肠子之际,司马嫱夺过去,吧唧个干净。 “人肉肠子好吃不?”阿森笑道。 话音刚落,司马嫱冲出门外,扣着喉咙,呕吐不止,眼泪哗啦啦地落下。坏人,真是坏人,骗奴奴吃人肉,奴奴会被卿卿打屁股的。 接连被阿桃、阿森戏弄之后,司马嫱彻底龟缩起来。 她不敢告诉阿梧,她想洗得香香的再睡觉。忍受着汗臭味,吸一吸鼻子,蹬一瞪小腿,念叨了白芍,迷迷糊糊地合上双眼。 第二日清晨,她看见一位熟人,是齐国公府嫡女千金郭绮凤。 郭绮凤这次打扮得素净,照旧挽起凌云髻,两边别上对称的碧玉簪,穿了一袭半旧不新的碧绿色袄裙。 她原本在同阿梧嘘寒问暖,吩咐阿慧赠送一件织锦绒毛斗篷。接着,她转过身子,扫过脏兮兮的司马嫱,盈盈一笑。 司马嫱见到郭绮凤,鼓起粉嫩嫩的腮帮子,斗志昂扬。 “明日投喂她一碗骨头即可。”郭绮凤笑道。 语罢,司马嫱飞扑过去,左手死拽郭绮凤的发髻,右手挠破郭绮凤的脸庞,小虎牙更是狠狠地咬向郭绮凤的脖颈,吃到血腥味方罢休。 “阿榕,替我家小姐教训小傻子!”阿慧使劲地踢翻司马嫱,骂骂咧咧一番,尔后搀扶起郭绮凤,接过阿梧寻来的金创药,替郭绮凤细细涂抹,心疼不已。 小傻子不愧是小傻子,像极了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阿榕听后,左瞧瞧司马嫱,右瞅瞅郭绮凤,犹豫不决。他承认,他贪恋女色,尤其是娇滴滴的小美人。但是,小美人背后站着一位美艳的母老虎。传说,没有母老虎对付不了的敌人。 “阿榕,高阳长公主活不过一年。”郭绮凤轻声道。 阿榕心思活络,望着司马嫱,释放出贪婪的目光。 “郭姑娘,肉镖完整无缺才能卖出高价。”阿梧低声道,将缺少危机意识的司马嫱抄在腋下,转身离开。 阿梧思忖着,走完这次肉镖,他与郭绮凤两不相欠。 ------------ 第六十一章 高阳 福寿郡主司马嫱遭到绑架的消息,被封锁在大明宫。 紫宸殿的温室殿,魏武帝眉头紧锁,顾皇后忧心忡忡,裴老太君眼泪纵横,嫡母林氏懊悔不已,高阳长公主脸色阴沉,每个人的表情皆是一片愁云惨淡。 “陛下、皇后娘娘,玄微子招了。”曾嬷嬷低声道。 闷热的气息,熏得犯晕,仿佛被扼住喉咙,无法呼吸。 “玄微子,他与林太妃私通,被福寿郡主发现。唯恐保不住裴氏家庙道长这份职务,便拿出全部家当,拜托从前的盗匪朋友,在秦岭绑架福寿郡主,卖出大魏,以绝后患。”曾嬷嬷继续道,语速缓慢,语调沉重,像是在讲述一段时日悠远的故事。 “什么样的盗匪朋友?”高阳长公主质问道。 曾嬷嬷听后,连忙跪地行礼,使劲地摇摇头。 紧接着,审问玄微子的赵嬷嬷求见,带来更加绝望的线索。玄微子的盗匪朋友正是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秀林四木,专门贩卖孩童,好看的卖出高价,丑陋的直接杀掉,从无失手。 裴老太君听后,痛呼一声郡主孙媳妇,晕倒过去。 嫡母林氏瘫坐在地,犹如被抽出魂魄的木偶。 “陛下,那秀林四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如出动全国通缉令,承诺重金悬赏,务必活捉秀林四木,替福寿出了这口恶气。”顾皇后握紧拳头,哽咽道。 “然后,让天下人耻笑奴奴么!”高阳长公主歇斯底里地吼道。 “阿姐,都这个时候了,还计较那些身外名作甚。福寿的性命若是保得住最好,但是至少不能让秀林四木在外逍遥快活呀!”顾皇后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啜泣道。 高阳长公主冷眼旁观片刻,尔后扫过魏武帝。 “齐公公,传朕口谕,拨三百皇陵军,秘密进入秦岭,如果寻不到阿奴踪迹,就杀光所有盗匪。”魏武帝从袖口丢出一只凤鸟兽面纹五色沁玉蝉佩,沉声道。 “高阳替奴奴谢过陛下。”高阳长公主热泪盈眶,盈盈一礼。 “阿姐,姐弟之间,不必多礼。朕没有公主,当阿奴亲生女。从今日起,阿奴称病,安居大明宫,赐封永福帝姬。”魏武帝低声道。 高阳长公主淡然谢恩,而顾皇后暗自震惊。帝姬之规格,高于公主,享有美名,死后可以葬入皇陵。 “阿姐,玄微子交给你处置。”魏武帝叹道。 “割断子孙根,喂野狗。活剥了皮囊,点天灯。人肉一片片地剐下来,鲜血一点点地放干净。剩下的骨头,打造成酒器,赠给好友。”高阳长公主冷笑道,瑞凤眼上挑,尽是狠戾之色。 语罢,刚刚站稳的嫡母林氏,吓得腿脚发软。 顾皇后见状,搀扶起嫡母林氏,轻拍其手背,柔声笑道:“林太妃替老恒山王守寡多年,确实委屈了。偶尔偷一下情,我们心里有数。但是,这次办得糊涂,竟然连累永福帝姬。本宫看在青青的面子上,好说歹说方劝得陛下留情,只要签了和离书,与恒山王府再无瓜葛,只是长安城也建议你别待下去。” 第二日,嫡母林氏投水自尽,死前依然是太妃。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遗诗《减兰》,用鲜血书写在素帕上,由林潇湘珍藏。 “林太妃为了保全太子妃的名声,选择死在太妃之位,怪可怜的。”高阳长公主听闻此事,发出无奈的叹息。 “殿下不埋怨林太妃差点迫害了郡主殿下吗?”赵嬷嬷问道。 “有什么好责怪的,林太妃也是受害者。那只山鸡,本宫当真是小瞧了她,一箭双雕呀。所以,林太妃留着是个祸根,日后必定给恒山王府添麻烦。”高阳长公主站在太平居外,眺望远方,语气冷淡。 “殿下这是想念郡主殿下吧。郡主殿下在白芍和影卫的守护下一切安好。听说,那只山鸡的脖颈上残留了疤痕,正是郡主殿下的杰作。”赵嬷嬷笑道,尔后话锋一转,咬牙切齿道:“殿下,白芍来报,那只山鸡命令秀林四木之中的胖子阿榕,羞辱郡主殿下。虽然奸计没有得逞,但是罪无可赦。老奴有些看不明白,您到底什么时候出手整治。” 这时,府中工匠利用玄微子的骨头打造完毕一套酒具。 倒流壶、公道杯、双耳盏,搁置在镂空万寿锦地纹象牙盒里。 “本宫若是没有记错,齐国公夫人生辰将近。这套玄微子骨头酒具,正巧作为赠礼。”高阳长公主把玩着双耳盏,笑容颇为阴冷。 三天后,齐国公夫人参加花社时,处处宣扬,她那位嫡女千金郭绮凤,为表孝心,打算提前一日登上西琳庵,请一尊开过光的白玉观音,在她生辰当天进行敬献。 顾皇后赞许道,谦恭有度,温良淑慎,至纯至善,不能嫁给太子,乃皇室的损失。然后,说亲的媒婆,踏破齐国公府的门槛,不是亲王郡王就是国公侯爷,郭绮凤委婉地回了一句缘分未到。 齐国公夫人生辰当日,更有许多贵妇前来观礼。 可惜,宝马香车到达,齐国公夫人欢喜地打开帘子,瞧见赤身裸体的郭绮凤布满近乎干涸的白色液体,嗅着一股糜烂气息,晕厥过去。 啧啧,一个如花似玉的寡妇,被山贼无情羞辱。 “殿下,您对付那只山鸡的手段,未免太宽容。”赵嬷嬷喃喃道。 “嬷嬷,这不过是开始。那只破鞋害得本宫见不到奴奴的最后一面,本宫岂会仁慈。既然顾皇后一直惦记着这位心气颇高的儿媳妇,本宫就顺水推舟一把,给太子纳了郭良娣。”高阳长公主冷笑道。 赵嬷嬷听后,心底酸涩,愈发恼恨郭绮凤。 其实,高阳长公主挂念福寿郡主,给将离七仙之首白芍带一句话的事情,无人胆敢说福寿郡主的闲话。可是,高阳长公主琢磨着,奴奴恰巧被卖到西戎,吩咐白芍穿针引线,邂逅裴元卿,培养一段情愫。 她期盼着,弥留之际,能够听见裴元卿和奴奴圆房的喜讯。 ------------ 第六十二章 阿榕 秀林四木等过了风头,开始走司马嫱这趟肉镖。 阿梧是镖头,统筹全局;阿森是镖师,保驾护航;阿榕是趟子手,喊口号、探消息;阿桃是杂役,洗碗做饭,任劳任怨。 出了函谷关,一直走陆路,进入关内道。阿榕骑马开路,阿桃驾马车,阿梧守着司马嫱坐马车,阿森骑马殿后。 已是霜降节气,越往陇右道方向,雪花落得越大朵。 司马嫱裹在墨色貂皮斗篷里边,玩着新买的拨浪鼓。 蓦然,马车停住,听得阿桃骂骂咧咧一句懒人屎尿多,司马嫱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拨开帘子,瞧见阿榕跳下马,急匆匆地钻入松树林。 阿榕脱了裤子,冻得直哆嗦,快速拉完一泡尿。 他正准备离开时,发现有只信鸽盘旋在上头,挥之不去。他轻吹口哨,习惯性求个明白。果然,待信鸽飞落,瞥见一方隐约绣着凤凰花的罗帕系在左脚边。摊开罗帕,熟悉的字迹应是与阿梧收藏在小木匣的书信相似。罗帕上写道:顺来客栈地字号房第一间。 顺来客栈地字号房第一间,藏了什么东西? 金灿灿的元宝?还是明晃晃的银锭? 阿榕遐想片刻,格外兴奋。他折断一根树枝,刨了小坑。尔后,用弹弓打下信鸽,裹着罗帕,活埋进去。 “怎么去那么久。”阿桃搓了搓手,呼出热气。 “如厕后去前方探路了,有间顺来客栈。”阿榕笑道。 半炷香后,到达顺来客栈,冰天雪地里一抹暖暖的昏黄色,正是门前两盏牛皮大灯笼所照耀的。 顺来客栈不大,唯有执着算盘的掌柜和搭了抹布的伙计。 “四间地字号客房。”阿榕从腰间摸出一两银子,笑道。 “梧梧…饿饿。”司马嫱从在墨色貂皮斗篷里冒出小脑袋,抬起一双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望向阿梧,软软糯糯地道。 “一壶烫热的烧酒,两盘白面馒头,三斤卤牛肉切片。”阿梧丢了一包铜板子,补充道,语调依旧平淡得缺乏温度。 语罢,阿榕抢先霸占了第一间地字号客房。 “哟,阿榕如此积极,莫不是提早在第一间地字号客房里藏了小美人。”阿桃调笑道,不怀好意的眸光投射在司马嫱身上。 眼前的司马嫱,不就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小美人么。 “昨夜没睡好,赶着补觉。”阿榕不耐烦地解释道。 阿榕踏入第一间地字号客房后,立即关上门窗。他先是趴在床榻底下,摸了一层灰。尔后爬上房梁,仍旧碰了满头灰。最后他气急败坏地坐在圆木桌旁,吞了一口凉透的茶水,偶然瞥见剔红雕花双门衣柜的缝隙里透出来的金光。 他打开衣柜,几乎被金元宝亮瞎了眼。 十只肥胖胖的金元宝堆叠成小山丘,顶部直指的位置,贴了一方又是绣着凤凰花的罗帕。借助烛火,他瞧清楚罗帕上的交易。 一百只金元宝,摧残司马嫱的身体三日。十只金元宝,只是定金。剩余九十只金元宝,分为完成交易的三日支付。 卧槽,最毒妇人心,却对极了他的胃口。 听说,高阳长公主病重,都搬入大明宫医治了。小傻子纵使贵为永福帝姬,没有可以依靠的大人物,如同一只娇滴滴的小白兔。 他阿榕恰巧许久不得享受女人滋味了。 昨晚,偷看阿桃洗澡,也能流鼻血。 思及此,阿榕小心翼翼地处置金元宝。一块扔在房梁,一块丢进床榻,四块压在圆木桌脚下,三块依然安放在衣柜里,最后一块塞进裤裆里止痒。 他估摸着午膳时分,方寻到阿梧的客房。 阿梧喝着闷酒,司马嫱吧唧吧唧卤牛肉片。 “阿梧,还是你的客房暖和,多了小美人就是不一样。”阿榕想靠近司马嫱而坐着,却收到阿梧轻轻拔出的凛冽剑光。 于是,阿榕挑了司马嫱的对面,毫不客气地饮酒吃菜。 “阿梧,你听闻没,那位郭娘子,为齐国公夫人求白玉观音时,遭山贼羞辱,终日以泪洗面,差点投井。幸亏,太子与她有着打小的情分,暗自派了侍卫守护她,最终还剖白心意,纳了她为良娣。”阿榕吃了两斤卤牛肉片,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笑道。 阿梧听后,若有所思,瞟了一眼司马嫱。 “梧梧…馒头。”司马嫱捧着白面馒头,凑到阿梧嘴边,嗓音娇娇软软,极尽讨好之色,就差摇一摇并不存在的狗尾巴。 与郭娘子结下深仇大恨的,正是这位小傻瓜。阿梧忆起那一粥之恩,有些埋怨小傻瓜的娘亲即高阳长公主,陷入矛盾之中。 “阿梧,母债女偿。”阿榕低声道。 午膳过后,阿梧离去,独留阿榕和司马嫱。 这地字号客房烧的是炭火,加上热酒的冲击,熏得阿榕浑身燥热。他利索地脱掉衣裳,露出白花花的肥肉,笑容分外猥琐。 “小美人,乖一点,可以少吃苦头。”阿榕捏着嗓子哄道。 他确实眼馋司马嫱的身子,但是暂时不愿意使用残暴手段。 可惜,司马嫱远远比他想象中的难以对付。 司马嫱近乎哀求地望着阿梧的背影半晌,却没有任何收获。她吸了吸鼻子,终究攥紧一双竹筷子。等待阿榕伸出肥猪手,就卯足了劲儿戳下去,听见杀猪般的嚎叫,方撒开小腿而逃跑。 刚够上大门,司马嫱的后衣领被阿梧拎着。 她这点上蹿下跳的本事,平日里都是裴元卿让着。碰见真正的高手,越是激烈反抗越是遭到暴力镇压。 “小美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阿榕提起司马嫱,随意地甩了一下,却被司马嫱死死地咬住指头,只能奋力地砸向衣柜。 砰然一声,头破血流,司马嫱瘫坐在地,感觉晕沉沉的。 “小美人,老子不介意玩弄尸体。”阿榕恶狠狠地笑道。 司马嫱本就心智不全,再加上小脑袋震荡荡的,哪里听得懂阿榕的威胁。她凑巧抓到从阿榕的裤裆里掉落的金元宝,使出吃果奶的力气,抛向阿榕的脑门。结果,阿榕倒地,没有滴落鲜血。 司马嫱瞧瞧左手,瞅瞅右手,以为是自己干掉大坏蛋的。 “殿下,有卑职在,不害怕。”影卫打破司马嫱的幻想。 ------------ 第六十三章 阿桃 顺来客栈地字号房第四间,阿森和阿梧蹲下身子,查看阿榕的死亡原因,皆得出脑门被金元宝砸死的结论。阿桃则是去了第一间,搜索出九只金元宝。 至于小凶手司马嫱,假装傻傻地站着,眼珠子不敢转动。 “小东西,我怀疑你在装傻。”阿森歪嘴一笑。 司马嫱听后,吓得软绵绵的小手心冒出冷汗。不过,她是撒谎小能手,平日里偷吃鲜嫩多汁的生肉,都让白白背锅,等到肚肚疼痛时就瞒不住了。 阿森瞧见司马嫱依旧傻里傻气的小模样,暂时放下疑虑。 “奴家有个猜测。郭娘子付了十个金元宝的定金,吩咐阿榕摧残小东西的身子。未意料到,小东西反杀了阿榕。你信不信,阿梧?”阿桃露出娇艳侧颜,状似不在意地问道。 阿梧没有回应阿桃,出门向伙计借了一只麻袋。 他利索地将阿榕的尸体装入麻袋,示意阿桃牵着司马嫱,阿森寻找掌柜退房,就这么走出顺来客栈。 顺来客栈,屹立在荒野不倒,凭借的正是诸事不理的姿态。 阿榕的尸体,最后被沉入附近不知名的湖畔。 “阿榕想死,也不挑一挑时间。这荒郊野岭的,我们上哪再去寻觅一个客栈。”阿桃冻得搓搓手跺跺脚,抱怨道。 再看司马嫱,裹着墨色貂皮斗篷,小脸蛋红扑扑的。 阿桃有些艳羡,小东西即便落难了,也遇见像阿梧这样的好男人。想她阿桃,身姿窈窕,容貌妖娆,不知被多少混蛋糟蹋过。 接下来,是漫长的赶路时间,得提早进入陇右道。 小东西好像同阿梧闹别扭了,开始黏着阿桃。 例如,阿梧打到野兔,涂了蜂蜜和盐巴,原本一人一只兔腿。阿梧瞧见,司马嫱将兔腿啃得干干净净,连容易塞住牙齿的筋络都不放过。他犹豫半晌,在司马嫱面前推了自己的兔腿。怎知,司马嫱转手就丢给阿桃,阿桃傻了眼片刻,阿森就夺过兔腿,吃得津津有味。 再例如,夜里有时候只能睡在马车上。阿桃心疼阿梧受冻,偶尔喊阿梧进去挤一挤,司马嫱就开始哭闹,十分排斥阿梧的靠近。 后来,阿桃旁敲侧击,大概了解到原因。 阿榕是在阿梧的默许下,方试图摧残司马嫱的身子。阿桃知晓后,依旧不责怪阿梧。秀林四木以贩卖孩童为生,早就泯灭了良心。阿梧始终惦记着郭娘子的一粥之恩,反而难能可贵。 进入秦州,阿梧开始琢磨哄着司马嫱的新花样。 顶呱呱、油攒虾、肉夹馍、油酥饼、打卤面、八宝饭……司马嫱砸吧砸吧得欢脱,赏了阿梧一个笑脸。皮影戏、小俗曲、吹唢呐、鞭杆舞、夹板舞……司马嫱发出咯咯笑,允许阿梧站在旁边。 “阿桃,看见没,金尊玉贵的小郡主,生来就是被人宠爱的,而你这种破烂货,若不是还有几分姿色,早已饿死。”阿森忽然凑近阿桃,露出一排惨白白的尖牙,轻咬阿桃的耳垂,亲昵得好像恋人。 “阿梧,听说秦州的大杂烩不错。”阿桃抛出妩媚笑容。 可惜,司马嫱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打了小小的饱嗝。 “阿桃,前边有家首饰店铺,不如瞧一瞧。”阿森笑道。 司马嫱听后,两眼发亮,吭哧吭哧小跑,比阿桃还反应迅速,逗得阿梧摇头失笑。 小东西挺臭美的,原来戴的那些圆溜溜的珠宝都被阿桃扒光,终日扎着松松软软的麻花辫子。 首饰店铺不大,不值钱的玩意儿居多。 司马嫱左摸摸金簪,右碰碰银钗,表示都不满意。最后,她挑选了一朵粉白色蔷薇绒花。阿梧以为她喜欢绒花,多买了一朵雪白、淡粉、桃红三晕色牡丹绒花,价格是粉白色蔷薇绒花的六倍。 然而,司马嫱当即踮起脚尖,插在阿桃的发髻上。 司马嫱之所以瞧上粉白色蔷薇绒花,是因为花蕊顶端镶嵌了圆润润的珍珠。至于雪白、淡粉、桃红三晕色牡丹绒花,可没有圆珠子。 “阿梧,好看吗?”阿桃漫不经心地问道。 阿梧敷衍地答了一句好看,阿桃就欣喜不已。 “这位夫人,本店新进了成衣,与这款牡丹绒花很相衬,要不要试穿一下?”首饰店铺的掌柜赔笑道。 阿桃偷瞄了阿梧的脸色,似乎并不反感。 于是,她跟随首饰店铺的掌柜上了二楼。 宝蓝色金线绣花缀铃铛凤尾裙,款式算不上新奇。阿桃混迹江湖多年,一眼发现端倪。轻轻掰开二十只铃铛,皆藏着薄如蝉翼的刀片。 “阿桃夫人,贵人交代,您若是收下这件凤尾裙,贵人自有办法让您嫁给阿梧老爷。”首饰店铺的掌柜站在阿桃的背后,轻嗅那艳丽丽的女子香,呼出温热气息。 半炷香后,阿桃擦去香汗,穿上凤尾裙,瞟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首饰店铺的掌柜,摇摇曳曳地下楼。 “阿桃,你这么狠毒,我有点不敢睡了。”阿森调笑道。 黄昏时分,阿梧、阿森、阿桃,带着司马嫱投客栈。 阿桃这次格外热情地邀请司马嫱同睡一张床榻。阿森瞅出异样,扫过阿梧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再度歪嘴一笑。 “小东西,热牛乳喝不喝?”阿桃问道。 司马嫱闻了闻乳香味,感觉缺少果子的酸酸甜甜,直接伸出小手推开。结果,力道过猛,泼了阿桃满脸。那融合在热牛乳的蒙汗药的劲头颇大,阿桃揉了揉额角,脑袋有些晕沉沉的。但是,阿桃不愿意放过毁掉司马嫱容貌的好时机。她从袖口取出一排刀片,强忍着眩晕感,挥向司马嫱。 可爱的小傻子,隐约察觉出危险,却玩起捉迷藏。 一只刀片、两只刀片、三只刀片,阿桃扑了个空不说,还被小傻子反利用,划伤自己的手臂和大腿。四只刀片、五只刀片、六只刀片,小傻子恼了,边蹦蹦跳跳边哭哭啼啼,将阿桃折腾得更加迷糊。随着时间的流逝,药效逐渐充斥四肢百骸,阿桃的面容也是伤痕累累。 最后一只刀片,小傻子踢了一脚,准确无误地插入阿桃的心脏。 高阳长公主教导小傻子,心脏位于胸骨左侧第二根肋骨和第五根肋骨之间,需要认认真真地保护。 ------------ 第六十四章 阿森 阿桃的死,就像阿榕一样,并未引起太多感伤。 “阿桃,真遗憾,到死都没有睡过你。”阿森半蹲在阿桃的坟包前,插了一朵雪白、淡粉、桃红三晕色牡丹绒花,歪嘴一笑,半是玩味半是惋惜。 阿梧烧了宝蓝色金线绣花缀铃铛凤尾裙,沉默不语。 阿榕试图摧残司马嫱的身子,被金元宝砸中脑门,死于贪色。阿桃意欲毁掉司马嫱的容貌,被刀片戳进心脏,死于妒忌。臭名昭著的秀林四木,在走司马嫱这趟肉镖之前,从未出过大事。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天道轮回,接下来他和阿森也逃脱不过一死。 但是,秀林四木的湮灭,与郭绮凤有关。 提起郭绮凤,阿梧感到矛盾。那个搭棚施粥的妙龄少女,那个请求他绑架司马嫱的高贵少妇,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阿梧,你不会害怕吧?”阿森调笑道。 然后,他们带着司马嫱,继续上路,到达兰州。 兰州,相比陇右道其余地方,气候温和。即便落雪,也是薄薄的一层,踩在地上咯吱咯吱响,不会感到寒凉。 司马嫱喜欢兰州,无非是图个新鲜玩具和吃食。 圆滚滚的刻葫芦,她可以提着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瞧上大半日。浅黄色皮质,触感细腻光滑。雕刻神话人物、山水云烟、花草鸟兽、诗词歌赋等,给人纯朴自然之感。 “小东西,想刻画什么图案?”阿森问道。 司马嫱听后,咬着手指头,认真思考一番。 她想雕刻许多许多人物,有娘亲、嬷嬷、芍芍、卿卿、祖母、妹妹、潇湘、安娘、白白、黑黑。哦不,白白和黑黑是小老虎。 可是,阿森笑得阴森森的,她不敢说出口。 阿榕、阿桃、阿森、阿梧,这四人当中,她最害怕阿森。近来,她要死死地拽着阿梧的衣角,方能够睡觉觉。否则,她总是梦见,阿森幻化成一头饿狼,啃着她的骨头。 “白白。”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决定出卖白白。 “刻画一只小白虎。”阿森丢了银锭子,笑道。 接着,阿梧守在刻葫芦摊位前,阿森牵起明明不是那么情愿还要装作懵懂无知的司马嫱,寻觅小吃。 冰糖冬果梨,热气腾腾,风味香甜。 司马嫱吧唧吧唧一只,幸福得眯起双眼。 “再多吃一只,凑成对子,和小东西的这儿一样细嫩甜美。”阿森忽而靠近司马嫱,揉捏一把刚刚发育成熟的胸部,笑道。 司马嫱扭了扭小身板,挣扎不开,立即包着两朵泪花。可惜,司马嫱不知,这两朵泪花晶莹剔透,越发激起阿森的邪恶念头。 “临死之前,睡了小东西,也不吃亏。”阿森咧开一排尖牙。 司马嫱假装没有听见,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向黑瓜子。 兰州盛产黑瓜子。片大、皮薄、板平、口松、肉厚,乌黑发亮,香味隽永。黑瓜子可以和牛乳、卤料、粗盐一起炒熟,形成多种口味。 司马嫱爱吃奶香味黑瓜子,却苦于不会剥壳。 “喊我一声森哥哥。”阿森笑道。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眉头,小小的鼻子,粉粉的唇瓣,美美的下巴,阿森生有一张娃娃脸,做司马嫱的哥哥,毫无违和感。 “森哥哥……”司马嫱说得利索,小腿却抖得厉害。 阿森凭借长相优势,欺骗过诸多容易心软的敌手。可是,司马嫱和阿森属于同类人,司马嫱排斥阿森,阿森逗弄司马嫱。 所幸,一炷香后,阿梧带回刻丝葫芦。 司马嫱见识的玩具,皆是出自工匠大家。咳咳,除了裴元卿给她买的拨浪鼓。雕工如此粗糙的刻丝葫芦,她第一眼瞅着就是嫌弃。可是,第二眼表现得欣喜不已,低着小脑袋,可以一直把玩刻丝葫芦,悄悄地当阿森是个透明人。 “阿梧,阿慧来了,想同你说说话。”阿森笑道。 阿慧是阿梧的第一个女人。春宵一刻值千金,阿梧有时候在床榻之上,拥着阿慧,呼唤郭绮凤的小名阿凤。 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透过阿慧而想象阿凤了。 阿梧有些心动,不耐烦地推开司马嫱那柔软无骨的小手。 于是,如同之前的两次,阿梧第三次抛弃司马嫱。阿森将司马嫱打横扛起之余,司马嫱还在努力地向阿梧求救。 “小东西,我答应了那只山鸡将你玩残。”阿森笑眯眯。 尔后,他健步如飞地穿梭过闹市,寻了悠长小巷,同人牙子交易,竟是拖了两个东夷侏儒,折返到兰州城外曾经夜宿的破庙里。 第一个东夷侏儒,阿森教他唱歌,一首歌曲一碗白饭。 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缕织硫黄。柏影桂枝交映,从容起,弄水银堂。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早已轻粉黛,独活空房。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茱萸熟,地老菊花黄。当归也! 司马嫱听着熟悉的药材曲子《满庭芳》,开始瑟瑟发抖。 果然,东夷侏儒唱着唱着,不能动弹,应是白饭里有毒。 司马嫱眼巴巴地盯起阿森离开,正准备逃跑之际,阿森抱了一堆狗毛,踏过门槛,冲着司马嫱笑嘻嘻。 阿森命令第二个东夷侏儒,脱掉第一个东夷侏儒的衣裳。第二个东夷侏儒不听话,阿森就抄起木头,打断他的腿,刹那间鲜血淋漓。 然后,阿森扒光第一个东夷侏儒的衣服,涂抹了厚厚的浆糊,颇有耐心地粘上狗毛,使唤其学习狗叫。 两个东夷侏儒的惨状,吓得司马嫱哭个不停。 “小东西,你长得好看,比他们幸运。”阿森伸出残留血迹和狗毛的魔掌,从司马嫱的小额头滑过小嘴巴,一路向下蔓延。 再近一点点,就触碰到最柔软的地方。 阿森此刻脑补了一百种折磨小东西的法子。 蓦然,小东西停止哭啼,猛扑向阿森,不待阿森反应过来,就狠狠地咬破他的喉咙,滚烫的血液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拔出剑光的影卫,瞅着红透的小东西,莫名的心疼。 谁不想做柔弱多刺的蔷薇,只是磨难擅长锻造猛虎。 ------------ 第六十五章 阿梧 阿梧没有时间去思考阿森之死,因为司马嫱生病了。 从兰州到河州,司马嫱断断续续地发着低烧,难以根治。 每隔七天就换一个药方子,司马嫱大多吐出来,连带着好不容易吞咽进去的热粥。可怜那双薄皮杏仁眼,似乎永远也睁不开了,瞧着死气沉沉的,哪里还有往日的灵动。 夜里更麻烦,刚睡得迷糊就惊醒,司马嫱哭闹个不停。有时候阿梧想要靠近她,安抚一两句。可惜,她表现得极度惊恐,挥舞着细嫩小手,踢弹着瘦弱小脚,像极了陷入绝境的小兔子。 阿梧知道,是阿森死前的残暴行径,给她烙上阴影。 那两个东夷侏儒,阿梧原本是打算杀掉的,剁成肉骨头,添置冰块,卖给黑店。可是,阿梧瞧见司马嫱这病恹恹的小模样,一时心软,将他们放生了。 其实,阿梧并不觉得,司马嫱所遭受的一切就是伤害。 阿榕、阿桃、阿森不是没有被摧残过身子。小时候无力反抗,同野狗抢食残羹冷炙。长大了疯狂报复,制造一场场悲剧,看着人间演变成地狱,心底才会畅快。 “小东西,你猜一猜,他们的境遇如何。”阿梧使了点蛮力,按住不断挣扎的司马嫱,附在耳畔,低低笑道。 于是,进入河州,阿梧没有着急地卖掉司马嫱。 他就像一条毒蛇,死死地缠绕住司马嫱,顺便窥视两个东夷侏儒的生活,既盼望他们过得幸福美满,又认为他们无法摆脱厄运。 第一个东夷侏儒,性子怯懦,不爱说话。 他跑了数十家马场,颇为幸运地碰上呼揭马场的大小姐,将额头磕到流血,方讨得清扫马粪的活计,至少可以吃饱穿暖。 “小东西,他大概活不长。”阿梧喃喃道。 烧得糊涂的司马嫱,竟然使劲地摇摇头。 七天后,阿梧特意打听过,第一个东夷侏儒被呼揭马场的老奴仆欺负,诸如吃马粪之类,整日臭烘烘的。第一个东夷侏儒气恼不过,同老奴仆干架,结果遍体鳞伤,差点死掉。 不过,阿梧没有等到第一个东夷侏儒的高光时刻。十年后,第一个东夷侏儒迎娶了呼揭马场的大小姐,翻身做主人。 第二个东夷侏儒,纵使一瘸一拐,也保持微笑。 他吃了几顿馊水之后,观察到一些装潢很敷衍的酒馆正在偷偷地招龟公。龟公是什么玩意?白日,站起身子,搬搬抬抬。夜晚,趴在地上,驮着良家妇女,爬呀爬楼梯,给客人送美色。客人倘若不满意,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踹窝心脚,接着良家妇女也会向他喷唾沫。 所幸,龟公的月银不错,偶尔还能捡到打赏。 同样是七天后,第二个东夷侏儒存钱买到一间茅草屋。 “小东西,他一定是上辈子积累了功德,今生才有了好运道。”阿梧嘴角勾起苦涩笑意,打心底表示不羡慕第二个东夷侏儒。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十年后,第二个东夷侏儒做起皮肉生意。 辗转河州的几个客栈,小住大半个月,司马嫱的低烧终于退去。阿梧收到十来封阿慧的书信,皆是催促他尽快将司马嫱卖掉。 河州有一条母亲河,流入沧海,索性叫作沧河。 夜半三更,沧河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竹筏,正进行买卖交易。 西戎人偏爱大魏少女,实用性强,洗碗做饭女红全包,还可以招待宾客。生下男孩,充作马奴;诞下女孩,省了钱财。 南蛮人喜欢东夷少年,蹂躏起来颇有快感。 北狄人的斗兽场,缺乏耐揍的西戎男人。 按照郭绮凤的要求,阿梧联系了西戎买家东胡部落酋长的幼子察罕不花。察罕不花的恶名,早已传播到河州。 一年前,察罕不花刚刚接手东胡部落最差劲的一千骑兵。据说,这群窝囊骑兵,只会投壶射箭,不会上阵杀敌。他便放出从小驯养的猎狗而追赶骑兵,要么被活活咬死,要么战胜猎狗。最后,一千骑兵只剩下三百。 乌桓马场打算退掉与察罕不花订立的娃娃亲。 察罕不花得知后,领着三百骑兵,踏入河州境地,烧毁乌桓马场,杀了男人,俘虏女人,允许三百骑兵将自己的未婚妻折磨致死。 从此,匈奴所有部落,再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察罕不花。 察罕不花想得开,眼馋时买大魏少女泻火即可。 司马嫱是察罕不花买下的第一千零一个大魏少女。前面一千个,总有玩腻的时候,或者赏赐给骑兵,或者嘉奖了猎狗,皆是惨死。 阿梧十分意外,察罕不花居然亲自验货。 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长得一点也不像西戎人。从未蓄胡子,肤色白皙得可以看见一根根细密的红色血管。 “小哑巴?”察罕不花居高临下地打量着。 “从前说话不利索,近来生病后就不乐意开口。”阿梧解释道,将裹在墨色貂皮斗篷里瑟瑟发抖的司马嫱,推向察罕不花。 “有意思,她会哭就行。”察罕不花轻拍司马嫱的小脸蛋,接着勾起司马嫱的小下巴,笑得意味深长。 阿梧听后,略微胆寒,握着长剑的手起了鸡皮疙瘩。 买卖交易顺利,一个大魏少女换了一匣子东珠。 “梧梧……”司马嫱眼见阿梧远去的背影,不情不愿地呼喊,委屈兮兮的嗓音里明显透着哭腔,还有一丝丝颤抖。 阿梧当然知晓司马嫱在害怕察罕不花。 他不能回头,他需要偿还郭绮凤的一粥之恩。 可是,司马嫱的哭哭啼啼和察罕不花的哈哈大笑,混着衣物撕裂声、清脆巴掌声、哗啦啦水声……交织成一支悲凉的夜曲。 阿梧上岸后,在黑夜里狂奔,唯恐回头。 然而,他只要意识稍微松懈,眼前便出现司马嫱投水自尽的幻影。他很矛盾,到底是当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还是做个软弱无能的好人。 “小东西,你的运道也不糟糕。”阿梧终究回头。 可惜,他刚踏着竹筏,拔出刺向察罕不花的长剑,却发现自己的胸膛被长枪穿透,顺带着察罕不花落水,染红了沧河。 最后一眼,他望向抱着司马嫱的影卫,自嘲一笑。 原来,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做好人。 ------------ 第六十六章 重逢 星光黯淡,沧河的喧闹声已经停留在昨夜。 影卫抱着正在呼呼大睡的司马嫱,骑上从察罕不花那里偷来的大宛马,将斗笠压得不能低,略显犹豫地前往河州城内。 白芍姑奶奶不出现,他便不知道该拿小王妃怎么办。 送小王妃回长安城?这是最笨的法子。但是,白芍威胁过影卫,他若是胆敢这么做,小王妃的名声尽毁,他也别想死得其所了。 寻找王爷?这是挨揍的法子。王爷是什么性情,以为影卫被小王妃拿捏住,偷溜出来胡闹,不知是自罚三百鞭子或者两百军棍。 “王妃,醒一醒。”影卫轻摇着司马嫱。 他是影卫,不应该出现在活人视线。 司马嫱揉了揉朦胧睡眼,瞧见是影卫,傻笑一声,又准备睡去,却被影卫拉下大宛马,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王妃,白日里卑职只能默默守护,您需要依靠自己度过。待到夜幕降临,卑职再同你商讨往后的打算。”影卫先是半蹲着身子,给司马嫱系了一只藏青色虎头纹绣花边荷包,里边装了铜板。尔后替司马嫱戴上斗笠,遮住绝美容颜。最后牵了大宛马,混入进城人群。 司马嫱追赶了一会儿影卫的背影,发现忒消耗力气。 她受过几场惊吓,又是大病初愈,身子骨变得柔柔弱弱了。蹦跳一下会气喘,小跑几里路感到疲惫,被人不慎推搡,几乎歪倒一边。 她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将这些归根于没吃饱饭。 于是,她吸一吸鼻子,循着热气腾腾的荤香味走去。 河州的包子铺林立,一般卖牛肉韭菜包子、羊肉萝卜包子、核桃白糖包子,面皮薄、馅儿鲜,价格实惠、味道可口。 司马嫱运气不错,遇见一位老实厚道的包子铺老板。 她摸出几块铜板,尚未开口,就被包子铺老板利索地塞了一笼子淋了椒油的牛肉韭菜包子。瞧那油黄面白、晶莹剔透的卖相,司马嫱小口小口地吧唧着,舍不得将它们吃完。 做人类比当老虎就这点好处,不必努力打猎,可以花钱买美食。 一笼子牛肉韭菜包子是喂不饱司马嫱的。司马嫱很快盯上手抓羊肉,站在店铺门口,闻着火辣辣的烧烤味,馋得直流口水。 她照旧掏出三四块铜板,手抓羊肉铺老板并不搭理。 这河州,最知名的便是茶场和马场,大魏、北狄、西戎、南蛮、东夷皆在此杂居,图的便是茶马贸易。即便前些年大魏与西戎打了好几场大战,茶马贸易也办得火热,顺带打响了当地吃食的名头。 手抓羊肉铺老板不愁销量,见惯了借着姿色想占便宜的女人。 司马嫱以为手抓羊肉铺老板不喜欢铜板,有些犯难。她穿的袄裙、别的木簪,皆是影卫从农户家里买来,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东西。不知手抓羊肉铺老板接不接受荷包,司马嫱灵机一动,倒空铜板,摊开荷包。结果,手抓羊肉铺老板毫不客气地抓了一把铜板,递给司马嫱一盘手抓羊排。 司马嫱没有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并不妨碍她砸吧得欢脱。 一只、两只、三只……司马嫱啃得干干净净,直至一位紫衣少年碰撞她的胳膊肘,害得她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地上沾满灰尘的手抓羊排。 “姑娘,对不住。”紫衣少年挠了挠头发,笑道。 语罢,司马嫱哇哇大哭,活像被紫衣少年欺负似的。 “姑娘,这手抓羊排的钱,我双倍赔给你,好不好?”紫衣少年刚从荷包里拿出碎银子,却被司马嫱使出吃果奶的力气推倒。 “你这姑娘,怎么如此不讲理。”紫衣少年恼道。 可惜,司马嫱趴在紫衣少年胸膛上,死活不愿意起来。 这时,马蹄声急促,紫衣少年眼看一鞭子将要落下,揽着司马嫱,连忙滚了几圈,恰巧瞧清楚来人的长相。 瘦瘦高高,白白净净,像极了白无常,正是察罕不花。 紫衣少年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小白兔正在瑟瑟发抖。 “昨夜,我花了一匣子东珠换来一位大魏姑娘。正准备洞房花烛夜,那位大魏姑娘刺杀我不成而逃跑。你们若是有谁见到,重重有赏。”察罕不花吩咐奴仆撒下小像后,扬鞭而去。 西戎人画工糟糕,单从小像,只能区别五官。 不过,紫衣少年非常确定,司马嫱就是那位大魏姑娘。 “姑娘,我叫陆崖,你叫什么名字?”紫衣少年搀扶着司马嫱站起身子,轻拍了尘土后,尽量表现得友善地作揖道。 可惜,经历了磨难的司马嫱不乐意说话。 她指了指手抓羊排,示意紫衣少年赔给她。 紫衣少年见状,认为司马嫱是小哑巴,心底愈发怜惜。待司马嫱吃完新买的手抓羊排,紫衣少年决定带她回陆氏茶场。 司马嫱正巧苦恼如何躲避察罕不花,点头如捣蒜。 陆氏茶场是河州根基最深厚、历史最悠长的茶场。 门楼三间二楼、前天井、前厅三开间、后天井、厢房五檩三柱、后堂明三暗五,是陆氏茶场的全部构造。 简单来说,与恒山王府相似,四进四合院。 前厅设有固定摊位,厢房设有自由摊位,二楼则是招待尊贵客商品茶评级,后天井搭建戏台,咿咿呀呀唱个热闹。 后堂供一大家子居住生活,非亲朋好友不能踏入。 再往后,其实连着囤积茶叶的仓库,以及一片茶园。放眼整个河州,哪个茶场都无法模仿陆氏茶场,在贫瘠土地上种植茶树。 陆崖牵着司马嫱,穿过门楼、前天井、前厅。 直至后天井,司马嫱松开陆崖,顿住脚步,伸长脖颈,踮起脚尖,提了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好像正在眺望戏台。 陆崖刚想说,她要是喜欢听戏,可以天天听。 然而,司马嫱顺着戏台旁边的圆柱子,吭哧吭哧往上爬,十分麻溜地跳到厢房二楼,吓得陆崖那颗小心脏都蹦出嗓子眼了。 “卿卿…想你。”司马嫱张开双臂,扑入一位北狄男人的怀抱。 那位北狄男人,披着北狄贵族独有的银色发丝,戴着北狄贵族偏爱的狐狸面具,凑巧也穿了一身清贵高华的紫色。 ------------ 第六十七章 茶商 “多谢陆公子的款待,这是我今年刚过门的小娇妻。她在北狄人生地不熟的,又比较挂念我,就一路寻到大魏河州。”扮作北狄茶商的裴元卿,如今可以说一口带着北狄口音的大魏话。 北狄皇室姓萧,他自称萧嘉,仰慕大魏文化。 他还有一个文弱弟弟萧禹,正是崔远山假扮。 陆崖听后,仍旧感到怀疑。如此娇美可爱的小姑娘,她的父母怎么舍得将她远嫁。况且,北狄男人不容易瞧出年龄,或许都可以做小姑娘的父亲了。 “卿卿,卿卿……”司马嫱伸出白嫩嫩的小指头,敲了敲盛满葵花瓜子的红漆嵌螺钿团花纹攒盒,软软糯糯地道。 裴元卿见状,眼皮子跳了跳,小傻子数月未见,越发抖机灵了。明明知道他这双握着虎头红缨枪的手,不擅长剥葵花瓜子,还提出无理要求去验证他和小傻子的夫妻关系。 于是,糙汉子裴元卿开始同葵花瓜子较劲。 一粒、两粒、三粒……丁点小的瓜子仁,稍不注意就掉落了,教眼珠子舍不得离开葵花瓜子的司马嫱,扁了扁小嘴巴。 陆崖观察了两人的互动,反而相信小姑娘嫁人这个事实。 “萧老爷,不如我帮你吧。”陆崖瞧见司马嫱趴在桌子上而馋得直咽口水的小模样,拿起旁边的剪刀,跃跃欲试。 裴元卿听后,挑起丹凤眼,冷哼一声,继续剥瓜子。 萧老爷?老子很老么。也就大奴奴十一岁。他了解过北狄风情,正是流行男方与女方相差十来岁的婚嫁。 陆崖年少无知,不懂人情世故,以为裴元卿默许了。 只见他右手执着剪刀,左手捏起一颗葵花瓜子,竖着放在剪刀尾部,用力一夹,外壳爆开,轻轻松松地剥出瓜子仁。 有了假想敌,裴元卿明显斗志昂扬。 一炷香后,陆崖和裴元卿竟是合力剥完整个攒盒。 司马嫱一边砸吧砸吧瓜子仁,一边吧唧吧唧小青柑,抱着攒盒,幸福得眯起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 裴元卿戳了戳司马嫱的小脸蛋,顿感又被戏弄了。 辞别陆崖,裴元卿牵着司马嫱离开陆氏茶场。 “卿卿…抱抱。”司马嫱站在河曲马前,张开小手臂,嗓音娇娇软软,笑容甜甜美美,眼底却包着两朵晶莹剔透的泪花,就等裴元卿拒绝之后哭得稀里哗啦。 “王爷,快答应。”影卫悄悄地吹起耳边风。 裴元卿皱起眉头,不情不愿地打横抱起司马嫱。 裴元卿初到陇右道,同顾绍璋、李传木、崔远山商量,然后乔装打扮,组成镖局,走了一趟从河州到鄯州的茶叶镖,是河州刺史肖川偷偷摸摸送给节度使谭秀夫的孝敬费。 裴元卿一直征战边关,同谭秀夫是不打不相识。 裴元卿准备出鄯州那晚,谭秀夫竟然领着一队亲兵追赶,还哈哈大笑道,就这身破烂衣裳、凌乱发髻、拉杂胡子,他化成灰也认得。 裴元卿这骄傲性子,如何忍受谭秀夫的冷嘲热讽。 他当即下令,一面示意顾绍璋、李传木潜入节度使府邸,调兵谴将,随时候命,一面吩咐十个新兵蛋子用尽一切手段加入镖局。 至于他、崔远山、八个新兵蛋子,原本没有好主意。直至顾绍璋寄信过来,发现那趟茶叶镖居然受潮了,顺着线索查到硝石的痕迹。 硝石溶于水,吸收大量的热,使水结冰。每逢夏季,长安城的小商贩兴起卖各种花样的冷饮,皆是利用硝石制冰。 硝石可以入药,多为外用,主要功效是攻毒消肿。 当然,硝石还是制造黑火药的原材料。 顾绍璋猜测,茶叶里混入少量硝石,有可能是镖师私底下接了硝石的小生意,也有可能是茶场新晋掌柜想赚点外快。 接着,崔远山建议,假扮成北狄茶商,折返河州探个究竟。 这些时日,裴元卿和崔远山分别跑茶场,打响了北狄茶商的名头。北狄商人皆是贵族出身,向来贪图享受,行商必定买宅子,这也是崔远山挑中北狄商人这个角色的原因。 清河崔氏崔远山,保持锦衣玉食的生活习惯,从不委屈自己。 言归正传,且说司马嫱,瞧见比恒山王府奢华许多的萧府,挣扎着从裴元卿怀里滑溜下来,蹦蹦跳跳,好不快活。 抱一抱通体碧绿的夜明珠,约摸四条小胳膊那么长。摸一摸雕刻成嫦娥奔月形状的钟乳石,圆润而光滑。趁着卿卿走神,踢掉鞋履,赤着霜白小脚,踩一踩木红地四合如意天华锦纹栽绒毯。吭哧吭哧小跑,趴在白玉栏杆上,逗一逗据说卖出天价的红白丹顶锦鲤。 司马嫱玩得欢脱,出了热汗,要将过去不愉快的回忆统统忘掉。 午膳时分,裴元卿嘱咐厨子做一些北狄美食,给司马嫱尝尝鲜。可惜,司马嫱兴致缺缺。红菜汤在裴元卿的投喂下,勉强喝了三勺。熏红肠则是捂着小巧玲珑的鼻梁,吞咽两片。裴元卿原以为司马嫱会欢喜的烤肉串,更是吃出一张哭丧小脸。 “奴奴,洗洗睡睡,待会儿吃甜点。”裴元卿无奈叹道。 蔷薇汤池是近期新建,裴元卿觉得娘里娘气,没想到派上用场。裴元卿哄着司马嫱学习洗澡,就站在汤池外边召见影卫训话。 从长安到河州,裴元卿无法想象,小傻子是如何翻山越岭的。 不论何种原因,在陆氏茶场,遇见小傻子,他感到格外惊喜。 可是,影卫告诉他,小傻子是被秀林四木当作肉镖,误打误撞来到河州的,途中差点被阿榕璀璨身子、被阿桃毁掉容貌、被阿森吓得发高烧。后来,阿梧将小傻子卖给东胡部落酋长的幼子察罕不花,又是几乎发生惨剧。 “高阳长公主允许你暗中守护的?”裴元卿质问道。 语罢,影卫点点头,挨了窝心脚,大吐鲜血。 “分不清主子的狗东西!自领一千鞭子。”裴元卿攥紧发白的拳头,眼眶红红,怒不可遏。 等了足足一炷香时间,裴元卿终于踏入蔷薇汤池。 小傻子哪里是洗澡,而是玩累了水花,趴在暖玉上呼呼大睡。裴元卿瞅了许久,这次没有哭笑不得,而是很心疼。 ------------ 第六十八章 萧嘉 听说,假扮北狄茶商萧禹的崔远山,两天后回府。 扮作北狄茶商萧嘉的裴元卿决定,纵容小娇妻两日。 第一日,裴元卿带足了沉甸甸的荷包,打算揽着司马嫱,骑上河曲马,逛遍河州美景,尝尽河州佳肴。 可惜,大清早的,给司马嫱梳洗妆扮,他就犯难了。 之前他嘲笑过,白芍时常替司马嫱扎麻花辫子,分明是想偷懒。然而,他那双拿惯了虎头红缨枪的手,只能翻出连司马嫱也嫌弃丑陋的蜈蚣辫子。哦不,说是蜈蚣辫子,那是拉低蜈蚣的颜值。 还有一袭玫瑰紫二色刻丝及膝窄袖褙子,据说是某成衣铺的镇店之宝。很遗憾,裴元卿连正反面都分不清楚。 最后,影卫忍不住出声建议,河州很流行女扮男装。 玫瑰紫缎带束起部分乌发,穿了同色袖袍,端的是清秀贵气。裴元卿唯恐司马嫱这雌雄难辨的绝色招致太多狂蜂浪蝶,出门前为司马嫱戴上了双面玉纱斗笠。 河州生活了一小撮东夷居民,东夷女人皆是戴着纯白绣花纱巾遮面,只露出妩媚动人的眸子。因此,司马嫱这身不伦不类的打扮,没有引起过分的注意。 裴元卿牵着司马嫱吃早膳,挑选了一间整洁干净的酒楼。 馓子清香松软、脆酥味美,泡热乎乎的牛乳后入口即化。酿皮子色泽晶莹、透明如玉,浇上辣椒油、陈醋、蒜末、酱油等佐料,色香味俱全。黄酒肉的味道真真妙不可言,一片鲜嫩羊肉两口温热黄酒。 司马嫱乖乖巧巧地享受裴元卿的投喂,偶尔赏个甜美笑容。 她并不知晓,隐藏在角落里的影卫,颇为苦恼无人分享他发现的小八卦。作为影卫,他过目不忘,早已将小王妃进入河州后吃过的食物汇报给裴元卿。牛肉韭菜包子、手抓羊肉,是小王妃花了铜板买到的。未曾想,家主牢记于心,刻意避开这些吃食,图个新鲜感。 “奴奴,这里的北狄寺庙很有特色。”裴元卿半蹲身子,掏出素帕,替司马嫱擦了擦油腻小嘴巴,笑道。 北狄寺庙,外表是圆顶廊柱型,以绿、蓝、白为主色调,看上去淡雅明快;内里大殿宽敞,拱桥形状门窗上镶嵌了五彩斑斓的琉璃。 司马嫱偏爱亮晶晶、圆滚滚的珠子,对北狄寺庙毫无兴趣。于是,她夸赞了一句卿卿真好看,大概意思是北狄寺庙还不如裴元卿好看。 裴元卿听后,抚了抚额头,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日,裴元卿给司马嫱梳妆,借鉴了昨日的经验。 高高扎起的马尾辫,和裴元卿同款的浅蓝色箭袖骑装,配上狐狸面具,犹如北狄神话中的水精灵,正适宜赛马。 呼揭马场近来推行双人赛马,获胜者可以带走一匹骏马。 双人赛马,即男女搭配骑着呼揭马场蓄养的马种,穿过森林地带、跨过丘陵区域,临近终点,还要跃过数十只栏杆,比赛分外刺激,挑战难度颇高。 东夷女人不会骑马,大魏女人会骑马却拒绝同乘,北狄女人不屑于与男人同乘,南蛮女人数量稀少。许多男人,为了赢得赛马,只能寻找比较彪悍的西戎女人,好声好气地恳求。 “奴奴,选一只你喜欢的马儿。”裴元卿笑道。 裴元卿选中一只三河马,皮毛乌黑油亮,瞧这结实体质、匀称结构,脚程和持久力就不差劲。他猜测,小傻子平日里挺爱同河曲马玩耍的,必定也喜欢三河马。 然而,小傻子伸出白嫩嫩的小指头,戳了戳没有断奶的小马驹。卧槽,这小马驹和小傻子相似高度,骑上去不够放下大长腿,别说比赛了,森林地带都穿不过。 “奴奴,让卿卿帮忙选择马儿,好不好。”裴元卿柔声哄道。 可惜,司马嫱哼唧一声,别过粉扑扑的脸蛋,小手臂环抱。 “奴奴乖,这回赛马让卿卿做主,卿卿待会儿就寄信给芍芍,务必带来黑黑。”裴元卿低下脑袋,碰了碰司马嫱的小额头,笑道。 黑黑,奴奴想黑黑了,还有白白,很久没有一起玩耍。 司马嫱先是点头如捣蒜,尔后与裴元卿拉拉勾。 蓦然,她听得一段充斥着张扬个性的笑声,下意识地颤抖了小身板,扑入裴元卿的怀里,不敢探出半颗小脑袋。 来人瘦瘦高高,肤色白皙透明,神似白无常,正是察罕不花。 察罕不花瞟了一眼裴元卿那头银发,并未靠近。 北狄是西戎目前的秘密盟友。纵使他瞅着裴元卿带来的小家伙有些眼熟,也不敢张狂到随意开罪北狄贵族。 “奴奴别怕,他赢不过你的夫君。”裴元卿一面俯下身子,附在司马嫱的耳边柔声细语,一面轻拍司马嫱的背部,心疼万分。 察罕不花搂着他新买的大魏少女赛马,假装并不在意输赢。 察罕不花的骑术,在整个西戎数一数二,极少遇见对手。或者说,倘若有对手胜过他但是身份卑微,那就对不起,察罕不花将在月黑夜风高之际,带领三百骑兵,杀光他的家人。 当然,察罕不花没有将裴元卿放在眼里。 北狄人擅长骑棕熊,没见过骑术高超的。 瞧吧,火枪一声令响,察罕不花拥着一直处于瑟瑟发抖状态的大魏少女,骑上大宛马,流星一般地冲出去,锐不可当。反观那位北狄茶商,叫什么萧嘉,跟个娘们似的,马速慢吞吞。 察罕不花正愁找不到乐子,也放慢了脚步,等待裴元卿。只见他吹着下流的口哨,肆无忌惮地欣赏各个参赛者所带的小姑娘。偶尔,像个浪荡子似的抛去秋波,招惹得熟知他的坏名声的小姑娘哇地一声哭啼,唯恐日后被掳走,祸及家人。 “驾驾……”司马嫱握着鞭子,软软糯糯地喊道。 紧接着,裴元卿和司马嫱的三河马,宛若一道闪电,劈开前方的路,顺便带起的风声,刮了察罕不花数个耳刮子。 察罕不花确定,北狄茶商怀中的小家伙正是胆敢从沧河逃之夭夭的大魏小哑巴,便扬起鞭子,奋力追赶。 结果,察罕不花第一次输掉赛马,愤怒得取出匕首,杀掉大宛马。 “卿卿,爱你。”司马嫱吧唧一口裴元卿的侧脸,笑靥如花。 ------------ 第六十九章 不花 裴元卿做了不可描述的梦,浑身好像浸泡在热汤里一样。 当他苏醒过来,瞧见司马嫱那张放大的脸蛋,从咯咯笑里分辨出两个含糊不清的词语“尿床”,脑袋轰然炸开。他拎着司马嫱,翻身下床,尔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起被褥,带着一点起床气,唤了小厮阿坤过来收拾。 阿坤瞧见湿哒哒的一坨,耳根子发烫,都替裴元卿害臊。 我的王爷,睡了小王妃不是事,何必和高阳长公主硬杠着。阿坤暗暗嘀咕了许久,好像自个儿经验老道,实则也是雏儿,屁股挨了裴元卿结实的一脚。 “卿卿…胖揍…不好。”司马嫱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小屁股。 “不听话,就得揍。”裴元卿故作凶狠模样,咬着牙齿蹦出词。 司马嫱是小虎娃,前些时日又经历了绑架事故,岂是被吓大的。不过,司马嫱动一动小脑袋瓜子,竟是一屁股坐在绒毯上,撒开了小短腿,揉着薄皮杏仁眼,呜呜咽咽起来。那两颗好不容易挤出的泪珠,亮晶晶、圆滚滚,司马嫱爱极了,当真舍不得掉落。 “奴奴,卿卿是说笑的,不会胖揍你。”裴元卿安慰道。 司马嫱听后,感觉奸计得逞,越发认真地哭泣。 “奴奴不哭,是卿卿吓着你了。卿卿向你道歉,买小玩具给你,好不好?”裴元卿将司马嫱揽入怀里,一面掏出素帕替司马嫱抹了抹眼泪,一面十分轻柔地拍着司马嫱的背部。 于是,午膳时分,布林卷和不倒翁成了饭桌上的新宠。 布林卷,口感软软,奶香淡淡,配着浆果吃,酸酸甜甜。不倒翁,一套八仙过海,三彩釉陶打造,格外滑稽可爱。司马嫱一边伸出白嫩嫩的小指头弹了弹不倒翁,一面张开小嘴巴砸吧砸吧裴元卿投喂的布林卷,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坏习惯,幸福得摇头晃脑、眯起双眼。 可惜,幸福时刻短暂,察罕不花居然到访。 “萧嘉先生,我乃东胡部落酋长的幼子。你要是听说过我,应该知道,我喜欢水灵灵的大魏姑娘。前些时日,我就用一匣子东珠换了一位心仪的大魏姑娘。不曾想,那大魏姑娘狡猾得很,刺伤了我不说,还逃得无影无踪。昨日,我在呼揭马场赛马,发现你怀里的大魏姑娘正是我所丢失的。”察罕不花彬彬有礼起来,颇像个正经少年。 他示意奴仆倒出十匣子东珠,骨碌碌落地,笑得开怀。 “察罕不花,这是什么意思!”裴元卿挑起丹凤眼,冷笑一声,然后继续道:“我与爱妻是新婚燕尔,她挂念我,一直追随进入大魏,不慎落入盗匪手中,辗转到河州,已经是死里逃生。我可以既往不咎过去的肮脏事,前提是你别在我面前晃悠。” 语罢,裴元卿示意阿坤送客,清扫了这碍眼的东珠。 “萧嘉,你不了解我。之前,乌桓马场打算退掉我的娃娃亲。我领着三百骑兵,踏破乌桓马场,男人被活活烧死,女人受尽蹂躏。河州虽然是大魏境地,但是还没有人胆敢拒绝我的礼遇。”察罕不花直勾勾地盯着司马嫱从裴元卿怀里钻出来的小脸蛋,笑得极其张扬。 “那我不介意做第一个人。”裴元卿冷声道。 话音刚落,阿坤出手,直接赶走察罕不花。 “我回来晚一步,这萧府都保不住了。”崔远山淡笑道,摘了孔雀蓝带风帽立领对襟绣麒麟纹鹤氅,抖落风雪,显现优雅风姿。 “老子今晚就等着他上门。”裴元卿恼道。 “恒山王,河州不比鄯州,明面上看着大魏人居多,其实血统并不纯正,皆是与西戎人北狄人南蛮人东夷人杂交而长成的一代。河州刺史肖川,其外婆来自东胡部落。察罕不花只要不在河州招惹大魏贵族,肖刺史必定睁只眼闭只眼。”崔远山低声道,嗓音清澈如泉。 “三百骑兵,正巧给这八个新兵蛋子练手。”裴元卿蔑视一笑。 “然后,东胡部落酋长查出,正是裴家军所为。东胡部落一直主张亲大魏远北狄,否则肖刺史也不会允许察罕不花如此放肆。”崔远山瞧着司马嫱努力从裴元卿的胸膛里挣脱出来的小模样,浅浅一笑。 “崔侍郎,那你说,该怎么办。”裴元卿松开司马嫱,似笑非笑。 “察罕不花既然先礼后兵,我们也可以先兵后礼。就不知道恒山王是否用得惯北狄人的方天画戟。”崔远山蹲下身子,拾起一颗藏在桌脚下的东珠,递给司马嫱,笑容清浅,褪去些许疏离感。 “奴奴,那是察罕不花落下的脏东西。”裴元卿恼道。 可惜,这个没良心的小傻子,将东珠塞到荷包里,逃之夭夭。 夜半三更,如崔远山所料,察罕不花足够张狂,仅仅带了八只骑兵,手里执着弯刀,腰间别着火枪,犹如强盗一般,径直闯入萧府。 飞虹塔,采用大魏构造、北狄风格,是崔远山所精心设计。 酒红和灰白两色,配上昏黄的烛光,别有一番简约美感。 塔顶,崔远山跪坐在草席上,将铜铸风炉、杨柳木炭、熟铁火钳、小青竹夹、槐木水方、越州玉碗等茶具一字排开,古法煮眉茶。 司马嫱踮起脚尖,趴在栏杆,关注塔下的战局。 裴元卿将八个新兵蛋子派到司马嫱身边守护着,唯独他和阿坤并肩作战,对付察罕不花及其八只骑兵。 老实说,崔远山认为,裴元卿有点逞强。 察罕不花使的是乌兹钢弯刀,刀身布满花纹,如行云流水一般美妙。只见他在八只骑兵的火枪掩护下,刀刀砍向方天画戟的画杆,令裴元卿施展起来倍感吃力。 不过,崔远山相信,裴元卿能够胜利。 随着时间的流逝,火枪弹药用尽,阿坤开始协助裴元卿反杀,一把方天画戟,双耳可砍杀,枪尖可刺杀,暴击力高,却很是消耗体力。 天空蒙蒙亮,司马嫱不敢打哈欠,裴元卿终于拿下察罕不花。 “清点你的骑兵,给老子滚!”裴元卿抹了抹眼角残留的血渍,持着方天画戟,任由三千银发飘扬。 当天,崔远山赠送东胡部落酋长十个东夷美人,作为赔礼。 ------------ 第七十章 陆氏 察罕不花觊觎司马嫱一事,暂时告一段落。 其实,察罕不花再怎么猖狂,在东胡部落酋长面前,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崔远山便是利用这点,向东胡部落酋长示好。 东夷近来推行变法,其中一条就是取缔人身买卖的陋习,鼓励订立用劳动和知识换取银钱的契约。因此,崔远山购买到东胡部落酋长偏爱的东夷美人,是动用了清河崔氏的势力。 小小东夷,向大魏俯首称臣数百年,不足畏惧。 “恒山王,我们是低调一段时日,避开肖刺史的注意力,还是趁机拜访陆氏茶场,谈成一笔大交易。”崔远山浅笑道,这清清冷冷的音质,也只有在这刚刚烧起地龙的萧府,听起来不至于凉薄。 裴元卿听后,摸了摸下巴,正是陷入沉思的表情。 咳咳,裴元卿不是思索崔远山的提议,而是琢磨崔远山的笑容。他和崔远山,从长安城奔赴陇右道,相处起来也有几个月了,就从没见崔远山笑过。好像是奴奴出现后,崔远山开始卖笑了。 卧槽,崔远山不去卖笑忒浪费了,这随意一抹笑,犹如爬上柳梢头的月光这般柔美,又宛若滑落进寒兰花蕊的露珠那样纯粹。 “恒山王,你不会走神吧?”崔远山失笑道。 正抓了一小撮裴元卿的银发而编织西戎最近流行的脏脏辫的司马嫱,压根没有倾听崔远山的言辞,就认真地点头如捣蒜。 反正,崔哥哥说什么都好听,就像圆滚滚的珠子碰撞了同样圆润润的玉盘的声音,清脆脆、凉丝丝。 “北狄人怎么选择,我们照搬。”裴元卿皱起眉头,抬手戳了戳没良心的小傻子,语气听着硬邦邦的,不大友善。 北狄人盲目自信,追求奢华,自然是要讲大排场。 三天后,两辆北狄镀金南瓜形状四轮马车,由八匹纯白骏马并排拉着,几乎占据整个街道,浩浩荡荡地驶向陆氏马场。 裴元卿学会给司马嫱扎北狄的花苞头,可爱甜美。再配上一件风靡北狄的玫瑰红轻纱缀东珠大圆摆蓬蓬裙,增添三分女人的妩媚色。 “恒山王,有没有觉得自己老了。”崔远山调笑道。 裴元卿听得一头雾水,这只老狐狸,有屁就不能快放么。可是,当他瞥见小傻子趴在窗上摇晃着小脑袋的风情,又瞅了瞅越发涌动的人头,皆是少年模样,顿时阴沉了脸。 “阿嫱,好久不见。”陆崖站在陆氏茶场门口招招手。 司马嫱听后,竟是趁着裴元卿生闷气,一溜烟地滑出马车。她如今被裴元卿纵容得毫无贵女形象,怎么快活怎么玩耍。 况且,她哪里懂得男女之大防,只认为陆哥哥是好人。 言归正传,再次踏入陆氏茶场,陆场长领着陆崖,亲自招待假扮成北狄茶商萧嘉、萧禹的裴元卿和崔远山,还有活蹦乱跳的司马嫱。 “听爱妻说,陆公子曾经有恩于她。所以,我和阿禹商议,这次打算从大魏购进的茶叶,都在陆氏茶场交易。”裴元卿行了鞠躬礼。 “大萧先生,莫折煞陆某。”陆场长连忙搀扶起裴元卿。 紧接着,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话,裴元卿说得口干舌燥,牛饮几杯洞庭碧螺春,而司马嫱抱了红漆嵌螺钿团花纹攒盒嗑葵花瓜子。 陆场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这对美貌夫妻,也不能忽视坐在旁边独自品茶的崔远山。陆场长阅人无数,萧嘉、萧禹、嫱夫人的气质确实贵不可言。而且,萧嘉胆敢得罪察罕不花,就是不害怕被人查探。不过,陆场长始终认为,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陆场长,这是萧某列出的茶叶清单。”崔远山神色冷漠。 六安瓜片三千斤,正山小种两千斤,黄山金毫、祁红香螺、祁红毛峰各自一千斤。铁观音、白牡丹、大红袍、普洱茶分别五百斤。 六安瓜片,乃大魏贡茶,名茶之中的精华。 外形似瓜子单片,色泽宝绿,滋味鲜醇回甘,汤色清澈透亮,叶底绿嫩明亮。 北狄人并不喜欢六安瓜片,但是价格炒得厉害。好像家里不备六安瓜片,就不能体现其高贵地位。 反而正山小种,才是北狄人热烈追捧的红茶。 外形条索肥实,色泽乌润,泡水后汤色红浓,带有桂圆芳香。加入牛奶、白糖,形成奶茶,香味不减,滋味醇厚,很对北狄人的胃口,绚丽色彩也符合北狄人的审美。 至于黄山金毫、祁红香螺、祁红毛峰,皆是红茶,根据以往销往北狄的数量,非常可观。剩下四种铁观音、白牡丹、大红袍、普洱茶,倒是定居在北狄的大魏人常喝的绿茶。 北狄、西戎、南蛮不产茶,而东夷种的茶叶,口感艰涩。像陆氏这种专门对外销售的茶场,一年所赚毛利不比长安城的皇商差劲。 陆场长捧着茶叶清单,细读数遍,颇为满意地点头。 陆场长相信,唯有土生土长的北狄茶商,方能列出熟知北狄茶叶市场境况的清单。他如此说服自己,不敢往另一个方向去思忖。 “两位萧先生,这笔生意陆某可以接。”陆场长笑道。 “茶叶分三批,第一批六安瓜片,第二批正山小种,第三批黄山金毫、祁红香螺、祁红毛峰、铁观音、白牡丹、大红袍、普洱茶。走的镖局,由陆场长选择。每批出货前,付百分之十的定金,到货后再付百分之九十的余款。”崔远山冷声道。 “小萧先生,精于算计,瞧着不像北狄人。”陆场长打趣道。 “陆场长猜对了,家母出自清河崔氏旁支,被山贼糟蹋后想不开,投水自尽时被家父救起,带回了北狄。”崔远山低声道。 “陆场长,我们这是成交了。”裴元卿立即转移话题。 陆场长是个精明人,尴尬一笑也就带过去。 晚膳时分,陆场长在后堂设酒宴,盛情邀请裴元卿、崔远山、司马嫱。裴元卿瞧见添加牛奶和白糖的正山小种,眼皮子跳了跳。陆场长这个老滑头,也忒小心翼翼了,到这个时候还在试探他们。 未意料到,司马嫱抱着正山小种,咕噜咕噜下肚。 “哥哥就是瞅上嫂嫂爱喝正山小种这点。”崔远山笑道。 ------------ 第七十一章 硝石 萧府,飞虹塔,假扮北狄茶商萧嘉萧禹的裴元卿和崔远山,同陆场长正式签订纸质买卖交易协议。双方各自可以带一两名见证人,裴元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司马嫱、阿坤;而陆场长实在谨慎,挑选了陆氏茶场大掌柜即大女婿虞氏,还邀请了河州刺史肖川。 飞虹塔顶,铺了树叶纹缂毛坐毯,供应颇具大魏特色的茶点。 松子鹅油卷、蟹黄小娇儿、如意金锁片、藕粉桂花糕……皆是偏甜的点心,搭配了绿茶六安瓜片。酸枣糕、葡萄干、柠檬片、糖青梅……则是偏酸的点心,搭配了红茶正山小种。虾皇饺、西瓜子、花生米、小烧麦……都是咸鲜的点心,搭配了乌龙茶凤凰水仙。 众人表面上淡然,暗地里紧张,唯独司马嫱吃得欢脱。 昨晚,卿卿抽空牵着她买小木勺了。紫檀木、沉香木、酸枝木、鸡翅木、香樟木、花梨木……不都是木头么。呜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大概要到头了。 因此,司马嫱认为,必须怜惜眼前的短暂时光。 只见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指头,敲一敲红漆描金福寿纹桃式攒盒,吧唧吧唧裴元卿投喂的松子鹅油卷;碰一碰画珐琅缠枝莲托八宝纹攒盒,砸吧砸吧裴元卿拈起的葡萄干;摸一摸紫檀木百宝嵌八仙图海棠式攒盒,啊呜啊呜裴元卿夹着的虾皇饺。 “奴奴,不能再吃了。”裴元卿替司马嫱擦了擦小嘴巴。 司马嫱仗着外人众多的气势,拍了拍并没有鼓起来的小肚皮,表示还可以继续吃,却收到裴元卿一记眼刀子,当即包了两朵泪花。 “教大家见笑了,哥哥向来疼爱嫂嫂,又害怕纵容过度。”崔远山淡然一笑,语调清清凉凉,透着疏离感。 陆场长、虞大掌柜、肖刺史听后,纷纷点头赞许。 显然,这位小娇妻是萧嘉无法掩饰的弱点。商场如战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瞧见萧嘉如此宠爱小娇妻,陆场长打消不少疑虑。 “陆场长,这是第一批三千斤六安瓜片的定金,共计三千两白银,请您收好,我们再详谈镖局和路线。”裴元卿示意阿坤打开黑漆描金箱,露出闪烁着明晃晃光芒的银锭子。 待虞大掌柜检验了两三只银锭子,陆场长直接合上箱子。 “陆场长,接下来涉及机密,本官就不参与了。”肖刺史笑道。 “有劳刺史大人了,等办妥这桩买卖,陆某做东,请各位上小有天吃顿酒菜。”陆场长作揖道,笑容可掬。 肖刺史下了飞虹塔后,虞大掌柜开始取出三张镖单。 第一张镖单头部,盖的是镇远镖局的印章。往下注明起运地点、商号、货物名称、数量、镖利多寡等信息。背面则附了走镖规划路线,从河州出发,过玉门关,借道西戎,进入北狄,全程陆路。 第二张镖单头部,盖的是永兴镖局的印章。详细条款与第一张镖单相似。背面附的走镖规划路线是从河州出发,通过安东都护府,进入北狄,中途部分水路。 第三张镖单头部,盖的是志成镖局的印章。条款不再赘述。背面也附了走镖规划路线,朝着东夷方向,越海跨洋,进入北狄。 每只镖单承担一千斤六安瓜片,可以分散风险。 裴元卿和崔远山,传阅三张镖单,一字一句地细看。而陆场长和虞大掌柜跪坐着,颇有耐心地品茶等待。可怜了司马嫱,本就是活泼好动的性子,不让吃茶点,只许玩新买的小鸠车。 小鸠车,两边翅膀和尾巴下各装一个轮子,胸前凸出的圆环,系了一根红绳,由司马嫱拉着,在专门设置的小茶几上,来回转动。 司马嫱玩累了,扔掉红绳,倒入裴元卿的怀里,呼呼大睡。 裴元卿原本不在意,只吩咐了阿坤送来薄毯,替司马嫱轻轻盖上。后来,收到崔远山的眼色,才不动声色地发现,虞大掌柜的眼神飘忽不定,偶尔落在司马嫱那两瓣一张一合的樱桃唇上。 裴元卿当即抱着司马嫱起身,将三张镖单扔给崔远山,拂袖而去。 直至午膳时分,崔远山方认可了三张镖单,说几句客套话便送客。 “阿爹,这两个姓萧的北狄人也忒无礼了,都不留我们吃个午饭。”虞大掌柜刚出了萧府就骂骂咧咧。 陆场长端坐在马车上,冷冷地盯着虞大掌柜半晌后,一直闭目养神,并不出声。等到达了陆氏茶场,才丢下一句话:先管好自己。 夜半三更,萧府的临渊居,迎来三位客人。 镇远镖局的吴氏,永兴镖局的郑氏,志成镖局的王氏,皆是裴元卿从裴家军带来的新兵蛋子。 “大将军,末将刚刚升为镖师,已经同此次押送茶叶镖的镖头打好关系。镇远镖局这趟镖,大概是西戎人的攻击目标。末将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追踪到西戎矿山的线索。”吴氏兴奋不已。 “凡事别冒尖,保住小命最重要。”裴元卿皱眉道。 “大将军,末将入伍前学了几年厨艺,永兴镖局的镖头都喜欢末将烧的菜。此次茶叶镖,末将应该可以入选杂役。”郑氏憨笑道。 “注意细节,多思考多分析。”裴元卿低声道。 “大将军,末将做了趟子手。”王氏行了军礼。 裴元卿大致了解后,拍了拍吴氏、郑氏、王氏的肩膀,亲自将他们送出萧府,又叮嘱阿坤和影卫,悄悄看着吴氏、郑氏回镖局。 十日后,镇远镖局、永兴镖局、志成镖局正式出发。 过了半个月,裴元卿收到吴氏、郑氏、王氏的平安信。 “恒山王,崔某收到眼线,虞大掌柜委托镇远镖局,出玉门关后,运送一批硝石到东胡部落。”崔远山冷声道。 “崔侍郎,你觉得,陇右道今年隆冬会太平吗?”裴元卿站在临渊居门口,望着正在和黑黑一起玩得不亦乐乎的司马嫱,眸光深邃。 昨夜,司马嫱听得呼啸声,直接赤脚就跑出府。结果,只见小黑虎,不见白芍,裴元卿当场脸色发黑。 “恒山王,崔某不说废话。”崔远山长叹一声。 一个月后,镇远镖局押送的一千斤六安瓜片安全到达北狄。 ------------ 第七十二章 志成 小黑虎的到来,导致司马嫱开始握着小木勺吃饭了。 晚膳时分,崔远山瞅着外边飘起的鹅毛大雪,建议打吊锅子。司马嫱听后,一双薄皮杏仁眼,立即泛起水晶晶亮光。而且,瞧那双白嫩嫩的小手,明显放松了同小黑虎抢小蹴鞠玩耍的速度。 嗷嗷,奴奴不会用筷子,等着卿卿和崔哥哥投喂。 恰巧,留在萧府的八个新兵蛋子,皆来自高山密林,交通不便,物资匮乏,擅长做原汁原味的吊锅菜。 于是,八个新兵蛋子分工,一部分花了大半个时辰凿出火塘;另一部分在桁条上悬挂可以上下升降自如的木质滑杆,吊起铁锅子;剩余部分负责烧菜,放入熏鸡肉、野猪肉、腊牛肉,铺上金针菇、野竹笋、萝卜干,搭配豆腐、猪血、咸菜,添加清水、盐巴、香料、辣椒、生姜,最后煮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烤火、吃菜、喝酒、胡吹,正是吃吊锅菜的乐趣。 司马嫱喜欢热闹,虽然听不懂八个新兵蛋子围绕阿坤在讲什么荤话,但是不妨碍她发出咯咯笑,倒是逗得裴元卿、崔远山摇头失笑。 “卿卿…不会。”司马嫱放下小木勺,扁了扁小嘴巴。 原来,裴元卿没有投喂司马嫱,只是夹了几片司马嫱爱吃的熏鸡肉、腊牛肉、野竹笋,搁置在她的白釉刻花折腰碗里。 “永福帝姬,野猪肉炖得很烂。”崔远山投喂了司马嫱一块吹散热气的去皮纯瘦野猪肉,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与吊锅菜格格不入的优雅气质。 裴元卿见状,拿起司马嫱的白釉刻花折腰碗,连带着白米饭,将熏鸡肉、腊牛肉、野竹笋吃个干净,竟是招惹得司马嫱哇哇大哭。 卿卿坏坏,奴奴才不要哭出凄美感,教卿卿看着赏心悦目。 因此,司马嫱抹着一大把眼泪鼻涕,哭得小肩膀一颤一抖。 “王爷,有一句话,卑职不吐不快。您自以为对小王妃过分纵容,但是实际上也会将对长公主的怨气,撒在小王妃身上。小王妃喜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恒山王府完全养得起。”被八个新兵蛋子灌了不少新丰酒的阿坤,打着酒嗝,替司马嫱打抱不平。 语罢,啪地一声,裴元卿放下筷子,阴沉着脸。 阿坤瞬间清醒,推搡着八个新兵蛋子,寻了如厕的借口,灰溜溜地离开。再看看罪魁祸首司马嫱,已经握着小木勺,默默地捞着腊牛肉,小脸蛋被热气熏成红彤彤的小苹果,可爱极了。 罢了,他裴元卿光明磊落,同小傻子置什么气。 宠爱不是宠溺,督促小傻子学习一点独立,有益无害。 不到一盏茶功夫,阿坤又急匆匆地赶来,哭丧着脸,眼眶发红。裴元卿心底咯噔一声,接过河东裴氏安插在北狄的暗桩传来的书信之前,闷了大口凉透的茶水。 吴氏在北狄为救大魏人而失足落水。 这时,崔远山也收到清河崔氏暗钉子的来信。虞大掌柜送达东胡部落的硝石,全部用于制作冷饮,并无外流。 “大冬天的,想吃冷饮,凿冰块即可,何必浪费。”阿坤恼道。 “漠南王庭有高人指点,却不愿意孤芳自赏。”崔远山冷声道。 “所以,虞大掌柜在镇远镖局押送的一千斤六安瓜片里捎带硝石,这个线索,就是所谓的王庭高人故意暴露给我们的。而小吴之死,才是赤裸裸的挑衅。”裴元卿握紧了发白的拳头,冷笑道。 当晚,裴元卿持着方天画戟,在临渊居外练习了足足两个时辰。 三天后,永兴镖局也将一千斤六安瓜片送入北狄。 卿卿…奴奴…乖乖…吃肉。卿卿…奴奴…乖乖…穿衣。卿卿…奴奴…乖乖…洗澡。卿卿…奴奴…乖乖…睡觉。 司马嫱软软糯糯的嗓音,试图减轻裴元卿的焦虑。 “恒山王,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崔远山叹道。 “他们都是老子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兄弟,凭什么要牺牲!崔远山,你知道么,老子与他们同吃同睡同操练,并没有觉得自己多高贵。小吴单身,小郑新婚,小王丧妻,他们都有大把青春去挥霍呢。”裴元卿歇斯底里地吼道,丹凤眼圆瞪,布满红血丝。 话音刚落,阿坤再度急匆匆地出现在门口。 “王爷,小郑的死法与小吴一样。”阿坤哽咽道。 裴元卿揉了揉眉头,沉闷半晌后,抓起马鞭,大步流星地跨出府门,正准备骑上河曲马时,司马嫱已经端端正正地坐着。 此刻,他悲伤、愤怒、烦躁,哪里有心绪顾及到其余人。 既然小傻子要奉陪,他也就毫不客气地策马奔腾,任由这头被染色膏漂出的银发随风张扬又落寞。 哈秋…哈秋,司马嫱刚控制住冻得发抖的状态,就打起小喷嚏。 可惜,裴元卿灌了许久的雪风,方将司马嫱紧紧地揽在怀里。 半个月后,大雪节气,道路结冰,家家户户都不敢出门。裴元卿逐渐平复情绪,抱着王氏凶多吉少的心态,同崔远山一起对弈。至于司马嫱乖乖巧巧地坐在裴元卿的旁边磕葵花瓜子。可怜了小黑虎,呜呜咽咽个不停,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大将军,末将回来了!”王氏一瘸一拐地踏入临渊居。 砰然一声,裴元卿执的黑子落地。只见他站起身子,将王氏端详了一遍又一遍,确定王氏是个大活人,才惊喜得不知从何说起。 “殿下,末将不知道敦煌郡太守八百里加急所报的商队遭遇马匪打劫雄黄、硝石、木炭之事是否与东夷有关。但是,末将可以肯定,西戎和东夷在黑水底下打造了隧道。”王氏娓娓道来。 黑水,乃西戎和东夷的公共海域,盛产石脂而闻名。 这些年,至少在明面上,西戎和东夷为了争夺黑水的石脂资源,发生过大大小小的冲突,大魏与北狄还充当中间人参与调停。 “敬臣,快去志成镖局!”崔远山忽而变了脸色。 然而,裴元卿刚准备牵着司马嫱出门,便听说了志成镖局的噩耗。志成镖局上上下下五百多人口,一夜之间全部遇难,震惊整个河州。 ------------ 第七十三章 审问 裴元卿招了数个梳头丫鬟,小傻子自然不会,还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抱着脑袋,不许外人折腾她的头发。裴元卿无奈之余,学习了扎麻花辫子,单根双根,细的粗的,像模像样。 新兵蛋子王氏辞行时,裴元卿正在给司马嫱扎麻花辫子。 “秀夫大腿内侧纹了一朵白梅,纪念他没有娶到的初恋。你按照原话带给他,说完后记得躲起来,等他冲着小厮发了脾气,再跳出来求收留。”裴元卿调笑道。 王氏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聆听,离开的脚步略显迟疑。 “小王,跟着秀夫,你能学到很多东西。等本将军处理了陇右道的要务,你若是想回裴家军的话,本将军可以想办法将你塞给绍璋。”裴元卿沉声道。 王氏听后,欣喜不已,答了一个干净利落的诺字。 在大魏,谁不以加入裴家军为荣。生前结识义气兄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死后留英名,有朝廷和恒山王帮忙养家。 王氏若是知晓,裴元卿担忧他的安危,嘱咐了影卫,暗自护送他前往鄯州,必定感动得痛哭流涕。 可惜,三日后,影卫归来,自请重罚。 原来,约摸着出了河州地界,王氏略显放松。他念及在志成镖局的恩情,折返到附近的小镇,买了蜡烛香纸,恰巧做头七。 然后,招引一大批官兵,不得逃脱。 “五十鞭子,先记着。”裴元卿沉声道,眸光深邃。 “卿卿,卿卿……”刚才同小黑虎玩得欢脱的司马嫱,先是从正面抱了抱裴元卿,蹭上香香甜甜的果奶味,尔后转到后边,轻拍裴元卿的背部,跟挠痒痒似的。 小傻子这是立志要做解语花么? 裴元卿摇头失笑,确实褪去少许阴霾之色。 裴家军若是死在战场,裴元卿会替他们感到光荣,偶尔夜深人静之时方勾起一丝感伤。可是,这次查探马匪在玉门关劫掠黑火药原材料之案,已经折损了两个新兵蛋子,皆是令裴元卿厌恶的权谋。 “敬臣,枹罕县丞来了,姓唐,背靠齐国公府。”崔远山冷声道。 按照大魏礼法,审问外邦贵族,至少应当由郡太守接见。可惜,那安昌郡太守不愧是姓孙的,最擅长装孙子,哪里会接烫手山芋。也只有唐县丞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傻瓜,才欢欢喜喜地去做得罪北狄贵族的棒槌子,认为自己可以耍一番官威。 “远山,替本王照顾奴奴。”裴元卿作揖道。 话音刚落,小傻子像八爪鱼一样扒拉着裴元卿的大腿。 “奴奴,待会儿我可能要去大牢,看见一些容易做噩梦的画面,不是去应酬。”裴元卿揉了揉额角,解释道。 然而,司马嫱顺着裴元卿的大腿,吭哧吭哧往上爬。 “罢了,将你留给远山,我也不放心。”裴元卿叹道,半蹲身子,将司马嫱轻扯下来,改为牵牵小手,尔后继续道:“远山,假装出门,躲入暗道,本王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黑黑…保护…崔哥哥。”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小黑虎似乎听得懂,点一点虎头,摇一摇尾巴。 临出门前,崔远山盯着裴元卿那头瞧起来格外自然的银发,一时间脱口而出:“敬臣,有没有考虑黄袍加身?” 语罢,耳力灵敏的裴元卿,掐住崔远山的脖颈,悲愤不已。 小傻子并不明白裴元卿和崔远山之间的波涛汹涌,只能踮起脚尖,抓着裴元卿的胳膊,使出许多力气,包起两朵晶莹剔透的泪花。 “别让老子再听到这样的言辞!”裴元卿拂袖而去。 裴元卿不知,崔远山站在门口,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司马嫱头次与裴元卿同乘马车,颇有新鲜感。一会儿撩起帘子,提着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打量唐县丞。一会儿用小脑袋撞了撞裴元卿的胸膛,发出咯咯笑。 到了大牢,唐县丞毫不客气地催促着裴元卿和司马嫱入内。 大牢里,狱卒正在严刑拷问犯人。首先是棍刑,一根三尺长杨木,从犯人嘴巴插入,刺破肠胃而拔出。其次是针刑,将犯人固定在木架上,捏着绣花针,刺入指甲缝隙。然后是锯刑,使用烧红的铁锯,割断犯人的脚指头。 “萧嘉先生,你们北狄是否有这些刑具?”唐县丞笑道。 尔后,他示意狱卒,抬起犯人的头颅,方便裴元卿瞧个清楚。果然是王氏,即便满脸血污,裴元卿也一眼认出他左边眉毛长的贵人痣。裴元卿心底悲痛到想拧断唐县丞的脖颈,却还要伪装成风轻云淡的姿态,替司马嫱抚顺小脑袋竖起的呆毛。 不能快意恩仇,对于裴元卿来说,犹如凌迟。 “萧嘉先生,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之前帮你押送一千斤六安瓜片的志成镖局,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后来,经过本官没日没夜的查探,发现居然还有活口,正是初秋时节加入志成镖局的王趟子手。本官起初不愿意用刑,王趟子手或许是受害人之一。可是,他拒绝回答本官提出的所有问题,越琢磨越蹊跷。”唐县丞说一大段话时,有点结巴。 “蹊…跷,蹊…跷。”司马嫱模仿着唐县丞的语调,笑靥如花。 唐县丞听后,脸色发黑,却不能与一个小傻子计较。 “唐县丞无非是想问一问我是否认得这名嫌疑犯。认得怎么样,不认得又怎么样,你还不够格审问我。如果只是单纯地邀请我欣赏你们大魏的刑罚,那我由衷地夸赞一句,确实狠毒。”裴元卿冷笑道。 蓦然,司马嫱哇地一声大哭,竟是趁着裴元卿和唐县丞交锋之际,伸出柔软无骨的小手,去逗弄那遍体鳞伤的王氏。结果,白花花的指头被王氏死死咬住,卯足了劲儿抽出来时,已是鲜血淋漓。 “叫你们的肖刺史,亲自登门跟我谈!”裴元卿掏出素帕,动作十分轻柔地捂住司马嫱的伤口,柔声哄了许久,方冲着唐县丞吼道。 出了大牢,裴元卿打横抱起司马嫱,改为骑马。 “卿卿…崔哥哥…教的。”司马嫱顶着刮红了小脸蛋的寒风,探出小手,擦拭去裴元卿眼角滑落的冰凉泪滴。 当晚,中了乌头毒而死的王氏,被狱卒察觉出来。 ------------ 第七十四章 红茶 萧府,大门敞开,寒风呼啦啦地吹,透着死寂气息。 裴元卿牵着司马嫱下了河曲马,心底咯噔一下,左手捏紧发白的拳头。虽然没有嗅得血腥味,但是他确定守护萧府的八个新兵蛋子已经折损。 临渊居外,胡杨树下,有水绿春衫,茕茕独立。 “顾哥哥?”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小眉头皱起。 “敬臣,我将他们葬在这里,还有黑黑。”顾绍璋轻声道,带着克制不住的哭腔,负在背后的右手摊开一只布老虎,和黑黑长得相似。 语罢,司马嫱哇哇大哭,眼泪鼻涕一大把。 裴元卿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静静地将她揽入怀抱。 “敬臣,你和阿嫱没事吧?”有清河崔氏的影卫死死保护的崔远山,几乎毫发无损,甚至瞧不出半点狼狈模样。不过嗓音倒是比平时温暖一点点,越发悦耳动听。 裴元卿摇摇头,又抬手指了司马嫱。 小黑虎对于司马嫱来说,是她重要的伙伴。 裴元卿早就发现,奴奴不愧是小虎娃,亲近老虎疏离人类,并且保持一定的警惕感。也只有高阳长公主、赵嬷嬷、白芍、他、裴老太君、裴青青、林潇湘、岳安娘、岳安平、顾绍璋、崔远山靠近她。 “阿嫱,对不起,黑黑是为了护住我而死的。”崔远山低声道。 司马嫱听后,哭高了一个音阶,上气不接下气,小脸蛋有些发紫。 “奴奴乖,莫哭了,是卿卿的错,不该将黑黑带来。”裴元卿轻握着司马嫱的小肩膀,啄了啄樱色唇瓣,像雨后洗过的青山一样温柔。 “卿卿…奴奴…悲痛欲绝。”司马嫱哽哽咽咽。 “说什么胡话,悲痛就悲痛。”裴元卿嗔道。 晚膳时分,司马嫱趴在八仙桌上,顶着红通通的薄皮杏仁眼,有气无力地接受裴元卿的投喂。崔远山和顾绍璋早已见怪不怪。 “奴奴,这龙睛大虾多可爱,长着一对泡眼。”裴元卿笑道。 可惜,司马嫱兴致缺缺地砸吧砸吧一只,就合上小嘴巴。 “奴奴,瞧这烤鹿肉,冒着滋滋响、热辣辣的香气,尝一口鲜嫩多汁,很有嚼劲。”裴元卿笑得表情僵硬。 可是,司马嫱吧唧吧唧一块,眼神依旧黯淡无光。 这时,小厮阿坤来报,河州刺史肖川递上拜帖。 “他来干什么!若是老子查出他与西戎勾结的证据,也不必等什么圣命,先斩后奏再说。”裴元卿啪地一声搁下筷子,怒不可遏。 “敬臣,消消气,我们第二批正山小种的茶叶镖还得运送呢。或许,肖川是过来送惊喜的。”顾绍璋抿了一口松茸土鸡汤,嘴角微微上扬,泄露些许嘲讽意味。 崔远山听后,状似不经意间瞟过顾绍璋,面色清冷。 果然,肖川小碎步入内,向着裴元卿和崔远山拱手,深深地鞠一躬,表示足够诚意。裴元卿和崔远山皆是见过大世面的,饶是暗自吃惊,面上却表现得格外淡然。 “卿卿…鱼鱼。”司马嫱敲了敲盛着灌汤黄鱼的青釉荷叶盘的边缘,娇娇软软地道,眼角瞬间包起两朵晶莹剔透的泪花。 裴元卿听后,立即执着筷子,夹了一块剔除骨头的鱼肉。 司马嫱这次很给面子,细嚼慢咽时,粉扑扑的腮帮子鼓起来,就像袖口底下紧紧握起的拳头一般模样,还幸福得眯起双眸。 一炷香后,司马嫱摸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往裴元卿怀里一倒。 “听说,大魏每年的除夕是在第二年,肖刺史行如此大礼,真是折煞了萧某。毕竟,萧某刚从天牢里回来,晦气得很。”裴元卿冷笑道,拿捏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子。 “萧先生,是下官管教下属不严,没有同唐县丞那愣头青提前打好招呼。有句话不知是否当讲,您如果早些告知,您是北狄尊贵的楚王,我们大魏必定焚香沐浴而欢迎。”肖川赔笑道。 楚王?裴元卿扫了一眼顾绍璋,神色冷淡,带着审视。 北狄楚王,据说是北狄已经仙逝的镇国长公主的幼子,对外宣称求学在外,行踪极其神秘,似乎只活在从舅舅那里继承皇位的北狄道宗帝,也就是北狄楚王的亲兄长流出的言谈之中。 “肖刺史,顾某可是从恒山王那里打听到的小道消息,您怎么转眼间就将我出卖了。这益州顾氏,不在庙堂上为政,都人微言轻了。”顾绍璋戏谑道。 肖川听后,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继续笑呵呵。 “所以,一个楚王身份,就教大魏的肖刺史相信我们与志成镖局惨案无关了。”崔远山冷声道。 “两位北狄贵人,是下官思虑不周,下官在此表示诚挚歉意。经过下官不眠不休的求证,发现制造志成镖局惨案的也不是那位熬不住刑罚而一命呜呼的小王,而是陆氏茶场的虞大掌柜。虞大掌柜背着陆大千金,与志成镖局的邓寡妇素有私情。后来,邓寡妇怀孕,要挟虞大掌柜迎娶她进门,否则就教虞大掌柜失去陆场长所承诺的百分之五股份。虞大掌柜气急败坏之下就投掷万两黄金买通了江湖杀手,屠戮志成镖局满门。”肖川笑道。 “北狄楚王,你同陆氏茶场的买卖可要继续?”顾绍璋眼见裴元卿紧皱眉头,自然是极度不满意这个交待,连忙转移了话题。 “大魏有句俗话,人不可无信。”裴元卿沉声道。 接着,肖川毕恭毕敬地捧出陆场长亲自拟写的纸质买卖交易协议。协议上写道:第二批正山小种两千斤,由会友镖局走镖,预付定金降低为百分之八。纸质买卖交易协议的后面,附有镖单。镖单头部盖有会友镖局的印章,尾部标明走镖规划路线,朝着东夷方向,越海跨洋,进入北狄。 小王的性命,换来的消息便是西戎和东夷在黑水底下打造了隧道。 这走镖规划路线,正是裴元卿和崔远山的所思所想。如此顺利,裴元卿反而感到疑惑,甚至表现出该死的婆婆妈妈。 “成交。”崔远山吩咐阿坤,取来私人印章。 这回,轮到顾绍璋,悄悄地凝视崔远山了。 ------------ 第七十五章 雄黄 裴元卿在六如居里哄了司马嫱入睡后,吩咐阿坤在门外守着,示意影卫悄悄护着,便前往临渊居接见会友镖局的镖师卫氏和霍氏。 这卫氏和霍氏是一对表兄弟,打小立志加入裴家军。 “小卫、小霍,本将军要你们活着回来。”裴元卿沉声道。 “大将军放心,我们只有活着回来,才能捎带西戎和东夷的密谋……”霍氏拍拍胸脯,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被卫氏推搡一下,瞬间收敛了嬉皮笑脸的表情。 “若是回不来,就先去北狄候命。”裴元卿低声道。 语罢,霍氏疑惑不解,刚准备反驳,却瞧见卫氏答了诺字。 卫氏和霍氏走后,司马嫱抱了布老虎,赤着柔嫩嫩的小脚丫子,踩在木红地四合如意天华锦纹栽绒毯上,吭哧吭哧跑向裴元卿。 “奴奴,怎么不睡?”裴元卿柔声问道。 “卿卿…雄黄。”司马嫱说得格外认真。 “我们奴奴不是小虎娃么,居然害怕毒蛇。”裴元卿轻轻捏了司马嫱的小脸蛋,笑容爽朗干净。 “奴奴不怕毒蛇!”司马嫱恼道。 可惜,在裴元卿的认知里,小姑娘畏惧蛇虫鼠蚁很正常,连那位云梦泽的医仙秦朝颜也免不了俗。思及此,他嘱咐阿坤取一包雄黄粉,撒在六如居的卧房外,起到安慰作用。 其实,大冬天的,不会有毒蛇。司马嫱却是苦恼,大冬天如果有毒蛇,她可以捉的。她想要表达的是从人类身上闻到毒蛇气息。 三天后,永兴镖局出发,为保障两千斤正山小种走水路时万无一失,所抽出的镖头、镖师、趟子手、杂役,全部要求熟悉水性。 半个月后,暂时没有收到卫氏、霍氏的平安信。 “敬臣莫忧心,是我私底下叮嘱他们不必寄信的。”崔远山是一贯的优雅贵气作派,语调清清冷冷,透着疏离感。 可是,当司马嫱抱着银雕骑骆驼武士像而出现在眼前时,崔远山的嘴角噙起该死的微笑,犹如寒兰缓缓绽放。 “绍璋,你又给奴奴买了新玩具。”裴元卿刻意站到崔远山的跟前、司马嫱的旁边,状似颇有热情地同顾绍璋闲聊。 崔远山见状,也十分故意地噗嗤一笑。 “小王妃自个儿挑选的,寓意不错,可以祈求平安。”顾绍璋笑道,依旧温润如玉,却不大像是和田玉,而是棱角分明的独山玉。 “卿卿…雄黄。”司马嫱软软糯糯地提醒道。 裴元卿听后,摸了摸下巴,轻咳一声,不愿意承认没有听明白,便将它理解为司马嫱想给银雕骑骆驼武士像涂抹雄黄粉。 顾绍璋淡然一笑,招致崔远山的审视。 两人足智多谋,似乎并不是惺惺相惜。 一个月后,正是冬至,乃大魏王朝的隆重节日。远在长安城的魏武帝领着文武百官登皇陵、祭太祖。而河州内外,茶场与马场休市,家家户户处于喜庆氛围。 冬至,河州吃饺子,高兴坏了小吃货司马嫱。 饺子馅有三鲜、虾仁、蟹黄、鱼肉、鸡肉、猪肉、羊肉、牛肉等。顾绍璋打探到当地吃饺子的风俗忒简单,便交代了厨房记得在饺子馅里边塞入金如意、花生米、铜板子,讨个事事如意、健康长寿、财源滚滚的好兆头。 饺子款式多样,看得司马嫱不舍转动乌溜溜的眼珠子。 葵花、波浪、飞鸟、四喜、鸳鸯、牡丹、元宝、蝴蝶、小锁、金鱼……崔哥哥捏的飞鸟好看,卿卿捏的元宝丑丑。至于顾绍璋捏的金鱼,奴奴不觉得可爱。 “敬臣,阿嫱对顾绍璋存在戒备。”崔远山低声道。 “远山,你不也是么。”裴元卿摇头失笑。 司马嫱很幸运,连续三个饺子,咬到金如意、花生米、铜板子。她捂着右边的小嘴巴,哼哼唧唧,眼角包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大概意思是,她的小手要抚慰牙齿,不能握起小木勺。 “小笨蛋,捂错了,刚才是左边的小嘴巴在吃饺子。”裴元卿无奈地点了点司马嫱的小额头,接着双臂环胸,就是没有投喂举动。 司马嫱瞄了瞄裴元卿,又瞅了瞅汤饺子,撒娇装柔弱失败。 崔远山和顾绍璋瞧着司马嫱不情不愿地握起小木勺而吧唧吧唧羊肉饺子的小姿态,自然是哭笑不得。 晚膳过后,河州马场皆会举办篝火盛会。 裴元卿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在顾绍璋的提议下,方牵着活蹦乱跳的司马嫱,出了萧府,前往附近的呼揭马场。 崔远山道是要同顾绍璋对弈,婉拒了裴元卿那句敷衍的邀请。 篝火盛会上,裴元卿和司马嫱遇上了察罕不花。 察罕不花竟是换了口味,搂抱一位穿上小花苗刺绣蜡染衣裙的南蛮少女,远远地冲了司马嫱,吹去下流的口哨。并且示意身旁的骑兵跟着起哄,一时间唤醒无数看客的八卦心。 “奴奴,咱们换个马场。”裴元卿恼道。 等此次秘密任务结束,他非得拧断察罕不花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南蛮少女正在被迫接受察罕不花的亲热行径之际,忽然拔下银签子,插入喉咙,鲜血奔涌而出,浇灭些许篝火。 “剁成碎块,喂给猎狗。”察罕不花气急败坏。 话音刚落,有巨物破土而出,张开血口大盆,活吞了察罕不花,惊吓得众人一边鬼哭狼嚎一边四处逃窜。这巨物,是寻常见到的毒蛇的百倍体型,估摸着三尺粗、十丈长,体重大约两千斤。 裴元卿打横抱起司马嫱,寻觅安全地方。 然而,那巨物可能是饿极了,绕着呼揭马场,追赶活人当猎物。 “奴奴,对不住,抓紧我。”裴元卿眼见伤亡惨重,不能再耽搁时间,当即拔出佩剑,与巨物进行搏斗。 佩剑毕竟是装饰物,用着不大顺手。 裴元卿凭借矫健身姿,在地上翻滚,躲避巨物攻击的同时,还救助了一些来不及逃跑的老弱病残。而司马嫱的香囊里装满雄黄粉,白嫩嫩的小手一摊开,黄色粉末径直扑向巨物的红信子。 巨物的眼睛是看不见的,红信子才是寻找食物的武器。 ------------ 第七十六章 真假 两人一巨物,僵持许久,为剩下的活口争取了逃命的时间。 可是,仅仅依靠一把装饰性佩剑,只能偶尔刺伤巨物,教它闻着自己的血腥味,越发狂躁不安,需要消耗大量体力去应对。 “奴奴,我送给你的羊角匕首有带吗?”裴元卿气喘吁吁。 话音刚落,司马嫱竟是从裴元卿身上滑溜,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扒拉着巨物的七寸位置,使了吃果奶的劲儿,狠狠地咬上一口。 啊呜,冰凉凉、黏糊糊的味道,奴奴想吐。 “奴奴,快过来!”裴元卿又愤怒又害怕。 然而,小傻子就是小傻子,执拗得很。只见她从脚踝处取出羊角匕首,撒了雄黄粉,趁着巨物回转过吐出红信子的大脑袋时,插入刚刚咬过的伤口,接着弹跳到裴元卿的怀里。 巨物长嘶一声,疼痛不已,胡乱地甩起身体。 裴元卿紧紧搂着司马嫱而避开,哪里还有责备的心情。 “奴奴,答应我,你可以保护自己。”裴元卿瞥见一只遗落的宽扇镰刀,应是平时用来割马草的,刀刃锋利,闪烁银光。左脚踢起,借助弹跳力度拾起,而右手缓缓松开司马嫱。 于是,裴元卿挥舞着镰刀,专心投入与巨物的殊死搏斗。 他没有继承虎头红缨枪之前,苦练过一段时间刀法。 敬臣,作为战士,有两个目标,一是杀敌二是活命。那么,绝对不允许拘泥于手中的兵器。或者,周围的一切都可以成为兵器。父亲的谆谆教诲,犹然烙印在心底。 镰刀看手,讲究劈、砍、刺、撩、抹、拦、截。 裴元卿始终盯着司马嫱刚才折腾出的七寸伤口下手。 先是迎着巨物的正面起势,使出一招青龙出水,劈向头部时虚晃一下,改为左右翻身斜砍,却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 然后抹了眼角溅到的蛇血,刀身合一,使用连环刺的同时,不能避免被巨物的尾巴反击,大吐一口鲜血。 接着,以撩、抹为主,一招风卷残花,一招白云盖顶,一招古树盘根,一招海底捞月,招式灵活,劲道刚猛,主要是为了减缓之前受到的冲击。 最后,转身闪身之余,拦截进取,巨物的头尾终于分离。 裴元卿瘫坐在地,疲惫不堪地迎接司马嫱的投怀送抱。 这时,巨物的尾巴居然没有死透,将司马嫱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小脸蛋明显发白。裴元卿大喊一声奴奴,借助已经卷了刀刃的镰刀,勉强站起,试图徒手掰开巨物的尾巴,实在不行,用牙口去拼命地咬。 司马嫱没有傻傻地等待死亡。 她省下哭哭啼啼的功夫,努力拉扯巨物的尾巴,小脚不停踢弹,纵使力量薄弱,也不能放弃。 这时,一麻袋雄黄粉扑面,令司马嫱喷嚏连连。 司马嫱感觉小脑袋晃悠悠的,眼前好像有两个顾绍璋。 “顾绍璋,你有孪生兄弟吗?”裴元卿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司马嫱揽入怀里,揉了揉眉心,倚靠在胡杨树下,强撑着疲劳过度的意识。 两个顾绍璋,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远山呢?”裴元卿闭目养神,问道。 一模一样的水绿春衫,一模一样的俊美容颜,一模一样的温润气质,裴元卿自问与顾绍璋结下了数十年的交情,竟然完全分辨不清。 “敬臣,自你带着小王妃参加篝火盛会后,萧府开始遭遇毒蛇,有金环蛇、银环蛇、白眉蛇、黑眉蛇、青竹蛇、五步蛇、眼镜蛇、丽纹蛇、铁头蛇、珊瑚蛇,来自大魏、北狄、西戎、东夷、南蛮各地。崔先生在影卫死命的维护之下,捡回一条性命,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两个顾绍璋同时开口,眉头微蹙起担忧之色。 “绍璋,帮我唤阿坤,将远山抬到六如居。待我休息够了,再处理你们这档子破事。”裴元卿不耐烦地摆摆手。 第二日清晨,裴元卿听见司马嫱软软糯糯的嗓音。 “卿卿…两个…顾哥哥。”司马嫱发出咯咯笑。 不过,裴元卿关注的是,卧槽,谁吃饱了撑着,趁老子不注意,给奴奴梳妆打扮。而且,这活泼可爱的元宝髻,这清纯秀丽的碎珠花,这娇俏红艳的落梅妆,配上葱绿色西番花刻丝袄裙,外罩雪白色描金小鱼纹比甲,像极了观音菩萨座下的玉女。 “奴奴,吃早膳没?”裴元卿翻身下床,漫不经心地问道。 “红油抄手…脆皮锅盔…肥肠米粉…担担面…肉汤圆…方油糕。”司马嫱不愧是小吃货,报起菜名,四个字四个字地蹦出,格外顺溜。 裴元卿听后,眼皮子跳了跳。他摸着司马嫱圆滚滚的小肚皮,可以想象出两个顾绍璋今早争先做膳食又抢着投喂司马嫱的画面。 顾绍璋,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如此幼稚。 崔远山歇息在东厢房,裴元卿牵着司马嫱看望时,两个顾绍璋轮流替崔远山把脉,开出的疗养药方子也是一模一样的笔迹。 “远山,你认得出不?”裴元卿问道。 “敬臣,不如考验他们过往的经历吧。”崔远山轻笑道。 裴元卿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觉得这是个好法子。再望向小傻子,稍不留神就见她吸一吸鼻子,想辨别两个顾绍璋的味道。这若是换了正常小姑娘,裴元卿都要怀疑,她正在吃豆腐呢。 “绍璋,说一说我们初次见面的场景。”裴元卿沉声道,尔后拎着小傻子的后衣领,牢牢地安置在怀里。 “请你们分开讲述。”崔远山冷声道。 “那时,你驻扎在兰州城外,我千里迢迢拜访,吹了一夜冷风。我心中不大高兴,尤其是见到你和传木正在大口吃肉喝酒,便拂袖而去。临走前,瞟了一眼操练着八门金锁阵的裴家军,指出致命弱点,就进入兰州城内。”第一个顾绍璋娓娓道来,语调轻缓。 第二个顾绍璋道出同一番言辞,也是声情并茂。 “绍璋,他是你的孪生兄长顾绍琰吧。”裴元卿叹道。 语罢,两个顾绍璋的微妙表情终于出现了分歧。一个顾绍璋是惊讶,泄露些许玩味笑意,另一个顾绍璋也是惊讶,透露少许受伤情绪。 敬臣还是对他有所保留,连益州顾氏的秘闻都挖掘出来。 ------------ 第七十七章 孪生 益州顾氏、河东裴氏、清河崔氏,乃大魏三世家。 世家之间存在一个有趣的规律,比对方更清楚对方的秘闻。而且,为了打消大魏皇帝的疑虑,世家绝对不联盟。 顾绍璋、裴元卿、崔远山,正是三世家的家主。 “二十年前,顾家钱氏诞下双生子,被视为不祥之兆。顾绍琰为兄长,哭声嘹亮,顾绍璋为弟弟,身子病弱。钱氏怜惜顾绍璋,偷偷地委托嫁到春衫堂的小姑子抚养他,而顾绍琰作为嫡长子留在顾家。或许是双生子的不详之兆应验了,顾先家主暴毙,将顾绍琰托付给三位叔父。”崔远山抿了一口司马嫱抱着的热茶,笑意颇浓,犹如浸润在寒兰酒的月光,晕开了清清冷冷的花香。 “顾二郎城府深沉,觊觎家主之位。顾三郎贪恋美色,垂涎钱氏美色。顾四郎游手好闲,惦记顾家财产。三位叔父明面上精心养育顾绍琰,又是聘请大儒教授他识文断字,又是邀请师父传授他武功路数,实际上当着顾绍琰的面轮流羞辱钱氏,并且从未透露顾绍琰的任何信息。钱氏想向小姑子求救,又唯恐暴露了顾绍琰的身世,只能默默地忍受,等到顾绍琰长大成人。可惜,顾四郎欠下一万两黄金赌债,已经等不及了。他与顾二郎、顾三郎合谋,毒杀顾绍琰,嫁祸给钱氏,因为钱氏怀上他们的孽种。钱氏知晓顾绍琰的尸体被投入锦江,悲痛欲绝,也自尽。顾二郎、顾三郎、顾四郎并未对外公布顾绍琰的死讯,一个霸占七宝楼,一个流连风月场所,一个没日没夜地赌博,最后互相残杀,只剩下顾二郎。”裴元卿点了点空着的越州玉碗,沉声道。 “母亲临死前,悄悄地寄了血书给小姑姑。小姑姑搜罗了顾二郎、顾三郎、顾四郎的罪证,带着我上了顾氏祠堂。我那时年少,嫉恶如仇,哭红着眼睛想亲手解决顾二郎。结果,小姑姑劝慰我,绍璋,你以后就是家主了,不应沾染杀死叔父的污名,所以由我来承担一切。小姑姑交给我春衫堂,然后将三位叔父的妻儿屠戮了彻底,遗留一个干干净净的益州顾氏。”两个顾绍璋竟是同时流露出陷入回忆之中的悲痛表情,语调也透着无穷无尽的寂寥。 “你们还要演戏吗?”裴元卿抚了抚额头。 “两个…顾哥哥…奴奴…喜欢。”司马嫱笑靥如花。 “其中一个,联合南蛮人,策划了昨晚出现的泰坦巨蟒,你还喜欢呀。”裴元卿伸出食指,轻点司马嫱的小额头,尔后灵光乍现,审视着两个顾绍璋,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篝火盛会上,泰坦巨蟒杀的第一个人是察罕不花。 在整个陇右道,背地里暗搓搓想拧断察罕不花的脖子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况且,察罕不花差点蹂躏了奴奴。 真顾绍璋比假顾绍璋更有杀死察罕不花的动机。 真顾绍璋比假顾绍璋更加相信,他裴元卿会拼尽性命地与泰坦巨蟒,将伤亡数量降低到最小化,最后宁死也要保住奴奴。 可是,裴元卿宁愿承认,泰坦巨蟒与真顾绍璋无关。 “敬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命丧泰坦巨蟒,阿嫱就会二嫁。而长公主殿下必定在我和顾绍璋之间选择一个。”崔远山冷笑道。 “崔远山,给老子闭嘴!”裴元卿摔门而出,怒道。 崔远山的意思很明显,要么是真顾绍璋放出泰坦巨蟒,要么是真顾绍璋推波助澜了此事,总之不可能脱掉干系。 裴元卿感到心烦意燥,准备翻身上马。 结果,司马嫱吭哧吭哧爬上他的大腿。 “卿卿…奴奴…不会…二嫁,奴奴…要给…卿卿…生宝宝。”司马嫱转动着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娇娇软软地道,小模样格外认真。 裴元卿听后,仰天大笑,捞起司马嫱,策马奔腾。 他知道,他可以属于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建军功。他知道,他也可以属于民间,上山打猎,下河捉鱼,无拘无束。但是,他更知道,他厌恶朝堂上无休无止的权斗,却不得不被河东裴氏家主这份责任而束缚住双手双脚。 因此,他常常用骑快马来消减不愉快的事情。 以前是一个人,现在多了小傻子,好像有点温馨。 可惜,骑快马就像一剂麻沸散,只能暂时麻痹他的感官。折返回到萧府,尚未看到令他头痛的真假顾绍璋,就瞧见阿坤那张哭丧的脸。 “小卫、小霍出事了?”裴元卿问道,语气泄露一丝颤抖。 “越过宗马海峡时,赶上冰川,不慎撞破船头。救生小船不多,一般按照规矩让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人,其余人自生自灭,不慎溺死就是冻死。”阿坤哽咽道。 裴元卿听后,沉默不语,直至被司马嫱捏了掌心。 晚膳时分,又是两个顾绍璋下厨做的地道益州菜。宫保鸡丁、水煮肉片、麻婆豆腐、板栗烧鸡、毛血旺、酸菜鱼、东坡肘、荤豆花…… “敬臣,第二批正山小种也出事了,恐怕第三批茶叶镖无人接手。”崔远山冷声道,有些琢磨不透坐镇西戎的那位高人的计谋。 频频插手茶叶镖,崔远山当他是挑衅,顺便掐断线索。派出一个假顾绍璋,崔远山也当他是膈应裴元卿与顾绍璋的兄弟情深。可是,诸多动作,不能伤及大魏根本,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略显幼稚。 “那就利用会友镖局给出的赔偿金,向天下镖局招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王倒要看看,西戎还能使出什么花招。”裴元卿恼道。 “敬臣,西戎可能针对的是我们三个人。”顾绍璋低声道,尔后从透雕花鸟斋戒香囊取出玉瓶子,倒了一颗白色药丸,摊开手掌,继续道:“阿兄,你要是想回家,我可以相让春衫堂。春衫堂第一位堂主乃前朝楚熙帝,曾经坐过轮椅,还有双目失明。” “阿弟,你很聪明,但是未必幸运,因为你我是孪生兄弟,你在算计什么,我都一清二楚。”顾绍琰收了白色药丸,告辞之前,向裴元卿投去充满悲悯的光芒。 ------------ 第七十八章 招标 第一批六安瓜片,志成镖局被灭门。第二批正山小种,会友镖局破产。毫无意外,第三批茶叶,河州境内的镖局都不敢接镖。这邪乎劲,连陆氏茶场的名声也或多或少遭受影响。 因此,假扮成北狄茶商萧嘉萧禹的裴元卿和崔远山,为第三批茶叶镖标价两千两白银,向天下镖局招标。 总有镖局想赚取暴利,例如兰州的广盛镖局。总有镖局想打出名堂,例如西州的昌隆镖局。总有镖局想还屁股债,例如秦州的万通镖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第一个参与招标的是西州的昌隆镖局。 昌隆镖局年初成立,至今只有五人,即大掌柜、镖头、镖师、趟子手、杂役。裴元卿有意借助此次招标而招募一些江湖人士作为眼线。父亲留给他的眼线,大都老弱病残了,他不好使唤。 大掌柜戴氏颇圆滑,捎带了西州特产,献给司马嫱。 一只填漆描金勾莲蝙蝠葵花式攒盒,填满各色葡萄干,有马奶子、日加干、珊瑚珠、赤霞珠、玫瑰香、白香蕉等等,馋得司马嫱瞪大了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直流清口水。 镖头左氏很实诚,耍了一套绵绵掌,运转舒展如绵,动作连而不断,掌法运行成环,逗得司马嫱边吧唧葡萄干边哈哈大笑。 至于镖师沈氏,江湖气息浓重,瞧着沉静内敛的性子,竟是交了一大群酒肉朋友。裴元卿认得,沈氏正是十八个新兵蛋子之一。 “第三批茶叶镖,不适合贵镖局。”裴元卿沉声道。 大掌柜戴氏笑眯眯,镖头左氏倍感失望、镖师沈氏欲言又止。 顾绍璋将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方打起帘幔,虚虚地拱手作揖,眉宇间蹙起轻愁:“顾某有表兄弟朋友小卫和小霍,加入会友镖局不久,参与到第二批正山小种的走镖,之后下落不明。为此,顾某千里迢迢,从长安到河州,准备探个究竟,反而与两位萧先生不打不相识。” “顾先生想拜托我们寻人吗?”戴氏笑道。 顾绍璋示意小厮抱来一百两白银,搁置在茶几上。 戴氏瞧见这么大笔银钱,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他笑呵呵地道是需要商量,随后召集镖头左氏、镖师沈氏、趟子手、杂役,围成圆圈,嘀嘀咕咕半晌。然后,痛痛快快地给了答复。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奖励一千两白银。”顾绍璋浅笑道。 卧槽,这小卫和小霍的人命也忒值钱吧。他老家的小寡妇,卖身葬父,只要三十两白银。思及此,戴氏笑弯了腰。 “你的眼线,本王不会录用。”裴元卿别过脸庞,恰巧咬了一颗司马嫱投喂过来的葡萄干,被顾绍璋截胡的恼意也就褪去大半。 “敬臣,你需要站在北狄立场考虑问题。”顾绍璋低声叹道。 正在煮茶的崔远山听后,嘴角勾起晦暗不明的笑意。 第二个参与招标的是秦州的万通镖局。万通镖局的创始人是单刀李,精于形意拳、八卦拳,在大魏王朝建立初期,曾经自发组织镖局弟子,对抗西戎,奋勇杀敌,获得高祖皇帝的嘉奖。可惜,现任大掌柜梁氏,想将版图扩张到西戎,几次遭到马匪劫货,光是赔偿金都搭上了全部家当,愁得白了头发。 “梁大掌柜,第三批茶叶镖的走镖规划路线,由于涉及到哥哥和嫂嫂的归家事宜,将由我们亲自拟定。嫂嫂晕船,走不得水路,大概还是要过西戎。”崔远山淡然一笑,语调清清冷冷。 梁氏现在听不得西戎二字,眼皮子立即狂跳。 “奴奴…不晕船。”司马嫱附在裴元卿耳畔,嘟起小嘴巴。 “不过,我这里有一单买卖,是来自你们大魏的清河崔氏。从北狄购进天海蟹、天海虾,全程用冰块保鲜,赶在除夕之前,到达长安东市永宁坊崔远山。”崔远山执着越州玉碗,轻抿一口热茶,姿态优雅贵气,继续道。 语罢,梁氏犹豫不决,无法立即应承下来。 这天海蟹、天海虾,出自北狄天海,个头皆比寻常见到的大上一倍,肉质鲜嫩,口感鲜甜。近些年来颇受大魏欢迎,价格小贵,那么这趟水产镖的价钱也十分可观。 梁氏大概被西戎马匪整怕了,全然失去了往日的豪气。 “梁大掌柜,北狄有句俗语,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您若是觉得不妥,萧某就要问一问广盛镖局。”崔远山忽而冷声道。 “不必了,梁某这就答应。”梁氏勉强笑道。 第一个参与招标的是兰州的广盛镖局。 广盛镖局在兰州,万通镖局在秦州,瞧着相隔十万八千里,却颇有恩怨。广盛镖局的左大掌柜,原本是万通镖局的镖师,在八卦拳的基础上加以修改,摇身一变左家拳,便出来单干,没过一两年就风生水起,抢了梁大掌柜不少订单,妒忌死同行。 而且,左大掌柜同梁大掌柜在呼揭马场争过大宛马,在陆氏茶场争过六安瓜片,甚至在青楼酒馆,为了一位花魁而大打出手。 崔远山故意提起广盛镖局,就是好奇两人的传闻。 可是,商场比朝堂,少了硝烟味,多了铜臭味。 “左大掌柜,听说广盛镖局今年接了百来件经过西戎的物镖,大部分比较顺利,即便损失也不严重。”裴元卿瞟了一眼已经坐不住而哈欠连连的司马嫱,语速不自觉放快。 “萧先生,人身镖也绝对安全。”左氏笑道。 他在万通镖局设有暗钉子,梁大掌柜与萧禹的交谈刚刚传到耳朵。卧槽,若不是万通镖局抱着单刀李的大名而苟延残喘,又怎么会捡到清河崔氏颇费心思地委托北狄茶商而扔出来的人情呢。 “左大掌柜竟然未卜先知。”裴元卿冷笑道,尔后扫过左氏那通身暴发户气派的打扮,忍不住地皱了眉头,继续道:“回去等消息吧,我会在广盛镖局与万通镖局之间思虑。” 第二天,司马嫱收到一对彩色梨形钻石耳坠。一只深湖蓝色,一只深粉色,绚丽多彩,价值不菲。然而,司马嫱嫌弃它们不是圆溜溜的,戴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嚷着摘下来。 “不识货的小东西。”裴元卿轻点司马嫱的小额头。 ------------ 第七十九章 广盛 第三批茶叶镖的第一站设在兰州,正是广盛镖局的本家。 裴元卿揽着司马嫱,骑了河曲马,从河州前往兰州。 他拒绝了崔远山和顾绍璋的同行,这头被染色膏漂出的银发本就扎眼,他实在没有必要再背负两个文弱书生组成的累赘。 咳咳,崔远山和顾绍璋皆不知,他们这是被嫌弃了,还是与小傻子比较之后。他们一直以为裴元卿还在计较前些时日的算计。 广盛镖局左大掌柜,亲自出了兰州,迎接裴元卿和司马嫱。 左氏私底下送了河州刺史肖川一尊弥勒佛金像,才收到小道消息。卧槽,那北狄茶商萧嘉,竟是充满神秘感的楚王,他还不好好巴结着。干镖局这一行的,多结识几个权贵,比争取江湖地位更重要,那些盗匪想劫货至少会掂量一下是否值得拼命。 “萧先生、萧夫人,有失远迎。”左氏点头哈腰,笑容满面。 裴元卿不是那种狗眼看人低的性子。许多普普通通的平民,为了生活所迫,伏低做小地当狗腿子,应该得到体谅。然而,他现在代表北狄,左氏这般趋炎附势,就有点辱没大魏的风骨。 “萧夫人一路上风尘仆仆,是否要换乘马车入城?这城门守卫,左某已经打点好了,不需要出示鱼符。”左氏笑道。 鱼符最初用于表明官员身份,后来推广到平民,甚至番邦。 大魏皇室的皇室、文臣、武将,二品以上佩戴金鱼符,二品以下佩戴银鱼符,寻常百姓佩戴铜鱼符。 至于北狄,由鸿胪寺颁发玉鱼符,方可自由通行。 司马嫱抬起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裴元卿点头。 于是,左氏吩咐小厮牵来一辆大魏风格的宝马香车。 所谓宝马香车,通体乌黑、四蹄白雪的乌骓马,毛色油亮鲜艳,在市面上价值不菲;整块沉香木挖凿的车身,四面悬挂织金孔雀羽妆花纱裁成的帘幔,缀有玉石风铃。内里设了紫檀木单翘头透雕卷草纹软塌、黄花梨五足内卷矮脚小几、描彩漆山水图长方攒盒。 司马嫱踏上马车,撩开帘幔,瞪大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这宝马香车之奢华,远远超过了高阳长公主府和恒山王府规格。 “教左大掌柜费心了。”裴元卿不咸不淡地作揖道。 尔后,他坐在软塌上,将司马嫱搂入怀里,打开攒盒,学习剥奶香味黑瓜子,投喂给幸福得眯起双眼的司马嫱,假装没有听见骑着大宛马与宝马香车并排的左氏的嘘寒问暖。 进入兰州,左氏蒋裴元卿与司马嫱安置在明月楼。 明月楼共有九层,皆以月相命名。第一层新月、第二层朔月、第三层眉月,供应美食。第四层夕月、第五层弦月、第六层凸月,供给娱乐。第七层望月、第八层满月、第九层晓月,提供住宿。 许多外来客,入住明月楼,可以三天不出门。 司马嫱吸一吸小巧玲珑的鼻左,拎着裙摆,活蹦乱跳,直奔新月层。新月层皆是兰州特色小吃摊,牛肉面、酿皮子、浆水面、千层饼、灰豆子、焖羊肉等。司马嫱等不及裴元卿,摸出几个铜板子,呼啦啦一碗兰州牛肉拉面,牛肉汤色清气香、萝卜片洁白纯净、辣椒油鲜红漂浮、香菜新鲜翠绿、圆面条柔滑透黄。 “奴奴,怎么不给卿卿留一点。”裴元卿打趣道。 司马嫱假装没有听懂,吭哧吭哧跑上朔月层。哇塞,朔月层网罗整个陇右道的美味佳肴,全是荤香味十足的硬菜。 一片片近乎透明的麻猪腊肉,瘦肉艳若红霞,瘦而不柴;肥肉晶莹如玉,肥而不腻。司马嫱掏出一串铜板子,砸吧砸吧刚从蒸笼里边端上来的麻猪腊肉,还记得掰着白嫩嫩的小指头,给裴元卿留了六片。 可是,遇上手抓孜然羊排,司马嫱就犯愁了。 咬一口,鲜嫩嫩的肉感、热辣辣的汁液、香喷喷的味道,直冲脑门。司马嫱倒空了小香囊,寻到角落处,抱着手抓孜然羊排,吧唧吧唧得格外欢脱,显然是一副躲着裴元卿吃独食的小模样。 “眉月层不必去了。”裴元卿捉住满嘴油腻腻的司马嫱,摸一摸她那圆滚滚的小肚皮,有些哭笑不得。 司马嫱听后,试图挣脱开裴元卿,却被禁锢得更加牢靠。 于是,她立即包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泪花,随时哭出凄美感。 裴元卿见状,无奈地点了点司马嫱的小额头,尔后牵着司马嫱登上眉月层,只许她舔一舔糕点的香甜味,省得夜里积食而闹腾。 夕月层听戏听曲,弦月层买大买小,凸月层则是包厢。 司马嫱使出吃果奶的劲儿拽着裴元卿听了一折《桃花扇》。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父亲常听《桃花扇》,道是这故国哀思,时刻提醒他,大魏盛世来之不易。他原本沉浸在沉郁悲怆的曲调之中,可是瞧见司马嫱那明明听不明白还要摇头晃脑的小表情,不禁伸出粗糙指腹,戳一戳司马嫱粉嫩嫩的腮帮子,开怀大笑。 裴元卿琢磨着,等灭掉西戎,掰碎了《桃花扇》讲给小傻子听。 可是,从魏高祖到魏武帝,历经数代,没有实现这个宏愿。裴元卿知道,他此生都属于战场的,与小傻子注定聚少离多。高阳长公主将小傻子托付给他,当真不如崔远山或者顾绍璋。 望月层、满月层、晓月层,相当于客栈的天字号、人字号、地字号房间。裴元卿打算住在望月层,左氏却凑到司马嫱跟前极力推荐晓月层。所幸,小傻子没有傻透,蹦蹦跳跳,冲向望月层。 望月层,进入客房,拉开纱幔,别具一格地设置回廊。 司马嫱站在回廊上,仰望璀璨星空,俯视繁华夜景,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忙嚷着“卿卿…卿卿”。 裴元卿轻轻回应,咂摸出岁月静好之意。 ------------ 第八十章 凉州 第三批茶叶镖,黄山金毫、祁红香螺、祁红毛峰各自一千斤,铁观音、白牡丹、大红袍、普洱茶分别五百斤。 从河州到兰州那段路程,由陆场长亲自运送。 左大掌柜在裴元卿的监督之下清点验收完毕。 广盛镖局此次走镖,左大掌柜坐镇,从鄯州调回老镖头韩氏、吕氏,拨出七大镖师俞氏、任氏、袁氏、柳氏、鲁氏、韦氏、昌氏,配备若干趟子手和杂役,推动着镖车,浩浩荡荡地启程。 从兰州到凉州,起先顺利,偶尔遇见几个地头蛇,左大掌柜耍出一套左家拳,再配上众人拔出的明晃晃的刀剑,足以震慑四方。 不过,凉州城外,有一群彪悍沙匪,专门拦截镖车。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车。”其中一个沙匪扛着九环刀,不带黑面巾,大大咧咧地露出络腮胡,操着地道的凉州方言,摆出嚣张气焰。 老镖头韩氏接收到左大掌柜递过来的眼色,早已跳下马,秉持着恭恭敬敬的态度,递上镖单、路引,拱手抱拳道:“小字号以走镖为生,此次来骚扰贵方,实属万不得已,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语罢,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老镖头吕氏也跳下马,从袖口取出一包银锭子,塞给疑似沙匪头目的拐子男,笑容可掬。 拐子男掂量银锭子的重量,冲着络腮男点点头,示意放行。 这时,趟子手齐声吆喝一句“走”,马车开始骨碌碌前行,饶是处事不惊的左大掌柜,暗自松了一口气,挂上谦和笑意。 然而,拐子男握着十字拐一横,挡住裴元卿的河曲马。 “北狄人,走不得。”拐子男的嗓音格外苍老。 “先生,有话好好说,莫伤了和气。”左大掌柜急忙跳下马,扯断荷包,别入拐子男的腰间,堆出越发和善的笑容。 镖局走镖,大多求和,做足礼节。 “没听见么,北狄人不能走。”拐子男扔掉荷包,恼道。 裴元卿见状,揽着司马嫱,翻身下马,先是按照江湖风俗拱手抱拳,尔后接过小厮阿坤递的方天画戟,与拐子男僵持着。 “萧先生,凉州是我们此趟茶叶镖的第一站,若是动了干戈,不大吉利。”左大掌柜踮起脚尖,附在裴元卿耳畔悄声道。 “他左脚截断的伤口整齐却不平滑,应是被北狄人偏爱的蝴蝶双刀所致。这次决斗,在所难免,否则就是对他的不敬。”裴元卿松开司马嫱,持着方天画戟,缓缓靠近拐子男。 语罢,裴元卿的方天画戟与拐子男的十字拐,碰撞出刺眼光芒。 方天画戟,矛和戈的结合体,双耳为刃,枪尖锋利,其实用性最考验格斗者的综合素质。而十字拐,长约二尺五寸,木质横柄长八寸三分,柄上端装一矛头,下为握把。 裴元卿礼让拐子男三步,站在原地防守。 而拐子男大喝一声,满腔悲愤随之而出,化作汇聚在矛头上的杀气,架、格、拨、揽,灵活变换招式,直击裴元卿命门。 司马嫱本能地察觉出危险性,却被阿坤阻止了踏入决战圈。 江湖讲究武德,单打独斗就是单打独斗,旁观者不得插手。 裴元卿这些时日不是围绕着小傻子打转,就是百无聊赖地听着左大掌柜的奉承,正愁没机会疏通筋骨,自然是投入十万分精神。 他倒是想拖延时间玩一玩,但是唯恐惹怒了拐子男。 于是,一个援法,冲铲、回砍、横刺、劈刺、斜勒;一个胡法,横砍、截割;一个内法,平钩、钉壁、翻刺;一个搪法,通击、挑击、直劈。裴元卿自认为发挥出方天画戟的威力,像个比武胜利的游侠少年般爽朗一笑,在最后关头,将双刃当作单刃使用,提高速度,借助枪尖,攻下拐子男的下盘。 “敢问先生,以前惯用的武器?”拐子男问道。 裴元卿答了一声枪,揽着司马嫱,骑上河曲马,扬鞭离去。左大掌柜殿后,瞧见拐子男竟是朝着裴元卿远去的背影而跪地行了大礼,百思不得其解,却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混江湖的怪人多得去呢。 进入凉州城,左大掌柜吩咐两个趟子手探路,寻觅客栈入住。 针对住宿,走镖这行当里有三条戒律。一是不住新开之店,新店大门一般张贴开张大吉四个字,走镖之人无法打探出新店的口碑,不能随意冒险。二是不住易主之店,恐怕人心叵测,被小贼惦记。三是不住娼妇之店,倘若中了美人计,丢镖便是常事。 其实,广盛镖局在凉州有长期合作的客栈,级别不高。 左大掌柜既然要跪舔北狄楚王,不能怠慢他的小娇妻。 自从裴家军打下武威郡,凉州领土终于齐整。凉州刺史一方面推行屯田制,修理沟渠,大力发展农耕和畜牧,另一方面加强防御措施,筑长城、立亭障、置烽燧,为互通各国商贸提供保障。 因此,凉州恢复过去的富饶,客栈如雨后春笋般林立。 “萧先生、萧夫人,刚刚打听过,海藏寺附近的悦来客栈还不错,环境清幽而不过分冷寂。而且,穿过月氏街,就是一片集市,有武威宝卷、凉州贤孝、华锐藏歌、格萨尔唱,听个新奇。还有社火队、攻鼓子、闹滚灯、半台戏,凑个热闹。当然,悦来客栈本身做的吃食就颇受外来客的欢迎,招牌小吃有清汤牛羊肉泡馍、砂锅豆腐、拔丝洋芋、拨鱼子、油糕子、麦索子等等。”左大掌柜娓娓道来,瞧见司马嫱馋得直流口水,颇有成就感。 裴元卿听后,摸了一把司马嫱嘴角残留的清口水,露出宠溺之色。 晚膳时分,清汤牛羊肉泡馍成了小傻子的心头好。瘦肉绵软、肥肉不腻、汤浓味鲜,确实是裴元卿怀念的味道。可是,令裴元卿哭笑不得的是,小傻子将牛羊肉砸吧得干净,剩下的馒头碎一点点地挑出,还以为认真吃面的裴元卿不知道。 “卿卿…不小心…溅落的。”司马嫱无奈地耸了耸小肩膀。 ------------ 第八十一章 英雄 晚膳过后,裴元卿牵着司马嫱消食。 裴元卿喜欢清静,想去海藏寺走一走,顺便教授小傻子学习说一段完整的话。可惜,小傻子没有这个觉悟,并且对于不能吃肉的地方缺乏好感。只见她使出吃果奶的劲儿拽着裴元卿往闹市里钻,逗得裴元卿不禁开怀大笑。 罢了,来日方长,小傻子现在学会握着小木勺吃饭,也是进步。况且,他应当代替那些死去的兄弟,瞧一瞧当年打下的武威郡,告慰在天之灵。 “卿卿…鼓鼓。”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拍手鼓掌。 凉州攻鼓子,原本属于出征乐舞,裴元卿自然熟悉。 上百个凉州男子,戴黑幞帽,上穿黑夸衣,下穿黑笼裤,着黑快靴,腰间系了红色鼓,双手握了枣木槌。 双手胸前画弧线,交错击鼓轮换翻。上步踏地凭脚力,挺胸抬头身不弯。四方阵、两军对垒、四门兜底阵、四门开花阵、八卦阵、长蛇阵、猛虎出山阵、双将对斗阵、四龙阵、连环阵、套莲花、三箭突围阵……阵法多变,气势恢宏。 司马嫱不愧是小虎娃,兴奋得手舞足蹈。 例如雄鹰展翅,司马嫱模仿着鼓手的动作,展开小手臂,跳得高高的,似雄鹰展翅高飞,尔后用小脑袋猛然撞向裴元卿的坚实胸膛,犹如春燕从空中掠过。 再例如鹞子翻身,司马嫱刚想翻跟头,就被裴元卿阻止。 武威宝卷,加入当地曲调,讲唱经文佛理,融入民间故事。 “小傻子,这段是《劈山救母宝卷》,掺杂大量佛法,你听得懂么。”裴元卿瞧着司马嫱托起下巴而听得津津有味的小模样,戳一戳司马嫱粉扑扑的脸蛋,调笑道。 话音刚落,念卷人翻出《河西走廊卷》。 除了开篇指出河西走廊设置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接下来的数百句都是在歌颂大将军裴元卿收复河西走廊的功绩。 “卿卿真棒!”司马嫱吧唧一口裴元卿的侧脸,发出咯咯笑。 裴元卿听后,不大习惯被夸赞,颇为尴尬地摸了下巴。然而,更令裴元卿尴尬的是,念卷人话锋一转,韵文随之换了温柔调子,竟是八卦起他的风月情史。 卧槽,他连女人的身子都没碰过,能有什么风月情史。 咳咳,给小傻子洗澡不算数,小傻子不懂羞耻二字。 当念卷人指出云梦泽医仙秦朝颜是大英雄的梦中情人时,被尊称为大英雄的裴元卿眼皮子跳了跳。他承认,秦朝颜妙手仁心、花容月貌,担得起清华封号。他也承认,他曾经苦苦追求秦朝颜,赠送秦朝颜蔷薇花被拒。可是,他坚决不承认,他怒发冲冠为红颜,攻下河西走廊最后一个郡城敦煌。 “卿卿喜欢姐姐?”司马嫱说得顺溜,皱起小眉头。 “都是胡说八道。”裴元卿捂住司马嫱的小耳朵,赔笑道。 接着,念卷人又讲出罪臣之女李月莹是大英雄的初恋情人。随军伺候多年,这份善解人意、温柔娴雅,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动容。 “小傻子,你听懂没,就胡乱点头。”裴元卿瞅着司马嫱点头如捣蒜的小模样,再次戳一戳司马嫱粉嫩嫩的小脸蛋,有些哭笑不得。 “卿卿…渣渣。”司马嫱扁了扁小嘴巴。 渣渣?小傻子居然知道这个新鲜词汇。裴元卿正觉得有趣,就瞥见小傻子已经包着两朵晶莹剔透的泪花,连忙干巴巴地哄着,却发现小傻子开始耸一耸小肩膀哭鼻子了。 “奴奴不哭,卿卿请你吃夜宵。”裴元卿柔声道。 小傻子听后,先是两眼亮晶晶,尔后别过小脸。 此时,念卷人正在讲述青梅竹马林潇湘和纯情迷妹岳安娘。长安城第一才女林潇湘,为大英雄流了相思泪、写了断肠词,整日借酒消愁愁更愁,最终失了身子,只能改嫁给大英雄的土匪下属。忠勇侯府的千金小姐岳安娘,待字闺中多年,不爱红妆爱武装,只为争取与大英雄常相见的良机。 “胡编的。”司马嫱脱口而出,鼓起粉嘟嘟的腮帮子。 “奴奴,现在理解我是冤枉的吧。民间心中的大英雄就是这样,完美得全天下的女人都应该仰慕他。事实上,秦朝颜爱恋的是绍璋,月莹求的是安慰,潇湘早已看开,安娘还不懂事。我不是大英雄,只是一个普通人。”裴元卿笑道。 语罢,司马嫱哼唧一声,转向念卷人。 念卷人提及大英雄被骗婚的永福帝姬,起初猛夸一番她的美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貌若天仙、如花似玉……然后哀叹她心智不全,做不得解语花、温柔妻、小主母。 “真…实。”司马嫱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小表情写满不高兴。 “哪里真实了。奴奴可会安慰卿卿,伸出小手轻拍卿卿背部,还陪着卿卿在黑夜里策马。”裴元卿轻啄司马嫱的唇瓣,笑容渐深。 其实,小傻子只有傻里傻气这一个无法包容的缺点。 他裴元卿注定戎马一生,也不是非解语花、温柔妻、小主母不可。回头他从宗族里边挑选一个忠厚善良的孤儿,过继在小傻子名下,保证小傻子这辈子都幸福安康。月莹缺乏安全感,夺了她的儿子,恐怕会暗地里记恨小傻子。 “卿卿…肉肉。”司马嫱朝着卖清蒸羊羔肉的流动小木车,吭哧吭哧小跑,带起的果奶味儿香风,将裴元卿好不容易积累的柔情吹得烟消云散。 嗷嗷,羊羔肉细嫩鲜美,配上调料,奴奴能吃三大汤盘。 “奴奴,慢点。”裴元卿边大步流星边喊道。 忽然,砰地一声,有重物坠落在司马嫱的眼前,恰巧打翻流动小木车。司马嫱流着清口水,准备蹲下小身板,去捡起裹了尘土的清蒸羊羔肉,却被裴元卿及时揽入怀里,不得动弹。 “死人了,死人了!”妇人的尖叫声传开。 原本围观武威宝卷的看客如鸟兽一般散去,留下比较大胆的看客,隐隐期待着另一场大戏。 ------------ 第八十二章 秀夫 死者乃广盛镖局的镖头韩氏,悦来客栈随即被查封。 待官差盘问完毕,裴元卿拥着司马嫱安然入睡。这种为了拖延走镖进程而制造命案的小伎俩,裴元卿一点也不意外,既来之则安之。 不过,第二日大清早,敲门声砰砰不断,惹恼了裴元卿。 “北狄佬,你涉嫌昨晚的谋杀案,按照大魏律法,当即逮捕。”姑臧县不良帅叼着一根稻草,明明嬉皮笑脸,语气却一本正经。 裴元卿扫过不良帅,连着被褥抱起打小呼噜的司马嫱。 “北狄佬,这是你女儿么,玉雪可爱。”不良帅笑道。 裴元卿听后,狠狠地踩了不良帅一脚。接着,吩咐阿坤同广盛镖局的左大掌柜交代一句,就任由不良人戴上手铐脚镣。 姑臧县衙,大堂审案,两侧议事,后侧衙皂房。 司马嫱从未去过县衙,揉了揉惺忪睡眼,晃动着小脑袋,四处张望,充满新奇感。裴元卿将她放下,一路跟着不良人进入议事厅。 议事厅里,设有火盆,烧的是银骨炭,暖意洋洋。 裴元卿牵着司马嫱霸占了软塌,顺手拿了剔红瓜瓞绵绵纹鼓式攒盒,塞给司马嫱。打开盒盖,栗子糕、蜂糖糕、红枣糕、豆儿糕、肉丝糕、桂花糕……一只只娇小玲珑的糕点,教司马嫱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吧唧吧唧个不停,还笑靥如花。 “糕点油腻,配些茶水。”裴元卿恼道。 那双手环臂而斜靠在墙壁上的不良帅,摇头失笑,出门使唤了不良人,拎着银白铜质茶壶进来,倒满六安瓜片,清香四溢。 裴元卿执着斗彩梅雀纹盖碗,轻拂热气,尔后投喂司马嫱。 “敬臣,还以为你要打一辈子光棍呢。”不良帅撕下猪皮面具,露出一张眼角下边残留了刀疤却透着莫名的魅力的脸庞。他扯了扯发髻,非要折腾得松松散散,然后伸直了四只,占据软塌的角落,冲着悄悄看过来的司马嫱邪魅一笑。 裴元卿见状,径直坐在不良帅和司马嫱之间,犹如一截城墙。 “敬臣,你们不会还没有圆房吧。”不良帅调笑道。 “谭秀夫,闭上你的狗嘴!”裴元卿捂住司马嫱的小耳朵,抬脚踢了一动不动的不良帅,恼羞成怒。 不良帅听后,指着裴元卿白里透红的侧脸,哈哈大笑。 这不良帅正是陇右道节度使谭秀夫,草莽出身,爱结交江湖朋友,惹上一堆风流债,年年被御史台参奏,年年被魏武帝褒奖。 “没什么正事,老子就走了。”裴元卿拉着司马嫱,下了软塌。 “瞧你这猴急的,又不是赶着睡女人。”谭秀夫脱口而出,遭到裴元卿一记眼刀方收敛些许,轻咳道:“韩镖头之死,是我促成的。” “可是甘州出了大事?”裴元卿问道。 谭秀夫点点头,表情严肃,答道:“如果你们今日从凉州启程,约摸半个月到达甘州,就会遇见一桩连环命案,与山丹大佛寺有关。那么,按照惯例,甘州至少要封城三十天,彻查此案。”接着,瞅见裴元卿皱眉深思的姿态,再度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继续笑道:“所以,我风尘仆仆赶来,连一碗清蒸羊羔肉都没吃上,就想出了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却没有讨得敬臣一句好话。” “你收了绍璋什么好处。”裴元卿冷声道。 “敬臣,你就这么对待好兄弟的!”谭秀夫恼道,仿佛自个儿那灰不溜秋的人格受到玷污。可是,在裴元卿冷冷的注目之下,他假装漫不经心地笑道:“绍璋那小子,真真斯文败类,居然送给我一个大魏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五国混血的美人。啧啧,销魂滋味,赛过升仙。” “卿卿,销魂…滋味,赛过…升仙,什么…意思?”司马嫱抬起一双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望着裴元卿,软软糯糯地道。 “小王妃以后就明白,而且舍不得下床。”谭秀夫打趣道。 话音刚落,一只翡翠扳指带着主人家的熊熊怒火,飞扑过来。所幸,谭秀夫警惕性高,堪堪避开,十分后怕地摸了嘴巴。 卧槽,这只钢铁老处男,如今还不许老子说荤话了。 “冬日…冷冷,奴奴…不想…下床。”司马嫱点头如捣蒜。 “敬臣,小王妃真有趣,你要是不稀罕就推给我。吃饱穿暖睡足这个要求,我还是能够满足的。”谭秀夫揶揄道,差点被裴元卿甩出来的白铜香囊砸到脑门子。 接下来,谭秀夫枕着双臂,躺在软榻上,吊起两条大长腿,居然开始谈正事。司马嫱觉得有趣,正准备模仿一番,却被裴元卿轻轻按住小肩膀,只能垮着小脸,坐得端端正正。 原来,韩镖头因为个人恩怨而被吕镖头所杀。 韩镖头性情活络,为人大方,就是好赌。其前妻邱氏,不堪忍受他的巨额赌债,与他的和离闹上公堂。他那出嫁的女儿十分孝顺,偷偷摸摸地当掉首饰,以为可以填完赌债,却惨遭地痞流氓的羞辱。 邱氏得知后,悲痛欲绝,搂着女儿,投水自尽。 其实,吕镖头在邱氏单身后默默地追求一段时日,下雨天送油纸伞,风雪日赠红萝炭,又是煮汤圆又是烤羊肉,温暖了邱氏已经冷下来的心肠。 吕镖头之所以答应这趟走镖,是因为计划了暗杀韩镖头。 论功夫,长年赌博的韩镖头脚步虚浮,哪里敌得过时常操练的吕镖头。论人品,邱氏和她女儿的惨死,令韩镖头不敢踏入青楼半步,而黄金单身汉吕镖头,颇受媒婆的喜欢。 吕镖头相信,大家都不会怀疑他。他要长命百岁,方能拜祭爱妻邱氏,烧足够的香火钱。 “敬臣,你说那个人渣该不该死。”谭秀夫低声道。 谭秀夫两岁时,娘亲跟隔壁的老王跑了。父亲则是性情大变,整日酗酒,对谭秀夫打打骂骂,甚至借助谭秀夫的好容貌做起皮肉生意。谭秀夫眼角底下那道刀疤,是他自己下了狠手划伤的。 “秀夫,往事已矣,莫回头。”裴元卿柔声道。 “敬臣,娶了小王妃就是不一样,都会柔声细语了。”谭秀夫笑得开怀,然后趁着裴元卿发怒之前,逃之夭夭。 ------------ 第八十三章 酒泉 半个月后,吕镖头以涉嫌谋杀韩镖头之罪被捕。 同时,甘州的山丹大佛寺传出连环命案,宣称封城三十天。 广盛镖局的左大掌柜听说后,既忧且喜。忧的是失去两位经验老道的镖头,喜的是恰巧错过了甘州之行,省去十五天的麻烦。 于是,左大掌柜建议,从凉州出发,绕道甘州,前往肃州。裴元卿点头应允,还同左大掌柜寒暄一番,是否需要帮忙介绍一两个可靠的镖头,左大掌柜自然是摆摆手,笑得跟狗尾巴草似的。 肃州,设酒泉郡,城下有泉,其水若酒。 酒泉郡最知名的地方是金泉客栈。金泉客栈开创园林式客栈的先河,又集美食、娱乐、手信、野趣于一体,价格自然不便宜。 左大掌柜摸了摸近来狗腿子频繁而导致空虚的荷包,不敢提及金泉二字,甚至私底下告知七大镖师,别说漏了嘴,要扣工钱的。 然而,裴元卿主动提出入住金泉客栈,包揽所有人的食宿。七大镖师知晓后,对这位北狄茶商萧嘉颇有好感。 “卿卿…饿饿。”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奴奴怎么总是惦记着吃食。先欣赏酒泉客栈的风景,出了玉门关后,只能与风沙为伴。”裴元卿戳了戳司马嫱的小肚皮,调笑道。 司马嫱听后,哼唧一声,别过粉扑扑的小脸蛋。 不让奴奴吃东西的卿卿,就不是好男人。 可惜,裴元卿注定是好男人。钟鼓楼附近,裴元卿耳尖地听见叫卖声,给司马嫱买了一包炕羊肠、两只油酥馍。 油酥馍,撒了白糖粒,色黄鲜亮,酥脆香甜。 司马嫱捧着第一只油酥馍,吧唧得干净,又吧唧了裴元卿的侧脸一口,留下金灿灿的油渍,还发出咯咯笑。裴元卿见状,趁机叼走第二只油酥馍,急得司马嫱上蹿下跳,当即包着两朵泪花。 裴元卿认为,与小傻子逗一逗乐,无伤大雅。 可是,在七大镖师眼中,萧嘉和嫱夫人,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看得他们这群糙汉子也想回去上热炕亲老婆了。 炕羊肠,对于司马嫱来说,是新奇玩意儿。 她紧紧地拽着裴元卿的衣角,提起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巴望着正在当场表演如何做炕羊肠的小摊贩,竟是舍不得转动眼珠子。 只见小摊贩持着菜刀,砍伤一头白绵羊的大腿,缓缓地放出鲜血,和着面粉、调料,灌入事先洗净的羊肠内,投入沸水内又迅速捞起凉冷。最后,切成薄厚均匀的斜片,放入油鏊中炕炙。 司马嫱砸吧热乎乎的炕羊肠,幸福得眯起双眼。 钟鼓楼下,有东西南北四门,分别题有“北通沙漠”、“南望祁连”、“东迎华岳”、“西达伊吾”。金泉客栈巧妙地利用钟鼓楼作为门面,吸引许许多多外来客,即使不能在此骄奢一把,也要到此一游。 进入钟鼓楼,步行数百步,便可瞧见一口泉眼。 裴元卿掬一掬泉水,投喂小傻子,甘甜可口,换来小傻子一句娇娇软软的赞美即“卿卿真好看”。裴元卿听后,有些哭笑不得。小傻子夸赞来夸赞去,也就是这句话,没个新鲜词汇。 泉水叮咚,向北流入大大小小的湖泊。 绕着湖泊,一座座假山林立,一条条曲径通幽,而一只只九曲石拱桥将湖泊分为两半,有助于宾客观赏到每一处景致。 金泉客栈的东侧,隐隐约约可以听得喧闹声,正是丹霞街。 丹霞街,左边卖美食,右边卖手信,中间偶尔举办社火活动。据说,怪柳深处,别有惊喜,多半邂逅披着火狐外皮的美人,打一场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火热戏。 而金泉客栈的西侧,则是禽兽园,鸟鸣啾啾,黑熊咆哮。 司马嫱站在十字路,托着下巴,一副认真抉择的小模样。 “奴奴,今天逛丹霞街,明天去禽兽园,好不好。”裴元卿伸出粗糙指腹,轻点司马嫱的小额头,不经意间露出宠溺之色。 既然西戎那边着急给他添乱,他何不借机慢悠悠下来。 “卿卿,爱死你了。”司马嫱笑得甜甜美美。 对了,这句话的重复率也很高,裴元卿暗暗吐槽道。 踏上丹霞街,司马嫱第一眼就盯住羊杂碎汤,馋得直流口水。羊头、羊蹄、羊血、羊肝、羊心、羊肠等混合烩制,撒上老姜、生葱、蒜末、香菜、辣椒,香味浓郁,口味浓重。 裴元卿瞧着司马嫱吃得欢脱的小表情,暗自发笑。 饶是偏爱舞刀弄剑的岳安娘,也未必吃得消羊杂碎汤。 “奴奴,歇一会儿。”裴元卿拎着司马嫱的后衣领,半拖半拽,远离羊肉杂碎汤旁边的糊锅,特意带了点严肃调子。 右边的手信,连续数个摊贩,皆是卖夜光杯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酒泉夜光杯,采用祁连山玉精雕细琢。夜间,将葡萄美酒倒入夜光杯,在皎皎月光的映照之下,小巧玲珑的杯体顿时熠熠生辉。 可惜,司马嫱觉得,夜光杯只有相互碰撞产生悦耳声音这个优点。 “包两套双凤杯、一套双龙海棠杯,寄到长安城东市恒山王府。”裴元卿从荷包里摸出银锭子,递给小摊贩。 司马嫱听后,竟是夺过双龙海棠杯,直接砸在地上。 显然,她不喜欢,裴元卿给魏武帝捎带手信。 “奴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的娘亲父亲健全,算是庆幸的。”裴元卿握着司马嫱的小肩膀,语重心长地叹道。 语罢,司马嫱使出吃果奶的力气推开裴元卿,吭哧吭哧小跑。裴元卿唯恐司马嫱丢失,只能紧跟其后。 结果,司马嫱刚转身,同裴元卿撞上,立即哇哇大哭。 她早已抛弃哭泣的凄美感,眼泪鼻涕一大把,还伸出柔软无骨的小手,使劲地捶裴元卿的胸膛。尔后,发现小粉拳微微红肿,哭得越发委屈兮兮。 “奴奴,对不起,是卿卿错了,卿卿请你吃糊锅。”裴元卿不擅长应付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只能哄着。 然而,小傻子这回非常有骨气,不要糊锅,哭高一个音阶。 ------------ 第八十四章 禽兽 司马嫱一直惦记着禽兽园,竟是早早地坐起来。 “卿卿,刀刀。”司马嫱笑靥如花,伸出白嫩指头弹一弹。 裴元卿听后,脸庞顿时火辣辣的,急忙翻身下床,没好气地唤来小厮阿坤伺候。他大概是低估自己的禽兽本能了,琢磨着日后应该尝试同小傻子分床,避免这种尴尬。 梳洗罢,用完早膳,两人穿了同款墨色短打胡服,前往禽兽园。 看守禽兽园的皆是退伍老兵,缺胳膊断小腿的,可以混口饭吃,已经谢天谢地。他们操着带有浓浓陇西口音的官话,同游客一个个地讲述规则。 禽兽园的规则:十人一组,前有老兵探路,后有老兵守护。游客不能私自携带食物,更不能独自行动,除非签下生死状,免除金泉客栈的责任。 其实,研究出生死状这玩意,实属无奈。 之前命丧禽兽园的游客不在少数,盲目地以为自己那点花拳绣腿足够对付猛兽。接着,游客的亲戚千里迢迢跑来哭闹,不讨到巨额赔偿费不罢休。 裴元卿牵着司马嫱,刚准备入园,就听得左大掌柜颇为讨好的招呼声。接着,转过身子,瞧见七大镖师俞氏、任氏、袁氏、柳氏、鲁氏、韦氏、昌氏,既意外又好笑。真巧,他们凑成十人一组,左大掌柜如此钻营性子,也难怪广盛镖局可以声名鹊起。 不过,应当如何拒绝他们的邀请而不显得尴尬呢? 裴元卿摸着下巴,思考片刻,就瞥见小傻子吭哧吭哧地向前小跑,挤入最前边正缺少两人的旅客团。裴元卿便理直气壮地向左大掌柜说句抱歉,急忙追赶上去。 娶了小娇妻就是不一样,只能宠着爱着,八位大男人默默感慨道。 然而,他们不知道,刚刚组团成功的裴元卿有些后悔了。十人团之中,四对新婚夫妇,唯独他和小傻子是假夫妻,却要更加尴尬地承受两位老兵阿龙、阿晏的祝福。 首先,到达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白罴在陇右道比较常见,大多都是偷吃农田作物的小能手。瞧吧,睡眼都没有睁大,就抱着新鲜多汁的竹子啃得津津有味。 四对新婚夫妇兴致缺缺,开始各自秀恩爱。 第一对新婚夫妇来自秦州,千金小姐配公子哥儿。公子哥儿深情款款地发誓,以后要将千金小姐养成好吃懒做的白罴。 第二对新婚夫妇来自岷州,小官之女配落魄秀才。落魄秀才即兴作诗,用白罴的懒惰,衬托商户之女的温柔善良。 第三对新婚夫妇来自成州,商户之女配新任县丞。新任县丞利用官职上的便利,使唤阿龙、阿晏跑腿,给商户之女捎带热乎乎的吃食。 第四对新婚夫妇来自叠州,平头民女配庄稼汉子。庄稼汉子不擅长说甜言蜜语,折了一片竹叶,为平头民女吹奏一曲爱情民谣。 裴元卿思索着,他是不是也需要秀一秀恩爱。 奈何,小傻子喜欢极了白罴。嗷嗷,白色皮毛像白白,黑色皮毛像黑黑,奴奴好想抱着睡觉觉。于是,司马嫱趁着裴元卿走神,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摸一摸那只快要干掉两三根竹子的白罴,却将对方吓得呼哧呼哧地爬树,还摆出倒挂的可爱姿势。 “卿卿…想要。”司马嫱扑入裴元卿的怀抱里,蹭了蹭小身板,还提着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巴巴地望向裴元卿,仿佛裴元卿若是不答应就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卧槽,北狄老男人都这么会调教美娇娘。 四个新婚男人偷瞄一眼司马嫱,纷纷艳羡。 “奴奴,不好好说话容易引起误会。”裴元卿伸出粗糙指腹,轻点司马嫱的小额头,无可奈何地笑道。 临近午时,阿龙、阿晏领着五对夫妻,前往画船用膳休息。 画船仿照亭台楼阁所建,船头设有四角亭,供游客观赏景致,而船尾弧线优美,犹如北狄画里脱光了衣裳而高高翘起的美人玉股。 午膳时分,十人团围绕着矮脚长方桌席地而坐。 大漠风沙鸡、双塔淡水鱼、清蒸羊羔肉、驴肉黄面、素烧面筋、雪山驼掌、拉安保员、油塔子、甜米黄、热豆粉……早上只吃了肉夹馍的司马嫱,馋得直流清口水,立即抓着象牙筷,想去戳一戳雪山驼掌,却被裴元卿那声假咳吓得抖了抖小手腕。 “夫君,好油腻。”千金小姐执着象牙筷,竟是从金灿灿的雪山驼掌里边挑出一片薄薄的冬菇,慵懒无力地嚼动几下。 “夫君,荤菜也忒多了。”小官之女皱眉道。 “夫君,帮我夹一点素烧面筋。”商户之女低声道。 平头民女听后,搁下象牙筷子,偷偷地瞧一眼雪山驼掌。 雪山驼掌是与熊掌同等名贵的菜肴。因为,出了玉门关,骆驼是最主要的工具,凭借四只坚定厚实的驼掌,能够在沙漠戈壁中长途跋涉。而且,主要原料丰富,除了去骨切片驼掌,加入鸡腿、猪腿、羊腿、牛腿、鸡蛋等等,色泽分明,口味咸鲜。 “阿龙,麻烦拿一只小木勺。”裴元卿作揖道。 于是,司马嫱握着小木勺,毫不客气地将整个雪山拖着都搬到碗里,然后砸吧砸吧着脆嫩嫩的筋骨,发出与白罴吃竹子一般的响声。 “让大家见笑了,奴奴贪吃。”裴元卿笑道。 语罢,平头民女不再矜持,连忙下手双塔淡水鱼。 “卿卿,鱼鱼。”司马嫱忽而吧唧一口裴元卿的侧脸,笑容甜甜美美,眼珠乌乌溜溜,显然正在讨好裴元卿的小模样。 小傻子也要吃双塔淡水鱼,却嫌弃小鱼刺。 裴元卿见状,摇头失笑,右手夹了一块鱼肉,左手擦了热帕子挑出鱼刺,尔后投喂给已经张开樱桃小嘴的司马嫱。 裴元卿不知,小傻子耍着小心机而秀恩爱。 午膳过后,清晨还计划着分床而睡的裴元卿,瞧见这不能多放一张软塌的狭窄卧房,毫不犹豫地拥着司马嫱休憩。 谭秀夫若是在场,大概要夸赞一句坐怀不乱裴元卿。 突然,砰地一声,卧房外似乎有重物落水。裴元卿缓缓地睁开眸子,嘴角噙着冷笑。第三批茶叶镖将经历的波折,是不可能迟到的。 ------------ 第八十五章 夫妻 落水的是小官之女,裴元卿原本不想多管闲事。 他的水性一般,两位老兵阿龙、阿晏则是黄河边上长大的。 可是,裴元卿隐约嗅到血腥味,连忙抱起还在打小呼噜的司马嫱,走出船舱。果然,人头攒动之处,传来一对岷州新婚夫妇的惨叫声。裴元卿轻轻放下司马嫱,随手抄起鱼叉,以其为支撑点,弹跳到船头,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一头张开血口大盆的鳄鱼的脑门。 这时,阿龙、阿晏纷纷跳水,打捞起这对岷州新婚夫妇。 小官之女受了轻伤,却惊吓过度。她被千金小姐推搡一把,才发现旁边血肉模糊的一团正是她的夫君落魄秀才。她怔愣片刻,垂下差点泄露出怨恨之色的眸光,接着放声大哭,直至落魄秀才艰难地死去。 游玩团继续,小官之女离去前,向裴元卿亲自道谢。 “鳄鱼是你引过来的。”裴元卿冷声道。 小官之女听后,并未装傻,嘴角浮起一丝凄婉笑意。她不经意间扫过司马嫱正在抱着红苹果砸吧砸吧的小模样,回忆起没有遇见落魄秀才之前的闺阁生活。 荡秋千、打捶丸、斗百草、扑流萤……天真烂漫,恣意快活。 她以为觅得如意郎君,即便日子清苦一点,也能够继续快活下去。未曾想,她与落魄秀才洞房花烛第二天,就被苦苦哀求着借钱,整整白银三千两,道是归还大伯欠下的赌债。她不愿意动用嫁妆,落魄秀才软磨硬泡一段时日后,突然待她十分冷淡。 她想和离,可是回家看望父亲,父亲竟是瞒着她患了大病。 然后,落魄秀才柔声安慰她,没有提及白银三千两这事,并且发誓日后要努力中一个进士,让她风风光光地做官夫人。她对落魄秀才是有感情的,原本建起的心防随着落魄秀才的攻势而一点点崩塌。所以,她妥协了,答应这场蜜月之旅。 未意料到,她欢欢喜喜地进入禽兽园,依偎在落魄秀才怀里,却被千金小姐私底下告知,落魄秀才其实谋划了乘坐画舫之际推她落水身亡的大计。她嘴上说着不相信,心底却没有个准头。 然而,她想到身子骨越发虚弱的父亲,咬了咬牙,心生一计,她甘愿舍弃万贯家财,跪求千金小姐帮忙。 最后,就有了落魄秀才为救小官之女而惨遭鳄鱼袭击的一幕。 她觉得不后悔,潇潇洒洒转身,不怕被北狄茶商萧嘉告状。 裴元卿没有告状,只是书信一封寄给谭秀夫,他的地盘,任凭处置。或许是见惯了战场上的厮杀,裴元卿对于死亡是麻木的,但是他无法理解这些痴儿怨女的桥段。 申时,到达一片含羞树林,底下放着炭盆,提供温暖。 司马嫱在观赏长颈鹿,而裴元卿在观察千金小姐。 嗷嗷,奴奴想爬长颈鹿,站得高看得远。不过,爱吃含羞树叶的长颈鹿长得真瘦,一丁点也不好看,奴奴以后要多多吃肉。对了,鹿肉好吃,爆炒干煸炙烤清炖香辣,馋得奴奴直流口水。 于是,司马嫱趁着裴元卿走神,展开手臂,吭哧吭哧小跑,吓坏一群长颈鹿。别看长颈鹿奔跑姿势笨拙,逃命起来无影无踪。而司马嫱明显感觉到后衣领的拉力,当即鼓起粉扑扑的腮帮,恼道:“卿卿…怎么…不看…漂亮…姐姐!” 裴元卿听后,略显尴尬地咳嗽一声,有些哭笑不得。 小傻子总是将那少许智商用在不应该聪明的地方。 他承认,观察来观察去,没有抓住千金小姐的半点异样。千金小姐看起来为人和善,同商户之女和平头民女都相处融洽。反而是公子哥儿,既瞧不上摆出官架子的新任县丞,又不屑于与庄稼汉子闲话家常,倒是尝试着同他攀谈几句,每次夸赞你家夫人貌美如花。 呵呵,他裴元卿当然知道,小傻子在外人眼中,软萌易推倒。 接着,裴元卿和司马嫱、千金小姐和公子哥儿、商户之女和新任县丞、平头民女和庄稼汉子,在老兵阿龙、阿晏的带领下,连续瞅了黑猩猩、金丝猴、白头鹤、野牦牛、红腹鸡、眼镜蛇……不论这些动物是凶猛还是温顺,女人都会躲进男人的怀抱,显露出怯懦之色。唯独小傻子盯着野牦牛,想到卤牛肉;瞥着红腹鸡,想到叫花鸡,就连眼镜蛇都不放过,美滋滋地嘟囔一声蛇羹。 “奴奴,晚上吃太史五蛇羹,好不好。”裴元卿笑道。 “卿卿…奴奴…怕怕。”司马嫱忽而撞入裴元卿的胸膛上,蹭了蹭小身板,还竭力包着两颗不是那么水晶晶的泪珠。 太史五蛇羹,以金环蛇、银环蛇、眼镜蛇、水蛇、锦蛇为主要原料,加入土鸡、鲍鱼、木耳、香菇等熬制成汤羹,味道之鲜美绝伦,香气之浓郁扑鼻,不可描述。 这是为了太史五蛇羹而矫情么,裴元卿再度哭笑不得。 禽兽园的最后一站,打着纸灯笼,隔着铁丝网,观看老虎。 大魏、北狄、南蛮、西戎、东夷,对待老虎,竟是清一色的好感。大魏武将最喜欢被比作猛虎的赞美;北狄新出生的婴孩,有大半被唤作虎儿;南蛮更有趣,那些嫁人的老姑娘,就会寻觅一只真正的老虎当作夫婿;西戎以猎虎来赐封勇士的风俗由来许久;东夷则是变态,每次发动战争,以少女献祭老虎。 司马嫱见到老虎,丢掉纸灯笼,扒拉铁丝网,倍感亲切。 可惜,这些圈养的老虎,匍匐在草地上,懒得抬起眼皮子。 “诸位,我们即将分离,不如各自在爱妻面前表现一番英勇气概。”公子哥儿将一把摇着冷风的折扇别在后背,起先翻入铁丝网。 庄稼汉子见状,不甘落后地爬一爬,新任县丞只能跟着逞强。 “卿卿…保护…虎虎。”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小傻子,你确定知道保护对象么。裴元卿正在犹豫,要不要追随阿龙、阿晏一起去护着公子哥儿、新任县丞、庄稼汉子。 忽然,听得凄厉的惨叫声,应是有人不幸被老虎咬死。 ------------ 第八十六章 信徒 “奴奴,乖乖站着别动,卿卿就去一会儿。”裴元卿摸了摸司马嫱的小脑袋后,轻轻巧巧地翻越铁丝网,循着惨叫声奔跑过去。 “嫱夫人,一定要让萧先生救助我家相公。”平头民女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接着紧紧地拽住司马嫱的衣角,潸然泪下。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商户之女冷笑道。 反倒是千金小姐,安静地倚靠在铁丝网旁,微微一笑,自以为倾国倾城。其实,她入住金泉客栈这几日,将公子哥儿、落魄秀才、新任县丞、庄稼汉子挨个睡遍,确实也倾国倾城。 “别哭…奴奴…帮你。”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语罢,司马嫱吭哧吭哧爬上铁丝网,纵身一跃落地。呜呜,整天吃饱喝足睡暖,缺乏锻炼,小胖腿不小心扭到了。 于是,司马嫱嗅着血腥味,一瘸一拐地走。 溪流旁边,灌木丛中,响动声越来越清晰。司马嫱竖起软绵绵的小耳朵聆听,猜测裴元卿必定在此,刚准备欢欢喜喜地唤一句,被突然窜出来的西戎虎吓得小心脏扑通乱跳。 西戎虎,是唯一可以穿越荒漠的老虎。 全身褐黄色,体型健硕高大,背面生有双行黑色纵纹。 “容容,您好!”司马嫱给西戎虎取了一个娘里娘气的小名,还伸出白嫩嫩的小手,主动握起西戎虎的的前爪子。 奈何,西戎虎大多生性高傲,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咆哮声是老虎之间的交流信号,表示它要强大到霸占此处。 司马嫱后退几步,捂起小耳朵,心底默默地数着正在撤退的老虎。一只体毛厚实而适合过冬的北狄虎,白胡须上残留了血迹。一只个头不大、面相凶残的东夷虎,吧唧吧唧地嚼着人骨。 紧接着,司马嫱瞧见,老兵阿龙、阿晏共同拖着缺少左肢的庄稼汉子,而裴元卿殿后,持着树枝,四处张望。 “奴奴不听话。”裴元卿面有疲惫之色,恼道。 “奴奴…担心…卿卿。”司马嫱娇娇软软地道,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包着两朵晶莹剔透的泪花,随时可以哭出凄美感。 裴元卿刚刚与三头老虎搏斗,累得无力计较。 出了禽兽园,已经是戌时,那位擅长溜须拍马的左大掌柜,竟然没有站在路口等候,反而是遇见了充满担忧神色的镖师袁氏。 “小袁,莫不是忧虑萧某命丧禽兽园?”裴元卿调笑道。 袁氏先是惊喜万分地瞧瞧裴元卿瞅瞅司马嫱,然后听见裴元卿一声不大愉快的咳嗽,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失礼,真是失礼,嫱夫人纵使生得国色天香,他也不应当多看一眼。 这时,酒泉县不良帅带着不良人,慢悠悠走来。 黄昏时分,左大掌柜闲来无事,琢磨着同酒泉县的官吏打好关系,就打起关心禽兽园发生命案的由头,宴请了不良帅,以及不良人。 不良帅喝多了酒,开始吹嘘自己的光辉成绩,却被刚从禽兽园急匆匆赶来的老兵阿龙打搅了气氛。可是,当阿龙讲述今天发生三桩禽兽咬死男人的命案时,不良帅顿时酒醒,唯恐俸禄不保。 “官差大人,您一定要为我夫君报仇!”商户之女哭得梨花带雨。 不良帅听后,说了几句漂亮话就糊弄过去。卧槽,丑八怪,老虎吃你夫君不吃你也是有原因的,难以下咽,更别说脱衣服。 “这位夫人真可怜,辛苦攒了银子出来度蜜月,却碰上自家夫君被老虎咬伤一条腿的惨事。”不良帅假装不经意地伸出手,想触摸一下平头民女香嫩白滑的脸蛋,却被裴元卿掰弯了手腕,疼得嗷嗷叫。 不过,他破口大骂之前,恰巧瞥见裴元卿一头银发。 卧槽,银发是北狄皇室独有,加上还姓萧,惹不起。 “官差大人,奴家既悲痛于夫君的惨死又忧心于自己的去路,不知道该怎么办。婆婆本就看奴家不顺眼,小姑子牙尖嘴利,平时有夫君护着,奴家还可以忍受。倘若这次抱着夫君的骨灰回家,婆婆和小姑子恨不得生吞了奴家。”千金小姐抹着眼泪,好不楚楚可怜的姿态。 “容本官慢慢想办法。”不良帅轻拍千金小姐的手背。 哎呦,忒嫩滑了,跟水磨豆腐似的,能够品尝一晚。 天色毕竟渐晚,裴元卿扫过司马嫱打哈欠的小模样,快速敷衍了几句不良帅的问话,就与袁氏一同回到金泉客栈。 金泉客栈门口,左大掌柜笑眯眯地欢迎。 “萧先生,您和嫱夫人幸好有惊无险,简直把我的魂魄都吓得飞走了。这次洗尘宴,千万别跟我客气,多吃点好东西才能够压惊。”左大掌柜照例点头哈腰,笑得跟朵花圈似的。 “小袁,左大掌柜请客,不能不给面子。”裴元卿打趣道。 金泉客栈,将美食佳肴设置在最高层。清一色的紫檀木质摆设,无不精巧玲珑,尤其是边缘统统打磨得光滑,教司马嫱十分满意。 “太史五蛇羹、鸡茸金丝笋、冰糖血燕窝、青鱼秃肺、开水白菜、兰花熊掌、佛跳墙、鱼翅羹、烧鹿尾,先上这些吧。”裴元卿笑道。 “萧先生,别拘谨。”左大掌柜说着客套话,心底暗自滴血。 九道名贵菜,没个一百两银子就别想着平安走出金泉客栈。 “卿卿…肉肉…不够。”司马嫱甜甜笑道,指一指隔壁桌的灌汤黄鱼、八珍全鸭、胭脂鹅脯、熏酱拼盘,令左大掌柜忍不住哭丧着脸。 裴元卿不爱欺负人,用完晚膳之前抢着付了银钱。 第二日清晨,向沙州进发,裴元卿顾及着司马嫱贪睡,照旧乘坐宝马香车,却发觉后边还多了一辆普通马车。 裴元卿递给小厮阿坤眼色,阿坤连忙去打听。 原来,这辆普通马车坐的皆是熟人,一个是千金小姐,被左大掌柜收作小妾,另一个是商户之女,博得袁氏同情。 “将最近的情况,写信给绍璋。”裴元卿沉声道。 话音刚落,阿坤已经捧出顾绍璋事先寄过来的竹简。竹简上写道信徒二字,分明又是考验裴元卿的猜想本领。 哎,谋士都爱故弄玄虚,裴元卿察觉,他身边就没个正常人。 ------------ 第八十七章 敦煌 临近敦煌,风沙裹着雪沫子,刮得更加猛烈。 所幸,茶叶镖无碍,万盛镖局参与走镖的左大掌柜、七大镖师、趟子手、杂役也安然无恙。裴元卿有时候会恍惚,他或许就是北狄茶商萧嘉,带着司马嫱出来游览大魏江山的。毕竟,他以前从未认真看过浴血奋战打下来的河西走廊。可是,后边普通马车乘坐的千金小姐和商户之女实在扎眼,即便安静得犹如鹌鹑,他也无法忽视。 信徒二字,中途歇脚时候,他向店铺小二打听过。 近些年,敦煌郡流行信奉玛丽苏神,甚至传播到别的州郡县。玛丽苏神的口号是:人人都可以成为玛丽苏,一切皆有可能。 据说,玛丽苏神穿越到上古时期,协助炎帝和黄帝,大败蚩尤。原本以为天下太平,她就功成身退。未意料到,她的美貌和才华招致部落纷争,炎帝和黄帝更是为了争夺她而引发大战。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她感到失望,只能跳下悬崖,结束自己美丽且短暂的一生。 玛丽苏神的信徒,有男有女,比例均匀。 千金小姐尔雅推崇全能玛丽苏,美丽智慧、冷静淡定,成为风云人物,收割一系列高贵美男子,却不为所动。 商户之女彩蝶立志平凡玛丽苏,家境平凡、气质普通,犹如路边小草,围绕一大群绝世美男子,还只求平淡。 店铺小二则是追求配角玛丽苏。某日,被滚滚天雷劈中,摇身一变风云人物,情场、商场、官场、战场俱是得意。 “奴奴…要做…天然…玛丽苏。”司马嫱甜甜笑道。 “小傻子,你懂什么是天然玛丽苏。”裴元卿被逗笑了,伸出粗糙指腹,轻点司马嫱的小额头。 “顾哥哥…喜欢…奴奴,崔哥哥…喜欢…奴奴,谭哥哥…喜欢…奴奴,卿卿…最喜欢…奴奴。”司马嫱掰起四根白嫩嫩的小指头,笑靥如花。 裴元卿听后,细细思索,确实是这么回事。 别看小傻子心智不全,还挺招惹烂桃花的。 敦煌城南郊,有敦煌四景,分别是千佛灵岩、月泉晓彻、沙岭晴鸣、古城晚眺。都道是,不去陇右道,不知天地之辽阔,不到敦煌城,不知西域之精彩。 “萧先生、嫱夫人,同当地向导打探过,我们赶得不凑巧,魔鬼城近期沙尘暴频繁,我们暂时不能出玉门关。”左大掌柜点头哈腰,堆起完美笑容。 “无碍,奴奴第一次来敦煌。”裴元卿笑道。 于是,裴元卿、司马嫱、万盛镖局等一行人计划在月牙泉边住下。 当敦煌城被纳入大魏版图之后,月牙泉再度成为游览胜地。泉水弯曲如新月,时不时浮出两三条光滑如镜面的铁背鱼。四周被红、黄、绿、白、黑五色流沙环抱,有小船在此摆渡。泉南岸生长着茂密芦苇,间杂尚未碰上花期的七星草。再往南,则是一组默默地呈现千年沧桑史的建筑群,古刹神庙是修补的,亭台楼阁是新建的,错落有致,同郁郁葱葱的林木搭配着,足以令无数文人墨客折腰。 裴元卿饱览泉光山色,深感他们的浴血奋战值得。可是,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小傻子的关注点在于铁背鱼、五色沙、七星草。 “卿卿…鱼鱼!”司马嫱吭哧吭哧小跑,喊道。 “奴奴,铁背鱼土腥味较重,口感不行。”裴元卿笑道。 话音刚落,在他面前向来表现得好吃懒做的司马嫱,捞起裤脚,啪地一声扎入水花之中,开始弯腰摸鱼。 裴元卿故意不帮手,站在岸边,双臂环胸。 可惜,司马嫱正在同滑不溜手的铁背鱼做斗争,这身衣裳溅落零零点点的泥土,哪里有闲情回头望一望裴元卿。 一炷香后,司马嫱累得满头大汗,竟是一屁股坐下去。接着,她从小屁股底下扒拉出一条肥厚铁背鱼,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写满了欣喜二字。然后,唯恐它逃走,小胖手居然十分凶残地戳瞎鱼眼睛。 裴元卿见状,生出逗弄之心,随手抄了穗柳枝条,使劲地朝泉水深处叉下去,再打捞起来,连续三条手掌大小的铁背鱼。 然而,司马嫱不给裴元卿面子,只宝贝着肥厚铁背鱼。 至于五色沙和七星草,她抓了一把,塞入新买的镂花金荷包。 没有白芍在身边,裴元卿尝试猜测小傻子的清奇脑回路。五色沙嘛,别说长安城,陇右道也少见,小傻子图个新鲜感。七星草呢,稀少珍贵,浑身是宝,茎皮用于纺织、造纸,嫩叶采制细茶,具有平喘止咳、消除抑郁、活血养颜、解酒护肝、软化血管、通便利尿等功效,小傻子大概是瞧上它的草药性。 话说,小傻子对于草药真真情有独钟,或许不亚于小白虎。 她这一路上,只要下了香车宝马,蹦蹦跳跳,笑语盈盈,一个劲儿往荷包里塞着具有药效性的花花草草。但是,她完全不知道如何保管这些药草,烂掉了一个又一个荷包。 裴元卿有心教导她铺张浪费不好,小傻子却质问他药草的保管方法。好吧,裴元卿只能认输,继续纵容她这个奇奇怪怪的小乐趣。 “准备浴桶和热水。”裴元卿牵起抱着肥厚铁背鱼不撒手的小脏猫司马嫱,入住新月客栈,招引一波住客的偷瞄,便重重咳嗽几声。 裴元卿和司马嫱的卧房,挑选在三楼拐角处,视线开阔。 “奴奴,乖乖洗澡,卿卿替你看着铁背鱼、五色沙、七星草,好不好?”裴元卿试了一下浴桶里边的水温,柔声笑道。 司马嫱听后,居然托着小下巴,思考许久方勉强点头。 于是,裴元卿拎着肥厚铁背鱼和脏兮兮的镂花金荷包,站在屏风外边,努力不去倾听小傻子砰然一声爬入浴桶里玩水的哗啦啦声音。 “奴奴,水凉了,再不出来,卿卿先去吃烤鱼。”裴元卿打趣道。 语罢,小傻子刷地一声冲出屏风,夺过肥厚铁背鱼和镂花金荷包,竟然挨着刚刚洗得干净的小脸蛋,发出咯咯笑。 当晚,裴元卿同镖师袁氏闲谈才知晓,传说,铁背鱼、五色沙、七星草一起吃可以长生不老。刹那间,他被小傻子的孝顺感动了。 ------------ 第八十八章 彩蝶 入住新月客栈第二日,裴元卿再度收到顾绍璋的寄信。 书信内容很奇怪,罗列了广盛镖局七大镖师俞氏、任氏、袁氏、柳氏、鲁氏、韦氏、昌氏的家庭背景、面容长相、言谈举止、个人优势,最后一页还附带了他裴元卿的基本情况。 俞氏、任氏,兰州本地人,家庭条件一般,样貌平平。 袁氏,鄯州人氏,家境殷实,生得端正,为人率直,拳脚功夫不错,平时干活卖力,是左大掌柜比较看好的镖头接班人。 柳氏,秦州人氏,父亲乃秦州刺史,仪表堂堂,不学无术,被塞进万盛镖局,主要是混日子。每次走镖,左大掌柜私底下都会吩咐俞氏、任氏暗中保护柳氏。 鲁氏,河州人氏,舅父乃忠勇侯麾下猛将,性情火爆,武功高超。 韦氏、昌氏,兰州本地人,家里良田千亩,相貌丑陋,性情随和。 北狄茶商萧嘉,疑似来自北狄皇室楚王,近期与陆氏茶场谈成的茶叶生意价值十万两白银,预计其财富可匹敌兰州首富。即便一直戴着北狄贵族偏爱的狐狸面具,也无法遮掩周身的清贵高华气质,想必是绝色美人。而且,他所宠爱的小娇妻嫱夫人心智不全,还是个雏儿。 雏儿?卧槽,顾绍璋,信不信老子在奴奴面前说你坏话。 裴元卿当即吩咐小厮阿坤烧掉信笺,气恼一阵子后,方摸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他深知顾绍璋的性子,不爱说废话,更不乐意动笔。这次长篇大论,大概是担忧顾绍琰搞鬼之余还要应付一个玛丽苏神。 “袁哥哥…也喜欢…奴奴。”刚刚睡醒的司马嫱,收到袁氏托付阿坤带来的胡羊焖饼,尚未漱口就砸吧砸吧个不停,还幸福得伸出五根白嫩嫩的小指头。 裴元卿听后,反应半晌,方恍然大悟。 小傻子这是接着昨日的话题,道是要做天然玛丽苏。 “奴奴,小袁不是喜欢你,而是当妹妹一样照顾。”裴元卿笑道,尔后瞅着小傻子一副耸了耸小肩膀而表示不相信的模样,便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道:“奴奴,彩蝶姑娘收到小袁的驴肉火烧,尔雅姑娘收到小袁的羊肉粉汤。” 语罢,司马嫱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巴。 呜呜,奴奴还没有吃过驴肉火烧。 驴肉火烧,即卤好的驴肉伴着老汤汁加入酥脆的火烧里面。驴肉香而不柴,火烧外脆内软,整体浓香诱人。裴元卿耍了小心机,唤来伙计,塞点铜板,在卧房用早膳,就吃驴肉火烧。 “卿卿真好看!”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卿卿能下饭!”司马嫱娇娇软软地道。 “还有呢?”裴元卿笑道,然后瞥着司马嫱砸吧砸吧驴肉火烧而舍不得说话的小表情,继续道:“奴奴,不知道我们的午膳有没有烤全羊这道硬菜。” “卿卿想生小卿卿给阿奴玩!”司马嫱敷衍答道。 话音刚落,阿坤憋不住偷笑,挨了裴元卿一记眼刀子。 不必猜测,这句话背得顺溜,一定是高阳长公主反复在她耳边教导。裴元卿抚了抚额头,又生气又好笑,他怎么就摊上高阳长公主这样难以对付的岳母大人。 早膳过后,袁氏与裴元卿相约,介绍莫高窟的禅师给他认识。 裴元卿原本认为,两个大老爷们,携带着小傻子,不大方便。但是,阿坤提前发现了彩蝶,他裴元卿就不得不带上小傻子。 “彩蝶…姐姐…驴肉火烧…好吃不?”司马嫱甜甜笑道,却被裴元卿捂住小嘴巴,只能瞪大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 “好吃。”彩蝶瞟了裴元卿一眼,抿嘴笑道。 彩蝶今日出门,在尔雅的指点下,原本平平无奇的容貌倒是顺眼许多。梳凌云髻,戴莲花冠,上着碧色无袖罗衣,外系红色丝缎袖襟,再配一段橙色轻纱披帛,下穿同色胡裤,尽显异域风情。抹铅粉,画峨眉,贴花钿,点朱唇,又是永远不过时的妆扮。 像裴元卿这般只会给司马嫱挽起北狄花苞头的大男人,顺着司马嫱分明艳羡的眸光,多看了几眼彩蝶的妆容,感觉跟跳胡旋舞的西戎女人相似,却缺乏风骚韵味。 可是,袁氏当面夸赞好看,裴元卿随口附和。 莫高窟,预计一千多个洞窟,供禅师修行、游客赏玩、能工巧匠描绘壁画、富贵人家奉养佛像。因此,不是所有的洞窟,都对外开放。 袁氏领着裴元卿、司马嫱、彩蝶、阿坤,前往九层楼高的洞窟,其俗称便是九层楼。禅师殷祖接待了他们,示意小徒弟奉茶之后,专心致志地给大佛像弥勒佛着色。 “萧先生,不好意思,殷祖就是这副德性,平日里除了修佛则是作画,恰巧莫高窟满足了他所有要求。”袁氏挠挠头笑道。 “萧先生怎么会介意呢,单看萧先生待嫱夫人如珠如宝可知晓。”彩蝶抢了话头,盈盈一礼,尽量保持柔和笑意。 裴元卿不是在意细枝末节的挑剔鬼,只是听着不大舒服。 “卿卿…奴奴…想看…壁画。”司马嫱记得白芍对于莫高窟壁画流露出的向往之情,自然是打算替白芍瞧一瞧,拎着裙摆吭哧吭哧往外边小跑。 “小袁,失陪。”裴元卿抱拳叹道,尔后追赶司马嫱的脚步。 这一蹦出新奇想法就乱跑的习惯,真是屡教不改。 于是,裴元卿陪着司马嫱,欣赏了历经多个朝代的壁画。而司马嫱化身好奇宝宝,询问了裴元卿十万个为什么。 卿卿…为什么…壁画…仙女…不穿…上衣? 卿卿…为什么…壁画…仙人…露出…大腿? 卿卿…为什么…壁画…老虎…长出…龅牙? 裴元卿答不上来任何一个问题,偷瞄小傻子竖起耳朵而认真聆听的神情,倍感心虚。他轻咳一声、两声、三声,喉咙越发干涩。他要是老老实实地说出不知道三个字,小傻子大概很失望。可是,他更加不愿意说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最后,解决尴尬局面的是彩蝶的一声惨叫。糟糕,小袁不会出事吧!裴元卿打横抱起司马嫱,大步流星,直奔九层楼。 ------------ 第八十九章 平凡 跌落下九层楼的是禅师殷祖,鲜血溅落弥勒佛的莲花宝座,一抹惨烈的献祭红。再看彩蝶和袁氏,一个瘫坐在地,捂着嘴巴啜泣,另一个乍然双手,眼神空洞洞。 敦煌县不良帅,询问了裴元卿几句话,很快带走彩蝶和袁氏。 回到新月客栈,左大掌柜竟是舍得下血本恭请玛丽苏神。 玛丽苏神,是一座白玉雕像,与生人般大小。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恭请玛丽苏神,需要设香案、摆鲜花、点红烛。 “人人都可以成为玛丽苏,一切皆有可能。”左大掌柜双手交叉,搁置肩膀,身子微微弯曲,态度十分恭敬。 尔后,他压低音量,暗自祈祷,恰巧教耳力尖锐的裴元卿连蒙带猜而听了大概:万能无敌的玛丽苏神,请保佑广盛镖局平安度过这次走镖,出了玉门关不碰上魔鬼城,马匪闹肚子疼不打劫,凡事由意外化作惊喜,从此财源滚滚来。 这好比裴老太君出门打马吊之前先拜一拜观世音菩萨。其实,玛丽苏神最初满足了虚拟欲望,可以补偿真实人生的遗憾。可惜,这个世界,能够宽容平凡者,却无法宽恕偏执狂,信仰玛丽苏神的偏执狂越来越多。 当晚,彩蝶和袁氏被释放,众人长舒一口气。 左大掌柜认为,必定是玛丽苏神听见他的祷告。 “卿卿…玛丽苏神…嫁人没?”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嫱夫人,玛丽苏神早已仙逝在上古时期,没有嫁人的机会。况且,嫁人不是女人的唯一宿命。不过,玛丽苏神的转世者也是从未来穿越到现在,将会嫁给杰克苏神转世者。”千金小姐尔雅笑道。 玛丽苏神的转世者?裴元卿摸着下巴,思索不出所以然。 夜宵时分,六大镖师竟是围绕着彩蝶和袁氏张罗酒菜。 俞氏、任氏凑钱,买了两坛子烧春,活跃一番气氛。柳氏出手阔绰,竟是寻得江南厨子,替彩蝶做了一些地道的姑苏菜,例如松鼠鳜鱼、碧螺虾仁、响油鳝糊、藏书羊肉、蜜汁火方、母油船鸭。鲁氏本来不屑于参与,倒是看在尔雅的面子上,随意点了一只烤全羊。韦氏、昌氏素来同袁氏交好,搜罗敦煌城里口碑最好的红焖羊排、手撕羊肉、天水杂烩、戈壁跑山鸡。 “多谢诸位好意。”袁氏抱拳道,黑亮眸子隐约含有泪光。 “奴家谢过各位哥哥。”彩蝶盈盈一礼,笑道。 她听说六大镖师要宴请她和袁氏,表现得受宠若惊。焚香、沐浴、更衣,向尔雅借钱买了一朵曼陀罗绒花,插在发髻上,比较端庄。 语罢,被裴元卿轻捏了白嫩嫩小手的司马嫱,眼巴巴地瞧着袁氏动了筷子,连忙挣脱开来,十分麻溜地握起小木勺,使出吃果奶的劲儿,戳了一只撒满辣椒粉、孜然粉的烤羊腿。 “大晚上的,少食荤腥。”裴元卿等着司马嫱将烤羊腿吧唧吧唧了大半,方轻轻巧巧地夺过来,皱起眉头恼道。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他不是小傻子的夫君,而是嬷嬷。 “卿卿…不能…浪费。”司马嫱嘟起小嘴巴。 裴嬷嬷听后,摇头失笑,拿出从军时期吃大锅饭的速度,将烤羊腿啃得干干净净,尔后惹得司马嫱立即包着两朵晶莹剔透的泪花。 所幸,那两坛子烧春烈性大,七大镖师几乎喝开了。无人瞧见裴元卿与司马嫱之间的小互动,唯独尔雅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 “奴奴若是听话,明早多吃一笼子羊肉烧麦。”裴元卿柔声道。 司马嫱听后,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思考的小模样。她傻归傻,多少次被赵嬷嬷纵容得偷吃出积食毛病的经历还犹然清晰。看在一笼子羊肉烧麦的份上,她勉强点头。 于是,司马嫱开始寻找别的乐趣,聆听七大镖师的酒后胡言。 袁氏不喝则已,一喝就不是两坛子烧春的酒量。他跌跌撞撞,猛然推开已经早婚的韦氏、昌氏,凭借那朵曼陀罗绒花,找到彩蝶,笑了又哭,哭了又笑:“彩蝶妹子,对不住,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殷祖是好色之徒。你若是不嫌弃,我愿意负责。” 这番道歉,并不隐晦,可以推测禅师殷祖坠楼身亡的全过程。 彩蝶脸色突然发白,死死地咬着嘴唇,将脑袋埋得很低,唯独那朵曼陀罗绒花不知主人家的苦楚而尽情绽放纯洁美好姿态。 “小袁,说什么混账话呢!想娶彩蝶,需要排队。彩蝶贤惠,昨晚替我缝补了裤脚,那细细密密的针线,比我死去的婆娘还厉害。”俞氏喝酒之后说话就犯冲些许,完全没有瞧见彩蝶几乎急坏的神色。 “想娶彩蝶,加我一个。彩蝶贴心,知道我患有风湿后,日日帮忙打来泡着老姜片的洗脚水。”任氏傻呵呵地笑道。 “你们有刺史父亲么,想娶彩蝶,先问过我。”柳氏恼道。 紧接着,俞氏、任氏、柳氏喝得醉醺醺的,竟是大打出手。袁氏听得一声彩蝶的苦苦哀求,原本打算劝架,最后也加入混战。 裴元卿观察一阵子,确定这四人不会闹出人命,懒得插手。 毕竟,七大镖师俞氏、任氏、袁氏、柳氏、鲁氏、韦氏、昌氏,他已经辨不出忠奸。反倒是擅长溜须拍马的左大掌柜,他凭着直觉探究了一段时日,似乎并无异样。 亥时一刻,裴元卿催促着正在津津有味看八卦的司马嫱睡觉。 裴元卿很想说一句,小傻子,你看得懂么。但是,出门在外,给小傻子留着三分薄面,裴元卿使了点蛮力,将司马嫱带上三楼。 第二日清晨,天气忽而闷热,阴沉沉一片。 左大掌柜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发现三件命案。俞氏、任氏酒醉互殴而死,尸体堆叠在新月客栈出门右手边的角落。柳氏更是蹊跷,跳楼自杀之前,写下绝笔遗书,道是来生再迎娶彩蝶妹子。 一时间,整个敦煌城都在好奇,彩蝶姑娘是如何红颜祸水。 令裴元卿哭笑不得的是,他们总是错将司马嫱认作彩蝶姑娘。 ------------ 第九十章 审判 新月客栈,闹了命案,晦气得很,如今只入住了裴元卿、司马嫱、左大掌柜、镖师袁氏、鲁氏、韦氏、昌氏这一行人。 那新月客栈的吴老板,解雇老伙计,新招小伙计,一边暗地里咒骂他们是扫帚星,一边盼望着他们延长时日,与左大掌柜不大对盘。 “萧先生,玉门关外的沙尘暴停了。”左大掌柜兴奋不已。 他现在有些后悔接下这趟茶叶镖。果真有毒,一路上损失了两位镖头、三位镖师,唯恐哪天玛丽苏神在睡觉,把自己也折进去。 “行吧,启程。”裴元卿递给左大掌柜六只金元宝。 “萧先生,您太客气了。”左大掌柜捧着金元宝,点头哈腰,笑得跟朵花圈似的。 三只金元宝付食宿费,剩下三只抚慰他受伤的心灵,这买卖划算。而且,他计划好了,待平平安安走完这趟茶叶镖,广盛镖局有玛丽苏神护体的金字招牌就可以擦得雪亮。到时候,财源滚滚来,说不定奋斗三五年,就做了兰州首富。 话音刚落,楼下一阵轰动,打破左大掌柜的幻想。 原来,敦煌县不良帅领着不良人,坐在新月客栈的大堂,道是要重审俞氏、任氏、柳氏的案子,招致一群看客的围观。 裴元卿听说后,颇为好奇,敦煌县不良帅倒是尽职尽责。可是,他牵着司马嫱下楼,瞧见不良帅叼着一根稻草,像没骨头的蛇那般倚靠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眼皮子不禁狂跳。 “北狄佬,这头银发真好看。”不良帅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语罢,裴元卿脸色阴沉,果然是谭秀夫那厮。上次是姑臧县不良帅,这次是敦煌县不良帅,贴了猪皮面具,假扮不良帅都上瘾了。 “俞氏、任氏、柳氏死的那晚,有谁喝了烧春,就先站出来。”谭秀夫忽而坐直,环扫四周,眸光深邃如夜空,语气森冷似冰雪。 尔后,袁氏、鲁氏、韦氏、昌氏、彩蝶、尔雅皆站出来。 “那就说一说喝了烧春的感受。”谭秀夫又笑呵呵。 “回官差大人,奴家只轻抿了小杯烧春,感觉和普通烧酒没什么区别。”彩蝶盈盈一礼,低眉顺眼的姿态。 “回官差大人,我喝了三杯,头晕而已。”尔雅笑道。 “回官差大人,我喝醉后容易断片,什么也不记得。可是,从小俞、小任、小柳的死因察觉出不妥之处?现在,彩蝶妹子不敢出门,害怕被指指点点。您要是能够还彩蝶妹子一个清白,在下感激不尽。”袁氏握拳道。 “回官差大人,尔雅姑娘嚷嚷头晕,我搀扶她先行上楼休息了。”鲁氏大大方方地笑道,惹得尔雅耳根子薄红。 上楼休息?这孤男寡女的,被烧春壮胆,必定闹出动静。 “回官差大人,我和小昌出门走镖,家里婆娘管得紧,向来只喝三分酒。不过,这烧春厉害,那晚高兴,我比小昌多喝一杯,就醉醺醺的。”韦氏作揖道。 “小韦何止醉酒,还发起酒疯。他拉着我的手,当作尔雅姑娘,倾诉一番不能追求尔雅姑娘的苦楚,真真是情圣转世。”昌氏打趣道,被韦氏狠狠地瞪了一眼才有所收敛。 “北狄佬和小美人,需要补充吗?”谭秀夫问道。 “夫妻之事,还向您报备么。”裴元卿冷笑道。 “奴奴…偷喝…烧春,想玩…刀刀,卿卿…不许。”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模仿当晚皱起小眉头的不高兴表情。 刀刀?谭秀夫非常不厚道地大笑,笑得溅出眼泪。 “鲁氏、韦氏、昌氏,可以走了。袁氏、彩蝶、尔雅暂且留下。至于北狄佬和小美人,欢迎你们观摩咱们大魏英明神武的不良帅的审判。”谭秀夫站起身子,略显东西摇摆不定,似笑非笑。 “俞氏、任氏,兰州本地人,家庭条件一般,样貌平平。柳氏,秦州人氏,父亲乃秦州刺史,仪表堂堂,不学无术,被塞进万盛镖局,主要是混日子。每次走镖,左大掌柜私底下都会吩咐俞氏、任氏暗中保护柳氏。这是三人的基本情况,彩蝶姑娘和尔雅姑娘,是否清楚?”谭秀夫继续道,语调逐渐清冷。 “回官差大人,听俞大哥、任大哥、柳大哥说过。”彩蝶答道。 “回官差大人,没兴趣。”尔雅答道。 “彩蝶姑娘,袁氏、俞氏、任氏、柳氏,争先恐后地想娶你,你是什么感觉?”谭秀夫负着双手,踱步到彩蝶跟前。 “大人,此提问应该与本案无关。”彩蝶低着头,小声道。 “你觉得很幸福,这是玛丽苏神对自己的垂爱。嫁给新任县丞,你听到最多的评论就是你根本配不上他。你虽然样貌普通,但是胜在温柔贤惠,凭什么就配不上他。可是,当他也这么同你吵架时,你竟然寻不到娘家人的安慰,便彻底崩溃了。”谭秀夫叹道。 “官差大人,断案不是臆测。”彩蝶泪眼朦胧。 “彩蝶,我什么时候说要断案了,这是审判。日后下了阎罗殿,都有这么一遭,我只是提前帮你演习。”谭秀夫忽然变得温和,举止也瞧起来一本正经。 “官差大人,请别揭开彩蝶妹子的伤疤。”袁氏恼道。 “袁氏,老子在审判彩蝶姑娘,莫打岔。那夜,袁氏、俞氏、任氏、柳氏,你本来很纠结要嫁给哪一位。袁氏老实本分,俞氏、任氏平凡,柳氏出身不错。可惜,等你如厕那段时间,俞氏、任氏酒后吐真言,争你抢你,只是因为家里缺个干活的女人,还与柳氏对你从头到脚进行点评。简单来说,就是睡起来没滋味。唯有袁氏,训斥他们不该胡言乱语。他们一起嘲笑袁氏,必定没有睡过你。”谭秀夫突然又转变成咄咄逼人的画风,几乎将彩蝶逼到墙角。 “他们都是骗子。”彩蝶哽咽道。 “所以,你连续杀了前夫、俞氏、任氏、柳氏,博得红颜祸水的名声,心底很满足,想出门看一看,却被袁氏的关怀感动。”谭秀夫瞟了一眼不流露出半分情绪的尔雅,低声道。 “证据呢?官差大人,谋杀可是大罪!”袁氏恼道。 彩蝶听后,摊开双手,示意不良人戴上手铐脚链。 ------------ 第九十一章 出关 出关前夕,毫无意外,谭秀夫深夜探访。 “谭哥哥……”原本正在玩一套新买的敦煌飞天舞土偶儿的司马嫱,连忙转过小身板,笑容甜甜美美。 裴元卿见状,不得不感慨,谭秀夫真真擅长讨得女人欢喜。 “敬臣,有个好消息捎带给你。”谭秀夫全然不客气地躺在软塌上,吊着大长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司马嫱抱来的敦煌飞天舞土偶儿,咧开教裴元卿瞧了想胖揍的笑意。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裴元卿恼道。 “小卫、小霍……”谭秀夫故意欲言又止。 “秀夫,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还需要卖关子吗?”裴元卿立即舒缓了脸色,丹凤眼变得柔和,笑道。 “谭哥哥…奴奴…想听。”司马嫱拽着谭秀夫的衣角,提起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软软糯糯地道。 “小卫、小霍不仅活下来了,还凭借两人力量,炸掉西戎和东夷在黑水底下打造的隧道,轰动了整个天下。北狄皇室十分愤怒,派出天使,公开谴责西戎和东夷狼狈为奸的行径。东夷为了讨好北狄,当即挑选一百位东夷妙龄少女送到北狄,承诺从今年开始加大岁贡力度。至于西戎,绝对不低头,本来两国交好关他北狄破事。由此看来,西戎秘密开采的矿山是个足以应付北狄怒气的宝藏。”谭秀夫坐起身子,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姿态,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这趟茶叶镖,出了玉门关,必定出事。”裴元卿沉声道。 语罢,他静静地望着蹲在软塌旁边把玩敦煌飞天舞土偶儿的司马嫱,眸光里泄露出点点滴滴的不舍,唯恐被谭秀夫知晓,便立刻回头。 “卿卿,不要抛弃奴奴。”谭秀夫忽而附在裴元卿的耳畔,捏着嗓音而模仿司马嫱,激起裴元卿一身的鸡皮疙瘩却不敢发作。 思来想去,将司马嫱拜托给谭秀夫最妥当。 “小卫、小霍如何?你这个陇右道节度使似乎知道得太多。”裴元卿轻咳一声,急忙转移话题,随口问道。 “据说进了皇陵军,不得露脸。”谭秀夫笑得意味深长。 皇陵军,从前只是守护皇陵的闲职,如今则是魏武帝手中轻易不出动的王牌军队,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暗中敲打乱臣贼子。 “秀夫,你不比绍璋。他在朝野,你在庙堂。陛下的心思,不要冒着风险去探究。我们做臣子的,要忠于家国天下。”裴元卿低声道。 谭秀夫听后,指着裴元卿,哈哈大笑,竟是笑出眼泪。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敬臣二字,当真没有取错。可惜,先恒山王无愧于大魏司马和河东裴氏,却对不起敬臣。敬臣呀敬臣,但愿你能一直忠于家国天下。 更深露重,裴元卿瞅着司马嫱哈欠连连的小模样,下起逐客令。 “敬臣,需不需要我帮你牵制住尔雅姑娘?袁氏、鲁氏、韦氏、昌氏,或许都是她的观音兵。”谭秀夫从轩窗跳下去之前,调笑道。 第二日清晨,谭秀夫没有戴猪皮面具,以司马嫱的堂兄身份大大咧咧地出现在眼前,那张张眼角下边残留了刀疤却透着莫名的魅力的脸庞,随即招惹一波又一波烂桃花,看得裴元卿眼皮子狂跳。 卧槽,把小傻子交给这厮,会不会跟着学坏。 “此出玉门关,危险重重,我不舍奴奴吃苦,将她托付给你。你要保证,在我回到敦煌之前,不许外人伤她一根毫毛。当然,奴奴贪吃贪睡贪玩,你别太纵容她。”裴元卿难得放低了姿态,叮嘱道。 “你也有婆婆妈妈的一天。”谭秀夫被逗笑了。 裴元卿听后,确实不放心谭秀夫,将小厮阿坤拨给仍然躺在床上抱着布老虎而呼呼大睡的司马嫱。 于是,裴元卿独自陪着左大掌柜、袁氏、鲁氏、韦氏、昌氏、尔雅、趟子手、杂役,押送茶叶镖而启程。 玉门关,俗称小方盘城,地处戈壁滩之中。 临近除夕,大魏、北狄、西戎、东夷、南蛮,皆要过节,商队稀少,偶尔一声驼铃,拉得格外悠长,越发凸显周遭环境的荒凉。 “萧先生,我有个建议,这趟镖,沿途连续补给,涉及五千斤茶叶,目标太大,不如分散行动?”左大掌柜问道。 语罢,裴元卿投来审视目光,不答应也不拒绝。 如果分散行动,他和尔雅必须绑在一起,那么左大掌柜就要嘱托给影卫。至于袁氏、鲁氏、韦氏、昌氏,他觉得韦氏、昌氏更可疑。 “下雪了!”尔雅蓦然撩开帘子,跳下马车。 她生得貌美,随意梳了堕马髻,别一对银蝶翅滚珠攒珍珠小簪,穿桃红撒花袄子、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欢快地跳起胡旋舞,引得左大掌柜、袁氏、鲁氏、韦氏、昌氏纷纷鼓掌。 裴元卿有时候看着尔雅,实在不愿意相信她是蛇蝎美人。 她的眼神看起来很干净,就像这皑皑白雪一样。 思及此,裴元卿有些怀念小傻子了。小傻子的神采,圆滚滚、亮晶晶,宛若南海夜明珠。小傻子没心没肺,苏醒之后,只要吃肉肉玩玩具,大概短时间内都不会察觉出他已经离开了。 卿卿……裴元卿似乎听见熟悉的声音。 不是被谭秀夫说中吧,他有点喜欢小傻子。他不是那么相信日久生情这玩意。印象之中,父亲没有纳妾,尝试与嫡母林氏朝夕相处,嫡母林氏又是与齐国公存在旧情,又是同玄微子有染,显然不为所动。 忽然,一只娇娇软软的小东西扑入他的怀抱。 他乍着双手,盯了司马嫱的小脸蛋许久。 谭秀夫梳的北狄花苞头惨不忍睹,索性两边簪的金镶玛瑙珠花挽回一些颜面。这件火红色狐裘斗篷不错,竟然衬托出三分美艳。 “怎么偷跑出来的。”裴元卿笑道,替司马嫱拂去雪花。 司马嫱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尔雅,然后抡起小拳头,轻轻捶打裴元卿,带着哭腔嘟囔道:“卿卿…坏坏,不要…奴奴。” “小傻子,前路漫漫,会吃苦的。”裴元卿轻啄司马嫱的小额头,发出长长的叹息,为司马嫱更是为自己。 ------------ 第九十二章 东胡 大雪纷飞,下个没完没了,连骆驼蹄子都包上棉花御寒。 司马嫱在相对来说温暖如春的长安城待久了,特别稀罕落雪。蹦蹦跳跳,踩出一个个咯吱响的脚印,再回头甜甜蜜蜜地唤一句卿卿。 左大掌柜没有重提分散行动的建议,像这样的严寒天气,保命要紧。况且,他相信,这位北狄茶商萧嘉是不畏寒冷的,跟着他可以多蹭一点柴火。 袁氏、鲁氏、韦氏、昌氏,轮流照顾尔雅。 千金小姐毕竟是千金小姐,身子骨养得娇贵。 “萧先生,再过几日到达东胡部落。察罕不花是东胡部落酋长幼子,死在大魏,大概结仇。听说,北狄和西戎的关系也出现问题。恐怕我们要绕道东胡部落,前往另一个部落歇脚。”左大掌柜拢着袖子,呵出大口热气,倍感心疼。 裴元卿听后,沉思良久,没有当即表态。 接下来数日,大雪依然恣意妄为。 司马嫱开始依偎在裴元卿怀里而不乐意活蹦乱跳时,尔雅生病了,发起高烧,行程便耽搁下来。镖队有杂役略懂医药,煎熬了小柴胡汤。鲁氏、韦氏、昌氏争着抢着伺候尔雅汤药,却不见情况转好。 裴元卿知晓后,当即吩咐左大掌柜,向东胡部落进发。 东胡部落驻扎在通古斯河畔,冰封之下的游鱼个头大品种多,瞧起来都是懒洋洋地泡澡的样子。胡杨红柳成林,脱去金色外衣,披上白色纱裙,别有一番妖娆。 东胡部落酋长的长子达巴拉干,领了一队骑兵,隔着通古斯河,拒绝裴元卿、司马嫱、左大掌柜、袁氏、鲁氏、韦氏、昌氏、尔雅、趟子手、杂役的到访。 “达巴拉干,我们这里有个大魏女人,高烧不退,急需要求医问药,还请您援助一二。”裴元卿拉着司马嫱翻身下马,右手搁置在左肩膀,微微鞠躬,行的是西戎礼节,高声喊道,铿锵有力。 语罢,达巴拉干皱着眉头,略显犹豫。 “尊敬的达巴拉干,我是广盛镖局的镖师袁氏,您若是信得过我,请允许我抱着尔雅姑娘,进入您的部落求救。其余人原地安歇,绝对不踏入您的部落半步。”袁氏也行了西戎礼节,大叫道。 话音刚落,达巴拉干那边马蹄声阵阵,自动让出一条道路,当头是骑着大宛马的男人,中等身材,肤色苍白,生得温雅,不大像是西戎人。再端看达巴拉干俯下身子行着半礼,唯有东胡部落酋长腾格尔。 “北狄楚王,老朽只愿意相信你。”腾格尔细声细气道。 于是,裴元卿一手抱起裹着棉被的尔雅,一手牵着表现得乖乖巧巧的司马嫱,绕过通古斯河,拜访东胡部落。 “不花…不花。”司马嫱怯生生地躲在裴元卿背后。 老实说,那个被泰坦蟒咬死的察罕不花,确实与腾格尔相像。反而,接待裴元卿、司马嫱、尔雅的达巴拉干,身材强壮,蓄络腮胡,显然是地地道道的东胡部落人氏,将恶意和善意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裴元卿、司马嫱、尔雅被安排在一间简易小毡房。 说是简易,缺少厨房和厅堂。但是,白色蘑菇似的毡房,内里铺了五颜六色的麋鹿纹花毡,既美观又暖和。 “奴奴,在巫医到来之前,我出去打水,你负责给尔雅姑娘敷热毛巾,千万别乱跑。”裴元卿将尔雅安置在铺毡上,柔声道。 司马嫱听后,点头如捣蒜,已经跪坐在尔雅的头部旁边。 裴元卿不大放心,瞅了一遍,司马嫱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拧干热毛巾而敷在尔雅的额头的小模样,怪认认真真的,不禁失笑。 连续打了三五回热水,巫医在达巴拉干的带领下姗姗来迟。 巫医不探脉,而是附在尔雅的胸口倾听一段时间,又示意达巴拉干帮忙掰开尔雅的嘴巴,查看了舌苔,甚至伸出自己的舌头舔一舔,看得裴元卿捏紧了拳头,眼皮子狂跳。 尔后,巫医叽里呱啦同达巴拉干说了一通东胡方言,达巴拉干稍微弯腰,频频点头,表示对巫医的敬意。 “萧先生,巫医大人说,要退烧先放血。”达巴拉干说的西戎官话,在大魏、北狄、东夷、南蛮都通行。 “放血是什么原理?”裴元卿答道。 达巴拉干没有翻译给巫医听,审视裴元卿半刻后,笑道:“人的生命依赖四种体液,鲜血、粘液、黑胆汁、黄胆汁。这四种体液,对应空气、清水、土壤和火焰。血液在四种体液之中往往过剩,应当及时清理,否则就会表现出不舒适的症状,例如发烧咳嗽。” 放血,对于裴元卿来说,是十分诡异的治疗方法。 裴元卿尚未答应,巫医倒是吩咐达巴拉干取出一把烧红的匕首,割伤尔雅的左臂,霎时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尔雅的体温大幅度下降。 “好了,到此为止。”裴元卿夺过匕首,恼道。 他感受着司马嫱紧紧攥住而发出冷汗的掌心,再三思索,决定放弃这闻所未闻的偏方,向着巫医表达诚挚歉意。 可惜,巫医感到冒犯,掀开毡帘,拂袖而去。 “萧先生,你看起来更像是大魏人。”达巴拉干恼道。 裴元卿听后,只是淡淡一笑,不做解释。有时候,越是努力地辩解,越是心底有鬼。待达巴拉干走后,裴元卿迅速替尔雅止血。可是,尔雅的脸色实在惨白,犹如随时被黑白无常勾走魂魄的样子。 “米醋…蜜蜂。”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奴奴是想尝试米醋加蜜蜂的偏方?”裴元卿问道。 拜医圣张九机时常寄来的药材包裹所致,裴元卿偶尔陪着司马嫱读一读药方子,或许日后行军打仗派得上用场。 米醋和蜜蜂,一比二进行混合,一次性服用一茶杯。 裴元卿到底不是正经大夫,试过两三次就不敢继续。 “桃树根皮…浓煎。”司马嫱提着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说得比较顺溜,嗓音娇娇软软。 桃树在西戎不容易存活,大冬天的上哪去找桃树根皮?裴元卿托着下巴,有些为难。幸运的是,裴元卿刚开口讨要桃树根皮,达巴拉干拍拍胸脯,大方送到。 ------------ 第九十三章 桃木 尔雅是在服用浓煎桃树根皮汤药的第三天苏醒过来。 东胡部落的巫医听说后,特意过来瞧一瞧是否属于回光返照。可惜,他倍感失望之余,拉着达巴拉干说了一大堆东胡方言,情绪格外激动,看得裴元卿没有忍住笑意。 “多谢诸位的援救。”尔雅大病后,褪去张扬气质。 语罢,达巴拉干挠了挠脑袋,脸色黑红黑红。 裴元卿见惯了军营里毛头小子初次恋爱的情形,不得不感慨,同是一个父亲母亲出生的,纳罕不花阴险毒辣,达巴拉干忠厚老实。 “达巴拉干,尔雅姑娘初愈,不宜奔波,可以多收留我们一两天吗?如果您愿意拨给尔雅姑娘单独的白毡房,萧某将感激不尽。”裴元卿对待西戎人向来不客气,微微尖锐的白牙一露,显现出与这头银发格格不入的匪气。 “卿卿真好看。”正在拨弄桃木手串的司马嫱甜甜笑道。 说起桃木手串,就不得不提起除夕。其实,最初过除夕的是中原,即大魏之前的数十个王朝。后来,分裂出北狄、西戎、东夷、南蛮,引入除夕,变得本土化。 悬挂桃符、戴桃木手串,是西戎近些年兴起的风俗。 桃木属性温和,可以活血化瘀,促进睡眠。桃木质地细腻,含有清香,非常符合西戎刮起的洁净妖风。即每日沐浴一次,熏香一次,祷告一次,满足西戎贵族的奢华心理。 裴元卿是当真没有意料到桃木这玩意也能入西戎人的眼睛。想象一下戴着桃木手串的西戎骑兵,同大魏骑兵厮杀,这画面何其诡异。 “萧先生和嫱夫人的感情很好。”尔雅凉凉笑道。 于是,裴元卿和司马嫱住在尔雅隔壁的白毡房。 这白毡房明显是新搭建的,照例没有厨房和厅堂。羊毛花毡缺乏花朵一样艳丽的图案,看得司马嫱摇了摇小脑袋。这屋架瞧起来不大结实,有时候寒风肆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当然,东胡部落答应让出两个白毡房,已经很大方了。 “奴奴,对不起,要陪卿卿一起在异地过除夕了。”裴元卿喝过司马嫱剩余的酥油茶,有些失眠,喃喃笑道。 可是,回应裴元卿的是,司马嫱小小的呼噜声。 他实在百无聊赖,便将从陇右道、玉门关到东胡部落的时间线,细细地梳理一遍。西戎发现了宝藏矿山这点无疑。开矿少不了黑火药,即雄黄、硝石、木炭。雄黄和硝石,应是通过黑水底下的隧道而运输。所谓的马匪打劫,或许只是障眼法,或许是分散风险。西戎与东夷大概万万没想到,小卫、小霍可以趁机加入木炭而捣毁。 西戎的宝藏矿山到底在哪里呢? 裴元卿猜测,既然有胆量劫掠商队,那就是近在眼前。因此,裴元卿借助为尔雅寻医问药的由头而进发通古斯河,正是打算探一探东胡部落的虚实。距离玉门关最近的西戎人就来自东胡部落。 砰地一声,小傻子睡觉翻身,竟是压破了桃木手串。 “小傻子,该减肥了。”裴元卿伸出粗糙指腹,刮了刮司马嫱的小鼻梁,瞧着司马嫱睡梦之中也是砸吧砸吧个不停的模样,不禁失笑。 他悄悄起身,蹲着身子拾起桃木珠子的碎屑,却沉思许久。 原来,这桃木珠子是空心的,里边塞了些泥土。一颗怀疑的种子刹那间生根发芽。裴元卿轻轻褪去司马嫱白白软软的手腕上戴的桃木手串,一颗颗地掰开,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东胡部落果然有蹊跷,桃木对应木炭。 假设东胡部落借着庆祝除夕而分批向玉门关附近的郡县购进桃木,一部分制成桃符和桃木手串,挖出核心部分,还可以烧出木炭,另一部分就直接当作木炭处理。 然而,裴元卿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思来想去,顿觉头痛,索性认真睡觉。 第二日,正是除夕。司马嫱一大清早就使劲地摇晃裴元卿的身子,急得包起两朵晶莹剔透的泪花。裴元卿揉着惺忪睡眼,这才记起他答应过司马嫱,今天要观摩接羔画面。 接羔一般集中在阳春三月,除夕日的接羔则是意义不同,预祝东胡部落新的一年里多子多福。 裴元卿和司马嫱匆匆用完早膳,早早等待在羊舍外边。 听东胡部落的热心女人讲解,母羊临产的症状是排尿次数增多,起卧不安分。不过,这次备受瞩目的母羊,吃喝不愁,睡得自然,不像是生小羔羊的状态。 奈何,任凭裴元卿如何劝说,司马嫱扒拉着羊舍不放手。 从清晨等到晌午,从晌午待到黄昏,裴元卿实在无法理解,小傻子宁可错过篝火晚会也要蹲点,果真是傻里傻气。 所幸,母羊终于倒地不起,屁股露出小羔羊的脑袋,一阵呻吟,一阵使劲,看得小傻子竟然揪心地抓住他的手掌。 一般情况下,母羊生产是不需要助产的。 但是,为了减少母羊的痛苦,东胡部落的女人跪在褥草上,十分熟练地轻拉小羔羊的前蹄。一只、两只、三只,这只母羊居然生出三头小羔羊,必定是祥瑞之兆,东胡部落的女人开始欢呼。 “走吧,奴奴,去参加篝火晚会。”裴元卿笑道。 结果,司马嫱松开裴元卿,吭哧吭哧小跑进羊舍,观察东胡部落的女人如何护理小羔羊。先是撕开胎膜,双手并用挤出口腔、鼻腔、耳朵里边的胎水和黏液,有助于呼吸。其次,用温热的烧酒消毒脐带,然后小心撕断。最后,拍打小羔羊,迫使它们挣扎、鸣叫、哭啼。 “卿卿…奴奴…以后…只生…一个,太疼。”司马嫱待到东胡部落的女人抱走小羔羊和母羊后,方娇娇软软地道,嗓音偏小。 裴元卿听后,一时没有明白,正咂摸出这傻言傻语的味道时,司马嫱不高兴了,一屁股坐在褥草上,小短腿胡乱抖动,显露了一截切割整齐的灰黑色桃木炭。 裴元卿见状,惊喜不已,唯恐被人察觉,竟然扑向司马嫱,凭借深情拥吻,揽住司马嫱的腰肢的左手,插入褥草底下,狠狠地掐了一指甲的炭屑。 这吻,柔软鲜嫩,吮吸出果奶的香甜味,确实不赖。 ------------ 第九十四章 尔雅 篝火晚会,是西戎庆祝所有节日必备的活动。 裴元卿和司马嫱换上东胡部落的传统服饰,参与其中。 通古斯河畔,九个雕刻鹰神、蛇神、风神等图案的图腾柱围成内圈,数根仙人柱组成外圈。 神鼓就位,鹿哨吹起,酋长腾格尔在东胡部落勇士的簇拥下,进入内圈当中设置的祭坛。腾格尔接过巫医捧着的桃木碗,以胡杨枝条洒酒祭祀天地,颂唱祭文。 接着,勇士爬上仙人柱,点燃火把,引起阵阵欢呼。 然后,其余人支起锅灶,投入猪肉、牛肉、羊肉、马肉、驴肉、鹿肉、鸡肉、鸭肉、兔肉、骆驼肉乱炖,荤香浓郁得化不开。 小傻子有时候不傻,明明馋得直流口水,瞧见裴元卿没有动筷子,也不敢抓起小木勺,提着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巴望了许久尔雅慢条斯理地吃肉的优雅姿态。 “奴奴,有你爱吃的兔兔。”裴元卿夹了一块吸饱汤料的兔肉,吹吹热气,投喂给司马嫱,低笑道。 司马嫱吧唧吧唧个不停,眼珠儿发亮。 吃肉一半,众人开始手拉手,跳着踢踏舞,对唱求偶歌,欢声笑语不断。在篝火温暖的映照下,每个人的表情似乎变得柔和,不是互相算计的敌人,而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歌舞罢,接下来是故事会,女人讲爱情,男人吹牛皮。越是狗血淋头的爱情,越是吹破天际的牛皮,越受大家喜欢。 每年除夕,东胡部落酋长腾格尔带头述说鬼故事。 对,就是鬼故事,腾格尔特别热衷于恐怖刺激的鬼故事。去年,他扫了一眼参加篝火晚会的东胡部落女人,穿红皮裙居多,拿捏了阴沉沉的嗓音,竟是编造了红衣女鬼的小故事,再配上忽然刮起的寒风,吓得东胡部落女人今年再也不敢穿红色。 因此,腾格尔一开腔,女人连忙寻找男人的怀抱。 唯独司马嫱和尔雅这两个外来客,坐得端端正正。 “传说,我们的先祖降生在通古斯河,那是神赐的礼物。最初的通古斯河,水草碧油油,清澈可见一波又一波小银鱼,还有铺在底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沙。随着时光流逝,先祖成长为勇士,每日谋取最多猎物,每月用金沙换来茶叶和美酒。某个秋日,他邂逅了被胡杨树叶覆盖的沉睡女人,美丽得不像是来自人间。他对她一见钟情,甚至一吻定终身,不顾巫医的反对,迎娶她为夫人。成亲当日,那位美丽的夫人赠给他一只宝盒,他怀着惊喜打开,给部落带来无穷灾难。因此,疾病、瘟疫、死亡、干旱、雷暴、沙尘……夺走无数人的幸福与安康。先祖后悔不已,杀死了新妻,取出心脏,安放在宝盒里边,然后独自背着宝盒而离去。他最终死在魔鬼城,牺牲自己的生命,禁锢住宝盒,不许它祸害别的部落。通古斯河是他的母亲,为他铺上所有金沙,愿他从此安详而没有痛苦。”腾格尔柔声细语道。 语罢,东胡部落女人哈欠连连,尔雅噗嗤一笑。这种老掉牙的神话故事,没有半点狗血成分,恁是谁听了都没有兴趣。唯独司马嫱,脑回路清奇,摸着小胸口,嘟嘟囔囔几句,逗笑了裴元卿。 “既然尊敬的东胡部落酋长抛砖引玉,小女子不才,自然也要入乡随俗。我们大魏流传很多很多婆媳不和的故事,其中一个就是《孔雀东南飞》。刘兰芝,擅长织布裁衣,精通诗书箜篌,嫁给小吏焦仲卿后,平时见面少,日夜被焦母使唤。她与焦母因为一件小事而发生争执,不再愿意受这些怨气,便和焦仲卿商谈和离。焦仲卿不同意,在焦母面前替刘兰芝打抱不平,惹得焦母心底暗暗记恨,却安分了一段时日。后来,刘兰芝怀孕,焦母故意不吃不喝而逼迫焦仲卿纳妾。刘兰芝知晓,再度提出和离。焦仲卿为了安抚双方,一方面在外边购置屋舍,供刘兰芝待产,另一方面答应焦母接受她新买的小丫鬟。结果,很不凑巧,焦仲卿外出公干时,刘兰芝提前生产,被那个小丫鬟做了手脚,为了保住小女婴而身亡。焦仲卿归来,心灰意冷,甚至生出抱着小女婴投水的念头。可惜,小丫鬟怀孕,焦母哭天抢地,焦仲卿只能妥协,却还是留了个心眼,将小女婴一直养在官舍,配备嬷嬷。可惜,好景不长,小女婴刚及笄,焦仲卿病逝,焦母在小丫鬟的唆使之下,开始谋夺小女婴的家产。”尔雅冷笑道,眸子隐约含有泪光。 《孔雀东南飞》的动人故事,在大魏家喻户晓,却与尔雅所讲述的出入颇大。明眼的大魏人皆听得出,这不是《孔雀东南飞》,而是尔雅的遭遇。不幸的家庭总是有各自的不幸。 “萧先生有没有北狄的趣闻?”腾格尔忽而问道。 裴元卿从未去过北狄,哪里知道趣闻。可是,这不妨碍他理直气壮地答道:“常年在外奔跑,不爱听八卦。” “卿卿…战神。”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战神?裴元卿蓦然记起,崔远山临走前送给司马嫱一卷连环画。司马嫱明明大字不识,却宝贝得不行,原来是打起软磨硬泡着裴元卿讲睡前故事的鬼主意。 北狄战神维嘉,生有四张不同的面容,左手持矛,右手握剑,身后跟随三百银甲骑士。北狄每次作战之前,都会祭祀维嘉战神,以求庇佑。 裴元卿硬着头皮,讲完这个无聊的故事,自个儿都感到无聊。尔雅却借机起身,遥遥向他敬酒,丹唇微微张开,做出快跑的口型。 裴元卿暗自疑惑,已经牵起司马嫱白嫩嫩的小手。 果然,腾格尔状似不经意间摸了摸腰间佩戴的玉玦,东胡部落所有勇士抄起趁手的武器,围绕裴元卿和司马嫱,蜂拥而上。 “奴奴,跳上来!”裴元卿微微弯曲身子,喊道。 面对数百名勇士,裴元卿没有闲情思考尔雅善意提醒背后的动机。他背起司马嫱,健步如飞,拼命寻找逃生机会。 ------------ 第九十五章 逃生 裴元卿第一次感到畏惧。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如何做河东裴氏家主。不应该畏惧,不可能畏惧,不需要畏惧,因为裴家军在则大魏在。 可是,背后那只娇娇软软的小东西忒娇气,但凡磨破了一点点嫩皮,都会哭出包着两朵晶莹泪花的凄美感。 “奴奴,拿出羊角匕首,戳对方的眼睛!”裴元卿定了定心神,喊道,语调铿锵有力,仿佛指挥的是千军万马。 语罢,啊地一声惨叫传入裴元卿的耳边,畏惧感蓦然消减。 近了,再近一步,裴元卿的目标是通古斯河。 只见他执着方天画戟,连续撂倒了数十名挡住前路的勇士,却因为担忧司马嫱应付不好追兵,故意侧过身子,受了些皮外伤。不过,他借助光影而隐约瞥见,司马嫱握起羊角匕首,使出吃奶的劲儿,插入敌方的脖颈再拔出,鲜血喷涌,溅落一地,他决定相信司马嫱。 于是,他心无旁骛地往前冲,杀开一条血路。 “温温,温温……”司马嫱忽然软软糯糯地道。 话音刚落,一只浑身墨黑皮毛之间隐藏小撮纯白色的河曲马,仰天长啸,犹如踏上飞燕的速度,堪堪跃过通古斯河。 裴元卿揽着司马嫱上了河曲马,恐惧感立即消弭。 “裴元卿,东胡部落,进去容易,出来困难。”腾格尔捉着尔雅,翻身上马,在一众勇士的拥护之中,依旧是柔声细语。 裴元卿听后,爽朗一笑,终于摘下北狄贵族偏爱的狐狸面具。 “裴元卿,听说你很是爱惜大魏人,即便是一个尚未断奶的大魏婴儿,也可以引诱你孤军深入,不惜牺牲性命。”腾格尔撕碎尔雅的衣裳,羞辱一番,惹得旁边的勇士起哄奸笑。 裴元卿调转马头,直视腾格尔,释放出杀神气量。 “父亲,别伤害尔雅!”达巴拉干扬鞭挥马,追赶上来,腰间别着来不及赠给尔雅的依米花,扯破喉咙喊道。 依米花四瓣,每瓣自成一色:红、白、蓝、黄。这种极难长成的小花,六年盛开一次,花期仅仅两天,十分珍稀。 “腾格尔,本王也不是什么大魏人都救。”裴元卿冷笑道。 如果他没有推测错误,玛丽苏神是西戎背后的神秘人物所创造,尔雅则是一颗埋藏在大魏边境的棋子,操纵杀夫命案,传播邪恶思想。这样的大魏人,相当于将刀剑指向自己人,比西戎人还可恶。 当然,裴元卿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放弃柔弱女人。 那一声比一声凄婉的哭泣,分明死咬了嘴唇。 做得酋长,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像腾格尔这样弑兄杀父上位的酋长,占据一大半部落。他无视跪在地上苦苦磕头哀求的达巴拉干,命令勇士,一个个地玷污尔雅的清白,然后追捕裴元卿。 活生生的裴元卿,北狄、西戎、南蛮、东夷皆想要。 死透了的裴元卿,将招致裴家军乃至整个大魏王朝的震怒。 腾格尔原本是西戎部落里边少数亲大魏派系。他坚持学习大魏文化、知识、技术,摆脱打砸抢烧的陋习,继而膨胀入主中原的野心。可是,他的幼子察罕不花的惨死,将他一举推到疯狂边缘。 察罕不花,像极了年轻的他,阴柔至极,神勇无敌。他坚信,假以时日,察罕不花将带领东胡部落,入主王庭。至于达巴拉干,那是一个废物,文不成武不就,没有长子这个头衔,连勇士都排不上。 所以,他恨极了裴元卿,妄想利用裴元卿换取入主王庭的时机。 广盛镖局镖师昌氏,生母乃东胡部落贵女。在腾格尔的多次去信之后,被迫代替生母而偿还恩情。他打着照顾尔雅的由头,在小柴胡汤里投放寒性极重的藏红花,导致尔雅迟迟不能退烧。那么,裴元卿为了救助尔雅,必须进发东胡部落。 从裴元卿出了玉门关那刻,就在他腾格尔的算计之中。 “腾格尔,你是如何识破本王的身份?”裴元卿继续问道。 “这就要归功于你身边的永福帝姬。你们大魏,将永福帝姬的画像,送到王庭。连我们的单于大人瞧见了也表示心动,有永福帝姬和亲,可保玉门关二十年太平。”腾格尔阴冷一笑。 待他活捉裴元卿,他每日安排四十名勇士伺候永福帝姬。 在男人眼中,对女人施暴的手段,永远少不了侮辱二字。 司马嫱曾经被秀林四木绑架的始末,阿坤打探得清清楚楚。裴元卿算是见识到了,女人恶毒起来,没男人什么事情。那只山鸡,等他重返长安城,绝对不会放过。 “拿下东胡部落,玉门关才获得真正的太平。”裴元卿笑道。 尔后,裴元卿扬起马鞭,狠狠挥舞,敦促河曲马温温,再次踏过通古斯河,一颗紧绷的心脏刚刚放松,却被眼前的惨状所震惊。 左大掌柜、袁氏、鲁氏、韦氏、昌氏、趟子手、杂役,倒在血泊之中,或者瞪大了惊恐眼神,或者尸体四分五裂,或者死死拽住敌人……无一生还,广盛镖局的镖车也空落落。 “阿坤,给老子出来!”裴元卿大喝一声,悲痛和愤怒交织成血红色双丝网,充斥着丹凤眼。 阿坤听后,哭肿双眼,灰溜溜出现。 裴元卿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摆手示意阿坤赶紧逃命。 “裴元卿,束手就擒吧,让永福帝姬跟着陪葬,你忍心么!况且,你应当信任大魏的高阳长公主,无法容忍任何人伤害到永福帝姬。可怜天下父母心呀。”腾格尔叹道。 话音刚落,一把乌兹钢弯刀从背后刺入,鲜血四溅。 腾格尔艰难回头,指着露出懊悔表情的达巴拉干,笑到气绝身亡,从大宛马上翻落,被踩碎了连着血肉筋络的骨头。 裴元卿瞟了一眼达巴拉干怀里的尔雅,揽着司马嫱,快马加鞭,永不停歇地向前奔跑,即便前方也是死局。 河东裴氏历代家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第九十六章 绝地 一天一夜的奔波,导致裴元卿和司马嫱又累又渴。况且,裴元卿的手臂有几道皮外伤,草草包扎之后,略微发脓,如小蚂蚁叮咬般作痛,教裴元卿只能偷偷皱眉。 “卿卿,瓜瓜!”司马嫱指着翠嫩嫩的藤蔓上结起的青黄交接大果实,软软糯糯地道,嗓音里透出显而易见的兴奋。 “奴奴,有毒,不能吃。”裴元卿低声道。 语罢,司马嫱垮了小脸,扁着小嘴。 “奴奴,我们忍一忍。西戎别的部落暂时去不了,他们对我都充满敌意。只能回玉门关,赌一赌绍璋会拜托秀夫前来接应。到时候,你敞开小肚皮吃肉肉,我绝对不会阻拦。”裴元卿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司马嫱的小脑袋,柔声道。 司马嫱听后,勉强点一下头,不敢浪费力气说话。 “奴奴认得芨芨草不?”裴元卿问道。 “不可…入药。”司马嫱托着小下巴,认真思考,娇娇软软地道。 别看小傻子心智不全,居然对各种药材颇感兴趣。这份识记,非一般人能够做到。思及此,裴元卿爽朗一笑,牵着司马嫱,翻身下马,寻找芨芨草。 冬日的芨芨草,枯黄且修长,紧贴着沙地,不容易辨认。 所幸,平日里瞧着娇滴滴的小粉包,提起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一步一个脚印跟上的同时,四处环顾,不放过任何草木。木旋花、骆驼刺、仙人掌、沙拐枣、梭梭、花棒……东一棵西一处,种类多样,低矮到直接踩过,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一炷香后,司马嫱仍然毫无抱怨,只是耳尖地听见裴元卿嘟囔一声芨芨草的时候,两眼发亮,还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干涩唇瓣。 裴元卿拔起芨芨草,顺着根部,寻到湿润沙壤。 他抽出司马嫱发髻上戴的镂空扇形银簪,蹲下身子,先是小心翼翼地用银簪拨开沙子,确认没有隐藏的毒性植物,再是双手并用地刨呀刨,看得司马嫱边咯咯笑边鼓鼓掌,直至一股清泉喷出。 嗷嗷,司马嫱从小到大都没有觉得泉水如此甘甜。 若不是裴元卿在旁催促,司马嫱大概能把自己喝成小胖胖。 裴元卿此刻十分庆幸于自己一直保留着佩戴水囊的习惯,解决水源问题后,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带着司马嫱寻找食物。 沙漠动物为了躲避高温和干旱,多半在黎明或者黄昏出没。 眼下是大雪过后的第一个艳阳天,热得裴元卿脱去外衣,露出汗涔涔的里衣。尤其是搁置在手腕上的火红色狐裘斗篷,属于司马嫱的,吸足了毒辣辣的日头,犹如被架在火堆上的生猪蹄,随时可以烤熟,却不能丢弃,因为夜间过的仍是冬季。 “卿卿…鼠鼠!”司马嫱吭哧吭哧小跑,惊喜不已。 子午沙鼠是西戎特有的沙鼠,小身材、长尾巴、沙黄色,通常是夜间活动。这只子午沙鼠,大约是耐不住好奇心而爬出洞穴。动物界也会有特立独行的个体。 裴元卿刚想说慢一点,小傻子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摇头失笑,准备加快速度,忽然感到晕沉沉的,好像是中暑了。呵呵,他裴元卿怎么可能虚弱到中暑,小傻子还活蹦乱跳呢。但是,事实证明,那些伤势在炎热气候的作用之下恶化得严重,从而令裴元卿不得不认输。可是,铁铮铮的汉子岂会认输,他不顾伤口的撕裂,依靠方天画戟,死死地站直身子,缓缓地迈起步伐。 走一步,再走一步,战场厮杀,拼的就是钢铁般意志。 他若是轻易倒下,小傻子应该如何自保。 其实,裴元卿这样思索,忒大男子主义。当裴元卿以为自己将要支撑不下去时,司马嫱竟然用芨芨草拖了一群肥尾沙鼠,兴奋着小脸。 肥尾沙鼠,毛皮粗糙而浓密,尾巴肥胖得像玉米棒子,呆萌极了。听忠勇侯小世子岳安平说,长安城之前一度风靡饲养肥尾沙鼠作为小宠物。他的阿姐岳安娘也悄悄养过肥尾沙鼠,被娘亲骂得狗血淋头。 “卿卿…烤鼠鼠。”司马嫱甜甜笑道。 小傻子可分不清楚子午沙鼠与肥尾沙鼠的区别,总归都是填饱肚子的吃食。但是,对比之下,爱干净的肥尾沙鼠的味道好上许多。 “奴奴…我有些头晕。”裴元卿结结巴巴道。 司马嫱听后,拍了拍小胸脯,笑靥如花。只见她左手握着羊角匕首,右手拎起一只肥尾沙鼠,不眨眼地砍掉鼠头、鼠尾。接着,锋芒一转,划破肚皮,掏出血淋淋的内脏。最后,一点点地抠掉鼠皮,露出雪白鼠肉,特意拿到裴元卿眼皮底下晃悠。 “奴奴真厉害。”裴元卿言不由衷地夸赞道。 这哪里是厉害,简直凶残。在长安城里,谁家的女儿若是如此凶残,直接吓死相亲对象。但是,小傻子生得貌美,做什么都能够被欣赏。美丽与凶残共存,画面具有莫名的和谐感,满足世人的猎奇心理。 裴元卿明显站不住了,他倚靠方天画戟而坐下,从蹀躞带摸出打火石,递给司马嫱。眼见一朵娇嫩嫩的小蔷薇,撅起屁股,忙着生火烤肉,心底自然过意不去。 “奴奴,让我睡一会儿。”裴元卿轻声道。 于是,司马嫱乖乖吃烤肥尾沙鼠肉,静静投喂河曲马草料,最后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臂,抱住裴元卿沉重的脑袋,叽里咕噜不知唱些什么曲调。总之,可以安抚裴元卿疲惫的身心。那一刻,裴元卿在迷迷糊糊地叹息,小傻子要是不傻就好了,他想爱护小王妃一辈子。 第二日清晨,天色尚未光亮,裴元卿猛然惊醒。 齐整的马蹄声逐渐清晰,想必就是东胡部落的追兵。 裴元卿急忙打横抱起司马嫱,骑上河曲马,握紧方天画戟,一路朝着玉门关方向狂奔。奈何,前方也有追兵,当头的便是达巴拉干。络腮胡打理得干干净净,身子一夜之间枯瘦,脸色也变得惨白,终于同死去的腾格尔有了五六分相似。 “裴元卿,你逃不掉的!”达巴拉干近乎癫狂地大笑。 ------------ 第九十七章 魔诡 “奴奴,后背就交给你了!”裴元卿在烈烈寒风之中吼道,左手抓着缰绳,右手执着方天画戟,且纵马且战斗,一次又一次试图冲破敌方的薄弱点。 司马嫱听后,双手并用地握着羊角匕首,咬紧牙关,眼睛圆瞪,拿出小虎娃的魄力,使出吃果奶的劲儿,割破那些将她当作娇弱小美人的东胡勇士的喉咙。 “放箭!”驾着大宛马而紧跟达巴拉干的尔雅喊道。 东胡勇士瞧了瞧尔雅,瞅瞅达巴拉干,开始拉满弓弦。 裴元卿听后,立即拎着司马嫱的后衣领,塞入自己的怀抱。小傻子身娇肉贵的,哪里经得起中箭的痛苦。况且,达巴拉干和尔雅的目标是活捉他,没胆量下狠手。因为西戎任何一个部落,乃至王庭,都无法承受大魏歇斯底里的怒火。 果然,弓箭咻咻放出的响声七零八落,裴元卿将缰绳交给司马嫱,双手运用方天画戟,快速旋转成圈,抵挡住弓箭袭击的同时,弯身使了一招裴家枪法“大漠孤烟”,连续刺穿几个年轻不懂事的动胡勇士。 大魏的玉面将军裴元卿,即使是孤军作战,也不输三百精兵。 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裴元卿挥汗如雨,司马嫱气喘吁吁。东胡部落的勇士没有倾巢而出,大多已经被裴元卿撂翻在沙漠上。唯独达巴拉干和尔雅,一个兴奋得红了眼睛,另一个双手环抱,冷眼旁观。 前往玉门关的路途遥遥,这样硬撑下去,始终不是办法。 裴元卿稍微放缓战斗力度,分神去思考如何应对。 “卿卿…奴奴…累累。”司马嫱扯着裴元卿的衣角,小眼睛一睁一闭,小嘴巴一张一合,嗓音娇娇软软,唯有那双白嫩嫩的小手仍然努力地攥紧羊角匕首。 语罢,裴元卿大喝一声,决定拼尽剩余力气,杀出重围。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生擒他裴元卿根本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宁死不屈的他,面对东胡部落的追捕,唯有逃入魔鬼城。这个过于冒险的法子,若是没有奴奴,他早就着手。 一炷香后,裴元卿揽着司马嫱,快马加鞭,奔向魔鬼城。 魔鬼城口,狂风呼啦啦地吹,带起一阵漫天飞舞的黄沙,显露皑皑白骨。多少英雄,宁可自刎也不愿意向前踏入半步,至少留得全尸而遥遥相望玉门关。 “奴奴,你愿不愿意进入魔鬼城?依照阿坤的本事,他也可以带你平安回家。但是,只要你愿意,以后我们就做真正的夫妻。”裴元卿略显忸怩地亲舔司马嫱的耳朵,语调低低沉沉,情绪复复杂杂,却惹得司马嫱边玩躲猫猫边发出咯咯笑。 “小傻子,点头的话,我就当你听懂了。”裴元卿继续道。 司马嫱听后,转过小身板,搂着裴元卿的脖颈,吧唧一口裴元卿的侧脸,就是不像以前那样点头如捣蒜。 裴元卿猜出司马嫱的小心机,不禁爽朗一笑。 于是,如达巴拉干和尔雅亲眼所见,裴元卿翻身下马,牵着司马嫱,犹如新婚夫妇度蜜月一般,施施然踏上征程。 其实,裴元卿想要证明,裴家军没有他,照样将西戎抵挡在玉门关外。而且,到底是年轻人的心性,怀着赤子热忱,凭借骄傲劲头,对于魔鬼城生出强烈的征服欲望。 魔鬼城,流传一段神奇传说。 传说,魔鬼城以前叫作百里城。 方圆百里,泉水叮咚,青青芳草喂饱牛羊。方圆百里,男人英俊健壮,女人美丽善良。方圆百里,形形色色的外商,皆向往这里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是,随着财富的积累,人心变得越来越难以满足。他们沉湎于吃喝玩乐之中,他们逐渐学会明争暗斗,到处都充斥着血淋淋的算计,每个人的面孔都变得格外狰狞恐怖。 天神慈悲,化作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混入城中,企图唤起人们的良知。天神告诉乐意施舍残羹冷炙的小孩子,是邪恶害得他从富翁变成乞丐。起初,众人听见乞丐的胡言乱语,冷笑一声。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乞丐想当富翁,那是在做春秋大梦。后来,天神不厌其烦地劝说了一遍又一遍,以为坚持就是胜利,认为持续就是感动,却遭到众人的辱骂。在魔鬼城人看来,乞丐分明是出于妒忌才不断诅咒他们。 因此,他们派出最开始的小孩子,递给乞丐一碗下了砒霜的热粥。天神明知有毒,却捧着破碗,感恩戴德地喝完。或许,他们只有犯过错了,方追悔莫及。 未曾意料到,天神死后,尸体被钉在木架上。任何人走过,高兴的时候,吐一口唾沫;愤怒的时候,拳打脚踢;悲伤的时候,咬下一块皮肉;快乐的时候,扯了发髻…… 天神忍无可忍,扔下一只宝盒,蹦出疾病、瘟疫、死亡、干旱、雷暴、沙尘等等。魔鬼城瞬间变成废墟,所有人被压在其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亡魂漂浮在空中哀鸣,即便忏悔也得不到谅解。 司马嫱听完这段传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 “小傻子,在想什么?”裴元卿刮了刮司马嫱的小鼻梁,笑道。 “宝盒…东胡部落有…魔鬼城有。”司马嫱托着小下巴,一副认认真真思考的小模样,却教裴元卿哭笑不得。 小傻子的脑回路,总是这般清奇。 日头渐渐毒辣,裴元卿拉着活蹦乱跳的司马嫱,顺风而行,寻找阴凉地方。怎知,一座座沙丘,一只只岩石,被狂风侵蚀,组成奇特景观,令裴元卿万分震撼,使司马嫱停止蹦跳。 亭台楼阁,与恒山王府的稼轩居相似。罗刹宝殿,则是模仿了大明宫的宏伟气势。石猴观海、黄牛耕耘、雄师横卧、小猴摆尾、大鹏展翅……入眼皆是琳琅满目的地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这也就是魔鬼城的魔鬼特性之一。 裴元卿猛然记起,初见顾绍璋时,那本不离手的《七七游记》。 大楚王朝有位楚熙帝赵回,隐退之后,携皇贵妃钱七七,踏遍千山万水,游历广阔地区,编写了《七七游记》。 ------------ 第九十八章 圆房 “奴奴,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裴元卿问道。 司马嫱听后,竟是要托着小下巴,认真思考一番。难道说,思考之后就可以不口渴不饥饿不劳累么。 “奴奴,再往前边走,大概是《七七游记》所指的五彩湾。据说,走进五彩湾,犹如进入梦幻世界,光怪陆离的色彩从四面八方涌来。”裴元卿说得格外轻柔,到了最后,别过脸庞,竟是压低嗓音,耳根子也悄悄薄红,耐不住司马嫱那双瞪大的薄皮杏仁眼,继续道:“那里适合拜天地。” “拜天地…是什么?”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问道。 裴元卿听后,一时间哭笑不得,他怎么就轻易许诺了。 五彩湾,数十座小山丘连绵不断,深红、橙黄、浅绿、青灰、灰绿、灰黑、灰白等多种色彩的泥土,呈现出千姿百态的景象,教人眼花缭乱,令人疑惑不解。 “先拜苍天和土地。”裴元卿牵着司马嫱跪下,瞧一瞧湛蓝天空,瞅一瞅彩色丘地,嗓音温温柔柔,像是化开的冰川,露出青山本色。 “再拜高堂。”裴元卿拉着司马嫱站起身子,冲了玉门关方向,远远鞠躬作揖,嘴角噙起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笑意。 “夫妻对拜。”裴元卿握着司马嫱的小肩膀,蹭了蹭额头。 “卿卿…渴了。”司马嫱娇娇软软地道,瞬间熄灭裴元卿那丁点因为拜天地的仪式感而萌动的春心。 裴元卿取出水囊,饮了大半,泄露些许与平时不同的邪魅笑容。 司马嫱见状,本能地感到害怕,正准备偷偷溜走时,被裴元卿抓住后衣领,一把揽入怀里,牢牢禁锢,不容挣脱。裴元卿像是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双手环臂,静静地瞥见司马嫱包起两朵晶莹剔透的泪花。最后,趁着司马嫱打算哭哭唧唧之前,投喂甘甜的泉水。 司马嫱咕噜咕噜下肚,反而觉得更加干渴了。 但是,她不敢出声,卿卿看起来好可怕,像是吃人的老虎。 走出五彩湾,多耗费些许时辰,已是临近黄昏,空气忽然新鲜起来。红艳艳的怪柳、绿油油的梭木,裴元卿和司马嫱居然不知道春季什么时候降临。 “卿卿…水水!”司马嫱追着一泓春水,吭哧吭哧小跑。 结果,司马嫱被一颗圆滚滚的石蛋绊倒,再爬起来时,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心心念念的春水竟然消失不见了。 “奴奴,那是海市蜃楼。”裴元卿笑道。 话音刚落,远处凭空出现百鸟朝凤的盛景。 百灵鸟歌喉清亮,画眉鸟百啭千声,梅花鸟在跳踢踏舞,凤尾红咬鹃和凤尾绿咬鹃则是尊贵的丹凤使者,鸿雁盘旋,玄凤鹦鹉叽喳,丹顶鹤高傲,白孔雀开屏……总之,处处洋溢着惊喜。 刹那间,百鸟合力抬起一只雕龙刻凤大战鼓。 再眨眼间,大战鼓上,有桃夭美人,狐狸眼儿弯弯,弯成色字头上一把小弯刀,含珠唇儿红红,红过教人上瘾的罂粟。 只见她穿了朱红轻薄舞裙,露出半只雪白酥臂,赤着小巧玉足,展现出招牌式的桃花含笑,尔后以脚击鼓,跳了一支意气风发的《雁门太守行》,铿锵有力,颇具美感。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卿卿…不好看。”司马嫱踮起脚尖,捂住裴元卿的眼睛。 小傻子这是吃醋了?裴元卿摇头失笑,心情甚好。 于是,裴元卿决定,晚膳过后,以海市蜃楼为背景,在此与司马嫱完成一场刻骨铭心的洞房花烛夜。 晚膳吃的还是肥尾沙鼠,司马嫱眼尖所发现。 没有调料,这肥尾沙鼠肉的味道,实在一般般。不过,裴元卿顾虑着司马嫱待会儿挨饿,多分出一只肥尾沙鼠。司马嫱抱着炙烤得焦黄的肥尾沙鼠,犹犹豫豫半晌,方吧唧个干净。 “卿卿…美人!”司马嫱忽而喊道。 语罢,裴元卿摸着下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承认自己剑眉入鬓,凤眼生威,身姿挺拔如松柏,非玉树临风不可。 可惜,裴元卿不经意间抬头,再度瞧见海市蜃楼。 公子春衫桂水香,远冲飞雪过书堂。一袭水绿春衫,玉簪束发,淡雅桂香,通体浸染了那春夜里沐浴着月光的寒凉的温柔。 卧槽,这秋水眸子忒招恨,男人生得好看有什么鬼用。 偏偏,小傻子喜欢,若不是被裴元卿抓住,都打算投怀送抱。 “奴奴不乖。”裴元卿将司马嫱按在平整的沙地上,先是啄了啄司马嫱的唇瓣,接着舔了舔司马嫱的耳朵,喉结滚动,呼出热气。 司马嫱怕痒,踢弹着小短腿,笑个不停。然后,她隐约嗅到浓浓的麝香味,幻想着雄性麝香鹿肉,馋得直流口水。 “奴奴,专心点。”裴元卿先是利索地解开自己的衣衫,露出犹如玉石般润泽且富有弹性的肌肉,想要侧过身子,遮挡住从腋下竖直到腰部的伤疤,反而被司马嫱那柔软无骨的小手抚摸,激起一阵颤栗。 “卿卿…疼不?”司马嫱吸了吸鼻子,好像那条伤疤是属于她的。 裴元卿原本想说不疼,男人流血流汗很正常。不过,小傻子这副充满心疼的表情取悦了他,他故意小声说了不字,然后大声嚷了疼字。 可惜,小傻子听后,连忙缩回小手,不敢触碰他。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裴元卿长叹一声,柔声哄着司马嫱也脱去衣裳,挥洒一幅不可描述的春宫图。 司马嫱觉得有趣,抱一抱,滚一滚,可以取暖。 裴元卿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 “七七,来世到了,要记得看千山万水哦。”海市蜃楼里蓦然传出男人温柔的笑声,半是月光的寒凉,半是眉茶的暖香,恰好温热一壶桃花酿。 裴元卿搂着正在酣眠的司马嫱,眉头紧锁,有些失眠。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海市蜃楼的男主角是楚熙帝赵回,女主角则是皇贵妃钱七七。时空交错,仿佛可以穿梭,不知真真假假,这就是魔鬼城的魔鬼特性之二。 ------------ 第九十九章 夜哭 裴元卿做了许多许多奇怪的梦。说来可笑,他在魔鬼城做的梦,可抵他十三年戎马生涯。 他一会儿梦见自己变成吊睛白虎,吸取日月精华,逐渐生出灵性。他与普通老虎不同,受到排挤,只能独居。可是,当普通老虎受到猎人火枪的捕杀时,他挺身而出,殊死搏斗,将猎人的脖颈统统咬断。 他一会儿梦...... 在赵宏的命数当中,赵宏应该死于今天早上的那场车祸,可是,现在,赵宏还活的好好的。 凤青龙往前走:“海兄弟,你怎么了?”白法海转回头,他满脸笑容,只是笑容会让你感觉到很奇怪,五官都挤在一起,仿佛在嘲笑,嘲笑我们所有的人。 二人又喝了两杯酒,仓九瑶忽然笑着问:“说起来,我这一路来银峰,耳边听到的可都是殿下与殿下正妃的种种传闻,所有人皆道殿下納的这位正妃可是羌国的第一美人,不知究竟有多美?”仓九瑶笑的一脸八卦的问。 千星曾经不敌,从容退去,来日再战,他就无法从容,已经滋生心魔,满是暴戾杀机。 长兵器不善应对魔鬼藤,那是对普通人,他的枪道可不同,杀伐锐利,正契合此处锐金法则。 然后,令人郁闷的事情发生了,向来无往而不利的烈焰斩,继在第七层之后,再一次地失灵了。 冥寒枫的话,让云荼心中有着瞬间的羞恼,可是看到他清澈见底的眸子,潇洒邪肆的笑容,她似乎明白了他的心境在这一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可是这种转变让她有些不敢去探索。 “还记得些什么,都说与我听。”叶的口吻很平静,但这平静中蕴含着让人胆颤的寒冷。 康桥突然如坠云雾,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那条道上的朋友。 塞西尔焦急的问道“你这怎么了吗?”塞西尔摇着她的肩膀,“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发烧了吗?”只是不管他怎么询问,林晓曦始终不肯抬头看他一眼。 尉迟纶接住银锤而后砸向那念气束,砰然一声,念气束被砸碎,而尉迟纶倒退三步,每个脚印都陷入地面三寸,他手中银锤发出一阵嗡鸣,震得他虎口被崩裂,流出了鲜血。 要不是炎黄贸易公司还没有在海军上面表现出什么实力,让他们心中还存着对于英国皇家舰队的一点侥幸,怕是就要直接加入公司了。 这时凯特琳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通来电,对面的人正是古顿,后者向她汇报了刚刚调查到的情况。 老庄也憋着一肚子气,出道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打成这样,他虽然不擅长近身战斗,但也只是相对而已,他可从来不认为自己的拳脚功夫弱。 而肖林这边,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一些来自21世纪的工艺品以及答应他们的新型火药手雷,而一些英镑,也是必不可少的。 “本想晚点出来的,不过既然南宫帮主急着见面,那我也不躲躲藏藏了。”魏穷朗朗开口。 健壮了三成的铁嶙面无惧色,眼神凶恶,一拳如同铁槌一般砸下。 张月的灵魂力将方圆数里都笼罩住,形成一个简单的结界,将这里的一切都隐藏了起来。在外界看来,一如往常。 绿袍老者纹丝不动,脸上显出一丝不屑的笑意,然而柳羿却闷哼了一声,纵然避过了要害,依旧一口逆血直接冲喉而出,止都止不住。 ------------ 第一百章 巨蜥 夜哭声停止,黑色沙海呈现。 裴元卿猜测,魔鬼城的尽头快到了。 尽头之所以被称为尽头,而不是出口,是因为至今无人可以活着走出魔鬼城。魔鬼城的尽头,大概住着一只魔鬼,血腥地捍卫它战无不胜的尊严。 “奴奴,后悔吗?”裴元卿松开司马嫱,眸光深邃。 ...... 他手拿三尺青峰,湛白的袖袍被血污浸透,胸怀大张,似在回味杀戮的余韵。 城中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武者们开始修炼起来,或交易,或切磋。 连带着毁灭的,还有离出口很近的夜狂,此时,洞内还活着的生物。。。 王德听得一脸茫然,但一旁的王战却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变得若有所思了起来。 重新踏上回家的路途,两人此时正并肩走在一座大桥上,脚下踩着不断向前延伸的影子,背后映着如血般殷红的落日。 相比之下,四皇子武烈确实聪明的多!早早就往秦峪靠拢,暂时避免了这一悲剧。 娇躯扑倒在床榻上,常霜卿从床头滚到床尾,双手环住自己的腰肢,似乎能从新换的衣裙下感受到郎君的余温。 魏铮才驾着马要赶回魏国公府之时,却在正街的拐角处遇上了朱嬷嬷一行人。 显然,这东西和之前的那些蓝色裂缝一样,也是一个传送的东西。 而迪迪伽罗也是在进入到湛蓝之月后,在后山某处受到了神秘的刺激,才逐渐记忆起很多事情。 “沐清远,你给我醒一醒,若是还没找到睿儿你自己就先倒下了,你让他在外面靠谁去找他?”这样的情况下,睿儿是唯一能刺激她神经的存在,虽然他很不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水应该可以直接给安妮服用的,至少可以延长她的生命力,为她的救治争取更多的时间呢。 没能从父亲那里得到满意的回答。春瑛心中惴惴的,一直不敢去告诉周念,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许过些时候父亲会改变想法?也许等周念家里平反的判决下来,父亲会稍微有些动心? “哎你可别插手人家的事情了。”欧阳婉一看丈夫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妹妹又要生你的气呢。 她带着几分不舍,再看了周念一眼,才转身往外走去,临转弯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周念还站在门槛后,抬头看着屋前的树梢,心中略有些失望,忙低头匆匆去了。 刘洪在打败亚瑟之后,就没有再出手,而是站在了一边,看着众人动手,这倒不是他不想出手,而是,他的消耗实在有点大,动起手来,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另一边的亚瑟同样也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动手。 不过安妮去找阿斯特之后,才发现全能仆人居然不在庄园内,安妮很郁闷,但是她也知道阿斯特本来就很忙,多半是有事情去了。 安斯特的确无愧于全能车夫的美名,他的晚餐制作得非常丰盛和精美,而且为了照顾乔伊,还特意做了很多素食,至于安妮,面前放着一排她喜欢吃的菜。 现在,步行者队仅仅只落后勇士2分。如果待会儿博格达诺维奇加罚命中,就是只剩1分。而博格达诺维奇的打四分,肯定又大大振奋了步行者队的士气。 虽然自己受制于人,但总有一天,别的力量会将压在头顶的邪恶给推翻。 ------------ 第一百零一章 金屋 黑色沙海,极难寻到仙人掌之类的吃食。 裴元卿牵起司马嫱,硬着头皮向前走了一段路,听得响亮的咕咕叫,被迫返回巨蜥的葬身之地。 没错,他不得不同司马嫱一起倒腾着吃巨蜥。 巨蜥的毒性主要藏在头部,只能弃掉。肚皮上的肉质略微腐烂,吃着恐怕脏了肠胃。尾巴无肉,处理起来...... 而被两人这种死亡凝视,那边恩恩爱爱的安意和君以肆依旧是面不改色。 但这仅是一个开始,各大禁区的人都在出手,要分一杯羹,视大成圣体为猎物,图谋其体内未能完全消化掉的大药。 这些都是他根据自己的记忆,直接挑出来的,所以出于谨慎考虑,需要自己再检查一遍。 “还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秦飞羽可不敢安排秦飞燕和顾岳打,秦飞燕不会假打,看她的样子肯定要把顾岳打一个满地找牙。 云宋微微垂头,王誉正好能看到她雪白的玉颈,仿佛闪着诱人的光泽。 云采薇语气淡淡的,丝毫不像是平常一般亲热,就连什么都不知道的萧伯也察觉出来不对劲。 顾岳已经能够看到那座山,他停下脚步,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东西。 “你们两个认识很久吗?”雪笙有些好奇,听九公主话里的意思,云深对云采薇很是了解。 在她眼里,逍遥周身缭绕着翠绿色藤蔓般的生命气机,浓郁、充沛,带着一种贴合天地本源的道韵。 “是谁给你的自信,违背我的命令,去斩杀南赡部州的凡人生灵,谁给你的勇气,违反我的命令!”陆宁眸子中闪烁出寒意,随后他大步而出,一掌直接朝着白桑劈去。 可惜,秦仙王很自然,表现得很和蔼,如同一位邻家大哥哥,不时同赶来的真传弟子打招呼。 艾伦知道哈维这是既想了解自己死而复生的经过,又担心泄露自己的秘密,所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淡淡。 猿灵立刻退后了一步,那脸上刚刚出现的衰老迅速消退,不一会便恢复原样,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一般。 “千叶你竟然早就猜出了凌羽师姐能够取胜,可见你的辩机之术,神妙无比。”千风由衷叹道。 慕容晴莞,为什么明明送走了她,可那抹疏离的倩影却依旧停留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慕容晴莞秀眉微挑,疑惑道:“什么事这般吞吞吐吐?”这丫头向来藏不住话,今夜倒是有些奇怪了。 拳对掌,硬撼一击,两大至强宝术直接拼个鱼死网破。随后王峰动用神魔九步,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厉狂的上空。 道力稍高的人一看而知朱妍儿这一式并未使开变化,仍旧留有余地。目的乃是趁着姬无欢慌乱之中的破绽,一举破敌。不然力气用老,反而使得姬无欢得意逃脱。 “好了,你们再闹一会就得了,大家准备,召集主要将领来这里开会,商讨一步的对策。”还是徐福爷爷有正事,还是先对付魏冉比较重要。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和魔主、鬼主他们三个在混沌世界闲逛,然后逮到一只苍天之类的。 这一路走过来,有多少困难她清楚,那到了西洲呢?还有顾君寒为什么也去了西洲的方向? 要知道同样有着巨龟与石柱灯塔的海图一共有三张,他需要知道自己进来的位置是哪一张海图。 ------------ 第一百零二章 保卫 玉门关和阳关,是保卫敦煌郡的第一道防线。 自从裴元卿和司马嫱踏入魔鬼城而下落不明之后,西戎向着玉门关和阳关发出猛攻,史称双关保卫战。 东胡部落新任酋长达巴拉干,举整个部落兵马,攻击玉门关,对阵陇右道节度使谭秀夫代挂的裴家军。漠南王庭则是拨出三万铁骑,攻击阳关,对阵忠勇侯...... 可现在,愤怒的观众,情绪已经开始稳定,邢可用一首舒缓心情的歌曲清唱,让所有人忽然保持冷静。 捧着兰馨的脸张胜凝重的说道,现在两家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胤禩这么多年邀买的人心还是特别的牢固,张胜思虑良久决定找个机会铤而走险,兰馨并不知道。 真想知道这鬼灵精到底是到哪里学的这东西,亚瑟没好气地弹了下蒂娜的额头,他就转身去冰箱那边找肉排去了。 论起蓄奴来,殿内众人都是违法之徒,原因很简单,太祖朱元璋制定的大明律中,对蓄奴有着严格的标准。 揽着婉仪的后背康熙更是手忙脚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婉仪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康熙的心。 自从邢可在纽约工厂唱火这首歌以来,就在网络上成蔓延趋势,短短几天时间,不论是国外贴吧还是国内论坛,几乎是脍炙人口。 第三节打完,易健联已经得到了30分,而森林狼的领先优势也达到了18分。 平安有些惊讶,也不惊讶,他惊讶的是米兰这个时候的忽然到来,天这么热,她真够可以的。 一来根本没有可比性,二来自己投资十多个亿,而那些模仿自己风格的都市喜剧,投资最多也就几个亿。 “哼,你们有没有阴谋,你们自己知道!”安斯艾尔听到了,还是冷哼了一声。 姣好的面容,精致的如同上天的作品一般让人挑不出来任何的不满,眸子隐约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纤纤细指之上,俨然有着数道细长的银光在闪烁着。 “嘿嘿,去死吧!”五大邪宗的五位首领齐齐冷笑一声,纷纷施展出了更加强大的攻击技能,向紫剑道人等人轰击了过去。 “先等等,现在既然打了,就让他们打下去,再说了,如果没有点把握,我敢命令他们前往东显国作战吗?”胡浩笑着安慰他们两个说道。 结果,那些兽人还没有冲到王凡等人面前,就已经死掉了数百人。 只是,这异魔皇孤注一掷的手段,真的能够以常规手段来阻拦吗? 听到这句话,宁浩的眸子也是忍不住微微一眯,自己是灵根的事情,随着自己修为的精进,现在已经越来越少人知道了。 他们两个居然还是上将,工资肯定很高,等以后不打仗了,他们就舒服了!”马雄凯有点酸味的说着。 “老子还没有死,你们就想要造反呢?”胡浩看着他们喊道,他们听到了,有点郁闷的看着胡浩。 白杀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擦擦嘴角,即使是这样的状态下,他依然露出了笑意。 三人吞了下口水,随着顾玺看着他们时,立刻摆上笑容直接走了进去,音符响起,苏无双跟爱丽才停下了动作,看着走进来的三人,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鸡肉,立刻放在碗中。 崇化坊、觉得这一家整什么都不算稀奇,只是今儿大橙子没跟着? 她早就想来了,只不过这个海洋馆限定每天的游客数量,所以,一票难求。 ------------ 第一百零三章 阳关 阳关,位于玉门关之南,生活气息浓重,易攻难守。 不过,忠勇侯岳焕最擅长的就是守城。 “敬臣,怎么不去守卫玉门关?”刚从墩墩台走下来的岳焕,带着一身疲惫气息,随口问道。 “玉门关交给秀夫,我放心。”裴元卿答道。 ...... 他喜不自胜,径直在锦葵对面坐了,锦葵也不理他,只是默默地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我老公,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张川抽出赤焰剑,召唤出雷分身,冲向海皇。 随着丘力居骑兵的行进,蹋顿看到了奇怪的一点,这行军队列有些太长了,骑兵数量竟然差不多有三万人。 旧人去,新人来,爱慕只是一念之间,爱情有时脆弱得谁都伤害不起。 从巨虫的巢穴离开之后,一行人刚往右侧走出了不到半公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又不得已,再一次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不是说他们不想走,而是远处的景象让他们实在无法再往前继续走了。 就在这时,殷绍辉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神情森然,眸子沉的有些骇人,声音低沉。 雷天杵顺利的刺进了地魂的腰部,刹那间,电光闪烁,地魂爆发出了惨叫。 萧炎眉头一皱,呐呐自语,方才卓天凌癫狂之时便自称罪血,莫非二者有什么联系不成? 现在,肖言大概明白了,这孩子的性子是随了那人,和自己无关的,怎么都无法上心。 想到这宋队长立即就下达了继续前进的命令。可正当大家要走还没走的时候,只听见一阵“扑棱棱”的声音突然急剧扩大。所有人转头一看,顿觉浑身发寒。只见远处一团更加巨大的黑影冲着这边飞过来了。 很多人,亲戚、邻里、乡民、同事,都在等着看余家最后怎么收场。 陈玉伦是第一,许庭生才第十一,而且他自认为长得也不比许庭生差。 但是九尾狐的撤退失败了,因为美国玩家的地盘被冲散成三块,而前几分钟前的剧情出现了大量的深渊怪物,他们都是空中飞行的鬼火,大军刚转过身來就被包围了。 叶风带着他们几人再一次来到城门口时有点儿晚,布林那和他的卫兵们已经开始收税了。经过昨天叶风指导教育之后,大家都像是开了窍一样,收起税来如狼似虎。钱像流水一样哗哗地流进了大钱箱当中。 “但我怕!尹公子,请你今后言语上一定要自重!否则有辱望月岛少岛主的名声!”段凝香被尹渊方才那句话给激怒了,于是便转头颇为不满的看着尹渊同样大声说道。 不知为什么?只是看着他平静如水,但却无人敢于轻视的神色,众人全都沉默了下來,他们同时感到面前那位确实就是威震天下的将军本人。 尽管之前许庭生邀请过,谭耀还是留在了岩州,也许对他来说,看着别人一家温馨团聚,更容易触景伤情。 “万事通,咱们走!”赵无忧不由分说,一把拉住万事通的胳膊便要离去。 对方原本好好说着话,不过一说到刚才醒来时感觉到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的那股臭味,他又忍不住干咳了两声,脸上满是嫌弃嫌恶之色。 虽然第一眼见到魔礼寿时,那黑色的皮肤给言师的冲击感很大,但是此时三个皮肤各异的人同时站在了言师的面前,那种视觉冲击却是比刚刚强烈了一倍不止。 ------------ 第一百零四章 女儿 从敦煌到长安,裴元卿第一次发现,距离如此遥远。 不眠不休,渴了灌凉水饿了啃馒头,跑死三四匹快马。裴元卿感到惴惴不安,仿佛一颗心脏被悬挂在刀尖下,随时失去鲜活度。 裴元卿唯有一个念头,他必须立即回到司马嫱身边。 可是,勒马停在高阳长公主府前,白灯笼摇曳,招魂幡...... 只可惜这种事情根本不是单凭着想就能得出什么结果的,一阵之后,叶拙也只能得出几个根本不知道对错,一时间也没法去验证探究的猜测来。 “叮!”太刀及时抵在了克劳德的剑上,并利用黑曜天赋的力量优势将他的剑荡开。 陡一现身而出,那五件宝器化为光点闪现一下,纷自进入到了其身形之内,其口中也发出了一声冷哼。 一个红色的圆柱状物体被从台阶上扔了下来,樱间意识模糊之间看到那似乎是个灭火器,艰难地抬起手用枪口瞄准了半空。 当赵铭御剑来到幻塔空间的出口时,看到出口居然没有关闭,他的心情就如同行人面对前路上的断崖绝壁,彷徨无路之际,突然断崖出现道路,这是何等的大欢喜,如何还能分心旁顾? 陈锋在腾空而起的那一刻,惊虹剑早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其实在轩辕辉煌还没有闯入执法院之前,陈锋就已经知道轩辕辉煌回来找他,原因就是惊虹剑已经感觉到了轩辕剑的气息,所以一直都在嗡嗡的震动个不停。 而就在这时我背后突然出现一支手死死抓住我,我回头一看,只见一尖嘴猴腮的青面妖怪正抓着我,我大惊之下二话不就是一拳就直接抡过去。 看着巨大器炉内上方悬浮的那柄剑胚体,云羽略显苍白的面容之上,终是显露出了会心笑意。 【可……可恶,居然把吾当成是展览品,宠物,进行这样的围观,这简直就是屈辱!】赫萝咬牙切齿的说话,然后撒开脚步在桌子上朝着艾尔利克跑了过去。 方浩微微一笑,身子轻轻靠在椅背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等待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不用了,我头有点疼!”拔都无力的摆了摆自己的右手,和这个陌生的新军官这段时间的交流让他觉得累极了。 “呼……呼……”露米娅的手开始微微的发抖了,她似乎不想继续听下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脚就像是发了芽一样,让她离不开原地。 余志恒保持着沉默,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只感觉到脊背上流过一道刺骨的寒流,一种本能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叫做灰眼睛的缅甸人不简单,如果自己的回答让他不满意,就会毫不犹豫杀掉自己。 至于坐在另一处的帝京权当没听到这话就是了,她老哥的事情她还会不知道? “狼族自傲不会输给狮子,不会输给鳄鱼。甚至不会输给巨象,但是,既然凤凰都学会了幻化,那么狼族学习一下又有什么关系?”赫萝在行走之中,渐渐的膨胀。变成了原本的巨狼形象,回过头。轻笑着说道。 “在下明白了!”沈宏茂低下头,细细的回味着胡克勤的话,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方才话语中偶露的那一丝锋芒让自己陷入了沉思,看来自己在有些事情上还是太过急躁了。 ------------ 第一百零五章 守孝 大魏律法,父母去世,守孝百日。 司马嫱大病初愈,嚷嚷着回高阳长公主府守孝。 “殿下,嬷嬷给长公主殿下守帝陵了,高阳长公主府已经落锁,进不去的。”白芍替司马嫱穿戴一袭素白襦裙,柔声劝道。 可惜,小傻子就是小傻子,有时候故意听不懂人话。 ...... 说出这句话的人,正是许哲。在许哲的旁边,靠药剂恢复如初的石头一脸寒意地望着革翔。石头相信,总能带来奇迹的许哲,一定可以把革翔这个家伙杀死,一定的。 按理说,以张家的个‘性’和手段,山‘门’被人毁了,起码也会有数百人前来。可是现在,却只来了数十人,被那些佣兵一阵扫‘射’,就销声弥迹了。 “这里是哪里?”美美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片森林当中而不是在沙漠。 “那个瘟神又联系过我,想要撮合你和‘玉’城主,我拒绝了。”麻星曜想起西‘门’上次的那个电话。再次说道。 “我们不会离开你的!反正,你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冼志明说出这句话,微微有些脸红,但神‘色’坚定异常。 “创世纪充能完成了吗?”帕特里克·萨拉也就是阿斯兰的父亲问道。 “雄霸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就算这天下会你要拿走,我雄霸也不能说一个不字。”雄霸推开了一条梁柱,浑身鲜血的走出来,脚步都有点虚浮,虽然没要他的命,但是也受伤颇重。 澹台明月想起来,‘玉’榭曾经说过,由于身体被石轩抢走,他莫名其妙的夺舍,附在一具破烂的尸体上。 “看来只能这么做了!”打定主意之后,魏炎再次放出数股天乾魔焰,顿时那大幡的四周变成了赤红一片。 “把现金统统给老子交出来!”劫匪冲到收银台前,举着枪对着里面吓得直发抖的收银姑娘吼道。 黄曦有些不太理解,因为那周边围观是队伍也不是太弱,能够参加灵院大赛,队伍里面也至少都是有几个通天境的人。 冷星月一声不吭,纵身而去,跳上徐道肩头,喝道:“三式叠剑!”长剑猛的刺出,那三招风临劈山剑,风破万钧剑,万马归师星月剑相差不过半秒,便同时刺出。 凌霄殿大使气势爆发,竟将宴会上的桌子通通掀翻,死死的盯着陆冥。 古月娜一脸惊讶,这不明明刚刚是个公的,怎么现在突然变成母的了。 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赵佶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问了高俅一句。 但这胡一扬并不是本身,而是纳亚装扮的,对于这一点她并不害怕,她看得很清楚,对方能拦自己也并非他本意,弄不好就是里面的人允许的,也是证明一下他的手段而已。 钟丹冉默默不语,满心愁肠五处言表,只有一声长叹空留于此,充斥着无奈与苍凉。 李格非也是个惧内之人,在察觉到自己弄错了之后,立刻就想着补救了。 而那边,赵如霜却是把一根树条插在沙滩上,观察着树枝的影子,又在沙滩上计算着什么,也是确定了方位。 不过在李赫听到我要跟他借钱的时候,他几度认为我是在跟他开玩笑。 在众人对峙之时,昊辰身形,已经是被吸引在了遗址之内,而随着昊辰身形的掠入,围绕在遗址外边的黑气,全数消散。 ------------ 第一百零六章 亲戚 守孝百日,司马嫱终于恢复了一丁点精神头。稼轩居里开始增添颜色,尤其是国色天香牡丹,乃高阳长公主的最爱。 司马嫱每日清早起床,若是没有白芍看守,必定赤着白花花的脚丫子,吭哧吭哧小跑,去数牡丹花苞。但凡多了一朵,司马嫱就会数上三遍,尔后傻呵呵地乐着。 奴奴,娘亲死后会化作牡...... 这栋楼里汇聚着卫生服务中心的全科诊室以及处置室和预防保健室,大楼的面积比前面那栋楼稍大,但是相较于前面那栋楼来说,这里面的丧尸数量却要少一些。 哪怕知晓邵老师手艺高超,在考古界尤其是古董修复这个行当里面首屈一指,可真正见到他的功力之后,还是惊讶到无以复加。 如今的处境仍像似走钢丝一样,陈婷和妹妹都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唯有脚底下的那根钢丝承载着她们的求生欲。钢丝总有一天会断,所以陈婷非常迫切地想要给自己和妹妹身上系上一根安全绳。 “老大,为什么我们去偷内衣就被发现,而你去偷的时候却没人投诉丢失内衣呢?”刘阳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他不明白赵健究竟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离开警局以后,赵晶晶迫不及待的问道,再次用柔嫩的双臂搂住了王元的手臂,显得很热情的样子。 回望停车场入口处,陆冠庭飞身而至,也从豁口跳下,随即举目四望,不见伍樊的身影,脸上满是愤怒和疑惑。 这句话说完后,许墨的手十分自然的松开了,瘸腿老者连忙抓着拐杖来到桌前,拿起水瓢,在木桶里淘了一瓢水,一瘸一拐的走向许墨,然后放在他的嘴边。 手机信号具有定位功能,伍樊之前在空暇时,已拨打过林韩二人的电话,她们的手机都是关机状态,现在再打,仍然如此,看来敌人也不是笨贼。 周围并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许墨只好硬着头皮向着中心走去,随着许墨不断踏空行走,他的皮肤和骨骼发出奇妙的声响。 “喂,你们笑什么呢?”我刚退回队伍中间准备休息一下喝点水,就听他们在那里大笑。 明知不合适,却还是爱上了,如此深情、如此的义无反顾,当时的她,是否和此时的漓儿怀着同样的心情? 夏霜猛地推门,这门却像是有千万斤重量,无论如何也无法打开。 千厘炼好丹,一颗丹药喂进去,过了一阵,吐出一口、吐了一阵。 当天,跟黎雨发生关系的是闻人君复这一消息在帝国里传的沸沸扬扬。 连尸之祖都这么说了,谁也不敢把战败这口黑锅甩在梼杌身上,只能弯腰躬身,口中称是。 太和湖是京郊名湖,湖面宽广辽阔,除了进湖这面是沙滩外,另外湖的三面皆是山峦迭起,绿树成林,芳草葱郁。此时,正是山上的杜鹃花开得异常火热的时候,远远望去,好似一片火红的海洋,绚烂夺目。 这个对手,太厉害了,长刀在手,刀气凌厉,偏偏身法诡异,同时手中还有匕首,如毒蛇一般,在不知不觉中要人性命,要是刚才在外界实战,方恒就算不死,也已经进入到了死亡边缘。 龙一退下。贤王负手在廊檐下呆了一会子。夜黑风高,阴云密布。月亮是没有的,不过浓厚阴云里有一抹浅淡的亮光透出。他知道那片阴云背后定是藏着月亮。 ------------ 第一百零七章 青娴 寅时七刻,裴元卿晨起点卯,感觉神清气爽。 昨夜,他喝足奶白奶白的肉汤,前所未有的畅快。 “王爷真辛苦。”听了一晚上墙角的白芍,双手环臂,站在门口,顶着黑眼圈,照例冷嘲热讽。 “白芍怎么不问奴奴是否欢喜。”裴元卿冷笑道。 ...... 莱戈拉斯转过头,看到甘道夫身影明显很高兴,连忙下马开口道。 明明是四大宗门的事,为啥要她一力承担呢?她象是那种烂好人吗? 三两银子一分的宅地价,本村人原是能便宜一成。只是这价钱还是太贵了些,便想着让李山富能帮忙去官家那边说道说道,最好能再让个两成。 时雨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萧容谌,随后从云千叠的脸上略过,最终直接转身离开了。 神庙长老见状忍不住开始捋起了胡须,就好像他已经预见了坚不可摧的柳树树冠在大祭司的脚下碎裂满地。 听完赵晨曦说的话后梁暖有了些迟疑,她不知道赵晨曦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难道是白慕宇为了要和赵晨曦和好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因为此刻他的身外,涌动着惊人的紫色灵气,翻滚不停,似乎要凝结成什么形状,但是却就是只差一点,凝聚不成,而他的身体,却是好像失血过多一般,变得极其苍白,宛如一块白玉。 陈明和蔼可亲说了一些象征性的话,也没给众多设计师再讨论的机会,以时间紧为由打发了大家。 否则,在事情发生的当天,摩根肯定会遭到了兰尼斯特家族的报复。 看到男人的举动,萧容谌的余光似有似无的扫了一眼男人放在云千叠肩膀上的那只手,随后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我说老大,你那招用的太厉害了,看的我都目瞪口呆,还有你是怎么做到睡觉也能听课?”陈曦一边走一边说。 在各大动画论坛上随处可见关于叛逆的鲁路修的讨论帖和争论帖。 话说来点推荐票什么的,咽喉炎问题一直没解决,还是有点疼难受,而且生病期间状态大不如前,各位有什么不满意多多包涵,真的很抱歉,没有前些时候热血沸腾状态了。 他瞅准时机再贺硕背后来上一剑,那里再次释放金色光芒,非常耀眼,让其很难受,只能忍耐。 桥本一直努力不去想该如何面对未来家人这个问题,只是尽自己所能的给他们留下个好印象,自欺欺人的说服自己这样真到了那天说不定就会好接受些。 主要是这猴子太聪明,鬼心眼还特别多,青竹担心自己离开,这家伙会在道观里捣乱。 宫内本就藏不住秘密,即使皇帝做了封口,可密不透风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 影二虽然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判官为何会对靳青如此提防,但这却并不影响他想要下意识的避开靳青的心思。 黄瀚不知道自己和秦淑洁、沈晓蓉之间的事儿秦淑珍、沈建华知道多少,没有谈炒股、体育博彩的话题。 黄道舟见状严肃起来,说了一句话,唐保国就乖乖的把东西拿上了。 穿上几十斤战甲,又是连续大战,往往是身上汗水淋漓,披上战甲的时刻,还不觉得什么,可是一旦脱掉战甲,被冷风袭来,可能会得了风寒,这也是许多将领最容易得的病。披上毛皮大衣,可以减少忽冷忽热,得了风寒。 ------------ 第一百零八章 书院 稼轩居正房,烛火憧憧,佳肴满桌。 有冰酪小美人,托着下巴,乖巧等待。 裴元卿夜里归家,刚跨过门槛又退回,疑心走错了地方。却瞧见司马嫱吭哧吭哧小跑,直接扑入他的怀抱,还蹭了蹭小身板。 “夫君…夫君。”司马嫱软软糯糯地道。 ...... 做人呢,得要逼一逼自己,如果逼不了自己,那就用队友的命逼自己。 修道一途,岂能尽如人意,但求不愧己心,莫说他不会让她停下来,相信他家徒儿自己也不会因为这点痛而停下来的。 其实这样是十分耗费精神力的,同时会让人疲倦,但也实在让她受益匪浅,所以陆尽欢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这是之前Jack跟他说过的话,所以他担心,才特意过来,亲眼确保秦烟是真的没事。 “风哥哥,你对我真好。”嘴里吃着糖,苏玥儿感觉是甜到了心里。 肖青和墨珂对视一眼,都点了下头。墨公子和墨有打了手势,带着肖青悄悄混出欧阳府,按照暗卫的指示,直追欧阳青而去。 而此时,乔珊的手机又出现了一条短信,是乐乐的幼儿园发过来的。 由于凌白的武魂是植物武魂,学院培育出来的植物与植物武魂并不冲突。管理员同意凌白在自己的武魂拟态修炼地里种花,不仅给了他三十棵花苗,还传授了一些种花的经验。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让他一起上去,不过我没有解释,因为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相信自己昏迷的时候见了九个阎王,但我不能说出来,不然陈汉可能第一时间要我先看看脑子。 领头走了出去。肖青默默的在后面跟着,她也知道树王肯定是甩不掉了。 然后自己按下提前布置好的智能地雷,给菜鸟们造成一种雷区很危险的感觉。 “十万两,不然跟你这一身和你的家底,确实有些不匹配!”意思就是看他衣服人傻钱多的样子,朱九儿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他微微偏过头,见夏羽沫早已收起情绪专心致志地看着投影仪里正播放的电影。 一天的利息几十万,一个月就是上千万,短时间还行,但是长时间的话,郑家是耗不起。 蒋义有些看不懂这两人的一番操作是什么意思,但他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关上了房门。 林黛玉听到林绯羽的交代,也没有多问,便出去了,临走时还贴心的替她们关上了门。 她们只好对陈牧拱了拱手,将事应下,她们能够得到的机会入朝为官,还全都是仰赖了这位太子殿下。 经理轻轻在自己胸口拍了几下,不过脸色有点失落,如果是真的自己也是有提成的。 “我无碍”他好歹是堂堂天神,怎么可能这么弱,况且吃食对于他来说不过只是尝尝鲜,即使不吃也有灵力维持,并无大碍。 陈牧冷声如此说着,那人闻言哑然,他咬紧了牙关,沉默片刻之后说道。 府邸门是紧闭着的。身着灰袍的中年人,踩着梯子,爬在上面,擦拭着大门上面的门匾。那门匾之上,赫然是一个“何”字。 “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凌羽恨恨地说着,把目光投向了祝云川。 云阳湖怪!凌羽曾经听说过这奇异的物种。如今得见它的强绝超凡的实力,实在是让他热血沸腾。他盯着湖面,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 第一百零九章 马球 永福书院每日只开三节课程,上午医术,下午书法和厨艺。 “小柴胡汤,主治伤寒少阳病症。柴胡半斤,黄芪三两,人参三两,半夏半升洗净,甘草三两炙烤,生姜三两切片,大枣十二枚,加水一斗三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每日三服。”清华郡主秦朝颜冷声道。 ...... “新赛季这才开始就这么频繁的轮休了?”杨柯同样感到异常的震惊,满脸的难以置信。 对于这样的事情,老狐狸似乎早就有所察觉,制止了慌乱的所有的妖族,摆手让他们返回自己的族落,同时好生的修炼。 现如今这常乐县中虽然也开起了不少作坊,但是比之长安城那边,货物种类依旧还是太少。 耳边听着爱丽丝所说话,科比的眼中闪过一丝的不解与疑惑,双手紧紧地握着,抬起头望着远方的太平洋,心情复杂不已。 “没错!”罗伯特X号的回答证实了艾尔菲的猜测。如果克诺比那个可恨的地精在面前的话,艾尔菲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掐死他,这个暗中偷换概念的家伙,早知道如此,他就不会那么不要命的使用神圣赞美诗了。 广剑凉侥幸逃过一劫,见对方易人再上,只得咬紧牙关继续厮斗。娄之英和他交手数合便知,他虽只位居七尊者,武功却比丁残云要高,于是凝聚精神,全力与广剑凉相斗。 罗大娘那时候正好在洛阳城寻找铺面,杜构听闻了,亲自去寻她,并与她介绍了自己在洛阳这边一些交好的友人。 房子里有一人算一人,有一块算一块齐齐对罗修行礼。越是成组织的势力,规矩就越严格。 “这个柳若雪是柳家的千金吧,赵公子……”狗腿子是想问赵明剑是否有追求人家。 等待布莱尔发球的时间,杨柯走到福特的身边,拍了拍其肩膀,准备从一开始就控球,他觉得自己是时候重新担起进攻大任了。 苏亦浅坐在那儿很认真的看着剧本,她上辈子因为艾琳的缘故基本没有到国外拍过戏,尤其是美国。现在有这个机会,她自然不会敷衍。 再下一刻,云风打通了李嫣然的电话,还是没人接,最后,云风打通了蓝晶晶的电话。 虽然不合规矩,但是没有人会提出反对意见。大家一起将雷霆十字架形状的墓碑扶正,稳稳立在地上,然后在上面轻轻摸一下。 “我这就安排。”反正有加特顶着,麦恩?克林也没那么难下决定。 这个男人有三十岁左右,皮肤很白,长脸型,额前的刘海有点碎碎的,眉毛杂乱不整,眼睛很大很亮,双眼皮,桃花眼,嘴唇很薄,颜色稍微淡一些。 随着导演的一声“卡”,工作人员连忙举着伞抱着毛巾跑出来,苏亦浅从地上跳起来冲他们摆摆手直接自己转身跑进了房子里。 洪非梵按了两下门铃,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系着白色围裙的大妈急步走了出来。 在轻大火之后,正常的顺序应该是发售单行本、制作动画,同时绘制漫画,随后借助动画的热度,再带动单行本和漫画。 对乔藴曦,她猜不透凤氏的用意,而乔藴曦暂时对她也没有威胁,所以暂时放在一边。 “你想干什么?”听着洛晓峰的话,曲玲珑心里突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 第一百一十章 临盆 马球赛共有六队,两两比赛,胜者三分,平者一分,输者零分。 第一场比赛,太子和郭绮凤对阵林潇湘和李传木。 窄袖袍、幞头、黑靴、偃月球杖,是打马球的整套装备。在太子妃裴青青的争取下,司马嫱获得每场抛马球的机会。 马球形状如拳头,轻质且坚韧的木材制成,中间镂空,外...... 虽然知道资质好是一回事,但是为什么孟烟雨修炼如此长久还没有什么进步才是自己该要解决的。 而地面上粘连的粘稠的血液,则是莫名其妙的渗透到大地当中,只是在房间里面留下了无数的劈砍的痕迹,还有彻骨的冰冷。 如果是用来看护船只的人,明显专业的船工更加适合,赏金猎人镇上从不缺这样的人。 尽少是刚从外面进来的,他的头发和灰色呢大衣上沾着水渍,但并不影响他干净体面的形象。 “哈哈,谢谢你们的好意了,我可就不客气啦。”孔妲倩笑道。见她坐下,其他几人也才纷纷坐下,然后开始吃了起来。 眼见慕容太上直接祭出绝招,如电闪奔袭而来,步千怀不甘示弱,手中捏着的香末一撒,只见一片薄雾带冷气,隔绝两人。 “拜见宗主!”齐齐半跪在地,五位锻骨境界的武者都发出了敬畏的语气。 而这一次,蚩尤明显是感觉到了敌人的强大,已经按捺不住胸膛当中的疯狂。 “你说的这些秘史,怕是要追溯到好多万年前了,寻常的结丹期,甚至元婴期都不知道,你一个假丹起又是如何知道的?”韩鸣皱着眉,沉声的问道。 修行界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地方,这地方说杀人就杀人,根本没有你说话的机会。 东王坐于高位之上,目光向殿下一扫,他麾下仗之倚重的,几位左膀右臂,赫然全都在列,一位都不少。 “那就要看她们几个的本事了,咱们公司的产品还过得去,现在又有鑫隆的技术,只要优惠活动做的好,不用担心顾客不买账!”苏青道。 每想到一点,他的脸色就难看一份,当然,他更不会忘记导致他失败的那个蝼蚁。 于是招弟很是时候的“忙得差不多了”,并且很主动的去回访夏嬷嬷了。 在司筠第九次吃完一盘烤肉后又开始直勾勾地盯着奈长川后,奈长川终于有点受不了了,把司筠盘子里的烤肉捞出来自己尝了一块,微微皱眉。 在这平台之上,上百道淡金色的光柱倾泻而下,每一道光柱中,就是一个生灵。 这条路之力不易走,但却也让他兴奋,因为他相信这才是属于他的,而这些天的修炼,他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了这个方面。 “所以你消失的那两个月,就是想试着离开地球,去玄离大陆吗?”司筠顿了片刻,轻声问道。 吴易的决定已经来不急通知霍去病了,他只能动用领主的强权,这样的做法,在战场上就是坑队友。 后来的人越来越多,心思活络的,对大殿中的藏宝有野心的都经不住内心的诱惑,陆续进入了大殿之中。 我胸中戾气暴增,冷冷看过去,但一见到俞千磐严肃的脸庞,表情顿时一滞。 更加负责的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安安静静的把梁萧推出去,可是没想到连龙二公子的病房门都没进,就被门口的两个保镖拦下来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满月 东宫大办满月酒,如无意外,魏武帝将携顾皇后出席。 裴元卿原本是不乐意去的,礼到即可。毕竟,河东裴氏再无裴青青,作为家主,他必须表态。可是,小傻子哭哭唧唧,伸出白嫩小指头戳他的胸口,他到底为了裴青青难产之事而耿耿于怀,别扭答应。 “卿卿…难看。...... “锻炼手关节?”权岸咬字清楚地问出来,跟播音腔似的,一双眼睛有些好奇地看向权墨。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明知道打不透我的防护还要出手!哈哈哈哈!”傲非凡接连两次让我出手无功,顿时嚣张地大笑了起来。 “有人为我打理。”席南星不担心公司的事,倒担心白萱那只高傲的母狮子会不会搞出幺蛾子,明雷能不能看住她。 “至少这回是针对我了,不再是权墨。”安歌淡淡地笑了一笑,笑容淡然。 安夏笑笑,把自己的工作交待好便开车离开,她将车停在医院外面,权岸下班走出来的时候,见到她明显一惊。 西陵月看着数十里外,那儿有一座赤红的山峰,燃烧着烈焰,山体都在融化,但却有人影在山上交战。 此时崔悯来到了泰平镇外。深夜里的美少年一身雪色长袍,身如劲松,面容冷峻,在狂风中如玉树临风般的屹立不动。他们面前是一座一望无际的,布满了上千座坟墓,占据了半面山坡的的韩氏墓地。 洛铭轩此时的心中的确是有一些茫然的,他知道白幽兰并不是一时兴起,才会如此与他玩闹,而他就是想看看白幽兰究竟想要做什么,才会在明知酒中有料、粉末中有毒的情况下,还是如她所愿的一一中招。 程凌宇心神收紧,他在这两人出现之时就已经散尽全身真元,谁想对方还是看出了一些情况。 可她睡不着。也不打算装睡。就睁着眼睛熬着。半夜里的时候,身后的傅慎行有了动静,他起身下了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伍金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伍世缘自然不能再说什么,暗暗叹了口气,站在一旁焦急地注意着眼前这场展开的决斗。 系统提示:你的怜悯之泪破除了招魂幡的封印,被封印的灵魂已被释放。 仁亲王很明白,郭鹏出战,除了自己,谁也不敢真的把郭鹏怎么样,那么这一战,他们就赢定了。这个结果是他不能看到的。 这番话看起来像是在对天生等人开诚布公,但是从另一方面讲,似乎也是在暗中警告众人,千万不要在这座岛上乱闯,不然触动机关,可就怪不得浮云山庄了。 自霍青松与四皇子离开吕家,朝霞没有主动与吕香儿、吕洪说起她和霍青松之间的谈话。吕香儿与吕洪也没有向她询问。可朝霞主动提出要陪着吕香儿三人去廖府,吕香儿与吕洪就有些明白这应该与霍青松有些关系。 下一秒,就在温如言以为这场考验已经结束的时候,只听苏离离话锋一转,继续开口说道。 因此,天生现在对于妖帝的过去十分向往,只是在这个时候他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出这个问题。 \t“我正是要格尼汇报这事呢。她们原则上同意去,只是有个条件。”秦风说道。 戒缘生死未卜,对于陈琅琊而言,始终都是一块心病,但是至少短时间之内,自己必须要离开这里,而且还不能回去。陈琅琊在旅馆住了三天,才算是稳定住了伤势,然后坐着火车回到了杭城。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珠珠 满月酒正式开宴,李月莹嚷嚷肚子疼。 司马嫱心善,哪里记得白芍所叮嘱的“远离狐狸精”的话语,伸出软绵绵的小手,准备替李月莹探脉,却被李月莹不着痕迹地避开。 白芍见状,狠推了一下李月莹,牵着司马嫱,气冲冲离去。 第一桌是主家席位,安置了龙...... 为了制造出自己不在场的证据,他甚至提前半年,就主动录下了妻子平日的声音,并且成功蒙混过关。 李军知道这个时候脚踝崴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要找个地方,帮他正回来就可以。 他发现画像上的人赫然是苏萱越的身影,萧鸿渊要让他找的人竟然就是苏萱越? 顿时面面相觑,不过苏萱越的声音直在外面想起,还在催促他们,两人自然就赶紧过去开门了。 这要是在国内,一句话就可以解决,可那是塞兰达,三不管地带,他能怎么办。 但是唐嘉觅说这个宴会好像挺正式的,连她爸都不敢怠慢,怕她胡闹,再三交代的地步,所以还是郑重一点好。 所以,获得科技狠活这个技能的时候,而且还刚刚获得科技狠活之后就遇到了科技产品后,林墨就在心里面有了打算。 一部分继续向着大地缓缓落下,在接近地面后消散一空,融入了福地之中。 林珊拿过照片看,正是她和江凌熙的合照,只是他把江凌熙认成了江凌城。 而且那大夫还说了那个下手的人手上还是很有分寸的,只是起到了恐吓作用,并没有真的伤到要害。 在他看来,这种情况还能如此冷静自持的和人谈条件,绝对不是一个傻子能做到了,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大喊大叫。 千叶珏迈进屋内,双手扶住千叶的肩头,眼神一刻不停的往屏风后面看去。隔着山水绘鸟的屏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在床头上靠着的人影,千叶珏的一颗心才总算是尘埃落定。 如果是那种既是巅峰强者又是异火炼器师和炼药师的话,倒还有可能可以进入这数百公里的范围内,不过却也从来没有进入过那山峦的外围内。 水伊人进去先找来了邓通将她刚刚转了一圈,心归结出来的想法和他讨论了一番。 他们好像是在啃肉喝酒,呜呜哇哇的全是咀嚼的声音,也听不到他们说话。 对丁香来说,这种事应该是五少爷或者华夫人那边来人通知猜对。 随着强大气流袭来,陌凤夜墨发临空,肆意飞扬,便就掠过她带伤的脸庞,却是美得令人惊心动魄,周围的杀气蔓延开来,毫不畏惧地对上那袭来的鲲鹏。 怕是真被这人给刺激过头了,君息相当果决以及肯定的回了夙浅二个字,把她给噎的瓜子皮都差点儿咽了下去。 我就闭上眼神,什么都不想了,也不修行,就是放松身心,享受难得的平静。 吸引了人类的注意力,我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两只大老鼠也盗出来一个大腿粗细的老鼠洞,老鼠洞直通外面。 “是吗?”顾语菲显然不太相信,但沈关关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老婆,再忍一下,等我回来。”顾祁寒摸了摸我的脸,打开车门,脸色冷厉地跳下车。 她抬眼看去,夏覆一身锦服已走到树下,一脸不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挥动拳头,再度朝着他们杀去,但是他们也不是傻子,知道打不过我,连忙向后退去。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教子 戏曲看罢,魏武帝竟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父皇,珠珠得喂奶了。”太子妃裴青青扯了扯太子的衣角,不停地眨眼睛,反而收到顾皇后的警告眼色,只能硬着头皮行礼道。 “东宫没有添置乳娘么?”魏武帝笑容可掬。 裴青青听后,咬...... 说话间,一个糟老头无声无息出现在云慕的桌子对面,毫不客气的用手抓取桌上的菜肴往嘴里送。 男子在看到手镯子的情况后,顿时心情激动了起来,对着龙灵儿笑眯眯的再次开口道。 因为那里面装着的是,可以转化为超过旧时代一颗战术原子弹的爆炸能量的宇宙战机的燃料——三分之一克的反物质。 会议结束,气氛也放松下来,大家也是好久没见,三两个聚在一起聊起来。场面十分热闹。 所以,墨易今后还是要靠自己,多学一点河工上的事情,若是能有机会得大人看中,哪怕是一两句夸奖的话,那也是今后的一大助力。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当官儿了,好象是个什么主事?我也弄不清。”月娇抓了抓脑袋。 当时,猪说到“都怪你自己当初跟错了老大,根子不怎么干净”的时候,曹亮也愣了一下。他心想,难道,自己跟着九爷‘混’,也得罪了‘花’总? 这是什么概念?飘香居在青龙开张至今,飘香五联一直悬挂高墙,从未有人能够对出任意一副工整下联,直到不久前才传出,竟被同一人对出两联。 佐佐木太郎这句话说完,却是笑的无比灿烂,看着肖遥,那笑却直如厉鬼一般。 还有一点,她也是有点私心,心里暗暗担心,这不声不响的订婚,谁也不知道。 随着菌丝落下,大地一片雪白,像是净化了血腥和污秽,人类和变异体在菌丝的侵袭下,都已全部化为菌丝成长的养料。 “失去一首好诗,能让百姓出行无忧,那也不亏。”墨顿哈哈一笑道。 真元流淌,渐渐地,天妖真元隐隐变得愈发精纯,一丝若有若无的跃动,渐渐升起。 是以一时之间,所有人、甚至包括青袍武者,目光中都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这个岩刃战部的修士,身上更是披着【岩石铠甲】只不过看起来好像是有点软。 “那赛格弥呢?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路扬的语气有些怪异,艾薇的这声少爷,似乎喊得极为勉强,语气也十分僵硬。虽然他现在希望艾薇来反驳他,但以这样的情形发生,还是让他的心中极为不舒服。 王位境十位,实力最强的是中阶王位中期的景天,其次是半步中阶王位的清微。 其他人都过去了,虽然不知道前方有没有发生意外情况,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跟进去看看。 “没事,正好在下才能这衡阳,不如令狐兄为在下带路,介绍一下有什么好玩的!”楚风倒也坦诚,毫无介怀的说道。 一分钟过去了,辰轩的身体已经微微弯曲,一股沉重的睡意渐渐侵袭辰轩的脑海,让辰轩想要昏睡。 他们额头之上尽是汗水,腿脚都在颤抖,心中紧张而忐忑,不时用手擦汗。 离晗韵轻捂鼻口,对刘峰的话之是淡淡的应付了一声恩,眼睛却注视着重锤落下的地方。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阿慧 小英子的下半身受了鼠刑,疼痛得生不如死。 因此,小英子招供得清清楚楚,不敢有隐瞒。 齐国公府嫡女千金郭绮凤,菩萨心肠,待他有一粥之恩。可惜,她惨遭山贼凌辱,嫁作太子良娣,只是为了成全太子仁善的美名。太子嫌弃她肮脏不堪,小英子看在眼里。况且,阿慧私底下找他哭诉,太子妃仗着...... “师父?”天生再次愣住,没想到这件事连师父都知道了,不过仔细一想,好像没有什么事是师父不知道的。 顾温拱手回礼,这算是他们关系的一次确立,除了利害以外的关系。 东方一说道,不愧是百年武状元,一脸的坦然,丝毫没有被陈琅琊的话激怒。 “就是,我看不到你的命数。可能是,你我之间有点关联吧……”说着,姜亦玖朝着自己右手手腕看去。 之前曾说过,吕香儿、吕洪与朝霞来京师之前,吕二娘已经为三人准备了房间。可三人房间里只是有些简单的物件,其它的是等着三人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的。 如今已是寂寂秋日,炎热的夏日和那些过去的记忆,也早就随着蝉鸣一同远去。 唯一的解释就是它生活的地方有着更加浓郁的灵力,浓郁到不用怎么去修炼,都能轻易达到这等修为。 以天生现在的神念强度,最多只能看传不坠期修真者的修为,再往上就看不穿了,所以他也猜测金辅的真正实力应该是在渡劫期左右,不过此刻听到妖帝的提醒,还是让他心中感激,冲着妖帝微微一笑。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知言轩,出岫对值守的侍卫命道:“带姑爷去世子屋里。”撂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即便沒有四万降卒,也沒有所有武器辎重,刘天浩也心满意足了。 那冰凉冷腻的触感再加上米多虽然灿烂却领她毛骨悚然的微笑,季晓蕊感觉自己脸上的仿佛根本不是什么军刀,而是一条正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舌,眼里闪着寒光耀武扬威。 在这龙蛇一般的枪杆之中,枪尖突然一下飞去,直指了林天的心窝。 果然那个陈乔楚没骗他们,南门果然没有关,没受到任何阻拦,米多他们大摇大摆的走出基地,接着从包裹里拿出房车便是一路疾驰。一直开到这篇还算安全的空地上,才停下车子。 “一会我陪你去吧,对于高跟鞋我可是有挑选经验的。”沈若涵说道。 空中飘散着血雾,两人浑身早已经被鲜血覆盖,气息早就紊乱了。 他们之中,盘古是天赋最高,修炼最刻苦,意志最坚定的一个。毫无意外,他也成为了第一个达到圣级的人。他开天辟地,打破混沌,以一己之身创建了这个光明美好的新世界。 绝望的学生们,祈求的望着弥彦,他们根本没资格与亚丘卡斯大虚战斗,连朽木白哉都败了。 “好。”低声答了一句,田野也没推脱径自起身去一边躺好。没多一会米多就听见了平稳的呼吸声,勾起嘴角米多微微一笑,不为别的,只是单纯感觉原来和人相处并不是那么困难。 这就是本次无聊谈话的终结。颜少有点无语,每次这个叫吴欢的家伙都喜欢讥讽西南几句,明知道西南不吃他这一套,还天天来这么一遭,到最后也只有他自己被气到而已。 这是先进的土地分配制度和落后的土地分配制度之间的一场较量。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石姑 齐国公府嫡女千金郭绮凤,从未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齐国公夫人担忧她,顾皇后忽视她,太子厌恶她……可是,她得辩解,不惜一切代价去辩解,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反击。 “本宫竟不知,阿慧竟然背着本宫做了诸多伤天害理的事。”郭绮凤合上...... 何昕暖由于季凉川的辱骂心里十分的不悦,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现在都已经这个样子,季凉川却如此的对待自己,何昕暖很是心寒的。何昕暖在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她就跟季凉川吵了起来。 在吴落青的计划中,这些人可是大有用处的,这么多武灵境高手,若是轻易折损,必将对吴族造成一个极大的损伤,毕竟,吴族想要恢复之前的辉煌,这些人都是上上之选。 就在他们将要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客厅中忽然传来一阵叮叮叮的铃声。 只不过,颜雪现在没有发现的是,她的意识能够幻化为自己的本体模样,这已经是得到了识海认可的第一步。 宋九月怔了一下,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屡次给自己传音的声音了。不要?不要什么?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一进来就发现,这里比旧教学楼要更赃更乱。 这么一闹腾,魏渡已经没有办法睡了,他从被窝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扫过房间里面的三人,终于是明白,为什么陆守恒每天早上不辞辛劳地就下楼跑步。 这还只是新区,换了老区,光是星火挂靠在外面的势力都能碾压璀璨。 “而且我们已经找到了陈有鸣迫害上一任村长的证据,只要村老联合起来,就能让陈有鸣在陈村待不下去!”中年人说话很大声,连里面的村老都听到了。 这个时代受欢迎的是戏子,欣赏的是骗子,崇拜的是流氓,真挚成了傻瓜的代名词,诚恳的人已不多见了。 怕是应答的稍微慢点,那珍珠般,能令男人心碎的泪滴,就要流出来了吧。 圣骑士沉默不语,执着坚韧地挥舞阔剑,勇敢地迎向身前的红甲野蛮人。 一路上,如同以前一样,收集资源,走着走着时间就过去了三个月。 陆晨瑶张大眼睛,很捧场的问:“怎么样?”倒是想知道那些人中了自己追魂音之下,如今情况如何了。 上了酒菜,阿朱和陈枫自然不吃不喝。陈枫看了看四周的秘者,也是如此,都看着一堆酒菜在聊天。在这里耗费的一点银子对秘者而言,算不得什么,大家也就没有浪费的感觉。 哪吒李三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白礼天君的藏身之处。他不要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哪吒李三看到了崇黑虎这种信誓旦旦的样子,虽然知道他崇黑虎发个誓,并不代表他日后就真的能对自己死心塌地,但是,起码自己今日出手平息崇城发生的兵变,解救出了他崇黑虎,还是没有白费劲的。 宛如野兽一般撕裂围栏的高大身影临近身前,旁侧的几名守卫吓得脸色煞白,不断后退。 一入手,谢长青只觉得阿容的手有些凉,又凉双僵。却仍旧是软绵的,姑娘家大抵这样。谢长青微微压了压四指的力道,这才清晰的感觉到了指尖下的滑动。 “这个,看情况了!只要我不郁闷嘛?怕是没这个心情了!”我随口说到。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浪子 四月天,忠勇侯府结起石榴社。 石榴花,石榴花,石榴树下把君夸。十三娶奴生小娃,十四从军不归家。望夫石上抱木瓜,夜凉加衣无处话。 忠勇侯夫人乃陇右道前节度使嫡长女。 长安城谁人不知,忠勇侯夫人酷爱原产于西戎的石榴花。 恒山王裴元卿携带永福帝姬司马嫱...... 平日里,吴刚便对妻子百依百顺的,如今,她又有孕在身,吴刚便脑子一热,同意了她的做法。 “就知道我家丫头最懂事!不过这些东西…………量有点大了~”原来物资多了也是一种灾难。 再启动技能的第一时间,苍蝇就好像飞到了他的眼前,居然能清晰的看到翅膀振动。 可就是荆琼悦这个搅屎棍,让平衡彻底被打破,战争和饥荒被清零,自己受到了无以言喻的侮辱,甚至在这最后关头还要让战争和饥荒冒着风险再次上战场。 “去唤大公子过来……”他忽然有些话,欲对自己长子说一说,于是张张嘴,便这样说出来。 荆琼悦微微一笑,拍了拍身下的森林狼转身就走,只是给了陈梓雯一个背影,左手高举竖起了中指。 卫晴是几乎不会发怒的人,但是如果你伤害了他的朋友还有家人,卫晴就会无比的愤怒,而且怒火会额外的狂暴。 吉泽千惠是会武功的,而且武功不低,可是面对粗暴的林昊,她一点也不敢反抗,因为那样只会惹得他更加变本加厉。 “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怎么样现在还记挂着你那个三瓜两枣的金币奖励吗?”楚勋得意洋洋的灌了几口酒。 只是这一巴掌,并没能如愿扇到林昊的脸上,半途就被林昊给抓住了手。现在的他,可不再是当初在奥省的林昊,他已经变得很强大了,绝不是苗娘说虐就虐的。 哪怕现在的莱曼速度值已经下降了30%可信息显示他的速度依然是相当惊人的336。 江奇才抬起头,竖起耳朵紧紧盯着天花板,可惜过了很久,结果还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今晚对于工作室的几个MM来说也是不眠夜,特别是等级已经偏向230级的重甲职业和军功积分靠近350万的悍妞。当然,血燚也没睡,他今天仍旧得和秦怡加班加点的趟那个难度极高的野外副本。 王皓东的赌注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行走在丧尸大军包围圈之内的压抑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 不,不可能,这道人也许只是看出了一些皮毛而已,土鳖身上那个隐藏得最深的秘密,他不可能看得出来,自己也是经由苍龙的提醒才发现的。 想到这里,王显不由出现一头冷汗,面对这样如狼似虎的官军,没见过几次血的兄弟们会是对手吗? 远处的几个修仙者却是看了这边一眼,好似听到了什么一般,不过奇怪就是,那几个修仙者却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的呼吸都感觉到了艰难,此刻,心如同被什么东西用力撕扯开了,不但流着血,还流着数不清的泪滴。 不过这也和他猜测的差不多,那确实是一间烤肉店,只是其烧烤贩卖的肉是可提升魂力的罢了。 简短的思考后,骨傲天调整了自己声音的频率和音量,尽量更柔软一些。 浪队自然也不客气,他们一个个的本命英雄浪队也摸的很清楚,把威胁最大的貂蝉跟元歌禁掉,然后浪队还真就选择了马可打野。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石榴 石榴园,绿叶繁茂,花朵香艳,正是幽会佳地。 金花石榴典雅,银花石榴淡雅,白花石榴优雅,玛瑙石榴鲜艳,牡丹石榴红艳,月季石榴美艳……燕浪子不愧是情场高手,一直在前边走着,替司马嫱拂去枝条,双眸柔情似水。 然而,小傻子就是小傻子,瞧不出什么秋波。 ...... “我最亲爱的,跟我走吧,我会比任何人都爱你!”她喃喃地说着,慢慢贴在了阮瞻身上,就像伸出双手拥抱他一样。 尤俊英的语气很委婉,声音中似乎充满着一股磁性,如果不见面,仅仅从声音判断,谁都会以为她只有三十来岁。 本以为只要给十二宫的团队致命一击,剪除对方的全部光明牧师和部分战员,变异暗黑魇魔再一出手,最不济也能毁灭对方的绝大部分成员,令他们不再对己方的队伍形成多大的威胁。 “还真有点意思!”袁姐淡笑着道,然看就看着他们推开了包房的门闯了进去。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还以为是包大同出了什么事,半天才敢接听,但一看屏幕显示,却是那位帮他恢复硬盘数据的朋友。 用句官场上的话来说,这一顿饭吃的是宾主皆欢,是一顿胜利的饭,双赢的饭,起到了鼓舞人心的作用。 “蓝眉、月色,用狙击步枪掩护,四金刚,你们随我来近距离接敌!”孙易喝吼道。 在下方无数双震惊的目光下。三大战盟的十数名强者被上帝禁区这边的人追上。一阵混乱的技能魔法芒中。一个个纷当空陨落。 这诡异而又怪异的一拳正向孙易的面门打了过来,而这时,孙易突然动了,身体一动不动,但是左腿却像是剃刀一样抬了起来,然后闪电般地一脚从自己的下巴处直上直下地踢了出来。 甚至他都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干粉灭火器,而是瓶身上写的十粉灭人器,只是伪装成了干粉灭火器。 没想到末日就这么突然来了,现在国家的各项措施都还没来得及跟上,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最是考验人性的时候。 即便如此,二人还是能略微看出对方的些许情绪。苏逍能看出,艾依努是非常认真的想要自己杀了英坎。 他刚刚才修为大跌,加上多年酗酒年老体衰,能维持这片刻的祭炼真火已是不易,刚才的沉着气势完全是硬撑出来的。 虽然说两伙人都是不服气,但是店在也是只能在一起好好说话了。 “魏修,你发现什么了吗?”身后的谢渝看到魏修拿着断线沉思,不禁问道。 “李大哥,我们的车到时候不一定进悦城,到时候分开的时候,你找我一下,我的治疗水给你一瓶,你赶紧回家给嫂子用。 不过,这种禾苗短短几日,便像是受尽了数十日的旱灾,迅速干枯的事。 道奇挑战者,距离自己还有二三十米,在皮衣男的旁边,架着一把步枪。 这声音立马把附近的人吸引过来,可当他们跑过来时,却看到一具尸体,一点点的往上浮。 而施耐德却并不像他的祖先一样,反倒是直接将人族的底线说了出来,这绝对是外交上的大忌,谁先说出自己的底线便代表着输,也只有施耐德这种根本没有谈判经验的新手才会这么做。 身体的力量也在逐渐的恢复,眼皮也没有这么重了……这是什么感觉?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谣言 石榴社结束后,裴元卿便同李月莹签订了和离书。 裴元卿到底顾念旧情,分给李月莹西市永乐坊两进院落一座位于西市的长兴坊商铺三间、明德门外郊区良田百亩、碎银和银票累计一万两、签了卖身契的嬷嬷丫鬟看护各两名,足够李月莹在长安城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生,招个赘婿嫁人生子也没问题。而且,裴元卿允许...... 本想羞辱一番楚楚的木白莲,此时脸色极为难看,目的没达到不说,还惹了一身的腥,她自然很不甘心。 不知不觉间,吴冕已经退出剑斗圈子,按照规矩,这就算是输了。 不过,她这辈子的精力多半还是要放在机甲制造上去,至于驾驶机甲的能力,只要在关键时刻不至于掉链子就好。 张真人脸色本来就不好看,如今见祁臻柏也一点不给面子,面色越发难看,倒是祁家老爷子突然下楼开口主动让张真人坐下。 其实海上最危险的还是自然力量,一场暴雨引起的海啸可能就会要了众人的命,还得提防随时会移动位置的漩涡,船身一旦被卷进去便不可能脱身,哪怕人能侥幸活下来,在这汪洋大海中也坚持不了多久。 虽说吴冕的反应及时,还是被蛮人的长枪刺到,好在胸口的伤势并不重,反倒是手臂,因为催动禁术,整条手臂都没了知觉。 于欣在外面听到这些,为此,她觉得有必要相信有人的人心一次。 虽然还有些瑕疵,但这种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希望这个威胁能吓到那四个鬼,让他们不要破釜沉舟拼命。 本来只是想等他和她在一起了,再坦白这些事,但现在看来他能不能等到那一刻还不一定呢。 屋子很大,进门就有一道半山镂花隔断。走过隔断,只见两面墙都摆满了花架,花架上植满了各种珍奇的花草。地中间又错落摆着数盆大型的盆栽,一眼望去,满室鲜花灿烂、郁郁葱葱。 而有了这俩,兰登不仅可以制作出更多的炼金道具,更可以开始已经很久没有进行的附魔了。 她这下子更确定了,宋初音背后真的有人,还是个大佬,应该就是她传说中的金主了。 接着,就只见霍格也不松手,手一抬,生生把那螳螂型魔导构装给举了起来,接着往下猛砸,把对方深深的砸进了土里。 但是,他们的长相、他们的特长、他们的真实实力、他们的行踪等等等等,却又无人知晓。 如果自己帮助熙国战胜渊国,降伏南唐,那么王者异界便会与地球世界线合并,用来稳固地球世界线的稳定。 先不说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会不会影响到他将来的成长,光是睡眠中警觉下滑导致的潜在危险,就足够致命。 “你确定蔡聪要外出?”假扮王妃丈夫的诸葛先生立刻问道,白狼却不理不睬,他只把听到的,看到的说出来,该怎么做不关他的事,他只负责一箭射死蔡聪。 蔡聪果断的说着,他已经感觉到不寻常了,十五那天,长安一定会有大事发生,这裴府极有可能是动乱的源头。 这么长时间下来,有至少三位数的蜥蜴人被灵吸怪吸食了大脑,当然,作为高等智慧生物,灵吸怪也知道涸泽而渔的道理,所以,他们也不是抓着蜥蜴人猎食,这让蜥蜴人的数量一直保持在一个相当数字上。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秀女 六月初,小荷尖尖,菡萏念娇,竟是开启了秀女大选。 根据大魏律法,凡本国户籍女子,三十岁以下,不论高低贵贱、环肥燕瘦,皆可参加秀女大选。 这秀女大选,不单是充盈魏武帝后宫,还有解决臣子婚配问题。 当年,陇右道前节度使嫡长女,凭借秀女大选,相中忠勇侯岳焕,获得魏...... 两个解说是上帝视角,很明显就看的出,角度战队此轮进攻用的也是闪电战术。 安庆绪起身道:“陛下,臣刚才失笑,乃是听到副将说了一句话。”说着招手,一人从他背后走出。唐西瑶和叶随云立时认得,此人正是伏虎寨主独孤霸,想不通怎的又成了安庆绪的副将。 而沿途可能被人发现的时候,都被聚过来的斥候们给解决了,所以胡汉三他们在没有惊动敌人的情况下,便来到了这个地方。 听到可以提升实力,罗霄和王龙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要知道对于他们这种高手来说,实力的提升是很艰难的事情。 “自田宇轩上次入宫后,这些天他倒是老实了下来!”魏无忌沉声说道。 “你逗我玩呢,你睡在什么地方,难道不知道吗?”梦瑶不耐烦了。 柳宏点点头,自己重伤之躯,就算灵气恢复也不可能和练气十五层的夏流比拼。 秦婉如幽幽的说,她深知孟凡海要对付的人是自己,所以不想要张一鸣陪着自己一起死,这是身为秦家继承者的骄傲。 张一鸣还从没见过师父这样毫不客气过,显然是动了真怒,肯定是因为断水流伤了自己,所以师父才会怒火中烧,想到这里,他不由的露出被感动的神色。 不过贝贝却摇摇头说:“我不想穿这种衣服,看着好难受的。”看见前面一排排正装,贝贝锁起了眉头。他有穿过一次,被蝴蝶结绑住脖子的难受样子想起来就讨厌。 细细一想,如果莫夏楠没有救她出来,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靳凯刚刚伸脚踹了凌阳一下,这会儿重心不稳,一只脚悬空,另一只脚勉强勾在空调外挂机的边缘,双手紧紧扣住窗台,手指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显然已经难以支撑。 凌阳面色复杂地看了彩姨一眼,彩姨会意,走出房间后掩上房门,让凌阳可以放心说话。 六年前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就是不够聪明,没有逃跑才会被踹进地狱。 王凯没有直接回答,但是这个回答已经证实了尼克弗瑞心中所想。 王凯需要让人类意识到另外一边的情况再说,要让人类也觉得必须一劳永逸才行,所以王凯要看看,如果军队无法阻挡的话,再出手。 由于慈安的压制,反对的声音最终安静下来了,于是大清朝与德国、美国最终达成为大清朝同时制造两支水师的基本装备舰船,德国与美国保证在四年之内全部交付大清水师舰船使用的买买协议。 言离平静地离开了,几人心中的大石头总算移开了,只是凌秒心上又压了一块更重的石头。 "你等我一下。"语嫣灵机一动,套上一件外衣就准备出门,两截雪白的大腿完完全全的暴露在空气中。 左等等,右等等,雨果和乔吉奥等了很久才终于看到陆凡带着一个瘦瘦弱弱的中年人进了门儿。 “除了值班守夜的人,其他的都到酒店大厅里来。”王影一阵喊话,才跟着张昭跑进酒店。这说话的一会功夫,从外面跑进来的人身上,都淋湿了一大片。 ------------ 第一百二十章 海选 秀女海选,一般是顾皇后亲临现场挑选。 不过,这次轮到太子妃裴青青做主,顾皇后只是象征性派了曾嬷嬷指点一番。稍微动点脑子的贵女都琢磨得出,此次秀女大选,大明宫不会招纳太多采女。 裴青娴为了参加秀女海选,照例洗劫了司马嫱的首饰盒。 只见裴青娴,梳的参鸾髻,两侧别...... 可是,一件名器之中,竟然还带着一套功法,这午夜还是第一次听说。看来,这鬼冥神叉对于其前任主人而言,都是最为珍贵之物,这才会在临死之际,将一身传承留在鬼冥神叉之中。 他周身炸开,化作一股股阴暗的魔气,四下奔流,四面八方而去。 “没钱?你开玩笑呢吧?”胖老板冷笑一声,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把将沈千三扳了过来。 有着大皇子在后面撑腰,他习惯肆无忌惮了,即使姚萍的师傅乃是黄魂宗宗主又怎样? 孟三缘见状,也跟着登上虹桥,孟德良伸手去拉,却没能拉住,只得硬着头皮登上虹桥,免得他再惹出什么事端。 然后一剑刺了过去,并且发出一声大吼,剑身上还亮起了一道耀眼的金光。 被柳风踹了两脚,但是脸上还是挂着憨厚的笑容,搞的柳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远处的大军,似乎已经将剩余的雪月军士屠戮一空,无数的铁骑缓缓的朝着断刃天靠近。 邵逸天一脸懵逼的看着姜子牙,打仙鞭?你莫不是在逗我?你之前不是有打神鞭吗?这打仙鞭是什么鬼?我可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件东西。 然而,这满帐的胡人将军,各个都没在状态,醉醺醺的,这会连看路都麻烦,何况去与镇北军战斗? “当然是拿物资了!天港城已经被封城了!”林安然说道,如果只是简单的封城,林安然也不会这么做的。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外面呼啸的风声通过电话传进我的耳朵,我甚至能想象的到风吹乱他头发的样子。而我一刻不停的说了那么多,就好像是我在对着空气讲话一样。 见二人走远,梦醉左边的屋顶上一块瓦片悄然滑落,破碎的声音,似乎诉说着离别的告白。 吴掌柜便走到右边的最里侧,那边有两口戴着锁的箱子。他从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两把钥匙开了锁,打开了箱子。 如今能出双面绣的绣坊屈指可数,所以但凡能出双面绣的绣坊在业内无不被人追捧,各家若是有会双面绣的绣娘都是要好好的供着藏着的。 他大步往前走,想要看看这个新东西的威力是怎么样的,对自己所做的东西,唐稷一贯是自信的。 来人不是别人,真是京兆尹的主使谢则,他一脸沉重的表情看着索菲亚。 而程妍也恍然大悟,连忙拿出手机,调出那段视频点开,递给程玉忠。 燕锦狠戾的目光如锁魂钉钉着舜英,对她暴露锦馨懂医一事非常愠怒。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或许就连薛苏方自己都没有料到,祈君欣居然会直接动手。 听到他这么说,北久就了然了,商人重利,这种做派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口菜下肚,果然,这个味道还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能把菜做得这么难吃,没点本事还真不行。 “福山家的人,也算是执着了。”那神秘人说道,似乎对福山武藏的底细很清楚。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奴婢 休沐日,裴元卿原本是要早起练拳的,却舍不得窝在他怀里睡成蚕宝宝小模样的司马嫱,伸出粗糙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点了司马嫱的唇瓣,喉结滚动,耳朵发烫。 “卿卿…刀刀。”司马嫱没有睁开眼睛,使了点蛮力推开,尔后十分熟练地滚到床角,继续呼呼大睡。 ...... 李树瑜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马上就要死了,只是她此刻脸上的惊愕,却远远胜过了身体上的痛楚。 这几日来,他一直这么冷静,苏锦早就怀疑了,见众人都没注意到他们,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把握?”这里不适宜讲话,她便婉转了问了一句,容云会听懂的。 先前,交锋寒刃身上,笼罩了淡淡的红痕,凑近了,便隐有血腥之气,枪身森寒,一看就是饱饮鲜血的凶兵。 当下他们应该考虑的是怎么在接下来的任务中生存下去,同时获得大量复活卷,复活那些惨死的同事们。 赵俊生的第一反应不是发火,而是从心里担忧,就算花木兰再有错,他也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和愤怒,还要尽力在外人面前维持对方的形象。 楚云天见到父亲有些激动,有好多话想和他说,但他却也没上前,老老实实地坐到了两排座椅的左边第三位。 在一瞬间,夜南山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在他的眼帘里,慕容剑羽胸口之下的身体,已经消失了。 “看来,皇后娘娘还是不相信我,依然觉得我有私心,想要抢皇位?”烨麟不恼,反而点破了王皇后心中的想法。 音盏不好意思去看花燮,若非水下太冷,此刻她的脸肯定烧得通红。 琳瑟娜和古娜希从震惊中回神,随即便对视了一眼,曾经并肩作战的默契并没有失去。 听到周雪翎的话,当时就把龙凤炎、龙二蛋、张兴葵和黄丽梅四人震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四人皆是情不自禁地看向了龙浩。 元洛只觉得眼前一花,像是变戏法一样,易容男人就出现在了楼下街道的尽头。 始皇再看一眼扶苏,心说虽然有些不成器,子不肖父吧,可到底孝心难得。 赵光义的子孙那么拉胯,赵匡胤已经下定决心保重身体,一定要多活些年头,他生前,定要把燕云十六州给拿回来,不然死不瞑目。 蕾茜娅并没有咄咄逼人,而是以着对方的身份去给与了对方尊重吗,而后再宣战。 王零很享受的接下了落轩的白眼刀子:恩!那时候是不在这、 但那也是我刚刚四处旅游到的其中一个地方而已,这里也是在那之后来的。。 就这副模样,他真要有点什么想法,怕是今天晚上就可以直接拿下来。 得得得、隐叔你就别拿这茬埋汰我了,要不上次被你们坑我能顶着这么响亮的一个外号? “怎么啦?你昨晚也没睡好吗?头不舒服?”苏婉一见忙关心地问。 楚望舒能开辟识海是冒了生死之险,重来一次便是他自己都没有三成把握,这种情况实在是修士中的特例。 于灵珊盯了他一眼,以前的她不太懂这些,但她毕竟是在凡尘俗世隐世势力的人,自然明白这绝对不是热的,此地温度适宜,而且修炼者还怕热? 这样的炼丹师能够炼制出神品丹药,纵然是牧家也不敢轻易得罪。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复选 复选正是六月中,天气闷热,可以考验秀女心性。 出席复选的有顾皇后、裴老太君、荣国公夫人、忠勇侯夫人、太子妃裴青青、恒山王妃司马嫱等等。 复选的规矩是辨声音、观仪态、考才情。 当然,座上贵妇可以加试,包括小傻子。 复选依旧六人一组,落选的收到一只妙...... 珠子上面散发出淡淡的微光,这男活尸脖子被绑在里面,果然挣扎了几下不动弹了。 吴维良想抗议,但被曹越踢了一脚后,只能老老实实地坐下,继续看电视。 林动不可置否,人元子乃是转轮境强者,在斗破世界中,也是高阶斗尊级别的强者,即便林动修为不俗,也不代表能够与其抗衡。 “我是男的,不是王婆,要想这样叫,也叫我曹公。”曹越一本正经地纠正。 如果张邵宇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佛牌是张邵苧进行出马仙的一个中介,有这个可以免除很多麻烦的程序。 终于,在叶勍最后的努力下,叶勍终于是看见了路灯以及在不远处依旧是停留在原地的车,但是多余的,还有地上的一滩血迹。 然后杰诺斯会出现阻止,被打惨后,琦玉出场,一拳KO母蚊子。从此,两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灵山就像是从山脚下着了火的一根木棍,火焰从下方燃起,朝着上方蔓延而去。这火势蔓延得十分迅速。 狼头怪物不躲不闪,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高飞,让他诧异的是,那根金属棍子攻击的对象居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石柱子,“叮叮当当!”金属棍子在石柱子上连续敲了好几下,发出清脆悦耳的摩擦声。 毕竟姜墨湖在之前的皇储之争中也是最有机会的候选人之一,他的修为,人脉,学识,品性都有过人之处。 “此事就不用你操心了,稍后老夫会处理好。”古仁通摆了摆手。 “那你天赋比我强多了。”武绫空没有惊讶石岚的年纪,只是有些羡慕,她能感觉到,石岚的实力比她要强出一截,起码在先天境六重,而且年纪又不大,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让这些人做炮灰,既能消耗大千世界的土著数量,也不用自身沾染杀生过多的血煞,对于灵武殿而言,是两全其美的事。 “你们就这么确认,这机器是去了朱紫国,不是南希国?”云想容问道。 林晨带着一个保镖进来,走进病房,对着坐在一边沙发上的萧瑾深行礼道。 “既然认都不认识,那我们来救他干啥?”王灵眉头一皱,问道。 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细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封神中说的八百诸侯汇聚朝歌,其实不过仅有六百诸侯一数而已。 “这只是前奏。”萧瑾深含住慕晚的嘴唇,放肆而奸佞的咬着慕晚的嘴角阴森森道。 而苏泽一看到周围的人的穿着打扮及外貌顿时惊呆了!这里是哪里? 杨浩手指轻掐,一道浓郁的火属性玄力再次涌动,他手掌紧握,一柄长剑出现在他的身前,他撇了一眼远处的青光幽灵,眼神突然一狠,心中低语。 云子衿抬起头,与宫无邪四目相接。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睛里满是依赖与敬爱。 看着叶熊迟疑,叶威两人哪里不知道叶逸的想法,这分明是故布疑计,让叶熊心生疑惑罢了。想到这里,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便齐齐上前劝说道。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葛静 复选仍然进行中,司马嫱并不是场场都参与。 白芍每次打探到裴老太君出门的消息,就撺掇着司马嫱参与秀女复选。当然,白芍现在学聪明了,对于司马嫱努力讨好裴老太君而得不到半点夸奖的画面,假装看不见听不着。 晚膳时分,忙于操练裴家军的裴元卿抽空回家。 “卿...... 身边没有商裴迪,她唯一想起的场景就是自己就如同那扔进旱冰场里没有教练的不会滑冰的孩子,在大家怡然自得地舒展着臂膀做着优美的舞姿的时候,她却笨手笨脚地格外显眼。 辰年手脚虽不听使唤,脑子却还能转,一下子就明白了封君扬叫自己如此打扮的目的,分明就是为了给芸生打掩护,叫杨成误以为封君扬他是带了芸生一同去了冀州。这样一来也好叫芸生更易逃脱。 秦欢身子微颤,沈印辰的妈妈,她见过一次,只是一次,却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见。 “瞧冷家主说的这是什么话”顾锦程也收起了笑容,既然冷拓森不客气,他就没必要摆出笑脸,他顾锦程又不怕他什么。 为了不让自己的一世名誉尽毁,酒中仙委曲求全的答应了桑离提出的一个要求,那就是收桑南为徒,然后带他离开。 “若雪,你别这样,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宗主心软了,一定有办法的!”欧阳晴明连忙上前拾起那黑勾‘玉’来,急急安慰,他也没想到宗主竟会把黑勾‘玉’还给她。 “多谢靖王关心,不过不用了,奴婢和其他人一样走回去就好。”蔷薇始终低着头,不肯去看流光。 凌司夜走近,梦如是却依旧微蹙眉头尝着杯中之酒,客人自己点了酒,她交待给浴池的伙计便可,从来不会主动招呼任何客人的,更不会记住谁是常客。 傲天其实并不是身体劳累,虽然刚刚攻击次数很多,可是很短的时间就杀死了暗穴金刚,傲天是心累,刚刚的那次危险的穿越让他集中了太多的精神,如果不是还有任务要完成,他真想就这样美美的睡上一觉。 综艺节目比起那些无聊的肥皂剧,多了一丝笑点,会让人看下去的冲动,几乎每一幕都是笑点,让顾流兮受伤的心灵也有了几分安慰。 所谓查其实就是风险评估,成立专门的风险排查队伍,完善风险评估机制,针对各类风险源包括人为的、自然的、环境的、技术的,进行有效排查。 当陆芷筠回过头来望向她的那一瞬间,陆大伯母孟珂就瞧见了她眼眶里盈盈的泪水和脸上未干的泪痕,一颗心骤然缩紧,蓦地提了上来,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地靠近陆芷筠所在的位置,迭声地询问安抚着。 季相思仰头看着浅蓝的天空被薄薄的乌云所遮掩,犹如她的心情,看似不想要明朗的样子。 估计只要这个集团还有杜副总这种毒瘤一天的存在,有一大批人才也是要被淹没的。 幸好因为就在这儿住一天,楚寻也没拿什么行李,便只拿了总裁大人送她的花便只身一人住到了zh公司一旁的酒店。 眼看着他们二人间的距离已经相隔不远了,只要韶华的动作灵敏一些,就能够接住洛无心从那个位置上抛过去的回血药剂。 “苏苏,车里还有一袋蔬菜,和一些肉类,你陪我一起去拿过来把。“果然没过多久秦风便走了过来,开口说道。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婚配 复选过后,在芙蓉园,设群芳宴,行婚配令。 “敬臣,今晚的群芳宴,你也参加吧,陪一陪阿奴。或许六月底,你就要出征了。”魏武帝端坐在紫宸殿的清凉殿的龙案前,一边执着朱笔批阅奏折一边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阿姐,敬臣什么都好,就是不能长期陪伴阿奴。 ...... 大宣皇朝与蛇妖一族爆发的大战,便是在各自探索的时候,一次意外的遭遇,就此激发了延续数百年的惊天大战。 拼命游到甬道尽头的李牧鱼,看到的,正是按照李牧鱼所要求的那般,整个金雀国内的半妖,此刻,全都被佛宗聚集在珠河河畔。就连那个负气而走的五竹,也正站在半妖之中,仰头看着天空中的异象。 “gou娘养的,你们牛叉”玉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肆意翻滚,却笑着大声吼道。 黑影依旧一声不吭,只是从他身旁散发出来的寒气可以感受到此人现在很是愤怒,柳天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谁和叶家关系这么要好还这么强大。 不是自己这样“温柔”的打爆能量罐,而是真正的打爆泰坦的合金防御。 好在杨冲也没有将全部放在这上面,早已经开始凝聚的无形剑气此时追过来,瞬间接连命中恶鬼的咽喉,顿时恰到好处的攻击瞬间将恶鬼秒杀。 此事抽丝剥茧,都会追溯到幻灵珠身上,但幻灵珠却是他穿越此界的最大秘密,因此他都要义无反顾的保守住。 “原来是恩公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那男子擦拭掉嘴角血迹,整理仪容,腰间拴上五色丝绦,用块美玉束起散乱的长发。 那些本土妖怪们呢?河虾精?蚌精?鱼精?仿佛忽然之间,他们的存在便被抹去,无声无息,令人胆寒。 早晨,南宫云遥的玉石便震动了起来,里面也传来了冒险者公会发来了消息。 所以萧玉敏她可以先给她点甜头,然后再狠狠地将她摔下来,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凤容叹息:“也是你乐意做这种事。”孩子太易夭折,办慈幼院实属吃力不讨好,孩子要是出什么问题,很多父母只会责怪阿菀,不会感激她照顾孩子。 郭弘磊不由得皱眉,正琢磨拒绝措辞时,不远处突然响起高亢凌厉的号角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本将军知道了,你还是自己亲自告诉他去。”蓝正轩笑道,这件事就算是告诉了他也只是徒增担忧罢了。 每当南宫云遥点头确认好后,就有专人将那件物品包装了起来,然后紧跟着他继续逛下去。 “盯着她,凤凰血华迟早会出现。”苍何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徒留花佳冷汗淋漓地跪在原地,想到这一身的伤,她就恨得楚芸怜牙痒痒。 山鬼的利爪瞬间长了好几寸,柳芸额头冷汗直冒,脸色煞白,头灵活地往旁边一偏,身子顺势抬高了一点,那利爪顿时刺入她的肩胛骨,柳芸咬着牙,双手使尽全力一绞。 南宫云遥也是跳上了鹏背,随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吸血神教的基地,叹了一声后便指挥着鹏鸟向着腾云部落飞去。 谢知暗想,这还是北方,还是到了日晒强烈的南方,说不定晒盐的成果更多。 大皇子婚礼仪式举行的当晚,意婵在门口等了清让很久,而清让因为打赌输了不得不送虞子琛去了普庆寺脚下,一路策马回来天都已经微微泛亮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留宿 从复选到留宿选,魏武帝亲自批准了十七个秀女。 群芳宴上,顾绍璋和岳安娘、崔远山和秦朝颜订立婚约,对裴青娴打击颇大,正在开始纠结是否考虑荣国公府薛世子。结果,祸不单行,她竟然被纳入留宿选,要去伺候一个可以唤父亲的老男人。 “大哥,你帮我快想想办法,我宁可嫁给太...... “林,你确定吗?”威廉·奥尔丁顿向远处看去,没发现能量罩的存在,不由疑惑道。 刘迁毫不避讳的承认,他本来就是为了这事来的,本身他和韩斌之间就没什么仇隙,本身他都懒得过来。 恐怕此刻,这位太后老祖宗也在痛定思痛,想到了她这座慈宁宫中的冲天烈焰,还有那座天桥轰然崩塌时的恐怖景象。 功夫高到极点,身上除了头发胡子之外,其它的各种毛会退得一干二净,皮肤像玉一样光滑,体味清香,全身无漏。这也是为什么郭威经常被人误以为是伪娘的原因。 玉麒麟每一次移动都以光速计,从这一头追到那一头,几乎目不能追视。 林欢穿过合金门后,就算是进入了基地的内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走廊,走廊的两侧是大门紧闭的一间间屋子。 本来林晓晓还以为自己的婚礼要落空了,没想到陆凡在最后关头赶了回来,使她低落的心情再一次燃起了熊熊烈火。 虽然说上面没有说什么,可是其它国家此时已经是彻底闹腾开了,都是不约而同的对天朝发来询问,都想问这个宇宙飞船的事情。 蓝清鉴驾着马车,把花凤山、寒冰、昏迷未醒的世玉,还有已被那颗无尽丹给生生吓昏过去的郑庸,一起送到了花府。 杨涛此刻却是抬头望着天空,沃恩也在不断的移动,此刻已经来到了杨涛上空不远处。 但是孙悟空是个不服管教的,相当于老老实实的李烈,观音大士自然是对李烈更有好感些许。 沈无风觉得洛姜是无可替代的,所以根本就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 “队长,他们告诉咱们的消息是真是假呀,在这干等着真难受。”胖乎乎、圆脸的男子发起牢骚。 潼关内的守军有七八千人,裁出掉老弱不堪战者,应当还能剩下一半,也就是四千人左右。 不过,就在他打算开启药园,让这些内门弟子进来的时候,一阵隆隆声传了过来。 碧倾玥在距离打斗地点还有几百米时,突然从金豹身上跳了下来,把金豹收进魔兽空间后运转灵力向那棵繁茂的大树上,从树上观察情况。 李瑁还在心里想着还有没有其他问题要补充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队轻骑自后方而来。 一口元魂之血喷出,瞬间穿越这些触须的阻挠,直接没入四大灵宝中,顿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蛛怪突然开始横冲直撞,澹台清哪怕再次施展安魂铃,也无济于事。 热巴重新穿好衣服,跟在助理身后走出房间,杨蜜心情不错,两天了,总算有了一个好苗子。 被魏晓珊这一通猛烈摇晃弄得有些头昏眼花,苏暖忍住些许的不是还算平静地说道:“我没有拿你的香水。”说着伸出手打算掰开魏晓珊紧紧揪住自己衣领的双手——再被她这样抓下去,苏暖恐怕自己就要窒息而亡了。 但辞职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在实体经济不景气,她这份工作薪水又不错,裸辞的风险太大。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水芝 进入留宿选的十七位秀女,后边跟着十七位丫鬟,外加活蹦乱跳的司马嫱,由顾皇后身边的曾嬷嬷领着,前往藕香榭。 藕香榭,设在太液池,四面荷花盛开,由曲廊和竹桥相通。 “诸位小主,接下来十天尤其关键,您们的所见所闻都有可能是一种考验,而考验您们的人分别是皇后娘娘和陛...... “刀无悔,带把的就撤了阵法和我公平一战,弄个阵法算什么意思。”紫凌巅一时突破不了阵法,破口一喝。 想起之前在欧洲时候,崔云的那些手段,陆曼脸色一阵青白交错,好不精彩。 与石金山同车而来的,是市局检验科的法医吕元华,四十来岁的年纪,大半辈子都在和死尸打着交道。他一闻到这味道,立马从兜里掏了个口罩出来带上,还递了一个给身旁的石金山与邓局长,没有这东西,连呼吸都困难。 寒夜看着一上场就落入下风的寒月,不禁心中万分焦急,正要前去支援,就被那个身穿黑袍的如真给堵住了。 苗疆族和古巫族的生死博弈依旧是照常举行,只是这次博弈和以往明显又多了几分火药味。 “我七杀楼的修炼秘法不传任何外人,这一前提条件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过你修炼还有一个办法!”鬼刺淡淡的说道。 首先司马浩然根本就不负责家族修炼还有灵阵这方面的事宜,他主要负责家族后勤管理这一方面。 李江身躯一僵,旋即却是一声苦笑,萧帝分析的倒是一点没错,如果没有提前救出墨雪燕,这只怕最后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他败于冷千秋之下已有两次,但他不会就此服输,纵然再败,他也敢向其亮剑,锋芒直上。 “……”吕玄此时是满肚子的话无处说,看着地上的海男,猛地跌扑在沙发上,低声闷吼。 他知道,想要掌控像无量门这样的一个超级势力,光凭天赋,依然还是不够的,这对于他来说,也是有难度的,但何尝不是一种挑战。 慕擎宇也没真想打他,刚才见他独自编剧,想来生气,便打了他一下,说什么暗恋人家,慕擎宇是那种喜欢却不说出口的人吗? “这是宋黄花梨屏风,这个是张大千的真迹,这个是郑板桥的真迹,还有这个……”叶枫一一的指着介绍道。 两个水鬼头一缩潜入水底,猴子和竹青也同时潜了下去。接下来,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秦宁整个手臂全都被浴火狂狮吞下的场景,赶忙操控着浴火狂狮加速扑去。 可能是从生病以来,第一次在这么长的时间内,没有再受到恶魔的折磨,嘟嘟的心情格外块,相信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怪病,这一定是个非常乐观开朗的孩子。 这是孙汉山压箱底的绝技,正是凭借这一身法,他才能每每在各大门派中安然而退。 宋鲁围着程咬金不住奔跑,手中银龙拐迅如闪电,密如细雨,去依然无法攻破程咬金的防御,无奈之下只得停了下来。其实他并非是攻不破程咬金的防御,只消内力轻轻一送,就可成功。 “那不是灵泉山域吗?“慢慢转头,冷凝霜看傻逼般看着王牧道。 因为方良辰背后的方氏药业,资产是盛轩集团的九倍之多,而且还是青州二把手的侄子,无论是财势还是背景,都远在林家之上。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御女 藕香榭的水芝轩,住着裴青娴、李月莹、司马嫱、白芷。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司马嫱坐在镜台前,任由白芷梳妆打扮,小嘴巴念念有词,偶尔打起瞌睡。 ...... 陈凡的声音如同一道闪电一般的劈在了将军的脑海之中,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好,穗穗好听,就叫穗穗。你也是,直接喊我名字吧。”齐丰开朗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我看这竹子挺漂亮的,送给我了如何?”说是商量的语气,可竹子早被她收起来了,又哪有商量的样子,分明是强买强卖吧,也不管吕枫愿不愿意。 而这时,数十个大妖已经将楚风包围,将他的所有退路全都给封死了,然后,从中走出两名太乙金仙中期的大妖,一头熊妖,一头鹿妖,一个使锤,一个使杖。 只不过,根据古皇所说,天皇宫一向不怎么管古皇殿一脉的死活。 神话的突然加入,让盛世帝王一下子有些蒙了,于是,一时之间便忘了叫价。 李言目光一扫,看见这黄袍青年腰间悬挂着于家白银供奉的腰牌,当即心中了然,估计又是来找茬的。不过李言现在急着回去修炼,也就懒得搭理他,轻轻说了声“免礼”便准备离去。 “是得走了,那魔杰想来也要醒了,再不走魔力肯定来找我们麻烦。”吕枫回头看了一眼,戏谑的说,虽然不惧怕五绝门的人,可他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秦羽看到那正在绽放第二朵花苞的金色古藤,眼中有着一抹浓浓震撼。 特别是再去偷东西,毕竟之前两人有了纠葛的原由,就是因为她偷拿了林沧海的东西。 “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一个胖胖的丫鬟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问道。 这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天哥要我平衡一下了,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一阵江风吹来,黄毛终于猛一个激灵,使劲用手擦了擦眼,却发现前面已经空无一人,神奇无敌老大已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般消失了。 黑夜中,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那符隐隐闪起淡淡的金光,金光在空气中变幻成各种各样的虫豸,散出丝丝诡异的气息。 刚到家门口,张明宇就看到他大哥左臂吊着绑带,右手提着垃圾桶往外走,神情很萧落。 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顾玲儿便对老夫人的印象非常好,非常喜欢这个老人比起龙府里面的其他人,顾玲儿倒是愿意留在她的身边。所以,她才答应那个男人的要求。 侧身躲过砍刀,翻手折断一人的手腕,将之从车里拉丢出去,并顺手夺下砍刀招架。 喝完后的酒坛子被众人摔碎在地,将心中憋屈的郁闷之情,全部清扫而尽。 “打完昊天我们该回去了,但愿时间还来得及。”王超认真的说道。 “你们可还有异议?”谢千澜继而说了一句,那双原本属于叶逸舟的丹凤眼静静的扫向了四周。 “师兄,师兄我们还要走多远,我没有力气了!”蓬头垢面的她望着前面佝偻着身子的师兄。 卡卡和庞克微微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他们便是从各自的眼中都看出了一丝疑惑。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宝林 司马嫱仍然住在水芝轩,而裴青娴搬到水旦轩。 藕香榭如今配备了两位嬷嬷、六位太监、八位宫女,早已超越正七品御女规格。而私设小厨房,添加四位御厨,则是正二品九嫔方可享受的待遇。 大明宫许久没有盛宠的八卦,正三品以下的婕妤、美人、才人纷纷前往藕香榭,打着贺喜的幌子,瞧一瞧裴青......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用上这张船票呢?如果他离开了,黑魔王是否会冲破那片领域,回到大荒,对白君夜,对唐暮暖下手?这时候离开跟逃兵有什么两样?在死亡面前,舍弃伙伴独自逃走吗? 王凡的双眼,猛然间闭上,顿时,除了一个个急促的呼吸声,便是雷声滚滚,让人不寒而栗。 林龙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打败十长老,十长老是想看看,林龙到底有多厉害,自己使出全力都无法打败,这家伙实在是太逆天了。 “运气确实是好了点,不过,这和我是不是散修,貌似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吧?”林逸风瞅着司徒明,不咸不淡的笑道。 他们把邪凤丢回来,以为它会先找到地方疗伤,不想它直接抱着重伤之躯在天域肆虐,能活着简直是个奇迹。 “诺!”接过行军地图和锦囊肖毅亦是一旁肃立,那地图之上已然标注出了突袭目标所在,大约在西面七十里之处,至于这锦囊并不是用来做派的,最大的目的在于防止军情泄露以及增加战役发起的突然性。 但知道其中的秘密,林龙也不敢造次,他自己不要命可以,但会害了华夏无数普通人。 闻言,林逸风很是无语的伸出手摸了摸鼻子,随即坐在那里喝起茶来。 为了对付无上大魔,这次林龙真的是拼了,最关键的就是旱魃她们的反应。 而就在他刚刚躲避开那两道攻击,一柄巨斧贴着地面,直接由下到上的袭来。 林凡点了点头,这荣耀水晶确实珍贵,因为他刚刚看到了,这荣耀水晶,还可以兑换英雄武则天,还可以换取一些男英雄的技能,这些技能,都是猴子,夏侯淳,陈咬金的技能。 郭欣欣忙完来到此处查看情况,听到他们的鼾声,然后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时笙笙一袭红色长裙坐在椅子上,听到谢晏礼会,她愣了一下。看谢晏礼的手机上,立即与他联机。 既然陈智和他成不了朋友,那么作为敌人,当然要知道他的底细才行。 陈智说完这话,只见郭欣欣挥了挥手,家丁每人举起了一把弓弩,对准了那些土匪。 在落仙镇就有一家万宝楼,无论凡人还是修仙者,都可以踏入其中交易任何东西,是落仙镇最热闹的地方。 千道流看着比比东后背上的六根妖异的血红色蛛矛,苍老的眼眸中也有一丝丝震惊,要知道,刚才他释放的强大魂力,足以将一名魂斗罗压垮。 自家原本准备先付钱帮师姐买的,可是师姐交给自己的灵石突然没了,让她很惊慌。 前世,神隐答应照顾岳家子弟,结果全给养废了,在天渊第三年,这十三人也就剩下了岳山和岳青。 怎么说秋锦也和她有些关系,况且又陪伴了自己这许多年,她断然不能坐视不管。 无视已经发狂了的伊格娜丝的怒吼与攻击,胡岳将大量的魔力注入进了金乌焚天渊·黄昏之中,身体也微微压低,摆出了一副即将冲锋的姿态。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才人 裴元卿站在藕香榭外,迟迟不挪步。 他坚持认为,没有犯错,不应道歉。况且,像奴奴这样听不明白道理的小傻子,越是纵容,越会得寸进尺,日后教他怎么安心出征。 “想不到恒山王如此心胸狭窄,竟同阿嫱较劲。”崔远山冷声道,不辨任何情绪,尔后看似轻拍裴元卿的肩...... 胡晴双眸暗了下去,那一双大眼睛潋滟着忧伤,一种欲哭想哭的难过,心痛。 只是在短短一瞬间,楚阳就伤痕累累,血花四溅,以生命之气赶紧修复伤势,但也惊恐不已,因为他发现慕容天雪愈战愈强,已经有突破到圣境的趋势了。 两夫夫急急忙忙赶到了‘绯醉’,一进去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嘈杂的声音和奢靡的空气令陶修不适地皱起眉,顾轻狂揽住陶修的肩膀,用高大的身材遮挡住别人想入非非的猥琐目光。 除非是动用大型的毁灭性武器差不多,不过这些武器大多掌握在政府手中,他们也不可能拿来对付世俗的武者。 秦思昊没有回答,招来服务员点了菜,点上一支烟才说道:“也没啥,心里就是有点儿堵得慌。”秦思昊开启了一瓶啤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现在的楚嫣完全处于挨打状态,伤势的加剧程度远远大于医道圣典的恢复速度,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打输掉了。 萧钰揽着萧晴的身子,穿过宾客,朝着宾客告别,就这么火急寥寥在众人目光下离开了。 那几条狗首先跑到阿赞之前藏身的大树边,围着树,不住地吠叫。 咻的一声!榆木弟弟飞奔而出,也不知道他把别人家里闹成什么样。只是听说那一天他把去简府说亲的媒婆揍了一顿。 “别吵了,航予,航予只是睡着了,你们别吵,嘘!”周航予的母亲关上了病房门,走到床边,轻轻拉开盖在自己儿子身上的白布,刺目的红色充斥着她的眼睛,两分钟后,外面的人都听到她悲恸的哭声。 高考是是鲤鱼跃龙门的时候,也是无数年轻人人生中的第一件重要的大事,所有的人都很看重高考,更有许多家长陪着自己的孩子来到了学校。 我渐渐的回想起甬道中那些灰白腥臭黏糊的,陈虎蛋说是死猪脑子的东西,想起了我们三番五次的被莫名其妙的人声所吸引。 而且。这道蜿蜒曲折。极度让人缺乏安全感的石阶也终于到了头。 这三道金光给杨妄非常诡异的感觉。甚至和柳卿有点相像。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乾坤宫里? 闪光亮如白昼,照亮了飞机上的所有仪表盘,仿佛它们自己发出了光芒。 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说出来,琉璃岛的外围还有那么多的鲛人前辈拦着,修为再厉害的凶手也是死路一条。 “感谢您对我们讲了这么多,那么,现在我们能帮您做什么呢?”我恰到好处的接过了话头,你妹的接任务也有技巧,npc语言主体摸清之后不接话头的话,这npc说不定会像个话唠一般唠叨个不停。 再向陈教授开口说话的同时,我不由的又想起了刚才陈教授急速挥动右臂向我胸口插来的场景。 眼下让他疑惑的是,黑王宫一族已被无心亲手屠灭,但黑王宫公主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御神殿的管辖范围中?而且变成现在这等落魄模样? ------------ 第一百三十章 阴影 恒山王府,稼轩居里,司马嫱回家了。 裴元卿听小厮阿坤禀报后,快马加鞭,归心似箭。 然而,他扔了马鞭,直奔正房,扫过一向流血不流泪的白芍几乎哭成泪人,脚步突然变得虚浮,顿时生出非常糟糕的感觉。 “王爷,殿下刚刚安睡,莫打扰她。”白芍拦在门口。 ...... “我不回家吃饭,我想在这玩儿。”宇毫两只手死死地抓着摇椅。 一听这话,我不禁哑然,随即难以遏制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不禁有些感慨。 一出‘门’,深圳的夜景依然璀璨而美丽,冬日的寒风却也依然如此残酷,刚才假装出来的淡定从容全数退场,我的手脚都有点冰凉。 “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你了,先走了。”白雪见蓉蓉只是背对着自己不再言语,他也不好多待,告辞一声合上她的房门而去。 “远江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人只要给钱,没什么是不能出卖的。”高浩天淡淡地说。 童恩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伸手拽住男孩儿的胳膊,抬起另一只手把他短袖衬衫的一角重新掖进裤子里,非常自然地帮他擦去沾在嘴角的一滴果汁。 一路上,果然有很多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眼光,一直走到宿舍门口,那种眼光也没有停歇过。 华郞皓对此牵强的说法有点不相信;他十分敬重和远清,赶紧跑到较熟悉的兄弟问:“和城主是在哪个山头死的?”那兄弟没有答话,只赶紧地入守魔城,想好好吃顿饱饭,睡个好觉。 于是我把牛‘奶’往桌上一丢,往黄思敏的办公室里面走,顺手把‘门’带上了。 挂掉电话,我忽然想起,在那个放旧衣服的大箱子里好像有件高一时老爸买给我的青灰色衬衫,那时我嫌衣服老气,所以一次也没穿过。 只见韩子殇从擂台之后一跃而起,竟跳了三丈之远,直接点到擂台之上。 他眼眸之中,闪过一串串诡异的符号,最终,脸色更白了,嘴里,却是吐出了这个三个字。 “好啦,你不用管我的,其实能够陪在你的身边,我就已经觉得非常的开心了,更何况你现在公事繁忙。”陈雪看着她这个样子,才在一旁笑了笑,很显然有他这一句话,其实他心里面也是非常开心的了。 况且在之前他也答应过陆彦,让他自己去挑一支队伍,可谁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把厅里最精锐的队伍带走了,实在是让厅长感到特别的生气。 这番话得到了其他四人的认同,而廖望月也是奇怪,吕靓也就算了,毕竟心理素质摆在那,可是成道森上次表现平淡无奇,又是怎么入得了周平法眼的,难道他是属于城府极深的那种人不成? 另一只手抬手一记白帝裂天斩劈斩而出,牢牢将狼头鬼神锁定,后发先至到狼头鬼神的身前,利用白帝裂天斩,斩出不空回的特性将他刚要躲闪的身形生生定在了那里。 随着那道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薄吕的眼神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彻底转变成了惊恐。 “监视他们一会,一个时辰之内韩子殇绝对能带着人来。”周兴国也是露出微笑,这件破事,终于要结束了。 他只是站在了一旁,就已经很严肃的说了起来,如今的一个是请若不是因为这些个事情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等着所有的一个事情,估计都已经只会越来越糟糕的,就算是继续这样下去,她都明白了,只不过不好说。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治愈 稼轩居正房,轩窗底下,站着两个偷偷摸摸的人。 “大清早煲的干贝蚝仔粥,也不知殿下是否喜欢。”白芍盯着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上搁置的紫砂锅,压低了嗓音,不敢眨眼睛。 “奴奴长情,爱吃水晶虾皇饺。”裴元卿沉声道。 话...... “说的简单,撤退,这能退吗?”光头壮汉气愤的说,显然也都知道撤退的后果。 他们这几天想到的需要注意的事情,更多都是细节以及诸人之间需要的配合分工,以及跟叶拙叮嘱他需要做的事情。 杨剑在一旁无聊地研究着自己的正邪之剑,这两个家伙一聊就停不下来,谁知道要聊多久。 “真有这种事?”五王爷说到这里,龙刺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可谓是相当之配合。 “好。”应了一声后,叶拙深吸一口气,手掌再次缓缓抬起,催动真元开始了刻画。 满意的点了点头,阿姣顺势将双手缠绕上了他的脖颈,而后便得寸进尺的将额头抵住了他的胸膛,并很是过分的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心窝。 打开这道石门的机关,会在哪里呢?难不成,石门两旁立着的这两盏巨大的人油灯奴里面,会设有什么玄虚? 而妖教,又可以说是妖族和人道的合并。妖族,在上古时期为三界正统,有两大首领,登为天帝的上古东皇,登为万灵之宗的地母。 尤其是刚才嚷嚷着唐洛是菜鸟,不知死活之类的人,此刻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在这些男人当中,很多都是二十多岁的公子哥。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一些年龄较大的,都是某公司的老总,或者腐败官员。总之他们都是有钱人,是来这里享受人生的。 只不过,刚费了老大的力气,将这台【X5型发动机】从发动机舱内移到了质检台上,那几个抢着翻看介绍手册的高级工程师又开始一阵骚动起来。 “我叫叶无道,名字是老头子给我起的,他说有情未必真英雄,无道未必无道义的意思。”叶无道对他拱了拱手的,用的是江湖方式。 但是此刻这魔妖血云兽的威立已经不不同日语。凌影的真气不及,这强大的阵压一下子也令其司徒风,沈奇山两人体内真气急速殆尽。 “呵呵,没想到还是一个痴情的人,但是那地方很危险,凶险,别说是你,就是我进去,恐怕都出不来,你愿意去?”月姬似笑非笑道。 化宗丹最大的效用,便如其名一般,能够使得一位修为处在源皇巅峰的强者成功突破至源宗,而这一特点,也成功使得化宗丹曾一度在大陆上受到无数源皇强者的强烈追捧。 此时此刻,当萧雷与萧卓斌感受到萧炎体内那股强悍的气势威压之后,也不禁微微点头,别的不说,单是这股睥睨的气势,就足以令他们为之正视。 光子心中颤抖起来,日此可怕的仙法,忍界领袖,是使用不出来的。 那简直如同闪电一样,过江龙手下的几个家伙,本就灭什么修为,根本连看都看不清楚。 莫楚下意识的偏过头,恰好这时,季妍儿也动了一下,两人的唇擦过。 或许是百夫长的死,也或许是吕布的强悍,竟让那些乌桓骑兵,在绝境中,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一个个的也如不要命似的奔向吕布,以命换伤!可在吕布的勇武之下,却只是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归荑 七月天,到底炎热,裴元卿和司马嫱躺在架子床上,中间隔着小白虎、单头布老虎、茵茵,有些打挤,睡出一身粘腻的汗臭味。 “奴奴,白白的毛发浓密,热着茵茵了。”裴元卿端着方方正正的调子,略显无可奈何,试图将小白虎撵回后罩房里。 语罢,小白虎呜呜咽咽,格外委屈。 ...... 一想到南极仙翁那慈眉善目的表情,白鹿精一阵惆怅,虽然南极仙翁怎么看都是一个老好仙儿,但是却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说话做事的时候是在是太慢了。 入目所见,一朵祥云飞来,上面站着三人,前有王千年,左有老者土地,右有力士山神。 张一鸣的瞳孔一阵收缩,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收住了身形,可惜还是慢了一点,只感觉到胸前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余光一扫,胸前已经出现了五道淡淡的伤口,鲜血缓缓的流淌了下来。 龙德施泰德是陆军元老级别的人物,倒还能和莱因哈特叫一下板。剩下这些,能有几个真正可以和元首对着唱戏的? 却说任天行为了得到王登的系统,又要杀人,任家仆人一拳朝张琼轰来,王昊正要救援。 封林的话还没说完,中年人就一拳向他轰来,封林的身子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掉落在地上。 并不是这个机器人是活生生的人类制造的,而是这个机器人已经彻底的成为人类。 刘筱希措不及防的被张一鸣吻了一下,心口一阵乱跳,竟然忘记了说话,只是美目含情的看着张一鸣,在这一刻,他是刘筱希的世界中,最英俊的男人。 就在6月25日当天,日本的航母舰队已经在驶往珍珠港的途中。东京迫不及待地希望德国在对美同盟作战条约上正式签字。 尽管看上去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很就收了回去,但她还是觉得那眼神有些刺眼。 “总统!您不用担心。我想对方不会不答应的。对他们来说这是我们合理的要求。而且是对方主动找我们合作。我们肯定有他们需要的东西。所以我认为对方会答应我们的要求的。”伊拉克陆军总司令很有自信的说道。 “不!”金级真仙青年,连连闪避急速爆炸的几道组合符,也是气急攻心地狂吐数口鲜血。 “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只是荼蘼……就算你向皇上暴露出她,我也有本事护得住,就不用你操心了。”韩无畏冷冷回了一句,拿着信走了。 陈澜稍稍将挂帘打开了一条缝,见罗旭大步走向了坐骑,二话不说翻身上去策马就走,顿时好笑地摇了摇头。扭头看见苏婉儿咬着嘴唇痴痴坐着,她不禁又叹了口气。 “但是这个尼古拉并不愿意配合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佐佐木泄气的问道。 而康正源此时正在幽州的地界,开始时或许是助力,现在倒成了掣肘,罗大都督不敢随意行事。若真有什么违法的,康正源也没办法掩盖。 她知道韩、康二人不介意礼物,但要的是个礼仪和意思,倒是答应韩无畏带的春游日的吃食,很专心的自己亲手做了,用了十足心意。 “我加入!”一名猎龙人闻言毫不犹豫地就跳了出来,大声应和道。 一番沟通之下,人都是获益匪浅,武威门院弟子的混元一气功以及行真元转化大法,柳东海的魔道锻体神通,阴妖的遁术和藏匿之道,都让对方有种耳目一新恍然大悟的感觉。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宣战 在小茵茵的治愈下,司马嫱开始主动走出稼轩居正房。 “王爷,您应该给小王妃生个小郡主。小茵茵毕竟是借的,总有归还日。”白芍瞅着司马嫱那张缺少阳光普照而过分白皙的小脸蛋,暗自心疼。 “宝带桥断那日,奴奴就走出马车了。”裴元卿笑道。 ...... “我已经四十多岁了,身边的朋友也早就有了孩子,基本孩子都十多岁了。 这一次,不等萧北墨去问那些都是何物,苏妤就主动的向他介绍用法,顺带着还让他打开其他箱子去检查里面的物资,该介绍怎么用的,她也一一介绍了。 几个过来买水果的雄性看到了这些鲜艳的裙子,觉得十分好看,于是询问米月价格。 星池扬起一抹得意的笑,他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朝卧室大床走去。 “不好意思,突然叫住你。”她的嘴角挂起一抹礼貌的微笑,可眼底却让人感受不到笑意。 当林宏伟看到省扶贫工作调研组的车去而复返,立刻就让王思源打电话让罗金武赶回青山镇,不是让罗金武准备材料与陆宇对质,而是为了让他背黑锅。 旁边的一个白大褂研究员忍不住打开了话题,想要化解一下紧张的氛围。 仓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时空震荡炸弹,扔出去并启动,炸出一个通道后,就带着基兹兽XT以及圣走进其中,返回人类世界。 “那你最好是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现在热度还不够高。”叶歌看着苏妤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铁柱,为什么让那鸟人那么得瑟!”范建坐到赵铁柱旁边,不满的说道。 知道这些,羽天齐心中感叹,羽家的势力和产业不可谓不雄厚,涉及了各行各业,怪不得能够成为南元东北的七大家族之一。而自己这一路行去,想要隐匿行迹,恐怕还真的是困难重重。 “你不要忘了,他可是你的敌人,前一刻你们还在生死相拼,怎么?仅仅几分钟过去之后,你们就成了好朋友了吗,你的朋友,就这么不值钱吗?”舍野冷冷一笑,笑的李予脸皮止不住的红了起来。 伴随着法师们的火球术寒冰箭,一时之间,天空上交织起了冰火的洗礼。 “就从哪个角度讲。你也赚了。”林洛英瞪大了双眼。气鼓鼓的说道。 与其说是,止水教授他,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在模仿。止水从来不告诉他任何诀窍,也不会指点出他的任何错误。一切都靠着佐助自己观察,自己判断,自己模仿。 “属下松如涛,35级雷系法师,高级炼药师,见过帮主!”松如涛轻声说道,预期之中颇有一番自诩之意。 “乔先生你看着,一会你就给乔老先生熬药。”龙云对乔天说着就开始熬药,乔天在一旁学习。 龙云对这里不熟悉,自然不知道乌龟的意图,但是依然在后面紧紧的跟着,有精神力在也不至于更丢。 果然,谭母还是望了过来,谭父手中的酒,谭母在商场是见过的,标价是1888元。接着谭母又望了望旁边的礼品,之后故意装作吃饭不理会。 铁南山睡了一个白天,下了船。一手放在嘴前,忽的吹了声口哨,一匹枣红色烈马变奔驰而来,拍了拍马脖,铁南山翻身上马,一路疾驰。 几人已经换了行装,虽然身负道法,但都不想与侍卫们纠缠,这便悄悄前行。这下来到一座石桥头,突见前方一对侍卫正手提灯笼与长矛迎面走来。几人随即隐身在桥底,待那些侍卫远去这才继续向前。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别离 亥时(晚上九点到晚上十一点),紫宸殿的烛火通明。 裴元卿是最后一个踏入门槛的,殿门随即关闭。 “敬臣,你来晚了,莫不是阿奴最近难哄。”魏武帝高坐在龙椅上,笑容和善,仿佛没有做过逼迫裴青娴灌了藏红花之事。 呵呵,情爱对于帝王来说,不过是调味剂。 ...... 在门灯、园灯、窗等和路灯的照耀下,原本十分光亮的霍家别墅,此刻顿时烟雾弥漫,像是刚揭了盖的馒头锅。 他万万没想到,今天的剧情竟是这样的发展套路,此刻悔不当初,若不是自己主动招惹李唯,也不会落得现在这番境地。 “无妨。”奈伊尔萨冷笑道,“王党的那些人不足为虑,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向我们通报的,你们可以放心的去执行任务。 果然,只见李天锋将手中的天弃向着刘强攻击而去,随着二人的碰撞,李天锋直接向着身后飞了出去,撞击在船只的地面之上,一阵鲜血自李天锋口中涌出。 徐苗姐妹俩叫唤一下眼神,都放下手里干的活,擦了擦手,先后出了屋子。打开门的一瞬间,就看见李有才在那里抓着泉东的胳膊,耀武扬威的。 在江南市西郊,与夏鸣山遥相对望的另一座山上,有一栋全江南市最豪华的别墅,不不,别墅这个词有些贬低之意。 青年自嘲。世间苍生他都无恐无惧,唯独面对那个天冥谷至高无上的存在,却会倍感恐惧。 最初的战况一如昨日,亡灵们依靠着浓雾的掩护逐渐逼近了城墙,然后等法师们驱散了靠近城墙部分的浓雾之后人们才看清亡灵军队的真容。 领头长者这才直起身子,心中长长舒了口气,差人送上两瓶上等好酒,擦了擦汗,便一脸宽慰的离开了。 不过到底是第一次做,徐苗虽然知道一些步骤,可自己亲自做的感觉,那可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情。再加上这豆腐坊,是他们姐弟日后生活的一切,自然是不能去冒险的。 上一堂大课方泽的表现令他震惊,那时候他就知道,如果不拿出父亲给予的底牌是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约翰感觉有血从喉咙和鼻孔涌出来,同时他也终于知道自己是怎么扛过来的了。 傅轻舟总算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苏淼淼,她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跑到游艇卧室里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她的表情变了又变,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他握着方向盘,启动视野辅助系统,玻璃没有受到导弹尾焰和烟雾的影响。 乾青操控吞天剑,将剑气漩涡甩飞至端木流水右臂边上,一下将之一条手臂吞噬绞为血沫。 在门外的白玉注意到李君夜突然盘坐在地,表情微微一变,惊呼出声。 我四处看看,屋子里并没有阴气,倒是她,我一眼就看出她寿限尽了,大限将来。 如果不看在,他是侯伟明的人,大家算是半个朋友,老子一定得狠狠地敲打一下你。 看来我妈并不知道真相,她只知道刚才我遇到危险了,现在庆幸我脱险安全回来。 管他来的是谁,反正进来的不管是人是鬼,都会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所以,我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拖延时间,直到他赶来。 还是不带走了吧,睹物思人这种事情太常见了,拿着枕头底下的私房钱,拎着行李箱便跑向了门外。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嬷嬷 恒山王府,漱玉居里,茶香袅袅。 “赵嬷嬷,快尝尝,静儿听说老身爱喝老君眉,特意拜托住在君山的朋友寄过来的。瞧这紧细条索、翠绿汤色,饮一口滋味无穷。”裴老太君搂着归荑郡主葛静,笑得合不拢嘴。 她是当真喜欢葛静,尤其听说葛静救过裴元卿三次。正所谓,救...... 这一天,周林什么都没有做,一直都在陪着潘凝雪,眼见着天已要黑了,他才带着潘凝雪出了空间药田。 陆羽轻轻一笑,然后从旁边提一块肉,肥的,在锅子里面来回磨蹭,不一会的工夫,高温将其中的油脂烘出,薄薄覆盖了锅子一层,接着,陆羽随手从旁边拿起那些刚刚试刀的食材。 一直以来,他都在担心玉蟾观的报复,而这一次,他当着整个兄弟城修炼者的面,一拳秒杀了两个先天境巅峰宗师,想来,应该能震慑住那些一级势力了。 与其这样等死,还不如搏一搏,太子若有胆子通过非正常途径登基,只能更加倚重萧勋奇为他压制异己,掌控中军,稳定政 局,萧氏定当权倾朝野,一举压过袁柳庾三姓,成为楚国皇室之外的最大的门阀。 而且他更加的知道,陆羽这个家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般的危险他早就冲上去了。 刘家就是海城的天,周林等人再海城得罪刘家,那简直就是找死。 它必须很努力地飞到山顶。在悬崖上筑巢。停留在那里。不得飞翔。老鹰首先用它的喙击打岩石,直到喙完全脱落。然后静静地等候新的喙长出来。 整个世界,俊美天界,抹上绝望,搅上人心,只留灭绝之前的一片寂静。 “不会误会,我怎么可能把我当做乞丐,人家可比你高尚多了。”我再次笑起来,在我心里,这些人就是社会上的蛀虫,弄死都不会可惜。 吴越一时大怒,抬手法诀再次掐动起来,血云也重新在天空之中形成,而这次,精煞早早地就退回到了池水之中。 由于赫斯克劳斯和另几位塞萨利商人所销售的货物各不相同,大家在此挥手道别,各自带着载满自己货物的商船前往对应的港口。 “宇哥,事情办好了?”清影对凌渡宇道。“没有想到王大山还有这样的运道。”清影是听胡媚儿说了刚才的事情。 “李先生,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至于武林还有没有什么秘辛,那我就不清楚了。”郭勇军喝了一口茶,湿润了一下有些干的嘴唇,这一上午他可是没有停嘴。 然而对此,百里登风却是毫不在意,微微一笑,眼神里闪过一抹浓浓的淡漠之色,这些人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值得怜悯的地方。 那个秀水谷水琳琅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不过秀水谷以炼制法衣为主的。当然了也做一些普通的衣物,秀水谷出品的衣物。那也是很抢手的。 叶青寿直接被叶寒那一鞋给扇了个狗吃屎,左边脸颊高高的肿起来了。 为了等候辎重的抵达,满足作战需要,戴弗斯又在比西尼亚多等了两天。 没错,李乘看中的赫然正是一件飞行法宝。能像鸟儿一样在天空飞翔,那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渴望。 魔域之中,空气仿佛凝滞一般,不可能有风。而行进的数人,更是轻手轻脚,没有发出异常的声音。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征途 七月初,乌云滚滚,天气闷热,即使深夜,也不见好转。 “大将军,翻过山头就是秦州了,我们可要入城?”打探清楚短途路程的斥候折返,气喘吁吁地问道。 “就地扎营。”裴元卿骑着河曲马,沉声道。 斥候听后,完全不意外裴元...... 待二长老处理完这个元素幻化物。几人连忙走到跟前行礼,除了昏迷的薛紫欣以及稍微有点不满意的子夜。 洗脚的人都是古代的毒品大王,他们也有几种神圣的毒品。妈的,他们不喜欢这样吹嘘。你为什么不说这颗紫色的微星是你的后院?说出来吓死很多人不是更好吗? 入夜,宫宴结束,拜别了帝后,柳珺带着使团的人由顾亭风领着,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今晚,她经过顶级化妆师精心打扮的妆容,更让她的美,尽情凸显。 “要不带你们,去我们的秘密修炼室,里面估计还有我们没发现的好东西。”子夜适时的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糖果入口,甜味四溢,与此同时一股清爽的感觉也随之席卷全身,让东方朔原本杂乱的心绪得到了初步的稳定。 龙琴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的眼泪溢出,今天她已经见识到魔法师的厉害,在她心里已经知道自己这帮人对上他们已经是毫无胜算的了。 “特殊属性?”子夜嘀咕了一句,心中有了狐疑,对于他们议论的事情开始留意。 “你慌什么,我都不慌,出了事有我兜着!我这是在锻炼他,这种机会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中年人说完不再理会旁人,舒舒服服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开始观看接下来的好戏。 在梦中,吴维对她伸出了手,之后……他又不停的在海水中挣扎,她想要救起他,可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坠落。倏然之间,海水的冰冷再一次袭来,她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环抱住了她自己的双臂。 在一排坐位末端,罗玄此刻正一本正经的端坐在桌前,他的身旁,是陆婉儿,还有三名一流武者,而陈天景就坐在离开不远的一处桌子前。 结果苏甜压根不不知道,他过来闹事就被王靠北碰上了,来了三次,就被暴打了三次。。 在别人眼里看来是最重要,最崇高的奖励,也许在他眼中并不是那么重要。 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转来回来,田大壮欲哭无泪,他倒是想跑,可惜门都给堵死了。闯了一次给罗丰掀翻了,他们就不敢再妄动。 “什么……”还没等下一个“鬼”字出口,季思林一个转身,鼻尖就碰到了一个坚挺火热的胸膛。 “哼!不吃一个大教训你才不会听呢!我看你下次还是会管的。”苏瑶翻了一眼姐姐,就去蒸米饭去了。 白兰的猜测确实是对的,古林对眼前巨蟒的不屑,完全是因为他有着可以完全虐杀它的实力。 陈若玟话音刚落,走廊外突然出现了一位青年。他穿着一身最简单的休闲服,但是样貌端正,身姿挺拔,步履稳健,硬是把休闲服都穿出了军装的感觉。 “司道友,现在我还说不准,你若是信我,我便先为你检查一下?”罗玄看着司青桐脸上表情不断变幻,道。 白骨渊主人自然是听得出来,轻笑了一声,便也没再细问,继续在前面走着。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远山 七月初七,清华郡主秦朝颜与兵部尚书崔远山大婚。 “嬷嬷,你说郡主殿下怎么就选择七月初七成婚呢。本来我还撺掇了帝姬殿下出门过七夕节呢。”白芍一边吐槽一边替司马嫱梳头。 “白芍,就你话多。益州顾氏家主皆选择七月初七成亲,据说那是第一代家主...... 韩轲听了糙脸大汉的话,不由得想笑,看他的样子也不算危险人物,于是也减去了一丝戒备。 随后,她的两只手都接近了嘴角,那十指十只美丽的手指如蝴蝶一般舞动着,似乎在吹动着什么乐器一般。 而玄灵子却说离落雪自己知道原因,离落雪说不出所以然,在天元子看来就是有所隐瞒,自己舍弃所有一心跟随的男人不相信自己,这应该是离落雪发怒的主要原因。 “这朝阳城的冠军拿了也无用,你现在已经取到前往玄天宗的资格,待你伤养好之后,爷爷传你一式神通,去夺了那玄天宗的冠军,那才叫好呢”苏子阳说道。 “是该赶紧把你的事情处理了,你也该投胎了。”韩轲面带笑意淡淡的说道。 齐琪这才知道她昏迷后被齐麟从东海救出,因为花果山妖王一败,也不能待在花果山了,就受牛魔王邀请去了积雷山。 “唉,这说来就是误会了。”问我笑着把事情的经过给张凯说了一遍。 “我叫韩轲,这是苏雯雯,我们上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韩轲介绍着自己说道。 还没砸出几拳,那几个大汉全都不打了,蹲在地上抱着拳头猛搓。林庸拳头也红红的,但是在力量的压制下,就是虐杀。 我扫视了一下全班说:“沈鹏,他吗的,跟老子出来,昨天你说请老子吃饭,没想到敢阴老子,艹。”说完,我冲沈鹏眨了眨眼,示意他跟我来。 在狼猿的身体上呆立了片刻,叶天终于跳下了狼猿的身子,他跑到狼猿的头部,取下了插在狼猿脸上的风暴战斧,借着他又将厄运钟摆收入背包空间。 刘涛哪里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张口大吼一声,喷的血抹分子乱飞。 梅妃冷眼扫视着她,“你在跟本宫说笑吗?但是本宫认为并不好笑。”心中的恐惧感减少,她又恢复了之前跋扈不屑的姿态。 狼猿剩下的那根前爪猛的抓向叶天,它的面容上还露出了些许狰狞的笑意,似乎是想到了叶天的结局。 第二天,叶天早早的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夜无人打扰,叶天少有的在末世里睡了一个好觉。 主仆两默默沿着薛府内堂的路径走着,扫云轩地处薛府后堂之西,四时之中秋属白,四方之中西属白,前朝有大家诗云:白狐向月号山风,秋寒扫云留碧空,便是扫云轩名的由来。 “果然是没有人性的家伙。”林乾有些后悔这半天跟一个没有人性的动物谈判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庆王心中正来气,见她还是那副要死不死的神情,不由得火冒三丈,逮谁骂谁。 白色千纸鹤真正的力量源泉,乃是那六个血色字迹,它应该在毁灭黑袍的黑影之时消耗干净了,否则,它也不会解体。 “姐?”贺兰致远没想到会见到贺兰瑶,握在剑上的手松了一下,剑一下子就脱了手。 因为那层象征清白的东西已经被他封行朗亲自给顶破了,所以这一刻的封行朗并没有怜香惜玉。劲指上的力道也就加重了一些。但足以让雪落承受的力量。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替嫁 崔府,兰香居正房,龙凤红烛烧得正旺。 司马嫱左手抱着单头布老虎,右手握着黄色缂丝凤栖梧桐图团扇,透过小脑袋上顶的红盖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感到有些无聊。 崔哥哥告诉奴奴,姐姐逃婚了,去找顾哥哥。崔哥哥还告诉奴奴,婚姻在于细水长流,他依然想迎娶姐姐。 所以,...... 压根就没听到萧鱼淼后来说南宫风逸的命现在是她的,现在是她的奴才。 那场惊变已过去两年了,他和少主暗中得人相助来到这片大陆已经两年了,两年来这是少主第一次开口说话,余伯差点就当场喜极而泣。 就在白长天冲到白色面粉痕迹的地方处,座下的战马突然一个踉跄朝前就摔去。 “那季常就安心修养,死者已矣。务须再为君侯伤神。”赵舒又对叶枫,道:“你就在此照顾先生。”叶枫点头答应,马良却仍旧神色茫然。他与关羽同镇荆襄多年,感情深厚,赵舒也不知如何劝解,只好叹气出帐。 整个石洞足足有一丈来高,石坑更深,足足有两丈才能见底,方圆至少五六仗的距离,这个工程实在是太复杂与艰难了,断流砸山,硬生生的在山洞里挖出来个别有洞天。 萧鱼淼说完又是一阵肆意的大笑,那模样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当真不亏是以纨绔混世而名动天下的萧世子。 她望着他,唇角带着一丝笑意,竟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后敛下睫,不再言语。 冥萼最终走到那点微弱光亮点的跟前,弯腰伸手将那点亮光捏起,发现居然是枚戒指。 “这么说,玉颜现在很危险了。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破坏那未完成的封印,到时玉颜就会被打的魂飞魄散的。”阿虎想到玉颜的安危,立刻站起身来便想出去寻找玉颜的行踪去。 我不知道这种羞辱和践踏是不是因为,我对陆漫漫有着特殊的感情。 没有说话,两人静静的观察了起来,虽然早已知道结果,但是炼丹却有许多的不确定性,不能马虎。 这些陈易自然是不太清楚的,他只知道一件事,从今天过后,自己的名字恐怕要被很多人熟知了,不过陈易早就有了这种准备,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它仍旧死死缠住了不放,已经变形的脑袋硬是扼在崖巅,嘶声怒吼。 现在,良平就在边上,孔镜就直接把这难题,抛给了良平,孔镜觉得,自己既然难以下决定,那就让良平来决定,即使良平再怎么的担心大仙,此刻也应该考虑一下近林城的情况。 在工资拿到手以后杀老师第一件事就是一大早飞到夜星辰家门口用力的敲门和催促声把他们给吵醒。 被挤压而死的兵士,好似是夹在两辆相对的重型卡车中间,被两辆卡车对撞而死的一样。 托达在看到最后面,被追上的兵士,像是在被屠杀一样的情景,只能咬了咬牙,命令跑在最后面的近两万左右兵士,转身进行抵挡,其余的继续跑。 张倩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炫耀和攀比,尤其是炫耀这种行为习惯,几乎已经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时时刻刻都带有。 说起来要离开,温茜对于这一片世界颇为不舍,毕竟,她和陆峥相处最长时间的记忆就在这里,这里对她来说,就和家一样。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神似 返回高阳长公主府途中,司马嫱已经哈欠连连。 “嬷嬷,那裴元林瞧着文弱白净,却是裴青娴的哥哥,未必是好人。而且,帝姬殿下今日被秦朝颜和崔远山耍得团团转,也累了。”白芍挽起赵嬷嬷的胳膊,说着悄悄话,眉头皱成川字。 司马嫱瞧见了,嘟起小嘴巴,直接倒在赵嬷嬷的怀里。 ...... “不知,这位老先生叫什么名字?是做哪方面生意的?”刘柯宏虚心的问道。 其他人听到这话,面sè悄然一动,目光直直的盯着张炼杰,似乎是在暗示着对方让自己上去。 “唉,好吧,我原谅你们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我叹口气说道。 “这怨不得地甲,地甲一直在兵营生活,天庭的情况了解还不多,这几句诗讲的就是南极仙翁。”郭营正道。 走进毁灭噩梦号,里面无数熟悉的星匪兄弟们化身成恶魔大吼着,瘸腿的奎克船长成为手拿皮鞭,脑袋上盘旋着无数怪异犄角的恶魔领主来回巡视着这条魔船。 大汉缓慢的推着凌永朝大门口走去。他的前面则是刀疤跟瘦猴,身后则是一个黑人以及一个中年男子。他们个个都是神情紧张,手里紧紧握着枪柄,枪口对准众人。他们缓缓的前进着,每迈出一步仿佛都有着巨大压力一般。 林烟见到凌永没死,顿时破涕为笑。她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的将凌永抱住。 不用想,那肯定是林烟的眼神。想到这,凌永只能尴尬的对着张炼杰干笑了几声。 叶痕手中的刀凭空消失,随后他便转过身来看向所有的人,慢慢的举起城主令。 可毕竟还是慢了一步,林楚天弯腰弓背,大力直接透过背部激射而出。 面对着急速飞来的剑气,中年修士抡起双拳,直接一口气打出了七八拳,每一拳力道都十分惊人。 孙旭知道这人是见父亲辞官,以为自家没了依仗,才一改此前的恭敬姿态,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位新来的府尹授意他这样做的。 应该说,刘剑飞所说的这一些话,都是事实。只是,这完全是由他们现在的这一种特殊的处境所造成的,当然了,也是一种很无奈的事情。对此,那一些高级工程师们,其实也是表示理解的。 对于力量的追逐使得烟雾这些人放弃了很多东西,冷血的人要想改变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这种平常害人的家伙们这一刻突然让他们来救人,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一声闷响,二重发力直接把这最后的一名伙计推飞到刚刚站稳就看到如此场景的蔡青面前。 像一些超级强者,拥有无比昂贵的空间储存物品的封号武神们,他们可以把武神铠放入空间戒指或者空间腰带里,等到战斗的时候再拿出来,自然非常方便。 “北冥,你想干嘛!你我朋友一场,我才把这好处分给你,但是你不要太贪心了。不然你真以为我怕你?要打架没打过怎么知道谁厉害? 罗晴雨,停手之后,转头用着那灵动的大美眸,看着北冥的英俊的脸,越看越是神往,而且还把北冥的一只手臂抱在怀里,一边摇着,如同邀功一般说着。 韦德尔似乎一点儿也不饿,随随便便把面包往木车上一扔,就迫不及待地拧开酒瓶盖,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 ------------ 第一百四十章 美人 紫宸殿的清凉殿,魏武帝留了兵部尚书崔远山用膳。 “那个混账东西,被皇后娇宠惯了,行军路上不断给敬臣添麻烦也就算了,居然贪图安逸,赖在秦州城不走了。”魏武帝搁下翡翠筷子,扔掉秦州钱刺史呈上的奏折,怒气难消。 崔远山瞟了一眼钱刺史的官印,了然于心。 ...... 林天祥黑着脸,默然不语。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杀人夺宝的最佳机会。 只不过,走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妹妹的脸色不太好,随着若茜的视线看过去。 无奈的看着冷酷无情的两条看门狗,咬了咬牙,想从两人的空隙中钻过去,那两人自然也料到了这一手,所以,沈夜直接撞上官兵那墙体一般坚硬的胸膛,撞得他头晕眼花的,好半晌都没缓过劲来。 连叶辰自己都被这个数字吓蒙了,长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后,一抹炙热从其眼底一闪而过。 顾景言看着现场的情况,再看着裴念白一脸的寒意,还有莫大白的委屈。 如果可以的话,大公野猪真的很想一头撞死这个讨厌的家伙,每次就要撞上他了,总是被他给躲开了。 “好好,苏绵同志,我给你道歉,我错了,是我不了解情况!”魏振辉说得一本正经,苏绵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也能想象出他脸色肃然,唇角坏坏地勾着的样子。 “别理会那么多,相信自己!”莫岑同样也听到了那些人说的话,担心李若茜会因此而遭到困扰,心神茭白的失落影响面试结果。 初时,火蝎还游刃有余,可随着时间流逝,他愈发觉得有些古怪。明明已经是个废材,可为何仍一副淡然的模样。 这时,叶辰依靠魂力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正有一股劲风袭来。庞大的魂力在他脑海里模拟出了场景,一个手持大砍刀的壮汉,正迅速地向他这里飞来。 管狐和擅长攻防犬鬼犬神不同,它们擅长的是凭依,人体死物都可以,比如说他的两把灵枪。 苏云一愣,不过马上就意识到徐优秀这是在胡说八道,这种东西如果不是高阶大佬许可,谁有能力偷出来,不过他们能够放在这里给他看,应该是得到果许可的,自己也不方便多问了。 “我们还是只能安放在自己适当解疑时间就能够帮忙疏解一下心里的压力,到时候就能疏通我们自己的时间了,虽然一天只有一个时间,但是能够解一个时间的疑惑,其实也算是不错了。 商弘将手中信笺捏致粉碎,这龙城,还真是一个深潭,此次之牵连甚广,不知底下掩盖着怎样的不堪? 南安瑰忽然间觉得心里一阵温暖,也许是上一辈子,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些感情,所以老天爷现在想要弥补她。 两下都不成功,刃影也不是那顽固不化之人,便收手作罢。不由自主的多瞟了铁链数眼,那铁链一头禁锢着葵蟒的手。一头垂在地上,这玩意看着如普通铁器一般,不曾想竟如此费神,刀枪不入。 慈宁宫中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大医院们的太医,几乎全部都赶过来忙碌的不知所措。 人言春寒料峭,水虽然有些冻人,却是极为醒脑的,现下局势成迷,最需要的也是一个清醒的思绪了。南风来了兴致,一个个马扎扎下水,每每出头便是一个大大水花。河中,一人,玩得不亦乐乎。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漠 且说裴元卿,出塞之后,拨给李传木五万裴家军、五万陇西军打先锋,自己领着五万裴家军、五万陇西军做补给,顾绍璋坐镇十万羽林军殿后路。 大漠,一望无垠的流沙,时而刮起飓风。 裴元卿白天赶路,脱了盔甲,光着膀子,寻到一点点水源就高兴得像个孩子;晚上则是研究山河地理图,再三确认前...... 陛下会担心这天下落入他人之手,会担心座下之位不稳,会担心王朝更迭,江山易主……他这般的忧心忡忡不是没有道理的。 段恒毅想,轩帝不过是兑现了先前的承诺,况且轩帝与他不过是互相利用,如今他又知晓翼龙卫的存在,不当场翻脸已是一忍再忍,感恩戴德他是做不出的。 关锦兰神思没完,下巴已然被,某混球玩意儿给掐住了,抬手‘啪’一声,打不掉,闭眼,不看,不理。 无影一愣,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紧接着有些慌张地想要遮脸。 可是,如果他就是他,那对他,何止是喜欢,那是凌驾于喜欢的,更深一层的感情,那是爱,是深爱。 裴青毫不惧怕地迎上去,眼神示意他看旁边的杨缱,满脸写着‘信不信我告诉她’? 还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就连顾清临这样的风流多情之人,也是难逃此劫。 关锦兰摆手,垂眸,看着手里的地契,嘴角勾起一抺浅浅的苦笑,心里为何还是堵着一口气。 叶殊走出门时,便见秋滟红正垂手立在不远处,同时还有石振,正背负长剑,肃然守护。 然而七哥和其他两团团长,此时似乎并没有时间来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为此,海角论坛的那些老一辈的管理员们,成天在头疼着如何让论坛的用户活跃起来,多多回复帖子和发帖子。可是,一直以来,哪怕他们用了一些回帖的抽奖活动,也并没有激发用户们的参与度来。 第一次,他发现有人居然吞噬了他的剑气而安然无恙,这让他不知当说什么才好了,内心中,除了惊讶,就是骇然。 “……”频道中沉寂三秒钟,一直没说话的九夜突然开口:“那也得怪你先把她踢出公会的吧”别说云千千,他自己当初也是被踢出的受害人,还是后来才重新被人给请回来的。 微微点头一笑,于静虽然戴着面纱,但是那一股身上的气质,却已经让谷明涛浑身上下都有些兴奋和紧张了起来。 一个黑道大佬见到自己,不说无比恭敬,但是也不是敢喘大气的,张伟绝对是头一遭。 “什么?你舅舅是副校长?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林灿闻言也倍感意外道。 退一步来说,即使禅十七愿意去猎杀叶芽,现阶段的禅十七,恐怕也未必会是叶芽的对手。从萨罗婆诃蒂的话就可以听出足够的信息,萨罗婆诃蒂这强大的存在,在叶芽的偷袭下都吃了大亏,何况已经受伤的禅十七? “呃…我们本来的相貌去不就可以了吗?实在不行,随便捏造一个资料不就可以吗?要这两人照片干什么?”刘恒道。 不过,那一头黑蛟的鳞片太坚固了呢,那一些激光落在上面,根本击它不碎,且被反射了出去。 在新的金融形势之下,欧洲各大联赛的贫富差距继续拉大,实力差距也被拉得很开。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慕堇若只觉得浑身一僵:不会是雪勍暄吧?不会是在和我说话吧?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王庭 大漠的夜,阴冷干燥,隔着篝火取暖,反而生出冻疮。 “朝颜拜托我带给你的附子散,可以治疗冻疮。”裴元卿递给顾绍璋一只包裹着附子、桂心、细辛、防风、人参、干姜粉末的纱布袋子,尔后坐下。 秦朝颜早在出塞之前就赶上顾绍璋所领十万羽林军。 不过...... 只不过,托托莉只是觉得如此淡定的样子,难道就是表明自己已经决定要妥协了帮老妈卖萌吗? 而且,那美人与所有传统画派皆不相同,瓜子脸,杏核眼,体态风流,现代中透露着古典美,根本不是在座哪位所临摹过的。 没有怒气填‘胸’的咆哮,也没有‘激’越兴奋的呐喊,所有将领都只是默默‘抽’出自己的佩剑,微微颔首,面上表情宛如钢铁一般冷酷。 十一当天,林姑姑一家被林爸林妈叫来过过国庆,连同三舅父子一起叫了过来。等到十月二号又把张梅表姐、许雪斌一家三口、许雪影表姐夫妻二人全都叫了过来。 转着下?李钟生搔了搔头皮,歪了歪脑袋,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转着下是怎么下?他见过一挑N的,却没见过所谓的三人一起下的。 magnet这首歌的旋律优美华丽,以钢琴演奏为主,就算没有歌手唱词也能给人带来足够的音乐享受,让阿兰维奇乐队去演奏这首乐曲既能检验他们的水准,也能让呆在咖啡厅外的观众们享受音乐。 “在我亲手了结你们这帮魑魅魍魉之前,我想先问一句,你们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说服提阿非罗随你们一起冒险的?”走到正殿的中央奥卡望向迎面走来的三名打扮各有不同的杀手,问道。 “那是污秽!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新的神明。他们是恶魔!不允许你贬低拉丝蒂莉!”托托莉出神了好长时间,最终被叶子的呼喊给惊醒。老头子不知道说了什么东西,让叶子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什么声音?”刚刚吃完晚饭坐在拘留室里的萧明他们听见了外面的枪声、喊声还有爆炸声。 慕容皓轩的心里百转千回,思绪万千,想了又想,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正确的方向。 他当年服用了半颗之后伤势便已稳定,剩下的半颗却舍不得用了,最后却便宜了项杨。 这是项杨醒来前的图像,他蜷着腿躺在地上,身上插满了银针,露在外部的针尾还冒着丝丝寒气,就连发梢都已结霜,花白一片。 因此,许峥不敢“庆功”,只是在票房破7亿之后,召开了一次面向合作伙伴和媒体的答谢会。 虽然刘脂儿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是恨铁不成钢的心痛终是让她无能为力。 王虎也不说话,就这样任由他们两个在那里缅怀,他默默的端起身前的酒坛,将这几个空旷的酒碗慢慢斟满。 “二!这里是禁区,你们应该识字吧?还不赶紧下山!”王实仙冷脸道。 邓建国失去了康熙的这个大IP最核心的支撑,慢慢地糊出了圈子。 看着‘耿侯爷’因气极而去的样子,‘沈淦儿’终于嘘出了心底的一口紧张之气。 李昭自然是将那呼吸吐纳之法经过一番包装之后教给了他,虽然这贾敬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怎么会留下那样一个宁国府,那样一对子孙,但现在暂时有用,李昭也不介意让他多活一会儿。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平妻 东市永宁坊崔府,一只雪鸽静待兵部尚书崔远山的归来。 崔远山瞧见雪鸽时,眼皮子跳了跳,解开绑缚在雪鸽左脚的茅草后,不禁好笑:“莫不是吃了败仗?” 语罢,他跨过门槛,缓缓前往兰香居,脚步忽然一顿。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崔远山喃喃道。 ...... 他大手一挥,重重的击在了泽金的脑后,平平淡淡的一击,但是泽金却是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只是阿波菲斯依然脸色凝重。 说是这样说,不过红坦克的表情告诉狄洛斯,他完全不信狄洛斯的话。不管怎么说,两人也只是刚认识,这种基本的信任关系还没有建立。 “当然,眼睛没了,耳朵要是还不好使的话,那就等于废了。”“猫眼”还是像大半个月前的那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神秘感。 叶风犹记得在精神力本源共鸣的一开始,自己的灵魂就在燃烧,那种火焰带着神奇的力量,在燃烧自己灵魂的同时,也让自己的灵魂在火焰中升华。 而黑线则瞪大了眼睛,嘴角津津地冒着口水,兴奋地正要习惯性栽进池子里,忽地尾巴一紧,扭身却见主人笑眯眯地踩着自己的尾巴。 “那好,那就让我看看,所谓的造化果,有多厉害吧。”林羽眼中充满期待,说道。 不一会儿,白依隐隐有感知到一些动静,似乎是卡车发动的声音。虽然很好奇军部又在搞什么鬼,但是这回是看不到了。 随着轰的一声爆鸣声,克拉克只感觉周围忽然炸起的气浪刺痛了自己的耳朵,接着狄洛斯就在他震惊的眼光中,闪出一道金蓝交加的闪光就瞬间消失在原地。 泽金张开了双臂,他要紧紧的抱住眼前的楠楠,再也不让她跑掉了。 定侯闻言心中更是犹豫不定了,仔细的看向阿凤,想在阿凤的脸上发现点什么;但是,阿凤笑眯眯的,除了一点也不着急,非常的气定神闲外,其它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裴少,昨晚怎么样?累坏了吧?”次日下午三个新郎聚在一起,两人见裴君浩一脸的倦意,调侃道。 靠近她的时候,总感觉,是她抽走了我浑身的力气,所以我不能靠近她。 “傻孩子?为什么这么说呢?你当然是妈妈生的。”慕芷菡急忙安抚嘟嘟。 “你们是谁,来自哪里,来艾卡西亚做什么?”防御工事上的士兵大喊。 闻言,阴阳双煞相互交换了个眼色,纷纷无奈的一叹,又将目光移到姜易身上。 既然该是我要去和亚伯纳特家族周旋的,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搀和进去。 就在冷无尘俯身之时,一阵陌生男子的幽淡香气沁入鼻尖,让林涵溪有一瞬的恍惚。 “回禀墨羽天尊,帝灭天尊疑似被人族高手控制了,如今中央世界正生三国混战。而幕后之人前几日出现在天外天外,击败了我,如今用闯到了天外天中!”帝玄天尊详细的说道。 可就在陈一飞到了罗睺元神虚影面前的时候,就见到一朵闪烁着七彩颜色的妖异花朵出现了。 就算现在火药生意不好做,但杜邦依旧垄断了美国的火药生产,卖个厂子出去并不会影响杜邦的地位。 附近的海面之中,风暴卷起,海水潮头出现了一名无比高大的化形妖修。全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嘴角长着两条长长的触须。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密室 葛静从未幻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做崔郎君的平妻。 别看太祖皇帝目前待小傻子如珠如宝,按照历史的发展,他日后可是坐拥四妃九嫔,据说还是清一色的小家碧玉模样。 啧啧,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对比之下,崔远山简直就是人间稀有品。 思及此,她越发憧憬成婚日...... 五子带着一个营,顺着集市一路往鬼子军营奔去。转过两条街道在军营正门不远的商铺附近隐藏起来。 羡慕他的无能,羡慕他的愚蠢,羡慕他没有资格,可以随意选择,羡慕他无论做了什么,都有人收场。 连天刚想问一下阿瑞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见独狼的身子突然左右摇晃了起来,看起来好像是十天半个月没有睡觉了一样。 “好!”林安带着笑意答应了,对面叶修都能听出这里面那藏不住的宠溺。 这样的身体素质,让旁边的海拉双眼微眯,随后她便将目光,放到不远处的飞船上。 连天和阿瑞两个相视一笑,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何梦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复消息了。 加上她的豆汁又隔两日换了个口味,十分新鲜,所以生意一直都没有差过。 势力身份牌:一张身份牌可以录入身份,使得目标隶属于宿主势力。 林安在客厅站在墙边,十足的警戒位,而江白则悠闲地半躺在沙发上,一点不客气地自己招待自己。孙哲平没去当好友的“电灯泡”,便和江白闲聊了起来。 走进她们的宿舍,两栋对门的四层精致大别墅挨着,前方是一个公共的坝子,看起来非常的漂亮。外面还有着她们悉心照料的一些珍贵草本植物,看起来非常的漂亮。 素素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她今日说了那么多话,他这是要让她记住哪一句?正想问个清楚呢,便见岑碧青慵懒地往后靠了靠身子,眯起了眼睛。 好吧,这只能说志村阳的思想很邪恶,很不健康,和正常人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别的,至少不是纲手他们能够理解的。 猿少怒吼一声,和宁江一对一,他们任何一人都不是对手,唯有同时出手,凝聚所有人的力量,才有机会。 “想要扣篮?问过我没有?”就在司徒博起跳的那一瞬间,突然响起了一道暴喝,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之中,黄源竟然直接冲到了司徒搏的身前,也跟着跳了起来。 司竹应了一声,进了正房。迎春也进了去,孙成浦急急的跟着迎春身后走进正房里。 不行!还是看不了阵眼!艮生乾,乾克巽,怎会有错呢?到底是错在了哪里? 红光越发耀眼。顷刻间在其头顶凝聚,化成一只巨大火鸟,展翅迎击而去。 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出现漩涡鸣人,他是自己的儿子还是波风水门的儿子!?亦或者自己的儿子也有主角光环替代漩涡鸣人来到这里!? “今日的因,明日的果……宿主,在我认知中你不是愚笨的生命体,应该知道如何去做!”轮子给出回应。 这要是让自己妈妈听到了她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到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王顺,阿铁和张桐每人一粒丹药,吃下的瞬间,三人就忍不住打拳。 黄大仙没有回话,本来安回脖子上的头颅,无声无息滑落在地上,血溅了一地,直让黑影毛骨悚然。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囚婚 葛静三朝回门时,裴老太君身边的冯嬷嬷恭请司马嫱回府。 “芍芍…崔哥哥…狐狸精。”司马嫱坐在镜台前,任由白芍梳头打扮,嗓音依旧娇娇软软,却透露出一丝惋惜。 “殿下这觉悟不错,珍爱生命,远离崔尚书。...... 诸葛乱松了一口气说道,觉得李不眠总算听进了一句话,他还担心李不眠不买他账,直接顶着万界通缉犯的名头去搞事情。 与他恰恰相反,在纽约那个庄园内的人不希望自己手中那些股票被散户慢慢削薄。那是他们对付林克的子弹。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顿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门口进来一个男子。 虽然在奔跑的过程中,她的呼吸已经很急促,几乎是大口大口的喘息,但是这一刻呼吸的急促,绝不是累的,而是毛骨悚然引起的心跳加速,和血管骤然收缩扩张。 弗伦·皮特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看林克的发布的悬赏通告时已经超过十万人看到同样的内容。 但那对许多依赖拉斯维加斯生活的居民来说,拉斯维加斯的败落,会让他们失去生活来源。 林克打开电脑查看那些资料的同时也同时在卫星地图上对照着看。至少他能知道那片土地的范围。 只见韩阳身前慢慢出现一道扭曲变幻着的白色虚影,随之这道模糊的影像渐渐凝为实体,被称作林老的星际玩家出现在了韩阳的身前。 星际玩家的脸色有些变化,虽然他的瞳孔灰白,但眸子中却带着一丝亢奋,还直呼凌云宗主的名字。 此时整个嵩山,空空荡荡,山门封锁,游客不准入内。嵩山弟子也尽数转移,魔头不消,不准回门。青龙更是利用自己的身份,调遣了数千精兵,荷枪实弹,甚至杀伤力极大地炮弹,也已经锁定嵩山。 刚刚见到人间美玉,就知道这人间美玉绝无可能属于自己,这怎能不让人遗憾? 且她听说林麒眼光极高,连外头一路追来的那些公主都不放在心上的。 也许是先前地下之城的老巢被剑仙派给掀了老巢,所以这珈蓝城戒备才会如此森严,几乎已经到了每一位来到珈蓝城的修真者都是他们监视的对象了。 “我在楼下,马上到!”千兮挂了电话之后跟司琪对视一眼也顾不得等电梯下来,直接开始爬楼梯。 以于大河的少东家身份,他才不用去送钱呢,纯碎是为了多和师傅亲近亲近。 沐灵歌这个时候,正好端起符水“咕噜咕噜”地给肥胖男子灌了下去。 “多少人都没问题,但必须是可信的人,如果有人对耶和华祈祷了,那么事情将会败露,不只是你们将会死,我也会受到惩罚。”路西法郑重其事的提醒着。 这些魔族士兵在化神修士们如雨点般的梦里攻击下,倒也无法在继续追击往五十里营地集合的修真者们。 “立刻撤退!”叶航又喊了一句撤退,催动身下的烈火狮就要转身,心中却突然升起一阵莫名的颤动,一道破风声呼啸而来,叶航神色一惊,刚刚抬起眼睛就看到一个黑影急的朝自己射了过来。 天穹星辰迸发出万丈星光,星光如同实质般电射而出,击碎了一道道剑影。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支援 从西戎王庭折返玉门关,中途对付的皆是一拨拨几百号人的西戎骑兵,损伤不大,就是比较浪费时间,教李传木杀得不过瘾。 “大将军,刚刚清点完毕人数,裴家军八万、陇西军七万、羽林军五万。”小厮阿坤从接近尾声的战局抽身,行了军礼,笑呵呵。 裴元卿没有上战场,...... “现在炸串店忙,我也没时间回去,等你们学校放暑假了,我再回去看看”一提到二婶,二叔就露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二婶她把二叔的心是伤透了。 叶陌被一连串的变化搞蒙了,不过没等他思考,脑海中涌出的热流再次出现,但是这次热流的出现有很大一部分直接作用在了脑部,而且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如果是只有叶陌一人的话,那么他很可能所有细节都不去关心,就全部让陈家人负责了,但是既然现在有张雪和郭夏青的协助,那么这些事就可以让她们慢慢参与进去了。 为了各自的目的,在场的人表面客气,遵从礼仪,却不知暗中进行了多少次的勾心斗角。 不料,现实很骨感,田七还是低估了涡流的力量,这才刚靠近了一点,他就发现脚底喷发的风系技能开始有些偏移,必须把身体挺得像一条坚硬的钢筋,才能勉强保持方向。 这一幕,让得所有看到之人都是心惊不已,他们不敢想象,堂堂一郡老祖竟然被如此折磨。 一旁的庞俊迟疑了,他还是愿意现在就抽身而出的,这次他出资2亿和宋军一起弄了5块地皮,现在这5块地皮可是价值50多亿,自己这一下就赚了3个多亿,他早就满足了。 “是我在洗澡”我对夏婉婷回应道,夏婉婷听到我的回话后,她紧张的情绪也随之消散。 “你也别怪二哥,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你不觉得二哥现在的样子有点像早更吗?”曾陆一脸认真的对游植培说道。 她听到楼上传来惨叫声,那些教官一个个都是野蛮人,遇上反抗的肯定会动手。 路旭东骂的对,他不过对我比旁人更好一些,更照顾我一些,我就恨不得把自己掏干净来回报他,可不是天真得愚蠢吗? 现在的金币,对于彭烨来说已经是用之不竭,在东荒帝都城那几天,他去胖子手底下的产业,拿了好几张紫晶卡以及几十张金卡。 认真想想,虽然好像是我先动了心,可是几次亲密接触,基本都是他先主动的不是吗?再想想他这些日子的低声下气,叶圣音说他连家都不敢回,他这么可怜兮兮,其实是怕我像那天一样让他找不着,所以他宁可躲出去吧? 苏瑕还处于被雷劈的阶段,什么叫做‘听你的’?顾先生难道真的听不出来妈妈的意思? 粗壮的手掌缓缓抚摸在那柔顺光亮的毛发上,仿佛在抚摸绝世宝玉般,生恐一个不慎将其损坏。 高郅顿时就一下子机灵的,打了个寒颤,刚刚的那种感受,让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坠冰窖一般。 而顾西西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一侧的脸肿着,满脸泪痕红着眼,一双脱鞋踢踏着,】。 而看着陈寂然绝尘而去,转瞬便看不到踪影,顾西西心中更是委屈不已。 包括很多关于南疏的黑料洗脑包,甚至不是傅希希粉丝发的,而是傅希希经纪公司发出来的。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秦州 崔远山寄信给顾绍璋时,秦州其实没有失守。 不过,他相信葛静的预言,务必保卫住太子。 “静儿,新收取的白露,沏了这壶娥眉山茶,尝一尝。”崔远山推了推定窑白釉刻花菊瓣纹笠式茶碗,嗓音清冷,透着淡淡的疏离感。 “汤色嫩绿明亮,口...... 佛塔有高有矮,从七层到九层不等,这佛塔的高度,也反应出了塔中安葬高僧的成就。 洛迟衡搂了搂她的肩膀,笑了笑没说什么,两人一同望向不远处的华裳和郑浩飞,他们正头对着头悄悄在细语什么,看起来很是亲密。 在神梦界,基本上是什么样的实力就对应着什么样的排名,一旦达到这个排名之后,很难再提高了。 沈牧谦眸子冷然一皱,他和喻嘉乐才玩得开心,莫晓涛这货就出来了。 林微微瞥了他一眼,仔细地想了想,怪不得今天晚上看着那么丰盛的晚餐都没有胃口,原来是共进晚餐的人让她反胃。 喻楚楚一回头,就碰上了喻甜甜凶狠的目光。不过喻楚楚丝毫不畏惧,更没有躲避她的意思,而是大方的直视她眼眸,嘴角还挂着清淡的笑容。 “嫂子,你看到我不要不好意思!我和沈牧谦一样,一般不记仇。”廖凡见喻楚楚都不敢对视他的样子,走到喻楚楚面前大方的道。 明明是那双清澈干净到让她讨厌的眼睛,明明是她认识的五官,可是,这会儿再见,却有着惊人的不同与美丽,她的手不由的握成了拳,瘦到皮包骨的脸因而更加的扭曲可怕。 乾隆眼睁睁的看着萧燕的呼吸逐渐弱了下去,心中早已经焦急万分。然而,乾隆深知无论她如何心急如焚都好,也不能为了获得解药而向万云龙低头,甚至被万云龙牵着鼻子走,引入歹毒的圈套。 “就是!不过只是抢了一个位置,就搞得好像自己要上天一样!”又有人开口道。 在这个前提下,他们若是能将那块大陆上的黑暗精灵大军全灭,守住那一块大陆,那还好说。 二人吃完抄手,继续往前走。孙嘉琦兴致很高,打听着过了前面的九眼桥就是著名的酒吧一条街了。 何晓辉在秦氏工作了将近十年了,对于秦氏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对于秦家,也是同样如此。 “靠!”沙宣妹子怒喝一声,砸了一下鼠标,尽显凶悍之气,同时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打起了字。 彤辉出行现在还没有开通国际航班的订制功能,齐辉心想,这次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怎样找好突破口,争取早日开通国际航班的订制功能。 他看到了特里斯坦收起了自己的竖琴,并且用漠然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 而当他的目光与梅林的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梅林只觉得自己的双眼微微一痛,仿佛有一根针轻轻地刺了刺他一般。 林惜儿瞬间反应过来,她虽然初次穿梭世界,有些禁忌还是知道的,凡是泄露众妙之境信息者,从来都是抹杀的下场。 尼德兰的阳光还是如此温暖,甚至可以用毒辣来形容。盛夏时节从来都是如此,尤其是在气温相对炎热的尼德兰之中。对于今天准备去观看正赛的观众们而言,这样的气候绝对称不上舒适二字。 至于本源,他没有去吞噬本源,又怎么可能会有本源的力量在自己身上。因此,这他的话语李言是丝毫也没有放在心上。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敬臣 秦州城,城内西戎兵,城外裴家军,处于对峙局势。 “敬臣,裴家军在则大魏在,裴元卿在则裴家军在。太子没了可以再立,甚至可以辅佐出更加英明神武的一位,而你裴元卿只有一个。切莫为了左贤王安狐的一面之词,就着急地舍弃性命,继而葬送大魏的未来。”顾绍璋恼道,失去平日的...... 这是他第一次担纲一部动作电影的主角,更关键的是这次还走出了国门,放给一帮外国友人看。 罗辑口中所说的杂务工作,说白了就是对教堂的清扫工作,这座教堂的面积毕竟是大,正常情况下,光是清扫,就有相当大的工作量。 其实这种宴会,就好像是庆功宴似的,自然不单纯是为了宴请杨秦,而即便是这样,杨秦也可以理解的。 悬空城四周,有大量的瀑布朝下方倾泻而下,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宛如闷雷一般,蔚为壮观。 苏家在开家族会议时,经过发酵,转发,传播,华夏军神苏鸣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世界。 造化玉碟颤鸣,光芒不定,时亮时暗,鸿钧倒飞,却没有挂掉,只是受伤,气机下降,吐出了数口鲜血。 这不禁让杨秦的心中升起一丝触动,那种感觉,就好像不远处,云舞就躲在那里,偷偷的看着杨秦似的。 在这里,顺便值得一提的是,罗辑他们虽然是照着威纶神父交给他们的祈祷方式去做了,但这段时间下来,却是一直无法像威纶神父一样,产出能量。 苏鸣听到这句话,直接抛出一句话,转身准备走,却发现找不到睡觉的地方。 “轰隆——”这时,雷霆再响,声势宏大,宛如天界神钟响起,震动整个帝都,无数人惊悚,瑟瑟发抖,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恐,汗毛倒竖,肝胆俱寒。 这个少年虽然长相酷似常遇春,却缺乏常遇春的干练与沉稳,看起来与佑敬言也不相上下的年龄却比佑敬言多了不少的稚气。 那,血雾之中的男子喃喃自语着,然后随手将一只被扭断了脖子的暗影尸体甩了出来,看那轻松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实力没有恢复便被敌人发现的觉悟。 赤翎刀锋锐无比,霎时就将陆剑生好大一颗头颅斩了下来,那无头脖颈唰地喷出一大股血水,宛如喷泉。 李昀辉这时说道:“杨教授,别绑他了,先放了他吧!毕竟他现在没有干什么错事,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出去之后在说吧!”杨教授点了点头。 听完李冰的汇报以后,佑敬言对这三股土匪也确实了解的差不多了。 佑敬言那绝对是一个好男人,他越是关心自己,秋娘的心里越是不好受。 “箭矢覆盖!投枪准备!手榴弹准备!”徐宁大声喝道,那些重甲军士捡起早已放在地上的投枪,而最后两排的钩镰枪兵则是一个掏出火种,一个掏出一个球状的陶罐。 穿上金蚕丝衣后,宋飞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便是跳了下去,炽烈火浪喷涌而来,好在有丝衣护身,倒也不至于灼伤身体。 周武看着半周山认真地说道:“年龄只长几岁没关系,只要你肯收我为徒就行。你就收了我吧!”说完就给半周山磕了三个头。 一行人来到工厂外,这里的最外围已经按照姜德的指示用一圈鹿角栅栏围了起来,防止闲人随意进出。 ------------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屈 秦州麦积山上,悬崖陡峭,石窟上百,构成烟雨奇观。 西戎左贤王安狐,采纳大祭司顾绍琰的建议,将裴元卿安排在天堂洞内,割舍了东夷天皇赠送的两位娇美忍者小町、春奈,体贴伺候。 小町天生丽质,温柔贤淑,吟诗作对。 春奈长相甜美,活泼明朗,能歌善舞。 早膳...... 两千五百战斗力已经接近战王的门槛,这个层次的战斗和一千,一千五截然不同。 实在没办法的话,在城里弄出点其他事情,分散一下红雾联盟的注意力。 就在凌天把账目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只见最下面记载着一个花销总额,一共是:156375枚铜币。 夏晟哀怨地横了她一眼,眼底水波粼粼,愣是把花桃电得心如鹿撞。 花桃不太爱吃零食,除了面包外,什么吃的都没带。夏晟一个大男人,就更加不会带了。 远处浮现了一座山,许许多多感受不到温暖的背光的影子都直直仰起脖子,死死盯着它,目不转睛。 周棠知道保险是一条重要线索,后来还特意调查了一下保险金的去向。 不过现在,眼前的一切却让凌天不得不怀疑,眼前这些人似乎真的知道一些自己的能力。 满脸愤怒的米勒看得人心里发毛,他拍着球,猛然上前,莫蒙尘的防守没有跟上,因为戴维斯的挡拆牢牢地把他锁住。 现年41岁的尤因已经不具备长时间参与高强度比赛的体能。作为奇兵,他大概能打10分钟左右的高强度比赛。 听到了克劳塞海姆口中所言内容之后的马拉申科心中不由一阵欣喜若狂,足足120支崭新索米冲锋枪的收获不可不谓之惊天大奖。 一旦方纵接替了总队长的职位,他就可以放心,也没有了继续支持下去的精神支柱,会直接变成军魂被东国大运扯进军魄山谷。如此一来杀鬼队就只有方纵能够服众了,作为总队长,方纵必须坐镇东国,不能离开国境半步。 “玄关区及水吧区转角柜为立面空间预留了丰富的表现条件!”李云看着图纸点评道。 莫蒙尘礼节性地握住了布雷洛克的手,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转身便要离开。 万一有人作死,世界格局恐怕会天翻地覆。即便联合国听了,也难保消息不走漏出去,为某些图谋不轨的组织所用,比如九头蛇九头蛇九头蛇。 昨天她一直都不冷不热的,陈旭还以为什么有什么波折,没想到她只是要他作出一些保证。 江丽远想得一点儿都没有错,马如月看着鸡鸭鱼鹅肉心里叹息一声。 她再次,那白光之力,更加的迅猛起来,一道白光,直接就打在了洛枫情的脚上。 甚至昨夜叶天出现的地方他们也早已去过了,只可惜他们去晚了,只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汽车。 这话还不能对楚红云说。昨天请客还是刘荣刷的卡。他不能总找刘荣吧?再说,早晨打电话,他呛了刘荣一顿。现在让刘荣买单,可能吗? 李明哲对着李明赫离去的背影攥紧了拳头,差点忘了,这个弟弟没有坐牢之前,也有一身的脾气。 叶天懒得理她,自顾将课本拿出翻开,他比别人晚上一年大学,自然要补一补,而且刚到这个学校对大学的内容也新鲜。 路的那头仍然是空空荡荡的,然而就在下一秒,说曹操,操场就到。 ------------ 第一百五十章 寡妇 顾绍璋站在涅槃变壁画前,摩挲斑斑血迹,眼角滑落泪滴。 十天前,他寄信给西戎左贤王安狐,以他和漠南土地置换出裴元卿,这笔交易如何不令安狐心动。当然,他知道,阿兄顾绍琰当上西戎大祭司,必定直接撕毁书信。 没关系,他要做的本就是挑拨离间之计。 只要裴元卿一日活着,...... 杭一察觉不对,倏然回头。此刻的天‘色’已经接近黑夜了,一开始他没看清楚那乌泱泱的一片是什么,只感觉远处仿佛有片黑‘潮’在慢慢涌来。等他睁大眼睛看清楚的时候,全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话虽然说的霸道,但刚才与许攀飞斗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能奈何得了,因此孙凤燕很明智的将矛头对准了厉空血。 辛娜告诉司机目的地。司机戴着一个大沿帽,遮住了眼睛和半张脸。他默默地点了下头,一言不发。 “好家伙,这老家伙是想动真格的了,看来魁宗对无道族已经动了真火,都憋着劲儿给李倚天那死鬼报仇呢。”我窃笑了几句。 听着白浅的话,上官澈那隐忍着的欲望也在她的话里爆发着,那大手轻轻的扯下那一件件的衣服,在她的胸前轻轻的揉捏着。 苏派看着安羽,说了一句以后,径直的将自己身上那呕吐物洗干净,拿起浴巾裹在了身上,然后又拿起一条浴巾将安羽裹了起来,回到了房间里。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爷爷已经是胃癌晚期。真是造化弄人,一直注重一日三餐,荤素搭配的人,居然会得胃癌,而且还是晚期,癌细胞扩散至全身。 说罢扶起洛铭轩,也不看顾将军和周弘毅等人的脸色径自回了房间。 “张大眼的作品?”叶秋爽连忙抢回来,认真看了一遍又一遍,是越看越喜欢。 众人见到后,纷纷转头看向中间的神官,这里就他的力量最为强大。 到了州牧府,楚河才发现,原来况濮找的并不是他一个,在偏厅之中,已经坐着十几个神色肃穆,气势沉稳的家伙。 洛克在一处隆起的高坡地段停下,放眼望去,苍茫大地上,黑烟弥漫,残旗摇曳,大量的乌鸦从无数具纵横交错陈列在地面上的斑驳尸体上低空掠过,战场到了。 那巫师看起来十分年轻,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神却是无比的沧桑和深邃。 没一会儿,一点点蓝光从漆黑的河道中冒了出来,随后开始渐渐增多。 随着意志水晶的话音落下,实验场中的其中一只悬浮着的双足龙开始摆正姿态,就在它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一阵电流劈到它身上,那瞬间惊得它撒开双足拼命狂奔起来,但无论怎么运动,就是悬浮在半空中无法离开半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最终猎豹放弃了,上面渐渐的没了声响。 此刻只见爷爷和蔼的面容上露出了几丝随和的微笑,那种笑我对于我并不陌生。 林浩本来还打算,看看十九名弟子中,谁最淡定,谁就最可能是岳山郝。 而在后台的副台长,则是捂着头,完蛋了,这节目才刚刚开始,就出这问题,还让不让人活了。 吴幽澜面露紧张之色,看完新闻之后,立马打电话给林凡,可是电话一直是在接通之中,根本打不进去。 陆腾龙根本没有时间还击,而只顾着抵挡,连连后退。众人见到陆腾龙居然无还手之力,只能防御,都震惊起来。还能这样攻击,他是超人吗? ------------ 第一百五十一章 落发 稼轩居正房,除了一张当年新婚所添置的金漆雕木葡萄纹架子床,再无别的摆设,显得空落落、冷清清、孤零零。 司马嫱便睡在架子床上,迷糊地晃着小脑袋,不大安稳。 “李夫人,对不起,嬷嬷在祠堂代替殿下操持守灵事宜,奴婢不敢打扰她,省得老妖婆又说风凉话,便拜托了白苏,邀...... 莫如海说完,领着几人便再一次行动起来。片刻之后,四人来到了宗门联合会的大门处,也就是那片建筑正面的最后一个山头上。 冷狂则是在他一开始所在的地方,尸体数量还算可以,由于是使用的镰刀武器,残肢断臂是必然的,但是查起来却是简单的多了。 由于他紧张了一天,所以一放松下来,就感觉到特别的累,于是他就带着王承恩等人回了信王府。 巴力巴力抽出腰间的大刀,缓缓指向前方。和大多数蛮族惯用的厚重砍刀相比,这把刀更加狭长。显然,巴力巴力并不是一个只会蛮干的莽汉。 “奇怪,那么大一条龙,也没见它飞起来,怎么就不见啦?真是见鬼!”石子不禁开始抱怨起来。 “看来你们已经开始看料子了,其实我不知道这里的‘毛’料这么多,所以我开始提出来的赌法好像有失偏颇!”许阳沉‘吟’了一下说道。 隋紫露竟然会因为谈到这件事情,都露出一脸恐具的表情,可见当时的超神兽一定非常可怕。 天圣大师身形斗转,已然是消逝在了原地,竟是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竟是在所有龙族的轰袭之下,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如果他们不遵守……古帆会让他们知道真正的恐怖和灾难到底是什么。 所以只要他们给船厂和其他人说这件事,肯定会引起船厂的众工匠们私下讨论的。这样,随着希孟这些天的行程,他所到的那些地方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不自量力!”羿锋冷笑了一声,脚下随意一挥,狠狠的踹在向着他疾驰而来王阶的胸口。 “唉,好呀!”杨颖叹了一口气,她心里还在对刚才发生的事情。郁闷呢。 洛奇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头,将偌大的行李箱放在了地上。 汉人的厨艺岂是蛮人可比?更何况的是,崔耕等人带着大杀器各种香料,甚至其中有胡椒。 到最后,输送的速度让羿锋都渐渐吃不消,体内的噬珠疯狂的运转,一道道能量从其中透露出来。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归云国的军队已经进驻了海王国很大领域,而归云国的灵修者们,正在不断的扑灭海王国内一个又一个的灵修者宗派,投降者活,反抗者杀,征服,永远都是没有仁慈的。 三十万吨粮食、八千个标准集装箱的布匹、十万柄军部S-III型制式长剑、二十三万柄D—V型多功能野战匕首、无数的便携式急救包和各种口服型‘药’品,这就是这次土著人得到的物资供应。 程飞稍稍有些沉醉于这样的感觉。自从懂事以来,他从来没有参加过一项集体运动,这种感觉令他有找到一种归宿的安全感和自豪感。 一根根常人手指粗的血管从他们皮肤下爆了出来,血管放出暗紫‘色’光芒,好似随时都能炸开。兄弟俩奋力的挣扎扭动,但是几道强力磁能索死死的扣住了他们,他们哪里动弹得?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交易 小沙尼司马嫱,还是居住在从前跟着高阳长公主带发修行的大隐阁,一道被蔷薇遮掩的木门,一片绿油油的菜园。 司马嫱敲木鱼,大白虎扑蝶,白芍种菜,岁月静好。 至少偶尔从大榕树上飞落而假扮裴元卿的影卫是这么认为的。 可惜,司马嫱是大魏的永福帝姬,不是真正的小沙尼。她无...... 这真是现世报,昨天她恶心了她们,今天一大早她们就来恶心她了。 而要安插人进高门大户也不容易,她为了给李氏下毒,花了七个月时间才插了个眼线进去得手。 丹道篇的气息施展起来,瞬间感知到周围灵药所在的位置,其中有几种让姜凡十分惊喜,外界难寻。 近到可以听见独特的战马嘶鸣,那一瞬间战场上所有的马都不受控制地惊惶起来,像是遇到了马中的帝王。 那光芒直接落在他身前的地面上,庞大的灵力不断蔓延,黑光闪烁,光芒突然抬起。 下一刻,紫玉鹰看到那包裹住姜凡的骸骨中爆发出火花,发出刺耳的声响。 “李老师,是不是你欺辱我习惯了,觉得我真的没有反抗的能力?”我冷笑着,捻起一缕她散乱的发丝。 这天没法聊了——即使是擅长“用胡说八道驳倒对手”的伊斯坎达尔也不由冒出这样的想法。骑士王是认不清现实,所以有破绽。这位是完全认清现实,也接受了现实,根本不在意别人是否承认,这还怎么聊天? 无风没有说话,没错,不管是他还是公子,他们有一身的血债要讨,现在雪国内乱,等稳定了局势,便是两家家族重新崛起的时候。 少年的武技虽然不错,但没有突破人类的界限,无法和到达神域的他相比。 一路上,货船都非常平安,并没有糟糕劫匪和海警,眼看就要到码头了,陆彦立刻就决定给艾米打电话。 终于吃完一碗面了恶,他们的双唇相接也不知多少次了,郑延仲还没尽兴呢,可另一碗面已经凉了。 陆彦还没有张嘴问就被回绝了,这时候心里难受极了,他给是师傅打电话就是这样,永远都是师傅说他听着,从来没有让他说过话。 “唉,”徐仁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看着两人走进了车站,渐渐消失的背影,他摇摇头转身离去了。 视线落在她脸上时,便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将菜单放下,正咬着手指盯着他看。 还好联盟军队驻扎之前,就砍光了周围的植被,这也就的阻止了火势的蔓延。可是如今的烟云城下,有着不下十万的联盟战士尸体,而这些尸体就是最好的燃料。 幻术出手,所有人都没有丝毫感觉,就连一个特地坐镇在此的先天悟道境好手都被迷惑。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薄言禾下意识就将这句话嘟囔了出来,但嘟囔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 方才那畏先引爆白色的佛珠,向东而跪的一幕清晰地刻画在众人脑海,莫说是断鸿,就是不相干那观看的万人,都是神经紧崩,谁知道下一刻东封佛主是不是就会强势出关呢? 周围擂台上的魔卫看到这一幕,都是吃了一惊,最近处的一人蹿了上来,一把推开了化为冰雕的岳铃,其余的十几人,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这个青年太强,太诡异了,不约而同的同时选择了出手。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垂钓 “殿下,木鱼快被您敲破了。”刚起床打哈欠的白芍,俯下身子,替司马嫱整了整尼姑帽,顺便摸一把小脑袋上生长的青苗,打趣道。 司马嫱听后,扁了扁小嘴,握着木棰的力道减弱。 昨日她敲木鱼时,顾哥哥携着岳姐姐过来看望。都怪白白突然大吼大叫,害得她小手一抖,...... “又是幻影”慕容马上意识到了这又是虚幻不真实的影子后,她立刻向两边找去。 绿水灵的等级只有28级,比起勇士城的30级怪物来说,打起来更加容易。 南宫霖毅一下子脸色就变了。她不出去怎么行,那他准备的那些东西都浪费了。 谢半鬼右掌平摊豁然聚气,方圆十丈之内的水汽立刻化成了肉眼可见的光点向他手上聚集,不到一息之间,谢半鬼四周已是霜雪飘零,气温陡降。 “爸……”秦序羽忽然伸手扯住他的衣服,那眼神透着一种无辜和害怕。 既然他说项目不用我管,我索性甩开了手,我相信自己选的男人。 老狐狸,言优斜睨了他一眼,有些气愤的别开眼,还是不想看他。 言爵看着一闪而过的人影,见她只穿了一件睡裙便往外跑,心头突突的跳,连忙追上。 这时候,叶语晴从酣睡中醒来,睁开眼就看见欧阳殇冽在想什么事情,而且想的还很出神。 刹那间。泪珠汹涌而來。如断了线的落珠。滚滚垂落。最后到无法控制的嚎啕大哭。扑倒在他怀中。 我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不过心里到是记住了这个叫疯子的富二代。 琪儿得意地看向石全,却没有看到自己料想中的神情。石全只是若无其事地看了看那古木几眼,又将目光移去了其他三个握着号码牌的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长达数十丈的“空间之翼”,简直是笼罩天空,稍微一闪动,人就飞跃了数十里。尽管陈家元老团的人四面八方逃窜,但是却逃脱不了从空中来自的狙杀。 抬眸望了眼轩窗外的天色,现下已是一片天晴,阳光穿透那单薄的窗纸射进厢房,照在那逗留在半空的尘埃上,尽有那么点斑驳。 初五,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终于迎来了东溟的谦谦君子无尘丞相的大婚。 凌枭背过身去,他虽然只当过半年的皇帝,深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易。高处不胜寒,皇帝纵然享尽世间美好,那份寂寥又与谁共呢? 这声音,是从凉亭那边的大树后发出来的!蓝沫拧紧双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那丫头故意引她来这时,而恰在她要离开时又响起了这样的声音,莫不成是她们早就设好的圈套? “计算机管理与运用吗?“我随便胡诌了一个,不能丢面子不是。 若非必要,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去解决事情,但毫无疑问,这是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出来吃饭,自然是给红包做人情。这个社会的潜规则,在面对学校,政府,医院都无可避免。 老林头知道,儿子们之所以这样上心,就是因为怕耽误了播种的时候。 “好,三天!三天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陈兴邦几乎是拍着胸脯跟他们保证了。 那只发黄老手不但没有成功阻止,酒肆内的动静也越来越大,那些坛坛罐罐开始框框作响,甚至有几个空罐子还因此爆开。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失德 一直暗中守护司马嫱的白芍,从上善池赶到大隐阁之际,裴青娴已经派了脚程快的车夫敲响木门。 白芍听着车夫一字不落地背完裴青娴叮嘱的话,冷冷淡淡地答了声“知道”,啪地一声关上木门。 哼,下贱的野鸡,每次晋升位分就想到她家殿下。 这次玩得更下...... 另一边,丝毫不知道伊人要利用感知能力跟踪自己的鼬,在离开伊人家后,并没有像他之前说的一样,去火影大楼向火影报告,而是来到约好的丸子店,等待另一人的到来。 甚至他可以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当然,高傲如他,也不会轻易给自己找什么借口进行休息。 这其中也没离开,包括魔眼在内的其他暗势力的联手,可以说未来的暗网举世皆敌,最终的结果也颇为凄惨。 就好像学生在同师长行礼般一样的恭谦,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畏惧。 素利正在召集部将和各部头人们商议是否要奉汉朝皇帝的诏令把秃发匹孤和慕容部交给汉朝处置,这事不能再拖下去,总归要有一个决定。 而这时御空的诸位强者也纷纷同他见礼,似乎洛天钧在这些人中声望不低。 还没睡着的几个室友笑得波涛汹涌,毫无疑问,在她们心中,仙子人设已经崩得渣都不剩了。 “赚多少不好说,总之,让你还债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要听话!”老巴慢条斯理道。 林荫道上,携手同行,满天的雪花下,两行脚步延伸的很远很远。 此时克鲁槐手下经过这一轮冲阵只剩下不到两千人,就在刚才的冲阵当中足足损失了一千多骑,而且此时他们已经四面被围,还正在被分割。 众人沉默不语,开启条件太过苛刻,就算大家都知道了,可没有胡姬和嬴政进去,根本打不开里面的门。 “那器官就是一个播种用途,插的时候,也就心里有感觉,身体上,其实真的没什么舒爽的感觉!”郝建终于说出了实话。 26号晚,唐准再次出现在西川省山区,打入一天一夜累积的灵宝科奇珍,他的创世异力也从7级提升到8级。 火箭速度恐怖,飞船也会产生共振,普通人在里面的滋味?那几乎能把人的内脏给震坏了。 圣者与神明谁更强?圣者能杀死神明吗?圣者和神明的力量体系是一致的吗? 可以说现在的红心早已跟以往今非昔比,绝大多数地方都已经大变样了。 唐准是唯一一个和祂平等对话,实打实谁也不弱于谁的存在,关系很不错的情况下,不管为了以前的合作情谊,还是为了以后不树立一个大敌,唐准的话,祂没办法当不存在。 用杨和尚自己的话说,想当年,他还未当和尚之前,便在这东瓜镇内混过。 手机里问询片刻他才抓起手机,赶去了衣人舍。这些窃贼现在这么疯狂了?大白天当街抢包?类似情况,几年前也有不少,各大城市街头打头党,抢包党很多,但这些年类似概率已经变低了。 要怪的话也只能怪自己这双实在不能算是友好的眼睛,无论看什么都让人产生危险的凶狠眼神。 刘御医破釜沉舟的态度,终于让嬷嬷神情崩溃,浑身瘫软的跪在地上,眨眼间就老泪纵横。 在她眼中,叶天羽不只是跟林无双关系密切,而且还很厉害。才来公司短短时间,不但做成了一个项目,还替公司卖了二十套软件,这是一个既有能力又有关系的男人,扶摇直上是必然的。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端王 魏武帝吩咐了高公公,向忠勇侯世子岳安平、兵部尚书崔远山、翰林院侍读裴元林,传达陪着北狄道宗帝继续狩猎的口谕。 其余人等,候在宜春馆,等待魏武帝的审判。 都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顾皇后知道,魏武帝的城府,跟明镜似的,没有他断不了的家务事。裴青娴那小贱人一直服用的息肌丸,主...... 九幽仙兰的资料一共四份,有垃圾一些的,也有好一些的,凌飞之所以全部拿来,则是因为他有自己寻找线索的一套方法。 上一次筑基失败之后,司马就发狠了,为了保证第二次能获得最大的筑基成功率,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筹集了一百多颗筑基丹。 电影院本就是为训练营的官兵们准备的消遣活动,但是,训练营有两三万官兵,而电影院却只有三五个,所以,一连几天都会播放同一部电影,可以随到随看。 就这样很悠闲的溜达着,没任何要求,因为就是要溜达,唯独慢才能彰显所应符合的实质。 等他把自己最后一天的经历,包括如何转包烤肠摊,如何把那些受保护费的混混应付过去等事情全都说完之后,周爸周妈已经全都愣在了那里。 而实际上御天神集团的战队里,也有很多人是看在王元亨面子上加入的,而不是来自于其他股东的邀请,但他们哪哪里想到王元亨根本没去过,因此很多人还是挺失望的。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他们的消费能力有保障的时候,谁都会选择更好的东西,或者说更贵的东西。即便便宜的有时候也不差,但因为便宜,就给人逼格很低的感觉,自然吸引不来高端的顾客。 照目前的雨势来看,再有半个时辰,临近天将要亮的时候,雨水能淹过一楼厅堂的柜台。 没有它们,司马总觉的缺少了什么,没有安全感,于是在没有它们的情况下,也不敢去找雷劈。 想到过去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韩雪微微扬起了唇角,笑得幸福而纯粹。 哪怕他现在胡子拉碴,满脸疲色,衣衫凌乱,跟一个流浪汉似的。 “有可能,但是不像是隐身跑路,毕竟你们喷洒喷雾的范围那么大。”死神队长不认为是隐身跑路。 按照情理,他们既然把路让开了,对方怎么也该抱拳或点头致谢,然而魏曕只是冷着脸穿梭而过。 尤其是现场遗留的满街血迹,根本就清理不完,条子馆即便不想多生事端,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本以为,这白筱是有什么急事,便才放他进来,却没想到竟是如此。 陈洛趁这个时候终于捋顺了呼吸,腰部用力,慢慢地搂着温婉起身坐起。 可现在这是三部电影融合的世界,叶问外传是其中战力最拉跨的一部。 姜海生看得有些烦了,索性也不再搭理姜婉,气愤地离开了病房。 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红烛的火光缓缓燃烧,森林的寂静能让人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种气氛往往能映照人内心的恐惧。 「等等,去年年末的时候,天领奉行呈上的关于冒险家协会的探险备注里提到了这件事,大冒险家罗尔德曾在鹤观探险,并且声称自己于大雾之中看到了奔跑的孩童。 确认自己追上信使之后,姜庆并不打算打草惊蛇,反而开始闲庭散步起来。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庶民 魏武帝在紫宸殿的温室殿,为庆王司马祯设了小家宴。 出席名单是魏武帝钦定的,有顾皇后、端王司马恒、端王妃裴青青、永福帝姬司马嫱,还有特邀贵宾北狄道宗帝。 “恒儿,待会见到你父皇,一定要心平气和。若是能够表现出爱护弟弟妹妹的样子,不教北狄皇帝看轻了,那就更好。...... “钱律师,我可以把所有的股份全都换成钱吗?”秦俊的眼中仿佛全都是红扑扑的软妹币,喉结上下一阵串动。 再三思量,霍泽源把责任推到了章君浩身上,让领导们去找章君浩。 就是这么点功夫。他却已经早已是汗流夹背了。额头上的汗珠子更是豆大般的滴滴嗒嗒的往下直掉。摔在地上碎裂开來似乎都能听到啪啪的声响。 一想到饶海、张超他们那几个学生提到段飞宇手里曾经出现过木头人,方圆就总觉得这两者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关联,到底是什么,她不敢猜测的太过具体,怕因为自己先入为主的观点,影响了之后的判断。 “噢!天哪。雷哈托什么时候得罪过倭岛国的人?”洁西卡讶异道。 回来的众人,徐寒根本就没让他们闲着,而是按着树人的发现,前往那一个个矿洞之处。 那帮人进来,直接冲向了章君浩。为首的一个四十岁模样的浓眉大眼的男人走过来,突然出拳,一拳砸向了章君浩。 虽然如今他已经成长为一名铁血军人,但身上难免有一点公子哥的臭脾气。如果领队的不是秦俊,此刻的林海涛很有可能挥着拳头冲上去了。 据他了解,雾隐花为零性之物,会在子时准时生发,不应有时间延误!难道她也跟时代潮流学炎黄列车、航班误点了?还是她真的不是在这里出现? “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你和鲍鸿光不熟?”戴煦以为他是想要推诿。 苏锦瑟看着杜微微匆匆走出了咖啡馆,在过马路时,她可以将眼睛往上抬了抬,遮住半张脸,四处张望过后,这才消失在人海里。 “呵呵……其实也没有姐姐们说得那么夸张啦。”刘逸寒不好意思的说道,怎么自己被说成了酒鬼似的。 “黄所长,你也知道的,我一直在村里跑,对这件事了解的还真不多呢。”林锦鸿稍稍抿了一口酒,借机掩饰刚才自己的惊讶表情。 “可惜,你以为我真的不能奈何你,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吧。”宋云摇了摇头,困住这个武尊境的武者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就是彻底解决这个威胁,宋云也好安心修炼。 “呵呵……我也是,荣君姐,好久不见,你好吗?”邱逸雯笑着说道,说着还上前和郑荣君拥抱了一下,三年前,邱逸雯可是没有少和郑荣君见面呢。 唐风一愣,随即猛的坐直了身体,朝着声音处看去,只见原本繁闹的夜市鸦雀无声,那些病人有的倒在地上,有的趴在桌子上,全部在呼呼大睡。 他这一声喊出,林涛和疆无边等人都随即紧张了起来。对面两位斗师的实力已经强到了绝对不是他们可以力敌的地步,在场的四人除了林涛可以勉强逃走之外,恐怕其他三人真的对决起来,没有一点儿胜算。 等儿子长大以后,她怎么对他说,她的生父是谁,又怎么说她和李岩的这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和亲 魏武帝将永福帝姬司马嫱和庆王司马祯,留在温室殿。 正殿空着,司马嫱抢了左侧殿,司马祯挑选右侧殿。魏武帝听说后,并不意外。小傻子要去西琳庵敲木鱼,小瘫痪想回春城当郎中,谁也不奢求这温室殿的主位,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大嫂,珠珠好不好玩?”裴青青赔笑道。 ...... 要不,买装备?外观不一样,效果会比较好,这和主播经常换衣服一个道理。 “辰……”软绵绵的声音浮现在白沢辰耳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阿籽在叫他。 “也别这样说嘛,有可能他忘了你,重新爱上了别人呢?”毕竟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不是吗? 黑桃K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它没想到自己的绝招竟然会被红狮给挡下。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竟然是从肥羊铁拳铁杆的追随者口中说出,蝎子大为的吃惊,蝎子抓住了肥羊的衣领直接把人按在了墙上,如果刚才的话传到了铁拳耳中,肥羊定是有死无生,蝎子这样做是威胁更是对他的拯救。 二娘们有个同学的二叔是县革委会主任,那时节县革委会主任的权力比现在的县长权力还要大,牛逼着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干死谁批斗谁那是一句话的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同学也是牛皮哄哄不可一世。 白狼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安全,如果让赵晓晨跟着自己的身边,可能他也有危险,反动势力就是再猖獗,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闯进老虎团里。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能帮助你飞升成仙,超越众人!要知道,这灵武大陆自那场大战后可再没有人能够飞升了,你若是能够飞升,那……”那道略带嘶哑的男子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云凤的脑海里。 其他门派也纷纷表示了没有什么意见,这个时候,众人看向唯一还没有表态的南宫烨轩一行人。 “那我们一会儿在这合张照吧?”池南意很享受跟每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感觉,尤其是经历。 他还顺便给修为境界巩固了一下,而此时在他丹田上空浮现出两个被云雾所包裹着的面板。 周围白虎堂口的弟子似乎都对他非常畏惧,远远躲着他,不敢主动靠近。 赵关山默默的看着李光宇,心情复杂,想拒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平时是接触不到傅清越的,傅清越很忙,基本上每天都有好多台手术,门诊都是很少出。 身披银纱的比比东此时仍然美眸如水般宁静,并没有看广场上的任何人,直到白发中年人把那柄神圣的权杖递到她手中后,她才微微颔首示意。 在第四天的时候,宗门大比终于结束,魏豹止步于前五百,而叶羽静和杜誉这两个被视为外门门面的对象也才勉强打进前一百名。 在洗手间里面的傅老爷子可没有真的上洗手间,而是故意在里面待着。 他都已经是三百岁的人了,这一身的修为不说举世无敌,至少也能在乾国横行一方了,结果这一次压着境界进入北阴山秘境,却连连受挫。 话音刚落,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冷笑声:“不把你一起毒倒,你便又要阻挠于我。”正是万夫人的声音。 前面已经说过了,索加采用的是最困难的,以力成圣,是靠庞大的精神力,强行压缩水元素,因此……当索加抵达圣级的时候,拥有的场,就是一个异常奇怪的,前所未见的场。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寻夫 裴青青抱着含珠帝姬,随同司马恒,安排了两辆马车,打算灰溜溜地进发秦州时,恰巧目睹了声势浩荡的和亲队伍。 大魏永福帝姬和北狄楚王,天赐良缘,结为姻亲。 “陛下也忒无情了,舍得将大嫂嫁到北狄,大哥在天之灵必定不安。”裴青青听着吹吹打打的喜庆声,越发觉得悲凉。 ...... 被生擒活捉之际,完颜兀术还想挣扎逃脱,林冲随即又一掌刀重重击在这货的后脑门上,顿时把他击晕过去,老老实实被林冲横担在马鞍上。 林冲神色一凝,自己造反的事被朝廷知道了无所谓,可是自己落脚梁山的事这时若被朝廷知道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邬成长官,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安娜会这样。”兰斯疑惑的问道。 怀揣着心中的疑惑,李玄跟着众人踏入了巨蛋之巢,一行人,迎面正好遇到了先行一步的范妮莎。 但是昨天的比赛就已经可以看出萝莉佣兵团似乎已经没有那种势如破竹的感觉了,那今天呢?以后呢。 眼看又是一场风波,上级要求尽可能的挽回事态,控制局势,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麒麟,白泽,朱雀等城,最少的兵力,都比天岩城高出十万左右,真正让他们倒吸冷气的是对这二十多万军力的实力。 一直在一旁观看的蓝随这个时候啧啧称奇的点评着这短短几句话语所发生的时期。 下一刻,只见大锤之上,那无数细密的金色雷纹一阵闪烁,一股可怕的雷光瞬间便是将灼刃龙人笼罩在了其中。 十几个高手飞到空中,拿着武器,从武器上发出炫目的光,几千人被笼罩在炫目的光里。陆明一点也不怕。 显然老瞎子对叶少轩刚才个问题很不满,怒发冲冠,气的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呵,这都是上古的事了,岁月都道不明其中苍伤。”夏紫韵微微笑道。 边荒大陆南漠荒域,北境是无比的寒冷,可是这里却反其道行之,变得越来越酷热,寸草不生,绿地成荒。 为了妹妹,一定要活下去,仿佛有了无限力量,陆明对手中的刀充满信心。刀像月亮又不像月亮,像弯曲的蛇又不像弯曲的蛇,刀刃一半红,一半白。 手臂上火光冲天,烈火焚毁一切,手臂一抬,巨大的火焰拳头迎着宁承冲了上去。 是……喜欢……么?自己对他,真的是喜欢吗?因为喜欢他,所以不想他误会,因为喜欢他,所以不介意告诉他自己最深处的过往,因为喜欢他所以哪怕解释不清楚也要努力尝试。真的是因为,喜欢么? 中天界乃是最繁华的一界,仅仅中天门的势力都比仙剑宗、七杀门庞大一些,所以那圣玄境老祖重点培养的圣婴境九转的强者绝非庸人。 一切正如他懊恼所述,有人杀人灭口,并不希望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 住进冯家,确切的说,是一座他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城堡,他紧张极了。陌生的环境,于他而言,等同地狱。他哭,冯天奇便哄,用各种的方式弥补着他。 约莫过了五分钟,两条噬心虫都消化完毕,那大张的鳞片也都缩回了躯干,只不过那鳞片下的火球,仍旧散发着磅礴的能量波动。 南兹侗的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他曾经采用多种手段试著切割天金淬,通通失败,见李强竟像切软泥一样,随手一划就将天金淬一分为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好嘴巴是堵住的,不然他就叫出声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 麦积 到了秦州城,白芷执意替司马嫱做主要分道扬镳。 裴青青瞅着司马嫱抱了含珠帝姬舍不得撒手,朝司马恒递了眼色又没有反应,只能赔笑道:“白芷,那日夫君进入马车看到不穿衣服的大嫂,误会而已,就连我也以为是田姝。这秦州,人不生地不熟的,你独自带着大嫂,不大安全。虽说夫君是被贬秦州的...... 正是因为这一分神,那道紫色的雷霆倾泻而下,完完全全地落到了高衢的身上。只见得光芒一闪,法阵之内,只剩下一具焦黑的人骨。 就像秦烨说的那样,你喜欢看外国大片,那你可以选择在影院购买外国大片的电影票,用来支持外国大片。 三人离开了档口,看着马车出了城门之后,相视一眼,相互点点头,也跟着出了城。 成员们互相帮忙,很是团结,然而被铺天盖地的砖头无差别的进攻,众人很难防守,有些狼狈。 “留你在世上也是为祸人间,”赵承平就要结果了象妖的性命,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清厉的鸟鸣,赵承平抬头去看,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象妖从冰中挣脱出来。 蓝天朝着花孔雀张神经病两人而去,除了问季风来没来的事,还有莫军华的事,蓝天环视了一圈,同样没看到莫军华的身影,按理来说,莫军华应该比她先回来才对。 想到这,李先皓不由得摇了摇头,为宋智孝拉好被子之后,便走出了房间。 其余几家公司的狗仔,此时同样满脸紧张兮兮的看着秦烨,他们手中的镜头,至始至终都没有从秦烨的身上挪开过。 “没想到副主教这么歹毒,大主教,我们怎么办?”一名护卫问道。 她将这些傀儡释放出来,青铜傀儡一共有整整十八具,当然其中有五具,受到了程度不同的损伤,但还能够用。至于精铁傀儡更多,大约有六十多具,这一下要是丢出去可就厉害了。 在吃早饭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自己三个月不到涨了近三十斤这么一回事,一个劲的猛着吃某人专门为她做的早饭,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听到下人说了不下一百遍雪萌闭关中之后,他微微有些失落,转身离开。 “那我爸妈的命,谁来还?”临走前她背对着他,轻颤柔软的嗓音冷冷响起。 “可是不对劲呀,我当初也就用了七八个月的时间,怎么这林风会用这么长时间?”司马毒纳闷的说道。 夏初春在这一刻是真的怕了,早知道就怎么都不会来招惹赵铎这个魔鬼了。 咬牙切齿的看着手中仅余的五个竹圈,安悠然额上青筋暴突,双眼一闭就准备放手一搏,尽数全部扔出,却不想手腕一紧,被萧肃辰及时的拦了下来。 有生之年,亲证大唐盛世的服装行业的辉煌再一次降临,这是她奋斗一生的目标。 房门被关上,沐雪皱起了眉头,她也不是一个善良之辈,跟沐荷的感情本就不好,所以对于她的死,她也没有多大的感触。 沐媛走后,沐雪仔细的思考着太后寿诞的事情,以她现在树敌的情况看来,她是肯定要表演的。 “等她醒来再治你的罪!”杏雨全身一松,感觉捡回了半条命。苏诗语也松下一口气,示意杏雨继续跪着,自己连忙上前接过府医手中的药碗,亲自喂苏流萤喝下。 要是她们不能够将妈妈带过来的话,那么叶玄所做的一切准备和辛苦,都白费了。 ------------ 第一百六十章 卿卿 奴奴?裴元卿似乎嗅到酸酸甜甜的果奶香。 他强行打开迷糊意识,发觉连日来照顾他伤势的秦朝颜正扑在他的胸口疲惫睡去,便不敢动弹,也没这个本事起身。只能揉了揉丹凤眼,隔着逐渐熄灭的篝火,远远望着小狐仙倩影,以为出现了幻觉。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前的幻象会模糊些许。听闻,濒临...... 唐枫说道这里不用他解释唐爱国也知道怎么回事情了,此时的他显得那么的无助,瞬间就苍老了十岁。 这一世和前一世有些不同,不同的是大家都知道唐家发财了,对他们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并没有太多的刁难。 “大胆”,众人纷纷怒了,各有动作隐隐将那酋长包围,沙钵罗叶护可汗虽然继位不久,但也是正式继位的正统可汗,至少还是有着权威的。 而李破军等人马匹也是被接到了,这个时候自不用再与士卒一同跋涉了,从乐陵到目的地静海不过百里路程,一日可到。 倭寇刚好就死在梅子的面前,如此突然的情况,让她吓了一跳,差点没能忍住便窜起而逃。好在她最后还是忍住没有站立而起。她也不知道正是这份耐心,刚好救了她一命。 “不过你如何做到的?我记得当时自己正和阴灵纠缠来着,然后就见一阵更强大的神识朝我们席卷而来,然后我就失去了只觉,等我醒之后,阴灵就消失不见了。那个灰白色的神识是你吗?”太叔硕一脸疑惑之色。 “格林哥哥……”银镯她们冲了过来,她们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茫然和不解的神色,同时都是想要来说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该来做些什么。 虽然赛琳娜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表现出了其他不同的东西,但是莫林却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觉。 平白收人家这么珍贵的东西,景曦心有不安,伸手接下自己脖子上戴的一块玉佩,这是一块祖母绿的玉佩,也极为珍贵。然而,它的特别之处却不在于此。 车队的不少商人都跑过来,向林欣表示一下感激之情,甚至于有人赠送银子给林欣表示感谢,林欣都谢绝了。 甄柔一怔,没想到郑玲珑如此确信她能劝住曹劲,竟是因为今日早晨曹劲抱她的那一下。 “这里是哪里?”洛云汐问,看着怀中的邪离,她还是想到了正事。 在此之前,她们便知道苏陵身边还有一位军师般出谋划策的人物。可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这鬼影不是军师,而是这场棋局真正的操控者。 “如果大哥一直都是扮作云轻坐在车辇里的,那之前第一支车队里面把云墨暴揍一顿的是谁?”看向众人,沐云逸疑惑道。 凌慕辰深深地看着她,然后,一把按住她的后脑勺,蓦地吻了下来。 随着血迹被擦拭干净,那向上翻开的皮肉泛着白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被人骂成那样,承受着网络暴力。要是无动于衷的话,除非他是个木头。 这不,别院之中,黑舞与白歌已经收拾好所有的行装,恭敬的站在了大‘门’之前,就等两位主子出来了。 那站在‘床’前张罗的正是他们王府的老管家。此刻老人看他醒来,立刻是兴奋的让下人传太医去了。 但如果我没能救下他的话,这就是我害死了他,我心里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以后也不会过的开心,心中会一直愧疚。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白白 从天堂洞到无名洞,司马嫱每日来回跑数趟。 “奴奴,白白已经成年了,会照顾自己。”裴元卿如今可以坐起身子,倚靠在秦朝颜缝制的灯芯枕上,百无聊赖之际,替司马嫱擦了擦小额头上的细汗,笑道。 “卿卿…真爱…吃醋。...... 一道剑光凌空飞来,直奔后颈,要不是常生提前躲闪,脑袋已然搬家。 但是,这个大雨着实让人有点惆怅。秦川坐在屋外的走廊上,无奈的看着外面的暴雨,和他一样惆怅的是二哈,它趴在秦川边上一脸郁闷的看着外面的大雨。 在锦阳长公主的咸安院里,周嫣跟李静宜都默契的没有跟锦阳长公主细说坤德宫里发生的一切,只是泛泛的告诉她,云皇后跟皇上对荣岚都另眼相待。 黑影笼罩了范刀之后,也笼罩了整个千云宗,更笼罩了十步崖下的大妖火母。 云驰这么平静跟认真,隆武帝反而有些尴尬了,他都开始怀疑云驰跟李静宜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了,难道这只是李静宜一厢情愿? 任盈盈按照一些蛛丝马迹,已经得知金陵有过任我行的身影,所以也是想趁此机会前往金陵寻找东方不败。 “我的事,自然用不着你操心。”事?她分明听见这二人隐瞒着什么,可纪无双这副神色显然是想蒙混过去。 那么唯一的试验对象就只剩下这SS级强者了,反正注定了是敌人,也没有必要怕惹事,虽然这家伙很强,对上他有点困难,但人总要有点挑战性,给自己一点压力才对。 她懒得再看杨芬梅和罗鸣表演,直接带着行李,就跟刘凡一起离开了。 “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再回来。”面前的陈寂然让顾西西有些陌生。 陈寂然还想约顾西西吃午饭,但还没说话,顾西西竟然把电话挂了。 “这样就可以了?太寻常了吧?”林甜甜心想着跟顾司言能牵牵手,抱着他的手臂,这样被记者拍下来,话题就稳了。 他的手中牵着我,我的手中牵着那只导盲犬,我们漫步在海边,吹着徐徐海风。 无数枚古老晦涩的符号和规则秩序在重叠,最终是形成一道紫金榜单。 见陈寂然淡淡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楼宽这才出去请了王总进来。 “现在赏金打手们看到商品价格,势必会对他们的心境产生影响,若是不好好搞业务怎么办? “可是会不会太巧合了?我们这边才开始怀疑她,才抓住了乔琳,她那边就被人捅伤?”姜晚好托着腮说着,可能是因为她跟刘冉薇不是很熟,所以不能像苏瑕那样相信她。 穆辰眼前的景象转瞬间消失,换做一面鎏金面板,显现出本次赏金业务的种种。 看这个城市的规模,跟雍坊差不多,但是张巍可以肯定,视频中的这个地方,不是雍坊,因为那些他所熟悉的建筑一个都没有看见。 可是,他的身前只架着一根鱼竿,再没有其他任何配套的垂钓工具,连个装鱼的兜子都没有。 缩放着面前荧幕画面的同时伸出手来向着一旁的刘希望斜指而去,经由无人机传导回来的实时画面上那处明显带有人工建筑痕迹的雪地立刻引起了刘希望的注意。 先上去楼顶天台,就像昨晚一眼,那个恐怖男人应该不会追上来。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冷战 裴元卿搬到天堂洞养伤,发现司马嫱再也不理睬他。 白芷负责一日三餐,遵照秦朝颜的嘱咐,上下山来回折腾,为裴元卿煮了比较清淡的白粥和青菜。裴元卿分给小傻子一点,小傻子转头就投喂白白。 秦朝颜也会上下山,说是采药,总带回小玩意,给裴元卿解闷。例如盛了红小豆的双耳投壶、拓木制箭...... 大部分官员都说迁都到南京城千难万难,结果人家复辽军就有直达南京城的船只,一点也不费力,比起他这个帝国皇帝还有办法。 “应该是给您安排任务,弥赛亚殿下你也知道最近的情况,刚刚赛薇亚拉殿下已经接到了出征命令,过两天她也该走了。”这个跑腿的还是知道的消息的,也让维娜意外了一下。 而卡罗尔胸口上的伤口不能不处理,毕竟她可没有着吸血鬼这样的恢复能力,而迪莉娅这一次直接将双手放在了卡罗尔头部附近,开始引导起来。 她知道维娜肯定有点本事的,但是她觉得有再大的本事也绝对不可能跟教会的部队以及秘密部队抗衡,至于她的本事在什么高度,西尔芙这就看不透了。 连镇江都兵力不足,这些地方更是如同不设防一般,面对方云的大军,他们个基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大人,出什么事了?”听到呼喊声的守卫与法师们涌入了露台。 最关键的是,希尔斯布莱德丘陵上全是兽人曾经的宿敌,后面又有无可阻挡的天灾军团,霜狼氏族走投无路。 忍村的根本便是忍者,而五大忍村在根本上一直处在微妙的平衡。 “德拉诺什,你也去。跟加尔鲁什、约林一起……”盖亚安宗母翻了个身,背对着三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此时的曾浩也明白了此事,倒也不再着急的想完全控制此空间,而是想知道,此空间中是否还有别的通道或者是危险。 陆林仔细的看向偏殿中的怪物,发现怪物的身上果然被一层灰‘色’的粉末包裹,要是不仔细的看的话还看不出来。 但是有了之前这么一出谈话,众人已经没了多少兴致,酒宴没有多久就结束了,而唐飞也回了横峰,毕竟名义上他还是横峰的真传弟子。 失望之后,那些成员还是信心满满的,起码林杰老大开始准备装备了,这样的话就有装备好换了。 胭脂蓝有点好奇是什么人找刘云飞讨债,还是听话走开。远远打量这个男人觉得他越来越和刚认识时候不同,成为了一个真正成熟大气的男人。 只是事已如此,岳欣然不好再说什么,要怪就怪自己当初为什么退缩了呢。不然现在和祝紫云的立场就要换了一换了。 上官灵幽纵身一跃,离开了这个让她厌烦的地方。火……瞬间燃起,飘香楼的四周明亮的如同白昼,可飘香楼死外刚刚逃出来的客人心里却阴暗一片,无法忘记刚刚如地狱般的一幕。 “怎么,,你拿不出来了?”林杰看着臭狗一系列表情之后淡淡的说道,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被自己看上眼的东西真的太少太少了。 就这样,曾浩每隔几天便会给黑虎一枚练气丹,而黑虎也慢慢认同了曾浩。 血魔退出了刺在胸口的剑,丢到了地面之上,看都不看一眼,从新望向了其于八人。 机房内,刑警支队大队长卢浩强也到场了,和庄秋蓉在电脑前观看十六中保卫科刚刚送来的录像。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回龙 下了麦积山,白芷琢磨着银钱不足,只雇了一辆车。 所幸,司马嫱全程搀扶裴元卿,消耗许多精力,刚将小脑袋扎进裴元卿的胸口,小绣鞋搭在大白虎的背上,就呼呼大睡,没有闹腾。 秦朝颜是个聪明女人,安静地替裴元卿换药,不再有小动作。 “白芷,尽快出秦州!...... “大哥,二哥。”秦风没有理会杨杰凯的反应,看着杨杰凯和老棍子认真的喊了一声。 “师父他,数日之前下山,从此一去无回失踪了!”一黑衣人叹道。 “走吧!”那紫霞长老也不多言,而是冷冷的来了一句,立刻便扭着身子向乾坤‘门’内部走去了。 一时间,这八枚地仙仙晶不约而同的杀进了周运的‘肉’体,这就好比周运周围一下子多了八大地仙助阵,这一下对付自己那最弱的分身算了有了足够的底牌,而对方绝对不会想到,周运会有如此大的造化。 韩凝楞了,杨杰凯见对方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连忙把手机银行调出来给韩凝看,韩凝这才确定这家伙没有在说笑。 一大帮人围着火炉坐定,锅里汤汁翻滚,肉片下去打两个滚就捞出来,蘸上佐料之后,又鲜又嫩,搞得雷布斯边吃边赞。 李先生告诉我说没有了,因为自己是军人,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只是这件事我们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才托人打听到了你的师父。 他这说的倒是很轻松,不过我感觉难度也挺大的,阵法这种东西我基本上一窍不通,我过去之后要是把这个阵法布置错误,那我岂不就回不来了? “横扫千军!”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后路了,举起手中的武器直接冲过去,师傅交给我的刀法已经无比熟悉,现在使用起来也行云流水,足可以给松岛风一个惊喜了。 待观众回过神来,不少实力强横的人物或是感慨或是骂骂咧咧的道,一时间,御石台俨然成了菜市场,好不热闹。 漫天的黄沙,却将古老的遗迹给埋葬了其中,这华胥国虽化作历史,但却有好似鲜活的呈现在众人面前,那般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感觉,便如海市蜃楼一般,深深吸引着这里的一切。 例外从而得到了族人注入的血脉,从而苟延残喘的生活了百年,而这百年她到底是如何过来的。 第二天,李卫带着球队到开拓者主场玫瑰花园球馆进行训练,晚上,比赛开始。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经历过屠龙的失败之后,我也觉得我们的实力还没有足够的强大,啥也不说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咱们现在就出发吧。”擎天柱抓了抓头皮,十分坚定地向大家伙提议道。 那边忙着送信,这边也忙得不可开交。 温玉蔻虽是执掌奉语,却受谢氏所托,为老太君出谋划策,因她有前世的记忆,对当时贵妃入府后的形状喜好均有了解,悄悄吩咐了谢氏,这里该如何,那里该如何,让谢氏颇为感激。 “哼!”殷毒看了一眼血圣母,转身不在理会,发现里外搜寻不到,便转身向血圣母的内寝走去。 过吧,我叫刘天鹰,这个送给你,我会来找你的”说着天鹰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给其戴了上去。 当炎舞与凤瑶二人沉溺在甜蜜的喜悦之中的时候,孽镜的光芒一下子被弹开了,因心中的苦楚全部离身,自无法进入苦海之地。 ------------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云梦 从回龙场,借了剑南道,进入江南西道,进发云梦泽。 云梦泽的渡口,设在一条蜿蜒入水的石桥上,四处人烟稀少。而石桥的尽头,有个身形瘦小的老头,打着瞌睡,任由湖水冲击膝盖。 “云老怪,您这么不讲究,又该风湿痛了,讨得师父一顿骂。”秦朝颜半蹲下身子,替老...... 玄黄色的光芒笼罩,顿时有无边重力压下,在震天的怒吼咆哮声中,大地狂蜥千军冲阵,发动了奔袭。 “这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在最后一刻赶到了吗!”冬儿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春虎没有迟到那就没什么关系了,如果迟到那就正好看他苦逼的样子。 “好吧,这人渣也确实该死,他明天一早九点二十,在东煊城下船。一下船就会有联盟政府的人接洽,你想动手恐怕不容易。”陈威还是给出了确切的时间。 雷霆怪物手中雷枪在这股巨力震荡之下陡然脱手而出,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她身后翅膀猛力震荡,想要退避。 隐竹称是,苏傅点头,叶罗面带喜色,司徒山看着齐宝,眼中满是期待。 提到这个,陈易脸上的笑容也是缓缓收了起来,而是目光开始四处搜寻起来。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天一杀剑,杀机锁定典猛,却在即将与那鬼河正面碰上的时候,偏移一分直接掠过,将后面那面色狂喜,正在开口求救的叶家太上一剑诛杀。 而精灵这种生物拥有强大的能力,而且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非常的不固定,目前能够确定是精灵的人只有琴里一个,如果要去寻找的话只能够看运气,这样寻找太过困难了,所以这个任务暂时不提,有时候顺其自然就好。 中国战区,一场顶尖的高手较量,犹如划过夜空中的流星那样闪亮,成为之后联盟玩家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 想到巫沫刚才那番话,一开始感应到这股气息面色有些凝重的林煌,再次看向涡旋处的眼神却开始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可是此刻却是不同,那些船只,确实是隐藏在隐蔽去处,但是那里的水势却是广阔而平坦,沉渊军哪怕是如此扫过去,恐怕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比如,你为什么要乔装去唐家,为什么又会将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 难道两万人便是如此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事实上卓洛也是发现,那些战斗痕迹并不多,但是就是这些战斗痕迹,让两万山越士兵消失不见? 这些问题,雪儿几乎是瞬间就想通,只是,她影月宫有事,瑞阳城有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被告席上冯玉的老公已经坐在那里,看起来倒不像个凶神恶煞的人,外表有时候真的会迷惑人。人确实不可貌相,加宁见过外表十分粗犷的大汉,在家人面前温柔得一塌糊涂。 其他蚊子全部被电芒笼罩,饶是肉身无敌,也被这电芒震得往外面一散。 这次他们派了四个可以用秘法踏入御灵境界的人,下次恐怕就要是真正的御灵境界强者了。 陶杰权衡再三,欧阳是新生代,并没有很扎实的观众基础,而当年他出道,的确是跟谢晋打了很多友情牌,到现在都传为行内佳话,若现在跟谢晋分道扬镳,就如同打了当时的脸,难免被人视作白眼狼,动摇根基,得不偿失。 ------------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九机 薄暮时分,残阳如血,云老怪栓了竹筏,跳上岸边,抽一会儿旱烟。等到轻捂着右肩膀的白芷、活蹦乱跳的司马嫱、盘起蟒蛇的裴元卿,尔后是大白虎拱着一只毛色浓艳的大黄虎,闪亮登场。 “白芷姑娘,怎么受伤了?”云老怪问道。 “云前辈,无碍。...... 这时秦月被捆绑在床上,已经要吓哭,长舌人正在兴奋的给她做表演。 啪,虎子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垂头丧气地歪到了一边,自己就是管不住嘴,说着说着就到了痛处。 而就在这时候,本来寂静的道路上,突然就弹起了数根手臂粗细的绳索!倘若他们再慢上一步,势必会一头撞上,结果自然是人仰马翻。 秦明侃侃而谈,明亮的眼神之中爆发出一股极为强大的自信和气势。 几人又说起了自己的苦处,就仿佛是有人逼着他们非要冒险走私一样。但在场众人都是干这一行的,自然是感同身受,深以为然,纷纷直言山东那边做事太不地道,这是完全地与自家过不去了。 他对陈林的认识,除了上次在他的SPA会所看到的之外,其他的都是道听途说,当不得准。 宫蕊其实也不过二十五岁,大学毕业后没去做医生,而是留校当了导员。 “陆巡抚,你这也太胡来了!即便下官是你下属,也断不能受此侮辱,这次我一定会据实上奏朝廷弹劾于你!”当即就有一名官员怒气冲冲地喝道。 意随心动,蓝龙猛的再加速,一道蓝色的水柱从龙嘴里喷出,对着那红色的火遁打了过去,随后一抓拍向了借力飞出去的那名师兄。 泽特毫不留情地将比田野扔到地上,但比田野的身体却在脱离了泽特的手的那一瞬间停留在了空中,再也没有继续下落。 确实,就算是碇源堂得到了另外一个宇宙的力量,但是他毕竟是这个宇宙的住民,哪怕有着亚当寄宿的右手,与渚薰这个能量世界住民相比,还是有所差距的。 九座连营首尾相顾,仙军虽然在秘境内站稳阵脚,可地势上的优势始终在崆影族这边。 “凯蒂,你找我有事?莫非有什么强大的家伙出现了?!”恍若从地底深处发出的充满压抑和压迫力的声音在凯蒂的心底响着。 但是这种情况只是维持了片刻,随后,那些光开始晃动,形成各式各样的色彩,像是蝴蝶一般肆意的飞舞,但是却又如流星一般迅捷飞逝。 下午林教授就让迪美和林州在科技大厦的展厅里参观最近一年的科技产品,而他自己继续投入到飞行机器最后的研发阶段。 虽然现在的学园都市已经不会被神秘侧势力冲击了……或者说,现在的神秘侧和学园都市的关系如同情人度蜜月一般,甜蜜的很,仿佛曾经入侵学园都市的事实不存在一般。 但梁山兄弟会一口气在城墙上丢了一万人,人挤人、肩碰肩,法师吟唱技能的时候,四周魔法元素扰动不稳定,很容易就吟唱失败。弓箭手、火枪手瞄准射击的时候,只要身边的人抖一抖,他们就会失去准头。 事实上到了现在,无论是项思城,还是杜疯虎都不可信,可信的只有实际行动。 不能行跪拜大礼,安哥儿很懂事的,双手平伸于胸前交叠,然后弯腰恭恭敬敬的,给圣德帝慎重的行了个君子礼。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花花 清华岛,无量小筑,秦朝颜煮了黄芪蜂蜜汤。 “师父为什么让阿嫱主刀?”秦朝颜双手奉上舀了黄芪蜂蜜汤的青白玉雕吉祥如意盖碗,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神色冷冷淡淡,宛若无量小筑外的绿萼梅。 “朝颜,小奴奴天赋异禀,输在你我都当她是心智不全的孩童...... “你不懂,那里如果真是一个普通的密室,那本妃定然不会多事,可那里不是。”剩下的话萧婷没说。 都是虎背熊腰的,这一根膀子就跟那打铁的铜锤一般的有力,下来的以后那是如洪水而来。 看着莉雅博士这幅可怜的模样,耀天决定要帮助莉雅博士逃离中央政府的追杀,经过多次交谈,他们两个决定在鑫恩市修建一座秘密基地,让其成为莉雅博士新的藏身之所。 突然,她望见一辆面包车停在了酒吧门口。刚喝的水都来不及吞,差点呛到了,连忙拿起相机。 苏扶月撇了撇嘴,没好意思说她从中午睡到晚上六点钟,这会儿估计都有九点了,按她家母上大人的习惯,她现在下去也没啥吃的,零食就更别想了,家有一吃货老哥,零食都跟她抢。 东子也纳闷了,不过想起来了,许寞是开车去了另一条路,不知道干么去了。再说,他已经想好了,以后跟许寞划清了界限。他自寻死路,自己也不能跟着陪葬。 修魔者的魔气本就是至阴至邪的东西,能够被他们称作邪恶的,那定是十分可怕。 可是,阿毅他们这么做,就不怕我逃跑吗?现在的我已经回到了最好的状态之中,我如果要逃跑的话,就算他们所有人都上也是拦不住我的。阿毅他们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敢这么做,难不成他们是有什么计划吗? “我猜我们几个的晚饭,可能是这些客人中最好的了。”元煜含笑说。 “这个给你。这里的钥匙。你随时可以来这里。我是你的依靠。这里是你的避风港。”许辉南把一串钥匙递给了傲雪。 “这混沌飘渺体,似乎能与天地万物连同,他就是整个天地,能操控天地之力,估计威力不下天道圣人。“天灾凝眉猜测道。 后面说的那样的失望,好像是沈知秋不回去是她自己倔强不知道享福一般,被人欺负也只是活该。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理想,也是整个波纳诺家族的一直都在努力的愿望。 “没用的,命中心脏,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活了。钱家主你还是准备将你这位红颜知己风光大葬吧!”常歌行见钱家主要去叫郎中,出言阻止道。若郎中真的来了,舒虹未死的事情恐怕就要败露了,自己的计划更不能实施。 即使明白他们不会那么轻易的不再见,但是再次见面,却好像冬雪融化之后的感觉。 事情是这样的,云箫在大祭司忘情的不能自拔的时候,眼中闪过计谋得逞的光,狠狠的抬起一脚踢在了大祭司的腿上,准确的说,是“致命点”。 “这个你要问周大少了,说好的事情,居然要赖账。”叶枫淡淡的道。 看到天边渐白,我翻身而起。洗漱完毕,做了做热身运动。开始了我第一天的晨跑。 继戈看树尊的表情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好奇的走过去,可是当他看到鼎中的那颗丹药的时候,那表情复杂的变化,比树尊可是丝毫不差甚至还精彩许多。 ------------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东渡 白芷没有跟着裴元卿、司马嫱、小花虎离开云梦泽。 因为云老怪小心求证,白芷的右肩膀褪去刺青后显露出红蝴蝶胎记。云老怪确信,白芷是他失踪多年的亲生女儿,将白芷留在红棉岛。高阳长公主曾经承诺过,她们这些孤儿若是有幸寻到父母,可以自愿离开将离七仙,从此恢复自由身。 ...... 卫时身形矫健如凶兽, 一枪震慑之后毫不拖泥带水, 反手抽出秦金宝掉落的步/枪扔给巫瑾。 此时巫瑾全身都是浮空城的戎装,唯有象征身份的肩章空空荡荡。 他下楼走到健身房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音传来,音量很,听不见什么。 爱丽直接走向了赵丽?,看着他认真研究剧本的模样,轻轻拍打了下他的后背。 好在天台上只在门口开着一盏灯,灯光昏暗,彼此也不清脸上的表情。 迟早怔怔,却也明白从去年十一月开始,卫骁的压力有多大,怕自己和他分手,也怕自己扑街变成咸鱼。 继而拉斐尔后退半步,在非法组队警戒距离之外,谨慎做了个合作的手势。 夜千宠其实看得眼花缭乱,因为他们不出声,她得纯靠眼睛分胜负。 夏安让陆淮继续捎他们回去, 自己则打电话给温相宜, 那边没接。 说罢,他直起身,双手插兜往电梯的方向走,那步伐,基本可以去走T台了。 可要是到了这个世界当中,情况就会发生巨大的转变。淬髓期的灵兽已经变得不那么稀奇。 那声音突然间变得阴冷了起来,听起来毫无感情可言。其中还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之色,就好似他就是一片世界的主宰,一切事物都要臣服与他一样。 上次陈到虽然抵挡住关羽,但交手太过短暂,故而刘备并没有看出陈到的实力。关羽自然看出来了,但以他高傲的性子,又如何会与他人说陈到如何如何厉害?而且在他看来,陈到不过尔尔,并不能入他法眼。 “我知道了。阿全哥,你派人把这间客栈秘密监视起来,记住,不要打草惊蛇。有什么异常立即汇报。”李紫玉在车里吩咐道。 同时一边弯腰,弯腰之时也抬头警惕四周,但手法熟练的布下地雷线,这已经是在布置十步一布置的隐雷了。 韩珞上完第一天的课,与学生告别,学费收入共四十元,钱不多但韩珞很自喜了,一是生计问题得到了解决,二是自己也有了一个发展爱好的路。 林奕笑了笑:“呵呵……不用那么客气。”说完后,林奕便操控着林奕渐渐的悬浮了起来。 李紫玉她们没有贸然去搬运石头,对方既然把前后路都堵住了,那么肯定在前路和后路都布置了人手。只有把埋伏的敌人全部解决,才能平安上路。 果不其然,陈到哂笑一声,便立即下令进攻,连一句废话也没有。 就是说哪里有男人喷香水讲究衣着打扮还要优雅的?特别是在亡者之刃这个团队里? 正言谈间,那马超一人一马,已披挂出城,及至城下,马超二话不说,舞枪直奔许褚而来。 石青微微颌首,一个个熟悉的人物冲戴施口中道出,让他不由回想起历史上关于鲁口幽州军结局的记载。 至此,搜索蒲雄尸首的行动只得作罢,石青命令诸葛羽率亲卫营步卒押着降兵随后跟来,自己率各部骑兵先行出发,赶往范县战场。 ------------ 第一百六十八章 萨摩 藤原成婴掌舵小乌船,到达萨摩藩。 东夷是番邦制,各个藩国相对独立。 “成婴,早知你带了两位贵客,我就包下吉原町。”萨摩藩世子岛津智久摆摆手,示意藤原成婴别整些虚礼,笑容爽朗。 裴元卿原本打算前往东夷都城江户,但是架不住藤原成婴没来由的...... 事实上,连芳洲当然会给了他们嘱咐,她可不想自家帮着这两口子养长工。 朝鲜国王殿下,日前向大汉皇帝陛下提出了一个请求,他希望能立自己的亲外孙。大汉皇帝陛下的二皇子吴国公刘和垣殿下为朝鲜国王世子。 然而赵雅那超越常人的心理素质却是让北斗的许多伙伴们都震惊了,这个面貌清秀的姑娘乍看之下柔弱无比,但是却可以在众多高手面前不动声色,好不惧怕。 兵士们哄笑起来,各种恭喜调笑声不断,连卫晞都回头看了一眼两人。 君无药曾经在她身体里种下了灵魂树的种子,而灵主说自己是灵魂树孕育而出,那么说……灵魂树是在上三界了? 爆裂的动静太大,君墨涵的精神力受到冲击,君墨涵的脸色顿时一白,顿时七窍流血? 早有厂卫的人先一步进店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不过他们做的不露声色,就算是精明的店家也只以为是哪个高门子弟或者是勋贵子弟前来,并没有想到来的居然是皇帝。 露园发生的事情水蓉跟雁桃没跟过去自然不知道的,纤巧再回来的半路上就转弯去了别的地方,寒梅当着梓锦的面也不能跟水蓉雁桃多说什么,一个个的都跟锯嘴葫芦一般。 叶老夫人赞扬了姚长杰几句话,杜曼秋也跟着附和几句,楚香玉跟沈若凝在一旁朝着梓锦微笑,屋子里的气氛倒是十分的和谐,丝毫看不出来杜曼秋对梓锦的敌意。 碧幽心中翻滚,有些恼怒的想着玄纹龟一族与通幽虾一族的事情,半天想不到一个合理的猜测,好在海幽细细在四周围布置了好几层作用各异的防护禁制后,拉着碧幽说了起来。 “叹什么气?”有些厚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北岛转头,便看到一个棕色短的少年走了过来,颈上的短项链有些惹眼。 青玥的感知没有错,此时的她是意识体,身处在自己的识海中。而她感觉这大片的火焰很温暖,是因为识海是她的主场。 两头炎魔点燃了两团炙热魔火想要将太玄道人化为灰烬,千眼蛇魔身上的魔眼毒光合为一体向巨鼎爆射而来,倒是巨力魔似乎与重岳印较上了劲,怒筋虬扎的想要将重岳印翻起。 王大洪的呼吸突然停顿,就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铁手,扼住了咽喉。 第四种,二三两种方法的融合,取长补短,不过两个技术都不成熟,这也只是一个设想罢了。 但是此时,一切都已经晚了,龙源终究还是被凌冲在最后关头送了出去,血魂窟下的节点空间中,张志平猛然闷哼一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顿时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几乎就要将他撑爆。 黑触的经验主要来源居然是三足地龙精魄,自从这个任务被公开以后,大量玩家接取了这个任务,几万个精魄为黑触的进阶提供了大量经验。 既然这柳千晚的夙愿是保家卫国,那她就要坐稳这将军的位置,此番既是这呼延赤绑她前来,不从这大燕国上剥下层皮,还真以为姑奶奶是好惹的?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斋王 岛津智久将裴元卿、司马嫱、小花虎安排在当主府最北边的客房,与大河神社仅有一墙之隔。 “奴奴,卿卿有紧要事去办。待会儿若是遇到危险,可有本事带着花花逃跑?”裴元卿握着司马嫱的小肩膀,低声问道。 小傻子如果答了一句没有,他裴元卿必定留下。 ...... 继续开出大概三十分钟后,前方出现交通管制,军车走左边,私家车则只能走右边。 我叫孙灵!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我就是一个吊丝,要钱没钱,要实力没实力的废材。 安然之所以会跑进这座大楼,其实是因为在外面的时候看到了很多防盗窗。 秦明刚想拉开车门,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把帽子墨镜口罩全都武装上了,这才走下来绕道副驾驶外面,把车门打开来,把程欣打横的公主抱了起来。 “那家伙?”玲美不明白泽特说的那家伙是谁,但是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出了别墅,没过几秒钟,紫萱就已经换好衣服,带了个墨镜跟出来了。 眯缝着眼,程明道?阶藕?胨妓髯牛?吻宀嗾咀拍?蛔魃??恢?馕怀檀笕擞衷诖蚴裁粗饕狻? “好大的力气。”江安义心中暗赞,身形不停,围着方至重脚步飘移,寻找机会。 “少侠,沈长老有请!”此刻,剑光一过,独远已经是来到了望地山门。其中一位弟子走上前来,礼道。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现在在哪里了。”华鑫点点头说道。 甚至如果这一次埃利松能够彻底的将新地球解决的话,反而新闻单位还会帮着埃利松,去掩盖这里的事情,相对于臭名远扬的海盗王来说,埃利松在整个帝国内的风评还是很好的。 同样的话听到应沐等人的眼中却是让得他们一阵懊悔,原来他们是被坑了。 妖将伊尔汗略作沉思,却足下用力,踩得魔族绅士口吐血沫,昏死过去。 叶空扫了一眼,跟记忆中的场景一样,附近的野怪都是6-7级,毕竟,月神湖底的地图等级就是LV6,水中怪物不会超此范围。 皇琉城,与斯科达城相连,但人们以神域为界,称神域以北为北方,神域以南为南方,由于靠近斯科达城的缘故,皇琉城相对其他城市较为发达,为万灵国第二大城市。 南无乡弯弓搭箭,瞄了一眼敌军的方向。这些胡人穿戴一样,看不出谁是统领,索性随便射了一箭。 要知道,联邦时代的货币购买力,可是强得一比,3500联邦币能够让一个三口之家,美滋滋地过上两个月。现实世界中,中低层次的全职工作,一个月也就2000+联邦币罢了。 “陆奇,这是我们祖先传承下来的舞蹈,在宴会中便会跳起这样的舞蹈。”奥德斯丁说道。 苏梦瑶面对着叶白的发难,竟是反呛了一句,脸上不见畏惧,更有一种理直气壮的感觉,仿佛老师质问着学生。 噬金神蛾哪肯乖乖的进入时空裂缝中,进入四重天,王贤另有良法,他掷出了一截截仙骨,使得一截截仙骨从四重天一直排到了时空裂缝外。 林翔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既然已经决定,林翔就不会畏首畏尾。 “去你娘的,闭上你的臭嘴!”莫巴的儿子听他这么说就来气,抡起拳头揍他的嘴,手被他的牙咯出血也浑然不觉,一下下打得很过瘾。 ------------ 第一百七十章 益州 益州顾府,燕子坞里,翠竹葱茏,花径不扫。 “绿绮,收拾出浣花祠,有贵客到。”顾绍璋弹奏一曲《高山流水》,轻轻扫过站立在杨柳枝头的信鸽,浅笑道。 浣花祠,一条细润溪流,一藤百叶蔷薇,从堆山叠石、红墙夹道、到曲槛回廊,清幽幽的香,朦胧胧的雾,宛若洛神...... 人间无极天师之后,人间第一天师一向是他的专属名字,强如青云子,也韬光养晦,不愿争这个名分,道风再强,在悬空观一战之前,也被怀疑不是无极天师的对手。 有时候真想说句,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切莫太沉迷某一样东西,应该涉及广一些,而我就是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如此到勉强可以把仇娇这人身上的种种矛盾圆成起来,但还有一点,最令红笺挂心,也叫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仇娇到底是怎么知道师父不爱喝‘松枝寒’的?她为什么会表现的对丹崖宗如此上心? 这些巫师,包括穆环易枫,都是穿着粗布的苗服,外面一件黑色斗篷,并无任何华丽的服饰,这一点倒是令肖遥对巫神殿有了些许的改观和好感。 “有的,奴家还不习惯。”绿竹说着在他怀里扭动下,柔软的臀部碰到软软的长蛇,长蛇渐渐抬头,绿竹立刻感觉到了,吓得不敢乱动了。 “绿色的是新练的,我试了下,还有效。”柳寒说,这丹药是清虚宗的丹方,是在清虚宗内炼制的,是青灵手把手教他出来的,要炼制这种丹药,其中有一种原材料只有清虚宗内才有。 可是回到家,她越想越憋屈,所以才和妈妈挑对自己有利的言辞学了昨晚的事情。 肖遥却是心下挂念那朝廷大军大营里的扶桑忍者刺客一事,觉得自己必须回去搞个明白。不能真的让这刺客把太子或者太尉刺杀了,导致朝廷震怒。 她还就不信了,有人特意的那个了冷爽,只为了要害李思?这是什么逻辑? “我想,这憨犊子一定给你们制造了很多麻烦吧!”示意艾恩和宾兹都坐下,轩夜斜着眼看了一下猴子,鄙视到。 无道负手而立,三色战衣、紫黑长发随风舞动,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君临天下的味道。 在红发等人回来的时候,卡莉法和queen依旧如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暗地里,却已经警惕了起来。 砂隐中军一直在后方疯狂追杀溃逃的雾忍,早就已经杀红了眼,又不像叶仓麾下的左右两军一样见识过泡沫的威力,虽然明知战场上突然出现大量的泡沫有些奇怪,他们还是毫不在意地冲入其中,妄图起过封锁继续追杀。 等新的趾甲长出来后,它把旧的羽毛都薅下来,5个月后新的羽毛长出来了,老鹰开始飞翔。 电雷鸣闪,金束横跨,一蓝一金,交割不断,犹如流星般,眨眼而逝,又眨眼而至。 “好了,安静点儿——瑟芬特,反正他早晚都要知道的。”宁安能看见山达克耸了耸肩,用他一贯低沉的腔调盖过了“瑟芬特”的尖叫,闷闷地说着。 他一走,竑立即往远处跑,而名勿幸长出一口恶气,颇有些风水轮流转的意气风发,不紧不慢追上扒在结界内壁不得出的男人,捏实了拳头抡了上去,疾风暴雨。 ------------ 第一百七十一章 示弱 白芍从未如此尴尬,司马嫱、裴元卿、顾绍璋,三个人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对了,还包括处置阳家班的绿绮和焦尾,加起来就是五个人十只眼睛,教她浑身不自在。 “庆王殿下是这个世上最温柔坚毅的男人。这句话可不是老娘说的,春城的小姑娘都这么认为。”白芍笑道。 ...... “这个该死的柳十三,要知道是这样我早就把他杀了!”,和尚犹自咒骂着已经身首异处的柳十三,如果不是赫连诺在关键时刻施展了魂炉神技,他们想要一个都不少的突围出来恐怕不会这么容易。 艾瑞克脸被洛依璇打偏了,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被打痛的左脸,转回头,眼睛眯了起来,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去做,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她的母皇父后尝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牧牧捂着心口。“这里好疼,还不如死了算了。”看着黑子走了才闭上了眼睛。 “你们见我的宝宝时不热情,所以,不告诉你们!”宫诗勤嘴一撇,头一扭。 这辈子,洛依璇最讨厌就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上回住院的时候,幸好在顶楼的vip病房里面没有这个味道,不然洛依璇早就吵着要出院了。 岳隆天这时起身缓缓地走出了病房,龙飞翔死了,知道当年真相的人,恐怕只有孙道民了,想到这里,岳隆天立刻下了楼,赶去孙道民的病房。 “不用费力了,他是故意这么做的,怪我太过大意,居然对一个本该是敌人的家伙放松了警惕!”,赫连诺恨恨的踹了下门,反手拔出天狼刃,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尹赫一真一边说着,一边摘掉了太阳镜,一双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打量了岳隆天一眼。 宋雨佳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楚天雄的枪,眼里充满了恐惧,她想起了几天前的经历,不仅浑身战栗。 也不知道为什么,清影听着这话,总觉得里面有其他的意思,他有些局促的说道:“等我回来,你不能一直饿着肚子。”然后就走了出去。 雷大锤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想觉得也对,自己都试过无数次了,要是那么容易回去,自己早就离开了。 日升月落,在不知不觉中,时间悄然而逝,距离镇南王府当晚之事已经过去了五日,杭州城的生活也慢慢趋于平静,没有了威胁,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不过事情的余波却是并未消散。 杀戮枪道无处借鉴,那些人都不会,然而他有很多传承经验,正是突飞猛进时刻,有这些人验证正好。 想到电影的结局,胡野也不禁怦然心动。要是自己也能从中分一杯羹的话,这次穿越就不虚此行了。 宙斯沉默片刻后点点头,他不在乎白人老爷的死活,但罪犯也在黑人区放炸弹,这事他不能不管。 他现在身后所投靠的人虽然也是权势滔天,但是他知道,对方当他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随时可以抛弃,完全没有什么安全保证可言,尤其是感觉到徐大虎和方无愧在查他的时候,这种危机感就更为迫切。 阿金并没有多想,说了声好后,就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和工具,准备去穆清苏的办公室内重新捣鼓好那监控器。 蓝向庭已经听不到经理的话,只红了双眼,迈着步子上前,像是要活吞了顾泽宇。 ------------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追星 裴元卿大难不死的消息,像是插上双翅,传遍大魏。 从益州到长安,裴元卿第一次感受到受宠若惊。 蹄子裹了棉花的马车,刚出益州,李传木这憨皮竟是连续跑死了数匹河曲马,一把眼泪一抹鼻涕地赶来,身上那股没洗澡的酸臭味熏得绿头苍蝇也嫌弃。 “大将军,您没死!...... 李知尘眼睛看向地上血肉,脸色突的一变,一把抱紧薛轻云,身子猛的一纵,竟向一旁飞奔而去。 李吉祥是交警,记性很好,他几天前才在如意的手机相册里见过苏雨桐,对着她点了点头。 在场知道这玉佩意义的人,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都不知道不敢相信,而就算亲眼所见,他们也换然若梦。 “我杨老幺浑身都觉不自在,没中毒那才怪了。”杨幺却不大信。 现在他完全与外界断开了联系,电子设备目前暂时失灵,只能靠他自己了。他按看排气按钮,潜水服恢复如初。 到得近前,只见柳如烟满面倦容,柯青青一问之下才知其昨日并未与金天泽同回山洞,几人又各自讲了铁剑山庄一役之后的遭遇。 没了烦人的人,她该干嘛干嘛,整天吃喝玩乐休息着,空间里的事情都交给宵夜去,酿酒还是制作胭脂还是其他,她都不管,每天除了查看两个弟弟学习情况,就是修炼。 殿中并无人上前挑战,李建也不敢与上官云生死相搏,他面带愧色,只是斜眼偷偷打量着殿中动静。 ·处于劣势时会提高身体各项能力,且随着战斗弥补自身的短处。 而替补席上的莫里斯哈克里斯10投7中砍下了19分的表现也让开拓者队把比赛的悬念保留到了最后一刻。 知道真相的唐风当然明白朱记这样炒作的目的,他们就是要把那块笏板捧为京剧界的圣物,让那些京剧界的大腕们掏腰包竞相购买。 “天哪,竟然是空间法圣,只有法圣才能使用空间撕裂。”艾斯亚惊道。 朱长老的声音有些沙哑,手臂从温水之中探出,上面一层褶皱如同年迈老人的臂膀瘦骨嶙峋。她从浴桶边取来一枚精细玉瓶,里面有这一滴鲜红液体,缓缓导入浴桶之中。 神医说完,就开始变化,只见神医变成一个虚影,而在这虚影下,他可以变成任意形态,而叶风变成的形态是实体的,这就是区别。 一股磅礴的源力输入到宫战令中,‘嗡’的一声,令牌震动起来,那些玄奥花纹之上,立即散发出阵阵光芒,汇聚成一道光柱,向着主殿之外闪电般迅速飞射而去。 要是您发现有作品中出现色情、反动、抄袭以及其他非法内容后,请在此举报。 两人离开之后她也就没有闲着,毕竟是她们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现在她就去做准备工作等明日晚上就可以去施行计划了。 “进行电磁干扰,我让他们的干扰车统统瘫痪!”王军伟一脸狰狞的舔了舔猩红的嘴唇,露出一副阴笑。 许多人看向他,有些人显得不屑,却有更多人犹豫着互望,也有人的脸上带着怀疑。 这倒机关明显是突然停住的,不知是因为时间太久出现故障,还是由于其它什么原因,因此软丝就这样密密麻麻的布满整间石室。 被易笮戏耍了的长风无忌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以这样苦涩的心情,慢慢拖到擂台,去参加自己的第一场战斗。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致思 “元卿怎么了?”秦朝颜已经候在恒山王府门前多时。 “崔夫人,请让开,别挡道。”白芍没好脾气地轻推了秦朝颜,接着示意顾绍璋和司马嫱架着裴元卿的两只胳膊,快速前往漱玉居。最后与阿坤一起奋力关上王府大门,堵住那群过分关切裴大英雄的少男少女,...... 我不知道到底哪里错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江亦宁会有这样的眼神看我。 说罢,只见李长老浑身金衣无风自起,那青衣若琳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自李长老背后传来,随后,她的双手便不由地松开了李长老的背衫。 不等赵琳回答,陈玉芬沉声道:赵琳,这应该算你的一个心病,如果解决不了,将会影响到你在钢琴上的造诣,什么事情,能和老师说说么?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们回洪荒界!”韩狼笑着对两人开口,而后和洪荒化作两道流光,瞬间消失不见。 看着那个铁血柔情的男子,轻轻理了理那姑娘被风吹乱的发丝,大家都瞬间被石化了。 到了宋家,宋家辉拿出钥匙打开家门,与陈泽义一起将雷策送到了房间里躺好。 骢毅站在了玄净巨龙的龙首上,能量源源不断的进入到了玄净巨龙的身体之中。 还以为我的技能能够成功的守护者,都没来得及防御,就被魔音蝠狠很的扇飞了出去十几米。 钟浩细加审问,才知道这朱逵是不久之前才上山的。他武艺高强,石猴山的老大王通怕他威胁自己的位子,本不愿收留他,但又怕在江湖中落了难听的名声,以后没人来投。因此,虽然收留了他,但对朱逵并不友好。 但是,直到今天,在这大厅里,他们才第一次真正见到彼此,面对面的,做在了一起。 “粘罕,听说夏全来了?”半响之后,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走了进来,敞着上衣,双目凶光闪烁,透着一丝狂野,不是完颜宗弼又是谁。 婉儿嘻嘻笑道:“人家是说嫂嫂能在青州多待一阵很好,至于浩哥哥你无所谓啦!”只不过半日功夫,婉儿已经彻底被富若竹的大家风范吸引,和她已是亲密无间,把她当做了知心姐姐。 在这百余位地仙境界高手中,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是花甲之年以上,偶有几个不惑年纪的,都能算是年轻人,若是能在及冠之龄踏足地仙境界,那便是实实在在的谪仙大材。 “其实这一次去京城,是福是祸都还很难说,但是留在乡下,也不见得清净。”余颖说道,其实留在乡下,有乡下的好处,去京城,有京城的好处。 刚才从姐姐的电话里,王若愚听出来应该是哥哥受伤了。他有些想哭,要是自己在哥哥身边的话,哥哥应该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吧?!是谁伤了自己的哥哥? 若是这些党项骑兵真耗在寨子外边不走,也是个麻烦。钟浩觉得还要要想办法将他们赶走。 当下钟浩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那沾着不少血迹的手帕递还给蒋姑娘。 “所以什么?”吴知霖微微仰头,目光凌冽的冲空姐妹子问了一句。 “当然行了,花姐你是带艺上门,别说十五块钱,就是十块钱我也是甘之若饴。”许尔戈客套了一下。 李澄清此时并没有在直播,所以,她肆意的运用了所有平时不敢用的粗鄙言语。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君恩 招魂幡飘摇,白灯笼摇曳,哀乐盖过一片呜咽。 裴元卿、司马嫱、葛静跪在聚宝盆前,一个谢礼,一个烧纸,一个啜泣,诺大的恒山王府,像是有挖不完的伤心事。 “快到下葬的时辰了,司马夫人怎么还没来。”冯嬷嬷远远望着漱玉居的门口,眉头皱得可以夹住扑火的飞蛾。 ...... 夏琪楞了楞,不知道顾美恩这会儿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而且看起来,顾美恩的表情明显不怎么好。 她的唇温软湿润,真是很意外。他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的唇瓣,她的芬芳如此令人陶醉,久久不能忘却,也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却。 “白逐云,其实你懂我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你却从来都不愿意给,不是吗?”她说着,也成功的让他的笑容隐没在了唇角边。 燕云明与燕云镜两人到是没有想太多,只是感觉着燕真怎么这么强大,潜力如此之大,早知道应当拉拢燕真进入自己这一派。但是燕真与燕云堂是死敌,拉拢也不可能。 这一两天拓跋杰来过几次探望,但他都因悲伤过度,而水米未进。 “待会有人到这给你块棱晶石,连夜给我玩儿命复制,明儿一早放出去,保证供不应求。”安子说得咬牙切齿。 当着王辰的面去调戏陈雪莉,是该说王辰不走远,偶尔来这一次就遇到了,还是说那几个武者不走运,王辰偶尔来一次他们就撞到了? 秋玄这一招是“一石二鸟”,朗旗格不仅对慕容兰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对拓跋杰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他决定阻止拓跋杰迎娶慕容兰做王妃。 可对方明白的是说自己跟他是自己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对方跟他是旧识!杜月笙想到这里,心中微微点头。只有这一个可能‘性’!可他把脑海里面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始终也无法确定到底对方是谁。 在这一刻,大禹王军终于展现出无可匹敌的纪律性与长久操练的功效,步步为营。 风耀天突然双手握住剑柄,用力朝左侧一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剑刃拉过匕首,随之,他一个箭步从天之痕的身侧闪过去,而宝剑却也拉到了他的身体,登时,血花被点点带飞了出去。 仗着用机甲之术打造出来的分身布成一个阵法,可以轻松的秒杀一切虚仙八重以下境界的修士。因此,这人可谓是不能招惹的人物。 “咳咳!这事儿不怪哥哥,是这么回事。”收到哥哥求救的目光,东篱清清嗓子,出来解围,然后就把自己在赵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在出了苏沫沫和梁华华的视线后,郜驰宇拿起手机,拨下一串号码。 老太太暗中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捻着手里的念珠,居然都不理会了。 他们要从绵延千里的祁连山的南面进山,那是最为安全的一条路线。 百里沧溟只是嗤笑一声,大掌划过之处,衣物翩飞,直至她的上身,只剩下一个红色的抹胸。 重要的是现在李奉已经聚气初期的瓶颈,只要冲破这个瓶颈,那就可以达到中期的境界,要是没有增长后,可以直接倒换成灵气。 被摔死的大鸟并没有出现任何可以食用的血肉,反而是在最后的时刻,大鸟尸体突然变成了一片跳跃着的光焰,飞速的融入到了陆川的身上。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善恶 “芍芍…饿饿。”司马嫱早早就趴在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上,提起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巴巴地望着白灼花螺,挤出两颗温润润的珍珠,嗓音娇软无力。 “陛下,您和奴奴不如先吃点东西吧。远山一直是守时之人,大概是路上遇见什么棘手的事情,耽搁了...... 在他们面前的地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幽深,看起来也是新挖没多久的,挖得很是将就,几级很粗糙的土台阶,几个跳下去之后,便看到面前一条长长的地道,宽度也不过能容一人通过。 郗浮薇听到此处,神色不动,却下意识的抓紧了帕子:她知道这事儿八成是闻羡云为了逼自己露陷,又或者是离间自己对沈窃蓝的信任,故意为之,甚至干脆就是编造出来的。 能够成为真人的梅雪莲肯定比虚拟人物更加的吸引盘宇鸿,也能更好的帮助到他,所以盘宇鸿是非常希望梅雪莲能凝聚成为真人。 云迟立即从镇陵王腿上跨了过去,再次探头进去,先把外侧的骨离给拉了出来。一碰到她,她又是一惊。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刚才唐唐死活不恳同自己回地宫了,原来是怕自己清理门户。 以他们的实力和修为,自然可以清晰的察觉到在这外面的能量波动变化,大口的吃了一块烤肉的夜战皇忍不住的苦笑了起来。 “什么?”墨翼目光一凝,身上的气息又冰冷了几分,旁边的墨昌性格寡言,至始至终虽然一脸的沉默,但脸上也是冷了下来,九皇子的身份,即便是他也不能置之度外。 此时盘宇鸿眼前一花,他才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光头的面前,而光头正戏谑的看着他,更让盘宇鸿意外的是他发现自己周围除了光头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这是让他感到非常恐慌的地方。 这也怪黑暗议会的人不死心,没有调查处纳铁,而他们因为这个疏忽将会把他们在华夏的势力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而且还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否则以对方的实力,若他想要夺取,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顾领导~~~”声音都绕梁了,还好是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不然,保不齐都会震塌了屋顶。 许嘉木垂着眼帘,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就伸出手,将宋相思的浴袍就裹回了身上。 此刻,原本一切都计划的好好地,万无一失的万壑,手指隐隐发着抖,在袖口中狠狠捏在了一起,眼眸里浮现出一丝狠毒的冰冷。 对于天剑首座的话,天灵首座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若是没有修炼一些厉害的招式,白蓝的影武魂也算是白觉醒了,根本难登大雅之堂,但是,白蓝又怎么会没有厉害的招式呢。 纪容羽同样惊艳了姜家其他人,可是姜家没有拿孩子联姻的传统,也并没有因为纪容羽可能具有的潜力和价值联想到其他方面的东西。不过纪容羽的‘蜕变’似乎带着一丝熟悉?让他们下意识提高了警惕。 这,难道是古剑峰要崛起的征兆吗?难不成在明天的决赛之中,古剑峰的弟子会在继续爆冷,一路飙升到底,夺得比赛? 蓝色的契约之光笼罩在了她的灵魂之上,暖洋洋的,并不让她排斥。她觉得自己似乎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尤其是她的存在,显得更加奇怪。似乎,仿佛一个超脱世界的看客,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的一切。 ------------ 第一百七十六章 贤名 卯时早朝,宣政殿上,魏武帝高坐在龙椅上,睥睨着持了玉笏而分列两队的文臣武将,揉了隐隐作痛的额角,感到身心疲惫。 他不过是想在龙椅旁边,给庆王司马祯添置一把紫檀漆心百宝嵌花卉宝座,让宝贝儿子坐得舒适,就招致群臣的冷嘲热讽。 文臣这边,兵部尚书崔远山打头阵,道是僭越礼制。紧...... “自杀!”所有人都一脸错愕,就算他们听到司徒泉和周西风是被真的神仙杀了也不会这么惊讶。 夏寒雨在这方面的天赋简直就是超乎所有人,谁又能够想得到一个装疯卖傻的人,竟然能够制造出这样可怕的武器? 她的胸口血汨汨的,绿衣裳变成了血衣,夜暝也一样,他的蓝色衣袍像是被血浸染过,而且脸上看着比云灵鸢还要苍白,方才那一下,万箭来袭,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现在身上能剩下的都是吊命用的魂力了。 “紫惑……”她没有破结界的本事,声音又隔绝在结界之外了,为了吸引里面的人注意,她一边喊一边朝里面挥手。 “嘉玉说的对,我们都是好说话的,就怕有的人不愿与我们好好相处。”苏雨婷斜睨易欢道。 她必须先说好,万灵大陆有些灵术太过恐怖,一旦达成约定,那根本死都无法解脱,灵魂也会无休无止的受尽折磨,她光是想一想,便寒毛倒竖了。 夏九璃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顿时就笑了,简直就是无事不上三宝殿,把自己避如蛇蝎的皇后竟然亲自登门了? 随后,他指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了她的伤处,动作有条不紊地帮她清理伤口,止血。 他这取自大海里化作半龙的海蛇之骨才制成的九节龙骨鞭竟……竟然就这么地被斩断了? 陈森赶紧摆手道:“这个不行,这车你开不了……”他拒绝倒不是舍不得这辆车,而是担心比赛中玲珑不能很好的控制这辆车。 紫鹃将她拉过去,躲到一座偏殿的墙后背阴处,又有大树遮下的树荫,不怕被人瞧见。 阿秀是特别激动,阿和也有些坐不住,这一次娘亲的行动会怎么样?但是阿和看见余颖比自己冷静的举动之后,就感觉自己还是太毛躁了。 毕竟因为她的缘故,把其他孩子都卷进漩涡里,就怕那个男童是坏蛋。 野猪是气性极大的野兽,如遇危险不但不逃,反而会拼死进攻,成年野猪发起疯来,碗口粗细的树木都能撞断。所以,若是射术不能毙之,拿刀对敌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只有大枪这种长兵器才管用。 皇后依然坐在凤椅上,隔的老远,沈玥都感觉到西秦皇后身上迸发出来的戾气。 经此一次,宇通心中尚有疑虑,本应立即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每每想及任卿晴,又不禁驻足不前,心中烦有牵挂,竟不忍离去。想毕,随手端起那杯茶水饮了一口。 二人听得此话,瞬时欢喜起来。任夫人笑道:如此就好,我只怕卿晴不懂礼数,会不知所措乱了分寸。若真如你说的,便好。 “道长,我真的没骗您,我看得真真儿的,敢问道长大名是不是叫天初?”那年轻鬼咬牙跺脚地保证完,又问了一嘴天初的名字。 城门下,虽然没有看到两军的尸体了,但是血迹还在,那一滩的血迹无不在告诉人们,这里先前经过了一场怎么样恶战,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母子 亲仁坊济世堂,靠近大明宫,乃长安城最古老的药堂。 济世堂门前悬挂一副对联:何愁架上药生尘?但愿世人无疾病! 一楼药房,正中位置空出,三面靠墙,安置药柜,设了前台。两侧放置交椅,以供等候。一楼后院,设置制药所,备给患者煎药。 二楼药室,门帘隔开,有义诊、专诊、...... 这条地缝就是通往那个古墓的必经之路,这和凌霄他们之前所见的路线是一样的。将绳索顺下,他们三人鱼贯而入。 她想坐在向羽的身边休息一下,但又觉得有些难为情。毕竟刚才可是拒绝过的。 连全球农业的目标王平都能参与制定,国内农业的目标落后国际标准的农业很多,王平自然能胜任国内农业的领导工作了。只是他这个领导地位,是商业性质的,不是政治性官员。 “也不一定非要这样,我们先试一下这里的房间的隔音效果如何,如果隔音效果好那就直接在三楼,如果隔音效果不行的话那可能就只能把他拉到这里来的,我刚才看了一下,我们的隔壁跟对面都没有人住。”朱司其道。 “蠢货,你们觉得可能吗?尽管将你们的所学施展出来,我给你们点评一下,是否学得到位。”王道冷声开口道,使姬无伤与金赤逸两人面色徒然发冷。 但是这一调进主力阵容,再想把史蒂芬放到替补阵容中就不是那么好解释了,波波维奇固然拥有无可置疑的权威,但是他也得考虑球员的情绪,所以史蒂芬进入首发阵容之中,就很少再回到替补阵容中了。 维克森林大学的发挥太过于依赖克里斯保罗,一旦克里斯保罗被冻结的话,球队的进攻就打不起来,而南加利福尼亚大学这边呢,却是因为看到比分在不断地被接近而士气大涨,打的越来越灵活多变。 男子也是穿着一身黑色粗布衣服,他身材高挑健硕,即便是那样廉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依然是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金色的鹏翼无坚不摧,闪烁着耀眼的光,仿佛不朽不灭一般,在王道最强大的攻击下,连一点涟漪都没有动荡,这就是绝对的实力。 雷昊闪掠而前,体内仅有的一点原力被他调动而出,可就在即将抵达申屠天龙的身前时,他猛的停下脚步,身体中产生强大的吞噬力,眨眼之间,这片空间莫名的多了许多原力,雷昊源源不断的吸纳进体内。 然而在深海中,以长枪爆裂的点为中心,数条流线出现,这却是长枪爆裂开的力量过大,将四周的海水强行分开。 “贱人,竟敢杀我的兄弟,今天我一定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个首领怒喝着就像前冲了过去。 四十多名人仙带领千军万马,这阵势足以踏平四洲任何一个国家势力。 正常人有这么神吗?林庸在所有的可能性里反复推敲,综合以上四点得出一个恐怖得结论。 韩轲听后又是沉默了下来,他的心里更加难受了,想不到自己竟然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当然了,修士花了高价,可能这些‘元青花’也有都是一些不重要的武技神通,完全赔本。这有点类似齐麟熟知的赌玉全看自己的运气。 二人带着干粮向西移动,到得五十丈外胖子放下口袋,蹑手蹑脚的向那正在打盹儿的男子摸去。 ------------ 第一百七十八章 行刺 从长安到杭州,沿运河,走水路,乘楼船。 用于载人的楼船不高,共有三层,装饰华美。 恒山王裴元卿、柔福帝姬司马嫱、白芍、顾绍璋、端王司马恒、端王妃裴青青、庆王司马祯、崔夫人秦朝颜,皆居住在第三层,占据六间客房,剩余一间被戴着斗篷的神秘人物包下。 白芍原本是不乐...... 席间准备了上好的酒菜,许是金絮吩咐过,还有单独备好的糖糕和肉脯,以及十分适口的果酒。 心太急了,有一天,林辰遭遇大瓶颈,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突破,还险些走火入魔。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子珩居然真的把唐诗卿那个贱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了。 “这灵宝宗不愧是炼器大宗,出手就是不一般,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出这么多的灵器。”苏辰看着这诸多灵器心中感叹。 又隔了一段时间没见叶天,他还有些担心,叶天会被突如其来的荣耀变得有些眩晕,或者是被繁华的京城迷花了眼,但现在看来,他的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但是,现在是守城战,可以最大限度的拉平双方的战斗力,更何况,自己这边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 瞧着屋子里的人都用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自己,刘琦觉得没面子,拿着电话就赶紧出去了。 眼见张诚的情绪起伏剧烈,隐有失控的征兆,林辰口附元神之力,轻声一喝。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林柒刚刚的感受,虽然说,雷劫神明投影身并非是本体,可那种惟妙惟肖的感觉,却让人觉得仿佛就是他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叶天给骂了,真的像是自己挨骂一样。 “如今初来乍到,最重要的是应该先为自己搞一个身份才是!”苏辰心道。 因为她有种感觉,自己要是不修炼这草木仙诀,肯定会倒大霉的。 冥王知道他逃出来,肯定会亲自上来抓他,地狱里的刑罚,鞭刑,被灭灵,肯定是逃脱不了了,一想到那些,心都有些打颤,自己不是不害怕,也不是不怕疼,可自己犯的错误,怨得了谁,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来抵偿了。 原来这处就是先前皇帝劝她搬离沈府,说给她准备的那个宅子。他有心了。虽只随意一瞥,也能看出这里的精巧华贵。 原本以为那隔墙要许久才会打开,却不想也就十息的功夫便开了。 这次,她是有所感悟,虽然异能没有任何的变化,可是受益却很大。 郑大人翻出最详尽的地图,两人一起找了许久,才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写着瓮城两字。 左晴空低头看看阎罗余手中的勺子,犹豫了一下,张嘴把粥含在嘴里,想咽下去,可不知怎的,就感觉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一样,坚持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把粥吞下去。 别说宝瓶、双鱼两宫宫主不解,其他的宫主也大多对此迷糊得很。 那种乱入的空间乱流,更是肆无忌惮地任意冲击。可每每都被死神千方、九宫黑洞链的力量给撕成粉碎。 话说非不如此,八千大块头怎么可能在短短十三分钟内就拿下T-12阵地并且无一人死亡? 凤殊讶然,这是第一次,她这么亲切地称呼她殊殊,就好像当初泡泡一样。 当然了,还有大量的局部战争,比如在倭国本土的倭军趁着这样的时机,向占领他们的4国联军发动了进攻;再比如在大欧洲德军也在保卫他们的国土,不让同盟军打进来。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良人 楼船发生命案,按照大魏律法,立即停靠附近的伊阳渡口。 伊阳县丞见识了恒山王裴元卿、庆王司马祯、端王司马恒的金鱼符,如实记录顾绍璋的叙述,草草了结宋娘子行刺案。 “绍璋,朝颜受了重伤,我已经飞鸽传书给远山,要和奴奴留下来看顾几日。水灾不等人,你们先行吧。...... “这里是医院,我是专业的医生。如果你们愿意让病人被这位来历不明的人治疗,若是出现意外,我和医院概不负责。”福克斯拿出手机,找到录音软件,启动说道。 关乎性命的,从来都是大事。苏世离救过他的命,所以他必须去。 鳄劲松和鳄狂霸瞬时觉得身上轻松起来,脱力的倒在地上。威压笼罩,直接压碎了他们的腿部骨骼,强迫他们跪在地上。 助理看着齐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齐琛心里更加不安了。 如果苏昭拒绝康桑邀请进入黎星学院当导师,那么康桑就会让楚佳音尝试劝说。 唐睿见他不理会自己,便转身出门了。张北辰抬起头,这会陈路遥知不知道蒋宗峻的公司遇到麻烦了? “喂,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对于面前这个姑娘,她从未见过,况且这里的地界是他们北瑶家族的,旁人可不敢随意进来。 叶鸿枫推开黑衣修士的尸体,神情淡漠。或许不久之前,他的朋友亦或是亲人死在了他手上,但那都是那些人咎由自取。自从进树林以来,他就一直被姬家人针对,不是姬家人死,就是他死。 说着话,张北辰露出了嘲讽的笑。他这样调侃李婉宁,而李婉宁却连一点怒色都没有。 黑雾结界再也承受不住碎裂开来,逸散的威压令李家两位老祖都一阵心悸。 然而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我刚踏出两步,在这道观中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道幽幽叹息。 而此时杨焱也不能保持之前的镇定了,他拔出长刀,灵力灌入其中,随后刀身上浮现一层火焰。 晨钟人王想反抗,才发现,能力根本使不出来,笼罩在他周身的至强人王气息,早已封住了他的能力。 这时,撕心痛苦的敌人,一掌拍在叶浪胸膛,试图挣扎开后者致命的攻击,可后者却不依不饶。 “训练?”秦天赐没想到秦月居然真的接受了训练,祖龙岛的训练,秦天赐可是问过秦杰,那不是一般的痛苦,秦天赐听到秦杰的介绍,已经不想让秦月去进行训练了,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倔,竟然死活要接受训练。 但若是跟炎帝一同出手。七位斗帝一同联手围攻叶浪的话,那么他们还真不惧叶浪了。 那一刻醍醐灌顶,她抓紧了冰凉的镯身,忽然跑进了浩瀚雨帘中,宫娥大惊,连声急呼唤不回她,只好追了上去。 龙英刚刚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此刻听到我的话也知道是自己鲁莽了,散去了身上的能量。 墨竹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呆呆地点头,看着他一手抱着琴,一手将她拉下床,带着她走出房门,到庭院西北角那棵梨树下落座。 那巨大的动物有着巨大的前齿,厚重的皮毛,健硕的身躯,还有那凶恶的眼神,在眼睛上有一处伤痕。 她的意识在一间间屋子里游过,将里面大致的情形了解清楚了,刚刚将自己的意识收回,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脑袋里叫起来。 ------------ 第一百八十章 赈灾 杭州,暴雨滂沱,西湖决堤,雷峰塔倒。 江南东道严节度使、杭州费刺史、余杭郡潘太守、临安王县丞,在杭州唯一没有被淹没的临安县,拜见了恒山王裴元卿、庆王司马祯、端王司马恒。 “杭州有八县,钱塘、盐官、富阳、新城、余杭、临安、于潜、唐山,请严节度使解释一下,为什么...... 我冲在最前方,立马就和蔡伟交上了手。若是在没有练武之前,蔡伟对我来说也是很难对付的敌人。可如今情况大不同,我充分发挥出自己练就的功夫,三拳两脚就把蔡伟给打得只能防守,无法进攻。 低头摆弄着发夹朝着院里走,脑袋里还得合计回去怎么和那疯子说? “好。”千安点头,便和黄经理走到一边去,她拿出菜单,每桌都是一样。 我想一会儿,把这些念头赶出去。然后开始工作,等到我再次抬起头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 “大哥,二哥还有依瑶姐!”待得所有的那些攻击的猛禽佣兵团们皆都是倒地不起之后,龙易辰自原地转过身来,对着那原本被包围在重重战团之中的人们猛力挥手到。 半个月之后,天都帝国改名天府龙国。由天府龙族继任皇族,龙啸天为皇上,长孙凌雪为皇后。 “她知道会堂的洗手间在哪里吗?会不会迷路了。”宋伟基有些担心。 校车一辆辆被开了进来,其实就5个校车,因为有部分学生是在学校接受训练的,部队无法接收太多的人。 死亡山谷里里的地磁和雷电,无时无刻不再变动,一个时前还能走的路,现在未必能继续走。 又是三声叫传来,不过那距离却如开始一般,离柳毅的距离似乎未曾变动,柳毅不由嘴角一撇,他不怕有怪,就怕毫无动静,现在他肯定这叫声是故意吸引他,但是他无惧,有鬼就是比鬼都找不到要好的情况。 说着,那将领便领命走了出去了。毕竟,这件事,他可是知道,镇北王可是很注重的,这一次一定不能够再弄砸了,不然他就有罪受了。 其余的战友,全部被友军火力杀死杀伤。那个能控制人心的恶魔……在刚才那短短的时间里,他就被其控制,至少杀死了两名同伴。 虽然对这伪修仙指南充满疑惑和警惕,洛南却没有将之丢开。毕竟,它能提供洛南需要的修炼资源,或许还能帮助洛南找到战胜本尊的方法。 时间对我来说很赶,因为毙掉了几个瞎开脑洞的开头的后,我还是决定回归玄幻主题,认真钻研剧情和世界观,保持风格,争取进步。 “接下来,只希望你不要乱搞什么东西才好……”剑泉心底默念着,自己不控制身体,被另外一个想要恶整自己的妖物控制,这感觉,这不安全感,油然而生。 甚至在房子外的院子里,还有各种的盆栽,护工还教给孩子们如何嫁接、松土等等事情。 苏玲璐一想,好像还真是的,家里男人就只有岳毅和苏老爷子以及梅叔三个。 魔法球离开陈城的树枝后,就迅速的变大,柔和纯净的乳白色光芒瞬间就覆盖了前方的整个空间。 刚才有警方的直升飞机飞来了一趟,将几个伤势特别严重的人用直升飞机送去医院救治。这两位警员就是跟着直升飞机一起过来的。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临安 临安县衙前后,搭粥棚,建茅屋,安置灾民。 “粥水倒是黏稠,怎么有沙粒。”裴元卿执着一只银筷,扎入盛满温热白粥的木桶,略微倾斜而不倒。可是,每勺白粥舀起来,皆有碍眼的黄沙,教他不禁皱起眉头。 一个胆敢提醒他暴殄天物的小县丞,不可能是贪官。 ...... 当天晚上,和刘健一起躺在床上,总想找回一些初中时期的美好回忆,我不断的和他说着我记忆中的往事,他总是唯唯诺诺,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心里很是感叹,有些往事即便美好,但是却连变成回忆的资格都没有了。 夜凌的动作柔和而又霸道,撬开贝齿,长驱直入,轻轻啃咬着娇嫩的唇瓣,碾压着,覆盖着,柔和而又温柔,好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珍惜。 正常情况下,遇到这样的事情,泼水或者地上打滚几次,基本上火就灭了。可是身上被点着的家伙却惊恐的尖叫,扭头就往边上跑。 “行,暂且信了你们昨晚什么也没干!”我想着,凯萱说得也有道理吧。 “一定要尸鬼开门?”李莹这时轻轻的一笑,她开始引导节奏了。 “好了好了,不要问那么多了,就问到这里吧!时间不多了,下一个。”哥哥也许是担心夏风铃,就随意的找了一个借口。 可可瘪了瘪嘴,抬眸,一幢欧洲中世纪的城堡映入眼帘,蓝天白云下很是衬景。 ’金一更是一脸的无奈,趁着没有人注意自己,拿出一面镜子看了看,自己也没有长得很难看吧? “不会啦!来,干杯!”贝蕊摇了摇头,举起了装有果汁的杯子说道。 “进化我的火焰神通!”吴磊心神一动,一团血红色的火焰便是出现在他周身,这火焰不算的煅烧着他的灵力,在灵阶星辰变以前,这火焰对对手还能造成很大的伤害。 “雪儿知道了,哈哈,寒哥哥放心!”裴映雪说话,媚眼一抛,立刻就去做酒菜了。 终于她还是气不过,上前一把将卡片从张浪手里抢过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近来,时苒直播期间,总会有粉丝问她,什么时候跟时苒一起直播。 陈轩将在宾馆和松岛间武父子俩的对话告诉了众人,众人也是一阵摸不着头脑。 身旁一直无形旁观的影煊,在听到年轻男人口中所说的玉佩二字之后,瞬间就有了某种极其大胆的猜测,并且随之一伸手就摸向了自己脖间。 张路遥一愣,怒视张浪,可是,似乎张浪确实没有说过会放过他。 他作为少帅,已经有很大的权力了,但是,将军的权力比他更大,大了一个级别。 她不知道今天郡主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在她心里洛伊一会莫名其妙的陷入心魔是因为她的消息错误,导致她今天中午出去发生了什么情,从而引发的。 使得还在灿笑的何笑身子一僵,不等怎么回事,他忽然发现,自己双腿之间,隐隐有一股清凉之意。 现在两人谈了恋爱,颜苒也甚少对他说往日里被欺负的事情,除非是她想要合作,一般情况是不会谈公事的,明明自己身边就有个很强大的助力。 再加上董中军还在旁边添油加醋,马治一想到待会在颁奖典礼上,自己作为颁奖嘉宾,亲自给周末颁奖,便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 第一百八十二章 长堤 “卿卿…闪电!”司马嫱戴斗笠、穿蓑衣,蹦蹦跳跳地踩着水坑,偶尔指了一道划出美丽弧线的闪电,试图引起裴元卿的注意力。 阿坤站上游,芍芍守中游,李哥哥看下游。三个刚刚赶到临安县的人都接活了,唯独奴奴要保护既不会游水也不能爬树的顾哥哥。呜呜,顾哥哥不...... 千雪大惊,连忙后退,吴天上前一步,天愁剑白光一闪,将那旋涡击散。千雪也连忙停下了天钉,呼吸更加急促。 何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端起瓷杯啜了几口水,等待嫦曦消化消化其中的意思。 初夏像是撒气的皮球一样,怪不得没有电话,它一定还在包包里。 而且,更令无名震撼的是,他的体内,好像睁开了一只眼睛!这只名叫规则之瞳的淡蓝色的眼睛,让他能够提前感受到规则!也因此,他才能够炼器成功。 忽尔善刀挥至一半,忽觉后脑恶风不善。眼角余光扫见一道巨大的彩虹击向自己的后背,心中大惊。居然将刀在空中硬生生的转了一个弯,迎上剑虹。 “呦。你了解我。那你说说我现在除了请你吃饭以外还有什么心思。”抿了一杯酒。随即端着酒杯轻轻的摇起來。脸上玩味的表情清晰可见。 “老唐,你的氧气供给还能支撑多久?”古风淳一脸凝重地问道。 两名极其强大的气息现出身影,是男人的面孔,但他们的装扮,是和赫达一模一样。左边一人,金发,金眼手拿古怪长剑。剑身极为宽阔,剑柄有不寻常的修长护手。 说着,他递了一块令牌过来。郑西源接过令牌一看,却只见上面竟是巴菲帝国皇家的纹章。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逼的人?”刁洪宝满脸迷茫地看着王海龙,心中只有剩下这一个想法。随即他便释然了,这人都傻逼到了这种程度,再跟他对话那他妈岂不是侮辱自己的智商? 多半是被岛崎刹那渐渐影响的关系,过去冷静、理性的阿尔泰尔开始适当表现出自己的想法,不再把真正的情绪隐藏起来,这可是一件好事。 仰望灰暗的天空,透过云层,隐约间能看到巨大齿轮在缓慢转动。 在得知伦太郎在家切腹自杀的事情后,纲手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 天后点点头,吩咐徐司言送了魏国公夫人出去,这才看向一旁端正踞坐着的顾明珠。 挂断海伦-赫尔曼的电话,他结束了这次练习,关掉录像机和电视机,来到刚买不久的电脑前面,开机后登陆了前段时间注册的博客。 不过关于国舅和晋王的消息流动的比较隐晦,除了李二知道,其它人知道的很少。尽管如此,这让长安一时间变的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那条消息是真,那条是假,风声一片乱相。 唐三藏听了,满心欢喜,他也知此去西天不易,如今观音菩萨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强力保镖,这当然是好事。 “我的球技很烂,史蒂夫你可被见怪。”换上职业装备之后,来到沿海别墅旁的高尔夫球场,陈渤便提前打了预防针。 “咦,队长,高吉停了下来。”刘忠这个时候看到雷达上的显示,一个红点停了下来。 “老祖,你刚才说巫妖大劫,那最后的结果怎么样?”周天赐试探着问道。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疫 清除淤泥、加固长堤、堆积沙袋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日,天空逐渐放晴,洪水悄悄消退。不过,庆王司马祯和顾绍璋知道,治水重任才刚刚开始。 历朝历代的医书皆会记载,水患过后必有大疫。 “严节度使,劳烦您调度江南东道军五千,防守杭州各个路口,至少保证七天之内无闲杂人等进...... 吃过饭之后就是下午了,社团里允许没有课的同学先行去进行训练,所以我们几个打算先去社团里看看。 又坐了一会,黄飞实在是无聊至极,他有点坐不住了。苏晴不能招惹,他可以去招惹别人呀。 让新生代拥有锻炼的机会,就决定拜托雾雨23号顺着这个势掀起异变。 她慌张到语气无法平静,一只手看着沐妈妈,眼泪珠子一颗颗夺眶而出。她眼角的余光也看到了在旁边有一把带血的刀子。 话音落下菱子尚未来的及回答时,张彪与童揽便听闻到乐天的声音,齐齐的从堂迎了出来,向乐天施了一礼。 “末将以为中大人夏国之行不去也罢!”这日,种彦崇饮了些酒言道。 “母亲,这事还是等祖父和父亲来了之后再做定夺。”沈渊暗中咬牙。林氏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怎么会来李殊慈的及笄礼? “您的意思是说,怕我会受伤或者丢了性命?”黄飞心里一动,连忙问道。 若不是今天莫名其妙的遇到了那个一阳,我想我这个时间点上应该在自己的出租屋写着稿子吧? 魂体之内,被异水包裹镇压了许久的异土终于摆脱了异水的镇压,当下便是想要在叶风魂体之内作乱,旋即,便是被叶风魂体之内的魂力蜂拥而上,将之禁锢住,然后,叶风便是融合异土。 后面得到消息的店铺,甚至专门派人匆匆回家,将内眷接来照应。 东方云阳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自己的脑海中竟然会莫名多了一似乎自主意识的东西,实在难以置信。 菲一跃而起超过百米,头顶上方的岩层不断剥落,落向地底的空洞。 您觉不觉得,如果有另一位心在白巫师身在食死徒的‘黑魔王’存在,对我们而言是极为有利的呢? 一番招呼后,西珀在东方云阳等人的带领下,见到了被束缚的庞鲨海贼团的首领庞克以及几名海贼忍者。 这口箱子里边到底摆了什么他并不知晓,只知道是陈国最好的傀儡师精心制作的一具傀儡。 也自然知晓为他们安上这一罪名的,正是曾经的盟友,欧阳家的家主。 莫说是哥哥,就连贾探春,不也时常咬牙切齿的严厉教训贾环么? 这是他现阶段所能做到的最强的一击,而这一击所能展现出来的特性只有极强的物理破坏力。 “哼,别吓唬我,什么毁了别人的人生,无非就是你懒,不想帮忙的托词罢了。”虞思乐明显不信。 “哈哈哈哈。”洪承畴很满意张元的圆滑和不贪功,其实,在洪承畴的眼里,你的功劳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绝不会给你,这张元的确有功,不贪功也不能埋没了。 吴昊就像是没听到红胡老者的话语一般,只是抬起头,看着坑洞边上的那道人影,呼,一阵山风吹过,让人精神顿时奕奕了起来,半晌之后,一道如惊雷般的声音划破了这如平静湖面的夜。 ------------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井水 益州顾氏和春城圣手这两个名头,未意料到,在杭州也格外好使。当临安县梅主簿张贴了盖上顾绍璋和庆王司马祯的印章的公告,杭州城内的大夫都闻风赶来,聚集在县衙门口。 得顾先生一句指点,终生受益。 给庆王殿下打下手,说出去倍有面子。 这些大夫,有热血澎湃的青年人,有养...... 边说着林瑶也边在心里计算着,如果自己真的是把他的裸照发了上去的话,那估计应该可以赚到不少的钱,至少肯定是有人争抢着要的。 “我送你回去?”秦可的目光有点肆无忌惮地落在他的脸上,贵公子喝醉时的笑容和平日的略有不同,带着一点点呆,又帅气又可爱。 品盛的负责人叫祝伟,一个30多岁的男人,是品盛的业务经理,出来接的代兮言和夏夜。 计程车从医院出发,开了很长的一段路,期间兜兜转转,花桃一直看着车窗,但最终都记不住自己经过了多少个交通灯。 “你脸上虽然没花,但你比花更好看,就像一朵盛开的芙蓉!多么鲜艳,多么迷人呀!”李俊超笑着回。 王倩此时一脸得意的神情,还十分骄傲自豪的抱住了梁光耀的胳膊。 三名预备人员是诸暨放下来的人选,但也要通过选举才能胜任。他们三人是楚建国、王法民、郭怀坤。 她突然离开连家别院,主要是断了连家的视线,毕竟,连家现在有秦会兰在从中作梗,她一路想要少点烦恼,还是避开走好,另外,也叫秦会兰急上一急,不杀杀她的面子,等回到连家还不知道要做多少让她讨厌的事。 即便是再怎么胡思乱想,林瑶也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到这种地方来,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雷动被这坑爹系统气的不轻,但也没办法。他懒得去想电视机的事了,继续参观着这辆房车。 在大家的议论声中,何涯把他弟弟送回了家。一进家门,把一家人都吓了一跳。 躺在诊床上的卢卉卉惊慌之后,也想明白了一些事。这事若是真的被揭穿,她的名声就臭了。 她深知秦长风的能为,故而没有施展无意义的招式,照面之间便开启大道无上奥义。 历史上的孙坚就是英雄,就是猛虎,与其同样英雄,同样如猛虎的儿子孙策,却都是亡于刺杀。 “有没有搞错呀,还能跟,四十二万两,展华岳这老头子是疯了吧,为了幅字,连展家堡都不要啦。”沈若凡大叫道。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身形一晃,已经一头栽了下去,手里还紧紧抓着一根粉色的——腰带。 夏北点了点头。这本来就是明摆着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没什么否认的必要。 买包子的人一多,铺子一旺,时下我这间盖都用不了两万的铺子,五年后卖十万不多吧?房产升值不说,租呢?五年十万元租金,时下看起来都贵的离谱,可五年后呢? 寄生技能没什么变化,仅仅能够孕育的最大魔形胚胎数量又多了一枚。 白苍面上笑意未减,人也静立在原地没有移动半分,但即便什么也不做,也并不折损他半点风姿。 在他们看来,赵万乾师兄,是为了外门的稳定团结,才亲自下场制裁陈安年。 “这是不是太麻烦了?”花淑凝觉得这样真的是太劳累楚良宸,他没有必要这么劳累。 ------------ 第一百八十五章 顾氏 眨眼间已到立秋时节,杭州水患治理也接近尾声。 尸体焚烧彻底、钉螺清除干净、井水全部封闭。 “敬臣,我和王县丞商讨了大半个月,想设计一套排水防洪工程,或许可以保证百年不涝。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顾绍璋递给恒山王裴元卿一沓厚厚的图纸,假装不经意间瞟...... “与你们无关,你们继续你们的事儿,不要凑热闹!”藤田竟操着一口正宗的上海话看向为首的中年人说道。 这一场厮杀激战足足打了一整天,见到天色已晚,张潮议大元帅才下令鸣戟收兵,在北门外驻扎,休整一夜之后,第二天二更起火,三更吃饭,四更继续向多支城展开进攻,就这样官军又开始筹备第二天的作战计划。 刘范笑道:“龙泉宝剑乃天下名剑,弟子怎会不知?况且师父清廉,两袖清风,能忍痛割爱,将宝剑赠与弟子,弟子早已感激不尽了!师父,弟子敬您一杯酒,谢师父栽培弟子之恩!”说着,刘范又饮了一杯酒。 卢植越来越庆幸自己收了这个高徒,能为他的皇图霸业添砖加瓦了。眼看着凉国在他的高徒手下,经历了洛阳之变、十军之战和岭西之战这些大风大浪,经历了新政和流民西迁,却变得越发强大,卢植就觉得心潮澎湃。 林鹏长长松了口气,他刚刚还真担心对方还要继续打呢,平时没怎么训练过,这几天下来,可把他给累坏了。其实从第四天开始,他就一直是靠意志力在硬撑着。不过还好,最终还是获得了胜利。 这高仙芝在众师徒相助之下,在休循城外,大战一整天之后,带领大军后撤五十里安营扎寨。高仙芝为了收复这休循州,便将众师徒找到一起,共同商议下一步攻城作战计划。 “当然可以,这会馆本就是饮酒风雅之地,可以和先生这样儒士在明月下共饮这明月酿,想必先生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萧山看向中年人,面带温和的笑容,从容随意的说道。 说是会议室,其实除了会议桌和几把配套椅子什么都没有,等着“学院杯”平面设计大赛获奖后让紫琅学院艺术设计系装修呢!先将就着用吧。 宫殿之中,有一些地方,需要极其敏锐的神识,与天地之间的灵力共振方才能够找到相应的出口,霍雨琦神识强大,自然是能够洞察,而令得其震惊的是,庄坚对于这些地点的感觉,仿佛丝毫不比他差。 狱海至尊已经疯狂了。本来只是想来这里找一件混沌宝物的他,何曾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大机缘。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没遇到某物可能还不是很在乎,可若是遇到了但它却有可能与你失之交臂,这却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天哥,你是怎么想到的,居然将我们送到这里来了?”吴强一脸兴奋地道。他还在为昨天那场大战激动不已,他也是其中之一,别看他个子不大,打起架来却是一把好手,这一战中他至少砍趴下七八个。 陈二丫对斯达尼尼安地下禁地的硅化木了解不多,而且这些信息陈子云又藏得比较深,她接触不到多少,所以并没有发言权。只是感受到陈子云内心的苦涩时候,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哪容得韩行冲在最前面,警卫连的五六十个还没有死的战士,一下子都死死地堵在了韩行的前面。我们不死,哪里还能让你这个司令以身犯险。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悲秋 “敬臣,敬臣!”顾绍璋使劲敲门,急切喊道。 裴元卿披着外衣,打开房门,瞧见浑身是血的顾绍璋,一边搀扶着顾绍璋在凳子上坐下,一边高声唤了小厮阿坤去请大夫。 这时,司马嫱吭哧吭哧小跑,抱来黄花梨提式药箱。 顾绍璋的胸膛与左心房之间有个血窟...... 不过阴阳谷的护山大阵岂是那么好琢磨透的,瞎寻思了半天也不得其所。 啐了一口唾沫还是不解气,要不是岳隆天至今还在里面,她真恨不得上前痛打这两个贪官才解气。 只见他用一个手帕把所有的帕子和荷包都包了起来,然后,手就那么轻巧地一甩,嗖——!手帕荷包们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屋内的垃圾篓。 落地之后,那个火焰拳头突然炸裂了开來迅速地钻进了孔谦的七窍当中,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错,这个漫步悠闲走在大街上的年轻人就是林天,外界过去了十几天,传承空间里面却已经几个月有余,现在岛国的局面也发生了一些转变。 “来吧!”梨饶斗志高昂起来,硕大的龙头摇晃,放声叫嚣,催动荒古弑神戟迎上了叶羽。 虽然进入这里,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可更多的是靠着徐玉的诱导,不难想象他在里面扮演着一个什么样角色。 因此,在得到皇夫大人派来的人的邀请,前去皇宫的路上,宫诗勤还头脑不够清醒,俊脸格外地红,更加迷人,让自家兄长觉着他很奇怪。 岳隆天闻言不禁一愕,转头看向门口,却见门口走进来一个老者,头发已经花白,一脸慈祥的笑着。 林天的事情几乎又成为龙组的一个神话,现在龙组中的核心成员,没有那个不知道林组长的,也没有那个怀疑林天的实力,力战联盟数百人,斩杀帝者,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 徐佐言两条眉头动来动去了好一会,才满腹不甘的答应了一声。今天是徐诗韵的生日,他还想陪着她过完今天呢。 “如果你不是带着目的来的我想我一定会很开心的。”陌沫哀怨的说。与此同时这边的互动已经被同学们尽收眼底了。 人的感情,有时候是很奇怪很畸形的,方晏是她跟方淮的孩子,可是因为当初这个孩子寄予了她太多的厚望,最后因为一点儿也没实现,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管莫成旻心中有多么不甘心,都不敢在莫御尘面前表现出来。因为莫成旻深知,论心机他根本就不是莫御尘的对手,而他如果让莫御尘不满意的话,莫御尘就更加不会看重他这个儿子。 她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秦红妆在感情方面,其实是十分的迟钝的。 还真别说,这些特务真的在这架富商的院子里挖到了两箱军火,只不过这帮特务是带着铁锹进去的,进去后直接奔到了富商后院,直接开挖直接找到了军火,这种情况任谁都能一眼看出里面有猫腻。 叶枫一脸不可置信地惊呼,混沌珠道:“怎么不可能,你也不想想你从修炼到现在吸收的都是什么灵气,而洪荒世界之内的人又是吸收的是什么灵气。 “属下去得还算及时,地上冰凉,再晚一会儿就来不及了。”寒雪说着也有些后怕。乔欣然的院子许久没有住人,在这样的天气里简直就跟冰窖一样,秦樱和赵氏都被她放倒在地上躺着,时间久了真的会出事。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花 “王县丞,目前有两件要事。一是原本告知本县可能被投放天花蛊,立即封县,禁止进出;二是每二十户配备一名大夫,隔日上门问诊,若有发热者,派人看管,就地隔离;三是向住户分发绢布,蒙住口鼻,用于平时出行流动。”庆王司马祯皱眉道,表情严肃。 “乳香...... 待婉莹一舞曲毕,两日的舞魁大赛才出了最终结果,舞魁头衔毫无疑问花落清嘉的头上。 不过有些可惜,方辰本想借着帮她治疗伤势的机会探究一下她的力量,但被她拒绝了。 听到梅听寒的名字,银粟登时爆发出更大的寒气,整个房间的空气都结了冰碴,顿时房间内大雪满天。 方辰懒得搭理趾高气扬的安佩和一副看好戏的顾靖,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楚羽凝。 宋易安暗自反驳舅舅的猜想,她总觉得自己做的很谨慎,不大可能出纰漏,但除了叶子攸猜测的这种可能,她却想不出别的缘由,只好勉强同意了。 趁着容慕之没有防备,狼发起了冲锋,对着他的后背扑杀过来。等他意识到危险,已经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直播间里那些刚才还在疯狂骂冷蓉蓉的人,都被震惊到了,有不少宁隽的粉丝都有些难以置信。 北堂煌对自己的感知是很有信心的,可是为何他在展钺这位流云老祖的身上,还感受到了另外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气息,甚至那股气息,让他感到心悸呢? 苏拾看着信,他一身黑色便衣服,脸上挂着一块黑布,乌黑浓密的头发在头顶用木簪给挽了起来。他睁着明亮的大眼,疑惑的看着苏淮。 “布兰妮”的名字被当做标题,绝对是当下最惹人眼球的方法,只是一般人不敢这么用罢了。 无奈我只得先跑到一个卖罗盘的店里挑选了一个上好的罗盘,花了我整整五元钱,当时把我给心痛得,本来他要卖十块的,但我软磨硬泡的硬杀价一半。 原来李儒当日闻得吕布为爱妻与董卓反目,被追杀之的时候已经猜到吕布有反意。后来又平静了三个月。直到几日前听得坊间传闻汉帝要退个禅让给董卓的事之后,李儒便知道不妙,王允他们准备动手了。 唐森淡淡的声音传出,顿时引得一众逃跑的士兵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好,师父!”老虎自然没什么怨言,一跃而起,在辇车头右侧盘膝坐下。 这一板砖结结实实,可以看到,那金色板砖之上混沌气流转,散发可怕的金芒,整个砖体如神金一般坚不可摧。 玉帝气的郁闷,他无时无刻不想干掉唐森,可惜的是,元始天尊与灵宝天尊不回来,他是没希望对唐森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了。 但很可惜,徐安的政治理念太过于极端,所想要建立的国家也太过于严苛,并不是徐清心目中该有的一个国家的样子,倒像是一个大工厂,所有人都是这个大工厂的螺丝,这种法家思想过于浓厚的想法,徐清并不喜欢。 只不过此时几人都挺狼狈,身体上的衣服破了不少,个个灰头土脸。 何振华和何振东看到桌上的菜也是惊讶,今年的年夜饭可真够丰盛的。 郑何看如那狼狈样,气也出了不少,于是他立马反身回去找楠香。 她伸出两只纤细的手臂,齐齐的挂在岩石上。然后依葫芦画瓢的跟着郑何上去的画面照做了一遍。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毒蛇 临时搭建的竹舍,竹门吱呀一声,漏出一缕秋光。 裴元卿倚靠在药枕上,脑袋烧得晕沉沉的,手边隔着一本翻了大半的《孙子兵法》,勉强抬眼望了望站在门口的冰酪小美人。 果奶香味熟悉,酸甜的葡萄滋味加上醇厚的牛奶口感。 薄皮杏仁眼正在酝酿着一场秋雨,随时哭得楚楚可怜。 ...... “太太,您忘了,沈少为了您特意去学的新西方。”姜杨适时出言。 反正他是无所谓啦,爹爹上门那天,她和爹爹都说的话九王爷都不在意,这会儿就更不会在意了。 这个男人,可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就算是平起平坐的仙帝、魔帝,他素来也是看都不看一眼,丝毫不买账。 若是不见的话,别人肯定会怀疑什么。可是,今日星莲都来找自己了,自己肯定要防范一点。 且她娇声媚语,怎么听着都像是在说好话,可偏偏人的思想就会走偏。 “我真的是太惊讶!你的演技实在是令人惊叹!我是梅霍·比特,请收下我的名片。”他把名片递给白筱离。 突然有些心疼彩真,照这么吃的话,会把胃给吃坏的。把胃吃坏了,她赔得起吗? 还有那些古董,她卖的时候本就没想过要买回来,哪里会去关心它们现在落在谁手里了? “哎哟。”郑丹荷看着这个活宝,也是十分疼爱,脸色眼角都是皱纹。 易希美难以置信地拿起来一看,还真是,无论什么事,在她那都有充足的证据。 萧景琛这辆宾利慕尚轿车停在墓地的大门外,其他几辆车相继开了进去,唯独这辆车停在外面,有仲叔和老汪陪着顾念在这边等。 “你,你以为,你以为你是谁?想要杀我?呵呵,呵呵呵,你也不看看,这里可是梦家,我可是梦家的外围执事,少装腔作势了。”梦青岩受到那气势的影响,略微有些胆寒,但是他还是装着胆说句。 高升认为,他们高家都做了这么大的让步,乐凡也应该让步了,再不让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大会的规定,被打下擂台的一方就算输,所以这时候孤独散人这边已经输了,当公证人宣布完结果之后,那个段飞很不屑的看了孤独散人一眼,接着才自顾自的离开了。 “咳咳,会的会的,我到时候会挑个时间去的。”秦天认真的点了点头。 要不要干一票大的呢?把师父、师娘、师兄统统打晕,塞进麻袋? “空间传送阵!”感受着阵法传来的能量波动,凌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是一个空间阵法,应该是跟地牢连在一起的。 这喝多酒后,不能洗澡的事,很多人也是知道的。所以回到宿舍之后,几人也都没有洗澡。毕竟下午都是洗完澡之后才回来学校的,现在洗不洗也无所谓了。其中有几个喝多的人回到宿舍则是直接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对谢安泊来说,这两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太多,尤其是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今天他在她的chuang上醒来,醒来之后便没再看到她的人影。 只听他尖声道:“咦?人呢?呀,还是晚来了一步!”说完他便查看起地上残留的七冥蛇尸体。 床很宽很长,床垫软软的极是舒服,被子上一股清香,阿水对“兰花”之气便生了好感。以致他以后也因兰花之香而惹出许多事端来。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处置 裴元卿战胜天花后,第一时间细读了堆积如山的信件。 陇右道节度使谭秀夫的字迹相当潦草,还滴落几颗油腻腻的印记。老实说,若不是他裴元卿瞧习惯了,只想直接烧掉。 敬臣,小奴奴还记得老子不。玉门关外有一批西戎勇士,打着惊雷骑兵的旗号,怂得跟只乌龟蛋似的,专干抢劫商队的勾当。不过...... 晚上十点钟,我们一人揣着一个大鹅蛋,就到了村后的一座没人住的老房子里汇合。 就这样,打打游戏,上上课,做做作业,跟此岸彼岸说说废话,期间收到李敛枫的短信,他也有打过一个电话来,没说个啥,他又开始忙,便匆匆收线。 金手和金指都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他们的神色在一瞬间紧张了起来,抛开身边的五道八鼎气息,冲向外面。 “老大,要是按照你说的这样做,怕是要耗费很多时间。”刘玉灵龙皱着眉道。 位学宫长老祭出法器,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到深渊的底部,尝试着以法器将那星辰源种收取过来。 一般来说,天生阴阳眼的人身上的鬼穴,在鬼灯的照耀下,是呈现出一种暗黑色的。 田曼曼羞红着脸,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这个时候再看向张传军的时候,眼睛里面就多了一层异样的光彩。 他还以为李艺彬在任州市也和他在南塘镇一样呢,大手一挥,想怎么敢怎么干,在南塘镇,他就是天,他就是土皇帝,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思。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鬼桥的设是计非常难的。设计者不但需要通知五行之术,还要明白阴阳八卦之理,要会观测星象,更甚至还要懂得通灵之术。 蒋馨虽然知道这种药很难被诊断出来,但是她生怕太医多说什么,引起夜非陵对她的怀疑。 “我就不信,哼,我去试试!”不等秦宇开口,有弟子义愤填膺的道,直接跑进了大门中。 耶律阿保机端坐于正座之上,看着营帘挑开,入帐三人,正中央的便是年纪轻轻却已器宇不凡的河东晋王,李存勖。 正是因为这一点,中医大学的所有师生们对于他都是相当的尊敬。 闻言,我们这次停止了下来,摸着嗓子一阵滚烫,不过为了这口气,那也是值了。 “那个,爸爸,我阿花可是一条正直狗,你不要用美色来引诱我,那不好使的。”阿花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胆子挺大的。”陈浩怒极反笑,突然觉得有点意思,说罢,抬手一抓,一股吸力传出,直接将唐益抓到了他的面前。 “罗微妮子,怎么了?难道你家又出了什么事情?”爷爷眉头也是轻皱了皱。 “你们想的也太美了。”正当众人起身准备会见司徒万里的使者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却突然从他们身后响起。 杨婵却是不依不饶,又想了一阵,眼中一亮道,她从怀里取出了金锁,伸手为哥哥贴身带上,“这是当年你离去的时候留给我的,每次我想念你时,就会拿出来对它说话,求它保佑你平安。 听了猪头虎的话,陶富于和贱人下顿时点了点头,也是一脸疑惑地看向了张晓枫。 华胥氏的父亲率先开口问道,普通族人没有见识,不代表风衮部落的族长,华胥氏的父亲没有见识。 全场看客振臂高呼,刚才的双杀,是他们最近几天中见到的最精彩的一次双杀。要知道死亡行刑官是一名普通幸存者,他的战绩极具含金量。 ------------ 第一百九十章 局外 “阿兄,顶着我的脸,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吧。”顾绍璋处置顾绍琰时,并没有避开裴元卿,只是拜托裴元卿哄了司马嫱抱着小花虎出去捉迷藏,省得教司马嫱瞅见血腥画面而做噩梦。 顾绍璋一声轻叹、一抹轻笑,教裴元卿顿感寒凉。 裴元卿认识的顾绍璋,向来是温润如玉...... “丫头,他都跪了,你怎么不拜我?”老先生见萧如月还站着,又不爽了。 再看看他的脚下,居然多了一股子白烟,不过他的额头上倒是冒出了好些汗。 “不会吧,还以为我们找到三轮车,就认为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没有想到,你连嫌疑人都知道了。”李三不止是惊讶,还打心里佩服唐龙。 变化在不断发生着,伏龙鼎上,出现了一个隐约的红影,而且越来越明显,鬼先生却被一只巨大的深红触手刺穿,洞胸而出,成为了第一个祭品。 “没我好你看的这么认真?”陆少琛斜睨着她看,眼底分明只有一个意思——哄我,不哄我这件事情没完。 她一会儿是问宫里的这个事,一会儿是问宫外的那个事,甚至于,还想从萧如月口中问出朝政相关的事。 盛北弦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薄唇紧紧地压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 天刀宋缺冷哼一声,既然对方已经成为了天道高手,那么他们如果逃走的话,只会被各个击破,还不如在这里拼命一搏。 老郭这会正在刨大金表带来的东西,手里刚捡起一根擀面杖,听张念祖喊他,把擀面杖往胯下一坐,犹如“郎骑竹马来”一般闪现到众人面前。 如愿以偿地寻到了那个水潭之后,张亮纵身跳了下去,朝着水底的方向游去。 公爵大人走到宫五面前,然后他慢慢蹲下身体,伸手摸在她的头上。 将一个活人带到这里,为什么就不能在外边就将他们杀掉吞吃掉魂魄?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带到这里? 只是阵法之间的变化略显呆板,像是驭使阵法之人对本阵的变化,掌握并不熟练。 两人的动作发现在火石电光中,沈穆清只看见两人你进我退的比划了两下,然后那个金妈妈就朝自己扑来。 怕徐瑾担心,郑宇白并没有告诉她武林大会的事情,只是悄悄跟草鸡打了个招呼,让他好好照顾徐瑾等人。 李恪一听李二同志等着,也不敢拉住王珂不放了。王珂来到厨房,把事情安排完毕才走出来,对李恪一点一点交代这款游戏的玩法,还手把手的教了一会。李恪有点上路了,自己开始玩了起来。 对着美人,真的一点也没有时间的概念,送吉丽妩丝、凡递刚出来,外面竟然已经微微发白!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早就停止了。 沈穆清不由低头——只看见圆滚滚的肚子,连裙裾都看不见,哪里还看得出肚子是否落了下去。 宁封子笑嘻嘻的说道:“好吧好吧,谁叫我热心肠呢。”她拿过朱颜镜,伸手划了两道灵诀,顿时一片毫光放射出来,在朱颜镜上,忽然间,便浮现起了一层雾气。 摇了摇头,回惑当然能够猜测到是大王子安插的人马突然发难,跟外面的敌军里应外合夺了西门。 作为旁观的第三者,她看到了不太一样的东西,不知什么原因,她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 第一百九十一章 芍芍 白芍的卧房,挨着裴元卿和司马嫱的卧房,方便守卫。慈竹搭建,单独开间,竹窗和竹门上皆贴了裴元卿教司马嫱剪的大红双喜字,在秋阳的映照之下,显得格外有精气神。 “卿卿…剪刀…痰盂…直尺…片糖…花瓶...... 一阵厉喝声响起,便见十多名大汉朝着杨天扑了上来,他们并没有开枪,而是想用武力来制服杨天,但对于杨天而言,这些都是渣渣一般的存在,就算用枪,也不是杨天的对手,不用枪,就完全是找死了。 只是转眼间,便变得八卦了起来,因为她们嗅闻到巨大的新闻价值。 在那里,有着一条幽径,被灌草木给遮挡得严严实实,要不仔细注意,都不会想到这是一条道路。 踩着这些纸牌,我们一点点的向上前进。薰儿姐是走在最后面的,她负责收尾的工作,将纸牌们全部从新收集起来。 而这次,白云其似乎这才终于听懂了人话,并立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秦阳对这个执法弟子的一切行动都是一时兴起,真相是拖延时间,好让他布置妥当,先在一切就绪也该下山了。 迎着那宁浩的目光,宁信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目光也是忍不住微微闪动了起来,似有所悟。 魂帝没有惩罚赤炎仙皇,毕竟赤炎仙皇也是一名至强者,算是一个强力的手下,如果杀了的话,未免有些可惜,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把麻烦解决掉。 三人即便成了剑,也想要阴阳结合,这是最原始的本欲,无法克制。 能够让圣皇和灵皇两大境外强者用生命抢夺的皇经,绝对是神秘而强大的,圣皇都没有告诉杨天皇经的下落,无非就是提防着杨天。 想到这,夏天不禁疑惑道:“喂,大圣。为什么无缘无故要用我的血才能帮他?”这奇怪了?按理说,神木世海如果真的是荒古转世之人,且前世背景牛‘逼’!但,为什么自己的一滴血,便能帮助他度过此劫呢? “我觉得这条说得很对,范明辉你真受!”上官颖看着帖子笑出声。 见此一幕,不远处的魂无道脸色大变,直接瞬身出现在苍暮雪身旁,眉头一皱,又是一道更加强大,且无形的屏障出现在其身前。 车语说道:“那你们村后来怎么没有出大学生了?”话一出口,车语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聊,好像与李炜想说的话题偏离甚远。 他旁边的两个同学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胆大到在教官还在说话时公然搭讪,也不敢回答,索性不搭理他。 空帝沉默片刻,语气明显也不敢相信道:“他···可能最近是千年前的人物转世。也有可能,是上古时期的大能转世?”说到这,就连空帝本人都不敢相信。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片天,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6氏问他6婉容可要同行,6成遥老实交代,妹妹有些不舒服,或许并不与他同行。 虽然白衢不明白这样做的原因,但既然写出来了应该自有他的道理。 车语也不管曾帆到底有多少干姐姐了,自顾自地拿走了曾帆的保时捷车钥匙,然后去拿了一盒哈根达斯就走出了会所。 可能够跟刚刚批下体育馆,可以在华夏星举办各种赛事的武者协会比起来,却都要差远了。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本心 龙凤红烛烧得噼里啪啦作响,映照着一对璧人。 白芍先是解了自己的铜鎏金花树凤冠、脱去大红色凤穿牡丹纹霞帔,摸了摸细白脖颈上挂的南海夜明珠,唯恐被小花虎叼去讨好小傻子,便没有摘下。尔后,她替司马祯小心翼翼地宽去这身大红色素面刻丝锦袍,盯着司马祯手腕上密密麻麻的脓包半晌,不允许落泪。 ...... 三天后,齐鸣终于将九雷术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圣婴碎片没有吸收也没有被驱逐,但是痛感已经减轻了很多,能够自由活动了。 白枫的这一举动瞬时就引起了公愤,他刚登上断绝台,他所留在台下的随从们便遭到周围看客老爷们的围殴,那些看客们还边打边骂。 “娘,这几年我天天捯饬吃的,还怕搞不定这些吗?”陈鱼不顾林氏的责怪,很是傲娇的扬起脖子,那清丽的面孔引来了林氏更多的关注。 “你因嫉生恨啦?”反正今天局面已经难以善了,谢半鬼并在在乎多刺激对方一下。 “你要去什么地方。”安迪通过恋雪给自己的超远距离的侦察能力发现前方有着全新的怪物,等级140级以上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我说市委常委会已经通过了关于强制安装汽车尾气净化处理器的决议,从下个月1号开始实行。”刘明燕故意大声说道。 赵金刀晚上没有过来,却和韩阳另加两个士子却喝得酩酊大醉。晕头转向的赵金刀也没去管爬在桌上的韩阳,自己晃出了房门。 出了牢房,君宁澜便揽住她,叶蓁摇摇头,一切风轻云淡了,已经,结束了。 难道……诺明宇喜欢她是真的?欧阳樱绮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是她不想,而是人家根本不会烧。这里的鱼,真的是煮着熟的,而且也没她吃的份,所以她也不想了。 凌浩气定神闲,“龙弧”陡然出鞘,一道血芒闪过,射向他的水箭竟然被刀锋劈成了两股,从他身体两侧掠了过去。而水灵星是个灵体,水箭透体而过,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进入山脉之后,林辰随手丢出几道符篆,只见周围的天地灵气瞬间风起云涌,整个天空中开始了乌云密布。 “你俩怎么了?这么多的黄金珠宝都不能让你们焕发活力?”凌浩有些忍俊不禁。 最后没办法,他又换了好几根姻缘线,和另外几种捆绑办法,可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赵云纵马驰骋间,在半个时辰内亲手斩杀的士卒已有近百人之多,却越战越勇,手中长枪已然化身成绞肉机的时候,却看到五名将领冲自己杀了过来。 韩煜沉和韩东屿之间的相处,更像是两个成年男人之间的模式,话很少,一些情绪和想法也只是被相顾无言所代替。 白鸦微微松口气,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艾尔雪像是知道什么,又像是不知道什么,刚才行为…只是巧合? 她不知道这山中有没虎豹豺狼?可是这毒蛇,耗子啥的应该是有的。 “你先锁定对方,我自然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你发射!”潘多拉想崩了他,可没办法,发射鱼雷是个技术活,除了这厮之外别人都不会。 或许有,但是更多的可能性是没有,只要德斯蒂妮离开,很难保证王族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不会再卷土重来。 青海城主知道,自己这点实力和身份,根本连求饶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寄希望于,他之前求助的那位地至尊强者,出面来保自己。 ------------ 第一百九十三章 龙子 从杭州返回长安,恒山王裴元卿中途收到魏武帝的亲笔书信,携同司马嫱、白芍、端王司马恒,改道重阳宫。 重阳宫,南至终南山北麓,北临渭水之滨,东傍水之岸,西以白马河为界,宫殿楼阁五千余,道士近万人。 山门飞檐翘角式,悬挂书法大家撰写的楹联。 胜地立宫挹终南秀气,澄...... 周衍卿对着她笑了笑,旋即便跟着警察走向了警车,那些记者一股脑的跟了过去,只留下少数几个将枪口对向了程旬旬。 然而,这陈聿简到底要什么时候回来。还是个未知数,一般来说他这人超过十点还没有回来的话,应该就不会回来了。 叶天羽苦笑一声,自己真是在黑道上白混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华夏还有如此人物,而且似乎跟自己同姓。 “闭眼好吗!一定一定要这么废话多吗?关御宸的话唠是和你遗传的吧!”顾萌没好气的说着关宸极。 翠叶宗的风雨是最先被天神战象那庞大的身躯所光顾的,风雨甚至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娇柔的身躯就被天神战象庞大的身体给撞飞了出去。 说来也是,自从夏音成为了芙兰的血裔之后好像一次吸血都没有。 身为男人,自然明白夏侯策的心情,毕竟未婚妻出事,怎么能放过他们。 被人这样当面嘲讽偏偏不带一个脏字,却着实让万灵儿的脸色阵青阵白,颇有些难看起来。 一千两!张老五吓了一跳,心想自己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钱。不过,这夫人说的前提是他告密给人,若是不告密,那这一千两自然也就不用赔了。 蓦然的,白凡心头再次一震,突然间就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着这声音,那尊巅峰境界的仙王施加在他身上的威压禁锢登时如冰雪消融,瞬间便浑身一轻。 白凡看到这一幕,眼中光芒如冰刀寒电,他身影向前急闪而出的同时,右手抬起虚空一抓,立刻一把青色的剑,蓦然出现。 吉姆突然开口,老杜顿时紧张了起来,但紧接着心里立刻握了个大草,没撞死就假装是意外吗!还有下一次吗? 结局已经十分明显,以聂宸的资质,一辈子都休想战胜宿坤,聂家只要不想让聂宸送死,就不敢向宿坤发出挑战,那么七趵涧就会永远属于宿家。 然后众人就看到唐海停在码头一三胖身材的男子面前,对方有摩托艇。 最后一轮炎拳攻出,宿迁仇停下了攻势,他自知再这样消耗下去,对聂宸还是无可奈何,反而会让他自己陷入绝境。 不过超过一百五十万吨的存在,就算是在钛思,光辉自由联邦内,也只有少数的几艘。 唐海慢慢在铁钎上串上鸡腿、鸡翅、牛肉、羊肉,一名水手端着热咖啡给在桌边瑟瑟发抖的因纽特人父子俩。 5%的年利息,比起现在网络上动辄10几的年化收益来说,真心不算贵。甚至可以说是白菜价了。 侵蚀导弹的攻击力还是非常的强悍,而且还有超震动导弹的攻击。 老娘说,有没有神仙她不知道,不过山脚下有锁妖塔,据说几十年前妖界试图霸占人间,幸有昆仑山和各大门派联手才息事宁人,那些妖怪至今还困在锁妖塔里。 我很配合退后了几步,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看到有不明生物出现,必定会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尊重 大魏祖制,皇后有喜,诏告天下,普天同庆。 然而,令魏武帝颇感苦恼的是,七真殿门紧紧关闭,不对外男开放。卧槽,他堂堂大魏皇帝,竟然成了皇后眼中的外男。 哎,怀孕的女人就是麻烦,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 “听闻,在大魏,宠妾灭妻的,是要被摘官位,如今...... “你什么你?知道你不行就算了,可是明知道你不行,还敢跳出来,不正是让老子打你脸的吗?不打的话我都不好意在这儿呆着。”男子绷着脸,一脸正经的将士卒的话从中打断。 不过众人还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移动方法那就是黑马超速度移动,瞬间來到了目的地,这让绯色倾情两眼变成一圈圈的。 方原默不作声的瞧了瞧他,目光又凝视着远方的太湖,一言不发。 时光流逝,薛川耗费了大把的时间,收集到了足足八种在街头斗殴中效果显著的阴毒物品,一个个都是让鏖战街巷十多年的混子们闻风丧胆的东西。 安迪众人不知道伊安现在在和大量的玩家枪怪物,他们现在可是非常开心的,获得了大量的经验,还有黄金戒指。 或许是大米手机这次推出的国风款太受欢迎还是说网上订购太过麻烦,到这个时间段大米专卖店依旧排着队,虽然说这个时间段排队人数已经没有早晨那般恐怖,但你最初来到这排队的话,等个十多二十分钟还是要的。 李浩成正准备乘胜追击,就是闻得一声娇斥传来,随后就见一缕粉红的烟气自虚空中垂下,托着一柄香玉如意,对着李浩成天灵打下。 “嘁,你就是不懂得欣赏,才会错过我这种俊朗潇洒的善解人意的好少年。”薛川厚颜无耻道。 万一她今天这一疏忽,因此导致两人关系飞速发展,那到时林菀估计要哭晕在厕所。 孙传庭早在济南府,就收到了白广恩传来关于平山卫如何失守的情报,早对无人机投掷白磷弹的战法有了充分的研究。对无人机的空中优势,进行了十分有针对性的防御。 “那怎么办?强打的,他们若是要自爆元魂,咱们很难抵挡!”郑辰的脸色微微一沉。 她睁着眼睛看着又重新点燃一支香烟的陆厉霆,然后将打火机放进衣服口袋里。 “好吧!因为我在我们警局职位卑微,上面没通过让我们警队去保护沙漠星辰。”江亦燕解释道!至于她撒谎还是说的真的,江亦燕相信孙潜再厉害也猜不到。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要体验到那种绝望。那种让人觉得失望透顶的绝望,简直是任何人都忍受不了的。 程夫人之死,乃咎由自取。虽然令刘宏心痛,但与大汉江山比起来,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就像是自己藏得最深,最不想暴露的秘密,被人将遮羞布赤–裸–裸的掀开。 紧抓着绳索,顺着下坡的石壁往下滑动,周围还有湖水不断的往下流淌,如果不是那倾城身手了得,早已经跌下去了。 风,席卷而过,卷着地面上的落叶纷纷扬扬地飘走,似乎也在为这场即将开始的比赛而感到寒毛凌然,还未飞过太远,便悄然降落在球场外,为那一地的绿色又增添了一点厚度。 赵云派遣的传令兵把先锋军所见所闻和赵云的推测禀报给关羽、贾诩,并请求关羽、贾诩指示。 ------------ 第一百九十五章 风波 “奴奴要陪明昭仪去凤鸾殿小住?”裴元卿皱起眉头。 司马嫱点头如捣蒜,尔后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替裴元卿揉揉肩捏捏腰锤锤腿,一对水汪汪的薄皮杏仁眼巴巴地望着,瞧得裴元卿颇享受地闭起双眸后尴尬地咳嗽几声。 “白芍,你没劝过奴奴?”...... 林杨没说话,想起之前童威收拾东西的落寞以及以前与自己的针锋相对,他总觉得那个男人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而就在这时宁溪又说道:童威走了,经理位置总的有人去顶,我打算让你补上,你觉得呢? 【形象】:身穿便捷服饰的热血青年,白色上衣,结实的牛仔裤,火红色的碎发,一副阳光男孩的样子,虽然一直在很阳光的笑着,却在无人的时候流露出哀伤的表情。 也不能说是白领吧,也就是一个下苦力的搬砖工而已!林杨神情放松,脸上有些惋惜的说道,南哥见林杨从始至终脸上都没表现出半点惊慌,就连一点点害怕的神色也没有便狐疑的问道:你以前当过兵? 在王铭惊讶的眼神中,史玉环左手两指夹着香烟,翘着二郎腿,吐了一个烟圈。这一幕令王铭忍不住想起2046里的张曼钰,给人一种时光穿梭的感觉。 “关于软件后续的开发计划,我有很多想法,等咱们回到公司在详聊!你们开发部今后的任务会相当重!张总要做好打好持久战的准备!以后你恐怕很难有休息日了!”王铭笑着道。 银河的战斗力主要不体现在枪械上,没有外人在身边,可以光明正大的战斗了。 “我知道!就算我现在想施行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我刚刚进入演艺圈,立足未稳就要被赶到国外,等我能回来都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王铭苦笑着道。 “不会,我还要感谢老妹给我这个机会!”王经花笑呵呵,她心里绝对不是看起来这么镇定,好端端的王铭见自己做什么?她去年加入华裔兄弟不久,就从王氏兄弟口得知完美影视的存在。 两位剑,掌,功力三大绝,在下早如雷贯耳,但两位也知下知道。 “哇”地一口血箭,打在地上,射出一个血窟窿,他也脸若紫金,仰天倒下,被震碎腑脏经脉而亡。 一头黑翼龙,刚刚撕裂了一个可怜的弩箭兵战士的身躯,还没来得及耀武扬威,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子,正在飞速地远去——这几乎是它最后的视野和意识。 ”望月团!迅速清点伤亡!”强忍住胃部的不适以及心头的恐惧和震撼,冉落雪大声喊道。 话说到一半儿,古辰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口,连忙闭嘴,不过却已经晚了,一双大大的灵眸不停的看着暮颜脸色的变化,心中不由有些懊悔不该这么问。 暮雪不理会古辰,它仰起头向洞窟中闻了闻,然后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想必它被洞窟中的恶臭气息熏着了。 沐阳没说话,对这个妻子,他没办法生气,以后真得栓在‘裤’腰带上。 一声令灵魂震颤的巨大响声在整个空间之内响了起来,整个空间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平静的空间开始不停的扭曲,水妖所释放的空间法则被补天道吸收,而补天道所塑造的法则则填充了这个世界。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复位 夜深人静,大明宫的紫宸殿照例灯火通明。 高公公领着恒山王裴元卿进入紫宸殿的温室殿,随即屏退众人,独留裴元卿和魏武帝,关闭了殿门。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裴元卿掀了衣摆,跪在地上,行了大礼,态度恭恭敬敬。 魏武帝私底下不...... 甚至也听说了,左寒现在经营ZS,挺顺手的,没有出什么纰漏,而且加上他对左家那些亲戚的整治。 江凌城的视线又回到林珊身上,捉摸不透的怒气从他的眼神中迸射而出,正欲开口说话,江远海赶到了。 是夜,黄沙满天飞,寒风凛冽,裹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件外衣。外衣上还带着丝丝血迹的云尘慢慢的从自己屋里出来,淡定的看了一眼前方远处依旧亮着摸烛光,慢慢,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丝俏皮的笑意,就像春风拂面般温暖人心。 云霄把四神一气鼎放出,不住的吞吸混沌精气,她可以先用此宝收取,再慢慢炼化,比岳鹏手段又高明了一筹。 司璞瑜瞬间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仍然不相信,恳求林珊做出解释。 反正只要从南禅寺出发,哪里都可,两人也不愿意去跟外面那么多人拥挤。 “我更喜欢你乖巧听话的样子。”江陵城终于抬眼看了她,但眼神里毫无波动,甚至连温度都没有。 “也不知道左老师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再指导我。”周衡低声说了一句。 程梨急了,一下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将他按到急救床上躺好了。 这一次回答她的是陆熵,宋语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宋川是她亲哥哥,就算长得好看,宋川对她任何态度,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现实社会中像李四这样的侠客越来越少了,李婉柔淡雅一笑,似乎从来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劫难。 我忽然想起了去泉州的时候,潘红斌说他感应过里面的阴灵是货真价实的,于是马上给潘红斌打了个电话问情况。 那一次上篮,可谓是将比赛的胜负预定好了似的,所有现在球场上的人,都显得木讷痴痴,当叶研稳稳落下后,那个球也刚好失去了弹力溜到阿盛的脚边。 叶研可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哪怕是一直的当自己是对手的李江流,也恐怕不会如此死搅难缠的。 如果不是,可以好好的给这个装逼的家伙一个沉重的打击。若是,那就完全不留余力的碾碎他。 我马不停蹄赶去了半岛酒店,正要进酒店大堂,肩头却突然被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搭住了,回头一看,居然是帕农寺的住持龙婆登,他是沈梦的手下,当初因为桑亚的事认识了这家伙。 这些大唐移民他们越是没钱,他们就越是喜欢显摆和卖弄,他们对所谓的体面就越有着疯狂的热爱。 只是运气不好碰到了姜明暴躁的手雷,直接当场就被炸死,死的一脸懵比。 “姻缘天注定,强求不得,尉爷,你也不要太生气了!”是苏叔劝解的声音。 “别看戏了,过来帮忙!这位五殿主身上一堆宝物,他应该把五青殿的宝贝都收起来了!”头也不回的朝着聂宇说了一声,姬家旁系的神情凝重。 程思锦呼吸急促,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惨兮兮的,她吸吸鼻子,上前敲了敲车窗。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变天 眨眼间,一个月晃过去,已经是立冬。 温室殿的地龙烧得越发暖和,熏着每日奉上汤药的小吉子,脑袋晕沉沉,还要强忍了喷嚏,避免触犯龙颜。 魏武帝正在亲自书写圣旨,瞟了一眼小吉子,气场威严。 小吉子跟着高公公识文断字过,没这胆量仔细瞧,只不经意间将大魏君主四个字牢记。 ...... 这话若是换做别人说出来,肯定是大言不惭的疯子之言。但赵旭顶着天运者的光环,加上斩杀手持九龙监军令的监军,获得余阶认掌控川蜀大印,这种种事情使得所有人都将他视作,真正的天运者。 季开安顿好众人,然后开始将那些杀死的恶徒全部集中在山谷中间,又从厨房等地找来一些油和很多的木材,全部浇在尸体堆上。想了想,又将被他收进储物戒指中的那两具尸体放在上面,重新给浇上油,一把火给点着了。 刚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一辆豪车停了下来,然后就看到林羽走了下来。 段无敌的话还是有用的,原本要反抗的段家高手纷纷住手,面色苍白的看着被抓住的段无敌,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恐怖的咀嚼声传来,一只只体型巨大的妖兽,一口便吞噬十数人在口中,开心的咀嚼起来,那恐怖无比的咀嚼声就仿佛催命的魔音,令所有人『毛』骨悚然。 自从杨再兴袭杀金弹子,计退完颜宗翰,他的威望暴增,在众将心中,已经是新乡城的二号人物。 地面上有刀、有剑、有枪,还有些许破碎的衣物,姜逸尘见此心中一沉,看来只有自己幸运些,得人出手相救,否则都将与这些人一般遭遇不测,仅余那些破碎不堪、无法辨识的衣物存留于世了。 接着,屏幕上画面一变,只见一片灰蒙蒙的空间中,一个身穿红色衣袍,脸上满是桀骜神情的亡灵族青年从一道光柱中走出,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随即不做丝毫停留,健步如飞的向前而去。 往山壁上方看去,上面全是岩石,而且几乎成九十度,也没有什么树木。想通过山壁往上翻爬的想法被季开否决掉,难道只能通过那个山洞进去? 本就上火的贝克,听到系统这气得人牙痒痒的话,不由更加郁闷。 说完,克洛德和陈锋对视片刻,随后哈哈大笑,抬起胳膊在对方的胸口上轻轻的锤了一下。 只是,她的惊呼还没完全出口,便被夏璃接下来的举动,将她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的塞回了肚子里。 “叶兄!”黑衣少年屈泰大步踏入之中见满地的碎物已然是明白十有八九。 “我去吧。”萧飞无奈的说道。一想到又要花几万,他的心里在滴血。 如果姜凡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世界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世界吗? 墨苒感觉之前恢复的伤势再次被打回原形。现在感觉气血两虚,头晕目眩,好像来了许久的大姨妈又得输血的感觉。 眼前的一切都在倒退,以平常人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的速度飞速倒退。 姜凡刚刚落座,徐光绪便十分骚包的撩了把他那杀马特造型的头发,一脸的得意之色。 罗日心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俊美的面容上,流露出坚毅的神情。 此刻的学院里只剩下零星戮兽仍在破坏,不少白牙的成员已经被捕,行动失败,想在应该是撤退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