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 古代的日常任务 “房间清洁百分之七十,发放奖励白面馒头一个。” 陈月将手中已经年久失修,甚至不剩几根的笤帚给放回了厨房,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遍周围,确定没人后,手中瞬间翻转出了一个喷香热乎的白面馒头,仔细一闻,甚至还能闻到那馒头中的甜味。 “大妮?大妮你去哪了?!” 没等陈月好好的观摩好自己的战利品,便听见窗外传来阵阵喊声,这一下,便三下五除二的将那馒头给塞进了嘴里,甚至连嚼两口都来不及,竟生生的吞咽了下去,随即干着嗓子赶紧踏出厨房。 屋外站着一穿着一身补丁装的女人,大概是常年累月户外工作的缘故,整个人的皮肤都黑黑的,身形也十分的瘦弱,只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嗓门却出奇的大。 “大妮,你刚刚从厨房里出来?” 陈月一听这话,连忙走到女人身旁道: “娘,我上午刚刚把家里给收拾了一下,刚才口渴得很,去厨房喝口水嘞。” 女人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这娃娃,从小到大都是拈轻怕重的,今天会这么好心打扫家里?怕是趁着打扫的名头,搜刮粮食吃吧! 看见女人那明显不相信的目光,陈月也不禁有些嘴巴发苦,她不过就是喜欢玩玩种田小游戏,哪里知道手指一点,就真的来现实中种田了。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在偷摸摸的观察之中摸清了现在的处境。 她, 陈月, 十岁小娃娃, 即将面临两年后定亲换彩礼给弟弟娶媳妇的重大危险。(误) “娘,小弟咋没跟你一起回来?今天不是书院休息吗?”她还指望看看小弟学的东西,来看看自己能不能看得懂字呢。 “回来干啥?回来帮你这个小滑头做家务?也就这几日我来不及,你就做做罢了,再说了,过几年你出嫁了,一点家务都不会做,谁家会娶你这样的媳妇?” 嘴上虽然是这样念叨,但是牛芳却也没有再追问方才厨房的事情了,家里虽然是重视儿子考学,但小女儿她也是一样的心疼,平日里家里的重活基本都没让她上手的。 陈月看牛芳的表情缓和下来,心中却微微叹气,弟弟在外读书一直不见人,连假日都不回来,这怕不是供了个白眼狼,想到这里,再瞅瞅娘和自己身上的衣裳,应该干点啥,家里才能赚钱呢? 牛芳可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在开始考虑咋赚钱了,她此时回来是给家里人做饭的,说是做饭,其实就是用水蒸几个红薯罢了,这玩意儿,他们红山县种的人太多了,卖不起价格,只能自己拿来当口粮了。 陈月看着她娘又从厨房阴凉的角落里面拿出了几块红薯,便是脸色发白,天知道,她已经吃了小半个月的红薯了,而且还都是清蒸的…… “娘,咱们都吃了好久的蒸红薯了……”陈月一边坐着生火,一边试探性的感慨道。 牛芳白了自己女儿一眼,道: “成,那你说,不吃红薯,咱们家吃啥,你说话之前过过脑子,别和你大哥一样,直愣愣的,话也听不懂,非得人讲明了才行,成傻子了!” 陈月心中微微叹气。 她娘生了三个娃,大哥陈壮,今年15,早些年也送去启蒙,结果上课就必睡,气的陈家两口子将他暴打了一顿,然后领回了家,没办法,种地吧! 老二,也就是她,陈月,从小就拈轻怕重,属于在村子里过的不错的姑娘了,平日里也就农忙的时候帮家里洗洗衣服,她娘闲下来的时候她就在家里待着,要不就是去镇上逛逛,村里人都笑她是小姐的心,丫鬟的命。 老三,陈书,今年八岁,前年开始去镇上启蒙,每月交两百文,听上去不贵,可住宿,吃饭,都在书院,一个月下来,怎么也得四百文。 这也就是为啥这陈家两口子明明十分勤快,甚至有些小聪明,可家中却依旧是需要天天吃红薯的原因了。 “娘你打算啥时候给大哥说亲啊?” 牛芳眉头紧皱,叹了口气道: “说亲!说亲!这聘礼不要钱?这起房子不要钱?再等等吧,明年年底看看,再一个,咱们村里这些个女娃一个个的聘礼那都要得高的很,估摸着,傻蛋这媳妇,得过年让你姥姥给张罗了。” 陈月想了想,大哥找媳妇的确不太容易,这一来,家里还要供着一个读书人,看陈家两口子的意思,那势必是要供到小弟不读为止,二来嘛,自己这个懒名在外的小姑子在家,稍微知道底细的,怕是都不愿意跳进这火坑来。 “娘,咱们秋收完了,干点啥吧?给大哥攒钱娶媳妇?” 娘两在厨房里嘀嘀咕咕,这头陈壮坐在田埂上倒是丝毫没有愁心,他正编着手里的草帽,娘说了,这两天天热,小妹来地里要晒黑,到时候就变丑了,他知道,女娃娃嘛,都是爱美的,他手里头没啥钱给她买胭脂,但是草帽他会编,所以趁着这会儿有空,赶紧的编出来。 陈爸坐在一旁,看着他用干草编东西倒是没言语,这娃从小脑子就笨,好在手艺活还算灵活,他琢磨着要不冬天让他去镇上当个啥学徒试试,总比种地要来的松快。 等蒸完红薯,陈月抢着收拾厨房,牛芳嘴上没说啥,但是嘴角上扬的弧度是骗不了人的,她虽然是不舍得自家女娃做活,但是女娃心疼她帮忙,那可就不同了! 等到陈月将抹布给洗好挂在房下时,也听见到那声她所期盼的: “厨房清洁百分之六十,发放奖励红糖五两,触发支线任务一,让陈壮获得一门手艺,奖励未知,时限未知。” 嗯? 支线任务? 我记得我玩的那款生活小游戏似乎没有什么主线任务,每天就是日常任务,种地浇水,现在有了支线任务,那主线任务又是啥? 想了好一会儿,陈月也想不到,干脆放弃了。 家里的东西,牛芳那几乎就是闭着眼都背得出来,这五两红糖显然不可能直接出现在家里,可说实话,不管是父母还是哥哥,对自己都挺好的,嘴里说着的嫁出去换聘礼那也是为了堵住村里人的嘴罢了。 这也是陈月小心试探出的,用牛芳的原话便是: “谁会花钱娶你这么懒的姑娘,那不都是为了堵住族里面那些傻子才随口说的,结果他们当真了!所以他们傻啊!咱们家供着个读书人,哪里需要花钱娶媳妇?到时候小蛋考上了秀才,那姑娘们都是排着队的要嫁给他!” 陈月当时听了这话是瞠目结舌,好家伙,合着她不是什么忍辱负重在家保养以期待卖出高价的小白菜,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真正的懒妹子而已……… “这红糖该怎么拿出来呢?” ------------ 第二章 “大哥?” 陈壮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白白嫩嫩的小妹,挠了挠头,问到: “小妹,咋啦?晚上没吃饱?” 陈月偷偷的撇了一眼主屋,确定她娘他们此时没有注意到外面,冲着陈壮招招手,叫人来到跟前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哥,秋收完了,你打算干点啥啊?” 陈壮听这话愣了愣,目光有些茫然道: “不知道啊,等爹说干啥,我就干啥。” 陈月惊呆了,她虽然知道这大哥十分的天然呆,但是,十五岁的娃了,有些赶得急的,连孩子都有了,咋大哥还是个爹宝男呢?! 这可不行,这样下去,就算是将来有钱娶媳妇了,人嫁给他不得三天两头的憋屈死? 还没等陈月想出个办法来,堂屋里老爹发话了。 “你俩干啥呢?嘀嘀咕咕的在窗子下面?” 陈壮看了一眼小妹,见小妹疯狂摇头,吞了吞口水道: “我问小月家里还有啥吃的没,有点饿了。” 陈爹听见这话,倒是没再说什么,家里虽然是红薯颇多,但是也不能敞开了肚子吃,毕竟这刚收上来的稻子还没卖出去,卖出去的钱又有别的用途,总不可能拿来给家里人加餐的。 可这见天的体力活下来,莫说这才十五岁正是吃喝的大娃饿,他睡前也是肚子空空。 堂屋里沉默了一小会儿,陈爹才道: “大壮你进屋来,爹问你个事儿。”顿了顿,又道:“月儿你也进来吧,不然待会儿肯定在窗户下偷听。” 被点名的陈月吐了吐舌头,好家伙,她爹虽然是农家汉子,可是脑子可转的快得来。 堂屋里,牛芳的眼神落在了大壮的身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了他的那双粗壮的大手上。 “你爹说,你给小妹编了个草帽,东西呢?拿来我看看。” 大壮有些不明白,但是别看母亲在外对父亲言听计从,但那都是在家母亲商量好的,家里真正的话事人,非牛芳莫属,所以尽管不太明白,但还是乖乖的从自己的床头将那编好的草帽给拿了来。 陈月看向那所谓的给自己的草帽,当下眼前一亮,这要是放在现代,随随便便能卖个四五十,草帽前沿微微上翘,防止遮挡视线,后沿则是像个小披风一般的垂落下来,能够遮住脖子。 牛芳看着那顶帽子,再看看自家大儿子那茫然的眼神,抿了抿嘴,道: “既然有这个手艺,我和你爹也商量好了,左右秋收之后就没什么活了,你爹带你去镇上找个木匠师傅,你跟着学,只要农忙的时候回来搭把手就成。” 听见这话,陈壮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他和别的孩子不同,他打小就木讷,不会说话,和同龄人玩老是被欺负,读书也读不进去,唯一的爱好就是在闲下来的时候偷偷编编小东西,眼下母亲竟然让他去镇上学手艺! “我,我,谢谢母亲,我一定好好学手艺,有时间就回来种地!”陈壮站在原地,双手握紧,哽咽着道。 陈月愣了愣,难道这就是触发支线任务的原因?陈壮去学艺,自然便会有一门手艺,可,如果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又怎么称得上是支线任务?这其中,恐怕有变数。 瞧着自家儿子这激动的劲儿,牛芳有些不得劲,虽说她有些偏袒女儿和小儿子,可大壮这孩子她也是从小带到大的,啥时候有了这么个手艺,却一直没说,要不是他爹今天和她商量,怕是就这么让他种地了。 可,想到这里,牛芳心中叹气。 自家这一个读书人,一个学徒,一个女娃,将来的活计全扛在自己和老伴身上,且这时间少说也得三五年,她,担心家里抗不过去。 陈月站在炕下面,看见牛芳眉间的忧愁,仔细一想便猜到了,家中前几年养三个娃娃,也就这两年陈壮大了,可以分担一些农活,才算是松快些,可接着小弟读书,家中的银钱怕是一直不得宽裕。 若是再让老大去当学徒,这几年估计是更加的难熬了。 若是能够将系统奖励的东西给卖掉就好了,多的不说,起码,多出来的银钱,农忙的时候请个帮工是够的。 没过几天,陈爹一大早就拿着一筐鸡蛋,领着陈壮走路去镇上去了,陈月看着窗外沉默的走路的两人,笑了。 “大哥啊,这筐里我可是塞了半斤红糖,一大包茶叶,在咱们镇上的拜师礼里面应该算中上了,接下来,就看你给不给力了!” 好在,下午陈爹回来时,身旁已经没有了陈壮,村里人也没多问,一般农忙后,去镇上打一些零工是正常操作,大家只以为只有陈壮找到工作,而陈爹回来了。 —— 半个月后, “随机任务,请给头痛的妈妈按摩,奖励十个铜板。” 正坐在小木凳上跟着牛妈编花绳的陈月听见这个任务,眼睛都瞪大了,好系统~知道她缺钱,雪里送炭来了! 和牛妈插科打诨一会儿,顺理成章的坐上炕,开始给牛芳按摩。 两只手轻轻的按压着头的两侧,缓缓的转圈,牛芳一开始嘴里还念叨着,自家女娃又开始作妖,逃避手工活,这一下按下来后,再不说话了,按了好一会儿,听见系统的任务完成时,手下的牛妈已经发出了震天的鼾声。 小心翼翼的将牛妈给放平,盖上被子,撇了一眼自己的手工技能,上面依旧显示的入门,好在,虽然一个彩绳只给一个经验分,可耐不住她陈月编得多,再差三分,就可以升级了。 想到这里,陈月也不去看系统背包里的十个铜板了,开始坐在小凳子上一心一意的编彩绳,等到太阳都开始落山时,陈月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技能升级,是的,手工——编织,这是她激活系统后,第一个升级的技能。 有些激动,只看见那控制面板上,白光微微一闪,手工——编织【1】,紧接着,陈月脑海之中便涌现出了许多的编织手法,甚至她隐隐有种感觉,仿佛这些都是她曾经练过上千遍一样。 想到这里,陈月开始思考,啥时候自己能够染指一下厨房呢?指不定到时候她就厨艺一级,卖个小卤菜啥的是没问题。 想到这里,陈月不由得叹口气,还厨房呢,自从大哥去学艺后,家里甚至连午饭都不吃了,就吃早晚两顿,一天两顿蒸红薯,这样搞下去,身体迟早要不行啊…… 牛芳睁开眼,就瞧见自家女娃在叹气,刚想说两句,又瞧见她手边的彩绳已经堆了好一些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好了好了,娘知道你最近辛苦了,你坚持坚持,等小弟考上功名了,便是那镇上的富户,也是要来娶你的,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是随你?” 陈月一听见这话就颇为头大,不知道为啥,家里人似乎都认定了,小弟天资卓越,考取功名都是迟早的事,虽然她相信,以牛芳的智慧应该是不会被骗,可,就算是考取了功名,那也不一定能当官,就算是能当官,那也不一定有钱,指望个孩子算咋回事嘛。 “娘,你啥时候带我去镇上逛逛嘛,天天编彩绳,眼睛都酸了。”陈月岔开了小弟这个话题问起。 牛芳本想一口拒绝,但是看着眼前小女儿因为编彩绳而有些发红的眼睛,道: “明早,明早娘就带你去镇上看看,咱们顺带把彩绳给东家交去。” 得了牛妈的答复,陈月开始思考,明天去了镇上该怎么换点钱。 次日一早,两人坐在牛车上,吹着凉风,头上包着碎花布,以防着凉,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才到了镇上,牛妈先是将包裹里的彩绳到彩绳记去结账,接着又领了更多的彩绳,想要继续编彩绳。 这彩绳记开着一间小小的门面,可内里装潢却十分的精美,伙计们将收来的彩绳挨个挑拣分开,陈月看了一眼,做工好的,放一起,做工一般的,放一起,约莫是卖两种价钱。 可这彩绳记柜子里摆放的却不是彩绳,而且一些胭脂水粉之类的。 瞧见小姑娘看着伙计们分彩绳后,又看向货柜,掌柜的笑道: “小妹妹可是第一次来咱们彩绳记?” 陈月本是偷看的,被人当面询问,不由有些紧张,沉默的点点头。 “咱们彩绳记开遍五湖四海,做的货物五花八门,这收来的彩绳也是有人托付的任务,咱们镇上最主要还是卖胭脂水粉,不过要是有什么想要的,说一声,过几日也能寻来。”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 就在陈月点头之时,铺子后面传来惊呼声。 白白胖胖的掌柜被这一声给吓得手中的胭脂差点掉落在地,好在陈月伸手接过,才算是减免了物品损失的结果。 “嚷嚷啥!一天到晚的,就不能让我安心会儿!” 嘴里虽是抱怨着,但脚下却是丝毫没有停顿的朝着后院快步走去。 牛芳见出事了,第一反应是拉着陈月的手想走,可,这刚刚交的彩绳还没清点完,这好彩绳和一般的彩绳之间,可是差了一个铜板,她和小月编了有将近两百根,这差价可就是两百文。 这两百文,可以将陈书下个月的学费给交上,剩下两百文付生活住宿,安排的满满当当。 所以,哪怕牛芳现在很想走,却还是脚下生根一般,站在了彩绳记的门面里。 “这是噎到了,快去叫大夫!”胖掌柜焦急的声音从后院传出。 “这,刘大夫去团结村看病去了,那团结村离咱们镇上骑马也要一刻钟啊!” “怎么办!怎么办!” “触发随机任务,救助被噎住的张德,奖励白银一两,开放救治技能。” !!! 好家伙! 陈月当即向着后门走去,透过门帘看向后院,一个小男孩此时脸色发青,坐在躺椅上,地上还掉落了半个苹果,看样子,是吃得太急,被苹果给卡住喉咙了。 就在陈月看向那小男孩的时候,空中出现一个箭头符号,指向了他的喉咙。 “那个,我能试试嘛?” 陈月心中有些忐忑,但是一想到那个尖头符号所指的位置,在气管靠上的位置,如果按照以前网络上流传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应该可行。 掌柜的此时满头大汗,可拍打了半天,孩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青,大夫更是远在天边,难道就真的让他唯一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 听见陈月的话,他愤怒的想要让她不要开玩笑。 但, 看见她眼神中的认真, 罢了罢了,或许,让她试一试又怎样。 “小月!你疯了!” 牛妈拉着女儿的手,想让她回来,这可是人命,别说是试一试了,就是看热闹,人死了,掌柜的迁怒起来,也是自家所不能承受的。 陈月手中也满是汗水,如果方才只是想要完成任务,那在她看见那小男孩那渴望的眼神时,她知道,她想救下他。 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 第三章 救人为大 陈月走到那张躺椅边,半蹲着在地上,将那脸色青紫的小孩给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环抱,用右手拇指掌关节顶在小孩的腹部,左手按压在右手拳头上,向上向内,迅速冲击十次。 “咳咳!!哇哇!!爹!爹!” 随着一块小苹果块从嗓子眼里飞出来,小男孩整个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开始挥舞着双手冲着他爹哭喊。 陈月看着系统背包中的一两白银和那医疗——急救两个字的亮起,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成了好,成了就好。 牛芳此时则是快步从身后冲上前来,将陈月搂到自己身后道: “掌柜的,方才都是我家幺女她不懂事,现在看来您孩子好了,那我们就先回去。” 说完,宽大的手拉着陈月就往外走去。 白胖掌柜见了赶紧道: “哎呀!牛妹子!你这不是在埋汰我老张嘛!我老张也不给你来虚的,今日感谢你女儿救我这胖小子的一条命,将来这有啥帮的上的,尽管来找我老张,万账房你来。” 一身穿深灰色长衫的中年人走上前来, “掌柜的,有何吩咐?” 白胖掌柜侧过身去低声说了几句,便看那账房多瞧了陈月两眼,点了点头。 牛芳得到这句话,脸上顿浮喜色,但又想到了方才那危险的境地,自己女儿若是没有救下这小男孩的后果,脸色又是一白。 总之,陈月偷偷瞅见,这牛妈脸上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变脸的功夫赶得上川剧变脸了。 “多谢张掌柜。”牛芳紧紧攥着陈月的手,接过了一个菜篮子,里面盛满了还未编织过的彩线,这是牛芳接的材料,往日里工钱一般都在彩线下面,不过彩绳记的工钱一向都是点的清清楚楚,给当事人看过才压箱底的, 牛妈这会儿还颇有一些后怕,倒是没清点,当然了,她也相信,自己女儿刚刚才救下掌柜的他儿子,应是不会在钱财上哄骗她的。 等到走到了陈爹做活的地方,牛妈才渐渐的平稳了下来,攥着陈月的手也不再微微颤抖。 陈月心中有些愧疚,她的便宜老妈似乎是真的吓到了,毕竟,这里不是现代社会,有权有势的人,想要你的命,那是轻而易举,可,她不后悔救人, 顶多就是后悔, 应该披个马甲啥的? “芳儿,你咋来了?”陈爹听见工友说他媳妇来了,赶忙从院里走了出来,他这接的活就是帮人修火炕,当然了,关键的他不会,但是按照师傅的要求砌泥巴他还是会的。 这样没啥技术的活,自然也不会给太高的工钱,不过主家管饭,虽然是糙米饭,但那也比耗费家里的粮食来的划算,里外里,这不就省下两个人的口粮了。 牛芳眼睛有些湿润,伸出手拍了一下陈爹的肩膀。 那常年下地的掌力,硬是让陈爹这样的大汉都忍不住的一个踉跄。 “你个虎娘们,干啥呢?” 牛芳本来看见陈爹踉跄还有些不好意思,听见这话顿时来气了,伸出手来,在陈爹的腰间狠狠的拧了一把。 “哟哟哟!轻点,轻点,我错了,我错了!” 牛芳翻了个白眼道: “你都不知道你女儿她刚才多虎了吧唧的,就彩绳记那掌柜的,记得不?得,估计你也不记得,他儿子眼看快呛死了,你女儿上前就去揍人家,还揍得老狠了,当时都快把我吓死了!” 陈爹听见这话,倒是没先言语, 摸了摸后脑勺,看着陈月道: “是挺虎的,随你娘!” 牛芳站在一旁,脸色就像是打翻的墨汁,只是瞧见那院内有人偷偷的向外瞧来,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硬笑道: “运气好,硬是让她给弄出来了,掌柜的说谢谢咱,有啥帮的上手的直说。”最后一句话牛芳压低了嗓音,若不是陈月就站在她的身旁,估计连她说话了都不知道。 陈爹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他们两口子一辈子地里刨食,有想法做点别的,可乡下人在镇上没点根基,做啥都有顾忌,现在有了这句承诺,虽不打算用,可这话放出去,那就已经是一种保护了。 “知道了,这活还有三五天就结束了,到时候我叫小蛋和我一同回家商量。” 至于大儿子陈壮,怎么说呢, 陈爹觉得,不说话的木工活真的适合他。 牛芳得了准信,也就不多耽搁,家里虽然秋收完了,但地里空着也可惜了,种点萝卜冬天也能加个菜,至于别的,一是天冷了,种了也活不下来,二来,牛芳也的确不知道该种啥,反正村长家种啥她就跟着种。 牛芳在前面种萝卜,陈月跟在后头,提着小水桶浇水,周边地里的婶子们都不免的多看了两眼,要知道,这陈家的小姑娘一天到晚的要不就在家,要不就跟着村子里的人去镇上溜达。 做事, 还真的罕见。 “陈月,今儿你咋跟着你娘来种地了,你家大壮哥呢?” 说话的女人穿着一身短打,和男子的打扮颇为相似,听周围人都叫她江大姐,这人陈月听她娘讲起过,嫁过来第二年,男人就去打仗了,前脚刚走,江大姐后脚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等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军营里来信,说她男人打仗牺牲了,赔了十两银子,连个尸首都没有,送钱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她婆婆就带着小叔子上门来要把她赶出家门,说她生的娃不是他家的。 江大姐当即对天发誓,若是对不起她当家的,天打雷劈。 可她婆婆不信,要让她将那十两银子给交出来,还让她滚出她儿子的房子。 最后村长看不下去了,请来了她婆婆的族长,一行人商议后,宅子收回给她婆婆,那十两银子给江大姐抚养孩子使用,但前提是不得再嫁。 江大姐同意了,从此以后,种地持家她一人包了,孩子如今十岁,和陈书一样,在镇上的书院读书,听说成绩还蛮好的。 不过,这江大姐和牛芳一向不太对付,两人年轻时暗自比较谁找的汉子好,婚后又比谁先生下孩子,后来,江大姐出了那样的事,牛芳倒是没有落井下石,最开始还送过好些菜。 只是后来牛芳心疼小闺女,糊弄外人说的那番话被江大姐听见后,慢慢的和牛芳疏远了。 一开始牛芳还不明白,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江大姐是觉得自己想把自家女娃赖上她儿子这个文曲星。 当即在家里将死活不读书的陈壮给骂了一顿,然后耳提面命告诉小儿子蛋蛋,一定要好好读书,为了姐姐争口气,若是比不过那张大姐家的,回来就等着棍棒伺候吧! 所以陈月看见这江大姐,只得害羞的一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娘叫自己做啥,她就做啥。 牛芳倒是瞧见了那张大姐和自己女儿搭话,不过她不在意,开玩笑,小月那般机灵的孩子,还能对付不了一个她? “你这孩子也实诚,你娘都打算把你养大了换彩礼钱,你还来帮忙做农活,要我说,你就该好好在家待着,那也是他们应该养你的。” 陈月看了一眼张大姐,似笑非笑。 “我娘啥时候说要将我换彩礼钱了,大娘你莫胡说呀,再说了,听爹娘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吗?我娘怜惜我身体,才不让我下地,怎么到了大娘嘴里,就变味了,你不让你儿子下地,难道也是为了将来嫁个好姑娘嘛?” 张大姐一听这懒妮子竟然反驳自己,当即瞪大了眼睛,嚷嚷道: “谁不知道你这女娃懒得似猪!一家人都指望着嫁出去卖个好价钱!好给你那事事蠢笨的大哥贴补娶媳妇!” 没等陈月回击,只觉得身后一团黑影冲了过去,再一回头,只见方才还站在身前的张大姐被她娘牛芳给压在地上抽嘴巴子,两人翻滚在一起,各不服输。 不过,瞧着那四周围观的村民们,陈月赶紧半蹲着,伸出手去拉着她娘牛芳同志的衣角道: “娘呀!你快别和张大婶打了!张大婶长年自己一个人种五亩地,那力气你咋比得过!张大婶要编排就让她编排去吧!女儿知道娘您疼爱我就行了! 哎呀!张大婶你快别打我娘了!我们帮您种地!种就是了!” 陈月一边哭唧唧的说着,一边看见有几个老爷爷向这里走来,连忙将她娘给拉了起来,张大姐以为牛芳被劝服了,想趁着她不注意将方才的痛给双倍还回去。 周围人只见牛芳似乎好不容易从张大姐的手中挣扎开来,那地上的张大姐却好似发了疯一般的,站起来就要一巴掌甩到牛芳的脸上去。 “住手!” 一道苍老但却浑厚的声音响起, 一旁看热闹的村民们这才停止了看热闹,上前去将两人给拉开来。 “啊啊啊啊!!贱人!贱人!”被拉开的张大姐嘴里依旧嚷嚷着脏话,这些年谁见到她不尊敬她一个人带孩子,谁见到她不夸赞一句将来状元的娘? 今天竟然被她一直看不上的牛芳这贱人给骂了,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村长!您看看!这张大姐让俺家小月给她帮忙,小月说她听俺的,这女人就在俺家小月面前撒泼,要不是我来得及时,我家小月这细皮嫩肉的,还不知道被打成啥样!” 周围的村民们也都嘀咕着呢,这张大姐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守节的寡妇,可是没少让村里人帮忙种地,有时候大家忙不过来没去,她的确是会背地里骂骂咧咧几句。 估摸着这次是想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训陈家小月,没想到被牛芳给听见,那虎娘们哪能让家里的金钵钵被别人给欺负了去? 两人扭打起来,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乡下女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那是常见的,只是,大家心中对帮张大姐种地这事更加抗拒了,帮一时是情分,哪有帮一辈子忙的? 村长这几年也是没少听自家婆娘在炕上说那张大姐越发的不像话,今日瞧见这事的两人都是村里烫手山芋,便也不想多管。 只叫两人答应不再闹事便是。 张大姐好日子过久了,今日下田翻地本就十分的疲惫,再加上怒火攻心,听见这话,竟生生的气晕了过去。 “触发临时任务:救治中暑的张大花,奖励查漏补缺称号。” 牛芳瞧见晕过去的张大姐,也有点不敢相信,有心觉得她是装晕的,可又明白她那个脑子怕是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来。 “娘,是不是中暑了?张大婶好像没戴帽子?”陈月拉了拉牛芳的衣角道。 “呀,可能真是中暑了。” “这么热的天,不戴帽子下地,她不中暑谁中暑?” “她今儿来找俺家老大想让帮忙翻地,我能不知道她,帮她翻地光一个谢谢,连口水都不舍得给你喝的,直接把她打发了。” “哎,她还来找过俺家的。” “俺也是,俺也是!” 大家伙一对,好家伙,合计着这张大姐是压根没打算自己下地,这实在是抓不到人了,才自己下地,结果眼酸别人有孩子帮忙,非去打搅人家。 这头婶子们聊得起劲,那头陈月将自己的帽子给摘了下来,盖在张大姐的头上,接着用水壶里的水灌进她的嘴里。 “小月,你在干啥呢!” 牛芳瞧见了陈月的举动,不由得低声问道。 好在这张大姐虽是久不劳作,可身子骨还算是可以,一壶凉水灌下去,眼睛便微微睁开了。 这下牛芳也顾不得询问了,一把将陈月给塞到自己身后,顺便将帽子给薅下来,她可不想小月和她张大姐扯上什么关系,这个女人就是个死脑筋的,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瞧见张大姐醒来,众人也没有热闹可看,遂即散去。 而陈月坐在自家的小板凳上,点开了那个所谓的查漏补缺称号。 一看说明,乐得合不拢嘴。 ------------ 第四章 好家伙 陈月按照简介里的描述,将称号给戴上后,整个世界忽然多了不少东西。 比如——此时牛芳炕上散落的没有叠好的被子,上面多了一个十分醒目的白色感叹号,早上吃完饭后只大概擦了擦的餐桌,比牛芳还高两个头的木柜顶部,放眼望去,整个厢房里充满了白色的小小感叹号。 实在是太影响生活了! 陈月试图将称号给取下,却发现上面有一行浅灰色的小字显示——该称号戴上后,需满一年才可卸下。 !!! 你在玩我吧?! 陈月佛了,两眼放空坐在小木凳上,牛芳见孩子有些呆愣,心中不免担忧,不会是方才被张大傻子给骂吓到了吧? “小月,小月?小月!” “啊?啊!娘,我就是想着,反正现在也没事做了,我把家里给收拾收拾吧?” 最好把这些感叹号给全部收拾完,然后恢复成正常的世界…… 牛芳有些感动的看了小月一眼,孩子大了,知道心疼娘了,知道帮忙收拾了,不过,相对于收拾屋子,她更愿意这孩子多编一些彩绳之类的,将来就算是嫁人了,手里有个活计在,婆家人就不敢小瞧了去! 只是,这家里已经好些时候没有仔细打扫了,也是时候好好清洁一下了,不然等老陈回来,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时间做这些。 “成,那咱们开始收拾吧!” 陈月赶紧将正从炕上挪到炕边穿鞋的牛芳给拦下,笑着道: “娘,这点小事,就让我来就行,咱们昨天不是拿回来有彩线吗?你把那个按颜色理好,等我打扫好了,就来编彩绳。” 牛芳听了后,才惊觉,自己早上出门前还想着的整理彩绳,回来之后竟是忘了个精光,但一向机智的牛芳是不会承认自己忘记了的。 顺势点头道: “那你好好做,娘先理线,等娘理好了,就来帮忙。” 陈月提着一桶水和系统奖励的用不破的抹布,站在这充满了感叹号的屋子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啊!~~ 牛芳将彩线从框里拿出来后,发现下面竟然还有一个信封,她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封信,上面写了几句话,牛芳沉默了,看不懂,略过。 而最让牛芳惊喜的是,这信封下竟然还有五个十两的纹银。 不夸张的说,这是牛芳从出生以来,见过最大的一笔钱了,当年她的聘礼也才二两银子,和一些粮食野味,那还算是村里拿得出手的聘礼了。 现在虽然银子没以前那么值钱了,可五个十两纹银,那也是足够令牛芳呼吸急促,四处张望看屋子房门关好没的程度了。 甚至一度产生了,要全部买地,然后租赁出去,坐在家中收租的包租婆生活了。 “一定要读书,读书才能改变我们陈家的命运。” 想到公公去世前的这句话,牛芳冷静了下来,这钱,还是等当家的和小蛋蛋回来商量吧! 陈月此时正在擦拭堂屋里最后一个感叹号,哦不,是污渍。 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粘在炕边的糖渍,经年累月之后,已经和炕本身的颜色融为一体,要不是提示,陈月觉得自己就是再住上十年八年的,也发现不了。 【当前房间清洁程度100/100,解锁发放,怎么也不坏的苕帚一把】 好家伙, 合着这苕帚还是个隐藏物品,看了一眼在背包中的苕帚,嗯,长得和家里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好的,完全就是同一把啊! “娘,我去别的房间打扫了。” 牛芳看了一眼瓦亮瓦亮的房间,不由得想起了这房子刚刚起好的那年,自己还是个刚新婚没几年的小媳妇,老陈也还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家里吃饭都是公公掌勺,平日里只要做做清洁就行。 后来有了孩子,公公去世,第二个孩子的出生,生活一下就快了起来,仿佛稍微慢一点,就会被什么怪物给吃掉,不知不觉,十几年就这么过来了。 想到这里,牛芳不觉的将自己的双手伸到眼前,一双宽厚的手,手指发粗,上面遍布着老茧,还有一些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伤口,摸上去,就像是稻草一般的磨人。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流过眼泪的牛芳眼角湿润了。 刚刚得到一个新苕帚的陈月,倒是没有不开心,现在这个条件,有个不坏的抹布,不坏的苕帚,至少也能省下点买它们的钱不是,而且,经试验证明,这抹布实在是太好用了,只要不是特别老的污渍,只需轻轻一擦就好了。 提着水桶,陈月又进了自己的房间。 紧挨着正北厢房边的小房间,只有厢房的一半宽,进门右边放着个大箱子,正对着的就是她的炕,小小的,不过根据记忆,小虽小,但是挺暖和的,屋子平日里就她一个人进出,倒是不怎么脏, 只是踩在凳子上,用苕帚将梁上面给扫了扫,然后将窗户擦了擦,这系统出品的抹布就是好用,擦到窗户纸都不会破,可以毫无顾忌的擦窗框。 【当前房间清洁程度100/100,解锁发放,怎么也不坏的大木箱一个】 【当前房间清洁程度100/100,解锁发放,怎么也不坏的木盆一个】 【当前房间清洁程度100/100,解锁发放,怎么也不坏的木凳一把】 把家里都打扫一遍后,陈月看着背包中的物品,和家里的东西都长的一模一样,看来不是她的错觉,是系统贴心的安排啊。 将家中的物件都默默的更换好后,陈月看着整齐干净的院子,觉得——好饿。 饿得前胸贴后背,刚才沉浸在现实版家务小游戏中不可自拔所带来的快乐过后,则是现实版的饥饿所带来的肚子冒酸水的体验了。 而此时,天也已经暗了下来,仅仅三个房间,一个小院子,就花了陈月一个下午的时间来打扫,而牛芳这一个下午则是将那五十两白银给换了无数个地方收藏,然后又挖出来。 母女两此时都饿了,可厨房里甚至连火都还没烧。 牛芳觉得自己一走出房间,这五十两白银就会不翼而飞,只好让陈月来暂时行使厨房的使用权,当然了,是有条件的。 “柴火不要用多了,水不要倒多了,多了红薯好的慢!” “知道啦!”个鬼…… 陈月虽然是个爱玩生活小游戏,动辄修仙种菜,氪金做菜,将小人的厨艺氪到顶级,但现实生活中,她最拿得出手的就是煮泡面,加很多肉丸的那种。 以至于,当晚的蒸红薯,竟生生的蒸了快一个时辰。 陈月拿去给牛芳时,她已经呈大字型躺在炕上,鼾声如雷。 好在,牛芳会辜负她的辛苦劳作,可系统不会,在红薯蒸好的第一时间,系统就将它的奖励发放了。 激发技能 烹饪——【0】蒸【1/100】 一些蒸菜的经验出现在了脑海之中,至少,下次蒸两个红薯,陈月再也不会倒一海碗的水进去了。 由于这两天牛芳仿佛得了离开厢房就会疑神疑鬼的毛病,陈月干脆趁此机会将家里的活都给揽了下来,想要知道,擦桌子一级会有什么不一样,更快?更强?擦完的桌子会散发香味? 这天,牛芳盼星星盼月亮的老陈和小蛋蛋终于回来了,当时都晚上八点过了,陈月躺在床上正盘算着自己的技能,有哪些离一级比较近的,就听见大门传来敲门声。 “芳子,开门,是我,老陈。” 陈月赶紧下床踩着布鞋,走到院门口开门,只看见老陈怀里抱着个啥,身旁站着个白白嫩嫩的小正太,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嘴里还念叨着: “我姐咱两不是说好了,你每周都来镇上看我,你看看你都几周没来了!”陈书嘴里念叨着,可手却自然而然的朝着陈月的手握来。 “我都想死你了!姐姐~~” 不知是月光太美,还是孩子太可爱,陈月竟然开始反思起了,自己为啥不去看小弟这件事,唔,想起来了,因为她是穿来的……虽然记忆很清晰,甚至连知道原主放弃的原因是觉得日子太苦,要去现代生活。 可,还是会忍不住的怂。 陈月摸了摸小弟的头,嗯,和原身记忆中的手感一样q弹呢~ “娘在屋里,爹你快进去吧。” 陈爹将怀里的东西给放在了厨房里,然后小心的将门关上,快步走进了堂屋。 陈月一边揉着小弟的脑袋,一边问道: “最近考试怎么样啊?爹刚才拿回来的那是啥?” 陈书顶着一双像狸花猫般的圆鼓鼓的眼睛,眯了眯笑着道: “小意思,这次院考又是我第一,听俺娘的把那人给死死压在第二!”然后又捂着嘴偷笑,“爹那是拿回来的小母鸡,路上听爹的意思,好像是没花钱的!” 趁着堂屋里的两人还在商量,陈月领着小弟洗漱好,才仔细的将院门给上好,然后转身和小弟一起蹲在窗户下偷听。 还没听见两句,牛芳就开口让两人进去: “又蹲在窗户底下,你俩给我滚进来。” 陈月和小弟相视一笑,干脆推门进去。 牛芳坐在炕上,面前放着那五个十两的纹银,看了眼陈月道: “我和你们爹商量了,这钱,是小月赚来的,如今就当是我们借的,将来家里宽裕了,便还给你,你也不必多说,若是不还这笔钱,你爹估计一辈子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说着将两个十两推出来, “二十两,咱们家买地,村里的良田五两银子一亩,离水渠远一些的三两,咱们家怎么买?” 陈月有些诧异,牛芳竟然比现代有些家长还要开明,家里置办产业还要询问孩子们的意见,不过她没多说,毕竟村里的租赁情况她并不清楚,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一向不说话。 倒是陈书念叨着: “娘,咱们还是买近一些的,你不是说,往年收成不好的时候,全靠水灌,那离得远的地,始终不及,姐,你说呢?” 【发布任务:种田,第一步,买田!是否接收?】 哎?任务还可以不接受吗? 陈月很想知道不接受的后果,但身体却诚实的选择了接受任务。 “我也觉得,良田起码不愁租。” 牛芳本想着买两亩良田,剩下的买便宜一点的,可孩子们都说了,她自然不会反驳,反正这家业将来迟早都是他们的。 “那成,咱们明天就去买地。” ------------ 第五章 拿来吧你 买地,古往今来,那都是一件大事。 牛芳当晚一晚上没睡着,高兴的,她牛芳自从嫁到陈家来,几乎没过过啥富裕日子,更是想都没想过买田, 一天到晚的,手里的钱还没到手,去处就已经安排上的人家,今儿个要买良田四亩。 不光是牛芳兴奋,村长也挺惊讶的,将一张老旧却保管得非常好的地图拿了出来道: “这是咱们下河村的地图,这些框起来的都是有主的,挨着河边的肥田五两银子,没有挨着的三两。” 说完,便后退一步,不再言语。 买田这种大事,最好不要插嘴,否则将来出了问题,他十张嘴也说不清,隔壁村村长就是这样晚节不保的。 牛芳将自己想了一晚上的几块地给点出来然后交了银子,拿了一份地契,这地便成了。 办成后,陈爹将菜篮子给放在了村长家,里面是家里仅剩的八个鸡蛋,陈家不养鸡鸭,寻常都是换的蛋,这礼算是可以了。 村长看着鸡蛋,又看了眼地图道:“这地往日无主,或是有人种些个小菜,待会儿叫你婶子去打个招呼,菜可以种到冬天,但得帮你把地翻了。” 陈数笑着道谢,这村里能有闲工夫找空地种菜的,无一不是家中人口众多的,他家,还真的不好说话。 陈月暂时不知道这些道道,只知道,自家的地买下来了,明年开春就能耕种了。 待到晌午时,陈家买地这件事便成为了村里的闲谈重点。 “这陈家哪来的钱买地?” “莫非,那张大姐说对了?这牛芳莫不是真的把那小月给卖啦?” “嘿!快别胡咧咧,孩子的名声就是被你们给败坏了!” “咋是我们败坏的!那不是!” “那不是啥?哎呀,各位老姐妹们,来,吃点瓜子。”牛芳睡醒一觉,揣着家里仅存的葵花籽,来到村头的大树下,挨个散去。 “牛芳,你家买地,这事真的?” 牛芳嘴巴紧抿,嘴角却是已经疯狂上扬: “嗨呀,是买了四亩地,我们家不是一直都盘算着买地,正好老陈他这次回来,钱够了,就想着买了呗!” 牛芳和老陈说好了,小月救人这事不能说,免得村里的长舌妇胡咧咧,到时候反倒让掌柜的厌了。 一口咬死了,是往年攒下的钱,如今够了,才买的。 陈月现在也是看着系统奖励的,简易化肥配方发愣。 可提升作物产量10% 陈月看着最后这句话,有些发愣,百分之十,要知道,陈家人每年种地纳了税,卖了粮食后,那得来的钱除开小弟的学费生活费,几乎是没有结余的,甚至还有些不够,这也是牛芳为啥有空就编彩绳的原因。 如果能够产量提升百分之十……可这产量在地里,有变化人可是都能看的出来的。 可这事应该怎么做才能够不显得刻意呢?想来想去,从早想到晚,陈月都没想到办法来。 陈书的假期只有一天,帮牛芳看了一遍地契确认无误后,也就坐着村里的拖板车去镇上了,毕竟那住宿和伙食是交了钱的,多吃的那都是赚的。 剩下三十两银子,牛芳和老陈也不放心放在家里,这刚刚买了地,万一有那没良心的起了坏心眼,翻进来偷钱,那可就惨了。 所以,趁着晌午的功夫,两口子带着陈月也去镇上了,有钱了,这次是坐的牛车,一个人一个两文 陈月和牛芳先是去将钱存进票号,然后娘两在镇上逛了逛。 镇上就一条商业街,卖酒的,卖米的,小饭馆,还有彩绳记都在这条街,铺面背面则是民居,满打满算,镇上也就横向三条街,纵向几条小路和分叉口。 小弟读书的地方在镇上的西北边,有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里面正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陈月没有进去打扰,她只是环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像小弟那般,吃住都在院子里,毕竟是少数, 稍微条件好一些的,中午都会自己带饭,或者是走路回家吃,毕竟,根据小弟的描述,那书院的饭菜,可能也就比连吃几天蒸红薯要来的好一些,肉什么的,那都是十天半个月才有一些的。 要说书院读书的人没钱吗?除了像陈家这样,咬紧了牙送孩子去读书的,大部份其实都是镇上的人,他们倒是不指望孩子结交人脉,考中举人啥的,单纯的就是想让孩子识字,将来签契书不会被哄骗了去,最好还能当个账房先生。 陈月也觉得这地方的读书氛围不算浓厚,好在小弟的目标从来不是别人,而是碾压张大婶的儿子,所以倒是出奇的刻苦。 以至于王夫子对他报以厚望,觉得陈书或许就是他扬名的那个好苗子,当然了,宝贝不能全压在一个人身上,张大姐的儿子也是被即以厚望的。 “阿姐,娘,你们怎么来了?” 陈书正准备在厨房外吃饭,便听见好友说他母亲在外面,当即放下了已经吃光的饭碗,跑了出来。 陈月看了一眼陈书那毛茸茸的脑袋,心中暗念,要忍住,要给小老弟面子,可不能在外人面前摸头。 而是看着他笑了笑道: “娘和我打算来镇上逛逛,本不打算打扰你温书,只是走到这附近了,恰巧看见你们下学,想着万一你出来溜达呢。” 陈书扁了扁嘴,他可不信,要是想见他,早上同他一同上镇上不就好了,估计是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吧? “娘,夫子方才对我说,明年,我就可以去试试院试,不过把握不大,可能就是去尝试一下。” 陈书将话传递到了牛芳那里就不管了,夫子若是早一日告诉他这件事,可能他当场就否定了,只是,昨日母亲叫他,有啥机会都去尝试,家里如今已经无甚负担,让他不要担忧。 陈月听见这话,倒是重新上下审视了一遍小老弟。 才八岁出头,明年也才九岁的孩子,就去参加考试了?着实是有些魔幻啊! 夫子也知道他的情况,让他去试试,恐怕是觉得有把握,这陈书读书虽也有几年了,可这样的话,也算是有天资了吧? “知道了,你只管安心读书,家中的事情有我和娘。” 知道陈书这孩子有午睡的习惯,陈月让他先回去,毕竟,再怎么有天赋的孩子,如今也只是一个身高才一米三左右的小屁孩…… 牛芳只觉得最近这日子真是,顺利的不可思议,大儿子去学艺,二女儿懂事了,小儿子明年就要去参加考学。 “娘,咱们走吧。” 陈月将一脸呆滞的牛芳给拉走,和陈爹在镇门口汇合,他爹手里拿着她吩咐的白糖,油之类的。 牛芳还不知道这事,看着陈爹手上的东西,只以为是他自己买的,顿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坐上牛车去了。 被莫名其妙瞪了一眼的陈数有些莫名,但是这么多年来,媳妇说了算的习惯已经深深的刻进了他的身体,也只是有些委屈的抱紧了东西,紧跟在后。 目睹了一切的陈月,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厨艺技能,就靠你了,亲! 到了家,陈爹靠谱的将包裹给放进厨房,然后再奔向的厢房去,陈月跟在身后,赶紧溜达进厨房。 她今天要做的就是蒸玉米馒头,红薯馒头,还有咸菜。 这些都是上次蒸红薯给蒸出来的经验,经过这些天的经验值,她的厨艺也紧跟着略有上涨,别的不好说,至少蒸出来是软糯香甜很简单。 今天上街逛了一圈,镇上居然没有卖早点的地方,一开始陈月还有些担忧,后来发现没人卖早点的原因是因为,唯一的饭馆厨子不爱做面点,毕竟揉面累得很,他们饭菜生意都做不及。 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吗? 想到这里,陈月便赶紧的开始嚯嚯了。 堂屋里, 牛芳朝内侧躺着,一声不吭。 陈数小心翼翼的坐在炕边,看着自家媳妇道: “芳子,是我错了,你说,哪个买错了,我马上去换!”一边说着,陈数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陶瓷, “别和我这种傻子生气,来,媳妇,去年你不是说想要这个雪花膏吗?咱们家现在有钱了,你可着劲的用!” 牛芳躺在炕上,越听越糊涂,这老陈啥意思? 他自己去买了一堆好东西回来想吃,还问我哪个买错了?可没等她想出个啥来,后面的那句话就瞬间戳中了她的心。 跟着这老家伙十几年了,日子再难过,她也没想别的,这都是为啥,是,为了孩子她承认,可更多的是,这个男人把她放在心上,去年她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这男人可以记在心里记一年,有条件了,就去买。 想到这里,牛芳也不生气了,家里条件好了,买点糖,买点油咋了?就当是庆祝家里日子转运好了! 想到这里,坐了起来,靠着墙,笑了笑道: “雪花膏呢,拿来。” “嘿嘿,这里,来,媳妇,我给打的洗手水,洗好了我给你涂。”陈数将水盆放在凳子上,守着牛芳道。 陈月还不知道这两口子的腻歪,她此时正守着自己的第一锅玉米面馒头呢,当然了,包子她也是想做的,不过得先看看镇上的消费能力再说。 陈月看着做出来蓬松馒头,张大嘴狠狠的咬了一口,甜,软,暖。 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她回到了上学时门口早餐店,只是睁开双眼,入目的还是那个,非常干净整洁,但绝对不现代化的厨房。 吃着馒头的陈月眯了眯眼睛,小镇居民,你们的钱,拿来吧你! ------------ 第六章 去镇上 一夜好眠。 陈月将家里给全部打扫一遍后,又将唯一的一只鸡给喂了,打开灶上的盖子,昨晚上留的几个馒头已经不翼而飞,站在灶台前,陈月叹了口气。 “好家伙,昨天可是剩了足足八个馒头呢,不过,看样子做馒头卖该是可行的,一个玉米面馒头的成本一文钱,若是红薯味的,更是只要八厘钱。 看着这天渐渐的冷下来了,这暖呼呼香喷喷的馒头,若是运去镇上卖,走不到地方就凉了,不如在镇上租一个小铺子的好,现做现卖,那叫一个方便。 租久了用不着,左右小老弟明年也要考试了,说不得到时候考中了,还得跟着去县城。 陈月一边在心里头思量着,一边搂紧了自己的衣裳,这才离秋收几天,早上的天气就已经开始带冷意了。 这具身子之前虽是不怎么做事,可家里也的确是没啥有营养的,也就靠着一个星期一个的鸡蛋将就吊着罢了。 所以这一旦开始降温了,那从脚开始冷到头的感觉,着实是折腾到她了。 就着昨日买的红糖,煮了一碗红糖鸡蛋面,听上去很鬼畜,实际上一碗下肚,整个人都暖洋洋起来了。 “小月,咋这么早就起来了,这天气冷得很,你快回炕上躺着。” 牛芳从院子外进来,瞧见了正在洗碗的陈月,赶忙的催促着。 好家伙,陈月总算是知道这身子咋这么虚弱还这么胖了,是的,胖,陈月她一米六左右的身高,体重估摸着能有个一百三,不过在村里,这可是人人都羡慕的,白白胖胖,那证明人养的好啊! 可实际上呢,这就是个虚胖,体质可是一点也不行的绣花枕头。 “娘你大早上的去哪了啊?”陈月将手中洗好的碗筷给收拾好,也跟着问道。 牛芳听到这里,嘴角咧开笑着道:“还不是你大哥那傻子!” 牛芳你嘴里说着傻子,可脸上的笑容可是实打实的啊,女人,你可真是口是心非…… 大概是看见女儿脸上的探究,加上这也算是一件喜事,牛芳招呼着陈月进了厢房,上炕将被子盖在两人腿上后,才笑得像是个偷到了鸡的狐狸一般说: “你大哥不是在镇上学木工嘛?” 陈月点点头,是啊,这才去了估摸着有半个月来着? “本来吧,这学木工是要先伺候师父两年,然后师父看你的诚心再决定教你多少本事。” 嗯,两年免费劳工,还可以选择性支付工资,啧啧,这简直是深谙资本家之道啊! “结果他师父前几天手受伤了,手上又赶着活计,就干脆开始教你大哥打家具了,虽然不是啥好木料,但那手艺是实打实的,他能够有这样的机遇,娘我也就不担心他将来娶不到媳妇了!” 好家伙,绕了半天,原来是解决了牛芳女士的心头大患——大儿子的婚事,才这么开心,陈月也跟着赞同的点点头。 “大哥运气好,娘运气也好。” 不管干啥,吹牛芳的马屁,这是一条不变的黄金定律,然后—— “娘你觉得我做的馒头味道咋样?” “好吃,你别说,虽然是费料,不过咱们家现在有钱,你要做就做吧,也好补补身子,免得像往年那般,一入秋就长在炕上了,稍微出个门见风了就一个劲的咳嗽。” 陈月拽着牛芳的手臂开始晃悠。 “娘,你说,这馒头卖一文钱一个,有人买吗?” “一文钱啊,许是有人买的,不过咱们村里有闲钱的人不多,顶天了每天卖个七八个就了不得了。” “我不是说在咱们村里,我是说,小弟他们书院外面。” “镇上?那馒头运到那里都凉了,再说了,这,卖馒头要起大早,你爹和我可以起得来,你不行,你那身子骨,起这么几次,能给老娘直接躺到开春。” 陈月抿了抿嘴,眨吧眨眼睛甜甜的笑着说: “我也考虑到了,所以,咱们去镇上租房就行了啊!” 牛芳吞了吞口水,扭过头来,手中还拿着编到一半的彩绳, “啥?租房?小月,咱们家有房,干嘛去镇上租房?再说了,那租房多贵啊,镇上可不比咱们村里,干啥都是要花钱的。 你要是实在是想卖包子,咱们起早点不就好了?” “哎呀~~娘~咱们就去租半年,半年就好,再说了,大哥小弟都在镇上,咱们要是去镇上住,他们还能回家来吃吃饭,免得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一面。” 牛芳还想再讨论讨论,就瞧见陈月两手捂住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只好答应了。 老陈从村里溜达了一圈回来就被告知,自家要搬家去镇上租房做生意。 整个人都惊呆了,不过也没说啥,只说那今日去找个牙行的问问这房子,左右冬天里地里没事,去镇上闯一闯也是他多年的心愿。 三人达成一致,再一次坐上牛车去了镇上。 归功于上一次将整个镇山溜达了一遍的原因,这次牛芳下车就带着两人直奔牙行。 牙行在镇上的西南角,一个小小的铺面,上面挂着牙行两字,这都是有官方认证才能挂的,所以陈月也不担心被骗,毕竟这大周对于租赁和招工是管理非常严格的。 牙行内坐着两名中年男子,都身穿蓝色长衫,脚上穿着黑色布鞋,这也是他们的官方穿着。 瞧见陈月和牛芳直奔着牙行铺面走来,靠外的男子起身迎上前来问道: “夫人,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陈月有些惊讶于这牙行的正规,然后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我们想找一个带院子的小屋子,最好是离书院比较近的,然后能够接受短租,可能半年,如果院子好的话,一年也可以考虑。” 这是陈月考虑了很久才给出的要求,一来,离得近,包子卖完了可以从家里再运过去,二来,这正儿八经的铺面有些贵,且人家一般都不短租,最少也是一年起租,里外里,得多花出去起码一两银子,在家里没有固定收入前,陈月花起钱来,也有些迟疑。 “好的,我们店里正好有两间屋子适合你们,来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陈月心中感慨这个中介的专业,一边有些期待,三人跟着中介走到了书院,然后从书院右边的小路进去,走了大概三分钟,中介从腰间的两把钥匙之中拿出了其中一把,打开了大门。 第一印象,好小。 陈家的屋子在村里就算是起的小的,加上厨房拢共才三间屋子,这个房子可好,进门左右两间屋子,正对着的竟然是个茅房。 “这屋子虽然小了点,但是离书院很近,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 显然,牙行是将他们当成了租房陪读的了,陈月没有吭声,他们家也的确是有学生在读书,到时候租了房子,小弟也的确很可能回来住。 陈月想了想,又道: “近的确好,只是这屋子实在少了些,先生那还有更宽敞些的房子吗?” 中介被称为先生,愣了一愣,然后笑了: “成,就冲小姑娘这句先生,我带你们去看我才收的房,这房主是个做生意的,这次要去夏国做生意,让我帮忙找个短租的,但是要爱干净的,因为他那房子,怎么说呢,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中介一边转过身将大门给锁好,一边说着。 和方才不同,这一次,中介带领他们从书院左边的小路走了进去,方才右边的小路是泥巴整平了做的,而左边则不同,甚至有一条小小的石板路,虽然小,但是下雨时过路倒是十分方便。 陈月有些明白了,那右边的巷子估计是给家里资金不是很宽裕的学子准备的,左边这里,则是正儿八经的住户了。 果不其然, 中介打开大门,应该是为了运送货物方便,门槛左右用泥巴砌了一条小小的斜坡,推开门进去,便是一个约莫有五十平的院子,左边是厨房,右边则是仓库,此时已经锁上了,正对着一间厢房,左右各有一间偏房,最妙的是,院子里有一颗大树,就算现在已经深秋快入冬了,可叶子依旧挂着。 陈月心头十分满意,偷瞄了一眼牛芳和陈数,他们显然也十分欢喜,这屋子和村里的房子差不多大,甚至屋子的用料更好,房间窗户更多,更亮堂,而且这家里的家具更是和家里的差不多。 中介瞧见陈数的眼睛落在家具上,那家具是镇上最普通的家具,材料,款式,都十分的便宜,因为这屋子原本的家具,都被那商人给放进库房里锁起来了,这都是那商人为了出租而置办的。 也就是因为这个,有钱的人家看见这家具不乐意租,没钱的人家,给不起租金,才让这房子一直从夏末空到了深秋。 “这家具,是后来配的,虽然没有原来的好,但是,屋主说了,这后配的家具,用坏了不赔钱。” 陈月仔仔细细的将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挑了不少毛病,什么,库房放着家具,根本用不了,厨房里除了灶台的铁锅,啥也没有,院子里的水井绳子都要断了…… 最后来回砍价后,以月租五百文的价格拿下,租约为期半年,陈月大致看了一眼合同,虽然是繁体字,不过还是能够连蒙带猜的,便让牛芳按下红手印。 中介将钥匙给了牛芳,一家三口站在新房门口,一时之间还有些不知道干啥了。 陈月拉了拉牛芳的衣角, “娘,还愣着干啥,咱去新家看看,要干的事还多着呢~” 牛芳摸着大门的柱子,看着门对面的书院围墙, 喃喃道: “对,要干的事还多着,好日子还在后头!” ------------ 第七章 搬家 陈月一家人搬去镇上卖馒头这件事,村里人都不知道,也就临走那天,陈数提着一斤五花肉上了村长的门。 背脊已经有些弯曲的村长听后,笑着拍了拍陈数说: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不安分的,去做吧,大不了还可以回来种地。” 就这样,趁着天还没亮,陈数和牛芳拖着板车将家中的碗筷粮食给拉到了镇上的房子里。 然后陈月便赶紧的去找小弟了,这多吃一天的饭,就是一天的钱,早日脱离住校,说不定还能给他补补身子,否则每次瞧见他那小巧的身子,摇头摆尾的背书,总觉得是虐待一般。 恰好,陈月前来找寻陈书的时候,夫子正在收拾书本,这一本书可是不少钱,且许多在镇上都不好寻,要不就得从彩绳记高价买,要不就得去县城的书店等,所以,每次翻看完,夫子都会仔细的将书角给抚平,然后再平整的关上。 瞧见陈月在门边朝着院内的陈书招手,便问道: “陈家小女,你有何事?” 陈月知晓这位夫子是最近乡镇收费最便宜的一人,别的不知,但陈书似乎对他颇为有点小意见。 见他发问,便答: “因着我们家搬来镇上了,便想来告诉小弟一声,让他和夫子您请会,以后下学便回家来住。” 高瘦的夫子听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陈月。 显然,他是知道,这班上有几名学生家中是比较紧张的,其中就有他颇为看好的陈书,当然了,看好归看好,减免学费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他还要攒钱去大夏的首都——邺城,那里有这个世界最好的学府——《第一学院》 “读书是要有环境的,若是环境嘈杂,影响了学业如何?” 陈书听后翻了个白眼,笑着道: “弟子久未归家,实在是想念家中父母,为此夜里也辗转难眠,如今能够日日归家见到父母,怎会影响学业?还望师父不要担忧。” 陈月见此,也只得微笑望向夫子, “哼!孺子不可教也,待你长大后,便明白为师的良苦用心!女子之话,岂可听也!” 说完,捧着自己的教科书走去后院, 陈月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的吐出。 什么叫,女子之话,不可听也? 她从头到尾都未曾说过话好吧?! 陈月动了动嘴皮子,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夫子是附近镇上收费最低的,许多贫苦人家读书的孩子,大半都会选择他,在村里的名望十分的高,毕竟,对于没有读过书的人们而言,识文断字,那就是文化人了,更何况,夫子还是个秀才。 回去路上,陈月一路都很沉默,她知道,像夫子这般,仗着自己的社会地位,而随意无视女性的人有许多,只是在现代社会,大家都会披上一层伪装,显得没有攻击性罢了。 在现代,她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白领,白天上班摸摸鱼,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刷刷微博,玩玩种田小游戏,然后氪金,爆肝。 这些都是,最平淡无奇的一些事情。 所以她的人生,就是这样简单快乐,唯一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买个小房子。 这样的她,来到这里。 牛芳和陈数是一对优秀的父母,小老弟是一个很可爱的正太,大哥憨厚耿直。 可这些, 在将来,都会改变。 她或许会嫁给一个商人,一个官人,或者别的男人。 但那些男人势必不会只有她一位妻子,她会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老公,或者被婆婆视为赚钱的工具?虽然她现在没钱,但是有系统在,她觉得,赚钱想来是不会太难的。 想到以往看的那些穿越小说,大部份都是当什么王侯的嫡妻,生下嫡子。 这样的生活,她能接受的了吗? “叮,发现可选择主线任务——……¥%……%……%” 陈月被系统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也从那无尽的郁闷之中回到了现实。 只看见, 陈书拉着她的手,眼怀关切的看着她。 “阿姐,你别搭理那老夫子,他那是读书读傻了,读书真正的作用是明理,他却是越读越迂腐,那天下第一书院里,还有许多是女夫子,女弟子,他可敢说她们的话不可听?” 陈书虽在镇上读书,平日里跟着夫子念的书背读外,还经常借阅班上富户同学的课外书观看,所以,他知道,下河村很小,镇上很小,乃至于他们所属的山河县,在地图上也不过是小小的一个点。 所以他知道,夫子教书,但是夫子并不能育人。 陈月摸了摸他稚嫩的小脸颊。 “阿姐没有生气,阿姐只是,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结婚生子,若是可以,我也想像你一般,读书识字,走出去看看。”像上辈子那般,自由自在。 陈书的眼睛一亮,那一瞬间,他感觉,阿姐与他心意相通。 “这还不简单?待我高中,便自领到那偏远之地做官,到时候我是官,百姓是民,我下令让女孩一样读书,识字!” 陈月想笑, 这话说起来简单,做到实在太难, 可, 秋天的风将树叶从树顶卷落下来,缓缓的落在了陈书的头顶,他的眼神,执着而明亮。 “好,阿姐等你。” 牛芳瞧见两姐弟站在大门外,陈书似乎是说了什么,小月笑了,和平日里那种腼腆的,没有活力的笑不同, 小月笑的很开心,笑得肩头都在微微轻颤,笑得笑声能够传入院内,就像是春天里的小鸟一般,清脆响亮。 “娘!午饭做好了没有啊?我快饿死啦~~~”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别管小正太将来要干嘛,如今还是先将这手里的一大碗骨头汤给喝下去才是正事。 看着碗里漂浮着的一层油,陈书对着她疯狂眨眼, 陈月将脸别过去,小老弟,别看我,这谁让煲汤技术是需要先做,才激活技能,显然,现在的她知道,煮汤要先把肉骨头的血水给抄一下了…… 眼看求救无门,陈书也只好将那一碗诡异的骨头汤给喝下去了。 饭后,陈书坐在椅子上看他手工抄写的教科书,是的,陈月就是这么理解的,但凡是考试要考的那不就是教科书吗? “怎么没见大哥的身影,是今天木匠坊的活比较多,不好走开吗?” 陈书随口问道。 牛芳本正在洗刷的身影停了下来,而正在大扫除房屋的陈月也停了下来。 看着两人的反应,陈书有些不可置信, “你们,不会是把大哥忘了吧?不能把?大哥那么大一个人?” 陈月沉默了,阿,一心想着来镇上搞钱,竟然将大哥给忘得一干二净…… 牛芳也震惊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愧疚,大儿子从小乖巧听话,虽然有些呆头呆脑,但是平日里干啥都是先想到自己这个娘的,可自己竟然完全将他给忘了?! “我还以为爹是出门去找大哥了,那爹也给忘了吗?”陈书将书给翻了一页,后问道。 牛芳默了,老陈出门是去打探书院门口的摊位去了,这家里搬家的事情,似乎还真的没人通知陈壮啊?! 此时此刻,好不容易连夜将活计做完,一大早走路回家的牛壮呆呆的站在门口,他就去镇上半个月,家里发生啥了? ------------ 第八章 开业 陈月将厨房里的玉米面,红薯粉都给检查了一遍,此时已经晚上八点了,小屋里,陈书还在油灯下看书,牛芳则是将明日要用到的蒸屉给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陈爹和陈壮则是在院子里将明日要用到的推车给里里外外的仔细清洁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陈月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做生意,哦不,不能叫做生意,这充其量也就是摆摊,她很有信心! “娘,咱们定价一个两文钱,会不会有些贵了?” 从未做过生意的陈月对自己的手艺是非常有信心的,只是,对这个卖价的确是没什么信心,要知道,他们虽然是在镇上,可也就是比乡下人家要多些闲钱罢了,真正的有钱人的,那几乎都是在城里。 陈壮听后,将手中的抹布给仔细叠好放起来说道: “两文钱,一百文一贯,十贯一两,良田也五两一亩,是有些贵了。” “哎?那,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如何?”陈月有些心虚道,这馒头之前做起来贵是因为材料都是零售价买的,这次去备货因为要的多,实际上成本算下来也就六厘,卖两文钱好像真的有些黑心啊? 陈数听后连声道好, “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好,这个好,明眼人一看就会选择买两个,但咱们原本的价格在那,他们也就不会和咱们讲价,只会觉得是自己占便宜了。” 陈壮本想说什么,但在听完陈爹的话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遂即闭上了嘴,一副小妹真厉害的模样看向陈月。 照搬了小吃摊优惠力度的陈月惊了,这小小的定价,竟然也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在里面?! 再看了一眼已经被擦得发亮的推车,不禁笑道: “爹娘,大哥咱们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蒸馒头呢。” 洗漱完,躺在木床上,陈月却丝毫没有睡意,忍不住点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 看着上面显示的可发现主线任务的乱码, “主线任务,到底是什么呢?完成主线任务,奖励又是什么?会不会,可以回家?” 抱着这样的念头,忙碌了一整天的陈月眼皮子渐渐耷拉下来,最后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次日一早, 牛芳将熟睡中的陈月叫起来,陈爹已经在厨房将火给生起来了,看见一脸困意的陈月道:“你大哥昨晚上太激动,一直没睡着,刚刚睡下一会儿,我没叫他,免得他白天做木工不专心砸到手。” 一边检查昨晚上发的面,陈月一边打着哈欠点点头,一般早上起来一个小时内,她的行为模式都会变成只做不说,等吃完早饭,消化好了之后,就会开始正常了。 有了脑海中仿佛做了上千次的经验和手感,不到一个半小时,整整三百个馒头就新鲜出炉了,陈家人当场吃掉了十个,没办法,太饿了,大早上的就起来饿着肚子揉面生火,这肚子早就饿的反抗了。 这加了糖的馒头刚刚出炉,整个院子里就飘散出了一股子香甜的味道,挨着的邻居们睡梦中被这香味勾得睁开了眼。 学子们早上七点半遍要开始早读,抽背,所以陈月赶着六点半之前就得出摊。 “大哥,你和爹一起推车,我和娘掌着蒸屉,免得倒了。” “呸呸呸,大早上,以后不准说那个字了啊!大壮,你还快点,馒头到了地方吃就是了,第一天做生意,可不能迟到了!” “来了!来了娘!”陈壮说着便将一整个玉米面的馒头给塞进了嘴里,牛芳见到翻了个白眼,张了张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默默的扶着蒸屉去了。 早上六点过的街道漆黑一片,好在街道里那些有钱的门户还会在门口挂上两盏红灯笼照亮,才不至于抹黑走路。 “还好咱们租的这里,第一个房子那里外面可没有灯笼。”牛芳在一片寂静中悄声,却带着点自得道。 陈壮没有作声,他一贯是如此,听到了便听见了,只要没有问他,他就不说话,娘说的,这样别人才不会嫌他笨。 吹着深秋早晨的凉风,陈月的表情十分严肃,她在脑海中不断模拟,如果买东西的人还价怎么说,如果有人占便宜怎么说,如果有人吃了不给钱耍赖怎么说。 来到摊位上,隔壁的面摊正在生炉,面摊上面除了面,便只有小葱和盐,除此以外,什么都没了。 “哟!昨日就听这里要来新邻居,你们家这是,包子?”面摊老板显然是个健谈的,瞧见一家四口固定好了板车后,靠在自家面瘫车旁朝着陈数问道。 陈月从蒸屉里拿出一个玉米面馒头递向面瘫老板道: “叔叔,我们家是卖馒头的,您吃吃看。” 被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娃拿着金灿灿软绵绵还散发着香甜气味的馒头,你能忍住不接吗? 不能, 面摊老板鬼使神差的接下馒头,然后撕下一块来放进嘴里。 “好吃,好吃!兄弟你家的馒头是真的厉害啊!”面摊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将剩下的馒头撕成小块,一个一个塞进了嘴里,最后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汤,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与此同时,面摊老板的吃播勾起了被香味馋醒的街坊们的注意。 那个一大早就开始飘香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一名身穿深紫色棉质长裙的女子冷着一张脸站到了馒头摊前, 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面摊老板的地方冲牛芳道: “他吃的什么。” 牛芳第一次卖货,颇为紧张,看向隔壁面摊老板,回答道:“他吃的面汤。” “这位姐姐,叔叔他吃的是我们家卖的玉米馒头,除此之外,我们家的红薯馒头也很好吃的,你可以买来试试。”陈月上前一步答道。 似乎是对于这个摊位会说话的竟然是个小姑娘有些惊讶,女子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从身上掏出三文钱,要了两个玉米馒头走。 待到那女子走后,牛芳干咳一声站到了馒头蒸屉旁说, “娘方才就是愣住了,没事,让娘来,你在一旁收钱,咱们家就你算数好。” 陈月弯了弯眼笑了道好。 做生意讲究开门单,许是因为早上蒸好后,陈家人一口气吃了十个的缘故, 接下来来买馒头的人,大部份都是四个起买,嘴里说着买回家给家里人吃,这做馒头麻烦得紧,但陈月却见到不少人一边走一边吃,吃到半路发现只剩一个后又转回来重新买的人。 第一天开张,陈月本来的目标群众是书院的学生,哪知道还未到七点,做出来的馒头就全部卖光了,要不是最后陈月留了五六个让小弟带进书院吃,恐怕陈书上学时,早餐就得吃隔壁大叔的清水面了。 要说这面摊老板也是个妙人,今儿大部分人都去买馒头了,他也不恼,只将招牌给重新改了改,推出了面汤一文两碗。 买了馒头的人家,也不想回去再烧汤了,免得到时候汤烧好了,馒头冷了,那就不美了,干脆花上一文钱,端两碗面汤回去,也算是消食了。 陈壮依旧像早上出门那样,和陈爹两人推着推车走在小路上,只是,这个时候,镇上已经天亮了,整条路已经十分明亮,再也不需要红色的灯笼来照路。 所以,回去的路上,比出摊时,感觉似乎更快了。 如果陈壮将心里的话说出口的话,陈月会回答他,不是他的错觉,早上出门到摆摊的地方,走了有十分钟,现在到家只走了八分钟。 一进门,牛芳就压低了声音对陈壮说道: “大壮,把门关上,把那个门柱子抵上。” 陈壮听后,便转身去关门。 陈爹叹了口气,一个人将推车给推到了屋檐下,然后精神抖擞的走进了堂屋。 陈月瞧着爹娘两人看向她那热切的眼神,不禁笑了道: “我今早做馒头时就数好了,一笼是三十个馒头,总共蒸了十笼,咱们自己总共吃了二十个,那也就剩下两百八十个馒头,两个馒头三文钱,那么,咱们今天应该是卖了420文。” 说完后,将一直挂在腰间的钱袋子给拿了出来,将里面的铜板给全部倒了出来,四百多枚铜板瞬间盖住了桌上大部分地方。 “乖乖~小月,这除掉成本,咱们一早上赚了两百文?平日里,你爹去打工,顶天了一天给六十文,而且还只有几天的活计,若是我们做的再多些……” 牛芳仿佛已经看到了她在下河村盖的青砖红瓦的大房子,给老大娶了个聪明媳妇,给女儿陪嫁引得村里震惊的场面。 陈月在发呆的牛芳眼前用手晃了晃道:“娘,今日的馒头确实做少了,明日再加一笼,咱们还可以卖一些咸菜,就着咱们的馒头吃。” 牛芳瞪大了眼:“就加一笼啊?那馒头娘今天已经学会了,小月你要是累了,明天妈来做,你只管算账就是了。” 陈数也连忙跟着点头道:“年纪轻轻的,见天的熬早也不行,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明日让你娘来做,出摊的时候我们再叫你。” 这早餐摊,赚的就是辛苦钱,牛芳不愿意让陈月辛苦,那就只能苦她自己,好在,对于牛芳而言,不过是起早些罢了,白日里那大把的时间,由着你睡那也睡不完的。 一番商议,陈月早上不用起早,白日里在家便折腾看能够做啥别的吃食,牛芳尝到了做小生意的甜头,如今坐在家中,什么也不做,倒是十分的折磨她。 陈月点头同意了,她也想搞个白天卖的东西,否则这每天五点钟起来做馒头,她实在是熬不动,好在,经过今日的三百个馒头经验值,她应该是能够升级了。 借着困了的借口回屋后,陈月躺在床上,点开了人物面板。 胖乎乎的手轻轻点了升级二字。 白光一闪,陈月的系统背包中出现了一本蒸菜菜谱,取出来翻看,上面描述着一些蒸菜菜谱。 不过和她幻想中的厉害的菜谱不同,陈月翻阅后发现,这就是一本普通的蒸菜菜谱,在现代时,花几十块就能够买到的那种。 这样的菜谱,令陈月十分沮丧,尤其是在看见,那升级之后显示的经验值,烹饪——蒸【1】209/10000 “你以为一万经验值就能够吓到我?我爆肝帝不是白来的!迟早把你升级了!” 被这经验值给刺激的,陈月当即就从床上下来,将卧室给好好的打扫了一遍,然后抱着新得来的奖品累得在床上睡着了。 睡梦中,还在念叨着: “馒头两个三文钱,快来看啊。” ------------ 第九章 流言蜚语 “瞧见没,就是那个摊子。” “那个馒头摊子?咋了?” “他家的馒头是用的烂红薯做的,吃了要拉肚子。” “不能吧?你听谁说的?” “她们村的张大姐,她亲眼看见他们家把烂掉的红薯运到咱们镇上来的。” “真的啊?哇,那我可要告诉当家的,别买他家……” 陈月最近都在跟着陈书习字,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何看得懂菜谱。 因为这段时间习字的缘故,牛芳甚至都不肯让陈月去洗碗,在她看来,只要识字了,那就是个文化人,做文化人,自然是比洗碗做饭要来得重要的。 这也导致了,这么多天过去了,陈月的系统背包中,却还是那么可怜的几样,好在,家中常用的碗筷已经替换成了看上去似乎能用很多年的系统出品。 板车也变成了——莫名很省力气的板车一个。 换的那天,陈壮因为这原因,用力过猛,差点没将上面的三百多个馒头给掀翻出去。 如今天气越发的寒冷了起来,陈月裹着——‘勉强保暖’的被子,躺在床上,竟开始无比怀念乡下的那张炕,起码,烧热了之后,她可以不用死死裹着被子不放手。 自从之前她早上出门卖馒头后,回家就晕倒发烧,躺了一整天才醒来后,牛芳便再也不让她去了。 如今每日在家中,既不用洗衣做饭,也不能出门溜达,要不是能够趁着全家出门的空档,在家里做做清洁任务,恐怕她就不止现在这样胖十斤了,怎么也得是二十斤起步! 瞅了一眼窗户外的天色,将小炉子上面的姜汤给倒入碗中,陈月屏住呼吸给一口气全咽下去,请一次大夫的钱实在太多了,为此,她不得不屈服于姜汤带来的怪味。 “咚咚咚,小月,开门。” 牛芳的大嗓门一如既往的在大门外响起,陈月再一次看了眼系统显示的时间,早上八点,裹着被子,踩着鞋,穿过院子,将门档给拿开开门。 牛芳像往日一般,让陈月穿好鞋,免得脚上被风吹到,然后催促陈月赶紧回屋休息。 陈壮转过身,将门关上,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陈数则是双手掌着推车,背对着陈月,仿佛很累一般的靠着墙,也念叨着:“快叫小月回屋里去,这天冷得很,快别发热了。” 陈月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今天和往常一般,三个人收完摊回来,牛芳进屋数钱,陈爹和陈壮两人在院子里收拾早餐推车。 一边想着,陈月一边走回了屋子,外面凉风吹得她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屋外,牛芳瞧着陈月回屋后,招呼两人将推车给推到了陈壮他们屋檐下,蹲坐在门槛上,双手绕过双膝环握,眼睛看向那早餐推车。 “现在怎么办?” 陈壮打开蒸屉,除了上面的是空的外,下面的好几层都依旧摆满了馒头,因为推车下有柴火烧着热水的故,所以一掀开盖子,那馒头香就飘散开来。 而此时卷着被子坐在床上的陈月,鼻尖微微耸动,看向房门外,皱起了眉头,拿出了系统奖励的棉服,穿上了牛芳绣的千层底布鞋,走出了房门。 “干啥呢!盖回去!”牛芳赶紧挥手让陈壮将蒸屉的盖子给盖上去,可却已经来不及了,陈月已经走出了门,看见了满蒸屉的馒头。 陈壮也瞧见了妹妹,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一幕,只想着赶紧将盖子给盖上去,可这心里越是慌乱,手脚就越是不听使唤,盖来盖去,都没和下面的蒸屉给合上。 “别盖了,怎么回事。”陈月一只手搭在盖笼上,看向陈壮低声问道。 “没事儿,就是大家最近吃馒头吃腻了,结果娘不知道,这馒头还是按照往日里……” “大哥,你说,咋回事,我信你。”陈月站在凉风中,头又开始发胀了,她双眼看着陈壮,慢声细语的问话。 陈壮看着眼前表情严肃的小妹,再看了一眼身后一直恐吓自己的老娘,干脆光棍的双眼一闭说道:“买主说咱们的馒头用的红薯都是地里面的烂红薯,还说她亲眼看见的,娘气不过,和人家争论,人家说是咱们同乡,张大姐说的,还说。” 陈月毫无波澜,“还说啥了。” “还说,人家同乡干啥乱编造这些话来骗人,肯定是你们做了亏心事,人家看不下去的,才说出来的。” 话说完,陈壮偷偷的睁开半只眼睛, 就看见小妹的脸上呈现出思索的神情,低着头看着那馒头不说话。 陈月在想, 这张大姐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强,之前中暑后,还算是休息了一阵子没有搞事,这马上冬天了,庄家户们都在家休息了,她倒是蹦跶起来了。 而且,这次她还学聪明了,没有选择直接到陈家的早餐摊来闹事,而是选择了在背地里散播流言,等到牛芳知道时,陈月相信,这流言已经传的镇上人人皆知了。 如果在流言的一开始,牛芳便能够解释清楚,那伤害便是最小的,可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牛芳就算对每个买主解释,别人也只会觉得你是在心虚,是在掩饰。 这样一来,反而会越解释越难以让人相信。 不过, 她一个平日里在家务农,镇上都很少来,几乎就是在村口说说话,现在天凉了,村口大家也不怎么去了。 她的话,又是怎么传到镇上来的呢? 而且,听到的人,为什么又会选择相信呢? 书院里, 陈书和往常一样,看着自己好友王百年带来的课外书,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必须要得到秀才夫子的推荐信才能去院试,他早就想要退学回家自己学习了。 王百年见夫子走出课堂,连忙拉住陈书的袖口压低了声音问道:“陈书,你还有心情看书啊?” “百年,怎么了?” “你不知道?” 陈书皱了皱眉,“知道什么?” 王百年见陈书迷惑的表情不像作假,才抿了抿嘴凑到陈书耳旁道: “镇上都传遍了,说你家馒头用的烂红薯,吃了会拉肚子,当然了,这么假的话,我肯定是不会信的,但是咱们镇上傻子太多,这样的假话,信的人可不少。” 陈书将手中的课外书给关上,侧过身来看着王百年问道: “这话是谁传出来的,你知道吗?” 王百年鼓了鼓腮帮子,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这才不太确定的说: “好像是叫张大姐?你们同村的,说是她良心发现,看不下去揭发的。” 高瘦的夫子此时从门外进来,瞧见了正在和王百年说话的陈书,扁了扁嘴,走过来对着他道: “陈书,我难以想象,在我的教导之下,你竟然就这么看着你的母亲贩卖发烂的馒头,实在是令人惭愧!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听女人的话,如今看来,明年的乡试,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课堂内听见这话,大家顿时一片哗然,陈书可是他们之中最有希望考上的人,如今夫子的意思是,不给陈书推荐信了?! ------------ 第十章 姐,你真牛 王百年顿时站了起来,看着夫子道: “夫子你未经核实,就这么直接听信传言,未免不公!” 王百年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他虽从小学习不行,可家里奶奶却心疼得紧,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这点从他那海量的课外书就可以看得出来,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无风不起浪,若不是他们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同村人又如何会瞎说!” 陈书只觉得看着这样的夫子,实在是令人作呕,虽然一直都知道,这个秀才的水平可能很水,很一般,教书也很糊弄,但是他是当真的没想到,夫子不仅上课水,连脑子也同样进了水。 “事实如何,自有官府定夺,我们陈家虽不是土豪乡绅,但也是清清白白传家,家姐和娘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蒸馒头,我一双眼睛亲眼所见,食材皆是当天采买于米家粮铺,和当天的馒头数量是对的上的,这一点,你们可亲自前去询问,至于为何有人恶意重伤,我想,自有官府来查看!” 陈书说完后,便将课外书给放进了自己的布袋之中,从教室里走了出去,临走时,背对着课堂里的同学们道: “读书,不仅仅是为了识字,更是为了明理,而,一个是非曲直,没有自己的思考,只懂得人云亦云的夫子,恕我陈书,实在是难以苟同。” 书院里,大部份的学子都愣愣的看向那虽不高大,背脊却十分挺直的背影,记住了这人生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句话——读书,不仅仅是为了识字,更是为了明理,是非曲直,要有个人的思考。 王百年看着好友冲出了课堂,也直接一把将桌上的书籍给塞进了包中,紧跟着陈书的步伐走出课堂。 开什么玩笑,他爹王胖子可是早早就捏着他的耳朵告诉他,要跟紧了陈书,这就是一条在浅水里的金龙,一旦让他游进了大海,那就是随他遨游,到时候还有他王百年什么份? 所以,不管这煞笔夫子怎么犯傻,他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陈哥身边,以期将来陈哥能够看在早年的情分上,拉扯他一把。 陈月此时和陈书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这件事,张大姐一个人是肯定做不到的,至少,对于镇上的人而言,她就是个陌生人,人为什么会相信一个陌生人? 除非,她有一个能够为她所说的话而作证的,愿意让人相信的人。 “是陈浩。” 陈书回到家中,见到姐姐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陈月瞧见小弟额头上的汗水,以及身后跟着的小胖墩那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挑了挑眉。 看来这件事已经波及到了小弟,或者说, 这陈浩,也就是张大姐的儿子,从一开始的想法,就是一剑三雕? 一来,能够打垮陈家赖以生活的早餐摊,二来,抹黑了陈家人的名声,为他娘报仇,三来,能够怂恿那煞笔夫子取消陈书的推荐信,这样一来,同期中,他便能够拔得头筹。 “居然是他?那个一天到晚跟着夫子屁股后面的那个陈浩?”王百年瞪大了眼睛,却还是觉得不足表达他的震惊。 “可是,陈浩干嘛要对你们使绊子?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没来之前,他一直都是第一名,那个酸夫子还想让女儿和他定亲,不过这种传言,从你来后,好像就没有了。” 王百年虽然学习不好,文章做的不行,可耐不住,他的记忆力好,不过不是好在正道上,而是对一些八卦传闻十分的敏感,一则消息他听了,过三四年都能够给你说出来。 由此可见,在陈书入学前,的确是有这样的传闻在学院中。 牛芳倒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传闻,当即露出了吃瓜群众的表情,一脸认真的看着王百年。 陈月听后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合着小弟估计原本还是这夫子的预备女婿之一,当然了,听小弟方才说的,那沙雕现在估计恨不得踩死小弟,才能显示自己的正确。 这样的夫子,当年的秀才真的是考上的吗?陈月很怀疑,但是没有证据,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回村,陈月看着吃瓜的牛芳道: “咱们先回村里一趟,找村长谈谈吧,对了,今日剩下的馒头,娘你拿回村里,给年龄超过五十岁的老人每人分一个,就说是没卖完,丢了可惜,别的不要多说。” “好。” 陈书看了看陈月,又看了看牛芳,再一次的心中肯定到,家里还是得听姐的,否则都不知道乱成啥样了, 至于之前陈月在家偷懒,啥也没做的日子,嗯,那都是因为姐的身体太弱了,没瞧见着才入冬,姐就裹上了棉衣吗? 虽然陈书在书院里信誓旦旦的说要让官府定夺,但实际上,陈家人要解决这件事,还要请村长出马。 “今日,张大姐可以为了报复我们而去镇上散播谣言,那以后,但凡她觉得过得不如意了,觉得咱们村里亏待她了,她会做出什么?且,村长您也知道,这张大姐可没有这么聪明的脑子能够让镇上的人相信这一则消息。” 陈数站在村长身侧,屋子里烧了火盆,倒是比在镇上暖和多了,可身子暖和了,手脚却还是冰冷的。 陈月坐在堂屋的炕上,感受着久违的温暖,眼皮子便开始打架,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 炕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整齐的盘起来的老妇人,她就是村长老婆,一般村里小辈都叫她大奶奶,早年村里干旱年间,村里不少婴儿是靠着她的米糊糊才活下来。 “牛芳,你说这事真是那张寡妇干的?” 大奶奶眯着有些黯淡的双眼,一只手拉着陈月,看向牛芳问道。 牛芳也知道大奶奶不愿相信这是张寡妇做的,可,张寡妇可怜,他家就不可怜了? “大家都说是张大姐说的,我也不想相信,所以来找老村长商量,这事,怎么办。” 老奶奶看着牛芳,良久,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双握着陈月的手,更紧了。 一家人从村长家出来,路上遇见了在村口大树下谈话的婶子们。 正在聊天的婶子们瞧见了牛芳一家,当即喜笑颜开道: “哎呀!牛芳,你看你,回来就回来,还给俺爹娘送啥馒头,那馒头香的哟,俺爹直说这才是人吃的,俺平时做的那都是猪食!” “可不是,可不是,牛芳我就服你,往日里种地比我成,这馒头也比我成!” 瞧着大家伙七嘴八舌的说着话,陈月知道,村里人都没信那张大姐的胡话。 若是信了,便不会接馒头,更不会主动和牛芳打趣。 牛芳这几日在镇上被指指点点,心里尤其难受,如今回乡,被老姐妹们热情相待,感觉整个人,从头顶暖和到了脚底。 “姐,接下来咋办?”陈书有些好奇的悄声询问。 “等着瞧,这张寡妇不是仗着咱们同村的身份瞎说吗?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送馒头,那是第一步试探,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就在陈书微微低头思考阿姐究竟要做什么时,那张大姐听闻陈数一家回乡,竟主动出门想来看看他们被村里人唾骂的一幕。 只是,张寡妇满心欢喜的顺着村里的主路找到陈数一家人时,却看见被姐姐妹妹喊的十分亲热的牛芳。 那一瞬间,张寡妇甚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告诉自己,她看错了! 只可惜,不管怎么揉,这一幕都不曾改变。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到了张寡妇,她充上前去,扒拉开了在牛芳附近的人,伸出手来指向牛芳大声道: “你们没听说,牛芳她卖烂馒头?!镇上的人都恶心坏了!” “你可拉倒吧你!谁不知道这件事是你干的?!” “就是!就是!张寡妇你可真丢人,欺负不到人家,还去散布谣言!” “你以为我们就是那傻子?那么香甜的馒头,烂红薯做的出来?!你哄狗呢!” “哈哈哈!我瞧啊,就你那抠门劲,估计从来没吃过那馒头一口吧?” 牛芳看着眼前这一切,再想到小月的交代,忙扭头拉着那最先说话的吴婶道: “婶子,我,我还以为大家不知道,你们,这么相信我牛芳,我,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说着说着,温热的眼泪从眼眶奔流而出,牛芳一边胡乱的擦掉脸上的眼泪,一边说: “就凭姐妹们无条件相信我牛芳,我也没啥可回报的,今儿,反正我也收摊了,就教大家伙怎么做红薯馒头!” 话音落地,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婶子们顿时停了嘴,有些惊疑的看向牛芳 陈书也是在此时猛的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一直站着仿佛半梦半醒的阿姐。 “姐,你真牛!” ------------ 第十一章 真香 牛芳说教,当真就教。 没和那张寡妇多说什么,带着一帮子婶婶妹妹的,在村长孙媳妇的建议下,去了他家厨房。 因为当年熬米糊糊的缘故,村长家的厨房尤其的大,竟然能够容纳下十几人还不显拥挤,让陈月不由得刮目相看。 “这红薯,咱们家家户户都有,当初啊,俺家小月也是吃蒸红薯吃腻了,烤红薯也一样,就想着能换点花样。” 陈月站在角落,听牛芳讲述所谓的红薯馒头来历,不由得有些感慨,这牛芳同志是生错了时代啊,这要是换到她那个时代去,就冲这瞎编乱造的功力,混个千字十块的买断岂不是轻而易举? 好在,牛芳也知道,乡亲们对来历啥的,也不是很感兴趣,重点还是制作过程,所以也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便开始制作。 “红薯粉和面粉的最好是一半一半,面粉多了,这红薯味就淡了,少了,这馒头就硬邦邦的,啃也啃不动。” “粉一定要磨细点,这样吃起来才香,这和面的时候加已经晾凉了的糖水进去,接下来把盖子盖上,等两个小时左右,它的面团会变大,然后取出来,再加一些面粉,就这么一点点,然后就像平时的馒头一样分好,蒸就成了。” 牛芳一边说,一边手里比划着,看得出来,她是一点都没有藏私。 她越是这样毫无保留,厨房里的女人们看她的眼神就越亮。 早知道,这可是能在镇上做一门营生的手艺,牛芳就这样教给了她们。 那…她们学会了也能去别的地方做门营生? 现场不止一个人心里有这念头,村里人到了冬天,要不就去附近镇上打打零工,要不就在家编彩绳,钠鞋底,做衣裳,直到开春前才翻翻地开始忙。 这中间一段日子没有收入,大家伙心里都挺焦躁的,可也没啥别的来钱法子,如今牛芳的成功案例就在眼前,甚至连秘方都给了出来,没道理,这牛芳行,自己不行啊? 心思活络起来的众人,纷纷说要回去试试看学会没,最后剩下村长孙媳妇收拾厨房。 “娘,你不是还要教秀娟嫂子玉米馒头咋做吗?” 陈月瞧着牛芳已经抬脚向着厨房在走去,连忙出声问道。 牛芳看向小月,只见小月点点头,冲村长孙媳妇扬了扬下巴。 “这年纪上来了,倒是给忘了,没事儿,这玉米面馒头啊也很简单,无非是…” 厨房里牛芳还在示范,厨房外,大奶奶拄着拐杖在屋檐下听着,方才人多,她没有进去,等她准备进去时,便听见牛芳单独教导孙媳妇的话,也就止住了脚步。 他们家老头子这个村长当了三十多年了,说不清为村里人做了多少事,唯一的好处就是家里的地,税要轻一些,可就算轻一些,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的口粮,也不是简单的事。 她和老头子一辈子,都没有为家里打算,孩子们虽然口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也是怨的,今日牛芳说的那件事,她心里明白,光是张寡妇一人办不到。 那,做这件事的,必然就有那张寡妇的儿子,年仅十岁的陈浩,那孩子是个嘴甜心苦的,可再如何也是陈家的希望。 村里从来没出过秀才,陈浩和陈书就是这一辈的希望,可今日这事… “大奶奶?” 陈月走出厨房门瞧见大奶奶一脸疲倦的站在屋檐下走神,出声提醒,顺便搬了个小凳子让她坐下,一把年纪的老人,可不能摔。 大奶奶摆摆手,拒绝了小板凳,拄着拐杖向着堂屋走去,村长还在堂屋里面。 次日,陈月让牛芳照旧去卖馒头,这一次,只做了一百个。 天蒙蒙亮,陈月跟着牛芳出摊,隔壁的面摊老板瞧见陈月越发圆润的脸蛋,也不禁打笑说: “老弟,你这闺女养的好啊,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将来指定嫁个好人家。” 陈数看着自家闺女那白白胖胖的脸蛋,虽口中不断说着哪里哪里,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分明是你很有眼光! “老兄,你前几日没有摆摊,可是…”为了避嫌? 陈数没有说完,和面摊老板一通摆摊这么多天,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观察,只是,心里却还是想要问问。 “没有的事,你是想说镇上的那些流言?这都是那些阴沟里的小人才会做的事情,我甘老三鼻子一闻就知道!” 陈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往日里生意好,倒是没什么机会和面摊老板聊天,竟然今天才知晓他的姓名。 “唉,要是大家都像甘大哥这样明白道理就好了,这么多天了,还没和甘大哥交换姓名,我姓陈名数,数钱的数,我爹当年取名就是为了让我聪明些。” 甘老三挥了挥手:“我算啥明白道理,就是夜路走多了,见鬼见多了,所以才晓得的,我姓甘,排行老三,所以给自己取名甘老三,无父无母,无儿无女,靠这面摊为生。” 两人聊着天,走过路过的人也不搭理,大有一种想当场收摊,去结拜的感觉。 陈月没有放在心上,陈爹来到镇上,也没啥朋友,能够和面摊老板聊得来,也算他的幸运,不过,这老板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取名还是自己给取的, 不会是那什么特殊人物吧?比如触发什么藏宝图剧情,复仇剧情,再差,那也得是个寻亲剧情之类的。 想到这里,陈月被自己逗笑了,果然是脑子太有空,一天到晚的净瞎想了。 这得多俗气才会触发这些啊? 来来往往买早点的人有,但大多数都是其他村里来赶集的,或者是过路的商户,一个是不知道流言,一个是不在乎流言。 还是老样子,将一百个馒头卖完收摊,面摊老板甘老三见陈老弟收摊,也紧跟着下班。 两人今天聊了一个多小时,都觉得对方和自己十分聊得来,简直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说什么都要一起喝两杯。 陈数拉着甘老三回家,让牛芳炒了盘猪耳朵,又打了一斤水酒,和甘老三两人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继续聊天。 陈月则是瞧着刚才发布的新任务,面露微笑。 “触发任务,找到甘世明(甘老三)的亲儿子汪全(甘宝蛋),任务奖励,人物属性点2,是否接受?” 两点人物属性点! “接受,接受!” ------------ 第十二章 羡慕 新的一天到了。 今天陈月做的馒头更少了,只有五十个,算下来,赚到的钱还不够每天的房租,牛芳不知道小月的计划,可还是照着做了。 “姐,今天就可以了吗?”陈书拿着教科书,揉了揉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这几日,他都在家中自学,至于院试,反正也得明年开春去了,到时候再说吧。 陈月闻声,点了点头说: “差不多了,就这两天的光景了,爹,娘,你们瞧着吧,马上镇上的流言就要转向了。” 牛芳点点头,没有说话,她实在不明白,回村里发馒头,把做馒头的配方交给乡亲们,怎么就能够扭转镇上的流言了。 但是,好在没关系,牛芳决定,就算女儿没有成功,她也要假装成功。 一家四口再一次一起出门出摊,今天他们出门的时间更晚了,都七点了,才出门,到摆摊的地方时,已经快七点半了。 和昨天零零散散的买主不同,今天陈数刚把推车给放好,就有人上来买馒头了。 “给我来十个玉米面馒头。” 陈月听见这句话,嘴角微微上翘,笑着说道:“我们家今天本想着不要浪费,总共就做了五十个馒头,您要是一下子就要去了十个,那些习惯了来买的人就买不到了,我给您装六个成吗?” 说话的人在听见陈月的话时,不由得抿了抿嘴,然后点点头,沉默的将钱给放下。 待到牛芳将馒头送到他手上后,只快速的扔下一句,还是你们家的馒头最好吃,然后就像是身后有人追一般的小跑着走掉了。 牛芳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有些惊讶。 “乖乖,这人咋回事?” 陈月将手头的九个铜板放进钱袋子里后说道:“还能为什么,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呗。” 一旁的甘老三见到这一幕后,忙问起陈数究竟做了什么。 陈数此时脑子里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些念头,又怎么也理不出来,见甘老三询问,就跟着一边将自己这几天做的事情说了一遍,一边在脑子里想了一遍。 陈数猛的抬起头来, “我晓得了!” 牛芳正给买主装馒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馒头给飞出去,好在陈壮用手里的油纸袋子给抓到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当家的这是高兴糊涂了。” 那人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高兴也是应该的。” 牛芳:??? “今天咋回事哦?咋个这些个买主一个两个都怪得很?买个馒头,反倒像是我在买一样?” 陈数方才想明白了,面摊老板也想明白了,看着站在馒头摊卖馒头的陈月,有一种大白菜被猪拱了的可惜。 “可惜了,要是早几年遇见,得,人小姑娘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甘老三的自言自语没人听见,倒是陈数一脸得意的站在陈月的身旁说:“小月,爹知道你这几天是为了干啥了!” 陈月抬起头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陈爹,反省了一下自己这招是有多不明显,陈爹竟然现在才明白过来。 但还是很给陈爹面子的说了一句: “爹你真厉害,那你给娘讲讲。” “哎!芳子,你是不是特想知道,为啥今天这些买主们都对你这么客气?” “爱说不说,我还要卖馒头呢!” “哎!别别别,别着急啊,我这就讲给你听还不成?” “那你还在这里放屁?” “小月这招就是那个,船底漏芯!” “咳!咳咳咳!!”陈月一口气没上来,被自己给呛住了。 “陈老弟想说的应该是釜底抽薪吧?那张寡妇既然靠着同村的身份泼脏水,那就让更多的同村人为你们说话,但是要做到这一点,需要让她们主动,且迫切的为你们,哦不,是为这馒头而说话。” 陈壮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和爹聊的十分开心,以及娘那恍然大悟的表情,默了,甘叔叔讲的,他是一点没听懂。 好在,他听娘的,不明白就少说话,多做事,这样总不会错。 …… 王大虎今日带着逃学的儿子出门寻早饭吃,昨日镇上夫子前来家中做客,说什么百年交友不慎,混同不三不四的人一同翘课,扰乱了书院的宁静。 王大虎当时心头一紧,这瓜娃子娃儿是背着他交了什么朋友?! 后来搞明白是陈书那孩子后,王大虎就很敷衍了,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多的不敢说,这陈书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还是看的明白的,自律,好奇心旺盛,有底线。 这简直就是他儿子王百年的绝佳好友! 只可惜那夫子歪歪唧唧,不顺着说就一副被侮辱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倒胃口,最后只好让伙计前来说有要事,才把他给支开。 “你那好友的事,你觉得应当如何解决?”王大虎习惯性的让儿子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做出点评。 王百年一听这个熟悉的提问,顿时觉得头都大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贪图外面的早饭跟出来了… 父子俩一个问,一个答,很快就走到了商业街,往日里要吃饭也就只有他家,不然就只剩下臭小子他们书院前的那家难吃死了的面。 不过今日,走到这商业街头,王大虎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那种味道,瞬间将他只有三分的饿给提升到了五分。 顺着香味找过去,就瞧见一个早餐摊,馒头三文两个,包子五文两个。 想起了胖儿子往日说的话,王大虎低头问:“这就是陈书他家开的摊子?” 这陈书的娘看上去也太年轻了吧?瞧着像三十岁左右的? 王百年赶忙摇头,三步并两步上前皱紧了眉头问道:“老板,为何你们也有玉米馒头?” “客官,我也解释很多次啦,这手艺,我们村里的牛芳婶子免费教给我们全村人了,所以我们下河村的女人都会这个。” 应该是说过太多次,摊主说话的时候还能抽空问别人要几个馒头,看上去生意虽算不上火爆,但也能算很好了,毕竟这里挨着商业街,人流量本就是镇上最大的地方。 王百年傻眼了,按照他的想法,陈书家靠卖玉米馒头过日子,如今将这秘方给了村里人,他们的摊子生意不就差了吗? 难道,难道那村里人瞧见他们生意红火,所以威逼?! 王百年正在疯狂脑补,自己好友家生意做不下去,再也读不了书,被他爹资助,然后他爹狞笑着让好友将来还十倍报酬。 王大虎就看着自家的傻儿子站在摊前,脸上的表情一会儿一个样,太傻了,实在没眼看了, 一把拽过小胖子到跟前来,买了四个馒头,带着去了镇上唯一的饭馆,要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一份凉菜。 “瞧见没,知道为啥我叫你跟着人家混,而不是带着人家混了?”王大虎喝了一口暖暖的牛肉汤问到。 王百年迷茫的看了一眼亲爹,“因为他聪明。” “聪明,哎,对,你瞧瞧你,我问你怎么解决这件事,你给的答案都是啥,再看看,人干了啥。” “干了啥?呜呜,陈书他太可怜了…” “呆子哎,得了,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你爹我就给你掰碎了喂给你吃。”王大虎吃完面,用馒头沾着汤汁道, “他将方子给了村里,村里人要用方子賺钱,镇上那时候就一家馒头摊子,但是现在馒头摊子多起来,大家分不清哪家是他家的,就会认错,而被认错的摊主自然不肯,这会影响生意, 那他们就会解释,这馒头没问题,是别人恶意泼脏水,那什么寡妇作为同村说的话,大家相信,但是等更多的同村人推翻了她的说法,并且说出那寡妇与陈家人曾经的矛盾后,你觉得,大家会相信谁?” 王百年呆愣的睁着一双眼:“如果是我,我就谁也不信。” “对了!要的就是谁也不信,这法子如果是陈书这孩子出的,那他就太可怕了。” 王百年连忙摇头道:“不是陈书,我知道是谁了!” “哦,谁?他爹?他娘?” “都不是哦,是他姐姐!” 王大虎开始羡慕那陈书的老爹了,有这样的一双儿女,得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气才能得来啊? 这样看来,那酸了叭唧的夫子,现在应该是没空再来家里骚扰了。 ------------ 第十三章 威胁 夫子此时的确没有空再来王家府上做什么家访了。 此时的他,看着书院里所剩无几的学生,很是不解,那张寡妇可是丈夫死后,独自一人拉扯大孩子,孩子更是如此的聪明有灵气,这样的女人,就因为和陈家有过纠纷,那些同村人就认为她说的是假话? 真正是蠢不可及! 可这群蠢妇,乡巴佬,竟然使得他的课堂上,学生了剩无几,夫子咬紧了牙齿,看着书院外那人来人往的馒头摊,眯了眯眼,忽然又笑了起来,转过身朝着陈浩道: “好孩子,跟我来。” —— 陈书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大周游记》,这是一本连封面的字迹都开始掉色的书,可陈书翻看的动作却始终温柔,甚至有什么感悟时,都只是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下来。 “今日,阿姐的计划应该开始见效了才对,哎,真是不想再一次见到那明明收费不菲却口口声声做慈善的夫子,这样的人也能考上秀才,真是不公,好在,也仅仅是考上秀才,否则这大周多几个这样的人做官,迟早要败。” 陈月想到刚才,那书院内看出来的夫子的眼神,当初她那有着洁癖的室友在路上被洗地水给泼到时,也是一模一样的眼神。 想到前几日询问陈书所得到的关于科举考试的答案 大周首先需要往年的秀才或以上学者写推荐信,到县城参加院试,成绩出来后,到省城参加乡试,最后到国都参加会试,最后则是参加殿试,在皇宫参加的考试。 而只要院试通过,成为了秀才,家里的地税就可以免除,若是乡试通过,成了举人,可以成为官员,不过是一些地方上的事务性官员,陈月理解为基层员工。 而会试通过则称为贡士,到那时就有了资格参加殿试,殿试后,便能够真正的走入官场,完成陈书的目标,到偏远县份当个芝麻官。 而明年年初就有一场院试,乡试为后年的秋天,会试更是在大后年的春天去了,听上去挺遥远的,但乡试三年一次,陈书今年八岁,错过明年的院试,下一次乡试就是十一岁了,这个年龄,成为举人,人虽少,但不稀奇。 陈月在后世明白一句话,成名要趁早。 所以,明年的院试,不容错过。 不过,方才那夫子的眼神,让陈月的心跳的很快,不是什么心动,而是,一种类似于动物的直觉,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将这几日的布局在脑海中重新复盘,陈月相信,下河村没有问题,那么,这不详的预感,究竟是什么? “听说你们这屋子是租的,一个月的租金压力挺大吧。” 夫子穿着一身深绿色的长衫,坐在陈月家的院子里环顾后问道。 陈月眯了眯眼,将准备回答的牛芳拉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似乎是觉得牛芳没有回答,夫子扁了扁嘴,看向站在一旁的陈浩,嘴角拉扯着向上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像微笑一样的表情。 “前几日,陈书在课堂上的言行举止,我可以既往不咎。”说完,夫子停顿了片刻,看了一眼牛芳,只可惜,对方并没有说话,而是同样的看着他。 后又看了一眼陈书,对方笔直的站在院落之中,明明是那样贫寒的家庭,穿着那打着补丁的棉衣,却依旧能够让人一眼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人,本该是他教学生涯的一块金招牌, 这是他给这个学生的最后一次机会, “敏儿如今也年满十二周岁,还未定亲,陈浩与你,都是我的得意门生,只是,她似乎更偏向于你,若你同意,明年院试前,你俩便可以完婚。” 陈月皱紧了眉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大言不惭的夫子,双手缓缓握紧了,趁此快速的瞥了一眼牛芳,刚好看见牛芳那大大的白眼,稳了。 倒是陈书,表情淡定,双手背在身后,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夫子: “敏儿姐姐大我四岁,会喜欢上我一个八岁孩童?若我不愿意,又如何?” 夫子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陈书一眼: “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没有我的推荐信,你根本参加不了院试,就是再聪慧,又有什么用呢?至多去当那商户的账房先生,混个温饱,到那时,你就会明白,你错过了什么。” 陈月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好吧,陈爹的拳头也硬了,上面青筋都起来了,她有理由相信,再让这夫子说下去,陈爹定要让他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陈书站在屋檐下,眼睛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家人。 涨红了脸,双手紧握,青筋暴起的陈爹, 眼眶微红,看着他的牛芳 以及那看着自己,眼神中满含期待的啊姐。 “夫子你错了,你是秀才,可不是唯一的秀才,没有你的推荐信,也会有别人的,至于敏儿姐姐,陈浩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我言尽于此。” 走到了大门的夫子听后,转过身来,双眼发狠的看向陈书, “你最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将来不要跪着来求我!” 说完,夫子站在门口深呼吸好几下,才将身上的褶皱抚平,走进小巷之中。 院子里,此时一片寂静, 只剩下,那掉落的落叶在空中盘旋,然后飘落在地,陈月的眼中,此时充满了感叹号的标记,好在,时间久了,她已经习惯了。 “小弟。” 陈书脸上的表情在顷刻间转换,两只眼睛耷拉着,嘴巴嘟起,两手一摊: “都欺负到脸上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只能试试能不能让别的秀才先生帮我写信了。” 陈月走上前来,双手搭在陈书的头顶疯狂揉搓,咧开嘴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 “不怪你,你要是真的去当那上门女婿,娘估计都后悔让你上学。” 牛芳摸了摸眼角的泪,狠狠的点了点头赞同了乖女儿的话。 一家四口都没有再提, 那封推荐信。 深夜, 陈月的房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姐?你睡了吗?” 裹着被子的陈月听见这如做贼一般的声音,忍不住抿嘴笑了,好家伙,小正太不管白天怎么义正严辞,到了晚上睡前心里还是会慌,还是会忍不住来找所谓的大人。 裹着被子轻声打开房门,放陈书进来后,又关上。 “姐,你怎么又不点火盆?”陈书进屋后,被这寒凉的气温给冷得抖了抖,坐到一旁的小木凳上压着声音问。 陈月翻了个白眼,门窗紧闭,点火盆? 万一着火了怎么办,二氧化碳中毒怎么办? 反正有系统发的被子,只要裹紧了,绝不会着凉就是了。 好在,陈书的重点也不是火盆,问了一句也不等回应,低着头,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已经翻得爆开的教科书,问道: “姐,你说,我还能参加院试吗?” 陈月摇了摇头,陈书低着头没瞧见。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咱们可以找一个人试试。” 话音落地,陈书猛的抬起头,双眼发亮的盯着她。 陈月偏了偏头, “彩绳记的掌柜的,他曾说过,欠我一个人情,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让他帮忙介绍一位秀才,应是可行的。” 陈书听到这里,脸上的愁容瞬间驱散开来,露出了傻笑,可只是片刻,陈书便收回了笑容,从小木凳上站了起来。 “阿姐,对不起,都怪我,行事乖张,才惹得那陈浩记恨上我,今日,又为了与夫子赌气,让家里人为难。” 陈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伸出双手再次疯狂揉搓陈书的大头,嗤笑一声,“傻子,不遭人恨是庸才,陈浩也不恨你,他恨的是所有比他优秀的人,这样的人,如今撕开脸皮却是正好,免得他打着同门师兄弟的名号接近你,使更大的绊子。” “时间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温书,你快回去睡吧。” 陈书又摸了摸书皮, “娘曾经说过,彩绳记掌柜的人情,不用才是最好的。她本想等将来姐你出嫁时,再使,如今,因为我的任性,姐你原本的丰厚嫁妆可能就没了。” 陈月心中无奈,好家伙,她根本就没有嫁人的打算,更从何谈起嫁妆了,如今将人情用在陈书头上,倒是正正好。 “你不必自责,将来蛋蛋你功成名就,送姐一份更大的嫁妆不就好了?” 陈书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阿姐,阿姐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白白胖胖,娘说过,一看就是好命的,如今他用了阿姐将来的嫁妆,阿姐嫁人时,他一定要补上,不能让未来姐夫小瞧了阿姐。 “我一定会的,阿姐,你相信我吗?” “当然了,阿姐会永远相信我们家的小光头的!” “我不是光头,不过,阿姐,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等到好不容易将陈书给送走,陈月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看向那透过窗户纸洒落进来的月光,砸砸嘴。 “啧,怎么忽然这么想吃奶油蛋糕了?” ------------ 第十四章 下雪 “牛妹子,没想到那馒头摊是你们开的,早知道,我就应该多去捧场才是,至于你说的介绍一位秀才写推荐信,我老张还是有几分薄面,只是,能够为陌生人写推荐信的秀才,大概率名声不会太好,若是有办法,还是书院的夫子最好。” 彩绳记掌柜的和牛芳坐在堂屋里,他一边将茶缓缓倒入牛芳面前的杯中说着。 牛芳双手捧着着茶杯,看着窗外的连绵小雨, “要是有办法,我也就不来张这个口了,那书院的夫子的推荐信,代价太大了,我们家,承受不住。” 老张上半身前探,悬在茶桌上,轻声问, “是否是钱财的问题?我老张也听说那书院的夫子是个爱财如命的,早几年还将家中女儿打着才女的名头,想将其嫁入县长老爷家做儿媳,那家的儿子啊,早年发热,烧坏了头,说话像是四五岁的小儿一样,好在,那县长老爷没看上,也算是那小姑娘的运气好。” 牛芳头一次听有关县长的八卦,一时间心中有些好奇那县长儿子,又对那夫子女儿的遭遇不知道该如何看待。 只是双手捧着茶杯,愣愣神,轻叹一口气, “张掌柜的,倒不是钱财,而是,夫子希望我儿能够在明年院试之前和他女儿成婚。” 张掌柜的听后,不由得将头探得离牛芳更近了, “看样子,你儿子一定非常聪慧,否则那夫子不会如此逼你,他这是想趁着院试前,把你儿子这个学生给纳为己有啊!” 张胖子说完后,想到了自己那只小了两岁的呆头儿子,开始琢磨起了和牛芳攀亲家的想法,他虽是个掌柜的,但那也只是替东家的做活的,若是自己的儿媳兄长是个秀才,那,就算是将来他儿子接不了班,起码也能靠着他的财产,过的下去。 不过, 张掌柜的远远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小姑娘,她显然是听见了方才他们两人的对话,可是面上却丝毫不显,背脊挺直的坐着,就像,就像那东家的小姐一样,这样的女孩,自己那傻儿子,怕是别人看不上的。 心中一边可惜,张掌柜的一边对牛芳更加热情了。 “那我今日便给那秀才写信,走得快的话,过个五六天应该就有消息了,牛妹子你别担心,你那馒头还卖吗?我想提前订个明早的三十个馒头,我们铺子里的小伙子们可是天天念叨,这次就让他们吃个饱!” 两人一番推脱,一个要便宜卖,一个说便宜卖了,心里不安,都是辛苦钱,最后,还是按照四十五文,赠送两个馒头划下句号。 走出彩绳记,那连绵的细雨还在下着,路上已经因为长时间的下雨而出现了积水,牛芳皱着眉头牵着陈月往回走。 这布鞋禁不得水,一下雨就得洗鞋,而且这冬天气候寒冷,洗了的鞋怎么也晾不干,所以牛芳格外的不喜欢下雨天。 陈月倒是没什么感觉,裹着系统出品的棉服,整个人暖洋洋的,方才在那堂屋里,烤着炭盆,她都快舒服得睡着了。 或许等到推荐信的事情完结了,她就早点将蛋糕的生意做出来,当然了,不是在镇上,至少也应该去县城,镇上的消费能力就这么多,人也少,一天估计卖不到一个蛋糕,那可支持不了她想将窗户开着烧木炭的想法。 回到家中,小雨依旧在下着,牛芳让小月将衣裳脱下来放在厨房烘烤,却发现小月的衣裳竟然一点雨水都没有沾上,惊讶之余,开始念叨陈爹区别对待,给女儿的伞比自己那把大。 家中又回到了吵吵嚷嚷的生活,唯一的变化,那就是白日里多了陈书给陈月作伴。 牛芳和陈爹两人足够应付如今的馒头摊生意,虽然流言已经没有人相信,但每日所售卖的馒头却也只有一百多个,不到两百,甘老三安慰陈数,等明年院试完了,陈书考上童生,一切就好了。 显然,陈书他也是这样想的,最近都将自己给关在卧房之中,那微弱的读书声从早到晚,几乎不曾停歇,陈月擦桌子时有,扫落叶时有,甚至是晚上出来上茅房时也有。 读书声从连绵细雨一直读到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陈书一如往常般,早起后推开门想要去厨房吃牛芳放在炉子上水壶里的鸡蛋,水壶里则是他姐的姜汤或者是红糖水。 只是,当他推开门时,发现院子里堆起了一个雪人,雪人还有着一双枯木做的手,看上去仿佛张开双臂在拥抱他。 陈月看见老弟那站在原地看呆了的样子,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傻孩子将全家的压力都给背在自己身上,天天读书,房门也不出,课外书也不看了,连那王百年那小屁孩都拉着她一脸紧张问陈书是不是被吓傻了。 更可恨的是,随着这娃读书的日益勤奋,陈月明显看见他的发际线有了上移的趋势,这怎么能行?这发际线上移了,将来再摸他的头,就摸到一手的掉发,一想到那一幕,陈月只觉得自己做梦都要吓醒了。 “还愣着干嘛,那里还有一堆雪,来堆雪人试试?”陈月看着站在屋檐下的小萝卜头笑道。 陈书看了一眼雪人,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鸡蛋,抿了抿嘴唇,又久久的看了雪人一眼,扭过头来看着陈月说他不喜欢堆雪人,扁着嘴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啪!” 一道雪球完美命中陈书后背,然后掉落在地,散落一地的雪渣。 陈月看着那停在原地没有转身的萝卜头,走到那雪人的身旁,随手抓了一坨雪,使劲的揉巴两下,朝着陈书扔去。 “书呆子!还不反击吗?!我的身旁可是有一座雪堆!” “我不是书呆子!”陈书反驳道,然后转过身来,快步走到了雪堆旁,伸出手去抓了一大堆雪,努力的揉搓。 陈月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咧开嘴露出那还算是洁白的牙齿笑道:“傻子!你的手这么小,怎么搓这么大的雪球,你可以在雪堆上,滚雪球,果然是个呆子!” “啪!” 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雪球砸在了围墙上,然后崩开,雪渣溅得到处都是。 陈书哭了。 不是那种无声的哭,也不是那种小声的啜泣,而是嚎啕大哭,哭声可谓是响彻云霄。 陈月不得不感谢,街坊邻里的包容,就这哭声,换在穿越前,那铁定是投诉一条龙服务。 “别哭了,别哭了,你不是呆子,你是小天才!” “呜哇!大坏蛋!” “是,我就是个大坏蛋。” “不是阿姐!阿姐是大仙女!夫子是大坏蛋!” “好好好,夫子是大坏蛋!” 不知何时,陈月已经退出了搓雪球的队伍,蹲在那热水炉旁,用微微的火苗温暖着玩雪后红彤彤的双手。 “呜哇!我一定能行!” “肯定的!” 这一天,陈月发现自己有了新的致富之路,原来,将雪扫好后,再重新扫一次,是会得到同样的积分奖励,这样一来,她的经验值倒是可以让一项技能再次升级了。 深夜。 陈月双手双脚泡了姜水后,蜷缩在被窝之中,打开了游戏面板想要研究升级哪个技能比较划算。 看来看去,编织技能她实在是不感兴趣,做做饭还能自己吃,让她一天到晚编彩绳,拉倒吧,君不见,就算是将家中给打扫上三遍,也不见陈月主动去编彩绳一根。 剩下的什么洗碗,擦桌子,扫地,思考了许久,陈月也觉得,这些技能升级了也没什么用,总不能是擦桌子更完美吧?倒是发现,那查漏补缺的称号竟然显示可升级。 陈月觉得心里就像是有羽毛在飘来飘去,称号可升级,究竟有什么变化呢? 可这烹饪技能,就算把这些日子攒的经验值加上去,也离升级差得远,陈月躺在床上,一会儿向左翻翻,觉得自己应该务实,将经验值给加在做家务技能上,一会儿右翻翻,觉得这称号虽然有些坑人,但用起来还是挺方便的,你看,这不是贡献了那么多任务吗? “要不,就试试看升级称号,别的,我再多做几个任务好了!” 陈月忽然从床上翻身起来,嘴里喃喃着,手指戳向那称号上的可升级。 “称号升级中,1/100.” 陈月抱着枕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行字,十分钟过去了,这行字没有任何改变。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陈月顶着一双硕大的黑眼圈,硬生生的熬到了天亮, 在疯狂袭来的睡意下,上下眼皮终于汇合,在彻底睡着之前,陈月还念叨着: “垃圾系统,毁我青春!” ------------ 第十五章 披风 “我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哈!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早起的陈月穿着棉服,拿着那破旧但十分坚固的扫帚,一边扫着地上的积雪,一边摇摆着那日益丰盈的腰肢哼唱。 冬日,来得悄无声息,却让人们在第一时间为它所倾倒。 如同往常一般,陈爹和牛芳出门卖馒头去了,陈壮最近一直住在师父家,他那师父的闺女嫁到省城去了,一个人连饭都做不来,日日吃着陈壮带去的馒头,早上吃,中午吃,晚上也吃,最后还是陈壮看不下去了,干脆一日三餐的帮忙做饭,两个大男人搭伙吃了。 牛芳对此,喜闻乐见,用她的话来说: “一日师父半辈子的爹,给爹做饭洗衣服,本来就是他该做的,要是那老木匠把所有本事都教给你大哥,那养老的活也是该的。” 陈书昨天上午和她打了一早上的雪仗,后来又被逼着一起收拾院落,中午帮忙生火,下午强撑着看书,到了晚上吃了饭后,早早的撑不住睡着了,睡到今早牛芳出摊还没醒。 探头看了看陈书那屋子里,依旧是鼾声如雷,陈月将扫帚放在屋檐下,习惯性的拿起了抹布,想要擦拭屋里,下意识的想要找那感叹号,才忽然想起,昨晚上开始,系统更新了,环顾四周看了一眼,将抹布放下。 走了两步,想要回屋里看书,经过房门时,扫了一眼窗户外面,因为下雪的缘故,不少小雪花飘落在窗框上,融化后又结冰,成了暗冰,晃眼看没什么问题,但太阳一出来就有些反光,照的人眼睛涨。 “有啥好擦的,我每天擦这么多,只是为了经验值和奖品,我又累又渴,可不想再动弹一下,” 陈月冲进屋里,坐在小木凳上,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眼带笑意,翻出那块系统奖励的小抹布,冲出了房门。 “暗冰又不是在别人的家,我自己的屋子,我想擦就擦!” 下午时,陈月才瞧见陈书的身影,这孩子,不过是昨天运动量大了一些,昨晚竟然就睡了十几个小时,瞧见他的第一时间,陈月将手中的煮玉米递过去一根。 “爹和娘今天回村里看房子受灾没,瞧着你没醒,我将就煮了两根煮玉米,下午打算试一试书里面的卤味配方,还差一些香料,要去街上买,你去不去?” 能够增加点运动量是最好的,要这小子一下子开始跑步也不太现实,她打算让他多出来走走,再给订一些牛奶最好,免得将来长成小矮子,后悔也来不及。 陈书丝毫没有停顿的伸手接过玉米棒,蹲在陈月身旁,一边吃一边点头,“那我顺便把看完的书还给百年,也好久没见他了。” 依旧穿了一件里衣,一条里裤,一条棉裙,上面是那件系统的棉服,戴上陈数寻来的皮帽,纳了毛皮的鞋,陈月这才走出房门。 “陈书,你的外套呢?” 陈书诧异的看了一眼啊姐的装扮,又低下头看了眼他身上裹着的两层长衫,挠了挠后脑勺,冲着陈月抿嘴笑了笑。 “啊,忘记让娘将冬衣翻给我了,没事,我多穿几层,一样的保暖。” 瞧着那已经开始发红的耳朵,陈月心中轻叹一口气。 “你等等,我这里有一件做给爹的披风,你先裹着用吧,咱们顺便去成衣铺子买两件衣裳,娘和我今年都忘记做冬衣了。” 那件披风是系统奖励的料子,不是什么贵的的料子,是制好的猪皮,富贵人家瞧不上,但对于寻常人家而言,却是冬日里顶顶好的保暖料子了。 两姐弟裹着冬衣,走入小巷之中,这时,那石板路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高于道路水平面的石板路没有受到雪水的侵扰,上面光滑可见,晒了一上午的太阳,石面的水迹也干了,走起路来,不用担心打湿了鞋,也不用担心路滑。 走出小巷,要去商业街便要从书院门口过,这不是唯一的路,却是最近的路。 陈月偷偷的瞟了一眼陈书,瞧见他目不斜视,径直向前走去,不禁点点头,眉眼弯弯,甜甜的笑容浮上脸庞,连忙提起裙摆,小跑着上前笑着道: “等等我!” 书院旁,那化雪后泥泞的小路中走出一名男童。 男童看着那冬日暖阳下,脸上白皙光滑的少女,低下头,伸出双手,那是一双布满了老茧的手,苍白的皮肤下透出了青色的血管。 “陈浩?干嘛呢?” 男孩微微一笑,抬起手来遮住额头,仰望着冬日里的暖阳, “看太阳,走吧。” “今天的太阳真冷啊。” 陈月在干杂店一边挑拣着她所需要的香料,一边和店主搭话。 “可不是嘛,今年的冬天来的真早,去年第一场雪都是快过年前下的了,哟,你弟弟身上这件披风可真有意思。” 老板娘从柜台里起身,转出来,走到陈书的身边上下看了看,又围着陈书转了一圈,甚至伸出手去,提了提那斗篷的衣领。 “你这衣裳,自己做的?” 陈月点点头,看向老板娘,眨巴眨巴眼,似乎不是很明白对方为什么问这个。 “你这衣裳样式好,这个可以盖在头顶,遮风,这个地方也好,手有个出的地方,有什么需要用手的地方,就不用敞开斗篷了,不错,若这衣裳真如你所说的,是你自己想出的,最好趁着没人仿制,将样式卖给彩绳记,我瞧着都觉得想买件一样的。” “谢谢掌柜的提点,我这就去彩绳记,大料帮我算一下,我待会儿就来结账!” 平日里光想着做吃食赚钱,竟然没想到,这衣服款式也是能卖钱的,想到这里,陈月攥着阿弟的手更加的紧了,也不知道刚才一路走来,有没有人注意到阿弟身上的披风,哎呀,都怪这萝卜头长得太可爱了! 两人快走了几分钟,陈月拉着陈书站在了彩绳记的门口。 里面依旧是一排坐着分绳的人,以及那坐在柜台后,撑着脸颊昏昏欲睡的张掌柜。 “掌柜的,掌柜的。” 一旁擦桌子的伙计悄声在柜台外叫道。 “唔,吃饭了?”掌柜的一边眯着眼睛坐起身来,一边用手擦了擦嘴角的水迹,待彻底睁开双眼后,看见站在铺子里的陈月,先是一笑,后又停顿了一下,站起身来,上半身支出柜台,看着陈月道: “小月啊,那件事还没有回信,你看,要不再等几天,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找你娘?” 张掌柜的以为陈月是来询问推荐信的,算算日子,也过了好几天了。 “谢谢叔叔,不过我今天来,是来和您做生意的。”陈月捂着嘴笑,然后将陈书给拉到身前,让张掌柜的能够毫无阻拦的看清楚。 “您看,这件衣裳,这个帽兜戴起来,可以用下面的绳子系上,这个袖口,不用的时候是完全不漏风的,所以只要这披风越长,就会越保暖,而且我这一件是猪皮做的,要是用别的皮子,做出来应该会更华丽。” 张掌柜的上半身整个都伸出了柜台,双手摸着那帽兜,又将那袖口给提起来放下去,提起来,放下去。 “这是,你自己想的?” “对!这个兜兜可以遮风,这个袖口可以做事,干杂店老板娘叫我来找张叔叔您,您看,如何?”陈月往后退一步,让陈书转了个圈。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模特的好处了,长得白白净净的陈书虽然穿着不是很合身的披风,但是微微一转,硬是将这猪皮做的披风给盖上了一层秀雅的味道。 张掌柜的看着这一幕,笑了。 同时在心中将曾有过的念头给抛到了脑后,他儿子果然不配这么聪明的孩子。 “这个图纸,五两银子,如何?” 这个价格已经是张掌柜的能够给的最高价了,毕竟,这衣裳值钱的地方在于款式,而一旦成衣面世,别人拿回家研究研究也能跟风,所以这五两银子,已经算是很公道了。 甚至,还是看在了陈月本人的面子上,才给到的这么多。 陈月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小弟明年要去县城考试,到时候吃住行,样样都要花销,更何况,她还有蛋糕要卖,那可不能简简单单摆摊能行的。 在陈月与张掌柜的签契约后,陈月跟着小弟去王百年家,要书还给他。 刚刚走到王家大门口,就瞧见愈发圆润的王百年从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差点给陈月拜个早年。 “百年啊,摔着没有?” 马车的门帘被一只满是褶皱,且并不光滑的手再次撩开, 从里面弯腰走出一位老妇人,满头白发,上面插着一只成色老旧的银色发钗,脸上虽布满了老年斑,但却神采奕奕,动作麻利的踩着凳子下车。 王百年当即上前双手紧抱着老妇人的手臂,嗲着声音介绍自己的好友和他姐姐。 最近镇上的流言蜚语,老太太也是知道一耳朵的,当然了,她和儿子的想法一致,能够这么聪慧的解决,再加上年龄如此小,这陈家孩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唔,而且这姑娘看着身子骨就好,有劲,她喜欢! 与此同时,王大虎从大门内走出, 瞧见了那站在门旁的姐弟两,忙让一同进屋,且同时告知了一则他刚刚接到的消息。 “你们那夫子的女儿,下周就要与你们的同窗陈浩定亲。” 陈月与陈书对视一眼, 什么情况! ------------ 第十六章 推荐信 “陈浩为何会定亲?” “这么快定亲,有什么隐情吗?” 陈月和弟弟一同问向王百年,他最近虽然没有去书院,但是架不住,他王百年的好友太多,这镇上同龄人中,少有不买他账的人。 王百年眼珠子转了转,走到房门外,确定没人,这才进屋来,坐在陈书身旁,压低了声音说: “我也是才知道的,原来那敏儿姐姐有了意中人了,那人听说夫子要将敏儿姐姐许给自己的学生,就撺掇着两人私奔,生米煮成熟饭,结果被夫子发现了,将敏儿姐姐用绳子绑了起来,将那人给打了一顿。” 陈月听后,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心里就像是塞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这敏儿不过十二岁,换到上辈子不过是一个小学生,每天的任务就是学习,或者玩玩游戏。 倒是陈书听后,表情十分冷淡,只说: “那人也不是良人,奔着为妾。” 王百年顿时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凝固了,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陈书。 陈月此时也缓过神来了,明白了小弟的意思,只觉得这敏儿实在可怜,有一个视财如命的爹,又遇见一个没有担当的对象。 这敏儿要是真的私奔成功了,没有户籍的她只能称之为流民,流民则是没有婚嫁的权利的,除非能够攒钱落户,而没有官府认证的婚书,那男人随时都可以翻脸不认人。 王百年显然也想到了,顿时泪珠涌上了眼眶,红着眼睛看向陈月道:“太惨了,敏儿姐姐,呜呜……” 有句话,陈月没说,那就是,如今这样的局面,敏儿与陈浩定亲,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只是,那陈浩,也不是能够记住恩情的人。 可谓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 不过,如今她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虽说有张掌柜的联系的秀才,可以花钱买推荐信,但是,她的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封推荐信,真的可以买来吗?” 如果这陈浩与敏儿定亲,成了夫子的女婿,那夫子记仇的性子,加上陈浩也不是什么使光明手段的人。 哎,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几日,书院里格外的热闹,虽然之前那一闹,让大家的心中对夫子有些意见,但是大部分人也只是觉得不爽,真的像王百年和陈书那样逃学,他们不敢,家里人会打断他们的腿的! 大家都在帮忙装扮书院,因为这书院前面是教书的地方,后面就是夫子一家人住的了,加上是自己的学生,定亲仪式就定在前院的院子里,大家都热闹热闹,当然了,来热闹的人,自然是需要送上自己的那一份贺礼的。 书院里的每一名学生都收到了来自夫子的请帖,他盛情邀请这群平均年龄十岁不到的孩子们来观礼,到时候学生们自然会将家长带来,这样一来,镇上的大部分富户都算是来参加了。 以及,他的同期们,师兄弟们,都一一邀请来观礼。 陈月暂且不知道这次的仪式这么宏大,她最近都在家里实验卤水,那系统的简易配方虽然也好吃,但是对于陈月这样一个从小辣到大的姑娘来说,太甜了。 可将白糖的分量减少,卤味中的八角味就变得格外的明显,搞得牛芳以为她在家里偷偷熬药,脑补了好一番,差点大哭出来。 “什么东西能够将甜味给盖住,又不会变咸呢?” 陈月坐在小木凳上,看着面前的这一锅咕噜咕噜冒泡的卤水,眉头紧皱。 忽然间,她跳了起来,带倒了小木凳,双眼眯了起来,嘴角向上扬起。 “哎呀!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说完后,奔向厨房,将里面已经晒焉了的辣椒给拿了出来。 陈家人吃辣比较少,口味清淡,也就陈月偶尔吃面的时候会切一点辣椒炒肉做浇头,久了,还就把它给忘了。 事实上,大周位于整个陆地的西南部分,因为天气缘故,大家都喜欢吃辣,吃麻,口味是比较重口的,对于甜味反倒是接受度很一般,不过这也是为什么陈月觉得这锅卤水太甜了的原因。 要是拿去大夏卖倒是正好,那里的人口味偏甜。 将辣椒给冲洗了一下,直接整根整根的丢进卤水里继续熬煮。 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辣味被完全的熬煮了出来,卤味的那股子甜味被一股霸道的辣味给取代。 在编彩绳的牛芳在第一百零一次吞口水后,最终放下了彩绳,转而从床上下地,穿上布鞋出门看看陈月在煮个啥。 “娘?” 陈月正吃着碗里面的卤蛋,因为这几天熬卤味试了太多版本,寻常的菜下锅卤好,不好吃就真的是非常入味的不好吃。 放大了卤水中的缺点。 但是,鸡蛋就不会,不管你是太咸了,太甜了,太酸了,太苦了,鸡蛋都能够完美的淡化掉,让你能够尝出味道,但又不至于被自己毒死的程度。 牛芳看了一眼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的卤水,和那几个冒出头的卤蛋,抿了抿口水,却还是先问道。 “小月啊,咋样?成了吗?” “成了,娘你来吃这个,可好吃了。” 端着手中的碗,这大冬天的,就算是滚烫的卤蛋,出锅后没多久也就温了,将那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蛋壳给一一剥开,露出里面依稀有一些染上黄色花纹的蛋白给露了出来。 牛芳用筷子将蛋给赶到了碗边,然后一口咬下去,整个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开始细细的品味口中的味道。 然后…… “水!水!当家的!你的水呢?!” 一边端着还剩半个卤蛋的碗,一边跳起脚来进堂屋里找水喝的牛芳, 真香。 瞧见牛芳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的父子两,再看了一眼那咕噜咕噜,飘散着浓重卤香的小锅。 “咕噜” “咕噜” 两道咽口水的声音同时响起,陈月眼中闪过一道笑意。 盛了两个卤蛋到碗中, “爹,弟弟,你们也尝尝看。” 当天晚上,陈家父子两,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一边流着眼泪鼻涕,一边喝着凉水,嘴里还不放弃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卤蛋。 次日清晨, 书院门口开始有人洗地,那红色的棉布也挂在了大门左右,从外面看进去,里面到处都红艳艳的。 “兄弟,这家今日成婚?” “哪能啊,就是定亲!” “定亲排场都这么大,这可是富户人家?” “富户,斯,倒也能这么说,不过他家定亲的是他的学生,和他女儿定亲。” “呀,文化人呢?” “嗨,文化人,也是富户呗,瞧着吧,今日这订婚阵仗弄的这么大,来送礼的人可少不了的。” 路过的人不了解的问上两句,回去后又说上两句,就这样,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夫子的学生和他女儿定亲了。 晚睡晚起的陈月也知道了,倒不是听的路人闲谈,而是。 这房子离书院实属太近了,里面奏乐的声音几乎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陈书一开始还在看书,后来被吵的脑壳疼,干脆坐在陈月的卤锅边,等着吃卤蛋。 这订婚仪式走了一上午,陈月煮好了卤蛋,将卫生打扫了,将记忆中的服装款式给画了好几样,然后开始趴在床上看烹饪书,讲道理,虽然里面的菜色都很普通家常。 但是, 也足够陈月看得云里雾里,看着看着,就真的趴着睡着了,连那书院订婚仪式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用手腕抹了抹嘴角,这才从床上爬起身来。 大概的穿了件里衣,外面套了件棉服,陈月走出卧室房门。 卤味炉子已经微微凉了,证明已经好一会儿没有人添柴,陈月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依旧有着久睡后的倦意,踩着布鞋朝着那透出橙黄色烛光的堂屋里去。 “牛妹子,这事儿,是我老张托大了,实在是,对不住了。” 透过门缝,陈月瞧见,张掌柜和陈数坐在圆桌的一侧背对着门,牛芳坐在对面,陈书坐在牛芳身旁。 陈书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看着桌上,仿佛那上面雕刻着什么龙凤似的,牛芳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这事本就是难事,张大哥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我们只是没想到,孩子在那书院上了几年学,那夫子竟然还这么狠心。” “哎,那人突然反口,我觉得奇怪,追问下才说,那书院夫子趁着今日订婚的时候,说陈书不尊师重道,让同门师兄弟不要被骗了,谁帮他写了推荐信,谁就是为了金钱出卖了节气……” 一时之间,堂屋里有些沉默。 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安慰一个本该在明年院试中大放光彩的孩子,因为,除了安慰,他们都无力帮忙。 陈月静静地站在堂屋外,手放在胸前, 心,不像前几天那样,跳的慌乱了。 原来,前几日的心慌,是应在了这里。 推荐信, 该怎么才能够拿到手呢? 陈月抬头望向天空, 今夜, 月明星稀。 ------------ 第十七章 茅草屋 推荐信, 必须由秀才或以上者,才可书写。 这一项规定主要还是为了对参加院试的人有个筛选。 避免造成官府的资源浪费。 陈月悄声走回了卧房,房间里冰冷的如同冷库,赶紧上床裹紧了被子。 这夫子邀请的人,必不可能是县城内全部的秀才,可,那些不屑于和他为伍的读书人,给一个从未相识的孩子写推荐信,这事,有可能吗? 大概是头一天晚上带来的消息实在太难,当晚,牛芳愣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三点才睡,早上起来蒸馒头的时候,差点没把菜刀给扔进去一起蒸了。 见到这样心不在焉的牛芳,陈数担忧的望向了小儿子住的房间,微微的叹口气,叫醒了小月。 一样在床上思考到凌晨的陈月,此时也不过才睡了三个小时,睁开眼睛,整个都是红血丝。 “小月,你娘刚才差点把菜刀给蒸了,我瞧着这样算账不行,你今天起来帮帮忙,好吗?” 陈数说完看见小月点头后,便退出了房门,孩子大了,就算是自己的女儿,那也要懂得避嫌。 陈月吸了吸鼻子,摸着黑将衣裳一件一件套上,然后穿上那双带有毛的鞋子,最后在地上蹦了两下,觉得衣裳没有那么卡住嘎吱窝了,才快步出门。 牛芳正在和陈爹一起将馒头上到推车上,见到穿戴整齐的陈月从屋内出来,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漆黑一片。 收回下巴,看着面前哈着白气的陈月:“月啊,你这么早起来干啥啊?快回去睡觉。” 陈月揉了揉眼睛,上前帮忙搬运蒸屉。 “我叫孩子起来的,咱们今天把馒头卖了,你白天多睡一会儿,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到时候钱没卖出去,把自己烫到了才是亏了。” 反抗无果,陈月今天跟着一起卖馒头。 许是因为今天牛芳的心不在焉太明显,又或许是因为陈月顶着个肿眼睛也来卖馒头了。 甘老三趁着买主少的时候,拉着陈数到面摊这边小声问道: “老陈,你家这是咋了?那什么夫子女儿昨天不是和人定亲了,你家咋还这样了呢?” 陈数昨天被张掌柜的带来的消息给整得郁闷,可看着自家媳妇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梁,也不敢多说什么,担心刺激到这婆娘,到时候真的想不开了就傻了。 眼下,甘老三一问,便将昨晚的事给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甘老三自认为,这么多天下来,和陈老弟已经是莫逆之交,更何况,陈老弟家中的情况他也是知晓的,当下也跟着着急起来。 “这简直就是个粪坑里的粪蛆!我简直没见过,比他还不要脸的人!简直是!简直是!” “唉!不对!” 陈数瞧着越说越兴奋的甘老三,也是惊了,没道理啊?没道理自家婆娘还没气疯,把甘大哥给气疯了?! 陈数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朝他看来的牛芳,觉得自己此时很慌,双手不由自主的握住甘大哥的肩膀,大哥,别倒下去了啊! 甘老三脸上绽放出巨大的笑容,灿烂的,让每个路过买馒头的人都忍不住的离得他的面摊更远了些,毕竟,这年头,疯病可不好治。 “甘大哥?甘大哥!你咋啦?你不要激动,咱们坐下喝口水。” 陈数一边说着,一边让陈月将小凳子给让了出来,拿到甘老三的身后放下,然后带着他缓缓坐下。 “嗨!我能有什么事?我这是,我这是高兴的!” 陈数狐疑的看了一眼甘老三,将放在他肩膀的手松开,向后退了一步。 “哎!不是!我是高兴在,我认识一个秀才,他和这夫子以前好像是不太对付,我想着,你们能不能去试试看。” 陈数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上前两步狠狠地给了甘老三一个拥抱,哽咽的说着: “谢谢!甘大哥!太谢谢了!” 陈月当然不会没看见自家老爹像个傻子一样,抱着甘叔叔又哭又笑,不过她没有动,因为,牛芳已经黑着一张脸走过去了。 陈月放心的低头继续卖馒头, 过了一会儿,陈月抬头想让牛芳装馒头,竟然发现,不仅仅是陈爹又哭又笑,连一向彪悍的牛芳同志,竟然也一边笑着一边抹眼泪。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古代,那她真的要以为这甘叔叔是不是搞传销的了。 好家伙,几分钟整得人又哭又笑的,要是穿越了,传销之父都得靠边站。 吐槽归吐槽,陈月还是趁着没买主的时候走过去,问问她爹咋回事。 “呜呜…咱们家有救了!呜呜!”陈爹心情太过于激动,陈月一问他就秃噜完了。 倒是牛芳,一开始是本打算开口编一个理由,毕竟昨晚上张掌柜的话她小月没有听见,这天冷,她也不想让这孩子跟着跑,毕竟这本来就应该是他们做父母的做的事。 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想好理由,陈数就把事实给秃噜了,说的那叫一个有头有尾,干净利落,一点隐瞒都没有的,气得牛芳在他的腰上狠狠地拧上一把。 陈数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不过是疼的。 说到一半的时候,陈数就看见媳妇儿的眼神了,不过这么多年来的经验让他想赌一把,赌小芳要回到家关起门才收拾他,但,他赌输了,果然,赌狗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陈月听了之后也明白了,原来不是什么传销之父,而是希望之父! “甘叔叔实在是麻烦您了,那个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呢。”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陈月还没有正式的见到那位与夫子不合的秀才,但是她已经开始觉得对方是个好人了! 甘老三也明白,这孩子的事是大事,再加上,他这摆摊也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当下就表示,他先收摊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带他们去试试。 牛芳让陈月先回去叫小弟起床梳洗打扮,她把剩下的馒头送给商业街后摆摊的村长孙媳妇就回来。 陈月冲回家中,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动静,推了推门,里面没锁,便直接推门而进,便看见趴在书桌上睡着的陈书,脸颊上还有两道干了的泪痕。 这孩子,昨晚上估计是哭睡着了。 “蛋蛋,快醒醒。” “姐?对不起啊姐,我昨晚上看书看睡着了。”陈书眯着眼,用手揉了揉,顺带将脸上的泪痕给擦掉。 陈月轻轻的摸了摸他还茂盛的头发, “傻子,昨晚上的事我都知道了。” 陈书擦脸的动作停了下来,头低垂着看着地面,不敢面对陈月。 “不要放弃,老天爷怎么会让我们这么可爱的蛋蛋输给卑鄙小人呢?你要相信,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一定不要放弃。” 陈书嘴唇动了动,抬起头来,眼眶通红看着姐姐。 “可是,推荐信,我拿不到。” “还记得咱们隔壁面摊的甘叔叔吗。” 陈书眨了眨眼, “老爹今天和他聊天,他说认识一个秀才,恰好和你的夫子不太对付,我们现在准备去拜访一下对方。” “咚!” 陈书猛的站了起来,椅子被推倒在地发出声音后连忙转身将椅子给扶了起来。 “那我现在就梳洗!” 瞧见他那打了鸡血一样的状态,陈月笑着退出了房间,她也要重新梳洗一下,卖了一早上的馒头,身上都是馒头的甜味。 待得牛芳和陈数梳洗好后,一家四口来到了镇上的西边,这里有一家马车行,他们要去拜访的那位秀才住在县城里。 陈月坐在拥挤狭窄的马车里,屁股下面坐着光秃秃的木头椅子,再一次觉得电视剧欺骗了自己。 哪里有什么软垫,就这木头椅子,还是加了钱才有的,最便宜的版本,都得自己带小板凳。 马车虽然一路颠簸,但好在坐在里面还是很干净的,下车后,站在路边休息一会儿,甘老三就带着陈家人在县城中穿梭。 和小镇上只有几条街的布局不同,县城的规模差不多和陈月原来所在一线城市的一个区一样,而且极其明显的是,稍微宽一些的街道,都是用的石板铺路。 陈月一行人走了半个小时,从最外面的大街向里走,又向里走,穿过约莫一人高的城墙,走出了县城后又走了十几分钟,在一处河边的用茅草搭建起来的房子外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牛芳看着远处那个比村里用泥巴和木头盖的房子还不如的茅草屋,转过头来看向老陈。 你确定甘大哥说的秀才是读书的秀才? 甘老三站在小院门口,手耷在院门上,回过头看向陈数道: “陈老弟,你们先在外面等我一下,我进去和甘老弟说一声,看他方便不。” 说完,就熟练的将院门里面的门锁给打开,直接走了进去,径直朝着茅草屋去。 眼见着甘老三走远了, 牛芳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了: “老陈啊,你说这甘大哥靠不靠谱啊?你说他刚刚也叫那秀才甘老弟,这是不是合起伙来骗咱们的?” 老陈吞了吞口水,手不停的握紧松开握紧松开,喃喃道: “应该不会,这样,我这不是今早上才给他讲的,他和我们一起来的,要骗咱们那也得合计合计啊,实在不行,要是叫咱们掏钱,我们就说钱没带身上啊!” 夫妻两都紧紧的盯着那茅草屋的动静,陈月将手放在笔挺站着的陈书头上。 “别紧张,天无绝人之路,这不是你那书里写的?” 陈书听了, 看着那平凡至极,甚至有些破旧的茅草屋,低声说道: “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我能相信你一次吗?” ------------ 第十八章 老师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陈书的站姿越来越挺拔,太阳也渐渐的从云层之中跑了出来。 冬日的阳光洒向了它的子民们。 茅草屋里走出两人, 一位, 是甘老三, 一位, 是一名身穿灰色长衫,身型有些臃肿的男子,但仔细一看,看得出来是因为里面穿了棉服的缘故。 “陈老弟,这位便是我说的甘老弟,他叫甘顺,我已经将你们的事同他说了,他想和你们当面谈谈。”甘老三站在甘顺的身后,疯狂眨眼示意。 陈书看着眼前的甘顺,和夫子那往日里浑浑噩噩的眼神不同,甘顺叔叔的眼眸清亮,感受到自己看他的目光时,还微微一笑。 “弟弟,你有什么要和甘先生说的吗?” 被陈月一句话叫醒,陈书咽了咽唾沫,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大口空气走上前,站在甘顺的面前,微微鞠躬。 “谢谢甘先生愿意见晚生一面,晚生一直以来,希望以读书改变自身命运,后来,越是读书,晚生越是困惑,后来,晚生想,这辈子,总应该为百姓们做出什么改善,这才不算是可惜了这一辈子。” 甘顺的眼光柔和,点点头,目光从陈书身上转向陈月身上。 “你既是甘大哥担保之人,我也是相信的,推荐信,我会给你,但是,我希望你和你姐姐同我一起去看看一个地方。” 陈月被这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她自认为没有在脑门上贴着——我认字,三个大字,那甘顺这位先生,为何要让她一同去? 陈月忍不住用手指了指自己,看向甘顺先生问, “先生,我也一同吗?” 甘顺微笑点点头,招手示意她到跟前去,并向牛芳和陈爹道: “二位朋友可以先到堂屋休息片刻,稍后,我会带着她们回来,不要担心,那茅草屋虽是看着破旧些,但还是很坚实的。” 陈月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有些打鼓,并开始疯狂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学个武术啥的,加加经验值,好歹也能混个一级武术,自保还是行的,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心里慌的就像是有人在上面打鼓一样。 就在陈月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的同时,甘顺带着两人从茅草屋的另一侧随着河道走下去,十几分钟后,转过一处拐角。 眼前豁然出现一大片的茅草屋,而其中一两间,竟然传出声声读书声。 “这些,都是附近的流民,他们或是前几年逃荒到附近,或是因女子身份,从小被父母丢弃,一开始,我收留一位,两位,后来,我发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便教他们读书识字。” 说到这里,甘顺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向陈月和陈书两人。 “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但,我觉得人活一辈子,应该对得起自己,我想做,便做了,这些年来,逐渐有人开始攒钱脱离流民的身份,也有人学到一半,宁愿去省城乞讨,更不乏抱着才女的名头沦落青楼之人。” 说到最后,甘顺的眼闭了闭,鼻子有些微红。 陈月看着眼前的这一片,有些茅草屋看得出来,修修补补有些年头,有些茅草屋则应是最近几年新盖的,大大小小,竟然有数十座。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村子的规模了。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凭着一颗善心的甘顺先生,所做的。 这是怎样的一位秀才,不,他或许学时只是秀才,但他的品德,他的一颗心,早已脱离了这俗世。 陈月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看着甘顺道: “先生,您很伟大。” 陈书抹了抹眼角的晶莹,也跟着道:“先生,您做到了,晚辈我想做到的。” 甘顺轻轻摇头, 目光看向面前的两个小孩, “人力终有时,这些年来,我已渐渐力不从心,深夜中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错误,如果没有我,那些女子是否会嫁与寻常庄稼汉,过平淡安稳的一生, 本来,我是打算看在甘大哥的份上,给你一封推荐信,便将你打发走,”说到这里,甘顺笑了笑,伸出手来,揉了揉陈书的头, “不过,你的那一番话,我改变了心意,一封推荐信很简单,但是,如今你身上背负着污名,将来就算考上了秀才,举人,也上不了殿试,因为你的德行有亏。” 陈月双眼看着甘顺,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果不其然,他嘴里虽然说着这话,但神情却十分的放松,那么,这件事对他而言,应该就不算难事。 果然 甘顺又道:“要彻底免除这件事对你的影响,我们应该怎么做?” 说这句话时,甘顺眼神示意陈月。 陈月有些莫名,这秀才怎么老示意自己来回答问题?还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只是让自己跟上步伐? 见陈月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甘顺叹了口气,停下脚步, “陈月。” “嗯?先生叫我有什么事吗?” “陈月,不必担心,在我这里,男女都是同样的,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叫我老师。” “老师。”陈书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的用那充满着孺慕之情的眼睛看向甘顺道。 陈月看了一眼小弟,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在茅草屋中忙碌的人们。 回过头来,看着穿着旧长衫的甘顺道:“老师。” 紧接着,跟上甘顺的步伐,“办法很简单,但是也很难。” “说,说错了也没事。” “推翻那夫子的名声,一个大家都不认可的夫子,自然就不存在所谓的尊师重道,甚至他所厌恶的会让大家喜欢。” 甘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陈月,眼神中露出肯定。 “从前我想当一个好人,但是很难,现在,我只想做好事,所以,很简单,推荐信我待会儿写给你,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等事情结束之后,搬来县城,我来给你们补补课。” 陈书没有吭声,只默默点头,说实话,今天这位先生说的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却让他有些一知半解。 倒是陈月,在听见补课后,整个人都傻掉了,好不容易毕业工作,穿越后竟然还要补课? 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但是听甘顺先生的意思,那夫子的事情他会帮忙解决,就冲着这一点,陈月怎么也得给点面子,也就跟着点头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听了陈月的讲述。 牛芳感动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还拍着陈书的肩膀道: “这是个好先生啊!呜呜!蛋蛋你一定要好好学,将来不管考没考上,逢年过节也要去拜访走动,咱们不能让好人寒心!” 至于先生所说的, 等事情解决,牛芳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甘先生虽然是秀才,但是那夫子也同样是秀才,甘大哥说甘顺曾经与那夫子不对付,如果有办法,应该早就动手了。 倒是陈书,自从那次去拜访了甘顺后,回家便不再日日窝在家中念书,而是经常随着牛芳去卖馒头,算算账什么的。 日子转眼就到了腊月。 这一天,陈月破天荒的在牛芳出摊前醒了,日日在家中琢磨吃食也琢磨腻了,赖着要和牛芳一同出摊。 “你们一个个的,吃好睡好不知道,要跟我来出摊子,真是不会享受的!” 说归说, 牛芳还是很贴心的让两个孩子扶着蒸屉,她和老陈两人推着推车走。 因为进入腊月,牛芳也想着要回村里过年,虽然她是外村嫁进来的,但是陈数毕竟是下河村的,虽然当年陈数的爷爷也是逃荒来的,但毕竟也住了三代人了,更何况,老爷子去世之前也不肯说原来的老家位置,所以对于陈数而言,下河村就是他唯一的老家。 “小月啊,正好你今天起得早,咱们娘俩待会儿去早市看看,把过年的东西买一下。再买几件新的冬衣,今年冬天除开房租,咱们家也赚了点,再买点腊肉香肠,咱们今年也过个肥年。” 牛芳推着车,说着自己的计划,因为要过年的缘故,这附近下面各个村都来镇上办年货,所以早上馒头生意也格外的好,顺便一说,自从上次去甘顺先生家回来后,陈家人卖馒头的地方就换了。 用陈月的话来说就是:“咱们要避嫌,离得太近,到时候夫子真的出什么事,受个刺激冲出来伤人怎么办。” 凭借着这句话,牛芳当天就去找摊位,第二天就直接换到了西边车马行的地方去。 哪知道,这地方因为最近快过年的缘故,各个镇上县城来往的车辆繁多,生意竟生生翻了一倍不止,让牛芳笑得合不拢嘴。 “娘,咱们什么时候回村里?这么早买腊肉香肠到时候搬的时候太累赘吧?” 对于女儿时不时冒出来的文化词,牛芳已经习以为常,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不过是读书,也难不倒她,只可惜是个女娃,不能科举,否则也没她弟弟什么事了。 “再等等,你看这每天几百个馒头,赚的钱将来去了县城可以租好一点的房子,至少,得在县城城墙里面那种。” 此时此刻,镇上唯一的书院门口,来了一行官兵,将书院前后门给围起来,领头的人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道: “捉拿嫌犯刘云泉,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 第十九章 都是弟弟! 陈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依旧没有打消牛芳采买年货的计划,此时此刻的早市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购物后满足的喜悦。 让陈月真的意识到,快过年了。 有条件的人家,门口都已经贴上了新的对联,有些对联上面的字,可谓是歪七扭八,这种不用问,定是家中有学生,家里长辈让写的春联。 比如,王百年家,虽然王大虎自认为他没有文化,但是懂得美丑,不想让儿子那像字同蚯蚓爬一般的对联贴在自家门口,但有老太太在,他说的不算。 今个儿,王百年也陪着老太太来采买年货,其实,该买的王大虎早就已经备好了,但是耐不住老太太说, 这过年啊,还得去早市上才有年味。 所以,本该在家待着呼呼大睡的王百年,就这样出现在了早市上,手里还拿着一堆花生瓜子糖的油纸包。 “小月姐!” 陈月此时正跟着她娘奋战在买对联的第一线,这早市上卖对联的摊子有好几个,可独独它家生意最火爆。 “这个高中的好,拿这个!一瞧您家孩子就是读书的样貌!!” “这个开花结果好!成婚生子!婶子你家今年肯定添丁!” 这家的老板,实在太会说话,快过年了,就算他家比别家贵一两文,冲着他这祝福话,这些婶子们都愿意掏。 听见有人叫自己,陈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将战利品给拿在手里,让牛芳赶紧付钱,两人这才从人群之中退了出来。 “又见面了,小姑娘,旁边这位,看上去是你母亲吧?难怪了,你长得这么俊,原来是像娘啊。” 老太太和牛芳打个照面,笑眯眯的说着,双手还向牛芳的手摸去, “平日里总是听我家百年夸,这陈书有多厉害,他姐姐有多聪明,上次见面我是见识了,这心里面就好奇啊,你说生两个这么俊俏又聪明的娃,这娘得啥样啊,今儿我老太太可算是见着了, 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一瞧就是聪敏人!” 老太太这一番话下来,牛芳那原本黑黄黑黄的脸蛋上竟然浮现出了红晕。 陈月:学什么对联老板啊,在这老太太面前,都是弟弟! 老太太牵着牛芳的手,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看那架势,再给老太太一天,这牛芳同志估计就成了她的忘年交了,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 “走,今儿去我家吃午饭,百年你去和你牛婶子家说一声。” 话音刚落地, 这头王大虎就寻来了。 “牛芳妹子,快快快,陈书这孩子正找你呢!”王大虎大步走来,嘴里还说着。 陈月瞧着王大虎这着急却隐隐有些喜色的表情,内心里浮出一个这些天来都在等待着的答案。 牛芳也是连忙的问: “他们现在在哪呢?我这就去找他们。” “在早市的尾巴上,咱们快去吧。”说着就转身向前走去。 老太太一巴掌敲在了王大虎头顶, “快快快,你催什么催!陈书这孩子找我芳妹子干啥你不说说?!一天到晚的,干不了事的!” “额,我也不知道,就看见他们很着急的样子,我就跟着帮忙找了。再说了,娘你咋能叫牛芳妹子呢?!这不是岔了辈了?!” 一路上,王大虎都在嘀嘀咕咕老太太胡乱认妹子,被老太太又拍了好几个巴掌。 “娘!” 还没走到早市尾巴上,陈书便举起手来朝着陈月跑来,至于为啥不是朝着牛芳,因为陈爹已经走到牛芳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了。 陈月轻拍几下小弟的后背, “出什么事了?” 陈书抿着嘴忍不住笑了,又左右瞧了瞧,拉住陈月的袖口道:“咱们先去王叔叔府上再说。” 等一行人到了王家府上。 陈书脸上的笑容便再也忍不住,一边走着,就开始咧嘴笑起来,甚至走路都开始同手同脚了起来。 这可把转过头来的牛芳给吓一跳, “你这孩子!咋回事啊你?出什么事了?你咋了?” 王百年也惊了。 他的大腿咋了?! 他的大腿要是傻了,他怎么办啊?! 陈数伸手拍了拍牛芳的肩: “你儿子没事儿,他就是高兴的,太高兴了。” “咋了?有人把馒头一次全买了?” “想啥呢?这也值得儿子这么高兴?” “这还不值得?” “咱们家馒头那么好吃,要真的有人一次性全买了也是正常的。” 陈月拉了拉小弟的袖口, 压低了声音问: “那夫子出事了?” 陈书听后狠狠地点了点头, “方才,就早上的时候,夫子被官兵抓走了,书院里的人都瞧见了,说是,说是他的秀才是假的,抄来的。” !! 陈月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 “你说,抓他走的人说的?还是,有人以讹传讹,说着说着变样了?” 直接薅去夫子的秀才身份,这,该怎么形容呢? 陈月第一次为自己贫瘠的语言能力感到焦急,想了许久,只能想到两个字。 牛啊! 这一波,甘顺先生的操作简直就是大气层了… 亏得自己之前还想了很久,甚至想过,甘顺先生让青楼女子去引诱那夫子,然后抓住对方把柄,要挟他澄清之前的不尊师重道的传闻。 原来,甘顺先生直接釜底抽薪! 王大虎听了也惊了,他早上一出府就瞧见陈家父子两,还没听说这事,听后不禁道: “这可是大事啊!这人被当着大家的面带走,看来这事应当是板上钉钉了。” “不过,这夫子出事,会不会有人觉得和陈书小侄有关系,那夫子虽然视财如命,但是这么多年来,他收敛的钱财早已能够做镇上首富,可平日里所展现的却远远不及。” 陈月心中明白,这是王大叔在提醒她,不过陈月也是很无奈,她不过是一个十岁小女孩,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相信她?! 摔啊! 她这是承受了这个年龄所不该承受的责任啊喂! 陈月想了想,这夫子身后的人,她不知道是谁,若是就这么留在镇上,难保不会遭人暗算,不如回村,村里人都知根知底,但凡有眼生的人进村,大家都认得出来。 想好后,陈月带着陈书道: “娘,你不是一直说想早点回村,好好休息,咱们今儿就回吧,免得这事牵连到咱们,不过,这样会不会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大虎一时间没有说话,毕竟,他也觉得,这样做有些过于明显了,虽然,虽然他也不觉得这陈家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做到今天的这件事。 王家老奶奶双手包着牛芳的手,笑眯眯的说: “别怕,过完年,百年和陈书不是要去院试吗?到时候咱们两家人一起去,别的不好说,这从镇上到县城,我老婆子的面子还是有的, 到了县城,那有什么脏的烂的臭的,都不敢再做什么,那里的县衙可不是摆着玩的。” 这么一说,陈月倒是有些惊讶,毕竟,在她看来,这夫子每年贡献这么多钱,背后的人竟然到了县城就不敢做动作了? 这, 这县衙竟如此的厉害? 大概是陈月脸上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王大虎解释道: “你们这些孩子不知道是正常的,咱们大周不同于大夏,咱们的县衙虽然上一级是省城,但是每个县衙都有朝廷的暗桩,他们有自己的消息传递渠道,如果他认为这件事处理不当,就会上报给朝廷,如果朝廷也不认同县衙的处理,就会记过, 有小过,大过,三小过就是一个大过,如果三个大过满了,那么这个县衙的县太爷就做到头了。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这事儿就说起来神秘,其实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你们随便在街上拉一个卖菜的都能给你讲两个记过的故事出来。” 陈月恍然大悟,刚才可吓死她了,她还以为王大叔是什么朝廷或者天地会之类的,知道这么机密的内幕,还讲给他们听,特别害怕下一句就是 和我一起反清复明吧! 王大虎说完这句话,百年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切!还以为你是什么隐世高手,知道这些呢…” 王大虎深吸一口气,瞪了他一眼,伸出手去,向着王百年的耳朵出发,还没捏到,就被王老太太给一拳打在后背。 “咳咳!咳咳!那什么,既然陈老弟你们已经想好了,那就,过完年再会,年后初八大家一起出发去县城!” 陈数拱了拱手, “这,这实在是麻烦王大哥了,您瞧咱们两家认识也不久,您就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实在是,不知道说啥了,我只知道,我陈数,欠王大哥您的情!” 说完,陈爹舔了舔唇,脸颊涨的通红,额头的汗水顺着流到嘴角, “只是,我们这番年后去县城,恐怕要带不少东西,若是打扰王大哥家,我陈数也实在是没这个脸,想, 想劳烦王大哥能否帮忙租一个宅子?” 陈数说完,深深低头向王大虎鞠躬道谢。 王大虎连忙将他拖起, “使不得使不得!有陈书这孩子在,我在我家百年身上少操多少心你不知道,至于这租房一事,包在我的身上!” 两人又是一番你来我往,将事情给敲定后,陈数再次道谢,随后带着孩子们回家收拾行李。 回家时,那往日里来来往往的书院门口,此时已是清风雅静,书院大门紧闭,陈书久久的看了一眼那门,便快步跟上前方的阿姐。 “姐,甘顺先生真厉害,我真想现在就开始同他学习。” 陈月:… “不,你不想…” ------------ 第二十章 小姨来了 陈家一行人运着东西回村的时候,才下午三点过的样子,和往常不同,回村的路上竟然没有遇见几个人。 “准确的来说,咱们在路上压根就没看见村里人。”牛芳一边推着车,一边左右环顾后说道。 话音刚落,远处就瞧见有一辆牛车从村口驶出,牛芳顿时笑了,扬起一只手挥舞打招呼。 “石头叔!石头叔!” 牛车的速度快了一些, 牛芳也赶紧的开始推着推车道:“总算是遇见个人了,就咱们四个人,陈壮那孩子过年前才回来,可不是推得累人,一开始还想着可以遇见老乡,帮帮忙来着。” 陈月这才明白,什么镇上的马车人家不去村里啦,牛车今天都没空位置了,这都是借口,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牛芳同志不想花钱。 再抬头看了眼村口,事实上,他们现在距离村口的位置,也就还剩下一千多米吧。 不过, 坐在牛车上再也不用使力气的陈月,脸上还是笑开了花,甚至还提前给石头爷爷拜了个早年。 “哈哈哈,小月去了一趟镇上,嘴巴咋就变得这么甜了,待会儿去伯家拿块糖吃!” 陈月哈哈哈的笑起来,嘴里还不忘谢谢石头爷爷。 毕竟,在村子里,大家一年的收入就那么多,除开生活,糖这类东西,都是过年才买了来家里吃的,所以石头爷爷的确算是很大方的了。 牛芳走在推车旁,扶着上面的家当,朝着前面赶着牛车的石头叔问道: “叔,今儿我们回来路上,咋都没瞧见咱们村里的人呢?这天虽然冷,但也不至于大家都不出门了啊?” 石头叔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着说: “哪能啊,这不是快过年了,村里人都去各个镇上的早市了,这段时间早市一直开到晚上,他们一个个的,都攒着劲儿的赚钱呢,你们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牛车缓慢平稳的行进到了村中,和石头爷爷说的一样,村里的青壮年们都不见了,三点过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也没有白烟,村里就剩下一些老人小孩。 只不过,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下河村,家家户户门口也挂上了红灯笼,对联更是早早的贴上,往年都是要等到年底了,卖对联的要准备不做了,清仓大处理的时候才买的。 “咱们村里现在人人都夸你们两口子,赚了钱,也不忘提携大家,如今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你们不在的时候,大家都自发的把你们的地给松弄了,还把门口的杂草给拔了。” 石头爷爷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发自真心的高兴,今年他家的小孙孙出生,甚至还买了一头羊,天天喝羊奶,长得白白胖胖,往年哪里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哦! 陈数连忙道不是他们的功劳,这都是乡亲们自己勤奋,才能让日子过的红火起来。 一番推辞,临下车了,石头爷爷从兜里抓出一把瓜子给陈月, “好孩子。” 一直以来,因为聪明而备受村民们喜爱的陈书,第一次被忽视,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他甚至想,要是大家年年都能够这样开心就好了。 进屋后,牛芳和陈爹就忙碌了起来,院子里落的雪融化后,地上泥泞一片,要检查一番屋顶有没有漏水,厨房里堆着的柴火也潮了。 陈月则带着小老弟,将屋子里给擦拭了一边,然后把被褥被子给铺上,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得第一时间做。 “弟弟,把车上的柴火抱下来,咱们先把炕烧热。” 在镇上因为怕死,而不敢烧火盆的陈月,终于可以在屋子里将棉服给换下了。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浑身都灵活了不少,嗯,连擦炕的动作都快多了! 屋子少,但也收拾了几个小时,晚上将就煮了一锅面,上面盖上几片香肠,就算是晚饭了。 次日清晨, 陈月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过了, 屋子里面暖洋洋的,被子早已被她踢到了炕边,在炕上来回滚了几圈,陈月这才决定起身,没办法,肚子饿了。 打开门,屋外一片白茫茫,天空中飘散着白色的雪花,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白烟,整个人就像到了冰雪天地一般。 “小月!来!给小姨看看,哎哟!这才多久啊,这在镇上住了的就是不一样,瞧这小脸嫩的哟!” “哈哈哈!小月,别听你小姨瞎咧咧,她见谁都这么说,一张嘴骗死人!” 堂屋的门开着个小缝,陈月方才走出门,就被坐在堂屋的小姨给瞧见了,人还没出来,那银铃般的笑声就已经先席卷了陈月的耳朵。 陈月打量着眼前的小姨,原身记忆之中,牛芳在家中说过,小姨是个命苦的人,嫁人没多久,丈夫就过世了,留下她一个人,上面两个体弱的公婆,下面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牛芳那个时候手里也没钱,只得将家里的红薯给送去一半,就这样,回来后,在家里眼眶也红了好几天,晚上依稀听得见牛芳哭, “呆子妹子,她还不到二十岁,就这样守着那个小的,将来咋个办!咋个办!就是头猪!天杀的,咋个会让她遇上这样的事情啊!我苦命的牛红啊!” 如今再看, 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六七的小姨,看上去竟和三十几的牛芳差不多,那双手上,也同样粗壮布满了小伤口。 再一看,脸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充满了真诚的笑意。 牛红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手来,牵着陈月走进了堂屋, “想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用炉子温着呢,小姨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就带了点鸡蛋来,我小时候,你娘做的红糖鸡蛋是最好吃的。” 牛红一边说着,一边将红糖鸡蛋从锅里舀出来,盛在碗里面,放在桌上。 又坐回到炕边,对着牛芳笑着。 牛芳也笑了,一边笑,一边伸手擦了擦眼角, “你小姨她去书院门口没找着咱们,又问了村里人,今早上一大早就带着几十个鸡蛋来了,说是今年日子好过些了,来拜年,牛红啊牛红,你说你来自己姐姐家,你还提着鸡蛋,你是来拜年的?你是来打你姐,我的脸的!” 说着说着,两人又说到了当年的红薯上, 牛芳抱着她妹子在炕上哭得涕泗横流,这些年,牛红不肯要她的钱,就是红薯,那也是送过去多少,就还回来多少差不多钱的别的, 那是一分钱的便宜都不肯占,牛芳想起来这里,就又给了自己妹子一个拳头。 正在吃着红糖鸡蛋的陈月都惊呆了, 她娘这个哭着哭着就给一拳头的举动,着实是让她有些瑟瑟发抖,并再次庆幸,还好她没有做什么让牛芳生气的事情。 唔, 将来做不做,那就再说。 听着两人聊天,陈月才知道,一大早,陈爹就带着小书去给爷爷奶奶上坟了,一来是将坟给打理打理,二来呢,陈数也想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给他们讲讲,顺便让老两口在天之灵保佑陈家明年一切顺利。 陈月听到这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网上的一个笑话。 问,什么时候才能不为儿女操心? 答,一辈子操心,就连你死了他们都要上香求你保佑。 想到这里,陈月吃着鸡蛋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完鸡蛋,小月你收拾收拾,待会儿你爹回来,咱们就去外婆家吃饭,顺便把家里的腊肉香肠给收拾收拾带过去。” 馒头生意赚钱了,牛芳买年货的手笔也大了起来,昨晚上拿了二两银子,让陈月自己攒着,那是还的买地的钱。 小姨听后笑了,羡慕的看了牛芳一眼,悄声道 “姐姐,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是想托你帮帮忙。” “什么事儿啊?” 小姨喉咙动了动,舌头舔了舔嘴唇,看着牛芳真诚的道: “我听说大侄子去镇上学木工了,我想着我家小董翻过年也十岁了,家里的地他爷爷奶奶和我种就够了,去上学家里也供不起, 我想着,能不能让他也去学门手艺,啥手艺都行,拜师费我这有,就是,就是这手艺人都是男的,我之前去了几趟,都没人愿意和我聊聊,小董他爷爷耳朵又不行,我看来看去,也只能麻烦姐夫了, 当然了,就是不成,也没事,我就是想试试,种地太苦了,小董这孩子,从小就瘦弱,真的要他种地,我实在是,害怕,害怕他就倒在地里头了。” 小姨的话,让陈月有些沉默,她知道,小姨去过镇上,应该是知晓村子里的馒头手艺都是她娘教的,但是小姨没有开这个口, 而是希望陈爹能够帮忙牵线问问找个手艺让表弟学着,从记忆中看,小姨是个不愿意麻烦人的人,她应该是真的尝试过了,办不到,这才来找姐姐。 牛芳显然也想到了, 于是,小姨的后背又被拍了一巴掌, “这点事也值当你犹豫一上午?!知道了,明儿回来就让你姐夫去问问,下午你和我一起回娘家,去年娘还说呢,你大半夜的在门口放半袋红薯就走,要不是她认出来那袋子是当年她送你的,她还以为是哪个大善人送的!” 牛红低着头, “我回家干啥,又没给家里添个一针半线的,还老是让娘担心,前几年家里那么紧张,每年还送我一大袋红薯,我,我有啥脸回去蹭吃蹭喝。”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了小姨的肩膀上,陈月觉得自己的小身板似乎也感同身受的颤抖了一下, 牛芳式聊天, 真是让人恐怖如斯。 ------------ 第二十一章 有福气啊 在牛芳的,你不去我就当场打死你的架势下,牛红还是不得不提着自己的鸡蛋,跟着牛芳一同回娘家一趟。 “该走动你就走动,家里的大哥二哥这些年也是想着你的,就算是拿了点东西,那又怎么了,那也是家里愿意给你拿的,以后你日子好过了,帮衬帮衬爹娘不就回来了。” 牛芳坐在陈数借来的牛车上,开始给小妹疯狂洗脑,身后则是背靠背坐着陈月和陈书两孩子。 为了防止牛芳同志买的年货掉在地上,弄脏了包装纸,拉低了档次,陈月和陈书两人不得不手脚并用,将那一麻袋的红薯和几十个鸡蛋,以及高档货腊肉,布匹,还有揣在陈月怀里的一根银钗和两对银子打的小耳环给保护好。 这些年,牛芳每次回家,除了红薯,没有别的可拿,大哥二哥倒不会说啥,他们知道妹子的日子过的难,他们能帮衬就帮衬点。 但是两个嫂子就不高兴了,你牛芳要供养孩子上学读书,没钱过日子,跑家里来连吃带拿,我们的孩子就不用读书认字? 当然了,两个嫂子折腾了几年,总算是说通了当家的,把孩子送去读书,结果没读两年,好不容易将字给认识了,算得了数了,两孩子就自己辍学,去镇上打工了。 好在,两个嫂子也不是非要让他们去读个秀才回来,毕竟她们自己也大字不识,孩子能够识字,也算满足了,再说,能够找到一份工钱不错的活,养活得起自己,还要求什么呢? 就这样,两个孩子去镇上打工,家里人在村里种地,那日子过起来,算不得富,但也是很过得去的人家了。 所以,这两年,两个嫂子对牛芳的态度还算是热情了,家里有啥剩下的东西,也都让当家的去给妹子送一份。 当然了,这三份礼物,牛芳是打算等牛红不在的时候送,免得她心里又不得劲。 有牛车在,下午四点过的样子,陈月就到了牛芳的老家——幸福村。 名字起的充满了美好的寓意,但是看村子里的女孩都是外嫁就知道,村里过的不算富裕。 与下河村不同,幸福村在一座山脚下,一条宽宽的河从村头到村尾,牛芳小时候,这条不算窄的河每几年就要发一次大水,冲走了不少睡梦中的村民,后来大家就将家给搬到了山坡上,只是,这样一来,灌溉土地的时候就麻烦许多。 牛芳坐着的牛车刚到村口,那山坡上的牛姥姥就看见了,倒不是看见牛芳了,而是看见了瘦瘦黑黑的牛红。 牛外婆顿时惊的站在原地, 好一会儿后,才转过头去,看着牛老头道: “这么多年了,你那闺女终于被赶出家门了啊!个不要脸的,把小董那孩子眼看着十岁了,可以做农活了,就把咱们闺女给撵回来了,呜,这可真是,造孽啊!” 牛老头听后,沉默的敲了敲自己那没有烟叶的烟管,他如今还能帮着家里做些事,和老太婆混口饭吃,可要是让快三十岁的女儿回家来住,怕是儿媳们忍得住一个月,两个月,久了就会闹。 可,不管那瘦的比六十岁老太太还瘦的女儿,他牛老头做不到啊! 陈月还不知道,他们一家还没进村里,这牛老太牛老头就已经犯上难了,她只知道,牛芳娘家的炒瓜子很香,原主记忆中,那瓜子咸香可口,每次一吃就停不下来。 “娘!我们来了!” 还没走到牛家的老宅前,牛芳便从牛车上跳了下来,牵着妹妹的手,一边朝着老宅那敞开的大门喊道,一边冲着道路两旁探出头来看热闹的乡亲们打招呼。 “婶子!牛有钱还没回来啊!” “哟!牛大花,你这抱着的,是孙子吧?” “牛芳你咋回来了?你这牵着的,是,是牛红?” “可不是,刚好她来找我,我寻思着就一起来打扰我娘了,免得我来一次,她来一次,这不得让我娘多做两次饭,划不来!” “那是,那是。” “牛芳姐,你这牛车上拖的,不止红薯啊?” 陈月早在牛芳跳下车喊人的时候,就默契的挪了个位置,将那几匹棉布和那些从镇上买的,包装还算精美的腊肉香肠给露了出来。 当然了,带什么也不会忘了带牛芳最近的拿手好菜——玉米馒头。 眼下,出来看热闹的乡亲们都瞧见了,牛芳带回来的礼物,一时间,都忍不住的围在她身侧,问牛芳今年去哪里发财了。 知道她娘置办完年货和还给她的二两银子后,身上就不剩什么钱的陈月: 娘,这波被你装到了。 趁着牛芳在描述她那艰辛的创业史时,陈月示意老弟跟着她将牛车给拉进牛家院子里去。 毕竟, 牛车是租的, 弄坏了可是要赔的。 牛老太太本来在院子里想着该怎么安排小女儿,就听见外面牛芳那响亮的嗓门,一时之间,对自己的眼神产生了怀疑,难道她方才看见的不是牛红,是村里人的亲戚? 她倒是没有想过刚才看见的人是牛芳,牛芳那体重,和牛红,完全就是一个玉米,和一根筷子,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不会看混的。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门去,就听见外面大家热闹的讨论着,什么发财了,什么带带我。 老太太又站在原地愣住了,这都说的是些啥,她今儿不会是太想两个女儿,出现幻觉了吧? 正这么想着,不敢出门的时候,就瞧见白白胖胖的陈月和小小瘦瘦的陈书两孩子牵着牛车走了进来。 “姥姥,您看把这牛车放哪?上面还有些娘和小姨带的年货,您看看给放哪?” 陈月一边将牛车的绳子给拴在了牛姥姥指着的位置,一边和陈书一起将那麻袋的红薯给卸下来放到地上。 牛姥姥瞧着那牛车上的东西,忍不住的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唇,转过身去,拉着坐在木凳上的牛老头道: “老头子,快,掐我一下。” “你在发什么疯,梦里还让我掐你?” “梦里?啊!难怪啊!我还寻思,陈月和陈书这两孩子咋还学会赶牛车了,原来这是梦里啊,这梦可真好,我都不想醒了。” “那可不行,咱们还是要踏实过日子,哪里天天做梦呢。” 陈月看着眼前两位老人一脸幸福的笑着对话, 如果此时是古早动漫的话,她相信她的头顶绝对有三根黑线,来表示她的无奈。 “姥姥,姥爷,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娘和小姨就在门外面,待会儿她们就进来了,我爹他也在,这牛车就是他赶来的。” 陈月一边解释,一边从怀里将那一根银钗和两对银耳环给掏出来放进姥姥的手中,用手包住姥姥那皮肤松弛,布满了老年斑的手。 “姥,这是娘特意从我们那镇上买来的,您别推,娘说了,您要相信她,她将来还给您买金钗,买金手镯呢!” 说完,陈月便松手,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去,拉着陈书就往门口走去,她得暗示牛芳,任务完成,她可以带着小姨进屋了。 这头,牛姥姥拿着那银钗,浑浊的眼珠浸出了点滴的泪珠,人老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捧着双手按在胸口,嘴里不住的念着: “好就好,好就好。” 牛老头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一边起身朝着那袋红薯走去,一边道: “老婆子你把首饰给收起来,刚才小月说她小姨也在外面,牛红那个性子,要是瞧见了她姐给你的银钗,指不定又要羞的几年不来。” 牛老太太这才恍然大悟,方才只顾着那一车的年货了,倒是没仔细听孙女的话,于是连忙将东西用手帕给包好,放回里屋的箱子衣裳里,再用锁锁上,走出门来,将门给合上。 这才快步朝着隔壁堂屋走去,她听见牛芳和牛红的声音了,她们在笑,她也想快些看见,两个女儿脸上的笑容。 堂屋里,大家都围着中间的大圆桌坐着,北边的柜子上放着牛老头的父母牌位,他一直坚信,他能够在那困难的十几年里,养活了四个孩子,都是父母显灵。 所以,在牛家吃饭,那菜都得端上来,先给先辈们上香,吃过后,才开始动筷。 一开始牛家两个媳妇都不以为然,甚至心里埋冤老公公乱花钱买香,可等两个孩子读书在镇上找到活计后,那是恨不得一天三顿饭给祖辈上香。 她们都坚定的认为,这一切,都是祖先显灵,才让两个孩子不用再下苦力,赚汗水钱。 如今, 牛老头正在点香, 嘴里还念叨着: “祖先保佑,爹娘保佑。” 显然,牛芳发财了,这件事在牛老头眼中,那也是祖先的功劳。 陈月瞧见牛老太从屋外走进来,径直的挤进了牛芳和小姨的中间,拉着两人的手盖在一起放在她的腿上,脸上笑得那双浑浊的眼睛也绽放出了温柔的光芒。 “好久都没和你们姐妹两坐在一起了,娘今天真的高兴。” 陈月看出来了,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大妹!二妹!你们回来了!” “大妹!二妹!你们来啦!” 屋外两道声音传来,紧接着走进两名黑壮的大汉,身后跟着的两名喜笑颜开的中年女子,身型中等,此时也笑着看向陈月。 “小月啊!今年又长胖了!有福气啊!” 陈月: …… ------------ 第二十二章 舅妈 大舅妈一屁股坐到离牛芳最近的凳子上,上半身斜靠向牛芳,一双精明的眼睛笑着道: “小妹,我听婶子们说你带了好些东西回来?” 牛芳对嫂子们没啥意见,甚至还算得上感激,毕竟,就算是最开始嫂子们不高兴她回来连吃带拿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大不了就是不搭理她。 她也能理解,要是换她当嫂子,家里小姑子回来连吃带拿,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得比她们好。 于是也爽朗的笑着道: “今年日子总算是松快些,买了一些镇上卖的好的腊肉香肠,还有几匹布料,说是今年省城的人都穿的。” 至于省城人是不是穿的这样的,那牛芳就不知道了,反正卖布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二舅妈一听,也赶紧的在大舅妈旁边位置坐了下来,脸上有些好奇的看向牛老太太, “娘,我们能看看妹子带的布吗?我想着,过完年给娃做一身新衣服,让媒婆来看看。” 村里的条件不行,男娃都要早早的开始相看,运气好,几个月就有女方看上了,运气不好,那几年都娶不到媳妇的多的是。 大舅妈显然也想到这件事,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萎靡了下来,虽然孩子们在镇上打工,包吃住,每个月的月钱基本都拿回来给她们存上,可。 这镇上的女娃看不上他们村,村里,虽然他们家的条件还算可以,但大部分人家都更愿意把孩子嫁到别的村去,这来回一折腾,两个孩子的婚事还真的成了大麻烦了。 陈月感觉到堂屋的气氛刹那间就从温暖似火跳到了迷一样的尴尬,坐在凳子上不敢再四处张望,乖乖的瞅着自己面前的碗。 农户人家,一年到头没个什么要走动的客人,也就不买什么茶杯之类的东西了,要喝水用碗装就是了。 牛芳此时脸上也没有了方才那隐隐约约透露着扬眉吐气的笑容,她有心想让家里人做馒头,但是嘴刚刚微张,就被妹妹的手给大力的握了握,便闭上了嘴。 陈月也看见了这一幕,她知道,小姨离娘家比他们近一半,小姨去家里时没有提馒头,到了这里也没有提馒头,定是有原因的,好在,牛芳也不是没脑子的人,现在也乖乖的坐在凳子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倒是两个舅舅对大家的沉默有些尴尬,二舅舅一口喝干碗中的温水道: “还早,还早,娃不是自己也在存钱嘛,咱们再加把劲,将来到镇上买个小房子,到时候说媳妇也容易。” “说的轻巧,那得攒多久的钱。” 二舅妈轻声嘀咕着,因为堂屋里大家都不说话的原因,这句话清晰的传到了陈月的耳中。 陈月喝了一口水,背脊挺直不似方才那般微微弯曲放松, “哥哥们今天没有回来吗?” 陈月冲着大舅舅问道,这快过年了,冰天雪地的不在家中,又是四个人一同进来的,陈月盲猜他们是去镇上看孩子了。 果不其然,大舅舅听后一笑,道: “快过年了,去镇上打酒的人多,老板让他们做到年三十那天下午走,说这样就每人多给一两银子过节。” 二舅舅也跟着点点头,他们今天本是准备一起去接孩子们回家的,到了后,孩子们和他们商量,想多赚点钱,他们也就同意了。 陈月听后甜甜的笑了道:“两位哥哥都是本事人,有这工钱,舅妈你们也别急,定会有姑娘看中的。” 毕竟,奖金能给一两银子,那平日里的工资都存起来,王百年他们所在的镇上,最偏僻的房子只要五两银子,只不过因为村里人都更喜欢买地,而买了地后还有钱的,也不愿意住那偏僻的房子,所以才让大家有一种镇上的房子很贵的错觉。 舅妈们听了陈月的话,先是忍不住的骄傲的笑了笑,后又懊恼的瞪了自家丈夫一眼,最后岔开了话题,开始让牛老太太将那几批布拿出来大家选一选,谁家拿哪匹。 趁着牛姥姥去拿布匹,牛芳和牛红两人也跟着去,毕竟牛姥姥也大几十岁的人了,一次性抱几匹布还是有些重的。 堂屋里就剩下了陈月,陈书,还有两位舅舅舅妈,以及一直坐着不吭声的牛姥爷。 许是大舅妈不太习惯大家都不说话的尴尬局面,率先笑着冲陈月问道: “小月啊,你娘说没说什么时候给你相看啊?” 陈月:??? “没有呢。” “咱们小月长得白白胖胖,就是嫁到镇上,那也是配得上的。” 陈月:才十岁的我,是真的没有兴趣谈恋爱,和十岁孩子谈恋爱,那肯定是个变态! 见陈月低着头不说话,大舅妈以为是害羞了,毕竟这个年龄的姑娘,对这将来的夫君还是有些憧憬的。 “别说舅妈不疼你,你那两个哥哥在镇上打工的酒坊,他们家里两个儿子,大的去年成婚了,小的今年十二岁,舅妈觉得,你配得上。” 二舅妈听到这里,抬起头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坐在凳子上的陈月。 白白胖胖,是第一印象, 一双小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脸上的肉挤小了,鼻子倒是还算挺拔,嘴巴粉嫩嫩的。 倒是一副有钱人的长相。 配那户人家是挺合适。 陈月听了,心里笑了。 为了避免她还继续逼逼,便直接道: “娘说我还小,暂时不考虑这些,再说了,年后我们就陪小书去县城考试了,到时候考完了,还得去省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这一番话下来,大舅妈讪笑两声, “差点忘了,小书这马上就要去考试了,要是考中了,秀才姐姐,那倒是嫁去县城也是够的。” 陈月心中微微叹气, 她知道,对于舅妈而言,嫁人,是女子唯一的未来,而未来的好坏,则全是看你嫁给什么样的人, 只是, 她不同, 她享受过自由的滋味, 体会过男女平等的快乐, 便不会为了所谓的未来,把自己交到一个从未认识的人手中。 感受到弟弟在桌子下握紧了她的手, 陈月对小书微微一笑, 这时,牛芳他们抱着布匹到桌上来。 牛芳这次总共带了三批布来,将外面的油纸给打开,露出了里面三匹的颜色来。 一匹暗红色的棉布,一匹布是深蓝色的,一匹是棕色的。 “这个料子好,摸着不扎手。”牛姥姥手轻轻抚摸在上面,笑着说道。 两位舅妈谁也没有在牛芳的面前提起方才的话,显然,她们觉得陈月一心要等弟弟考上秀才,然后高嫁,但是她们所认识的最有钱的,也就是那儿子的东家了。 分好布后,太阳已经开始落山,牛姥姥让两个女儿和自己挤一挤,陈月和大舅妈二舅妈睡一间房,大舅,二舅,陈爹,陈书,牛姥爷睡一间房。 吃晚饭时,牛芳将那带来的玉米馒头给蒸上,让她娘尝尝她的手艺,两位舅妈之前被舅舅们带出去聊了一会儿,此时瞧见了馒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饭后,陈月站在院子里消食, 牛家老宅在半山腰上,围墙只是用泥巴围了一圈一米左右的高度,但是你将头望出去,就能发现,从外面看,围墙下是下面那家人的一米高的围墙。 站在院子里,可以望到山脚下的那道桥,和村子里大家用泥巴修房子不同,那座桥,是用石板修的。 “姐。” 陈书吃完饭也溜出来,站在陈月身边,顺着她的眼神望去道, “那座桥,是县城的人来修的。” 陈月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个来源, “为什么不干脆把村里的人转到外面去?”修这样一座桥,钱也不会少花。 “不懂,或许,等年后可以问问甘先生。” 陈月:…… 真是一个好学的好孩子。 晚上,洗漱过后, 陈月躺在铺好被子的炕上,大舅妈和二舅妈靠着墙壁照着月光,在纳着鞋垫。 “小月,舅妈真羡慕你,将来嫁人了晚上可以吃完饭就睡觉,不用像我们这样,还要纳鞋垫,攒够了拿去镇上早市卖。” 二舅妈瞧着裹在被子里躺着的陈月,忽然说到, “我娘说,她也很羡慕两位舅妈的儿子听话孝顺。” 这话一出,两位舅妈的脸上浮现出了温柔的笑意,与白天那有些讨好和算计的笑不同,这次的笑,就像是母亲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的笑容一样。 “舅妈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嫁给你舅舅生了小牛,其实舅妈不是坏人,只是对小牛的将来有些着急而已,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娘她是个好妹子,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们也会的。” 说完这话,二舅妈和大舅妈两人对视一笑,又低下头去继续纳着鞋垫。 陈月闭着眼睛缩在被窝中,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舅舅舅妈,还有小姨,生活都好起来呢? 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 陈月忽然想到了, 那曾经把牛芳嘴唇都辣肿了的卤水,过完年陈月本打算去县城卖卤味或者蛋糕,之前担心蛋糕会引来她解决不了的人,到时候强迫她卖方子。 但是,看了甘顺先生解决那夫子的手段后,陈月相信,保住一个小小的吃食方子,还是行的。 既然如此,那明日就教舅妈们做卤水吧! ------------ 第二十三章 做工 心中挂着事,陈月第二天早早的就睡醒了。 这快过年了,家中也没什么事,但起来时,两位舅妈已经早早的将早饭给做好了。 瞧见她从屋子里出来,还笑着让她去灶台上自己拿烤红薯。 “一个个的,抠搜的,你们外甥女来,还烤红薯打发。” 牛姥姥坐在堂屋的凳子上不满的说着, 大舅妈一边纳鞋垫一边笑着回道: “娘你看你,咋这样想呢,那不是白面做的东西禁不住放,小妹他们好不容易来住一晚上,我还能一大早叫他们起来吃饭呢?中午且有好菜呢,我的娘哟,你就放心吧!” 不得不说,大舅妈是个会说话的,此话一出,牛姥姥脸上的不满瞬间消散,略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连忙夸道: “啥不放心的,我就是人老了嘴巴碎,你别搭理我,做你的就是了,你一贯都做的好的,我放心你的!” 大舅妈抬起头来,将线给咬断,看见陈月瞧她,也回了一个笑容,接着便将鞋垫给放进了草编的筐子里站了起来。 牛芳和牛红此时也从村外回来,牛芳的手里还提着一条五六斤的五花肉,看上去漂亮极了,用来做菜肯定很香! 屋里人都瞧见了那条肉,但都没吭声,大舅妈二舅妈担心吭声了老太太要骂人,老太太则是想让牛芳把那肉给带回去吃。 “陈数,你跑哪里去了?今儿中午你不是想要露一手你的红烧五花肉给咱妈看看吗?肉我买回来,你人呢?!” 牛芳才不管她娘和她嫂子们的想法,她只知道,她牛芳,赚钱了,要给家里人回馈回馈这些年来的帮扶。 “哎!来了来了!我刚刚帮大哥二哥他们去看猪去了,把肉给我吧,你和娘坐着聊聊天。” 一道声音从屋后传来,原来那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猪圈,养了一头猪,不过瘦瘦弱弱的,看起来还没有两百斤,那是牛姥姥养的猪,本打算年前杀了卖钱,到时候给两孙子攒着将来娶媳妇用的。 只是昨天被陈月瞧见了,便偷偷告诉她娘,书上面写的,把猪的两个蛋蛋切掉,猪就可以长得更肥。 牛芳当时听了,脑袋都大了,这书里怎么什么都写?文化人他们平时看的书都写了啥啊? 好在,牛芳已经习惯于读书带来的知识了, 昨晚上翻来覆去的,今儿一大早的偷偷摸摸的就让陈数去对猪动手,如果动手失败,那就把猪给买回去,今天给运回去村里卖钱。 陈数知道自己要干的事情后,也惊呆了,但是迫于这么多年来,在牛芳的高压政策下,他没有提出反抗,而是默默的盘算着怎么才能干了这事,而不引起大家的关注。 牛芳瞧见从后院走出来微微点头的陈数,心中有底了,看来这事是成了。 顿时喜笑颜开,将手里的五花肉给交到了陈数的手上,冲着陈月眨眨眼。 陈月一开始还有些愣神,后来想起了昨晚上给牛芳说的话,不由得感慨,行动派就是不一样,昨晚上说了,今早上就偷偷干了。 为啥陈月知道是偷偷的呢,因为她睡了一早上,没听见猪哼哼,那铁定就是不能让猪叫出声,偷摸干的。 陈数去厨房了,两位舅妈犹豫了一下,想等妹夫从厨房出来再进去,毕竟厨房就那么窄,她们两人平日在里面做饭也难免磕碰。 这一等,就等到了大舅舅和二舅舅从山上下来,他们去砍柴了,因为下雪的缘故,要先将砍的柴火放在灶台边烘烤干了,才好用,不然一是烧不燃,二来,就算是烧燃了,那黑烟又大又熏人。 听闻中午有红烧肉吃,两人频频望向厨房的位置,手里却还是在不停的编着框子和扫把。 村里就这么些东西,想要攒钱,那就得抓紧一切时间做事,否则就只能混个温饱,还是七分饱那种。 陈月见此,不由得看向牛芳。 牛芳:?? 陈月眨巴眨巴眼, “娘,你不是说,让我教舅妈她们做卤水吗?” “啪嗒!” 二舅妈手中的鞋垫掉到了地上,瞧见众人都看向她,立马涨红了脸, “对,对不起。” 说完后,用那方才看那条五花肉的眼神默默地看着牛芳。 不止是她,大舅妈也同样,只不过是看一下,又看一下陈月,然后忍不住,又看一眼牛芳,再看一眼陈月。 陈月:… 其实你这样比二舅妈更明显好嘛? 昨晚上睡觉前本想教牛家人用化肥种地,今早上起来,头脑清醒后,陈月才想到,这化肥,诱惑力太大了,牛家不一定能够保得住。 倒不如这卤水,算得上一门手艺,但有钱人又瞧不上赚的这点辛苦钱。 牛芳在娘家人的眼神攻势下,下意识想要望向陈月。 陈书也开口符合道: “是啊,娘,你前几日还说,舅舅舅妈在镇上卖,和咱们不冲突。” 那几道看向牛芳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差点给忘了,那方子小月也是知道的,我陪娘聊天,牛红,你和嫂子们一起去看看。” 牛红握紧了手, 却将头给撇回来看着牛姥姥。 “娘,我就不看了,让嫂子们学吧,左右小董也要出门去学手艺,小董他奶奶也给我找了份镇上做饭的伙,我这将来几年的工钱都提前支出来了。” 牛红对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件事非常执拗,她认为,她可以给董家当牛做马,但,娘家的东西,那就不用了。 牛芳对这个小妹没有什么法子,要是她说的动,当年也不会让她继续在董家伺候那两个老的。 只是有些好奇的问: “你要去镇上哪家人家做饭啊?我记得,你做饭,也就那样,就这,人家还愿意给你提前支工钱。” 牛芳这话还是给了自家妹子面子的,要让她说真心话,那就是,牛红做饭,那就是浪费粮食,只能说是把饭做熟了,别的,啥也不是! 牛红显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解释道: “就是你卖馒头那个镇上,姓王的一家人,那家人的当家的叫王大虎,这名字挺好记的吧?” “噗!” 牛芳刚喝下去的水一口气喷了出来。 陈月此时也看向了小姨。 “小姨,你说的王家,是不是家里有个小胖子,和小书差不多大?” “对的对的,其实也不是做饭,就是给做饭的大娘打打下手,洗洗碗,涮涮锅什么的。” 陈月收回了眼神,心里暗叹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缘分? 牛芳还在继续追问,这头两位舅妈已经将家里的所有香料给拿了出来, “幸亏昨天去镇上想着过年做红烧肉,买了好些香料回来备着。” 陈月看了一眼,她所用的简易卤水本就用的香料不多,台子上的这些也就够了。 先将白糖给炒成糖浆,然后倒入开水,把八角,桂皮,香叶,花椒,干辣椒,酱油给倒进去,再将一块老姜和大葱捆在一起丢进去,最后再倒入些许料酒,大火煮沸,然后将柴火拿出来一根,剩下小火慢炖。 “舅妈,你们记住了吗?” 陈月一边将盖子给盖上,一边转过头来问道。 “记住了。” “没记住。” 两位舅妈同时开口, 大舅妈见怪不怪的对小舅妈道: “当年学做鞋垫你也是没看会,没事,还是老规矩,你多看几遍我做的就成。” “那行,小月,你去玩吧,这我们守着呢。”小舅妈不好意思的冲陈月笑着道, 陈月点点头,她身上都是卤水的味道,她也想去透透风。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身上的那股卤味变淡了后,陈月这才进到堂屋里去。 与先前牛芳惊喜的氛围不同,此时,牛红趴在桌上无声的哭着,不时传来抽泣声,而牛芳则黑着脸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放在桌上紧握着拳头, 另一只手放在牛姥姥的肩膀上。 陈月这才看见,牛姥姥正靠在牛芳的肩膀上哭着,和牛红那时不时抽泣一下不同,牛姥姥哭的时候那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书站在牛芳的身后,看见她进门来,忙对她指了指门。 陈月连忙转身将门给合上, “这是咋啦?不是说,小姨找到活了?” 陈书叹了口气, 走上前,将桌上的一张纸递给陈月。 陈月低头看了一下这张纸。 卧槽! 这上面怎么写着卖身契三个字? 等等! 这上面的名字, 牛红?! 小姨不是说是去帮忙做工的? 怎么还变成卖身了呢? “小姨,你…” 牛芳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做工,做工,做的什么工,你小姨这是被她公婆给卖了!卖给牙行,牙行又卖给了王家,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当初那姓董的死了我就让你把户籍迁回来, 你死活不肯,如今好了,你在人家户籍上,又是自己盖的红手印,钱也是自己从王家手里拿的,你去给人家说,你不知道,你看人家信吗?!” 陈月这才听明白, 小姨被她公婆卖给牙行,牙行卖给了王家,这卖身钱是她自己去拿回来的,转手就给了她婆婆。 牛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早已哭得肿了起来,带着哭腔道:“我,我不知道那是,那是,卖身钱,他奶奶给我说,那是我未来五年的工钱,我,我也没做过工,我,我以为现在做工都这么多。” 说到后面,牛红也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陈月心想, 小姨不是不明白这钱有些多了, 她只是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或许是遇上了大户人家,给钱爽快,又或者,小姨觉得这活肯定不像说的那么轻松,才会给的这么多。 总之,她察觉了一些疑点,但是,最终自己说服了自己。 “小姨,上面写的,卖身钱,十两银子,你都给了他们吗?” “给了五两给他们,剩下五两我留着给小董学手艺拜师用的,如今,如今我怕这孩子前脚拜师学艺,后脚他们两个老的就去要钱,到时候,学艺不成,小董这孩子也没了出路。” 陈月微微叹口气, 都到这时候了,小姨还在想着儿子小董, 哎? 既然如此, 那不如? 陈月转过头看向陈书, 陈书看向她, “姐,你的眼睛咋了?是不是刚刚被卤味辣到了?” 陈书: …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 第二十四章 没问题 “小姨,我倒是觉得,你这次很走运。” “小姨你先别急,你想想看,那牙行是什么地方?那平日里去牙行买姨娘回家的大有人在,甚至还有那买了回家来种地的,平日里连口吃的都不太给,要吃啥,得自己种,所以你想,其实你运气挺好的。”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牛红平白无故从一名平民变成了买卖的奴仆,她心中的悲苦,让她悲痛的无力的趴在桌上哽咽。 这奴仆,大部分都是那些流民为了买地脱离流民的籍贯,而将家中的女人小孩给变卖给牙行。 所以说,甚至连流民的地位都不如。 牛芳伸出手来狠狠拍了一巴掌陈月的肩膀,示意她看看,她姥姥都哭成什么样了,就不要再在这里逗乐了,更何况,这也不好乐。 陈月揉了揉肩,叹口气说: “你们别急啊,这王家人,我们是认识的,小姨你也别瞧我了,认识归认识,不过是人家帮助我们的那种认识,年后,我们会和王家一同去县城, 当然了,现在看来,你应该也会同去,那王家人不是什么刻薄的人家,你若是攒够了十两银子,想要自赎,娘多帮你说说话,或许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了, 牛红猛的抬起头来,伸长了原本放在桌上的双臂,紧紧的抓住陈月的衣裳道: “小月,你可别骗小姨,小姨,小姨我,我已经什么都没了。” 陈月转过身来,看向一脸紧张的小姨道: “不,小姨,你还有。” “还有?我,我还有什么?” “你还有弟弟。” “小董?不!我不能!我宁愿一辈子当牛做马,也不能让他失去良籍!” 陈月微微摇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有小董弟弟,他赚钱,迟早有一天,能够将你赎回来的,而且,到那时,小董弟弟为了攒钱赎你,那两位老人家,也没有理由让他拿钱,毕竟,他最最亲的人,是你。” 小姨听后,先是笑了笑,后又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狠狠的道: “我不要他赎我,如果,如果那家人真的不坏,我在哪里做牛做马不是做?那钱让小董攒着娶媳妇就好。” 说到最后,小姨似乎是想通了,抬着头,望向牛姥姥, “娘,当年董大哥对我的恩情,如今他爹他娘将我卖了,那也就还够了,之前我问过那家人,每个月都有一天的休沐,到时候我都攒起来,过年回来陪您。” 陈月看了一眼一脸决绝的小姨, 有句话她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是她的蛋糕铺子在县城开起来,那十两银子,应当是能够攒到的,到时候问问王大叔,将一个一点也不擅长做菜,还花了他们十两银子的小姨原价卖给牛芳,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 瞧见如今化身为复仇女神的小姨,陈月莫名的觉得,还是不要将这计划说出来的好。 三个哭的眼泪哗哗的女人有些压抑的将脸上的泪痕用帕子擦了擦,此时外面大舅妈开始询声这卤水似乎好了,忙叫小月去看看。 陈月走出门外,到那小灶台边,大舅妈和小舅妈此时互看了一眼,又默契的看了眼陈月。 陈月:??? 什么情况,难道是火太大,把我做的卤水给熬苦了? 只见大舅妈挪了挪屁股下面的小板凳,坐到陈月身旁来, “小月啊,我们两方才听见里面哭起来了,那个,是不是你小姨她后悔了,还是想学啊?你放心,只要她牛红保证不在咱们这边镇上卖,她说一句,我肯定立马就教给她!” 小舅妈也赶紧跟着点点头,反正大嫂比她聪明,大嫂说啥她都同意。 陈月一边将盖子给掀开,那一瞬间,眼前冒起一堆白雾,那带着辣味的霸道香气,在瞬间便席卷了整个院落,甚至向着外面飘散去。 大过年的,舍得点的人家,最近家里都熏着香肠,天天吃饭的时候切下两三片来,家里人也解解馋。 只是,这一天,大中午的,家里的火还没生,村里就弥漫着一股,香香的,辣辣的,还有些甜甜的味道。 有那上县城的人,闻了好一会儿,辨认出了,那是所谓的卤味的味道,只是,这味道,似乎比那县城闻到的卤味更加的浓厚了,导致他口水流的也更快。 大舅妈和小舅妈此时也微微眯着双眼,深深的吸上一口气,那白烟肉眼可见的被两人给吸走不老少。 “真香啊。” “真香。” 两人异口同声的表达自己的第一感受, 等这白烟飘散开后,露出了“咕噜咕噜”冒着泡的卤水,陈月用筷子在锅里面搅了搅,然后拿了出来舔了舔。 嗯,味道厚重又不失辛辣,在县份上卖一卖,应该是能够拳打同行了。 将筷子放下,看向两位正在默默的看着锅吞口水的舅妈, “大舅妈,二舅妈,小姨没想过学这方子,不过,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要是姥姥想说,以后定会说的。 大舅妈听后,侧目看向那已经安静下来的堂屋,点了点头,既然是小月不方便说的事情,那估摸着和小姑子的长辈有关系,那小姑子的婆家,两个老东西,就像是那唱戏的里面说的那个什么, 坏人长千年一样, 儿子在的时候压榨儿子,儿子不在了,就压榨儿媳,这些年来,小姑子就差没被熬死了。 小舅妈也跟着点点头,只是目光看向堂屋的方向还是有些探究。 “这卤水好了,如今天气冷,卤水可以三天一换,到了开春的话,这卤水就得天天换了,你们不要心疼钱,这卤水要是换的不勤,吃了是会拉肚子的,严重的话,也会死人。” 陈月丑话先说在前面,毕竟这古代社会又没有冰箱这种产物,如今天寒地冻的,还能把天地当作冰冻室来用,到时候升温了,放在常温下,每天滋生的细菌,那也不是小问题。 大舅妈狠狠点头, “记住了,只要开春,就一天一换,那,那如果一天一换还有人说吃了我们家的东西拉肚子咋整呢?” 大舅妈有些担忧的问道, 她毕竟是第一次做生意,虽然只是卖卤味,但是也想多多准备,免得到时候被一些狡猾的人欺负了。 “一天一换还拉肚子的人,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你就带他去医馆开药,然后带回家来,日日在摊子上煎熬给他喝,记住,叫大夫多开些黄连便是。” 那些地痞流氓,无非就是骗取钱财,如果发现骗不到钱,还要每日喝苦苦的中药,那估计当场就放碗走人。 而一旦第一个人占不到便宜,那么剩下的人也就不会打你的主意了,毕竟。 柿子要挑软的捏。 大舅妈听到这主意后,眼睛一亮,看向陈月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惊讶和几分佩服。 “你娘说你最近在跟着小书一同识字读书,我还不觉的有啥,只是你今天这个法子,我才觉得,读书是好的,不管男女,都应该读书。” 说到后面,大舅妈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些艳羡,但很快就被冲淡了。 有了现成的卤水,陈月开始教导,卤食材应当怎样安排顺序,要煮多久才可以开始卖。 中午。 牛家那依旧大大敞开的院门口,围着好几位附近的邻居,无一例外,他们的手中都提着,或是几个鸡蛋,或是一些蔬菜,有些是一些玉米粉。 总之,手里都提着东西。 牛家人也不是小气的,大家乡里乡亲的几十年,别说人家手里拿着东西来,就是端着个空碗,也断没有让人空着碗回去的道理。 好在,这一切都在陈月的考量之中,所以在卤水中,卤了不少鸡蛋,或是秋天存到现在的白菜。 等到乡亲们端着卤蛋和卤白菜走后,陈月才又从厨房里间端出来一碗满满的卤肉。 这是方才早早就藏起来的。 中午吃饭, 饭桌上有陈数的红烧五花肉,陈月做的卤肉,大舅妈二舅妈拿手的肥肉白菜汤,还有一些泡菜坛里的泡豇豆,还没上桌,陈月就听见了大舅舅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噜的声音。 不过, 大家都不会去笑话他,因为没有空。 等大舅妈将饭桶和碗放在桌上后,牛姥爷第一个盛饭,然后是牛姥姥,接下来则是陈家一行人,大舅本想让牛红先盛,牛红端着碗怎么也不同意。 最后,牛红盛饭后,桌上已经是一片刀光剑影,那筷子与筷子之间,几乎只剩下了残影。 最后,那盛卤肉的碗,被大舅直接将饭给倒了进去,将每一滴汤汁都给沾满了吃掉。 挺着胀胀的肚子坐在椅子上的陈月,看着面前这一桌,啥也不剩的碗盘,不禁感慨: 这干净的,都不用丝瓜瓤刷了,直接温水一冲,估计这碗盘就洗好了。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牛姥爷说话了, “牛红,今后你就好好在那户人家做,小董,就跟着你姐家帮忙,将来啥时候攒够钱,啥时候就把你赎回来,你别说话,我知道你这娃要说些啥, 你想让小董去学手艺,可你不瞧瞧,你那边两个老的,能舍得放手小董?他们能把你卖了,就不定也能把小董给卖了,你也别反驳我, 我如今这个年岁,啥人没有见到过,那最难的几年,把儿子杀了煮了吃的人都有,你把小董的户籍迁到下河村去,五两银子,够买一亩地了。 别舍不得钱买那贫地,就买良田,牛芳,你妹妹她脑子不清醒,如今没了籍贯也不是一个坏事,小董那孩子,只能麻烦你了。 你之前说的,要去县城,去省城,就让那孩子混口饭吃,将来有啥可做的,让他做,毕竟是家里人,也放心。” 牛姥爷已经许久没有在一家人面前说这么多话了,说完后,连忙灌了一大碗水下去。 “爹,我明白,你放心,小董在我们家,别的不敢说,他做多少,就得多少,有我看着,至少不能让他饿死。” 陈书和陈月两人一脸淡定, 只有陈数,正挺着个肚子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忽然发现牛红的孩子要到自己家来了。 而家里人没有一个人问他的意见, “老陈,你觉得呢?” 牛芳转过头来看着陈数问道, “没问题!媳妇你做的对!” 被征求了意见的陈数表示,开心了。 ------------ 第二十五章 董瑞 饭后,陈月提着十个鸡蛋坐在牛车上,低下头仔细一瞧,那鸡蛋几乎就是昨天带来的那些。 “你们路上小心啊,这下了雪,有些地方结了暗冰,溜得很。” 牛姥姥站在村口桥边一边摸着陈书的脑袋,一边看着牛芳说着。 牛芳点点头,坐上牛车,在陈爹身后道: “走吧,这天黑得早,路上还要去接小董那孩子。” “哎!” 陈爹应声,随即在牛上轻拍了一下, “哞~” 牛开始走动起来,搭着牛车上的陈家一行人和牛红,离牛家老宅越来越远。 牛姥姥最后看了一眼那已经看不见尾巴的牛车,眨了眨眼睛。 “老了老了,这吹一会儿风,眼睛就有泪了。” —— 坐在牛车上,天地间刮着凉风,太阳躲在云层之中,陈月将衣裳拢了拢,看着坐在牛芳身后微微驼背的小姨道: “小姨,你带弟弟来我们家,董奶奶他们不会起疑心吗?” 饭后,牛芳和牛红商量过,牛红表示想现在就把儿子带走,免得被那董家人搓磨。 “疑心?不会的,小月,你没有遇见过这种人,你不会懂,对于他们而言,子女都是赚钱的工具,就像是耕地的锄头,用的时候得有,不用的时候,别占位置最好。” 听到这话,陈月沉默了, 一旁陈书则是偷看一眼家姐,后偷摸的用手盖住陈月抓在牛车上的手,侧身在陈月耳旁悄声道: “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董弟弟能够离开他爷奶,是他的幸运,你可不要同情他,要知道,那画本里的富家小姐都是因为同情落魄书生最后才以身相许,还要拿自家的钱帮忙纳妾。” 陈月曲起一只手指,弹在陈书的脑门上,笑着道: “你在想些什么?书上写了,三代以内不得通婚,否则生出痴孩的可能性会很大,而且就算不是痴儿,身子骨也比别人差,你都没看见吗?” 此话一出,本坐在前面和妹妹聊天的牛芳顿时回过头来, “小月,书上真的这么说?” 陈月点点头,笃定道: “真的,书上还说,离得越远的两人在一起,生出的孩子就越是聪慧,不信娘你想想,是不是这样的。” 牛芳和牛红对视一眼, 牛红喃喃道: “董大哥,董大哥她娘和她爹是表兄妹,他从小身子骨就不行,我以为那是因为小时候没吃的饱……” 牛芳则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嘴巴微张,看着牛红道: “我在镇上也听过,那些行商说,娶了北边荒漠女人生的娃,又漂亮又聪明,我还以为是因为那北边人比咱们聪明的缘故,原来是这样啊!” 牛红艳羡的目光再次看向陈月, “小月,会识字读书真好,小姨活了一辈子不懂的事,书里一句话就说明白了。” 陈月眼眸微垂,复又抬起看向小姨: “等董弟弟来家里,也可以和小书一同识字,左右不过是一根木棍和一些泥巴。” “哎,哎,你放心,我一定让他把事做完了才学,绝对不耽搁做事。” 牛芳翻了个白眼, 一巴掌拍在牛红的肩上, “你这老毛病咋还是这样?想说啥就直接说,拐弯抹角的,这些年你是越发的不长进了!” 牛红涨红了脸, 接下来一路都没有言语。 陈月也落得个清闲, 到了牛红的婆家,三间破旧的泥房,房顶上的瓦片有些已经脱落,露出了那里面的干草和木头梁来。 也不知道小姨怎么和她婆婆说的,只看见那最先扁着嘴的老太太先警惕的看着陈家的牛车,后又着重看了两眼坐在车上的陈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朝着院内将一名男孩给喊了出来,这冰天雪地的,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打了无数补丁的布衣,但领口处依旧可以依稀看见有一层薄薄的洗的发白的棉服。 和老太太身上那件崭新的,厚实的棉服相比,显得略微有些廉价。 男孩表情木讷,见到牛红脸上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在看见陈家人后,低下了头。 牛红拉着他说了几句话,男孩默不作声,然后进屋里,一会儿后,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厨房, 又快步走去,从里面拿出来一件明显较新的棉服,只是那棉服比他的身形要大上不少,且料子颜色十分的老陈。 牛红拉着一直微微低头不吭声的儿子上了牛车,又笑着和那董老太太再见,让她回去不要吹风,免得着凉。 “董瑞,这是你堂姐陈月,比你大几个月,这是你堂弟,陈书,今年八岁,明年要去参加院试,考过了就成秀才了。” 董瑞听到后面,低垂的头微微抬起,一双丹凤眼仔细的瞧着坐在他对面的小男孩。 “我叫董瑞。” 说完后,又低垂着头放在他那不算大的包裹上。 陈月看了一眼董瑞手上那些冻疮,以及因为寒冷而泛起暗红的手背。 “董瑞,小姨被你奶奶卖给牙行,卖了十两银子。” 牛红听陈月说话,本想伸出手来阻止,但被牛芳给直接无情镇压。 董瑞瞬间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牛红,眼眶微红, “娘,这就是,你说的好日子吗?” 董瑞上车后,除了介绍名字外,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陈月看了一眼双拳紧握,浑身颤抖的董瑞道: “小姨不放心你,担心她走了,没有人再顾你,因为我们家年后要去县城,所以拜托我们将你带走。” 董瑞坐在牛车上,双腿微曲,双手环抱,将头埋在双膝之间。 寂静的天地间,除了老牛那哞哞的声音,便只剩下男孩的哽咽声。 大概是发泄够了,董瑞从膝盖间抬起头来,看向坐在斜对面的陈月。 “我跟你们走,娘,你卖给谁家了,等我以后攒够钱,就去把你赎回来。” “小姨卖了十两银子,你怎么赚。” “十两?” “对,十两银子,可以在我们下河村置办两亩良田。” 董瑞迷茫的看着牛红,他对钱没有太大的概念,印象中见过最大的钱就是一两碎银,那还是卖粮食的时候瞧见的。 “我,我不知道。” 陈月这才缓缓道: “你可以在我家帮忙,每个月给你一百文,包吃包住,衣裳可以穿小书的旧衣服,这样一来,你一年可以存下一两银子和两百文,八年,你就能攒够十两” 一百文,对于一个十岁不到,骨瘦如柴的孩子来说,可以说是顶顶好的月钱了,更何况,还包吃包住,甚至包衣裳。 牛红听到工钱也不挣扎了, 下意识望向牛芳, 牛芳翻了个白眼,偷偷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小月,又回过神来看向一脸激动的牛红。 “咋的,你以为我会让你家小子在我家白干活?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要是真有一天董瑞这孩子攒够钱了,那也是他自己辛苦赚的,和我无关。” 牛红的眼泪一边从眼眶中滚落,一边脸上又扬着灿烂的笑容。 董瑞则是短暂的愣住后,猛的反应过来,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斜对面的陈月。 待得情绪平复下后,董瑞只不住地对陈月说着谢谢。 牛车依旧缓慢的行驶在乡间小路上,时不时因为路面不平而颠簸几下。 董瑞望着前方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的太阳,阳光洒落在他破旧的衣裳上,他感受到了, 一股暖洋洋的温暖,奇怪的是,不是从身上传来的,而是,从胸口处,一股暖洋,让他从头暖到脚。 ------------ 第二十六章 傍晚的下河村,炊烟袅袅升起,在黄昏中升出一片片白茫茫的雾气。 陈月睁开眼,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明明才穿来几个月,可却实打实的觉得有了一种回到家的踏实感,甚至觉得连空气中的湿润,都是那么的让人身心舒坦。 因着家中多了两人的缘故,小姨和陈月一间房,陈书和董瑞一间,当天晚上,陈月失眠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的事都办完了,还是因为小姨原本睡眠就好,那震天的呼噜声,成功的让陈月失眠了,而陈书则是生生熬到了早上两点过才抵不过睡意缓缓睡去。 与他们相同的还有董瑞,不过他不是嫌呼噜声吵,而是因为,觉得这一切都太像梦了,昨晚上在床上瞪大了眼睛不敢睡,害怕睡着了睁开眼又回到了那个下雨漏水,平日漏风的房间里。 最后偷摸起身,将能做的家务都做了,又看了一眼那矮矮的围墙,捡了些枝丫放在围墙下,他看过村里的老猎户家就是这样的。 做完这些事,董瑞这才静悄悄上床,双手环胸,闭着眼睛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 因着没睡好,陈月早上五点过就起床了,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穿着毛鞋走到院子里。 不远处的各家烟囱里开始升腾起了白烟,那是早起做馒头的人家。 “这冬天的早晨真冷。” 说完,陈月走向那烧着炕火的小灶台,将上面的锅盖打开想加些水。 “哎?满的?” 再进厨房准备烧火做饭,一坐下来,陈月就瞧见了那灶台里面搭的木堆,还有放在小凳子边上的火引子。 再一看,放在厨房的水缸,也满了。 陈月忽然觉得自己每个月只给一百文,似乎有些周扒皮了…… 既然有人提前将事情给做了,她也就不用费功夫了。 将之前买回家的白面给拿出来,打了四个蛋清进去,剩下的蛋黄放在一旁,一边和面,一边加水。 和好了面,水也烧开了,因为做不到一只手托着面团,一只手用刀削,只得先在案板上用刀给削好,然后放进锅中。 刀削面在沸腾的水中翻滚,牛芳和陈爹两人也走出了房门,习惯了早起,就算如今不摆摊了,到那个点也还是醒了。 “小月啊,水缸的水是你加的?爹不是说过了,这种重活放着爹来做就行了,实在不行,还有小书,他也应该为家里分担一些。” 陈月一边看着锅里的面,一边回答, “不是我做的,今天灶台里面的柴火也是搭好的,应该是小瑞做的,看来他今天会晚些起来了。” 随着陈月的话音,董瑞正好从偏房中走了出来,身上穿着小书的旧衣裳,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八岁孩子的衣裳他穿着却正好合身。 陈数看见他,站在厨房门口忙招手招呼道: “小瑞,快来,你小月姐姐今早上做的刀削面,马上就要出锅了!” 董瑞站在屋檐下迟疑了片刻,看着厨房没有出声。 陈月在锅边叫道: “爹,你去叫娘起床,董瑞你去叫小姨起来,小书就不用了,他睡醒了知道自己找东西吃,董瑞你叫了小姨后过来端碗。” 董瑞几乎是听见后,就立马快步去偏房了,陈数站在厨房门口,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陈月, “女儿啊,我说的话就这么不管用吗?” 吃过刀削面,董瑞手脚飞快的将碗筷给收起来端进厨房洗,陈月想了想,反正现在系统还在更新,做家务也没什么收益,他要做就让他做好了。 倒是这样一来,陈月的时间彻底空闲了下来。 得以在下午好好的睡了一觉,一觉睡醒,已经是深夜了,身边躺着不知何时上床的牛红,呼噜声还是像昨晚一样的大,不过好在她已经睡饱了觉,此时听着这声音也就没那么烦躁了。 一觉睡醒后的夜晚格外的漫长, 至少, 对于陈月而言是如此。 以至于在趁着月光将系统背包里的物品点了一遍,将那本菜谱给看了一遍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床上下来,睡了一下午,又躺在床上这么久了,陈月想要动动。 来到院子里,犹豫了片刻,在有可能吵醒家里人的院落和在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农田,陈月还是选择在院子中做做瑜伽算了。 下河村村口。 一名黑衣人拿着手中绘制的简易地图,悄无声息,又快速的朝着陈家走来。 刚刚做完一道印象中的瑜伽动作,陈月走进厨房,想要拿个木盆去洗洗脸。 “啪嗒。” 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陈月端着木盆的动作瞬间僵硬了,她还记得白天陈爹说董瑞细心,撒木枝防贼。 厨房所在的位置,和三间屋子呈垂直角度,也就是说,直线距离,她所在的厨房离门口是最近的。 陈月微微张开嘴,悄声吸气,将那木盆给放在灶台上,浑身绷紧了朝着厨房门去,路过灶台旁的时候,还不忘拿上一把火钳。 这是厨房里,最长的武器了。 这一刻,陈月想起了不久前,她似乎也后悔没有学武,此时此刻,她只想说,她再也不拖延症了! 双手紧握烧火钳,陈月半蹲在厨房后,透过厨房木门的缝隙,悄悄地向院落看去。 一片空白, 一道刺耳的声音从头顶出现, “小姑娘,好玩吗?” 话音落地,一记尖刀猛的从门缝中刺向陈月的眼睛,好冷的刀背反射那狡黠的月光照射在陈月的脸上。 陈月为了躲开那尖刀,快速的后撤,脚下来不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本就虚掩的厨房门,在此时缓缓打开。 “救命!救命啊!” 陈月连忙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见那黑衣人堵住了厨房门,只得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快速的撤到了灶台边。 听见陈月的呼救声,黑衣人皱紧了眉:“找死!” 话未说完,那尖刀就一连串的向陈月所在的灶台处戳来,陈月被逼得越来越靠墙,甚至没有了躲避的空间,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尖刀向她迅猛戳来。 而她只能双手紧握烧火钳,去阻挡那冒着寒光的尖刀。 然而,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手臂,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一名成年男性的力量,尖刀卡在烧火钳上,一路向下压去。 尖刀与烧火钳间发出刺耳的尖锐声。 陈月看着那即将到头顶的寒光,只得向侧边翻滚而去,却不想,那黑衣人改握刀为插刀,接连插在陈月的身侧,不时将她的衣衫上割出口子来。 他在玩, 他很自信能够杀了我。 陈月清醒的认识到这件事, 并且同样知道, 她已经逃不了了。 “去死吧,小娘们。” 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陈月躲无可躲。 “卡!” 陈月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否则怎么会没有感觉到刀戳进身体的疼痛。 “咚咚咚!” 头顶不远处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就像是之前牛芳买回来一只大猪骨时,她用砍骨刀剁猪骨时的声音一样。 咚咚咚, 那是为了使劲将猪骨的骨头给打碎,这样熬汤的时候,就能够让骨头里的骨髓发挥出来。 陈月胡思乱想着,却唯独不敢睁开双眼, 上辈子她常看电影,那些快死了的人,眼前都会放过一幕幕人生的回忆,虽然她的回忆有些奇怪,竟然是剁猪蹄…… “小瑞,小瑞,住手!住手!” 陈爹那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月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 眼前的一幕,让陈月都看呆了,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那仿佛死神降临一样,将她像猫捉老鼠一样,死之前还要逗弄一番的黑衣人, 他依旧站在原地, 只是他的脑袋上,插着一把大大的砍刀, 那把砍刀,陈月十分熟悉,那就是那把曾经在猪骨上建功立业的那把刀。 此时,刀把还漏在男子头边,整把刀身却已经抹入了他的脑中,鲜血,从那刀身顺着刀把滴到了厨房的灶台上。 他的身后,是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的董瑞,汗水,布满了他的整片额头。 陈爹站在他的身旁,轻拍着他的后背, “他死了,他死了,你做的很棒,” 说完,又看向脱力靠坐在墙角的陈月, “这人手里拿着的是尖刀。” 陈月此时靠着泥巴做的墙壁,喘着粗气,看了一眼陈爹,有些不解,这尖刀咋了? “尖刀,荒漠人,被他们抓住,会被贩卖到北边的荒漠,他们把我们中原人当做牛马一样,死了还要剁碎了喂畜生。” 陈月双手环绕着自己抱紧, “可是,他刚才好像不想抓住我,一心想杀了我。” 陈月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那人是想活捉她,在她透过门缝偷看时,他就有机会抓住自己。 董瑞此时微微恢复了呼吸,伸出一只手略微颤抖着指向那黑衣人的鞋。 “他的鞋,我见过,村里人说,要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买双鞋,对于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来说,完全就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所以董瑞当时看了许久,想要记住那双鞋的模样,等他将来能够做工了,就去买布来自己做,他不卖一两,给他一百文就行。 听到这话,陈月和陈爹下意识对看一眼, 她想, 她恐怕是卷进大事了。 能够煞费苦心让人来一个乡下小村庄杀她的人,想破了头,也只有那被官兵抓走的秀才,刘云泉。 他背后的人。 想到这个,陈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笑了。 ------------ 第二十七章 海捕头 陈月将那黑衣人的头巾和脸上的黑布给揭开, “果然是荒漠人。” 荒漠人的发型和大周,大夏,徐国都不同,他们喜欢将头上的头发编成一股一股的辫子,披散在肩上,而脸上则是喜欢弄些刺青,以此来彰显他们的信仰。 黑衣人脚下的鲜血渐渐的汇聚成了一个小血池,尖刀的刀把此时也已经浸染成了暗红色。 陈月将目光从那把尖刀上挪开,对陈爹道。 “娘,你去外面嚷嚷,这会儿,那些做馒头的人家应是起床了,咱们要让大家都看见,有荒漠的人来咱们村里杀人了。” 事情,自然是闹的越大,关注的人才会越多,处理的人才会越发上心,虽然县衙是有监控机制,但是也要避免办事的人为了方便,将涉事人员给一网打尽的可能。 牛芳方才急急忙忙的将陈书和牛红给叫起来,赶过来时,只看见了那黑衣人头上的砍刀,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震惊于自己男人竟然如此有血性,还是应该思考该如何毁尸灭迹,只好将另外两人给拦在厨房外。 此时听见了陈月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将门给放开。 “我的儿!” “姐姐!” 三人各自奔向陈月和董瑞,站在半路的陈爹,甚至被陈书给无情的一把手推开了来。 陈爹:不孝子!倒霉媳妇儿! 休息了一会儿,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陈月笑着看着这一幕,颤抖着腿,把着陈书的手站了起来,看向那站在原地一脸郁闷的陈爹。 陈书顺着他姐的目光看去,这才看见了直愣愣的站在那黑衣人后的陈爹,有些疑惑的叫了一声。 “爹?你啥时候在这的?” 陈爹:…… 牛芳在上上下下,好好的将陈月给摸了一遍后,确认孩子只是衣裳被砍破了,外面的长衫变成烂布条,露出了里面的棉衣后,才走到厨房门口,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一边冲向大门去,一边用那响亮的嗓门大喊道: “杀人啦!杀人啦!” 瞬间, 那不远处的几间房子开始亮起了灯光,从里面冲出来了各家的青壮,大家各自手中还拿着有锄头,木棒,还有菜刀之类的武器。 “哪里?哪里!” 牛芳赶紧的冲他们挥手, “这里!快!那人手里拿着尖刀,我家当家的在里面和他打着!” 众人一听,也不问话,连忙扛着武器冲到了牛家院子中, 陈数此时浑身是血,站在黑衣人身后,眼神呆滞,瞧见了赶来的村民们,这才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家就没了!” 闻讯赶来的青壮年们先是瞧见了那背对着厨房门手拿尖刀,做刺人动作的黑衣人,再看见那跌坐在地,怀抱着弟弟的陈月,头发乱糟糟,衣裳也破破烂烂沾满了泥巴,陈月身上的衣服甚至都已经破到露出了里面棉衣的棉花来。 以及那明显穿戴错了,头发杂乱,连鞋都只穿了一只的牛红,还有两不认识的呆呆坐在地上。 最先打头扛着锄头的那位中年男人,仔细地绕着看了一圈黑衣人。 “是荒漠人,还是北荒漠的,错不了,当年我当兵时,和这帮人拼过命。” 牛芳连忙挤开众人,上前紧紧的抱住陈数, 扭过头来,冲那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道: “薛大哥,这荒漠人咋会来咱们下河村?要不是我们家小月半夜起来上茅房,发现了他,恐怕我们一家人,就再也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说到最后,牛芳眼泪顺着就流了下来,这不是演的,而是她一想到方才女儿独自一人面对那荒漠人,被追杀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像冰块化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被称之为薛大哥的男人猛的拍了个巴掌, 紧接着双眼发光的看向陈数,艳羡道: “陈数啊,陈数,你说你咋就这么幸运呢?” “啊,啊?” “啧啧,按照律法,没有官府发放的签文,荒漠人是不得入大周,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人肯定没有,你们瞧他的头顶,” 众人连忙踮起脚尖望向黑衣人的头顶, “那小辫子下面,有一圈刺青,这意味着他是北荒漠的小头头,嗯,当年砍一个这样的头,可以得十两雪花银,不过现在嘛,我退伍也这么几年了,只知道北荒漠不在签文发放的范围内就是。” 陈月倒是不太明白还有这些区分,她纯粹是按照那书上所写游记辨别的荒漠人。 不过如今倒是记下了这几点区分。 抬头望向那啧啧称奇的薛叔叔声音微微颤抖的道: “那,薛叔叔,我们该如何报官呢?将这人给抬去县衙吗?他站在那里,总让我想起刚才的事。” 薛大头听了这话,不住的摇摇头, “这事,还得县城的捕快来,否则你们就算是报给镇上,他们也得让你们等到县城的人来,趁着今儿还早,陈数,你搭牛车去县城找海捕快,把你的事儿给他说一遍,他是和我同一批退伍的兵头子。” 此时,年龄已经颇大的村长才披着羊皮裘连忙赶来。 等听完薛大头的话后,村长赶紧道: “快,快,陈数你借牛车去县城报案,这北荒漠人从北边来咱们这西南小山村,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咱们要让官府早做准备,牛芳,待会儿你先把井里面的水喂给鸡喝,鸡要是有事,你就先将就在河里打水吃。” 村长不愧是村长,听到这黑衣人的身份后,第一反应便是赶紧通知官府,以防有什么阴谋诡计。 腊月初十, 陈数赶着牛车前往县城报案, 县城的衙门此时也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衙门里洋溢着即将过年的蠢蠢欲动的兴奋。 陈数在衙门前的茶馆里找到的海捕快,他当时正在听茶馆里的说书的说那徐大将军率领三百部众杀进北荒漠,抢走那荒漠公主的关键情节。 见着陈数,还未等他开口便摆摆手, “今儿我休沐,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陈数可等不及,这天气虽然寒冷,可那血淋淋的尸体停在家里厨房,这马上又要过年了,实在太不吉利,便不顾海捕快的话, 自顾自的将今早发生的事给讲来一遍。 还未等陈数说完,海捕快一巴掌拍在了茶桌上,怒吼道:“什么?!” 茶楼的茶客们纷纷朝着陈数看来, “海捕快,咱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说话?” 方才海捕快坐着还不显,如今一站起来,陈数发现他居然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要知道,他陈数在下河村可还是算高的了。 海捕头先是爽朗的一笑,后又似乎意识到,身旁的报案人,今早可是经历了生死一瞬间,差点就被灭家了,这才赶紧收敛了一下笑容道: “不用,走,跟我回衙门一趟,这事儿得报备。” 海捕头嘴角微扬,他从军队里退伍之后,可是再也没有看见那被砍头的北荒漠人了,此时竟然还有几分的激动。 山河县,位处大周国的西南边,和荒漠隔着快整个大周,与大夏也隔着省,如今竟然在下河村出现一名荒漠人,且半夜摸进村民家中杀人。 这是个大案子。 海捕头想起方才县令所说,此案或将牵连甚广,让他莫要急切,已经当了好些年捕快,今年荣升捕头的海捕头明白, 这案子, 难。 等陈数到的时候,陈月正坐着小板凳靠在堂屋的门框上,她身上的衣裳有一股血味,可如今她也实在没有心情去换了。 只要稍稍闭上眼睛,那尖刀刺向自己的那一幕就难以抑制的重复在脑海之中。 直到, 陈家的院子外,停下了两辆牛车,一辆下来了去报案的陈爹,一辆上下来的三名穿着制服的捕快,他们腰间都别着一把带着刀鞘的刀。 其中一人,格外的高大,那刀鞘上还刻着海字。 想来,那就是之前叫陈数去请的那位捕头了。 “尸体在哪?” 一进门,海捕头就急匆匆的冲坐在门边的陈月问道。 陈爹连忙跟进门来, 一边伸出手来指向厨房,一边小跑着道: “海大哥,那里,尸体在那里,小女今天早上和那贼人搏斗了好一会儿,若不是我赶去及时,她今天就要命丧黄泉了,现在怕是还没有缓过神来。” 海捕头猛的一敲自己的后脑勺, “忘了,忘了,陈老弟你说过的,啧,这记性,走,咱们去看看那具站着的尸体,你们两还没有见过那荒漠人长什么样吧?” 看着三名捕快走进了厨房,陈月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这里的捕快没有要求什么还原案发现场,否则陈爹怕是没那么容易顶包。 牛芳一边用布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走到陈月身旁道: “小月,娘把水兑好了,你快去洗一洗吧,你身上这衣裳也不要了,晦气得紧,正好把那上次在镇上买的过年衣穿上。” 牛芳虽然早上看见那黑衣人被吓了一跳,后面又后怕不已,但因为没有正面对上,过了一上午时间,心态就稳了。 至于牛红,她一边哭着,一边领着董瑞回他房间,给他用水擦了一遍身子,一边说着是她对不住他,问他是不是早就想杀人了。 董瑞本因为暖水擦拭而逐渐放松的身子,在那一句话后,又恢复了紧绷,双唇紧抿,呆滞着一张脸看向堂屋的方向。 “娘,咱们过几日去县城一趟吧。” 牛芳正在将门栓给卡上,听这话只好奇道: “去县城?为啥?这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县城的捕快也来了,他们就算还想找我们麻烦,用要掂量掂量衙门吧?” 陈月整个人都沉入前段时间购入的泡澡桶中,在水中睁开双眼,伸出双手放在眼前。 吐出几个气泡,将头从水中缓缓抬起,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这事儿怕是没有这么容易,这人为了杀咱们,孤身前来,证明他对自己十分自信,加上他的身份,想来,咱们山河县恐怕,还有他们的同伙。” 这是陈月呆坐在门口一上午一直在想的, 这人真的是来杀他们家的? 秀才先生为何会与他们荒漠人有勾结, 荒漠人知道黑衣人死后,会来报仇吗, 她, 到底应该怎么样, 才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 以及, 不殃及村民。 ------------ 第二十八章 县城 娘两到底在洗澡的时候说了啥,没人知道, 至少, 陈爹不知道, 他只知道,等海捕头将尸体拖回衙门后,他就要用牛车将小月和小书载去县城甘先生那里。 至于为什么, “他彻底让咱们上了他的船了。” 具体为什么这么说,小月却不解释,只是摇摇头。 躺在烧的暖洋洋的炕上,陈月的心情却再也不能回到昨日下午那般的闲适。 天上怎么会掉馅饼,这个道理上辈子连三岁小儿都明白,怎么这辈子,她就以为天上会掉馅饼了呢? 只是, 就算当时知道会有现在的处境,再给她一次几乎,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让陈书去,去拜甘顺为师。 那海捕头看了一眼尸体,死因过于明显,加上方才他让下属去查看,这陈家就两名八岁左右的小儿,和一名十岁女孩,两名妇人,都不是能拿得动那砍骨刀砍头的人。 以及周围的村民作证,从那陈家夫人冲出门求救,到他们赶到这厨房,前后绝不超过半炷香。 甚至还有他的好友,薛大头表示,他当时到案发现场时候,陈数那个有些瘦弱的男人,却异常英勇的挡在家人的前面,手中还有用那砍骨刀时留下的红痕。 那必须是很大力的握着砍骨刀才能形成的痕迹,鉴于这些证据,海捕头初步辨认,此次杀人案件为自卫,更何况,他仔细检查了这死者的特征, 与北部荒漠人特征一致,甚至还能算得上是小头头的等级了,综上,他最后拖走尸体的时候,甚是好心的建议陈老弟, “若是没有什么要事,你们最近还是住到县城城里比较好。” 说完,不等陈老弟回话,大步走向牛车,这一趟出门,海捕头也算是“满载而归”。 陈月当时在堂屋内,也听见这句不算悄声的忠告,心中对去县城的决定更加焦急了几分起来。 想来想去,陈月让牛芳当晚便开始收拾东西,县城如今年末不好租赁房子,他们就暂时住在甘顺先生那里,那么多茅草屋,相信,总会有那么一间是没有人的。 当晚,收拾完家当,陈月打开系统界面,看着里面的称号更新31/100,不禁叹了口气。 没有了查漏补缺,智障系统也不给她颁布任务,这段时间根本没有积分入账,她就算是学武后,想给自己加积分,也无分可加,如今她就算是做馒头,那也几乎是十个馒头只给一个积分,更何况,家里如今也没空卖馒头了。 躺在炕上,也不知道是被窝太温暖了,还是因为白日实在情绪起伏太大,消耗了体力,想着想着,陈月就睡着了。 次日, 陈月猛的从梦中惊醒,做起身来,环顾四望,瞧见那裹着被子蜷缩在一角中打呼的牛红,才缓缓放下心来,再一看窗外,早已大天亮。 穿戴好衣裳,叫醒睡得正香的牛红, “小姨,小姨醒醒,咱们今要去县城,顺道把你送到镇上。” 牛红被叫醒后一个激灵,直接掀开身上的被子,快速利落的将衣裳穿上,昨天她姐已经给她讲了,如今继续待在下河村,全家都有丧命的危险。 她甚至偷偷的问过小瑞,要不要,她去求一求那王家老爷,让他暂时和自己住一起。 “娘,做人要有良心,况且,你就不担心,那王家府上,谁惹到我,我将他给杀了。” 此话一出, 牛红脸色微变,手下意识松开了董瑞的衣袖。 她心虚的看向董瑞,却见董瑞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只是转过身去,收拾他那才从家中带来的行李,如今又要收拾起来换地方放了。 这次谈话后,牛红彻底熄了带走儿子的想法,只想认真在王家府上做事,将来攒够休沐,去县城看望他。 因着昨日的事情,今日家中无人有兴致做早饭,只路过镇上馒头摊时,买了些馒头,路上嚼来吃着。 因着临近过年,这镇上通往县城的道路上牛车,马车,马匹,小驴,能用的交通工具几乎都在这里了。 不过与陈月想象的拥挤混乱所不同,大家都相当默契的跟在马车行的后面,走道路最右侧的一边,偶尔,有那赶时间的人,驾着马匹从路边的草丛踏过,随后一骑绝尘,将大家甩在身后。 每当此时,都会有那第一次出门的姑娘们,眼巴巴的瞧着,目露艳羡和崇拜。 这骑马,可是一件费钱费时间的事儿。 陈月坐在马车里,左边靠着牛芳,右边挨着陈书,董瑞那小子执意要坐牛车上看行李,陈爹赶着牛车跟在马车后,当然,这也是给了一人份座位钱才换来的。 一路上,马车行驶缓慢,比之前来县城时慢了快一半,走到半路时,马车内便有人按耐不住询问车夫怎么回事。 “不知道,今儿一大早我架马到镇上时,城外虽然排着长队,但是路上的速度也不慢,许是那前头出了什么事故。” 陈月噤声,只靠着牛芳的肩膀眯着眼睛补觉,等到了县城,还要赶好一截道路,她得先养好了精神才行。 马车走走停停,上午出发,等到车夫说快到了时,陈月掀开牛芳那侧的厚重棉布,透过那缝隙,只见晚霞如同海浪一般,一层追着一层,将整片天给染成了淡黄色。 默默的看了一眼这美景,陈月将棉布给放下,今日天黑之前他们必须赶到甘顺先生住所,否则这一大家人,和一车的家当,要在县城安置,那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有道是,坐公交车去蹦迪,该花花,该省省。 既猜测是那甘顺先生所引起的风波,陈月自不会好性子的挨着收拾。 马车缓缓驶入县城大门。 “把马车门帘掀开。” 一道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儿?”赶着马车的车夫谄媚的对着检查的人笑着问道。 检查的士兵一边掀开马车的门帘,匆匆一遍看过之后又放下, “县令大人有令,发现脸上和头顶带刺青者,送到衙门去,你也注意点,说是和一起命案有关。” 马车内,陈月听着门帘外说的话,顿时明了,那海捕头叫他们尽量来县城,是不是早已猜到县令的旨意,或者,是他劝诫的? 一路想着,马车入城,将大家统一在马车行县城的店外下下来。 赶马的汉子瞧见这那车上一行人疲倦的神色,面带歉意的一边丢了个草垛在车边让大家可以踩着下来,一边说道: “今儿这路走得久了些,大家莫怪,听说这西市上最近来了些大夏的新鲜玩意儿,你们可以去瞅瞅。” 话音刚落,车厢内下来的女子脸上便扬起了微微笑意,与她身旁的微胖女子道: “前几日还听县城来的堂姐说她那胭脂膏是大夏运来的,得一百文一罐,涂上脸来,就像是本身的红晕一样!” 微胖女子脸上正抹着两坨腮红,听见这话有些犹豫,但还是和女伴一同向着那西市走去。 只是走时,嘴里还嘟囔着, “少买几块胭脂就够去春风楼吃菜了。” 陈月听着,也有些心动,自打她醒来后,还从未见识过这里的胭脂水粉,镇上卖的也大多只是红纸,护手膏之类,就这,销量也十分惨淡。 只是, 抬头看了看天空, 看向赶着牛车走来的陈爹, “爹,你打听好了吗?咱们带着牛车,从哪里走?” “打听好了,咱们上次是走的小路,这次咱们得走大路,到城外去,绕着走上两炷香的功夫,就到咱们上次出去的小城门了。” 顺着陈爹指的路,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坐在牛车上,除了陈月的精神好一些,大家的脸上都透露着浓浓的倦意,大早上起来,赶了一天的路,就算是一直坐着,可人也疲倦得紧。 “这坐车比做馒头还累。” 牛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着,看了一眼眯着双眼打盹的小书,随手从身后的行李里抽了一件棉衣,搭在了他身上。 天空渐渐变成了灰蓝色,牛车上也只剩下了陈爹和陈月两人唠着嗑,倒不是她想唠,主要是她忽然发现,他爹这牛赶着赶着,就朝城外走去了,于是连忙叫醒半眯着眼的陈爹。 天越来越黑, 陈月远远瞧见那上一次来看见的茅草屋屋顶,只觉得顿感亲切。 牛车越走越近,一盏暖黄色的灯在黑夜中额外的显眼,倒是趁得提着他的甘顺先生有些瞧不清了。 “哞~” 这牛倒是先冲那提灯人打了个招呼,它拖着一天的行李,也是累惨了,见着这拦在道路尽头的人,很是亲切,大概它也知道,终于到站了。 “终于到了。” 陈书揉着那惺忪的睡眼松了口气道, 陈月从牛车上一跃而下,脚踏实地站在路面上, “你在等我们?” 甘顺脸上扬起一个含蓄的笑容, “是我的疏忽,让你们受惊了。” 陈月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淡淡道: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夫子让官兵抓走,他身后之人必会察觉到我们家。” 甘顺点点头,手中的灯笼也跟随着摇晃, “是,不过,我也实在没有想到,那刘云泉身后之人,竟然会与境外荒漠所勾结,此事败露,官府下定决心要捉拿他们,保不准他们会狗急跳墙,对你们打击报复, 所有,这些你应该都想到了,目前来说,最安全,且没有负担的地方,不就是我这里了,对吧?” 陈家人很郁闷,但是也没什么可指责的,人家帮了你,顺便利用你,只能算是扯平,也没什么资格去指责。 陈月站在牛车前,默默的看着提着灯笼,隐藏在黑暗中的甘顺。 “你的所谓疏忽,差点要了我们全家上下连带亲戚一起六口人的性命,若不是我大哥在镇上学艺,那我爹可谓是断子绝孙,你还觉得,这只是疏忽吗?” “你真觉得,当晚,那名叫董瑞的孩子能够不引起那荒漠人的注意,直接走到他身后一刀毙命?” ------------ 第二十九章 春风楼 这一问, 那一直乖巧沉默坐在牛车上的董瑞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那说话的人。 更别提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的陈书。 “甘顺先生?您是说!那黑衣人头上的砍刀是董瑞砍的?” 此话一出,董瑞下意识的将视线挪走,看向一旁黑漆漆的林子,身子有些微微僵硬,他怕,他怕这有学问的弟弟,认为他是个杀人犯。 陈书连忙从车头挤到了车尾,一把搂住了董瑞的肩头。 “你咋这么牛啊!那你可不就是我姐的救命恩人了?我就觉得我爹哪有那样的魄力,他顶多就是一刀砍到,唔,砍到腰上,背上之类的位置。” 听到这话的陈爹猛的咳嗽了几声,臭小子,怎么能在甘顺先生面前拆老爹的台呢? 被猛的搂住的董瑞则微微颤了颤身子,听见这话后,耳根迅速布满了和那胭脂一般的红粉。 陈月继续追问甘顺先生那天的事情,他却如何也不肯开口了,只说: “走了一天也累了吧,我先带你们去休息。”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牛芳那已经一耷一耷的眼皮子,问也问不出个结果,陈月暗叹,只得答应。 将牛车赶进了没有马的马棚里,甘顺领着众人到两间挨着的茅草屋前道: “这两间屋子是我让人昨晚连夜收拾出的,尽管住着,这年后,你们再做打算。” 说完,将两把钥匙递给了陈书,又指了指厨房所在的位置,便说要去歇息了。 目送走了甘顺先生,牛芳果断的将大的分给三个男人住,小的一间她和女儿挤一挤。 陈月趁着月光翻出一根蜡烛,点亮放在桌上,这才看清了屋里的模样。 屋里一扇木窗对着屋前的院子,门正对着是紧贴着三面墙的泥炕,上面铺着干稻草。 紧挨着窗户的则是一张书桌,此时蜡烛就放在桌上,与那土炕不同的是,这书桌一看便知是贵价货,大概价钱能够买下整个茅草屋。 牛芳也看见了这桌子,要她说,什么样的桌子不是桌子,只要你能够学到学问就行。 而这甘顺先生则不同,住着茅草屋,睡着土炕,桌子却这么贵重, “真是个怪人。” 一行人将带来的被褥铺上,洗漱完后,几乎是摸上炕倒头就睡。 虽然那甘顺先生装神弄鬼,说话只说一半,但反而更加给了大家安全感,不像昨晚一般,有个风吹草动就立马惊醒。 这其中,当然不包含,裹着系统棉衣,照着月光端详那书桌的陈月。 书桌雕刻着华美的纹路,厚实的桌面有两拳厚,陈月的小手在桌下摸索许久。 忽然,陈月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将一块木条从书桌侧面抽取出,陡然从书桌下掉落下一本书。 书上写着 《踏雪无痕》 陈月双眼发呆的看着这本书, 这本书,不管是从书名看,还是里面的图画看,怎么看,它都是一本武功秘籍。 这书… 是甘顺放在这里的? “检测到,0级武学秘籍,踏雪无痕,收录中,奖励积分1000。” 久久没有动静的系统忽然诈尸,吓得陈月一个没蹲稳,一屁股向后坐到了地上。 “唔,小月。” 躺在床上的牛芳忽然开口, 陈月连忙将那本武学秘籍给塞进了怀中,双手撑着想要起身。 “再卤一个猪蹄,那个够味。” 陈月:… 回过头去看,牛芳正抱着被子嘴巴咀嚼着什么,但仔细一瞧,那嘴里啥也没有。 想来梦里面是已经吃上了。 翻开这本书,一共二十几页,整本书单薄的很,陈月再次看了一眼身后熟睡的牛芳。 开始照着这上面的动作比划着。 一比划, 方知有没有, 随着招式的渐渐深入,陈月的耳旁终于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解锁,踏雪无痕,经验值3%, 陈月当下一喜,连忙将一百积分加在踏雪无痕技能上,让它成功升为一级。 一瞬间,陈月觉得整个人都为之一颤,浑身上下好似泡进了温泉之中,毛孔全部打开,整个人舒坦极了。 趁着这股感觉还在,陈月连忙将《踏雪无痕》给扔进了系统背包,然后翻身上炕, 睡觉! 两个茅草屋中传来了均匀的鼾声,离茅草屋不远的甘顺侧身,看着那坑坑洼洼的泥墙。 “是我欠她的,若是她发现了,那是她的本事,我只是不小心将桌子给记错了,孩子们搬错了,若是没发现,没发现也不关我的事,反正事情我已经办了。” 说完,甘顺又翻过身来,仰面躺着看着屋顶, 若说没有愧疚,后怕,那都是假的,他只以为,此次嚣张行事,能够逼迫出那刘云泉背后站着的是谁,却没曾想,竟然炸出了背后之人与北荒漠人所勾结。 这算是意外之喜,至少,收到他信件的那个人,应是这样想的。 山河县出现一北荒漠人深夜闯入管辖内村庄,闯入房屋内与屋主搏斗,后被砍骨刀一刀砍死,当场死亡。 省城, 消息灵通的,今晚上的案牍上都放着这则消息,内容大同小异,但都是说的同一件事。 北荒漠人跨越整个大周,出现在西南边的山河县,这意味着,北方边境有漏网之鱼,王朝内,有人接应掩护,而这一切,与那被闯入的农户有和关联? 陈家人的生平简历也被放在了案牍上,写消息的人没有下判决,而看消息的这些人,心中则各自有了思量。 对这一切都不知的陈月,在这一晚却睡的格外的香甜。 学会了武功秘籍, 陈月起床后,穿着布鞋便在屋内开始按照踏雪无痕的招式走路,走了约四五分钟,陈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讲道理,踏雪无痕这么牛的书名,系统价值一千积分的武功秘籍,为什么和滑步走这么像?” 系统:“踏雪无痕使用,经验值加一。” 陈月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显示的一级满级经验值,1000,深深的从鼻子中叹出一口气。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有这步伐,起码逃命的时候,成功的机会要大得多。”至于要不要将那剩下的九百积分加在这上面,陈月暂时还不想拿主意。 一边安慰自己,陈月一边出门准备洗漱。 走出门却看见屋外此时热闹非凡,有那穿着麻衣的,有穿着锦罗绸缎的,有那稚子孩童,也有那走路都发颤的老人。 他们脸上都挂着崇敬之情,朝着那坐在院中的男子,簇拥在他身旁,好不热闹。 陈月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嗯,好在她习惯了起床就穿戴好,也避免了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丑了。 从那从未见住人的茅草屋内走出的少女,让甘顺身旁不少女子都为之侧目。 心中难免有些猜测,当然了,不是认为这少女与老师有何瓜葛。 “这位妹妹是?” 一名身披红色斗篷,肩膀处围了一圈银白色毛绒的丰腴女子率先问道。 陈月顺着声音望去,好一个美人,一双柳叶眉,眼尾微微上扬,透着股诱人的劲儿,樱桃小嘴,唇色淡粉,此时微抿看着自己。 “这孩子姓陈名月,是我的关门弟子陈书的姐姐,这两日那荒漠人进村杀人,便是被他们家所撞破。” 此话一出, 围着的众人看向陈月的眼神更加带了几分探究, “叮” 本就因为众人眼神有些不自在的陈月被脑海中突然出声的系统给吓一跳,不禁暗骂, 垃圾系统,升级个称号,整个系统就下线这么久,你倒是有胆子叮,没胆子上线。 众人只瞧见那名叫陈月的少女呆站在茅草屋前,眉眼间带有几分懊恼,不禁猜测是不是因为那杀人案。 只看见那少女眼珠子一转,又朝着她们心中最敬重的先生走来,道 “甘老师,您瞧见小弟他们去哪里了吗?” 不等甘顺回答, 身旁那刚才发问的女子先答道: “早上来的时候,瞧见他们似是朝着县城的方向去了。” 说完,也不等陈月的答案, 将手搭在甘顺坐着的椅背上又道: “老师,这院子里风大,我令人从春风楼订了几桌席面,咱们这会儿过去将将好。” 春风楼, 这陈月昨日听那马车上的两名女子谈起过, 说那春风楼, 前几年有亲戚祝大寿,在那春风楼订了一桌席面要五两银子,说那五两银子值得,比那普通饭馆好吃到天上去, 微胖女子似乎有些动心,说两人凑凑银子去吃上两道菜,看是否真的如他所说,说话女子连忙否了她的提议,只说那还是头几年的价了,如今只怕更贵。 这话一出,微胖女子也只得作罢。 甘顺摆摆手, “红鸢,我哪里值得你如此破费,你应当多为自己考虑。” 周围的众人也纷纷点头, 要是问他们,想吃春风楼吗? 那肯定每个人都想吃, 只是, 若先生不想去,不去就罢了。 被唤作红鸢的美人睫毛微颤,低着头没有说话。 陈月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只觉得, 这甘顺着实不给面子,这么漂亮个美人请客,换做是她,就算是鸿门宴,那也是要去闯一闯的。 陈月心中想着,转过身去,准备回房间练练踏雪无痕,毕竟这个社会太危险。 刚转身, 红鸢的声音响起, “小月妹妹,陪姐姐去春风楼吃顿便饭可好?” ------------ 第三十章 吃席 因着红鸢一席话,坐在椅子上的甘顺眯了眯眼,看了一眼愣在原地,似乎有些茫然的陈月, “小月,既然红鸢想带你去吃席,那就去吧,听说那春风楼的饭菜不错,估摸着就比我做的难吃一点。” 此话一出,那些个簇拥在甘顺身边的众人脸上皆露出了诡异的神情,陈月一见,心中倒是有了几分好奇,这甘顺做饭是有多难吃,刚才那么舔狗的大家,竟然都舔不动这句牛皮? 红鸢再次抬起眼睫,走向那穿着一身简朴的少女,轻轻搂过其肩头,柔声道: “妹妹,走吧。” 陈月这人有个缺点,平时不是很明显,上辈子也不算突出,那就是,见着漂亮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她就容易走不动路,甚至耐心也格外的给几分。 如今被这面貌娇媚的女子一搂,闻到来自于她身上那淡淡的桂花香味,只觉得整个人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 只得跟着红鸢的步伐,走上了那停在院落外的两马并驾的马车。 上了马车,红鸢反而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靠在马车壁上,眯上眼仿佛睡着了一样,只是看她那时不时敲着膝盖的嫩手,才知她没有睡。 陈月坐在铺着软垫的固定座位上,偷偷的看了两眼这和山河县画风截然不同的女人。 “可以叫你小月吗?” “叮。” “啊,可以可以。” 红鸢睁开了那一直闭着的双眼, “我是甘先生早些年收养的孩子,他教导我们读书识字,甚至弹琴写词,后来,我这没见过世面的粗鄙之人,为了钱财,将自己给嫁了出去,如今想要用黄白之物来孝敬甘先生,却次次都被拒之门外。” 说完,红鸢莞尔一笑,看着陈月那朴素的打扮,充满了灵气的眼神, “看在你这么乖的听我说完话,给你一句忠告。” 陈月一听这话,这才正大光明的看向红鸢的眼睛,一双,明明眼带媚意,眼神里却有一丝忧伤的眼睛。 “莫要为了那黄白之物误了人生,有时候,慢就是快。” 听了一堆空话,陈月也不恼怒, 左右她也是为了美女姐姐的颜值上车,混一顿饭饱,牛芳他们也不知道是出门干什么去了,估摸着要么是看房,要么是去集市看吃食去了。 牛芳这年还没过,就已经花了不少钱,她心中定然是想早点做买卖赚钱的。 至于陈书,这孩子估摸着是跟着去做参考,毕竟他如今是家中唯二的文化人,其中一个自然就是陈月自己了。 “哎,跟你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也太早了,听不懂也是正常的,不过,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好, 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但凡你觉得是好的,那肯定是演给你看的,明白吗?” 陈月果断的点头, 这句话倒是没问题,毕竟上辈子网络上曾经流行过一句话,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见到陈月一脸我明白的样子,红鸢不禁笑出了声, “好孩子,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别管别人怎么说,你只管吃你的就是,若是有人问起你来,你就说是我的远房亲戚,懂了吗?” 陈月一听这么麻烦,忽然有些后悔,但想着待会儿可以一边看美人一边吃饭,心头的烦躁也就消散了不少。 春风楼坐落于山河县县中心,离衙门也就隔着两条街的距离,左右皆是高档的店面,卖着牛芳压根进都不会进去的珠宝首饰,以及每本书都价值不菲的书店之类。 在这之中,春风楼独占三层小楼,屹立于整条街的尾端,朝前望去,还能依稀看见那第三层的窗户打开,里面的人在推杯换盏。 走近了春风楼,红鸢牵着陈月从马车上下来,周围过路的行人瞧见两马并驱,都格外多看了一眼,见着红鸢后更是再多看一眼。 至于陈月,十岁少女的珠圆玉润对比二十出头的媚意天成,那还是有些许黯然。 好在,陈月并不介意, 毕竟她自己也是个爱看美人的。 迈进大厅里热闹非凡的春风楼,此时正值年关,各个回到家乡的行商们聚在一同交流交流,以至于一直以来售价不菲的春风楼也算是上桌率爆表了。 但就是如此忙碌的时节,红鸢跨进门后,掌柜的便从柜台后走出,睁着眼笑如弥勒道: “红姑娘,您的包间我给您留着呢,就在三楼老位置。” 红鸢浅笑点头道谢。 “哪里哪里,能够让红娘子在我们店里吃饭,说出去,那也是给店里添光的!” 红娘子? 陈月想到了之前翻阅的一本闲谈,说那大周十大才女,排名第十的红娘子,高嫁给了襄省第一才子兼襄省第一巨商之子的白苏。 说是自那红娘子嫁人后,两人皆再无佳作可出,世人皆道: 白苏溺在温柔乡中哪里还提得起笔,而红娘子扬名就是为了高嫁,如今如愿以偿,又怎会再动笔呢。 陈月再一联想到方才红鸢所说的话,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好在,红鸢似乎并不在意她这个随手邀请来的小妹妹,而是眉间带着一丝忧愁的牵着陈月的手上三楼去。 大厅内不时有人朝着楼梯的方向看来,陈月都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走到掌柜的保留的包间。 推开门来, 里面坐着一位瘦弱的拿着长烟枪的男人,房间窗户紧闭,屋内点着三个暖炉。 “还以为你会用这难得的自由时间做些什么,原来是来山河县看那个糟老头。” 红鸢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沉着一张脸。 “白苏,你怎么会在这,我的客人们呢。” 被唤作白苏的男子朝着红鸢的脸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来, “客人?那些所谓的才子佳人?”白苏笑,“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死心,想要揭穿我的假才子身份?” 陈月:… 淦 这么劲爆的消息就这么直接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我现在退出门去还来得及吗? 陈月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倒是引来了白苏的注意, “怎么,今儿出门还捡回来个小丫鬟。” 丫鬟本鬟: 真是谢谢你了,刚才门口还有人说我是红鸢美人的妹妹,到你这里我就直接变成丫鬟了。 红鸢冷冷的看了一眼白苏,牵着陈月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左侧,对面则是那吞云吐雾的白苏。 “白苏,我与你的事情不要牵扯外人,这是甘顺先生关门弟子的姐姐,我瞧着她合眼缘,带她来吃顿饭罢了。” 听了这话,白苏倒是抬起眼皮来打量了对面的小女孩一眼。 陈月坐在凳子上,只觉得今天这饭亏了。 就这用餐氛围,今天是吃不了多少了。 红鸢话后,白苏果不再言语, 陈月被烟味呛得咳嗽几句,对面的男人便沉默的收起了烟枪,又起身将窗户打开。 本就是寒冬时节,这一开窗,屋内的暖意瞬间涌出窗外,没一会儿温度就降了下来。 “谢谢。” 陈月裹了裹衣裳道。 白苏瞧着她的动作,脸色颇有些懊恼道: “既是合眼缘,你怎的不带孩子买两件衣裳,这天冷的,就这单薄的棉衣,够干什么?” 陈月听了这话,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方才那个坐在屋子里吞云吐雾的人,怎的现在又关心起自己来了。 “不用了,本来我来蹭饭,就已经脸皮很厚了,再蹭两件衣裳回去,这脸皮也太厚了。” 白苏听后,一愣,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红鸢啊红鸢,瞧瞧,这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可比你那些个闺中密友来的敞亮多了。” 陈月被这话说的有些坐立难安,你要搭话就直接搭,何须用我做筏子呢,不过是吃一顿饭,怎么这么难熬,这春风楼让我说,只能打个四颗星,这一颗星扣在,上菜忒慢! “咳咳,咳咳。” 白苏靠在椅子靠背上,用手帕捂着嘴咳嗽着,咳嗽声连绵不断,让他没得空继续说话,陈月暗自松了一口气。 “白苏,你将我娶回家无非就是为了个好名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追我到这里来”红鸢嘴里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将窗户给重新关上。 窗户一关上,屋内的三个暖炉便发挥出了原本的实力来,一会儿功夫,房间里的温度又升了起来。 “小姑娘,将来你若是成亲,可千万记得,不要听信所谓的闺中密友,尤其是当你嫁的如意时,她们的话,你就当个屁来听便是了。” 白苏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叹道。 正所谓,两口子之间的事,外人不要插嘴,陈月坐在椅子上,心中幻想着自己是一棵树。 饭菜在这时终于上上来了,这春风楼不愧是山河县的第一酒楼,道道菜色香味俱全。 “红娘子,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陈月低头瞧着这一桌菜,和端菜小二那眉开眼笑的表情。 不禁问道: “这桌菜有什么典故吗?我瞧着似乎不像传统的六个凉菜八个热菜?” 放眼望去,这一桌子都是热菜,热汤,热糕点,这若是春风楼的席面,陈月难免有些好奇。 “嘿嘿,小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一桌的确是席,只不过,这席有个名字,叫做我心悦你。” 陈月:…… “这五道热菜的头个字加起来就是我心悦你啊,热汤则是一生一世汤,这糕点则为欢喜糕。” 小儿笑眯眯的介绍着, 白苏不自在的清咳了两声,给了一两银子赏钱让小二下去。 得了丰厚赏钱的小二自是欢天喜地的退出门去,顺带将门给带上。 等到小二退出包间,白苏和红鸢两人红着脸别过头去,谁也不看谁,都不说话。 闻着那慢火煨炖起码五个小时以上的猪蹄,陈月只觉得自己喉咙里的唾液分泌快速激增。 “红鸢姐姐,吃菜呀,这菜一看就很好吃!” 白苏斜眼偷瞄红鸢, “娘子,是为夫错了,但我们白家,男子不得为官,女子不得有才,这是老祖宗留下的祖训,你也是知晓的。” 白苏先低头给了台阶, 红鸢也扭过头来看向对面面色苍白的男人, “我没有想让你从官的意思,至于女子不得有才,你心悦我时,不也是因为我的才华,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对甘顺先生发誓,要保护我一生一世,如今就因为所谓的祖训,便要反悔吗?” 白苏轻叹了口气, “我心悦你,不是因为你的才华,而是因为你就是你,你若是想继续写诗,便写吧,老祖宗那里,我去说。” 陈月还没吃到猪蹄,红鸢与那白苏已握手谈和,甚至还探讨起了给陈月买衣裳的事情 “我不需要衣裳,我有。” “小孩子别说话,这是我送你给啊鸢解闷的谢礼,哦对了,方才啊鸢说你弟弟是她老师的关门弟子,那也就是我白苏的师弟,糟老头子肯定还没和你讲过吧, 我白苏,就是他甘顺老头子的第一名学生。” 陈月:大周十大才女之一和襄城才子之首出于同一名老师,而那位老师收了我和弟弟做关门弟子, 莫名的有了一种将来也要成为十大才女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 第三十一章 礼物 饭后,红鸢和白苏果真带着陈月去布料铺子溜达, “别担心,他方才吃烟把你呛得咳嗽,如今这几件衣裳只能算是将将弥补几分,”红鸢一边牵着陈月的手,一边在成衣铺子里挑拣着。 那些往日里牛芳不敢多看的料子,在红鸢手中不过摸上一摸,便无情的扔到了一旁。 “掌柜的,这几匹料子各拿两匹,这件红袄裙倒是还算顺眼,那几件披风也一起。” 红鸢随意的指着几件店家挂在店内的镇店之宝,那几件披风无一不是刺绣精美,皮料昂贵的款式。 陈月连忙上前将红鸢的臂膀轻轻拉住, “红姐姐,别买了,那几件衣裳给了我,我也没地方穿,可惜了。” 红鸢停了下来,看向陈月,神情严肃。 “小月,你要记住,你自己不对自己好,别人又怎么会对你好?罢了罢了,你还小,过几年你就明白了,掌柜的,将这些包起来。” 陈月眼瞧着红鸢美人,吃完饭后,在这条街,逛了成衣店,逛了珠宝首饰,逛了胭脂水粉,最后,却独独漏却了那临近着的书店。 还是走路走得面色越来越苍白的白苏提议道: “啊鸢,要不去逛逛书店,万一有几本瞧得上眼的。” 红鸢皱了皱眉,打量了一眼那招牌因为风吹日晒,已经有些掉色的书店。 “算了吧,这样的店,哪里会有什么值得翻看的。” 说完,便继续朝着另一家木工店走去。 陈月跟在后头,心里不禁想到这红鸢美人说,她曾经是被甘顺先生收养的孩子,只是如今看来, 她似乎已经沉沦于买买买的快乐,对书籍不太感兴趣了。 白苏身后跟着几名仆人,其中一名仆人牵着一匹马车,上面堆放着红鸢今日采买的战果,陈月心中算了一下,就下午这一两个小时,红鸢花出去的银子就已经有一百两。 换成下河村的良田都能置换二十亩了。 陈月一路跟在红鸢身后,偶尔看见白苏对红鸢流露出的晦暗神色,但那眼神都几乎转瞬即逝。 襄省的一对才子佳人,两人之间问题似乎不小,红鸢口口声声说白苏家族抑制了她吟诗作赋,可陈月今日瞧着,红鸢美人似乎对看书赏雪无甚兴趣,反而对那逛街买耍颇为有研究。 白苏瞧着是带着一股子悲天悯人的表情,却也不见得对路上那些单衣过冬之人多一个眼神。 也不知道是红鸢逛累了,还是觉得这县城已经没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了,叫了一桌春风楼的席面带在车上,这才带着陈月和白苏一同回甘顺先生的茅草屋。 此时茅草屋内,牛芳正准备烧火做饭,住在别人的房子,又没有收她租金,她就捉摸着把一日三餐给做了,免得住起来总是心虚得很。 还没等她将柴火放进火炉中,送完最后一人的甘顺快走走到那厨房门前道: “牛妹子,不必烧火,你且等着,我那学生晚饭前必定会回来,而且还会带上一桌不错的饭菜。” 牛芳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柴火, 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小月跟着甘顺先生的学生出去吃饭了,说是什么很贵很好吃的酒楼。 可想来甘顺先生的学生们大多都是他收养而来,这招待一顿席面想必也是掏空了家底的吧? 甘顺站在门外低声道: “不必担忧,她如今嫁给襄城首富之子,正是新婚燕尔,手头银两想来是不缺的,且她这人,虽如今被黄白之物迷了眼,但还算有几分报恩之心,一顿饭菜,她总是要请的。” 如果陈月在这里听见这番话,大概会拍手称赞, 总结的妙啊! 牛芳听了这话,也只得放下手中的烧火钳,哦,这把是昨日新买的,之前那把被海捕头给带回衙门了,说是重要证物。 见着牛芳似乎不烧火了,董瑞将放进去的木柴给拿了出来,放在烧炕的小灶旁烘烤。 甘顺眯着眼睛笑着看着这一幕, “好孩子。” 董瑞没有应声,只是微微点头道谢。 等到天边的第一片晚霞出现时, 两辆马车也到了茅草屋前的小路上。 甘顺本坐在屋檐下欣赏这落日晚霞,瞧见了那第二辆车上的族徽后,啧了啧嘴。 “他怎么来了?罢了,他娶了红鸢这个傻孩子,想来就来吧。” 嘟囔着,牛芳和董瑞听见马车声响,也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毕竟这里是县城外,有什么动静还是要注意着。 “娘!” 看着这对别扭夫妻一路的陈月,到站就赶紧跳下马车,奔向牛芳,猛的闻了闻牛芳身上那皂角洗衣的香味。 牛芳乐得眉开眼笑,伸手摸了摸陈月的头, “咋了?出去吃个饭回来这么粘人?” 董瑞站在一旁,只看了一眼陈月,便低头看着脚下不再言语。 “瞧瞧,这位想来就是我们的小师弟了,陈书?” 红鸢看着站在陈月环抱的中年女子身旁的小男孩,心情颇好的笑着道。 甘顺摇了摇头, “你们的小师弟在河边看鱼,那个正朝着小月跑来的就是了。” 认错了师弟,红鸢有些懊恼的皱皱眉,随即又朝着身后的马夫道: “将饭菜给摆出来,放在那张我买的木桌上。” 红鸢回过头来冲甘顺甜甜的笑道, “师父您屋里那张桌子太小了,我顺便买了一张木桌,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料,师父不用有负担。” 话是这么说着,但陈月在一旁瞧着,红鸢美人的眼神中那隐隐约约几分傲气,顿时也不知道是该替收礼的先生开心还是难过。 牛芳看着这小山一般的礼物从马车上搬下来,流水一般的放在了他们的屋前,走上前去想说不必了。 陈书拉住了牛芳的袖口,让她别出声。 “我早就说过,你买的东西我不要。”甘顺从座椅上起身走进了屋内说道。 红鸢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又快速的收敛了起来,再一看,已经恢复了那平静的表情。 陈月心中啧啧称奇, 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那回屋的甘顺先生, 在屋内的甘顺喝了一口凉茶,不是什么高档茶叶,只是学生们自己种植采摘的, “让小月和红鸢那傻孩子出门一趟,本想让她劫富济贫一下自己,没想到让她遇见了白苏,这孩子这些年来算是看透了,可看透了也无法逃脱身上的家族枷锁,正因如此,我才弃世家豪门而不入,真正的希望,还得放在如今这几个孩子之中。” ------------ 第三十二章 红鸢夫妻和陈家人甘顺先生一同吃饭,陈月右侧是老弟,左侧是一身桂花味的红鸢。 只是对于此时的陈月而言,这桂花香味实在浓郁,盖住了那饭菜的香味,杂糅在一块,让本想一口气吃三碗饭的陈月败了胃口。 草草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碗筷。 红鸢瞧见了也跟着放下碗筷,娇声道: “小月,莫不是在减肥?你这身形正正好,襄城不少小姐都想像梁皇后一般丰腴呢。” 白苏将手中碗筷也放下,转过头去看向一脸笑意的红鸢低声怒斥道: “够了,吃饭就吃饭,扯什么皇后娘娘!” 红鸢被这训斥给下了面子,沉脸坐在凳子上,再不言语,饭桌上的氛围凝固。 桌上只有两人不为所动,依旧下筷如有神。 那就是董瑞和陈书这两个孩子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请的菜肴,她这个东道主气的吃不下饭,客人却吃的香甜,红鸢吃说句吃饱了,便猛然起身离席。 陈月看着红鸢美人愤然离席,白苏先是看了一眼甘顺,瞧他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一般,喝着不知谁送的水酒,犹豫了片刻,也紧随其后。 院子里传来了争执声,过了会儿则听见女子的啜泣。 牛芳坐在凳子上怎么也不舒坦,东道主在外面哭着,自己人在这里面吃着人家请的饭菜,怎么也觉得怪怪的。 “陈大哥,牛妹子,你们吃完了就去吧,我顺便考考这几个孩子。” 得了准信,牛芳如释重负的冲甘顺笑了笑,和陈爹赶紧的回屋里去。 “你们觉得红鸢,哦,今日请吃饭的那位姑娘,如何?” 陈月没有吭声,她摸不准这甘顺先生的态度, 倒是一直以来默不作声的董瑞道: “不如何。” 甘顺先生听后哈哈大笑,不是那种作秀的笑声,而是发自内心的。 笑过,甘顺先生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嘴里还不停附和道: “的确不如何。” “师父为何说不如何?因为那位哥哥没有第一时间跟着他媳妇出门?还是因为他当着我们这群陌生人的面说了他媳妇儿?” 陈书双臂放在桌上,撑着自己的下巴,好奇的看着甘顺道。 被口中的关门弟子提问,甘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侧身看向坐在对面的陈月。 被三双眼睛看着的陈月沉吟片刻道: “先生让我今日前去吃饭,是否是想让我懂得,稳守本心,不要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花花世界,花花世界,好,不愧是我的关门弟子,这个词实在是太贴切了,陈书,董瑞,你们两孩子先出去,把门开着,我想单独问陈月一个问题。” 董瑞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甘顺,最后还是被陈书拉着出了门,不过出门后就站在不远处,死活也不肯再走了。 “先生,您究竟是谁?您可以调动官兵,可以教导襄城首富的儿子,您身上太多秘密了,小月有些害怕。” 正所谓, 不知者无畏,可她偏偏又不是那心大的,总是记着这些细节,这一路上,越想越心惊,总觉得掺和进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瞧见了陈月脸上那无奈的神情,听着她说害怕,甘顺微微一笑。 “我才不信,这就把你给吓住了?别担心,其实也没什么,我这个茅草屋收留流民不假,教导识字学琴也不假,唯独,有一点,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那我也不用知道。” “这茅草屋是当今长公主给钱做下来的。” 一天之内听了两个自爆,陈月累了。 这些人究竟怎么回事? 动不动就玩自爆,就不信她当场出去嚷嚷开来? 甘顺看穿了陈月的心里话道: “长公主自小备受皇上宠爱,且和先皇后一样,为人秉性善良,就算是朝堂上知道了长公主出钱收留流民,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我和弟弟不是流民,为何你也出手了?” 甘顺莫名的看了陈月一眼, “我早就说过,是看在甘大哥的份上,给你们一封推荐信罢了,不是什么值得说的,再说了,长公主给钱和我愿意教导谁,也不冲突。” 甘顺说完,起身走到床下拿出了一本书,书的封面没有名字, “这莫非是一本无字天书?” 陈月笑着道。 甘顺听后哈哈一笑, “你这小娃,一天到晚的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奇思妙语,真真是有趣,不过这次你说错了,这本书为什么没有封面的原因很简单,这本书是我写的,我们大周这开国二十三年来的历史,大周自己有一个版本,大夏有一个版本,我这个版本却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你看完之后感兴趣,也可以去找另外两两个版本的来看看,有什么不同。” 陈月看着手中这不算单薄的‘史书’,觉得有些许的烫手。 “拿着吧,先皇后,是位奇女子,当年要不是有她的红薯,土豆,玉米,咱们这大周,摇摇欲坠啊,还有她提及的监察系统,以及马车行,都是她的壮举,这些年来,先皇后的逝去,让大周老百姓们逐渐忘却了她,但长公主没有忘,我没有忘,那些受了先皇后救命之恩的人没有忘。” 陈月听见这几句话,神色有些古怪, 她自穿越而来,发现所处时空为架空,后来见着红薯,玉米,土豆,也只认为是本来就有的物种。 那车马行,也以为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聪明人哪里都会有,岂料,这一切都是先皇后所做。 那, 陈月心里面有个小小的不可说的猜测, 这先皇后,恐怕和自己一样,来自于不同的时空,更甚至,和自己是同一个时空。 那么,手中的这份‘史书’岂不是前辈的传记? 瞧见陈月脸上的神情,先生看向屋外的院子道: “先皇后娘娘终生致力于推行盛世太平,男女同等,只是还没有实现这抱负,就染上了致命风寒,御医也束手无策,最终还是在十年前撒手人寰,只留下了长公主一人,当时年仅十岁。” 陈月不免有些心惊,这先皇后到底是什么时候穿越来的,这风寒不会是真实身份被发现,所以才被悄声弄死了吧? “叮。” …… 系统,你这个时候叮什么叮啊,这可是穿越者前辈阵亡的悲惨故事…… 瞧见了陈月脸上欲言又止的好奇神色,甘顺这才欣然一笑:“还想知道别的,就好好看这本书吧,我敢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本书记载的更为真实的了。” 屋外的红鸢似乎和白苏又和好了,两人面容微缓走进堂屋, 早在两人进屋之前,陈月就将那‘无字天书’给假装揣进了怀里,实际上是收入了系统背包之中。 此时见到两人进屋,便将筷子放下道: “我吃完啦,红姐姐你们请便。” 说完,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红鸾眼珠子一动,上前来将陈月给紧紧抱住,柔声道:“小妹妹,今天和你一起玩很高兴,下次你带弟弟来省城参加乡试记得找我,于情于理,我都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说完,缓缓起身,笑容真了两分道。 陈月看了她一眼, “那我替弟弟先谢谢红师姐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迈出了堂屋的门槛。 红鸢则走到一旁的桌边落座。 “先生,当年您曾评价白苏是您教过的最惋惜的弟子,如今,这句话还算吗?” 红鸢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眼带柔意看向白苏,她的丈夫,一个家族的可悲之人,纵使有再高的天赋,只要姓白,就绝了那仕途之路。 甘顺没有回答红鸢的问题,还是眼神看向面色苍白的白苏。 “我在教导你时就告诉过你,慧极必伤,不要思虑过度,否则你这身子,也撑不了几年。” “什么意思?”红鸢的笑容瞬间消失,连忙追问。 甘顺看了一眼红鸢,又看了一眼面色更加苍白了的白苏。 自知失言的甘顺,忙喝了一口凉茶,堵住了自己的嘴。 陈月回房,倒没有急着将书给拿出来,而是先认真洗漱,再用盆子泡了个热水脚,将脚给擦干后端着水盆将水给倒入院内的一颗不知什么品种的树下。 随后又强迫牛芳也泡一个热水脚,一开始牛芳始终不肯,觉得浪费水,浪费柴,还是陈月发狠说她不泡就把这热水给倒了,才将双脚给放进桶中。 “呼~” 简陋的泥巴房中,牛芳坐在炕边泡着脚, 陈月坐在椅子上,看着放在书桌上的‘史书’ —— 先皇后武安于十二岁时,与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当今圣上成婚,三年时间无所出,而圣上因对其感情深厚,下了命令,嫡妻无所出,侧妻不可出。 这话下达后,没半年,皇后怀上了当今长公主周锦画,第二年生产时大出血,一度没了呼吸,后因长公主的哭声,让先皇后拼着一口气活了过来。 看到这里, 陈月默了, 如果没猜错,那什么拼着一口气活过来,应该就是前辈穿越来的时候了, 这位前辈真是惨,一来就是血崩开局, 不过,既然这位当今圣上这么喜爱先皇后,他应该是早就发现了她的身体内装的是另一个人。 如此一来, 先皇后死亡的原因,似乎就有迹可循了。 “毕竟,他需要的东西你都已经拿出来了,皇后追求平等,他屁股下面的皇位如何坐的舒坦。” 陈月说完,只得轻叹一声, 也不知是叹那穿越前辈,还是叹自己的未来。 ------------ 第三十三章 八宝粥 自那红鸢两口子走后,陈月就像陈书一样,白天黑夜都待在屋中,手中捧着那书籍,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闲来无事的甘顺在某一天看见陈月在教导董瑞识字后,干脆大包大揽将这件事给包了。 就因为如此,董瑞每每上课时都少有笑脸,当然了,他也不会丧着脸,毕竟读书识字是大恩惠。 只是,从心里说, 他更愿意欠陈月的恩惠,欠的越多越好,就算是一辈子牵牛种地来报答他都愿意。 甘顺瞧了瞧盯着院子发呆的董瑞, “小子,将昨日学的十个字在这沙盘上写出来。” 董瑞点点头,弯身在沙盘上写着字。 每写一个, 甘顺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一分, 他甘顺,从教书育人开始,教导过的人数估计有千人,但要他说,似乎最聪慧的竟然是眼前这十岁才开始启蒙学字的男孩,至于陈书,那不算是他的学生,因为他几乎是自学成才。 偶尔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才来询问一番,不过是解决了些许疑虑,他甘顺脸皮还没有厚到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小子,写的不错,这本《三国论》,你站在我旁边读,有什么不认识的就问我,知道吗?” 董瑞还是那平静的表情道:“知道。” 临近中午,牛芳和陈数两人赶着牛车回来,这几日牛芳已经找到了那适合做商铺的地方,前面是铺子,后面带着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正北正西起了两排屋子,正东则是一间厨房和一个偏方,里面用来堆放杂物正合适。 只不过,牛芳看是看中了,却迟迟不敢下手,原因则是,这县城的铺子,租金可比镇上的贵多了,这做卤菜生意,万一亏本怎么办? 这铺子租金最少也要一年起给,要是亏本了,那还得坚持亏一年,本想着年后叫上陈月去看看,哪里知道人房子东家年底回乡去了,说等年后再说。 牛芳这才惊觉,不知不觉,今天竟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便连忙去买了那熬腊八粥的材料。 正所谓,家中岁月长。 陈月近日看前辈传记,看见那历史上的荒灾,武安终是不忍看着百万人饥荒,令人去找红薯,玉米,土豆等作物,圣上一开始并不相信,但武安以皇后之位作为押注, 后宫众人便掀起了寻找这几个怪东西的风潮。 最终,在一名异域行商的手中购得了这些作物,圣上要求试种后看产量再大量购买,武安变卖首饰,让那异域商人大量采购了带来大周。 后来,每一样作物都试种成功,而先皇后武安托付行商所购买的几十车作物也顺利抵达大周的首都,珵都。 于是次年,大周全国各地的百姓都分得了官府下发的新品种,红薯,或者是玉米,土豆。 陈月暗暗问自己, 如果是她遇见了饥荒,会不会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去拯救世人。 “还是会啊。” “会什么?” 牛芳推门进来,听见陈月的话问道。 “没什么,娘你方才出门去了?” “我一早就出去了,前几日忙活来忙活去的,都把日子给忙活忘了,今儿人家一说,我才发现,这都腊月二十八了,这几日你天天待在房中看书,要不要和我去厨房做饭透透气?” 看了几日历史,越发的郁闷的陈月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来到厨房,划开火柴丢进了灶火中,瞧着缓缓升起的火势,牛芳将八宝粥的八种材料给一一按照顺序放进了锅中,其中免不了陈月调整顺序先后和火候。 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做完饭后的积分,三分。 再看一眼那要想升级所需的积分,陈月不禁感慨,除了专门开个馆子做饭,否则这么大量的积分,只是在家做饭的话,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八宝粥慢火细熬,香味渐渐的飘散出了厨房。 最近都和陈家搭着吃饭的甘顺动了动鼻头,眯着眼道: “让我猜猜,八宝粥,哎?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八了?今年的腊月过的这么快,真是个好年啊。” 董瑞不懂什么好年不好年的,他只知道,认真写好手中的字,将来才能成为一个更厉害的人,至于什么是厉害,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比陈书弟弟学的更多,懂得更多,就叫做厉害吧。 厨房内的八宝粥在晚上六点过的时候终于起锅了,相较于平时的晚饭时间,要晚了一个多小时,不过吃饭的大家不在意,毕竟腊月二十八吃八宝粥,是大周的风俗习惯,而大夏则是腊月初八。 晚上每个人都吃了一碗满当当的八宝粥,吃完饭,大家一同坐在院子中消食,中间生了小小的火堆,在寂静的夜晚噼里啪啦的爆着火花。 陈月抬头看向天空, 今夜, 月明星稀。 想到那本书所写的,陈月不禁为那名叫武安的女子感慨,惋惜,却更敬佩。 没有她,如今穿来的大周哪里能像现在这般?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大多数人已经忘记了,这用以饱腹的粮食都是谁找来的了。 坐在甘顺身旁帮他烤红薯的董瑞悄悄的偷看那仰头望月的白胖小女孩。 多年以后, 已经名满天下的董大儒,依旧时常将这一幕在脑海中不断回想。 坐了好一会儿,陈月先起身回房,那本‘史书’她才看到头几年,正是看的入迷的时候。 陈书也紧跟着起身,过完年就是院试了,虽然甘顺一直说他的水平区区院试没问题,但世间哪里来的稳妥,山河县虽不是那真正的科举种子地,但也难保会有黑马,他哪里敢放松。 等到大家都回房了,董瑞依旧拿着那根插着红薯的木棍在火堆上烤着。 “你方才眼珠子都要粘在别人身上了,怎么,兔子想吃窝边草?” 董瑞将手中的烤红薯木棍给一把塞给了甘顺的怀中, “先生,吃红薯。” 甘顺也不恼,只笑眯眯的撕开红薯的皮,慢悠悠的吃着烤的暖糯的红薯, “堵住我的嘴,你能堵住你的心吗?” 董瑞面色微苦, “小月说,三代之内不得成亲,否则生下来的孩子容易夭折,身子骨也比别人要弱。” 这句话已经彻底堵死了他的心,不过好在,他的心是私密的,他心里有她,没有人知晓就行。 甘顺听了这话,目露思索之态, 俯下身去,手肘枕在膝盖上,上半身前驱看着董瑞道: “她告诉你的?还是你听到她说的?” 董瑞睫毛微垂, “她自然不会和我说这些。” 甘顺直起身来。 “你知道这句话,当年谁说过吗?” 董瑞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不知道。” “想知道吗?” “还好。” 甘顺得意洋洋的笑容顿时卡住, “罢了罢了,与你说这些有何用,这烤红薯不错,日后每天给我烤一个。” 董瑞一边沉默的起身将板凳给收起来,一边平淡道: “好的,师父。” 甘顺歪了歪头,上半身向后退了退, 喃喃道: “红鸢那孩子问我,白苏的资质可以排第几,遇见你们之前,他排第一,遇见你们之后,他连三甲都进不去啊!” 董瑞听见了甘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排第几,重要吗? 就是排第一了, 小月姐姐也不会多看一眼, 争来何用? ------------ 第三十四章 过年了 大年三十, 一大早,陈月就被牛芳给从床上叫起来,美名其曰,今天是年尾,要吃好的收尾。 “再说了,娘前几日打听了,县城这几日晚上有灯会,说是咱们山河县的灯会,规模比省城的还大,不去看看可惜了,反正看灯会又不要钱。” 陈月:估计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实想法…… 等洗漱好了出门,董瑞已经在厨房里烧水了,见到她进厨房,抿了抿嘴点头问好。 陈月也笑着回复早,然后迷茫的看着厨房台面上堆放着的肉菜和果蔬。 看得出来,牛芳这是使了劲想把省下来的住宿费给全部加到伙食上,陈月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腩。 陈月情不自禁的感慨一声: “哎。” “叫啥叫,大过年的,刚才那声就不计较了啊,明天可千万不能说这些话的。” 迷信达人牛芳在线教导, 陈月也只得默默的点头,开玩笑,和牛芳争论,那一个激动就一个巴掌的,还是算了吧,没瞧见吗? 陈爹为什么能在牛芳手底下快乐生活,不就是因为,牛芳说啥他都好的原因吗? “姐,我们早上吃啥啊?”陈书蹲在厨房门口,眼皮子肿的像被人打了一般,昨晚上少说也是一两点才睡的。 陈月环顾四周, “吃馒头吧,现在发面也来不及了,你去把咱们家那个大砂锅给放到炉子上,咱们先把鸡汤炖上,不然晚上来不及吃。” —— 甘顺起床时,抹了一把嘴角上的水渍。 “真香啊,”甘顺深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在砂锅中煲了五个小时的蘑菇鸡汤香味威力不小,“哎,只可惜过完年他们就要去县里了,要不,我也去县里瞧瞧,毕竟孩子们的功课不能丢了啊!” 甘顺一边自说自话,一边仓促洗漱走出了房门 此时灶台上热着,玉米馒头,卤鸡腿,卤鸡翅,糖醋排骨,红烧肘子,宫保鸡丁,酸辣土豆丝,以及一个烤的焦黄出糖的红薯。 “姐!先生起床了!” 早上吃了几个馒头,中午守着一堆菜却一个都不能吃,就吃了点卤肉面的陈书看见那从房中走出的先生,声音不自觉的抬高八度,扭头冲着厨房喊道。 同样只吃了碗卤肉面,甚至卤肉大部分都被陈书给夹走的陈爹听后火速走进堂屋点了两个火盆,按照小月的要求,将门给开了一条不算细的门缝。 牛芳听见这话,利落的将灶台上分量比较大的菜给端去堂屋那张大桌上,嘴里还让陈书将剩下的菜赶紧端过去。 将饭菜给布置好,牛芳请甘顺先生坐上座,大概是被这香味给勾久了,连一向喜欢搞些仪式感的牛芳都只简单说了几句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健康快乐就完事, 至于甘顺,他只是笑着看了看三个孩子,说今年收获已经很足了。 到了陈爹这里也没啥可说的,只是有些伤感的说了说,希望大儿子在师父家能够吃饱穿暖,认真学手艺。 一圈说完, 甘顺第一个下筷, 之后,饭桌上风起云涌,残风卷落叶,什么父女情,母子情,在这瞬间,都化为乌有。 一顿饭,七菜一汤,一大锅糙米饭,十几个玉米馒头,吃到最后,就剩下些光盘了,甚至那卤味的汤汁都被陈爹用馒头沾来吃掉了。 一开始陈爹还不好意思沾那剩下的汤汁,直到看见甘顺先生拿起个馒头沾了卤水后才放开了吃。 陈月感觉自己这几日的体重恐怕颇有长进,如今这腰上的布料都紧了些许。 不过,向左侧目看了一眼牛芳的腰间,不禁微微一笑。 这几个月的油水下来,牛芳也日益趋向于圆润了呢。 坐了一会儿,陈月看向那明明才睡醒没多久,却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眯一眯的甘顺先生道, “师父,待会儿要一起去逛逛灯会吗?我们走路去,娘说这几日县城里都是人,路上牛车都走不动。” 不等甘顺思考怎么拒绝出门, 陈月又道, “咱们这会儿走过去,到时估计天已经黑了,顺便还能在夜市上逛一逛。” 甘顺看向那县城所在的方向默不作声, 红鸢曾说过,她与白苏相识就是因为自己带她去县城买生辰礼物,她拿着央求了许久才有的银钗走在街上,偶然抬头看见了在春风楼顶楼包间与好友饮酒作诗的白苏, 说到这里时,红鸢脸上绽放出九分的甜蜜,还有一分她自己也不曾注意到的野心,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想清楚, 她喜欢的是,在春风楼顶楼包间的白苏,还是饮酒作诗的白苏。 再就是,甘顺很想知道,稍稍吹吹凉风就咳嗽个不停的白苏,是怎么做到在寒冬腊月将窗户全部打开,然后饮酒作诗的? 就他那咳嗽的频率,一首诗他念完就得花费不少时间吧? “夜市有甚好逛,逛来逛去无非就是那几样吃食和玩乐,” 陈月眼巴巴的看着先生道: “可是师父,那几样吃食和玩乐,我们都不曾见过,吃过哎。” 看了看那三双望着自己的眼睛,甘顺抬起手挥了挥手腕, “算了,既然你们没去过,我就带你们去去又何妨?” 罢了罢了,就算当年自己不带红鸢那孩子去县城,她也迟早会爱慕上另一位在春风楼吟诗的才子。 又何必惩罚自己呢? 往年的大年三十,他也不去茅草屋搭建的小村子里去,只独自一人守着这茅草屋,醒了就下二两清水面,加一个荷包蛋算是庆祝过年。 然后就这一顿饭撑到晚上天黑,便上炕睡觉。 年年如此。 今天却不同,不,应该是今年却不同。 陈月才没空探究师父心里在想着什么,得到准确答复,她就连忙回屋里换衣裳了。 她没有穿红鸢买的那贵价缎面长裙,之前牛芳大手笔给自己娘家买了布匹,也给家里人每人都买了新衣裳,除此之外,额外又给陈月买了一身衣裳。 今日灯会,县城中少不得有那小偷,穿着那贵价缎面长裙,身边没几个护卫保护,岂不是在告诉那小偷,偷我,我人傻钱多? 此话一出,本想让女儿穿上那柔顺缎面红裙的牛芳立马改口,称赞起了自己买的裙子也是一样漂亮。 穿越到现在都没有好好逛过县城的陈月颇为慎重的将那一身深蓝色的棉质袄裙穿上身,外面披上一件牛芳买的红色加绒斗篷披肩。 推开房门,等候在外的众人看着这梳着少女发髻的女孩愣了愣。 陈书最先反应过来,嘴里的漂亮话就像不要钱一般的砸向陈月。 就连一向都喜欢逗弄陈月白白胖胖的甘顺先生都罕见的点了点头道: “你那天若是今日的打扮,恐怕红鸢那孩子是万万不会带着你去春风楼的。” 只有董瑞站在最后没有吭声,只瞧了一眼就扭过头去看向别处。 陈月大跨步上前,一把挽住牛芳的手臂,向身旁的陈爹和陈书催促着, “走吧!别发愣了,咱们再不走快些,天就要黑了!” 从茅草屋门前的小路走到大路上时,天已经开始渐渐暗了下来,和陈月估算的一样,这大马路上不少马车只能走两步停两步排队去那大城门,道路两侧则挤满了朝着县城小城门走去的人群。 有那头脑灵活的小贩,一边排队进城,一边贩卖手中的冰糖葫芦,还未到城墙门口,那扛着的冰糖葫芦就所剩无几了。 只看见那小贩笑着又从队伍中走了出来,眉开眼笑的朝着队伍的末端走去,没一会儿,他的肩上又扛着那插满了冰糖葫芦的稻草捆扎的草棍。 “先生,您瞧,这还没趣味吗?”陈月狡黠的冲着甘顺先生笑道。 甘顺只得无言笑笑。 直到那糖葫芦再一次卖空了,陈月才进入了县城的城门。 此时天空已经一片深蓝, 陈玉放眼望去,整条街道两旁,每隔一米左右就挂着一盏灯笼,将这街道照耀得恍若白日,人群熙熙攘攘的朝着里面走着。 人潮中,不乏那跨坐在爹爹肩头的婴孩,她们嬉笑着让爹爹带他们离那灯笼近一些,好仔细瞧瞧灯笼上面的画。 “阿姐,这灯可真漂亮,哎?前面那是什么?” 陈书眼神示意陈月向前看去。 只看见那春风楼外搭建了约一米高的台子,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而此时台上正站在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明明是寒冬腊月,额头却布满了一层细汗。 陈月暗中施展踏雪无痕,将小弟和自己挤入人群,来到最靠近舞台的边上。 牛芳瞧见两孩子挤了进去,担心人群中有拍花子,只得硬生生朝里走去,陈数一边跟在牛芳身后,防止有人占自己媳妇儿便宜,一边连声道抱歉。 董瑞在瞧见陈月拉着陈书挤进人群时,就眼神晦暗的站到了甘顺身旁,此时和甘顺两人站在人群外围,在周围人吵吵嚷嚷,嬉笑怒骂的衬托下,显得两人所站的地方格外安静。 “今年的灯会,不知道是谁夺魁。” “还用猜?咱们山河县连考十次院试都没考上的轩辕大胆啊!” “你们这是干啥呢!人轩辕浩虽然每次都没考上,但起码那么多秀才都愿意给他写推荐信,怎么着也比咱们这没文化的强。” “又是个捧臭脚的,那轩辕浩每年都来灯会,你瞧见他哪一年是夺魁来的,不说夺魁吧,就是个第二第三也行啊!” 一开始反驳的那位书生一时气急,却无话反驳。 这轩辕浩是他们山河县的一大神人,倒不是指学问多高,而是百姓对他的笑称。 因这轩辕浩所在的轩辕家族乃是山河县排的上名的家族,以做这彩灯著名,那大周皇宫内的每一盏灯,都是轩辕家族所做。 轩辕浩是如今当家家主的小儿子,从小就十分溺爱,只要是能够办的到,没有不应的。 只是,随着这轩辕浩长大,开始准备科举时,却出了岔子。 明明平日所做文章备受夸赞,可一旦去参加科考,却每每都落败,一次两次无所谓,可轩辕浩仿佛和科举杠上了一般,年年考,年年落败。 到最后,轩辕家主甚至主动劝小儿子,去游学吧。 轩辕浩有没有同意,山河县的百姓不知道,反正这样的书生,就算是不出门游学,平日里也是见不着的。 陈月站在舞台边,听着周围人交谈,再看向此时舞台上满头细汗的轩辕浩。 瞧见他那认真看题,紧皱眉头思量后小心回答的神情,不知为何,她觉得他一定能夺魁。 人潮涌动,有那爱凑热闹的,瞧见这春风楼人多,虽然不知道为何多,但还是愿意朝着这边来挤一挤,万一有什么精彩花灯别人瞧见了,自己没瞧见,岂不是亏了! 一时间,若是有人从高处眺望,便可瞧见,这山河县的大部分人潮都涌向春风楼所在的位置,一时间,春风楼内吃饭的人们竟然发现自己走不出这春风楼了。 也就是牛芳口中的, “挤都挤不动了,后面的人还在朝前挤,我们赶紧叫小月出来,他们两小孩,别被挤扁了。” 陈数比牛芳高一些,自然能够看见,这往后看去,几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任何多余的位置,想要像他们两人之前那样挤进来,那是根本不可能了。 但是现在问题也很恼火,他们出不去,往前看去,女儿在那台子边上,他们也挤不过去。 就在陈数伤脑筋该怎么去将两个孩子给带出来时,只听见那春风楼上传来一阵惊呼。 “台子塌了,快跑!” ------------ 第三十五章 塌了 陈月正瞧着那满头大汗的轩辕浩答题,便听见那春风楼上传来一阵嘶喊道: “快走!台子要塌了!” 话音落地的同时,那挂满了花灯的舞台就在顷刻间向下倒塌去。 那‘主持人’早在楼上传来话时,就一个飞跃下台,朝着外围挤去,徒留下那刚说完答案的轩辕浩站在台上,茫然的抬头看向台下惊慌逃命的群众。 身后是那拥挤的人群,尖叫声,哭喊声,辱骂声,眼前是那独自站在台上的轩辕浩。 陈月一边夹着陈书用踏雪无痕穿梭于人群之中,只是表情却依旧惊慌失措,此时的春风楼宾客们眼瞧着那彩灯挨个掉落在地,随即光亮快速熄灭,不禁啧啧称奇。 轩辕浩所站的舞台位置,就在陈月前方不到三米,眼见着那轩辕浩呆愣在台上,陈月只得翻身上台,随后一把抓住轩辕浩的披风衣角,此时的舞台北侧已经高高翘起,遮挡住了那来自春风楼的视线。 陈月干脆将此人披风两侧衣角抓住,打了一个死结,后一脚踢中此人小腿,将他放倒在地,随即利用翘起的角度,将轩辕浩给顺着台面滑落到地面。 “啪!” 陈月一个巴掌拍在轩辕浩的后背, “陈书,你拉着他,咱们快跑!我刚刚在台子上瞧见娘和师父他们了,他们在南边那座茶楼的二楼上,你抬头一瞧就能看见!” 陈月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拽着陈云施展踏雪无痕,顺便不着痕迹的将人群中浑水摸鱼的那些小流氓给挤到了壮汉身旁, 只要你不嫌弃,你还是可以继续刚才的摸鱼嘛,陈月自认为还是很好说话。 人群四处奔逃,而少部分人则选择到附近商铺暂时休息,因为站在二楼的那些人都发现。 这轩辕家今年的彩灯,就算是掉落在地,也没有起火,只是他们站在二楼朝楼下的人潮说着, 下面拥挤的人潮却是呼唤声四起,方才凑热闹时,许多人都不知不觉和家人走散,如今见不着人,心头总忍不住朝着最坏的方向想去。 陈月站在台上救人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彩灯不知有什么机关,倒地之后就自己熄灭了,只要没有起火,今天的伤亡就不会大太。 “娘!”陈月走到茶楼二楼,瞧着靠在二楼栏杆处的牛芳,不禁娇声上前环着牛芳那不算纤细的腰肢撒娇道。 牛芳头上的发髻早就被拥挤的人群给挤散,刚才一心担忧儿女的安全,也没心思去重新梳弄。 陈月见状,接过那木梳,认真仔细的将头发给重新盘上。 轩辕浩此时总算是回过神来,脸色煞白,探出头去,看向栏杆外的人潮,好些已经意识到事态不严重的人们想要返回找到自己的亲友,却被惊慌失措的人潮给裹挟着向城外涌去。 春风楼, 三楼, 一间昏暗没有点灯的房间。 “灯是你换的。” 他对面坐着的中年男子沉声肯定的道。 一身黑衣的人捂着手帕微微咳嗽, “好端端的,我换了你家的灯做什么?” “白苏,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这次越界了。” 白苏面色微冷,下巴微微抬起,看向坐在对面的轩辕家当家人,轩辕哲。 “过什么界,若是让轩辕浩在这灯会上夺魁,让世人都知道,你那小儿子根本不是什么蠢笨如猪,咳咳,而是才华横溢,恐怕明年你们就被满门抄家,无界可越,咳咳。”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 陈月瞧着衣裳破烂不堪的轩辕浩,再看了一眼除了发型乱了,衣裳有些褶皱外,什么都没损失的陈书。 “嗯,轩辕先生,你知道你们家的仆人在哪吗?” 虽然救人是因为本能, 但是没有人规定,发善心救人之后,不能索取报酬。 这可是大周彩灯第一家的轩辕家,救下他们家的宝贝幼子,不给个几百两银子都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陈书并不知道自家阿姐的心理活动,他只是皱皱眉,对那一脸不可思议的什么轩辕浩道: “你的衣服怎么破的这么厉害?” 轩辕浩嘴唇动了动,大抵是想反驳,但瞧了一眼陈书,没有开口,当年他若是不执意考取功名,先立业再成家,估计孩子也差不离有这男孩这么大了。 陈月将梳好头发的梳子放下,轻声细语的对轩辕浩道: “先生大气,只是,先生您再不换件衣裳,这里衣似乎要裂开了……” 陈月指了指那不知被哪个心狠的将衣带给抽走的地方,因为力气太大,平日里腰带系着的地方都被拉扯开一个裂缝。 虽然一直被县城里的百姓称之为轩辕大胆,但是其实很少与外人交流,甚至连女眷都甚少的轩辕浩看了一眼那裂开的缝隙,顿时左手捂这里,右手捂那里,哪可知,他捂着的时候,肩膀处的缝隙因为动作原因,也随之裂开来。 轩辕家的仆人们找到那往日里一身书生气息的轩辕浩时,他已经破罐子破摔,穿着一件四处漏风的衣裳,披着一件本该是防雨的蓑衣,脚上的鞋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只穿着个白袜在火盆旁烤着火。 瞧见他们来了,颇为欣喜的招了招手, “这几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今日差点死在了台上,多亏了他们,我才能走的出来,不过我身上的银子被小偷给摸走了,白伯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白管家走上前来,瞧着小公子身上的打扮,连忙叫喊道是他的过错,没有派人保护好小公子。 陈月站在一旁没有吭声,今日这出,究竟是意外,还是安排的事故,那都不好说, 唯一可说的就是,这轩辕浩虽然已经到快二十五六了,但心性依旧如少年一般,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报以极大的善意。 比如, 要是让陈月遇见一个这么凑巧救下自己的人,她一开始会很感激,但是冷静下来后,就会思考这凑巧若是假的该如何。 “这位夫人,实在是万分感谢你们救下我家公子,这里是寥寥谢意。” 说罢, 身后人递上前来一个盖着布料的盘子, 白管家将布料给缓缓掀开, 里面整齐码放着大大小小加起来二百两白银。 轩辕浩看见这一幕,走上前来一把将盘子给掀翻开来,大大小小的银子掉落在了地上。 “少爷!您的手疼不疼?”被称为白伯的老人连忙上前查看轩辕浩的双手问道。 陈月忍不住默默的背过身去,翻了一个白眼。 大概是经常瞧见牛芳翻白眼,陈月这一试,竟然觉得莫名的带感。 轩辕浩愤怒的看着白伯道:“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白伯,你觉得我的命就值二百两?!” 牛芳头一次瞧见这活生生的管家站在面前,倒是饶有兴趣的偷偷打量起来。 白伯似乎不在乎轩辕浩的无礼,维持着的笑容没有变化,转而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给了牛芳。 这还是因为白伯对轩辕浩说他出门没有带多少的原因,否则按照轩辕浩的说法,他的命,那是百两黄金都值的。 待轩辕浩和白伯走后,牛芳第一时间将刚刚收入怀中的银票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遍, 请教了甘顺先生,这上面的确写着五百两后,才又重新揣进了更里面一层的里衣。 茶楼二楼的茶客们纷纷探出头来想要看看那刚才混乱之中救下轩辕大胆的人。 却只看见二楼方才聊天处已经一个人影都没了。 不禁纷纷扼腕叹息, 没瞧见热闹啊! 人潮来的快,散的也快,只是苦了那些在这附近摆摊的小贩了,事情发生的瞬间,他们就被人潮给裹着走了,再回后来,摊上就什么也不剩了。 甘顺看了一眼站在摊位旁骂骂咧咧的摊主,放慢脚步,落到和陈月一排,淡淡道: “丫头,瞧着轩辕浩觉得怎么样?” 陈月看着街道两旁正在收拾残局的商户们,心里盘算着今日台子倒塌,带来的影响,乍一听见甘顺问话, 莫名的看了他一眼, “看他咋样?这么短的时间,看待事物得到的结果都是很片面的,不过感觉人不坏就是了。” 毕竟刚刚才收下人家五百两银票,陈月觉得不管怎么说,总不能扭头就说人坏话吧? 甘顺听了这话,点点头,嘴角上翘道: “这句话说得好,做人做事,都要看长远,就像你说的那样,接触时间短了,感受难免片面,以后你自己也要记住这句话。” ------------ 第三十六章 一介布衣 大年三十晚上,一行人一路从县城走回茅草屋, 到家后,除了陈月和董瑞还有些精神,大家都躺在炕上不想起床。 陈月洗漱完后躺在炕上,身边是牛芳均匀缓长的呼吸,脑海中浮现出那本‘史纪’的内容。 武安, 为了天下人,你暴露了自己,可曾后悔? 今日救人,自己也曾迟疑过,只是最终还是决定救人,哪怕会暴露自己。 因着大年三十晚上的那场人祸,山河县的大年初一显得比往年冷清了许多,甚至,还不如前几天腊月二十八。 县衙倒是十分热闹,只是热闹之处在于处理昨晚上趁乱摸鱼的小毛贼们。 轩辕府上也挺热闹,昨晚上披着破烂回府的轩辕浩被他娘给哭着要求今后出门,再少也得跟着三人,若是轩辕浩不同意,那就从今日起,在家中相亲! 左右比较一番, 轩辕浩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下那三名拨给自己的仆从。 如今大年初一,府上往来拜访的商户们多不胜数,不过,一般的商户由外院管家收下礼物登记一下名字即可,再好些的,那就进到堂屋里见到大管家白伯,寒暄一番,留下礼物,真正能够见到如今轩辕府上当家人的,屈指可数。 虽是屈指可数,但也得招待一番,轩辕哲长子也一向跟随起爹的左右。 所以后院闲着的人就剩下了轩辕浩, 往年他都是一心钻进书籍之中,除了一日三餐按时进食,几乎不怎么出院门,因着他自己也知道,十年都考不上院试,府上有些人在暗中嘲笑他的蠢笨。 只是,那些人都不明白,他这十次科考,没有一次是顺利的,要不就是临考前被事情耽搁没来得及入场,要不就是吃错东西,亦或者是毛笔写着写着掉毛了。 甚至他娘为了让他顺利考试,到了后来考前都会请高僧来念经祈福,可还是架不住他的倒霉,今年更是直接在大年三十出事。 往日里,轩辕浩从不曾去深思这其中的原因,他害怕,害怕害他的人是他的至亲,甚至还想过是否是大哥不想让他科考。 毕竟,本朝不像别的朝代,对商人子弟科考没有什么限制,只要你考得上就行。 可昨日。 他站在台上,看见了, 看见了他的亲爹,轩辕哲。 和一名不认识的瘦弱男子在春风楼的三楼包间里面。 那瘦弱男子看见台子倒塌时,还笑了,而父亲脸色如常。 这事他谁也没说, 能够说给谁呢? 娘亲? 枕边人做的事情,娘亲难道真的一点也没有察觉? 轩辕浩不敢想多了,因为越想就越是觉得手脚发冷, “为什么。” 陈月坐在那把系统发放的小木凳上看着甘顺问道。 甘顺端起茶杯缓缓撇去浮在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 “咱们如今的圣上对商人没有什么好感,他认为商人逐利,不能委以重任,不过这也是我的揣测罢了,世人都说,商户子弟可以入仕,可入仕之后呢? 哪个是真正接触到了实权的?无非都被用小小官位拴住,不得乱吠。” 陈月听后皱眉,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将规则给放到明面上来,就像先皇当初那般,商户三代内不得从政?” 先皇虽然是个没有大能,只能将将守成的性子,但唯独对待商户的手段可谓克扣。 甘顺放下茶杯,看向陈月道: “当今圣上继位之时,大周动荡飘零,是圣上许下承诺,那些商人们才慷慨解囊,如今世道太平了,要想将执行了才不到二十年的福利给改掉,那些出过力的商人们可不会善罢甘休。” 陈月想到了昨日听见的围观群众的嘲讽。 “那轩辕浩,是做样子的?我瞧着,他昨日答题挺顺畅的,如果不是最后台子倒了,恐怕昨日的灯会魁首真的就是他了。” 等等! 陈月微微瞪大了眼。 “先生,您说,昨晚那场混乱,是不是为了不让轩辕浩答成魁首? 那,他这十年考不上秀才,每每落榜,恐怕也不是本意,你说,他知道落榜的缘由吗?” 甘顺摇摇头,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终归结果都是一样的。 倒是董瑞罕见的开口道: “就算是为了他好不让他考上,也应该告诉他真相,这样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骗你的事,更让人伤心。” 甘顺摇摇头, “倒也不只单纯为了轩辕浩这人,更多的,想来还是为了轩辕家族,枪打出头鸟,你一商户子弟若是出类拔萃,终归令人疑心,就这样自污,等到哪天轩辕浩自己主动放弃科举,就算是一举两得了。” 陈月心中暗惊,看先生说话间所透露的,这当今圣上可不是大气的人,甚至尤为多心,这样的性子,对那豪门望族所出来的子弟,恐怕,也不敢相信。 甘顺点到为止,并没有由着陈月的问题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情,太早知道反而不妙。 倒是董瑞,依旧如往日一样,识字读书,陈月在一旁听着,手中捧着‘史书’看着,陈书听着书,遇见想不明白的,会向甘顺提出询问。 对于甘顺而言,读书,重要的不是死记硬背,而是能够理解书中圣人所说的深意,再辅佐以当朝局势,答出的辩论自然是会让当朝天子看了为之欣喜的程度。 大年十五一过,牛芳就找到房子搬家, 临走的时候,陈月前去和甘顺辞行,却不料,推开房门就瞧见地上一堆的行李,当即呆住。 “看我做什么?你们这三个孩子都跑了,我这师父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早就叫你爹给我留上一间厢房了。” 瞧见牛芳不急不忙的牵来第二头牛车将甘顺的行李放上去时,陈月才肯定方才甘顺说的是真的。 陈书和师父坐在第二辆牛车上,由董瑞来赶车,原本因为要搬家而心情颇为低落的陈书此时欢喜的围坐在甘顺身旁,一个劲的问着问题。 牛芳所租赁的房子是一处闹市里的宅子,后门做成了门面,可以用来做些生意,前门进来有一个小院子,正对着是堂屋,左右各一间屋子,一间给牛芳两口子住,一间给陈月,穿过堂屋,就是后院,一样左右各一间屋子,只是左边屋子边上搭建了一间小厨房,右边屋子则是搭了一间偏房,再往下走就是一道通往门面的后门,平日为了安全,可以将门给锁上。 两辆牛车缓缓驶入山河县县城,如今百姓早已忘却了十几天前发生的灯台倒塌事件,各个都谈论着这即将到来的院试。 “马上院试就要开始了,也不知今年会是谁夺得这院试第一?” “今年院试,不知那轩辕大胆还来不来?” “再来,那就是十一次考不过了吧?要我是他哥,可不让他再继续丢脸了!” “哈哈哈哈,就你,还想当他大哥?小心被轩辕家的听见,你小子晚上回去被套头痛打一顿!” “怕甚!那轩辕家的可不是不讲理的!” 周围人哄堂大笑, 倒是那坐在角落处的一落魄书生认真参与最开始抛出的话题。 “若是说有望第一的,应该就是那城南湘雅书院的徐成书了吧?听说书院夫子去年就曾叫他试一试,有望拿下三甲,被他拒绝了,他直言不是榜首毫无意义。” “这么狂?我看他未必能如愿,去年你们还记得?拿下三甲的全都是那告老还乡的李大人家的晚辈,那场一天一夜的流水席,你们忘了?” 落魄书生显然是不知的,只好奇问道, “去年的三甲与今年有何关?” 被问之人也欣然解释道: “那李大人家的子弟们都同在宗族私塾中读书,去年出了三人出关,便拿了前三甲,今年听说只有一人出关,但在私塾中的名声比去年的三人更甚,由此可见,这人恐怕是来争夺榜首的。” 落魄书生一脸惊讶, “那这人岂不是稳稳地要拿下榜首了?” 被问那人却没有立即肯定,而是微微摇头, “这院试要有如此简单,那赌坊就不会年年开盘了,毕竟,这世道,那横空出世的天才也不是没有,咱们的当朝宰相,当年不就是一介布衣,游历各国,回来后便直接成了三榜连首,更是在金銮殿上被当今圣上直接破格为从四品知府做起。” 落魄书生心有戚戚焉的点头, 坐在牛车上听完了全程的陈月没有开口, 这所谓的布衣宰相,可谓在近些年老百姓读书识字的风潮中掀起了一波巨浪,哪位读书人心中不曾幻想,自己可以如那布衣宰相一般,三榜连首,一入朝堂就平步青云? 不过,读了’史书‘的陈月却有理由怀疑,这位所谓的布衣宰相,是否是真的一介布衣? 毕竟,那位圣上可不是个大气的性子呢。 珵都, 被称为布衣宰相的男子将鞋袜脱去,靠坐在软榻上,打了个喷嚏,左手揉着鼻子,右手抠着脚丫,嘴里还嘀咕着: “直娘贼,又有人在骂老夫!” ------------ 第三十七章 考前 过了不到十日,县城内的各大客栈一房难求,略有实力的人家便出手租上一年的房,至于那没钱的书生便只得借宿亲戚家中,若是无亲戚便借宿于县城外的农家或者是破庙了。 大周平日里的宵禁时间是晚上十点,过了十点后,在街道上游荡的人都会被盘查一遍,若是没问题的就将其送出城外,若有问题,就抓回来衙门审问。 只是, 如今临近院试,那些书生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一个个的非要在酒楼之中吟诗作赋,甚至高兴之处,还要弹冠相庆。 这到了宵禁时间,店家们不好驱赶这些书生,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未来的布衣宰相呢? 这项差事,就落到了往日寻街的小捕快身上。 “师父啊,这些喝得烂醉如泥的书生里面,真的会有未来的宰相大人吗?”小捕快看着那些在酒楼里面放浪形骸的那群人不禁疑惑的问向身旁的老捕快。 老捕快先是沉思一番,后小心道: “有没有咱们不晓得,不过若是不完成今日的差事,咱们这个月的俸禄可就得扣钱了。” 小捕快一听扣钱,面露苦色。 “再扣,连房子都住不起了,哎,看来这酒楼里头肯定没有未来的宰相。” 小捕快说完,和师父两人相视一笑, 再高的朝堂,与他们何关? 他们只求这月的俸禄能够糊口,足矣。 陈家, 眼瞧着这院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周围街坊们也都知道这新来的吃食铺子家有一名考生,自搬来后,就不曾见到过。 倒不是陈书不愿意出门,而是陈月放眼望去,那些一天到晚在勾栏瓦肆吟诗作赋,在酒楼喝得解衣相向的考生,看上去各个都是诗人诗圣,但再仔细一瞧,那些流传出来的诗词,总是让人觉得词不达意,倒像是生搬硬套的一样。 这里头的水,不浅, 至少,人家一个个的要扬名立万,总不好拉踩身边好友,那公子哥们,他们也不敢去招惹,算了算去,像陈书这般,小地方出来,在家乡也没有造势出什么名声,看着也没有达官显贵的亲戚的,可不就是这些人眼中的好踏板了。 牛芳对于家中孩子们的事情一概不去管,管啥啊,人看过的书里知识比你活几十年悟出的都多。 至于陈壮,在牛芳托人带回口信后,他也托人回话, 只说是师父的师弟找来,让去省城铺子帮忙,收到口信的时候,估摸着他们已经到省城了,那师弟所开的木匠铺子名为——木匠坊。 还有件事, 就是那所谓在大年三十那晚受伤了,在轩辕府上养伤的轩辕浩了。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翻出,那曾经盛极一时的十大才女之一的红鸢竟是甘顺的弟子后,便开始雷打不动的早中晚三次请安,就求甘顺能够收他做弟子,教导学问。 甚至只要一见到甘顺的面,就开始背诵红鸢曾经被评为最佳十作的诗词,搞得甘顺先生连找个没人的地方畅快的放个响屁都不敢了。 要是正放着,被那小子给碰个正着,是收他做徒弟还是不收? 牛芳一开始还不知道该拿这有钱公子哥怎么办,毕竟是给了五百两银票的大善人,还特意跑去买了二两茶叶回来,遇见了就给沏上一杯。 只是每次沏的时候那茶叶都是单薄得盖不住茶杯底,毕竟这茶叶也挺贵的。 陈月再一次瞧见轩辕浩对着甘顺弯腰作揖后,靠在门边嘴角微微上翘问道: “浩大哥,你为何想当先生的学生?” 轩辕浩苦笑一声,眼神里有些脆弱的味道, “省内先生们都多少听过我的传闻,无一不敢让我登门,担心我败坏了他们的名声,只剩下甘先生,虽没有同意,但至少,让我登门了。” 陈月噗嗤笑了出声,眼带笑意道: “浩大哥,你是想要先生学生这个名头,还是想要先生教导的知识?” 轩辕浩理所当然道: “自然是先生的知识。” “那你今日就不要走,留下来陪陪我们家两个弟弟吧。” 轩辕浩先是疑惑,仿佛不明白学知识和陪小友有何关系,过了好一会儿,双眼猛的瞪大,看向陈月的那双眼中透着股不可思议,和一丝小小的期待。 “你是说……” 陈月嘿嘿一笑, “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邀请你来我家做客,当然了,这天天做客,我娘估计是要心疼银子的,你最好是自带饭菜,像那什么春风楼的菜,先生还算是吃的进去。” 主要还是这几日,牛芳忙着做生意赚钱,做起家中三餐来,难免有些懈怠,经常用那铺子卖的卤味,馒头之类的充数,搞得陈月一摸腰间软肉,都消减了几分。 “我现在就让人去春风楼订一桌菜来,小月姑娘,你想想你要吃啥?” “叮。” 系统最近经常时不时就叮一下,陈月都已经习惯性无视了, 只从善如流的报了一串上次听红鸢姐姐说的菜色。 轩辕浩忙让人去春风楼定菜,他自己则是跟在比他小了十几岁,可以当他儿子的陈书小友身旁,美名其曰,作陪小友。 甘顺见着过了时间还坐在长桌边的轩辕浩时,有些惊讶,但只多看了两眼,之后就当他不存在一般的给陈书解答困惑。 一旁听着的轩辕浩口中不时嘟囔着, “原来如此,” “妙哉妙哉。” 每说一次,甘顺夫子就鼻头探出一口长气,罢了罢了,陈月那丫头做的事,自有她的缘法,她这般身负大气运之人,凡事都讲究个自然而然。 甘顺想到这里,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细细端详了一番此子的面貌, “变了,” 陈书正在看甘顺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往年各地院试魁首的文章,听见此话,抬头问道: “什么变了?” 甘顺摇摇头,眼神有些奇怪的看着轩辕浩, “没什么,我看这天阴沉沉,怕是要变天了。” 中午,牛芳从前面回来,瞧见了坐在长桌旁的轩辕浩,当下心中一叹, 看来近日的饭菜,得耗费些心神和银两了, 陈月一瞧牛芳那凝滞的眼神,以及那下意识的摸钱袋子的手,赶忙开口道: “娘,浩大哥说他与小弟相谈甚欢,今天留在我们家吃饭,他吃不惯家常小菜,叫了一桌春风楼的菜待会儿端来咱们家。” 这话一出, 甘顺看了一眼桌上三个小孩那偷偷咽口水的模样,还能说什么呢?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罢了罢了,就让他留下吧。 陈书想到上次沾了先生的光,吃的那顿春风楼饭菜,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至于董瑞,他忌惮的看了一眼那长得人模狗样,穿着华贵的轩辕浩,心头有些发苦,上次她见小月吃那春风楼的饭菜胃口十分的好,私下里问过先生,这一桌饭菜要多少银子, 甘顺先生只说, 七品县令的俸禄,可以勉强一个月吃一次,只是剩下的时间就要清汤寡水了。 在董瑞的心中,县令已经是天一样大的人物了, 如今,这大人物一个月才能勉强吃一顿的菜,这人模狗样的轩辕浩就随随便便的请了。 想到这里,董瑞更加发狠看书, 能请一顿是一顿。 午饭, 因着外面还坐着食客,总得有人顾着店,陈爹只得拜托媳妇,到时候多给他夹些菜放在一旁,至于两个孩子,算了吧,上次吃饭就数他们筷子下的最勤快,也没见他们有心给他夹上一块。 目送着上菜的春风楼小二出门,陈月扭头就见陈书拿着饭桶挨个盛饭,这小子,心眼多着,给别人都盛四分之三,唯独到了自己的碗里,那就是一勺又一勺,压紧了又压紧,上次吃饭就是输在了去盛饭,耽搁了时间,这一次他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坐在凳子上的陈月就这么瞧着小弟盛了一碗压了又压,可以媲美年糕的饭,轩辕浩瞧着陈书这孩子的举动,虽然有些好奇,但没有多问,是人都有自己的癖好。 一顿饭吃下来,甘顺也不好继续把轩辕浩当空气,有时候轩辕浩提出的疑惑,就会让陈书代为解答。 若是解答错了,他再教导陈书,哪里错了,轩辕浩在一旁也跟着听着。 陈月看书,也听书, 一边看一边听, 前些日子她闲来无事打开人物面板的时候才瞧见, 那上面多了一排, 排名-山河县-6043 将手指移到上面久按,什么也没有, 这没由来的一行字,倒是让她心中颇有些紧迫, 这些天来,在自己的房间里,每晚苦练踏雪无痕到力竭才睡,白日里,一边看着甘顺推荐的书,一边听着陈书和董瑞之间的答疑。 近日再一看那排行榜, 竟然变为了4976, 陈月正神游天际思索着何时这排名能够到达一百名时, 就被一阵哀嚎给唤醒, 定眼一瞧, 陈书坐在凳子上,整个人都蜷缩成虾状,脑袋埋向膝盖, “阿姐,肚子疼!” 陈月第一次见那平日里除了装老气横秋就是扭着她撒娇的小人露出这样难受的神情,忙对轩辕浩道: “轩辕大哥,能麻烦您载我们去医馆吗?” 本在和陈书谈笑的轩辕浩方才是被突然弯腰的陈书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被陈月问道,立马朝向那院落之中坐着的三人喊道: “来人!” 只瞧见那院中静坐的三名仆从快步走了进来,呈保护姿态围住了轩辕浩。 轩辕浩指着身旁蜷缩着的陈书道: “你们瞧瞧,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名丰腴女子立马上前把住了陈书的手腕,放在自己膝盖上,沉吟片刻后说: “没事,积食了,开两碗汤药灌下去就好。” 一句话, 方才还在哀嚎痛哭的陈书瞬间噤声,不好意思的将头给转向陈月的对面, 小声嘟囔着: “原来,积食这般难受啊……” ------------ 第三十八章许老 最近山河县有传言, 那大年三十当晚受伤在家的轩辕浩其实已经痊愈了,那为何没有到各个才子聚集的地方去,像往年一般,给那付不起酒水钱的才子们买单呢? 那自然是,那一心要考科举的大龄轩辕浩公子,开窍了,听说看上了一家小小食肆的白胖姑娘。 陈月裹着一身棉衣,坐在生了火炉的堂屋里,听着轩辕浩的道歉,无所谓的笑了笑,好奇的问到: “那你之前真的会给那些落魄学子付账?那你一共付了多少钱啊?” 轩辕浩羞愧低头,“次数太多,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最多的一次,似乎是付了二十两银子,因着那次吃饭几乎包含了咱们山河县那一届有名气的才子们,他们夸赞我新做的诗词颇有风韵,我以为遇见了知己。” 陈月瞅了一眼已经二十几岁的轩辕浩,倒是没有嘲讽什么,只是点点头, 还是轩辕浩第一次与人说起这事,也不管小姑娘是否感兴趣,只想一口气说完, “那次,我喝的烂醉如泥被那酒楼掌柜的送回府,被我爹罚闭门思过,我不服气,第二天晚上就偷偷翻墙出去,想要找到那一同作诗的书生再畅饮几杯,” 说到这里,轩辕浩自嘲的笑了笑, “我找到那书生醉酒后说的住处,瞧见他们几人走在路上在谈论着什么,鬼使神差的,我躲了起来,想听听这些人平日里都谈论些什么。” 陈月忽然不想听下去了, 她心知肚明轩辕浩为何十年都没考上秀才的原因,也曾偷偷问先生,若是轩辕浩正常发挥,能否考上秀才,先生肯定的点头,只说对于轩辕浩而言,秀才不过是囊中之物。 “我听见那和我引为知己的书生说我的诗词狗屁不通,要不是看在我爹的份上,他们甚至连让我付账都嫌丢人。” 一旁装作认真看文章的陈书忍不住愤愤道: “放屁!轩辕大哥你的文采比我们镇上的夫子高多了!” 轩辕浩眼神一亮,欣喜的冲陈书问询是否是真的? 陈书点头肯定,后又略微思索道: “不过镇上的夫子,年前被官兵抓了,听说是因为他当初院试舞弊。” 轩辕浩的眼中的光彩暗了下去。 董瑞坐在一旁,默读着先生叫读的书,心中却难免有些担忧,若是自己像这轩辕大哥一样,考十年也考不上个秀才,又如何当官请啊月姐姐吃春风楼呢? “说话的那几人考上秀才了吗?”陈月不禁好奇问道, 说到这个,轩辕浩咧嘴露出那大白牙笑着道: “老天有眼,那三人这几年院试都没考上,去年他们干脆来都没来山河县,我心里猜测应该是负担不起这科举的钱财了。” “老天有眼!” 陈书也跟着愤愤道。 倒是陈月古怪的看了一眼高兴的轩辕浩,这几人在山河县这样编排轩辕家的小儿子,难保那没考上的原因里面没有轩辕家的插手。 这当然是纯属猜测,也不可能去找那轩辕家主求证,只得放在心中想想罢了。 不过,心中倒是起了捉弄那些想要占便宜没占到就骂娘的弯酸书生的心思。 将手中的书本放下,冲着桌上的几人招手示意他们。 “他们这样造谣咱们,不回击一下,似乎也显得我们太过软弱,轩辕大哥,正好今日日头正好,咱们去春风楼吃一顿好的,顺便让那些书生艳羡艳羡?” 陈书自从上次吃撑到了喝了好几天的药后,但凡吃饭,必定细嚼慢咽,以至于动作太慢,经常还没吃完一碗饭,桌上的菜就被大家给清空了。 听见这提议,第一个赞同, 去春风楼里吃,爹娘总不好去,先生估计也不会去,到时候就他们四人,大不了吃不饱就拜托轩辕大哥再点两个菜也好的。 董瑞就更没有意见了,反正阿月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甘顺只是去了一趟茅房,回来就得知,学生们要去那春风楼吃饭,说是什么要开春了,站在楼顶包间好瞧瞧这山河县的风景。 他不信邪的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那颗正在抽芽的树,又狐疑的看了一眼有些跃跃欲试的陈书,最终还是不放心的跟着一起,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群孩子要搞事情! 和前头招呼客人的牛芳说了一声,在牛芳的再三叮嘱下,陈月保证,有剩下的一定打包回来,这才得以脱身。 因为人数太多,一行人只得走路前往那春风楼。 走出小巷, 路上行人不时偷看议论着, 毕竟这轩辕浩也算是山河县的名人了,换做后世绝对属于可以直播带货的那种了。 陈月穿着一身彩绳记最近上货的长裙,里面穿着自制的毛线裤和打底裤,走起路来,步伐难免有些小。 放在有心人眼中,那就是小家小户的女儿,出门都扭捏得很。 陈月心中默念都是群演都是群演,愣是面不改色的走完了全程, 而那些平日里指点江山,弯酸轩辕浩的书生们,则眼巴巴的看着轩辕浩带着三个小孩和一名三十几岁的男子进了那一道菜可以抵自己一桌价格的春风楼。 顿时觉得,这方才吃下去的饭,不香了。 有那脑子活泛的,倒是偷偷坠在轩辕浩的身后跟着混进了春风楼。 陈月倒是注意到了,不过也没吭声, 你跟的进来,是你的本事,但我不搭理你,是我的自由。 那跟着混进来的几名书生眼瞅着轩辕浩要进去包间,连声道: “轩辕兄!轩辕兄!且慢!” 轩辕浩转身看向那约莫十七八九的几名书生,有些疑惑的停在包间门口。 只见那其中一名书生笑着走上前来拱手道:“鄙人郑多宏,是轩辕前辈的同门师弟,一直以来都对师兄文采十分敬佩,今日前来,是想同前辈一同探究探究。” 轩辕浩的脸色当即有些变换莫名, 这才说了自己被骗的黑历史,还不到一个半个时辰,就有人同样的路数上门来,简直是忍无可忍! 就在轩辕浩打算让他们二人滚开的时候, 陈月眯了眯眼笑着道: “轩辕大哥,既然你的师弟要与你共同探究,那我们姐弟也不方便打扰,这样吧,那街尾不是有一家茶馆,听闻最近好些才子们都在那里吟诗作赋,想来你们读书人就喜欢这样清雅的地方,你在春风楼点一桌菜,我们自己去吃就行。” 此话一出,那本一脸憧憬看向轩辕浩的书生傻眼了,瞧见轩辕浩看着自己的笑容,随后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洗刷了,顿时恼怒了起来,涨红着脸用手指着陈月狠狠道: “不就是一桌春风楼的饭菜,有什么了不得的!倒显得我们多想吃一样!简直是不可理喻!女子果然心胸狭窄!轩辕大哥,小弟奉劝你还是不要与这种人来往!” 此话一出,陈月原本还算带有略微笑意的眼神冷了下来,陈书则是看着这个弄羞成怒的书生沉着脸说到: “这位兄台,你跟在我们后面,等到我们进了春风楼,要进包间了,才张口说要求轩辕大哥指教探讨,家姐好心提醒你们去那清净的茶馆内,你便像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张牙舞抓的想要刺伤别人, 无非就是被家姐戳穿了你想要蹭饭的小心思,若是你就这样和轩辕大哥一同去茶馆探讨学问,轩辕大哥必定是不会让你饿着肚子探讨的, 只可惜,你太急躁,一个小小的磨练都过不去,比那为了吃根骨头都要摇头摆尾整顿饭的看门狗都差了去。” 说完,陈书骄傲的给了董瑞一个眼神: 瞧见没?我帮我姐骂这个王八蛋~~ 董瑞侧目,看见那郑多宏一脸愤慨,他身后跟着的书生脸上倒是有几分羞愤,忙去拉着郑多宏的衣角想让他别再继续说下去了,趁着现在还没人注意到,赶紧走。 郑多宏眼角余光瞧着三楼包间内走出的一名老夫子,顿时表情大变,看向轩辕浩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决绝和一丝丝的抱歉。 “我郑多宏,再如何穷困潦倒,也不会丢弃我的尊严!今日这春风楼,不吃也罢!” 说完,眼角余光看见那老夫子看过来的表情, 用手掀起衣袍一角,利落转身走下三楼。 轩辕浩瞧着这突然自说自话的书生,皱眉不解。 前言不搭后语,莫非真的被陈书小友给气疯了? 陈月倒没有这样想,只是顺着方才那郑多宏的眼角余光看去,只看见几位中老年人站在楼道中,似乎是听见了方才那名书生的话,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客官,厨房里菜都做好了,咱们是现在上菜吗?” 小二瞅准机会,看见轩辕浩公子在发呆,连忙问到。 “走吧,咱们先吃饭。” 陈月朝着那几名中老年人看去的同时,那几人也在看向他们。 “许老,那就是那考了十次院试都没考过的轩辕浩,外面传闻,他尤为喜欢请一些才子吃饭,想来,方才那书生是被邀请来吃饭的,不过不知怎么的,闹起了矛盾,这才愤然离开的吧?” 被称之为许老的是一名约莫五十来岁,一脸麻子的清瘦男子,头发花白却仔细的束起,此时顺着那说话的人视线瞧去,看见那穿着奢华繁富的轩辕浩,眼神阴鸷,倨傲道 “不过是个绣花草包,就是再给他十年也考不上那秀才之名!” 身旁几人连忙附声道: “许老说的对,咱们清河县正是因为有您这样刚正不阿的出题人,才让那些草包没有滥竽充数的机会!” “是是是!” “许老高智!” 正在喝茶的陈书还不知道,他还没进考场,就已经被主考官在心中留下个草包枕头的印象。 ------------ 第三十九章 查漏补缺 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院试了, 那些如同花蝴蝶一般的风流才子总算是都安生在家备考了,毕竟,临时抱佛脚,万一抱中了呢? 当然了,往年也不乏有那些自称有关系,搞得到试题的人,不过这也就是骗骗那头次来县城考试的愣头青罢了。 要真的有试题,卖给你个没什么银两的穷考生做什么?早早就去找那轩辕家的十年不过科举的轩辕浩卖去了。 玩笑话是这样讲, 但这个山河县,除了轩辕浩那呆子,多的是心思通透的学子, 就比如那传说中的李大人家今年唯一参加院试的李松, 他长得正是时下大周人所推崇的书生样貌,清瘦,面庞白皙,五官柔和,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是个读书极好的人。 “爹,那人又来了。” 李松一边在书桌上练字,一边道, 陈爹笑了笑,坐在窗边的软塌上,用手摸了摸那抽芽的嫩叶, “什么那人,好歹人家也是给你泄题的,你尊重一点,叫一声许老。” 说完,未等到李松说话,便又自己笑道, “哎,算了,就他那胆小如鼠的性子,不值当你这样叫他。” 李松难得笑了:“呵呵。” 李爹也不气恼,这儿子打小就不爱说话,唯独喜欢练字,心情好练字,心情差练字,只是如今瞧着那跃于纸面上的杀字,想来,是心情不好了。 当下也不多说,只嘱咐李松一定要牢记那一篇花重金求来的文章,要知道,只要能够参与殿试的学子,他们参加科举的试卷都会被圣上亲自翻阅。 由其可见, 李家对李松是抱有极大的野心,认定以他的实力,进入殿试很有可能。 等到李爹走后, 李松看着那放在软塌上的信封, “呵呵。” —— 陈月今天有些浮躁, 这山河县从昨晚上就开始下雨,雨越到白日,下的越发密集, 加上那春风一吹, 已经放进箱中的冬衣都只能重新翻出来穿上。 陈书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衫,这是牛芳特意从彩绳记县城的店里买来的,据说那红色长衫样式已经卖了十几年了,就连如今名气正大的布衣宰相当年也穿的这件衣裳。 真假,已经无人知晓,毕竟谁能认识那位高权重的宰相大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认识了,也不可能问人家,当年考试穿的什么吧? 理是这个理,但牛芳还是买了,理由极其简单,人家都穿你不穿,不合群嘛。 陈月提着一个小小的饭盒,里面放着她做的禁得放的点心,一些干巴巴的饼,这是先生让做的,说是这吃食到时候会有人检查,做的软了,检查的人会用手一一掰开,还不如做个干巴巴的,他掰一下,这饼自己就碎成一块块了,干净。 笔墨纸砚,都得自己带进去,牛芳也是在彩绳记一同购入,这一套装备下来,很是让牛芳心疼,并且叮嘱陈书,一定要好好考,可禁不住第二次这样的开销了。 陈家食肆今天难得歇业半天,全家出动送陈书去考场,只是走到考场外两百米的样子,就被捕快给拦住了。 “考生入内,亲属止步,不得夹带小抄,违者当场取消入场资格。” 小捕快这还是第一次念这个口号,颇有一些兴奋,每一遍都力求让在场的每一位学子都听到。 老捕快就偷懒的多了,这每一年都是同样的口号,别说是喊了,光是听就已经听腻了,此时腰上挎着一把刀,站在屋檐下,看着那打着伞排队的书生。 “上一次院试下雨,还是先皇后去世那一年啊。” 说这话的声音,几乎连老捕快自己都听不见,想当年他考入捕快时,衙门内外,谁不对先皇后感恩戴德。 现在不过十年的光景, 还有谁记得? 当年若不是先皇后,一改科举制度,将长达五天的考试时间改为两天,这群瘦弱学子中恐怕大半都得死在考场上,亦或者重病一场。 如今提起这些,反而像是做贼一般心虚,到底在怕什么,老捕快抬头望向那不曾去过的国都,珵都。 陈月此时也望向天空,倒不是遥望那国都。 而是—— 查漏补缺称号, 终于更新完成了。 系统提示完成的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视线所及忽然变成了一堆密密麻麻的人名。 弄了好一会儿才将那查漏补缺的开启条件给设置好。 视线停留超过五秒,开启查漏补缺功能。 使用这项功能时,能够清晰的看见被查看者的公开人物面板,或者是物品面板,亦或者是—— 陈月举着一把油纸伞,那春雨将裙角已经完全滲湿, 微微向后倾斜, 便看见了那头顶暗沉沉的天空上显示着: 春雨,18/100 …… 陈月低下头来, 看着身旁一直没有吭声的董瑞五秒。 董瑞感受到了那来自阿月姐姐的注视,脸上紧绷着,先生说了,女子都喜欢做大事的男人,做大事的人,首先表情不能让人看出情绪来。 只是, 董瑞绷得住脸,心却不听使唤,蹦蹦蹦的跳着。 陈月看着那系统显示的数据: 董瑞 年龄:十岁 技能:暗恋一级,识字一级,综合家务一级,农活零级…… 后面跟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技能识别,陈月就没有点开看了,只是略有玩味的看着董瑞, 这小子才十岁,就暗恋一级? 陈月当即起了玩心,看向站在一旁的甘顺先生,想要知道他会什么技能。 “使用次数已达上限,请明日继续。” 硕大的一行字浮现在空气之中, 陈月惊了, 我查漏补缺一级的时候可是没有限制的,现在虽然功能升级了,但是才看了几个人啊?难道是因为刚刚开启功能的时候,看的排队的考生也算上了? 虽然很想弄清楚限制,但奈何系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得按下性子,等系统到了明天刷新了再试了。 甘顺打着油纸伞,伞下站着他和董瑞,瞧见陈月一会儿望天,一会儿望董瑞,一会儿叹气,只得安慰道: “别担心,陈书这孩子可谓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没有之一,他一定能通过院试的,董瑞再磨练一两年,也可以上场去了。” 这话一出,董瑞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对于他而言,什么时候上场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通过乡试,成为举人,当上七品县令。 因为除了读书,他做什么都做不好,种地没有村里同龄人厉害,做生意,他这人嘴笨,见着陌生人也说不出个一二来,想来想去,也只有读书了,毕竟,县令既不用与陌生人笑着打招呼,也不用下地种田。 甘顺倒是不知道这孩子是为了这个读书,若是知道了,恐怕会被当场气吐血。 陈月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想着,这雨下了一天了,也不见停,还不知要下多久。” 陈月心里算着,这小雨从凌晨下到现在,估摸着有十个小时了,上面的百分比却才18,要按照下满来算,岂不是还要下两天两夜? 董瑞听见这话,也看向那阴沉沉的天, “希望今天能停吧,下多了,地里的苗估计受不住。”牛芳想到下河村的几亩地,也有些担忧的说道。 陈月想到那天空上的进度表, 忽然意识到了, 这场雨,可不是贵如油,而是催人泪。 ------------ 第四十章 贤良方正 “春雨贵如油,多下农民愁” 这句俗语完全表达出了这两天牛芳的心情,以至于她从甘顺先生口中得知这话后,便时不时的念叨一遍,既显得自己好像也有了那么一点学问,又表达了她的愁绪。 小雨连着下了两天两夜,丝毫不见衰减的架势, 附近的农户们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这下半天的小雨他们还偷乐,不用灌溉土地了,可下两天两夜,就只得一边骂娘,一边弯腰将田里面的积水给盛出去。 那前阵子书生们最爱去的河堤小道,此时也被溢出的河水给掩盖,衙门里的人都在致力于疏通河道,那一年一度的院试,反倒是没有人去注意了。 陈月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考场的外面,身旁站着默不作声撑伞的董瑞,那天回家后,陈月开玩笑的说道将来要给他找个漂亮媳妇儿,却不料这孩子竟直接哭了,直说一辈子都不要娶媳妇。 少年的话,岂可当真? 陈月只当这小孩还情窦未开,敷衍的答应了他一辈子不娶妻的誓言,只想着他过几年长大后,估计再回想这话,会恨不得回到现在捂住自己的嘴。 想到这里,陈月脸上荡开了笑容,在这阴沉的雨天之中,倒是显得有些明亮了。 “阿姐!” 在考场中待了两天两夜的陈书,身后背着那单薄的行囊,左手提着那原本盛放点心的盒子,右手冲陈月所在的屋檐下猛的挥手。 与他那响亮的声音和喜悦的面庞而言,身后那一众或是死气沉沉,或是拢着单衣咳嗽的书生们似乎显得尤为凄凉。 轩辕浩这一次还是去考了,只是,与以往殚精竭虑的赴考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尤为放松,写在考卷上的答案更是一塌糊涂,既然家里需要他做一个没什么墨水的读书人,他做便是了。 心态轻松,走出考场的姿态自然也就比那些犹如耗尽了心神的书生们不同,站在台阶上看见那站在角落中笑谈的三名孩子,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轻松的一抹笑容走了去。 春雨,在考场放人后不久就停了下来,县城外的农户们这才得空,闲下来坐在那田埂上唠唠嗑。 要说这紧邻着县城的村镇与偏远一些的乡镇有何不同,大概就是这见识上了, 好歹也是挨着县城的,家中有些余钱的时候,揣几文钱去那摊贩上逛一逛,也不买,就听听那摊贩对过往的大老爷讲讲那物件来历,有些时候比那茶楼里的还来的有趣。 “你别说,我婆娘今儿去县城,你猜她听见城里人说啥?” 一壮年汉子坐在田埂上,自认为悄声的朝着那斜对面的庄稼汉子笑着道, “说是?哦!对了!今年那去院试的书生应该是出考场了,咋的,今年有几个人出来就晕倒的啊?” 庄稼汉子挤眉弄眼的朝那壮年汉子笑着道。 壮年汉子倒是收敛起了方才那神秘的笑容,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走出田埂,蹲在好友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晕倒几个人算什么?我家那婆娘在城里听说,今年的院试泄题了!” —— “泄题?” 陈月正在按照陈书口述的试卷问题,重新写一份答卷,先生说,很有必要。 才刚刚下笔,就听见了本应该在后门做吃食,此时却匆忙跑进屋的牛芳说泄题了。 这两个字犹如平地惊雷起。 炸的长桌边上坐着的众人心跳猛的加快, “我刚才在外面瞧见那些吃饭的人说的,说是有个小孩在科举考试之前捡到了一份文章,因为看那文章上的字体好看,就交给了他读书的学堂夫子,恰巧那学堂就是今年有望夺魁的徐成书所在的湘雅书院,他今日询问徐成书考试内容,结果一听和那张捡来的文章是一样的意思,就连忙赶去县衙了。” 一番话下来,陈月望向甘顺,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这次院试中,还有那刘云泉的同伙? 只看见甘顺先生眉头微皱, “那刘云泉背后的人与北荒漠有所联系,如今风声正紧,背后之人恐不会以身试险。” 轩辕浩之前没有听说过刘云泉,只知道陈书一家人是在镇上被北荒漠的人刺杀,如今听见这事似乎和考场舞弊有关,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 陈书虽然不至于主动将那刘云泉夫子因为秀才名头不实的事情到处说,但若是有人问起,他也不会遮掩。 当下听的轩辕浩目瞪口呆,直呼自己这十年科举白考了。 屋里的气氛被轩辕浩这么一打岔,倒是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凝重气氛。 陈月看了一眼师父问道: “既然那篇文章已经被那湘雅书院的人捡到,只要与这次考场的试卷对比应该就能知道了,不过,有了泄题这事,不知道朝廷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甘顺叹了口气, “这些你先不要管,你先将考卷做了,至于那刘云泉的事,本来只是关押在县城的牢房之中,这次的事出了,恐怕朝廷里的人会来审他了。” 陈月听这话有些奇怪,当即提出自己的疑惑来。 “既然查出他的秀才是舞弊得来,那又为何只是关在县城的牢房?这难道不应该是一件大事嘛?” 另外三人也眼巴巴的看着甘顺,眼中充满了不解。 甘顺淡淡一笑, “这刘云泉是考场作弊得来的秀才名头,但这并不能代表,被他抄袭的人是他的同伙,更何况,当初考场座位是打乱监考,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只要他一口咬死了,他不认识,是偷看的别人的考卷,那这舞弊就只他一人扛下又如何?” 此话一出, 再场的孩子们都一脸愤慨, 陈月也只得安慰老弟道: “如此一来,这考场作弊,说不定还是那刘云泉背后之人所不愿看见的。” 山河县,接下来几天的考场舞弊风波越演越烈,甚至有人开始传言考官已经找到了写那篇文章的考卷。 山河县告老还乡的李大人府中, 李松依旧在书桌上练字,似乎对于他而言,去参加院试就像是出门踏春一般的闲适。 只是一旁的软塌上坐着一位约莫五六十岁,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手上盘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瞧着那珠子光滑如新,应该是新得来没多久。 “松儿,你既然不想靠捉刀来答文章,你与爷爷说一声便可,又何必将那文章丢弃,如今被人抓住了手脚,那老许可不是能够禁得起拷问的人,你的尾巴擦干净了没?” 被称为松儿的李松,停笔了 看着宣纸上的静字,好一会儿,伸出手来将其揉成一坨,丢到了地上。 低垂着眼睫,看着桌上空白的宣纸,道: “我没用。” 李大人不像外面传闻那般严肃刻板,反而对李松格外和蔼,眯着那耷拉的眼皮, “无碍,无碍,既然你没有用那篇文章,这事也就好办多了, 那老许不是个嘴硬的,他方才传话说他有写了那篇文章的考卷在手中,让咱们想办法捞他出来,才肯销毁那张考卷, 如今,既然松儿没有用那文章,老许留着也只是徒增风险,只是如此一来,松儿你们可就要辛苦一遭,按照那朝廷的作风,想来是会让你们重考一遍,这一次,爷爷可就什么也不管了。” 李松依旧低头看着桌面,只是眼神从那宣纸挪到了右上角的砚台,那砚台是爷爷告老还乡后,他的同僚所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贤良方正。 “呵呵。” 瞧着自家这一辈最有慧根的孙子瞧着那书桌傻笑,李老大人也不多问,接下来要他做的事情还多着, 至于责怪李松? 李老大人可舍不得,孙子有自己的傲气,也不是一件坏事不是? ------------ 第四十一章 珵都来人 院试结束第五日, 院试主考官许言,许老上吊于考场房梁。 此事一出,不仅是山河县,周边县份乃至省城都为之一振。 紧接着, 据说那许老上吊时,手中握有一份写有与那上交的文章一模一样的考卷,以及许老的告罪信,认为是自己对考卷内容保管不当,导致考题外泄。 市井传闻沸沸扬扬, 轩辕浩最近一改之前的颓然,每日吃瓜吃的无比上心,对于他而言,院试的结果早已知晓,左右是当不了那秀才,倒不如将精力放在别的事上。 陈月每日早起,在屋内练习踏雪无痕,从一开始的练一遍就看一遍经验值到现在,已经好几日没看经验值也无所谓了。 “小月,你又晚起了,来,这是你娘留给你的瘦肉包。” 陈月看着那坐在自家长桌上,一副主人派头打招呼的轩辕浩,默了。 罢了,这货也是自己出的馊主意让他留下来, “听说珵都那边派了大官来彻查此次作弊案?”陈月一边拿起包子,一边向消息灵通的轩辕浩问道。 轩辕浩点点头, “我爹收到消息,估计就这两三日功夫吧,珵都那边连夜赶来的人就要到了。” 陈月点点头,等最后一口包子给吃完,用水洗了洗嘴,然后擦干。 大约是这几日主考官上吊一事,往年那些考后造势,榜下捉婿的今年也不吭声了,当然了,主要还是这次院试结果一直没有出来,考完等成绩的学子们只得安静的等待,什么喝酒吃饭,那是万万不敢的,万一喝酒的对方,就是那舞弊案的牵连人员,该如何? 一时间,山河县竟冷清了起来。 不过这些对陈月而言倒是没什么,就是牛芳念叨几句最近生意淡,就罢了。 昨日下午,陈月已经将陈书默写出的考题给全部答完,董瑞也跟着写了一份他的答案,甘顺先生让他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抬头看看甘顺先生住的屋子,门还紧闭着,看来昨晚是挑灯改卷了,今天恐怕要晚起了。 “月儿姐!” 就在陈月准备再一次观察天空时,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扭头一看, 竟然是王百年那个小胖子! 陈月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喜悦的笑容,王家人对他们不薄,如果不是发生了那起刺杀事件,他们本应该一同搬来山河县的,加上这山河县也不小,王家具体搬来山河县哪里,陈月当时也忘记问了, 就导致了,院试之前都不曾见到过这王家的小胖子了。 王百年走到陈月的跟前来,瞧见了桌上一旁的陌生人,看上去估计有二十几岁,又看了一眼那桌上的书本,后退一步,神情严肃,冲着轩辕浩当即行了一个晚辈礼道: “小生王百年,拜见甘顺先生。” 轩辕浩本还伸出手去托起王百年,听见后面一句,愣了愣,随即乐了。 还不忘回过头来看向陈月笑着道, “小月,看来我瞧着像是甘顺先生那样有大才之人,或许我再努努力,有一天还就考上秀才了。” 此话一出,王百年明白自己认错人了,脸蛋微红,连忙重新行礼问道, “敢问前辈是?” “他是轩辕浩大哥,是陈书的忘年交,唔,轩辕浩大哥好像也没那么老,不过意思是那个意思。” 王百年来到县城也有一段日子了,对于这在年前被那灯会倒台事件伤到了在家修养的考了十年院试的轩辕浩自然是有所耳闻,当即忍不住好奇的看向轩辕浩,只觉得这人似乎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陈月看见这一幕,只笑着转头看向院中,甘顺先生穿戴整齐的走出了卧房,看得出来,那身衣服是新衣裳,看来是打算在这新来的王百年面前展示一下先生面貌,给自己的学生们撑撑场面。 陈书这小子估计还在卧房呼呼大睡,自从考完试后,这几天他就没有一天是不睡十二个小时以上,陈月思量着,估计是从去年秋天到院试发生的事情太多,这孩子又一直压着自己认真学习,如今不管是考上没考上,总归是考了,也就放心下来,补一补觉。 “轩辕大哥,久仰大名,小生王百年。”被科普了一遍,王百年再次对轩辕浩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晚辈礼。 紧接着,又朝着那从院中走来的甘顺先生道: “甘顺先生,久仰大名,小生王百年。” 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出门的甘顺,听见那和轩辕浩如出一辙的介绍语,顿时哭笑不得。 扭头看见陈月那小妮子已经笑得抱成一团,也只得摸摸自己的鼻子, “好了,百年,我早已在陈书的口中听说了你,他说你是他在镇上最好的朋友。” 王百年一听这话,顿时骄傲的抬起小脑袋,摇头晃脑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情同手足,生死之交罢了~” 轩辕浩听着这词语的运用,不由得为这位小胖子的科举成绩担忧,想要纠正,又觉得自己这什么名头都没得,去纠正别人,似乎显得有些显摆。 倒是陈月笑着趴在桌上看着那正显摆的王百年道: “王百年,你这词用的,生死之交,你和陈书啥时候经历了生死了?哎,对了,你怎么今天想着来找我们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科考成绩下来呢?” 毕竟最近考生们为了防止自己被那不知道底细的酒友们牵连,那全城的书生都憋住不出门呢。 王百年一听这话,那显摆的神色顿时萎靡了下来,顺着长桌坐下,手肘靠在长桌边上叹气一声说: “别提了,”王百年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院子中张望着,大概是想瞧瞧他的大腿陈书咋还没醒,“我爹租那房子附近就是考场,最近几天捕快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在我们那条街来回的问话,光是我都被问了两次了,我隔壁的那家,就一对新婚夫妻,也不科考,也被问了三次。 今儿那些捕快好不容易撤走了,说咱们这条街调查好了,我实在想找人说说这舞弊的事儿,又不敢和那刘夫子的学生们说,这才想来找陈书说说话。” 看得出来,王百年是真的很想找人说说这舞弊的事情,这口一张,滔滔不绝了十几分钟,从他怎么听说舞弊事件,到后来他被盘查,再后来的主考官上吊一事,都让年仅八岁的他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就变了。 若说一开始,甘顺还绷着面子听着,后来大概是觉得小胖子说的都是废话,干脆拿起了包子,开始吃了起来。 倒是轩辕浩,大概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热情的和他分享话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听王百年的废话。 陈月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倒是知道了不少, 比如,小姨牛红做菜难吃的事情,已经被王百年发现了,家里的厨娘只得让牛红帮忙烧水,打扫屋子,洗衣服,牛红倒也乐意,她在吃了厨娘做的饭后,就再也不提帮忙的事了, 今儿王百年过来的时候,就把牛红给一起带来的,不过牛红到了后面铺子上就留下来帮忙唠嗑了,王百年私人认为,还是唠嗑居多。 董瑞听见王百年说起牛红,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只是一个陌生人,搞得王百年都有些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陈书大腿说的那个很可爱的弟弟了。 最后还是陈月忍不住了,去将卧房中酣睡的陈书给叫醒,让他起来陪他的好友王百年聊天。 主要是这小胖子太能聊了,硬生生的把轩辕浩给聊的眼皮子都耷拉下来,眼看着就要睡过去了。 就这, 小胖子还不放过,用小胖手戳了戳,把人戳醒了,继续聊。 这一幕实在是令人不忍心, 没有睡饱觉的陈书先是睁开眼睛,呆愣的看着他姐,听见他姐说王百年来了,麻溜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快速穿上衣服就出门,见着王百年,两人就是一顿拥抱。 就在几人欢笑一堂的时候, 轩辕浩的三名随从中的一人,忽然从院外走上前来。 “少爷,老爷让您回府一趟。” 轩辕浩面上有些诧异,但没有问询,只是立马起身,对着大家致歉,并拱手对甘顺说: “先生,今日我订了春风楼新出的春宴,请先生品尝一二。” 甘顺不耐烦的摆摆手,仿佛无所谓的样子: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啰嗦得很,也不知道写文章是否也这样。” 轩辕浩本想辩解一二,才张开嘴,就瞧见陈月那促狭的笑容,顿时明了,这是先生的玩笑话,再次微微拱手,随着随从走出了门去。 随着轩辕浩的出门,陈月这才侧身向王百年问道, “你出门时,可曾看见有捕快前往轩辕府?” 王百年一脸茫然, 一边摇头,一边道: “没有啊,轩辕府可是县城的大门户了,我路过的时候,瞧着还挺正常的,唔,不过阿月姐你这么一问,好像来的时候,的确没有瞧见那些之前盘问的捕快去哪里了。” 陈月想到方才轩辕浩听说回府时脸上的茫然,心中有些不算好的猜测, 只是,如今珵都办案的人还没到山河县, 轩辕家主也有所预感了吗? ------------ 第四十二章 姜西姜东 院试结束第八日, 两匹骏马载着两名身穿绸缎服饰的人入了山河县, 入了山河县后,两人径直奔向县衙。 夜晚,县衙外小巷内,白天那两人步行经过, “姐,这次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穿着一身黑色长衫的男子摸了一把下巴的胡茬,扭头看向身旁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的同伴道。 “怎么看?张开眼睛看,那主考官分明就是被身后之人杀人灭口,也就姜东你这傻子被哄来查案。” 那脸色苍白的同伴一开口,竟是一道凉薄的女声。 陈月忍不住的往外走了半步,想要看清楚那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子。 “谁!” 被称为姜东的男子猛然转头向后看来,陈月心头一惊,连忙脚下腾挪,回到方才转角内。 噤声屏气,侧耳听着那被称为姜东的男子有没有跟过来。 “是谁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那些打探消息的人罢了,你还是将心思放在那许言的身上,许是能早些糊弄破案。” “姐,祸从口出,我们可是大理寺官员。” 那姜西又说了几句,不过陈月都听不太清,离得太远,何况那名为姜东的男子,实在是警觉,左右看了一眼,只得先回家中再说。 陈月趁着月色,脚下轻踏几步,竟就走完了那寻常人需走几十步的街道。 回到家中,陈月蹑手蹑脚的将身上穿的夜行衣给换下放进系统背包之中,这套夜行服是她获得系统奖励,上面的物品介绍为一件真的很适合夜行的夜行衣。 经过了这些天每晚的摸黑练习,踏雪无痕倒是缓慢增长到了143/1000,每日练习一个小时,也就涨2点经验值,不过效果倒是很显著,如今不说是打架,寻常的跑路,相信没有练武的人是抓不住她的。 只是,她刚才还想偷偷给那两名从珵都来的官员丢个查漏补缺的,看看他们的断案能力有几级,结果还没看够时长,就被察觉了。 现在看来,只有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正大光明的看才行了。 想到这里,陈月不禁想到了那天,她好奇的对陈书丢了个查漏补缺, 好家伙, 知识——三级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的技能超过了一级,就像是做饭一样,一级的牛芳做的饭算是还可以,二级,那就没见着人有了,二级不单单是需要经验积分。 至于甘顺先生,查漏补缺显示,等级相差过大,查探不了, “哎,什么时候我才能有一个二级技能?踏雪无痕一级倒也够用了,反正升不了二级,慢慢攒经验值也是一样的。” 陈月一边泡着脚,一边盘算着,最后还是没舍得把积分加在踏雪无痕,当然了,还有个原因就是,这家伙的更新实在太慢了,光是从查漏补缺一级升级到二级,都花了好几个月,她可不敢保证,就算是有机会升级踏雪无痕,升级的时候还是否能够使用。 次日, 轩辕浩依旧没有来陈家打卡, 陈书虽然在看着甘顺找来的各式书籍,眼神却时不时朝着那院子飘去,仿佛只要多看上两眼,下一秒那个人就会如往常一般带着三名仆从走进来。 只是,任陈书眼睛都看痛了,也没有看见轩辕浩。 倒是将王百年给盼来了。 小胖子手中提着一木头盒子,脸上笑容灿烂无比,看上去不像是来学习的,更像是来春游的,不过陈月想来,对这小胖子而言,估摸着也是差不多的。 “我爹一听我来你们这里学习,一大早就把我给叫起来,说什么不让我占便宜,死活让我带上我的笔墨纸砚,啧啧,这老头失算了,咱们这才不动笔呢~” 也不知道是王百年脸上那得瑟的笑容,还是因为今天轩辕浩没来,先生心里不得劲,话音刚落,甘顺挑了挑眉看向跟着笑的陈书道: “不巧,看了这么久的书了,今天也是时候写篇文章来看看你们进步与否了。” 此话一出, 本在一旁笑着的陈月,笑容顿时凝滞,只是瞧见那不停哀嚎,甚至坐在地上耍赖的王百年,一时之间,觉得这写文章还是可行的。 被逼无奈,只得作文章的王百年,哀嚎一声,铺上了自家老爹打包让带来的宣纸,屁股坐在凳子上,就像是有钉子一般,动来动去,一会儿瞧瞧陈书,一会儿瞧瞧安静写文的啊月姐。 甘顺站起身来,看了看这小胖子的宣纸上写的字,只看了一眼,便立马挪开了眼睛,看向陈月的纸上,微微点头,最后看向陈书,太远了,有些看不清。 “先生,为何近日没有瞧见轩辕大哥?我昨日才知道,原来那春风楼的席面这么贵,不当面道谢,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这吃下去的这么多银两啊!” 陈月的笔尖微微停顿,一滴墨水从笔尖滴落在纸面上,将方才写的字染成了一坨黑斑。 王百年瞧见大家表情都有些怪异,当下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凳子上,低着头握着毛笔,假装自己正在认真写文章的样子,只是那笔迟迟下不去纸。 “砰砰砰!” 屋里正沉默,前院的大门传来阵阵敲门声,急促而凶猛,甘顺神情肃穆率先走上前去。 陈月按住想要起身的陈书,皱眉跟上前,她毕竟有查漏补缺和踏雪无痕,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好歹也能先应对一二。 王百年跟在身后加快步伐走到陈月前头道: “阿月姐,我爹说了,男子汉就是得靠谱,不靠谱就是软蛋!” 说完,跑到甘顺先生身后,挡在了陈月的身前。 嘴里还不住的说着: “哎,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当软蛋。” 打开前院大门,打头的竟然是一名陈月的熟人,海捕头! 海捕头看见陈月之后也是一愣,随后退后两步,抬头看向门旁的门牌号。 “怎么是你们?” 海捕头身后还站着两人,一名皮肤黝黑,身高八尺一位肤色惨白,面无血色,不过唯一相同的就是,两人都长着一双丹凤眼,认真看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眼神有些凌厉。 甘顺被这话问得有些不解,但顺着那捕快的目光望去,发现他说是应该是小月。 陈月绕过王百年,走到甘顺身边,对着那海捕头解释: “当初那件事后,我娘觉得村里太不安全,正好弟弟今年的院试,我们就举家搬来县城,这位是弟弟的老师,甘先生,这位是我弟弟的好友,今年同样院试的王百年。” 陈月尽可能将家中出现的人都给解释带过,以免海捕头心中有疑问,左右他们也是清清白白。 海捕头听后点点头,肯定道: “没想到这开门的竟然是你这孩子,你娘的决定是对的,县城毕竟有我们在,终归是要安稳些,对了,小姑娘,这两位是从珵都而来的大理寺官员,这次的考场泄题一案,由他们来负责,我们这次来也主要是想问问你家的考生,这次考试发生了什么。” 说完,海捕头看了看陈月有些紧张,有些茫然,还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独独没有那心虚。 心头总算安心一些,若是这起泄题案与他们有关,这农家小门小户,几乎就是灭顶之灾,要知道,这参与科举舞弊之人,可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陈月岂会不知这海捕头的用意,只是,这件舞弊案,真的与她无关,自然不会躲避他的观察。 姜东姜西两人互看一眼,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姜东上前一步对那白白胖胖的小女孩道: “小姑娘,你能叫你弟弟来说说,考场上的经过吗?” 陈月向后退一步,侧身让出空间,做出邀请的手势,带他们前去堂屋。 “那请你们和我来,毕竟考了两天两夜,应该要说很久吧?” 姜东姜西又互看一眼,不过这次两人都没有说话。 姜西仔细的瞧了瞧这房子的大小,院子里的摆设,就一把躺椅放在那屋檐下,院内放了几个水缸储水之外,什么都没有。 “海捕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案牍上写的,受袭的一家人是在村上的农户吧?怎么能够租得起县城这般大的房子?” 姜东走在海捕头身侧,没有特意压低声音的问道, 陈月让大家在长桌边入座,至于桌上的几篇文章,已经被陈书给叠起来放在他的文章下。 姜西随意的坐在了进门处最近的座位上,姜东紧挨着他坐下,甘顺先生坐在陈书的身侧,王百年挨着陈月坐下,董瑞则坐在陈月的另一边。 “家中虽是农户,但收完粮食后会在镇上摆摊卖点吃食,山河县倒是不怎么盛行,不过我家做的玉米馒头在镇上还算有点名气。” 陈月不愿意将轩辕浩牵扯进来,当初救下轩辕浩时,现场一片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如今他们家和那泄题案牵扯在外人看来甚多,还是不要牵扯他人了,毕竟,昨日轩辕家主将轩辕浩给叫走,想来是已经知道他们与那之前的科举舞弊有关了。 这样的举动,让陈月和甘顺先生都暗中有几分猜测,那来查科举泄题一案的官员,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家里询问了,果不其然,他们今日就上门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姜西忽然看向坐在凳子上的陈书道: “你们家这夫子月钱几何?” 陈书下意识看了一眼甘顺, “不知道。” “不要钱。” 陈书和陈月两人同时回答, 姜西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姑娘道: “不要钱?我可不曾听说有哪位夫子分文不取,教人成才。” 姜东坐在姜西身侧,听见这话,死死的盯住那面色淡然的小姑娘,仿佛只要她给出的解释不能让他姐信服,下一刻他就会押她回衙门。 ------------ 第四十三章 站住 陈月方才在听见姜西说第一句话时,就认出来了这是昨晚上偷听的那两人,昨晚没能使用查漏补缺的遗憾,在这瞬间涌上了心头, 既然小姐姐你都真心实意的发问了,那我也要认真看着你的眼睛回答,这样才能显得我陈月理直气壮啊! 只看见小姑娘在姜西发问后,双眼直视她,一脸认真回答道: “夫子分文不取,因为他觉得我弟弟是可造之材,将来一定会通过会试,到皇宫里去。” 姜西玩味的笑容顿了顿,大概是没想到,小姑娘胆子挺大,敢直视她的双眼说话。 “这位夫子,你觉得呢?”姜西转头看向坐在陈书身旁的书生打扮的男子问道。 甘顺倒是丝毫不怯场,看着姜西的笑容微微点头道: “鄙人教书育人十几年,这家的孩子是我遇见的最聪慧的,如若为了那琐碎银子错过,倒是会成我的遗憾,不过,孩子父亲说了,只要这孩子将来成才,他们会负责赡养我。” 如此一来,倒是能解释这位夫子的选择了。 陈月看着眼前的等级相差过大,查询失败,有丢丢的小郁闷,每天三次的使用权限,出师不利,现在只剩下两次,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趁着姜西说话的功夫,姜东正在认真审视每个人的面部表情,企图抓住他们说谎的证据,然而,证据暂时没捉到,只看见对面的白胖小姑娘默默的看着自己,眼带笑意。 姜东被这一看,顿时有些坐立难安,要知道,他之所以接下这烫手的案子,就是想离开珵都那几门安排的相亲。 至于他姐,姜西就是个怪咖,父亲由着她这些年女扮男装在大理寺掩耳盗铃,谁让她的破案率高达九成九,听说连皇上也捏着鼻子认了她的存在。 如今莫不是这农家小姑娘被自己的英俊气概所吸引,哎,苦恼。 陈月自是不知对面的黑面男子在想什么,她终于凑够了发动时间,瞧着面前的人物面板有些发呆。 姜东 年龄:十八岁 技能:撒娇二级,破案一级,女红一级,侦察一级,…… 按照系统的一贯排序,技能最高的总是在前面,也就是说,对面坐着的这位皮肤黝黑的大汉,和外貌完全不同的十八岁就算了,撒娇和女红又是什么? 好家伙,莫非你是女扮男装? 约莫是陈月那盯着姜东发呆的眼神实在太过明显,姜西不得不咳嗽两声,以此警告,看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后之后,再度看向陈书开口道: “既然夫子这样说,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你们两,挨个说说考场内发生了什么,有任何怀疑之处都要说出来,事无巨细。” 接下来的时间,姜西第一次有些后悔,主要是坐在对面的小胖子实在是太能说了,他甚至清晰的记得自己进考场时,周围人的言行,考试时,考官们的举动,都记得一清二楚。 姜西听完后,已经到了中午,看向那依旧还在讲述考完之后的白胖小孩,微微吐出一口气来道:“王百年,是吧?” 王百年很少遇见像今天这样,别人要求自己畅所欲言的时刻,通常来说,他说话的时候,大家都要求他住嘴,当然,陈书不会,不过陈书会一边做自己的事情一边听,今天有了两名忠实听众,他感觉自己几乎可以超常发挥。 “对的,对的,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觉得我再回忆回忆,说不定有更细节的部分!” 姜东眨巴眨巴眼,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陈月早在王百年将考场进门排队讲起时,就低头看书去了,这小胖子的记性是真的好,但是话也是真的多。 只是,陈月也着实没有想到,王百年能说到中午来,一时之间有些发愁,这待会儿春风楼的饭菜可怎么解释? 正所谓,念什么来什么, 没等陈月想到怎么让姜东姜西走人,就看见那春风楼的小二,熟练的提着菜篮子从后院的食肆后门走了进来,抬头瞧见那往日坐着人的长桌,这一抬头就愣住了,这,多了三人,今日的饭可不够啊? 陈月看着那春风楼送餐的伙计,只能心中哀嚎,人都直接走进家里了,总不能不认这顿饭吧? 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笑着冲那姜西道: “大人,听了一上午了,想必你们也累了,正好一起吃饭,海大叔?” 姜西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瞧着那送餐盒上面烙印的春风楼三个大字, 饭后,眼见王百年似乎还跃跃欲试的想要继续讲述,姜西当机立断的提出告辞。 海捕头跟在两位从珵都来的大人身后,忍不住的回味起了方才的饭菜,娘咧,真香啊,就是不知道是哪家馆子里的,要是不贵,过年倒是可以去吃上一顿。 “海捕头,你知道春风楼吗?” 走在前头的姜西轻飘飘的问道。 —— “小胖子,你可真能说。” 陈月送走那三人,将大门关上后坐回座位上,瞧着那挺着肚子半眯着眼打瞌睡的王百年,微叹口气道。 王百年得意洋洋的晃了晃头道:“那不是~~我王百年读书不行,记性可好着呢~” 听见这话的陈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小胖子, “王百年啊,王百年,留办命案的珵都来的大人吃饭,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亏得老天爷给了你一个好脑袋,再说,咱们家小门小户,午饭吃的却是春风楼的外送席面,你觉得,那两位大人不会怀疑咱们和泄题一案有关?” 小胖子原本红润得意的脸庞顿时焦愁了起来, 他不是笨蛋,被啊月姐姐这么一提醒,也就明白其中的关窍,只得一脸懊悔的看向啊月姐姐道歉。 陈月倒也没有真的怪他的意思,就算是没有今天的春风楼,看那大人查案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轻易相信自家的,看来,今晚上得试试,能不能偷听到一些案件的消息了。 —— 姜西随便一问,就听见了海捕头一脸向往的神情说着: “春风楼?那可是咱们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一道硬菜,没有一两银子那都是下不来的,” 姜东一脸迷茫, “姐,不是才吃了饭,你饿了吗?” 听见这话,姜西没有搭理,只是对海捕头道: “你去问一问,送到方才那家人的春风楼外送是谁点的,查到了咱们下面就去那家走访。” 山河县老百姓最近很忧愁,过年前因为灯会的事儿,没怎么热闹,过完年了,院试的时候,老天爷春雨下的不要钱,好不容易雨停了,爆出了院试泄题,如今更是传闻从珵都来的大人要来彻查泄题一案,本应该大肆庆祝院试成绩的各个考生,更是如同鹌鹑一样,静静呆在屋内,唯恐此案与自己有所瓜葛。 夜黑风高, 陈月穿着一身夜行衣,熟练的翻墙出门,街道上的灯笼大致照亮眼前道路,陈月几步走出,竟已是来到道路的尽头。 “他们今日肯定会查春风楼,下午应该也去了轩辕家问话,现在,应该是吃完饭往回走了。” 大概是艺高人胆大,陈月这次决定,先在那黑白双煞的屋外埋伏,到时候等他们说完了,再找机会走人。 县衙后院是县令大人及其家眷的住所,如今这从珵都而来的大理寺办案人员,却也被热情邀请入住。 倒不是说大理寺的人在县令这里有所高看,而是,那黑白双子的父亲,可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大理寺卿,正三品官员,他这芝麻绿豆大的县令,可不得上赶着热脸去,要是两人待着不爽快,找找他的麻烦,这县令也就坐到头了。 陈月摸到了后院中两件打扫的异常明亮的客房,找了个窗户下的位置蹲着,打算守株待兔。 过了好一会儿,那屋子终于有了动静。 “姐,你说,那陈家是如何与轩辕家搭上的?莫非真的是因为那夫子?” 被问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抬眼将屋内细细打量了一圈,瞧着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又走到窗户旁,推开窗户,四处看了一遍。 这才将窗户关上,坐到凳子上, 快速跳到屋檐上的陈月无声的松了一口气,趁着关窗户的声音,悄声落地,紧蹲在窗户下,耳朵挨着墙面偷听。 “不好说,这次院试卷子上,那轩辕浩的答题是一塌糊涂,那废话多的小胖子除了文章外,别的都答得挺好,至于那陈家孩子,如果不是这档子事,估摸着也能拿个前三。” “就一个前三?今儿那教书先生说得,我还以为多聪明?” “姜东,你脑子又犯傻,这县份上的院试,有哪几个榜首不是当地大户的?这些事儿,只要不伤害读书种子根基,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不过,如今要是咱们重新监考,那孩子,未必不能拿到榜首。” 陈月本在听见前半段的时候,心中有些郁闷,但听到最后一句,那点愤愤倒是平息了。 只是,一直都听说要重新进行院试,但大多数的考生都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只要把泄题之事相关的人抓起来不就好了? “那陈家和轩辕家?” “之前查出的考场舞弊案,抓走的就是那陈书和那王百年的启蒙先生刘云泉,不过那人一口咬死是陈家举报的他,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肯吐露,不过也难怪,如今他不说,家人还能保全,若是说了,恐怕前脚咱们刚去查探,后叫那刘家人就会被灭口了。 不过他为何独独攀咬陈家,等等,那陈书如今的教书先生,他是哪一年科考?” 屋子里传来一阵翻阅卷宗的声音,不一会儿, “姐,那刘云泉和甘顺是同一年的秀才,哦?甘顺曾经举报刘云泉考场作弊,但是经查实,考官认为刘云泉没有作弊行为。 啧啧,姐,看来那舞弊一案,还得再去问问那陈家教书先生。” “嗯,明日先让县衙发布院试的新消息,那舞弊之案,不归咱们管,你将线索给审查此案的人就是。” “哎,不能咱们查吗” “查,怎么查?自己的案子还没头绪,还想插手别人的?” “知道了知道了。” “我要睡了。” “知道了知道了,姐,晚安。” 陈月听见那两人互道晚安,便准备悄悄遁走,这栋屋子连接着一片花丛,里面荆棘丛生,陈月就算是有踏雪无痕,也不敢保证自己毫发无伤,只准备从那衙门后院的厨房后翻出去,那里距离县令安排的客房步行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加上她的踏雪无痕,她相信,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是能脱身的。 瞅着那巡视后院的小丫鬟走过之后,陈月直接施展起了踏雪无痕,几个挪步,就走到了厨房后面,看着那高达一米八的院墙,深提一口气,左脚轻轻朝地上一点。 “站住!” ------------ 第四十四章 初遇田瑶 “站住!” 一道低声娇喝,让陈月的踏雪无痕踏到一半掉了下来, 只看见墙角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一名灰衣小姑娘,此时正抓着她的裤脚不放,仰着个脸,瞪大了眼睛装作恶狠狠的看着她道: “你,把我带出去,否则我就叫人了!” 陈月:??? 全部武功只会踏雪无痕的陈月懵了,打量着那面容姣好的小姑娘,寻思要不把她手掰开,随便她叫好了? 只是还没等陈月想好,小姑娘竟然改抓裤脚为抱着她的双腿, “大侠,行行好,只要你带我出去,我告诉你我,不是,我们老爷的小金库放哪里!” 瞧着那咕噜转的大眼睛,陈月只想说,我信你个鬼。 只是这小姑娘瞧着娇小可人,这手上力气也是真的大,陈月蹲下身子掰了半天也掰不动。 这一耽搁,那巡逻的丫鬟也走了回来,瞧见那墙边拉扯的两人,顿时尖叫出声: “来人啊!有贼!” 这毕竟是县衙的后院,离前院捕快们住的地方只隔了一道院门,陈月一时情急,只得伸手抱住那娇小的姑娘,一齐翻出墙外。 姑娘本喜悦的双眼,在看见那墙外听见婢女尖叫声后四处逃逸的街痞流氓时,暗淡了下来。 既然完成了要求,陈月也准备走了。 却看见小姑娘站在门边无声的流泪,想到方才那围在这里的几名痞子,身后捕快们的叫喊声越来越近,陈月只得一把抓过那哭成泪人的小女孩,脚下几个腾挪,向那小巷中行去。 小姑娘被抓着走的时候,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即就被陈月这几步走出寻常人十几步的功夫给吸引住了眼球,只一个劲的瞅着。 陈月本想将这小姑娘放在春风楼,那酒楼似乎有几分后台,捕快想来不敢轻易搜查,只是,这小孩似乎就铁了心了要跟着她,抱着她的双手死活不放。 两人僵持着,眼看就要五点了,再下去,天一亮,自己这身夜行衣可就太显眼了。 “你要是抛弃我,我就说是你把我从衙门里抓出来的,再说了,你一个女孩,怕我干什么?难道是担心我抢了你的机遇?放心,我娘说了,我没有练武的潜力,你不用担心我抢了你的风头。” 陈月最终只得在天空蒙蒙亮时,将这女孩给带回了家。 当然了,为了防止这女孩是什么天山童姥之类的陷阱,查漏补缺先丢一个。 田瑶 年龄:八岁 技能:撒娇二级,耍赖二级,识字一级……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陈月带着田瑶回到屋内,一边将夜行衣给换下,一边有些郁闷的问道,毕竟,为了伪装自己的身份,她可是在鞋底垫了四双鞋垫,又用束胸将微微起伏的胸口给捆上,怎么看,也只是一个有些矮的男人才对。 田瑶坐在床上,脚搭在床边摇晃着,捂着嘴巴笑说: “你看见我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能狠心不搭理,再说了,你那腿软绵绵的,哪里像是男的腿了,身上还有一股女孩子的香味,所以一抱就知道你是女孩子啦~只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小,看上去就比我大个一两岁。” 陈月换好衣裳,对着小铜镜开始梳头发,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出府,白天偷偷溜出去不也是一样的?” 田瑶听见这个问题,那方才还自信扬起的头微微低下去,撇了撇嘴。 “哎,算了算了,我能感觉到你不是坏人,待会儿天亮了,你就把我带去县衙领赏吧。” 陈月:?? “你死赖着跑出来,又要回去是什么操作?” 田瑶摸了摸鼻尖, 眼神飘忽的看向房门道: “我如果继续待在你家,我爹迟早会找到的,到时候你夜闯县衙的事情不一定能够保住。” 陈月猛的从椅子上转过身来, 认真打量了一番这穿着灰色衣裙的小姑娘,这么仔细一看,那头发黑柔顺亮,皮肤虽比不上王百年那小白胖,但也算是细腻可见。 “你说的爹,不会就是县令大人吧?” 见到小女孩点点头,陈月只觉得,当时就应该把裤子脱了直接走人…… 只是,如今,老巢也被人家摸到了,她陈月更做不出杀人灭口的勾当,只得默默的看着那笑嘻嘻的小女孩。 “你放心啦,我不会告诉我爹的,唔,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给你说一个我的秘密,这样我俩就扯平啦!” 田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面前这位功夫高手会对自己下死手,只是瞧见陈月脸上那生不如死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提出。 事到如今,陈月还能拒绝吗? 不能…… 只得默默点头,示意小姑娘但说无妨。 “我爹这县令,当年是我娘捐钱买的。” 陈月瞳孔放大,怎么的,现在的人就是喜欢这样,一点铺垫都没有,直接放炸的? “只可惜,我娘死的早,没当几年县令夫人,后来我爹娶了现在的夫人,是一名知州大人的庶女,比我爹小十五六岁,去年进门,今年就怀上宝宝了,不过这些也没什么,她对我挺好的,只是不喜爱我读书,把教书先生辞退了,让我好好学习女红,前日,她说瞧我最近表现不错,晚上让那女红先生带我去夜市玩一玩, 不过,父亲平日里管教严格,只能偷偷去玩,她会帮我打掩护,哎,好在,我素来就不喜欢那她带来的女红先生,看人的眼神,就像是看路边小狗一样,只得躲在后厨,想着偷偷看她找不着我怎么办。 只是,还没等到她,就先等来了你,所以,我不会说出你的,那新夫人马上就要生产了,只要让她知道,我被人掳走,在外面晃悠了一圈,想来,她就不会在我身上再花费心思了。” 陈月听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县令新夫人显然是怀上了孩子后,有持无恐,如此简单粗暴的计划,事后大概率会被县令查出来,但查出来又怎样,女儿被玷污,新的孩子还未出世,新的夫人娘家又比他有势,最后大概率也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其实我压根就不想嫁人,像娘亲一样嫁了个读书人又怎样,掏空了银子,结果自己死啦,我也过的不快乐,要我说,倒不如当初娘亲与爹和离,不用操心那么多,现在应该还能活着。” 陈月瞧着田瑶年幼稚嫩的脸上不时浮现出的一股死意,实在不忍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被困死在后宅之中,想起了白日里那一脸肃穆的姜西女大人。 “你若是有办法让那从珵都来的女大人收你为徒,不管是你爹,还是那新夫人,都不敢对你如何,只不过,当那大理寺的人的徒弟,估计少不了奔波和劳累。” 田瑶一听这话,眼前一亮,连声道: “姐姐,谢谢你,我欠你两个人情。” 陈月摆摆手, “只不过是一个想法,能不能成功,还两说。” 早上,陈月带着田瑶一起吃早饭,一向晚起的陈书今日竟然起的很早,瞧见家中新出现的小女孩,瞧见她打招呼时,那脸上的小酒窝,只觉得脸蛋热得很,只得低着头认真喝稀饭,时不时偷偷看上那小女孩一眼, 只可惜,阿姐直到吃完饭,似乎也没有介绍那女孩的意思,陈书只得憋着装作自己不在意的样子。 “阿姐,你要带她去哪?” 瞧见陈月牵着小姑娘的手开门,陈书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口,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种感觉,要是现在不问,好像以后就问不了。 “我带她回她家。” 田瑶看着那呆站在院中不知道说什么的小男孩,只觉得呆的可爱,就像是那只娘还在世的时候养的小白狗一样,滴溜溜的小眼睛每次见到自己都明亮几分。 于是,也不知怎么,想要告诉这个像小白狗一样眼神的男孩,她的名字。 “我叫田瑶,若是以后有机会,一起玩呀!” 陈书呆呆的点头,只觉得那酒窝在她脸上真好看,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看了一眼自家的机灵老弟一脸呆笨样,陈月也忍不住偷笑,此去一别,不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这小姑娘了。 田瑶回府之后,原本要赶来看望的父亲在听闻夫人即将发动后,径直的走向后院,将被掳后才回家的田瑶给晾在了院中,田瑶看着父亲那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缓缓蹲落在地, “娘,你说人死之前会遇见一位救命恩人,遇见了,就不想死了,可是,为什么觉得不想死了,心还是这么痛呢?” 刚刚查案回府的姜东姜西看见这一幕,神色莫名。 姜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姜西, 只看见姜西双手环胸,看着那蹲在地上无声流泪的小女孩,冷冷道: “心痛,是因为你见识的世界太小,等你见过真正广阔的世界,你就会明白,如今的痛苦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田瑶猛地抬头,看见了那被父亲尊敬招待的两人,用手背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珠,站起身来跑到那女大人身旁高声道: “师父你说的对!” ------------ 第四十五章 榜首 第二次院试的时间下来,山河县的学子们顿时炸开了锅, “那主考官不是已经以死谢罪,怎么,还得重考呢?这不是在戏弄人吗?”这是自认为上一次院试发挥不错的, “我倒是认为应该重考,谁知道泄题之人到底泄露了多少题目,到时候让那胸无丁点墨水的成了秀才,岂不是贻笑大方?”这是那考试发挥不行的, 陈月坐在自家小食肆中,一边算账收钱,一边听着那些所谓书生们的辩论,只觉得,就他们几人那说话的架势,瞧着也不像是能过的样子,不过嘛,是人,总是有梦想的,万一试试又过了呢? 只是,苦了那些供养他们的人。 倒是听那王百年说,那日来家中查案的姜西大人,这几天身边一直跟着一名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问她是谁,她说是姜大人的关门弟子。 想到这里,陈月心情颇好的眯了眯眼,坐在凳子上偷偷伸了一个懒腰。 下午,听闻有几位书生集合一起去那县衙抗议不公,认为重考浪费朝廷资源,被从县衙中走出来的姜西当场一人给了五个大板,理由是蔑视县衙纪律。 原本还在附近围观的学子们瞧见那被痛打五个大板叫得十分凄厉的同窗,只觉得打在他身,痛在自己心上,一时间,唯恐那女大人将自己也当做同伙一同捉拿了,赶紧退了。 王百年对于考第二次倒是巴不得,主要是每次去陈书家玩,就要被那先生要求写一篇文章,一天一篇,实在是比院试还要频繁,回家之后手都提不动了。 院试这一天,天空万里无云,气温甚至一度飙升到了十八度,陈书和王百年听了陈月的吩咐,穿着适宜,只苦了那没带几件衣裳的远地方考生,只得在这十八度的天气里,穿着一件件不算单薄的棉衣,汗水几乎就没有停下。 姜东负责此次院试的搜身,很可惜,全部考生入考场了,也没搜到一位作弊的,脸上可惜的神情,让不少学子心中暗自感慨,好在自己没有铤而走险,否则现在估计就是自己被当面打板子了。 姜西坐在房内,八扇房门全部打开,左右两竖排的泥巴隔间,每道隔间前没有任何阻挡之物,考场内设有两间茅房,每次上茅房之前会有人搜身,上完后也有人搜身,甚是耽搁时间,所有大多数人都选择憋不住了才去。 这一次,有来自珵都的姜东姜西两姐弟坐镇,山河县所谓的有钱有权人,都不敢像往年一般打招呼,毕竟,大理寺的事情,有交情没交情哪个好,还不一定呢。 “先生,你说弟弟这次重考,能得榜首吗?”陈月放下手中的算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先生。 甘顺摸了摸胡子,沉吟片刻答道: “不知道,哪次院试不冒出几个天纵之才?” 倒是董瑞难得出声,“我觉得陈书这次能,我方才看那考场外面,没有比他神色更放松的了。” 陈月紧绷的神情骤然一松,露出两颗小虎牙,点点头赞同道: “我觉得也是,哈哈~” 牛芳这几日每天做吃食都更加卖力,那揉面的劲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面粉是那欠钱不还的顾客。 接连几天的大太阳,城外的河堤处已经是野草丛生,白色的野花点缀在其间,杨柳树随着微风在河堤边飘荡。 直到那省城传来那院试前三甲,山河县的院试才开始拉下真正的帷幕。 连着几日的大太阳,走出考场的多位考生在出考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个隐蔽的地方,将身上的棉衣脱掉,那后背布满的热痱子几乎成了这次考场的标配,有三人除外。 那就是经得陈月提醒的陈书,王百年,轩辕浩三人了,衣裳单薄的他们在初初入考场时,被不少考生暗中嘲讽,连一件厚实的棉衣都买不起,如今,瞧着这三人脸色如常走出考场就知,他们后背肯定没有那闹人的痱子。 可光是这,总不能说人作弊吧? 最终,也只得艳羡郁闷参杂的眼神目送三人。 王百年他爹自从上次院试后就去外省了,如今县城这套房子就他和奶奶住着,王奶奶听见他去陈家,比谁都积极。 要换个人,指定觉得奶奶不心疼自己,可王百年不同,他可是认定了陈书的大腿,立志将来要抱紧大腿躺平生活,只巴不得陈书赶紧出人头地。 轩辕浩走出考场,外面也没有他家的马车了,瞧见如同上一次院试一般,等候在场外的甘顺先生等人,小跑着奔了过去,到甘顺先生面前,做了个拱手礼, 道: “先生,晚辈估摸着这次考得不算好,许是上不得榜。” 陈月看了轩辕浩一眼,心下感慨,他还是为了家族放弃了科举一路啊。 山河县泄题一事一出,大周读书人皆认识了这座西南小县城,心中想着那里出来的读书人恐怕也说不清往年的成绩,一时之间,山河县走出的读书人都不得不隐藏了自己的出生地,否则周围往来的人都会投以质疑的眼神。 姜西一手促进的第二次院试,当下许多人叫苦不迭,甚至心中暗自唾骂,这婆娘就是当不得官,瞧瞧,不就是手上有那么一点权力了,就把咱们读书人戏耍来玩,若是我当了官,定要让这样的婆娘好好领教什么是君子一怒! “喜欢说这样话的人,往往当了官之后,不是大捞特捞,就是妻妾成群。”陈月喝下一碗红糖水,面带鄙夷的评论王胖子所说的,外面的市井流言。 王胖子嘿嘿一笑,连忙跟着点头:“可不是,可不是,人姜西大人,来他们山河县办案,本不用理这烂摊子,却还是接手了,还不就是为了帮咱们这一届的考生正名吗?” 此话一出,甘顺倒是抬眼瞧了瞧王百年,心中暗道,莫非这孩子除了记性好之外,其实也是位可造之材? 只看见轩辕浩一脸赞同道:“正是如此,只可惜,看透这其中含义之人太少,姜大人背了黑锅,实在是对不住她。” 陈月微微摇头, “倒不是看透的人少,而是,看不透比看透利益来的大,那谁还愿意承认看透了呢?王百年,方刚才那番话可是你自己的想法?” 王百年赶忙摆手:“那不是,这不是小书昨天给我讲的吗?不然我还跟外面的人一样,讨厌那姜大人呢!” 甘顺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惋惜的看了一眼小胖子,可惜了,原来是借花献佛,否则他不介意再收一名关门弟子的。 —— 县衙内, 姜东姜西两人坐在上座,下面是被关在屋子里的阅卷人,大周为了防止作弊,早在二十年前就采用了封闭名字的阅卷方式,且是流水式阅卷,一位先生只负责给一道题评分。 也不知是因为台上坐着的是大理寺的人,还是因为夏天到了,衣裳穿的轻便,这一次的批分倒是比以往快了许多,短短两日,就将所有的试卷给批改好了,由专人来审核加分,最终核算在六十以上者,便可放在一旁,六十以下,则放在一旁的筐中,张榜那日放在榜下,若是对分数有疑问者,可自行翻找试卷批分。 “大人,如今分数已出,共有七十一人合格,您看……” 要知道,山河县往年的院试成绩,及格者皆是一百左右,甚至被省城读书人戏称为秀才的摇篮,如今一下子比往年少三十人,怎能不让人怀疑以往秀才们的真材实料? 姜西显然是知道这份成绩的,听到这话微微皱眉,说话的人低垂着头,只恨不得自己不在这屋子,只是,他那儿子可是县里走出去的秀才,眼瞧着明年就要在省城参加乡试,若是这次的人数太难看,只怕儿子在省城也不会好过。 “择八十八名过线。” 此话一出,屋里所有评分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管那些书生怎么非议,总算是保住了最后一丝薄面。 “大人,还有一事,有两份考卷,评分相同,择谁为榜首,我们这帮老家伙略有分歧,只希望大人能够点出榜首。” 这事就纯粹是为了卖个好了,点出一名院试榜首,这可是难得的体验,说不准,还能点出个状元郎不是? 姜西瞥了一眼那两张考卷, 这次的文章题目是,今年春雨过多,有何感想, 大部分人的文章都是抒发情感,感叹一下县城外的河堤,赞扬一番春雨下的好,湿润了土地。 只有这两人的文章,是纯粹以防范春雨过多导致的灾难而写。 其中一篇是扩宽河道,修高河道堤坝,属于中规中矩的手法, 另一篇则是修建水坝,将下游的河道水流给截断,以此防止河水盖过土地,盛夏时分又缓缓打开水坝口子,用水流的湍急来带动磨盘。 文章字数有限,写这篇文章的人并没有展开说说,那水流如何带动磨盘, 这就是两边的争论点了,一方认为这是可行的,这篇文章堪称一绝,不仅可解决春雨过多,甚至能够安稳度过一年四季, 另一方认为这篇文章纯属胡诌,还是那中规中矩之文更为有可行性,甚至与那工部最近几年的文章有几分相似。 姜西想到工部那帮不苟言笑的老头子, 素手指向那篇天马行空的文章,看向拿着试卷的人道: “总要鼓励鼓励年轻人才是,不是吗?” “是啊是啊!” “应当如此。” “不愧是姜大人!” 瞧着这帮一把年纪了,还在拍着生硬马屁的考官们,姜西有些索然无味,一边走出房门,一边挥手道: “大家都辛苦了,早些将名次排好,也好早些回家团乐。” 身后考官们齐声道: “是的,是的。” 姜东紧随着她身后走出房门。 “姐,就这么样就点了榜首了?” 姜西停步站在屋檐下,微微抬头,看着那园中已经挂满了嫩叶的小树,淡淡道: “吃了人家一顿饭,总是要还的。” ------------ 第四十六章 张泽 放榜那日,各个放榜处都挤满了各式打扮的学子,穿着带有锦缎的,有暗纹刺绣的,穿着质朴的纯色长衫,甚至衣摆处有些小补丁的,都挤在人群之中,探高了脑袋想要看清那张榜单上是否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陈月坐在家中,身旁是正在批阅此次考卷的甘顺,她从不过问为何要她和弟弟做一样的考卷,也不去过问,先生会和他们在一起多久,你说,我做,便是。 陈书本打算等放榜日第二天再去看,只是拧不过爱凑热闹的王百年,两人早早便出门去那放榜的地方守着了。 “榜首!榜首!” 王百年从食肆后门一路小跑着到陈月面前,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 “我,我瞧,榜首,榜首是,是小书!” 说完,王百年抿了抿口水,张开嘴巴大口呼吸,脸上的笑容挤得脸颊的肉都到眼睛下面去了,越发显得他的小眼睛几乎成了一道缝。 陈月推给他一碗温水,看着他满头大汗的笑着道: “别急,喝口水先,光看小书了,你看自己名字没?那日听了你的作答,师父不是说大概率能够上榜?” 这一问,王百年一愣,有些迟疑的微微皱眉: “我给忘了……” 一边喘气一边从食肆后门走进的陈书瞧见那坐在椅子上一脸茫然的王百年,瞪了他一眼,道: “没事,哈,我帮你看了,呼……平时瞧你走路慢悠悠,没想到你挺能跑的,我在背后一直叫你,你都没回头,你上榜了,在六十六位。” “真的?!” 陈月倒是微微皱眉,看向已经平复好呼吸的王百年, “百年,这次上榜总共有多少人?” 王百年只略微思索,便给出了准确答案,八十八人。 陈月听见这个数字,有些不解,八十八,莫非,这次的院试就真正刚好只过了八十八人?还是,这八十八是在嘲讽什么? “看来咱们山河县这次的院试成绩不如人意,往年平均合格人数在一百左右,今年相差了十几位,还给了个八十八的人数,这是赤裸裸的告诉大家,今年放水了。” 甘顺一边批改着文章,一边摇头叹息道, 听见这话,陈月面色微微凝重, “师父,这会影响殿试吗?” 甘顺看见小徒弟那担忧的眼神,虽然很想说不会,但还是点了点头。 “当今圣上是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殿试上恐怕不会给什么好名次。” 陈月心中只想将那泄题之人大卸八块,他不仅仅是耽搁了今年的院试,甚至也败坏了这一届院试的考生,将来仕途之路,甚至也比旁人来的困难。 倒是陈书一脸淡定的坐下道: “阿姐,别伤心啊,虽然我也知道你对我有信心,但是我还真不敢说我就能考过会试,还没发生的事,何必忧心?” 王百年也连忙点头道: “是啊是啊!” 随即被陈书给揍了一顿,大概就是,我说我弱鸡可以,你说不可以。 随着榜首陈书的名字出现, 院外的陈家食肆虽然平日里生意还算兴隆,牛芳舍得给料,陈爹待人和善,只随着那看完榜后,不管是上榜的,还是没上榜的,都下意识的想要看看,这来自下河村的榜首陈书,是何许人也? 竟然力压那赌坊的热门选手,来自李大人家的李松公子与来自湘雅书院的徐成书? 其中,徐成书是最难以接受的, 毕竟,他可是曾经放话,不是榜首,参加院试毫无意义,果不其然,榜单名次出来后,听说那徐成书当场哽咽,更甚至传言,他知道名次后,当即一只手撑着一颗柳树之下,痛哭流涕。 倒是那李松知道后,只是呵呵一笑,然后转身回书房练字去了。 以往大家对这两名榜首的热门人选,虽然嘴上讨论的多,但实际上,见过的人很少,毕竟,这两人的家世,在山河县来说,已经算是有些门槛了。 那些喜爱在茶馆酒楼谈天说地的学子大多数都是寻常家世,或许就是真的让这两人站在他们面前,多半也是认不太出来的。 伴随着众人对陈家食肆的凑热闹行为的同时,姜西姜东带着二十名捕快来到位于李大人,隔壁的张府,如果轩辕家是山河县一流的商户人家,那么这张府倒是勉强算得上二流,门房的人瞧见在大门外的捕快,连忙跑进门去禀告当家的。 “两位大人,敢问,是为何而来?”当家的今日正好去了外省,只剩下了老管家在家中,瞧见这门外的架势,只得一边汗如雨下,一边对那两年轻人鞠躬过半询问。 姜西没有言语,只直直的丢出了一张考卷, 上面赫然写着张府嫡长子张泽的名字,而那篇文章则正正好是那篇流传于街巷的泄题捉刀的文章。 老管家早年也是随家主识过几个字,如今瞧着上面的字,再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泄题案件,只觉得晴天霹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姜西没有丝毫退让, “捉拿嫌犯张泽,罪名,科举舞弊。” 身后的捕快们听见这话,径直的冲进了张府。 说实话,姜西不认为这张泽是这次舞弊案件的幕后之人,不过,就算不是知情人,他背诵文章并抄写也是蠢得无可救药。 李大人家的年轻后生们方才听见动静,此时都站在自家高楼顶层向隔壁望去,脸上好奇,幸灾乐祸俱有,只看见那二十名捕快神情严肃的冲进张府,仆从和女婢们都连忙侧身让开,脸色俱是惶恐, 李松坐在自己书房阁楼临窗软塌上,看见这一幕,难得露出一个浅浅笑意,提笔在纸张上写道: 喜 这书房阁楼,李松平日很少上来,上面堆满了他小时的书籍与文章,以及那无数的写满了字的宣纸。 不过此时,他显得兴致很高,一连写了好几个喜字。 此时从楼梯处,走上来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 似乎是平日里不太走动,仅仅是爬上阁楼就已喘气不止,慢条斯理的坐到那临窗软塌,看向隔壁的乱象,笑呵呵道: “这阁楼修的不错。” 李松停下手中的毛笔,直起身来,看向那名笑呵呵的老者, “爷爷。” “松儿,为了一个张泽,把老许丢出来,可是有些亏啊。” 李松看着隔壁那被捕快们抓到的张泽,他口中不住的叫喊着冤枉,平日里穿着的那身当下时兴的锦缎长袍也因挣扎而变得皱巴巴,无意之间,抬头看见那隔壁阁楼窗边的爷孙两,瞧见那平日里慈爱的李老爷爷,此时也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 一时间,张泽的心如同掉入了冰窖,连忙伸手指向那阁楼方向, “是他们!是他们干的!” 然而,这二十名捕快没有一人听信他的话,虽然他们不识字,但是也知道,那隔壁李大人家的李松公子,可是今年院试的第二名! 李松不再看那已成定局的张泽。 自从李大人告老还乡住进这老宅后,李松就住进这紧挨着隔壁的小院,年少时,他在先生的教导下背诵书籍,那张泽在院子里和母亲撒娇发痴,后来,他母亲去世,隔壁张泽只因父亲出门没带礼物回家,便大吵大闹, 再后来,爷爷要将妹妹许配给那张泽,张泽知道后,却言,那书呆子家的女儿,床上不得劲。 过去种种,今日后, 烟消云散。 李松抬头看着那仆人买来的院试榜单手抄版, 看见他名字上的陈书, “呵呵。” ------------ 第四十七章 三更天 轩辕家,他们离那张府不算远,遥遥望去,还能瞧见那李府的阁楼窗户,如同往日一般,开了半扇。 “白兄,您说对了,那李松果然将那篇文章给了张泽,看来咱们的后手没用了。” 轩辕哲和白苏两人对坐在阁楼顶层的木椅上,中间桌上摆放着一些暖食,就算是开春了,也依旧穿着厚实的白苏淡然一笑道: “那李家小儿着实是歹竹出好笋,警觉得很,这李家暂时是除不了了。” 若是红鸢在这里,定会惊讶,他眼中自成婚后,就因身体不好,甚少吟诗作赋的相公,竟不顾那单薄的身子,几次三番的来这山河县与轩辕家家主座谈,且看上去,这轩辕家家主显然是以白苏为先。 “那……那陈书?” 白苏想到那天红鸢回家路上说的话,微微握拳, “那陈书,暂且不动,再看看那甘顺老狐狸的态度再说,否则,惹急了他,我们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轩辕家主点头应下。 —— 随着张泽被抓获,接下来的半个月,撰写那替笔文章的书生也被抓住,据说是因为他的同窗好友见到那张贴在省城南门的文章,惊觉十分熟悉,仔细回想好友曾经有段时间手头十分宽裕,再一一比对那笔迹,那书生最喜欢在文章的末尾加上一个小小的墨点,便连忙去衙门提供消息。 捕快前去捉拿那书生时,正撞上他准备潜逃,原来,他也瞧见了那张贴在城门的文章,心下大惊,便连忙收拾细软准备前往大夏。 只可惜,这写文的书生,只说有人在酒楼给了他一百两,问他能不能做出几篇像样的文章,给家中长辈看看,以混得些慈爱银子。 只是这一说辞,似乎并没有得到负责此事的姜西姜东两人认同,依旧剥夺了此人秀才身份,打了五十大板,才放人。 听说那才子出了衙门第二天,还没等回到省城,就已经一命呜呼。 张泽则是被在脸上刺上舞弊二字,发配北边边境充军,将来若是有机会,可以以军功抵过,听轩辕浩说,这还是那张家当家的连夜赶回县里,几乎用了大半身家才换来的结果。 那连夜变卖的家当,大半都被李大人家买了去,剩下的,则是轩辕家收了。 经此科举泄题一案,似乎真正倒霉的只有那被买了文章的所谓才子和张家那倒霉儿子。 又听那轩辕浩说,县官大人的夫人似乎在生产时大出血,虽然保住了女儿的性命,但是也失去了再生育的可能,听说那县长夫人还未出月子,就已将房中不多的瓷器给砸了个遍。 听到这个消息时,陈月想起了那晚蹲在墙角,眼神执拗的田瑶。 “还是没忍心让那县长夫人一尸两命啊。” 虽说这事听着解气,但陈月还是担忧小姑娘的安全,她在外人面前都自称是那姜西的弟子,但是县衙内的人都知道,那就是小姑娘闹着玩的,这白日里跟着姜西他们身后保平安,晚上可咋办? 越想越睡不着,陈月干脆起身穿上那许久没动的夜行衣,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屋檐之上,摸到了那小姑娘的厢房,本打算轻轻敲门,那门却一碰就轻飘飘的推开了。 地上散落着一些书本,再看向那紧靠着窗边的书桌,地上倒落着一把太师椅, “遭了!” 陈月心跳加快,手掌汗水密布, 几乎是一种直觉,陈月几个跳跃,趴在了县长夫人的闺房上,偷偷揭开一片瓦片,只看见那布置的古色古香的闺房之中,头戴毛帽,脚踩皮毛地毯的一名清秀女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目光狠辣的看向那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的田瑶。 该死! 这县长夫人果然是发疯了?! 下去直接把她带走? 可天大地大,带的走一次,带不走二次,只要她还在这家中,就总会有落单的时候,到那时候应该怎么办? 田瑶尽管被丢在地上,也倔强的坐起了身,目光坚定的看向那蛇蝎心肠的女人。、 “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这个小骚蹄子做的?实话告诉你吧,你爹早就知道,我今晚要找你算账,特意将你房间丫鬟调开的,没有人通风报信,等你死了,那珵都来的贱人,看她会不会替一个死人讨公道。”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一扬,一记软鞭啪的一声打在了田瑶的身上,只看见小姑娘一声不吭,咬紧了贝齿。 陈月只得将头顶的瓦片给啪一声扔向那县令休息的书房上,只看见房内拿鞭的女子停了一下,遂又更加快速的鞭打起来。 这个疯子根本不怕被人发现! 再一看,那木门内已经上锁,甚至连窗户也锁上了,再看见床上的婴儿,瞧着似乎也有几个月大了,这肯定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不好!这女人真的疯了! 她虽然练了踏雪无痕,但是根本没有增长力量,用脚踹门打开几乎不可能,那县令又如同缩头乌龟一般龟缩在书房不出。 有谁能打开这扇被锁的门? 一名全身黝黑的壮小伙浮现在脑海之中。 姜东! 事不宜迟,虽然脑海中想了许多,但其实也只是转念之间, 陈月几个跳跃,来到了姜西的屋顶,用脚轻轻的踩在瓦片上,发出了声响。 “谁!” 隔壁房姜东冲出房间,就瞧见那站在屋顶上的黑衣人,顿时大喝一声。 陈月伸手将屋顶瓦片扔向姜东,瞥见那屋内的姜西出来,便立即朝着那县长夫人的屋子跑去,地上的姜东立即追上。 为了让姜东不至于追丢,陈月刻意将速度压制,和成年男性的速度差不多,有几个瞬间,甚至差一点就被那姜东给追上。 一个拐角,陈月终于来到了那县令所在的院子中,跳下了院内,将那门上的门栓给打开。 此时,屋内传来了那清脆的鞭打声,姜东紧随着跟到了院外,有些踌躇的站在院子前,也听见了那清晰的鞭打声,紧随其后的姜西面色一紧,连忙上前一把推开了院门,跑进了院中。 那本装聋的县令在此时也装不下去了,院门都被打开了,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还能装作听不见? 只得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门来对那闯入院内的两名大人拱手道: “大人,更深露重,还请大人回屋歇息去吧。” 姜西不为所动,只看向那方才传来鞭声的房间,“把门打开。” 田县令吞了口唾沫,看着那冷着一张脸的姜西,又重复道: “那是下官的卧房,大人你们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弟弟撞门。” 趴在屋顶的陈月一个没忍住,朝着那田县令方向扔去一块瓦片,随即纵身跃下房顶,快步消失在了县衙外的小巷之中。 扔垃圾一向扔不到垃圾桶的陈月,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命中了田县令,一块厚重的瓦片,从屋顶使全力扔下,当场让田县令的后脑勺出血。 姜西在瞧见那片瓦片飞来时,就默默的上前去看弟弟暴力开门, 姜东果然没有辜负了他那一身的腱子肉,拿着门栓,七八下,就将那卧房门给直接撞开了来。 一身血痕的田瑶背靠着茶几的桌腿,几乎费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抬头看向那开门进来的姜西。 眼皮子缓缓闭上,随即倒在了春夜里冰冷的地砖上。 姜西怒极反笑,看向那面色发狠实则没有半分癫狂的女子, “私自行刑,该当三十大板。” 紧跟着两位大人赶来的田县令瞧见那晕倒在地的大女儿,眼神中有丝心疼,在听见姜西的话后,连忙上前试图晃醒那浑身血痕的女儿, “哎呀,都是家事,家事!” 姜西一脚踹在田县令的肩膀处,让其跌落在地。 “该死。” 回到家中的陈月还挂念着那挂着个小酒窝却老绷着脸的小孩。 只恨自己没有本事第一次遇见她,就将她带走, 又想到那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姜西, “这次,她总不会见死不救,如果这次她还不带走田瑶,我……” 我便杀了那疯女人。 春夜, 更深露重, 小巷中只剩下那打更人幽幽的敲了三下一慢两快,“咚!——咚,咚!” ------------ 第四十八章 姜西离开 次日, 山河县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那田县令据说被夫人打破了头,上衙门都包着纱布,看上去就像是脑子后面鼓了个包,原本办完案子,连着卸任了好些人姜西也没走, 这让山河县内的官僚们总觉得睡不踏实,担心今晚是最后一晚睡在自家床上。 又过了几日, 大家开始猜测姜西姜东是否在暗中调查什么时,来时骑着两匹马的两人,清晨骑着那两匹马出了县城城门。 姜西的身前靠坐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露在外的手背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女孩不停的向身后城门处张望着,似乎在找着什么,直到胯下马匹越走越远,远到看不见那在女孩看来已经高的不得了的城门时,女孩紧抿着嘴唇微动,用那几乎轻得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道: “再见,姐姐。” 早饭时间,轩辕浩依旧准时到陈家饭桌报道,顺便分享了一下他刚得到的消息, “听说那从珵都来的两位大人,已经在一大早骑马出城了,那名姜西大人,还把县令的大女儿给带走了,不过,” 说到这里,轩辕浩微微皱眉, “听我娘说,那县令女儿的手背,脸颊上,都是伤痕,且都是新添的疤痕,实在可怜,好在姜西大人将她带走了,哎,这应该算是开年到现在的第二件好事吧?” 正在吃着肉包的陈月,动作微微停顿,随后又继续将那剩下的半口给吃下, 面上没有露出半分异样。 饭后,陈月躺在院中的竹椅上,树荫遮盖在她的脸庞上,遮住了春日有些明艳的阳光, “一路顺风。” —— 县衙。 县令夫人一早就得到消息,躲在门后,亲眼瞧见那两位大理寺官员带走了那个贱人。 为了防止他们中途返回,县令夫人卢药强忍着脾气坐在卧房中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黑夜再次笼罩山河县的上空,才起身坐到铜镜前,瞧着铜镜中因为月子中暴怒惊恐而让本就只算清秀的脸庞变得更加丑陋后,一手抓起梳妆桌上的收纳盒砸向镜中的自己。 田县令听见卧房中传来的打砸声音,想到那大理寺的娘们临走前看向自己那讥讽的眼神,顿时一股无名火冒上心头。 起身猛地推开书房门,走入卧房之中,站在夫人身后,抓住了卢药一大缕青丝,往地面上一扯,任由她跌落在地,手掌啪的一声,打在了卢药的脸颊上,很快,脸蛋就肿了起来。 “你打我?”卢药坐在地上,眼神阴狠得仿佛淬了毒药一般,看着田县令。 本就窝火的田县令被这一质问,再看见那卢药眼中的恨意,只觉得这个女人留不得了,可若是前脚那大理寺带着浑身伤痕的田瑶走了,后脚这女人就死了,那岳父恐怕饶不了他,看来,只得先稳住她,再想法子徐徐图之。 当下,连忙蹲下身来,强行将卢药给拥入怀中,口中连声道歉,诸多许诺,甚至还称,将来就守着她和女儿过日子,绝不纳妾。 听到这话,卢药眼中的恨意渐渐淡去,只剩下了迷茫。 再大的恨意,此时也不知该向谁发去。 春意渐浓, 那些没上榜的学子们有的回乡了,有的则坚持在县城附近住下,以期明年再战。 考上的学子们,则是春风得意, 趁着最近天气不似之前那般炙热,相约去县城外的河堤旁踏青,河堤旁也不乏来此游玩的待字闺中的姑娘们。 其中打算,也只有各自心中才明了了。 而陈月一席人也坐着轩辕浩提供的马车,渐渐驶出城外,来到那离河堤处微微有些距离的一处草地,这里穿着重金买来的裙子偶遇的小娘子,要少得多。 轩辕浩一路上都有些兴奋,据他所说,这是他第一次在院试后还有心情踏青,虽然,他这次依旧没有考上,但那是因为他放弃了。 既然考上考不上都是一样的,那就这么混着吧,顶着个痴儿的名头,倒是能够阻挡一二那想要联姻的家族们的打算。 陈月坐在草地上,瞧着那远处河堤旁嬉闹的小姑娘们,不禁想到上辈子上学春游的场景,只低声道: “两岸垂杨低蘸水,梦魂时到故溪边” 董瑞听见这句话,悄悄记入心中,只想什么时候私下问问先生,这是何意。 这一片草地,除了他们一行人外,倒是还有好几家,但无一例外都是山河县有头有脸的人家,瞧见那轩辕大胆带着几名平民旁若无人的在这处草地布置,只觉得原本清新的空气都浑浊了起来,有那性子清高的,径直起身要打道回府。 只是,他们刚刚站起了身子,远远瞧见一辆不算繁华的马车驶来,当即低头拍拍自己身侧,仿佛起身是为了拍拍身上的灰尘罢了。 马车缓缓驶入草地旁,从上面走下一名陈月印象深刻的女人。 正是那手拿鞭子打人的卢药, 此时的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裙,裙边滚了一圈金线,在阳光下,微微一走动,便会反射出淡淡的光芒,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怀中抱着襁褓中的婴孩,此时正闭着眼睛睡的正香。 田县令走在身侧,伸出手来遮挡在她的脸旁,“夫人,小心这日头晒人。” 精心化了淡妆将那红印遮盖下的卢药挂着温和的笑容,微微点头。 一旁有那踏青的公子哥与同伴悄声说道: “那续弦长相如此平庸,田县令还能这般上心,倒是她的福分。” 周围人点头赞同。 卢药听在耳中,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 看向那不远处的轩辕浩,一身暗纹刺绣长袍,看上去没有任何金银之物,但随着走动,暗纹就像是流动的云一般,一看便知,不是县城里的绣娘能够做得出来的手艺,再看向那此次出门的目标。 陈月今日难得穿上了红鸢之前送她的长裙,毕竟是红鸢出手,面料做工,几乎可以说是山河县的一流行列了,倒是与卢药打听到全家人租房开食肆不太吻合。 不过,卢药瞧了瞧那正在和陈月说话的轩辕浩, 年纪轻轻,就勾得到山河县一流商户之子,不过是几条裙子,想来轩辕浩那样的傻子,再等两年,说不得会求得家中娶了那陈月也说不定。 看来那日救下家中那骚蹄子的也是个骚蹄子,毕竟臭味相投嘛。 卢药看了一眼,将视线转回怀中的婴孩,大概是因为早产生下的,脸蛋到现在都有些皱巴巴的,不像她嫡姐的儿子那般白胖,不过,看在她长得有些像表哥的份上,也就不去计较了。 想到这里,卢药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坐在草地上的白嫩少女, 若不是你那日救下了那小骚蹄子,怎会害得后来我早产,甚至是难产? 大夫说自己将来已经断绝了生育的可能,如今怀中的孩儿长大后,身边这泥腿子难保不会怀疑血缘,本打算生下表哥的孩儿后,再弥补这人一个,如今显然行不通了。 陈月几乎不用董瑞提醒,就能够感觉那道阴鸷的目光,如影随形,让人不禁后背发寒。 轩辕浩坐在陈月对面,看着远处河堤道:“别回头,那县令夫人正看着你,我娘说她已经疯了,你千万不要招惹她。” 想到那还没有走上仕途之路的小弟,爱护偏心自己的爹娘,憨厚忠诚的大哥,慈善济人的师父,这都是陈月如今最重要的人,想到这里,陈月咬了咬嘴唇,强行放松自己的身体,看向那远处的河堤,只是,脑海中早已没有了方才吟诗时的心情。 就在陈月觉得时间难熬,脑中回忆师父做的‘史记’时,却看见轩辕浩看向她身后的神色有些怪异起来。 “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踏春,不如到姐姐这来,我们女孩之间,总比那男人堆里有聊头。” 抱着襁褓中孩子的卢药缓缓走到了陈月的身后意味深长地笑道, 陈月当下心中明白了, 人家这可不是什么偶遇,估计纯粹就是冲着她来的,深呼吸几下,扭过头抬头看向她道: “夫人是在与我说话吗?本今日是要和娘亲一同来的,只是有事耽搁了,就带着弟弟和表弟来踏青了,实在感谢夫人错爱。” 说完,白嫩的脸蛋上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脸。 没办法,谁能够对着一双恨不得挖下自己身上肉的眼睛笑得出来? 如果有,那是她陈某甘拜下风了。 卢药听后,只是看着陈月微笑不言语,本就暗中观察着县令夫人的公子小姐们,此时更是屏气凝神,想要听清楚那两人在说什么。 一时之间,草坪上竟然只剩下那远处传来的河堤旁踏青的嬉笑声。 陈月站起转身,看向那比她高不到一个头的女人。 “夫人既然如此热情,小月也不好推辞,只是,小月斗胆,请问夫人是想邀请我去哪里?”这女人不会疯到当着众人的面,对她下狠手吧? 瞧见陈月最终还是起身的举动,卢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就算是你勾搭上了轩辕浩又怎么样?一日没有嫁入轩辕家,你就一日得跪在我的脚下。 “随我来便是,小姑娘,可真爱问问题呢。”卢药话说完,便施施然的向着他们所在的草地走去。 董瑞冷冷的看着那所谓的县令夫人走过来,又走开,只觉得胸口一股闷气,县令,不过是县令夫人,就能够这样为难阿月,他实在太弱小。 陈书也是担心的看向那越走越远的阿姐,小手不知不觉间紧握,他方才想要起身和阿姐一同过去,却被阿姐一个眼神阻止,只能瞧着阿姐跟着那明显不怀好意的所谓县令夫人离开。 轩辕浩则是紧紧盯着那女人,一旦她敢发疯,他也只能不管不顾冲上去救人了。 陈月落座在县令的对角,她对这对夫妻,实在是没有好感、 只是,大概是眼睛落在县令夫人身上的时间太久,触发了查漏补缺技能。 随即,陈月看着系统面板的信息,惊呆了! ------------ 第四十九章 纳妾 姓名:暂无 性别:女 技能:无 备注:近亲后代,请勿效仿 陈月:!! 为了不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暴露了心中的震惊,陈月不得不连忙低下头来。 什么鬼? 近亲产物?是她想的那种吗?要知道,田瑶小姑娘可是说了,她爹是发达后娶得这位新夫人,如此一来,这女儿肯定是母亲亲生的,这,也就是说,父亲是假的? 卢药看陈月坐下,就一直低头,不免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怎么,瞧见了我这样的大家闺秀出身的官太太,自惭形秽了。 想到这里,卢药也抱着孩子坐下在了陈月的身旁, 看向那对面一脸纳闷的田某人,温婉一笑道: “妾身这几日,真真感受到夫君的体贴关爱,可夫君越是如此,妾身就越难以自容,大夫说了,妾身的身子,往后是断了生育的可能了,如今夫君膝下便只剩小宝这一女,妾身心疼啊!” 陈月越听越觉得奇怪,在这个时代,刚才话中的消息可基本等同于自曝家丑了,除非,她接下来的话题与自己有关! 想到这里,陈月连忙抬头看着那县令夫人道: “夫人,你的孩子真可爱,长得秀气的很,很有几分书生味道呢!” 简单的一句恭维话,打断了那夫人接下来想说的话,县令夫人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有些警惕的看了陈月一眼。 而此时,趁着机会,陈月也对县令夫人发动了查漏补缺。 姓名:卢药 性别:女 技能:床技一级,栽赃嫁祸一级,出轨一级…… 备注:近亲后代,请勿效仿 看着这最前面三个技能,陈月不由得看呆了。 这就算是放在上辈子,那也是很了不得的技能了,而在这有些封建的王朝,她是怎样做到的? 倒是那县令听见了小女娃的恭维,还算是受用,慈祥的笑着点点头道: “对,你这女娃倒是实诚得很,我这女儿可不是长得随我,一脸书生气,哈哈。” 陈月看了一眼那身高一六零,体重一六零,脸上堆满了肥肉,将一双眼睛挤得来只剩下一条缝的田县令,只觉得,就算没用查漏补缺,她也觉得他的人物技能上应该有一条是,厚脸皮一级。 “既然夫君觉得这妹妹讨人喜爱,不如就纳入房中如何?” 此话一出, 离得最近的一跟着家族姐妹来踏春的小姐,听见这话时,正在品茶,被这话给惊得,一口茶水呛到了鼻腔,连连咳嗽不止,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不过,周围的那些小家族的公子小姐们,则是丝毫没有取笑她的意思,只恨不得与这咳嗽的小姐换个位置,好凑近了听那县令夫人还有什么惊人之语。 倒是有些年龄大一些的小姐,听见这话,看向那陈月的眼神中倒是有几分艳羡,要知道,那田县令虽然已经三十好几了,但是对那面貌平平的夫人都能如此贴心,那白胖喜人的小姑娘进了后院,争宠岂不是轻而易举? 至于那些公子哥,则是下意识的打量起了那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的小姑娘,脸庞看不见,但是单纯以身形来看,似乎还是个没怎么发育的小姑娘,这样的姑娘,当真纳回家,倒是没什么滋味,这县令夫人也是,既然要强撑大度,何不直接给县令找位丰腴娘子,那销魂滋味,才叫人有几分艳羡。 在场的公子哥和小姐们似乎已经认定了,那坐着低垂着头的小姑娘肯定会答应一般。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打破了他们的想象。 陈月蹭的站起身来对那已经疯了的卢药怒吼道:“你疯了!” 陈书连忙跑向了阿姐所在的地方坚决说:“我不同意!” 董瑞握紧了双拳,恶狠狠地看着那县令夫人说:“不可以!” 轩辕浩也皱紧了眉头快步走上前去,将陈月给护在了自己身后。 卢药瞧见轩辕浩的动作后,眼神微动,莞尔一笑道: “轩辕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莫非,我家老爷的小妾之位还不够?既然如此,我可保证,只要她生下男孩,就将她抬为侧夫人,怎样?” 陈月皱眉看着那一脸你占大便宜的表情的卢药,只觉得,同为女人,她实在是令人作呕,嫁给田县令之前,她难道不知道他是三十好几的中年男子? 就当她是庶女,没有选择夫君的自由,但嫁人后,她先是将那田瑶的读书先生给辞退,后又让她学那女红,她难道当真不知道,读书明智对于女人的重要? 她知道,所以她才这么做,她难道不知道清白对于一名还不到十岁小女孩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但她也做了。 后来抓住田瑶鞭打,何尝不是起了将她的面容毁去的心思? 她事事不顺心,都只敢在比她弱小的田瑶身上找补,真是又毒又蠢。 思及至此,陈月更是坚定反驳,坚决不能给这个疯女人有机可趁,当下只朗声说道: “田夫人,我陈月虽不是大门大户的女儿,却也是清白人家,不求将来夫君大富大贵,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像田夫人你这样大度,若是你执意想要为县令大人纳妾,我想,县里多得是比我更适合的,也更愿意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此话一出,边上年轻些的女子们眼神中透露出一些向往,年长些的女子则是不当回事,一双人?世上有哪个男子不偷腥?就算是那算得上下嫁的姑娘,最后不还是给那靠着她嫁妆过日子的夫君纳了好几房美妾? 这些话,也就是骗骗像她那般大的小女孩,估计又是哪个没什么钱财的穷酸书生说来笼骗的吧! 倒是那站在陈月面前的卢药听见这话微微愣神,想到了那曾经说过一模一样话的表哥,再低头看见表哥和自己的女儿,当下更是铁了心要纳这陈月为妾, 毕竟,按照她如今的投毒量,只再过大半年,就够这狼心狗肺的泥腿子毒发身亡,而到时候,她需要一个替死鬼。 让这陈月当小妾,她越是反抗,到时候那泥腿子死了她的嫌疑就越大。 想到这里,卢药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 “小月妹妹,这不是,听闻田瑶那孩子上次出事就是你搭救的,本想着报答你一二,只是那孩子非扭着我想要让你给她当娘,我想着,或许是你在那孩子面前说过,田瑶那孩子才这样说,才想着来,纳你进府,岂不是一箭双雕,咱们姐妹一场,也好报答你的恩情。” 现场家族耳目清楚的,听见这番理由,当下表情有些怪异起来。 若是之前说这话,他们可能就真的信了, 但是…… 但凡消息快的,都知道了那天被骑马的大人带出府的田瑶身上,手背,耳后,脖颈上,都是新鲜结疤的疤痕,而在县衙后院有本事对那县令爱女动手的,不就只剩下了卢药这位相貌平平,却独霸宠爱的新任县令夫人了。 他们不信,陈月,自然更不信,她只是向右侧挪了一步,看着那一直坐着没说话的田县令问道; “县令大人,小女先提前祝贺您,只是,报答什么,倒是多余了,田县令您治理咱们山河县辛苦,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田县令方才一直坐着没有说话,此时笑呵呵道: “本官这夫人,就是喜欢想一出是一出,不过,好在我也习惯了,小姑娘不要担心,本官不是那饥不择食的,再者说,本官也早已承诺夫人,此生不再纳妾,就守着她过余生。” 听到这话,陈月当下才松了口气,只是还未等她彻底放下心来,就看见那卢药抱着孩儿,转身走到那县令的身边,俯身下去,在县令耳边说着什么,声音太小,实在听不见。 只看见那田县令不复方才的笑呵呵面容,反而上下打量起了站在对面的陈月,最终停留在他身侧的轩辕浩身上。 随后开口道: “既然小月姑娘没有入府的打算,本官夫人倒是有一人选颇为适合你,尤其是你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 接着,不等陈月言语,卢药柔柔一笑道: “正是那娘家的庶弟罢了,那孩子,一心都在书本上,也曾言,一辈子只娶一人,倒是与妹妹颇为合拍,可不正凑巧了。” 甚至连那田县令也微微点头道: “那是个好孩子。” 陈月实在是忍无可忍,直言道: “小女暂时未有嫁人的想法,便不劳夫人操心了。” 田县令看着那冥顽不灵的小姑娘,倒也失了几分耐心,只厉声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姑娘不要好高骛远。” 陈月不卑不亢,站在原地,眼神平静: “大人,想来小女的父母也是同意小女的想法,再次谢过大人的好意,只是瞧着天色已暗,待会儿恐怕要下雨,倒是要先行告退了。” 说完这话,陈月后退一步,转身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看见那卢药缓缓走到她的身后, 只悄声说了一句话, 让陈月停住了脚步。 “这么着急回去干嘛,你爹娘可不在那食肆里呀~” ------------ 第五十章 将计就计 陈月转身回过头看着那一脸温柔笑意的卢药,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装出来的笑容,真的很丑。” 卢药脸上柔柔笑意一顿,露出了那阴鸷的眼神来。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没有再搭理这疯婆子,陈月向县令告退,当然,走之前也没有忘记悄声道: “田大人若是有空,大可做做那滴血验亲。” 说完,没有再看县令那惊疑的神情,招呼着来时的伙伴们回城。 回去的路上,陈书偷偷看向那紧抿着嘴唇,眉头紧锁的阿姐,方才他站的有些远,没有听见那女人最后一句话说的什么,只看见阿姐表情顿变,随后去那县令面前说了一句话,害得那女人脸上虚假的笑容凝滞,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阿姐。 其中种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一路上,陈月不是没有察觉到小弟那充满了探究欲的眼神,只是,她此时心中很是烦乱,若是牛芳和陈爹真的因为自己而出事,那她真的会后悔一辈子今日的踏春。 轩辕浩虽然也不清楚小姑娘怎么了,但却还是本能的让马夫赶得快一些,赶车的马夫,正是那平日里跟随在他身侧的仆从,听见这话,只点头应声,随后,马车一路加速,竟比来时快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那陈家食肆。 陈月利落的跳下马车,走到后门处,瞧见那门板紧闭的陈家食肆,心中一紧,直愣愣的站在门前。 倒是陈书,紧随着阿姐下车,瞧见了这紧闭的店门,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惊奇的说道:“哎?娘今日怎么舍得关店了?莫非是城里有什么大热闹看?我去问问先生看。” 说罢,便要朝着一旁不远处的小巷走去,从那巷子可以走到背面的大道上,那里路面宽敞,倒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段,只可惜县令要求,除了那规定的三横三竖商业街,其余宽敞的街道不可做生意,当然了,像是陈家后门这般,门前这条宽不过三米的街道,倒是成了许多租不起那大铺面的商户的首选。 陈月和弟弟快步走入小巷,董瑞和轩辕浩两人则是紧随其后。 马车停留在门前片刻,眼看公子没有返回的心思,也就驾驶着去了酒楼的马厩,让好生照看着。 奔跑到了正门,陈月掏出家中钥匙,好几次也没对上孔,最后还是陈书从一旁接过钥匙,打开了院门。 只看见院内,清风雅静,似乎没有人在。 陈月不信邪的冲向牛芳的卧房,再是她的卧房,小弟的卧房,以及,老师的卧房,通通没有,爹,娘,老师,都不见了。 原本不知发生何事的陈书看见阿姐的举动,只觉得,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只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四处奔走的阿姐背影道: “阿姐,爹娘去哪里了?” 听见这话的陈月,停下了匆忙穿梭于各个卧房的脚步,站在了后院那颗已经发出许多嫩叶的树下。 “那女人把爹娘怎么了?!” 陈月回过身来,看着一脸焦急的陈书,只觉喉咙发干,吞了口唾沫,心中想着,实在不行,她就用踏雪无痕翻遍这整座县城,也要将他们找出来! 若是有丝毫损伤,就都在卢药的身上找回来。 一直和轩辕浩站在一起的董瑞走到后院那甘顺的屋门前,探头进去看见那混乱的房间。 “阿月姐,你来看!” 陈月听见这话,连忙跑向敞开的房门口, 里面除了床上衣裳堆叠在一起,再就是书桌上摆放整齐的书籍,看得出来,甘顺先生生活上不大在意细节,不过对待书籍的态度倒是十分宝贝。 “怎么了?” “师父穿了那件最喜爱的深蓝色长袍,每次有好事发生的时候,他就喜欢穿那件衣裳,今早我们出门的时候,师父还是穿的灰色那件。”董瑞解释道。 陈书此时也凑到了门口,瞧见里面的场景,他倒是没有怎么观察先生穿衣的喜好,当下看着那一脸严肃的董瑞,只觉得他真是太帅了! 陈月站在门口,皱眉沉思:“有时间换衣裳,还是换的最喜爱的衣裳,看来师父是听到什么喜事了,这才出门的。 可是爹娘呢?有什么喜事是要爹娘和师父一同去的?” 师父这人,平日里最高兴的事就是他们三名学生能够有所进步,再就是每日吃完那春风楼的菜后,躺在后院树下乘凉,每当这时,拿草帽盖住脸庞的甘顺师父,总是会不经意的勾起嘴角,嘴里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曲。 实在是怎么也想不到,不过,这样的推测,总是比之前陈月心中所想的,家里人被那卢药给抓走了要好。 当下深深吸上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这才松下一口气,靠在门框上,微微弯腰,双手撑着膝盖苦笑道: “方才那田夫人说,爹娘不在食肆之中,我以为,我以为她对爹娘下手了。” 站在最后面的轩辕浩听到这话,倒是没说什么,说实话,就算是他自己,看见今天那县令夫人,也觉得有些寒颤,虽然一直笑着,但总觉得似乎下一刻就会从背后拿出一把刀来捅死你一样。 这样的女子,那田县令竟然还能够笑着拥入怀中,倒是让轩辕浩有些佩服了。 抹了一把头顶的细密汗珠,陈月这才没好气道:“她骗我这话做什么?只要我按照本来的时间回家,再等上一会儿,不就可以揭穿她的谎言?” 只是,话刚说出口,陈月不由得想到了方才自己的念头。 踏雪无痕! 那卢药竟然是想要用这短短的几句话,勾起她的着急,让她露出破绽,暴露那踏雪无痕的踪迹,她介绍对象,自己可以拒绝,可若是她抓住了把柄,以私闯朝廷命官后院为由,再说丢失了朝廷密件,那她就真的死刑难逃了。 好歹毒的心思。 若不是董瑞平日里对师父观察入微,恐怕此时她已经飞身去查探了。 想到这里,陈月将计就计。 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三人道: “那田瑶当初被她诱哄在深夜出府,只是遇见了一位夜行县衙的游侠,带她出府看见那帮流氓,就给了教训,然后带着她到了附近,丢进了咱们后院中,那县令夫人恐怕是觉得咱们家和那游侠有所关联,想要让我因为惊慌失措去找那游侠吧?” 陈书之前也曾扭着阿姐想要知道那日脸上挂着小酒窝的田瑶到底是家住何方,但阿姐从来没有解释,久而久之,他也以为是那田瑶姑娘不让阿姐告知,如今陡然知道了那日的真相,联想到前几日轩辕大哥说的那县令之女浑身疤痕, 只愤愤不平道:“那县令真是枉为人父!如此行径,竟然还要相伴一生!” 董瑞则是没有那么激动,依旧是那平静的神色,看着陈月,仿佛那身世凄惨的县令之女,也抵不过阿月姐的一句话。 轩辕浩则是瞧了一眼已经不像方才那般失魂落魄的小女孩问道:“小月,要我们做什么吗?” 微微点头,陈月低声道:“我们还是得装作不知,去城外寻找爹娘他们,不过,咱们可以先问问邻居,毕竟咱们娘那大嘴巴,有什么喜事,就是去洗个手的功夫,都是要宣扬一番的。” 于是这一日,城中就瞧见轩辕家的马车从城东到城西,从城西到城北,将不算小的县城给全部走了一遍,直到夜深人静,那驾马车才停在了陈家食肆的门前。 而此时此刻,正在食肆里面洗刷地面的牛芳还在怒骂, “哪个不要脸的把老娘的休假告示给撕了!好你娘的不要脸!生儿子没屁眼!狗杂种!那张告示可是写了整整二十四个字!换做对联,都得卖上几文钱了!” 说完, 又将放在桌上的椅子放了下来, 继续骂道: “耍!耍!耍!踏青而已嘛!我又不是没踏过,耍到都要宵禁时间了还不回来!这些娃娃心真的耍野了!不得行,还是要管,哪有才十岁的娃娃带到两个差不多大娃娃耍到深夜的哦!” 轩辕浩坐在马车内,听见了这番话,不禁面带笑意的看向那一脸傻笑的陈书陈月姐弟两,悄声道: “要不还是我先下车,和牛大姐说说看,她消了火气你们再下来?” 陈书刚刚点头,想要让轩辕大哥顶一波,就听见那食肆里牛芳继续道: “还有那个啥子轩辕浩,啊!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天天跟一群娃娃喊我牛大婶!亏得我还花了大价钱去给他买了茶叶泡!下次看到他,我一定要好好说说这个问题!” 正起身打算下车的轩辕浩,一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吓了一跳,一个力量左右不平衡,竟直接摔出了马车外,好在他反应也算迅速,反身死死抓住了马车门框,才得以稳住身形。 只是这一摔,倒是让正在认真洗地的牛芳惊觉路上有人,转过头来,瞧见竟然是那轩辕浩。 “牛,牛大姐,晚上好。” 牛芳双手握着手中的扫帚,连声道:“晚上好!晚上好!” 轩辕浩身后,陈月和陈书两人都偷笑着下了马车,轩辕浩也满脸笑意的坐着马车回府了,毕竟,马上就要宵禁了。 陈月见轩辕浩走过,连忙走到了牛芳的身后,双手环绕抱住。 “娘,我想你了。” 牛芳脸上那一脸严肃表情终于绷不住了,转过身来,一边摸着女儿柔软的头顶,一边叹息道:“以后别再玩到这么晚回家来了,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 陈书刚动了动嘴唇,就被陈月微微摇头制止了。 事情过去了,今日所做之事,也能够将那游侠嫌疑从身上洗清大半,就不要让家里人跟着担惊受怕了。 如今,他们也正笨拙的学着,为家中撑起一片天,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 第五十一章 进了后院,便瞧见那穿着深蓝色长袍的甘顺正坐在树下乘凉,身旁放着一碗温茶,瞧见他们三人进来,笑着让招呼他们过去。 陈月连忙上前询问。 “师父?今日可是有何喜事?” 甘顺略微诧异的看了一眼陈月,后看到那紧随陈月身后的董瑞,这才无奈笑道: “本来想卖个关子,罢了,既然被看出来了,那就直接说吧,今日那县衙派人来,说这一次,大周所有院试前三甲的试卷,都将交给工部审核,并拿出三名工部名额来给予奖励前三名。” 这可谓是个天大的喜讯,要知道,寻常书生,就算是考过院试,乡试,会试,最后殿试后,若是真是成了那万里挑一的状元或榜眼亦或探花,你是能直接授官,进入翰林院。 若是那排名二等,三等,不会立即授官,而是会优先参加庶吉士选拔,就还是写文章。考上的,就进翰林院,这叫馆选,三年后散馆,根据三年情况进行任用,去向是到翰林院当编修(晚那三位三年当官),到六部去做六品主事,或是去都察院等。 至于那些没进去的,就到吏部候选,因为是进士,所以实授,就是直接去当有实权的一把手,一般是从七品的县令开始,这叫榜下即用。 董瑞那小子就一心想要当上县令,然后用那俸禄银子请他的阿月姐姐吃春风楼。 而陈书最初的目标也是当个偏远县令,那是他所能够够到的最大的实权了,也十分适合他和阿姐进行民生改善和教育。 由此可见,这则消息的确是值得甘顺高兴。 不过陈书倒是没有什么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担忧道: “师父,听说在国都路上,若是砸下一块招牌,十个里面有五个都是七品以上官员,亦或者是那大官的亲属,咱们还是不要奔着国都去了吧?” 更何况,在国都,做什么事,朝廷都一清二楚,这可怎么实行他和阿姐的宏远计划? 陈月虽然没有瞧见陈书说话的表情,不过倒是能够猜到他的想法。 当下只觉得好笑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那可是所有院试三甲的文章,你就这般笃定你能够获得前三?” 陈书脸上这才阴转晴,说出去别人都不信,这世上还真有人不愿在那国都当官,只想着外放,而且越远越好的书生。 甘顺被这两孩子一打击,顿时也没了美滋滋的心情,挥挥手让他们快点睡觉。 —— 几天后。 轩辕浩带来了一则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那县长夫人卢药,听说上次踏春后回去,就得了风寒,躺床上好些天了,汤药灌了不知道多少,就是不见好,急得田县令头发都白了不少,你们说,是不是恶人自有老天收?” 陈月将手中吃到一半的油条给放下,心中明了,看来那县令回来后,应是做了滴血验亲了,瞧着这架势,那卢药估计是活不了了。 顿时当下有些说不出的情绪,堵在心口,不知道该如何说出。 这或许会成为第一位间接死在她手中的人。 曾经询问过陈书那天发生了什么的甘顺,看见陈月脸上纠结的神色,猜测是否这件事中,独有隐情,当下便问道: “小月,这件事当中,你可知道什么内情?” 被师父点名的陈月,神色复杂的坐在椅子上,抿了抿唇,抬眼瞧见大家好奇的神色,不知该不该说此事,因为,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闯祸了…… “我告诉田县令,让他去做滴血验亲……” “哈哈哈!!” “姐!你骂人可真会!” 王百年和轩辕浩先笑了,随后瞧见陈书和陈月,以及甘顺先生不仅没笑,甚至还神情严肃,笑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小月,你怎会想到和县令说这样的话?那县令夫人红杏出墙时被你撞见了?”甘顺率先猜测。 听了这话后,王百年和轩辕浩两人都惊呆了。 王百年吞了吞口水,有些不敢相信的轻声道: “所以,那什么县令夫人可能根本没有得风寒,而是被县令查到了奸情,想要弄死她?” 轩辕浩则有些疑惑的看向甘顺先生道: “可是先生,我曾听说那县令夫人是县令大人的上司之女,若是女儿就这样得了伤寒而亡,真的不会起疑吗?” 县衙后院, 那躺在床上,面容枯槁的女子,可不就是外界谈论中艳羡的县令夫人卢药。 屋内门窗紧闭,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生厌的苦味。 吱哑,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头发白了大半的田县令双手端着一碗黑色汤汁忧心忡忡走了进屋,将碗放在八仙桌上,后又回身将房门关上。 这位外人口中因为担忧夫人而白了半头头发的田县令,面无表情的单手拿过那碗汤汁,一步一步走向那暮气沉沉的床榻。 卢药躺在床上,瞪着双眼看着床顶的福禄双寿雕花,嘴角微微一勾,嘲讽的笑了,干涩的声音道: “田中,我若是死了,我爹也不会放过你。” 坐在床榻边的田中看那躺在床上都这样了,还想着威胁自己的女人,笑了,倒是也不急着将那汤汁倒入卢药的口中,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份未拆开的信封来。 卢药看着田中的举动,眼中划过一丝不解,这个怯懦的男人,之前她将她的女儿打得遍体鳞伤,几近毁容,他甚至都不敢吭一声,甚至还要主动避开,事后就算是发疯给了她一巴掌,在自己强调了父亲后,还不是要跪着来承诺一辈子不纳妾。 如今,听见这话,甚至还笑得出来? 田中将手中的信封,缓缓地撕开。 一边撕,一边像是自言自语道: “你爹不会放过我?你可知,你那娘亲,哦不对,是姨娘,已经因为顶撞正妻,被发卖了出去,我想想,那便宜丈母娘细细算来,也就比我大上五六岁,养的细皮嫩肉的,若是手头银子够,过几日我少不得要将她买回来,尝一尝那与知州大人做连襟兄弟的滋味。” 一直静躺在床上的卢药听后,咬牙切齿,双手使劲了全力,坐起了身子,靠在墙边,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死死地盯住那正撕着信封的田中,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戏谑来证明这话是他用来骗她的。 只可惜,任凭卢药怎么瞧,都没有从那张熟悉的脸上瞧出一丝的心虚来。 “死胖子,你是骗人的吧?我娘可是爹爹心中最爱的女子。”卢药喘着粗气,死死盯住田中嘲讽道。 只可惜,田中压根没有搭理她,只是看着手中的那封信,越看,脸上的笑容越大,到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将手中的信件合拢。 田中自认为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否则也不会杀了那颇有几分姿色的原配夫人,娶了面前这个蠢女人。 他要的东西一向都很简单, 权利,钱 有这两样东西,女人,还会缺吗? 只可惜,许多人不懂得这样浅显的道理啊! 卢药心中有些预感,今天,她或许真的会死在这个她从来不曾瞧得上眼的男人手上。 “毕竟也算夫妻一场,我也不想让你黄泉路上还走得有挂念,你不是识字吗,看看你那好爹写的信吧。” 说完,竟然心情颇好的将那封折好的信件递给了卢药。 浑身无力,头晕眼花的卢药还是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封信,看见上面熟悉的爹爹的笔迹,急切的将它打开。 信上的话,刨开一些无用的寒暄,只透露出几句话。 卢药红杏出墙一事他已知晓,且已派人查出那通奸的男子,是卢药的表哥,如今已被他们暗中乱棍打死,抛尸荒野,至于卢药的姨娘,因管教女儿无方,已经发卖,至于那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的卢药,只交由田中处置,生死不论。 最后,为表遗憾,等卢药死后,他会让家中另外一名庶女前来做续弦,大概是为了平息田中的怒火,甚至还补充道,那庶女可比卢药要多几分姿色。 强撑着心中怒火,悲愤,看完了这封‘家书’ 卢药凄厉嘶吼,双手抓住了那坐在床边的田中的双臂,死命摇晃,双目充红,竟一下子扑到田中身上,张口在那张笑脸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贱人!” 再也没有了顾忌的田中,一巴掌将本就无力的卢药给扇开,这次的力道可不是上次可比,卢药的嘴角当下吐出一口黑血来。 田中却看也不看,一把抓起卢药的头顶头发,将那碗早已凉透的药汁给灌进了她的口中,随着那药汁灌入,卢药挣脱的动静也渐渐小去,最后,睁大了双眼倒在床上。 “死不瞑目?你也配?” 田中将房间和卢药收拾了一遍,便拿起那盛药的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那精心布置,充满了女子心思的卧房,就这样,陪伴她的女主人,度过了最后一夜有她的夜晚。 ------------ 第五十二章 连锁店 “听说没?那县令夫人,走了。” “走了?去哪? “哎呀,你咋这么蠢啊?走了,就是去世了。” “呀!那她可真是福薄,咱们县谁不知道,县令大人可是放话只守着她一人,绝不纳妾的,啧啧,你不知道,我家那母夜叉听见这话,一天到晚的在我耳边上念叨啊,说人县令大人那么有本事的,都不纳妾,我也别动那花花肠子,要向咱们田县令学习, 瞧瞧,这样善妒的女人,可是没有好下场的,这不,就,就走了不是?” 山河县每位女子都曾经十分羡慕的县令夫人,就这么短暂快速的淡出了大家的世界,偶有提起时,也只是感慨,是个命薄的,经不得县令大人的厚爱,这才被老天爷收走了命。 而其中内情,若是被她们得知,只怕是会吓得晕倒过去。 “瞧瞧,那县令夫人我也见过一两次,是个长相平庸的女子,想来,也的确是承不住福分才这么早就走了,做人啊,得有自知之明,比如,长得好看的,老天爷才会偏爱两分,对吧,相公?” 红鸢坐在马车内,一边摆弄着手腕上新打的金丝手镯,一边几近无情的评论了一番那县令夫人的生死。 白苏闭着眼坐在一旁,没有言语,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方才的话一般。 红鸢见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也将脸转向那马车窗外,一只手掀开那窗帘,看着那曾经十分熟悉的县城街道,有些好奇道: “你说,先生叫我们回来,是为什么?还让我们特意找一辆足够大的马车,是不是,师父想要炫耀炫耀?” 白苏睁开了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穿着华贵的红鸢,只不耐的皱了皱眉, “和你说过许多次了,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你不要一直问我,我刚才没有回答你的时候,你就不应该再继续说了,甘顺老头的事情,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了,现在,闭上你的嘴,让我安静的休息会儿。” 红鸢看向车外的眼神暗淡了下来,眼眸黑得如同吹灭了灯火的地下室一般,寂静一片,只是,几滴晶莹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滴在手背之上,红鸢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只是执着的继续看着窗外。 到了陈家如今的住址,红鸢才趁着白苏先下马车的功夫,将脸上的泪痕给默默收拾好。 直到如今,她似乎才有些明白,为何先生总是说自己愚不可及,如今的她,可不就是自作自受? 只是,低头看向身上穿着的柔软绸缎所制的长裙,上面绣满了祥云暗纹,甚至裙子滚边都是用的金丝所制。 这样的一件长裙,花了二百两。 起身掀开车帘,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挂上了那与卢药颇为相似的淡淡笑容。 —— “师父,我们真的要搬家?”董瑞一边收拾着甘顺的行礼一边问道。 “不搬家,不搬家明天小月就被那县令抓走了,你信不信?”甘顺本以为那县令就算是真的发现自己戴了绿帽子,也会慢慢的熬死他夫人,怎知道,那田县令竟然是丝毫也等待不了,才短短不到十天时间,就宣布了他夫人的死讯。 这是根本不担心被查到他的手脚的意思。 要不就是太蠢了,所以不能压制住心中怒火,要不就是太聪明了,自信于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不担心仵作验尸,以及女方家的质问。 而无论是哪一种,对于他们而言,情况都不算好。 于是,当天,甘顺就给红鸢写了封信,让她坐一辆大马车来看看他这个老家伙。 董瑞将细软给背在身后,站在门口看向那堂屋,扭过头来看着甘顺道:“师父,红鸢姐姐来了,哦,她身后还跟着她的相公。” “怎么又跟来了?这家伙是嫌自己命长了不是?见天的往外跑。”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甘顺还是走去堂屋见了一面白苏,两人之间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而陈月则是趁着大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将那些系统发放的物品给一一换回,毕竟,系统出品,虽然没什么大用,但是陈月一直坚信是她自己没有发掘好用处。 牛芳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营业还不到三个月的陈家食肆,这家食肆让她有了开店的底气,也经历了那因为儿子考上榜首后的热闹场景,还有那几名隔三差五就来吃一顿的熟客。 陈爹将牛芳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温柔道:“别看了,媳妇儿,咱们到了省城,开一家更大的,咱们还叫陈家食肆,行嘛?” 陈月看着这一幕,心头有些难受,那陈家食肆,牛芳投入了多少心血,她是知道的,天未亮就起床做馒头,卖了上午,中午和晚上做卤味浇饭,还有凉拌菜,等到晚上食客们都走后,用水将地上给拖得亮堂堂。 这不是一天如此,而是天天如此。 牛芳瞧见小女儿愧疚的神情,连忙坐直了身子起来道: “才不是舍不得那食肆,我就是心痛我那剩下九个月的房钱,哎,这房子租金可是不便宜,那可是咱们小月的血汗钱纳!” 陈月噗哧一笑,将头靠在牛芳的臂膀上, “娘,你怎么这么好呢?您别伤心那铺子,等将来小弟当了县令,咱们就开一家县城里最大的酒楼,还是叫陈家食肆,你说好不好?” 牛芳低头温柔的看着女儿,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顶温顺的发丝道:“傻丫头,你都说是酒楼,咋个还是叫食肆啊,那就应该是陈家酒楼了才是,不过,我也看明白了,你娘我这手艺,一般般,平日生意无非都是靠着咱们料足,价格便宜才看着好,等到了省城,娘也不租这样大的铺子了,累人。” 陈月甜甜一笑,闷声嗯了一声。 红鸢见到这样的场景,眼眶微红,别过脸去,不再看那一对母女情深,只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裙摆。 山河县到省城武侯的路,属实不算近,若是骑马,早上出城,晚上约莫能够到省城,可陈月他们是坐的马车,便少不得要在路上休息一晚。 白苏安排的客栈,是他们白家在襄省内的连锁店,《有间客栈》。 刚刚走下马车的陈月,看见这四个大字,不由得微微一愣。 身后甘顺瞧见,走上前来道: “有几分意思,是不是?” “师父,取这个名字的人,是谁啊?是白家人吗?” “那倒不是,除了如今的白家家主白北外,没人知道取这名字的是谁,是男是女,只不过,我曾经在白府教导白苏时,那白北给我讲了个故事。 当年,还是稚嫩孩童的白北和他娘一同守着一家传客栈,客栈是从祖辈传下来的,两层小楼,因为生意寡淡,连伙计都请不起,日常打扫也是他们母子来做,至于饭菜,更是只有母亲做的几道家常小菜。 有一天,他如同往日那般,准备关门,却有一名头戴斗笠的女子急匆匆入内,也不问房价,便匆忙上楼去。 因为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开张,他虽有些害怕,可还是将桌上的银子给放进了怀中,只不过,还未等他将门板给关完,就来了一波白面无须的男子,询问他是否看见一名头戴黑色斗笠的陌生人从这里经过。 白给当时只想着,那女子既然已经住进了自家客栈,那便不是陌生人了,当下摇了摇头,说没见过。 第二日,白给收拾房间时候,却看见那床头压着一封信。 上面写着客栈建议一二。 其中第一条便是,将客栈名改为有间客栈,剩下的几条,你随我进去就知道了。” 白苏与红鸢早已走了进去,马车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看着甘顺师父并不担心的样子,陈月也就没有询问,紧随着他的脚步踏入了有间客栈。 客栈总共三层建筑,第一层左侧是柜台,以及一些桌椅,上面坐着一些背着行囊的人,右边则是用屏风隔开的,陈月探头一瞧,是六张方桌,有两桌正在吃饭,瞧见她探头探脑的看来,却并不在意。 接着,陈月抬头,便瞧见了那挂在墙上的房间牌子,总共有三排,第一排写着上房,共有三个牌子,每一个牌子的上面写着房间号,下面写着所需银两, 第二排是好房,共有十二个牌子,除了一个牌子是正面,其余十一个牌子都是背面朝外,背面写着已住。 第三排是佳房,共有二十个牌子,更是有十八个牌子翻了过去。 白苏从柜台处离开,马上就有小二用杆子将那第一排的三个牌子翻了过去。 又将第二排和第三排翻了两个牌子。 “师父,这倒是挺有意思的,如此一来,不用问店家,我们自己就知道客栈是否有剩余房间,也知道多少钱一间。” 甘顺点点头, “小月,你说的不错,光是这两点,就能够让它们与别家区分开来。” 陈月此时倒是有些确认,那深夜闯入客栈的女子,应该就是那位穿越前辈武安。 只是,既然已经贵为皇后,那群追着她的白面无须之人,又是为何? ------------ 第五十三章 掌柜与小二 陈月手中拿着上房的木牌,木牌中嵌着一把铁质的钥匙, 随着小二往上走去,一楼上二楼是简单的木质楼梯,双侧扶手也是做的简单大方的样式,而从二楼上三楼的楼梯,不仅每层台阶都铺着厚实的地毯,甚至连那两侧的栏杆都是浮雕无数,每一处都彰显着,从这里上三楼,可是与二楼截然不同的。 所以襄省也流传着一句话,什么是有钱人? 如果你能够在有间客栈里面住那上房,还一住一个月都不带心疼的,恭喜你,那你是真的有钱了。 更有许多书生,为了充面子,攒上一笔钱,一年去住上那么几日,之后逢人聊天,都要不带痕迹的将这件事给说出,然后收获上一波艳羡的目光,最好是再批判上那上房房间两句,就更衬得自己家底丰厚了。 陈月暂且还不知道这些,只是跟在甘顺身后,拾阶而上,到了三楼。 一上三楼,整层楼都十分的安静,一条长走廊,两端是正大开的阳台,阳台上放着几把木椅,还有一些绿植。 不同于二楼走廊两侧皆是房门,三楼只有一侧有四间房门,其中尽头一间房门上,没有任何门牌号,白苏则带着红鸢打开了那扇门。 陈月看了一眼手中的钥匙,抬脚进了三号上房。 —— 王百年此时正躺在家中木床上,自从陈书说他们要搬去省城武侯后,他就一直不得劲,若是他爹在家,他肯定就闹着要跟陈家人一同搬去省城,可如今爹不在,习惯了每天去凑热闹的王百年,第一次感受到了寂寞的心情。 轩辕府上,轩辕浩正在收拾着行李,自从甘顺先生说要搬去省城后,他就对父亲提出了想要出门游学,什么时候游学好了,再回来参加下一次院试。 轩辕家主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同意了小儿子的要求,并且拿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交给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带上之前的那三名仆从。 于是,就在陈月他们出发的当天晚上,轩辕浩就坐着自家的马车奔向省城去了。 —— 上房不愧是上房,看面积约莫有五六十平,是陈月卧房的三倍大小不止,甚至还有一个能够两人同泡的大浴桶,浴桶旁放着一篮子花瓣,泡澡时可以放在浴桶内。 今晚的吃食,都是店家端到房间内的,吃完后将盘子放在门外,自会有人来拿走。 “呼~” 陈月泡在温暖的浴桶内,只觉得舒坦极了,若不是担心着凉,真想就这么在浴桶内睡着。 本半眯着眼睛的陈月,忽然睁开了双眼,拿起搭在桶边的长布,胡乱将身上给擦拭干净,踩出浴桶,吹熄了房内的蜡烛,换上夜行衣,然后将那床帘给全部放下。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掌柜的,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好不好的?老子在这家客栈做了十年了,一个铜板都没有涨过,如今我只是取回我应得的钱。” “要是被白家人发现了咋整啊?” “怕个卵啊!那白家守卫都被我安排在一楼后院里,就算是他们听见不对劲赶过来时,咱们早就撤了,就是半路上遇到,也可以装作来查看不就行了?” “掌柜的,你可真聪明!” 两人说着话,就将门给打开了,一老一小,老的看上去五十来岁,小的估计有个十来岁,竟然正是那坐在柜台后的掌柜的,以及那翻牌子的小二。 陈月躲在黑暗之中,目光紧紧的看着掌柜的,发动了查漏补缺 姓名:白小草 性别:男 技能:谎言二级,客栈经营一级,杀人一级…… 看见那杀人技能,陈月心下一凉,看样子这掌柜的可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不过听他方才说的话,若是为财的话,搜不到什么估计就走了吧? 等他们走出房门,她就去楼下弄出些动静来,让那掌柜的有所顾忌,最好是打消了那偷鸡摸狗的念头。 那掌柜的进屋之后,果然先搜索起了陈月放在床头的包裹,只可惜,那包裹中放着几件不常穿的衣裳,除此之外,什么金银首饰,银两都是没有的, “见鬼!这白家小白脸带的这女娃也太穷了吧?包裹里连几两碎银都没有?”掌柜的显然是气急了,将那包裹拿在手中,在半空中不停的抖落,甚至仔仔细细的将那包裹的布料摸了一遍,确认了里面没有暗袋,便随后向后一扔,双手朝着那木架床上摸去。 见此情况的小二连忙上前来,拉住掌柜的袖口低声急急道: “掌柜的,没有就算了,咱们去隔壁,隔壁肯定有。” 哪知那矮胖的老掌柜冷笑道,“哪有走空的道理,老夫今日瞧着这姑娘细皮嫩肉,白胖白胖,正合我胃口!” 说罢,就要伸手将那床上的床帘给捞起。 身后少年却死死抱住了掌柜那肥嘟嘟的腰,低声道:“掌柜的,咱们不是只为求财吗?女子名节大过天,您若是实在想泻火了,那青楼里的姐姐们不是天天等着你吗?咱们何必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那掌柜的三番两次被阻拦,此时正十分窝火,听见少年的话,非但没有打消念头,反而一手肘给在了身后少年的脸上,趁着少年痛得松手的空挡,转过身来,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抬手刺向那面前的少年。 陈月左右环顾,实在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只得从系统背包中拿出了那奖励的晾衣杆,将那还站在原地的小二给戳走。 小二只觉得腰间忽然一痛,房间漆黑一片,少年还以为自己被掌柜的偷袭了,心中也有了几分火气,当下四处摸索,却只摸到一个小矮凳,当即也顾不得别的,挥舞着那小矮凳丢向方才掌柜的所在的方向。 他本想着能砸到最好,没砸到,矮凳落地吵醒楼下的客人上楼来查看也是好的, 只是,他永远不知道,有一种小矮凳,它虽然叫小矮凳,但是它的前面还有一连串的修饰词,比如,永远不坏…… 掌柜眯眼只见一小矮凳朝着自己飞来,立即侧身大跨一步,任凭那矮凳砸在身后的床架上,随后落在铺着厚实地毯的地面上。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想清楚,若是得罪了我,如今这小二的伙计可就再也别想保住了,你家里的弟弟妹妹你就忍心瞧着他们饿死?” 小二站在原地,只得干巴巴重复道: “只要你不打扰了小姑娘,我还是和你一起偷钱。”‘ “哎,其实我对这没胸没屁股的小姑娘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行吧,既然你小子都这么坚持了,走吧,咱们去隔壁,趁着迷烟效果还在,赶紧的搜刮完事。” 小二一听,连连道:“就是,就是!” 话还未说完,掌柜的趁着那少年转身时,一刀捅向其后胸处,只是眼看着那刀尖就要刺入后背,却看见那近在咫尺的后背竟忽然向前探去。 少年只觉得方才脚下有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害得他一脚没抬起来,竟然向前摔了个狗吃屎,不过这一幕在掌柜的看来,就是少年发现他的意图,并且打算逃脱了,眼瞧着那少年离房门也不剩多远了,当下也顾不得掩饰,直接暴起,扑在少年的身上,拿起短刀就是一阵狂扎。 身下人一开始还反抗激烈,后面,渐渐的也不反抗了, 大概是觉得这么多刀下去,就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了,掌柜的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刀,站起了身来。 “你也别死不瞑目,今日叫你跟我一同来,我早已打定了主意让你去死,你不死,我怎么杀那陈家人?只有你这个杀人凶手死了,我才能从这件事中把自己摘出来。 所以啊,你死的很值得,放心吧,你那寡妇姐姐,我会帮你照顾好的,那大胸脯,我早就想试试看了。” 陈月皱眉站在浴桶边,只看着那少年趴在地上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在黑暗之中缓缓坐了起身,此时掌柜的似乎也说尽兴了,正打算跨过地上的尸体,前去推开房间大门。 “嘣!” 一声略带沉闷的响声在房间里响起, 少年手中拿着那破旧的小木凳,一下又一下,砸在掌柜的后脑,后背,也不知道是哪一次,将那掌柜给砸得彻底没了动静。 房间漆黑一片,陈月却看得一清二楚, 挪到那掌柜的尸体旁,将方才甩到少年背上的巨大五花肉块给收回了系统背包,陈月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瞧着那方才醒悟过来自己杀人的少年。 只看见他跪在掌柜的尸体边,抱头痛哭,哭了好一会儿,少年才起身,准备去打开那房门。 陈月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赶紧从凳上起身,躲回了床上,只透过那床帘的缝隙看向门外。 小二大概也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后退两步,下意识想逃,最终却还是站在了原地。 房门被外面一脚踢开, 外面竟然站着那面色苍白的白苏,以及他身边站着的红鸢。 随着房门外的烛光,照亮了漆黑一片的房间。 那脚朝过道,头朝窗的掌柜的尸体,已经是鲜血横流,鲜血侵入地毯,将那素色的地毯染红一大片。 小二站在掌柜的尸体旁,双手垂落在两侧,其中一只还提着一个小小的木头板凳。 见到这一幕的红鸢不忍心的将头别了过去,倒是白苏瞧见这一幕,脸色没有任何变动,只是抬眼看了看那呆站在一旁的少年, “你是店里的小二?” 少年一听问话,顿时双膝跪地,朝着那白苏所在位置连连磕头, “东家,东家,小人杀人了,小人,小人有罪,小人只求,只求死前再见家中姐姐一面。” 白苏看着房间内的一片狼藉, 露出了一抹笑意。 ------------ 第五十四章 刺青 白苏笑了, 看着那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少年笑了。 “你有功,起来吧。” 少年惶恐的抬起头来,望向那站在门口,笑着的少东家,只觉得一头雾水。 不过少东家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让人将那躺尸的掌柜给抬出房间,然后将地毯给换一张一样的。 大概是瞧见这样血腥的场景,红鸢脸色发白,扭头看向过道之中,嘴里不忘道: “相公,到了省城,多照顾照顾小师弟一家吧。” 白苏轻声嗯了一声, 陈月坐在床上,看着床帘外那些来去的人,数了数,短短一晚,自己这个少女闺房中,前前后后,竟然进来了八人。 心中的抑郁可想而知,总算等到那些人将房屋布置恢复好走人,这才下床,将身上的夜行衣给换下,穿上里衣,盖上被子睡觉。 —— 三楼尽头的无门牌号房间内。 白苏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桌上放着一壶热茶,只是现在已经微微凉了。 红鸢伸出手来,想要倒水,却被坐着的白苏一手拍掉了她放在茶壶上的手。 “白苏!你到底要干什么!今日你和先生早就说好了要来搬家,你不告诉我,今晚上那个人死了,你也根本不惊讶,你还当我红鸢是你媳妇吗? 好,这些都不说了,你总说我不懂,好,我不懂,那我也不去多问,现在呢?我红鸢连喝一杯热茶的资格都没了吗?!” 说完,红鸢便执拗的伸手去够那壶已经放凉的茶水。 白苏不耐的睁开双眼,却瞧见了红鸢脸上早已是泪眼婆娑,顿了顿,伸出手去,拉住红鸢的双手,手上力气一带,将人拉到身边来。 解释道: “我白苏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会直说,你不必在这里患得患失,今晚的事情,出了差错,那掌柜的本应该第一个来咱们房间,在拿号码牌的时候,我就已经无意透露出了今天是出门收账回来的,换做线报来看,此人贪财如命,怎会放过天赐良机? 此事我未告诉你,也是担心你知晓后,忍不住打量那掌柜的,到时候让他看出端倪,将狐狸尾巴藏起来,若是如此,再想抓他现行,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掌柜的第一个去的竟然是那小姑娘的房间。 那活着的店小二,还算是给白家除害了,否则就算是抓住他的现行,我也不好要了他的姓名,否则那些为咱们家做事的人们就会寒心。 如今他说自己失手将人打死了,不管是不是失手,如果他们现在的审问没什么问题,那当下做做样子惩罚一下,事后可以调到省城来为咱们做事。 现在,我要想想这次计划哪里出了差错,我可不相信,那白胖小姑娘在掌柜的眼中,比那上万两的银票还值钱。” 红鸢安静的低头听着夫君的解释,面色渐渐没有方才那么难看了,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补充道: “那你那些就算了,可是,刚才我要倒茶,你还打我!” “那壶茶是方才死的掌柜的倒的。” 红鸢脸色大变,快步走去水盆的位置,将方才摸了茶壶的手给洗了一遍又一遍。 白苏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 “就是猜到你会这样,所以才不让你喝,你瞧瞧,光是摸了茶壶,你都这般难受,若是喝了茶水后再知道,你说会如何?” 洗好手的红鸢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只是乖巧的坐在白苏的身旁,手中拿着一本当下省城正时兴的话本翻看着。 白苏则是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开始复盘今日的行动有没有哪里出了差错。 次日一早,陈月起床后,坐在床上醒了好一会儿,搓了搓脸蛋,这才踩着床边的绣花鞋,慌张跑到隔壁房间拍门。 “娘!娘!” 房门被瞬间拉开,牛芳第一次睡这么好的房间,昨晚拉着陈爹两人这里转转那里摸摸,愣是到了后半夜才恍恍惚惚在床上聊天的时候睡着。 此时听见陈月的喊声,才披散着头发连鞋都没穿来开门。 门一开,陈月连忙跨进房中,浑身颤抖着拥抱住牛芳,颤抖着声音道:“”娘!有人进过我的屋子!” 牛芳原本半眯着的双眼,听见这话瞬间瞪大了。 连忙上下看了一番宝贝女儿,瞧见身上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吐出一口气来,牵着女儿坐在窗边软塌上询问道: “小月,你怎么说有人进过你的屋子?” 陈月双手紧紧抱住牛芳的臂膀,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断断续续道: “我的包裹,我昨晚睡觉前,为了拿衣裳,将包裹打开忘记关上,今早上一瞧,那包裹竟然是关上的,而且还打了结,我只得赶忙拆开看,发现里面最贵的一件红姐姐买的长裙不见了,我,我原本想的,今日穿那长裙进省城的。” 牛芳眉头紧皱, “老陈!快起来,去看看咱们的包裹里的东西。” 陈爹一脸困,但是依旧按照牛芳吩咐查看放在床下的包裹,这一看,陈数冷汗都吓了出来。 “媳妇!媳妇!咱们家,咱们家的银票不见了!” 牛芳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 “银票不用找,那玩意儿那么单薄,我昨晚睡觉放在枕头下面的床褥下的。” 陈爹连忙送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他了,要知道,他媳妇手中的钱,可是他们在省城扎根的根本,若是没了钱,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让陈书那小子安心温书了。 如今知道钱财没有遭殃,翻找起东西来,倒是细心了许多。 “这小贼还挺有意思,给咱们把衣裳留下了,首饰全部拿走了。”陈数有些乐呵呵道,只是抬头瞧见牛芳阴沉的脸色,顿时住了嘴,转而道: “这小贼被抓住真是应该千刀万剐!媳妇儿,你说,这事,咱们和白公子说吗?倒不是想让白公子赔偿银子,只是,咱们住的这上房,一晚上价格可不便宜,这小贼要是偷上瘾了,下一位住上房的人也被偷了可就不好了。” 这话一说,牛芳也纠结了,自己丢的发钗心疼不? 那肯定心疼啊!她牛芳也就去年摆摊赚钱买了根银钗,后来到县城开店,瞧着别人家老板娘都戴了一根金钗,三个晚上没睡好,还是老陈看不下去,偷偷买了一根金钗送给她,虽然拿到手的时候,心疼死她了,这得做多少个馒头,卤多少锅卤味。 可老陈说,咱们多戴几年,就把价钱戴回来了。 还有女儿送的金发钗耳环,加起来少说也得一二十两白银了。 可咱们毕竟是住的白公子家的客栈,本就是白住的,丢了东西还巴巴的告诉人家,这牛芳实在是做不出来。 “娘,要不你就说,东西没丢,那小贼嫌弃咱家的东西便宜,没拿?” 此话一出,陈爹的笑容凝固了,女儿啊,可别再瞎说大实话了,没瞧着你娘脸又黑了吗? 商量好了, 大家伙商量好的时间下楼时,牛芳就想着找个机会提一下,然后这件事就过去了。 哪知道,还没找到机会。 白苏那公子哥却朝着她先开口了。 “牛婶婶,昨晚客栈守卫不严,被小贼混了进来,我们房内的东西都被偷了,你们呢?” 牛芳看着面前这位真诚的白公子,抿了抿嘴,忽然觉得自己只被偷了几个发钗是不是有些说不出口。 而且,既然白公子自己发现有小贼了,那也不用她提醒了,对着白公子,眼睛却看向正在走楼梯的陈数道: “我们没有丢什么东西,哈哈,倒是白公子,不要担心,我们乡下有句话叫破财消灾,说不定那被偷走的东西就是为你挡灾去了。” 白苏微微一笑,算是回答,目送牛芳下楼去。 不一会儿,上来一名男子,在白苏耳旁说了两句。 白苏点点头,随后下楼去。 叫住了正在向外走的甘顺先生, “先生,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甘顺让身旁两孩子先上马车,自己随后就来,随即转身走向白苏。 “怎么了?” 白苏此时的脸色十分严肃,一双眼睛不似往日里那总是没睡醒的模样,而是清醒的张开。 “昨晚我本想设局抓一个家族内的蛀虫,这家客栈的掌柜的,之前客栈客人经常反映丢东西,但是省城没有听到反馈,直到一名才子丢了一只颇为贵重的砚台,找上了武侯来, 家中方才得知此事,后又埋伏,试探了好几次,确信监守自盗的是那掌柜的,白小草,昨晚他本该咬住我这条诱饵上钩,结果先去了那名叫陈月的小姑娘的房间,他和本打算嫁祸的同伙起了分歧,两人在打斗中,不小心被对方失手杀了。” 甘顺听到这里,一巴掌拍去了白苏的肩头,丝毫没有留情。 “咳咳,先生打得好,是白苏的错,没有保护好先生的弟子,呵呵,先生您别这样看着我,白苏虽然不聪明,但这些年走南闯北,倒是也学会几分看人的心得, 好了,不说远了,根据剩下的那名所谓同伙的话,那掌柜的,真正的目标是,将陈家灭口。” 最后几个字,白苏说出口时轻飘飘的, 只是,甘顺先生却是眼神猛然发狠,看向了说话的白苏, 瞧见先生神色的白苏继续扔下一句爆炸性的话来, “还有一件事,那掌柜的头发下,竟然发现有北荒漠人的刺青。” ------------ 第五十五章 武侯城 “我已经让剩下那人跟在咱们后面一起走了,等到了武侯,再好好的盘问。” 白苏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甘顺先生上车。 这件事,上车后,两人都没有再提起。 毕竟, 白苏是认为提了也只是白白让陈家人担忧,起不到作用,甘顺则是想着等陈家人安顿好后再说,此时毕竟牵涉到陈家人的生命安全,当然得让当事人自己知道,这样才好有防备之心。 越是接近省城武侯,路上的道路就越发的宽敞平坦了起来,大概是昨晚发生的事情让红鸢有些愧疚,今日上车后,对待陈月便多了几分热情, “武侯城,大概有十个山河县那般大小,但是与山河县的布局不同,武侯城越是靠近北边,住的人家越是显贵,而除了北边那一块外,剩下的三个方向,大致都是以分散式为主,越是靠近城中心,越是繁华,住宅价格越贵,而一般来武侯赶考的学子们大多都是住在东边靠外的地方,但是切记,挨着城墙那一片区域最是混乱,三教九流之人都混杂在一起,你们若是想要逛逛省城,可以在中心热闹的那片地方多走走。” 红鸢说了一大堆,陈家人都有认真听,唯独甘顺和白苏两人,没有给面子,直接靠着马车车壁就睡着了。 因为赶路的原因,中午大家就吃了顿干粮,红鸢本想沿路找一家酒楼好好吃一顿,却被白苏拒绝了,直言今日状态不好,需要赶紧赶回武侯城。 听见自家相公身体不舒服,红鸢哪里还有招待的心思,接下来一路都紧靠着白苏,左手握住他的右手。 下午六点过,白家马车缓缓驶入武侯城,与城门处那排着长排的马车队伍不同,白家的马车直接插入最前面一辆,身后所有人看见那独独属于白家的族徽,都没有言语,偶有那从别处来的公子哥心头不爽,身边马车上的车夫只要告诉他,这是省城白家的马车,也就不言语了。 牛芳还是第一次这么理直气壮的插位,方才还有些紧张,担心城门口的官兵训斥他们所在的马车,哪里知道那官兵就像是见到许久未见的好友一般,说说笑笑,就放行了。 陈月看见这一幕,也不由感慨,不愧是襄省第一首富,在这武侯城可真吃得开。 因为天色已晚,白苏安排了陈家人住在省城的客栈中,因为上房已经全部翻牌,便订了三间好房,其实大致布局与上房差不多,只是面积要小上一半,不过对于牛芳而言,今天这样的房间大小睡着才踏实,昨晚上的房间实在太大,空荡荡的,总让人心头发慌。 反正家中值钱的物件已经被偷走了,牛芳吃完饭后,大手一挥,表示要带着孩子们去踩踩地皮,也顺便去看看和师父一同在省城的陈壮。 前几日,牛芳才让小月写信去,告诉他,他们要搬来省城了,让他不要再往县城寄信,等到了省城落脚后,就去找他,如今正好带着他一同去看房。 “小月啊,那个木匠坊,你问过白夫人在哪里不哦?”牛芳走出客栈,看着这十字交错的路口来往的人群,莫名有些腿软的问道。 “娘,那红姐姐怎么会知道木匠坊的位置呢?我方才已经问过店家了,咱们顺着门前这条路,走到第四个街口,看见上面牌子写的匠坊街拐进去就是。” 问的时候她还特意问了一下,这匠坊街是否就是全部都是匠坊所在的地方,得到了小二的肯定,原来是那匠坊们不管是做什么的,白天黑日都是叮叮咚咚的,惹来周围邻里的不满, 最后大家一合计,干脆一同搬家到了一块,这样一来,再也没有邻里问题,你家吵,我家也吵,咱们谁也别嫌弃谁。 “咱们坐一截牛车,免得过去太晚了,大哥睡下了就不好了。” 陈书也许久未见大哥,此时颇为兴奋,一路上和董瑞讲了许多大哥的事情,陈月瞧着他那话多的样子,倒是明白他为何能和王百年做好友了,合着那就是臭味相投。 半路上拦下一辆没有坐满的牛车,一人一个铜板,坐四个街口。 车上坐着的大多都是年轻的小姑娘,陈爹见状,也不去坐,只说自己跟在牛车后头走就成,正好吃了饭消食。 这话一出,车上的姑娘们脸色才缓了缓。 陈月见状,也就不要求他爹坐车了,只说让他爹走慢些,若是找不到,就问问人。 牛车渐渐动了起来,陈月这才有了心思和精力打量这座大城市。 和山河县不同,武侯城的道路更宽,更长,甚至在道路两旁还细心的有类似于人行道的规划,店家门前的沟渠则是用石板盖住,遮挡住了其中的味道。 有些别出心裁的店家,还会在门口吊上几盆鲜花,挂上一只学人话的小鸟所在的鸟笼。 路上的行人穿着打扮也是更偏向于明艳的色彩,时不时能够瞧见那富家小姐出行,头顶别着金丝打的花样,手腕一伸,露出那翠绿的玉镯,连衣裳都是极为讲究的与今日红鸢姐姐穿的颜色相似。 估摸着,这是武侯最近流行的色彩吧。 牛芳倒是第一次来这省城,之前坐在马车当中不觉得,现在走出门来看,只觉得这里处处透露着与山河县的不同,那街上的妇道人家,哪个手上不戴着个金圈圈?只不过有粗有细,那些和她一般大的妇人,几乎都擦脂抹粉,就是同乘牛车的几位妇人,也是抹了口脂,看着整个人都凌厉了好多。 陈书和董瑞两人坐在最边上,两人都有些沉默,陈书是有些怀念那一直嘀咕嘀咕个没完的王百年了,董瑞则是看着街上小姑娘头上的头花,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够买上一朵,送给阿月姐姐。 四条街道,坐在牛车上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样子,下车后将铜板一递,又上了几位小姑娘坐上牛车。 “走吧,咱们去看看你大哥,这都几个月没有见一面了,也不知道上次寄的衣裳还穿的合身不,你大哥这个人就是太老实了,若是不合身他也绝不会说的,我原本还想着他跟在师父后面,有了手艺,也好说一门亲事, 今儿我仔细瞧了瞧,这省城的姑娘,一个个细皮嫩肉,那小手,瞧着也没做过什么活计,这样的姑娘能看上你大哥这个做木工的? 哎,我那是越看越愁。” 牛芳下车,看那身边没什么人,赶紧和宝贝女儿说说这心头的烦闷。 至于家中有个秀才弟弟? 拉倒吧,有个秀才弟弟咋啦,又不能多一份工钱! 陈月一边领路,一边安慰道:“娘也别急啊,你瞧瞧这省城不像咱们乡下,我听说这省城的小伙子们娶亲可晚了,大多都要二十才娶媳妇,大哥今年也才十六,还可以再过几年呢!” 牛芳一听,脸上的焦虑不减反增。 “啥?这省城的小伙子都要这么大才娶得上媳妇?天啊!你哥不会要打一辈子光棍吧!” 这下陈月不敢吭声了,她担心再安慰下去,牛芳当场气哭了,那可咋整? 好在,她也远远瞧见那挂着木工坊招牌的大门了,此时正从里面搬出新打的家具,每一样都可谓是佳品,用陈月上辈子通宵达旦刷淘宝的眼光来看,看着像是那红木的。 等他们忙完了,牛芳这才上前道: “这位小哥,能够帮我叫一下你们这的一个叫陈壮的孩子?长得高高壮壮的,和他师父从山河县来的。” 那人一开始一听孩子,还以为面前的妇人是找错了地方,抬脚准备走,可听见后面的话,又硬生生扭头看了回来。 露出一抹略微怪异的笑容道: “有有有,这位夫人请随我进来,我这就去帮你叫他。” 陈月看着那人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得心里有些打鼓,大哥陈壮是一名踏踏实实做活的人,那人为何提起却这样? 好在,这木匠坊虽然大,但做活的地方都是有数的,很快,陈壮就走出来了。 只是, 陈月看着眼前这位,红光满面,身上腱子肉仿佛又厚实了几分的大哥,只觉得,他似乎过得很不错? 就是牛芳看着眼前壮壮实实的儿子,那口中的瘦了二字也打死说不出口。 只是瞧见他身上穿的那身短打,仔细看了许久。 有些迟疑的问道: “娘咋觉得这件衣裳,好像收了一点?我当初好像特意做得大了些,想着你做活好活动来着?” 听到这话,本就红光满面的陈壮,脸更加红了。 “这个,这个是咱们匠坊的小娘子帮我改的,她说太大了容易漏风,就,就帮我改了下。” 这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凝聚在他身上这件朴素的没啥可说的短打身上。 牛芳的脸上更是笑开了花,语气一下子变得温柔了起来。 “你看你,有了对象也不跟娘说说,哎哟,这今天来,手里也没提啥东西,对了,你给娘讲讲,那小娘子是匠坊里谁家姑娘啊?她帮你改衣服,她爹娘知道了不?要是大家都知道了,咱们就得赶紧提亲了,别让那外面人笑话咱们家不懂规矩。” 说这一番话时,牛芳那嘴咧得都比那所谓的八颗牙齿笑容还要标准,要是仔细数上一数,说不定露出的牙齿能有十一二颗来。 陈壮那双大手摸了摸衣角,似乎是想到了收衣角的那姑娘,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傻笑来。 “她娘知道,她爹还不知道咧,我上次写信本想告诉娘你的,可是珠珠不让我说,后来我收到娘你的信,就想着等你们来省城了,再告诉你们的,不过刚刚我还没来得及说,娘你就瞧出来了。” 陈月倒是第一次见那平日里直愣愣的大哥露出羞涩的表情,心下有些感慨,这爱情可真是神奇。 “那你说说那姑娘是谁,娘也好准备准备,要是条件好,咱们就先定亲,娘和你爹努努力,攒两年钱,要是不嫌弃咱家的条件,咱们就早点提亲,娘也放心你。” 这话刚说完,陈壮还没回答。 就听见从那门后传来一声俏丽的声音, “婶子,就怕我不嫌弃,可您看不上我这寡妇……” ------------ 第五十六章 陈壮 随着声音从那门后走出一位身形丰腴的女子,瞧着年龄估摸着也不到二十,一对细长弯眉下是一双清明的眼眸,此时瞧见那脸红的汉子,促狭的笑着。 “这位姑娘就是木珠啊姐了,就是她给儿子收的衣角,嘿嘿。”陈壮瞧见木珠走到屋里,赶紧快步上前,站在她的身侧向牛芳和弟弟妹妹介绍。 木珠看向站在原地的牛芳,笑着侧身微微屈膝行礼, 瞧着眼前这位,穿着淡粉色长裙,长得明眸皓齿的姑娘,牛芳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嘴里还说着:“啥嫌弃不嫌弃,就是,姑娘你这么年轻,咋就当了寡妇?是?” 陈壮一听有些着急,连忙解释: “不是,不是,木珠姑娘不是寡妇,她是,她是被退婚。” 陈月有些无语的看向那解释还不如不解释的大哥,你这话,直接当着人家姑娘的面把底细全部抖落出来,再偷偷瞧一眼那未来嫂子,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大壮的出口惊人,面上并没有什么责怪之意。 只是笑了笑, “当初我爹救下了城中一行商的幼子,那行商当时也不知怎么想,就和我爹定了娃娃亲,只是定亲后,那行商家生意越来越红火,更是在那北边买下一座四进的宅院,后来到我十三岁时,那商人便上门来退婚,只说找了大师算命,我与他儿子相克。 我爹那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人,那天气得当场把那商人打了一顿。” 木珠瞧着不管听多少次都一脸愤怒的陈壮,目光温柔, “后来,那富商之子喝醉酒后,才说了真正的原因,说我姓木名珠,实在滑稽,哪有半分风雅可言,那一天,我爹把自己关在房里,喝了半坛女儿红, 其实我是挺满意这名字的,木家的掌上明珠,多好?对吗,陈壮?” 陈月瞧着那木珠,倒是觉得这名字挺好的,未来嫂子不就是像珍珠一般,温润美丽,有一种打眼一瞧,就觉得是端庄大气的感觉。 听到这’退婚‘的来由,牛芳对这刚刚见面的木珠更添了几分怜惜,恨不得立刻就让大壮将人娶回家,可又想到姑娘的爹是这木匠坊的坊主,再想到自家如今在省城连一个落脚之地都没有,觉得这大壮可真会癞蛤蟆吃天鹅肉, 可愁死了她了。 估计是牛芳脸上的神色转变太明显,木珠挺直了背脊,双眸认真看着牛芳道: “爹爹让我先问婶婶,能否接受我的经历,若是能,就请后院上坐,若是不能,今日就当从未见过小女,从今以后,我也绝不再见陈壮。” 此话一说,牛芳赶忙点头道: “这算个啥经历,说实话,就我家大壮这个条件,别说你退婚了,就算是真的寡妇,带个儿子,那也是我家大壮配不上你,你能够瞧得上他,我才是做梦都要谢谢菩萨。” 陈月也跟着默默点头,就大哥那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遇见这样一位美人,基本可以断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瞧见陈家人都一脸的赞成,木珠这才爽利一笑,走到陈月的身旁来, “妹妹,走,让大壮带婶婶去后院,姐姐带你去咱们木匠坊转转。” 毕竟是婚姻大事,饶是木珠这般爽利的女子,也不好意思在两方父母面前听着,只挽着陈月,找了个借口连忙走了。 陈书瞧了一眼带着娘走的大哥,又瞧了一眼未来大嫂带走的阿姐,只得坐在凳子上对那剩下和自己相伴的董瑞哥哥笑笑:“看来咱们还是在这里等等爹吧。” 跟着木珠姑娘走出会外客的堂屋,沿着游廊向后走去,沿路瞧见了许多敞开的房间,里面无一不是在做着木匠活计,有那正在刨木头的,有那给做好的家具雕刻的,还有那晾晒在房檐下的各式家具,院子里各种声音参杂在一起,木珠走在其中,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有些在木匠坊做了几十年活计的大师父瞧见木珠那喜悦的神色,也跟着高兴几分,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娃娃,当年被那富商退婚时,大家都恨不得打上门去,只是坊主把他们压下去了,说真的打上门了,才是把珠珠的婚嫁之路给堵死了。 这几年,原本最爱笑的珠珠笑容少了许多,且每次笑,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沮丧味道,让他们这帮老家伙看着就着急,可仔细扒拉认识的男娃,还真的没一个比得上那富商的儿子。 “珠珠小姐,这是谁家的小女娃啊?咋瞅着这么眼生?” 诺大的木匠坊,除了老一辈的大师父,还有许多年轻的小徒弟,对于他们而言,那珠珠被退婚就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平日里属他们搭话最为起劲,毕竟,若是能够娶上木珠这姑娘,借着女婿的身份,做一个小小的管事人,那肯定可行,毕竟,坊主疼爱木珠,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木珠瞧见那往日最爱搭讪的一名学徒,停下了脚步,挽着陈月的手臂笑着道: “是挺眼生的,这位小姑娘是我未来小姑子,今儿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玩呢,你们可小心点,要是把她吓着了,我可少不得去找大师父们告状的。” 本瞧见了木珠还特意将头顶汗水给擦去的学徒愣住了,未来小姑子? 这, “珠珠小姐,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没听坊主说过你相亲啊?”说这话的时候,那学徒脸上硬生生挤出的笑容却十分难看,他辛辛苦苦的在这木匠坊做工是为了啥? 难道真的是为了做一辈子木匠吗? 要不是为了眼前这名叫木珠的肥肉,谁他妈愿意做这苦人的活计,当下只觉得一股子火气涌上心头。 木珠瞧见那笑得艰难的学徒,面色依旧不变,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若是好奇,大可去那后院看看呗,如今我爹他们估摸着在商量日期了。” 说完,也不等这学徒的反应,挽着陈月就向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咱们木匠坊总共有五十三名木匠,其中五位大师父,剩下的他们的徒子徒孙,有家室的在外租房,孜然一身的则是住在后院的通铺之中,一日三餐定时在厨房外的院子里吃。” 走了一圈下来,时间也去了大半个时辰,陈月这才跟着未来嫂子去那后院的堂屋。 只看见陈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坐在牛芳身旁,身后站着陈书和董瑞两人。 坐在对面的则是一名十分壮硕的中年男子,身侧是一名温婉小巧的妇人,瞧着与未来嫂子颇有几分相似,此时瞧见了走到门口的陈月和木珠,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道: “珠珠,你来得正好,我和你爹商量好了,下个月十八号就是嫁娶的好日子,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绣嫁衣,其余的事,我们再慢慢商量,总不会耽搁了你的好日子。” 陈月站在木珠身旁,听见这婚期如此赶,颇有几分奇怪的看向牛芳,只见牛芳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搭理,只得按下心中好奇,等着回去的路上再问。 既然日期订好了,这时间也不早了,一顿折腾下来,也深夜了,未来亲家让家中马车送牛芳一行人回客栈。 到了客栈,瞧着陈家人上楼后,驾马车的车夫这才赶着马车回去,路上,回头望了一眼,那才点燃灯笼的两间二楼房间,满意的点点头。 回到了客栈,陈月跟着牛芳走进房间,这才问道: “娘,怎么订下的日子这么赶?下个月十八号,今天已经是月尾了啊?” 陈书和董瑞走了一天,又站了许久,早已撑不住了,上楼就回房了,当下房间里也只有牛芳两口子和陈月。 牛芳一边将小二送上来的热水倒进盆中,一边道: “哎,听珠珠她爹说,那退婚的富商儿子这几年好像一直身体不太好,今年更是连门都出不得,珠珠她爹担心那富商打冲喜的主意,就想先下手为强,把珠珠嫁出去,今日咱们上门,就说是去认门的,什么聘礼之类,就说给的银票。” 说着,牛芳从怀中掏出了一打银票,陈月数了数,竟然有两千两,不禁看向牛芳,这么多钱是几个意思? 莫非是想让大哥入赘? “数好了没,明天咱们就拿着这钱去买个宅子,到时候家具有珠珠他家搬过来,帮忙布置,我就是觉得,这娶个儿媳妇,光花的人家娘家的钱,我咋就这么亏心呢?” 牛芳洗了把脸,长叹一口气,干脆坐到凳子上,说出了心里话。 “我原本想着,你大哥能找个我娘家那里的姑娘就满足了,现在冷不丁的找了个省城的大户人家姑娘,你瞧见没,一出手就是两千两银票,乖乖,我当时接过手,都没好意思仔细数,就担心露怯了, 你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刚才回来的路上,揣在兜里我都不敢走路步子大了,就担心把这轻飘飘的银票给挤掉了, 要不是这时辰太晚了,我都想立刻去看宅着,将这手中的银票给全部花掉才妥当。” 看着手中的银票,陈月也觉得烫手得紧。 “娘,那咱们也住这银子买的房里,是了,若是咱们不住,岂不是一眼就瞧出这是木珠嫂子家自己出钱买的了,娘也别这么担心,明日咱们就去瞧房子,到时候写房契时,就写嫂子名字就好了呀。” 牛芳一听写未来儿媳的名字,脸上的愁容倒是微微放缓,后又看着小月笑道: “就这么定了,咱们明日就去看房,能立马订下最好了。” 木匠坊内, 那赶车的车夫此时正在堂屋中回话。 “回禀坊主,打听清楚了,他们是坐的白家的马车进城,今儿城门有许多人都瞧见的。” 木匠坊坊主木实点点头,看向一旁面露担忧的夫人道: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南家能够顾忌于白家而放过珠珠了。” 木夫人用手中的锦帕点了点眼角的泪珠,看着自家夫君: “只希望如此吧。” ------------ 第五十七章 泼脏水 找房子这事,越是着急,那房子越是不好找,看了一上午,牛芳愣是没找到瞧得上眼的,就是那种勉强凑合的也没有。 两千两,在山河县那是可以买三进的宅子,还带前后花园,那屋子还带三层楼阁,可你要是放在武侯城,那就是上面的够不着,下面的又看不上。 要不就是位置不错,但宅子年久失修,要价也几乎接近预算总额,要不就是宅子本身维护比较好,但是地理位置和那鱼龙混杂的地方离得太近,毕竟也算是婚房了,陈月将差点要付定金的牛芳给制止了。 甘顺一大早起来就没瞧见小月和陈家夫妻,留下两孩子给他照看,今早上牛芳本打算去续房,被告知白苏公子早已交了五天的房费,当下高兴能够节约一笔钱的同时,又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占了别人那么大便宜。 中午,陈月和牛芳看房回来,打算和甘顺先生商量一下,大家讨论一下哪套房子比较合适。 却看见白公子坐在甘顺先生房内,两大人两孩子似乎是喝酒了,陈书董瑞两倒在窗边软塌上,甘顺先生和白苏两人脸上一团淡淡的粉红色,屋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果酒香味,陈月站在门口迟疑片刻,不知是该进该退。 白苏抬眼瞧见了站在门口眼神迟疑的陈月,招招手,示意她进去。 “白公子,师父。” 白苏笑了笑, “怎么,轩辕浩就值得你一句哥,我白某人就只能是白公子了?小师妹,你这样见外,师哥可是要伤心的。” 陈月瞧见和往常截然不同气质的白苏,有些后悔方才敲门。 倒是甘顺师父,就算是喝醉了酒,也不忘维护自己的小徒弟,笑着道: “别搭理他,他喝醉了就是这德行,小月,找师父有什么事吗?昨听陈书那孩子说,你大哥这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师父还没来得及说一声恭喜。” 白苏一听,眯着眼睛笑了, “好你个死老头,合着今儿请我喝酒不安好心,放心吧,小师妹一家的住处我早已安排好,就在城西靠近内城的一座二进宅院,用来安家,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过…… 好处都让师父帮你占尽了,我送这么大一份礼,小师妹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句大师哥,否则我岂不是很亏?” 城西靠近内城的二进宅院,陈月沉默了,今早上看了一套内城的一进宅院,要价也要两千两,这二进,估摸着也要五千两了,这么贵的东西,她不敢要。 只得看了师父一眼,对那看着自己的白苏公子摇摇头道:“太贵了,我要不起。” 听到这话,甘顺笑呵呵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倒是白苏睁开眼睛,认真的看了看站在远处的陈月,嘀咕着:“死老头,你又赢了。” 甘顺笑呵呵,只让陈月先回房,下午自会有人来带他们看房。 对于甘顺老师的话,陈月还是很相信的,当下就退出房间,关门之前还是说了一句, “谢谢白师哥。” —— 下午,陈月果然等到了那来带他们看房的人。 根据陈月给出的最高预算和大致的需求,挑选了一栋位于南第三大街处的二进宅院,要价一千五百两。 地理位置自然没有紧挨着北城的西城好,但是对于陈月提出的条件,几乎是完全吻合的,签契约前,陈月也问了那带他们看房的人,为何这个房子要比西门的便宜这么多。 “这房子原本就是老爷打算用来安置一些族中的亲戚拜访的住处之一,只是后来老爷在城外买了一座大的温泉庄子,这栋房子就这么耽搁下来,这一千五百两是几年前买进来的价格,如今原价转卖给你们。” 陈月听后,心中有数了,这宅子估摸如今的价格要翻倍了,这可是承了白苏公子一个大人情了。 因为证件齐全,加上又是白家的宅邸,房契很快就办了下来,甚至不用木珠本人来,房子就已经过到了她的名下。 与此同时,木匠坊内关于木珠要成亲的消息也放了出来,而新郎也没说是谁,只说已经走过了三书六礼,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十八日,到时候在木匠坊内摆上十几桌宴请大家。 至于那打探男方家底的,坊主木实一概笑呵呵的挡了回去。 大家伙不免在心中猜测,莫非这木珠的夫婿,拿不出手? 有这样猜测的不止一人,可大多数人也只是猜测罢了,只有那暂住在木匠坊的薛文上了心了。 薛文今年刚刚取得秀才身份,家中爹娘便张罗了一门亲事,是那县上一门富商家的小女儿,他也曾因为好奇去偷偷看过一眼,当时有些失望,就是个清秀佳人罢了。 后来父亲看出他的不耐,便道, “别只看那姑娘的样貌,你且看看她将来要带进门的嫁妆,你爹我可是听说了,那姑娘她家准备的嫁妆,足足有十抬,你想想,将来若是考上了举人,没一点钱财开路,哪里有那么恰好的位置给你? 若你还是不甘心,倒是有个路子,你可以试试,要是成了,那自然是比这姑娘的嫁妆要丰厚的, 那就是你那母亲娘家的木珠,她倒是长得还算可以,嫁妆也丰厚,就是被人退过婚,名声不好,虽说上面有个哥哥,不过听说也十分疼爱她,要是得手了,嫁妆恐怕得奔着五千两去了,所以,就看你嫌不嫌弃了。” 就这样,薛文央求娘亲,来舅舅家备考,住到明年乡试。 瞧见那略微丰腴的表妹时,还有几分觉得委屈,觉得姿色也就比那清秀佳人好些罢了,且不是他所偏好的瘦马之姿, 不过看在那丰厚的嫁妆上,也就勉强看得上眼。 只是,还未等到那表妹向自己暗送秋波,倒是等到了表妹下个月就要成亲的消息,一想到那本以为唾手可得的嫁妆就要给了别人,他怒了。 只可惜,木珠几乎从不落单,让他没有机会质问她,为何这样水性杨花。 他只得将心思放在那木珠的婆家上。 —— 陈家人已经搬进了那南城的二进宅院,因为这次的宅子不带门面房,牛芳大手一挥,董瑞,陈书,甘顺先生都住前院,后院东边两间房和楼上两间都做为大壮夫妻的房间,陈月和牛芳两口子则住西边一楼和二楼,前院的房间就随他们三人的心意了。 分配好了房间,那木匠坊连着送了两天的‘嫁妆’家具,动静大得周围街坊们都知道,这房子即将嫁进来的姑娘是那木匠坊的女儿。 有那好事之人不禁嘀咕,这木匠坊似乎只有一位闺女,就是那前几年被退婚的那谐音母猪的那姑娘啊? 一时之间,大家对这刚刚搬入,写做陈府的陈家,充满了好奇。 陈月才没空去管这街坊邻居好不好奇的,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未来嫂子的婚房给布置完整,不掉面子,硬是累得瘦了好些,脸颊上的肉都给瘦没了。 这天,陈月忙着盘点牛芳从彩绳记订来的布匹时,街面上走过几人,嘴里还高声谈论着,前几年发生的一件笑话。 是那木匠坊女儿被退婚并且羞辱为母猪的笑话。 听到中间时,陈月就默默的进门去了,外面几人瞧见那家小女孩进门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还没等他们想到,端着污水的陈月,猛的将盆中的水向外泼去。 整整一盆水,毫无浪费,极尽全部都泼在了那三人的头顶,一时间,三人闻到那臭不可闻的味道,都快臭晕过去。 此时, 陈月身后还传来牛芳的惊呼: “小月!你把那擦恭房的脏水泼外面干嘛?!” 好了,这下那三人是彻底晕过去了。 ------------ 第五十八章 迎亲 那三人本就是拿钱办事的地痞流氓,当天被这臭水给气晕过去后,本想去找回场子,可还没动手,就被自家老大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才晓得,那新搬来的陈家人,可是花的一千五百两银子从白家手中买的本该卖三四千两的宅子,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这帮闲汉,能够生存下去的原则是什么? 是眼睛要亮一些! 那不该招惹的人,就别去招惹,否则到时候惹祸上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既然人家和咱们襄城首富能够搭上交情,咱们不供起来就算了,咋还有你们这群蠢货去找茬的?! 当天晚上, 认真吸取了老大教诲的三人,总结了一番,问题出在找他们办事的那书生身上,那人办事不地道,叫他们去坑人,也不提点他们那陈家人和白家是有关系的。 三人越想越气,当天晚上,趁着那书生出门,拖进小巷之中套头暴打了一顿。 薛文本是精心打扮,和同乡约好了喝花酒,如今刚出府门,就被人套头打了一顿,只觉得浑身都疼,尤其是眼睛,摸上去肿了老高。 这位新晋秀才愤怒了,虽不是光天化日,但是他可是堂堂秀才之身,竟然被人套头打了,绷着个脸直接去了衙门报案。 捕快们瞧见那鼻青脸肿,一脸苦大仇深的薛文,还以为是啥大案,一听是被套麻袋打了,相互间看了看,只问, “最近是否有得罪什么地痞流氓?” 薛文张口想要否决,但此时脑海中竟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那三个他找来办事的地痞流氓,一时间有些犹豫,捕快们看在眼里,相互一笑。 “这位公子,劝您还是想好了再来咱们衙门,这要是记录下来,开始办案了,您反悔,那可是要打板子的。” 听到这话,薛文脸色古怪了起来,也不提报案了,起身跌跌撞撞的走了。 他走后,两名捕快笑道: “看他那心虚的样子,估摸着是得罪了谁,被人教训了。” “那不是,咱们好心提醒他,结果他一句谢谢都没有,直接就走了,就这性子,不得罪人也难啊!” 薛文走在回去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掏银子让那些流氓去找那陈家的麻烦,最好是让他们知道那木珠退婚的事情,怎么,怎么最后挨打的是他自己? 想不明白,想不通,走在大街上,也不知怎的,就走到了那退婚的富商家门口。 摸了摸那有些浮肿的脸颊,他不敢去找地痞流氓,担心再一次被打,只得将这笔账给算在了表妹木珠的头上。 思索片刻,走上那台阶,叩响了那富商家的府门。 —— 这几日,陈月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还被动接了一个帮陈壮娶媳妇的任务,忘了说了,之前的所谓手艺任务,也已完成,不过奖励就很奇怪了。 来自陈壮的感谢。 陈月没有弄懂这枚勋章的用途,也只好先放在背包之中,待有空之时再研究了。 至于昨日那三名被她用污水泼回去的地痞,却是没有任何报仇的意思,陈月也懒得去多想,毕竟过几天,那新嫂子就要迎进门了。 今日家中已经开始挂红布,那红彩带也从二楼之间交错而过。 就在陈月和牛芳两人仔细让那木匠坊的伙计们帮忙挂红布时,就听见身后传来的笑声: “小月姑娘,牛大姐,瞧着你们家这是有什么喜事?” 陈月惊喜的转过身,只见那轩辕浩站在一辆马车下,看着陈月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 “轩辕大哥?你怎么来武侯了?” 后头正在做卫生的陈书听见这话,一把丢掉了手中的扫帚,冲向前门来,瞧见了那真人,只乐得像过年得了个大红包一样,笑容灿烂的不得了。 董瑞听见阿月姐那声充满了惊讶的打招呼声,则是默默的叹了口气,心中很是纳闷,这有钱人家的书生,咋就一天到晚没事做了呢? 想是这样想,可董瑞还是将地上的扫帚给扶了起来,一起靠墙放下,为了让几日后婚宴当天,让女方观礼的宾客们挑不出毛病来,牛芳命令儿子们和老陈这几日拿着抹布挨着将家中给擦一遍。 争取做到那,站在上面就像是站在水面上一般,映照出衣裳颜色是最好了。 唯一能够逃脱牛芳魔抓的也就是那甘顺先生,为了逃离那吵吵嚷嚷妆点宅子的人群,早早的就将行李搬到二楼上,寻常不下楼来,也算是躲个清净。 如今听见那轩辕浩的声音,却是免不得将头探出窗外,看向那站在门外的人。 轩辕浩抬头瞧见先生,咧嘴笑得十分开心。 甘顺先生连忙将头伸回窗内,脸上却笑着道:“真是个牛皮糖哟!” “轩辕大哥进来坐,家中的确是有喜事,五日后就是我大哥陈壮的大婚之日,婚期是找人算的,说是这个月十八最合适不过,这不就赶着这时间置办东西,先生隔壁的屋子,就是我娘给你留的房间,就等着你和王百年那小胖子来呢!” 轩辕浩笑了笑,只说好,转过头去,让身后一人将马车送回省城府中。 跨步走进新新的陈府。 可能是客人都喜欢扎堆来,下午时分,王百年也来了,不过他和轩辕浩不同的是,他是被他爹王大虎丢到陈家的, “这小子一天到晚的比死了亲娘还伤心,没得法子,只能托付给牛妹子你了,实在是,对了,既然这小子要打扰你们,我就让你那妹子也一起过来了。” 和牛芳商量完,牛大虎硬生生留下了二十两银子,和王百年的几大包衣裳以及学习用品,还有一箱子的书籍,就直接上马走人,听说这趟去的远,要去大周的边境看看,等回来的时候估计怎么也要到下半年了。 王百年嘴里说着老头子就是跑商的命,可还是眼巴巴的站在大门口看着王大虎的背影远去,最后转过身来,使劲的揉了揉脸颊的肉,闷声道:“一路平安啊,爹。” 牛芳瞧见牛红的到来,这才想起,忙活了这么久布置婚房,这家里请帖都还没发,好在如今家中读书人还算多,赶紧抓起来都写请帖去。 写完请帖,又是赶忙将原本空着的房间东西置办了,总不能让远道而来的娘家人睡在木板上吧? 这么急急忙忙的忙活下来,等到真的休息时,已经是十七号了,这体力活没有了,可陈月却是咋也睡不着啊,脑海中盘了一遍又一遍娶亲的流程,硬生生的熬了个通宵。 第二天天没亮,就起床去叫大哥去迎亲。 大哥不会骑马,木珠倒是会,陈壮干脆就牵着马去迎亲,迎亲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轩辕浩,王百年,陈书都去了。 原本陈月是待在家中,主要照顾着牛芳这边的亲戚,可今日也不知为何,右眼皮一直跳,陈月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却在这时接到了陈壮顺利成亲的任务, 于是二话不说,穿着系统出品的布鞋,也跟着骑了一匹小矮马在迎亲队伍身后。 早上还未天亮,陈壮就早早的去迎亲,省城这边习惯怪得很,说这迎亲越早就显示对女方越重视,为了表达自己对木珠的重视,陈壮甚至想凌晨三更就去,最终还是被牛芳给一巴掌拍回去睡觉了。 从城南走到城西,迎亲队伍一路上不知撒了多少铜板,有那早起的孩子们捡到之后,连声道恭喜恭喜,甚至还有那不知从哪听来的,百年好合之类的讨喜话。 陈壮穿着他的新郎服,脸上的笑容从出门起,就没有停止过,陈月骑马在大哥不远处跟着,时刻琢磨着,这喜事顺利进行,那有哪里是不顺利的呢? 一路平安无事到了木府,进府后将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从老丈人的手中接过,陈壮低头瞧了瞧,隔着盖头啥也看不清,可还是抬起头,笑的很开心。 木实将女儿给交出手,此时也有些空落落的,但好在,一想到女儿的户籍还在家中,没有迁到男方家,以及那买在武侯的宅子,也写到了女儿名下,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武侯城的婚宴比较简单,谁家亲戚就在谁家吃,女方亲戚也就迎亲的时候大家能够见见新郎官的面,等新娘被迎走了,父母在家招呼亲戚,观礼的娘家人跟着男方看新娘子到新家拜天地。 第一次听见这流程时,陈月就觉得很憋屈,这纯粹就是女儿脱离了娘家,独自嫁入男方家的意思。 但这毕竟是大哥的大喜之日,她也不好改什么既定的习俗,好在陈壮不骑马,也觉得骑骡子很奇怪,坚持要牵着那匹马去,让木珠坐在马上,他牵着她坐的马回家来,才让陈月没有那么觉得别扭。 只是,还没等陈月高兴多久,牵着马走的新郎陈壮,转角就遇见了一帮,同样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 陈壮正准备牵着马让那还没接到新娘的队伍先行,怎料,还未来得及走两步,就瞧见那马上身穿喜服的男人朝着自己牵的马过来,脸上嬉皮笑脸道: “木珠,还不快快过来跟本大爷同房。” ------------ 第五十九章 南康 比起那对面的迎亲队伍,陈月这边一对比,倒是显得有些单薄,全部人数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人,没法子,谁让陈爹家没什么亲戚,而牛芳家能够来的也就是那家中的几位哥哥嫂嫂和牛老头牛老太了。 加起来,自己这边迎亲的亲人估摸着也就有个十人不到。 再看看对面,那乌泱泱一片骑着骏马的公子哥们,此时都骑在马上似笑非笑,在听见打头的新郎官那句话后,更是笑哈哈成一片。 摆明了,这是来抢亲的。 陈月骑着矮脚马,想要上前去,却被轩辕浩给拉住了衣角, “小月后退一些,不要伤到了。” 说完,骑着胯下骏马走到最前面,停在了那口出狂言身着喜服的浪荡子前。 “鄙人山河县轩辕浩,今日好友大喜之日,还望各位行个方便,有什么事,大家下来慢慢聊,就不要耽搁了小两口的吉时。” 山河县轩辕家,已经为皇宫供应了二十多年的宫灯,大大小小也算的上在商人中有头有脸的家族了,在这襄省,虽不能算是横着走,那也是没人敢折辱的,轩辕浩本以为报上了名号,对面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让开来。 却看见对面那同样穿着喜服的男人,当下只用手挖了挖耳朵,掏出一朵耳屎来,屈指一弹,向轩辕浩所在的地方弹来。 狞笑道: “轩辕浩?什么玩意儿?不就是那考了十年也没考上个秀才的废物吗?就凭你?想用轩辕家这块招牌?还是继续在你娘怀里吃奶吧你!” 此话一出,男子身后的公子哥们都笑弯了腰,不过他们也是知道轻重,这山河县轩辕家,这位近些年势头堪比白家的南家庶出公子哥可以笑话,他们这些依附于南家的小门小户的可是笑话不得,也就只能哄抬哄抬气氛,笑笑而已。 这让今日前来的南康有些不满,父亲让他抢那兄长弃而不娶的母猪,他已是憋了火气,可想到父亲承诺的,抢回家后便给他三间旺铺打理,就还是召集了一帮平日里捧他的狐朋狗友来了。 本想着直接在木匠坊就先一步将新娘子给迎走,让那后来的陈家小子吃屁,可没想到这陈家人脑子有包,天还没亮就出门迎亲,硬是让他给抢先将人给接走了, 当下也只好做出这半路上劫亲的事儿来, 再瞧见那自报家门想要息事宁人的轩辕家傻子小公子,当下更是气恼,我南家如今可是风头即将赶超那白家,你个小县城的轩辕次子敢和我要面子? 眼瞧着迎亲队伍之中,家族势力最大的轩辕浩上去没说两句话,就被那当头之人嘲笑,随着那对面’新郎官‘手一挥,对面的迎亲队就将陈月他们所包围,而附近原本要走路,亦或者是坐牛车去上工的人群,瞧见这似乎是抢亲的队伍,也连忙掉头从别的巷道走,至于看热闹? 那是有钱人才有功夫去做的,他们平头老百姓,若是上工迟了,东家免不得要克扣些工钱,划不来。 可虽是不能驻留观看,却也挡不住他们上工途中相互交流一番这大事情,于是,坐在家中等着迎亲队伍归来的牛芳,便得知了自家儿子的迎亲队,被武侯城内近年风头正盛的南家公子南康给拦下了。 而此时,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儿媳的娘家迟迟不肯明说那退婚富商到底是何人,牛芳不会知道,原本倒是有三名地痞想要将那富商之名给点出,可还没等他们说到正题,就被陈月给一盆污水气晕了过去。 “牛芳啊,这未过门的儿媳被堵在路上,这可咋弄啊?”牛老太坐在堂屋里的椅子上,身上穿着牛芳特意买来的喜庆衣裳,忧心忡忡的看向坐在一旁的女儿。 牛芳没有吭声,倒是陈数说话了, “娘,咱们必定得将儿媳迎进门来,要是大壮就这么把媳妇儿让出去了,别说牛芳不会让他进门,我也要打断他的腿,大丈夫男子汉,不说顶天立地,保护妻儿,那是应尽的本分,今儿咱们就在这等,要是那什么公子哥能够当着大壮的面掳走他的媳妇儿,那就是他孬!” —— 陈壮一开始没有搞清楚,只以为是两家迎亲的刚好撞见了,只是在那对面身着喜服的公子哥开口后,便明白了,这位是来抢亲的。 陈壮牵着马,回头想让马上的木珠自己拿着缰绳,他去将对面的王八蛋给揍一顿,可还没等他说出口,马上坐着的木珠先开口了: “呆子,武侯城内禁止打斗,若是违者,衙门二十大板伺候,无人能够例外,你也别去动手,咱们就在这耗着,等咱们武侯城内的人都看看热闹,你别担心,今日我就是自刎在这里,也不会跟他走的。” 陈壮听见前面的话,还有几分憋气,可在听见木珠说自刎,顿时吓得连忙摇头道:“珠珠,你别说这样的话,我听见害怕,我大壮没本事,不过你放心,虽然咱们武侯城不准打斗,但我今天背,也要把你背到咱们的新房去。” 木珠听了这话,笑了,弯下腰去亲了一口陈壮的额头, 心下却是十分忐忑,武侯城内禁止打斗,那是对一般的百姓们而言,可对近几年势头越发要赶超白家的南家而言,却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她只能赌,赌那南家还算要脸面,不至于当街践踏大周律法,赌那送大壮父母来武侯城的那辆白家马车上的人,对陈家还上心。 南康瞧见那曾经与大哥定亲的母猪,此时当着在场众人的面亲了那一脸蠢相的新郎官,脸上五官顿时皱在了一起,本还对那上兄长曾经的女人有几分的性质,如今想到那吻过了贱民额头的嘴,只觉得奇丑无比。 “喂,别以为你糟践自己,就能够让我嫌弃你,把你放走,实话告诉你吧,就你这个长相,飘香楼里面一晚上也就能卖个二两银子吧,连一桌席面都买不起,本少爷娶你回家也不过是觉得,兄长穿过的破鞋,就是丢了,也不是他这样的贱民能够捡起来亲的罢了, 至于你这个贱民,你若是识相,把这母猪拱手让出,今日也就断个胳膊,断条腿,也就过了。 你若是不识相,本公子也就不等了,耽搁了本公子的吉时,用你全家陪葬都嫌亏本。” 南康话刚说完,腿下一夹马,骏马高高仰起前蹄,冲向那站在对面的陈壮。 骏马身型高大,四肢更是肌肉发达,放在往日,陈月少不得眼馋一番这骏马,再幻想自己哪天能够驾策马奔腾,只是眼下,眼瞧着那马蹄就要落下在陈壮身上,只觉得恨不得将那匹马给直接掀翻, 只可惜,陈月还做不到,她只得趁着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高高仰起的马蹄之上时,将马背上的木珠和马下牵绳的陈壮给带离开那马的马蹄之下。 约莫是瞧着落地后竟然没有血溅当场,南康瞧了瞧马蹄下,那一对贱人竟然跑掉了,不过他也不着急,只是轻轻一拍,座下那匹骏马便冲向了那迎亲的队伍之中,竟是打算让整支队伍都别想全须全尾的离开这条巷道。 而他首当其冲的,就是那骑着一匹矮脚马的圆脸小姑娘,他南康生平最讨厌这样长着一张圆脸的女人,和家中那所谓的嫡母一般,让人见了就想摧毁! 陈月刚刚放下了大哥,扭头就见那马匹冲着自己而来,是个泥人都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为今日的喜事忙活了大半个月的陈月。 在众人的眼中,只看见陈月坐着矮脚马四处逃窜,最后却不知道怎么的,那马竟然突然嘶叫了起来,带着那背上的穿着红色喜服的南康径直向着他所带来的迎亲队伍而去。 吓得那些本就是来打打嘴仗,撑撑人数场面的小公子哥们赶忙驾马离开,至于拦马?不过是个庶出的儿子罢了,那南家还能真的为了他受伤而迁怒他们?再说了,今日前来助阵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南家就算是真的要算账,也不定能落在自己头上。 南康眼见着那些往日里都南兄南兄叫着的哥们一个个的跑的比兔子还快,心中怒急交加,竟硬生生的气吐了血,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那马也怪,虽是疯了,却硬生生的沿着道路,一路跑出了城,最后去了哪里,倒是无人得知。 只剩那躺在地上吐血的南康,陈月缓缓走到他的身旁,瞧了一眼,估摸着是摔骨折了,当下也不挪动他,只对那一旁的公子哥道: “劳烦你去通知他的家人,看他的样子,估计是摔断了骨头,最好是叫一名大夫一同来。” 说完,只转身让大哥带着嫂子继续回去举行喜宴,她会在这里等那南家来人,轩辕浩也当即表示他和小月一同等。 董瑞与陈书虽然想留下,但陈月叫他们两人回去找甘顺师父来,今日这事,恐怕还有得拉扯。 那原本跟着南康而来的公子哥们当下也就不再阻拦人家正儿八经的迎亲队伍了,心里也不禁有些犯嘀咕,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莫非今儿这马突然发疯是老天爷发怒了? 这些人平日里干的最多的也就是泡在青楼,要不就是听那小曲儿唱戏的,一遇见那解释不通的事,就想到了那些话本里的报应一说,当下心头颇有几分后悔今日前来拦路。 迎亲队,从他们之中走过,双方之间神情都十分紧绷,一边是担心这群公子哥起了戏耍之心,半路反悔,一边是心头有鬼,心头担忧自己这桩婚应该不算是拆了,要报应也去找那南康才是。 等迎亲队走后,当下,整条街巷之中,陈家迎亲队只剩下了陈月和轩辕浩二人。 与那高高坐在马背上的公子哥们不同,陈月与轩辕浩站在离南康约莫两米远的位置。 轩辕浩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南康悄声问向身侧的陈月: “阿月,现在怎么办?咱们就算是留下这里,那南家对咱们恐怕也不会手软。” 陈月瞧了眼那躺在地上眼神恨不得杀了她的南康,只微微摇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总得先让大哥将喜宴办下去才行,若是咱们都走,恐怕那些公子哥们担心南家迁怒,也不会同意,倒不如我留下来。” ------------ 第六十章 触发技能 前去南府报信之人,可谓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可让门房进去报信后,南府竟迟迟没有人出来,报信之人甚至怀疑,莫非是今日南府当家人都不在? 可如今走也不行,这报信南府庶公子受伤之后就走了,那不就是等着人上门清算你吗? 这头报信的人在等,那头陈月和轩辕浩二人也在等。 等待的过程之中,丢了个查漏补缺在地上躺着那人上。 姓名:南康 性别:男 技能:逛青楼一级,吹牛一级,背黑锅一级,放屁零级…… 陈月…… 这真是的自己见过的最没有用处的技能列表了。 再一想,这不也从侧面反应出了,这位名为南康的人生活是有多么腐败,除了逛青楼和背黑锅,竟然不需要任何的生存技能,突然有点羡慕怎么办? 等啊等,最终等来了一位南府的老管家,身后跟着一位郎中,管家也未多说什么,只让仆人将少爷抬到医馆去,回府之前,只说府中已派人去了衙门报官,请唯一与南康少爷有过接触的陈月待在原地。 本以为会迎来狂风骤雨,和小说中一般,打了小的,来老的,却只等来了衙门捕快的陈月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武侯城的捕快们与县城的还不同,县城捕快基本是靠朝廷发放俸禄,而武侯城的捕快们则是有一项所谓的津贴,最初是由白家提出来,武侯城因为没有宵禁,夜晚巡街的捕快昼夜颠倒,辛苦一些,白家便联合武侯城内的大商户们共同出资作为津贴补助晚上巡街的捕快。 而南家自然也是出补助的商户之一。 闻讯赶来的捕快听说了现场描述,只觉得这事有些烫手,只让陈月先去衙门一趟。 至于轩辕浩,因为他与被害人没有任何接触,捕快们并没有将他一同押送。 和山河县的牢房不同,省城的牢房占地面积尤为广阔,可能是因为陈月这样一名小姑娘,看起来怎么也不像能够让那马匹发狂的,捕快们特意让狱卒给了一间单独的牢房,旁边几间都没有人。 陈月坐在牢房中的简易木板床上,这才放松下一直紧绷的身体,有些无奈的看着地上的泥地。 大概是因为春季潮湿的原因,此时地上路过了一行蚂蚁大军,各个头顶着食物,在辛勤的搬家。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做什么,远处又是看守牢房的衙役,陈月只得蹲下来,默默的看了好一会儿的蚂蚁搬家。 只是这地上的蚂蚁,已经看了足足十几分钟了,都没有看见他们的尾巴尽头,再联想到上辈子老人经常说的,蚂蚁搬家蛇过道,大雨不久要来到。 “不知道大哥的婚礼办好没,好在家里我已经准备好了客房,否则大雨一下,来吃喜酒的客人们回不去县里,还没住的地方,要是去住客栈,牛芳指定心疼死。” 大概是因为看着地面的时间太长了,查漏补缺竟然默认发动,这让陈月很是无语,我看地面也算?之前她发呆看书也没见触发啊? 姓名:比金子还贵的地面 性别:无 技能:掩藏一万两白银 备注:啧啧,谁打开这块地面,谁就发了 陈月:!!! 什么!! 这个技能触发得好啊!自动触发选项,我再也不错怪你! 牢房外,坐在凳子上的狱卒瞧着那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都看的一脸高兴的小姑娘,只叹息一声,果然是小孩子,不知道关进牢房意味着什么,还能高兴的起来。 欣喜若狂之后,陈月坐在木板床上,看着脚下这片土地。 这钱是谁埋在这里的?一万两,怎么也得堆满一间房间那么多吧?当初修建牢房的人藏的? 还是后来人藏的? 藏这里干嘛? 这么多银子? 要是取走,原来的主人估计会当场气死吧? 陈月坐在木板床上一会儿忧一会儿喜,看的远处的狱卒一阵叹息, “又疯了一个,哎,待会儿提审可咋整?” —— 衙门内,那卢知州坐在桌后的一把银交椅上,案牍上摆放着那来自南家的供词,以及来自名为陈月的小姑娘的供词。 两人各执一词,南康认为那名为陈月的小姑娘使了什么伎俩,使得他的马匹发疯,将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而陈月小姑娘则觉得自己很冤枉,她明明什么也没做,是那南康驾马追着她不放,然后自己摔下马去。 要是换做往日里,这样的案子,卢知州早就下放给下面的司法官员审理,再给个暗示,给南家一个面子,将那小姑娘给打三十大板,此案也就结了。 可是…… 方才那白家公子白苏前来,说是要随堂听审,卢知州一听,当场就应下了,随后派人去打听那收押的陈月与白家有何瓜葛。 如今坐在银交椅上,听着那前去打听的人描述。 “那陈家是坐着白家的马车来的咱们武侯,下榻客栈后没有多久,就张罗着迎娶那早几年被退婚的木匠坊坊主之女,今日正是迎亲时,那南家二公子前去劫亲,也不知怎的,他的马就发疯了,将他摔下马,然后跑出城去。” 卢知州听了描述,只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我不过一小小知州,这白家南家都来插手,可如何是好,等等!我听闻之前办舞弊案的姜东姜西两位大理寺官员在咱们附近办案,不如就请他们来断这起案子好了!” 能够在诺大的武侯城坐上知州的位置,卢伟靠的可不仅仅是与众多后生联姻,更是靠那一手左右平衡之术,遇事先各打五十大板,久而久之,遇见什么事情,大家伙也就不来衙门了,去了也是打板子,倒不如自己解决。 而那有着天大冤屈的人,才敢来敲响知州的大门。 此时坐在牢房中的陈月还不知道,她马上就要见到老熟人姜东姜西两位大人,此时她正想着,熬到晚上,等那狱卒睡着,她就开始挖地,只需要挖开一个小口子,只要能够触碰到那万两白银的一角,她就能够将它们给全部收进自己的系统背包之中。 好不容易熬到了深夜两点过,眼看着那几名狱卒开始打瞌睡,陈月偷偷摸摸的趁此机会挪到角落里,从背包中拿出一把耕田的铁铲,几下下去,原本平整的牢房一角瞬间被挖出了一个小坑。 与此同时,牢房门口传来了几声脚步声。 接着是那白日里的狱卒声音: “嗨,不小心睡着了,今儿你们换班可要注意了,那拐角第一间牢房里的小姑娘是白家招呼了的,你们别慢怠了。” “第一间牢房?” “啊,咋了?就那间牢房收拾得干净些,可不就让小姑娘住那……小李,你抽刀干啥?你!” 话未说完,咚的一声,随着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剩余的一名狱卒从睡梦中惊醒,瞧见眼前持刀的同僚,再瞧见那倒在地上,脖子还在涌着鲜血的同僚,还未等他跑去一旁拉响那预警的铜铃,只见一记寒光闪过,本应换班的两名狱卒都已倒地,两人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大概到死也没想明白,昔日同僚为何对自己痛下杀手。 随着两具尸体的落地,靠近走道的牢房中不少人醒了,关在靠近出口处牢房中的,大多都只是案件嫌疑人,提了口供,还未提审,此时听见外面有异常的动静,只恨不得将头埋在地里,让那几名杀人的魔头干了事就赶紧离开牢房,不要来搭理他们。 唯独正在认真挖坑的陈月没有这样的奢望,她离那狱卒们休息的地方很近,亲耳听见了第一间牢房这几个字,随后那原本等着换班的狱卒就被杀了,再看向自己脚下已经挖得不浅的坑,还能不明白,人那是银子的主人来取钱来了。 可是,就凭着脚下的这片被自己挖了快一米的小土坑,陈月也不做梦那些人能够放过自己。 “去看看那第一间牢房的人醒了没,要是醒了就直接做掉,咱们今儿的时间虽然充足,但要趁着天亮之前转移那笔东西,要是被发现了,就是一百个你我也是不够那帮人杀的。” 陈月的耳朵一边竖起听着,手中的铁铲一边用力挖着。 心里着急加上手中动作又要尽可能安静又要挖得快,额头上的汗水几乎快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哒,哒,哒……”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几乎就在拐角处了,和陈月的直线距离甚至一米都不到,挖土的动作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强哥!有情况!” 来人一边向后喊道,一边大踏步走过拐角处,看向了那第一间牢房。 ------------ 第六十一章 好官 陈月眼角余光撇见那来人脚上的布鞋时,手下正正挖到一块白色的银块,当下蹲下身来,用手摸着那片银块,默想,收。 一万两白银,究竟需要多大的面积? 随着收走白银之后,掉进了藏银库的陈月可以回答, 也就是楼上那间单人间牢房的几十倍大小吧。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关键是,掉下来了,她怎么出来啊? 环视这间储存白银的密道,三秒过后,确认开启查漏补缺,整个密道的房间信息出现在了眼前,本是打算赌一把,竟然意外发现了惊喜。 与往日的信息列表不同,这次的房间信息竟然是以三维立体图展现在眼前,甚至还细心的标注出了地面上所处方位。 而此时此刻,那前来取回万两白银的‘主人们’发现了那个在牢房墙角的深坑,当即大跨步向前,想要跳进去。 还未等到他跳进去,身后同伙制止了他。 “耗子,看这土的颜色,应该是今晚才挖的,看这土的湿润程度,最多不过一个时辰,能够在一个时辰内,悄无声息的挖出半人高的地洞来,你觉得,这人数会少了去?” “那咋整?要是被老大知道这笔钱没了,咱们两就别想着回荒漠了,还不如直接死在这里还痛快些!” 耗子一屁股坐在牢房地上,脸色阴沉沉道。 说话的人憨厚的笑了笑,方才他一刀捅死好几年的同僚时,也是这般憨厚的笑容。 耗子有些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他耗子和这所谓的同伴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还没有方才那两名狱卒长,如今只有他们二人打头阵,其余人都要分批次进来,若是自己一个不对惹恼了面前这位强哥,被一刀捅死在这牢房里,岂不是冤枉死了? 想到这里,耗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谄媚起来, “强哥,你说,咱们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嘴里这么说着话,可却小心的将背给挪向墙面相对,可不敢把后背露给这位强哥。 “放火烧,这牢房里的稻草堆,除了这间房的,几乎都是湿的,点燃了丢下去,熏上个一炷香时间,保管跑下去的人乖乖跑回来。” 强哥嘴里说着,也不去和那耗子打挤,只靠着牢房的铁栏杆,瞧着那半人高的深坑,坑里大概模样瞧不太清,周围堆了一圈的新鲜泥土。 他打赌挖坑下去的人,没有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若是有别的地方能够挖到下面去,谁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牢房里当着狱卒的面挖坑呢? 若是寻常人,这所谓强哥的想法自然是对的,手法自然也是成功的。 可…… 谁让他遇上的是开了挂的陈月。 仔细端详了一番三维立体的密道模型,竟然是挖空了整座牢房的底部,用以安放白银,当初挖地道的人们应该是一边挖一边放,以至于许多地方都坑坑洼洼,不是很平整。 仔细瞧了半天,陈月拿着手中的铁铲,从墙上向斜上方挖出一条仅供一人爬行的长洞来,挖出的泥土就直接踩入脚下,多余的就收入背包之中,虽然有手中挖土如挖豆腐一般的铁铲,却也依旧挖了整整半个小时,才算挖到了顶。 从顶部出来,陈月这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如今可是嫌犯,是断然不能够出现在街面上,可,返回那牢中? 那里还不知道有多少银子的‘主人们’等着她。 陈月挖出的小口子就在牢房的北端,而牢房的大门则在南面。 牢房的西边不远处就是那红鸢师姐口中所谓鱼龙混杂的地界,东边再过去一些就是武侯城的城墙,看着那敦实的城墙,陈月心中庆幸,好在有地图在,自己没有挖歪,否则要是挖到城墙下,那动静就大了。 只是还未等陈月想到去哪里,亦或者是待在哪里,才不会被人怀疑与那万两白银失窃案件有关,天空就轰隆隆几道响雷。 那被称之为强哥的人看着那久久没有白烟飘出的深坑,心道不妙,可别让那贼人真的挖出别的洞口逃脱了。 “耗子,你让外面的人进来,这下面恐怕真的被人打出别的通道了。” 耗子一听,也顾不得什么不能将后背交给那强哥的想法了,一溜烟的跑出了牢房,冲着外面巡逻的三名捕快一招呼,三人立即转身跟着进入牢房之中。 “强哥让你们进去,说地下可能被人挖出地道了。” 耗子这话一说,那三人面色巨变,脚下步子也快上一倍不止。 等到新来三人走到那一米高的深坑边时,就瞧见那强哥正站在一旁,坑中是那升起的白烟。 “把土倒下去,把方才烧的稻草盖住,咱们下去看看,耗子你站在牢房边上,有动静就杀,明白?” “明白,明白。” 等盖住了那冒烟的稻草后,强哥一马当先的跳下了坑中,剩下三人也一声不吭,径直跳了下去。 耗子手中拿着一把大刀,躲在暗中,警惕的盯着牢房入口处。 陈月本想引起那牢房外的捕快注意,让他们注意到牢房内的情况。 可刚刚蹲在一棵矮树上,就瞧见那三名捕快被牢房内出来的一人给叫了进去。 当下,也不明白,这三捕快是好是坏。 而此时此刻,天空就像是破了个洞一般,突然下起了大雨,不算小的雨珠敲打在牢房房顶上,噼里啪啦的声响盖住了这个世间的任何声音。 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陈月整个人都被雨淋得全身湿透。 实在不敢进那动不动就抽刀杀人的牢房之中,可就这么一直在树上待到天亮,不说到时候身体吃不吃得消,就是这样的形迹,那放在别人眼中,也铁定不是个好人就是了。 穿着一身淋湿的夜行衣,陈月几个跳跃,找到了衙门白日审案的地方,拿出屏风挡住,换下夜行衣,再换上了原本为了昨日喜事而穿的一身粉嫩色的百褶如意月裙,上面配着淡蓝色的罩衣,再将脚上那淡粉色的绣鞋给穿上。 将那一身夜行衣和屏风给收了起来,陈月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睡着了。 只是还未睡多久,就听见一声比惊雷还要大的声响。 “轰隆隆……” 陈月很想跑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想到自己方才费劲力气才换好的‘证据’,只得趴在桌上,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或许是为了迎亲起得太早了,又或者是今天所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本以为自己不会睡着的陈月,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此时, 衙门后院,知州及其家眷所住之处,大家的房间都点亮了蜡烛,若是有人从高空俯瞰,便能看见,城西靠近城墙那一片,不少人家的灯火都亮了起来,有那不舍得点蜡烛的,便连忙穿件外衣,出来站在狭窄的巷道之中,四处张望,找人打听打听,这是出什么事了? 城南的新府邸陈家也不例外,本应该是新婚之夜的陈壮一直没有睡着,新娶来的媳妇儿珠珠也没睡,两人躺在床上,一直想着该怎么将小月给接出衙门。 若不是因为陈月让轩辕浩转告,让陈壮好好待在家中,说不得这一条筋的汉子,新婚之夜就要去牢房探视自己的小妹了。 牛芳和陈爹也没睡着,她一想到自己乖巧伶俐的女儿,此时在牢房之中,这心里头就像是有人在拿火钳烫一样,锥心的疼啊。 而与老百姓不同的是,卢知州在赶去现场之后,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同时,后背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从不知道什么朝代就有的武侯城牢房,在经过几经修缮后,在大雨倾盆的今夜,倒塌了。 不说那本就在地下的重刑犯了,那关押在地面上的许多候审人,证人,都被那厚实的牢房墙面给压在了下面。 “来人啊!来人啊!快将那些压在下面的人挖出来!” 卢知州顾不得那身他花费不少银两的睡袍,亲自前去废堆上开挖,一边挖,一边心中在滴着血,这仔细钻营了十几年才当上的知州,看来是要拱手让人了啊! 想到这里,卢知州只觉心中悲愤再难忍住,眼泪顺着天上的雨水,一同淋湿了他那张垮着的老脸…… 一旁一同清理废墟的捕快们瞧着知州大人眼眶通红,表情悲痛万分,不禁在心中大感慨, 真是一名好官啊! ------------ 第六十二章 传说 陈月被人叫醒之时,已经是天色大亮。 那名平日里负责洒扫的婶子瞧见她坐在椅子上时,还以为是有人挑衅官府,将尸体给丢进了衙门内。 当下惊叫,引来一帮刚刚从废墟处下来的捕快们注意。 陈月就是在此时,缓缓苏醒,抬起头来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一圈身穿职业装的捕快们。 “啊!!!” 又是一声尖叫, 大概是有了方才大婶儿的尖叫铺垫,如今再听这白胖小姑娘叫声,似乎也不觉得多么烦躁了。 陈月四处张望,一脸慌乱的看向眼前的捕快们。 “我,我怎么在这里?” “小姑娘,我们才要问你,你怎么跑到衙门来睡觉来了?你昨晚莫不是在这里睡了一晚上?” 陈月一听这话,猛然站了起来, “我昨晚明明就在牢房之中啊!天啊!我这算是越狱了吗?!不是我越的啊!!” 本来还说说笑笑的捕快们听见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也不说笑了,一群人只认真的盯着这白胖的小姑娘,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捕快沉吟片刻后问: “小姑娘,你可知,昨晚牢房发生的事情?” 莫不是那被杀了的狱卒? “什么事?” 老捕快叹了口气,似乎担心说出口后,眼前这位一惊一乍的小女娃会被吓到,最终只是决定说出一半的实情, “牢房昨晚塌了。” 陈月这下可装不了了,蹭的一下,向外跑去,老捕快立马用刀把拦住了要闯出衙门的陈月,只道: “小姑娘,你可别去,那地方如今吓人得很,你这情况,我得和知州大人禀报,还请你坐在椅子上,等知州大人的命令。” “大人!请您帮我告诉我娘,陈月还活着,我,我担心她知道消息,哭晕过去!” 老捕快连声道当不得一声大人,可瞧着这和自家女娃一般岁数的小姑娘,却还是挪开了脚步,叫住了那赶去牢房废墟换班的同僚,让他代为通知。 —— 如陈月所料,牛芳一早出门买早点,听见那卖菜之人说,昨晚上城西牢房塌了,好大一声响,周围邻居还以为是地龙翻身,可吓惨了。 听见这话,牛芳手中的菜篮子拖手落地,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麻木的询问了好几人,那城西牢房所在之地,一路上怎么坐的牛车,怎么问的路,问了谁的路,一概记不清了,只觉得过了许久许久,才来到那一片废墟的牢房地址。 此时外面站满了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一些个不明白的人,只觉得这牢房塌了便塌了,里面的犯人本就是该死之人。 但还有一些人,他们没有心情去辩解,也没有力气去辩解,他们早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跑来废墟挖人。 因为下了一整夜的大雨,使得这废墟周围都是泥泞,经过一晚上的救援,那些在地面上的牢房里的关押人员,大部分都被救了出来,而此时正在清理废墟上的夯土做的墙体,以便挖出地下牢房的人。 牛芳听见这些消息,只连忙奔向那放置伤员的棚子。 只是,她找遍了所有伤员,愣是没有找到自家的姑娘,再想到那方才看热闹的附近人所说,听说是砸死了好几人。 一时之间,只跌坐在泥泞的地上,抱头痛哭。 她只怪自己,为何要贪图那样样拿得出手的儿媳,若不是她的贪心,当天就应当让大壮死了娶她的心,是不是就不会有拦亲一事发生,更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后果,想到这里,牛芳抬起头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周围人的目光,她都不在意,重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走回那废墟之上,徒手将那些夯土给搬开,她只有一个念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在这么冷的地方睡着。 她要带小月回家,回下河村,回她的小小闺房。 待那名老捕快拜托的换班捕快到牢房地址时,只看见除了那熟悉的捕快同僚外,还有一中年妇女在废墟之上,用那双手翻开土夯,用那双手拨开石块,而那双手早已是鲜血淋淋,就连那见惯了生死的老捕快们,都不忍心的背过身去,手中铁锹翻土动作轻柔了不少。 不明就里,捕快只得站在废墟处,将方才那托他带的话带到。 “陈月的家里人在吗?陈月如今在衙门,让你们别担心。” 说完这话,小捕快正准备转身一起动工救人,毕竟那牢房下头还有地牢之类关押的犯人,不管是生是死,衙门也必须将他们找到。 只是,还未等他转过身去,侧面冒出一位走路踉跄的妇人来,再仔细一瞧,正是那位挖土,挖得十指流血而不停的那位妇人。 “这位官老爷,敢问,方才,您是说,陈月在衙门,是,是陈月吗?就是,就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长得这么高,笑起来可喜人了,是,是她吗?” 说到最后,牛芳本以为哭干了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甚至因为过于认真问话,而忘记了换气。 小捕快看着眼前大姐脸上那又哭又笑的表情,只觉得心中有些涩涩的,想起了那一年他发高烧时,年过半百的娘也是这般守着他的。 用手扶起这位跌落在地上的大姐,狠狠点头, “是她!就是她!大姐您放心吧,小姑娘看着好得很,您现在去衙门,说不得还能见着她!” 牛芳一听这话,连忙想从地上起身,起到一半只觉得一阵眩晕,复而跌落回了地面,却还是连忙摆手道: “没事,没事,就是起的急了一些,这位官老爷,真是多谢您了,多谢您了。” 这一次,牛芳没有再跌倒,她走出看热闹的人群,朝着那她平日里连看都不怎么敢看的衙门前去。 —— 陈月坐在椅子上,那卢知州听说昨晚有一名被关押的嫌犯,竟然出现在了衙门里,也是连忙坐轿赶回。 随着一早上的挖掘,他已得知,那牢房下方约七尺左右,不知为何,竟然多出了好大一片的空洞,原本的地基竟然不翼而飞,这也导致了,那地牢塌陷进了空洞,连带着土壁也朝内倒去。 而牢房下面被人挖空,这么大的一件事,他竟然毫不知情,再加上,那昨晚守夜的狱卒尸体上竟然有致命刀伤,那就证明,昨晚上有外人进入牢房内, 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救那在地牢中的犯人? 卢知州百思不得其解,可却还是不得不思,否则这屁股下的知州之位,可就真的要易主了。 “哎,她若是在别的地方醒来就好了,这样一来,起码可以有个人推出去交代交代,哎,愁哦!” 陈月若是知道这位卢知州的想法,估计就要乐了,这可是她昨晚上冥思苦想才选到的好位置,自然是不会给他泼污水的可操作性。 接下来,卢知州亲自询问,这本应在牢房中的小姑娘,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 陈月先是皱眉苦想,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带出几分震惊和不知该不该说的迟疑来。 这样的神情,让卢知州心头一阵狂喜,莫非,这次的牢房倒塌事件,真的还能有什么转机? 当下只连连催促: “陈月,你可要将你知道的全部事情说出来,否则将来要是让本官发现你有什么没说到的,可是很有那同伙的嫌疑的。” 陈月面上一脸害怕,心中却十分的稳。 “我,我昨日睡在床板上,只听见有人走进来说什么换人了,又迷迷糊糊听见说什么十万两白银,后来就晕过去了,睡梦中只隐隐约约听见好像有打斗声,再后来就彻底睡深了,什么也没听见了。” 十万两白银! 这句话一出,卢知州脸色大变,他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一个传闻,在前朝建立起之前,大周所在的土地,大大小小的国家林立,其中武侯城更是其中一个小国的国都,而前朝踏破武侯城后,刮地三尺都没将那小国的金库找出。 那之后,武侯城外甚至来了不少的所谓的江湖游侠,实际上就是各方势力派出的寻金人,他们坚信,那国库的金子定是藏在了武侯城附近的山脉之中。 然,这么多年过去,前朝覆灭,大周建立,却没有任何人找到那泼天的财宝,久而久之,武侯城内的百姓们也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故事了。 然而,陈月的一句话,却再一次让在场的人们,想起了那久远的传说。 “大人!” 就在大家沉默之时,门外传来了一声惊呼, 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卢知州颇有一些烦躁的转过头去,看向那发声的人,眉头微皱,心中暗暗道,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过几天就将这人给调去巡街! “何事,竟在这衙门内大声喧哗。” “大,大人,咱们衙门的仵作验尸时发现,那,那死去的狱卒和三名捕快竟……” “竟什么?!” 来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围站着的人,却在知州大人的再三催促下,不得不小声说出: “他们竟然都是北荒漠之人……” 陈月当下心中大惊,而卢知州显然也明白了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只匆忙吩咐这件事为此次案件的重要证据,大家切莫外传,遂即便匆匆离去。 好在,卢知州也明白,既然牵扯到了那北荒漠之人,这起案子也就不必再找什么背锅人了,当下挥挥袖口,只让陈月可以回家去了。 被莫名抓进牢中,取走了万两白银,后又在冷板凳上睡了一晚的陈月,当下只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这牢房一日游,还是自己赚了,若是那骨折的南康知道了,估计要气得吐血了~ ------------ 第六十三章 高兴 刚走出衙门,正巧与前来寻找女儿的牛芳相遇,牛芳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只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陈月瞧着十指皆是血泥混合的牛芳,只觉得心里头就像是有人放了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当下只双手捧着牛芳的双手, “娘,咱们回家吧,知州大人说我没事了,咱们回吧。” 两母女走在春末夏初的街头,身旁是那为生活而奔波的老百姓们,街上有那售卖今早采摘的嫩叶子菜,牛芳这才想起早上出门时的原因,连忙掏出几个铜板,买了一大篮子的嫩菜。 坐了一段路的牛车,到家才知道,陈爹他们也听说了牢房倒塌的消息了,大家都去帮忙挖人了,只留下了甘顺先生一人在家,万一,万一牛芳回来了,也有个开门的人。 甘顺此时见着全身上下,毫发无伤的小月,一直压抑着的担心顿时消失一空,也连声说了三个好字,这才赶紧跑出门去,只留下一句, “我去追上他们,告诉他们你们一起回来了。” 陈月第一时间转身将大门给关上,接着拉着牛芳去洗手,再用路上买来的草药给好好的敷上。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陈家人和昨日来的亲朋都回来了。 陈月在开门后,看见那一群衣裳被污泥沾惹,手上脚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亲人们,一股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当即深深的弯下腰去。 那一日后, 陈月心中好像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什么东西都没变。 只是她偷偷让牛芳将那养猪的法子告诉了她的嫂嫂。 众人这才明白了,那家中的猪这几月为何像是吹风一样的胖了起来,牛芳遂即又拿出了三十两银子,说是让他们帮忙养猪,到时候养出的猪,卖了后,抛去成本,她拿走一半,剩下一半就是家中的。 等到送走一脸欢喜的娘家人后,牛芳这才坐在堂屋里,叹起气来。 陈月正从门外跨进堂屋里,笑着坐到牛芳身旁的椅子上道: “娘,别再叹气啦,爹爹都被你吓得一大早就扫了两遍院子了,若是担心银子的话,我已与红鸢姐姐说好,家中养出的猪,先送到他们府上,给咱们市面上的两倍价钱。” 当然了,陈月可不觉得她占了便宜,只要等红鸢吃过那没有任何腥臭味的猪肉后,就会明白,自己这个价格,可是给了她便宜。 “哎,娘也不懂这猪那样了有啥用,左右你一向做事心中都有数,咱们家在这武侯城少不得借着白家的虎皮扯一扯,那日劫亲的事,已经传遍了城中了,今日本应是你嫂嫂的回门日,可瞧着你嫂嫂似乎没有回门的打算,你说,这,这算怎么个事,哎。” 原来是在担忧这件事啊。 陈月昂首望向门外,只看见嫂嫂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本书籍看着,当下,扭头看向愁得不得了的牛芳笑着道: “娘,你自己在这里担忧来担忧去,倒不如去找嫂子,大家一起聊聊看嫂子心里头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牛芳遂即一愣,只道: “忘了,你这嫂嫂可是能够自嘲寡妇的性子,爽利一些,她应该更喜欢。” 说完,不等陈月去,她上前示意小月跟着自己身后,两人走去了大哥的卧房敲门。 珠珠推开门,便瞧见了自己的婆婆和小姑子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娘,快进来坐,大壮说你喜欢喝甜的,我给你俩倒杯红糖水吧。”说着,让开了房门位置,去一旁的小抽屉中拿出几块小红糖来。 牛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陈月则是去将房门给关上,关上的那一刻,瞅见那正倒水的嫂子手抖了抖,开水从杯中溢了出来。 珠珠连忙用手绢将溢出的水给擦去,端着两杯红糖水上桌。 “娘,小月,听阿壮说,明年家里还要陪小叔子去国都参加会试,到时候若是小叔子考过了,我手里还有些银子,使使劲,咱们争取要个外放的县令,到时候托人将这宅子给变卖了,换个小些的,剩下的银子,在小叔子的县里买些田地,给小月添些嫁妆,剩下的,就给大壮将来的孩子们存下。” 一番话,牛芳听完不知该说什么。 感动,愧疚,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陈月倒是对于大嫂的魄力颇为佩服,要知道,在大周,大部分出嫁女子都将钱财看得十分重要,毕竟,若是与夫君过不下去了,和离归家后,所用大多也是这嫁妆和手头钱财所支撑,否则要是看那娘家嫂嫂弟媳脸色,也没了和离的胆气。 如今大嫂这样一说,便是绝了和离回娘家的后路。 想到这里,陈月却更不愿这样的女子吃亏,见着牛芳的神色,也知她心中定是有些想法,决定要帮大嫂将事给牛芳说开来看。 当下,便抱住牛芳的手臂朝着那一脸坦然的珠珠大嫂道: “嫂子,娘今日来,其实是想问,这回门日,咋没得动静。” 珠珠这才恍然大悟,后又轻松的笑了道: “原来是这事,娘,您别担心,我出门之前就已告诉家中父母,回门日不会回去,其实我也挺自私的,心里想着,只要出嫁了,对木匠坊的影响就会降到最低,说实话,之前因为我的缘故,娘亲也已经许久没有和姐妹们相聚, 当时我心中觉得这是娘亲应得的,因为她的选择才导致的退婚这件事,后来遇见大壮,和他待在一起生活就很简单,久而久之,心中的戾气慢慢就消退了,成婚前夜,我便与娘亲说了,就算是将来过不下去,和离之后也不会回家影响哥哥的女儿名声,娘亲当时泣不成声,可还是默许了。 这之前,我本以为会花费上一段时间才能说服她,可当她用不着说服就同意后,我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所以,娘,您别担心,你就当我是那远嫁来的媳妇儿,等过两年,咱们一家随小叔去县上就任,就真的成远嫁了啊……” 珠珠脸上露出一抹不似她话中那般洒脱的迷茫来。 陈月听了这番话,知道这不是她这个看上去年仅十岁的小女孩能够劝解的事。 “话是这样说,可珠珠啊,你这回门日不回门,你娘恐怕还是会难受的,这样,你就让大壮陪你走一趟,至于你说的影响,你都已经嫁出门了,就是再怎么走动,在别人眼中也不会牵连到木匠坊的,更何况,大壮不还在坊里吗?要是按照你的想法,岂不是大壮也不应该继续在木匠坊做了, 本来我做你婆婆,也没什么资格去教你啥,你做事很爽利,我看着也喜欢,不过,作为过来人我还是得告诉你,有时候,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解决事情,这人生啊,是什么?就是不断的解决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好了,还是去看看吧,就像你说的那样,一年后,或许我们就再也难回到武侯城了,到了那时候啊,你后悔今天的决定,也是没用的。” 一番话下来,婆媳二人都沉默了。 只有陈月一人,仿佛没有受到什么干扰一般,双手端起那碗已经晾凉的红糖水,低头喝上两口,全然不顾瞪眼的牛芳使的眼色。 最后,还是珠珠退了一步。 只将脸低着看着桌上,沉声道: “待会儿我就和大壮回去看看我娘。” 牛芳连忙道:“对的,对的,我这就出门让那小子收拾收拾,那回门礼我早早就备好了,钱倒是不值几个,就是家里自己种的粮食和自己喂的猪,那猪还是按照小月的说法喂的,你也让亲家尝尝,至于别的回门礼,我也买了的,你别担心。” 说完,就像是担心珠珠反悔一般,快速的站起身,拉起坐着的小月就走。 待牛芳走后,珠珠看着床上的喜被,那是娘亲一针一线亲手绣出的,后来退亲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这条被子,这次成亲,她才瞧见了箱子里放着的这条喜被,若不是她记性好,还记得当初娘绣的花纹,恐怕也只会以为这是临时买来的。 —— 珠珠带着新姑爷回门,还未走进大门,就瞧见娘亲迈着大步身穿新衣朝着大门走来。 眼眶微微有些红,似乎是哭过了。 身旁跟着同样穿着新裙的嫂子,此时瞧见她和大壮,脸上没有什么笑容。 珠珠上前走了一步,看着那自己曾暗自责怪的娘亲,尽力屏住了眼中的泪,只轻轻唤一声:“娘。” 这一日,木珠在娘家吃了午饭,说要走,聊着聊着又与回府的父亲一同吃了晚饭,这才在娘亲的催促下,急匆匆的回了陈府。 陈月不知大嫂回娘家聊了什么,只知道,回到家的大嫂,脸上的笑容是真的开心,甚至还去主动拥抱了牛芳,高兴得牛芳大半夜的来找她夸赞这个儿媳娶得好。 家中人都高兴了,陈月也高兴了。 ------------ 第六十四章 端午前 五月五日午,赠我一枝艾。 陈月坐在屋内,看向屋外的石榴树,橘红色的石榴花挂在上头,还有不少掉落在了地上,随着一阵微风,卷起在半空中摇摆,只让人眼前一亮。 虽是住着这价值不菲的‘豪宅’,但陈家上下都没有因此而飘了起来,依旧是自己打扫,自己做饭,珠珠也曾劝诫,要不雇上一两人来家中帮忙洒扫,牛芳只说,做了一辈子事,就这么躺在家里让人伺候,怪没得意思。 这之后,珠珠倒也没有再劝,她在家中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是雇了几个老太帮忙打扫院子,做饭罢了。 如今这院子,陈爹一天扫上两次,家中人口虽多,但牛芳做的大锅饭,却是味道十足,甚至比城内有些小餐馆还要可口。 陈月将手中的《策论》放下,走出房门,她已经瞧见了牛芳在端菜了,这光坐着看书,也不知为何,肚子还饿得飞快。 王百年和陈书二人也紧跟着陈月身后,前去端菜,顺带帮忙’试菜‘,凡是经过这两人试菜的,都会缺上一角。 董瑞将桌上的纸笔书籍给收拾好后,才跟着甘顺师父走在楼梯,只看见饭厅内,牛红早已将碗筷摆放好,此时见着几人,忙将椅子从桌下抽出,让他们落座。 十人落座,饭桌上是牛芳照着陈月所说的菜谱所做,色香味俱全。 就在大家吃得正欢时,却听见前门有人敲门敲的又快又急,陈爹连忙起身前去查看。 随后,大壮走了进来,瞧见那正吃得正欢,最近小脸蛋更加圆润起来的珠珠道: “珠珠,有人在城郊发现了两具尸体,已经有人辨认出来,一具是你的表哥薛文,一具听说是那知州大人的姻亲,之前曾在茶馆内说,家中小姨是知州大人的美妾,如今,那衙门仵作正在验尸,我想着回来给你说说,咱们要不去看看你娘亲?我听说她得知消息后都哭晕过去了。” 陈壮说着,珠珠已经起身, “娘,这事儿恐怕我得回去看看,你们先吃,有什么我会让大壮回来说。” 牛芳赶紧点头让她去。 倒是陈月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卢药。 想到那个因为查漏补缺而发现的孩子的身世,近亲产物。 而所谓的近亲,是指三代以内的亲属,那么,能够在卢药嫁人之前,接触到她,亦或者是嫁人后接触到她,有哪些人? 她曾在田瑶那里得知,卢药的母亲是知州大人备受宠爱的小妾,而后也在市井流言之中得知,那知州大人的嫡妻,在前不久将家中一备受宠爱的小妾给发卖了。 几个传闻总结在一起,陈月咬了咬筷子头,扭头看向一脸担忧的牛芳道: “娘,我和大嫂一起去看看吧。” 如今陈月要做的事,牛芳甚少有不同意的,只是这去看尸体,还是让她有些迟疑,可瞧见女儿那执拗的眼神,还是不得不点头同意,只是指名让她跟着珠珠一同,不能乱跑,给亲家添麻烦。 “哎!娘你就放心吧!” 甘顺看了看陈月,良久,脸上露出了一抹沉思,看着那即将跟着珠珠姑娘走出门去的陈月时,忍不住还是问了: “你真的觉得是你所猜测的那般?若是,你该如何?” 陈月听了微微一愣,是啊,如果这什么知州大人的姻亲被抛尸荒野,也是因为当初自己一气之下,揭穿了卢药出轨后的产物,那,就算是证明了这一点,又有什么用呢?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甚至很大概率就是卢药的亲爹,亦或者那田县令的手法,这两人,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几乎都是鸡蛋碰石头,石头不会碎,但鸡蛋一定会碎的下场。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但事情总要弄个明白,看开些,或许就是意外呢?” 说实话,这句话她自己也不信,显然,先生也是不信的,只是微微摇头: “有什么事,记得回来商量,不要再像上次那样。” 师徒两的对话就像是灯会节上的谜语一般,饭桌上的人只觉得,话都听了,可说的是什么却觉得一个字也没听懂。 倒是董瑞眼神中闪过一丝波动,后又压下,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一般。 珠珠眼神中也十分好奇,自从认识大壮后,就经常听他提起家中的小妹,说小妹聪明,胆子大,长得也好看。 她都只当是当哥哥看自己妹妹,难免会有所偏袒。 只是,嫁进来后,她是真的发现,小妹不仅像男孩一般读书识字,甚至家中许多事情都是小妹在拿主意,婆婆只是将小妹的决定告诉大家而已。 甚至,有好几次,她能够察觉到婆婆对她有些拘束,但只要小月在其中说上几句话,婆婆便立马摆脱了拘束。 她甚至很难找的出,在身边,有哪位女子能够与她相比,甚至打心眼里觉得,若不是家境关系,这样的女子,恐怕是嫁入高官之家也是行的,或许, 又或许,这样的女子,就应该像男子一般,建功立业,又或者是凭借着文采,风流潇洒一辈子。 想到这里,珠珠眼神中冒出几分耀眼的光彩来。 陈月坐在马车上,看着换了一身素净衣裳的大嫂,有些纳闷,怎么,怎么觉得,大嫂对于他表哥的死,似乎不是很上心,瞧着,倒是有几分的喜悦? 就在陈月心头纳闷,那人究竟是做了啥,让大嫂这样爽利的女子都不在意他的生死,就感觉马车停了,到木府了。 大概是因为案件还未审查完毕,尸体也在尸检的缘故,木府也只是将那颜色艳丽的物件收了起来,还并未挂上白布。 走过抄手游廊,来到了后院,就看见那紧闭着眼睛,一手扶额的木夫人坐在上座,一旁站着位身穿墨蓝蝴蝶裙的姐姐,那应该就是牛芳口中的大嫂的大嫂了。 乖乖的给两位长辈见礼,木夫人虽是一副伤心过度的样子,却还是连忙让陈月入座,眼神倒是颇为责怪的看了珠珠一眼。 这外甥寄居在自家,备考明年的会试,如今却这般下场,消息传回妹妹那里,还不知妹妹会不会晕死过去,当初妹妹让这孩子来家中寄居,自己心中也存了不如让女儿远嫁到妹妹家的想法,可还未等自己提出,珠珠就已羞涩的提及到了陈壮那孩子,她本是一口否决, 自家的女儿,就算是退婚了,也不是那乡野来的汉子能够染指的,可老爷却让说让自己等等,后来等到了那陈壮的家人竟然坐着带着白家族徽的马车来武侯城,那便随了女儿的愿,免得这些年来,她也老是责怪自己。 如今虽是嫁人了,可户籍可还在家中,如今外甥出了这样的事,珠珠还带她夫家的人来凑热闹,可真真是白疼她这么多年了! 心中想着,面上也不由得带了几分出来。 陈月瞧见了,也只得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懂一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娘,表哥那件事究竟怎么说?表哥失踪的几日,你们可有报官?”珠珠几句话问下,木夫人却只是一脸茫然,摇头只说自己不知。 倒是一旁站着安慰的木府少夫人目露沉思,颇为缜密的回答: “那位薛公子虽是住在家中,可却经常出门与同乡相聚,之前也出现过好几日不在家的情形,之前几日,母亲也只当那薛公子出门寻乐,咱们毕竟是妇道人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什么都不知晓罢了,只那发现尸体的人找上门来,才知晓薛公子被人抛尸郊外,娘伤心之下,却也不知道薛公子究竟是去了哪里,招惹了谁,只能寄希望于知州大人,能够查出真相,给伯母一个交代。” 这样一来,这木府之中倒是没什么线索了。 只是,这寄居在大嫂家中的表哥,怎么会和那知州大人的姻亲有所关联? —— 南府书房, 一手将南家从三流货商做到如今能够和白府扳手腕的南家家主南培胜站在案牍后,瞧见对面跪在地上的死士,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向下砸去,价值不菲的白瓷茶碗,顿时四分五裂开来,碎片溅了一地。 “废物!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办砸,如今两具尸体被人发现,你仔细回想,可有人看见了你?若是有,从今往后,你就呆在北边,不要再来武侯。” 地上跪着的死士,只将头深深低着, “属下办事,绝对没有人瞧见,这次也是那山中有野猴,将属下挖的坑给刨浅了,这才导致下雨后,露出那两具尸体。” 南培胜一双眼睛看着地上还在辩解的死士,只淡淡道: “滚出武侯,那陈家迟早会上珵都,到时候在路上将他们做掉,这家人,已经三番五次破坏了上头的计划。” 死士说完好后,低着头告退。 南培胜低头扭着手上的扳指。 “快到端午了啊。” ------------ 第六十五章 皆有定数 若是之前,派人前去请那大理寺的姜东姜西是为了平息白家和南家之间的风波,如今,看着眼前到来的姜东姜西,卢知州才是真的欲哭无泪。 这难道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姜西领着身边同样冷着一张脸的小女孩,站在姜东身后,看似漫不经心的将面前的卢知州给打量了一遍。 卢知州感受到那道打量的目光,下意识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堆着笑容道: “哈哈,两位大人,事情就是这样,原本想着让两位来帮忙查探闹市惊马案件,可如今这案件的双方都已达成谅解……” 姜东没有说什么,大理寺本就是如此,哪里有案子解决不了的,附近的大理寺官员就前去解决,如今案件解决了,自然是最好的,今日距离端午节还有几日,若是快马加鞭的赶回珵都,或许还来得及回去吃上一个美味的肉粽。 倒是姜西淡淡道: “我两可是听到消息,连忙赶来,如今又饿又困,卢知州就这样让我两走,是不是,有点用完了就丢的意思。” 话说得委屈,可说话人的脸上却是一脸淡然,面容肃穆。 卢知州赶紧表示,热情邀请两人在衙门后院住几日,好好休养一番。 送走了两位自己请来的神仙,卢知州坐在椅子上大大的呼吸了两次。 这次挖出的尸体,其中一具就是他暗中买凶杀的,为了平息那好女婿田县令的怒火,他还赔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闺女,啧啧,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想到了那红杏出墙的卢药,不禁摇摇头: “真是个脑子拎不清的,还好,当初没有将她送给知府大人,否则出了这事,我的知州也就做到头了。” —— 后院, 姜东进门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随手拿起边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一边嚼着,一边困惑的看向姜西问道: “姐,那知州都说了,不需要咱们破案了,你还要留下来做什么?咱们早点回珵都去吃粽子不好?” 姜西一边将窗户打开看了一圈四周,完毕后,才坐在了姜东旁的椅子上,手中拉着田瑶,双眼直视田瑶那双明亮的双眸, “你知道我为何留下来吗?” 田瑶抿了抿嘴唇,喉咙微动,双眼渐渐微红, “是因为卢药,她死的蹊跷,从传出病发到火化,才不到一个月,且,且卢药嫁给父亲也是因为她的娘亲是当时卢知州的爱妾,爹爹认为可以借东风,如今卢药去世,她那受宠的姨娘,却被发卖出去了,而那郊外发现的尸体,正是卢药的表哥,师父曾经说过,世间少有巧合,” 顿了顿,田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是令她胆寒,亦或者是心中始终不敢相信, 吞了口唾沫,喉咙微微一动, “更何况,卢药之死,卢知州似乎毫无悲伤之色,且甚至快速下嫁了一名比卢药更为年轻貌美的庶女,而父亲也欣然接受,如此一来,更是令人怀疑,卢药之死,那郊外的卢药表哥之死,卢药娘亲被发卖,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可说的缘由牵扯其中,甚至,甚至,我娘,当年所谓的病死,是否也是,也是……” 田瑶眼眶中的泪水奔涌而出,几个月前那个被鞭打的夜晚,她认清了自己在父亲心中毫无地位,但,心中也曾幻想,是因为后娘的缘故,才让父亲变了个人一般,只是,如今,若是自己口中所说的证明是对的。 那么,那么娘的一生,仿佛成了个笑话。 想到这里,田瑶终是忍不住,蹲下身来无声哭泣。 姜东瞧着姐姐的徒弟哭得这样寂静无声,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站起身来,看向坐在椅子上依旧表情淡然的姜西道: “姐,你是怀疑,这卢知州与田县令合谋害死了那书生贾果?如果真的是这样,难怪这卢知州对待咱们如此敬重,一心想要让咱们走。” 姜西没有肯定弟弟的话,只是道: “卢知州一开始请我们来是为了让我们做那恶人,处理武侯城内的抢亲案,因着这案件有当地富商白家与南家参与,他想要置身事外,如今,我们便明面上调查这件案件,再寻找郊外尸体的线索。” 姜东狠狠地点头赞同,田瑶也站起身来,擦干眼泪,目光不复方才的脆弱,而是像那被巨石压住却依旧向着太阳生长的野草一般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来。 —— 陈月连着好几个晚上出门送银子,昨晚终于将最后一家给送完,今早上醒来已经是大天亮,房内尽管放了两盆水,也依旧是十分闷热。 起床推开窗户,这才瞧见外面艳阳高照,院子里的草木倒是晒得绿油油的。 “小月,昨日文章做好了没。” 正在楼下长桌坐着的甘顺瞧见推窗看外的陈月,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笑着道。 最近因为晚上‘加班’,加上那日牢房倒塌后,家里人都有意让陈月休养一段时间的缘故,已经是好几天没有做早课,甘顺先生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让陈月记得每日多交一篇文章,不拘是为何的文章,只要是心中所想,就可。 只是,为了赶在昨天将最后一批受害人的银子发完,陈月今早直接睡到了晌午才起,自是没有做那文章,如今瞧见师父,只得羞涩的低着头,连忙补充道: “马上就下来作文章,马上!” 甘顺先生笑着摇摇头,低头继续翻看桌上书籍,这本书是红鸢最近找来孝敬他的,瞧着她当时的神色,想来已是想明白,靠人不如靠己这句话的意思了。 王百年瞧着先生对阿月姐没做功课似乎并没有什么惩罚,当即舔着脸挪了挪屁股下的板凳到先生座位旁,接过先生手中的蒲扇,一下一下扇着, “先生,您看我这人,最大的本事也就是记性好了,您让我读书,那没问题啊,可您让我做文章,我这,一天一篇,实在是,手腕都给写肿了,您瞧啊,这个人有个人的资质,我王百年能够考上秀才,那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这,这继续读下去,也是考不上那举人……”王百年说到这里,仔细的观察着先生的神情,瞧见先生眉头微皱,嘴唇微动,似乎是要说话时, 王百年连忙又道: “当然了,就像先生您所说,读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百年不敢有懈怠之意,就是,寻思着,能不能少写几篇文章?” 说道最后,声音早已娇得滴出水来,陈月下楼听见,笑弯了腰,抱着肚子连声让王百年快住嘴。 “官府之中,谁人不写文章?不仅仅要写,还要写的漂亮,写的快,你若是说,左右考不上举人,只是当个师爷,那就更要会文章了,若是考上举人,那文章更是不得少,毕竟殿试上,大部分也是看你的文章。” 一番话下来,王百年只得哀嚎一声,嘴里念着大不了就做陈书这家伙的师爷,总不用写多好的文章吧,可那手中的蒲扇却是没有丝毫停止,认真的输送着凉风。 饶是背阴的书房,也没有丝毫微风,坐下写了半篇文章,陈月整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正想着何时能够将那制冰的法子拿出来时,就听见前院出传来声响,在座的人都颇有几分好奇,是谁会在这酷暑难耐的晌午上门来。 毕竟,陈家在武侯也没几门亲戚,如今那木府之人恐怕是没得心情出门才是。 未等大家疑惑多久,众人就瞧见了那算得上有几分相熟的两位大人。 “田瑶!” 陈月瞧见那脸上虽还有些疤痕,但已算十分淡的田瑶,忙站起身来上前接去。 至于那田瑶身后的姜东姜西,她隐约觉得他们此次前来,不单单是带田瑶来看自己,不过,她也不打算先开口问。 姜西这是第二次瞧见陈家,第一次是那县城的一进院子,后门还通向门市房,院子中更是没什么装饰,这一次再来,陈家几乎可以说是草鞋换锦鞋,不仅将房子换到省城来了,房子面积还更大了,家中小院更是多了不少植物和装饰物。 再一想到方才看见的那丰腴少妇,大致猜测到那就是最近抢亲案的当事人,木珠。 抬头,瞧见那满眼欢喜瞧着田瑶的陈月,姜西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次的目的全盘托出。 不出所料,姜西讲述完了目前的证据以及推测后,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王百年和轩辕浩是没想过,原来这郊外的抛尸案,竟然会与山河县县令,以及武侯城知州有关,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书和董瑞两人则是沉默不语,只是手中拿着纸笔,写下了方才姜西所说的人物关系线,至于甘顺先生,倒是看着姜西颇为欣赏,要知道,寻常人就算是手中有那官员杀人的证据,也会装作自己目盲耳聋,这两名大理寺的年轻人,倒是有几分锐气,敢于捅破这襄省的天。 陈月则是惊了,难道大周就是流行这样自爆式的交流方式? 只是,对于姜西如此坦诚,她也不好再遮掩什么,只是沉吟片刻后道: “姜大人,你要找的那条能够串联起他们之间的线索,我大致猜到了,这也是当初我们一家为何匆匆从山河县搬家到武侯的原因,因为,那日踏青,田夫人说了一些我不爱听的话,为了报复,或者是发泄吧,最后走之前,我告诉田县令,希望他能够去做滴血验亲……” 姜西听到这话,瞳孔微缩,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后那张常年紧绷的脸,突然笑了,随即似乎是有些疑惑,看着有些窘迫的陈月问道, “陈月,你为何会想到对那田县令说这样的话,山河县似乎都认为那田县令对他夫人十分钟爱。” 当然不能告诉你是因为看见信息卡了啊…… “因为那田县令长相实在是,不算清秀,而田夫人虽是精心打扮,可也只能称得上清秀,如此一来,他们的孩子却长得十分美貌,加上心中愤怒,想要挑拨一下这所传的神仙夫妻的关系,所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脱口而出这句话。” 姜西站在门旁,脸上那微弱的笑意已经收敛,只是道: “果然,这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 第六十六章 空坟不空 姜西姜东被卢知州婉拒查案,次日向卢知州提出了告辞,只说要带新认下的小徒弟回去拜见师父,如果来得及,正好赶上端午节是最好的。 卢知州听后,脸上笑意自然流露,当即派人送他们二人出了武侯城。 接到了送行之人的回话,确认他们已向着珵都所在方向骑马狂奔后,这才有精力回过神来处理这次的牢房倒塌善后。 翻了翻案牍上的消息,目光落在那上面写的好心人散财, “你说那些被压住的犯人家属都收到了白银五十两,确认是全部?” 捕头十分笃定的点头称是。 卢知州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随即走到捕头身前,抬手便给了捕头脑袋一巴掌。 “这么大的事,你到现在才告诉我?你怎么不等那些家属生娃了再来说?啊!若是早一些知道,不就可以守株待兔了?既然他要送,那咱们就等在那些人的家中,岂不是瓮中捉鳖?!” 不过,这关押在牢房中的,大大小小也有一百多号人,每户人家都给五十两银子,那加起来也得七八千两银子,看来,那小姑娘说的十万两白银,是很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衙门内的朝廷的暗桩,这次估摸着是要上报给珵都了,再者,这些天他一直都让人在武侯四个城门加强了人手,每一辆马车,都必须要排查了才能过,十万两白银,光是想要运出武侯就需要多么麻烦。 如今将城门给守住,再仔细看那城中是否有人突发横财,亦或者是突然发家,到时候带人去搜查,若是真的此案相关者,自然是最好不过,若不是此案相关者,那查封的钱就算是上交国库,颁个嘉奖牌坊就行。 卢知州算盘打得飞起, 真正的十万两白银获得者却在酷暑的夏日和大嫂一同参加她表哥的葬礼。 本来薛文的母亲在接到儿子被人杀害之后抛尸荒野的消息时,当场就晕了过去,一心要让杀人凶手被绳之以法,最好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等人到了武侯后,瞧见了昔日姐妹所住的宅子,再听说那木珠急慌慌嫁人,上下一联系,只哭着坐在木匠坊门口,说他们害死了自己那文曲星下凡的儿子。 有趣的是,这一次前来领取尸体,薛文的父亲并未前来,随着薛文母亲前来的只有家中管家,长得一副老实巴交的样貌,薛文母亲撒泼要赔偿的时候,也只是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想要扶走她,却被一巴掌甩开。 倒是听闻此事的卢知州让人去警告了一番,有消息证明,那薛文到武侯后,经常与同乡之间结伴去喝花酒,经常是夜不归宿,有何道理去怪罪木府?不想被关进大牢,就不要再在武侯闹事。 薛文他娘本想着让儿子来武侯与他表妹相处一段时间,就凭她儿子一表人才,那被退过婚的木珠,还不是简简单单,结果,这门亲没结成,儿子反而没了,本想着儿子没了,也要捞些钱回去,怎想到那木府看着这么大,那娘家姐姐竟然就给一百两银子就想打发她,她一气之下,这才做出将儿子尸体放在木府门口的举动,本想着怎么也得要一两千两银子才肯收尸, 只是如今知州大人亲自开口,让她早日将人安葬,莫要扰乱武侯治安,虽心中不满,但是薛文母亲也知道,什么人是能惹的,什么人是不能惹的,只得拿着木府最后同意给的五百两银子,选择将薛文给葬在武侯郊外,倒不是她为了省钱,而是薛文的尸体被挖出来时,便已经是布满了白蛆,加上这几日的仵作检验,整具尸体已经腐败不堪,若是真的要运回家乡去,恐怕还未到家,尸体就已经被蛆给吃完了。 下葬时,木府依旧十分给情面的帮忙办了丧事,因为木夫人也认为,那孩子命丧郊外,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自己,若是自己早日提出让他和珠珠定亲,或许这孩子也不会性情大变,留恋那烟花之地。 木珠为了防止她娘说些令她烦心的话,干脆带上了小姑子陈月,两人站在送丧队伍的最后,倒是没有穿麻戴孝,只是衣裳素雅一些罢了。 将儿子草草下葬后,薛文母亲也只得匆匆赶回家去,毕竟家中还有年幼的孩子在等着她,虽心中对于大儿子的遭遇悲痛万分,但却还是不时的闪过一些念头。 好在当初拼死生下了小儿子,否则如今她一把年纪,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岂不是无依无靠了? 待得那薛文家人走后,木府的人们这才向着相反的方向回城。 回城之前,认真的记下了那埋葬薛文的地方,前面一条小溪,后面是一座小山,听嫂子说,花了木家二十两银子买下的墓地,否则那薛文就要将他葬在乱葬岗之类的地方,二十两,可以在下河村买四亩良田了,在武侯城外却只能买一个位置不算好的墓地。 陈月今日愿意跟着嫂子来送行也是有原因的。 薛文的尸体虽然腐败程度很高,但对于姜西姜东那样的专业人士而言,也能发现很多线索,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二人不相信卢知州手下的仵作,毕竟这具尸体和知州有所关联,难保那仵作为了包庇上司,而在记录上面有所保留。 所以,姜西走之前才拜托陈家,希望他们能够留意那薛文的尸体。 当然了,只要留意就好,如果那知州真的派人转移尸体,也不要轻举妄动,待他们回来后再做决定。 陈月今日来,就是为了确认一番,那薛文的尸体下葬的地点,如果她猜的没错,待姜西姜东两人从山河县回来后,恐怕会将这尸体从棺材之中挖出,重新检验。 想到这里,陈月觉得这薛文好像是真的有些可怜啊…… 晚上,在木府吃过饭后,木珠带着陈月回了陈府,到家后脸色不太好看,今日娘亲话里话外意思就是怪罪于她,怪她当初没有听她的话,嫁给她的外甥,才导致了今日这样的场面,当时木珠深深地看了一眼一副伤心欲绝,仿佛死的是自己儿子一般的母亲,没有说话,只是去找小姑子一同入座吃饭,吃饭时,也不怎么再安慰那一副吃不下饭的母亲了。 陈月倒是不知道大嫂在娘家受了这样的气,只隐约察觉到大嫂饭前与娘家人说完话后,兴致一直不高,但也没去多问,只是回家后,让牛芳不要去多嘴问今日的事。 牛芳自是一口答应,原本还有几分好奇那吵得那般凶的两家人为何还一同办丧事,如今也不问了,大不了明儿个去东城买菜,一准儿能听到好些不同说辞。 深夜, 陈月躺在床上,房间里的窗户都打开着,指望着窗外的凉风能够将屋内的闷热气息带走几分。 翻来覆去,还是闷热得很,再一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两点过了。 ‘要不,去那薛文的墓地附近走走?就当是吹吹风,等身子没那么燥热了,就回来睡觉?’ 再者,之前每天夜里出门散银子,习惯了夜里的武侯城,这么早就入睡,倒是真的没什么睡意。 躺在床上花了几分钟时间,说服自己,陈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先将房内窗户关上,随后又穿上夜行衣,从二楼窗口翻出去,几个跳跃,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 深夜, 武侯城郊外, 当地人中小有名气坟场外, 有两名穿着补丁麻衣的人蹲在草丛之中, “老大,你说,这花银子让咱们偷尸的人,是为啥勒?” 另外一人伸手用树枝擦了擦屁股,向前吐了一口浓痰, “偷就偷,往日咱们不也偷那些尸体身上的首饰?今儿不过是把尸体偷了烧了,能有啥不一样?” 最开始说话的麻子脸尴尬的笑了笑,瞧见一旁拉完屎提裤子的发小道: “哎,老大,反正我们这单也有几十两银子了,我想着,干脆带屋头婆娘回村里,买几亩地租出去,也就差不多了……” 说到最后,麻子脸有些忐忑的看向口中的老大。 “行,当初你跟我出来做这个事,也是因为屋头揭不开锅了,不然你娃胆子那么小,我也不会同意你跟着我做这个,这次做完了,那五十两银子,你拿三十两走,那多的五两银子就当是我给你娃娃的生辰礼了。” 麻子脸听后,一脸欣喜,嘴里连声念叨着,要怎么处置这三十两银子。 却错过了, 那老大眼中的一抹冷意。 两人按照以往的习惯,等到月亮被云层渐渐掩盖后,才悄无声息的避开了巡夜人,潜入坟场之中。 找到那委托人所写的墓碑名字,一一对照,事实上也不用对照太多,这片墓地他两早就摸熟了,今儿多出来的坟堆,就那么几个。 ‘老大’和麻子两人将面上新盖的土给一一抛开,随后向下挖,要将棺材给挖出来,然后将尸体放入他们拿来的麻袋之中,然后再将这些挖出的土给盖回去。 挖着挖着,‘老大’觉得不对,这换做往常时候,早应该将棺材给挖出来,怎么今天挖了这么久,还没挨着棺材的盖子?一定是麻子偷懒! 想到这里,‘老大’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身来,站在坑里向后望去略带催促道: “麻子,快挖,这次咱们还得烧尸,时间可不多……” 只是,老大瞧见他身后已经被一记弯刀捅穿肚子,甚至那弯刀还在伤口中左右搅了两下,再向上看去,麻子已经没了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死前看见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老大’跌坐在地,连忙朝着那手持弯刀之人方向跪拜, “好汉!好汉!饶了我!饶了我!我家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两岁小娃,我要是没了,他们可就真的死路一条了!只要您饶了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手持弯刀的男子,竟是当日那被南培胜训斥,让滚出武侯,令其去荒漠的死士。 此时他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想活?把他换身衣裳装进棺材里,埋好。” ‘老大’忙不迭的将麻子给装入棺材之中,再使出了吃奶的劲将棺材盖上,又将泥土给盖上,瞧着那墓碑上的所谓薛文碑文,‘老大’才明白了。 那花钱让他们焚尸的人,根本没想过让这座坟墓变成空坟,今日他们二人前来,便注定了有一人会死在其中…… ------------ 第六十七章 凉透了 陈月蹲在远处的一棵树上,来时就瞧见了有人挖坟,本想着等他们挖出坟后,跟在他们身后,瞧他们是要干什么,可还未等到她出手,就远远瞧见有人一刀捅进了那挖坑之人腹中,动作干脆利落得就像是在捅豆腐一般。 这一下,陈月不敢轻举妄动了,踏雪无痕逃跑的确很厉害,但前提是目前她还没有遇见真正会所谓武功的江湖人士,如今远远瞧着那捅人的利落手法,吓得陈月胸口小心脏跳的蹦蹦蹦的。 眼瞧着那剩下的一人,将被捅的人装进了棺材之中,又填上了泥土,最后将白日里下葬的薛文尸体给拖进麻袋之中,抗在肩上,一步一步的跟着那捅人者离开。 陈月迟疑了片刻,眼瞧着那两人走上一辆牛车,还是决定跟在后面,心中一再强调,只要看见抛尸的地方就走。 怀着这样的念头,陈月一路跟在两人身后,却看见他们向着城西行去, 到了城西外的一片墓地时,牛车上的两人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准确来说,是那背着尸体的人单方面战斗,腰间挎着一把弯刀的男子只是简单利落的几个动作,就将他给放倒在牛车上,随后,和上一个人同样的,弯刀捅进腹部,搅动几番,再猛地抽出。 只见那手持弯刀的男子,和上一个墓地一般,将棺材打开,从中取出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大概是有些嫌弃,提着寿衣的肩膀,抖了抖,从尸体上抖落不少腐肉和肥蛆下来,陈月只觉得腹部一阵恶心,无声的吐了好几下。 那人将寿衣从尸体身上拔下,穿在了方才捅死的背尸人身上,接着将此人给丢进棺材之中,草草用土将棺材给盖上。 陈月搞不明白了,这人深更半夜,连着杀了两人,就为了将这两个坟墓之中的尸体掉包?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了陈月想要去看看,那第二个被掉包的坟墓的墓主人到底是谁。 只是,坐等右等,那换好了尸体的人,就站在承载有两具尸体的牛车旁,也不着急走人。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开口了: “躲啥!一个小毛贼,出来!说的就是你!一直跟在我身后的那位,有胆子跟着我,没胆子出来见人!” 陈月这下是真的大气不敢喘了,只紧紧地抓住身侧的粗树枝,心中不断想着,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正在陈月犹豫要不要暴露自己,干脆的跳下树来跑路的时候,只看见那牛车下,忽然掉下一人来,此人竟然是她的老熟人,姜西。 只看见姜西冷着一张脸,拔出腰间的软剑,也不跟对方说什么废话,直接开打。 一记软剑直入那人胸口,被对方弯刀从下至上挥刀挡开。 两人一软剑,一弯刀,你来我往,倒是谁也没有占到便宜,眼见着姜西身上的伤口渐渐多了起来,陈月忍不住了,她本不想暴露自己,可眼瞧着姜西似乎不敌对方,只得从背包之中拿出一把弹弓来,放上一粒石子,瞄准那手持弯刀之人打去。 这把弹弓,还是之前在山河县时,逛灯会时候买的,当时瞧着那卖弹弓的老板闺女一脸羡慕的瞧着隔壁卖糖人的热闹生意,也不知怎的,就买了几把那做工精美,价格便宜的弹弓,送给了几位陈家常驻人员。 事实上,自从上次从牢房之中逃出后,她也曾想过弄两把趁手的兵器在背包之中,可岂知,这但凡用到铸铁工艺的,除非是农具,什么菜刀之类的,那都是有管辖的。 寻常百姓家中,配上个两把菜刀,就已经是顶天了。 今日瞧着那杀人者用的弯刀,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陈月倒是颇有几分心痛,心中还盘算着,若是姜西她打赢了走了,要不就下去将那把刀给捡起来,以后有机会用? 呸呸呸!一定不会有机会用这把刀的! 正在厮杀的两人,显然意识到了现场还有第三人的存在,但此时两人都不敢分心。 陈月也就乐得蹲在树上,时不时的用弹弓打中那手持弯刀之人。 因为有了弹弓的搅局,姜西再一次用手臂作为诱饵之后,一剑捅进了对方的胸口处,手拿弯刀之人,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插着一把单薄的长剑,此时长剑的剑端已完全没入他的腹中。 再缓缓抬头,那身穿一身爽利骑马装扮的姜西猛然将剑向外一抽,伴随着软剑的抽出,涌出一股股鲜血。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姜西却不准备这么做,只是从怀中拿出一把细绳索来,熟练的将跪倒在脚下之人给捆起来,甚至还颇为细心的将对方腹部的伤口给用布条粗糙的捆了捆,大有一股子,只要你暂时别死就行的范儿。 眼瞧着姜西似乎是赢了,陈月也准备下树下去,趁着姜西还未对自己有兴趣,赶紧溜了。 只是,还未等陈月动身,四周树林里忽然亮起了一圈火把。 照得原本黑黢黢的树林,比天上的星空还要亮堂几分。 从那林中走出了一名瘦弱男子,陈月眯着眼睛一看,竟然是那之前跟在卢知州身后的师爷。 之前只听那些捕快都称他为纪师爷。 姜西似乎也想起了面前此人的身份,一双俏丽的双眼此时警惕的看着从林中走出的纪师爷。 手中捆着犯人的绳索不由得系紧了几分,换来被捆之人的痛苦呻吟,却没有分走姜西丝毫的关心,而是面朝对面的纪师爷,淡淡问道: “纪师爷,看来是我耽搁了你们的抓捕计划了吗?” 纪师爷只是笑着摇摇头, “姜西大人,您瞧您,总是这样自信,当初离开武侯,您说您要是真的就这么回了珵都该多好?咱们各自在各自地盘待着,谁也不嫌弃谁,可您瞧瞧,您总是这样不听话,总是想着调查调查,我也不和您绕弯子说话了,今儿,您是走不出这林子了,之前一直没动手,也是想着要抓就抓一双, 方才瞧着那蹲在树上打弹弓的,应该就是您弟弟了吧?听闻是大理寺的射箭好手,可谓是百发百中,不过,今日想来是没有带那弯弓,只带了弹弓,哈哈哈……” 陈月此时再也不觉得心头燥热了,只觉得一股子凉意,从头凉到脚,原来自己方才出手,都被那纪师爷看在眼中,还被错认为了是姜东,如今纪师爷是铁了心要双管齐下,将姜西和她这个‘姜东’给就地解决。 姜西也不惊慌,只是深深地看了纪师爷一眼。 “那树上之人,不是姜东,今日你就算是将我给覆灭在此地,你和你的主子也逃不掉大理寺的追查。” 这是姜西对自家大理寺的自信,若是一个知州,就能够左右大理寺的公正,那他爹不如回家种红薯。 纪师爷面上得意脸色微微一敛, 双眼死死盯着姜西神情, “你别以为说几句话,我就会相信你,今日就算是不能将你们姐弟一网打击,也不过是多耽搁几日功夫,你还是别想着让我放你走了,当然了,除非你愿意当着大家伙的面,让我爽一爽,那我还是可以考虑几分……” 话还未说完,姜西原本已经收起的软剑,不知何时抽了出来,一剑致命,剑端直插入纪师爷的胸口,纪师爷只感觉胸口一痛,随后瞧见站在自己对面的姜西从他胸口处抽出了一把剑,倒在地上的纪师爷动弹几下,便没了动静。 饶是陈月,都被姜西这利落的一剑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微微张开了嘴。 这一剑,仿佛成了某个信号,周围手持火把的人开始渐渐地缩小了包围圈,最后,停留在了陈月所蹲那棵树大约一米外,透过火把的光亮,陈月甚至能够瞧见那手持火把的人,那与寻常人所不同的,颇为深邃的五官。 还没等陈月感叹完,只见那一圈人竟然就这么直直的将火把朝自己所在位置一扔,虽是端午时节,但树林内那些掉落的树叶没有人打理,经过一个冬季和春季的腐烂发酵,几乎是火把落地的瞬间,那火星子便成了连片的火海。 犹如一条火龙,朝着那树林中央的姜西席卷而去。 陈月这下蹲不住了,不管是树下那连片的火海,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姜西提着那半死不活的犯人爬上一颗大树之上。 因为离那火把很近的缘故,在他们抛来时,她甚至闻到了上面有一股焦油的味道。 事实上,凭借着踏雪无痕,陈月完全可以一脚踩在树干之上借力,几个跳跃消失在包围之中,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一心查案的姜西,带着她的证据,葬身火海。 陈月自认为不是一个伟大的人,可当你真的面临这样的选择的时候,她还是没有任何犹豫,飞身前去那树林中那最大的树上。 带着犯人艰难爬到大树枝丫上的姜西,撕下了袖口捂住嘴鼻,正观望四周,找个能够支撑的地方,就算是扔,也要将手中的犯人给扔到火海之外,此人是此次案件的重要参与者,必须要留下活口。 可左右眺望去,四周都只有那些种在墓地两侧的矮小常青树,熊熊烈火之下,甚至有些树干都已经被烧得倒落在地。 眼前一片火红,却看见有一人,从那橙红色的火海边缘之处,向着她所在的孤树飞来。 瞧见这一幕的姜西,怔怔的看着那逆着火光而来的黑衣人,眼泪滴落,掉入火海。 乐文 ------------ 第六十八章 又见面了 陈月踩脚树干,不停在各个燃火的常青树上轻轻一点。 这才来到了墓地中央那颗大树之上,此时的姜西已经收拾好了心情,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只是看着蒙面的黑衣人尊敬道: “前辈,多谢您的出手,希望您能够将这人带回到武侯陈家,他家的地址是……” 话还未说完,姜西就被黑衣人从腰间双手环抱,整个人从树端轻轻跃起,无数个跳跃下,来到了树林外的小溪边上。 眼见黑衣人就要走,姜西连忙拉住对方衣角,用因为吸入了过多浓烟而沙哑的声音道: “前辈,那个犯人很重要,有了他,可以破获好几件重大案件……若是,若是可以的话……”似乎姜西自己也意识到,此时的她,本就是被前辈冒险救下,再要求对方将那杀人犯救出,似乎是真的脸皮太厚了。 陈月却没空想这么多,只是下意识的对姜西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就几个跳跃,重返林间。 留下姜西站在原地,手照着方才前辈的手势比了一下, “这是,答应的意思吗?前辈,不能说话?还是不方便说话?” 姜西一边思考着,一边躲到了小溪边的巨石之下,这是为了防止那卢知州还有后手,只是,大概是觉得,火海之中,不会有人生还,等待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前来搜寻,这才放下心来,但想到前辈已经去了好一会儿,还未返回,是否是遭遇了困难? —— 陈月将姜西放下,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就听见了姜西的请求,当下脑海中瞬间冒出了田瑶母亲那起案件,再联想到方才出面的纪师爷,以及那连换了两个棺材的凶手,顿时明白了。 想来那凶手就是这几起案件的参与人员,有了他在手上,就能够将那靠杀妻上位的田县令给拉下马,兴许还能够找到珠珠嫂子表哥的死因。 于是一个激动,朝着姜西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比完,也不等姜西的反响,几个踏步借力,飞奔返回墓地。 依旧在火场边缘的树干上一个蹬腿,脚尖轻点在的常青树的树冠,几个跳跃,赶回了那颗熟悉的大树之上,假装从怀中,其实是系统背包中取出一根布条,将那因为吸入过多废烟而昏迷的凶手给捆在背上。 本来还想把他腰间的那把弯刀给放回系统背包之中,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毕竟大周对刀具卡的这么严,姜西说不得能够从刀具上,将这人的身份给摸出来。 捆好了,陈月按照方才的路线,脚在树干上用力一蹬,带着一个重量一百五十斤朝上的男性和方才姜西那样不到一百斤的小瘦子果然不是一个概念,陈月庆幸,幸亏是背在身后,否则还没出树,估摸着就被这人的重量给连带着掉下树去了。 那树下面可是燃烧得正在兴头的火海,那火焰的尖头,还时不时的朝上窜来。 脚尖轻点那墓碑边的常青树借力,只是,和前几次不同,这一次,还未等陈月踩实了,那颗常青树就朝着前面倒去,连带着脚塌树冠的陈月也跟着向下坠去。 陈月傻眼了。 原来这常青树,本就是下葬的时候才种植在墓地两旁,也没有生长几年,被大火烧了这么久,树干早已被烧干,被陈月接二连三的用脚借力,树干被一次次的撞击,仿佛为了报复,最后一次,常青树的树干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来。 而陈月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鞋底传来的灼热的感觉。 若是没有背上的这人,她倒是可以做到强行蹬一脚下坠中的树干,飘向最近的常青树,可背上这一百多斤的重量不是闹着玩的。 蹬不动…… 而且由于她方才将这人捆在背上捆得太扎实,如今就算是想要将他扔下,抽身离去也来不及了。 眼瞧着脚下那摇晃的火焰,似乎在欢喜,欢喜它们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吞噬的活物。 陈月赶紧在背包中搜索,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将这来势汹汹的火海给压下。 水? 自然是没有的,陈月就算是闲得蛋疼,也不可能将水装进背包之中, 一堆小家具? 得了,扔下去还没有倒下去的常青树高。 还有什么呢? 别看陈月脑海中已经是换了无数个念头,实际上,也不过是几秒的时间罢了。 只见,火海之中,猛然出现一条没有火焰的道路,其中一位黑衣人背着背上的男子,快速的通过了那条乍现的道路,直到他走过后,几秒钟后,那火海又合拢。 陈月背着背上的凶手,再也不能在树干之间跳跃,只得在林地中快步腾挪,比之前花费的时间要多上不少。 一边脚下走着,陈月一边暗自庆幸。 好在自己是个节俭的性子,之前从牢房中挖土逃出来的时候,也没忘了把那些多出来的土给装进背包之中,才能在放下下降之中,用那牢房地底湿润的泥土暂时铺出一条道路来。 否则,恐怕就真的要葬身火海了。 想到这里,陈月不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再走了一会儿,总算是到了小溪边上,将捆在身上的布条给解了下来,隔着黑色的头纱,看向那连忙检查‘凶手’鼻息的姜西。 刚才若不是有自己,姜西几乎是必死无疑,就这样,她也没有说任何抱怨的话。 甚至在得救后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案子的人证,这是一种怎样的敬业精神,田瑶交给这样的女子,果然是最好不过了。 检查完了躺在地上毫无动静的‘凶手’,姜西确认对方没有生命危险后,朝着陈月所在的方向两手合拢放胸前,微屈膝,微微低头致谢。 随后又将腰间一块厚实银牌取了下来,双手呈向陈月,双眼认真的看着陈月道: “前辈,感谢您今日出手相救,这块银牌,是家中长辈亲手雕刻的,只求前辈收下,勉强代表晚辈的谢意。” 陈月看着那块厚实的银牌,上面雕刻的字写着姜西。 翻过来,写着平安二字。 这显然是姜西随身携带的平安牌,陈月伸手挥了挥,表示了拒绝。 但姜西却趁此机会,干脆将那块银牌给塞进了她的手中, 看着姜西脸上倔强的神情,陈月无声的笑了笑,似乎是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样孩子气的样子,将银牌给揣进怀中,伸手挥了挥当做道别,随后脚尖轻轻点地,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小溪边。 一晚上惊心动魄的经历,甚至差点葬身火海,导致陈月回去路上,手都会有些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 悄无声息的从窗户翻进了二楼的闺房内,将就着用放在房间里降温的凉水胡乱洗了个澡,这才上床去将床帘给放下,睡觉前还心心念念着,等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去河边接点水到背包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这一觉,陈月睡得十分不踏实,老是在睡梦中惊醒,醒来后第一反应便是看向床顶,看到熟悉的花纹后,又缓缓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窗外大亮,与前几日的闷热不同,早上起来,空气里竟还能感受到一丝的凉意。 陈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将对着院内的两扇窗户打开,后又走回了梳妆台前,将因为没晾干就睡而导致的一堆打结的头发给小心梳顺,然后熟练的盘了两个发髻在头上,再戴上一朵小绒花。 这才下楼去,准备用热水洗把脸,好清醒清醒。 走下楼去,瞧见坐在后院吃饭的饭桌上的人,陈月愣住了。 这人,咋不去找她弟弟,跑来他们家来了? 坐在陈家饭桌上,吃着牛芳拿手的皮蛋瘦肉粥的正是昨晚上,陈月费心费力救出火海的姜西。 而此时的姜西,已经换下了昨晚那一身被熏得黑黢黢的衣裳,穿了一身淡蓝色的石榴花式样的长裙,正悠哉的吃着饭。 大概是陈月脸上诧异的表情过于明显,坐在一旁的牛芳主动开口解释道: “姜西大人昨晚已经将犯人捉拿归案,如今姜东大人正快马加鞭带着嫌犯赶往珵都,为了防止知州大人狗急了跳墙,卷铺盖跑了,所以留在武侯城盯着。” 说到最后,牛芳还给姜西比了大拇指,勇于揭发地方官员之间的勾结和犯下的命案,这就是牛芳心中的好官,顶顶的好。 陈月心中有些复杂的坐下, 她不明白,这样的案件,难道不应该是很机密的吗?更何况昨晚上,那卢知州的架势,可是摆明了不会放过查案的他们姐弟两,如今她不带着田瑶赶紧的跑,反而是带着出现在了自家,这是个什么逻辑? 姜西眯了迷眼,再微微嗅了嗅陈月身上的味道。 没有一丝烟熏过的味道, 看来,昨晚的前辈不是陈月,想来,田瑶之前所说的救出她的侠客,应该就是昨晚的前辈了,如今卢知州认为她已经命丧火海,只会在武侯到珵都的道路上,全力堵截她那壮硕的弟弟。 所以今早走之前,她已将弟弟那显眼的黑色肌肤用水粉给抹白,再塞了两个大馒头在他胸前,这样一来,再雇了一辆马车,将那嫌犯藏在马车下的暗板中。 如此一来,能够让姜东那孩子回珵都去先立案,届时,再加派人手过来,捉拿田县令和卢知州。 至于自己,既然已经是‘已死之人’,自然是带着田瑶好好休息一下。 而, 这个武侯城内,有什么地方,是比和前辈有所关联的陈府更安全的地方吗? 乐文 ------------ 第六十九章 端午出行 端午节, 武侯城内老百姓们都穿上了早已准备许久的新衣,那买不起新衣的,也尽量纳了一双新鞋,穿在脚上,走起路来,时不时的低头瞧上两眼,欢喜的很。 因着姜西的暂住,这几日陈月都没有像以往一般在长桌上看书写文,只是跟着牛芳和嫂嫂的身后,学着两位的持家之道。 事实上,也没甚好学的,因为家中没有仆人,大家要洗澡打水都是自己来的,做饭也是牛芳自个儿做,毕竟是开过食肆的手艺,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这样一来,陈月大部分时间,都格外的空闲。 也因此,盼着今日的端午节可是盼了许久。 一大早就起床来熟练的包好手中的肉粽和红糖粽,陈月也没忘记向牛芳确认, “娘,咱们待会儿就去看划龙舟是吧?看完龙舟,再去北城外的兰山寺上香?” 牛芳手中的粽叶飞快的翻转,几秒钟的功夫,一个小粽子便包好了,放在一旁,木珠仔细的用红绳绑好,再放到一旁的竹篮上。 “等咱们把这盆里的馅给包好,就出门去,这还是咱们家到武侯来,过的第一个节日。” 牛芳说话的时候,脸上也带着些掩不住的笑意,去年的端午,她都还在地里,一天到晚的抠搜着吃食,甚至就算是红薯,也不能敞开了肚皮吃,乖女儿也时常念叨饿。 再瞧瞧如今,要不是陈书那小子非要吃什么糖粽,今儿这上百个粽子,那就都是实打实的肉馅了。 日子过的好了,对那平日里的节日,也就上心起来了。 再一个,她也打听过了,这武侯城内的未婚女子,凡是这样的假日,都会出门来玩耍,总不能让每年都出门看赛龙舟的珠珠,嫁给大壮后,就憋屈的待在屋里不是? 陈月倒是没牛芳那么多的想法,最近天天做女红,在厨房打下手,要不就是做家务,实在是有点无聊得紧,又不能询问那姜西,究竟何时才离开家中,盼望着今日出门玩盼了许久。 田瑶那丫头倒是个明白人,对待陈月的态度完全看不出两人曾经的救命之恩,只像对待送她回县衙的好人罢了。 只是,也曾在姜西看不见的地方,回过头来对陈月无声大笑。 陈月当时先是一愣,随即也回以同样灿烂的笑容。 这两人,姜西带着田瑶早出晚归,也不知是在做什么,陈月也不过问,万一问了,人毫无阻拦的告诉你,那自己还不得帮忙? 所以啊,不问,不问保命。 好不容易等到牛房将粽子给包完了,陈悦连忙欣喜的回房去换上不久前嫂子送她的衣裳,一条散花百褶裙,袖口处还绣上了好一圈小蝴蝶,转起圈来,就像是真有蝴蝶停在袖口上一样。 头上再插上一只红鸢师姐送的石榴花银钗,衬得陈月整个人都有了一股子小姑娘的娇俏味道。 木珠穿了一条家中母亲送来的墨绿色兰草花样的百褶裙,头顶插了一只相同兰花样式金钗,至于牛芳,今日可谓是隆重打扮了,头上戴了一只素雅的金钗,耳朵上吊着两个小金坠,手腕也戴了个光面的金手镯。 一身红绿相间的长裙,更是显得整个人贵气十足,只要牛芳不张口,旁人瞧见,准以为是那富贵人家老夫人。 当然了,若是按照那武侯城内的标准来看。 刘芳如今的身家,抛开这木珠名下的宅子,也可以算得上是小有家底。 为了今天的出行。 陈爹早几日就去车马行,订了一辆小马车,没法子,那赛龙舟的地方,在东城城外,若是不坐马车去,光靠走路,天不亮就开始,走到地方时,也不知道能挤进外面几层。 再说那平日里路上随处可坐的牛车,到了端午这一日,天,不仅价钱要翻番,人家牛车上也不一定有空位给你。 至于轩辕浩,甘顺先生两人,皆表示自己对那赛龙舟没什么兴趣,在家守着屋子好了,牛红也只推辞不去,私下里觉着这家中还是得有一个陈家人守着才是。 牛芳当时听了这话,都给气笑了,不过也知道这妹子性子轴得很,也懒得与她争辩,只让她不要阻拦董瑞便是。 如此一来,陈爹,陈书,王百年,董瑞四人挤在马车车板上,三名女眷则是坐在车内,将卷帘给拉起,从车窗看向外面。 马车走了好一会儿,陈月这才将好奇望向窗外的眼神收了回来,转而看向一旁与牛芳低声交谈的嫂子问道: “嫂嫂,为何今日明明是端午节,但是,瞧着街面上的人,和往常相比,反而不算多呢?” 这可与陈月一直期待的,热热闹闹的街道不一样啊? 木珠听到这话,忍不住一乐, 只觉得小姑子这般困惑的样子,才更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嘴里却不停下的解释道: “因为武侯城有规矩,凡是庆祝节庆而展开的活动,超过三十人,都必须在城外举行,而今天举办的赛龙舟,光是参加之人就已超过三十人,所以只能在城外举行,而大部分和咱们一般凑热闹的人,都早早去了城外,所以不仅仅是不算多,实际上来说,今日城内之人,应是比往日要少许多的。” “嫂子,为何会有这样的规矩呢?难道不是城内越热闹越好吗?” “听闻是因为原来哪座城池,在庆祝中秋之时,不慎引发了火灾,又因为当时庆祝人群太多,大家人挤人,根本跑不了,造成了许多伤亡,甚至连当地知州都说不清,到底死了多少人,只知道,那座城池,一夜之间,门口挂白布的宅子便不下百座,至此之后,凡是超大城池,便有了这样的规矩。” 陈月听见这规矩后,竟然是这么悲痛的教训,又想到了之前东边墓地的火灾,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只是,还未等陈月细想,马车就停了下来,原来是城内的搜查关卡。 “搜查重大案件嫌犯,请各位担待个。” 说完,外面的马车帘子被掀开,站在外面的人,手持着一张画像,瞧着马车内是三名圆润女子,便匆匆一扫而过,放下了帘子 倒是陈月,因为角度关系,瞧见了那张画像上所画的人物,竟然是田瑶。 虽说画像与田瑶本人还是有很大差距,可只要是真人站在眼前,绝对会觉得与画像有几分神似。 这幅画的人,应是十分熟悉田瑶的样貌,会是谁呢? 姜西这几日经常带着田瑶外出,知不知道官府在追查她? 马车渐渐又走了起来,向后望去,尽管是一大早的,可身后排着的马车队伍,却早已是瞧不见尾巴。 大概是看见陈月面色不似方才那般轻快,木珠还当她被那拦车查人给扰乱了心情,只捡着那往年里赛龙舟的好玩的事情说了说。 原来那赛龙舟,在大周已经是简化了许多,共有五户人家出钱出力,武侯白家自然在其中,接下来则是南家,徐家,慕容家,马家。 武侯五大家族,一家出十人一船,五条极窄的小舟,在这西城外的大渡河中比赛,谁家龙舟先夺得那河面上红绸花,便是谁家获胜。 奖金则是白银千两,平均在十人头上,也有一百两银子,更何况,若是在龙舟比赛中赢得胜利,五大家族内,自有其嘉尚。 而大家之所以这么喜欢看这划龙舟,也是因为这龙舟之上,坐着的,许多都是五大家族选出的天之骄子,而其中大部分都是未婚。 而有一年,其中一位划船的公子哥,更是在赢下比赛的当场,对其未婚妻表达了爱慕之情,如今更是武侯城内一对佳偶。 而木珠那年正好发热了,在家中休息,错过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很是后悔了好些日子。 牛芳听到这里,也明显坐直了身子倾向儿媳那旁,仔细听着。 陈月看见这一幕,悄悄一笑,惹来牛芳假装要拍肩膀的虚晃一枪,便连忙憋着笑,看向那车窗外,越发热闹起来的人群。 马车走了一会儿,就要下车步行了,因为城外的道路只有一条,那龙舟比赛的地方,不在这条线上,好在此地也有车马行的人代为看管马车。 只是要给五十个铜板,不是一笔小钱,但却是万万不能不给,毕竟这马车可价值几十两银子。 牛芳一边数着铜板给了管事的,走出车马行后颇为感慨道: “这光是来看龙舟路上就花费不少银子,这武侯城内有钱人还真多。” —— 大渡河两旁,早在前几日就架起的木头架子,将两旁看热闹的人群给拦在河边一米以上,以防止有人向内扔掷物品,虽然才早上辰时,但河畔两边已然是人山人海。 其中不乏有那呼朋唤友在一起的贵族子女,也有那身旁簇拥好几人仆从的富贵人家,而更多的则是与家中父母前来凑热闹的小老百姓家的姑娘们。 只有在这样的节日之中,才能正大光明的多看几眼那平日里不敢多看的五大家族的公子哥。 这话,木珠没有告诉牛芳,没法子,总不能说,自己原来那么喜欢来河岸边,最开始就是为了看那自己传闻中的未婚夫。 陈月他们来的不算晚,前头一排被那群非富即贵的人家占据后,摆放上了椅子,瓜果,后面的人瞧着也只是心中艳羡几分,但更为欣喜的则是,他们坐下之后,自己能够看的更清楚那河中的龙舟划船人。 陈月垫着脚尖站在第二三排的位置,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自然是面上带有十足的好奇神色。 只是,还未瞧见那龙舟之上的人长什么样,就见身前拥挤的人群让开了一条路来。 两名打扮华丽的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一边掩嘴娇笑,一边眯着眼冲木珠笑道: “珠珠,你今日要来怎么不早说?是不是嫁人了,就把我们姐妹给忘了?” 乐文 ------------ 第七十章 打拐 陈月顺着声音望去,两名妇人打扮的女子笑着拥簇着木珠,而木珠脸上也没有不耐,而是颇为头痛的瞪了眼她两,随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走到陈月身边道: “我今儿是带着我婆婆家一家人来看看的,他们之前在山河县,为了娶我,这才到武侯来置业,这还是他们遇见的第一个节庆。” 两名长相颇为相似的妇人打扮女子好奇的看了看木珠手挽着的小姑娘, 脸若银盘,一双清亮的眼眸,此时也好奇的看着她们。 “你这小姑子,可长得真是可爱,啧啧,这下我倒是相信,你这家伙是瞧中了你夫君的相貌了,之前只听你说夫君身材壮硕……唔!” 眼见着闺中好友越说越离谱,木珠也顾不得什么,赶紧上前捂住了好友的嘴。 陈月则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啊,要是照嫂子好友所说,那,那大哥的身材是真的挺不错的,咳咳,曾经匆匆一瞥,约莫也有那么六块腹肌,加上块头大的缘故,倒是堪比上辈子所谓的健身房教练了。 “晶晶,莹莹,你两再捣乱,我可就真的走了。” 大概是晶晶莹莹的到来,引起了前面那排人的注意,就在木珠说话的同时,自晶晶莹莹身后走出了一位身着一身白色绸缎长裙的瘦弱女子,女子一身素雅打扮,不过手腕上的翠绿手镯倒是彰显出了她的浑厚实力。 瞧见了与旧友叙旧的木珠,只是微微一笑,轻咳两声道: “木珠姐姐,倒是好久没有在大渡河瞧见你了,哎,也是倩儿忘了,姐姐自从被哥哥退婚之后,便一蹶不振,哪里还有心思来瞧咱们南家的龙舟队呢。” 晶晶莹莹瞧见这名女子,微微皱眉,却不敢开口帮好友说话,毕竟这位南倩姑娘所在的南家,可是近几年风头正盛,甚至有望超过白家。 她们两虽然也是五大家族内的人,可如今也不过是作为联姻的手段,嫁给了所谓的有为书生,实际上,也不过是家族的投资罢了,洒出去这许多的女儿,总会有那么两人,运气好,抓住了乘龙快婿,能够让马家与新一代的官员体系搭上联系。 而如今,她们姐妹两的夫婿也不过是马家使了银子,才能捞到一个偏远北方的县官来做做,与这号称要嫁入三品官员家中嫡子做续弦的南倩自是不可交恶,否则,若是她真的嫁入那三品大员家中,说上那么两句,也能够让她们二人的夫君一辈子停留在小小县令之上了。 若是陈月知道她们二人的想法,只怕会打断她们的美好向往,那但凡和商户之家沾惹上的书生,放眼瞧瞧,有哪位是做到了五品实权的? 在他们夫君选择接受来自妻族的资助时,身后的青云之路就已是断裂。 南倩作为南家唯一的嫡女,今日前来也不过是为了在嫁人之前,再多看看那同龄的男子们,她的心中何尝没有心上人? 谁愿意去做那三十好几,膝下嫡子嫡女一堆,成天声色犬马的人的填房? 南家供她吃穿,供她识字学音律,金银玉器,应有尽有,这样的日子浇灌出的鲜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好献给上面的当权者的。 南倩甚至明白,若不是那三品官员对于美色不感兴趣,自己甚至很有可能成为他一房小妾,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对于什么都没做,就白白捡得哥哥那般,俊秀且各方面都如此优秀的少年郎的木珠,才这般的厌恶。 不过,前段时间,听闻家中庶出的蠢蛋,去劫亲木珠的时候因为胯下马匹发疯的缘故,坠倒在地,腰上骨折,最近一直躺在家中修养。 虽然她南倩一直不认为那南康是她的哥哥,但在外人来看,这就是折了南家面子。 如今逮着这陈家人,她心里愤怒的同时,也有了一点欣喜,毕竟, 今日带来的人手可不算少,待会儿趁人多的时候,将那木珠给扒光了衣裳丢进大渡河之中,再让渔夫去打捞上来,让那木珠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清白,岂不快哉? 陈月瞧着那明明素净打扮,眼神却如同那山林中毒蛇一般的少女,心中暗自警惕,这样的眼神,她已不是第一次瞧见了。 上一次有这样的眼神的人正是那卢药。 “既然打过了招呼,两位姐姐还是早些回家中座位为好,毕竟这附近人员复杂,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怕不美。” 晶晶莹莹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屈膝谢过了南倩,眼神担忧的看向木珠,只是犹豫之后,却也只得回到前排的马家圈出的位置上。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让木珠出丑,南倩也就没有在众人面前发难,只是娇弱的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蔑视和得意,随后便带着来时的仆从回到前排去了。 牛芳和陈爹两人站在陈月身后,瞧着这一幕,心中都有些担忧。 待得南倩走后,木珠低下头,弯腰到陈月耳边担忧道: “小月,要不咱们先回去?这南倩,行事很是疯狂,当初退婚之前,我很少出门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咱们武侯城内,因为她而命丧黄泉的女子,怕是不在两只手之下。” 陈月虽是喜欢美人,但是,这种疯批美人类型,她是真的不太感冒,为了不惹出麻烦,当下也只得点点头,牵着嫂子的手向外走去。 牛芳走在两人身后,瞧着走路还不忘打哈欠的女儿,只觉得心疼,孩子盼着看龙舟比赛也有好几日了,今天更是破天荒的早起,催着自己赶紧包完粽子出门。 而在牛芳身后,也同样跟着四名穿着不显眼的男人, 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先是越过牛芳,挡住了牛芳和陈爹的视线,将两波人给分离开来。 随后便是刻意拉开了两拨人之间的距离, 陈月因为早起的缘故,此时倒是有些困,张大了嘴巴打着哈欠,心里想着,不看赛龙舟也好,这头顶太阳一出来,挤在人堆里,那股汗味和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脚臭味,也是够呛。 正想着回去烧水泡个灵香草的药浴,就被人强行用一块脏布掩住了鼻息。 这一刻, 上辈子看过的各式各样打拐专题报道,涌上陈月的心头,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陈月整个人向下一缩,再向外一挪,整个人从包围的状态脱离出来。 向后一看,只看见大嫂正被拖着向人群外去,周围人群都一个劲的垫脚想要瞧见前面龙舟启动的盛况,竟是没有一人注意到身后,正有一良家妇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强行掳走。 陈月连忙尖叫呼喊道: “着火了!快救火啊!” 此话一出,周围拥挤的人群瞬间向后撤去。 大家也不去看是哪里着火了,左右不能挤在一起,散开来才能逃离火灾,这是人的本能。 而那裹挟着木珠向外拖去的男子,被前方转向想要逃离火灾的人群瞧见,大家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要知道,今儿赛龙舟,来的最多的可就是武侯城内未出阁的小姑娘,眼前这被他们瞧见的拐子,那还有没瞧见的呢?大家心头发狠,一拥而上,将那拖着木珠的男子给围了起来,你一拳我一脚的,将心中的后怕给全全发泄在其身上。 与此同时,牛芳两人也瞧见了,当即越过拥挤的人群,挤到了木珠的身旁,此时木珠双眼发狠,拔下头顶的发钗,正趁着大家伙一起动手的空档,抽空扎在那男子的背上,瞧着男子昏死在地上,这才收手,将发钗给放回袖中。 才回头,瞧见了婆婆和公公,被吓得倒退一步。 只看见牛芳一巴掌轻轻拍在儿媳的肩膀上,面带鼓励的神情道: “做的好!” 接着左右张望。 “你瞧见小妹没有?” 此时木珠才晃过神来,左右张望,正心中紧张时,背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嫂子,我在这里!” 陈月站在殴打拐子的人群外围,周围有女孩儿的此时都如同惊弓之鸟,护着自家姑娘,其中一户瞧见她孤身一人,颇为好心的让她与她们站在一同,免得被浑水摸鱼的人拐了去。 牛芳瞧见站在外围身上没有任何凌乱的小女儿,这才长舒一口气,自从上次牢房事件之后,牛芳有时在梦中,经常会梦见女儿被埋在了牢房下,半夜惊醒,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能再继续睡着。 至于方才抓陈月的那人, 陈月趁着人群骚动,混在人群之中,将此人的双腿用之前收在背包中的菜刀给砍中小腿,因着小腿受伤,那人蹲下想要检查伤势的同时,身后人潮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一人推着一人,就这么将他给踩在了脚下。 陈月此时笑着和牛芳打招呼的同时,眼角余光瞥到那被踩踏在脚下的男子,没过多久,他就慢慢没了动静,而此时,人群中有人前来,瞧见他的状况,弯腰将他身上的一块木牌给抽走。 木牌? 陈月嘴角微微上扬, 目光随着那拿走令牌的人,瞧着对方到了最外围的一处奢华马车边,似在和马车内的人说着什么,随后,马车窗帘掀开,露出一只瘦弱白皙的手来,收走了那块木牌。 陈月认真将那辆豪华马车上的徽章给记在心中,虽然还未查看,但是对那辆马车的主人却已经有了猜测。 乐文 ------------ 第七十一章 随你 陈月跑向围殴拐子的人群内,赶在某个同样伸手的人之前,将那躺在地上不吭声的人的木牌给摘走。 随即惊呼; “呀!这人还有令牌!这怕不是有组织的拐子吧?” 本围殴得兴起的人群,一听这脚下之人可能会有组织,当即收手,他们只是寻常小老百姓,要是被这拐子后面的组织给盯上了,就不好了。 随着周围人群的散去,围在外面的捕快们,这才有机会将那躺在地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拐子给捆起来,准备押送到衙门去。 在大周,抓住拐子都是连坐,家中妻儿都要被充作奴籍,发配至北边修筑城墙,而大周的城墙,至今已经修建了五年了,可瞧着,也不过是一段一段的,还未能够连成一条,所以也没人知道,修完城墙后,这些人会到哪里去。 陈月不担心卢知州将这人给放走,因为按照甘顺师父所说,事实上,每个省份,每一年都是有任务的,必须凑够多少人去边境做劳工,若是之前,卢知州完全可以用那些重罪之人,再收取一笔不菲的银子,换他们去边境,再从拐子手中收取一笔不菲的钱财,然后放走他们的家人。 只可惜,前不久牢房坍塌,卢知州特意圈养的好几名肥肉都被牢房的断壁给压死了,今日的拐子,就是付出再多的银钱,也避免不了全家发配的后果了。 不过,这也是他自找的,陈月恨不得当场就将他给大卸八块,如今留他一条狗命,去边境做劳工,已是对他的仁慈。 路上回去时,木珠挨着牛芳坐着,面色苍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木珠不敢闭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想起那肮脏的,带有一股尿骚味的布块捂住她口鼻时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的战栗和呕吐。 董瑞和陈书两人当时离得比较远,没有看见木珠被人掳走的画面,但瞧着嫂子这样后怕的神情,也能明白,当时的情况是多么的凶险。 牛芳瞧着往日里胖呵呵的儿媳现在这样,只得一遍又一遍的用手轻抚着她,嘴里唱着乡下的小曲,渐渐的,木珠虽还是颤抖,但已能够说出一两个字来。 随后木珠双手紧紧的环抱着牛芳那粗壮的腰肢,眼泪无声的流出,牛芳腰间布料颜色深了些许,陈月坐在一旁,双手握拳。 南家。 之前劫亲一次,今日甚至到了拐人。 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怎么,平头老百姓,就注定被欺辱了之后,还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别人如何,我管不着,但我陈月发誓,必不能让南家好过! 车外, 坐在车板上的三人,此时也在讨论着, “爹,你说,那拐子,怎么会想拐大嫂?” 陈爹此时也在回想,当时他和媳妇儿明明走在小月她们身后,好像忽然之间,插入了两人,这才让小月离开了他的视线,如今回想起来,恐怕那两人,也是和那拐子一伙的,陈爹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想着小儿子一向都十分聪慧,或许能够从中找到什么不同的线索。 陈书和董瑞两人都陷入了沉思,按理来说,一般拐子的目标都是七八岁以下的稚童,更何况,大嫂的打扮瞧着家底也是颇为富裕,一般这样的人家,拐子也不想招惹。 董瑞率先开口道:“那找茬大嫂的姑娘,是南府的小姐?” 陈书张了张嘴,他已猜到董瑞哥哥要说的意思了,他向来对人的猜测都不朝着最坏的方向去,可,如今若是真是那南家所为,就得多加小心了。 谁知道他们一出没成,会不会使下一出。 陈爹被这么一问,也想起来儿媳与那南府的纠葛,当下心沉入谷底,嘴角有些发苦,只得安慰自己,大不了等到秋天,小儿子考了乡试他们就入珵都备考会试,这南府的手就是再长,总也伸不到珵都去。 董瑞微微侧身,俯身到陈书的耳边悄声道: “我不信那南府的女人能够放过和大嫂在一同的小月姐,方才那声起火了的声音分明就是小月姐,她可能是独自逃脱了拐子,又扰乱临河的人群,这才让那俘虏大嫂的拐子被人群发现。” 不得不说,董瑞不愧是陈月的头号粉丝,就算是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也能够分辨出她的声音来。 陈书有些沮丧,若是能够将秋季的乡试提前就好了,如今距离乡试还有三个月出头,实在太久了。 董瑞不得不安慰沮丧的小弟: “别沮丧,那南家近几年无非是靠着与卢知州这个蛀虫眉来眼去扎根,前些时日,那大理寺的大人不是说,正在办那城郊抛尸案,若是真的将那知州拉下马来,我瞧一直以来不吭声的白家,怕是会将南府给吞下肚。” 这话让陈书想起了那再次相见,一脸冷若冰霜的田瑶,心中有些涩涩的,嘴里道: “可是我们能够帮到什么呢?就算是真的将卢知州给拉下马了,那也是姜西大人的功劳,咱两顶多就是看看罢了,现在想来,做一方县令,头上无数官僚,也不是那般的松快。” 董瑞确是眼神幽幽,瞧着那道路前端的奢华马车,“小月姐手中的木牌,交给白家,能够让白苏公子咬下南府一小口肉沫来,那南倩不是仗着要去珵都当填房,在武侯城内耀武耀威吗?咱们就让她当不成,不就好了?” 到家后,牛芳坐在木珠房内陪了一下午,晚上大壮回家来,牛芳不准家中任何人提起今日发生的事,因为大壮这孩子是个轴的,若是让他知道了,说不得会直接去那衙门找拐子大打一顿。 而且,也是为了防止将来两人拌嘴时,大壮会无意识的将此事说出。 毕竟,牛芳一直认为,大壮这孩子直愣愣的,实属有些傻气。 陈月则是待在房内,点着烛火,在房内书桌上写着今日读书后的感想。 夜深了。 陈月偷偷打开卧房的窗户一扇,悄声爬出窗,站在房檐上,再将窗户给关上,之后几个跳跃,消失在月色中。 木珠房内,大壮像往常一样,把媳妇的洗脚水打好,放在床边,上前去让媳妇儿泡脚,因为木珠上次来月事时疼得脸都白了,大壮火急火燎的带着她去了医馆,大夫只说是之前受了寒气,日后做好保暖,且最好是每日泡脚,日子久了自然就好了。 于是,每天给珠珠打洗脚水成了大壮回家后,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往日珠珠都会提前将鞋袜给脱去,坐在床边等着,可今日珠珠还未洗漱,就躺在床上,用凉被盖着头,默不作声。 大壮走上前去,悄声问道: “珠珠,咋了?是今天出门玩太累了?这样,你躺着,把脚搭下来,我给你洗就成,你要是困了,就睡吧,一天不刷牙也不碍事的。” 大壮轻柔的将珠珠的小腿放下到专门买的泡脚桶中,一双大手仔细的揉搓着那白皙粉嫩的脚丫。 木珠一把掀开脸上的凉被,坐起身来。 脸上双眼肿得像一双核桃,小嘴扁着,瞧着一脸认真给自己搓脚的相公,总算是露出了今晚第一抹细微笑意。 “哼,往日里怎么不见你给我搓脚,今儿倒是献殷勤了,咋的,你是做什么心虚的事情了!” 大壮和媳妇儿成婚也有些日子了,早就明白,自家的小珠珠是嘴硬心软,当下也憨憨的笑两下,低下头去伸手在媳妇儿的脚底板挠一挠。 “哈哈哈!!住手!大壮!你找死!给我住手!哈哈哈!!” 原本还有些后怕的木珠,本想抱着大壮嚎啕大哭一场,只是气氛还没酝酿出,就被大壮神来之手挠痒痒给破坏了,当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哪里还有那下午时的萎靡沮丧气氛。 住在对面的牛芳本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担心那受了委屈的儿媳,此时听见珠珠那敞亮的笑声,才算是放下心来,扭头过去,看向一直打着哈欠给自己扇扇子的陈爹,笑呵呵道: “白日里还担心珠珠这孩子想不开,如今听着这笑声,放心多了,大壮这孩子就这点随了你了。” 陈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纳闷问道: “这孩子哪里随我?呆头呆脑的,哎,好在娶了珠珠,否则一辈子都打不出个屁来,急死人。” 牛芳一边朝着陈爹躺下,一边笑呵呵道: “随你,会哄媳妇儿,不然我当年跟着你穷得叮当响,还一天到晚死心塌地?” 陈爹听到这,得意的笑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陈爹嘿嘿一笑,起身将床帘放下, 今儿,又是考验木匠坊出品大床坚固的一日呢 乐文 ------------ 第七十二章 南家父子 陈府,渐渐陷入了熟睡, 陈月却飞掠在武侯城内的屋檐之上,她今日要去探探那南府的底,当然了,陈月并不打算今天就动手,否则稍微一联想就能怀疑到陈家。 她已将动手的日子选好了,下一个大暴雨的时候,就是她动手的日子。 南府,作为最近几年崛起的超一流商户,自然是住在北城中,只是,大概是崛起的时间太晚,远不像白府那样,从街头到街尾都是他家,南府买入了好几家宅子打通在一块,也不过是半条街的长度。 当然了,这后来买入的宅子重建自然是比一开始买地来修建花的钱要多。 只是,咱们老百姓不看这些呀,咱就看你的府邸有多大,你的面积只有白府的一半,那你就是不如白府底气厚。 不过宅子小一点,对陈月倒是有好处,至少不用在庞大繁复的花园中转来转去。 陈月趴在后院一处屋檐之上,静静的等待了一刻钟,数着南府换班的守夜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南府守卫之森严,甚至远远超过卢知州的衙门后院。 每五人一个小组在南府的后院墙外巡逻,同时巡逻的共有三组,共计十五人,且不像一般的府邸那般,巡逻的都是中老年仆从充数。 南府的守卫都是三十左右的青壮年,且装备齐全。 如果陈月没有看错的话,他们甚至还持有跨刀,这一下子就是十五把佩刀,可远远超出了大周律法对佩刀的规定。 这样明目张胆的逾矩,反而让陈月更加警惕。 轻轻跃入南府后院,贴着外墙内侧游走,根据一般的房屋布局,摸到了正房。 这间房间是这院落中最大的一间,估摸着是住的那南家家主南培胜了,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但房内的烛火还亮着,另外两间厢房倒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没人住,还是里面人已经睡了。 趴在屋檐上,下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听着有些不清晰,陈月小心的将一片瓦片给挪开,露出现在正在谈话的两人。 其中一人坐在轮椅上,而另一名年纪稍大的人则是站在书桌后,一边把玩着手中新得的白瓷茶杯,一边对坐在轮椅上的人道: “凯儿,今日倩儿出手,已是打草惊蛇,恐怕这几个月内,那陈家是不会让你有机可趁了。” 陈月当即知道了,这下面的年轻人是谁,正是那与木珠退亲的南凯,南府嫡长子,只是,瞧着他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外界只说他身体不好,倒是没有说他的腿有问题。 南凯笑了两声, “倩儿无非是心中不平,咱们家把她嫁给可以当她父亲的人做填房而已,什么为我报仇,那都是她扯的虎皮,父亲你可是知道的,再说了,当下咱们家的重点不应该是什么时候抓住那失去联系的死士?那北边的人,可是没有接应到他,若是半路上死了,那是最好不过,可要是……被某些人给劫了去,他做过的事……” 本把玩着瓷杯的南培胜停手,将其放在书桌上, “别担心,那死士是北荒漠人送来的,真的要被抓住了,咱们不认就行了,只说他狗急了到处攀扯就行,有卢知州那家伙在,舍得让咱们南府出一点岔子吗?那家伙可不舍得咱们这只下金蛋的南府出事情。” “父亲,那卢知州竟然敢向咱们借人火烧大理寺官员,您说,是不是可以将他拉入咱们的计划之中,若是有知州在,咱们与北荒漠之间的联系,也能更加方便。” 陈月被这个消息惊得合不拢嘴,原来那天放火烧坟场的,不是卢知州的人,而是南府的,听着他们父子的话,这南府和北荒漠之间,似乎关系匪浅,那父子对于今日南倩所做之事,也是听之任之,甚至听上去,若不是南倩今日所为,他们会自己动手。 想到这里,陈月惊出一身冷汗,为了防止汗水滴下,陈月将方才挪开的瓦片给盖了上去。 轻声从主屋楼顶跃下,藏在了不远处的假山后,双眼凝视那主屋。 上辈子电视剧总是经常演,反派卧房或是书房内有暗道,暗道内藏着不可告人的机密,如今用查漏补缺看看,万一就瞧出个通道了呢? 没过几秒钟,整个南府的立体构造图出现在了陈月的眼前,详细的程度,甚至超过当初的建造图纸。 只是,模型出现的同时,陈月只觉得脑子里就像是被人强行塞入了石头一样,头涨的快炸开了,陈月死死抿住双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随即勉强适应后睁开双眼,只想要快点回家,好好躺着闭眼休息。 陈月轻飘飘的跃上房顶,趴在屋檐之上,苦苦等待着南府巡逻队换班的空档。 一炷香后,陈月双目通红,几个跳跃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而南家父子还在商量着,那弯刀之事。 南凯此时膝上捧着一把崭新的弯刀,他双手抚摸着,宛如抚摸着自己的挚爱一般,双眼充满了满意的神色:“如今庄子内打的弯刀已经如数运进了府中,到时候会随着倩儿的嫁妆,一同运往珵都,到珵都之前会有北边的人来换箱子,消息已经送过去了,这一次过后,咱们荒漠就能够有足够的武器,将荒漠统一,避免内耗,再休养生息几年,一举南下,踏平这该死的大周!” 南培胜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嫡子,没有多说什么,当初若不是自己骗他,他本是北荒漠血统,他又怎么会全心全意和那帮人站在一起呢? 且,当初找到那北边的大人,为了获取信任,他也真的花费了不菲的银两去做出南凯的假身世,当初本是想着,等什么时候,凯儿长大成熟了,会掩盖自己的情绪了,就将真相告诉他。 哪里知道,正准备告诉他时,凯儿在外出游玩时,因在花楼之中与人别苗头,竟是被那珵都来的勋贵子弟将腿给打断,事后甚至还倒赔给了那公子哥五千两,才算是消了气,没有继续追究南府。 自那以后,凯儿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心想要让北荒漠人一举南下,踏碎大周,这可不行,若是真的让北边的荒漠人踏碎了,那他们南府怎么办? 到时候打起仗来,不管是大周还是北边的那群疯狗,都只会让他掏银子,等仗打完了,这南府也就垮了,倒不如像现在这般,偷偷摸摸的送点弯刀去,时不时再让人去抢两次,抢回来的弯刀,还可以充到下一批货物之中,岂不美哉? 再说了,这每一次的弯刀,自家都是收够了钱的,这买卖要赚钱,图的就是个长久二字。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一次所谓的弯刀三千把,实际上只有一千把是新的,其余的都是之前抢回来的,这新旧之间的区别,定会让那北边的人生疑,不过他早已有了策略,这次让南凯去送这批货物,再来个与弯刀一同坠入悬崖命丧黄泉,到时候钱有了,货送了,他们还要继续付钱要更多的弯刀,说不得要为了安抚自己痛失爱子,给些抚慰银两, 接着等乖女儿嫁给那三品大员的嫡子,再用此事作为夫家的功绩。 南府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南培胜小算盘打的飞起,这边陈月躺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脑袋里从内而外的胀,让她什么都思考不了,不管是放松的想吃什么,亦或者是哼歌,脑袋都会发出抗议。 “呜呜,原来查漏补缺不能随意使用,不然脑子受不了,太难受了,以后打死也不这样虎了,哎。” 脑袋太胀的结果就是睡不着觉,但也不能动脑,就这么闭眼躺在床上,好在,后半夜老天爷发善心,开始降雨,小雨淅沥沥的打在屋顶,有些声响,却让气温有了明显的下降,陈月躺着躺着,终于在略带一丝凉意的后半夜,睡着了。 一场小雨,也预示着,今年的梅雨季节到了。 乐文 ------------ 第七十三章 离别季 梅雨季节的到来,让整个武侯城都陷入了懒散的氛围之中。 条件差的人家,这个季节的衣裳总也晾不干,只好贴在灶台上,用那做饭后的余温,慢慢烘烤,这样一来,本就不多的衣裳,更是没几件能够穿出门,孩子们也要求不准出门,弄脏了衣裳可没得换,真有那出门后弄脏衣裳的小孩,也只能光着腚在家中盖着被子,等待着娘亲啥时候能将衣裳给烘干。 条件好一些的,瞧着这天气也懒得出门,在家中煮上一壶花茶来,再就着这冥冥细雨,看那池塘荷花的颜色下两块绿豆糕,读上一本时兴的话本,一天也就过去了。 陈家人坐在长桌上,吃着牛芳做的绿豆糕,是按照陈月给的方子做的,做出来不似外头铺子卖的那般甜腻,当做零嘴吃,恰恰正好。 姜西就是在此时,拉着田瑶的手,说要离开的。 陈书连忙将嘴里还未咀嚼的绿豆糕给吞了下去,来不及喝水,只眼巴巴的瞧着那一脸冷淡的田瑶问道: “你们就走了,那,还回武侯吗?” 田瑶摇了摇头,师父说了,这次珵都派人来,先将他们二人接走,等确保她们平安抵达珵都后,此次案件涉及到的卢知州以及她爹,都会被处置,但具体是怎么判决,什么时候判决,就要等到他们押送到大理寺后再说了。 不过,师父也说,官官相护,是朝廷的一大禁忌,很大可能是判斩立决。 想到这里,田瑶摇摇头: “师父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祝愿你乡试成功。” 陈书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谢,谢谢,你也要成功,成功做到你想要做到的。” 田瑶这才微微一笑,看向陈月, 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谢谢。” 下午,姜西就带着田瑶坐上了从门口经过的一辆马车,马车上是白家的族徽,天知道白家是什么时候与姜西牵上线的。 送走了来时很突然,走时也很突然的姜西两师徒, 轩辕浩也在桌上宣布他过几日要走。 “走?轩辕大哥,你要去哪里啊?”王百年小胖子听后第一个问道,没法子,这些年来,除了小书这个同样的隐藏话痨外,还真没人像轩辕大哥这样,认真的听自己说话,不管是絮絮叨叨,还是吐槽,甚至是有时候自己的天马行空对未来的幻想,他也会认真听,而且还会给与意见,这么好的听众,要走,王百年能不心急吗? 轩辕浩默默的看了一眼王百年,这小孩是真的话多,不过也是真的讲义气,早早就想好了,要给陈书当师爷,而他自己呢? 之前是一门心思想要考秀才证明自己,后来知道这秀才不是他想考就能考的,也就放弃了,好不容易遇见良师益友,不舍得离开,所以追来了武侯,可通过这几个月的生活,他也明白了,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奋斗目标,这样你的生活才会有奔头。 陈书的目标是当上县令,王百年的目标是当陈书的师爷,牛芳大姐两口子的目标是照顾好儿女,等日子安稳了,再重新开铺赚钱给陈月攒嫁妆,陈壮希望能够提升自己的木工本事,将来能够给家人和师父养老。 董瑞那孩子,虽然嘴里没说,但是瞧他那执拗的眼神就知道,他心中早早就有了目标, 牛红大婶虽然是卖给了王百年家,但也铆足了劲做工,想要照顾好王百年,如此一来,似乎就他轩辕浩的人生,没有任何目标。 这段时间,他也想了许多,以往在山河县,总觉得,似乎顶着个轩辕家的名头,躲在家中,就能够一辈子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可,不管是之前的县令夫人威胁,还是之前的闹市抢亲,他都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不如十岁的小姑娘能有主意。 一开始所谓的游学,只是一个借口,但如今,他是真的想要走一走,看一看,这大周的山山水水,或许有机会,还会去大夏看看。 “毕竟给家里说是游学,总不能一直黏在大家,如今我也出去走走看,免得一把年纪了,连襄省都没出过,说出去人家也笑话,等我游学归来,就来找你们。” 陈家人瞧着这位相识虽不到半年,但却已经像家人一般熟悉的轩辕浩,都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倒是甘顺先生笑道: “那就先祝愿你,一路平安了,出去走走也好,大周地大物博,趁着年轻多走走,总是好的。” 三天后, 轩辕浩一大早和大家一同吃了早餐后出发了。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陈府就这样变得冷清了起来。 伴随着梅雨季节的,则是一件件襄省官员调动。 山河县县令田中卸任,武侯城卢知州卸任。 两件事,在老百姓中,只是听过就算,毕竟官老爷们,和他们的生活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这件事可是让南培胜火烧眉毛。 此时在书房内,脚下步伐不停,眉头皱到了一块,抬头望向坐在轮椅上的南凯道: “凯儿,今晚咱们就通宵将嫁妆给装好,明日一早,你就带着家里的送亲队伍出行,路上一定要快,赶在卢伟到大理寺之前,到达珵都,尽快让你妹妹嫁入夫家,知道吗?” 南凯也明白,卢知州被抓,意味着什么,要知道,之前卢知州想要除掉的人,可都是他们南家动手做掉的,光是帮他做掉的人,加起来没有二十,也有十五,若是卢伟这家伙将他们南府给供出来,不,不是若是,而是一定。 毕竟,南府若是被抄家,国库就会有大笔的银子进账,而其中每一层关卡,都能让那些经手的官员们吃下一丁点油水,几乎是官场喜闻乐见的结果。 想到这里,南凯望向两鬓已生白发的父亲,担忧道: “爹,妹妹嫁入夫家,纵然可以自保,可咱们两父子怎么办?干脆,干脆咱们一起收拾金银,去北荒漠吧!” 南培胜眉头紧蹙,只是伸出手掌来往下按了按, “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倩儿的嫁妆里装的都是实打实的金银,到时候你送嫁完,就带一两箱去大夏躲一躲,爹走不了,他们既然敢将卢知州那老家伙给卸任带去珵都,估摸着是调动了附近的兵营,咱们人再多,能多得过兵营?再说了,还没到最后,谁能知道结局?” 听见自己的后路已经安排好,南凯悄悄松了口气,只是迟疑道: “爹,为何是去大夏?咱们不应该顺势回北荒漠?” 南培胜转过身去,已掩饰自己眼中的不耐烦,语调平和道: “之前山河村弯刀一案,卢知州曾试探过我,是否与北边有染,被我给搪塞回去了,这一次,到了珵都,为了能够从轻发配,他指不定会提起这件事,到时候边境关卡一严,你怎么出去?倒不如去那大夏,拿着钱去那里,若是有事,你就是咱们南家唯一的指望了。” 此话一出,南凯眼中闪过一丝喜悦,随即又低下头去。 “好了,今儿晚上你就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你还有得劳累。” 南凯再次抬起头,双眼已是满含泪水,哽咽与父亲道别。 “走吧,别担心我。” 说完此话,叫来屋外守着的老管家,让他送少爷回屋休息。 老管家将南凯送回他的院子,回来敲响房门,进了书房。 南培胜此时脸上哪里有什么不舍,只有几分急切罢了。 “东西准备好了没。” 老管家默默点头, “老爷,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那些大少爷经手的与卢知州的信件收起来了,大少爷手中的都是咱们找人仿写的,只等大少爷将小姐送嫁完毕,就将这笔证据上交给新来的知州大人。” 说完,老管家面带犹豫的看向站在书桌后把玩白瓷杯的老爷, 南培胜抬眼,看见犹犹豫豫的老管家,只笑道: “老白,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当年要不是你,我南培胜早就冻死街头了。” 老白连忙摆手, “哪有哪有,是老爷您赏了小人一口饭吃,才没有让小人被那不孝子赶出家门冻死在街头,只是,只是小人心里想着,老爷如今岁数也大了,现今二少爷卧病在床,大少爷也送出去……这,这老爷将来咋办?” 南培胜听到这里,笑了, 只是摇摇头, 对那站在远处的老管家招招手,示意他到跟前来。 待到老管家走到跟前,南培胜才笑问道: “老白,实话说了吧,这万贯家财,是福也是祸,这老二和老大两人,眼睛里都是我屁股下面的钱,你信不信,如果有一天,白家说帮他们杀了我,只要十分之一的遗产,这两个兔崽子绝对眼睛都不眨,就答应。 所以啊,老白,我不想死,我南培胜赢过了那个冬天,老白你也赢过了你的冬天,我们是赢家,我们要努力的活着,要享受的活着,至于儿子这种东西,只要你还有钱,多的是女人愿意给你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和那凯儿房里的大丫鬟柳儿打得火热,咋的,她不愿意给你生娃?” 老管家连忙摇头, “不是,不是,是小人被娃儿伤透了心,不想再要了。 不过,既然老爷你都看开了,小人也就不劝了,按照您的吩咐,嫁妆已经都装好了,倩儿小姐也已喝下药昏睡,等她醒来,送亲队伍应该也走了大半日了。” 大概所有武侯城内的大家闺秀和夫人们都不会想到,那个曾经笼罩在她们头顶的阴影南倩,竟然就在今夜后,悄无声息的送嫁了。 乐文 ------------ 第七十四章 凉一凉吧 趴在屋檐上的陈月对这南培胜倒是真的不寒而栗,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可瞧着他这模样,这家中孩子,几乎没有一人是得以保全,至于说那嫁做填房的南倩,商户之女,又是填房,加上她那早已被教导得偏执的性子,只怕在后院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些与我陈月何关?我虽是心疼女子地位薄弱,但对南倩这样的疯批可是没有丝毫怜爱,只恨不得让她出门被马车撞死都好。 想到这里,陈月眼珠子左右转了转,心生一计。 这南培胜不是说那南倩的嫁妆都是实打实的金银吗?那我就将那金银换做石头,让你们抬个痛快! 只是,想是这样想,可看管嫁妆的人数却是实打实的,且那嫁妆箱子都用铜锁给锁上,再贴上了红色的喜条,若是打开木箱,那喜条就会被毁。 看来,这南培胜为了保住南倩的嫁妆,是下足了力气。 众目睽睽之下,陈月倒是没胆子,也没能力去拿这木箱中的物件。 至于那留有暗门的小金库,也是重重把守,按照这南培胜谁都不信的架势,陈月打赌,他的全副身家绝不止这一处。 趴在屋檐上偷听了一晚上,除了发现之前那下河村的北荒漠刺杀案与他们有关,以及南培胜准备用唯一嫡子上交朝廷来换得喘息之时,似乎就没什么实质收获了。 可那南倩儿对大嫂的狠辣手段,还没来得及报复,她就要被送去珵都,今晚就这样带着一肚子的震惊和气愤回家? 自然是不能! ———— 武侯不夜城, 就算是凌晨五点,街道上也依旧是烛火通明,酒楼内更是推杯换盏,美娇娘弹奏的琵琶声也被这喧嚣声给盖住,不过,能够喝酒喝到这个时段的人,倒是也真的对那琵琶曲没什么感觉,若不是这是免费的,估计早有人叫店家将人换下去了。 倒是那青楼,此时已经算是做完生意了,姑娘们各个在房间内洗漱着,准备睡了,就是不睡,又能干嘛呢?也不过是瞧着那弯月徒增伤感罢了。 赌坊却是已经赌得眼睛通红,围在赌桌边上的赌徒们尽管已经是输得口袋空空,双目通红,在有些凉意的夜里,还是擤擤鼻涕,用手一捏,将鼻涕向后一甩,继续聚精会神的盯着赌桌上的大小,不肯离去。 就在此时, 漫天祭拜用的黄纸洒落在赌桌上,赌徒们毫不留情的将其挥开,待感觉触感不对,抬眼看时,才瞧见是那上坟的黄纸,这才想起,他们在赌坊里,从何而来的天上之物? 顿时吓得那张本面无血色的脸上,愣是多出了一丝红晕。 这一幕,发生在了武侯城内诸多营业的大型场所。 大家心中发毛,下意识的想要与周围之人抱团壮胆。 “你们瞧!” 酒楼内,一酒醉书生,笑呵呵的抓住一张半空中飘下的黄纸,瞧着上面的喜字,丈二摸不着头脑,只笑呵呵向着身旁人道: “也不知是哪家傻子,竟在黄纸上写喜字,黄纸何喜之有?” 身旁也是一名身穿长衫书生,此时直愣愣的瞧着楼外高举喜牌的送亲队,额头冷汗直冒,而那名拿着黄纸的书生顺着好友的眼神望去,顿时也吓得连忙扔掉手中黄纸。 只看见那分明是宽敞明亮的街道,悄无声息的走着一只队伍,前面四人举着喜字大木牌,身后跟着手拿各式乐器之人,再后面则是遥遥望去,竟有几十辆马车之多,而马车两侧,则是站着人数众多的壮汉,他们身后腰间无一不是背负着各式武器。 在马车之后,则是打扮统一的仆从们四五十人,他们身后都背着小小包袱,认真加上一加,这一行人马,竟多达百余人,诡异之处就在于,这么多人,竟无一人发出声响,若不是那黄纸从天飘落,这行人甚至就这样静静的从他们身后路过,而无一人知晓。 两旁橘黄烛火摇曳,照耀在他们脸上,却更显得他们脸色苍白如蜡像。 有那醉得不省人事之人,瞧着大家伙都站在窗边向外望去,便跌跌倒到的走到酒楼门外,一时间,那寂静队伍之人都向他看来。 上百张各式不一的脸庞在此时一同面无表情注视着他, “鬼啊!鬼啊!” 醉汉放声叫喊,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向着身后酒楼爬去,身下裤裆竟是湿透了。 那琵琶声也在此时停了下来,女子似乎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下意识的匆匆下台,直到站在了管事身旁,才松了口气。 此送亲队正是南家的,此行队伍中带着武器的壮汉们是往常南家走南闯北的护卫队,但凡是在武侯城内的,昨晚被连夜通知,护送大小姐送亲,天没亮就要从南府出发。 壮汉们虽心中不忿,嘴里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连夜仓促收拾行囊,带上吃饭的家伙,等待在南府外,还有些担忧,早早听闻南府大小姐高嫁入珵都,老爷准备的嫁妆不会少, 如今临时召集在武侯的护卫队人选,也不过是全部的三分之一,让他们护送大小姐的嫁妆,实在是心中忐忑。 直到瞧见了那打扮成仆从装束的大周一流镖局——岭门镖局的镖师们,这种不安的情绪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一趟送亲,究竟是多贵重,需得这般隆重? 因此,这一趟送亲,护卫们的脸色都十分难看,一是因为没有睡好,就被召集来了,二则是,心中对这趟送亲之旅的忐忑。 至于那岭门镖局的镖师们,习惯了将脑袋别在腰上的危险押镖,除了对家人,脸上早已没了笑容的痕迹。 而本应该自出门起就吹吹打打的奏乐队伍,则是被南府大管家要求,不得扰民,等出了武侯城才可吹打。 本来,他们这么早出门,这么安静行走,是可不惊动任何人就走出武侯,甚至是到了半路,武侯城内估计才后知后觉知道消息,只是,被这黄纸一闹,大半夜还在营业场所的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外面的街道。 也因此,送亲队还未走出武侯,南府送亲一事就已闹得人人皆知。 队伍中的镖头瞧见这两旁不断涌出的看热闹人群,心中暗骂,究竟是谁这么闲得无聊。 陈月瞧见大家伙都知道南家送亲,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揉了揉酸涩的手腕,嗯,大半夜的刻喜字,真是一件累人的事情。 这一次,就让我瞧瞧,那一路的绿林好汉能不能接收到我送去的好消息吧! 武侯城外二十公里一处军营内, 有人连夜策马从武侯城而出奔至此,只为将南府动静送上。 收到消息之人,侧躺在临时搭建的地铺上,盖着薄被,一只手撑着脑袋,双眼似闭非闭,待得来人说完南府连夜送亲消息之后,才缓缓坐起了身子。 “这武侯可真热闹,之前大理寺在这里捉到北荒漠的死士,根据他所供出,南家这些年来,兵器物资,没少给荒漠输送,可瞧瞧我收到的呢? 每次南家送往北边的兵器,三次总有一次是被劫的,随后那城郊的庄子就有人运送乡下的果子进去。 啧啧,你说这南培胜可真是个人才,不怕荒漠人发现他的把戏,杀了他?” 男子自顾自的说着,似是在问身前传递消息之人,又似乎在问自己。 “少将军,那,咱们还抄南家吗?”身前之人小心翼翼问道。 被称为少将军的男子眨了眨眼,淡淡道: “天热得很,把南家抄了让大家心里凉一凉吧。” 乐文 ------------ 第七十五章 赚钱的小妙招 武侯城内, 那往日里客似云来的云钗阁,今日竟门可罗雀。 就连那娇客们最爱扎堆的霓裳楼,今日可是每月一日的上新货的日子,却也是无人登门。 两家的掌柜无一例外,都坐在柜台后,心神不宁。 今早来开门时,就听说了南家天未亮就急着送嫁的事,当时心中只是觉得奇怪,要知道,那南倩大小姐的名头,在武侯城可是响当当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好名声,这女子前两年与人踏青时,瞧见有一外地过路小姐穿着与她同色,便让人扒了她的衣裳,那小姐家的奴仆奋死抵抗,也不过是徒然。 最终,那小姐被脱得只剩单薄里衣裹身,悲愤之下,跳入大渡河内自杀,后来,只听说那小姐竟是某地县令之女,那县令为讨女儿公道,上书知州,岂料那封信件,辗转落入了南家手中, 南倩竟然拿着那封信去围住了那县令,不知说了什么,只知道那县令当晚便辞官回乡去了,后听说,回乡后,置办了大宅,买了良田百亩,又买了两房小妾生了几个孩子。 而南倩,只是被南家家主勒令一周不得出府,仅此而已。 如今,这样一位笼罩在武侯城女子头顶的一片乌云,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武侯? 本以为那南倩离开武侯后,城内的娇客们会大肆庆祝,就算是不庆祝,好歹也会借着某些由头聚在一起,暗中讨论一番。 可眼瞧着,这已经是正午的光景了,却没有一位娇客登门。 这怎么叫人不慌? 与两位掌柜相同,今日武侯城内大小商家瞧着惨淡的生意,心中都有些发毛,上一次这般,可还是那前任皇后武安逝世。 有些胆小的商户,甚至正午时分就将门板关上,让伙计们回家去。 这样紧张的氛围笼罩着百姓们的心头, 就连出门买菜的牛芳都给连带着说话声音小了许多,张口打听,卖菜的大婶只说不知道,但肯定要发生什么事儿,且不会小。 牛芳心头担忧,脚步匆匆返回家中。 动作小声的将前门给关上,后又顿了顿,将一旁的门栓给放上,这才转身向厨房走去。 甘顺站在二楼的房间向外面街道望去,往日里还算有些人气的道路上,今日竟然许久才走过一人,且步履匆匆,面色惶惶。 甘顺转身下楼,坐在钟爱的摇椅上,看向那阴云密布的天空,轻声问道: “主人要来摘果子了吗?” 下午,一道闪电劈亮了阴沉沉的天空,随后便是那轰隆隆如同在耳边炸开来的雷声。 陈月被这惊雷给吵醒,睁开双眼看着床顶的雕花,望向窗外暗沉沉仿佛傍晚七八点的天空,还未等她坐起身来,大雨急急下下来,敲打着支起的窗户,雨势太大,雨水顺着缝隙流入房内,陈月连忙赤脚走上前去,将窗户给关小了些。 再看一眼系统,竟才下午三点过。 将就着房里的凉水洗漱后,这才心情颇好的下楼去,她想打听打听牛芳知不知道今儿早上发生的送亲。 只是,刚下楼,就见着甘顺先生坐在长桌边,陈书,王百年,董瑞三人则在写着什么,瞧见陈月下楼来了,忙招手让她过去。 “师父,今日是写什么?” 陈月也不多问,写文章嘛,她已经写习惯了,这么大半年来,都不知道写多少次了,坐下一边磨墨,一边问道。 甘顺此时笑眯眯道: “写,为何南府要在天未亮之时送嫁,以及今日城中权贵人家与富商人家为何闭门不出。” 听到前面,陈月还挺高兴的,看来早上做的事情有效果了,大家都知道这南家想偷偷送亲,之时后半句,陈月就有些不明白了,那南家想转移资产,城中富商有所猜测闭门不出正常,为何这权贵人家也这般紧张? 陈月当场问出自己的疑惑。 王百年赶紧将手中毛笔搁下道: “我知道,我知道,先生解答过,证明在南家身上即将发生,权贵与富商都害怕的事情,而且他们也担心受牵连,先生让我们猜测这件事是何事,写下来。” 甘顺先生点点头,目光放在王百年那放下的毛笔上,再看向一脸装懵的王百年,后者只好尴尬一笑,被识破了偷懒的想法,重新捡起了毛笔,细细回想,这段时间城中发生的事情。 陈月毕竟是偷听了南家与北荒漠有所瓜葛的,当下径直猜测道: “莫不是,抄家?” “抄家?!”王百年吓得手中毛笔掉在纸上,好不容易写出的推测被墨汁给盖住。 “啊!原来如此!”陈书一脸恍然大悟,再看向自己所写的猜测,不禁反思,为何自己想法总是不够大胆? “阿月姐姐你真聪明。”董瑞不放过一切可以赞扬陈月的机会道。 甘顺被董瑞这家伙给逗乐了,他方才可是瞧见这孩子第二行就写了抄家二字,此时却悄无声息的将那行字给用墨汁盖住了。 不过,心中对陈月对朝政的敏锐直觉十分高兴。 当下点点头肯定道: “为师也是这般猜测,只是,就不知是由何人来做此事了,毕竟,武侯的知州刚刚调走,那知府也被朝廷记过,更何况,这南府近几年来,生意一度超过白家,更是疯狂扩张,其家底,怕是与那之前传闻牢房下被运走的十万两白银不相上下。” 陈月狡黠一笑,接着笑道: “还有那南家手中的铺子,看来要先恭喜白师兄了,可以趁机低价入手不少价钱合适的了。” 甘顺摇摇头, “小月,你忽略了一点,这南家你认为他为何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崛起?甚至叫板白家?你觉得白家一开始没有机会将他压下吗?” 顿了顿,甘顺环视一圈,瞧见大家双眸中透出的迷茫,罕见的摆出严肃神情道: “因为朝廷不喜欢一家独大,不管你是依附于哪位高官或是皇亲国戚,都不行,因为,大周最大的人,皇上不喜欢,他最喜欢的就是,平衡之术,最好是两家相差无几,甚至还是死对头。” 陈月猛然看向师父,忙低声问道: “所以,不论是白家还是南家,其中一家势必要成为朝廷的钱袋子?” 甘顺微微摇头:“是只可能是南家。” “师父,为何?” “白家白北这人你们没有见过,滑头得很,但他有一点,他爱大周,他爱襄省,他爱这片土地,所以,只要他没有过线,朝廷会愿意养着这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 在场几人都有些沉默,其中王百年最甚。 他爹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从大商队的手下分得一些零碎,也算是养活了一家人,甚至是绰绰有余,但他爹去总是期待他走读书的路子,哪怕是费劲钱财做一名小师爷,也心甘情愿。 他一直不能理解,认为是他爹想要官商勾结好办事,心中一直不太愿意,甚至早早选定了要抱陈书的大腿,他爹也欣然同意。 只是,今日甘顺先生一席话,让他一直逃避的现实展现在面前。 官商,官商,官在前,商在后,他爹每年一日不落的送给镇上小官吏的钱财,加在一起,怕是比如今的身家还要多,可不送行吗? 不送不行,你送,人家看在细水长流的份上,不对你动手,若是你不送,就少不得干些杀鸡取卵的勾当了。 而这之中,唯一的出路便是他考过乡试,成为举人,这才能够让那些窝在镇上的小官吏不敢再伸手。 陈月看着王百年那平日总是笑着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挣扎的神情,转念一想,倒是能够明白他的挣扎之处。 王百年的性子跳跃,活泼,往日里读书写文,也不过是害怕寂寞,为了能和陈书待在一起罢了, 但,人总是要成长的,你终将明白,父母会老去,你总有一天需要接过扁担,挑起家中的责任来。 甘顺看向那挣扎后露出坚韧神情的王百年,暗自点头,这孩子的天赋极高,若是一辈子甘心做陈书的下手,可惜了。 如今想明白了,就好。 董瑞嘴角微微上扬,想明白了就好,死胖子早早考完就走,不要占据小月姐的目光。 倒是陈月看向师父问道: “那,师父,那这些查抄的铺子,庄子,作坊,会到谁的手中呢?没有白家,谁能吃得下呢?” “大概率会是除去白家外的三家瓜分,白北这家伙是绝不会出手的,不过为了吃下大头,这三家怕是会急于脱手一些他们认为鸡肋的小产业,你倒是可以让你嫂子去试着吃两个小铺面,过上一年半载,待那三家缓过劲来,再卖出去,如此一来,赚个千八百两的,应是不成问题。” 此话一出,陈月瞧师父的目光都变了,连忙走到甘顺身后,小心的敲打着他的肩膀,感慨道: “师父,您可真牛!” 乐文 ------------ 第七十六章 鳄鱼的眼泪 入夜, 武侯城外,被称作少将军的徐仲抬起手臂,手指向前,轻声道: “进城。” 身后五百士兵,一同举起手中军刀,脸上放出灿烂笑容。 抄家这种活计,他们军营还是第一次干,不过少将军说了,挖地三尺,把东西全部放一起,就算成,至于府上的女眷,不可招惹,那都是要发配往边境的劳工,少一个,就自己去补。 这让不少打算趁乱开荤的士兵们赶紧熄了心中想法,那边境劳工,吃不饱睡不暖,活计又重,除了那些死刑犯,谁愿意去那地方? 今夜的武侯城,街道上依旧灯笼高挂,可两边往日里通宵营业的赌坊,酒楼,青楼之地,皆是闭门谢客,往日在街道两旁摆摊的小商贩,今日宁愿浪费掉那一日的租子,也没出门支摊。 徐仲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看向这条寥无人烟的大道。 “都说武侯不夜城,今晚倒是颇为安静。” 身旁小厮跟着笑了笑道: “看来是知晓咱们爷今日要进城,都被吓得缩在被窝里不敢出来了。” “小懒,你这家伙嘴是越来越坏了” —— 南府。 “老爷,你逃吧,小人待会儿一把大火烧了这南府,尸体遍地,想来那什么将军也不可能一一辨认。”老白站在书房内,瞧着那手中依旧把玩瓷杯的老爷道。 南培胜却是一言不发,眼神看着瓷杯。 两人一站一坐,过了好一会儿。 南培胜抽出一张信封来, “老白,这些年,你跟着我东奔西走,做那要命的买卖,也就这几年才算得上是享了几年清福,本想着咱们兄弟两可以再享几十年富贵,如今只怕是不行了,这封信里是我早些年帮你做的籍贯,你的儿子我早几年已让人将他们迁到大夏,你若是想去就去吧,若是不想,就去这封信里的地方,也可做个富家翁。” 说到最后,连儿子都敢舍去的南培胜竟流出了几滴眼泪,只是他没空去擦,只站起身来,将信封塞入老白手中。 “书房里有一条暗道,用过即毁,出口在城外坟场附近,去吧,抓紧时间。” 老管家早已经是泣泪滂沱,却没有接过那封信,双手背于身后, “老爷,小人这几年吃山珍海味,睡黄花闺女,早就活够本了,既然那白眼狼也有了安定之处,我这老头子去了干啥,指不得哪个冬天又被赶出门外活活冻死,如今这样也好,老爷你去当这富家翁,好好再糟蹋几个黄花闺女,哈哈哈。” 南培胜闭眼,长叹一声。 一炷香后,老爷打扮的老白坐在书房椅子上,摸着椅子两侧的扶手,露出那口黄牙笑了笑, “也好,当年是我看着南府一墙一瓦修建起来,如今,也让我和你一同走吧。” 说完,老白走出门外,掏出火折子,吹繎,丢到连廊之下,一条火龙顺着连廊下的油路瞬间燃起,整个南府短短几分钟内,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唯独逃出火海的,便是那前院守门的小厮,以及那被老管家叫去门口等着的大丫鬟柳儿,她原以为,今夜又要与老管家做戏一场,却不料,身后竟是燃起了熊熊烈火,当下慌乱,跟着门房小厮跑出府去,身后传来嘶喊声,求救声,谩骂,持续了许久。 柳儿呆呆的站在南府门口,不敢回头望去,她明白,这是老管家放她一条生路,当下,也只得一边抹泪,一边朝着那身旁小巷逃去,去哪里,做什么,她通通不知道,只知道,她得活下去。 郊外,南培胜从一处空坟中钻出,一身村里老伯打扮,背着个破旧行囊,抹去额头的汗水,步伐匆匆朝东边走去。 武侯城内,与那南府紧挨着的正是那晶晶莹莹所在的马府,几乎是在隔壁燃火的第一时间,马府的门房就发现了,连忙叫醒了府中大管家,全府上下赶忙朝着那一墙之隔的南府浇水。 住在娘家还未返家的晶晶莹莹姐妹两,出了卧房后,四目相对。 “一场大火少了个干净。只可惜没将那南倩给一起烧死。” “姐姐,你说,这南倩赶着送亲,是不是早知道今日这火?” 两姐妹忽然噤声,谁也没再说什么,只觉得这深夜有几分寒意。 南府前后门,五百士兵入府,打通了隔壁马府的一面墙,从马家接水制止火灾蔓延。 徐仲看着张牙舞爪的火海,神色自若。 一旁的小厮小懒不敢吭声,只默默的站在少爷身后。 这一场大火,足足燃烧了几个时辰,若不是早上一场暴雨落下,怕是要烧的更久。 暴雨一直下到了晚上,士兵们从里抬出几百号人的尸体摆在南府外的大街上,大多都已烧焦,保留着死之前的姿势。 吓得马府上下都不敢出门,可坐在家中,也觉得阴风阵阵。 晶晶莹莹姐妹更是趁着天还未黑,就坐上了离家的马车,赶往夫君就任的地界去。 陈月睡醒后,就听见牛芳一边擦灰,一边心有戚戚焉说:“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那北边的菜场都没人去,说是那去菜场的大路,南府门口摆满了烧焦的尸体,一百多号人的尸体,可吓人了,有人不知道的从那路过,看见那些尸体,差点没给吓疯了。” 牛红也连忙点头附和她姐: “是这么说的,不过啊,大家都猜测,这把火可能是南府家主自己放的,说是给南府留一个清白。” 牛芳白眼一翻, “你傻啊你,留什么清白?那府里面除了卖身的,还有那好些按契约做活的,这些人都通通死了,人本就清白!”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非要说服对方,王百年低头看书不吭声,陈书担忧的看他一眼。 陈月则是惊呆了,那南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命,就这么陪着南培胜陪葬了? 不对啊,这老家伙可是为了活下去,子女都可抛弃的,他会愿意毫无挣扎就认输? 不对! 这事不对! 陈月坐下来,瞧着一旁面有戚戚焉的师父道: “那,南府现在岂不是成了一片废墟?那还能抄家吗?” 说到这事,牛芳来劲了。 连忙挣脱妹妹,坐到长桌边来,一副给你说个大秘密的架势道: “这也是我从人那听来的,说是啊,这南府的钱都给那昨日送亲的兄妹两带走了,如今负责抄家的小将军正在发脾气要把南家家主鞭尸三百!” 陈月震惊了,这是哪个聪明鬼说的,几乎和那南凯所知道的‘真相’相差无几了,而且这么一说,那送亲的队伍估计是很难顺利了。 瞧着在座各位都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牛芳也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襟,“那什么,都说了是听说的了啊,你们不相信就算了。” 陈月笑着倒入牛芳怀中,娇嗔道: “没有不信,只是,想着那南家真的倒了,只可惜,那两个真正应该死的人却没有死。” 牛芳一边摸着陈月的后脑勺,一边道: “就算是没死,失去了他们嚣张的本钱,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估计是比死还难受。” 甘顺也赞同的点点头,只是,他有些困惑的向牛芳问道: “牛大姐,你确认,他们说来抄家的是小将军?” “师父,这小将军抄家有何不妥吗?” “小月,咱们大周只有一位小将军,徐仲,此人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儿,他父亲在皇上上位后,赶赴封地之时被北荒漠人给埋伏杀害,只剩下年仅十岁的他因为被先皇后武安多留了几日,才躲过一劫, 之后更是十二岁上马与荒漠人交战,最大爱好是造京观,时至今日,年仅二十岁的他,已经拥有十几座京观,且他一向是在北边边境作战,怎么会跑来武侯做抄家的事情?” 说到最后,甘顺先生自己都疑惑了。 倒是陈月心中有点隐约的猜测,要知道这南府可是胆大包天,敢和北荒漠人做弯刀交易,怕不是被这小将军给顺藤摸瓜摸到了底细,千里奔袭,想要将南府给抄家以解心头之恨? 只是,这些消息都是她趴在别人屋顶偷听来的,还真的不好说出口啊…… 眼珠子一转,若是那少将军觉得火烧后,没得什么可抄的,将那埋在地下的小金库给放过,岂不是…… “师父,那火烧了,这家还能抄吗?” 牛芳连忙开口道: “这个我知道,那小将军现在都还在南府里没出来,估摸着是不甘心,想再找找。” 嗯…… 陈月打开系统背包,瞧见里面放着的十万两白银的格子,算了算了,今晚上去画个密室图给那小将军吧,谁知道火烧了这么久,地下室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更何况,昨天一整天的时间,说不得这南培胜把东西运走了都说不定。 —— 南府, 断壁残垣,形容这座往日热闹繁华的府邸最为贴切, 徐仲走在废墟之上,环顾四周, “小懒,你觉得南培胜真的自杀了吗?” 小厮背着少爷的剑,摇头称不信。 少爷听后,看着烧的一干二净的后花园笑了, “我也不信。” 乐文 ------------ 第七十七章 接班人 陈月当天晚上就将那小金库的位置画在纸上,用弹弓射向徐仲,纸团理所当然被那人用刀给拍开。 陈月也懒得去看对方有没有捡起纸团看,只是几个跳跃向着城西而去。 小厮忙不迭的走到那‘暗器’边上,瞧见似乎是个纸团,当下犹豫一下,却还是隔着袖子将那纸团捡起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可烛火昏暗,实在是瞧不清晰,只得隔着袖口,握着它走到徐仲身旁道:“少爷,似乎是想告诉您什么。” 说着,将那张纸给隔着袖口展开。 徐仲看着那已经揉得不成样子的纸条上写着——“家主小金库地下有密室。” 当下将这张纸条给放入怀中,命人将南家家主的小金库位置清理开来。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只是来抄家的,怎么会知道别人家家主的小金库位置? 徐仲瞧见大家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 “小懒,将南府的图纸拿出,我指给你,你带大家去。” “是!” 原本以为被那姓南的摆了一道,白跑一趟的徐仲,此时心中倒是有了几分雀跃,虽不知丢这个纸团的人是谁,但心中都给记下一份功劳。 若是将来此人找上门来,想要用这份人情讨个什么,他不介意顺手帮个忙。 有了陈月的小抄,徐仲的抄家之行果然顺利许多,五百士兵的动手能力不是盖的,当晚就将那倒塌的小金库残垣给清理开来,剩下的就是按照小将军的话,向下挖,挖多深,没人知道,反正就是干。 不得不说,这当初建造密室的时候,估计很是耗费了些人力,二十人一组轮流挖土,也生生耗费一晚上的时间,主要还是因为挖到一般发现下面竟然有青石板,不得不扩大了挖土的范围,这才能将那青石板给抬起,而下面过不了多深,就又有一块。 这样的发现,不仅没有让这群士兵嫌累,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好奇,这传闻可用金子做碗筷的南府,有这么一块秘密且不惜力气掩盖的地方,下面到底会是什么? 天蒙蒙亮,武侯城内的早点摊子开始营业,大家伙匆匆买了就带回家,主要是不敢在街上逗留久了,听说那小将军是来抄家南府的,结果如今南府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谁知道他会不会气的随便抓两个人来泄愤? 而那往日里做牛车生计的,这几日都不敢跑南府正门前的路,生怕那惨死之人的冤魂会缠着自己的牛车,到时候出了事情,可找谁来赔偿? 只是,这一切猜测,都在晌午时打破了,那些穿戴唬人的士兵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抬着箱子放在南府门口。 有那胆子比较大的吃瓜群众,偷偷摸摸的从街头朝着南府门口看去,其中一名士兵脚下一个踉跄,两人抬着的木箱一抖落,那本就没有盖严的盖子露出个缝隙来。 吃瓜群众被那箱子中的金灿灿的东西给晃了晃,当下夸张的张大了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过了好一会儿,左右张望,没瞧见自己的熟人,只得看着身旁不认识的那人道: “兄弟,你瞧见没?” 那人显然也不是拘谨的性子,吞了口唾沫,“瞧见了。” “啧啧,这群老娘们就是不靠谱,瞎传什么,人没抄到家,我瞧着,这一箱箱的金子,怕不是比那烧了的宅子,家什值钱多了?” 那人连忙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脚步匆匆的走进一旁的小巷之中。 原来,这里围观的许多都是城中权贵,亦或者是富商家中的门房,他们被指派来瞧瞧那抄家的进展,以及,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看看那小将军的脸色,是好是坏? 如今,门房们都回到各家管事的那去汇报了。 转眼间就剩那吃瓜之人独自站在街头,左右环顾,方才那热闹的吃瓜同伴们竟然都跑了,有些迷茫的站在原地,还没想明白,就看那南府门口士兵瞧来,吓得赶紧跑了。 下午时,武侯城内人人都知道了一个秘密。 那南府中被抬出几十箱的金银,还有几十箱的书画瓷器,最多就是那瓷杯。 听说是叫了彩绳记的掌柜的,去当场验货收走,留下银票。 陈月一边吃着卤鸡腿,一边听牛芳费劲心思打听来的‘秘密’,冲小弟一笑,两姐弟相视一笑,没有将牛芳的话听进去,几十箱的金银?那得多少钱啊?就算是他南家家大业大,可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的光景,且这几年他们家扩张的速度可不慢, 要是这样,还能剩下几十箱的金银,那估摸着大家都去行商了。 不过, 陈月想了想,将筷子放下,笑着道:“这几天的谣言都是谁传得啊,又毒又狠,把大家伙的视线都聚在了富商家中到底有多少钱了,而且这个谣言出来,那白家今年怕是恼火。” 要知道,在南府后来居上之前,白家一向都是襄省当之无愧的首富,这个说法不是它自己安的,而是老百姓们说的。 这些谣言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在盘点着自己这趟的战利品, “黄金三千两,白银一万两,字画估价黄金五百两,不错,把这笔钱拿回去,今年冬天就把荒漠给狠狠打一顿,让他们知道,安插内奸的下场,就是被咱们狠狠打趴下。” 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道: “小懒,城外的庄子查出什么了。” 小厮连忙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了少将军。 徐仲拆开信件,看了一眼,笑了。 “这老小子还想着继续和北边做生意,庄子里竟然养了百来号的铁匠,这批人随后全部押往军营,左右是打刀,给谁打不是打?对吧,小懒。” 被叫的小厮一脸肯定的点头称是。 “把那庄子里的荒漠弯刀全部毁掉,咱们大周不缺铁,用不着。” 瞧着小懒转身要去传话,徐仲叫住他, “小懒,那白家还没人来递话?” 小厮摇摇头, 徐仲摆摆手,让他出门去。 —— 白家白苏,此时正坐在陈家长桌边,身穿一身淡青长衫,在这个闷热的天,却没有出丝毫汗。 “先生,如今这小将军可是对白家势在必得,您真的没有什么要对弟子说的吗?” 陈月方才本想离开,却被师父留了下来,让她跟着一起听听。 虽然觉得有些尴尬,陈月还是坐到师父的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只管听,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甘顺只是笑了笑,看着那自己第一个教导的孩子道: “白苏,你叫我一声先生,那么我今天也提醒你一句,这几年,你总是在外面奔波,很久没有和你父亲谈谈了吧,这些事情,你不必着急,你父亲心中有数。” 白苏苍白的脸,此时倒是有了几分血色,不过陈月看着,这几分血色,似乎更像是气出来的…… 虽然也不明白,叫他回家看看而已,干嘛这么生气。 白苏深吸一口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那个传闻实在是假的可怜,我一直认为先生你是有智慧的,就算是,就算是你们要报恩,也有很多方式,长公主殿下不就放在那里,你们大可向她报恩。” 大概是一口气说的太多,又或者是情绪过于激动,白苏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直接倒入口中,吞了下去,随后沉默的坐了一会儿,等缓过劲来,才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陈月一眼, 那一眼,仿佛要将陈月从头扒开,瞧瞧里面到底是放着什么。 虽然白苏便宜卖房给陈家,让陈月非常感激,但此时还是忍不住皱眉,这白苏说些稀里糊涂的话,一会儿又像是威胁,一会儿又像是恳求,如今更是牵扯到自己身上。 “师父。” 甘顺听见小月声音中的不情愿了,脸上笑容收了几分,只道: “如今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我也不送你了。” 白苏收回目光,起身转身向院门走去, 手都摸到门上了,还是没忍住转过身问道: “先生,你当初待红鸢那般好,我曾经以为她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人,不过现在,我明白了,红鸢不可能是她。” 甘顺此时脸上笑意已经全无, 只沉声道:“既然你将红鸢娶回家,就好好待她,若是不爱了,也别让她难堪,我始终欢迎她回家。” 白苏愣了愣, 不敢相信道:“为何你们都觉得我是不爱红鸢这个人呢?” 说完,也不等甘顺先生回答,狠狠地将前门摔上,最后又不知道怎么想的,用手挡住了即将发出大声响的院门,随即也不看宅子内的人,转身上了马车。 陈月瞧见这一幕,笑出了声, “对了,师父,那白师兄说的要找的人,到底是什么啊?” 往日里无问不答的甘顺,第一次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到时间你就知道了,小孩子别瞎问了,还有,你最近晚上是不是失眠,天天都晚起,我给你娘说了,从今天开始,每天喝一碗牛奶,知道不?” 瞧着师父如此生硬的转话题,陈月只得哦一声答应下来。 心头却是将这件事给放在了心上, 甘顺端起茶杯放在眼前,遮住自己心虚的表情,心中却有些发愁, 当年先皇后武安临死之前,曾说她会转世成为一名姓陈名月的女子,等大家找到她后,就会知道那是她了。 这些年来,他们这帮老家伙散落在大周各地,不管是收留流民,还是做山村启蒙先生,都在找那姓陈名月的女子。 直到去年年底,小月一家人到茅草屋来,他心中蒙蒙中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觉得小月身上某些特质与武安仿佛重合一般。 若是陈月知道师父的心里话,一定会告诉他, 那特质大概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乐文 ------------ 第七十八章 王百年的小算盘 小将军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天晚上不知和白家家主谈了什么,只听见书房内是笑声滔天,进去倒茶的小厮都进了四次。 第二天一大早,小将军就带着五百人的士兵,撤出了武侯城,而此时此刻,朝廷派来的新任知州管文恰好到达武侯。 过了一周,这新来的知州管文就在武侯城内传开了名声,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他抠搜的名声。 武侯城居民们曾经洋洋得意的不夜城,最近被管文下令,晚上的灯笼每隔七尺有一个就行,多出来的灯笼都收起来,等有节庆再挂上去,以免毁坏。 衙门内的物品,每日清点,不得私自使用。 以往从商户手中白拿的米面粮油,今后也严令禁止,违者罚俸,拿了多少,就罚多少。 一开始有人不信,还是照旧去米店白拿十斤糙米,结果当天就被知州罚款,要这名捕快返还米店二十斤糙米。 捕快当然不乐意,但知州大人表示,若是不情愿,可以脱下这身捕快衣裳。 当捕快的大多都是贫寒家境出生,做捕快也不过是混口饭吃,也就武侯城因为有富商们对晚上巡游的补贴,加上平日里小商小贩们也时常供奉一些瓜果蔬菜啥的,日子过起来还算是滋润。 如今公家的东西管得严,外面的小供奉不准拿,大家就靠着这点晚上巡游的补贴将就过日子,搞得私底下怨声载道。 —— 陈月如今是彻底成了夜猫子,每天晚上早早入睡,到凌晨两点准时醒来,开始环绕着武侯城巡视,遇见看不过眼的事情,就拿出弹弓来打,凌晨四点,准时回到房内,睡觉。 这日起床,就听牛芳那颇为响亮的嗓门在楼下响起, “红姑娘,你家真的要大量采购我们家那猪?” “哎呀!红姑娘,那,那真是谢谢你了!这,多少头我还真不清楚,我得问问老家的人,那是,那是,肯定只给你们供,我们那猪也供不上两家啊!” 陈月听着这话,眉开眼笑的捧着洗脸布在脸上揉搓,之前将猪肉卖给红鸢,对方纯粹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接下,如今红鸢亲自找来,想来是看出这猪肉与别的不同了。 上次陈月给牛芳的不仅仅是阉割公猪蛋蛋这个法子,同时还给了多余的钱,让牛家最好是找到野猪给母猪配种,实在不行,就让别的颜色猪和自家的大白猪配种,陈月希望能够得到交叉匹配出的新品种。 且让牛家定量定时喂食,根据猪的体型来调整饲料多少,每头猪都用木栅栏隔开,争取做到一头猪一间房,至于猪舍,陈月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凡事总不能一步到位,需要让牛家人自己也动动脑筋,免得形成依赖。 如此一来,就算是将来真的到了鞭长莫及的地方,也依旧能够保证牛家人能够过上富裕的日子。 既然牛芳已经和红鸢敲定好了,陈月刻意在楼上等红鸢走后再下楼,避免牛芳下意识将商量的事情让给自己。 因为牛芳是个外向的性子,如今和陈爹两人在武侯城内,没有几个说话的朋友,成天也只是在菜场转转,别的地方也没怎么去,怎么会不无聊呢? 如今将猪肉的事情交给牛芳来做,起码能够让她不会觉得无趣。 下楼后,瞧见牛芳一边哼着不知名小曲儿,一边让小儿子写着,这次卖的猪肉价格,白家每日要的猪肉数量,以及算算,维持这样的猪肉数,需要多养多少猪。 就在此时,陈月站在了牛芳的身后,轻轻一拍。 “啊呀呀!”聚精会神想问题的牛芳被吓得一边乱叫,一边跳起身来。 等发现身后之人的是小月时,才将高举着的手给放下。 若是陈爹,那怕是免不了要被牛芳同志给暴打一顿了。 王百年倒是对那养猪法子挺感兴趣,但是看牛大婶那高举着巴掌的模样,也不敢多说啥,只想着若是有空,问问小月姐姐倒是比较有可能。 陈月不知,如今还只是专供白家的猪肉,将来能够做到供应全大周,甚至连大夏都以吃上牛家猪为豪。 毕竟给白家稳定供货是一件大事,牛芳当天下午就想赶回山河县,只是被陈爹给阻止了,毕竟,从山河县到武侯城的路那可是不短,如果白家真的要稳定供应,只怕从牛家所在小山村运送到武侯来,是不太现实的。 陈月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当初量小,可以随着马车行的车顺过来,人就收一点包裹费用,况且,每次送来,都得趁着天气凉爽的时候,若要稳定供应,少不得每天都得运送。 如何才能解决这个运送的问题呢? 不如…… “不如将养猪场开在离得近一些的县城外吧?”王百年瞧着大家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建议道, “你们看啊,从山河县坐马车来武侯要一整天的时间,要是路上耽搁了,就得住一晚,那就是一天一夜,这是多大一笔费用,倒不如在武侯城附近找个便宜地段租下来,城郊是不可能的,城郊的房子也比山河县贵,所以可以把距离放远一些,只要是能够在两个时辰内,用牛车能够送到的地方就成。” 陈月一拍桌子,连忙赞同了王百年的说法,当初只想着要改善牛家的生活状态,倒是没有过多的考虑到运送的问题,如此一来,倒是将牛家的规模给限制住了,如果能够在附近县城外盘下地盘来做养猪场,不仅可以供应武侯城,甚至可以供应在武侯城附近的县城。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能够找到这样的一块地。 陈月能够想到这一点,王百年自然也想到了,其实他提出这个法子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他爹王大虎这么多年,每年都要出远门去走货,虽说如今大周天下太平,走货已经不像是早几年那样生死相搏,但也是有许多风险的, 比如某一次,王大虎足足比约定好的时间晚了三个月才回家,当时自己还很生气他错过了自己的生辰,后来奶奶才说,他爹半路遇见了土匪,不仅把货给抢了,还一刀捅在了他的腹部,要不是那家客栈老板是心善之人,趁着土匪走了,将他送往医馆,怕是连命都没了。 他想将他爹和陈家绑在一块,因为他有一种直觉,跟着陈家能发财,更细节一点,是跟着阿月姐能发财,所以提出这个方案,等大家都发愁地块的时候,再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家的一丢丢小优点。 比如现在。 “如果你们觉得地方难找的话,我爹他手里应该是有一块山地,他曾经提起过,是在高升县外,牛车到武侯,大致耗费时间是两个时辰,这样一来,早上杀猪,下午就能吃到今天的猪肉。” 陈月震惊了,这小胖子不会刚才抛出那个建议就是为了推销自家的这块地吧?好小子,都学会玩迂回战术了。 不过,左右看了看,牛芳脸上欣喜的神色实在是有些耀眼,怎么掩藏也掩藏不了,陈爹虽然很想假装淡定,但是那时不时偷瞄自己的目光还是暴露了他对这件事的期待。 陈月也不多耽搁,毕竟这事儿答应了红鸢,肉就得供应上,早一天将猪肉厂建好,也早一天开始稳定供肉。 “你爹那山你能做主?” “咋不能做主了,那山现在就荒废在那,我爹本来打算我将来考不上的话,他又老了,就让我去种果树去,再托人卖到北方去,也能够养活一家人。” “种果树?那岂不是正好,书上说用发酵后的粪土灌溉果树,可以让果树长得更加茂盛,这样,我们去瞧瞧你那山地有多大,你再问问你奶奶,那地租给我们十年,需要多少钱。”陈月将手中的苹果啃了一半放下,想到那牛家养了没多久的猪,呜,有机会把那些猪都给挪到新猪场来。 大概是她做出决定实在是有些快,王百年还有些傻乎乎的愣着,陈书在桌下赶紧推了一把好友,悄声道: “你怎么问你奶奶啊?要不要坐马车回镇上?” 毕竟是一片山地,这么重大的事情,陈书认为王百年这家伙胆子没这么大,更何况,做契约,首先得有地契,这东西应该需要回镇上老王家去拿才是。 岂料王百年嘿嘿一笑, 转身一把抱住了大腿陈书,略带得意道: “回啥镇上啊,那山地的地契我就带着呢,上楼就能拿下来!” 陈月惊了, 这小胖子他爹够疼他啊,才十岁不到,就拿着地契到处晃悠? 呜呜,这种富二代的生活,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王百年紧紧挨着陈书,对着陈月大拇指食指相对比出一点点的手势来, “我希望,我能用这块地入伙,分多少钱小月姐你看着办,你想好了,我们就去高升县做契书。” 陈月诧异的看了小胖子一眼, “这有啥好想的,这个猪肉厂,我们陈家出点子和卖肉拿一份,牛家出力拿一份,你既然出地,也拿一份,每年年底分红,你觉得这样行不?” 本只打算有两成就可以的王百年当场与陈月定下,中午就出发去高升县办契书。 几十年后,王百年不由得感慨道: “要不是当年我动作快,缠着要和猪肉厂挂钩,如今哪有这么好的日子啊!” 乐文 ------------ 第七十九章 放牛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租借了两辆马车,自己驾车前去高升县。 本来那马车行的人还推荐一位车夫,说是此人认路,不过被王百年给使眼色拒绝了。 “你为啥不答应加一位车夫啊?”陈月坐在马车上,将头探出车帘问。 王百年左右张望一下,没瞧见附近有车行的车夫,这才笑嘻嘻说:“还不是我爹之前喝醉了说的,他说这车行啥都好,就是车夫不好,他们不是按照租用车辆天数收钱吗?那车夫就喜欢绕远路,本来顺着路,只要两个时辰的,他给你驾,那怎么也两个半时辰,这多出来的时间,屁股都给颠疼了。” 原来如此,陈月倒是有几分羡慕王百年这家伙的记忆了,连酒后说的醉话都记得,谁要是在这家伙面前说他,岂不是会被记一辈子? 缩回马车内,陈月坐在木珠身旁,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但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到。 武侯城内,陈壮提着两大包时下卖的最好的桂花糕一路溜达回家,抬头一看,却见那大门外,架着一把锁。 这一刻,陈壮想到了当初从镇上熬夜做工后回家那一次,一模一样,不过这次应该不是搬家了,想了想,陈壮又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早知道他们出门了,这桂花糕就等等再买了,也不知道他们回来,这糕点还好吃不?” 按照王百年指的路,两辆马车果然在两个时辰内就到了高升县,山河县在武侯往南,高升县则是更加靠近西边,地势也更为陡峭,两处高山脚下的平缓之地,就是围山而建的高升县了。 与山河县相比,这座明明更加靠近武侯的城池,竟然显得更加破旧。 县城围墙看上去破破烂烂,马车进入城内,街道上更是人烟稀少,路上的商铺开着的更是只有十之七八,总有那么几间还未到下午五六点就关上门板。 而越是往里望去,里面招牌就是越是破旧,路上挂着的灯笼,也是每家两个,再也没多的。 陈月放下撩起的窗帘,有些担忧。 “这高升到武侯还算是便利,为何县城是这个样子?” 外头王百年大概是听见了陈月的疑问,一屁股往后挪了些许,侧身对着马车车框说: “阿月姐,这高升县,完全是被武侯给拖累的,当年武侯郊外地皮不准修建房屋,那五大富商就盯上了离得还算近的高升,花高价把高升县城外的地皮给买得七七八八,那些得了钱的高升人,几乎是连夜坐马车到武侯买房去了, 只是哪晓得,五大富商刚刚把地皮给买了,武侯郊外就允许盖房了。 这下那些有钱人谁还愿意坐两个时辰马车到高升来修庄子?” 陈月听的云里雾里,不明白,五大富商花高价把地皮买了,难道不是好事? 和这高升如此萧条有何关系? “嘿嘿,我也是这么问我爹的,我爹才给我解释的,原来这原本住城外的,大多都是每日到县城内做工的,他们拿了钱,都跑去武侯,武侯的工钱比这里的要高出好一些,加上货物更加繁多,米面粮油价格也有更便宜的,如此一来,没人愿意回来,搞得高升内做工的人大大减少, 做工的人减少,剩下的人就会更辛苦,于是没过多久,他们也去武侯了,在原来的朋友帮助下,找些包吃住的活计。 因为没有工人,工钱太贵,所以好多商户都干脆关门了,有些也跟着去武侯城了,所以就成现在这样了。” 陈月听完原因,也是惊了,忙问: “那现在这样,咱们的养猪场开起来,还能保证每天运送吗?” 王百年沉默了,方才光顾着把自家的山地给推出去,倒是忘了高升县如此萧条,还能不能保证每天都有车到武侯了。 倒是一旁一直坐着假寐的木珠睁开眼睛笑道: “你两别担心了,就算是萧条一些,但还是有许多土生土长的高升人不愿离开的,这里的商户总要保证他们的生活,我有一位小姐妹家就是在高升,他们也在武侯置办了宅子,只是始终没有搬来,之前听她信里说,这两年,下面村镇的人渐渐攒够钱来高升买屋了,或许再等几年,高升就能够回到原来那样。” 王百年倒是没听他爹提起过这事,这才放下心来了,要是好不容易将小月姐给忽悠来了,结果发现运送处理不了,那就太惨了好吗? 三人聊天的同时,牛芳靠着马车车壁睡得昏天暗地,鼾声几乎差点盖过陈月的声音,害得她不得不向外挪了挪,才好让王百年听清楚。 半个时辰后, 陈月拿着新鲜出炉的契书,忍不住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如今她可是拥有一座小山头的女人了,虽然是租的,但是耐不住王百年只要分红,不要钱啊! 不得不说,这倒是缓解了陈月许多压力,毕竟她虽然是不缺钱,但是那钱也是真的不太好拿出来啊。 “那,咱们去瞧瞧?” 毕竟是拥有的第一座山,陈月还是有些小兴奋,侧过脸看向大家问道。 “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吧。”牛芳也大手一挥,替大家决定好了。 一行人又马不停蹄的坐到了高升县的西边不远处的小山坡下,说是山坡其实是委屈它了,论高度,要是走上去,那也是半个小时才能登顶,可与它身后那蜿蜒巍峨的大山相比,它便成了那别墅门口的保安亭一般,实属有些小巧了。 因着前几日下了雨的缘故,此时山上草木繁茂,竟然没有个下脚的地方,抬眼往山上望去,密密麻麻的树林和到小腿肚高度的杂草野花覆盖了整座小山。 “这,王百年,你家买下这山之后,就没来打理过吗?”就这样原生态的样子,怎么搭猪场啊! 就算是不搭猪场,你种果树也不行吧!这密密麻麻的果树,矮一些的都见不到光,又怎么结果子? 陈月内心很崩溃,但是面上却还是维持平淡,只是双唇微抿,目光死死地看着王百年。 王百年瞧着眼前这一幕也有些傻眼,他只知道他爹买了座山给他做退路,但是如今一看,妈啊,幸好他考上秀才了,这样的山,可怎么做退路? “应该,是没有吧。” 身后众人也沉默了,只觉得,这养猪厂,感觉似乎短时间内是开不了了。 大概是他们一行人停留在山脚下的时间有些长了,身后传来一道询问声。 “敢问,你们是这座山的新东家吗?” 陈月扭头看去,只看见一位放牛人,身后还跟着十几头牛,有几头个子高一些的牛,头还越过了一旁的简易木栅栏,去吃里面长得十分茂盛的嫩草。 王百年默默的退后一步,眼巴巴的看向陈月,反正契书也签了,小月姐应该是不会反悔的吧? 陈月只得扬起笑容,看向那位放牛人问道: “也算是半个东家吧?今日刚刚租下这座山头,只是之前未曾来看过,如今一看,有些震惊,所以待得久了一些。” 那人听见面前这家人竟然租下了这座小山头,脸上表情十分怪异,只面露同情道: “不瞒你们说,你们要是租来种果树,那是种不了的,要是干别的,说不定还可以。” 牛芳也急了,忙追问:“这位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我瞧着这山上草木不是长得挺好的,这种不了果树,莫非是有人使坏?” 那人先是朝后望了一眼,瞧见牛们都站在附近吃草,这才扭过头来解释道: “这倒不是有人使坏,反正我们高升县的果子价钱也贱,谁种不是种?这山你别看这杂草长得好,当初也是有人试图种过果子的,最后一棵都没成,为啥,说是请人来看了,这山背阴,晒不着太阳,果树长得慢,而且结的果子也没味,后来听说那位东家一气之下,就把这座小山头贱卖了,我们以为那接手的人会来把果树移走,结果这么几年了,这山都快变成一座荒山了,都没人来打理,你们还是第一波在这山下停留这么久的人。” 王百年:别说了,大叔!真的别说了!越说越觉得自己卑鄙!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这山是这样的啊,王大虎这傻子,准是被哪位好兄弟给骗了! 此时此刻,王百年心中很慌,不敢去瞧陈家人的神色,只是默默地看着地上的草地。 倒是陈月对这放牛人的话持保留态度,若是真的如他所说,山上的果树都是没味的果子,那他刚才过来的这么急切干嘛?他们方才过来的时候,那放牛的可还在半山腰上,这会儿就到山脚了? 总不能是因为和牛芳一样的八卦心态吧? 瞧着他宝贝牛的样子,好像错开一眼,牛就会跑了一样,这样的人,带着一群牛来,就为了说上一些没用的话? 果然,这放牛人又接着道: “你们啊,还是赶紧去找那东家解除契书吧,让东家自己来瞧瞧,看他能够厚脸皮不解吗?” 牛芳:呵呵 陈月面带纠结道: “哎,可是那东家和我们签了契书后,就说要出趟远门,到时候回来都是年底了,看来他是认准了要把这座山丢给我们了,没法子啊,看来只有找人将这山给打理打理再看打算了。” 放牛人脸上露出一抹忍不住的喜意,忙道: “正好,我今天和你们也聊得挺投缘的,要不就让我来帮你们打理吧,这座山不算小,最快的话,一旬的功夫应该能把杂草给大致清理一下。” 牛芳只是扭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陈爹:“相公,您拿个主意呢?” 陈爹被这句话吓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在瞧见牛芳的眼神后,只低沉着声音道: “这件事不急,我要先去找找那介绍这块地的牙行好好聊聊。” 放牛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瞧着这一家人口众多,又是穿金戴银的,最终还是没有多说,匆匆道别走人。 (本章完) ------------ 第八十章 喜事 等到那人走后,陈月回过头,瞧着那山上看了许久,后坐上马车时,有些摇晃,差点踩空,被牛芳一把托住,忙问是不是太累了? “娘,咱们多留一日,打听打听那山,明日找人一同去将那山上的杂草清一清吧?” 陈月每说一个字,就觉得太阳穴都快炸了,和上一次一样,一座小山的构造图出现在脑海中,只是这一次,陈月不必再像上一次那样,头痛欲裂还要施展轻功,她只要上车后靠着牛芳的臂膀闭目养神就好。 两辆马车渐渐的驶入了高升县内,这一次,无需纠结,牛芳就直接选择了白家的《有间客栈》。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连锁店的好处,毕竟不是每一个外来的人都有本地人带路,初来乍到,陌生的地界,人都会倾向于选择熟悉的事物,尽管它可能会比当地的老字号贵上一些,但却能够让外来人感受到一份踏实和熟悉。 三间佳房,一个晚上总共四百五十文,颇为昂贵的花销,也让外面一直尾随着陈家马车的那赶牛人有些忌惮。 本以为是不知哪里来的小富之家,为了便宜包下那座小山,如今瞧着这家人又是马车,又是住《有间客栈》,倒更像是包下山来打发时间的大富裕人家。 “该死,得抓紧时间把那些松茸给摘了,否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这家人?”放牛人坐着牛车,转身向着城外驶去。 陈月对这一切毫无所知,没办法,脑子疼,从上车开始脑子就一直突突,现在到了房里,也顾不得嫂子了,草草洗了一把脸,就上床闭眼静静躺着。 木珠瞧着小月这副模样,推门准备出去叫公婆,就听见双眼紧闭的陈月道: “嫂子,别去,我就是有些晕,躺躺就好。” 木珠迟疑了一下,回过身来,坐在桌边,眼神担忧的看向那尽管躺下也忍不住眉头紧皱的孩子,转而站起身来,走出房门,让小二提一壶热水上来。 陈月听在耳朵里,有心想说不用麻烦了,但却怎么也张不开嘴,额头也烫的像是冬日里的火炉一样,耳畔传来一阵嗡鸣声,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片混沌。 等到再次醒来,只觉得难受,浑身黏糊糊的,头顶着一块暖呼呼的东西,身上裹着一床棉被,想来,这就是为啥身上这么多汗的原因了,不过,陈月还是忍不住的窝在里面,不想将手伸出去,因为她只觉得温暖,却不觉得热。 眼皮奋力的睁开,房内一片昏暗,只剩远处圆桌上点着一盏火烛,此时豆大的火苗正在摇摇摆摆,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而床边趴着的正是之前出门去的大嫂,瞧着身上衣裳都没脱下,估计是没来得及洗漱就光顾着照顾她了。 “嫂子,嫂子。” 木珠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下意识的就看向床上的人。 “小月,咋样?好些了没?” 一边说着,木珠一边将陈月头顶的湿布给拿走。 “嫂子,我好多了,你也快睡吧,明日咱们还要上山去瞧瞧,你这样熬着,明天肯定不行的。” 木珠只点点头,伸出手来摸了摸陈月的额头,感觉确实没有发热之后,才点点头道:“成,小月你要是觉得被子热了,就换这条薄的,免得风寒加重了。” 陈月点点头,木珠这才脱下外衣,从一旁的木箱中抱出一条薄被,脱去脚上的绣鞋,爬上床来,准备翻过陈月的身子,到床里面去,却忽然倒了下来。 这一倒,直接倒在了陈月的小腿上,将昏昏欲睡的陈月给砸醒了,连忙披着被子坐起身来,唤了好几声,却没听到回响,再瞧见木珠那苍白的脸色,连忙下床去裹着外衣,去隔壁房门急忙敲门。 敲门不久,房门猛地从里打开,陈爹一边系着外衣的腰带,一边道: “怎么了?怎么了?有贼?” 陈月摇摇头:“不是贼,爹,你快背嫂子去医馆瞧瞧,嫂子刚才晕过去了!” “啥!”牛芳从陈爹身后一把掀开他,头顶着一个散乱的发髻,估计是方才随手挽的,瞧着摇摇欲坠,但万幸的是没有真的掉下。 牛芳快步走在两人前面,看见躺在床尾面色苍白的木珠,当即眼泪都给吓出来了, “老陈,你还愣着干啥?快把珠珠抱起来,咱们现在就去医馆!” 陈月反身将门锁上,连忙跟上牛芳的步伐。 楼下守夜的小二瞧见三人匆匆从楼上下来,其中一人更横抱着一位女子,连忙从柜台后走出道: “几位客官,这是怎么了?” 陈月忙回:“我嫂子突然晕倒了,我们正要出门去找医馆,小哥你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晚上还开着的医馆?” 方才下楼的时候,陈月才恍惚想起,这里不是山河县,也不是没有宵禁的武侯城,而是萧条的高升县,这大半夜他们一家甚至不知道医馆在哪里。 所以瞧见守夜的小二,忙从荷包里掏出三十个铜板一边递出去,一边问。 小二瞧见三人头上的细汗,再握了握手中的铜板, “这样,我去帮你们找郎中来,因为我们东家规定了,但凡是在大晚上要出门的,必须要自己个同意,这位姑娘晕着,我也不能让你们这样抱走她。” 牛芳深吸一口气,刚要大骂,只感觉手一紧,原来是小月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娘,这样也好,咱们先回房,让嫂子躺在床上,怎么也比大晚上背出去吹风的好,这位小哥,那就麻烦你了。”况且,她也想起来,这人生地不熟的高升县,大晚上的出门,被巡捕逮着也没法子说情。 牛芳站在原地,看见小月恳切的目光,只大手一挥, “老陈,你和小月上去,我在这里守着,要是那小二耍滑头,不去请郎中,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门外正慢慢走路的小二,听见这话,双脚加快了步伐,连忙朝着医馆跑去。峡谷 .xiagu. 木珠躺在床上,盖着一层薄被,陈月握了握她的手,尽管是盛夏,却十分冰冷,起身,又盖了一床上去。 陈爹将木珠放到床上后,就出门去站在门口了。 毕竟是要避嫌,就算是女儿也在房内,陈爹也不自在。 好在,那名守夜的小二脚程够快,又对那半夜爬起来的郎中连连奉承,郎中心头那起床的也就脾气消散了,紧紧的跟着小二身后,朝着客栈走去。 陈月双手虚虚握着木珠的右手,心中只剩愧疚。 木珠今天坐了一下午的马车,晚上晚饭本就吃得少,又熬夜照顾她这个不省心的小姑子,把自己都给累倒了。 这要是让大哥知道,还不得心疼死? 想到这里,陈月终于想起来了,昨天出发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原来是忘记给大哥留消息了…… 想到这里,陈月不禁反思,为何每次都容易将大哥给忘记? “刘郎中,这里,这里就是了。” 屋外传来牛芳那刻意压低了,却依旧充满了焦急与殷切的声音。 陈爹从外推开门来,屋外快步走进一位同样发型凌乱的老伯,来人瞧了一眼,便坐到床侧踏板上,伸出手来把脉。 把脉之时,房间内的三人都大气不敢出,至于店小二,他将人交给牛芳手后,就转身让同伴睡觉,自己继续守着柜台了。 房间内,大家都急切的看着那位年龄不小的郎中。 牛芳紧张攒紧了手,却觉得一点也不疼,当下还以为自己是心里太着急,竟然感觉不到痛了。 直到陈爹扭曲着脸,左手拍打着牛芳的手后,才发现, 一直攥着的竟然是陈爹的手,瞧着陈爹将手抽回之后,忙不迭的甩手,牛芳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无声的笑了笑。 此时老郎中却长吟一声,随后低声怒斥: “胡闹,你们这是让一个孕妇干了什么?竟然生生的将人给累晕过去了!” “啥!珠珠怀孕了?!” “孕妇?!你说我儿媳有孕了?” “累晕了?!嫂子是累晕了?!” 一家三口,此时都惊讶出声,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迷茫。 刘郎中瞧着这一家人的关心急切不是假的,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 “大概是月份还比较浅,不到三个月,所以你们没发现,不过,这两个月没来月事,你们都没注意?罢了罢了,你们也别瞪着个眼睛瞧我,我开个方子,你们白日来抓药,一天喝一盅,喝上十天左右,应该就要好些,还有啊,这姑娘的身子怕是之前寒气颇重,能够怀上实属不易,你们可千万要保住,否则,下一次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怀上了。” 说完,刘郎中写下一张药方,伸手怕了拍陈爹的臂膀: “恭喜了啊,要当爷爷了。” 陈月瞧着牛芳两人呆呆站在原地的模样,只得连忙将问诊费给掏出来,又送郎中下楼,最后瞧见对方背着药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站在原地,想到自己两辈子做人都是最小的孩子,如今,竟然就要当姑妈了,想到这,陈月不禁傻笑, 看向门外,忍不住感慨: “今儿这月亮真大!真圆!” 乐文 ------------ 第八十一章 自助餐 本打算第二天大家伙去考察那小山的,由于家中第三代的强势登场,更改为牛芳在客栈照顾木珠,陈月只能跟着一帮老爷们去查看。 先是询问客栈小二,知道了附近的散工去哪里找,便去散工聚集的地方,一次性找了十位散工,他们自带两辆牛车。 说是散工,实际上就是附近村子里,做完了农活,来县城找活计的当地人,当年陈爹农闲时也经常做这。 陈月给出一天一百五十文,包中午一顿,带肉,这一下,呼啦啦十人瞬间就够了。 这些人来县城做活也是为了赚两个钱贴补家用,至于为何不去镇上? 主要是镇上的店,大部分都有固定的伙计,也用不着他们这些打零工的人。 两辆牛车,一辆马车,很快驶到了那座杂草颇为茂盛的小山脚下。 昨日那赶牛的竟然也在,远远地瞧见这辆马车,正准备打招呼,却跟着看见了那马车后跟着的两辆载满了壮汉的牛车,一时之间,楞在了原地,汗水从额头滑落。 “不至于吧,不就是一些蘑菇吗?用得着载两车人来动手?”话虽是这样说,但是放牛人还是笑着上前和‘大老爷’陈爹打招呼,打完招呼就赶紧的打着牛走远了去。 陈月瞧了两眼那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的背影,有些好奇,这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与此同时,那十名庄稼汉也下车了。 瞧见面前这座杂草丛生的小山,松了口气。 说实话,县城里用得着他们这些零工的人,无非就是做一些长做的伙计不愿意做的,大部分都是重活,脏活,累活,刚才听见一百五十文,他们心中都做好了抗米袋子的准备了。 “东家,是这座小山吗?” 陈爹第一次被人称呼为东家,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只得尴尬的点点头道: “就是这座山,我们准备盖房子,所以要把这些杂草给弄了,要是你们做得好,盖房子的活计我也找你们。” 陈月左右瞧了瞧,按照脑海中的图纸,指向那西北方向的一棵高树道: “咱们今天就先向着那棵树挖吧,那棵树的位置好,坐北朝南,又在半山腰,望出去也敞亮,要是盖房子是最好不过了。” 散工们连忙赞叹道: “小东家聪明!” “对的对的,那地方盖房子指定好!” 小月对这些粗糙的拍马屁也不在意,都是为了生活。 都是庄家汉子,除草这种每年都要做的事情,自然是熟门熟路,一个上午过去,这帮人就已经快干到小月指定的树下了。 陈月瞧着这进度,实属比她想的要快多了,不禁感慨,老爹实在狡猾,有那修房子的活计在后面吊着,充分的调动了这群散工的积极性,恨不得今天就把山都给犁一遍,明天就来做修房的活计, 不过陈月也能理解,毕竟修房这件事可不同于做零工,今天做了每天没得做,就看这小山头和今天来的人数就知道,他们家要是修房子,那规模小不了,怎么也得修个两三个月, 算下来,手攥紧些,一个人能够攒下八九两银子,对于村里人而言,就是一笔大钱,属于揣着回家,都能使唤媳妇给打一盆洗脚水的地步了。 不过,人卖力是一回事,陈月还是让陈爹赶紧带人去吃饭,下午再来就是,毕竟早上招人的时候是说好的。 陈爹也做了一上午的除草活计,一听陈月说的,也慢慢直起身子来,朝着西边戴着一顶草帽割草的人道:“刘把头,你快叫兄弟们下来吧,咱们去附近的摊子上把饭吃了,吃饱了咱们再来!” 刘把头起身瞧了瞧陈爹脸上的表情,不像客气,这才放下手中的镰刀,招呼着坡上面的兄弟们停下来,一起去吃饭。 吃饭的地方就在前面那座山的拐角处朝里,两座简陋的茅草亭子,两个简单的灶台,以及旁边摆着的一个大酒缸,亭子外插着一个大旗子,上面写着酒。 就这样简陋的地方,卖酒,也难怪生意不好了。 过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卖酒是假,抢钱是真。 要不是陈月用查漏补缺看了这小酒馆里的人的信息,她也不敢在这里吃饭。 不过今儿,她早上就带了一堆菜和肉给掌柜的,让对方帮忙做饭,给一百文的工钱,掌柜的起先还以为这小姑娘是来开玩笑的,直到瞧见对方掏出五十文定金之后,才喜笑颜开的接过了钱和菜,直说没问题。 刘把头带着兄弟们跟在东家后面,瞧见那简陋的小酒馆飘出阵阵肉香,也乐开了花,要知道,虽然东家说中午有肉,不过他也没抱多大的期待,觉得顶天了就是一锅菜里面有二两肉。 可瞧着那端端正正放在盆里的菜,乖乖,这里面起码有三斤,哦不,是四斤肉! “爹,快来坐!” 陈月端着碗,从三个菜盆里盛了一些菜在陈爹碗中,招呼着外面站着的陈爹快来吃。 刘把头瞧见这一幕,微微点头,身后众人一拥而上,学着小东家的样子拿汤碗盛饭,盛菜在一起,然后找个位置坐下开吃。峡谷 .xiagu. 老板倒是第一次做了吃食之后就这么放在盆里,刚开始听到小姑娘的要求他还觉得她在开玩笑,好在对方再三答应,菜在盆里没人吃,也不需要他退钱,才照着做。 如今瞧着这吃饭的方便劲儿,掌柜的也琢磨起来了。 “爹啊,要不咱们以后就这样做菜吧?这样做好菜,下面叠一个小灶温着火,啥时候来都能马上吃饭,反正咱们做的也是过路的生意,这样不挺好?” 掌柜的下意识反驳:“哪有那么简单?要是人不吃咱们做好的菜咋整?剩下的菜不就白白浪费了?” 儿子看了一眼老爹,叹了一口气道: “哎,爹,干吧,再这么下去,咱们爷俩怕是房钱都付不起了,到时候真的睡在这个凉棚里?夏天倒是行,冬天咱们爷俩可来不起啊。” 掌柜的看了看身后吃的正香的客人们,再看看儿子身上那打着粗糙针脚的补丁,吞了口唾沫。 “那就试试?” “好耶!好耶!” 陈月瞧着两父子的互动,忍不住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甘顺先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方才那父子两的话,自以为小声,实际上稍微靠得近一些的人都听见了。 散工们不敢多做评价,虽然心里也觉得今天这样吃饭挺方便的,还不用为了抢菜三两口就把饭下肚,但却不敢支持小孩的想法,毕竟他们一辈子也没怎么见过世面,听那话,要是这一次失败,他们可能真的得睡在凉亭了。 “小月,是你让那孩子去这么说的?”甘顺先生悄声问道。 陈月扭头笑着看向师父,小声道: “没关系,反正这几天除草,咱们都得请人,他们要是打算自己这么做菜,我也能少折腾去买菜了不是?” 甘顺笑着点点头:“不用解释,师父都明白。” 董瑞也狠狠点头:“小月姐,你真好。” 王百年倒是没有听见先生与阿姐的对话,只是默默的吃着饭,心里默默感叹,这路旁小店的卖饭方式倒是颇为机智,如此一来,既节省了人力,又为客人节省了等待的时间。 果然,世上聪明人不在少数,自己可千万不能自傲。 吃完饭后,瞧着大家都挺着个肚子坐在椅子上,陈月这才道: “看各位伯伯都吃撑了,干脆我们走过去小山头?下午的时候,再让我爹将牛车给赶过去就行?” 吃了个肚饱的各位自是不会拒绝,说实话,他们现在巴不得走动走动,消消食,否则待会儿弯腰割起草来,肚子就难受了。 陈爹也是有这样的经验的,只觉得女儿果然是体贴的小棉袄,就算是对待陌生人,也这么温暖。 倒是甘顺走在最后,一边和董瑞嘀咕:“瞧瞧,小月这丫头又在算计啥了。” 董瑞一巴掌拍开甘顺的手,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等到甘顺与自己同步,才道: “小月姐每次都是为了家人才算计的,而且她算计的都是坏人,你看刚才小酒馆的两父子,小月姐可是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嘿,你小子,那掌柜的还没开始卖饭,你就说这是明路了?要是此路不通怎么办?那父子两可是没钱再尝试了。” 董瑞这才嘀咕道: “不会的,按照小月姐的性子,在这里盖那个什么养猪场,指定会在他家订饭,别的不说,两三个月下来,他们过冬的衣裳是肯定买的起了,小月姐就是这样,只知道默默的做好事,从来不说出来邀功。” 说完,最近隐约开始长个子的小男孩闷着头往前走去,再也不等自己的师父甘顺。 甘顺落在最后一个,瞧着那脚步轻快的小月。 只轻声道: “真和娘娘一模一样,不过,再等等吧,她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活,这不也是皇后娘娘曾经的愿望吗?” 乐文 ------------ 第八十二章 捉赃 陈月自然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让人家走路消食。 她是来抓贼的! 这贼,她心中也隐隐有了些猜测,不过俗话说,抓贼要抓赃,她今日包中午饭也是为了让大家中午能够离开小山头,让那人放松警惕。 因为这附近做工的人,要么是自己带干粮,要么是东家带干粮来,还没人到那偏僻的小酒馆去吃午饭的,陈月他们一辆马车,两辆牛车顺着路向县城方向驶去,基本上就意味着回城了。 否则,要是载人回城吃饭再载人回来,岂不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陈月一边带着大家从树荫之下走过。 小山这面,方才溜走的放牛人此时正在挥汗如雨,采着新鲜的松茸,这玩意儿晒干了送去药房,可得不少钱啊! “该死的!怎么今天就带人来除草的?就不能再玩几天吗?在晚个五六天,我铁定就能把成熟的松茸都采好了!” 今天的太阳格外的猛烈,透过那浓密的树叶丛,洒落在大家的身上形成斑驳的光斑。 从小酒馆到小山头的路并不远。更何况陈月他们还是从树荫下走的近道。 只花费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走到了小山头的山脚下。 此时刘把头抬头一望,恰恰好看见了那穿的和早上一模一样的放牛人。 “东家,您瞧,那山上是不是有人呀?” “哎哟呦喂!还真的是!” “他在干啥呀?” “东家,这是您请来的人吗?” 顺着刘把头的视线望去,大家伙都发现了那撅着屁股奋力挖松茸的家伙,七嘴八舌的说着。 陈月看见那放牛人,内心竟然有几分欣喜,好家伙!被我逮着了吧!明明那结构图上面,树下应该有一小片松茸的,结果今儿挖了半天,大家啥也没发现。 陈爹连忙解释道:“我就请了你们十个人,哪里还有人啊!” 十名散工相互看了看,争相涌上小山坡,也不知道是因为杂草被清理掉了,所以布鞋踩在泥土上没有声音。 还是那放牛人心里的警惕早已放下,所以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声响。 直到那十名散工团团围住了他,他才发现自己被发现了。 陈爹带着几个孩子缓缓走上来,左右这小毛贼也跑不了了,更何况陈爹也发现,这小毛贼身上的衣裳咋那么熟悉呢?走近了一看,这竟然是那天提醒自己的好心放牛人。 陈爹也蒙了。 低头看向那位蹲着的放牛人。 “这位老兄,你不去放牛,你在我的山上干啥呢?” 放牛人连忙放下手中的小锄头,讪笑道:“那不是,那不是瞧着你这山上杂草太多了,我来帮你理一理。” 陈月被这人的脸皮给厚到了。 伸出手来指了指他身旁的小菜篮子。 “既然是杂草,那这框里面的又是?” “啊,这框里面是我媳妇儿给我带的干粮。” 陈月被这人给逗乐了,伸出手来掀开竹筐上面盖着的碎布,里面放着的正是放牛人辛勤劳动了一中午的果实,半框的松茸。 眼瞧着竹筐上面的布被一把掀开,放牛人也意识到了,人家这是看明白他在干啥了,连忙跪地求饶, “这位大老爷,大老爷!放过我,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上有六十岁老母,下有一岁孙儿,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干出这样的事的,求求您了!” 陈爹本没有说什么,在听见他的话后,却出奇的愤怒道: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缺钱了去偷去抢,那咱们这些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干事赚钱的人怎么办!” 陈月上前一步,看向那跪倒在地的放牛人, “这样,我们可以不送你去官府。” 放牛人脸上闪过一丝喜悦,还有一丢丢暗藏的得意,瞧瞧,瞧瞧!就算被抓到了现行,他一个跪地求饶,这小姑娘还不是心软了? “小月!你可不要被他的话给骗了,这人就是一个骗子!” 陈月回头冲着他爹笑笑, “爹,你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位伯伯,不送你去官府,是有条件的,之前你摘的松茸我不知道有多少,但想来也不少了。 这卖松茸的钱,本是属于我们的,所以我有个法子,你可以做工抵钱,这样吧,左右我们家清理完杂草之后也要盖房,你就来帮我们家盖房,盖完之后,这件事我们就不追究了,你觉得呢?” 陈月心中明白,这种人就是送到了官府去,他也不会真的吐出自己卖松茸的钱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他来做工。 左右工钱是实打实的,盖房子下来怎么着也得三两月,不管他是认真盖还是不认真,也是节省一个人力钱,算下来也有个十两银子。 这笔账陈月会算,放牛人也会算,可会算又怎么样呢?难道还就不答应?你现在不答应,人立马就给你送到官府去。 到时候在衙门里打三十大板下来人屁股都开花,然后出来花费一大笔银子养伤,更何况,他这年纪了,真正打下来命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放牛人只得谄媚笑道: “小人觉得挺好,小东家您可真善良!” 陈月笑而不语,只是指着那框子里面的松茸道: “既然这杂草里面还能有松茸,大家下午除草的时候记得把这些蘑菇给收起来,除开那些贵的。剩下的你们就拿去分一分。” 那放牛人忙问: “东家,那我呢?” 陈月笑了笑, “你啊,你要是现在把钱给吐出来,你也能拿那蘑菇,不过,我说的吐出来可是指的全部的钱。” 此话一出,刘把头连忙带着兄弟们道谢,心里头别提有多舒坦了,他们这些庄稼汉子打零工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遇见那东家的老伙计,偷懒滑头,东家还护着,毕竟人家才是长期在店里干活的人。 这次这位东家,不仅没有老伙计,而且赏罚分明,要不是家中还有三亩地要种,他还真的想就跟着这位东家做事得了。 解决完了小偷,陈月这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起了山头,事实上,这座山之前还真的不算贱卖,也不知前一任东家是怎么想的,栽树栽得密密麻麻,搞得每棵树之间距离还不超过一米,等将杂草给除了,她要将这些果树给移开,只留一半下来, 然后修建一座大宅子,不仅能够住下牛家人,还要住下将来可能会雇佣的伙计,接着就是围绕山腰建一个养猪场,猪场下面全部栽种带有刺的作物, 再围绕着山脚修建一道高高的围墙,这样一来,除非是像她这样会轻功的人,否则没有人能够悄无声息的进入她的养猪场。 规划做好,陈月也没藏着掖着,说出来让大家伙提提意见。 董瑞一如既往,支持陈月的所有想法,王百年因为心虚,难得的没有多说什么,陈书倒是有些担心这样建,家里的银子够不够? 陈爹听着女儿的规划,也想着银子的事情,没法子,他们家虽然之前小吃铺子赚了一些银子,可除去还给小月的,剩下的钱,估摸着这几个月的开销也花了大半了。 于是几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瞧着明显正在兴头上的小月,不知道该说啥。 “小月啊,要不,回去问问你娘咋说?” 陈月看着陈爹有些忐忑的神色,这才恍然记起,对哟,牛芳的手里好像没什么钱,她这一规划,不仅仅将家中有的钱给全部拿走了,而且还得倒欠不少。 陈月想了想自己背包中的银子,这笔钱该怎么才能拿出来呢?要不骗他们,我捡的? 正当陈月为钱的来源解释而担忧的时候,就听见师父缓缓开口: “我这里倒是还有红鸢之前拿来的钱,她的钱我不想用,不过给你用来盖房子是够了,以后每年给她一些分红就行。” 陈月连忙走到师父的身后,一边笑嘻嘻的敲着肩膀,一边问: “师父,我这盖房子可不是个小数目,您可确定拿得出来?” 甘顺点点头, “放心吧,只要你不是要盖什么奢华别院,这笔钱是够你花了。” 董瑞诧异的看了一眼甘顺, 低声嘀咕: “臭老头,有钱了不起,之前袜子破了都舍不得买新的,还要我来缝!哎,我也想小月姐给我敲肩,算了,算了,这样小月姐手会累的吧?” 乐文 ------------ 第八十三章 木珠的打算 钱有了,人也物色好了,陈月难住了,大嫂这怀着孕,不能再颠簸了,回去路上四个小时的马车,时不时路过一些石子小路,颠得屁股都疼,可,要是不回去,一直住在客栈里,这钱着实有些挺不住。 大概下午五点半的样子,陈月就把今天的工钱都给结算了,此时山上的杂草还剩的有一小半。 “杂草除完,我要把这些果树给挖一半走,你们要是愿意做,明天就还是今早上那个时间,在北边的城门口等着。” 刘把头赶忙点头, “那肯定是愿意做的,有您这样的好东家,咱们哥几个干起活来也高兴,只是,不知道东家您那挖走的果树,是打算怎么处置?” 这一次不等陈月开口,陈爹就道: “这些果树不结果的原因也是因为栽的太密了,移到别处去说不得还能够活下来,你们要是想试试,一棵树十文钱拖回去,剩下的我卖果园去。” 那十名庄稼汉子相互看了看,大家都是勤快人,否则也不会趁着有空就来县城做活,有两辆牛车在,果树也是能够拖回去的,可,这不一定能种的活的果树,十文钱,买回去媳妇儿指不定要跳脚。 “东家,我们回去商量一下买多少,您放心,明早上我们肯定准时在城北等着您,就是,那放牛的汉子,他明个儿不知道还来不来?” “来,咋不来!” 放牛人正好听见最后一句,赶紧出声,表示自己的态度,开玩笑,他下午虽然觉得割杂草很累,但是他的牛却帮他吃了一大片,要不然这帮庄稼汉子还要干上小半天才有现在的大小, 再说了,小东家还说了,以后中午那顿饭也有他的一份,听那刘把头说,中午的饭肉可多了,想起来,他都已经五天没吃肉了,怎么着也得蹭一顿才行。 陈月站在一旁,瞧着陈爹和他们的对话,没有多说,回去的路上小月还在琢磨,木珠该怎么办? 因为就陈月一个女孩,陈爹架着马车,陈月坐在一旁,两父女趁着晚霞,赶回了高升县。 此时的客栈里。 昏睡了整整七个时辰的木珠醒了,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红霞,还以为是早晨,只是瞧见趴在床边的牛芳,有些不知所措。 “娘?娘?” 牛芳迷茫的抬起头来,瞧见靠着床背坐着的木珠,连忙将一旁放着的棉被塞到她和床背之间,那郎中可是说了,娃儿受不得冷。 木珠一边向前弯腰想要让婆婆好放,一边嘴里问道: “娘,你咋在这里?小月呢?” 牛芳瞧着珠珠弯腰的动作连忙用手扶着她的肩膀制止,等到瞧见珠珠向后躺去靠着厚实的棉被时,这才松了口气, “小月他们去找人清理山上的杂草了,你别急,他们现在估计也快回来了。” 珠珠惊呆了, “娘,现在什么时辰?” “不知道,瞧着估计是酉时。” 珠珠连忙想要从床上起身,她没有想到,自己一觉竟然睡到了傍晚。 本来大家都打算今天去看了山之后下午就回武侯的,别是因为自己睡着没醒他们才没回去吧? “娘?您守着我干什么?” 珠珠瞧着行事有些紧张的牛芳,有些好奇的问道。 牛芳吞了口唾沫,舌头舔了舔嘴唇。 “珠珠啊,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太激动明白吗?” 珠珠乐了,开玩笑道 “啥好消息呀,难道是那座山上,其实有金矿?” 牛芳原本紧张的心情,被这个玩笑一打岔,倒是缓解了许多。 一巴掌轻轻的拍在珠珠的盖着薄被的小腿上, “臭丫头,就知道开些不着边际的笑话,不过啊,你有一点说对了。” 木珠瞧着婆婆喜庆的劲儿,也琢磨呢,到底发生啥事了,婆婆高兴成这样? “昨夜里你照顾小月那臭丫头晕倒了,还记得吗?” 珠珠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昨晚上自己抱着被子上床后,的确是没啥印象了,这才点点头。 但这有啥好高兴的呢? 牛芳双手握着珠珠比昨晚上要温暖一些的小手,乐呵呵的道: “珠珠啊,你的肚子里有一个小珠珠。” 木珠听完这话,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牛芳,看见牛芳微笑点头,又低下头来,瞧着自己最近微微有些发福的腰肢。 有些结巴的说着:“我,我还以为,以为是最近吃的太多了,发胖了,月事,我出嫁之前月事就不太准,我也没往这方面想,只以为是推迟了。” 说着话,珠珠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其实有件事她没说,当年那南倩曾经来过她家玩,那时候她还想着照顾小姑子,所有全程陪同,结果在经过荷花池的时候,那南倩将她挤入荷花池,当时正是寒冬,被人救上岸后,她足足躺了两个月,到春暖花开时才下床。峡谷 .xiagu.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爹娘,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失足,滑下去的,因着她想南倩也许不是故意的,传出去,坏了将来小姑子的名声,恐怕会让婚事有所波折。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她身子受寒受孕十分艰难,这也是她娘为何对将她嫁给表哥一事有所迟疑的原因。 如今,她竟然怀上了? “呜呜,娘!太好了!” 她不用像她娘说的那样,给大壮纳妾了! 两婆媳正相拥而泣,陈月推门而入。 两人连忙推开对方,赶紧的将脸上的泪珠给抹了。 “咳咳,小月,今儿去那小山还好吗?昨晚上有没有吓到你?嫂子也没想到,竟然怀孕了,怪不得我昨晚上瞧着肉总觉得腻得很,还以为是坐久了马车的原因。” 陈月瞧着珠珠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话,只是笑着坐到床边道: “嫂子,你安心养胎,我和爹商量了一下,实在不行,咱们就在高升租个小宅子住,等嫂子你的胎儿稳一些,咱们再坐马车回武侯。” 木珠被这番话给弄蒙了,双眼担忧的看向肚子,双手忍不住的轻抚着肚子问道: “为什么要等胎儿稳一些,小月你是说,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不稳吗?” 陈月看向牛芳, 娘,你还没说? 那你们婆媳两在抱头痛哭个啥? 牛芳也赶紧使眼色,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讲,正准备讲,你们就进来了啊! 最终陈月还是败下阵来,承担起了善后的职责。 “昨晚上你晕倒之后,娘请郎中来看,郎中说是你最近劳累了,让好好的休息才行,倒不是不稳,嫂子你应该也听过,说是有喜的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时候,要等小孩坐稳了,才能像平日那样走动不是?” 珠珠想了想,当初嫂子有喜的时候好像是听说过这么一个说法,她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娘不想让嫂子掌家才瞎编的呢…… 瞧见珠珠脸上的紧张神色缓和了,陈月暗自长舒一口气。 既然是要安胎,珠珠也不愿意让孩子住别人的宅子,想了想,扭头对坐在床边的陈月道: “既然这样,那也不必租了,高升县城内的宅子便宜,买个两进的也不过是二百两银子,也就住这么几个月,等明年乡试后,再挂出去卖掉,一来一回,大不了就亏个一二十两银子,不比租宅子便宜多了?” 陈月:有道理! 珠珠也不逞强,只是道: “爹,那这几日就要辛苦您了,帮忙物色物色宅子,咱们争取早点住进去,也免得住在客栈里,这一日的钱也不少。” 陈爹听见这命令式的话,下意识的点头,随后才想起,这是儿媳珠珠,不是他的芳芳,忙道: “放心吧,爹一定好好选。” 说完了打算,珠珠瞧着还站在房里的公公,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 牛芳见状,赶忙冲陈爹嚷着: “知道了,你还不去?还在屋里站着?咋的,站着就能把房子找着?” 陈爹这才赶紧的出门去, “嫂子,我去给你端一碗小米粥,郎中说了,你这身子有些虚,不要盲目的进补,这小米粥放了红糖,最是适合你现在的情况。” “我去端吧,小月你陪陪你嫂子,今晚上你睡床榻就行,免得把你嫂子打着了,对了,还得让人回去给大壮这孩子说一声。” 一边念叨着,牛芳一边出去然后转身将门给带上。 等到房间里就剩下陈月和珠珠两人,珠珠这才松了口气,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陈月道: “小月,昨晚吓到你没,哈哈哈。” 陈月捂了捂胸口位置,“是有点,昨晚上嫂子你倒在我腿上我都差点吓哭了,以为我要被大哥打死了。” “哼,我才不信,你这丫头鬼精的,不过,我这有喜了,你说要不要给大壮找个丫鬟伺候?” 陈月连忙摆手: “快别,你要是这样做了,娘能恶心死,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了。” 珠珠眼睛一亮了, “为啥啊?你咋知道的?” 陈月今日没怎么做事,现在倒是挺有精神,赶忙趁着牛芳去端粥的空档给珠珠讲起了牛芳当年的经典语录。 笑的珠珠一度眼泪都笑出来,牛芳在门外听见两人掀翻了天去的笑声,也念叨着: “是该买个宅子,这两丫头的笑声太大了,打扰别人休息。” 王百年耳边一边听着小月姐的笑声,一边愁眉苦脸的握着笔写今日感想, “哎,先生,咱们就不能休息休息?” 坐在窗边的甘顺头也没回, “你不想考举人了?” “想!” “想就继续写。” 王百年愁眉苦脸的看向董瑞和陈书,想要找个盟友,岂料这两人下笔飞起,一点都不耽搁,他也只好再次看向面前的宣纸, “哎,拼了!” 乐文 ------------ 第八十四章 意外 正所谓,有钱好办事,陈月和陈爹两人挥舞着银子,高升县的宅子很快选好了,位于西城门内的一处二进宅子,家具都是自带的,房主卖房是为了凑钱去武侯买房,当时听到这个理由,陈月有些心凉。 但想到自己的养猪场,没事,没事,只要猪肉的销路有人包了,这高升县不行就不行吧…… 这二进的宅子和山河县租的那个还有些像,后门出去就是一个小小的门面房,不过这门面房所在的小街,已经是十家只有五六家开着,而那开着的几家,看样子也完全是开着玩玩的感觉。 牛芳瞧着这门面房,倒是颇为怀念之前在山河县卖小吃的时候,可瞧见儿媳妇的肚子,躁动的心平息了不少。 小吃铺子啥时候都能开,但是儿媳妇的肚子可不是啥时候都能怀的,郎中特意说了,这胎要是没保住,下一胎能不能有,都难说。 想到这里,牛芳更是头大,不禁偏头看向身旁的陈爹道:“这城里的闺女身子就是不行,你看看我当年,怀老大的时候,七个月都还在地里面,后来差点生在地里面。” “所以老大这孩子打小就直。” 牛芳:我竟无话可说。 想了想, “你说的对,老大这孩子直,这孙子可不能像他,那不得把珠珠这孩子给气死?这样精贵着好,最好生下个咱们小月这样聪明的孩子。” 陈爹点头附和,又说起了那小山头的造房子的事情,这才让牛芳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跟在后头的陈月听见,忍不住给陈爹比了个大拇指,上次她就解释过了这个手势的意思,陈爹见到,一脸只是基础操作的表情,手冲着陈月挥挥,让她忙她的去。 虽说是买的所谓拎包入住的宅子,但住进来后,还是要添置一些物件,别的不说,棉被和锅碗瓢盆什么的,总是要买的。 珠珠坐在堂屋里,屋里放着一盆水降温,当然了,至于效果而言,陈月也只能说,了胜于无了。 此时的高升县南门,牛红带着两位哥哥站在城门口,手里拿着一封信,信上面画着一张地图。 之前牛芳带孩子们去看山的时候,就让妹妹先回老家一趟,让两位哥哥来瞧瞧,最好是商议一番,这养猪场他们做不做,虽然牛芳觉得这样天上掉钱的活计,哥哥们凭啥不做,但还是在陈月的再三催促之下,让牛红回去一趟。 他们租借马车的时候,牛红就坐着另一辆往返于山河县和武侯城的马车走了。 这种马车一般是包住宿一晚,当然了,住宿条件比较一般,但是起码安全。 第二天中午到达山河县,又辗转去幸福村,等到了村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到家后,两位哥哥正在猪圈里面喂猪,听了牛红转达的牛芳的意思后,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去武侯。 到了武侯之后,正好遇见回来给儿子报喜的陈爹,因为两位大舅子坐了一天一夜的马车,陈爹便让两位大舅子先在武侯休息一下,画了一张地图表示新家的位置,便先赶回高升县了。 此时牛红看着手中的地图,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却依旧没有吭声。 牛大哥终于忍不住,一把将那地图从小妹手中夺走,皱眉看了看。 “这不是画的很清楚,西边,城墙边上?” 牛红看见大哥质疑的眼神,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姐夫画的乱七八糟的,我哪里看的出来是西城门?” 牛大哥看着明明看不懂还赖在别人头上的小妹,只是挥了挥手,懒得言语。 以至于,三人到达陈家高升县新家敲门时,牛红的双眼微红,眼眶里还包着泪水。 陈月开门瞧见舅舅们,连忙问好, “大舅!二舅!昨晚上娘还念叨着,想给你们露一手她最近刚学的薄饼。” “那正好,我们两走了一个时辰的路,都快饿死了,给啥我两都吃的香!” 陈月惊了, “大舅,你们没让马车在西门下吗?而且就算是东门下车,走过来也不过是半个时辰啊?” 牛大哥瞥了一眼身后委屈巴巴不吭声的小妹,只觉得头疼,不明白他们牛家一家都是爽朗的性子,咋小妹就是这种扭捏的人? “没事,就是看错地图了,小月,听你爹说你嫂子有了,我和你二舅这趟出门有点匆忙,没带啥老家的东西,这是在武侯买的红鸡蛋,我听那掌柜的说吃了红鸡蛋,将来孩子中状元。” 陈月连忙双手将大舅手中的布袋子给接下,一接过袋子,陈月就感受到了沉甸甸的爱意。 这一路上,提着这红鸡蛋,也是辛苦了。 “谢谢大舅二舅,小姨,你和我去后院吗?我去叫娘来。” 牛红没吭声,只是默默的走上前来,跟在陈月的身后。 走在抄手游廊里,牛红还是忍不住向外甥女问道: “小月,其实姨也不是笨,我就是太着急了,所以才没有看明白那图,这才让大哥二哥走了一些原路,你明白吗?” 走在前面的陈月没有任何停顿,仿佛没有听见身后牛红的话,径直朝着牛芳奔去,小姨是长辈,有些话,她做晚辈的不好说,说了她也不会听进去,倒不如让牛芳来说,牛芳的大巴掌教育,说实话,还真的挺适合牛红的。 瞧着陈月没有任何停顿,牛红还以为她没听见方才的话,有心想要加快步伐上前拉住她。 此时注意到了小月的牛芳瞧见牛红的姿势,立马走了过去。峡谷 .xiagu. 陈月有踏雪无痕的加持,自然不会让身后的牛红碰到,以至于,牛红伸手眼见着就要碰到陈月的后背时,那后背忽然一转,站到了一边去。 “牛红!你在干啥!” 牛芳的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敞亮,一句问话将牛红给吓得浑身一抖。 抬起眼来,瞧着眉头紧皱的牛芳,牛红却下意识的没有说出刚才心里的真实想法。 “我瞧着小月背上好像粘了啥,我想着给她弄掉来着。” 牛红看了一眼挂着虚假笑容的牛红,这妹子看着表情又不知道在犯啥轴了, “牛红,你知道当初我为啥还帮你不?” “因为我是你妹。” “不是因为这个,我当初帮你,纯粹是看在董瑞这孩子的份上,他摊上你这么个娘,是他倒霉,他为啥身体不好,还不是因为你这当年没把孩子放在心上,小时候没吃饱,身子骨才亏得厉害。” 牛红此时脸上虚假的笑容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了, “姐,你可没资格说我,你当初为了供小书读书,大壮可是被你当牛使唤的,也就是大壮那孩子笨,没瞧出来,我这当姨的可是看得真真的!你可没资格说我!” 牛红一听,顿时气得笑了。 “我把大壮当牛使?是,大壮这孩子做活的确多,但那是因为底下的弟弟妹妹还小,大壮不让他们来干,再说了,早些年我就给大壮说好了,他如今是亏了些,但是将来我和陈数我们两口子不要他养老,不管小书这孩子有没有考上秀才,我两都跟着小书这孩子养老, 我牛芳这个人,一辈子,除了小月之外,我从不偏袒他们兄弟两任何一人,这话我今天就放在这!我要是违背了,我就自己抽我自己大嘴巴子!” 两姐妹的争吵声响不小,本在前院等着的牛大牛二不放心,站在堂屋的屋檐下朝后院看去,听见牛芳的话,心下有些不是滋味,互看一眼,当初在家,娘对他两也是啥都平分,只有大妹和小妹,无论是啥,都得等到他们吃剩下的才有, 就是这样,大妹每次分东西,都会和小妹平分,连娘都说大妹是个软性子,谁知道成亲后,家里人才恍然大悟,大妹可不是软性子。 “牛红!我看你是嫁出去久了,忘了当年在娘家,牛芳是咋对你的?你嫁人之后,吃不上饭,又是谁巴心巴肝的给你送红薯?!你还有脸和大妹争论?!”二舅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冲着那一脸冷笑反驳牛芳的牛红指着怒斥。 这一句,可是捅了马蜂窝了,牛红这样好面子的人,被连着两人在小辈面前揭底,气得当即惊声尖叫一声,一把推开了面前的牛芳,飞奔向那后门而去。 此时,珠珠正好被方才争吵声吵醒,从屋里出来,门刚刚打开朝外走去,就被迎面而来的捂着双耳的牛红给撞到一边去,木珠双手连忙抓着附近的可以抓的东西,倒退几步后,这才缓下神去,靠着窗子一只手连忙向着肚子摸去。 这一幕将在场的人的心都给吓得快跳出来了, “娘!娘!” 陈月一边喊着,一边冲到木珠的身旁,啥也别说,先丢一个查漏补缺。 姓名:木珠 性别:女 技能:家具设计一级,识字零级,母亲零级…… 备注:孕妇目前受了惊吓,有流产的可能。 陈月连扶住木珠,侧头对那被吓得站在原地的陈爹道: “爹!你去请旁边医馆的郎中,快去!” 牛芳此时也赶来站在木珠身旁,双手在半空之中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好,只着吞着口水,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啥,也不知道该做啥。 “嫂子,别急,咱们家隔壁就是医馆,没事儿的,来,嫂子你跟着我做,深深吸一口气。” 木珠本闭着眼睛,双手覆在肚皮之上,头顶的汗珠也不知道是急出来的,还是疼出来的,此时听见小月的话,只下意识的跟着深吸一口气。 “好,缓缓的吐出来。” 木珠跟着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几个深呼吸,木珠心中总算安定了下来,睁开眼睛,瞧着急的一头汗的陈月, 慢慢的抬起手来,擦去小月头顶的汗水。 “小月,没事儿的,会没事儿的。” “黄郎中,就是这里,真是麻烦您了,麻烦您了!” 陈爹一边连声道谢,一边从后门迎进来一位老郎中, 木珠抬眼瞧见那从后门进来的郎中,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乐文 ------------ 第八十五章 董瑞升级 郎中也是知晓这家才搬来的人家的,昨晚上他家老太太还说,要找个时间去这家串个门,结果哪里晓得,老太太还没来得及串门,这家人倒是先来请他看诊了。 一听说是之前让养胎的妇人被人撞了,他也顾不得医馆里坐着的熟面孔了,后面等着的患病之人一听孕妇,也连忙让他快去看,他们等一会儿不打紧。 郎中刚刚迈入这新邻居的后门,就看见那屋檐下一名白白胖胖的妇人晕了过去,再一听,这竟然就是那名要养胎的妇人,当即让人小心将她给抱去床上静躺,再坐在一旁床榻上静静的把脉。 “还好,还好,她的情绪比较好,没有被吓着,脉搏虽然有些快,不过已经渐渐平稳下来了,但是为了稳妥,最好是静躺十天,让肚子里的孩子缓缓。” 郎中摸着脉象,也是舒了口气,看这妇人的脉象,能够怀上这一胎,实属不易,也难怪这家人如此紧张。 想到这里,郎中也忍不住碎嘴一句, “既然这胎得来不易,你们更要加倍注意,她这一胎是万万不能再出差错了,否则到时候孩子出生,很容易有先天体弱。” 牛芳听着这话,垂在两边的手掌紧紧握拳。 陈月一边点头,陈爹一边上前送走黄郎中,顺便去医馆将药给拿了。 回来后,就瞧见牛芳和两个大舅子不见了,有心想要问问,却见到小月微微摇头,陈爹只好闭上了嘴,去厨房里,将买来的锅碗瓢盆给清洗一遍。 陈月的左手一直被木珠给死死的抓着,所以只得坐在床榻上,左手高举着放在床边,让木珠能够拿的轻松些。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小姨这人,乍一相处吧,是没什么问题的,人也勤快,但时间一久,她身上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轴,自认为聪明。 这两个当中,只有一个的话,其实也什么,毕竟只要是人就会有缺点,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这两点凑在一起,就让人有些受不了了。 这一次,其实她是刻意让牛芳收拾一下牛红,因为她最近已经开始时不时的想在大嫂的面前摆长辈的架子,只是没想到,这一个局,会让木珠受伤。 这让陈月有些低沉,要是大嫂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没了,她不敢想象大哥会变成什么样。 等了许久,牛芳从外面将牛红给抓回了家。 为啥说是抓,因为回来的动静的确闹得挺大的。 “放开我!牛芳你疯了!” “我疯了?是!我是疯了!我是疯了才让你来我家!” “你干什么!” “你给我滚,滚去王家!我这里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什么!你要让我去王家!” 接着就是一阵扭打的声音,陈月默默的在房间里给牛芳比了个赞,好样的牛芳,终于拿出你的铁砂掌让牛红尝尝了。 尖叫声,怒骂声,劝解声,交杂在一起,让周围的邻居们都发现了,这新来的陈家人,还真的不好惹啊。 直到夜幕降临,院子里的声音才渐渐消停下来,王百年心有戚戚焉的将屁股挪到了陈书身旁。 “小书,我现在是真的庆幸,小月姐没有放弃那座山,你娘也没有发脾气,这顿揍,要我来,我是真的顶不住啊……” 陈书瞧了一眼王百年那拍着胸脯的小肉手,没有搭理,只是有些担心的看向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练字的董瑞哥, “董瑞哥……” 甘顺无声的冲陈书摇摇头,陈书也只好回过头来, “百年,快练字吧,别闹了。” 王百年扁了扁嘴,只得将屁股挪回原来的位置,深深叹气, —— 这一次闹剧差点成悲剧的后续就是,牛芳强行让牛红回镇上的王家去做工,牛红走的时候,找到董瑞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之最后出门的时候,看向牛芳的眼神中满满的得意,让牛芳有些摸不着头脑。 送走牛红后,牛芳本担心董瑞这孩子心头不爽利,毕竟一个不到九岁的孩子,好不容易和娘一起团聚了,如今让人娘两分开,心头肯定是会有些别扭的。 陈月坐在一旁,听着牛芳的担忧,只说: “娘,你咋老喜欢自己瞎猜呢?上次嫂子回门也是,要我说,你就直接问董瑞,看他心头咋想的。” 牛芳翻了个白眼,手上轻轻拍了一把陈月道:“你个女娃子,你嫂子回门那事我能问,董瑞这孩子我能问吗?真问了,孩子肯定说不会有想法……” 没等牛芳的话说完,董瑞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堂屋门口。 “大姨,小月姐。” 打完招呼,看见牛芳招手,董瑞走进了堂屋。 直到站在了牛芳的身侧,才止住了脚步。 “大姨,你知道吗,当初你们来接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娘将我给卖了。” 这下倒是牛芳忍不住开口辩解了: “那不可能,你娘这人虽然靠不住,但也做不出这样丧良心的事的!” 董瑞只是苦笑,没有反驳: “我娘这人,性子左,之前一心想要让我爷奶瞧得上她,家里有什么她都全给了两老人,只有我呢,她好像完全忘了我这个孩子,当我看见别人小孩过年穿新衣的时候,也会羡慕,当我看见爷奶穿她亲手做的新鞋时,也会暗暗期待,她是不是也做了我的一双? 只是,这些年,每一次期待都落空,有一次,我太冷了,偷偷拿了爷爷的旧棉衣穿,被她看见了,当时她的眼神,之前我不识字说不来,如今倒是可以描述出来, 大概是震惊和丢脸吧,然后她脱下了我的衣服,让我站在屋檐下,说是不能让我变成一个小偷。 那天虽然是冬天,但是有太阳,所以只穿了单衣的我没有被冻死,只是晕过去了,但在晕过去之前,我恨不得干脆死了算了。 说实话,我以前是怨我娘的,她既然不能够照顾好我,为什么还留在董家?倒不如干脆一些改嫁,不要来管我。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怨了,就像先生说的那样,傲骨寒梅,只有从凌冽的寒冬中才可绽放,所以,娘亲,我会攒钱赎走,也会让她颐养天年,但,多余的,是真的给不了, 大姨,或许这些话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一个冷血的兔崽子,但是,我还是想说,您帮我娘这些年,也够了,总得让她真正的认识到,没有了家人的支持,到底是什么样的,她才会真的对您感恩。 外甥的话就是这些,最后, 我娘走之前,让我好生哄好小月姐,将来娶小月姐,不过我董瑞在此发誓,这辈子绝不会求娶小月姐,也不会动歪心思!” 说到最后,董瑞双膝猛地跪在了牛芳面前,将本坐着靠在椅背上的牛芳给吓得站了起来,连忙搀扶地上跪着的董瑞道: “你这孩子,咱们家不兴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你说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你放心吧,就冲你娘给你使的那歪招,我就不会再让她回来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一脸倔强的董瑞保证道: “大姨也不给你整些虚的,你就放心在大姨家住着,听先生的意思,你的天赋也高,给小书当伴是委屈了的,我也琢磨了好些日子,如今你就跟着小书一同学,等啥时候考过秀才,或者是举人了,再出去单过,那时候你也能养活自己了。” 董瑞低下头,头顶死死磕在地上,眼泪从眼眶中流出,言语更咽道: “谢谢大姨,董瑞一定不辜负大姨的期望,将来功成立业,为您颐养天年!” 只是董瑞心中,却明白,这泪水,有感激,也有绝望。 之前他曾想着,就算是不能娶小月姐,也可以一直跟着大姨一家,守着小月姐身边,只是今后,只怕是考上秀才后,就是他离开陈家的日子。 陈月瞧着哭得一塌糊涂的董瑞,也是有些心疼,不过最多的还是好奇,咋,这家伙的暗恋一级还升级成二级了呢? 乐文 ------------ 第八十六章 中秋快乐 将家里的事给折腾好了,小山头的树也挪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是陈爹的恶趣味,还是咋的,将山头的小尖尖给削平了,然后盖了一个凉亭,为了保证凉亭的视野,又将朝东的那一面的树给挪走。 然后那亭子上面还写着——观江海 “爹,你说这亭子,观江海,哪里有江海可观了?”陈月站在这座山最先动工修建的凉亭里面,朝着唯一不被树木遮挡住视线的东边望去,只看见了一条蜿蜒的道路,勉勉强强,能够看得见那被大山遮住的县城一角。 陈爹神秘一笑,双手背在身后,昂首眺望那东边, “小月啊,那是不是东边?” “是。” “所以,顺着东边望去,那不就是大江大海吗?” 陈月惊了,陈爹你这虚假宣传有点猛了啊!上辈子人卖房的好歹也是有所根据,起码得有条小阴沟,才可以叫什么观江,观湖啥的,可你这几乎是啥也不挨边啊! 话到嘴边,瞧着陈爹那欢喜的劲头,得了,也不给他泼冷水了,就让他继续看他的江海吧。 有机会,倒是可以带陈爹牛芳去这个时候的海边走走就是了。 一边想着,陈月一边从一旁的下山路走了下去,这一片都是栽种的果树,根据放牛人所说,原本这果树是栽种的青苹果,不过陈月上来的时候就认真瞧过了,这树上,是一颗果子也没结。 顺着走过了小树林,来到了计划中建房的地方,陈月所要修建的房子呈东西方向,围绕着小山一圈,此时还是一片荒地,再往下看去约三米左右,就是正在火急火燎赶工的猪场了。 别问为啥要把房子和猪场修的这么近,主要还是这山太小,而陈月所规划的养猪场又太大了。 猪场按照陈月的图纸,是碎石和泥巴建造,中间夹杂着柱子,做好之后,在外面敷上一层稀泥,为了让猪场透气,陈月特意盖了瓦片顶,夏天将瓦片给揭开透气,冬天再盖上保暖。 围绕着山腰修建的一百五十间猪栏,前后连接,就像是小山头的一条腰带一般,下面栽种的植物是当地称之为刺花的植物,常年不败,春秋两季会开粉色的花朵,花杆全是刺,且生命力极强,只要截一根分支,插在地里,过个几日就会开始抽芽。 猪圈修好的那一日,恰逢中秋。 陈月特意让刘把头中午早早的下工,每人发了两块巴掌大的月饼,这次前来盖房的几乎都是刘把头叫来的同乡,因为拿着东家比别家高的工钱,大家伙一商量,干脆晚上就睡在小山头上,这样一来,也防止别人来偷材料。 如今中秋已是好些日子没回去了,今日拿着月饼,互看一眼,打算回去给孩子们吃吃。 陈月并不知道这些事,她发完月饼之后,就跟着陈爹架着马车回县城了。 “爹啊,我发现咱们家可能会比我预想的要早完工猪圈。” 陈爹一边熟练的驾着马车,一边道:“我也发现了,刘把头他们这波人是真的实诚,知道咱们家是要养猪的,恨不得比咱们想的日子还要早完工,好让咱们家早些养猪,早些赚钱。” 陈月想到这里也乐了, “这刘把头人真好,替咱们着想,你说,这盖房子的木材,要不让他去订?就让他吃些漂没?” 陈爹这下不淡定了,连忙将马车给停了下来,侧过身来,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小月,两条眉毛都皱紧了。 “那可不行啊,小月啊,人好是一回事,但你不能拿钱去试探一个好人的底线,你这样做,迟早会让好人变坏,明白吗?” 陈月看着陈爹严肃的表情,抿了抿嘴, “明白了,爹。” 陈爹这才笑着摸了摸陈月的头,轻轻挥舞一下马鞭,让马儿走起来。 只是,脸上那怡然自得的模样却没了,只剩下一脸的沉思,陈月也不知道老爹怎么了,只得默默的坐在车板上,看着沿途的风景。 大概是因为今日中秋的缘故,来高升县游玩的附近乡镇的人还挺多,排在城门一炷香的时刻,才慢悠悠的过了关卡,进城门。 此时的高升街道上,来来往往走着喜笑颜开的人群,少有像他们两父女这样的两个人,大多都是一家四口或以上。 “爹,等等,嫂子爱吃街头那家的桂花糕,咱们去买了再回去。” 陈月一只手指着前面那家排了老长队的糕点铺子。 陈爹瞧都没瞧,只是照样拐进了通往陈家的小巷中,陈月伸出手戳了戳陈爹的后背:“爹!我说!我要去买桂花糕给嫂子!” 陈爹伸出右手来捂住耳朵,双眼依旧小心的瞧着前方小巷内的情况,嘴里无奈解释道: “小月,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中秋啊!所以咱们两才回来这么早啊!”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陈月跳下车去,上前去将后门给推开,将放在地上的木板给拖到台阶处。 陈爹接着将那木板给拖到最后一节台阶上,用脚踩了踩,确定不会滑落之后,反身坐上车板。 “小白,走吧,回家咯!” 那匹分明是棕色的小马听见它的名字后,打了个响鼻,高昂着脑袋,踏步走在那木板上,将身后的马车给拉进了陈家后院。 小白就是那匹之前租借的马车的那匹马,因为这匹马十分温顺乖巧,让家中地位倒数的陈爹感受到了当老大的感觉,以每日来往小山头,将来送儿媳妇回武侯都需要用马车等理由,硬生生的将这匹马给买回家来。 因为这匹马本身不是什么好看的马种,加上个子矮小,稍微爱面子一些的人家都不愿意租,所以有人接手的时候,掌柜的倒是颇为爽快的直接给了一个实价,十八两银子。 牛芳听到价格的时候,当场就想反悔,但是在瞧见陈爹那一副围着小棕马转悠,一脸我家的马真好看的神情时,还是咬咬牙,付了。 那天回高升县的路上,陈爹手上的马鞭,压根不舍得挥上一下,就是打,那就是打在一旁的地上,吓唬吓唬他的小白。 陈月瞧着小白乖巧的走进它的马棚之后,继续问道: “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买桂花糕和中秋有什么关系?” 陈爹一边给小白梳着头发,一边头也不抬的道: “因为中秋你大哥要回来,你嫂子她今天没空吃你的桂花糕。” 陈月:!! 又把大哥给忘了! 还好,还好爹还记得…… 转身走去了前院的书房,没看见那几个以往雷打不动从早到晚坐在长桌边的小伙伴们,只得走出来,向厨房走去。 果不其然,厨房门外正蹲着的不就是王百年? 此时他手中正拿着一个牛芳改良版的云腿月饼,瞧见了小月,连忙用那空着的手挥手,嘴里包着云腿月饼,一边掉渣一边说着: “小月姐,你快来吃吃看,哇,这个肉月饼,真的绝了,太好吃了吧!要不是牛婶说这月饼不能多放,我都舍不得全部吃了,怎么也得给我家老头留一半!” 陈月瞧着王百年腰间兜里挂的口袋里露出的月饼, “这么大的月饼,你吃两个?待会儿不吃午饭了?” “哪能啊,不是准备给我奶奶寄过去尝尝嘛,哎,小月姐,你别说,这肉月饼是真的好吃,你们就没打算做些出来卖?” 陈月也在王百年旁边蹲下来, “不知道,看娘咋做吧,这玩意儿做起来费钱得很,在高升县也卖不出去多少,真的要卖,也得明年中秋在武侯才行,不过咱们家在武侯没有门面,估摸着只能在小摊上摆摆看。” 王百年这下激动了,将手中的云腿月饼给高高举起,“小月姐,你傻啊,咱们中秋吃月饼,又不代表只能在中秋吃月饼,牛婶完全可以平日里卖啊,就像那个外面的桂花糕一样,他家可不只是秋天卖桂花糕!” 陈月默了,瞧着王百年一脸激动,不禁也开始沉思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最近家中开销颇大,加上还没有开始供猪肉,家里的钱只出不进,经常都能看见牛芳焦虑的神情,或许让她有些收入,会好得多? 还没等陈月想好,就听见王百年接着道: “如果牛婶觉得太累的话,完全可以把月饼委托给我家老头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王百年这句话,陈月反而有一种,我就知道的感觉落地。 牛芳端着菜出门时,就瞧见王百年这小胖子撅着个胖屁股,信誓旦旦的在给陈月打包票。 “真的!小月姐!你信我!我爹一定让你们家这月饼走出武侯,冲向珵都!到时候咱们全大周开店,那钱每天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陈月一把夺走王百年手中剩下的月饼塞进他张开的嘴里, “知道了知道了,这件事不急,咱们还是赶紧去吃饭吧!小弟和董瑞他们跑哪里去了?” “呜呜,呜呜呜。” 王百年舍不得吐出月饼,只得塞着月饼说话,陈月是一句也听不清。 “姐!我们在这!娘叫我们把桌子收拾一下,看下脚下有没有滑的地方,待会儿嫂子要下床来吃饭。”陈书一边说着,一边用脚在各处划拉,看看有没有滑的地方。 董瑞则是将碗筷给分好,又将从老家送来的果子酒给挪到饭桌旁,待会儿要喝也好倒。 此时陈壮也小心翼翼的扶着木珠走出房门,向着堂屋走来。 牛芳和陈爹两人将最后的菜给端上桌,大家一同落座。 一张八仙桌,陈月和陈书,董瑞,甘顺先生,王百年坐在一边,牛芳,陈爹,陈壮和木珠坐一边。 众人齐齐举起小酒杯碰在一起,朗声贺道: “中秋快乐!” 乐文 ------------ 第八十七章 书房启蒙 中秋节后,小山头的宅子就要开始正式起了,那附近路过小山头的人们,都在讨论着,这半山腰的,那一圈泥房子是干啥的? 最后还是那最近生意火爆的小酒馆掌柜的替大家解开了秘密。 “那是养猪的。” “养猪?猪那玩意儿可卖不上价,修这么多屋子,得养多少头啊?” “谁知道这些有钱人心里想的啥,你没瞧着,那猪圈上面不远的地方还准备修宅子呢,到了仲夏那猪圈的味道一上来,还能住人?” 听到这话,小酒馆掌柜的不高兴了,连忙解释: “人这猪圈可干净着呢,一头猪一个隔间,说不得啊,比你这个老光棍的屋子还要干净!” 此话一出,坐在小酒馆的众人都乐哈哈的笑起来。 陈月今日没有来小山头,毕竟有陈爹盯着,她也是放心的,此时的她正坐在长桌边,手里一边提着毛笔,一边看着毛笔下有些略微泛黄的宣纸道: “师父,您说这高升县,怎么才能恢复以往的繁华呢?” 甘顺听到这个问题,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快的将其给压了下去。 “小月,你觉得有什么法子呢?你们可以讨论讨论,今天的文章可以以这个为题,小月,为师相信你!” 王百年闻言,低下头瞧了瞧他已经写了两百多字的读后感,只得哀叹一声,将宣纸给揉了揉,丢到了一旁的废纸篓里。 董瑞则是丝毫没有停留,将手中的宣纸放到一旁厚厚的宣纸堆的最下方,然后又从上面拿一张到跟前。 陈书则是丝毫没有停笔,只说道: “写完这篇,我就来。” 瞧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王百年和董瑞,陈月也有点慌,她刚才就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是很想知道答案的那种。 现在倒是有些抓瞎,她哪里知道这高升县怎么恢复往日的流量啊? 陈月很想说自己也不知道啊,但瞧着师父那微笑鼓励的神情,总觉得要是现在说不知道,会被师父无情的丢出书房的。 想到这里,虽然心里很慌,但还是表面淡定的将手中的毛笔给放下,双手交叉紧握放在桌上,紧绷着小脸,看向那一脸我要死了的王百年道: “百年,你先来说说,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王百年被陈月当头点名,不算小的脸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一本正经挺直腰板坐着的小月姐。 陈月看见王百年那一脸被背叛的表情,心里一乐,觉得这样的讨论会倒不是不可以办,至少能解锁小胖子不少面部表情。 “咳咳,百年,还没想好吗?” 王百年小眼睛眯了眯,下意识看向那奋笔疾书的陈书,见对方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空搭理他,又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看似冷静,实则一双眼睛里都写满着,让我来,让我来的董瑞。 “哎哟!我,我肚子疼!小月姐,要不让董瑞先来吧?” 一旁董瑞瞧见王胖子今天竟然如此明理,也挺直了腰板,看向陈月。 陈月瞧着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心道: “随便你们两谁来吧,只要不是我来就行,我这满脑子还没个头绪,等你们先谈谈,我也找找思路。” 于是面带微笑,微微点头,鼓励董瑞先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陈月不知道,在无形之中,甘顺已经渐渐地退出了长桌上最重要的人这一角色,而是让陈月成为了那个提出问题,听大家想法,总结答案的那个人。 几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在长桌上讨论着高升县的发展要素,讨论着要怎么做改善高升县的人口流失问题,这一讨论,就硬生生的讨论到了晚上,直到牛芳前来让他们去吃饭了,大家才发现,门外天色已暗,腹中已是饥肠辘辘。 陈月一边将记录下大家想法的宣纸给收起来,一边起身道:好了,既然你们各有各的想法,不如咱们等养猪场修好之后,再来看你们谁的想法是对的?” 王百年和董瑞互看一眼,点点头。 陈书皱了皱眉,后又缓缓笑了。 “不管是谁的办法奏效,咱们的法子都可以挪到别的地方用,让每个有同样问题的县城,得到缓解或者是新生。” 陈书听见这话,不置可否,她没有告诉小书,解决每个县城的人口流失问题这根本就是个驳论,毕竟大周不像上辈子的种花家,人口众多,禁得起各个城市的人口划分,根据记载,大周的人口撑死了也就是四百万人口。 但是划分的省份有五个,也就是有五个省城,省城周围呈包围式的县城总共加起来又高达三十多个,县城下面的城镇更是数不胜数。 况且,为了保障大周的口粮,朝廷下令耕地若是无人种植,满十年,则成为无主之地,可以由朝廷收回重新分配。峡谷 .xiagu. 这样一来,有地的农民便只能在耕地附近的城镇县城做零工,因为平日里还要忙活地里的事物,而没有地的那些人,则是哪里工钱高就流向哪里。 若不是因为路费不菲,加之工钱高的地方,房屋租赁也贵,整个大周的工人们估计都涌向珵都去了,武侯也只能成为一个过客。 如今仅仅是因为那群高价收地的富商们加快了当地工人们的进程罢了。 而真正想要让高升县的人口流入大于流出,重点还是要让当地的打工人赚到的钱,能够和去外面工钱高的地方打工赚的钱,除开生活开销之外,基本能够大差不差。 但是这一点,就已经能够难倒一大片的东家们了。 要想赚钱,就得人多,人多的地方,工钱也高,也有那脑子活泛的东家,比如酒坊,将酒窖给设在县城外,工钱便宜,但是久而久之,他们发现这路上的运送也太麻烦了。 要不是因为武侯城近郊的地皮太贵了,恐怕这支撑着高升县工人们之一的酒坊也早早的搬离开了。 不过这样的话就不说出来打击小弟了,毕竟小弟一心想要靠自己改善老百姓们的生活,让家家户户的孩子都能够读书识字,让大家都能够吃上米饭,或者是面条。 陈月走在最后,走出书房时,将门给带上,因为饭后就是大家伙的休息时间。 饭桌上,木珠提出下个月坐马车回武侯,牛芳虽然有些担忧,但想着武侯的接生婆手艺怕是要比高升县的要好得多,也忙答应了下来。 “成,到时候让你爹把咱们家马车给多垫几层棉被,走慢一些。” “娘,既然咱们回武侯去,就让老家的人先住咱们这宅子吧,之前听舅舅们说,家里的猪也快出栏了,干脆让他们将小猪给带来,出栏的猪给宰了,带来给白家,早些开始在小山头养猪,也好早些出栏,娘您说呢?” 木珠一边用汤勺在碗里打转,一边看着正吃着的牛芳商量道。 牛芳下意识的看向陈月,看向陈月微微点头后,也忙道: “这样也好,看这住的宅子修起来也得三两月,到时候盖好还得晾个一月,有这空档,倒是能够早养几个月的猪了。” “嫂子,怎么想着下个月就回武侯了?下个月肚子里的小侄儿也才不到五个月啊?”为了保险起见,陈月顺带丢了个查漏补缺,瞧着没什么备注,这才好奇问道。 木珠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汤勺给放下, “还是娘家嫂子来信,说是母亲听闻我有喜的消息,想让我回去瞧瞧看,我原本也懒得让她看,看了还不是这么个肚子,可嫂子说母亲特意找到了一位女郎中,是之前珵都来的安胎好手,但人不乐意坐马车到高升来,我这才想着,回武侯去。” 这一次倒是不用陈月点头了,牛芳手一拍桌面, “珠珠,咱们这得回啊,那什么安胎好手,女郎中的,有啥要求不?你只管说,咱们家一定想办法凑!” 陈月倒是对这什么女郎中有些持怀疑态度,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巴巴的算着,回武侯去,要带些什么。 有了木珠的话,老家的牛家人便开始将可以出栏的猪给宰了,再带着十几头小猪,径直的朝着高升县奔来。 如此一来,牛红倒是真正成了独独一人在镇上的牛家人了。 乐文 ------------ 第八十八章 小猪和小书 十几头小猪,正式入住了豪华单间。 毕竟是有了先前的试手,牛大牛二两人倒是对养猪不担心,就是担心这猪一下子换了环境掉肉,当天到了就睡在猪圈里面看着,让第二天来继续盖房的刘把头不得不心生佩服, 乖乖,看看人家养猪多上心,也难怪敢盖这么大的养猪场了。 而牛家如今最为自豪的便是他们自己培育杂交出来的大花,一头由幸福村小黑猪和被勾引下山的小野猪杂交而得的新品种。 陈月瞧着关在猪圈里哼哧哼哧吃着拌着烂水果的猪食的大花,瞧着它身上不同于别的黑猪的斑驳的花色,再看向它嘴角那微微上扬的牙齿,内心颇为复杂。 “大舅,这头猪看上去挺活泼的。” 牛大提到这头猪来,脸上敦厚的表情顿时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那不是,小月啊,不是大舅我吹牛,这大花在给它去势之前,它可是这窝里最凶的一个,一天到晚的就和兄弟姐妹打架,也就是现在吃的合口味,住的又是个单间,才看上去只是活泼一些,不过我就觉得这猪好,你瞧它这牙齿长得多快? 这证明啊,这猪的出栏时间比别的短,是头好猪。” 牛二一脸不认同的样子,手指向另一头黄白相间的猪道: “要我说,还是这头猪好,小月你瞧,这二花,你看这才两个多月啊,就长得和别的猪三四个月一样肥了,这要是到出栏的时候,怎么着也得有个两百斤啊!” 陈月顺着二舅指着的方向看去,也是惊了。 这二花,着实是长得太像上辈子的大白肉猪了,虽然花色还有些黄色斑驳,但是瞧着那体态,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啊! 牛大牛二有些紧张地看着小月,倒不是他们故意要争个高低,而是如今这养猪场要开始大规模的进小猪,他们二人都有想要挑选的类型,小月选了谁的类型,将来卖出的时候,谁就会多得半成的利润。 “大舅,你的猪看上去的确很健壮,不过……” 陈月停顿下来,无声的笑了笑,大舅也明白小月的意思,只是有些不舍的摸着他的大花猪头道, “看来你是不能娶老婆了,大花。” 牛二则是高兴的跑到二花面前, “多吃些,早早长大,爹给你多娶几个老婆,哈哈哈哈~~~” 身后,牛芳看见这一幕,皱着眉头看向身旁的陈爹道: “老陈啊,我咋觉得,这养猪,咋把我哥他们给养疯了?” 陈爹一边看着远处山脚下的‘小白’,瞧见它在认真吃草后,才回过头来,看向他的芳芳:“媳妇儿,你刚才说啥来着?” 牛芳:得了吧,这是又疯了一个啊! 九月二十日,这一日,小山头迎来了买来的毛色偏白的五十头小猪,这些猪中有两头是公野猪,原来是牛大不甘心,想要继续尝试杂交出长得快,又有肉的小猪而购入的, 剩下的猪,除了三头是二花的指定后宫之外,其余都是下一批稳定交猪的货源了。 而此时的宅子,才建了小半,主要还是因为为了猪的安全,先将山脚下的围墙给修建起来,这才耽搁了一些功夫。 回武侯的路上,要不是木珠坚持要让大壮和自己乘一辆马车,牛芳恨不得变身为木珠的靠枕,坐垫,双手,双脚。 ‘被迫’和陈月一个车厢内的牛芳,在短短的四个小时路程之中,探头望向前面那辆陈爹亲自驾车的小马车,次数竟然高达八十四次。 当然了,这数据是陈书小弟友情提供,原因是因为,牛芳每次撩开马车帘子,外面的寒风就要冲进车厢内一次,为此,还未到半路,陈书的鼻子就有些堵住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牛芳此时还在疯狂开车帘,以至于小书只得将自己的小行囊给转到前面来,双手抱着,企图阻挡住那四处乱窜的寒风。 至于陈月,由于怕冷,她今儿出门本来打算带一个小毯子,岂料被牛芳瞧见后,连忙高兴地拿着去给木珠了。 搞得她现在也只能双手揣袖口,尽可能躲在牛芳的身后,以此来减少寒风贴面的面积。 好在,四个小时的车程,也是有尽头的。 只是下车的时候,陈月和陈书两姐弟都在微微皱着鼻子,在进府之前,打出了大周第二十四年秋的第一个喷嚏。 牛芳听见身后喷嚏声,第一个反应是站到了两人和木珠的中间, “珠珠,你先进去,这两孩子怕不是有些着凉,不要过了病气给你。”一边说着,牛芳一边拦住想要冲进府去的两姐弟。 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下来的董瑞连忙将甘顺先生身上披着的薄披风给解开来,递给了陈月。 “小月姐,快披上,今日寒风起来了,要是着凉可难受了。” 王百年看着董瑞这一串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操作,瞪大了眼睛, “绝啊,先生,瑞哥这样对您,您就不罚他抄个十遍八遍的书?” 甘顺双手插袖口,面无表情的朝着陈府大门走去,只留下风中一句: “习惯了。”峡谷 .xiagu. 王百年觉得自己在先生那孤零零的背影之中,察觉出了好一阵心酸,酸得让人落泪。 此时一阵寒风刮过,王百年抖了抖,也连忙迈着步子跟在先生身后进去,没法子,谁让他没有一个可爱的小弟送披风呢? 到武侯第二天, 陈书便光荣的病了,病得躺在床上不下来了, “娘,小弟的风寒这么严重?”陈月一边在小炉子上熬着药汁,一边看向那刚刚送走郎中的牛芳问道。 牛芳伸长了脖子朝房间里望了一眼,瞧见陈书已经睡着了,这才压低了声音道: “哪能啊,大小伙子吹个风能有多大事,郎中说了,喝两副药就行,是我琢磨着,你大嫂那身子骨虚,这怀着孩子的女人,吃药也会影响到孩子,为了咱们陈家的下一辈,可不得仔细着些……” 陈月默默地瞧了一眼牛芳,再低下头来瞧了一眼自己身旁那十袋药包,小心的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来指向药包, “那娘,你这药包……” “嗨!就最上头两包是风寒的药,剩下的都是一些什么滋补的,到时候你熬了也给娘留一碗,知道不?” “知道了……” 小弟,谁让你这风寒得的不是时候呢,为了木珠姐能够放心遛弯,你还是乖乖的躺在床上喝你的滋补汤吧…… 乐文 ------------ 第八十九章 女郎中与徒弟 就在陈书躺在床上‘养病’的这段时间,那位名头响亮,传说只给官宦人家保胎的女郎中终于要屈尊来陈家了。 前几日牛芳早早的便将木珠他们房间隔壁房给收拾好了,就等着那女郎中来了。 陈月趴在二楼书房的窗边,瞧着牛芳站在门口翘首盼望的姿态,回过头去,再看向甘顺先生, “师父,你说这女郎中,有这么吃香吗?瞧着我娘那架势,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家要来什么高官了,哦,不对,起码大理寺的人来咱们家都没有获得今天的待遇。” 甘顺一边看着几人昨日的读后感,一边解释道: “小月,你有所不知,大周虽是民风较上个朝代更为开放,对女性的约束也放开了一些,但是对于大部分的官宦世家女子而言,七岁不同席可不单单是一句话而已,所以她们一旦生病后,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女郎中,有些人家比较讲究,还会直接养一位女郎中在家中,只给家中女眷看病,以免泄露女眷病情。” 陈月看向窗外的动作顿了顿,开玩笑道: “既然如此,那多培养一些女郎中不就好了吗?想来,女郎中的月钱是不会低的。” 王百年也停下了笔来,看向先生,想要知道答案,他也认为,如果女郎中的月钱不菲,那自然会让许多女人去做女郎中的学徒,从而有更多的女郎中。 甘顺将手中的读后感给放下,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搭了两侧的扶手上。 “当女郎中的前提是,终身不嫁,保证身体的纯洁。” “什么?!” 陈月快速的转过身来,左手抓住窗框,右手抓住软塌的一边,看向说此话的甘顺师父。 “没错,女郎中的人数之所有少,一是因为女郎中终身不得嫁人,二是因为,那些女郎中因为大部分是被大家族养着的,也很少接触外面的人,而如此一来,她们自然不会毫无保留的教导徒弟,因为一旦教导成功,很有可能徒弟就将她的位置顶替了,一个家中养一位女郎中就可以了。” “那她们可以出来给别的人看病啊?” “不行哦,因为她们知道太多大家族中的妇人的秘密了,所以一旦被发现她们接触外人,很有可能会被大家族给软禁,直到她们孤独的老去。” 陈月皱紧了眉头, “既然如此,那,不被大家族养着的女郎中,不可以带徒弟吗?” 甘顺摇摇头:“在外飘荡的女郎中,第一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大部分相信的人,也拿不出诊金,第二则是因为她们连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收徒弟,三来则是,许多女郎中就算一开始攒够钱开了医馆,可等名声打出去后,便会被那些官宦或是豪绅给威逼利诱带回家去。” 陈月惊了,这样一来,也难怪嫂子听见她娘找到了女郎中,会如此心急了,因为这不是女郎中,这是救命丸啊,生产时唯一的郎中啊! 就在陈月明白这一点,从而对那名在这个时代还坚持成为女郎中的人而好奇时,牛芳动了。 牛芳笑着半弯着腰走出前门,手上提过一大包的行囊,又上前扶着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妇人,妇人一只手搭着牛芳的手臂,一只手提起自己的裙角,迈过了前门门槛,似乎是察觉到陈月的视线,抬头向上看去。 陈月赶紧躲到一旁未打开的窗户后面,然后提着裙角走楼梯下去。 穿过阴暗的楼梯,到达了一楼的堂屋,陈月这时才看清,那女郎中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女孩儿,看上去约莫有个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素净,从背后看,倒是挺瘦弱的,估摸有没有八十斤都是个问题。 牛芳扭头瞧见了好奇的陈月,也连忙招手示意她到跟前来。 “黄郎中,这是我的小女儿陈月,小名小月,小月,快叫黄姨。” 陈月瞧着那面色严肃的黄郎中,眼中的好奇遮掩不住,瞧见对方向自己看来,便娇声道: “黄姨。” 黄郎中微微点头,表示知晓,示意身后少女将包裹放到房间里去。 “我的条件先给你说好,我住在后院的时候,希望你家的男人不要在后面院子晃悠,你也看见了,我徒弟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要是她看上谁了,我也很难。” 牛芳张了张嘴,又合拢。 看向那走进卧房的女弟子,狠狠心道:“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给家里的孩子们打招呼,还有相公也是。” 黄郎中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先去瞧瞧那害喜的孩子吧。” 陈月瞧着那黄郎中似乎不是很怪的性子,便默默的跟在了牛芳身后,方才她瞧了半天,查漏补缺竟然显示技能等级不足,使用不了。 本想着查查看这黄郎中的技能是否有医术,以此辨别是否是假郎中,如今倒是辨别不了了。 三人前后脚进入木珠的房间,之前木珠本是住二楼,因着有喜,大哥便将卧房给挪到了下面来。 又因这几日降温厉害,牛芳担心木珠惹上风寒,也不敢开窗大了,开了一条小缝缝,偶尔有些风能够挤进去,也是独木难支,吹不到床边去就散了。 与别的房间不同,牛芳特意给木珠卧房里铺上了厚实的地毯,她倒是想早早的就将地龙给烧起来,被陈月给赶忙阻止了。 房内的一切家具拐角处,都被牛芳用厚棉布给包裹了起来,以免有什么磕磕碰碰,黄郎中将这一切给收入眼底,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正在床上看话本的木珠瞧见推门进来的三人,下意识的将话本和床头的果脯给放到了枕边,笑着看向那位走在最前面的妇人道: “黄郎中,您来了。” 黄郎中此时脸上倒不像方才那般严肃,只是温和的看着木珠点点头,峡谷 .xiagu. “姑娘,不必叫我黄郎中,叫我黄姨就好,我会在你身边待到孩子出生满月,期间有什么不懂的,担心的,你都可以问我,每天的饭食,从今儿开始,就得按照我给的方子来,你也别担心,这方子虽然没有大补的东西,但也足够了。” 木珠自是不会去和保胎郎中争论,既是百般邀请了人来,就不会再去质疑。 这一点,牛芳也同样。 黄郎中就这样在陈家后院住下了,陈爹和大壮两人不得不被赶到前院去找了间客房睡下,陈爹还好,晚上牛芳回来两人还能说说话,大壮就惨了,想要见着自己媳妇,就只能在堂屋朝后院望望,偶尔媳妇儿也在后院溜达,两人相视一笑。 这日霜降。 天还未亮,牛芳就早早将水烧开,然后倒入铁壶之中,用厚实的棉被和稻草将铁壶给团团围住,如此一来,等木珠醒来,就能喝着温开水。 洗脸刷牙也能用温水。 黄郎中作为座上宾,自然是享有同样的待遇。 用温水洗过脸后,黄郎中站在她们师徒两的卧房之中,一边将手中拧干后的帕子搭在架子上,一边轻声像碎碎念一般道: “柳儿,这陈家,虽算不上什么多有家底,但不管是对家中女子,还是对娶来的媳妇儿,都算是难得一见的善待,你也别再惦记那武侯的高门显贵,咱们是什么? 区区女郎中,终身不得嫁,你现在虽只是学徒,并未真真上手看病,可也不得嫁了,那对你倾述衷肠的浪荡子,哪位是真心想娶你进门的?不过是瞧中了一时的新鲜,觉得有禁忌之情的刺激,哪天你真的给了身子去,最多也就是两旬的功夫,就腻歪了。 到了那时,若是那主人家对你还有些善心,也就罢了,碰见那不依不饶的夫人,将这些丑事一抖搂,你瞧瞧还有谁家敢用你这女郎中。” 身后身形单薄的柳儿正低头穿着外裙,听见黄郎中的话,手中系结的手却是怎样也系不上,听到后头,随着一颗颗的泪珠砸在手背上,泪眼朦胧,更是系不上那衣扣了。 黄郎中转过身来,看着她这般模样,眼中不禁泛起了雾气,闭上双眼再次睁开,仿佛方才的脆弱都是错觉。 “好了,柳儿你天生哑巴,为娘这些年来,为了治好你的病,大周几乎都走了个遍,可结果呢? 你莫再想着那风花雪月,柳儿你这辈子,最好的出路便是如同娘一般,凭借着自己的医术,养活自己,到老了,过养一两个孩子到身边 至于婚嫁,这世间人心难测,你又是个有苦说不出的孩子,便不要再奢望了!” 说完,黄郎中也就不再去瞧那跌坐到床边的女儿,径直推开门到隔壁了。 乐文 ------------ 第九十章 双胎与双胎 有了黄郎中的保驾护航,木珠的肚子也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到了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更是大得让陈家人都不敢瞧的地步。 为此,陈月甚至每天都给木珠身上丢一个查漏补缺,就担心啥时候出问题。 黄郎中此时已经将把脉的次数从一日两次,增加到了一日三次,私下里,黄郎中也和牛芳谈过木珠的孕肚比别的妇人要大的事情。 “木珠姑娘,此次怕是双胎。” 陈月站在牛芳身后,听到这话,脸上止不住的浮出担忧的神情,都说女子生产就是迈过鬼门关,上辈子医疗技术如此发达,都有不少女子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在生产时走了, 如今这连麻醉都没有,甚至连消毒液也没有的时代,双胎,几乎意味着九死一生。 黄郎中瞧着陈家两人脸上的担忧,却还是得将接下来的话说出。 “双胎,说实话,我没有接生过,所以,夫人我要问您,到时候真的发动,万一有了差池,保大还是保小。”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 “保大。” 牛芳说完这话,紧紧抿着双唇, “黄郎中,珠珠这孩子命苦,婚事坎坷,如今成婚后,好不容易和大壮这孩子过些舒心的日子,到时候您也别问大壮,若是,若是真的没了,珠珠这孩子问,您就说是我说的, 这孩子有时候和大壮一样的轴,我担心他两会为了孩子的事生分,我就不同了,大不了将来她不跟着我们走,和大壮待在武侯,只要两口子感情好,什么都能过得去。” 黄郎中瞧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牛芳,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怎么做了。 陈月虽然听见黄郎中的话,也很紧张,但好在有查漏补缺每天看着,就像是一份只有简单评语的妇产报告一样,心底始终相信,木珠姐现在状态很好。 等到黄郎中走出堂屋,进了木珠卧房后,陈月这才半蹲着在牛芳面前,双手握着牛芳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娘,放宽心,黄姨不是说,只是万一,嫂子这几年过的不顺,可不就是为了攒下这福气过这道坎吗?” 牛芳长叹一口气, “小月啊,你不知道,原来下河村有一个姑娘嫁到镇上去,也是怀上了双胎,生孩子当晚,第一个小女娃生出来,那姑娘就大出血了,那家婆婆为了第二个娃娃,硬是让稳婆剪开了那姑娘的肚子,把第二个男娃给取了出来。” 陈月听到这里,已经是被吓得有些合不拢嘴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稳婆剪开那正在生产的姑娘肚皮的画面。 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将手给插进袖口。 “那,那后来呢?” 牛芳这才笑了道: “天道好轮回,那稳婆和婆婆以为两人做下的孽没人知晓,哪里知道那家里的一个小丫鬟是小姑娘当年的玩伴,被转卖了好几次才到这家里来,只是小丫鬟不敢去衙门报案,但夜里闭上眼睛耳边就会响起那惨死的小姑娘的哀嚎, 后来将这件事告诉了长大之后的男孩,那男孩一开始不信,直到成年后,他考上秀才当日,老太太喝醉了酒,躺在床上的时候自己给说漏了嘴,男孩觉得是自己害死他的娘,当天就把老太太给杀了,然后上吊了。” 陈月听到这里,不甘心的追问道: “那那个稳婆呢?” 牛芳摇摇头, “那男孩上吊后,只留下了一封遗书,将这件事给讲明白,男孩的父亲因为大喜大悲之下,也疯了,再后来那嫁出去的女儿被夫家给休回家,她一人独独支撑着整个家。” 听到这个结局,陈月心里有些复杂,不禁怀疑的看向牛芳道: “娘,我咋觉得你是在哄我呢?你说是咱们镇上的,我咋没听王百年讲过呢?” 牛芳难得细声的道: “这件事儿,当初可是咱们镇上的丑事,当年知道的人,哪里还会愿意告诉下一辈呢?要不是今儿你嫂子这事,我也不会告诉你,这双胎啊,娘是真的打心眼里怕啊。” 陈月站起身来,一边揉着牛芳发愁的脸蛋,一边道: “那娘,你想啊,嫂子有你在旁边护着,又请了黄姨这样少有的女郎中一路调整饭食,许是,许是能够顺利生下两个侄子呢?” 牛芳双手握着两侧扶手的头,只觉得心头打鼓。 “不行,小月,咱们明日就去北城外的兰山寺上香!” “啊?为啥啊?黄姨不是说,嫂子临盆的日子就在月末了,咱们去上香万一错过了嫂子临盆怎么办啊?” 而且嫂子都要临盆了,你作为婆婆还带着我去上香,是不是显得很奇怪啊! “我打听过了,明日珠珠她娘也要去兰山寺烧香,我琢磨着,去给她娘说说,珠珠这肚子里的双胎的事儿,到时候她要是担心,也可以来咱们家中小住,到珠珠临盆再说不是?” 陈月微微皱眉, “娘你为何不直接去请呢?” 牛芳翻了个大白眼, “你当娘没请过啊?那木夫人话说的可好听着呢,啊,珠珠在你们家,我是放一百个心的,我作为丈母娘,都在一个城里,哪里好意思住姑爷家里,话说的那叫一个好听啊,可意思叫一个明白,峡谷 .xiagu. 生孩子,不来!我也是弄不明白你嫂子她娘了,啊,这要是换成是你怀上了,那我巴不得就住姑爷家里,照顾你到孩子三岁再走,她咋,她咋就一点心不操呢?” 陈月也惊了,头向后仰去,看着坐着生气的牛芳,心道: 芳芳你这觉悟也忒高了点吧?从怀孕待到娃三岁,这是把生娃带娃最困难的时候都给攻破了啊! “娘啊,你也别生气啊,你想啊,那木家不还有嫂子的嫂子在吗?那你说她到咱们家来了,那她的亲家也去她家,这不就乱套了吗?是吧?” 看见牛芳皱紧了眉头想要发话的架势,陈月又连忙补充道: “当然了,咱们家嫂子这是双胎,那是不能混为一谈啊,这样,我赞同你,咱们明天就上那个兰山寺去截她去!咱们一早就去!不截到咱不下山!一定要让嫂子她娘来看看嫂子,让嫂子心里稳当一些。” 毕竟,换位思考的话,她要是怀孕了,估计是巴不得天天粘着自己亲娘,心里头才稳当。 牛芳听完话满意的点点头, “成,明天咱们娘两起早些,再让黄郎中看着点家里。” 坐在木珠边上的黄郎中,捏了捏发烫的耳朵 “谁在背地里算计我?” 乐文 ------------ 第九十一章 老香客了 十一月中旬的武侯,早上起来哈一口气,都能瞧见白色的雾气从嘴里飘出。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陈月卯时就被端着洗脸盆的牛芳给叫醒了。 “小月,快,起来洗把脸,咱们得早些出门,不要错过了你嫂子她娘。” 昨晚上在房里看《大夏游记》话本的陈月听见这话,才恍恍惚惚的想起了,昨白天的时候,似乎是答应了牛芳去堵那木夫人,当时自己的心情还是比较愤慨的,有一种破釜沉舟,绑也要将嫂子她娘给绑回家的决心。 只是此时此刻,感受到被窝外的冰凉之后,陈月不禁开始了沉思,如果这个时候告诉牛芳,她病了,浑身不舒服,不能去兰山寺了,会有什么下场? 当即,陈月脑海中浮现了当初牛芳和牛红的终极对决,小姨的尖叫声仿佛此时还在耳边响起。 陈月看向洗好了洗脸帕,正拿在手上准备过来给自己搓脸的牛芳,微笑着伸出了窝在被窝里的双手, “娘,我自己来就好,自己来就好。” “费那事,反正娘都走过来了。”说完话,陈月就见那张洗脸帕在眼前无限放大,最后盖住了双眼,感受到脸蛋上传来的热气,随后便是堪比揉面团子一般的劲道在脸上揉搓,陈月只得心中安慰自己: 就当是去死皮了,这可是美容院里的收费项目呢! 在牛芳的一再催促之下,陈月随便穿了一件叠着的短袄和马面裙,外面搭了一件短比甲,又摸黑随便踩了一双不知道啥色的绣鞋,等到坐进马车里,一边吃着温热的馒头,一边低下头去看, 不禁被自己这身打扮给笑得瞌睡都醒了。 坐在一旁打开车窗缝隙的牛芳瞧着自家丫头吃个馒头,笑得跟过年一样的,不禁伸出手去,覆在陈月的额头道; “摸着也没发热啊?” 陈月被牛芳这一摸头给打岔,倒是没有方才觉得那么搞笑了,只是将手臂抬起,将脚上的绣鞋给支棱出来,冲着牛芳道: “娘,你瞧。” 牛芳左看右看, “咋啦?你这衣裳没啥问题啊?” 说完,又有些不自信的将那袖子给扯到跟前来,趁着路边那灯笼透出的光亮又仔细看了看, “没啥啊?” “娘,你不觉得这身衣服看上去颜色搭的怪怪的?” 牛芳翻了个白眼,将袖子给放下, “我还以为你说这袖子破了个洞呢,啥搭不搭的,你这年龄的小姑娘,就是穿黑色,那也是鲜嫩的,真是的,这点事也能让你笑得那样。” 陈月不禁叹口气。 “小孩子家家的,叹什么气,给我精神点,咱们今儿可是要上香的,不能让佛祖瞧见你这焉搭搭的样子!” 陈月:可是这番茄炒蛋的配色是真的很搞笑嘛!你不懂我的笑点! 大概是因为最近已经是寒冬的原因,北城门出去的马车,没排一会儿队就放行了。 顺着北门外唯一的大路走了约莫两炷香,陈爹顺着路边的人流拐进右边的岔路,岔路往前走不到一会儿,就是一条短短的街,说是街也不算,就是一排七八个草棚子搭的铺子,卖一些香烛之类的,再有就是两家茶馆和两家饭馆。 此时这几家店铺的伙计们才正在挪开门板准备开门,瞧见这么早来上香的人群,也是见怪不怪。 毕竟这武侯城放眼望去,最大的一座寺就是这兰山寺了,听说那之前卸任的卢知州就很是喜欢来这寺里烧香。 上山的路虽是用那青石板所铺设,且路面的宽度也能够让一辆马车行过,但山脚下守着的小和尚可不会让寻常人家的马车驶上山去,想要坐着马车上山? 行啊,你先把你家主子的名头报上来,若是不足够,那就劳烦您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回去,把马车给停在山脚下的平坦坡地,再自己个儿走上山去。 不过,一般来上香的人,都会提前打听好兰山寺的规矩,陈月倒是没有瞧见有谁被这么打脸的,于是那守在山脚下石碑旁的小和尚也无聊的在这冬日里打起了瞌睡。 陈月跟在牛芳的身后,路过那石碑边上,细细一看,原来那石碑上刻的正是当初捐钱修建这条道路的人,上面还写着卢知州的名字,没有划去。 大概是陈月瞧那石碑的时间久了一些,小和尚瞧见这么个白白胖胖的小姐姐也乐意解释道: “这块功德碑上刻的都是修建山路时出力的人的名字,方丈说了,没有他们,香客们上山路也没有这么方便。” 陈月听后,微微一笑冲着小和尚点点头, 小和尚也笑了笑,在空中吐出一口白气说道:“施主上山可以尝一尝我们寺里面的斋饭,可好吃了。” 陈月瞧着这位活泼的小和尚点点头。 “谢谢,我会吃的。”峡谷 .xiagu. 小和尚只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还以为是今日的天实在太冷了,心里念叨着,看来要给明日下山守碑的师兄说,记得带个冬帽了。 兰山寺所在的山,走着斜坡上去,也得用上大半个时辰,因为天冷,早上雾气重,地上的青石板格外的滑腻,牛芳踩在上面,嘴里不禁念叨: “都说这青石板好,我咋觉着走起来费老劲了,还不如泥巴地里来的省劲。” 陈月小心翼翼的跟在牛芳身后,听见这话笑了: “我的娘,人家说青石板好,那是因为走在青石板上面不会弄脏了鞋和裙摆,又不是说走路能走快些,再说了,那泥地下了大暴雨后,一脚踩下去,前后的人都遭殃。” “行吧,还是小月你说得对。” 后面跟着拾阶而上的农妇与相公对视一眼,两人都瞧见了彼此眼中原来如此的眼神,然后笑了。 陈月倒是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之中给身后夫妇科普了一下,只是抬起头来看向那已经能够看见上半部分的兰山寺,只觉得这寺,修建的时候怕是花了不少的钱吧? 那金光闪闪的劲头,也就是现在时间早,山上雾气重,等云层散开,那金光怕不是能闪得香客们不敢直视? 从台阶走上来,便是一个大大的平台,除了坐落于平台北边的兰山寺之外,西边修建了一排走廊,上面盖着崭新的瓦片,走廊里放着一长排的长桌,桌的两边则是一条条长凳,此时那长凳上正坐着几位先前登上来的香客,一人手里抓着个鸡蛋拨壳吃着,面前还放着一碗稀饭。 “小月,饿不?饿咱们也去吃吃?” 陈月看了看那走廊四面环风,背后就是那光秃秃的树林,用脚指头都能够感受到那四面八方涌来的凉风。 想到这里,只觉得脚底板都开始发冷,赶紧搓了搓手道: “娘,咱们先进去烧香吧,站在外面怪冷的。” 牛芳道了一声好,牵着小闺女的手就朝着那正对着平台的大殿走去。 陈月一边打量着这座一看就造价不菲的天王殿,一边跟着牛芳穿过小门,要是搁平日里,牛芳是过年也不咋乐意烧香的人,可今时不同往日,牛芳是进了殿门后,见佛拜佛,见菩萨拜菩萨,只要是供奉在台上,牛芳就拜得可认真了。 陈月跟在牛芳身后,也跟着一一拜去。 穿过天王殿,和前面的大雄宝殿中间的空地中间放着一个大香炉,牛芳见着,连忙跨步向前,想要将手中的香给点燃了插在里面。 只是还未等牛芳走近了去,就瞧见一位穿着打扮不俗的夫人双手握着三支香,在四面都弯腰拜了三次,这给牛芳看傻了,回过头来看向同样拿着三支香的陈月。 这是几个意思啊?咱们是不是得跟着这个姿势来啊? 陈月想了想,走上前去,靠在牛芳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道: “我觉得这位夫人的拜法好像是有几分道理,娘你想啊,咱们也不知道神仙们在哪个方向,那朝着四个方向拜,万一拜中一个方向呢?还有啊,我还想了想,咱们要不拜的时候,心中默念咱们家的住址和名字,出生日期啊?免得神仙保佑错人了?” 此话一出,牛芳只觉得豁然开朗,连连点头肯定了女儿提出的意见,于是朝着四个方向低头拜,拜的同时默念自己是谁,想要求何事。 就在陈月和牛芳两人拜的时候,身后又有些人走出天王殿,瞧见这穿着尚可的夫人和小姑娘的动作,也楞在了原地。 其中就有那之前跟在陈月身后听见科普的农妇与其夫君,两人对视一眼,也跟着陈月的样子开始拜起来。 于是,之后进来的人也纷纷的开始朝着四周低头拜,嘴里念叨着名字和心愿。 牛芳和陈月两人将香给插在了香炉之中,转过头来瞧见那同样朝着四面拜拜的香客们,两人对看一眼。 陈月/牛芳:还好我们跟着前面的人学了,瞧,这后头的香客们都是这样拜的! 乐文 ------------ 第九十二章 小鲤鱼 上完香后,牛芳拉着陈月在天王殿的角落里站着,她可没有忘记今天来烧香的初心,拦住木夫人,让她答应去家里看望看望大儿媳,当然了,最好是将看望的日期和看多久给一起定下来,否则那婆娘到时候又要耍赖。 许是因为两人站的时间有些久了,从天王殿北门走来一位小和尚,陈月本没有多加注意,直到那小和尚停在了陈月的面前,双手合十对着陈月点头,这才将目光落在小和尚身上。 “施主,方丈说您与佛有缘,可为您解签一次。” 陈月:好家伙,哪里来的推销?这么生硬! 只见陈月微微一笑,以示尊重,张开嘴正打算用那几十年来拒绝推销的深厚功力让小和尚见识见识时,就被牛芳一巴掌给拍在了后背。 “哎呀!那可是多谢主持了,小月,你去解签,我让你爹多注意些。” 说完,陈月只感觉到后背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她向前推去,如果不是脚下功力深厚,估计现在已经变成扑街趴在地上了。 小和尚瞧见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后又赶紧低下头来双手合十,嘴里默念:“阿弥陀佛。” 说完,小和尚转身就带着母女二人朝着左边的小门走去。 陈月被牛芳逮着,只得默默的跟在小和尚的身后走着,一边走,陈月一边朝着牛芳道: “娘,到时候那方丈要是解完签后,拿出功德簿来让你表示心意,你可千万要撑住啊,一口咬定咱们家没钱,就带了一两银子上山,知道不?” 越是接近那方丈的寖堂,陈月心头就越是慌张了, 看看,这么远就能瞧见那寖堂,走到面前还指不定多大的屋子呢,这怕不是要vip才有的推销套路,啧啧,不过今个儿你们可是看走眼了,牛芳可不是啥有钱的夫人。 小和尚停在寖堂外的一棵树下,与这山上大部分干枯的树枝不同,这棵树枝繁叶茂,叶子翠绿的仿佛是在春天一般。 树下流过一条小水沟,水沟边上正支着一根鱼竿。 一身仿佛普通老农打扮的光头老人坐在小水沟边上的石凳上,瞧着那打量着自己的陈月笑道: “来啦?” 陈月没有吭声,抗拒推销,从你我做起,别和我一副很熟的模样,本大爷不吃你这一套。 牛芳见此,连忙学着方才小和尚的样子,双手合十对着坐着的光头老人道: “方丈晨安。” “方丈,您不是说要给我解签,这抽签桶在哪里?先说好啊,我们娘两真不是那有钱的人,就算是您给解了签,也没钱可结缘的。” 陈月话刚刚说完,牛芳一只手便拧着陈月腰间的小肉,一边笑着挥挥手道: “哎哟!方丈别听我女儿瞎说,结缘嘛,应该的,应该的,就是……我就是想问问,这孩子将来的姻缘线……” 老方丈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不碍事,当年也有人对我说了同样的话,要不是那人,我们这兰山寺怕是早就关门歇业了,释空,你去将那竹签桶给拿过来,给这位小施主抽一支。” 被唤作释空的小和尚瞪了那口出狂言的陈月一眼,然后愤愤转身进屋去拿出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竹签桶。 小和尚看向老方丈,却见方丈只顾着摸自己的脑袋,没有空搭理他, “哎哟,这就是那要抽签的竹筒吧!瞧瞧,这方丈大人解的竹签就是不同,看上去就比外面那些厉害多了!” 释空听后,小脑袋微微扬起,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牛芳一把夺过了竹签桶,将它硬塞进了陈月的手中, “小月,拿着竹筒摇一摇,摇出你的那根竹签递给方丈大人就行。” 陈月本想说自己不信这些,可抬眼触及牛芳那希冀的眼神,微微张开的嘴唇又闭上紧抿。 “那,娘你站远些,免得碰到你。” “哎!” 陈月接过那只竹筒,双手握住其两边,手腕微微发力上下晃动竹筒。 “啪嗒。” 一根竹签从竹筒之中落下,打在了小溪边上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牛芳与释空同时弯腰,想要去将那只竹签给捡起来,就见那方丈弯腰,伸手,明明是隔得最远的一人,手却是最快够到那只竹签的。 陈月也被这一手给唬住了,开始想着这人万一有真本事怎么办? 方丈坐回他的石凳上,看着手中的签,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道: “还要请这位夫人和释空退后几步,贫僧要为小施主解签。” 牛芳抿了抿嘴唇,有些担忧的看向方丈,见到方丈点头乐呵呵的,这才放下心来,看着陈月的背影后退了几步,到听不清话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陈月静静地看着方丈,心道: 这家伙不会要像那些里的方丈一样,上来就说我是异世界来魂吧? 哪里知道那方丈笑呵呵的说: “小施主,好好保重身体,这世道等着你,至于平日里做事,贫僧只能说,望小施主行事只求本心安宁,莫要被那世俗的道理缠身,一饮一啄,终是恩,至于姻缘嘛…… 小老儿只能说,有是有,不过瞧着小施主你都不乐意搭理。 对了,等了你这么久,放在我这里的东西,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说罢,方丈将那鱼竿给拿了起来,只看见一条金黄色小鲤鱼咬着鱼饵正欢快的甩着尾巴,尾巴上的水珠都打在了陈月的脸上。 “小施主,手摊开来。” 陈月下意识的将双手摊开,仿佛心中隐约有个声音告诉她,应该这样做。 方丈将鱼竿高高拿起,缓缓将那欢快的小鱼给放入了陈月的手中。 只见那金黄色的小鲤鱼在触及陈月的手掌的同时,就这么消散在了天地之中。 “这……方丈,这鱼……这鱼可是你自己放的啊,这要是让我赔偿,可是欺诈啊……” 陈月下意识不想讨论这超出自然的现象,只插科打诨的耍赖。 老方丈笑呵呵的将鱼竿放下, 又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顶。 “没事儿,这小鱼本就是你的,我们兰山寺借了这么些年,也是时候还给你了,祝施主此生平安长乐。” 说完,老方丈将那鱼竿给放下,示意远处的两人可以回来了。 乐文 ------------ 第九十三章 争执 “小月啊,那方丈大人怎么说?你的姻缘咋样啊?是在南在北?是什么时候来啊?” 牛芳一边下台阶,一边向前面低头走楼梯的陈月问道。 陈月只觉得脑子有些乱,如果不是因为牛芳一直在说话,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早上没有睡醒,产生了什么认知障碍,才幻想出了方才的那一幕。 只是系统面板上出现的属性更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多出来的备注里面的话: “十年气运。” 加上那老方丈说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陈月很想现在就下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倒头睡上一觉,不要去想这些。 瞧着陈月那近乎于逃跑的速度,牛芳悟了。 看这孩子听完解签后,心情就不太好的样子,肯定是那方丈解的姻缘不好,又或者是别的不好,孩子听了后难免会难过,想到这里,牛芳赶紧快步走上前,和陈月并排道: “小月啊,那什么方丈啊,都是骗人的,再说了,你看他给你解签连钱都不收,一瞧就是心虚,咱们别信那什么签的啊,你相信娘,你长得这么白白胖胖,一瞧就是有福气的好孩子,别担心了,啊!” 陈月走下最后一阶阶梯,却正巧遇见了那跟着拜四面的木夫人,好在她还记得今天来这兰山寺的原因,忙拉住一旁还在开解她的牛芳, “娘,你看,是大嫂她娘。” 牛芳一听这话,也不碎碎念了,赶忙将裙子微微提起,三步并作两步的快走到木夫人的不远处。 “哎哟!亲家母!” 牛芳响亮的声音在兰山寺响起,那些诚心上香的香客们都面带不愉的神色看向那发出声响的牛芳方向。 “哎哟,亲家母,您也来上香了啊,是给珠珠上的吧,也是,这眼瞅着就是珠珠临盆的日子了,我这当婆婆也担心的不得了。” 木夫人抬头看见牛芳以及她身后不远处的陈月,嘴角微微下压,可在看见附近偷偷看向她的人时,脸上却不得不重新洋溢起了温柔的笑容。 “是亲家母啊,好久不见,你对珠珠的心,真是让我这个当娘的也羡慕呢。” 两人站在香炉旁,虽然嘴里都说着亲切的话语,但是之间那一米的间隔,却是如何也没人去拉近。 眼瞅着那位木夫人已经在给同行的丫鬟使眼色了,陈月笑着走上前去, “木伯母,听娘说,您前段日子说要来家里看大嫂,我和大嫂还打赌您什么时候来,只可惜是我赌输了,没想到伯母这么忙碌,过了这些日子都没来,不过过了后日,您不来的话,大嫂就输了,今儿上山拜佛小月还想着呢,没想到准备下山时,竟然遇见了您, 那小月就不得不斗胆问问木伯母了,伯母您看您什么时候来瞧瞧大嫂,若是还要过几日,那小月今日回去就能够将那打赌输给嫂子的宝贝给取回来了。” 这一番话下来,周围那些个陪着自家女儿前来烧香拜佛的夫人们看向那木夫人的眼神就怪起来了。 那胖嘟嘟的小姑娘话虽是说的好听,可听在耳朵里,却叫她们这些当娘的不是滋味,忙?看那什么木夫人身上的衣裳,也是这几日才出的成衣吧? 咋的,有功夫去买新衣裳,没工夫去看望自己怀孕快临盆的女儿? 木夫人脸上温柔的笑容此时也僵硬了,上前两步,将牛芳的手拉住道: “亲家母,你看你家这孩子,怎么胡说八道呢?我的女儿我能不疼吗?主要是想着我这丈母娘去女婿家,像什么样子?” 陈月听见这木夫人抬头的话,就没有再开口了,毕竟,按照牛芳那脾气,说她,行,说她女儿?不行! “哈!” 牛芳冷笑一声,一把甩开了木夫人的手,揉了揉刚刚被握住的手腕,抬头看向那已经快挂不住温柔笑容的亲家道: “木夫人,我牛芳敢当着佛祖的面,说我邀请了你去关心自己嫁在同个武侯的女儿,你敢当着佛祖的面,说你是因为顾忌我牛芳所以不来女婿家的吗?我家小月可是从来不胡说八道的实诚孩子!” 此时,原本还散落在兰山寺各处的香客们,都心照不宣的朝着那香炉的方向走去,然后停在能够听见的距离,左顾右盼,仿佛是在等人一样。 木夫人环顾四周,瞧见那么多人在看自己的热闹,也恼了,深吸几口气,站到了牛芳的面前,说道: “陈夫人,怎么,我家老爷给你们的银子你们都花光了?再说了,我家老爷花了高价钱,从珵都请来了女郎中,有她在,怕是能够顶得上十个你吧?” 这话,木夫人是压低了说的,但奈何附近竖着耳朵听的人实在太多,距离又太近了,好些人都听清了,其中一位听后没来得及控制自己的表情,那张脸上竟是透出了,什么?真的!哇!该帮谁呢?四句话的错综含义表情。 陈月拦下了拳头已经握紧的牛芳, “木夫人,当初木府给了我们陈家两千两,可我们陈家买入了南门的二进宅子,价钱多少,您应该也是知晓的,这份地契可是直接写在大嫂的名下,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将来大嫂真的要与大哥合离,你们给的钱不仅一分不少,且还会多出,峡谷 .xiagu. 再说这女郎中一事,是,您找到女郎中肯来我们陈家,我们是万分感激,只是,这与您自大嫂害喜以来,从未来见过大嫂一面,有何关系吗? 当然了,若是您认为,请了女郎中,就已经是仁至义尽,那么,作为晚辈的小月,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的,其实今日我和娘瞧见您,主要也是想和您确认一下,来看望大嫂的日子,可您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娘这性子也急,所以才会口不择言, 若是您心中有那不快的,也只管说出来,万不要因为我娘的缘故,而让大嫂伤心。” 有了陈月的救场,牛芳方才被激怒的理智也回归了,瞧见周围围观的人们,只觉得一股尴尬和羞涩的心情夹杂在心中,难以言喻。 陈月看着木夫人那上下打量,仿佛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事物一般的眼神。 “我的女儿,我自然是想念的,明日我就去陈府看望她。” 陈月听后,微微弯腰行礼。 “小月明日在家恭候伯母,那就不打扰伯母您了,小月和娘先行下山去了。” 木夫人皮笑肉不笑道: “正巧,我也烧完香,准备下山了,亲家母,既然咱们的误会说开了,就一起下山吧?” “那感情好,咱们走!” 牛芳也懒得分辨这位亲家的话是真是假,一把挽住了对方的臂膀,一同下山去。 乐文 ------------ 第九十四章 要生了 下山路上,没了周围看热闹的香客,木夫人一张脸紧紧绷着眉头紧皱,满脸写着老娘不爽,陈月都替她担忧,再这样下去,怕是还未到山下,那张精心保养的脸蛋上恐怕就要多出一条细纹来。 “亲家母,别生气了,珠珠在家的确挺想你的,你这些日子没有去看过,我都说是你们木匠坊最近太忙了。” 牛芳走在木夫人身后,为了让木夫人的拜访能够顺利进行,不得不开始绞尽脑汁让她能够不要这么不爽,以免明日将情绪带给大儿媳。 “陈夫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私?站在台阶上面对我指指点点?你知道管理一个加起来上百口人的工坊开支是一件多么繁琐的事情吗? 你别急着开口,想来你是不知道的,木珠那孩子,我了解,打小那心就硬的很,当初为了让自己嫁进南府,被那南倩给弄进了冬天的池子里也不吭声,为了不嫁给我外甥,宁愿找了个木匠成婚, 她在怨我,我知道,但这事我有错,她难道一次错也没有?我不去看她,那是因为我了解她,她不需要我的关怀,当然了,因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明天我也不得不去看望她了,你开心了吧?!” 说完这番话,木夫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山下走去,不再看后面牛芳的神色。 牛芳停留在原地没有动,陈月走上前去, “娘?你怎么哭了?” 牛芳随手用袖口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就是觉得你嫂子有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娘,有些想哭,算了,娘再也不撮合你嫂子回家了,等明年乡试过了,咱们一家就去武侯,让那姓木的后悔去吧!” 陈月赞同的点点头, “不过,娘啊,人家不姓木,人家姓樊……” 牛芳尴尬的一笑:“啊?是吗?这倒是娘记错了,木夫人木夫人的叫着,倒是忘记了她的本姓了。” 陈月左手挽着牛芳的手臂,“没事的,不过,娘你回家后,倒是可以问问黄姨,她真的是被木夫人给请来的吗?方才木夫人说这件事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错开了娘的眼睛,我觉得她好像是在撒谎?” 远远跟在后面的陈爹瞧着那忽然发脾气然后走掉的亲家母,也觉得莫名其妙…… 次日,那木夫人在下午时分来拜访,也恰好,木珠最近这段日子因为身子负担太大,下午根本睡不着,倒是没有被打扰。 陈月坐在嫂子屋里,听着屋外那和木夫人娴熟的聊天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牛芳,牛芳将木夫人给带到了木珠的卧房门前,在门外趁着木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身上最外面一件狐狸毛的披风给取了下来。 “哎哟,亲家母你这披风摸着可真是软啊,得不少钱吧?里面地龙烧的暖,你这上面沾了雪,进去一烘就化了,我给你拿到外面抖一抖,你先进去和珠珠聊吧。” 陈月听见这一席话,心中明了,那披风上面沾惹了雪花,牛芳这是担心过了寒气给大嫂,再一个就是将披风收起来,木夫人走时,只能先让自己去找牛芳,如此一来,还能多耽搁一些时间在大嫂房中,珠珠心中自然也明了,浮肿的手覆在陈月的手背上道: “让娘费心了,我娘那人,哪里会顾忌到这些,指不得,还想穿着她的新衣进来给我炫耀炫耀。” 话音落地,屋外的门被打开, “珠珠?你这屋里挂着个棉被做啥?” “伯母,那是娘挂着的,免得开门关门,把屋子外的寒气给放进来了。” 许是听见了陈月的声音,木夫人没有继续埋怨,只是掀开那厚重的棉被,走进了温暖如春的屋子里。 先是打眼瞧了瞧这屋里的摆件,瞧着是那些从家中带来的嫁妆里的,嘴角微微下撇,再将目光落在地上铺着的厚毛毯上,这才将手中的暖手筒给放下,起身走向那靠在床背上的女儿木珠。 被木夫人抽开了手的陈月则是识趣的走到门外去,毕竟人两母女许久不见,许是有很多话是婆家小姑子不好听的。 房内,掀开了女儿被子的木夫人被眼前这一幕给吓一大跳, “啊!” 木夫人瞧见了珠珠那高高隆起,几乎快要到胸口的肚子,吓得后退了几步,随后又赶忙的走上前来,走到床榻边,屁股微微坐了三分之一,侧着将手伸向掀开的被子,小心翼翼的盖上去。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会变成这样?” 此时的木夫人仿佛完全忘记了昨日所说,倒像是个真正关爱着女儿的母亲一般,眼中涌出泪水,一个劲的哭着。 “娘,没事的,我这是怀的双胎,所以肚子比别人的大才对,别哭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让嫂子怀上双胎,给哥哥再添两个儿子不是?” 木夫人轻轻拍着木珠的手,嗔怪道: “那是说的你嫂子,又不是让你怀双胎,你不知道,这女人怀双胎,对身子骨的伤害可大着,要是知道你怀的是双胎,娘说什么也要让你把孩子拿掉,哦,娘明白了,定是你那婆婆高兴惨了,不顾你的身子,不让拿是不是? 娘当初就说了,这乡下小地方来的人……” 话还未说完,珠珠将手从她娘的双手之中抽了出来。 抬眼看着一脸不愉的娘亲,只觉得心累, “娘,如果你来看我就是为了说这些,那女儿请您回吧,双胎这事,不是大壮她娘让留的,是我要留,郎中都说,我这身子骨受寒太厉害,怀上不容易,若是流了,将来也不太可能怀得上……” “那就给大壮纳个妾!把妾生的孩子抱在你屋里……”峡谷 .xiagu. 话还未说完,就被本半靠着的木珠给一把推开,凌厉的一双眼看着大她,手指着那厚实的门帘处: “走!你给我走!走!” 木夫人被突然尖叫的木珠给吓了一跳,尴尬的从床榻上起身,看着那目露凶狠的女儿,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对方的眼神下闭上了嘴,将那暖手筒给拿上,走到那门帘处, 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 “那娘就走了,哦对了,这是娘给你的银票,五百两,等生了孩子啥都要花钱,别不舍得。” 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木珠的卧房,温暖的房内,只剩下不停喘气,双手紧紧抓着两侧床褥的珠珠。 陈月正坐在后院的正屋内,瞧见那木夫人没待多久就出来,心下对大嫂有些担忧,站起身来朝着大嫂屋子走去,还未走到门前,就听见屋里传出木珠的嘶喊声。 “娘!娘!快来人啊!我要生了!” 乐文 ------------ 第九十五章 初雪 大周二十四年冬, 十一月十九日下午,木珠发动了。 尽管有了黄郎中的保驾护航,可这次生产却依旧从下午迈入了二十日的凌晨。 凌晨一点, 武侯的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雪,大壮时隔几个月,再一次迈入了陈府后院,从到家开始就在后院中踱步,几次听见木珠的喊声,都要冲进产房内,又被陈爹给拦了下来。 陈月因为年纪太小,被牛芳从产房里给轰了出来,被轰出来时,嘴里还念叨着,“黄姨您方才进屋之前用胰子洗手没?我看书上说的,不把手洗干净,对产妇很危险的!” 话刚说完,就被牛芳给直接拎出门去,无情的丢在了外面的屋檐下。 与那在后院中踱步的大哥大眼对小眼。 良久,陈月听着里头木珠姐疼痛的嘶喊声,和黄郎中让她咬紧棉被的提示,只觉得手有些发软,想想那老方丈说的话。 “就算是有喜欢的人,也还是放过自己吧,在这个年代生孩子,简直是在拿命去拼啊?!” 没有人听见陈月的喃喃自语,时间也不会因为木珠要生孩子而停止流逝,从下午到傍晚,今日的晚霞格外美丽,不过陈家人却没有心情欣赏。 深夜,王百年戳了戳睡在身边的陈书, “小书,你睡着了没?” 陈书翻过身来,躺在床上,摇摇头。 “木珠姐都叫了一下午了,现在都这么晚了,我听着木珠姐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小了,我好担心。” “嗯。” “我想我娘当初生我,也很疼吧。” “嗯。” “哎,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又不是在书院,你要假装小大人。” 陈书双手从被窝之中伸了出来,搭在棉被上,屋里的炭盆为了防止不小心撞倒特意放在了桌下。 “你把手放出去干啥?虽然点了炭盆,但是被窝外面还是好冷的。” “百年。” “啊?” “我在想,当女人好难,又不能读书识字,又不能自己挑选夫婿,就算是嫁人后,还要怀孕产子。” 一向话多的王百年这次倒是难得没有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 王百年也将双手从被窝里拿了出来, “哎,被窝里真热。” “小书,你知道吗?我打小看我奶奶一个人守着我们家的屋子,等着我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每天除了等我之外,就是在街上转悠,和家里的做工的婶子们说东家长西家短的。 那时候我觉得,我奶奶可真是太没有出息了,都不知道像那些闲书里的大姐闺秀一样,吟诗作赋,再不济,也听听小曲。” 说到这里,王百年停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忆,回忆当初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和奶奶大吵了一架,我就把心里这些话给说了出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奶奶哭,来做工的大婶们看见我也很生气,说奶奶已经是镇上出了名的吃苦人,家里七个女娃,我奶奶是老大, 那时候日子不像现在这么好过,为了换几口粮食,奶奶被卖给了四十岁的鳏夫,成亲的时候就直接住进我爷爷的家里, 后来才知道,那买她的钱是借来的,奶奶为了还钱,拼了命的干活,种地,爷爷也不知道是被感动了,还是怎么,也算是勤快了起来。 不过没多久,爷爷因为上山打猎,被山上的野兽给吃了,找到的时候身子只剩一半了, 奶奶的父母本想把她带回去重新嫁一次,再收一笔钱,结果奶奶怀上我爹了,她父母想要把我爹给打掉,但又舍不得钱买草药,最后看着我奶奶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也就放弃了。 就这样,我奶奶一个人把我爹拉扯大,这样辛苦的奶奶,我还对她说了那么坏的话,我当时哭着回去求奶奶原谅我。” 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床上感慨女人的不易,陈月站在产房门外,只觉得后槽牙都要被紧张的自己给咬碎了,产房里的声音是越来越小,黄姨的声音越发响起的频繁,陈壮的步伐越来越快。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0.5倍速,陈月忽然想到了那兰山寺的方丈给自己的小鲤鱼,以及自己信息备注栏的气运二字。 上辈子常看人家说,身负大气运者,都是当世的大人物,最少也是名留青史之人,那么,是否可以证明,这运气也是气运的一种。 而自己的运气,比别人都好? “啊!” 一声比以往都要凄厉的惨叫从产房中传出,只是这一次,连黄郎中都没有呵斥她忍住,保留体力,而是带着颤声道: “木姑娘,你要挺住,你现在睡过去,孩子和你,就都没了!” 寂静的夜晚,开始飘起了小雪花,只是这无声的雪,怎么掩盖的了产房内传出的动静? 陈壮一字不漏的听清了房内的话。 “珠珠!” 陈月瞧着大哥的面色不对,便连忙跑到产房门前去试图阻拦那企图闯进产房的大壮。 “爹!快拦住大哥!大哥身上都是寒气,要是现在闯进去,把寒气过给了嫂子就糟了!” 本还在奋力突袭的陈壮听见陈月的话后,停了下来,楞在原地,竟然开始一件件的脱掉自己的外衣,到最后,一边打着寒战,一边认真的看着陈月道: “这样,这样可以进去吗?” 陈月被大哥这副样子刺痛了心,无力的站在门前,顿了顿道: “大哥,我开门后,你只能在门帘前面那块地方站着,不能进去,你,你可以隔着门帘喊喊大嫂,或许大嫂听见你的声音,会重新有力气。” 说完,看着脱得只剩下最里面一件单衣的陈壮露出欢喜的笑容,慢慢将房门给打开到仅能进入一人的大小,陈壮几乎是强行挤进去。 陈月在关门之前,身体比脑子快一步,迈进了屋里的门槛。 关上门的瞬间,陈月就闻到了那股子几乎浓郁成水的血腥味,但陈壮似乎什么也没觉得,双手抓住那厚实的棉被做的门帘,将脑袋紧紧的夹在其中,眼睛看向那双手紧握横杆,浑身大汗如同洗澡一般的木珠。 “大壮……” 乐文 ------------ 第九十六章 继续 “大壮……” 大嫂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珠珠!” 好在陈壮还记得小妹的叮嘱,生产的女子是尤其脆弱的,若是被人过了寒气,保不准会有什么后病,忍住了没冲进房内,但是整个脑袋都伸出了门帘之外,瞧着那站着下半身血迹斑驳的珠珠,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大壮!你干啥!快出去!”牛芳此时也是浑身大汗,头上的发髻早就已经散落得不成样子了,瞧见珠珠体力越来越弱,但两个孩子却一个都没有出来,更是急的手掌都被自己掐出了血印子。 平日里听话的就像是假孩子一样的陈壮,这次出奇的没有坑声,还是一声声的唤着, “珠珠,珠珠,你别睡,你不是想让我自己开个木匠铺子吗?我给师傅讲过了,师傅说他跟我走,但是他得当我的干爹,我无所谓,到时候咱们到小弟的县城去开个小木匠铺子,只要我多接点活,给咱们娃多攒嫁妆,实在舍不得,我就死命干,给孩子买个宅子,咱们招个女婿上门……” 陈壮死死地盯着那低垂着眼眸,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大嫂,嘴里不停的讲着话。 看着这一幕,陈月只觉得闷,好像鼻子被人揍了一拳一样的酸,眼睛也起了雾气。 “大壮!你还不出去!” 就在牛芳准备走过去驱赶兄妹二人时,一直关注着大嫂没有出声的黄郎中出声了, “牛大姐,让他讲,这孩子有反应。” 听见这话,陈壮有些佝偻的身子立即挺拔了起来, “珠珠,珠珠你听见了是吧?你别睡,我保证,等你醒了,我啥都听你的,我每天都给你捶腿,捏肩膀,饭,饭我也做,不过我做饭其实很难吃……” 陈月丢了一个查漏补缺。 姓名:大嫂(二十分钟) 性别:女 技能:母爱二级,家具设计一级,识字零级…… 备注:难产中,生命倒计时中 这是第一次看见名字后面跟着的括号,同时也是陈月第一次看见备注栏的备注会希望没有看见。 瞧着此时因为有了反应,而越发卖力说话的大哥,平日里屁都打不出一个的人,在这个时候仿佛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说到后面,甚至已经开始说到未来对外孙女的规划。 与此同时,号着大嫂脉搏的黄郎中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了几分,一直偷偷观察着的牛芳瞧见黄郎中的脸色,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黄……” 黄郎中看向牛芳所在的方向,闭上了双眼。 陈月所在的方向看不见黄郎中的表情,但看着牛芳忽然变得悲伤起来的眼神,心中明了,看来黄郎中已经号出了嫂子的状态了。 “大壮,你,你进来和你媳妇多说些话吧。” 牛芳说完这话,忍不住转过身去,将头靠在床柱上,捂嘴无声的大哭。 陈壮瞧着她娘的动作后,小心翼翼的走向那双手缠绕着红缎带站在床榻上,整个人如同从浴桶中刚捞出来的媳妇儿。 “珠珠。” 大壮双手想要触碰媳妇儿往日那带着爽朗笑容的肉肉的脸蛋。 却在快触碰到时,停下了手。 “珠珠,是我对不住你,若是你没有嫁给我,就不会怀上双胎了,没有怀上双胎,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了,珠珠,珠珠,对不起,对不起。” 陈壮跌坐在地上,抬起头看向珠珠苍白的脸庞,哭得话都说不出。 就在此时,陈月也跟着大哥的脚步,来到了大嫂的产床边上,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大嫂的手。 “小月!” 微微伸出的手被眼疾手快的牛芳给一下子打落,面对此时暴跳如雷的牛芳,陈月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如果她再继续伸手,牛芳可能真的会在今天大义灭亲。 只是,方才的二十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了,大嫂的生命或许就只剩下最后几分钟了。 “娘,我,我喜欢嫂子,就让我,让我最后和嫂子牵个手吧。” 此话一出,牛芳那张脸上伤心,悲痛,纠结的神色转来转去。 倒是哭得像个泪人的大壮开口了, “握,握吧,你嫂子她,最喜欢的就是你,她总是说,羡慕你能够和小弟一同读书识字,她总说生个女儿,也要像你一般的自由自在才好,她……” 说到后面,陈壮的声音渐渐的哽咽了。 黄郎中也向后退一步,让出了珠珠身侧的位置。 陈月看着低垂着头,双手挽着红绸带的大嫂,手微微触碰那缠绕着绸带的发肿的手,第一感觉就是凉。 这手比之前在外吹着寒风的自己的手还要凉。 双手轻轻盖在大嫂的手背, “嫂子,嫂子,别睡,别睡……” 此时此刻,大嫂的手轻轻动了动,似乎是感受到手背上的温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握住那温暖的源泉。 一股暖流自陈月的手中向着大嫂流去。 就像是走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发现了水源一般,恨不得将整个头都埋进水中。 “头!头下来了!” 黄郎中虽是心中觉得这珠珠姑娘已是身体发凉,没得多少时辰可活了,却依旧时刻注意着,此时瞧见那围着挡布的下方出现了一颗小小头颅,当即眼疾手快的上前用早已准备好的百家布给将其接住包裹起来。 再用手轻轻拍打一下小孩的屁股。 “哇哇哇~~” 虽然不算响亮,但是也哭出了声,跌坐在地上的陈壮一把夺过了黄郎中手中的小孩,放到大嫂低垂着的头前。 “珠珠,珠珠你瞧,这是咱们的孩子,你瞧,你一定要看着她嫁人生子,还有啊,孩子的名字你还没起啊,我大字不识一个,让我取,那就是陈大妞……” “你敢……” 一道如同幼猫叫声般弱的声音传来。 “那么,俗,你,敢给我女儿用。” 独自说了许久的陈壮第一次听到了来自媳妇儿的回应,扁着嘴,整张脸都皱紧了,不允许眼泪落下。 “俗,太俗了,珠珠,还是你来取名,你给咱们女儿取个一听就是有才气的名字。” 陈月原本被大嫂握紧的手,也在此时微微放开,大嫂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那被包裹好的孩子身上,瞧见她那稀疏几根毛发的头顶,微微一笑,用尽全身力气道: “继续!” 乐文 ------------ 第九十七章 气运之子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从夜空中透出。 木珠的第二个孩子,总算是出生了,相对于哥哥而言,他似乎生下来就强壮许多,被黄郎中一巴掌拍在屁股上,那哭声差点没将房子给拆了。 “是个强壮的小弟弟啊,哟,看。” 黄郎中将怀中的弟弟抱给陈壮看,陈壮匆匆扫了一眼后又将头给扭转回,手上动作轻柔的给木珠擦着汗珠。 陈月手中抱着已经睡得正香甜的老大,出于好奇,打开了两个孩子的襁褓,看着他两都多出的一块肉,陷入了沉思。 “大哥,你方才是不是说让嫂子给女儿取名?” “对,珠珠给女儿取的名字肯定比我的好听。” “大哥啊,你的愿望怕是不能成了。” “为啥?” “大哥,你睁大眼睛仔细瞧瞧,他们都是男孩子啊!” —— 大周皇宫内, 几名脚步匆匆的宦官行走在宫廷之内,他们都低埋着头,深怕天上的月色照在了脸上。 钦天监内最高的一处塔中, 监正拿着一壶温热的绿蚁酒,从中倒出一杯来,捧在手心中,轻声吟唱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在他的眼中,远处南边轰然在这黑得看不清手指的天空中,竖起了一道莹白色光柱,说是光柱其实有些勉强,更像是一条光线。 “皇后娘娘……” 监正笑了,将那温热的绿蚁酒一口喝下,瞧着那光柱,连说: “好酒,好酒啊!” 从外几乎是跑来的监副瞧着监正喝得醉醺醺的这一幕,面带鄙夷,可瞧见那南方的光柱,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意, “检正大人,您看,咱们需要将这事儿上报给圣上,您瞧,是您去,还是下官……” 监正微微侧头,看向那已经穿戴整齐的监副,之前不想见到那薄情寡义的男人,有任何事情都是让这监副去禀告,因为职位原因,他也只能见到御书房外的大太监李青,今日这天象不是一件小事,皇上肯定会亲自接见,想来,他是在高兴终于能告御状了吧? 监正微微一笑,将手中绿蚁酒放下,轻轻拍打身上官服的浮尘。 “此事重大,自是由本官亲自向圣上禀明,监副,这么晚了还没回家,既然如此,将这里打扫一下?” 监副张大了嘴看向那一身酒意的顶头上司,谄媚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监正大人辛苦了,下官这就打扫。” 监正笑笑,走过监副身旁。 —— 十一月月底,从珵都传来一则消息,但凡是十一月二十日寅时前出生的孩子,都得记录在册,年满八岁后,一同入宫。 这则消息出来,大周都炸开了锅,一些人喜极而泣,觉得是老天爷赐予的无上荣幸,而对于一些富贵人家来说,本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要送进宫去伺候别人,直到二十五岁才能放出来, 一些人家开始琢磨起了教导女儿去做那麻雀翻身变凤凰的美梦,一些人家抱着刚出生的女儿,琢磨起了换人的法子。 那些本生了男娃,准备大肆庆祝的富贵人家,更是惨淡得如同办白事一般,瞧着手中将来要进宫成太监的婴孩,欲哭无泪。 陈家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乌云密布,牛芳甚至不敢将这则消息告诉大儿媳,就担心这好不容易挺过来的儿媳妇,被这消息给打击得又过去了。 陈月坐在饭桌边,她心中隐约有些怀疑,怀疑这则消息是在针对自家的双胞胎,但是不敢吭声,总不能对牛芳说,自己用气运救活了你的两个孙子吧?那皇帝老儿可能是发现什么不对了。 “娘,你说,既然人都说了要寅时之前的孩子,大嫂生老二的时候,可是过了寅时了,那时天都亮了,那个哭声浑厚的,把老大都给吵醒了,你说,咱们可不可以……” 桌上众人听见这句话,都忍不住的绷直了后背,紧张地看向牛芳。 毕竟,放大了说,这可是欺君之罪,将来要是被人知道,那可是要杀头的事。 可如果不这样,家里期盼了这么久的两个孩子,十岁后就要被送入宫中去做太监,且太监不像宫女,还能够到年龄放出宫来婚配,太监可是要老死宫中的。 一家人的性命,就这样拴在了一起。 黄郎中并没有出声反对,虽然这件事也与她的性命息息相关。 “我……” “娘,老大生出来的时候,你也记得吧?那哭声就像小奶猫一样,如果不是咱们在一个屋子里,根本听不见,就算是邻居们,也只会听到老二的哭声,以为那是老大。” 陈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用气运救回来的孩子被送进宫去一辈子孤单老死。 有了陈月的表态,陈书,王百年,董瑞,甘顺先生都表明态度,就算是将来被人发现,那也是将来的事。 就在大家的想法达成一致时,前门传来敲门声。 牛芳动了动嘴,双手在陈爹肩膀上狠狠的捏了一把,将陈爹脸上的担忧表情给瞬间转化成了龇牙咧嘴。 陈月紧跟在牛芳的身后,两人率先前去开门, “陈家?根据你们邻居所供,你们家在十一月二十日上午有孩子出生?” 牛芳笑着点点头, “可不是嘛,生了一晚上,天亮了才生下来,那孩子哭声可响了,这街坊邻里都被孩子的哭声给吵醒了。” “你确定是天亮后才生的?” “哎哟喂,那还能记错,官爷们你们在咱家周围问问,我那大孙子的哭声可响亮了,一瞧就是个有出息的!” 两名捕快相互对视一眼, “听说你家是双生子?第二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生的?” 牛芳笑了, “这位官老爷,一听这话,您是还没有成婚吧?这生娃就和母猪下崽一样,那强壮的小猪仔总是第一个出来,老二比起老大来,就要弱一些了,好在哭起来也挺敞亮,估摸着也算好养。” 两名捕快再次对视一眼, “这位夫人,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家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天亮后出生,官老爷你们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 左边的捕快摇摇头,右边的捕快面带不愉,狠狠地瞪了牛芳一眼,将手中的单子给卷了起来。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若有违背,就等着抄家吧!” 牛芳正笑呵呵的打算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愤,就听身后小月怒道: “都说是天亮后生的,你们不信就去问,还抄家!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就是想要找人充数,把那些高官家的孩子给换下来!我告诉你们,再这样纠缠我们家,我们就去珵都告御状!” 站在左边的捕快认真的打量好一会儿那尤为生气的小女孩,最后才拉着同行的人走了。 牛芳一边道歉,一边对陈月斥责她怎么能这么对官老爷说话,手上关门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止。 关上门后, 牛芳训斥的声音立马收了,吐着气,忙摸着陈月的脑袋, “小月,你刚才吓死娘了,你怎么会突然说那样的话?娘差点以为那个捕快要气到真的闯进门来抱走两个孩子了,吓死了。” 陈月此时也吓得有些脚软,一边轻轻拍着已经微微有些起伏的胸口道: “娘,你的态度太好了,知道吧?你的态度看上去太心虚了,那些有钱人家,对待这些查时间的捕快们肯定比咱们更热情,但是有用吗?那卖粮的商户儿子,还不是被登记上去了? 所以,我就赌了一次,赌他们根本没有听咱们邻居说孩子的出生时间,赌他们不敢胡来,没想到,赌赢了。” 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陈月相信,就算是将十年气运分出九年的自己,就算是赌,运气应该也会不错吧? 乐文 ------------ 第九十八章 取名和卡牌 赌赢了,是一件喜事,陈月也没忘记,要把此事和大嫂说说,串串口供。 “嫂子,从今天开始,强壮的是大哥,瘦弱的幺儿,一定要记住,不管是谁来问你,你都得这么回答。” 大嫂此时正躺在床上逗弄自己的两个小儿子,虽然没有她梦寐以求的闺女,但是,也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 “明白,之前黄姨已经告诉我了,小月,我,我知道你不是平凡人,大嫂求你一件事行吗?” “嫂子你说笑了,小月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就不是平凡人了?有什么事你先说,咱们可以商量嘛。” 陈月打量着此时还有些虚弱的大嫂,要不说女人还是得胖点好,就算是生了孩子憔悴了许多,但瞧着起码给人不会给人感觉马上就要倒了的样子。 大嫂将怀中的孩子给放下在床榻上, “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两个女孩儿,取的名字都挺女孩子气的,如今生的两个小男孩,取名字这事还真的难倒我了,你帮嫂子想两个名字,你放心,我就说是我自己想的,你大哥不会猜到是你。” 瞧着那自己看着生出来的两个小屁孩,陈月听到这话倒是有些跃跃欲试,撑在床上的手无意识的抓了抓被单, “这样会不会不好啊,大哥一心想要让嫂子你给取个文雅的名字……”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瞧着时间,估摸着是牛芳给嫂子送夜宵来了,如今正在做月子的嫂子,那是一天六顿饭,雷打不动,每顿都是牛芳根据黄郎中给的食谱做的。 “就这么定下了,小月你想想,等想好了就告诉我。”大嫂连忙趁着牛芳还没进来,一把握住了陈月的手,自顾自的定下了这件事。 “娘,进来吧!” 陈月看着牛芳进来,自己走出了房间。 和屋内的暖和不同,屋外寒得不像话,陈月甚至感觉自己每哈出一口气,空气中就能够结出一片冰晶来。 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陈月本想回卧房,但不知为何,想到了甘顺先生。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向了书房。 “咚咚咚。” 陈月抬手敲门,过了一会儿,门被从内拉开,穿着厚实棉衣的甘顺先生站在门后。 “小月?这么晚了,你来书房做什么?” 陈月瞧了瞧黑黢黢的书房,也纳闷道: “师父,这么晚了,你不点烛灯干嘛?” 甘顺先是笑了,很快又绷紧了嘴角, “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躲在书房里喝你红鸢师姐送的果酒,为了不让那几个臭小子闻到,藏了好几天了才找到空隙偷偷喝两口。” 陈月用力皱皱鼻头,空气中果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果香味,不是甘顺先生说的话,她还以为是什么果子散发的香味。 “那,小月就不进来了,先生您别担心,我会告诉小弟他们,你在书房出卷子,他们听见这个,绝对不敢来打扰您。” 甘顺一脸恍然大悟,笑笑点头道多谢了。 离开书房门口,陈月顺着走廊走到东侧小弟卧房门口。 “咚咚咚。” “来了来了。”王百年的声音从内传出,同时一把将门从门内拉开,一边拉开一边道: “瑞哥你咋才来?不说好了今儿咱们吃完饭就打……” 陈月瞧着站在门内硬生生吞下最后一个字的王百年,笑道: “打什么?” “打牌。” 董瑞不知何时出现在陈月身后,听见陈月的发问,径直回答道。 王百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盟友就这么一点都不耽搁的出卖了自己,忙抬头看向双手叉腰的陈月道: “小月姐,这不是,这些天晚饭吃得早,先生也没布置留堂作业,漫漫长夜……” 陈月挥挥手, “赌钱了吧?” “怎么可能!我们哪里有钱!” “赌了,十文钱封顶,一文钱起步。” 再一次被董瑞无情出卖,王百年的眯眯眼此时愤怒的瞪大,如果可以用眼神杀人,想来董瑞身上已经被他给刮出无数个伤口来了。 陈月心情颇好的眯了眯一双笑眼,看向身后的董瑞道: “还是瑞弟弟乖,不像某个小胖子,抓到现行了还狡辩,让我瞧瞧,你们打的什么牌?” 陈月发现自己也有些怀念起了斗地主这个历史悠久的游戏,不过还是想要试试看大周本土的牌的玩法。 “就,就是普通玩法……”王百年试图抵抗来自小月姐的参观。 陈月无视掉了哭丧着一张脸的小胖子,径直走了进去,坐在圆桌边上,用眼神示意王百年,快开始打牌了。 “哎……” 接下来的一幕,倒是让陈月明白,为什么王百年会试图反抗她的参观了。 这小胖子,竟然用记牌的法子作弊,估计是担心赢得太多太快,会让小弟和董瑞两人看出破绽,这厮竟然好几次都放水,让下家赢一次大的,然后再慢慢输小的,十把算下来,王百年小赢,小弟血亏,董瑞也小赢。 “好你个王百年。”陈月一把提起王百年的耳根,两指之间微微用力。 王百年疼的在原地直跳脚,嘴里连声求饶: “小月姐!月姐哎!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 “给他两说说,你刚才干啥了!” 王百年一边搓手求饶,一边哭着对百思不得其解的陈书道: “小书,我刚才记牌了……故意放水给了董瑞哥……” 坐在下方的董瑞仿佛一点都不吃惊,在陈书的眼神扫来时,微微点头表示王百年说的是真的。 陈书一脸迷茫的将手中的牌给放下, “难怪,难怪董瑞哥自从第一次坐在你上方后,之后每次都只坐你的下方,不过,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记牌了?你都没看桌上的牌啊?” 王百年听见这话,自豪的挺了挺胸脯, “开玩笑,就这点牌,用得着我特意去记吗?再翻倍还差不多~” “哦?翻倍?” 王百年挺拔的背脊赶忙弯了下来, “不是,我是说,我再也不打牌耍赖了……” 陈月抬手给了王百年头顶一个小拳头, “再拿一副牌来,我教你们一个新的玩法。” “啥新的玩法啊?我爹会的我都会,咱们大周哪里还有啥新的玩法?” “叫你拿你就拿,话这么多干啥,董瑞,你不用去,你先坐下,我给你们讲讲这个新的玩法。” 陈月所要玩的就是简易版的斗地主,当然了,现在已经改名叫斗北人。 “两副牌加在一起,每个数字都有四张,共有十五个数字,这十五个数字按照大小来,剩下两张多出的空白就叫大小官……” 陈月将规则一说,陈书和董瑞两人就明白了,玩法比之前的抽对子要复杂一些,但是很显然,动脑的方面也更多一些。 想明白的两人对视一眼,看来小月姐这是存了心要让王百年吃点苦头了。 拿了牌回来的王百年听完规则后,也是有些退缩。 “王百年,你想啊,等你和他两玩顺溜了,过年的时候再教你爹他,到时候赢的可不止几个铜板了啊……” 听到这话,王百年挣扎的动作停下了, 无他,心动了! “那,来吧!” 陈月虽是觉得无所谓,但董瑞还是将房门给半打开,将炭盆给挪到了陈月身旁。 斗北人是三人游戏,他们有四个人,如此一来,输了的人就下去,换等待在一旁的人上去。 深夜十点, 往日里这个时候,王百年便要以想睡觉了为由,打断当天的打牌游戏。 不过今晚,尽管算得到牌,可却屡次输下桌的王百年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 最后还是陈月将两副牌给没收了,并且保证明天晚上还打,他才肯罢休。 回到房间,陈月将怀里赢来的铜板数了数, “竟然有八十二枚,王胖子究竟输了多少钱啊?” 洗漱完毕后的王百年躺在床上,一脸绝望的数着自己的私房钱, “一,二,一百零三,九百零四……陈书……你赢了多少啊?” 陈书瞧了一眼桌上。 “十二枚,怎么了?” “呜呜,我,我竟然输了一百二十枚铜钱,这是我王百年涉及打牌来,输得最惨的一次……” 陈书将屋里的蜡烛吹灭,抹黑上床道: “没事的,离过年也快了,到时候你在你爹身上赢回来就好。” 王百年想了想,这才一把将铜钱给抓回了钱袋里, “你说得对,那我再琢磨琢磨今天你们出的牌。” 今夜过后,风靡全大陆的卡牌游戏,迎来了它的新生。 乐文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 第九十九章 王大虎的包裹 王百年与陈书,董瑞三人将倒在地上的王大虎给抬到客房的床上,陈月用干净的绢布将伤口给清理好,再将出血上方用布条给捆上,避免失血过多,又用家中之前姜西留下的金疮药不要钱一样的洒在王大虎的伤口上。 将伤口包扎好,陈月长舒一口气, “王百年,你去把你爹的包裹拿进来,我方才想提,没提得动。” 王百年双手抱着那看上去小巧玲珑,实则不得不用双臂支撑才能抱起的包裹,“王大虎你背的啥啊,这么重……” 就在王百年一边吐槽,一边担心的看向躺在床上的王大虎时,一块白花花的银子从包裹一角中滚落下来。 王百年当场就炸了。 “王大虎你是傻子吗?受这么重的伤还背银子?你不知道去附近的钱庄换成银票吗?呜呜,还好,还好你儿子我聪明绝顶,给你找了个好生意入伙,否则你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陈月听着王百年的哭诉,也不知道是先安慰他,还是对他表扬自我的话给予肯定,毕竟,陈月是对养猪场抱有非常大的期待的。 看了一眼哭成傻子的王百年,陈月不得不弯下腰去将那块滚落在脚边的十两纹银给捡起来,塞到王百年的怀中。 “哎?王百年,等等,我再看看你爹带的银子成吗?” 王百年一边流着眼泪鼻涕,一边点头道:“好。” 陈月伸手将那十两纹银再次从王百年的怀中拿了出来,左右翻看,上下端详,将其抛上空中又接住,眉头紧锁。 “小月姐,呜呜,你在干啥啊?呜呜,你,你也喜欢银子啊?”王百年抬起手,将脸上的鼻涕眼泪都给擦干,看着眉头紧锁的陈月,好奇道。 陈月摇摇头,将手中的银子递给王百年。 “王百年,你瞧瞧看这银子,是不是有哪里不对?我总觉得,拿在手上怪得很?” 但是哪里怪,陈月又说不出来了,毕竟她接触十两银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当然了,这主要也是因为家中银钱都是牛芳保管,后来更是直接接触的银票,对这银锭也着实不太熟悉。 王百年迟疑地伸手接过了那十两纹银。 用手认真的将双眼的泪花给抹干,转过身来,对着窗外的光亮,将这锭银子给高举过头,眯着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仔细瞧着。 “这,这锭银子,” 王百年咽了咽口水,双手仔细的摩擦又摩擦了一遍手中的纹银,又细细端详了许久, “这不是官银……不过做得和官银很像了,只是银子下面印记有些浅了,摸久了就能察觉出不对来……等等!” 王百年也察觉出不对来了,将怀里的包裹给打开,不得不说,他爹足够小心,包裹套包裹,足足包了三层布,这才将包裹给真正打开。 一排五十两的雪花银就这么静静地放在布上,加在一起,共计五百两,而除了这些外,包裹中竟是只有一件单薄的长衫。 王百年将那件长衫给拿起,是与他如今的个头大差不差,这件长衫是带给谁的,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王百年,你再瞅瞅,这十个五十两的银锭,是真是假?” 王百年小心的将那长衫给叠好放在一旁,拿起了一锭,牙齿轻咬,手上颠颠,高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下面的印记。 “这块也是假的……” 陈月直觉,王伯伯他身上的伤恐怕与这假银子有所关联,毕竟方才在门外,他虽是对着前院,但直到王百年走近之后,才抬起手来摸头,证明他之前虽然面向前院,但是目光和注意力并没有在院内,那么,是在哪里呢? “王百年,你在这里守着你爹,我去和先生和娘亲商量一下,等你爹醒了咱们好赶紧拿个法子出来,你爹这伤,不知道还有没有尾巴坠着。” “你去吧,小月姐,我守着我爹。” 陈月先找到了牛芳,再带着牛芳前去书房。 甘顺此时坐在书房内,因为陈月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他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只是以为王百年久了没与父亲相见,今日一见,聊起天来,用的时间久一些也是正常的。 陈月推开书房门,身后跟着牛芳。 “师父!” “嗯?小月怎么上来了?牛大姐,是有何事吗?” “师父,王百年他爹回来,但是腹部受伤,晕过去了,而且包裹里面背着假银子几百两。” 短短两句话说完,甘顺的眉头已经皱紧。 “他进门时,身后可有跟踪之人?” “不太确定,但是应该是没有的,因为王伯伯只有百年一个儿子,如果不是确认身后没有尾巴,他宁愿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住下,也不会来咱们家的。” 甘顺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小月,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陈月不禁抬头看向师父,机会?她只看见王大虎都快流血身亡了,更何况,这假银子案件,从古到今,都不是底层人民能够做出来的,其背后必然是有依仗,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别说是占便宜了,就是知道这样的事,都是一件灭顶之灾。 大概是陈月脸上的不赞同过于明显,甘顺认真道: “这样,等百年他爹醒来,我再细细问过,到时候咱们再做决定,好吗?” 陈月这才点头, 身后牛芳却是有些踌躇,看着陈月,抿了抿嘴道, “小月啊,这假银子可不是小事,咱们家现在过的日子也挺好的,就不要去掺和这样的事了吧?” 陈月瞧着牛芳脸上担忧的神情,心中也是有些苦涩。 “娘,王伯伯能够逃回武侯,就证明此事发生的地方离武侯不远,说不定,说不定城中已经有假银子流通了,娘,此事或许没有你想的这样危险,咱们可以先给姜东姜西写信,这件事交给大理寺来查,这样咱们家不用涉险” 有了陈月这番话,牛芳长舒一口气,对于她而言,家里人的安全大过一切,如今心下安定,倒是记起了那出血昏迷的王大虎。 “那,娘出门去买些止血散回来?” 陈月拉住想要出门的牛芳, “娘,别买,你就像往日一样出门,别的一概不做就行。” 陈月有种直觉,那些让王伯伯受伤的人,此时恐怕就守在药房里。 乐文 ------------ 第一百章 假银子假银票 武侯城内的各大药房外,此时都或多或少的蹲着一两个农户打扮的男子,如果陈月在此地,恐怕就能明白,他们这是在监视药房。 毕竟对于大周的百姓们而言,止血药这种东西,没有谁会在家屯的,而与此同时,城内的马车行也被另一批官兵询问今日是否有搭载前往山河县的,得知刚刚走了一辆,便连忙骑马追赶去。 “东家,这又发生啥了啊?” “我哪知道,左右不过是那些当官的人的事,咱们只管顾好自己就是!” “那什么,东家,下个月能不能涨些月钱啊……你瞧这城里东西这几个月涨得太快了,再不涨月钱,我这家里都吃不上饭了。” 被称为东家的人深深叹气,昨晚上他媳妇儿也在说这事儿,这入冬才几个月啊,城里的炭恨不得涨到去年的一倍了,连他们这般的殷实户都将家中的炭盆给减了不少,更别说店里伙计们了。 “知道了知道了,下个月发月钱的时候,给你们加两百文,对了,明日你叫两人,咱们去隔壁省城走一趟,这武侯的炭也太贵了,你们去拉一车回来,咱们自个儿用。” “东家!东家大善!” “臭小子!善啥善,你们是高兴了,我回家可就惨了!” —— 这一幕发生在各个店铺,工坊之内,只不过那些东家可不像车马行的东家一般好说话。 陈月坐在家中,等待王百年他爹苏醒的同时,也第一次询问牛芳关于物价的问题。 “价格?我也不知道啊,只知道这炭钱是实打实的涨了,才入冬那会儿买一筐的钱,这几天只能买半框多一点,什么萝卜玉米面,油也都涨了不少。” 每天待在家中,读书识字,宅得不亦乐乎的陈月第一次听见外面物价飞涨的消息,坐直了身子问道: “娘,你咋不早点告诉我啊?” 牛芳也愣了,有些委屈的看了陈月一眼道: “告诉你这干啥啊,你又不出门买菜的,再说了,娘这不也是第一次在武侯过冬,我瞅着那卖炭的生意老好了,我还以为武侯冬天的价格就是这样,越冷越贵呢!” 听到这话,陈月也无话可说,没法子,牛芳说的也对,更何况,就算是自己提前发现物价涨得不像话,又能够干啥呢?左右是不会猜到有人弄假银子出来这事的。 就在陈月和牛芳相坐无言的时候,董瑞在门外,瞧着里面两位面对面不说话的女子道: “大姨,小月姐,王伯伯醒了,百年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 陈月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起身走去前院客房。 此时的客房内,一向聒噪的王百年意外的没有吭声,只是沉默的坐在一旁,大概是没想明白,他爹这么个唯利是图的,咋会拼命将这些假银子给带回来。 大不了,他爹就装傻去钱庄里将这些假银子给存进去,拿着银票回来收粮食岂不是还可以大赚一笔? 王百年不理解。 “吱呀……” 房门被从外打开,陈月以及身后的牛芳,甘顺先生三人前后脚走进了屋里来。 门外的风一吹,房里好不容易靠炭盆暖和了几分的温度,又快速的降了下去。 好在董瑞进门时,将门给关上了,否则王百年都觉得鼻涕又要流下来了。 “王伯伯。” 王大虎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咧嘴笑了。 “小月,牛大妹子,甘顺先生,是我王大虎拖累你们了,只是,咳咳。”王大虎说着话,忍不住咳嗽两声,王百年叹口气,将一旁的软枕塞到他爹头下,免得让他再次被呛到。 王大虎看着儿子欣慰的笑了。 “其实也不瞒着你们,这假银子啊,我早在年初时赶往北边的路上就感受到了,但那时候的我啊,只觉得,这事儿和我也没啥关系,这假银子都是当官的事儿,再加上,我到了北边之后,价格一直都挺稳定的,心里头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结果等我往回赶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一开始还好,但走过珵都附近的省份后,我就察觉到不对了, 这干饼子,在珵都也就是五文钱一个,可我走到青省时,竟然发现那里的饼子也要卖五文,我还以为遇见黑店,后来才发现,自从青省开始,物品价格就几乎翻翻了,我直觉青省出了问题, 就想回家来将你和你奶奶接到珵都去,就算是过不了现在的宽裕日子,好歹也能过安稳日子,可你爹我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啊。 在爹之前回武侯的那伙人,明明说好了在青省一同吃饭,但爹在客栈里就是没等到他们人来,当然下午我就溜了。 也不知道是我太敏感,还是真的有人找我,我一路都不敢落脚客栈,走走停停到了武侯城外的藏银子洞,拿了一身换的衣裳,结果进城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捅了一刀,我就知道事情大了,进城后赶紧翻进人家院子把衣裳换了,假装是外来投奔你们的亲戚。” 陈月叹了一口气, “王伯伯,想来那群人恐怕会找到镇上去……” “正是如此,我本想着从武侯坐马车回山河县,结果在城门口被人捅了一刀,我才发现,这群人恐怕根本没有想过放过我。” 陈月心底咯噔一下,这难道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王伯伯,你这包裹里的银子又是怎么回事?” “嗨,别提了,当初进入青省的时候,本是想着将东西运回武侯的,结果哪里知道,那有人高价收,我也图方便,就把货全卖给他了,现在想来,幸亏是早早把货卖了,否则我可是货财两空了。” 说到这里,王大虎还有几分自得,如今虽是被人追杀,又被给了五百两的假银子,但好在银票是真的,算下来,今年还是赚的。 陈月瞧着王伯伯喜悦的神情,犹豫了一下道: “王伯伯,有没有想过,买你货物的人,和追杀你的人是一伙的?而且他们最开始可能也不是要追杀你,而是为了把你包裹里的钱抢走?” 陈月的话,令王大虎脸上的自得笑容瞬间凝固了,有些不敢置信大道: “我这才多少钱的买卖?他们就为了把钱追回去,就跟我这么久?” 陈月摇摇头。 “不是钱多钱少的原因,而是,王伯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那张银票应该也是假的,兑不出银子的。” “什么!” 王大虎瞬间不虚弱了,身子向下缩去,将那已经被拆开过的包裹给用手勾开,将上面的银锭子挪开,然后将最下面的一叠银票给夹在手上,举到眼前,看了许久。 “这哪里假了啊?” “王百年,你来瞧瞧。” 王百年一听这话,忙挪到他爹手边,将那一叠银票给拿在手中,反复摩挲,再高举着对着那光亮一些的方向。 “爹,这张是假的。” “爹,这张也是假的。” “爹,这张还是假的……” 王大虎越听,呼吸越急促,最后深吸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 乐文 ------------ 第一百零一章 送不出的信 王百年看着晕过去的他爹,连忙上狠手掐了掐人中,王大虎人中都被掐出血印子了,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瞧见那一脸着急的王百年道: “百年啊!百年啊!爹把你的彩礼钱都给压进去这趟里了啊!这可咋整啊,这略有家底的小娘子哪里看得上俺家这走商之家,爹还琢磨着这趟走回来,可以用银子给你砸回来一个媳妇儿,百年啊!” 一向稳重的王大虎一边愧疚,一边心疼的看着王百年说道。 陈月站在一旁,瞧着大概是真的伤心了的王伯伯,连忙安慰他: “王伯伯,您看您说的,百年多好啊,才九岁就成了秀才,而且像您一样,有经商的天赋,您出门的这段时间,他就给您谈了一笔好买卖,本就是想让您不要在走商了,他担心您的身体。” 王大虎一听儿子给他谈成了一笔买卖,顿时起了兴趣,看向那有些尴尬的儿子问: “儿子啊,你谈的啥买卖啊?家里这些事儿你不用管,你爹我就指望你能够混个胥吏当当,对了,那买卖的是啥啊?” 说到这个买卖,王百年颇有些不自在,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笔买卖自己算是占了陈家便宜,因为陈家剩下的那部分树林没有砍,说是那树林里面收的松茸都算王百年的。 陈月瞧了一眼忽然腼腆的王百年,只得解释道: “百年将您给他的那座小山租赁给了我们家做养猪场,恰巧在那山上发现了松茸,所以上半部分的山只是砍了部分,剩下的树下长有松茸的树都保留了,如此一来,每年卖松茸的钱,另外加上每年养猪场的分红,虽比不得王伯伯您走商来的利润丰厚,但想来,约莫也是能够负担您的开支了。” 王大虎听见那座留给儿子的小山头时,还有些不自在的看了儿子一眼,当初之所以将那座山的地契改到百年头上,还是因为他去了一趟,发现那就是座荒山。 陈月瞧见王伯伯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到他当初应该也是去看了之后,绝望之下,为了逗王百年开心,才将那地契给他的。 不过,不得不说,那座山如果是专门用来养殖松茸,倒是回不了本的,如今用来做猪场,倒是一个好地方。 “对了,王伯伯,既然这银票也是假的,那估计你们这波从南到北的走商,都被人盯上了,就算是您不将货物高价卖出,那半路上大概也会遭遇匪徒抢劫,到那时的话,刀剑无眼,怕是受的伤比现在还要厉害,您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这话一出,王大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对儿子所谓的养猪场还是有些困惑。 直到陈月将养猪场的规模和将来输送的对象告诉了王大虎之后,他也来了兴趣了。 大概是因为常年在外奔波的人,一下子让他在家中退休修养,或有些难以适应,忙说要去养猪场帮忙,至于镇上的百年他奶奶,也一并带去养猪场颐养天年。 王百年就这么看着他爹在三言两语之间,将自己和奶奶的去向给定好,要不是他爹现在腹部受伤严重,他真的想狠狠地打他一下,让他停下来,起码要和自己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陈月瞧着王百年那吃了个苍蝇的神情,偷笑了好一会儿,看着恨不得现在就起身工作的王伯伯道: “这事儿,咱们之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将造假一案让珵都的人知道,您也看见了,如您所说,北边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困惑,想来这造假一案的重要窝点就是您卖货的青省了,如果我没有猜错,青省以南的消息,恐怕是很难完整传递到珵都了。” 否则,如此高涨的物价,官员们虽不是各个廉明,但起码也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官帽的,高涨的物价后代表着什么,他们不会不明白,只怕那些所谓的奏折,还未到青省就被拦截下查看,然后掉包了。 这件事,为何大理寺没有察觉? 陈月更愿意相信大理寺是发现了不对,但是派来查案的人员被那造假一案的人员给糊弄过去了。 毕竟,谁能想得到,他们花假币买货就算了,买了之后还要杀人灭口,这是连假币都不愿意给啊。 等等。 陈月抬起头来,看向那躺在床上的王伯伯问道: “王伯伯,咱们蓉省的粮食丰收后,一向都是先上缴朝廷部分,剩余的才在民间进行买卖吧?” 王伯伯点点头,有些困惑的看向陈月,不明白这孩子问这干什么。 倒是陈月身后的董瑞道: “就怕今年剩下的粮食不够蓉省的人吃。” “应该不会吧?咱们南北贩卖的不过是一些稀奇玩意儿,粮食这类的,除了官家的人,谁有胆子私自倒卖?往年不也是这样过的?” 陈月脸色沉重,因为董瑞说的正是她想的。 “之前城镇内的工人都是从粮店里买粮食,如今粮店的粮食涨的不成样子,可如今乡下的粮食都是只剩下紧巴巴的口粮了,高价卖给了之前来乡下收粮的人,所以,武侯如今米价高涨,恐怕乡下已经出现有人家只剩银子,不剩粮食的了。” 而如今才十一月底,距离春耕还早着呢,这个漫长的寒冬,没有了粮食的农户,该怎么度过? 甘顺显然也已想到了这个问题,此时眉头紧锁。 “造假案,恐怕已经是牵连甚广,除非朝廷现在就立刻派军队镇压,并且发放正常价格的粮食,否则这样下去,今冬死去的人怕不在少数。” 而这些人死之前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遭遇竟然是因为假银子滥发。 “师父,你有把握将消息传出青省吗?” 甘顺摇摇头, “小月,怕是这造假的人,已经到了不得不反的时候了,不,或许,正是因为他要反了,所以才这样大肆滥发造假,我甚至怀疑,前几年开始的涨价,也是因为有着假币的身影在其中。” 青省有人要造反? 此事可是比造假一案更为严重。 “师父,白家也传不出去吗?” —— 白府。峡谷 .xiagu. 白北手中捏着几封信,信件都已拆开,上面写着的都是青省的物资价格,以及为了维持价格不上涨,客栈已经是处于盈利与亏本的中间,再这么拖下去,每开一天客栈,就会亏本一天。 “这些黑心肝的,要造反就造反,老是牵扯到咱们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身后白苏披着厚实的狐裘,脚边点着炭盆,尽管如此,鼻头也依旧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打个喷嚏出来。 此时听见老爹的惊天话语,只是微微侧头,并未做任何反应。 “哎,大理寺那帮吃狗屎的,这么大的动作,他们都没察觉到?还是大理寺也已经被人用钱买通了?” 白北一边嚷嚷着,一边将那几封信给放进炭盆之中,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就被炭火给席卷覆灭。 “小苏,帮爹写一封信给武侯的知州,我知道那家伙就等着咱们家的表态,他既然是那皇帝老儿的嫡系,肯定有法子将消息给递到珵都去,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这个冬天要死的人太多了。” 白苏不置可否,按照他爹的意思写了一封信,派遣身边小厮亲自送去知州大人手中。 只是,信还未送到知州手中,就得知知州大人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一直卧床的消息。 收到消息的白北,手中虚握的一把鱼饲料,就这么直直的洒落进了湖水之中,鱼儿们争相跃出湖面,将那一把鱼饲料争相吃下。 第二日,白府一向引以为傲的锦鲤湖中锦鲤都肚皮朝上,浮在了湖面上。 乐文 ------------ 第一百零二章 玉佩 陈月从甘顺口中得知如今谁的信也送不出青省后,沉默了。 “师父,恐怕不是信出了青省,应该如今是人也出不了青省了吧?” 桌上的众人都沉默了。 出不了省,而南边因为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大型战事发生,驻军也不过堪堪两万,且这两万还是分散在南边各地,要是这两万驻军动起来,恐怕盘踞青省的梁王就要立刻明牌斗地主了。 “咱们整个南边这么多人没有去珵都,珵都就没有人怀疑的?” “或许是有人模仿了笔记,又或者是假报灾情,让朝廷以为路断了,不好走,所以人才少了。”王大虎躺在一旁,顽强的发表自己的想法,毕竟在原来走商的时候,也时常会发生以上几种状况。 怎么办…… 陈月几乎是在得知消息送不出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用踏雪无痕去珵都找姜西。 姜西为人正直,且也的确有渠道将这则消息直接递送给当今大周最大的那人,但是姜西不一定就在珵都,毕竟大理寺的人总是倒出跑。 还要个问题,尽管可以使用踏雪无痕,可武侯到珵都的路程,就算是日夜兼程,那也得不少的日子,自己这样一个大活人消失在家中,怎么给家中的人解释? 可如今若是还一直纠结于自己的解释,再这么下去,自青省以南的百姓们,死去的怕不仅仅是几百人,而是成千,上万。 想来想去,陈月还是决定,只身涉险,侧身看向愁眉不展的甘顺先生道: “师父,若是我说我有把握能够将消息传出去,但是这件事得我亲自去做,您有何法子能让朝廷尽快压制叛军?” “小月!太危险了!” “小月姐!带上我!” “阿姐!” 众人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集体反对了陈月的计划。 “为何不可?” “小月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只身涉险,你想过,你要是遇见危险,在路上无人知晓,娘,娘就是连你的尸首都找不回来,你怎么忍心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娘,我瞧着你的头发还是挺黑的……说话就说话,你打人干什么啊……”陈月说到一半,被愤怒的牛芳给一巴掌拍在了肩膀,那一瞬间,她甚至差点以为牛芳为了能够收尸,打算在家就把她给灭了呢…… 倒是甘顺,听见这个问题时,只是低头沉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陈月的问题。 就在桌上人对峙的时候,甘顺开口了, “小月,若是你真的要去,我可将一个信物交给你。” “不行!” “先生你怎么能这样!” 董瑞和陈书急了,立即起身制止了甘顺掏兜的动作。 陈月眉头一挑看向那两人,两人这才不得不松开了自己阻碍先生的手。 “师父。” 甘顺看向陈月,瞧见她点头,心中有些忐忑,他虽是知道皇后娘娘身有异术,但转世之后,小月已经丧失了全部的记忆,且预言之中也从未提及过转世之人身上是否有异能,但如今,除了相信转世的小月外,还能有什么法子吗? 陈月瞧见师父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准确来说是半块玉佩,材质并不算名贵,甚至玉质很是斑驳,放在当铺之中,肯定都当不得一两银子来,可就是这样的一块玉佩,甘顺却是双手握紧,递给自己时,甚至有些不舍放手。 直到陈月手上微微用力,将玉佩给抽离开来,甘顺才干咳几声,以掩饰自己方才的不舍。 “这块玉佩是当年先皇后所赠,小月你将它与我的信一同递给那布衣宰相赵本,其余的话都不必多说,只说是受人所托便成。” 布衣宰相! 此话一出,围在长桌边的大家看向甘顺先生的目光瞬间变了,本以为大家都是无产阶级,结果出了一个认识大周第一高官的叛徒。 一时间,竟无人说话,都在暗自消化这个消息。 甘顺瞧着忽然安静下来的众人,只是自嘲一笑道: “你们误会了,那布衣宰相的确不认识我,他只是认识这块玉佩而已,有此玉佩在,他才会正视信里的话。” 原来如此! 王大虎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对儿子抱大腿的行为再一次在心中狠狠肯定。 “但是你一个小姑娘,独自上路,娘实在不放心,不如,你将娘和爹带上,咱们一同送你?” 见陈月执意要去珵都,牛芳也连忙改变了策略,改为了与女儿同行,如果不是为了安全着想,她甚至想要全家同行。 陈月听见这话,想到了当初火场救人,乖乖,自己使用踏雪无痕,和负重使用踏雪无痕,那就不是一个概念好吧? 想都没想,陈月摇头拒绝此次提议。 “如果不带上我两,你休想出这个家门!”牛芳也怒了,上一次以为女儿被埋在牢房下的心情还历历在目,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如今让她再一次面临这样的后果,她怎么可能同意? 两人之间的争执一直到晚饭后也没有得到解决,吃晚饭时,王大虎父子两瞧瞧牛芳,又瞧瞧一言不发的陈月,只觉得,格外下饭…… 饭后,陈月去书房,将那块玉佩和信给拿在了手中,回卧房途中,经过牛芳的房门口,里面正襟危坐在凳子上的牛芳瞧着窗外的陈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决定不说话,一定要这孩子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及她的决心。 “娘,晚安。” 牛芳瞧见冲自己挥手的小月,冷哼一声,别开脸去, “别以为像以往一样,道个晚安我就能答应你了!” 陈月笑了笑,回了二楼卧房。 就快进入腊月了,这件事最好是在腊八之前解决,否则拖得越久,受害的人也会越多。 再就是,陈月还是希望,有朝廷出面,能够让南边的百姓们,过一个好年。 深夜,陈月留下一封信,便背着个包裹翻出二楼窗外,包裹里其实空无一物,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毕竟如果被人瞧见了,深更半夜有女子手无寸铁在郊外游走,怕是会让人想到某种不科学的灵异事件。 凌晨两点,牛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喂,老陈,你说我今天晚上对待小月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漠了?那孩子不会晚上一个人躲在被窝里面哭起来吧?哎,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 入睡后第五次被拍醒的陈爹也崩溃了。 “媳妇儿啊,你要是想去看,就去看看,正好瞧瞧小月那丫头炭盆有没有熄,你要是怕黑啊,我就和你一块儿去。” 牛芳左手狠狠一拍在陈爹的臂膀之上,又躺回了床上。 三秒后, 牛芳猛地坐起来,起身下床穿衣穿鞋,一边穿一边道: “我这心里面不踏实,总觉得慌慌的,当初小月她被关进牢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我总觉得不对,我得去看看。” “行行行,我和你一起。” 三分钟后, 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和那空了大半的衣箱,牛芳愤怒的一巴掌拍在了书桌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随后,一楼的双胞胎们开始哭嚎了起来。 牛芳抬手抹去眼中的泪花,低声道: “死丫头!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呀!” 乐文 ------------ 第一百零三章 流落在外的孙女? 入城, 陈月将早已准备好的假户籍碟给递出手去,这户籍是师父给的,上面的户籍信息是珵都本地人,如此一来,便不会查询上面的盖章,毕竟陈月是不可能有青省盖章。 “珵都本地人?”检查户籍引碟信息的官兵狐疑的看了一眼一脸清秀白皙的陈月问道。 “小时候跟着爹娘来的珵都,也算是本地人吧?”陈月按照师父的话有些勉强的回道。 只看见那拿着户籍的人顿时笑了,将户籍本给合上,示意她过了。 “咋的?就这么问问就过了?”身后传来官兵同僚的询问。 那放陈月过去的官兵笑道: “这你就不懂了,那些外地来的,珵都长大的娃娃,就喜欢以本地人自称,但是你要是一问,他们心里就心虚了,说的时候就没那么肯定了,所以方才那人,户籍信息绝对是真的。” “大哥你真厉害!” “哪里哪里!” 走在前面排队进城的陈月也悟了,难怪师父要让我逐字逐句的说这句话,原来不是因为这话是什么暗语,错不得,而是说话语气的原因,要是太顺溜的承认,那守城之人肯定会起疑。 在城内转悠了好半天,这才在内城找到了布衣宰相家的住所,只是背着背包里的信件,陈月有些尴尬,这布衣宰相家叩门无人回应,而门外竟连个家仆都无,倒是陈月叩门的声音引来了对面府门的门房,偷偷的打开了侧门来,向外瞧着发生了何事。 只是,看归看,那些人却不敢真的到丞相府门前来询问,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可不敢轻易与陈月搭话。 过了快一个小时,空气中都飘来了阵阵饭菜香味,寒风刮得靠坐在门槛上的陈月鼻涕眼泪都一同流出来时,总算是听见有人的询问声: “小丫头,你拍丞相大人的府门为何?” 陈月抬起头来,映入眼帘一位干瘦的老伯,戴着一顶毛帽,身上穿着一身皮裘,在这寒风中,打眼一看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流鼻涕。 “我受人所托,给丞相大人送一封信。” 老伯笑了, “你叫那人自己来,哪里有让小丫头在这吹风送信的道理?” 陈月此时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双腿已经麻了,只得一边龇牙咧嘴,一边隔着毛裤揉着自己的双腿。 “那人来不了,就是因为来不了,才让我送信,这封信很重要,如果没有亲手送到宰相手中,会发生很严重的事情。” 老伯瞧着小丫头一脸严肃,就像是家中养的那只肥肥的橘猫一样,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大串的钥匙来,一边打开那关闭已久的大门,一边冲坐在地上正在和发麻的双腿抗争的小丫头道: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那就先进来等吧,那家伙可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一天到晚就喜欢在外面瞎混。” 陈月一听这话,顾不得发麻的双腿,赶紧抓着门框站起身来,一拖一拖的跟在老伯身后,走进了丞相府的大门。 与此同时,那对面一直偷偷观望的门房也悄悄的将侧门给关上,回去给管家禀告,方才丞相府发生的事情。 丞相府,沿用的前朝丞相府邸,当初那位前朝宰相家是一夜之间被杀得全家一个活口不留,后来府邸收回朝廷后,一直没有人敢打它的主意,而这样的一个宅子,皇帝也不好厚着脸皮赏赐给手下官员,地段面积都颇为豪华的豪宅,就这么搁在了手上。 后来布衣宰相亲口在朝上将此宅给要了去,这才解决了这座鬼宅的一大归属问题。 如今走进这宅子,陈月差点以为自己不是在宅子里,而是在某个荒郊野外,这门廊上除了没有蜘蛛网以外,门柱子上的漆已经掉了大半,脚下的青石砖走两块,没一块,再说那前院本应该是客房的位置,更是连窗户都掉落了大半。 “小姑娘,你坐这里等等,咱们这家里,就这堂屋和后面的几间卧房还好一些,别的地方我都担心那瓦片掉下来砸到你。” 陈月:这话你要是搁外面说,我估计以为你是在驴我,不过如今你对我说,我是真的明白了老伯你的苦心啊! 老伯熟练的从桌下将一盆烧了一半的炭盆给勾了出来,然后将其点燃放在陈月的脚边。 “女娃娃就要照顾好自己,大冷天的,不管是干啥,也得多穿些,瞧瞧你这娃娃的手都冻红了,到时候起了冻疮,可就遭罪了。” “谢谢伯伯,我就是太着急了,如果不把东西送到宰相大人手中,像我这样只是冻红了手的娃娃恐怕还是算幸运的了。” 老伯听见这话,有些诧异的看了陈月一眼,瞧见她眼中的人认真,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挪到了陈月的身旁,一边熟练的将桌上的红薯给插进树枝中,然后伸在炭盆上烤着,一边看似随意的问道: “哦?你倒是说说看,这封信牵连了多少人啊?一百,一千,一万?一万怕是你都不知道是多少吧?” 陈月只是摇头,摇头,再摇头。 “往大了猜,伯伯你猜的也太保守了。” 这下老伯好奇心起来了,微微直起了腰板,看向坐在对面双手取暖的小姑娘。 “你可别为了骗伯伯就瞎说啊。” “小月保证不瞎说,伯伯你只管猜。” 老伯默默的比了一个三,意思三万 陈月继续摇头。 老伯又比了个九,意思九万,在他看来,叫一个女娃娃来送信,能够涉及到九万人,已经是非常离谱的事情了。 哪里知道,陈月还是也摇头,这下老伯有些坐不住了, “到底是多少,小丫头,你赢了,伯伯我实在猜不到。” 陈月表情一收, 伸手比了一个一。 老伯手连拍大腿,笑着指着陈月道: “你这坏丫头,一个人?还逗伯伯这么久!” 陈月摇头,轻轻道: “是一千万人。” “咚。” 烤红薯掉进了正燃烧的炭盆,将银炭给挤出了炭盆,落在了老旧但清扫干净的青石板上。 良久, 老伯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咱们大周拢共也才两千多万的人口,你这小娃娃张嘴就是一千万,等暖和了,你就出去吧,我不会给东家说你这小女娃进来过的。” 哎? 这老伯以为我是说假的,还想把我赶出去? 好不容易才混进来,要是出去了,要猴年马月才能进来啊? 这一路走进来,除了面前的这位老伯,似乎这府中荒无人烟,这是不是证明,老伯是丞相府中唯一的下人? 至于为什么不猜测老伯就是那位白衣宰相,这倒是更加简单了,人人都说白衣宰相是中年美男子,一身傲骨。 面前的老伯,就算是多深的滤镜,也说不出中年美男这四个字,不过,能够随意带进带出,和丞相的关系应该也颇为深厚吧? 正在陈月思索着,要不直接将假银子一案直接告诉面前老伯时,前门传来了敲门声,紧随着,那人似乎是发现大门没关,将其推开就能进门。 “福伯!我这次可抓住你了!进门要锁门,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 一边碎碎念,一边挑着那些有青石板的路走到堂屋来的赵本瞧着堂屋里的爷孙两,愣了。 “福伯,这,这是你失散多年流落在外的孙女?” 乐文 ------------ 第一百零四章 准备 孙女什么孙女,那是不可能的。 陈月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面前这位,看上去一点也不英俊潇洒,甚至整个人耷拉着肩膀,双手揣在袖口中有些萎靡的男人,就是那传说中的中年美男子。 看来这大周老百姓的滤镜一点也不比前世的美颜相机轻啊…… “宰相大人!” “阿本!你又在污蔑老头子我!” 赵本瞧着眼前这一老一少的不同反应,只是笑呵呵的找了个独凳,挪到了火盆旁边,将双手放出袖口,放在炭盆之上反复摊手。 “咋的,福伯你给说说这是干啥啊?小丫头从哪里捡的?” 陈月抿了抿嘴,直接从怀中掏出了师父写的信,以及那半块玉佩。 本一身闲散气息的赵本在瞧见那封信时,还有几分不以为然,毕竟对于他这个出生草根的宰相而言,这样那样的血书收到过不下百封了,只是瞧见接下来的那半块玉佩时,那怡然自得的神情才收了起来。 “谁让你来的?” 陈月不吭声,只将那封信朝着赵本的手中推了推。 福伯也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半块玉佩,脸上表情颇为激动,让陈月有些担心老人家会不会激动得过去了。 赵本将信封拆开,表情严肃的看起了信来。 毕竟,凡是有半块玉佩的人,都能够明白这玉佩所代表的含义。 一封信,短短的几百字。 赵本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慎重到凝重,到最后的脸上表情几乎黑得能滴出水来,只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煞笔梁王!梁王疯了不成!他手中撑死了也就几万的兵力,他这哪里是要造反,他这分明是要发疯!拉着全南边的百姓发疯!” 说完这话,赵本瞧着一脸茫然的福伯和一脸憧憬的小姑娘,愣了愣,方才似乎是一时之间暴露了什么。 “宰相大人,怎么办?” 赵本瞧着手中的信,里面最后一句便是尽量让送信的小女娃留在珵都,不要回南方来。 “小月是你吗?” 陈月看向赵本,信里面提到了她,否则赵本不可能问自己是否是小月。 “大人,小月能知道,信里面说了对我的安排吗?”陈月有种不好的预感。 师父那么护短的一个人,却愿意让她只身闯北,这意味着什么? 陈月之前只以为是因为师父对自己信任有加,可如今看来,是否在师父的眼中,只身闯北甚至比留在武侯更加安全? 可为什么呢? 除非…… 除非师父认为,那傻子梁王将会在近期发动叛乱。 “大人!这事可千万耽搁不得!恐怕,恐怕那什么梁王已经开始攻打了!”陈月连忙将自己的猜测说出。 赵本瞧着着急的小丫头,将那本收回了怀中的半块玉佩又给拿了出来。 “拿回去吧,这件事本就是在我的职责之内,是我疏忽了,才让梁王得以用假银子积攒出一份家业,果然,对这帮子什么王爷王八的,就不能太好,一好他们就要干些屁事来!” 陈月瞧着那递回给自己的半块玉佩,只觉得有些五味杂陈。 手上动作却是丝毫没有放慢的将玉佩给放回了怀中,毕竟这玉佩可以用的地方海了去了,她才不会矫情。 “既然信送到了,那我就回去了,伯伯再见,大人再见。” 陈月起身就想要走,却被一双手给放在肩膀上给压了下去。 “走?走哪里去?虽然不知道你这小丫头是怎么办到的,但你的跟脚信中可是写的分明,武侯来的,如今回哪里去?回武侯?小丫头片子,别以为你能够从武侯到珵都来,就能够从珵都回武侯去,实话说吧,如今的南边,怕是已经开始打起来了。” —— 青省。 腊月初八,本该是城镇热闹的好时候,如今却是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的,门口的红灯笼都被收了起来。 门口的对联也经历了一年的风雨,有些都破了个边。 有些更是离谱到只剩下一个横幅还顽强的黏贴在门头上,左右都只剩下了斑驳的纸印子还提醒着过路人,这曾经也是贴过对联的。 因为他们心中都隐约知道,今天有大事要发生。 中午时分, 一排排军队从各个路口走过,城内的朝廷官员们都纷纷被软禁在了家中,当然不排除有部分早已与梁王眉来眼去的家伙,此时此刻瞧着军队进城,恨不得成为那带队的,让老百姓们知道,以后他就榜上了咱们青省的天,梁王! 军队之中,杂牌将军们早已带领各自的军队前往南方各个省城外埋伏,等到了腊月初八的好日子,便混在百姓之中,趁着进城之时直接发作。 本是老实排队入城,满心欢喜来采购过年物资的老百姓就这么被身边伪装的叛军给一刀捅死了。 或许到临死之前,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一辈子老实巴交种地,买东西从来不会讨价还价,咋就被人捅死了呢? “冲啊!” 随着一声声号令,上千士兵排列成队,趁着城内守卫兵还未反应过来集结成队时,率先逐一攻破。 武侯城内。 陈府, 牛芳将大门紧锁,门后堆满了水缸,厨房里几大米缸和挂在梁上的腊肉几乎快将厨房给填满,让人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王百年父子两坐在房内瞧着外面那比往日里更加热闹的街巷,心里都对甘顺先生说的就这两天,梁王就会发动造反有些不相信。 “百年啊,你说甘顺先生会不会说错了啊?那梁王造反说不定不会直接攻打武侯,哎,自己说了都不信,咱们武侯可是南边几个城市之中最为殷实的一座了,要是真的要占南为王,是我,我也选武侯为国度,四通八达的。” 王大虎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撑住窗框,“咱们唯一的指望就是小月那丫头了,不过,这才过去不到十日,估计她还在半路上。” “还在半路上如果正面遇见了造反的叛军,就危险了……” 虽然与他们想的有所偏差,但陈月倒真的在初八的上午从丞相府溜走了,还是老规矩,留下了一封感谢信。 因为陈月准备回武侯。 乐文 ------------ 第一百零五章 完犊子 只是想法归想法,具体的实施前提还是,她能够找到梁王,并且突破他身边的重重卫兵,然后把他给灭了,不然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办法能够让这场腊月突发的战事停止然后回到珵都。 当然了,赵宰相肯定会将事情呈给皇帝,但是也肯定是两军对峙,而且陈月心底最担忧的一点还是,万一那梁王是个煞笔,两队对峙的时候,将南边的老百姓们推出去当肉盾,那朝廷是打还是不打? 打了,南边的民心散了,不打,就让梁王这样煞笔下去? 这可不是一个好法子。 不过如赵宰相所说,这南边是真的起战事了。 因为前往青省的最后一道峡谷,被一块巨石给牢牢堵住,而旁边能够绕道过的小山坡树林中,更是埋伏了重重叛兵,如此埋伏,只怕是要宣战了。 “如果不是我的信,应该也会有人来查看这个峡关的吧?只是到时候查看的人,肯定会被这两边小树林里的人给包了饺子。” 陈月蹲在树枝上,透过那稀疏的树叶向外看去想到。 果不其然,那些本准备回南边的人们瞧见这硕大的巨石时,停留在原地不知所措,随后有人提议回附近的县城告知官兵。 “咱们这条路可是回南边最近的一条了,得趁早将这巨石给挪开吧?” “就是,就是,这巨石卡在这里,我们就得从两边山上走,那咱们能走,那些坐马车的贵人们能走?想来也是要早点将巨石给挪开才是道理。” 回家过年本是一件喜事,如今路上遇见这巨石,大家伙心里都有些突突,好好的路就这么堵住了,是不是有些不详的征兆? “哎,这梁王是铁了心要靠天险守着了不成?该死的,那我怎么回武侯?这么密的军队,就算是踏雪无痕练的再好,这几百人的乱箭就能把我给射成刺猬了。” 陈月一边感慨,一边从树枝上跳下来,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棉衣,脚上踩着一双最为廉价的草鞋包裹着的棉鞋。 几个走位之后,自然的穿梭进了一驾豪华马车身后。 马车上的标识,陈月不认得,但是瞧着围在马车周围的那些侍从一个个的都是人高马大的,手臂能抵自己大腿粗,应该也是大户人家。 小户人家哪里养得起这么多的壮汉卖命? 只是陈月的插入,似乎是引起了马车后的侍从注意,他们几乎是瞬间就将车后的空隙给填补上了,以防止身后之人爆起伤人。 陈月本想着跟在马车身后,到那巨石附近去瞧瞧,哪知道这辆马车才行驶到转角处就停下了脚步,害的陈月不得不绕开马车,裹挟着那身后的步行群众朝着那峡谷走去。 她想对那块巨石用查漏补缺,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难道真的就只是用巨石堵路,让县城的官兵来挪开?两边的官兵就这么埋伏着等着出手? 就在陈月裹挟着群众们向前走去的时候,身后那豪华马车窗帘掀开了来,露出一张一双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来,看向车外一直向前走去的人群疑问道: “路上被巨石堵住了?” “是的,夫人。” “那这些人为何向前走去?” “大概是没有收到消息,或者是收到消息了,想等等官府的人来弄走巨石,第一时间通过峡关。” 夫人放下窗帘,随后从车内道: “去路边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那巨石一时半会儿是弄不开的。” 除非用火药。 陈月瞧着那近看才发现几乎有三米高的巨石,沉默了。 “这石头,是从哪里找来的?又是怎么运过来的?竟然刚刚好能够卡住,不留一丝缝隙给试图钻过去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陈月对这块石头的怀疑就更深了。 默默地看着那巨石三秒后,陈月的眼前浮现出了巨石的构造。 “淦!” 就连陈月这种心中隐约有所铺垫的人,都没想到这梁王竟然这么狗。 他丫的居然在巨石后面贴上了整整三米高的炸药包! 如此一来,只要有人使用炸药或者是火引子,这块巨石就会被背后黏住的炸药包给炸得粉碎,被炸开来的巨石能够将这峡谷前后道路给覆盖大半,也就是说,如今这身旁的几百号人,以及将来或许会来推巨石的官兵,以及后面陆陆续续会停在这里的返乡人,都会被直接炸上天。 陈月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施展踏雪无痕离开这里,但…… 方才默默围在自己身边,以防自己这位落单的小姑娘被人欺负的老婆婆。 那将女儿放在头顶,口口声声说到了青省就买糖葫芦的中年男子。 笑盈盈的抚摸着怀孕好几个月肚子的妇人。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陈月默了,九年制义务教育下的她,果然办不到啊! 想了半天,陈月还是只想到了警示大家伙,让大家能够多撤退一些算一些。 “咱们要不要往后退一退啊?这石头这么大,到时候官府的人来了,肯定要把它炸开,咱们站得这么近,到时候会被炸伤吧?” 此话一出,原本还站在石头附近琢磨的几人立即走开了,他们也是惜命的,之前只想着这么大的巨石难得一见,现在一听待会儿会炸开来,只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肚子里怀着孩子的妇人抬头看向那高大的巨石,侧头对一旁的男子道: “相公,干脆咱们先回镇上休息一会儿,待会儿要是真的炸石头,咱们就算是躲得开碎石,但是那声音却是躲不开,要是吓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之前那大夫不是说,让我好好养胎?莫受惊吓。” 那肩膀上架着孩子的男人也和身边妇人商量着后退。 眼见在场的众人都意动了,陈月暗地里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些人都听劝,只要他们听劝,不说无伤亡,至少能够保证减少伤亡。 就在陈月也准备跟着众人向后退去之时,却见一帮穿着整齐的壮汉从后面涌上前来,一边将陈月给挤到一边去,一边吊儿郎当说着: “怕就滚到后面去,老子们可是有要事在身,都给我让开,让我们到前面去!” 这一下,那些心中还犹豫不决的人们被这帮壮汉一挤,落到了队伍的中间去,当下瞪大了眼睛,连忙走回到原来的位置去。 “谁说我们要走了,正好炸这石头也应景过年了!” 陈月:完犊子了…… 乐文 ------------ 第一百零六章 等你呀 除了最开始那几位老弱病残外,剩下的中青年都再也不肯退让半步,这大概就应了一句话。 “抢着吃的才香。” 只不过陈月也是没想到,这送死还有人抢的。 但是,方才一句话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多的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毕竟这两边山上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的叛军,若是她一意孤行,强行劝解这波人向后撤退,恐怕那山上埋伏的叛兵会提前出手,将他们斩杀在此。 退到五百米后的拐角处,陈月这才瞧见,那方才停下的马车,此时还等在路边的树林中,而它后面则是零零散散停留了十几辆同样的高档马车。 就在此时,从远处来了两名捕快,朝着峡关这走来,似乎是来查探情况的,只是那两名捕快走得慢悠悠的,一路上还相互说笑,直到瞧见了这路边树林下停的十几辆马车后,才神情一变,低下头匆匆的朝着那峡关走去。 这一幕落在陈月眼中,心中有数了,想来那停留在路边的马车里,一定有谁家的族徽是这两名捕快认出来的勋贵人家。 毕竟,富商虽是有钱,但是吃公家饭的人可不一定会害怕。 两名捕快走到那巨石面前,瞧着眼前的石头,也是惊呆了。他们只是接到有人报案说通往南边的必经之路被巨石堵住了,所以骂骂咧咧的在寒风之中骑马狂奔到这里来,却没想到这巨石是真的巨,那报案之人没有夸大。 陈月又瞧着那两名捕快神情凝重的快走回来,坐上了拴在树下的两匹矮脚马,快速的朝着路的北边走去。 眼瞅着有捕快来了又走,原本守着位置不肯后退的人们也泛起了嘀咕,莫非是回去拿炸药了?还是回去叫人来挪石头了? 就在陈月担忧那帮家伙真的去拿炸药的时候,身体却忽然有一种被躲在暗处的蛇蝎盯上的寒冷感。 怎么回事? 陈月环顾四望,周围的人们仿佛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但那股监视的感觉却依旧在身上。 “小姑娘。” 原本精神绷紧了的陈月听见这声,下意识的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相反的地方挪去。 再回过头来,就看见一名和牛芳差不多年龄的妇人脸上颇为尴尬的看着自己。 “额,这位夫人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说笑了,是我家夫人瞧着你一个人在路上,想要请你上马车内坐坐,聊天解闷。” 陈月发现,就在面前这妇人与自己说话的时候,那股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就这么消散了,这让她有些困惑,莫非是这南行的队伍之中有拍花子的? 发现自己是一个人单行,所以想要盯住,待会儿好趁乱带走?不过他怎么知道待会儿会乱起来? 想到这里,陈月再一次想起了自己那垃圾的武力值,再看向那妇人身后的正是停在端头的那辆颇为熟悉的马车,便微微点头脚步向着妇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就在陈月登上马车之时,排在她身后大概五六米距离的一名打扮朴素的中年男子移开了方才放在陈月身上的目光。 “啧,五两银子又没了。” 陈月此时已经进入了那豪华的马车内,车内竟分外间和里间,外间此时正坐着一位年纪与自己她相仿的小丫鬟,一双眼睛好奇的望着自己。 “进来吧,小姑娘。”里间内说话了, 陈月听着这温柔的声音,只觉得浑身苏爽,甚至还未见到本人,就已经认定那位说话的姑娘一定是一位温柔大姐姐~ 这段时间奔波后的疲倦仿佛都在一瞬间抛在了脑后,陈月忍不住的伸出手来掀开了纱帘,露出了里间来。 只见里面坐着一位面带黑色面纱遮挡住下半张脸的女子,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来,一双玉手轻握着茶杯,微微抬头看向半弯着腰进里间的陈月,那眼神只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怜惜的情绪来。 “倒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对我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神情? 什么神情? !!难道是我露出了痴汉的神情吗! 陈月颇为慌张的抬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嘴角有没有流出晶莹的口水,再三检查后,这才放下心来坐下。 美人瞧了一眼乖巧坐在里间进门处的陈月,又笑了, “我有这么吓人吗?坐得离我这般远?” 陈月猛地摇头,只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担心坐得太近,脸上不由自由的暴露了自己的爱美之心。 但是屁股还是服从了内心,疯狂腾挪,挪到了美人身旁三个拳头处才停下,然后偷偷的看了一眼美人,只要美人露出一丝丝不悦,她就立马回到原位。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上来吗?” “有人盯上我了?” 美人听到这话倒是略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这呆呆的小姑娘, “既然知道被盯上了,就赶快回家去吧,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人找不见你,会担心的。” 原来是把我当成离家出走的小姑娘了啊? 陈月心想,不过自己送信之前也的确没有和牛芳达成意见一致,倒也算是一定意义上的离家出走了。 “我就是要回家,但是我家在南边。” “南边?你不是附近的小孩?” 陈月默默摇头, “我家是武侯的。” 美人听见这话倒是坐直了身子,上下细细的打量了一遍陈月。 “你骗人。” “我没骗人,我家就在武侯城内。”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你身上的衣裳,看上去虽然破旧,但是也算干净,应该是最近换洗过的才是。” “我在珵都的亲戚家住了一晚。”嗯,的确只住了一晚,然后趁着一大早就翻出了院墙,溜走出城了。 美人听后,一双水眸认真的瞧着她。 看见陈月理直气壮,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后,出奇的愤怒了。 “这是什么亲戚,就这样把你赶出来了?!” “亲戚家的屋子也年久失修,连窗户都坏了,我也不想太多打扰他们。” “就算是这样,也应该带你一同回家才是,罢了,正巧我也要路过武侯,如果你不怕我将你拐了,就与我一同走吧。” 好啊好啊, 不对! 被美色冲晕了头脑的陈月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何没有通过峡关的原因了,那堵住峡关的巨石可是随时都要炸开的,虽然这马车所在位置已经避开了巨石碎石可能砸到的地方,但是这拉车的骏马和身后那等候着的马车的马要是被爆炸声给惊到的话,可是不管什么主人不主人的,那马蹄子可是说踢就踢的。 想到这里,陈月刚想开口,就听那美人冲外间的小丫鬟道: “冬雪,告诉他们,向后退到镇上,那巨石爆炸起来,马匹恐要受惊。” 陈月听见这话,立马扭头看向那眼睛微微笑的美人, “你,你刚才怎么不走?” 美人眯着一双眼,笑道: “等你呀,小笨蛋。” 乐文 ------------ 第一百零七章 魏姐姐 ?? 等我? “真的吗?” “噗嗤,骗你的,小笨蛋,原本以为官府的人有什么好办法能够让那巨石挪走,但是方才听人来说,似乎是向县城去了,毕竟火药这种东西,也只有县城才能拿得出来,省城又远了,可就算是去县城加紧来回,加上凑火药的时间怎么也得大半日了,到那时天都要黑了,就算是出了这峡关,也没得地方住宿。” 美人不愧是美人! 就是这么的聪慧,如果后面那些坐马车的人也能像她这样想就好了。 “那你呢?你不是跑到前面去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美人侧身看向陈月问道。 这水汪汪的大眼睛,我着实有些招架不住啊! “我瞧着那大石头恐怕要用火药炸开才行,但是那峡关两侧都是山,炸开来的石头只能从前后道路飞出, 我想我这身子是抵抗不住被炸开的碎石的,所以就向后跑来了。” 美人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 “是个聪明孩子。” 其实她没有说,一开始她也没有打算让小丫头上车来,直到听说她呼唤身边毫不相识的老百姓们向后撤退的时候,才起的让她上车的想法。 但想法也只是想法,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坐在车上的她看见了那朝着小姑娘望去的不加掩饰的贪婪的目光。 应该在地底里臭水沟里的耗子,怎么能够对打这对百姓抱有善意的小姑娘的主意。 如果不是此行机密不方便出手,她早就让人将那耗子给拿下了。 马车动了起来。 原本孤身一人的陈月,此时随着马车内的众人下车到饭馆里吃着午饭。 吃饭时,美人只是静静的坐在长凳上没有动手。 这副样子让周边吃饭的人都为之侧目。 只是同行的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陈月也就不多问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嫌弃饭菜不好吃,不吃,那又怎么样?美人嘛,挑食那不是天经地义的! “小丫头,你说你是一个人从武侯到成都的,能给我讲讲路上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大概是看着身边人吃饭有些无聊,美人开口看向沈月问道。 好玩的事情。 陈月回想了一下,自己七天七夜穿梭于密林之中。每天白天只匆匆找个洞穴,睡上三四小时,便又赶紧起来赶路的时光。 实在是太痛苦了。一点也没有乐趣! 想来想去,陈月之内摇了摇头,看着美人有些失落的眼神,嘴巴还未经过思考就说: “小姐,好像没有什么事情算的上有趣,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青省的煎饼有些好吃,带辣味的,唔,就是有点贵,一个煎饼要了我十个铜板。” “十个铜板?” 在座的几位丫鬟都惊呼了一声, “十个铜板怎么啦?” 美人轻轻蹙眉似乎有些不解,丫鬟们为什么对这十个铜板要重复一遍? “小,小姐,咱们珵都的煎饼一个也才八个铜板,那还是因为珵都的进城费高昂,这什么青省,又不是什么富裕的省城,煎饼竟然比我们还要贵!真黑!” 小丫鬟们七嘴八舌的解释着。 一旁一直注意着这桌人的其他客人吭声了, “小丫头!你这个纯粹是污蔑青省啊!那地方我年中的时候还去的呢,煎饼一个只要五个铜板,可比珵都要便宜多了!” 小丫鬟们此时则扭过头来看向陈月,那位穿着打扮颇为富裕的行商口中说的价格才像是她们所能够想象的青省的价格。 陈月目光微微看向一旁的美人。 嘴里连忙辩解, “我骗你这个做什么?这路要是通了,不过是半日的脚程就能够到青省了,到时候你便知我说的是对还是错。 自年中以来,南方的物价便一日一日高,如今武侯城内的炭火早已是去年同时期的三倍了。” 听到这话,在座的众人都轰然大笑。 “开什么玩笑?若是你们南边的银炭真卖的这么贵,那北边的商人们不早早将剩余的银炭运到南边去卖了! 哦不,如果是三倍的价格,我想他们宁愿让自己自己烧柴火取暖,也要将省下来的银炭给卖到南边去!” 陈月很郁闷。 她说的都是真话,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那帮小丫鬟们此时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笑意,似乎是在笑他,编谎话都编不来。 美人没有吭声,低垂着眼眸看着桌面上吃了大半的饭菜。 总不能是饿了吧?陈月不禁猜测,毕竟方才马车内也没看见摆放糕点什么的。 除了茶就是水,哪里能有什么填肚子的东西? 想到这里,陈月自得一笑,饭后独自去买了镇上生意最火爆的一家糕点铺子的招牌点心两样。 客栈内, 美人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夹着一封信,如果陈月在这里的话一定很惊讶,这封信上竟然盖着大理寺的红章。 “一群蠢货,没了姜西那孩子,竟然被骗得团团转,哎,等这次事了了,还得再培训培训才行。” 刚刚说完,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美人将信件给放入了怀中,坐起身来随手拿了一本话本才道: “进来。” 陈月手中拿着封着红泥的糕点,走入美人房间内。 “小姐,方才吃饭的时候,瞧见你一口没吃,想着是不是吃不惯,我出门去买了点糕点,你好歹垫吧一下,毕竟咱们怎么也得明日才能启程呢。” 美人瞧见那红泥封口,微微点头, “你别跟着那帮丫鬟们叫小姐,我姓魏,委鬼魏的魏。” 原来美人姐姐姓魏啊? “魏姐姐,我姓陈,名月,我家里人都叫我小月,那个,没事那我就先出去了?”将糕点送到,陈月也打算回房好好睡个午觉了,自从珵都出来后,她还没有睡过客栈这样正儿八经的床了,大部分都是随便找个山洞垫个棉被,匆匆睡一觉。 “小月,坐过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在房间内也依然戴着黑色面纱的魏姐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冲着站在桌边,脸蛋粉嫩嫩的小孩道。 “魏姐姐?” 被称之为魏姐姐的美人只道: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孤身一人从南到北的?要知道,青省早已在一月之前就关闭了官道。” 乐文 ------------ 第一百零八章 身份 陈月第一个反应就是跑,但是理智让她只是微微侧过身,看向那半躺在床上的慵懒美人。 “魏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魏姐姐挑了挑眉,看向没有任何动作的陈月,右手将脸上的面纱给解下,露出一张,一张陈月怎么也想不到的脸庞来。 “魏,魏……”陈月嘴里的词卡住了,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称呼面前这位长着一脸女相,但偏偏嘴巴下又留着一缕胡须的人。 “我的名字叫魏思远,小月可以称呼我为魏大哥,听姜西那孩子说,你之前也是这么称呼姜东那孩子的?那孩子才多大,直接叫名字就行了。” 此话一出,陈月原本紧绷的后背终于放缓了些许,只是看着面前这位美男子,还是有几分的不敢相信,毕竟,毕竟美人姐姐的声音也十分的软糯,否则她也不会一听声音就觉得是一位美人了啊! 想到这里,陈月看向那什么魏大哥的眼神就有些许奇怪了,毕竟,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线下看到真实的女装大佬,等等!难怪自己还觉得他的胸口起伏有些小,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胸啊,那就是胸肌……不大才是正常的! 魏思远看着那小丫头坐在床边,看向自己的眼神越发奇怪,心中不禁也有些发毛。 “咳咳,假扮女子一事,事出有因,这次大理寺收到暗线来报,青省似乎出现了物品价格大肆上浮的情况,且从上月起,青省进出的人数就大幅度减少,甚至有官员的家眷也没能离开青省,我奉陛下指令,前来查探。” 陈月点点头, 我懂,我懂,事出有因嘛,上辈子那几位女装大佬也是这样入行的,但是女装除了零次,就是无数次,魏大哥,我看好你哟! 吐槽归吐槽,陈月听见他提姜东姜西的时候,就已经放下防备了。 “魏大哥,我能看一下你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吗?实不相瞒,小月这次进珵都也是和青省的改变有关。” 魏思远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默默的看着陈月。 陈月默默的撇开头去,美女姐姐水汪汪的眼睛才管用,你一个胡子拉碴的美男子,我还是能够忍得下心的。 “啧啧,你这丫头,不过是性别换了一下,这待遇也差的太大了,诺,拿去看看吧,这是大理寺的腰牌,每人一个,后面写着名字。” 陈月接过腰牌,发现虽是木头做的,但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看来是里面夹杂有铁片之类物质,正面写着大理寺,翻过面来,则是写着魏,看这木块自然的成色,也不像是最近做出来的,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 查漏补缺。 将手中的木牌还给魏思远后,陈月看着魏思远,眼睛都不眨一下,发动技能。 “技能等级不足,请升级。” !! 陈月默了。 魏思远也默了。 这丫头一直看着他干什么?莫非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打击?还是因为他揭露了大理寺的身份,小丫头过于震惊之下,觉得他惊为天人,长得好看,还是大理寺官员,一直之下,情不自禁…… “小丫头,自重啊……” 本来有些郁闷自己的技能等级不够,导致查探不了面前此人真实身份的陈月莫名的看了魏思远一眼,这厮在说啥? 等等! 他不会是认为我喜欢他吧? 等等!他是男子! 陈月立马从床边弹起,坐到了一旁的方桌边上。 “魏大哥,你多想了,小月对年长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之前也只是以为你是温柔的大姐姐,才会不由自主多青睐几分而已。” 魏思远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须,嗯……小丫头害羞了,正常的,女子嘛,总是这般羞涩的。 “我明白,明白……” 陈月看着魏思远那充满了笑意的脸,明白他是彻底没懂。 怎么会有人这么自恋?姜西知道吗? “咳咳,魏大哥,咱们还是聊聊正事吧,我想你们不知道,青省发生的事情,应该比你们收到的消息要严重的多。” “哦?还能有什么事情比暗自扣押百姓不得出省来得严重?”魏思远起了逗弄小猫一般的心思,想要让陈月说出更多的情况。 陈月翻了个白眼,这种逗弄小孩的口吻是什么鬼啊?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肉手,好吧,她如今真的只是个小屁孩,用这种口吻是正常的。 “那青省将南北倒卖的走商的货物高价收购,然后给假银票和假银子,为了避免他们暴露假银子的事情,又趁着他们归家的路上,埋伏抢劫。 这样一来,大家只会抱怨自己运气不好,直到借住在我家的王百年他爹出现,他在青省高价卖了货之后,等不到那些往日的走商好友,心生警惕,乔装打扮逃离青省,走走停停,绕了不少远路,眼瞧着到武侯了,还在进城门处被捅了一刀,好在他趁乱逃走了,换了一身衣裳来了我家。 然后被王百年发现银子是假的,银票也是假的,以至于气晕过去了。” 魏思远此时表情已经不再轻松,而是凝重了。 魏思远:竟然是涉及到造假银子事件,等等!那我就带这么几个人?!岂不是羊入虎口! “小月,照你所说,那现在路上无故出现的巨石也不是山上掉落的了?” 陈月震惊的看向问出此话的魏思远, “你难道真的以为山上会掉下来有我三个高的巨石,恰好堵住峡关?” 大概是陈月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又或者陈月口中那充满了怀疑智商的口吻,魏思远立即摇头。 “我只以为是走漏了风声,青省的人为了阻挡大理寺查案而做的晕头举动,只是没想到,这次,晕头的竟然是我们大理寺。” 说完这话,魏思远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小铜镜,照着铜镜将鬓角的碎发给别在了耳后,瞧着镜中的花容月貌的,再一次感慨。 “好在,这次大理寺派出的是我这样集才华与美貌与一身的人,才不至于功亏一篑。” 陈月:眼下正在讨论假银子一案,他忽然夸自己容貌干什么? 大概是陈月脸上的疑惑太重,魏思远微微一笑。 “这青省越不让我去,我就偏要去看看,知道我这具身体的官方身份是什么吗?” 陈月茫然摇摇头。 “我的身份是武侯城新任知州的夫人穆斐斐。” 乐文 ------------ 第一百零九章 行动 啥? “咳咳,咳咳。”陈月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连咳了好几声。 这才转过身来看向魏大哥,说实话,要是把面纱带上,她会觉得那武侯知州是走了大运了,竟然能够娶到这么一位大美人。 但是,但是你是男的啊! 难道,难道那武侯知州其实是喜欢断背山?那,那他的眼光也挺好…… 魏思远瞧见小丫头那一脸复杂的神色,只觉得好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竟然在短短时间,脸色变化如此多彩? “魏,魏大哥,你放心,我虽然是小乡镇出生,但是我想法很开明的,那个,真爱,真爱无关性别,我懂,我懂,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难怪这魏大哥如此没有男女之别的界限,大概是在他的心中,他和我一样都是女子,这样一来,自然是不需要保持距离了。 魏思远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陈月,许久。 “小月,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亏得姜西那丫头还在信中夸赞你机敏过人,你瞪大眼睛好好瞧瞧,我这样的姿色,就算是真的有那断袖之癖,会和那平庸之姿的管文相爱?” 陈月瞧着愤怒的魏大哥,喃喃道: “那,那你觉得谁比较配得上你?” “那自然是……不对!重点是,我没有和管文相爱,明白吗?这个身份只是一个身份,那管文的夫人现在在大理寺待得好好的,等事情处理好之后,我便借故返回珵都,到那时候,管文的夫人自会放回府中。” 魏思远解释完了,看向陈月。 只见陈月皱眉,不解的问道: “那你随行的丫鬟和仆从都是假的?”否则怎么说的过去,自家夫人忽然容貌大变,胸口从有变无? 魏思远翻了个妩媚的白眼, “自然是假的,否则我刚出珵都,这件事就穿帮了好吧,只不过他们都是大理寺的外层人员,对于此次武侯之行,并不知道是干嘛,只知道要护送武侯知州的夫人到武侯去,路上我会借口生病,停留在青省做调查,当然了,这是原本的计划了, 要是你刚刚说的是真的话,这个法子恐怕是不得行。” 陈月点点头, “刚刚还有一点点猜测忘了说了,那假银子一事从年中开始就有了迹象了,但是最近才越发的嚣张,而且北边的人能够去南边,南边的人却早早就不能去北边了,当时我到珵都来,是拜托一位大侠才能够过来,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魏思远这才坐不住了,立马下床,冥思苦想,半炷香后, “这,这梁王是要造反了?” 陈月:好家伙,你终于想到了。 “此事我得赶紧通知老大。” 魏思远走到书桌旁,一边研磨,一边在心里想,应该如何写这封信,私心里,他不想将陈月的存在暴露出来,毕竟,这个孩子不管是如何从武侯到珵都的,那都逃不开一件事,那位救了姜西的侠客。 “魏大哥,如果没出差错的话,你们大理寺应该已经知道此事了。” 魏思远:??? “那位大侠说他将信物和信件一同给了大理寺。” 魏思远这才反应过来,坐在椅子上,看向之前不吭声的小丫头挑眉问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将此事告诉我?” 陈月摸了摸鼻子,瞧着魏思远笑了笑: “我是想让你明白,那巨石堵住的峡关有问题,咱们还是先解决为好,顺便一提,那座山上一点鸟叫声都没有。” 魏思远这下倒是对姜西口中的机敏过人有了贴切的认识了。 那巧合的巨石,那没有鸟叫声的两座小山,那梁王打算造反的心思。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出了一个结果。 “好你个小丫头,既然想说那两座山上设有埋伏,为何不直接告知我?还在这里与我绕圈子?白白耽搁了好些功夫。” 陈月在心里面翻了个白眼,那不是一开始你还是个平平无奇大美人,我告诉你这事也没用,本打算趁夜里能不能绕到巨石后面将火药给收了的。 结果还没几句话,你就直接坦露了你女装大佬的身份,还将大理寺的身份告知,所以,尽管你这个人有些过于自恋,我还是选择将这件事告知你。 但是我总不能张口就说,我给你说,梁王要谋反,这是我猜的。 陈月相信,这位魏大哥肯定会直接将她给轰出去。 索性将线索都摊开来,让他自己推断,人一般对于别人告知的结果总是抱有怀疑的态度,但是对自己推断出的结果,却是深信不疑。 这也是陈月为何宁愿花费时间让魏思远自己推断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我得让驻军在阳省的军队集结过来,将那山上的叛军给清缴了才行。” 魏思远虽然自恋,但是做起事来,倒是雷厉风行,当即召来两名仆从打扮的大理寺基层员工。 魏思远先拿出一封单薄的信封,交给其中一位: “你将这封信交给台县的县令,记住,一定要赶快,但是切记,不可将我们的行踪暴露与他。” 那人接到信封后,双手抱拳然后立即出门。 这时,魏思远又从怀中掏出一封明显更厚实几分的信封,交给剩下的一位, “将这封信交给驻扎在阳省的大将军谭飞彪,唔,就说珵都的魏姑娘来信,他一定会见你,到时候你就将这封信交给他,要是他问起我的行踪,告诉他无妨。” 将两封信送完,魏思远又坐回书桌旁,提笔又要写信。 陈月坐在一旁,狐疑的看着明明得知梁王要造反了这么大的事情后,竟然还能够笑得出来的魏思远。 “魏大哥,那谭飞彪,是你的什么人?” 魏思远嘴角微微上扬, “什么我的什么人,大将军就是大将军呗。” 女人!哦不对,男人!你这副表情真的很像那热恋的少女啊,你,你这个状态十分危险。 “你说魏姑娘,万一那谭将军没想到是你,拒绝了那封信,岂不是会耽搁时间?” 此话一出,那本笑眯眯的魏思远忽然眼神一冷,冷哼一声道: “哼,要是他拒绝了那封信,那他就只有被皇帝老儿砍头咯~” 乐文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 第一百一十章 好处 难怪人家都说,越漂亮的男人越危险。 这魏思远真狠啊,如果那将军忘记了他这个小情郎,那就让那将军去死…… 想了想,陈月不禁好奇: “可你说魏姑娘,那将军接了,在别人看来,岂不是那将军与魏姑娘私交甚好?” 魏思远手中的毛笔再一次停顿,随后,将毛笔给放在了桌上。 “小孩子家家的,心思怎么这么多?好了,咱们现在就静静地等县衙捕快来拦住前往青省道路的百姓就可。” 拦住? 陈月有些不明白, “只是拦住就行了吗?不需要将那些等在峡关的百姓们驱逐吗?” 魏思远略微有些诧异的看了陈月一眼, “还以为你这小孩机敏过人,你忘了,那山上如果真的埋伏着叛军,若是派人去将那些停留在巨石面前的百姓给驱散,那山上的叛军肯定会猜到我们发现了他们,到那时候,他们一定会有别的动作,起码,不会让我们有一网打尽的机会了。” “魏大哥,你的意思是,拿这些人的命当鱼饵,将叛军这条鱼给钓上来?” 陈月听完这话,脸上表情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瞧见小月的反应,魏思远并没有太过于在意,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小胡须道: “小月,你还小,可能不懂,有些时候,牺牲是在所难免的,知道你可能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抉择,心里会过不去,当年魏大哥也是这样,除非你能够拿出两全的法子来,否则就只能面对这样的结果。” 这是什么屁话? 不行,还是得去看看。 “那县衙的人要何时才能赶来?” 魏思远略微思索。 “最快也要三个时辰,约莫傍晚的时候到,毕竟这里是与青省交界的县城边缘,一来一回,加上县衙人手的准备,物资运送,最快也要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现在是下午一点,也就是说最快也要七点,他们才能将通往峡关的道路封闭,而在此期间,会源源不断的有通往南边的百姓们堆积在峡关。 如果她在峡关,或许还有办法引起骚乱,可如今她在魏思远这位大理寺官员的眼皮子底下,魏思远根本不可能让她离开视线,更别提引起骚乱了。 况且,那魏思远或许还想要将自己身后护送自己到珵都的人给找出来。 这就是个无解的结局,除非,除非自己身后真的有那武功高强的侠客,然后前去阻止了,但是陈月知道,这都是骗人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她自己。 魏思远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泡起茶来,一边倒水一边安慰那忧心忡忡的小丫头道: “这就是命,咱们都是普通人,来,我教你泡茶,女孩子,总是要学学泡茶的,将来出嫁后,也有一份好手艺。” 陈月瞧着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百姓安危的魏思远,不禁有些着急,他既然会将孤身一人的自己拉上马车,按理来说也应该是心善之人啊,怎会像现在这样的反应呢? “我回房了。”陈月不想在这里看着魏思远慢悠悠的泡茶,她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魏思远将水壶放下,柔声笑了一下,仿佛玩笑一般说道: “若是我说,小月若是不学这泡茶之术,就不能踏出这房间半步呢?” ……淦!! 陈月原本焦急的心此时却沉了下来,回头看向正微微笑着看向自己的魏思远,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想要强硬让自己留下的意思。 “小月,我很欣赏你,不管你身后是否真正有那武功颇高的侠客,仅凭你的聪慧与胆识,就已经足够做我魏思远的传承人。” 自恋传承人吗? 这个我可不行。 大概是看见陈月的表情有些防备,魏思远解释道: “我从未有过娶妻生子的想法。” 陈月:我懂,断背山嘛,娶妻生子岂不是坑了人家好好的小姑娘。 “可家中最近几年催促定亲的念头越发的急切。” 陈月:我明白,年龄上去了,又发现你是个女装大佬,自然对你的性取向产生了担忧,催促结婚生子是很正常的操作,大部分的断背都是因为没有顶住家中的压力,从而跑去耽搁人家。 “前段时间,我瞧见姜西领回家中一与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我娘颇为欢喜。” 陈月:等等,你这句话每个字我都听到了,可是连起来,是不是中间有什么不小心说漏了?姜西领田瑶回家,这倒是出乎意料,毕竟她一直以为姜西会将田瑶放在大理寺。 但是你娘为何会知道田瑶?而且还颇为喜欢? “哦,对了,忘了说了,我是姜西那丫头的表哥,不过她一向不愿意叫我魏哥哥,都是直呼其名,这一点就不太讨喜了,于是我从这件事中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启发。” 陈月:??? 话我都听完了,但是,实在想不出你能够得到什么启发?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要是收了一个徒弟,岂不是白捡了一个孩子,家中亲属也就不会再急着为我挑选妻子的人选,而你,能够让我这样的天之骄子收为弟子,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 此人自恋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大概是瞧见陈月不吭声,魏思远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魏大哥,我能问你一件事吗?”陈月忽然对一件事情有些好奇。 魏思远微微一笑,自信满满道:“但问无妨。” 陈月默默的看了一眼男生女相的魏思远, “魏大哥,您一直都是这么自,唔,自我欣赏的吗?” “自我欣赏?唔,你这个词有些意思,不过,我不仅仅是自我欣赏,大理寺上下众人都十分欣赏我的才华。” 这人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这好比自己上辈子遇见一位同事的朋友,然后夸夸其谈,自己在公司里是多么受人敬仰,自己是多么牛逼轰轰。 这种话,但凡传到同事的耳朵中,那简直就是社会性死亡啊! “魏大哥,那你能说说,当你的徒弟,有什么好处吗?呜,就是比姜西大人的徒弟——田瑶的待遇好在哪里?” 魏思远思考良久, “有一点,姜西那丫头绝对提供不了。” 哦?难道这魏思远还有什么家族绝学不成?如果是类似于踏雪无痕之类的技能之类的话,成为徒弟这件事诱惑力倒真的是挺大的。 正当陈月陷入幻想之中的时候,魏思远开口了。 “你会成为我魏思远这么完美的人的唯一的徒弟兼干女儿。” 陈月:…… 乐文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抉择 陈月再也不提问了,她发现这人仿佛有什么大病。 与其和他聊天,倒不如想想能不能趁那将军还没到之前,想办法让那些人疏散开来。 “小丫头,怎么不说话了?” “是不是被我的话震惊到了,我知道,你一定是太激动,以至于说不出话来,没关系,待我回珵都后,就上报老大,告诉他,我收了一个小徒弟,再把这件喜事告诉娘,让她知道我有人养老送终,想来她也十分欢喜。” 本想直接拒绝的陈月,听到最后一句,将拒绝的话吞回了喉咙,咳咳,就让他娘教教他什么叫做爱的铁拳吧。 不过…… “魏大哥,田瑶既然作为姜西大人的徒弟,那么将来是否也会进入大理寺?”她倒是挺好奇这一点,毕竟大理寺在这个年代,那就是金饭碗,虽然有些累,但对于大部分的平头老百姓而言,那就是大官了,像田县令这类的小县城县令见了都要收敛几分的存在。 魏思远摇摇头,“你以为大理寺是这么好进的吗?除非你有什么过人的才华,大理寺才会破格录用,否则都要在靠案件的积累,也就是从小小捕快做起。” 嗯……想来姜西将田瑶带在身边,恐怕也是为了培养她办案的经验。 大概是看明白了,眼前的这位白白胖胖的小女孩有着固执的内心,真的不会当他的徒弟兼干女儿,魏思远颇有些气恼的上床睡觉了,当然了,是穿着衣裳的,睡之前还让陈月不要离开屋子,他直言担心她会去峡关打扰到他的布局。 陈月待在屋子里,看着窗外的天色从淡灰色转为深蓝色,然后是掩盖住一切的黑。 这个时候,系统内的时间已经走到了七点半,按照魏思远所说,恐怕此时县衙的捕快已经将前往青省的路线给截止了。 可这有什么用呢?真正要去青省的人,早已在下午就到了巨石处了,谁会在寒冬腊月趁着月色赶路,尤其还是今夜这样的细月?且大部分时候,那一轮细月还被厚厚乌云给掩盖住,想来明日是一场雨要下了。 下雨? 等等…… 那些等候在巨石旁的归乡人,他们也不是傻的,总不能天黑了还等候在郊外,毕竟这北边的夜晚可不像南边,那是分分钟就零下的,在室外睡觉,那简直就是活腻歪了,天黑后,他们必定会想办法找地方取暖,而两边的山上…… 不,那群叛军显然不会让他们上山,因为他们有更大的计划,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将这群人朝着镇上赶来,因为断定他们就算是躲过了今夜,明日还会来。 而这个时候,县里来的捕快们设置的阻挡物就会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但凡脑子灵活一些的,就会明白,他们回来的路上有问题,从而,心中抱有怀疑,明日便会有所防备,不愿意成为第一个去峡关的人。 这一招, 秒啊! 陈月想到这里,看向那已经垂下床帘的雕花大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格外的闪烁。 半夜三点。 客栈被人翻墙进入,来人顺着客栈的柱子,攀爬到了二楼的房檐,一个倒挂,轻轻踢开了陈月所在的房间的窗户。 不小心趴在桌上睡着的陈月被那推开的窗户冷风给吹了个正着,梦中正在打着王者,正要三杀,因为游戏开挂,被游戏爸爸抓住丢到了北极。 陈月:??? 一脑子问号的陈月,最终还是醒了,醒来的第一个反应便是。 我真的没有开挂啊,王者爸爸你要还我清白啊! 正这么想着,就瞧见了那熟门熟路从窗外落地的壮汉…… 陈月与那从窗外进来的壮汉四目相对,两人此时内心都不由的闪过了两个字。 卧槽。 陈月深吸一口气,准备叫醒那来自大理寺的终身不娶魏思远。 壮汉显然反应更为快,大步上前将陈月给嘴给捂住,低声快速解释道: “小丫头,我不是坏人。” 开玩笑,哪个好人半夜三更从窗户外面踹窗进屋的? “我是来找魏姑娘的!” 此话一出,陈月放弃挣扎了,她觉得自己已经猜到面前这位壮汉是谁了…… “呜呜呜?” “谁!” 床上睡了快十个小时的魏思远终于醒了,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剑,抬手就要刺向陈月所在的方向。 “思远!是我!” 依旧捂着陈月嘴巴的壮汉低声赶紧解释,顺带将手中的小女孩给顺手向身后扔去。 陈月:我恨……从今以后,我陈月睡前一定要将门窗紧锁! “飞彪?!” 陈月就这样坐在地上看着两个狗男男在凌晨三点的房间内相拥在一起,吹着来自大开的窗户外的寒风。 “阿嚏!” 一道响亮的喷嚏打断了魏思远与谭飞彪之间的深情对视,谭飞彪这才单手握拳掩在嘴前低声咳嗽一声道: “抱歉,我不知道思远兄的房内还有其他人在。” “呵呵,没事没事,我也不是很想在,既然谭飞彪将军你来了,那我就回房了。”陈月一边摆手,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两个含情脉脉的男人,好给他们腾出空间来。 魏思远看了一眼萎靡的打着喷嚏的陈月,又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盯着他的谭飞彪,在继续监视陈月和与久未相见的飞彪之间做出了选择。 “咳咳,本只打算睡个午觉,便让你等我一会儿,没想到竟睡到了深夜,你这孩子也不叫醒我,快回房睡去吧。” 陈月连忙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去了二楼尽头上的房间,掏出钥匙来打开房间门。 凌晨三点过,陈月将房门内放上门栓,换上一身夜行衣,打开窗户,翻了出去,再回身将窗户给关好,房间内是她点燃的炭盆,左右炭盆燃烧让房间暖和起来也要一段时间,她刚好出门去巨石边的山上看看,不看始终不放心。 深夜三点半。 万物寂静无声。 巨石后不远处的官道上支着许多篷子,一些火堆燃烧着火柴正旺,叛军们此时也陷入了酣睡之中,仅剩下几人在两侧山坡上守着,以防半夜有哪个发神经的想要爬山过关的。 陈月一路从山林中掠过,瞧见这一幕后,看向那巨石上贴着的火药,沉默的蹲在树干上。 乐文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降巨石 这一蹲守,陈月发现了一个问题,你这帐篷里加起来的人都没有三百人,白日里那密密麻麻的叛军就三百人? 陈月想来想去,觉得不对,这两座小山坡,按照那密度,埋伏的叛军最少也应该有一千人,这中间差了六七百人,啧啧,不应该啊,哪里来的中间商都不会吃掉这么多啊? 有猫腻。 陈月纵身飞跃于密林之间,今晚这乌云遮挡住的夜色,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连绵起伏的山坡是青省的特色地质,而且山石坚固也同样是青省的特点。 陈月眯着眼睛在黑暗中找寻亮光。 她不相信有人能够大变活人,将六七百人给变不见了,且她从青省来时就路过了那青省的最边缘的小镇,距离这峡关走路估计得用上一个时辰,总不能是这帮子人白天趴在山上守着,到了晚上步行两个小时回镇上睡觉? 用脚趾头想都不会干出这么憨的事情吧?! 果不其然,就在陈月绕着这山峦仔细搜寻之时,从一座小山尾部发现了火堆的光亮,大概是为了掩盖光亮,那火堆的上方还盖着棚子,也不知道这个法子是哪个天才提出来的…… 就搭一个棚子,莫非是在欺骗老天爷? 从侧面看,随便就发现了啊? 陈月一边吐槽,一边脚下腾挪到了附近,蹲在荒草之中,瞧着那远处的火堆。 火堆旁有四人守着,每个人的怀中都抱着一把刀,大概是军中武器,而那距离火堆约一米的距离,竟然有个隐蔽的山洞。 如果不是因为那山洞门口出现的不符合逻辑的竖着长的枯萎藤蔓,她或许还真的就发现不了。 山洞里有多少人? 陈月想到一个法子,将那巨石给收进背包,然后丢在这山洞口给堵住。 但是前提是,这山洞只有一个口子,否则到时候堵了这个,叛军从那个出,岂不是打草惊蛇? 可,若是使用查漏补缺,这一片延绵的山峦,我恐怕会直接脑子炸了吧? 可不可以指定使用范围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陈月有些跃跃欲试,但是看了看那守着火堆的四人,抿了抿嘴,若是没有试成,怎么办? 大概率会头疼欲裂,然后天亮以后被发现,然后从此消失在世界上…… 不对,我都知道这山洞是在山脚,何不绕到背后去查探?如果,如果真的晕倒在地,起码能够让我不会被立马发现。 想到就做。 陈月悄声的绕到了山洞的背面,是一个尚未有人开发过的小凹地,长满了参天大树与各式杂草,仔细听,还有栖息在此处的动物们的呼吸声。 陈月顺着山坡滑到了山脚,在一众树干之中,选择了一根约三米高的树干蹲守,毕竟这里是森林,少不得有野兽,她得为自己晕倒之后做准备。 双眼仔细凝视那方才山洞的大概位置, 此时脑海之中竟突然出现了一个选择框,陈月心念一动,那选择框的大小就跟着为之改变。 陈月:?? ?? 系统,你怎么也变了? 你再也不是那个纯真善良,一心一意做贡献的好系统了! 选择是之后,选定框变成了黄色,一边闪烁着微微的光芒,在黑暗之中显得无比耀眼,陈月本想只框定山脚,但想了想,技能一天只能使用两次,若是这一次框定错了,那么今日的查漏补缺次数就都得花在这上面了。 想到这里,陈月微微将框给框大了些许。 点了一下框框下的确认。 框出的结构图瞬间出现在了眼前,瞧着里面密密麻麻的人,以及那果不其然的第二个出口,陈月笑了。 凌晨四点十分, 一身黑衣的陈月,灰头土脸的认真挖土。 有一把削石如泥的铁锹在手,挖土算什么?不过是密道出口罢了!给你填上不就好了? 原本隐蔽的藏在背面山腰处的出口被陈月连夜趁着时不时出来的月色下,封了厚达两米的土堆,甚至还挪了不少碎石在其中,最后又用铁锹狠狠地拍了拍外立面,力求达到平整。 “嗯,这样一来,你们就只有一个口子可以出入了,不过,谭将军的手下不知道何时才能赶到,要是他们提前发现口子被我堵住了,溜了怎么办?” 方才挖泥巴挖的太开心,一时之间忘记了要配合队友,陈月蒙了。 要不就把他们困在山上? 可怎么困? 那四个守卫可不是吃稀饭的,瞧着就一股子杀气,如果被发现了,肯定会鸣笛示警。 除非按照她一开始的想法,直接将巨石给丢下去,将他们和出口给一同封住。 就在陈月纠结的时候,时间缓缓来到了凌晨五点。 远处火堆围坐的一人拍了拍身旁昏昏欲睡的人: “大头,别睡了,再过一刻就要叫大家伙起床了,等打完这场仗,回你家去想咋睡咋睡。” 一刻钟? 十五分钟后他们就要起床集合了?! 干! 陈月几乎是使出了踏雪无痕的最高时速,来到了巨石的北面,伸出手在巨石上微微一碰,三米高的巨石就这么消失在了天地之中。 这一幕吓坏了在场的叛军,巡夜的叛军们都纷纷下跪磕头,以瞻仰神仙。 而挪开巨石的陈月则是满头大汗的近似于飞的跳跃到了那火堆不远处。 这一丢,不成功便成仁,干了~! 陈月狠狠的一脚蹬在了树干上,飞跃向那山腰处,途径那四名看守者的时候,心念一动,三米高的巨石就这么直直的坠落下去。 “啊!” 一声短促但有力的尖叫就这么划破了黑夜。 随即一声巨石落地的巨响贯彻在天地之间。 然而,等到那洞口内的叛军听到声音想出来支援的时候,却发现洞口已经被人用石块堵住,一开始那千户长还不相信,召集人来,让众人齐心协力将那石块给推开,可推了许久,石块竟然没有挪动丝毫。 直到天亮之后,石块底部没有贴紧的地方透出了光亮来,此时一名叛军的士兵忽然大叫一声,猛然向后退去好些步子。 “瞎叫唤什么!一天到晚的!” “老,老大,那块石头……” “石头怎么了?” “这块石头就是,就是咱们那,那,那天推下山去的天降巨石!” 乐文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摆脱怀疑 巨石落下的声音和引发的山体动荡,让那原本在峡关跪地跪伏的叛军们心中更是惊吓万分。 “这,从关卡到那山上,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一炷香的时间,而且,而且还有那巨石……” “听说那巨石本就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出现在山顶的。” “我也听说了这事儿,我当时看见这巨石还想着,这是老天爷都在帮咱们。” “那,那现在怎么办?” 说话的几名叛军互相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瞧出了对方没有说出口的话。 跑。 做完两件大事的陈月此时正在飞速的赶回客栈的途中,她忘记了这连绵的山峦会放大声响和震动,方才巨石落地发出的声响肯定已经将镇上的魏思远他们给惊动了,而此时此刻,她如果不出客栈房门询问,必定会引来他的猜测。 —— “轰隆隆……” 一阵巨响声将正窝在谭飞彪怀中的魏思远给惊醒,下意识从枕下摸出一把长剑在手中防备。 谭飞彪已翻身坐起,下床打开窗户,看向窗外那声响传来的地方。 “谁!” 屋外黑衣人匆匆掠过,谭飞彪大喝一声,从二楼窗台直接翻身而下。 几乎是以最高速度飞跃而过的陈月听见这一声大呵,差点身形不稳从半空之中跌落,眼角余光瞥见那谭飞彪似乎是飞身出了窗户落地想来追上她。 淦! 这么快就完事了? 和里面的大战一天一夜差别有点大啊兄弟? 一边吐槽,陈月一边翻身进了窗户内,然后将窗户反锁,动作迅速的将夜行衣给换下,将身上的汗水用湿帕子将就擦擦,换上之前的里衣。 将房门打开,反身将房门上锁,然后匆匆走到魏思远的门前敲门。 “魏,魏姐姐?” 魏思远从房内将房门一把拉开,瞧着面前一脸担忧的小丫头,双手环绕在胸前。 “嗯哼?” ??这是什么反应? 陈月有些拿不准, “魏姐姐,方才忽然一声巨响,好可怕,该不会是县衙的人去炸石头了吧?” 听见这话,魏思远看了一眼表情自然的陈月,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你今晚没有出去?” 魏思远还是不死心,他知道陈月与那救下姜西的侠客走得很近,心中一直觉得她此次北行就是那侠客护送的,南下的时候,恐怕也是他暗中保护,可如今瞧见陈月面上慌张的神情不似作假,难道这爆炸声真的和她无关? 陈月茫然道: “出去?这么晚了,这么冷的天,我出去做什么?魏,魏姐姐,方才那声音咱们要去看看吗?”陈月拢了拢身上的单衣,鼻子微红。 见到这一幕的魏思远只得暂时放弃心中的猜测,让陈月先回房睡觉,有什么事会来叫她,并且吩咐,睡前一定要关好门窗。 陈月:哼,我做黑衣人的时候,才不像那个什么谭将军一样,动不动就从窗户翻进门呢! “放心,我回房后,第一件事就是锁好窗户,门后的门栓也挂上了的。” 魏思远听到这话,心中明白,小丫头是在暗指谭郎将窗户踹开一事,颇有几分不自在的催促着陈月赶紧回去。 陈月嗯了一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一夜,注定不平凡。 不仅仅是客栈内的人醒了,那些白日里返回小镇的归乡人也被这声响给从梦中惊醒,一个个都念叨着, “炸开了,肯定是炸石头了!” 早上八点, 天亮了,陈月整个晚上只躺在床上睡了三个多小时,剩下的几个小时就是之前趴在桌子上睡的,加上冷水洗澡,满头冷汗在寒风中奔走。 陈月被敲门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仿佛有千斤重,眼睛睁不开,这一刻,陈月后悔了。 之前不应该将门栓放上的,如果门栓没有放上,现在门外的人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将门打开,而不是…… 而不是让陈月裹着被子,双眼睁开一条缝隙,步履蹒跚的走向房门。 短短的几米距离,硬生生的走出了几公里的感觉出来,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碎发,直到将那门栓给使出全力挪开后,陈月也双眼一闭,晕过去。 魏思远在外还依旧维持着美妇人的形态,来敲门的自然是随身的小丫鬟,小丫鬟听着房内传来的声响,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去推房门想要救人,推开后才恍惚发现, 门开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陈姑娘晕过去了!” “什么?!” 魏思远听到这声,坐不住了,立马从房内走出来,快步走到了倒地的陈月身边,蹲下来伸出手背来触碰陈月的额头。 这一触碰,才皱紧了眉头。 “发热了,去请一位郎中来,等等,就让随行的郎中来看吧。” “可是夫人……” “没什么可是,此人是大理寺的旧友,快去吧,还愣着做什么?” 小丫鬟再一次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还死死拽着被子的陈姑娘,转身去将此行随行的郎中请来。 瞧着满脸通红的陈月,魏思远有些内疚,昨天他是想着守着这丫头,让那背后之人自己主动现身,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要与对方交谈一下,看看对方对大周有没有抗拒之心,若是没有,能够招安则是最好的,结果哪晓得,这丫头就这么实诚,乖乖的坐在凳子上,都不知道挪一下。 “若是让姜西那丫头知道我将你冻成这样,还不得怂恿我娘给我安排上十个八个的夫人备选?笨丫头,穿的这衣裳也太单薄了,这炭盆也是,里头的炭也太少了,烧到后半夜就没了,就这,还是上房。” 嘀嘀咕咕一堆,最后还是道: “还有谭飞彪那憨货,从窗户进来不知道关窗的,哎,今早上追出去,还没回个音讯。” 而魏思远口中的谭飞彪,此时率领率先赶来的两百将士,都一脸迷茫的看着面前这跪地哭天喊地的一幕。 叛军们穿着一身豪华冬装,嘴里哭着喊着要誓死守卫大周,这虽然让谭飞彪很是不解,不过更加重要的还是,峡关打开了,那里据说还有剩下的近八百的叛军盘踞于山脚下的山洞内…… 乐文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拜托大师了 陈月只觉得自己变成了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不得动弹。 “放我出去!” 陈月用尽全身力气,将盖在身上的巨山给掀开,一股冷空气瞬间席卷而来。 “阿嚏!” 陈月这才睁开眼来,打量起了身边的一切。 宽阔的马车,有几分熟悉,嗯……好像是之前魏思远邀请自己一同乘坐的那辆,不过,他跑哪里去了? 身下马车正在行进,显然这条路上不太平整,马车时不时的颠簸几下,陈月将方才用尽全身力气踢开的棉被给拉回来盖好。 探出头去,外间的那位小丫鬟此时也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 “冬雪姐,冬雪姐。” “嗯……嗯?!小月,你醒了!”冬雪抬起头来看见缩在被子里眨巴眨巴眼睛的陈月一脸惊喜。 “冬雪姐,我怎么在马车里?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陈月趁着魏思远还未来,赶紧试探能问出些什么来。 也不知道冬雪就比自己大一两岁,能够在大理寺做什么外围的工作呢? “小月姑娘你那天早晨发热,开门后倒在地上,把夫人吓死了,连忙让郎中扎针,郎中说你是深夜受寒,加上受惊,导致的邪风入体,得静心修养才行。” 唔…… 大半夜的穿梭在林间,那夜行衣又忘记加厚了,受寒是正常的,至于受惊? “啊,或许是因为我睡觉喜欢踢被子的缘故吧,所以才受寒了,对了,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你说那日,我睡了很久吗?”别不是一觉睡了大半个月吧? 冬雪这才解释道:“咱们这是去青省省城白果城,因为赶路的原因,小月姑娘你已经在马车里躺了两天了,不过咱们也快到了。” 那,那叛军呢? 陈月本想问问冬雪,但想了想还是收回了这句,毕竟,魏思远愿意相信自己,那是因为他从姜西那里得知过我的消息,但冬雪就不是了,万一她觉得我别有用心,将来办完案子,向上一报,我岂不是就傻眼了? 想到这,陈月这才问出那个她睁开眼来就很好奇的问题。 “冬雪姐,夫人去哪里了?” 听到这话,冬雪的脸蛋不禁一红,抿了抿嘴唇,眼神有些飘忽道: “夫人说要将马车让与你,所以与谭将军共坐一辆马车,就在咱们这辆马车的前面呢。” 在这个时代,已婚夫人与外男共乘一辆马车,魏思远,你这是多恨穆斐斐?(原武侯知州夫人) “那,现在什么时辰了?” 冬雪将头探出车帘外, “小月姑娘,应该是巳时刚过,之前前头说了,到下个村上咱们就下来吃饭。” “谢谢冬雪姐~” 冬雪红着脸忙道不用谢。 到了中午,陈月穿着冬雪准备好的新衣裳和新鞋子下车。 此时前面的魏思远正走过来准备查看马车上陈月的状态,瞧见这一幕,终于放下心来。 “姐姐。” 魏思远伸出手摸了摸小胖妞饱满的头顶,瞧着那梳好的发髻变乱,这才收手。 “过来一起吃饭,知道你想问什么,吃饭的时候说。” 陈月听见这话,乖乖的闭上了嘴,跟在魏思远身后,等着他的后续。 等待上菜的时候,魏思远开口了。 “那天晚上天降异象,那块堵住峡关的巨石被挪开扔到了叛军的藏身之地,被这一幕吓傻了的叛军纷纷缴械投降,希望能够戴罪立功,将那藏有叛军的洞口给指了出来。” 说到这里,魏思远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有义气之士,竟然连夜派人挖土将那叛军藏身之处的洞口给堵住,如果不是叛军带我们去的话,恐怕那藏身之处里的叛军都要饿死在里面。” 那当然,那可是我挖了许久才填上的,甚至为此出了一身大汗。 “那派人挖土的人真是恶趣味,不过,他这样的举动,倒是与那巨石挪走或许是有关系。”魏思远点评道。 陈月这才露出一脸好奇的神色道: “那咱们是怎么通过那峡关的?那晚上的声音,是县衙的人爆破石头弄出来的吗?”说完这句话,陈月在心底为自己点赞,好样的,此话一出,魏思远应该不会再怀疑那巨石与我有关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问题,魏思远的表情有些怪异,只是道: “此事不必再打听,你只需知道,咱们现在带着精兵正赶往白果城,他们还不知道峡关已破,所以我们打算给他们来一个措手不及,那些投降的叛军已经被押送到阳省驻军处,有的选自然是让他们戴罪立功。 至于那些在山洞中的叛军,将统一发配向北边边境修建城墙。” 陈月听到这里,有些费解。 “造反这么严重的事,也只是去修建城墙吗?” 魏思远听见这话,叹了口气。 “你认为,痛快死去和苟延残喘每天做苦力,被鞭打,吃不饱穿不暖,谁更惨?” 陈月想了想,明白了。 饭后一行人没有耽搁,继续赶路。 三天后,马车终于到了距离白果城最近的小镇黄花镇,此地距离白果城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陈月跟着下车,住在了一间镇上的大户人家家中。 这一日,魏思远频频走神。 “魏大哥,你今日怎么老是走神?是担心今晚的行动吗?” 陈月一边给魏思远倒了一杯茶,一边问道。 魏思远听见这个问题,眼神复杂的看向陈月。 “小月,我知道你身后一直跟着一位大侠,虽然这些日子我一直没发现他到底在哪里,但是这恰恰证明了他的武功高超。” 说到这里,魏思远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木牌来。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小月你能不能帮忙请那位前辈护住飞彪的安全?不需要出手,就有危险的时候,带走他就行。” 陈月低头看向那木牌,和之前姜西给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字不同。 咋的,这家人的信物都是从一家店里进货的? “我,我要问问。” 魏思远点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你先将这块木牌给他,他就懂得了。” 陈月看着那熟悉的木牌,心中不禁发愁,她该怎么解释大师和自己不能同时出现这个问题呢? 乐文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进城 当天晚上天空飘起了小雪,雪花落在地面立即融化成水。 一千伪装成叛军的驻军无声的站在官道两旁,谭飞彪穿着一身千户长的装束,内里还穿着魏思远强行让他穿上的护甲。 攻城,且只有一千人,若是说出去,估计会笑掉那些大头兵的大牙,但是对于今晚的谭飞彪而言,却是一场实实在在要打的仗。 —— 白果城内,晚上戌时已经是宵禁的时候了,路上但凡有走动之人,被巡逻的捕快看见必须说清原因,否则捕快有权将人带回县衙内审问。 不过,最近还未到天黑,街上的人就已经不怎么有了,若不是梁王下令,他领域下的城池,商铺必须开着买卖必须继续做,那些做些小本生意的人恨不得将摊子给收起来,躲在家中等到事态平息了再出门。 而那些稍大一些的铺子,则是开着日日亏钱。 那些个留在城中的叛军,一天到晚到各个大酒楼吃饭,吃完饭只字不提结账,且每次点的不是山珍就是海味,有一次,其中一位酒楼因为没有牛肉,给那叛军说了,叛军竟当场一刀割开小二喉咙。 直嚷嚷道:“老子守卫的是你们的命,吃点东西就舍不得了?!舍不得就把命给我交出来!” 至此之后,酒楼的食材采购就越发的高昂了,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帮叛军今日到底要吃什么,只能日日备着。 至于那白果城中的青楼,最近更是成了那帮子叛军的温柔乡,那受不了侮辱的花魁清梦上吊于房中,死后却被叛军扒开衣裳丢在青楼大门外不让人收尸,青楼内的风尘女子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瞧着往日里帮她们挡住了大部分执绔子弟的清梦身体被野狗野猫耗子啃食。 这种种之事,都让白果城内老百姓觉得这个冬天过于漫长,这个腊月更是久的让人绝望。 城内许多人家甚至已经连一餐一个红薯都吃不上了,那家中有地窖的倒是可以撑上一撑,但没有存货的,只能每日买着那卖出了往日猪肉价的红薯,勉强饿不死的活着罢了。 至于出城? 那帮叛军说了,出城可以,每人二两银子,而且还好心告诉他们,去北边的路已经堵死了,他们大可不必出城,反正到哪里都是一样。 这一日,腊月十五日夜间。 住在城门附近的张麻子听到了城门打开的动静。 张麻子是收夜香的,收了夜香后拉到城外去指定地方倒了,这样的活计因为脏,工钱又低,又累,倒是成了张麻子一家的传家行当,到他这一辈,已经是第三代了。 就这样,三代人节衣缩食才买下了紧挨着城墙不远的一个一进小宅,只不过别人家院子里花花草草,腌菜腊肉啥的,他的家中就只有夜香桶,大的夜香桶,更大的夜香桶,以及一个板车和一头驴。 剩下的两间房子,他和婆娘一间,他娃和他爹一间。 最近这城里面风云变化,他也发愁,他就是一个倒夜香的,原本就吃红薯过日子,如今更是连红薯都吃不上,他也想过将娃和婆娘装在夜香桶里面运出城去,回老家种地得了,好歹还吃得上红薯。 可每当这样想的时候,抬头看见这间小屋子,又生出万分不舍来。 这可是他们老张家攒了三代才攒下的城墙内的屋子…… 张麻子从炕上起来,裹着那件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皮裘,穿上那双早已不保暖的棉鞋,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到院子中,透过那薄弱的木门板的缝隙看向门外的道路。 只看见那城门大开后,从外走了进来茫茫多的叛军。 张麻子心里一个咯噔, 狗日的,这城里原本的叛军就已经让他家连红薯都吃不上了,这再来这么多的叛军,岂不是连红薯叶子都吃不上? 不行!逃!明天就逃!一天都不能多待了! 就在张麻子盘算着明天要先带谁走的时候,就见那进城的叛军忽然拔刀砍向那城内原本的叛军。 !! 张麻子就这么看着进城的叛军将那原本守城门的将士给全部砍杀,最后压着剩下的几人朝着城内走去,那个方向,他熟悉的很,那就是最近那帮子叛军睡觉的地方,春风楼。 他们要去春风楼楼?去,去将那些叛军像方才一样杀了吗? 张麻子只觉得这个猜测让他整个人都冒出了一股热血,大概是他偷看的时间太久了,其中一新来的叛军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透过门缝看了他一眼。 张麻子被吓得连忙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等到再抬起头起身趴在门后向外看去时,城门已经合上,如果不是地上那一地的尸体还在提醒着他,方才的一切不是一场梦,他恐怕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过,这一切是真的,是真的有人来结束这场难熬的腊月了吗? 谭飞彪带着两百精兵,从南门骗开了城门后,将城门大开,让后续的八百精兵迅速进城,朝着三个城门的方向摸去。 大概是对梁王有信心,还是别的原因,大晚上的瞅见和自己穿着同样衣裳的士兵,那些守卫城门的士兵们压根没有起怀疑的心思,只是笑着道他们是不是睡女人睡腻了,终于想起来换班来了?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刀捅进腹中,挑开踹下城墙去。 “你们,每个城门留下一百人,剩下的人,跟我去将剩下的叛军一举拿下!” “好!” 春风楼的第三层楼阁内,那留守在白果城的将军躺在床上,左右各是春风楼的一名花魁,往日里睡一晚要上百两银子的美人,他已经连续霸占了十天。 “花魁,什么玩意儿,睡了这么久,老子也睡腻了,明天给老子换两个年轻的。” 说罢,一脚将两名只穿了肚兜和薄纱的女子踹下床去。 “去外面给我守着,什么本大爷醒了,什么时候给我进来伺候!” 两名花魁咬紧了牙齿,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寒冬腊月站在屋外,这身打扮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活生生的冻死,这几日苟且偷生,也不过是比那清梦多活了几日罢了。 这个世道,哪里容得下女人?回想这一生,不过是笑话一场。 “但愿若有来世,可以投胎成男人。” 就在两人走出房门,准备从这三层楼高的阁楼纵身一跃之时,就看见自那城南处赶来的好几百人队伍。 这几百人与夜夜睡在楼里的叛军们穿着一样的衣裳,但不同的是,他们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带着一股子肃穆的感觉,且行进的步伐极快,似乎是在赶路。 “这是?” 乐文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救人 陈月匍匐在白果城内的房屋顶上,瞧着谭飞彪带着那几百号人行进有序,悄无声息的朝着那春风楼而去。 一轮明月悬挂在天边,狡黠的月光打在春风楼,仿佛打上了一层淡淡的荧光,让春风楼显得格外的温柔起来。 随着军队的前行,陈月也渐渐的匍匐到了距离春风楼不到三米距离的房屋的屋顶,此时,站在三楼的两位放风的小兵还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身侧穿着清透的两位美人,嘴里说着下流无耻的话语,握着刀的手却不敢松开分毫。 毕竟,他们心中也知道近日来在春风楼的所作所为,如果被这群女人找到机会反攻那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办法杀掉他们。 两名花魁远远的望着那在屋顶匍匐前进的陈月,阅人无数的两人,很快就发现这是一名女子。 她们不知道这群快速集结而来的叛军和在屋顶上匍匐前进的女子到底是来干嘛的,但是她们下意识的不想让她们被发现。 有了春风楼里各位风尘女子的掩护,谭飞彪很快带领众部下包围了春风楼,有那聪明伶俐的小厮,已经偷偷的将那门的门栓给放下。 谭飞彪做梦也没有想到,攻打百果城守兵竟进行的如此的顺利。 因为大部分流年往返于此春风楼的守兵晚上都喝醉了酒,没有遵守纪律,后又沉迷于女色之中,体力消耗殆尽,被精锐有序的谭飞彪带领的精兵们乱刀如同砍白菜一般,双方打照面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春风楼内的五六百守兵就只剩一地尸体。 谭飞彪看着地上的一片尸体,以及那又害怕的发抖却同时勇敢的拿起手边的一切武器砸烂那倒地的叛军的子孙根的春风楼姑娘们,只觉得这场战争就像是在梦里面打的一般。 “就这?梁王就这准备,还想占南为王?痴人说梦,看老子不把你打得屁滚尿流!”谭飞彪不禁悄声感慨一下自己心中的想法。 其中一位疯狂拿着石头砸人的歌女听见了这句话,当即意识到了,面前这位和叛军穿的一样的人,并不是梁王手下的叛军而是大周的守军。 “大人!大人你不是叛军!是朝廷!是朝廷终于派人来围剿叛军了吗?!” 谭飞彪正要回答,自身后射来一只利箭,谭飞彪虽感应到了危险但却来不及躲避,只将将伸手拉住那地上砸人的歌女,一甩手将人带到身后去。 整个人因为力的相互作用,谭飞彪整个人都向前倾倒而去!一直匍匐在各个屋顶之上的陈月见状,不得不飞身而出,双手抓住谭飞标的肩膀向外飞去。 然而接近两百斤的体重,对于踏雪无痕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的沉重。 因为陈月的介入,利箭原本瞄准的谭飞彪胸口位置变成了他的右臂,利箭一剑穿透臂膀,带着谭飞彪身上的鲜血,钉在了柱子上。 这一箭来的太快太突然,以至于周遭的精兵们看见那钉在柱子上的利箭之后才反应过来,附近还剩下有弓箭手,一个个迅速散开来躲在建筑物后,亦或者是合力抬着矮桌朝着高处行去,一般而言,弓箭手都是在最高点,只是方才战斗实在过于顺利,反倒是让众人忘了占据高点,以至于让对方有机可乘。 谭飞彪被陈月扔到了屋内,以免被不知道何处的弓箭手射杀,谭飞彪一边捂住自己的臂膀,一边沉声道: “感谢前辈救命之恩,谭某人没齿难忘!” 陈月一声不吭,等到那冲上塔楼的精兵们将弓箭手射杀之后带下来,这一下有春风楼的姑娘们辨认,春风楼内今晚所有的叛军都已斩杀成功。 听到这个消息,陈月认为今晚的行动没有危险了,脚尖轻点跃上楼顶,不带走任何一片云彩的消失在了月色之中,这一晚的谭飞彪手下的精兵们,被大将军三缄其口,谁要是将今晚救人的事说出去,谁就处以死刑。 无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精兵之所以是精兵,同时也意味着将军的话高于一切,所以这个问题只能深深的埋在心中,待将来有机会解惑。 匆匆赶回客栈的陈月,手脚麻利的翻进了窗内,只是还未来得及换下身上的夜行衣,房门便被轰然推开。 魏思远站在门口诧异地看向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的陈月,房内也充满着银碳燃烧过后充分升温的空气。 “小丫头,刚才我在门外叫你,你怎么不出声?” 陈月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来,看向门口的魏思远道: “啊?你叫我了吗?或许是屋里太暖和了,不小心睡着了没有听见吧?自从上次生病之后我就老是觉得困得很。” 此话一出,魏思远又想到了令陈月生病的罪魁祸首,顿时有些心虚起来,匆匆环视了一圈屋内的布置,没有任何地方能够掩藏一个人。 魏思远有些遗憾的收回了目光,看向陈月问:“小月,那位大侠今晚去了吗?” 陈月穿着她塞了棉花后的加厚夜行服裹着厚实的棉被,躺在这燃烧了许久炭火的屋内,只感觉浑身都开始发汗,听见这话连忙点头: “去了的去了的,那位大侠应该就在谭大哥的身后吧?你放心,有他在谭大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嗯……应该吧?” 魏思远紧张的神情这才缓了缓,笑道:“那你快睡吧,也不早了,明儿一早他们应该就有消息回来了。” 陈月连忙点头道:“那魏大哥晚安,我睡了。” 魏思远点点头:“你下床来把门锁上。” 陈月咽了口口水:“不了不了,我相信咱们这个院子里住了这么多大理寺同僚,安全肯定是有保证的,锁门什么的,太伤感情了。” 魏思远有些胡疑的看向陈月。 那眼神让陈月的汗水流得更快了。 “你床上有什么宝贝?这么不舍得下来?” 陈月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走钢丝一般,稍微松懈就会掉下悬崖,心中紧绷着一根弦,面上迷茫道: “没什么呀,就是累得很不想下床,担心着凉。” 为了自证清白,陈月左翻右翻,将被子给紧紧裹成了一个茧。 魏思远盯着陈悦的脸看了几秒,企图在她的脸上发现什么。 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出门关上了门。 陈月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正准备起身将夜行衣给换下来,房门又从外面打开了。 魏思远伸出头来:“忘了说了,小月晚安,做个好梦。” 陈月双手直接插入棉被之下,手指不小心戳到床褥,痛得脚趾头都绷紧了,面上依旧睡意朦胧道: “魏大哥,晚安。” 乐文 ------------ 第一百第十七章 武侯沦陷 等到确认魏思远真的走远之后,陈月麻溜的裹着棉被下地去将那房门的门栓给卡上,没有锁的门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了好嘛?! “不过,这梁王手底下的人也太辣鸡了吧?啊?峡关那里虽然是铺设了重兵,但是这白果城内的叛军也着实是拉垮。” 陈月已经完全忘记了,如果没有她的神来之笔,那埋伏在峡关的一千兵力和无数的火药已经足够让大周的军队来一个退一个。 躺在床上,陈月盘算着按照这收复失地的速度,恐怕还未到年三十,就能够将那梁王给一网打尽了吧? 到时候将那梁王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回到武侯不知道在师父的监督下写了多少篇文章了。 一想到写文章,困意就来了呢…… 次日一早,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阵阵细微敲打声,陈月枕着这样的旋律,从睡梦中缓缓醒来。 房间内的银炭还在继续燃烧着,陈月坐起身来,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发热的迹象,这才放心下床穿衣洗漱,准备去找魏思远打听打听那谭飞彪大将军的打算。 将门栓放下,走出门外,却恰巧与打开房门的谭飞彪撞个正着,此时的走廊内没有任何人的踪迹,主要还是大理寺的外围人员一直以为自己护送的是武侯知州管文的夫人,但眼睁睁的瞧着这位夫人与谭将军眉来眼去,只恨不得自戳双眼,以免将来看见武侯知州心底愧疚。 “谭大哥!” 谭飞彪沉默的点点头示意,对于他这般不苟言笑的将军而言,一个半路上认识的小丫头,还没有到让他开口打招呼的地步。 倒是屋内开门的魏思远给听了个正着,探出头来瞧见陈月,连招呼她也进去。 陈月跟着谭飞彪的身后走进房间,倒了三杯热茶放在桌上,开始等着魏思远询问谭飞彪昨晚的细节。 “飞彪?你怎么换了一身衣裳?” 陈月听见这话时,也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谭飞彪穿的衣裳,的确和昨晚那件不太一样,但是乍一看倒是没啥区别。 “咳咳,昨晚上杀了人,血溅到了,你不是一贯不喜欢血腥味?我就换了一身。” 陈月:编,我就看着你编。 魏思远走到坐在凳子上的谭飞彪身旁,双手自然的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笑着一巴掌拍在了谭飞彪的肩膀头。 谭飞彪被牵动了伤口,尽管已经下意识绷紧了表情不露馅,但是受伤的身体被拍打时的僵硬还是出卖了身体的真实受伤状态。 “呵呵。” 陈月就这么双手捧茶杯,时不时的啄上一口,看着两人的交锋。 “咳咳,那个,思远,你让这孩子进来干嘛?我正打算把昨晚上的事情给你说说来着。” 魏思远:“呵呵。” 陈月将茶杯微微举起,以掩饰自己高高扬起的嘴角,唔,没办法,谁让你装逼走高冷路线? 谭飞彪坚持了几秒,见两人都没有动摇,只得认输。 “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件事,免得你为我担心,昨晚上的骗敌攻城很顺利,只是后来剿灭叛军老巢的时候,被躲在阁楼上的弓箭手给射了记冷箭,本来我是可以躲过的,但是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侠客,把我给移了一下位置,我一时没躲得过,手臂被擦了一下。” 本来坐着想听听夸赞的陈月:???有没有搞错?昨晚上要不是我出手迅猛,你丫的今天都可以收尸了好吧?! 魏思远一巴掌拍在了谭飞彪的头顶。 “再给你一次机会,将昨晚上的事情,不添油加醋的说一遍,否则下次见到你口中的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前辈,我就把你方才的话复述一遍。” 听见这话,谭飞彪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下,连忙补充道: “刚刚的确是美化了一下,主要是害怕你担心,那位前辈的确是救我于危险之中,如果没有他的出手,那一剑应该会射穿我的护甲,从后背射进前胸位置打哎,别打,别打,你放心,下次我肯定穿两件护甲,谁都射不中我!” 陈月听完这个版本才舒服的小口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嗯,香~ “好了,下一步去哪里?就这么带着一千精兵打下去?怕是不成吧?小心那梁王有后手,直接把你给包抄了,一千精兵,他拿四千步兵,总能把你给填死。” 陈月也点点头,这寒冬腊月的,这一千精兵能够一路从阳省快速行进到青省,一路从峡关打到白果城来,已经是很牛的成绩了,可就算是精兵,也是人,也会累,继续打下去很可能会因为休整不当白白损失。 “我们在白果城休整,之后会有五百骑兵和三千步兵赶到,到时候咱们集结休整后,就去武侯将梁王捉拿。” 陈月听着点点头,心中还有几分得意,筹划着什么时候催催魏思远去武侯,亦或者是不告而别,让自己被不知名的“前辈”带走。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陈月双眼微微放大,只觉得有些听不懂这话了。 什么叫做去武侯捉拿梁王? 梁王的大本营难道不应该是白果城嘛? 毕竟这青省是他的封地啊? 大概是陈月脸上的疑惑太过于明显,又或者谭飞彪此时急需有什么事情来转移魏思远关于受伤这件事的注意力,谭飞彪竟主动解释起来。 “那梁王其实最开始想要的封地就是襄省,但是圣上拒绝了他的上书,给了青省,有传闻当时梁王离开珵都的时候,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最后却还是乖乖的离开珵都。 所以我想,这一次造反,他意欲将武侯作为他的国度的心结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起的。” …… 听完了这个解释,陈月无法可说, 怎么这梁王,不仅造反透着股沙雕的气息,就连大本营的选择也同样透着一股扮家家的感觉? “他要迁国度,白果城的人也同意?按理来说,白果城的支持者应该不会同意吧?毕竟他们的主要家底还是在青省。” 陈月忍不住提问。 听到这个问题,谭飞彪诧异的看了陈月一眼,毕竟这个小孩看起白白胖胖,一副养得很好的模样,是那珵都内的官宦之家最爱的有福之相,他还以为是那官宦之家离家出走的娇丫头,而那官宦之家也最喜欢宣扬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能够问出这番话的小丫头,却绝非是没有才的人。 “这梁王造反的钱,人,都是自己攒起来的,根本没有拉过支持者……所以也不必和人商量,想住哪里自然就能够住哪里……” 陈月:淦,这梁王不仅是个沙雕,还是一个很有毅力的沙雕,造反这么大一件事,他一个同盟都不拉,直接就干了?! “那,那我们何时出发去武侯?”陈月想到昨晚上的白果城,对武侯的沦陷更加担心了。 谭飞彪沉吟片刻:“最迟四日后出发。” 乐文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攻打武侯 四天后,陈月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时候思考着要不要自己先溜去武侯,可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和魏思远一同, 毕竟她不敢赌,赌那梁王会不会放松对武侯的兵力,虽然她是觉得,武侯的兵力恐怕是不会少的。 直到今天,陈月和魏思远以及那大理寺外围成员假扮的小丫鬟一同乘坐马车跟在骑兵的队伍身后。 从白果城到武侯的路上,路过了一个省会城,三个县城,与白果城所不同,虽然瞧见了谭飞彪所带精兵身上的叛军服装,却还是要求白天才能进城。 而这几座城中的老百姓对于叛军的态度也不像是之前的白果城那般抗拒,以至于在城内绞杀叛军的时候,引起了不少老百姓的恐慌,后来还是魏思远觉得不妥,悄悄花了上百两的银子,让那从白果城逃出来的人在城中说说。 其中就有那两名在黑夜中迎来了希望的花魁。 在魏思远的介入之下,春风楼众人的卖身契都被烧个精光,两名花魁死活要跟在魏思远的身后,一改往日梳妆打扮,只将头发高高束起,一根木钗固定住,成天见缝插针做一些丫鬟婆姨的事情。 用她们的话来说,活了大半辈子,除了讨好伺候人之外,什么都不会,讨好男人实在是腻了,倒不如讨好讨好这穆夫人。 然,魏思远当着两人的面,问陈月能不能收留这两人,她不能带走。 陈月作为一只颜狗,在看向那毫无修饰的两张美艳脸蛋后,无耻的心动了,甚至在一瞬间已经想好了她们未来的职场规划。 职业老板娘! 花魁之所以是花魁,只凭借着样貌可是不得行的,吹拉弹唱,总得有一样技术活,说话待人,得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这可不就是老板娘的优秀品质? 当然了,开店什么的,怎么也得等到小弟明年考中外放之后的事了,这段时间两位美人也只能将就委屈做些丫鬟的活计了。 而这一次,魏思远拜托两人做的事情,对于她们这样深谙风月场所规则的女子而言,几乎是轻而易举。 一百两银子下去, 两天后, 那省城中的人都知道了白果城内百姓们过的日子了,一时之间,心有戚戚焉,颇有几分后怕。于是在知道谭飞彪带领的将士们干的事情后,也纷纷的赞同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个县城内,魏思远都会在打完叛军之后,让两位花魁娘子拿着银两,暗地里传扬一波白果城百姓的凄惨生活,吓唬吓唬百姓们一番。 然后再官方出面安抚百姓,解释这一次举动是除暴安良,为了杜绝他们步上白果城百姓的后尘。 就这么一路打,一路宣传,到了武侯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八号了。 人都说长大之后回家会近乡情怯,陈月原来觉得这都是矫情,有啥可怯的? 但是现在坐在马车内,看着武侯城那高耸的城墙时,陈月却觉得自己怂了。 一个月前就留下一封离家信的自己,想想离开家之前,牛芳那愤怒的小眼神,不准出门的话还仿佛历历在目。 此次武侯之行,与之前的几座城池不同,由陈月和魏思远的护送队伍先行入城,然后找到武侯知州后,与武侯白家的私兵里应外合,将梁王留在城中的兵力摸透,然后一举拿下。 陈月所坐马车排在队伍后面,等了没一会儿,就到他们了。 “哪来的,来咱们武侯干啥的。” 车夫连忙说道: “白果城来的,我家夫人之前去白果城省亲,这紧赶慢赶,赶着过年前回府上好过年呢。” 守城之人收过车夫递过的碎银,扁了扁嘴,伸出手来拍在车夫的肩膀上,发出阵阵声响后道:“看得出来,你们是有些日子没有回武侯了,咱们武侯现在是国都了知道不?进国都,就这点银子?你是打发要饭的呢?!” 车夫被一巴掌推开向后退去好几步,却又不得不继续陪着笑脸询问: “这位官爷,您瞧,这进国都多少钱合适呢?” —— 坐在车内的陈月听见外面的声音,不禁皱紧了眉头,看向一旁闭着眼休息的魏思远问道: “这入城门口的守卫这么嚣张,不知是受人旨意,还是本就如此?我记得第一次来武侯的时候,这里的守卫虽然不算通情达理,但是给了碎银已经算是很大手笔的打点了。” 而今日距离她家第一次到武侯来,竟然也快一年了,仔细一算,时间过得真快。 “守卫而已,值得什么受人旨意,不过是狮子大开口,觉得我们这辆马车看着豪华,想多敲一点罢了,不过也是个蠢的,咱们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将这豪华马车给驾回武侯,他就没品出点什么东西来?” 魏思远说完这话,有些嫌弃的扁了扁嘴,却没有干扰马车外的纠纷,毕竟,这趟出门的人大部分都是大理寺的外围成员,如果什么都要他这个大理寺官员出面,岂不是证明了他们大理寺的人都是废物? 就在马车外,车夫还在发挥自己精湛的演技的时候,从城内忽然涌出了一大批的叛军打扮的人,手里拿着,肩上扛着,身后背着,胯下的马匹嘶吼着朝着城门外而来。 车夫这下也不装了,脚步利索的翻身上车板,赶紧将马车给调转了方向,驾驶到一旁的城墙之下,完全避开那汹涌出城的马匹队伍。 陈月正掀开窗帘,看向马车外,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却只瞧见这一波恍如上辈子春运一般的画面发生在城门口,一时之间还有些拿不准这是怎么了? 莫非这帮叛军知道了他们集结军力南下,要将他们给剿得一干二净的消息了? 不能吧? 如果知道消息了,梁王不应该将城门紧闭,防止他们渗透进去,里应外合才对啊?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魏大哥,有何高见?咱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吗?” 魏思远紧紧皱着眉头看向那奔腾而出的叛军,良久。 “按照原来计划进行,不过我要去问问那武侯知州,这武侯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人又为何跑出城去。” 乐文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监视 花了二十两银子,陈月所在的马车和随行的侍从丫鬟们才得以进入武侯城,陈月瞧见这银子,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将它换算成了四亩良田,后又想了想,今年价格涨得这么离谱,想来那良田估计也不是五两银子的价了,亏了,去年应该多买两亩地的。 马车进入武侯,去年的大年三十武侯发生了花灯倒塌事件,而今年的大年三十更是街道冷清,从城门到衙门,路上几乎没有见到任何一位女子,以及孩童。 衙门内,往日里值守的捕快们,此时都穿着便服,懒散的坐在衙门内,手中抓着牌九玩着,身旁是打的散酒放在水囊里,瞧见有马车停在县衙门口,第一个反应是戒备。 “来者何人?” 一名较为年长的捕快走出衙门,看向那停留在门外的马车厉声问道,问话的同时,手小心的按在腰间挎着的长刀上,时刻警惕着面前这群人。 “我们是护送知州大人的夫人穆夫人而来,请这位官爷通告一声知州大人。” “知州大人的夫人?!” 穿着便服的捕快连忙拱手道歉,快步回到衙门内,一边跑一边嚷嚷道: “快!快!把衙门收拾一下,知州大人的夫人来武侯了!” 坐在马车上的陈月听见那充满了急切的声音,忍不住想要探头瞧瞧外面的模样,却被身后假寐的魏思远给拉住了袖口。 “莫出声,这武侯知州虽然是圣上嫡系,但却没有传来丝毫消息进珵都,想来是自身出了变故,你待会儿就扮成我的远房亲戚,听闻我要来武侯探望夫君,蹭了个路,明白吗?” 明白了,这魏思远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急于表明身份回家,而是跟着他?看他眼色行事? 如果没有危险,就趁机提出到了武侯,自己要回家了,如果有危险,就借着远房亲戚的身份,赖在衙门不走? 可是…… 好不容易回了武侯,待在别人家中不回家,要是被牛芳知道了,那就不是一个巴掌能解决的事情了啊? 让魏思远帮自己传递消息? 不行,虽然他是大理寺的人,但是自己也并不是很信任他。 可现在下车回家,也置这一帮大理寺成员于危险之中,想来想去,陈月只好妥协道: “行吧,但是你得帮我带封信给我娘,让我娘回句话。” 然后晚上自己再去家里听墙角,看牛芳的反应如何,如果依旧很暴躁,那就多在衙门打扰几天好了? 决定好后,陈月也开始和魏思远对口供了,哦不,是对来历。 马车自然是不能驶入衙门的,在捕快的带领下,一行人从衙门后院的侧门进去。 而与此同时,一直以来身体抱恙的武侯知州管文沉着一张脸站在屋檐之下。 他的夫人是珵都四品官员的庶女,当初下嫁于他,也不过是看中他得圣上亲点探花的缘故,婚后二人仅仅是相敬如宾,绝无可能在寒冬腊月之际,千里迢迢到武侯来找他。 所以这马车之内的女子,绝不可能是穆斐斐。 可,这行人却敢直接找上门来,证明他们有底气,不让自己拆穿。 前几日有消息传来,武侯北边的城池都被大周派兵将叛军缴获,按照日子来算,大周的军队应该到武侯附近了,可城内的梁王迟迟没有动静,面前这假冒的夫人队伍,是否与这些事情相关联? 陈月下车时,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射向她,只是在瞧见她头上的两个花苞头时,那道锐利的目光才散去。 陈月顺着目光所在的地方看去,站着一名三十开外的清秀大叔。 “嗯…虽然不是什么帅哥,但是魏思远提起管文就这般抗拒,害得我以为此人奇丑无比,如今一看,也是清秀书生类型啊?” 想到这里,陈月忽然想起了魏思远的相好,谭飞彪那健硕的体型,沧桑粗狂美的皮肤… 原来是因为喜欢野性美,难怪对书生类型不屑一顾啊! 魏思远从马车上踩着墩子下来,露出那一双三十八码的脚来,让一直紧盯着他的管文瞳孔微微一缩。 “夫君~” 陈月眼看着管文的脚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脸上却依旧一脸的欣喜表情,心下不由得感慨,不愧是知州大人,这做戏的功夫实在是深厚。 管文将魏思远迎进了房内,随后房门紧闭,一行人就这么被晾在了衙门后院,站着吹风。 还是陈月笑着看向那站在一旁不动身色的小厮道: “这位小哥,穆姐姐与姐夫进了屋,那我们这剩下的人,该如何安排?是等穆姐姐与姐夫叙旧之后吗?” 小厮本想装傻,让这群从珵都来的人好好的在院子里冻一冻,可谁知那白胖小姑娘竟然径直的向他提问,这下倒是不好装傻了。 “诸位请到厢房里坐一会儿,夫人未提前来信,这后院还没来得及打扫,还要劳烦诸位多等待一会儿了。” 陈月点点头。 “没关系,不过是多等一会儿罢了,又不是没得房间住,就算是没得住,想来穆姐姐也会想办法解决的。” 大概是陈月说话的口气实在是太过于理所当然,小厮虽心中不爽这外来之人说话口气如此不客气,但还是强忍着不爽笑着问道: “这位姑娘,敢问,您与夫人是?” 陈月微微一笑,挥了挥手。 “哦,也没什么,我是穆姐姐的远房小表妹,你可以叫我陈姑娘,这次陪同穆姐姐前来武侯,也是顺便瞧瞧姐夫对待姐姐如何,也好对小姨有个交代罢了。” 此话一出,小厮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随后,那笑意盈盈的脸色变为一脸遮掩不住的鄙视。 “陈姑娘,瞧您的年岁,应该是还未订婚吧?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陈月笑了笑。 “不知当说不当说,那就不当说,万一说了我不开心,向表姐告状,小哥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陈月对这小斯态度如此硬气,倒是让一旁的冬雪都有些好奇,要知道,小月这孩子一路以来,都是乐呵呵的,倒是很少听见她言语如此犀利的时候。 陈月看着小斯那一脸的敢怒不敢言,也笑了。 那武侯知州管文作为圣上嫡系,竟然没有及时将信件寄出,再加上这家伙方才迎接魏思远的时候,曾下意识的看了站在一旁的小斯一眼,陈月有理由怀疑。 这小斯就是一直以来安插在这管文身边监视他的人。 乐文 ------------ 第一百二十章 假捕快 不过,这小斯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到底是怎么把这知州管文给软禁住的? 就在陈月好奇的同时,房间内的管文看着这解开面纱后,下巴一撮小胡子的魏思远,差点没有一拳打上去。 “敢问,这位兄台假扮本官夫人意欲何为?若是你说不出个一二来,我可是不会让你们走出衙门大门的!” 不管对方是谁,先将狠话放下,再来说别的。 魏思远却一点都不害怕,只是拿出了那块大理寺的木牌,递给了管文。 管文接过后仔细查看,结合最近的传闻,他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抬头目光激动的看着魏思远问道。 “是,是朝廷派人来的?朝廷真的将叛军给打到了武侯?那,朝廷想让我做什么?” 魏思远微微点头,先肯定了管文的猜测,随后道: “不是朝廷派我来的,我只是假扮成穆斐斐夫人来查看关于大理寺探子提出的南方物品价格飞涨的原因,以及查探关于南边官道不通的原因,当然了,现在看来,这两件事,都与那梁王起兵造反有关。” 说到这里,魏思远停顿了片刻,仔细的打量着管文的反应,要知道,他可是整个襄省之中,本应该最有办法将消息传递出的人。 管文看向手中的木牌。 “一开始,我只以为是南边的几大豪商联手抬价,想要让我服软,等到我意识到自己想错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衙门内的信件完全寄不出去,而我也完全出不了衙门的大门,就连身边从珵都带来的小斯,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成为了叛军的帮手。” 这一点和魏思远推测的差不多。 就在他准备再多问几句,关于今日叛军出城的事时,却听见外面忽然一阵嘈杂。 —— 陈月看着面前趴在地上的两名自称捕快的瘪三,只是冷哼一声: “就你们两个长的这幅呲牙咧嘴的样貌,还敢假冒捕快!我问你,捕快一月俸禄多少啊?捕快的衣裳一年几身?一,二,三,好,我数了三声你都说不出来!你这个假货!” 陈月站在原地,身后是那两位从良的花魁,她们方才本是跟随着众人走进了后院,可刚刚进了后院没多久,就被人传去让帮忙收拾房间,两人心中自是有些迟疑,可对方只笑说,衙门后院还有什么可怕的。 听到这话,两人不得不按下了心中忐忑,跟着那女子朝旁边的厢房走去。 “要不是我警惕,发现我的两位手下不见了,你们准备干什么?啊!衙门后院,你们都敢假扮捕快对知州夫人的手下图谋不轨!我打你都是轻的!” 陈月一想到方才她寻过来时,听见的花魁们的求饶声和那肮脏的话语,就恨不得当场让这两人变成太监才好。 两名捕快自然不会任凭被打,方才被陈月一觉踹到地上也是因为被陈月偷袭了,此时将身上的衣裳系好后,瞧着陈月所站的地方狞笑道: “知州夫人?那是什么?死丫头,看来你还不知道啊,这武侯已经是咱们梁王的国都了,这前朝的知州,就是个屁!不就是个两个婢女,玩玩就玩玩,老子高兴了,知州夫人玩玩也不是个事!至于你们这帮北边来的贱民,还敢对我们做什么?!” 瞧着眼前这两人的态度,陈月心中一沉,看来这武侯内的局势比她想的更为艰难,这知州的后院内竟然已经直呼大周子民为贱民了。 不过…… “呵呵,谁说我招惹了梁王的手下?主要你们两都死了,不就没事了?” 听到这话,两名流氓冷笑一声,嘴里一边说着,算你识相,一边跨步上前来,想要将那两名躲在陈月身后的女子重新拉入怀中。 陈月瞧着那朝着自己伸来的脏手,微微一笑,看似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一把大剪刀,随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下,一刀将那伸出的手给一次性剪断两根手指。 “啊!贱人!” 正所谓十指连心,被一刀剪断两根手指的男人顿时疼得蜷缩在了地上,抱着流血不止的断指的部分哀嚎出声。 而另一位流氓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惊呆了,直到同伴的哀嚎声才让他清醒过来,抽出胯间的长刀,冲着陈月砍来。 “大家让开!” 陈月也怒了,她这人生平就一个缺点,护短。 这两位花魁姐姐既然已经从良到她手下来了,不说是吃穿不愁吧,她只希望能够看见她们的人生绽放出不同的光彩来,将来的铺子经营,还得靠着两位说话做事都漂亮的美人。 陈月面对那径直刺向自己的长刀毫不畏惧,当初在老家时,被那北荒漠人给当猴一般戏耍刺伤后,她便心中暗自发誓,将来无论是什么武器,都不要怕,要反击! 要反击! 陈月一个弯腰躲开了那迎面而来的长刀,将那把大剪刀合拢在一起,右手倾斜向上,一刀捅进那持刀人的肋骨处,趁着那人长刀回收之时,再滑到此人身后,一刀扎进他的后脚跟。 魏思远循着声音来到这间偏僻的厢房时,就瞧见门外站着一群大理寺的外围成员,而里面的陈月正被一举着长剑的大汉从背后偷袭。 就在他恨不得将这面前的一堆挡路的大理寺外围成员给全部丢出去的时候,陈月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一个腾挪,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剑,反身刺向对方的手臂,魏思远这才注意到,小丫头身上竟然一点伤口都没有,而那手拿长剑的男子身上却是浑身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前将两人拉开!” 魏思远那温柔的女声在此时却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除了那两名知晓他真实身份的大理寺的观察员以外,这帮外围成员竟都不为所动。 这下,魏思远是真的愤怒了。 “你们,这次考核统统不过关!” 此话一出,那些围在厢房外围看热闹的人们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直愣愣的愣在了原地。 陈月曾经问过,大理寺该如何才能进去,魏思远当时回复说要经过大理寺的筛选,而如今这次护送武侯知州夫人之旅,则是这帮外围成员领到的考核任务。 一般而言,外围成员完成三个考核任务达到优秀,就可以升入大理寺内部,享有大理寺官员的正规品级和待遇。 方才之所以这般冷漠的看着那半路捡来的小姑娘和那疑似假冒捕快的人打斗,也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考核任务已经完成,不想为了一个不知来路的平民惹事。 如今听见那往日里以为的世家小姐竟然一副男声说出全员考核失败的话来,大家都呆了。 魏思远一把踹开那呆住的众人,进入厢房内,踩在那断手之人的手掌之上,后又直接抡起一把木椅,将那长剑给卡在其中,抬脚一踹,将那手持长剑之人给一脚踹飞在墙上。 “还不来?!” 原本守在门外的众人纷纷清醒过来,争先恐后上前去将两名手下败将给捆起来,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其中好几人都准确的踩在了那断手指之人的手上,引来好几声凄厉的嚎叫。 就连陈月都忍不住为之侧目,然后开心的笑了。 乐文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断手 审问,盘查,是大理寺的拿手活,魏思远不用亲自上阵,那想要弥补考察成绩的外围成员中就已经有人率先将两名嫌犯嘴给撬开。 当然了,这个撬开既是物理性的,也是精神层面的。 “大人,此人的确是武侯捕快,他被梁王的手下用重金诱惑,与同伴八人,将知州困于府内,截获他发出的消息,再时刻警惕防止外界来的人,除此之外,剩下四人还未离开衙门的捕快,则未叛变。” 陈月听了,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拢共就没剩下几人的捕快队伍,竟然就只有四人是真心留下保卫衙门,等等,不对啊,那四人为何没有被诱惑?莫非真的就是忠肝义胆保卫大周官员? 这下那未断手的捕快冷笑一声道:“他们可不是没叛变的心思,那是没收到钱才是,被你剪断手指之人把原来属于那四人的钱拿去花了,那四人怀恨在心,一心想要抓住我们的把柄,去梁王手下告密,这才趁着我两在后院的功夫,将你们给放了进来。” 想到这二人如此快速的将花魁娘子给骗走,陈月才不信他二人的这番鬼话,当即反驳怒斥道: “胡说!我们进后院,你二人绝对知晓,还是同意的,你们二人狼子野心,明明就是对知州夫人起了心思!” 被捆起来的二人面上带出惊讶的神情,仿佛不明白这凶狠的小丫头是如何猜到他们心意的。 不过嘴里却是依依不饶道:“猜到了又怎样?你们以为把我两捆起来,就可以走得出这衙门后院了?!做梦吧!你们手中一把长刀都没有,到时候前面衙门兄弟们发现了,只要将大门一锁上,你们就插翅难飞,我劝你们还是将我们兄弟两放开,还可以考虑给你们一条活路。” 陈月冷笑一声,将那把大剪刀又拿了出来握在手中,比划着两人裆部的位置。 “既然你们自己管不住自己的玩意儿,要不我就发发善心,帮你们解决了?” 这下两人慌了,尤其是那断了手指之人,看见陈月的眼神,知晓她不是吓唬他们的,尽管双手背在身后被捆着,可依旧用脚使劲在地上踹着,想要远离那把不幸的剪刀。同时嘴里还厉声威胁道: “你!你敢!我们可是梁王的手下!你敢对我们动刑,梁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此话一出,陈月挑了挑眉,看向方才一直在旁边围观的魏思远。 这人说的是真是假? 魏思远微微摇头,让她自己分辨。 大概是瞧见陈月迟疑了,断手之人认为自己找到了这疯丫头的弱点,便开始快速说道: “梁王可是咱们武侯的皇上!你要是惹了他,你,你身边的人,就算是大周知州夫人,都难逃一死!” “你要是现在放了我们,我还可以不计前嫌,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放了你们!” 陈月冷冷的看着此人说话时激动的神情, 大概是觉得陈月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断手立马缩小要求。 “你放心,只要你将我两放出去,不!放出去我一人,此事就算了!” 身旁之人惊呆了,就算是双手被捆住,也忍不住一头给他砸过去,恨不得将这背信弃义的小人给砸死了才好。 “你最好信守承诺。” 陈月此话一出,不仅是那断手之人惊了,似乎是没想到这疯丫头真的信了,那一旁围着防止两名嫌犯爆起的大理寺外围成员也惊了,这,这小丫头莫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么明显的谎话都信? 陈月没有吭声,只是用那断手之人的长刀,一刀挑断了捆住他双手的麻绳,虽然挑断的过程之中,手微微抖了抖,不小心划伤了他的手腕,但他还是在解开绳子的第一时间,起身快速跑去前院。 大理寺的外围成员们有些想要伸手阻止,有些暗中不动,有些则是一脸凝重的看着陈月。 倒是那被陈月全身划出伤口的捕快恨铁不成钢道: “你是不是傻!你放了他走,他定会去梁王那里报信,到时候任凭你们再高的身手,也逃不出这武侯城去!” 陈月微微一笑, “哦?你怎么知道他会去找梁王报信?” “实话说了吧,我们最大的任务除了拦截下知州的信件和口信之外,还有警惕外来与知州联系之人,一旦发现就要上报给梁王,你们方才说什么考核什么的,一听就是有问题的,就等着梁王派兵来把你们都带走吧,哎!” 陈月听了之后,只是扭头看向魏思远, “好了,咱们现在可以知道梁王到底在不在武侯了。” 为了防止意外,魏思远留下了三人看管这位一脸你们死定了的嫌犯,剩下的人则是跟着陈月奔向前面的衙门。 果不其然,方才所谓的把衙门收拾一下,只是提醒后院的人,衙门来人了而已,因为衙门内实在是十分脏乱,一眼瞧过去就知道没怎么打扫。 “哎?你们!” 一名捕快率先看见了陈月,抬手指向她,想要呵斥对方衙门重地不得擅自闯入,可还未等到他走上前来,就被陈月身后的人一拥上前,将他挎在腰间的长刀给夺走,然后熟练的将他双手捆在身后,用不知道哪里来的抹布给堵住了嘴。 接下来的几人也是同样的待遇,只不过因为有了动静,其中一人警惕的事先拔出来长剑来,但看见是陈月这么一个小丫头的时候,还是放松了警惕,被陈月逮着机会,一个高抬腿踢中了小老弟,夺走了长刀,身后的几人跟上前来,将人给捆起来。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出去瞧瞧那断手的到底去哪里了。” 魏思远当即跟在了陈月的身后,但在走出门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他一直知道前辈跟在陈月的身边,如果他跟着陈月,会不会导致前辈不好出面? “小月,要我和你一同去吗?”魏思远还是决定问问陈月。 陈月挥了挥手, “不用啦~~” 转过弯,确保魏思远看不见后,陈月这才拐进了小巷子之中,武侯城的街道她之前天天半夜没事做出来训练踏雪无痕时就已摸透,那断手跑去的方向是个死胡同,她准备换一身衣裳去拦他。 三分钟后,换好衣裳的陈月,原地轻轻一跃,跳上房梁,快速行走于各个房梁之上,直到寻找到那断手之人,他似乎是已经找医馆简单的包扎好了手指,此时正在一栋茶坊的后门等待,没多久,一名身穿黑色长袄的人开了个门缝。 陈月跳下屋顶,躲在一棵树后,想要听听两人的谈话。 “大人,真的,千真万确!那进了衙门后院的绝对不是什么知州夫人,那里面的人说什么考核,而且个个都心狠手辣,我怀疑是大周派来的奸细!” 来人听见这话,直接退后将门给关上,陈月听见隐隐约约传来的话: “知道了,你回吧!” 本以为奉上消息后,就会得到重金奖赏的断手懵了,呆呆的站在门口不知该去哪里。 乐文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跑了? 此时的武侯西边山脉,骑着骏马,头戴珍珠貂帽的中年男子身后是多达两千人的骑兵,他们正紧紧跟随着前方的男子,翻山越岭,朝着西边而去。 “主子,咋们就这样走了?”中年男子身旁骑在马背上的壮汉忍不住的问道。 “不然咋整,那谭飞彪就是个死心眼,一心一意为朝廷效力,和他正面遇上,他肯定会一刀捅死本王,我现在跑了,他反而有危险。” 壮汉一脑袋疑问, “主子,咱们这造反遇见谭飞彪就跑了,说出去,有点丢脸啊?” 梁王听见这话,嘿嘿一笑: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可是当年皇后娘娘给我的锦囊妙计,让我注意皇上送给我的美人,一旦发现不对就起兵造反,要是觉得造反打不过就往西边跑,到时候她的人会在西边接纳我。” 壮汉惊呆了, “皇,皇后娘娘还能够预知未来?” 梁王听到这里,表情微微有些伤感,想起了那个浑身充满了神秘的女子。 “或许就是因为皇兄觉得她能够预知未来,是上天的宠儿,所以才会暗下狠手,将她除之后快。” 身旁的壮汉听见这话,下意识的想要让主子别妄加议论,可是忽然想起来,反正他们都造反了,议论议论怎么了? “主人,您说的是真的假的?那外界一直传闻是现任梁皇后当年毒害了先皇后武安,那要是按照您的说法,这可能是皇上暗示的?” 梁王呵呵一笑。 “就梁家那女儿敢害武安?借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如今坐上皇后的位置,估计心里都怕死了,害怕哪天皇上一个抽风,把她也杀了吧?” 壮汉一脸莫名。 “这,这皇上如此行事,朝中文武百官竟没有一人阻止?” “那帮软蛋,他们阻止?阻止个锤子哦!一天到晚的恨不得给狗皇帝当看门狗的人!” “那,那咱们偷偷撤退,那帮留在城内投靠我们的……” 梁王忍住了笑容道: “就让他们来帮咱们拖一拖谭飞彪的进度咯,之前给了那么多的银子,就拿些情报糊弄本王,当本王是傻子不成,那些钱就是他们的买命钱!” —— 陈月眼看着那断手一脸阴郁的离开了茶馆后门,朝着城东的城墙边上走去,那一片就是之前红鸢师姐曾经提到过的混乱的居民区。 在跟着断手走,和去茶馆打探梁王消息之间,陈月选择了先去茶馆内探探。 趁着街面上没人,陈月脚尖轻点地面,飞跃过围墙,轻声落在地上,与她想的差不多,这茶楼内部没有几位客人,而方才那位打开后门的一身黑色长袄的男子,此时正在收拾行李,陈月透过窗户纸看进去,那行李可不便宜,里面光是金条就有两根,更有好几张的银票被那人塞进了怀中。 瞧着那人似乎是收拾好,背上身准备出发,陈月连忙蹲下身来,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根粗壮的擀面棍。 “吱……” 门缓缓打开,陈月一个跃起,手中擀面棍直接落下在穿黑长袄人的脑后,人直接晕倒在地,陈月赶紧将此人双手扭在背后,用麻绳给系上,再将怀中的金条和银票给收了起来,为了防止此人像电视剧里一样,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磨破麻绳,陈月还细心的将他给捆在了柱子上,想着到时候让魏思远来审问此人。 做完这一切,陈月这才反身前往那断手走的方向,在房顶观望许久,陈月这才瞧见了那断手的踪迹,他竟然去了城西的所谓的混乱平民区。 陈月没有跟着断手走进去,里面地形复杂,陈月曾经在黑夜的时候远远眺望过一眼,如果被人有意埋伏,她没有把握能够闯出来。 陈月在远处的二楼茶楼点了一壶茶,坐着等那断手出来,当然了,如果他到天黑都不出来的话,那她就要回家里去一趟了,看看牛芳的反应,反应过于激烈就过几天再现身,若是反应还好的话,那就先通个气。 这一等,就从中午等到了傍晚,就在陈月将桌上的瓜子给嗑完后,茶壶中的水也已经喝完之时,陈月心中觉得那断手说不定是逃回家了,又或者是发现了自己的跟踪,从别的地方翻墙跑了。 总之,今天下午白费了的时候。 断手出现了。 “这位客官?客官?您这是,要加菜还是结账?” 之前被陈月招手叫来的小二,看着陈月目不转睛的看向窗外,先是等待了片刻,后心中又有些担心这位江湖儿女会不会是为了不买单在装傻,不由得有些紧张的出声提醒道。 陈月随手从袖中摸出一粒碎银放在桌上, “剩下的就是你的打赏了。” 说完,便赶紧匆匆下楼,追随着那断手的方向而去。 小二的看着桌上的碎银,再看了一眼桌上最为基础的一壶茶和一盘瓜果,这两样东西加起来不过四十文,这碎银起码有三四百文的样子,剩下的钱今儿可以过一个肥年了,想到这里,小二的脸上顿时笑出了一朵花来, “客官大气,客官新春快乐!” 此时的陈月还与那断手隔着一定的距离,因为她发现,断手从那混乱的居民区内出来后,身后集结了有快二十人的队伍,瞧上去都是地痞流氓的打扮,走在街道上,路上的行人们纷纷避让两旁,唯恐在年夜日的今天,沾惹上了这帮人,过不得一个好年。 走着走着,陈月就乐了,这条路不就是冲着衙门去的吗?正好她也要回衙门将那穿黑棉袍人的事情告诉魏思远。 “这断手还真是记仇啊,在梁王那里告状得不到回应,就自己集结队伍想来包抄我们?不过……这大理寺的外围成员们,武功……应该还行吧?” 陈月有些不确定,毕竟今天上午动手的时候,那帮人也只是打打下手,帮忙捆人之类的,倒是没有瞧见他们真的动手。 眼看着这帮人走到了衙门的外面,大概是往日里惧怕衙门太久,那帮地痞流氓十分自然的在衙门外停了下来。 “走!那帮人就在里面!” 断手此时的手包扎都像个粽子一般,瞧见好不容易拉过来的‘帮手’停在衙门外,赶忙举起手来催促。 “那个,吴老大,你叫兄弟们来帮你打架,兄弟们二话不说,但是,但是你让兄弟们进衙门,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 断手大手一挥,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武侯城已经不是大周的了,那衙门自然也就不是衙门了,再说了,我现在可是梁王手下的人,只要你们跟着我混,说不定哪天我在梁王的手下面前提一提大家伙,你们就成了吃官家饭的人了。” 此话一出,那些平日里被街坊邻里们冷眼相待的地痞流氓动心了,吃官家饭啊,到时候岂不是可以堂而皇之的收保护费了? 陈月见此,赶紧找个地方换成了今日出门时的衣裳,然后叩响了后院侧门。 “谁?” “是我,小月。” 侧门连忙开了一条小缝,陈月赶紧挤了进去,瞧见了里面院子里捆着的十几名‘捕快’。 “魏大哥,魏大哥我有消息要告诉你!” 魏思远听见陈月的话,从屋里走出来。 “小月,有什么发现吗?” 陈月连忙点头,上前几步将那黑袍男子的存在和断手找人准备报仇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看着,那茶馆里似乎没几个人,那人收拾包裹的样子,怕是准备跑路,只是,不知道是他自己害怕跑路,还是梁王那里出了差错。” 魏思远听到这两个消息,也是微微皱眉。 “这梁王,出什么事了?” 乐文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明谋 “这件事可以先放放,这门外围着的十几个人怎么办?虽然都只是地痞流氓,但是他们手上都拿着棍棒,打起来杀伤力也不低。” 魏思远也意识到了,现在不是思考梁王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将屋外的一帮地痞流氓给搞定。 “小月,你有什么想法?我瞧见你之前带着大家去前面捉拿捕快的时候,有条有理的,一点力气没浪费。” 本来是想找魏思远拿主意的陈月也愣了,想法? 想法自然是有一点点的,只是这魏思远是什么意思?怎么问起我的想法了?是想试探我不成? 想到这里,陈月有些忐忑的偷瞄了一眼魏思远。 “想法啊?像我们这样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自然是先将外面守着的这帮地痞流氓给骗进衙门来,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要是闹出动静来,引起了那些梁王手下的注意,打草惊蛇了就不好了。” 魏思远点点头,毕竟,就算是梁王真跑路了,但是城内那些曾经拜在梁王下的狗腿子不在少数。 陈月看他点头,只继续道: “那,那咱们现在就,和大家伙商量一下?” “好,你来和大家商量一下。” 我? 陈月有些不敢置信的用手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只要出想法就行吗?怎么沟通这事也归我了呢? “小月,能者多劳,更何况,这个消息是你带来的,你更清楚这些人手中的武器和应对的办法,我相信你能行的。” 陈月:呵呵,如果你还是那个美人姐姐,说这番话我大概率会比较上头,但你现在下巴的小胡子就这么在空中飘荡,我倒是真的比较清醒。 “我去也行,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 “事成之后,你送我回家,然后在我家吃晚饭,最好是住一晚上,明天才能走,行吗?” “行,不过,我能问问你这么做的原因吗?” 原因就是有大理寺的官员在,牛芳不会当场化作食人花将我给吞了,好歹还会伪装一下贤良淑德,但是这种原因我当然是不能告诉你了。 陈月微微一笑,“没什么原因,主要是我娘她这个人比较喜欢美男子,我想让她看看你,开心开心。” “既然如此,那就满足你的孝心好了。”魏思远微微有些自得的笑笑道。 谈好了条件,陈月这才到前面院子去和众人商量,怎么干掉这门外围着的十几名地痞流氓。 大概真的像魏思远所说的那样,因为上午陈月表现的实在是过于彪悍,以至于大家对于她的提议几乎没有异议,她说什么就跟着干就是了。 —— 衙门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空无一物的大堂,外面被断手说得动了心思的流氓们瞧见衙门大门打开,唯恐身边众人会抢了风头,快速的冲了进去。 眼瞅着冲进来了四人,陈月高举的手臂放下,衙门大门缓缓关上,而那冲进来的四人,被早已等候多时的众人一拥而上,用衙门的长板将四人给打趴下,随即用一桶凉水浇在了这四人头上。 大年三十的下午,气候零下三度,这一桶水浇下去没多久的功夫,就开始起冰凌子,而长板此时如同雨点一般密集的落下。 “别打了!别打了!要死人了!” “救命啊!” 求救声此起彼伏,无一不凄厉哀伤,听的外面没来得及冲进衙门的十人心头发慌。 “这,这里头是早有埋伏啊!” “我,我不去了,我忽然想起家中老母还等着我回去吃年夜饭。” “我,我也是!等等我!” 这一下,剩余十人走了五人,只剩下五名无牵无挂的街溜子还留在原地,看着一旁神色莫名的断手。 “大哥,咱们哥几个可是无牵无挂,你那些什么官家饭我们也不感兴趣,你就直说,这一趟给多少银子。” 断手低头看着包扎成粽子一样的手掌,咬咬牙狠心道: “二十两银子,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前提是你们将那里面那个白胖小姑娘给我手脚打断,弄到我面前来,那笔银子才给。” 陈月透过衙门门板缝隙听见那断手的话,冷哼一声, 想要让我断手断脚?那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此时的衙门后院已经用麻绳捆起来了有二十余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放弃了逃跑的念头,没办法,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搜走了,要不是那帮人还好心的在院子里升了个火堆,怕是他们就要冻死在这大年三十了。 五名无牵无挂的流氓,从棉衣之中掏出了一把把镰刀,走进了那重新打开的衙门大门。 就在陈月下令关门的时候,其中两人竟然转身朝着那大门后面跑去,两名负责开关大门的人看着冲着自己而来的镰刀,整个人吓傻了站在原地。 “跑!” 随着陈月一声令下,那原本被吓得站在原地的两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跑了起来,趁此机会。 “泼水!” 两桶冰水冲着那两人泼去,不仅仅将两人的棉衣给打湿,同时还有不少水泼在了地上的青石板上,地上瞬间结了不少暗冰,那两名追着关门人而跑的人一脚踩上去,摔倒在地。 “打!” 等候一旁的四人拿着长板上前就打,不给地上躺着的两人任何机会。 而剩下跑到陈月面前的三人也没有逃脱脚下打滑的命运,门外的断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集结而来的‘手下’就这么快速的败在了那白胖死丫头的手里,只觉得心疼的难以呼吸。 “抓住他!” 一声令下,大理寺那剩下的几人几乎是听见命令之后毫无滞后,围着围墙下冲出门外,将那奋力逃跑的断手给扑倒在地。 将这十人给全部用麻绳捆起来放在后院,而此时的天色已经渐渐的开始暗了起来。 “魏大哥,咋们什么时候去我家?” 陈月有些心急的问道,毕竟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按照牛芳一贯的习惯,年夜饭定要好好准备,但是再晚也不会超过七点,她得赶紧回去打下手,以此来让牛芳手下留情。 魏思远环视了一圈周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外围成员,沉吟片刻。 “或许我们可以先去将那断手的接头人给控制住,再去你家拜访?毕竟时间太短,我还未准备礼物。” 陈月皱了皱眉,那接头人的确是个问题,如果去晚了,被别人发现带走了就不好了。 “行,那咱们先去茶馆,然后路上买些糕点就成。” 至于这剩下的后院中的捆着的人,魏思远表示,连看犯人这点事都做不好的好,那干脆也别说自己是大理寺外围成员了,直接回家喝奶得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纷纷表示,自己一定守好这些犯人,绝不会让他们有丝毫逃跑的可能。 前去提那穿着黑衣长袄人的路上时,陈月看着身旁依旧穿着女装的魏思雨有些犯难。 “魏大哥,待会儿我该怎么称呼你?” “哎?忘记换一身衣裳了,没事,我与你家人解释一番即可。” “嗯……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魏大哥您。” “打住,先说事,说完了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陈月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嘴里喃喃道: “哎,忽然有些记不清楚那茶馆究竟在哪里了,哎……” 魏思远先是一愣,然后会心一笑,曲起手指敲在陈月的头顶。 “行行行,我答应好了,不过先说好,不得是违背大周条律之事。” 陈月连忙点头,“倒不是别的事情,主要还是之前我独自离家的事情,我娘可能会比较担心,你能说是我跟着你走的吗?” “等等,你是真的离家出走?你,那位前辈没有打个招呼?”魏思远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要是答应了陈月的要求,恐怕去那陈家就不是带什么礼物的问题了,可能就是要挨多少白眼才能进门的问题了。 陈月眼巴巴的瞅着魏思远,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架势,魏思远一心想要赶紧将那逃犯给审问审问,如今被陈月摆了一道,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走到那茶楼后门,不出意料,门被从里面锁着。 魏思远一个助跑,翻身上墙,跳进了茶坊的后院,然后从内将后门给打开,让陈月走进来。 “就是那间屋子!” 陈月胖乎乎的小手指向那绑着黑衣棉袍男子的房间门道。 魏思远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进了房间里去,此时的黑袍男子已经在零下五度,又没有烧炭的房间内被捆了一个下午,随着窗外天色渐暗,他都快绝望了,以为自己就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冻死在这房间里。 如今瞧见面前这位,穿着一身绸缎长裙的姑娘,只觉得恍惚之间,如同天仙下凡一般。 “老实点,问你你就点头或者摇头,明白吗?” 天仙一开口,黑袍男愣住了,他不明白,这么美丽的女子,为何声音如此粗犷? 魏思远一瞧,眼前这人竟然还敢和自己耍花招不吭声,直接上来就给了一巴掌。 “这下明白了?” 黑袍男只觉得这一巴掌打得头晕目眩,为了保命,连忙点头。 “你是不是梁王的手下?” 点头。 “梁王跑了?” 点头。 “梁王跑哪里去了?是他自己跑了,还是你们都跑了?城内还剩下多少他的手下?” 黑袍再一次愣住了,这,这么多问题,该点头还是摇头呢? 陈月看不下去了,上前去将黑袍男口中的抹布给拿走,刚刚拿开,黑袍男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大喊救命。 陈月一个耳刮子直接上去。 黑袍男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白胖小姑娘,不敢置信。 “问你话你就说,别耽搁姑奶奶时间,懂不懂?不懂就把你扒光了丢外面去冻一冻,你就懂事了。” 此话一出,魏思远默默的点了点头,好样的,小丫头霸气! “我,梁王带着他的亲信部队跑了,至于往哪里走,不知道,已经走了有好几天了,城里剩下的梁王部下,估摸着也就一两千了吧?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 陈月听到这个答案,不算意外,毕竟她是亲眼看见这家伙收拾细软准备跑路的,要是正常情况,他这样的人恨不得日夜钻营才是。 “你说梁王前几天就跑了,他为什么要掩盖消息呢?” 陈月提出疑问。 魏思远只顾着高兴谭飞彪可以不用上阵杀敌,倒是不觉得梁王跑了有什么不对,直言:“许是担心打不过吧?所以就跑了,跑了也好,免得百姓遭罪。” 陈月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直到将那黑袍男给捆回了衙门后,陈月才惊觉出哪里不对。 “咱们的队伍前几日还在收服县城,如今武侯作为梁王本打算的都城,就这样拱手相让于我们,会不会让朝堂上的怀疑谭将军与梁王合起伙来做戏?” 此话一出,提着大包小包糕点肉干的魏思远愣住了。 乐文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采耳 可就算是梁王的谋划,那也是阳谋,实打实的摆在你的面前,谭飞彪就算是真的提前收到消息,梁王撤军,难道他就会相信,并且不朝着武侯进军吗? 不可能,按照当时的情况而言,就算是谭飞彪的亲娘说梁王跑了,他也不会相信的。 显然魏思远也想到了这个原因,虽然表情扭曲了片刻,但还是深吸一口气道: “走吧,咱们还是先去你家将你离家出走的事情解决了。” 一提起这件事,陈月莫名的有些怂了。 自打穿越到大周以来,其实牛芳基本上没有打过她,除了偶尔的念叨几句之外,那就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当初狠心留下一封信离开家的时候心里负担也不算太重,可为什么如今回家,反而有些挪不动腿了? 魏思远瞧了一眼光点头不吭声,也不挪步的小丫头,乐了。 “是不是害怕了?看来是第一次离家出走啊?放心吧,害怕这种东西,伴随着你离家出走的次数多了起来,它就会消失不见了。” 陈月:说得一副老司机的模样,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识过牛芳的威力好吧!想到这里,陈月双眼微微眯起,一脸天真无邪道: “既然魏大哥你这么有经验,那待会儿你来回答我娘的问题好不好?” “那有何问题,交给我吧,瞧你那小心翼翼的样子。” 有了魏思远这个冤大头的保证,陈月总算放下心来,和魏思远一同坐着马车回来南城。 —— “咚咚咚,咚咚咚。” 陈月轻轻拍打陈府大门,里面却寂静一片,想到了牛芳那谨慎的性格,许是将敲门的人当做外来的地痞也不一定。 就在陈月思考要不要出声暴露自己的身份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小妹!小妹是你吗?!” 陈月顺着发声的方向看去,竟然是一身深青色长袍的大哥陈壮! “大哥,嘘……” 陈壮瞧着小妹只顾着高兴,此时看见小妹将食指竖起放在嘴巴前,有些好奇是什么意思。 “大哥,别出声,你就像平日里一样叫娘开门就行!” 陈月担心牛芳在里面听见她回来了,心一狠,不开门就惨了。 陈壮瞧着小妹紧张的神情,不由得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道: “可是小妹,咱们家的人现在都走后门进,前门被拿水缸给堵死了,进不去的。” !! “咳咳,那,那大哥我跟着你后面,咱们去后门,对了,这位是我的好朋友,魏,魏大哥。” 说完这话,本转身离开的陈壮停住了脚步,将手指伸进耳朵里掏了掏,一边掏,一边自以为小声的说: “看来久了不掏耳朵,真的会听错话啊。” 陈月偷偷一笑,示意身后穿着一身华美长裙的魏思远赶紧跟上。 走到后门的位置,陈月和魏思远站在围墙下,保证开门的人不会从门缝之中看见他们。 “扣扣扣。” 陈壮一脸紧张的敲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但是看着小妹躲在围墙下的时候,他就是手心冒汗,如果陈月知道的话,大概是会告诉他,这个叫直觉。 “来了来了。” 牛芳那熟悉的慵懒之中带几分催促的语气从后院之中响起。 “吱……” 后门缓缓打开,陈壮站在门外没有动,他的任务是帮小妹将门给打开,让小妹进门,现在小妹还没进门,所以他站在门外等着。 “走!” 陈月拉着魏思远那繁复花纹的袖口,朝着那打开的后门冲去。 什么事情都等到冲进大门后再说!! “哎哟!谁呀!” 站在后院的牛芳只感觉一阵狂风刮过,恍惚之间仿佛是看见了两道人影跑了进来。 “来人啊!有贼啊!” 牛芳清亮的嗓门一喊,一楼二楼瞬间窜出几人来,陈月定睛一看,王百年父子,董瑞,师父,小老弟,老爹,大家都在。 而此时的大家手中,都或多或少拿着一两样的‘武器’ 比如擀面杖啦,扫地用的笤帚啦,甚至还有小老弟手中的水瓢,这都是什么奇形怪状的? “娘~~什么贼啦!是我,小月呀~~~” 陈月使出来绝招夹子音,一把抱住了看见陈月之后处于发呆状态的牛芳,然后使劲抱着微微晃悠。 “娘~~我都想死了你了!” 感受着女儿身上的温暖,牛芳的手将陈月的脸蛋给使劲捏了捏。 “真的是人,不对,这肯定是梦,梦里面小月怎么带了个女的回来?这个女的这么漂亮?哎哟,穿的这身衣裳也好看,这梦里我怎么光给别人穿好看衣裳啊?” 眼见着牛芳就要上手去摸魏思远的脸,陈月连忙将她的手给往回拉住。 “咳咳,娘啊,这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你摸摸看我的脸,是不是暖和的?对吧?” 陈月握着牛芳的手放在自己的脸蛋上, “温的,这不是梦,这不是梦!陈月!好啊!你还敢给我回来!你这丫头现在是长本事了,不让你出门,你就偷偷出门!咋的,将来老娘不让你嫁人,你还能给我偷偷嫁人不成?! 不行!!你要是有这样的念头,最好给我赶紧打消,不然老娘把你的腿打断!!” 牛芳一口气说完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家中似乎是多了一位眼睛水汪汪的戴着面纱的美人,当下喉咙里那一连串的说教瞬间卡住,微微扭头看向那站在门后一直没有吭声的‘美人’。 “那个……咳咳,这位小姐是?小月还不给娘介绍一下?”说话的时候,牛芳双眼瞪向陈月的目光中透露着——你还学会请外援了这一句话。 魏思远有些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他平日里接触的最多就是他娘那样的大家闺秀,生气了最多也就是暗自落泪,大不了再弹个悲伤的琴来解闷,第一次见到像小月她娘这般直爽的女性,一时之间还有些‘受惊’ “鄙人魏思远,大家一般都唤我魏公子。” 面纱下的男声一出,这下换后院里站着的众人愣住了。 他们,他们方才听见的什么来着? 这,这位姑娘的声音似,似乎有些粗犷啊? 等等,她说大家叫他魏公子! 刚刚跨进门内,准备将后门给关上的陈壮再一次的停下了脚步,再一次用手伸进耳朵里,一边掏着一边小声道: “咋的,这耳朵里的耳屎这么多?” 乐文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打牌 陈家饭桌上,大哥陈壮还在一个劲的自以为偷偷的看着魏思远,大概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人怎么会是一个男人。 嫂子珠珠在饭桌下,准确的狠狠踩了陈壮一眼,人家是家里的客人,你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做什么? 陈月则是死死的扭着牛芳的臂膀不放,一边用最嗲的声音道: “娘你做的饭可太好吃了!比珵都的饭馆子还好吃好多好多!” 魏思远对于陈月这在外凶狠的样子看习惯了,乍一看她撒娇,还真的觉得有些消化不良,于是默默的别开头去,只是这一别开,就瞧见那三个小男孩看着自己的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神。 等等…… 他们不会是对女装感兴趣了吧? “娘,吃饭,你看你操劳家里都操劳得瘦了。” 牛芳虽然心中还是很愤怒小月这丫头独自跑出家门,但是听她说是和这位穿着女装的大理寺官员魏大哥一同走的,心中虽然是对路上的境遇放心一些,但是又有了新的担忧,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那个,魏大人。”牛芳酝酿了许久,吃了陈月投喂的三个肉丸子,两个鸡腿之后,终于是找到嘴巴空下来的机会开口了。 魏思远听见这话,赶忙将手中的筷子落下,看向牛芳。 “魏大人,您,您这穿着女装的意思是?您别误会,我也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只是,我这丫头虽然才十一岁,平日里也咋咋呼呼的,可终归是个女孩子,当娘的担心女儿吃亏,那是很正常的,我就是想问问,您这女装,是……” 魏思远懂了,赶紧自爆。 “牛夫人,您多虑了,我已有良人,便是那一路南下的谭飞彪将军,只是,我两的情况不便多说,今日也是为了让您不要为小月担心,还望诸位不要外传。” 正所谓平地一声惊雷。 陈家众人刚刚接受了女装大佬这个设定,猛然又在吃饭的时候听到了大周最近几年势头颇为猛烈的谭将军是断背这个消息,一时之间,各个捧着饭碗,呆呆的望着魏思远不知道作何反应了。 就连甘顺此时也不由得放下了碗筷,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陈月倒是对魏思远的自爆有了一定的防备,没办法,也不知道是风水问题还是咋的,这大周的人,各个都喜欢自爆,不过这魏思远自爆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陈家人也不敢出去哔哔,原来大理寺魏大人是断背啊! 不说别人信不信,光是妄议朝廷官员这一项罪名,就可以将他们关进大牢吃好些苦头。 牛芳嘴巴微张看着那坐在对面的魏思远,只觉得,败了,彻底败了,对方甚至不用与她交战,两句话就将她的怒气从头浇灭。 陈月见状,赶紧招呼众人: “吃饭,大家吃饭,今晚大年三十,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人放烟花呢?” 再这么聊下去,陈月真的担心大家会满脑子的新知识,忘记吃饭,然后大年初一的早上被活生生的饿醒。 魏思远看向陈月微微一笑,表示这一切都是小意思。 饭后,魏思远和大家一同坐在堂屋里感受着地龙的温度,要说这宅子贵也是有贵的原因,毕竟在县城的房子可是没有地龙的,有地龙的房子,修建的时候就要复杂不少。 “就这么守着也挺无聊的,咱们来打牌吧?” 与王百年一样,一接触斗地主就痴迷上的王大虎坐在椅子上跃跃欲试的提出这个方案,陈月走之后的这个月,由于外面太混乱,大家几乎都没怎么出门,天天待在家里,早已将陈月传授的斗北荒人给玩溜了。 要不是有外人在家里,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吃完饭就开始架起桌子来了。 “打牌?”魏思远也有些跃跃欲试,他家过年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玩法,大多都是商量商量来年的局势,再总结一下今年的收获之类,让人听了就想打瞌睡。 “可是打牌只要三个人,咱们加起来都十人了哎?”陈月有些不想让魏思远看见自己改名的斗北荒人,她担心他看出什么破绽来。 正襟危坐了两刻钟的牛芳大手一挥, “没事儿,家里有的是牌,咱们开两桌,输了的人下桌,正好照顾两个乖孙。” 嫂子珠珠连忙点头赞同牛芳的话,她也是这纸牌的死忠粉之一。 陈月捂脸,罢了罢了,魏思远要是问起来,就说是书上看见的别国的玩法好了。 半个时辰后,魏思远坐在双胞胎身边,一脸难以置信,怀疑人生。 短短半个时辰,他竟然已经找牛夫人借了三次钱,拢共输了有三两银子,乍一看,对于他而言,的确算不得什么钱,但是,但是他们打一局的底是十个铜板啊? 就这样,他竟然输了有三两银子,他甚至一度怀疑,这陈家人抽老千,但是等他终于被赶下桌后,他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陈家人之间的输赢起伏也是十分猛烈的。峡谷 .xiagu. 陈月瞧着一脸迷茫的魏思远,不禁偷笑,谁让他坐哪里不好,非要坐在王百年那小胖子的下方,小胖子打起牌来,可是六亲不认,加上记牌的天赋,硬生生的将魏思远给打下了桌才是正常的。 “小月,你也输了?”魏思远看见陈月,仿佛看见了战友一般,热切的上前关切问道。 陈月点点头,她那桌可不是地狱难度,充其量就是牛芳输多了会怀疑人生,然后她偷偷的放点水罢了,正好她连续赢了七八把,也想下桌休息一下。 “小月,这个斗北荒,是你们这里的玩法吗?” 来了来了,我就知道他会问! 陈月脸上扬起略微惊讶的表情,“怎么会?我们这里离北荒这么远,怎么会有这样的玩法的名字。” “那,是北边的玩法?怎么没见人玩过?” “哦,是北边的玩法,只不过不是我们大周的北边,是大夏那边传来的,听说在那边不是很兴这样的打法。” 陈月一边看着王百年手中的牌,一边仿佛不经意间的说出了她已经准备多时的答案。 魏思远半信不信,但是不过是一个纸牌玩法,他还不至于要挖根刨底,便欣然的接受了这个说法。 “这个玩法挺好的,一旦打起来,时间过得很快。” 时间过得很快? 不,年轻人,那是你还没有接触过麻将这项国粹,你如果接触到了麻将,你就会明白,什么叫一打一个通宵了。 想到这里,陈月忽然有些手痒,要不让麻将重现于世? 抬头看了一眼魏思远,算了算了,再等等,毕竟麻将的痴迷程度可是比斗地主来的深多了。 就在陈月沉思的时候,魏思远忽然出声问道: “小月,有没有兴趣来大理寺当差?” “啊?我吗?” 魏思远点点头,扭头同样的看向陈月的双眼。 “不是因为你身后的前辈,只是因为你自身的能力,我想邀请你加入大理寺。” 大理寺?那就是破案的啊?我加入的话,岂不是要孤身上珵都? “啊,这就不用了吧,我还是喜欢待在家里。” 魏思远看向那两桌吵吵闹闹,脸上却都带着笑意的陈家人。 “小月,你要知道,有些时候,只有权利才能守护家人。” 陈月默默无语,她觉得现在的生活蛮好的,而且卷进了权利之中,她身上的秘密太多,反而是一件危险的事。 陈月低下头来摆弄摆弄袖口的花纹。 “你还小,不明白,权利才是最重要的,不过,等你想明白,就来珵都找我吧,我的邀请随时都算数,对了,这块木牌给你,和给前辈的那块是一样的,有什么事情,拿这块木牌出来,三品以下,或多或少会给一些面子。” 陈月有些感动,赶紧伸手接过木牌,放在手心摩挲了好一会儿。 瞧见陈月将木牌给收进了袖口,魏思远嘴角微微上扬, “小月,既然你都收下了木牌了,是不是承认了我两的好友关系?” 陈月此时还沉浸在魏思远给了自己与他想象中的前辈一样的木牌的事之中,听见这话,连连点头, “对,我们是好朋友!” 魏思远头微微偏向陈月,悄声问道: “既然是好朋友,你能告诉我,我那桌,谁作弊了?” 陈月:??? 乐文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牛芳的担忧 如果不是袖中的木牌似乎真的很厉害,陈月真的很想将木牌拿出来砸到魏思远的脸上。 个臭不要脸的! “想知道?” 魏思远连连点头,他想知道,究竟是谁竟然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弊,可造之材啊。 最好是收回大理寺。 陈月嘿嘿一笑,示意魏思远凑近一些。 魏思远双眼一亮,赶紧将头凑近了,直到距离陈月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停了下来,毕竟男女授受不清,虽然他不喜欢女生,但也要防止小丫头因为他的魅力不小心爱上他。 “不告诉你~~”说完这话,陈月就起身去牌桌上了,大哥输了,该她上桌了。 这一场牌,一直打到了凌晨一点,大家在一起吃了满满的一大碗牛芳包的芝麻馅汤圆,才各自散去,回房睡觉。 时隔一个月,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陈月差点感动的哭出来。 “呜呜,牛芳居然给我烧了地龙,也太暖和了吧!呜呜,冬天过去之前,打死也不想出门了!” —— 次日一早,魏思远早起准备独自离去,却发现堂屋里已经坐了满满当当的人,只不过大家的脸上都挂着两个黑眼圈,手上动作麻木的捧着一碗汤圆吃着。 “魏公子,您起来了?来来来,正好尝尝这黑芝麻馅的汤圆。”牛芳从厨房里端着一大碗的汤圆出来时,正好瞧见了一脸困惑的魏思远,连忙出声。 “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坐下在椅子上,魏思远看着身旁困得一双眼睛都泛出泪花的小胖子,悄声问道: “你们平时都这么早起来吃早饭的?” 王百年伸手揉了揉眼睛,将泪花给抹掉,深深叹了一口气,略带同情的看着魏思远道: “那倒不是,平时都是辰时(七点到九点)才吃早饭的,今天卯时(五点到七点)就吃早饭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是因为武侯这边的习俗吗?大年初一早上这一顿得早点吃?”魏思远猜测问道。 王百年震惊的看了一眼这位女装大佬,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真相,差点就信了你的话了,毕竟听起来比真相还要有道理的样子。 “主要原因是,这次的芝麻馅是小月最爱吃的味道,牛婶把芝麻馅全煮了给我们吃,剩下的花生馅的留给小月,惩罚她离家出走。” 魏思远:…… 就,就为了这? 关键是大家还配合的早起了? 魏思远:我不理解…… 再不理解,吃完汤圆后,魏思远也走了,走的时候是陈壮驾着自家的小马车送的,毕竟魏大人是为了案子才穿成这样的,这样的美貌在如今这个混乱的时候,也着实容易惹出事情来。 —— 陈府, 陈月醒来之后,先是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房间看了三秒,房间内便涌现出了不少的红色小感叹号。 每一个任务后,都显示着做完之后能够得到的积分。 “乖乖,得多做任务才行了,不然这查漏补缺的指定功能,我还用不起了。” 窗户的死角清洁,清洗不到位的房梁…… 一间房间内,竟然能够贡献出五个家务小任务,陈月微微支开窗户打算看一看窗外的天气,一股冷空气顺着窗户缝迫不及待的挤了进来,给陈月来了当头一冷。 “嘶……好冷,算了,还是在屋里把任务做了再说。” 半个时辰后, 将够得着的任务都做了,就剩下房梁清扫这一项了,陈月环视了一圈房间,将书桌后的带靠背的椅子给搬到了房梁下,站上去踩了踩,伸手朝着房梁够去还有一些距离。 “还是矮了,从明天开始,每天喝两杯牛奶,跑八百米,怎么也得把这身高给弄上去才行,最好是长到一米七,嘿嘿,傲视群雄!” 陈月一边说着,一边去将小圆桌边上的独凳给拿来重叠在靠椅上,用手碰了碰,确定没有摇晃之后,这才拿起了方才放在一旁的长条抹布。 用这个的话,可以将布条一端扔过房梁,然后抓住两端前后摩擦,这样一来就可以将房梁上的灰给擦干净。 陈月抓着长布站上木凳,将手中长布一端用力扔过长梁,此时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呀?等一下!” “我!你娘!小兔崽子,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快给我起来,今天大年初一,今天起得晚,一年都起的晚!” 牛芳? 她咋来叫我起床? “唉!等等!马上就来!”峡谷 .xiagu. 眼看着长布都扔上去了,陈月打算先擦了再说,毕竟起床穿衣也要花个好几分钟,牛芳不至于连这几分钟都等不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牛芳的声音, “唉?你的窗户咋是打开的?啊啊啊!!!你在干啥!你站这么高干啥!你手里拿的什么!你给我放下!放下!!” 陈月眼见着牛芳从外打开了窗户,将头探了进来,看向了站在独凳上双手拿着白色长条布的自己,然后发出了一阵惊声尖叫。 “等等!!娘!你听我解释!!” 陈月连忙将长布收起来,然后爬下独凳,再从靠椅上轻松跳下。 紧接着连忙去将房门打开,高举着手中的抹布解释道: “娘!我这是抹布!我就是在屋里待着没事儿,不想出去,想着把房梁给擦一擦。” “你个死,呸呸呸,你个臭丫头,一大早的起来,不去吃饭,给我在这里打扫清洁做什么?! 你真的是要气死老娘了!给我下楼去,你爱吃的黑芝麻馅汤圆,我给你在锅里留了一碗,再不去吃就要黏在一块儿了。” 陈月连忙抱住牛芳,全身上下跟着微微摇晃娇声道:“娘,您真是太好了!我真是爱死你了!” “一天到晚都不知道羞,老是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快快快去吃饭!” 牛芳使劲下压想要上扬的嘴角,但偏偏就是压不住,陈月瞧见了偷偷一笑。 “娘,我的亲娘,那我去吃饭了。” “臭丫头,去吧!” 其实牛芳在昨日看见陈月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生气了,这段时间,她对小月的担心甚过一切,下雨了担心小月淋雨,天冷了担心孩子冻着,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担心孩子吃不着好吃的饿了。 之所以表达出来那些愤怒,完全是为了防止陈月这丫头心里没有一个怕的,到时候心里一和他们的想法有差别就选择离家出走,毕竟是个女娃娃,心野了,将来嫁人可怎么办?她是孩子亲娘,气气就算了,可她将来的夫家可不会容忍这样的脾气。 “不过这丫头就出去了一个月,我这心里面就空落落的,将来要是嫁人了,可怎么办呀?就这孩子的性子,从小到大被我给惯坏了,嫁出去还不得天天哭鼻子?” 牛芳一个人站在陈月的房门口低声感慨,她也是忽然意识到,自家的小胖闺女竟然已经十一岁了,在乡下这个年龄,已经开始估摸着看女婿的人选了。 乐文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取名 陈月下楼去将灶台内还温得好好的黑芝麻汤圆拿了出来,坐在桌边一勺一个的吃着。 王百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捧着一本杂书,挤眉弄眼的朝着陈月问道。 “嘿嘿!是不是很后悔没有早起,导致没有吃到黑芝麻汤圆?” 陈月歪了歪头看向王百年有些费解道: “你在说什么?我吃的是黑芝麻汤圆呀!?”说完,还将汤勺里咬了一口的黑芝麻陷展示给王百年瞧。 看见这熟悉的黑芝麻馅,王百年的双眼湿润了。 “怎么会,怎么会,果然,牛婶婶最爱的还是你,说什么给你惩罚都是借口,呜呜……” 陈月看着双眼湿润的王百年,有些莫名其妙。 “我娘不爱我,爱谁?王百年你真是越来越笨了。” 王百年:终究是我打扰了。 被打击到的王百年瞧了一眼陈月此时身上穿着的便衣,将手中的杂书放下,一边伸手拿了一块桌上的点心,一边随口问道: “不过今天大年初一,你们不去高升县的牛家拜年吗?” 陈月这才想起来,“对哦,今天是大年初一。” 按照往年牛芳的积极劲头,今天应该早早的就叫她起床去外婆家才是,不过自己一赖床,都赖到了中午十点半了,现在去高升县的话,恐怕赶不及吃中午饭了吧? 恰好这时牛芳从楼上下来了,她刚才留在房间里,就是为了看一看小月这孩子说做清洁是不是在骗人,直到她看见被擦得闪闪发亮的地板和整洁的书桌之后,才确定了小月这孩子真的是没事儿找事儿干,大年初一一早起来不吃饭,就窝在房间里做清洁! 瞧见牛芳下楼来,且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不愉,陈月娇滴滴问道:“娘!咱们什么时候去拜年啊?” 听见陈月这娇滴滴的声音,王百年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后瞧见陈月那凝视着自己的目光时,连忙随手抓起两块糕点,捧着杂书回书房去。 “小月姐出门一趟,回来变得更可怕了。” 牛芳没有听见这话,只是坐下在陈月的身旁,将她随意拢在一起的头发给快速的扎了两个小花苞道:“这个时候想起来外婆啦?早就和你爹商量好了,今天在家陪你们一天,明天就去高升看看,眼见着这第一批养的猪也快出栏了,最近这肉卖的价格高,看能不能赶着出栏。” 说到这里,牛芳探头到陈月的正前方,瞧了瞧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 “要是能够赶着出栏,你投的钱应该是能够一次回本了。” 回本? 一次回本? “娘,这猪肉现在涨成什么价了啊?卖一批就回本?” 牛芳将梳子上的头发给弄下来,缠绕成一圈,想了想道: “前几日出门去,一斤肉要四十文的样子吧?咱们家去年做猪肉包的时候,这肉一斤才七八文的样子,你舅舅他们之前就让人捎了口信,一定得趁着这段时间将猪给交出去,对了,你什么时候去白家一趟,问问看你那个师姐,吃得下这么多肉不,不行咱们就卖一些出去。” 去年的五到六倍的猪肉价格,陈月还真的担心红鸢吃不下这么多的肉,倒不是说给不出钱,而是用工成本太贵了,毕竟她一开始订这批肉是为了做员工餐。 “行,那等你回来,我去问问看红鸢姐,这批肉怎么处理,我觉得她会把肉全部要了,但是会不会给小工吃就不知道了。” 牛芳点点头, “是这个理,行了,汤圆吃完了把碗给我,你去找你嫂子玩吧,顺便帮娘问问,这两个孩子的名字是咋个弄,看你嫂子一直不取名,就老大老二的喊着,娘总感觉她在喊你哥,怪怪的。” 取名! 陈月忽然想起了,大嫂珠珠曾经让她给两个侄子取名,她这一趟行程提心吊胆的,竟然将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怎么办?现在让她想,她也实在是想不出来啊? 想到大嫂对自己那全心全意的信任,陈月不禁咽了咽口水。 牛芳头也不回的去洗碗去了,自从家中日子好过了后,冬日里洗碗都是用的暖水,手再也没有生过冻疮,牛芳低头瞧着自己虽然依旧肿大,但是没有那难看的冻疮的双手,不禁高兴的哼起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调。 “娘哎,你倒是开心了……” 哎,不对?牛芳说今天陪我们,那,这是明天去高升县不带我们几个的意思? 陈月走出堂屋想追上前去问问牛芳,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微微开了个门缝的大嫂房间。 “为侄子取名,任务奖励一千积分,是否接受?” 接!接! “任务开启,倒计时一个小时。” ??? 不是,你这任务怎么还带倒计时的?你要是提前说了,我,我还是会接的……峡谷 .xiagu. 陈月迟疑片刻,走到大嫂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大嫂的回应后走了进去。 “小月,醒了?这个月在外面很辛苦吧?”大嫂一边拍打着双胞胎的后背,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还,还好,只不过在外面嘛,肯定比不上家里的,不过也有很多收获,对了,方才吃早饭时听娘说,嫂子还没有给两个侄子取名字?” “嗯,我等你,我相信小月你肯定能回家来。” 呜呜,大嫂你怎么这么好! 陈月险些要抑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激动,给大嫂一个拥抱,只可惜,她的怀里还抱着两个小奶娃。 看着这两个睡得鼻子冒泡的小屁孩,陈月想到了一对名字。 陈起,陈达。 取自战神白起和民族英雄徐达。 “嫂子,我倒是有两个名字,你可以听听看。” 大嫂珠珠连忙点头, “说说看,小月取得名字,一定很棒。” 啊,这,陈月只觉得时隔一个月,嫂子夸人的功力咋涨了这么多?夸得她都不好意思说了。 “陈起,陈达,如何?起是一切的开始,达是指通畅,两兄弟加在一起就是从开始一路通畅,希望他们二人的人生能够顺顺利利,没有波折。” 大嫂珠珠低下头去,看着怀中的两个冒着鼻涕泡的小孩。 “陈起,陈达,陈起,陈达,好名字。” “任务完成,一千积分已发放。” 陈月本来还有些忐忑,担心大嫂会觉得这两个字过于简单,也不是书生气的类型,直到听见系统的任务完成通知,才放下心来。 “小月,谢谢你,希望这两个孩子将来会如同你的祝愿一样,顺顺利利,幸福平安。” 陈月抿了抿嘴, “会的。” 乐文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取好了名字,陈月也不打扰大嫂,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去,她准备去找师父问问看,这梁王跑路,所带来的后果。 书房内,陈书和董瑞两人看着历年来的考卷,学习榜首的答题风格思路,王百年在一旁一脸苦色背诵着历届榜首文章,没办法,做文章一向是他的薄弱点,一时半会儿也增进不了,只得多背诵几篇,将文章的架构给背诵透了,再按照架构来做文章。 虽说这样的文章难免会被评为匠气过重,不会得到什么高分,但对于除开文章外,其余都答得不错的王百年而言,他需要的不是一篇优秀的文章,而是一篇不拖后腿的文章。 陈月瞧见面前这一幕,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迈步进了书房轻声道: “师父。” 甘顺抬头看向穿着一身厚实却不明亮的小月,微微点头, “小月,离家一个月,路上可有什么收获?写两篇小文瞧瞧。” 陈月嘴角微微一扯, “师父,弟子有一件事想问问师父的想法。” 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提问的小月回来后第一天就提问,甘顺有些好奇,看向陈月的方向,点头示意她说。 “弟子昨天跟着魏大哥听到一个消息,那梁王在前几日带着属下跑了,我直觉这件事会给谭飞彪将军带来不小的压力,但,我私心里觉得,梁王总不能是为了坑谭飞彪将军一次,就跑了吧? 毕竟,这起兵造反又不是吃大白菜一样的简单,就为了让朝廷对谭飞彪将军产生怀疑而造反,这也太儿戏了。” 甘顺听完陈月说完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显了几分。 “不错,你对朝廷上的事情有自己的看法,那你觉得,梁王这些年一直做着造反的准备,去年匆匆揭竿而起,遇见真正的兵力,却不战而逃,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师父,我就是想不明白才来问你的啊?你怎么还反问我了? 眼角余光瞥见身后三个小不点一脸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的后背,想要知道答案的样子。 这,为了维持住大姐头的尊严,编也得编一个出来才行啊。 “难道是,梁王有不得不起兵的原因?但是他深知打不过大周的兵力,所以只是为了,为了将自己的兵明目张胆的带走,顺便给当今圣上一个没脸?” 甘顺听到这话后点点头, “有对也有不对。” 看来师父还真的知道一点? “梁王是太上皇当初最喜爱的孩子,如果不是有先皇后武安的存在,或许当初传位就是给梁王,虽说皇上将梁王给打发出了珵都,甚至给了一个梁王并不喜欢的封地,但事实上,皇上当初是一心想要让要将梁王软禁在珵都,如果不是先皇后的通风报信,梁王匆匆上路赶赴封地,或许他的心愿就要达成了。” 陈月点点头,明了了为什么梁王要养兵了,为了自保罢了,可为什么又匆匆起兵造反? “之前我们在城内一直没有发现假银子,后来仔细回想,其实去年上半年,东西价格就一路走高,那个时候应该就已经有不少假银子在百姓们手中流转了,而这假币的原因也和皇上有关, 自从梁王跑到封地后,青省原本就不算富裕,梁王又要养兵,每年又要上供朝廷税收,手头一紧,造假银自然就成了一个法子,只是这法子积年累月后,难免会被人查到破绽,这一次造反,怕就是被朝廷逮到小尾巴了,就算他不反,那皇上也不会放过他。” 陈月听后点了点头,明白了,这闹了半天,还是当今圣上逼的。 “不过师父,梁王要是不养兵,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的出现了?” 甘顺呵呵一笑: “不养兵?小月啊,咱们这当今圣上心眼可不比那针大,不养兵他估计早就派人暗杀梁王不知道得手多少次了。” “不至于吧?他是一国之主,真的想要一个人的命,随便安一个名头不行吗?” “哦,有一点忘记说了,当今圣上,好大喜功,不仅喜欢修建长城之类的,还甚是维护自己的明君称号,所以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知道一个人的品行后,你就会明白他做事的原因,你们看了这么多篇的文章,有没有什么启发?” 王百年首先道: “有有有,这些文章明明立意各不相同,但文章中总是会或明或暗的赞扬当今天下,太平盛世,害得我还以为这是什么暗号之类的,写了这个,阅卷的官员就会给优。” 甘顺点点头, “虽然不是什么暗号,但是这也是科举消息通透的人家之间的共同消息了。” 陈月皱了皱眉, “这样一来,岂不是赞扬皇上的才得以录取,没有卑躬屈膝赞扬的就落榜?就算是参加科举的书生们对赞扬圣上没有什么抗拒,可除了这些官宦人家,谁会去主动这样做呢?” 毕竟大部分的读书人都是清高的。 后面这句话陈月没有说出口,毕竟在座的都是读书人。 一直没有开口的董瑞也点头道:“这样一来,通过科举完成门楣更换的寒门士子就会大大减少,可是,这样来,皇上还怎么培养那些他的亲信呢?毕竟他喜欢的文章都是这些有法子得到消息的人家的孩子写出的。” 陈月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毕竟,师父曾经说过,当今圣上最爱点贫寒出生的书生,可这样一来,岂不是与他的爱好相违背? “你们想偏了,你们有我这样的夫子在,自然能够将事情点透了告诉你们,可就算是没有我,你们到珵都之后看几篇往年的文章,也能暗自猜个八九不离十。” 陈月这才点点头,心里不免对那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皇帝老儿有点不忿。 好好的大周江山在手上,不想着猥琐发展,让国力强盛,一天到晚的不爽这个,不爽那个,自先皇后武安去世以后,大周就再没出过什么好事情。 瞧见陈月脸上紧皱的眉头,甘顺这才继续道:“当今皇上只能算得上是守成之人,可偏偏耗费国力财力去修建北边长城,当初提出让百姓们每户出一丁去北边修建这个想法时,被朝廷百官以死相谏,这才改成了犯罪之人,流放北边边境修长城,只是,北边边境积压的有罪之人越来越多,不得不派遣更多兵力压制,也是如今朝廷的一大难题。” 说完这话,陈月表情更凝重了,战争和混乱带给老百姓的伤害,此次梁王造反一事已经给她带来了充分的认识。 假若北边边境的罪犯集结起来反抗朝廷,会带给大周狠狠的一击。 更甚至,给一直以来蠢蠢欲动的北荒漠带来南下的大好机会… 乐文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牛芳的惩戒 “师父,那我们能够做什么呢?” 陈月的问题提在了在座的人的心上,没有人会希望大周迎来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这是他们生活的国度。 “这就要要看你们自己了,一方父母官保一方人。如果你们将来站得够高,看得够远。或许能够改变大周如今的现状。” 陈月想到了自己的小目标。 为大周的女子带来一片新的天地,让她们也能像男子一样读书。识字明理,然后在社会上参与劳动有获得工作的机会。 陈书显然没有忘记他和阿姐的目标。看向阿姐与阿姐两人对视一笑。 “既然如此小书董瑞王百年,你们好好的看一看试卷吧。” —— 中午吃饭,饭菜是昨晚上大年三十剩下的。 虽说是剩下的,但总共菜色有十二道,几乎是榨干了牛芳的毕生所学,当然了,大部分还是陈月所教导的菜色品种。 “娘,你们明天是自己去高升县吗?” 吃饭的时候陈月总算想起来问牛芳这件事情。 牛芳一边将大家的饭都盛到碗里,一边分着筷子答道: “对啊,东西都装好了,明儿我坐在马车里,你爹拉我去高升,咋啦?你有什么话想给你姥姥带吗?” 陈月接过牛芳递来的饭碗:“没,我就是想说你们咋不带我们一起去啊?去年拜年不是带我们一起去的吗?” 这下倒是陈爹接话了: “你娘她担心你们在路上有什么意外,毕竟今年这外面乱得很。” 陈月想了想,这年头是挺乱的,要不是她有踏雪无痕,这次上去珵都指不定是死在哪里。 可越是危险,牛芳就越是需要她的保护,别的不说,起码到时候跑路的时候跑得快吧? 想到这里,陈月将筷子放下道: “娘,你不带我去,我就跟在你们后面走路。” 牛芳眉头一挑:“怎么的,你是又要离家出走不成?” 一听这话,陈月怂了。 “哪能呀,我就是担心你和爹,对吧?爹?” 接收到来自女儿的求救讯号,陈爹连忙点头道:“对的对的,女儿就是关心关心你嘛。” 眼看着牛芳将盛饭的勺子放下,双手撑在桌面之上,冷冷的看向自己,陈爹又连忙补充到: “不过,关心归关心,小月还是待在家里的好。” 陈月:唉,爹,你啥时候能够站起来啊! 此次交战,陈月全败。 嫂子珠珠看见大家的气氛有些凝固,忙将两个小宝贝往牛芳和陈月的怀里一人塞了一个。 “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了。” 嫂子珠珠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全都拉到了她的身上。 “两个孩子的名字起好了,陈起陈达,预示着两个孩子从出生到结束一生通顺。” 陈壮挠了挠头,“媳妇儿,你起的这个名字真好,又简单又有寓意。” “对对对,这名字好呀。”陈爹也连忙肯定。 倒是牛芳看着怀中的小屁孩,下意识问道,“那谁是起谁是达?”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人都默不作声,毕竟这个老大老二的顺序还关系着一件大事,那就是之前大周的皇帝老儿下达的指令。 大嫂珠珠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嘴角勉强的笑了笑。 “自然是壮的叫起,瘦的叫达。” “只要寓意好,谁是哥哥谁是弟弟都差不多,来来来吃菜吃菜。”牛芳也意识到自己提的话有几分不对,赶紧将这件事情给跳过。 饭后,陈月帮忙看着两个孩子,牛芳和大嫂珠珠二人清洗碗筷。 下午在王大虎的怂恿之下,陈家人又打斗北荒人打到了傍晚,晚饭喊了一桌酒楼的酒席,吃饱喝足之后,将饭盒放在后门外,自会有酒楼的小二的来收取。 次日一早,陈月醒来的时候也不过将将七点,下楼一看,发现停在后院的马车不见了踪影。 看来牛芳为了防止她真的在后面偷偷跟着,一大早就和陈爹一起出门了。 好在牛芳走之前,已经在锅里蒸上了一笼笼的包子,上面包着红点的是肉包,黄点的是糖包。 陈月打开一蒸屉,里面竟然都是黄点的包子。 “谁口味这么重,一大早就吃甜的?” “小月,咦?你已经把蒸屉给打开啦,正好你嫂子她就爱吃这糖包子,我给她拿几个去。” 陈月恍然大悟,也是,这家里除了我自己,还有谁能够得到牛芳如此的厚爱?细细一想就应该明白,这糖包肯定是为了嫂子做的。 但是嫂子一人肯定吃不完这么多的糖包,也就是说,注定有人会迫不得已吃不到肉包而吃糖包。 想到这里,陈月麻溜的将肉包从蒸屉里夹了三个出来。 三个肉包就将盘子给完全占据,这就是牛芳的家庭版大包的威力。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到厨房里来拿包子吃,陈月就这样看着蒸屉里的包子,一个个的减少。 其中还有董瑞看着锅里仅剩下的六个大肉包,十分机智的拿了两个盘子装包子,一份给师父,一份自己吃。 等到王百年一边喃喃着昨天失算了,应该先出什么牌再出什么牌,这样一来就可以赢得更多的时候,他掀开了蒸屉。 空。 再掀开一个, 还是空。 王百年干脆将上面的蒸屉都挪开,直接掀开最下面一层,一边挪动的时候,一边闻着空气里面的猪肉大葱馅儿的香味。 “牛婶婶做的包子就是这么香!” 站在一旁吃着最后一个大肉包的王大虎,不忍心的别过脸去将嘴里的包子快速咽下,然后匆匆离开了厨房这个是非之地。 厨房里的王百年也打开了最后一层蒸屉,瞧着那黄点的包子,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站在一旁吃着最后半个肉包的陈月。 “没?没了?” “嗯,没了。” 王百年悲痛欲绝地看着蒸屉里的糖包,两行清泪流下来。 “牛婶婶,我错了,我再也不记牌跟你打牌了,呜呜呜……肉包,我最爱的大肉包。” 一边说着,王百年一边将那三个剩下的糖包拿到了盘子上来,咬上一口,浓郁的令人发指的甜味直窜入脑海。 “呜呜,我错了……” 乐文 ------------ 第一百三十章 去木府拜年 寂静的早晨,从王百年的哭声中开始。 早饭后,嫂子珠珠也要和陈壮一同回娘家拜年。 这次她一定要好好问问她爹,她娘到底是怎么想的?把自己给逼的早产之后,竟然就这么了无音讯了。 陈壮还不知道珠珠这次回去的目标,一心以为是陪媳妇儿回娘家看看,心情还颇为慎重。 毕竟他娶了珠珠是高娶,在武侯这一年来,他也意识到了娶了珠珠,在旁人看来是多么大的幸运。 就在陈壮抱着两个孩子出门之时,大嫂忽然转身看向陈月道: “小月,你能陪我一起回娘家看看吗?” 陈月本打算吃完饭之后再回去睡一个回笼觉,然后将家里里里外外做一个大扫除赚赚积分,此时听见大嫂的邀请,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陈月的脸上扬起笑容,看向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的大嫂道: “好呀,我当然乐意!” 毕竟打扫家务得来的积分加在一起拢共也没几十分,况且,大嫂想要知道什么真相呢? 陈壮虽然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但还是觉得大年初一带着妹妹一起去媳妇的娘家拜年,感觉怪怪的,一脸疑惑的看向媳妇: “珠珠?” 珠珠安慰似地对陈壮笑了笑,“两个孩子我担心你带不住。” 陈壮恍然大悟,笑着点点头, “还是珠珠你聪明。”毕竟他家的两个皮孩子睡着的时候还好,清醒的时候,一会儿见不到人,那哭声就能够将屋顶给掀开来。 既然是去嫂子家,陈月上楼换了一身衣裳,恰好是那魏思远送的一套长裙,外面是一件兔子毛披风,将整个人给裹得严严实实的。 从家出来一路上,陈月瞧着大嫂的神情都紧绷绷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新媳妇去婆家。 陈壮坐在外面赶车,车里放着一些牛芳早早备下的过年礼,以及一些家里养的猪做成的香肠。 寂静的马车内,大嫂低着头看着怀中的两个孩子,缓缓道: “小月,待会儿你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不管是谁来,都不能将孩子给出去,成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觉大嫂似乎很担心她娘家有人要对两个孩子不利,陈月自是狠狠的点头。 “放心吧,有我在,就是大哥也别想从我的手里把两个孩子给抢走。” 听到这句话,大嫂的脸上这才浮起了一抹笑意,悄声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给别人听道: “或许也没那么糟?” 马车停在了木府大门外,因为今日是大年初一,木匠坊的工人们都放工了,木实今日难得的在府内。 正在茶室里喝着茶的木实,瞧见小厮匆匆忙忙的朝着后院走去,好奇的开口叫住了人道: “说你呢,急匆匆的干什么去?” 小厮冷不丁地被人从身后叫住,下意识的将嘴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小姐回来了,我正要去通知夫人。” 木实皱了皱眉头,“姑爷没有一起回来吗?” 小厮哪里敢胡乱说话,只得低着头道:“回老爷,是姑爷亲自驾车带小姐回来的,一路同行的还有姑爷的妹妹以及小姐的一对双胞胎公子。” 听前面的时候,木实还点了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双胞胎公子时,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小厮的身后。 “你说什么?你说小姐带着一对双胞胎公子回来,那双胞胎是是珠珠的孩子?” 小厮有些费解,但听见老爷的问话还是不敢有所遗漏,回想道:“应该是小姐的孩子吧?瞧着珠珠小姐抱着两个孩子的样子可温柔了呢。” 木实皱了皱眉,想起了夫人这一段时间的反应,每次问她珠珠怎么样,她都说好的很,怀着孕休养着,不好去打搅多了。 甚至从来没有提过珠珠这孩子怀的是双胎。 “等等,你先不要去后院告诉夫人珠珠这孩子回来了。” “可是老爷……”小厮担心事后夫人问询起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木实摆了摆手,“你去府外给我买一些糕点回来,哪里的糕点铺子远就去哪里。” 小厮连忙欢天喜地的接过木实给的碎银子,头也不回的朝着后门的方向去了。 有了老爷给的事情办,事后夫人问起来,他也可以说是去给老爷办事了,所以没瞧见小姐姑爷上门。 此时的木实没心情去琢磨小厮的想法,他满脑子的疑问都是珠珠怀的双胎,而且生下来了,这其中他甚至什么消息都没听见,还以为自己女儿怀着孩子,即将临盆,昨天还托人打听城里有哪家的稳婆手艺好来着。 虽然脑子里的思绪乱成了一团毛线,但木实面上还是稳住了,亲自前去打开了大门。 瞧见那姑爷驾着的马车,扭头对身后探头看来的门房道: “你去帮姑爷把马车停进后院。” 瞧着门房慢吞吞的步子,木实又补充道: “姑爷回来的事情先不要告诉夫人,要是被我知道你偷偷报信了,就滚出府里去。” 门房的步伐猛的加快了,同时嘴里还连声说着明白明白。 陈壮面对老丈人今日这严肃的表情和反常的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乖乖的将马车交给门房。 “爹爹,这马车里都是陈壮他娘给咱们家备的礼。” 珠珠虽然打算找娘亲问话,对父亲却是没有什么指责的,当下连忙在父亲的面前为陈壮家说好话。 木实点了点头,冲着陈壮道:“咱们爷俩一人抱一点进去。” 毕竟这年货什么的,总不能让穿的漂漂亮亮的两个小女孩来搬。 是的,在木实的眼中,女儿珠珠依旧还是个小女孩。 珠珠和陈月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走进了木府。 落在后面的木爹抱着东西问起了话来, “陈壮啊,你连这孩子起名没?” “起了,珠珠起的,壮的叫陈起,瘦的那个叫陈达,寓意两个孩子从出生开始,一生顺顺利利。” “好名字,好名字,这满月酒什么时候办啊?” “啊?十天前在家小小的办了一下,当时城里到处都是叛军,珠珠说给娘递了口信,娘说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没来。” 十天前?十天前城内的确是叛军四起,那时候为了防止惹眼,他已将木匠坊给歇业了,天天待在家中,夫人绝对没有提起过珠珠满月酒一事。 “说起来,之前老夫托人找来的女郎中,现在应该已经走了吧?” “哎?是爹您找的女郎中吗?我们一直以为是娘托人找来的,不过,得亏有爹您找的那黄郎中,当时珠珠生孩子大出血,不怕爹笑话,我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要不是有黄郎中妙手回春,珠珠就没了。” 黄郎中?大出血?这些事,这些事那女人从未提起过。 想到这里,木实那隐藏在抱着的众多年货后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哎?陈壮啊,你说,那女郎中姓黄?” “是啊,还带着一位小徒弟,珠珠本想留下黄郎中,可黄郎中在吃了满月酒之后,就悄悄走了,走得时候还留下了两个小肚兜,我娘说那肚兜绣得很是细心。” 听到这里,木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怀中亲家准备的年货给放在了木桌上,看向那脸蛋依旧圆润,或者说是整个人都更加圆润了几分的珠珠道: “珠珠,你和爹来书房一趟,爹有些事情要交代你一下。” 陈月方才虽然是抱着侄子,可是身后大哥与丈人的对话可是都听得一清二楚,莫非是那黄姨有什么问题?还是别的? 珠珠目露担忧的看向怀中的孩子,将他递给了坐在椅子上的陈月。 “大嫂,你去吧,有我在这里看着他两呢。” 陈月瞧着大嫂走远了的身影,低头看向怀里的两个小屁孩。 “乖乖们,估计你外公家要有一场大战咯~” 乐文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与嬷嬷的交手 果不其然,陈月抱着怀中的两个孩子坐在堂屋里,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后院就来人了。 一名嬷嬷打扮的中年女子从后院走来,神情温和的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陈月道: “陈小姐何时来了府上,都无人通报一声,夫人请小姐前去后院坐一坐,喝喝茶。” 陈月抱着两个孩子的手微微收紧,啧啧,看来那门房老大爷是觉得这木府当家的不是老爷,而是夫人,偷偷去通风报信过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是陈月的脸上还是笑意盈盈道:“没事儿,嫂子让我在这里等她,要是我去了别处,她会担心的。” 陈壮看看笑着说话的小月,又看看笑着说话的丈母娘的得力嬷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直觉让他不要吭声,坐着就行。 嬷嬷看着这笑盈盈的白胖小姑娘,摸不准她是故意不想去后院,还是真的只是想在这里等珠珠小姐,只得继续朝着陈壮的方向语重心长道: “姑爷,夫人说这堂屋里没有地龙,四处漏风,这两个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得小心发热,要不,姑爷和陈小姐在这里等珠珠小姐,老奴抱着两个孩子先回后院?” 呵,咋的?说不动我,想说服我大哥呗? 陈月毫不做声,她相信有大嫂的这几个月的调教,大哥不会傻不拉叽的违背自家媳妇儿的意愿,让丈母娘的人带走两个孩子。 果不其然,被问话的陈壮挠了挠头,只是憨笑道: “没事儿,没事儿,这堂屋里面有火盆,挺暖和的。” 这就是谢绝了这位嬷嬷的提议了。 瞧着这两人,没一个听话的,老嬷嬷和善的笑脸有些坚持不住了,抿了抿嘴,声调微微下压,对着抱着两个孩子的陈月道: “陈小姐,主要还是夫人想念两个孩子得紧,毕竟夫人是两个孩子的亲生外婆,这才想叫抱着孩子的陈小姐去后院坐坐,至于珠珠小姐那里,这不是有姑爷在吗?想来姑爷会给小姐解释的。” 哟,还挺聪明,拿孝道压我? “嬷嬷,你瞧这从堂屋到后院,要穿过的游廊这么长,一路上都没个遮挡的,你也说了,这两个孩子都刚刚满月不久,受不得一丁点的冷风,这,要是出什么事,嫂子问起来,我可回不了话啊,这样吧。” 听到陈月前面的句子,嬷嬷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只默默的盯着她,直到听见陈月最后一句这样吧三个字,脸上才又缓缓浮现出来一抹笑意,她就知道,这陈家人如今就靠着珠珠小姐带去的嫁妆过日子,还能反驳夫人的话不成? “你让夫人来堂屋来看孩子吧,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嬷嬷,你说是不是?” 嬷嬷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住了,她甚至伸手揉了揉耳朵,想要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咳咳,陈小姐,我刚刚有些没听清,你是说?” 陈月抱着两个侄儿笑眯眯道: “哦,嬷嬷你不认真,我是说啊,干脆让木夫人一同来堂屋好了啊,这样一来,又可以看见两个孩子,又可以避免孩子吹风受凉。” 这下嬷嬷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绷着个脸: “陈小姐,这话本不该我一个嬷嬷来说。” “哦?那嬷嬷你就别说了啊,做人得有自知之明,我哥毕竟是你们木府的姑爷,你说话之前还是要好好想清楚才是。” 此话一出,嬷嬷出奇的愤怒了,自从跟在夫人身边嫁入木府,多少年了,府里上上下下,谁不对她说好话,笑脸相迎? 这白胖姑娘上次跟着他哥哥来迎亲,她当时就觉得这个孩子不懂理数,这迎亲哪里有这般大的孩子凑热闹的。 如今再看,果然是从乡下来的,没有个分寸,珠珠小姐就是在这样的家里待久了,才学会了顶撞夫人! 想到这里,嬷嬷的口吻不禁硬气了起来,从高处低头看向坐着的陈月道: “陈姑娘,还请你不要再胡闹,和老奴去后院去。”说着,手就朝着陈月的手臂抓来。 陈月瞧着终于急了的嬷嬷,笑了,伸手拍开那抓来的手, “这位嬷嬷,我是木府的客人,又不是木府的下人,按理来说,你不说对我多么好吧,也不至于这般严厉才是,难道,在你的眼中,我这个木府的客人比不上你一个嬷嬷?” 陈月此话十分诛心,一来强调,你是个下人,无权干涉我的自由,二来,将蔑视主家客人的帽子安在她的头顶。 果不其然,嬷嬷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陈姑娘说笑了,老奴只是将夫人的意愿带到,若是陈小姐不乐意,我这就去回话便是。” 陈月点点头,不将这嬷嬷的威胁放在心上。 “去吧,你去告诉木夫人,我在这堂屋等着她。” 陈月有几分猜测,方才叫走大嫂的木老爷恐怕从未真正听到关于女儿的消息,而且,那位女郎中怕是也有问题。 所以,陈月不担心那位木夫人能够闹出什么,至于不将两个孩子交出去,完全是担心到时候那木夫人一个发神经,伤害两个孩子,倒不是说生命危险,只是用劲捏捏脸什么的,也是小孩子说不出的痛。 嬷嬷瞧见这陈月还是这般无赖,怒气冲冲的转身走出了堂屋,走出堂屋后在游廊处等了好一会儿,确信身后无人追来,这才皱紧了眉头脚步匆匆前去后院。 堂屋内,陈壮方才看着小月和那嬷嬷两人你来我往,不敢吭声,毕竟娘说的嘛,少说话,多做事。 直到那嬷嬷走了,陈壮这才从对面的座椅挪到了陈月身旁来。 “小月,出什么事了?” 陈月看着大哥那一脸严肃的提问,摇了摇头,可是想到方才离去的那位嬷嬷,大哥是个孝顺的人,难保会因为那木夫人是嫂子的娘亲而做一些蠢事。 “哥,我给你说一件事,但是你要保证听了之后冷静,行吗?” 陈壮只觉得胸口砰砰砰的跳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小月接下来要说的这句话,很重要。 只无声的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小月,等着她说。 陈月深吸一口气, “那天木夫人去探望大嫂,后来没多久,木夫人走了,还没走出府,嫂子就提前发动了,后来生产的时候,黄姨说,嫂子这是怒火攻心导致的。” 陈月尽可能的不添加任何私人情感的将这件事给说出。 “大嫂发动时,家里一团乱,后来才发现,木夫人趁着我们慌乱的时候,偷偷溜了。” 陈壮整个人都傻了,直愣愣的看着陈月,不断重复: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与此同时,堂屋里传来了另一道男声,声音中压抑着浓浓的愤怒沉声道: “这件事你方才怎么不说?” 乐文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回礼 “啊,木伯伯。” 背地里说人家老婆坏话,还被当事人给听见了,陈月有些尴尬的出声叫人,眼睛却不敢看向那位说话的木伯伯,只是落在了站在他身旁的大嫂身上。 唔,眼睛鼻头都红红的,看来是哭过一场,但是眼神却比之前看起来要明亮许多,应该不是委屈哭的。 “珠珠,这件事,你方才还没告诉爹。” 木实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生气,只等着女儿回去之后就要找那樊茹算账,可现在,木实突然发现,珠珠这孩子竟然还隐藏了许多委屈没有说,甚至,甚至孩子差点一尸三命也是因为那个蠢女人。 “珠珠,你,你从没对我说过这件事……” 陈壮双手紧握成拳,只觉得心里特别难受,媳妇儿被她娘气的早产,却没有告诉自己这个丈夫,是,是觉得他不能够为她做主吗? 陈月瞧着两大男人那黑的像锅底一般的脸色,看向大嫂。 “嫂子……” 大嫂走到陈月身旁,一只手搭在陈月肩头柔声道: “没事儿,这件事我来说吧。” 接下来,大嫂一脸淡然的将那天两人起了争执的原因和后来自己怒急攻心,导致提前生产的事情大致的说完。 “珠珠,我,我发过誓的,这辈子只娶你一人,绝对不会纳妾,而且,而且也绝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如果我违背了誓言,就让我一刀捅死我自己!” 陈壮听到媳妇儿竟然因为纳妾的事情,被气得提前生产,只气自己应该早些当着媳妇儿的面发誓,让媳妇不要被气到才是。 木实听后,先是满意的看着女婿微微点头,然后想到那女人做的这些事,她是真的为了女儿好吗? 呵!既然她认为纳妾对女子而言是一件好事,那就让她来试试好了。 “珠珠,你们先回去吧,爹来处理这些事情,记住了,以后有事,让人去木匠坊找爹,爹要是不在,就找大哥,至于你,你后娘,她找你你一概不用搭理,知道吗?” 大嫂轻轻用手抹去眼角的泪珠,微微点头, “给爹添麻烦了,我带相公先回了。” 木实点点头,陈月将手中较为瘦弱的陈达举起交到珠珠的怀中。 胖嘟嘟的陈起则是被大哥给抱住,毕竟有大嫂亲爹在此,加上方才告诉了大哥,关于大嫂早产的真相,相信大哥也不会再将手中的孩子轻易交出去。 三人正准备起身走人时,自堂屋后传一道声音, “陈月,听说花嬷嬷叫你来后院,你不来?怎么,你现在是到我木府来,都这么……?” 随着话音,木夫人迈着步子一脸傲气缓缓地走进了堂屋里来,只是,这一走进,瞧着站着的四人,脸上的傲慢神情僵住了,好一会儿,才将表情给恢复正常,顺带也将嘴里的话给吞了回去。 随即慌张的冲着珠珠笑了笑道: “方才还找人来叫你一同去后院聊聊天,哪里想到被这孩子一口回绝了,正好,你在这里,咱们娘俩去后院聊聊天,让陈壮这孩子和你爹喝茶。” 珠珠看着面前这个曾经叫了十几年娘的女人,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当面否决了她自称娘的这句话,垂下眼皮淡淡道:“不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东西也放下了,还得赶着回去做饭呢。” 陈月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被木伯伯实锤的大嫂后娘,有些好奇她会做出怎样的应对。 木夫人先是一脸惊讶和不舍道: “这才来多久啊,娘都没和你聊聊天。” 转而又看向木伯伯,皱紧了眉头担忧道: “老爷,你看珠珠这大过年的,家里人还指望着她做饭,咱们是不是该给孩子送个丫鬟过去?” 不得不说,这木夫人不愧是稳稳当当的坐了十几年的木府掌家人,两句话下来,无形之中又将珠珠给夹在了中间,答应了,那就是嫌弃夫家对自己刻薄, 不答应,又是寒了当娘的一片苦心。 往日里不太在意夫人说话的木实,今日偏偏就认真听了,且动脑子了,他能够掌管一家木匠坊,且能够在武侯城内站稳脚跟,就证明了他不傻,不仅不傻,而且还算的上有几分聪慧。 如今一听,哪里不知道这夫人又在给女儿使绊子,深吸一口气这才忍住了想吼人的冲动,强压着愤怒道: “孩子的事情,我知道管,你个妇道人家多嘴做什么,大壮啊,为父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回去吧,对了,把回礼也拿回去,正好我也跟你们一同瞧瞧。” 听到木父丝毫不给面子的话,木夫人侧过头去不吭声,眼泪默默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往日,只要做出这般的姿态,木实就会赶紧哄着她,可今日却没有,木实仿佛成了瞎子一般,自顾自的走到院内,叫人去将早就备好的回礼给拿出来。 被叫到的恰巧就是方才来堂屋请人的那位喜嬷嬷,被木老爷叫到后,下意识的看向了跟在老爷身后的夫人,瞧见夫人不看向自己,心里一个咯噔道: “这……夫人本是打算和小姐聊聊,留小姐一同吃午饭,这回礼还未收拾好。” 这话倒是没什么毛病,陈月站在大嫂身后,开口了。 “还未收拾好,是指东西已经选好了,还没装好吗?” 嬷嬷眨了眨眼,强行将想要看向夫人的眼神给收回来,尬笑道: “是的,夫人早已将回礼给挑好,只是我们这些下人想着时辰还早,所以未装箱。” 陈月看着嬷嬷额头的汗水,笑了笑道: “那不是正好,木伯伯可以看着一件一件装箱不是?” 此话一出,嬷嬷头顶的汗水在这冬日里凝结得更为快速了,甚至有汗水已经从额头滑落下来。 瞧着她这幅模样,木实对那口中的回礼起了疑心,他原本只是想顺便看看,可现在确是觉得非看不可了。 “小月说的对,带路,我去瞧瞧回礼。” 喜嬷嬷只得转过身去,领着身后众人朝着后院的厢房走去,走的路,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竟然走得她汗流浃背。 “老爷,这里就是了。” 陈月瞧着这大门紧闭的厢房,再看向前方不为所动的木夫人,只觉得好奇。 方才那喜嬷嬷的样子如此心虚,可木夫人倒是毫无所动,难道这木夫人准备的回礼其实没什么问题? 如果这样的话,倒是能够为她扳回一城。 乐文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翻箱子 一行人站在厢房门口,面色都不太好,这让府上不少下人都起了好奇心围观,毕竟木老爷作为木匠坊坊主,平日里不是在做木工,就是在研究怎么做木工,倒是第一次瞧见老爷脸色这么难看。 陈月瞧见嬷嬷那不自觉佝偻的腰背,催促道:“嬷嬷,怎么站在门口不动呀?” “找,找钥匙呢。” 木爹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一旁凑热闹的几个丫鬟。 “这屋子锁起来干嘛?你们几个,过来,把这门给弄开。” 被点到的几个丫鬟,当即露出了郁闷的神情。 陈月:经过这一次之后,想来你们是再也不会想凑热闹了。 几个丫鬟合力用厨房里的砍刀,将门锁的地方给直接敲掉,随着锁的落地,木门也被几个丫鬟手快的打开。 陈月看向屋内,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屋子,算不上脏乱,但也不是布置精美的样子。 陈月躲在嫂子的身后先开口问道。 “这位嬷嬷,箱子在哪里呀?” 木夫人动了动嘴,本想呵斥一句这不懂礼数的孩子,可余光瞥见那脸色阴沉的老爷,最终还是忍了下来,闭上了嘴。 “箱子,箱子在房间里。” 众人随着嬷嬷的脚步走入了房内,果不其然,房间深处有一个大大的木箱子,只是木箱里的东西几乎已经放了大半,倒不像是嬷嬷所说的没来得及放。 “老爷,这就是夫人给小姐的回礼箱子,剩下的东西还放在库房里没有放进去。” 木爹匆匆看了一眼木箱上面盖着的一层东西。 都是一些什么胭脂水粉,补品,还有一些布匹绸缎,要是按照回礼来看的话,准备的倒是颇为充分了。 珠珠显然也没料到,她的后娘竟然会将回礼做的大差不差,一时之间,心里忽然涌现出了一个念头,或许,这喊了十几年娘的女人是真的将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看的。 陈月看到箱子上面的东西,也有些惊讶,不过她惊讶的原因是,既然这些东西都给的这么好,那这位趾高气昂的花嬷嬷,刚才干嘛这么紧张? 除非…… 除非那箱子除了最上面一层的东西能看之外,剩下的一些都不太能入眼。 想到这里。 陈月默默地发动了查漏补缺技能。 一分钟后。 陈月有些纠结地看向大嫂,她不确定,是否应该将真相揭露于现在? 陈月拉了拉大嫂的袖口。 珠珠微微偏头看向陈月轻声道:“怎么了?” “嫂子,如果,我是说如果,那箱子里面要是放的不是一样的东西的话,你会伤心吗?” 珠珠想到以往陈月的事迹,心中了然,想来是小月这孩子敏锐的发现了什么。 “爹,你不是说想一件一件的看看女儿的回门礼吗?” 此话一出,木夫人的脸上终于是闪过了一丝惊慌。 “珠珠,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对娘一直怪怪的,难道你的心里还记恨着娘?就算如此,可你真的觉得,娘会在回门礼上糊弄你吗?” 珠珠将头微微侧过去,避开了木夫人的目光,嘴里催促着: “爹。” 听到这话,木爹明白了,女儿是彻底对自己这位夫人死心了。 既然如此,那就随了她的心愿吧,再次看向那几个方才开门的丫鬟。 “你们几个,把这箱子里的东西都给我搬出来,放到桌上放好。” 几个丫鬟心中苦涩,夫人的眼睛都快要将她们给戳瞎了,一会儿开门,一会儿搬东西的,这辈子再也不凑热闹了。 几个丫鬟认命一般的将箱子内的物品一件一件的搬到桌子上来,一开始那些药材,胭脂水粉,绸缎布匹都还是挺好的,丫鬟们个个都在心中羡慕,小姐的命真好,回礼都这么隆重。 可渐渐的,丫鬟们越搬越心惊。 除了最上面两层,下面的全都是一些五谷杂粮,干蘑菇,还有一些颜色老气,一瞧这是前几年兴的布匹花样。 这些东西占了大部分的位置。 丫鬟们搬到最后,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老爷和夫人的脸色。 这还用看吗?丫鬟们觉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今天这府里面怕是要出大事情了。 陈月也在偷偷的看木爹的脸色。 从一开始的风平浪静,到脸色微黑,再到彻底黑成了锅底。 只需要短短的一炷香时间。 而大嫂珠珠,看着那越来越朴素的礼品,反而没有露出丝毫的伤心,想来是心中早已有了猜测。 “老,老爷,搬完了。” 木实看着这桌上的‘礼品’,呵呵一笑,看向身旁的木夫人。 “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木夫人咽了咽口水, 眼神看向那进门之后就站在门边的花嬷嬷,扑向木爹的怀中哭诉道: “老爷,冤枉啊!冤枉啊!这些事儿我都交给了花嬷嬷去做,您也知道的,嬷嬷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这些年来,我一向都十分信任她,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从木夫人看向嬷嬷,再到扑向木爹的过程之中。 花嬷嬷闭上了眼。 她清楚的明白,她完了。 至于出卖夫人,嬷嬷是万万不敢的,毕竟他儿子一家人都靠着夫人而活。 木实冷冷的看向怀中哭天喊地的夫人, “这就是你的解释吗?” 木夫人身子微微一僵,用手绢轻轻擦拭眼角。 “老爷……” 木实向后退了一步,没有再看那擦着眼泪的夫人,而是开口道: “既然你连一个嬷嬷都看不清楚,从今天开始,木府以及木匠坊的账本,就让大儿媳妇儿来做吧。” 这话一出,木夫人才真的是惊慌失措。 如果不是从府中抠出的油水,她哪里来的银子来赡养父母,为弟弟娶妻生子,甚至给侄女的嫁妆添了好些。 好狠心的男人。 不,我不能表露出对他的厌烦来,只要我乖乖的听话,过不了一阵子,老爷还会将管家的权力交回给我。 就在木夫人满脑子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珠珠淡淡道: “爹,那我和大壮就先回去了。” 陈月也跟着甜甜道: “木伯伯,小月和嫂嫂回去了,谢谢伯伯的招待。” 木实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和小月嘴里的招待,只觉得脸面被揭下来踩在地上,狠狠的跺了两脚一样,轻咳了两声,木实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银票,一股脑的塞进珠珠的手里。 “珠珠,拿这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吧,爹爹要处理一下府里的事情。” 走出木府。 陈月看了看任务,任务显示已完成,积分已发放。 抱着孩子的珠珠揉了揉陈月的脑袋。 “小月,谢谢。” 乐文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好也不坏 回去的路上经过酒楼,大嫂颇为豪爽地订了一桌席,让人送到家里来。 倒是大哥一路上表情颇为苦恼,待大嫂下马车去订席时,这才抓住了机会向陈月问道: “小月,大哥是不是很傻?” 哎?你这样问我怎么回答呀?想了想,陈月用上辈子听过的一句话回应。 “大哥,书上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当一个人觉得自己笨时,他已经比大多数人聪明了。” 回到家后,陈壮独自一人去将租来的马车给还了。 陈月去通知大家,今天中午吃酒楼送来的席面。 王百年颇有几分好奇,凑近了悄声问道: “咋回事啊?怎么没瞧大哥带回来回礼呀?” 陈月翻了个大白眼。 “咋没回礼呀?我嫂子她爹可仗义了,担心咱们家没有一个营生,一家子人吃穿住行,哪样不要钱?干脆给了我嫂子银票,让我嫂子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 这话让王百年出奇地羡慕了。 扭过头来看向身后的王大虎道:“爹,以后我的回礼,你也给我直接拿银票吧。” 王大虎看见他儿子就来气,这小子这段时间赢了他多少钱? 就差那么一点,他都想放弃最喜爱的打牌这项伟业了! “回礼,回什么礼!那是姑娘家才有的东西!你给老子说,你是姑娘还是小子?” 王百年想了想, “如果姑娘才有回礼的话,那我就是姑娘!” 王大虎惊呆了。 气不过的一脚踹在了王百年的屁股上,王百年一边叫唤,一边跑了。 陈月看见这一幕,捂着嘴巴偷偷笑了。 吃完饭,王百年提议来打牌,被王大虎一顿暴揍给拖回了屋,每次提打牌,输的最多的永远是他。 晚上八点过,后门传来了阵阵敲门声,一直留心着的陈壮赶忙去将后门打开。 陈月也拢了拢外衣从楼上下来,晚上的武侯飘起了小雪,马车顶上已经铺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雪花。 陈月摸黑看着那下车的牛芳小声问道: “娘,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牛芳一边将车内的东西给抱了出来,一边回答道: “还不是你姥姥她,死活留着我和你爹在家吃饭,我想着天快黑了,干脆就在山上住一晚,可你爹死活不同意,大晚上的摸黑也要把马车给赶回来。” 说到后面,牛芳已经有些不高兴了,毕竟要不是因为武侯没有宵禁,他们回到一半就得被关在武侯的门外。 陈月也不赞同道:“爹,你也是,这么晚了,你带着娘在荒郊野外,要是遇见坏人可咋办呀?” 陈壮也赞同的点点头,毕竟这段时间这城里城外乱的很,有些事情说不准。 被一家人反驳的陈爹也很郁闷,将他心爱的小马小白给放回了马棚,仔细的将漏风的地方给堵上后,这才走了出来。 “别听你娘胡说,我这不是想着早点回来,明儿小月你去问问看那白家什么时候来收肉,你两个舅舅为了看着猪圈,那是日夜守着,看着都让人心疼。 我想着早些回来,你明儿也早些去拜访白府,咱们家这猪肉咋卖给说个数。” 牛芳翻了个白眼,“人家都说没有上赶着的买卖,你这大年初三就眼巴巴的去问人家干啥?现在猪肉价格贵,咱们家又不担心亏了。” 陈爹摆了摆手,“就是这肉价太高了,小月不是说,这梁王带着手下都跑了吗?我琢磨着,等大军将咱们武侯给平息下来,那猪肉价格说不定就哗啦啦的落下来了,到时候心疼的还是咱们。” “这话你怎么不早点说?你早些说了,我下午就不在家吃饭了。”牛芳有些着急道。 陈月将东西给搬进了屋,牵着牛芳的手说: “娘,别着急了,这儿都大晚上了,你和爹先睡吧,明儿我就带着东西去白府拜访去。” 主要是这天晚上也太冷了,都正月里了,怎么还下雪了? 将两个老的给哄回屋去,陈月瞧着站在院子里将积雪给扫开的大哥。 “哥,你也先回屋睡吧,万一明儿一早是个大太阳呢,到时候太阳一出来,这地上的雪啊自个儿就化了。” “唉,我就把这门口的雪扫一扫,明儿就是化了地上也是滑溜溜的,扫一扫,免得明儿你们摔跤。” 陈月忍不住比了一个大拇指。 “这是啥意思啊?小月?”陈壮拿着笤帚抱在怀里,看向那小妹手里的手势问道。 陈月由衷地解释道:“是很远的地方的一个手势,意思就是你很棒的意思。” “哦!这样啊!小月,你也很棒!”说着,陈壮也比了一个同样的手势朝着小妹。 “噗,谢谢你大哥,那我先上去睡了。” “小妹,快去吧。” 回到屋里面,陈月也在想,爹的担忧也没错,这如今时局平定下来了,南北之间的道路也打通了,这南边的物价高成这个样子,北边的那些商人们看着能不心痒痒? 现在主要一是刚过年,伙计们都回家去了,二呢则是这刚刚才平息叛军,武侯城谭将军还没正式入驻,那帮子商人也担心自己钱货两不落。 最快估计不到正月十五,北边的东西就要南下了。 得快一点将猪场里的猪给出掉,否则这价格掉下来,说不定比去年还要低。 想到这里,陈月就赶紧将被子给蒙在头上,这样会更快入睡。 一楼的陈壮夫妻卧房内,珠珠看着他爹白日里塞给她的两张银票,加起来有二百两,比她那后娘准备的东西折价要多出不少来。 此时房门被推开,陈壮走进屋里来,先将外衣给脱去,将手放在火盆旁给烘暖和了,这才上床来开始给珠珠按摩肩膀。 “你看这两张银票干啥啊?” “我在想,我爹和我后娘谁更好。” 陈壮懵了,那后娘都能把媳妇儿给气的早早发动生娃,她还问自己谁好? “那肯定是你爹好啊。” “你说我爹好,可他这么些年来从来也没有多过问我一些,但凡他在我身上上点心,我,我后娘她也不敢这么敷衍。” “那,那谁好啊?我咋感觉都不好啊?”陈壮想来想去,觉得照媳妇儿这么一说,这俩人没一个好的。 珠珠轻轻拍了拍陈壮帮她按摩肩膀的手, “也不能这么说,前几年我被退婚时,他们两人都没多说啥,我爹还想去帮我报仇呢,那个时候我后娘也是天天哭,所以我从未想过我不是她的孩子。” “那,那他俩不好也不坏?”陈壮试探性问道。 珠珠看了看手中的银票,点了点头道: “是啊,不好也不坏。” 乐文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府 今儿有事情要办,陈月早早的就起来了,梳洗打扮后下楼吃早饭。 牛芳瞧着女儿身上的这件嫩粉色蝴蝶袄裙点点头,“你什么时候买的这裙子,还怪好看的。” 陈月吃着包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在珵都的时候买的……” 果不其然,牛芳的笑意微微一滞。 “走近了一看也就还好。” “那是那是,这些裙子怎么能跟我娘亲手给我做的裙子相提并论呢?”陈月抓紧拍马屁贴补丁。 刘芳分包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原本朝着陈壮的方向递过去的包子,忽然一个转弯,放进了陈月面前的碗里。 陈月眯着眼睛,连忙笑着道:“谢谢娘!娘真好!娘是世上第一美人!” 陈壮看着碗里空空如也,抬头看向笑的花枝乱颤的牛芳,憋了许久,气势如虹的吼道: “谢谢娘!娘真好!娘是世上第一美人!” 这句话久久围绕在陈府的上空,甚至空旷的堂屋内,还不断的回荡着美人二字。 牛芳的脸从粉色变为红色再到深红色。 陈壮莫名觉得有些冷,将衣裳拢了拢,然后将面前的碗递向牛芳。 牛芳看着自己面前递来的碗。 深吸一口气,一声狮子吼: “我看你是皮痒了,找打!” 牛芳只要一想到,这大清早的街坊邻里都在吃着早饭时,听见他家傻儿子刚才的那句话,就觉得有一种搬家的冲动,而且是现在立刻马上就搬。 之后的几天,牛芳出门买菜总觉得别人在看自己,于是每次买菜回来,都会忍不住瞪陈壮几眼,动手倒是不至于,毕竟孩子现在是别人的夫君和爹了,被打也太丢脸了。 吃完饭后陈月清点着牛芳准备好的礼品,毕竟是要把自家的猪卖给对方,现在又是过年的时节,一些礼品自然是要带的。 牛芳也非常心机的,在礼盒里面放了三根自家做的香肠,有辣味的,还有带有甜味的,以及厚厚的一整块烟熏猪腿,剩下的则是一些山里的新鲜蘑菇之类的。 这寒冬腊月的,新鲜的蘑菇倒是不好找,牛芳备的这份礼又实用,又有一定的面子,十分的拿得出手了。 这一次是陈爹赶着自家的马车送陈月前去白府,和昨天门口清静的木府不同,白府的门口站着一大堆的拿着礼物的人。 而他们都一一的在门房询问之下,说出自家府上的名称,然后将礼物给记录下来,送进去。 陈爹瞧着这副架势,觉得有些怂。 毕竟那一个个的,光是跑腿的小厮,穿的就比他去年过年做的新衣裳还要好。 倒是陈月心无旁骛地上前去,“南城陈家,来拜访府上的少夫人,你就传个话说,师妹小月,师姐就明白了。” 陈月那笃定的气势,让周围报名自己府名的小厮们为之侧目,还有一些白府的亲戚们,看见陈月怀中抱着的精美木盒,不禁起了一番打探的心思。 “这位大哥,你们府上这小姐和白府的少夫人是什么关系啊?”其中一位离陈爹比较近的白府的远房亲戚连忙好奇的打探。 陈爹被这话给问得心底一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身打扮,再看了一眼对面问话的小哥的打扮。 “你是谁啊?你问这个干啥?” 那人偷偷地塞给陈爹二十个铜板,“我这不是白府的亲戚吗?我听人说那府上的少夫人是穷苦人家出身,又听人说,那少夫人是哪个大官流落在外的庶女,但没有一个是准信的,你家这小姐,口口声声说那少夫人是她的师姐,你总能知道一点跟脚吧?” 陈爹撇了撇嘴,将那二十个铜板给塞回了这人的怀里。 “对不住了,这我还真不知道。” 说完这话,陈爹就看见小月冲着自己招手,原来是门房传话,红鸢派人来接小月了。 “爹,您去附近找个茶楼吃吃茶,过个半个时辰再来门口接我。” 那抱着二十个铜板的自称是白府亲戚的人,一听这话,连连后退,将袖子高高举起,遮住自己的脸。 嘴里不停念叨着:“这人真烦,逗人玩儿就这么好玩儿吗?” 陈爹懒得搭理那人的想法,听见闺女的话后,连声应道:“好,好,好。” 陈月瞧着陈爹脸上那灿烂的,有些过分的笑容。 “遇见啥好事了?” “没事儿,没事儿。”陈爹心情颇好的眯着眼笑道: 一旁等候的婢女催促:“姑娘,姑娘?” 陈月这才转身跟着婢女的脚步踏入了白府。 陈月曾经在黑夜之中探寻过那自称和白家等同的南家,此时再看见这南府两倍大的白府,下意识的将两家的建筑风格作为比较。 如果说南府是华丽的欧美风,那么白府就是现代简约风,什么雕梁画柱,都不存在,大部分的花费估计都花在了园林这块,比那南府的园林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许是陈月这打量的目光落在了白府的下人眼中,瞧着她跟着那少夫人院里的丫鬟,不免撇撇嘴, “少夫人家的穷亲戚又来打秋风了。” 穿过无数的游廊花园,陈月这才到了红鸢师姐所住的禇玉院。 一进院子,陈月就感受到了与院外截然不同的温度,她诧异的低下头看向脚下冒着热气的青砖。 而院内的花园更是百花齐放,一点都没有冬日的萧条。 “这位姐姐,这地怎么是暖的?” 一路上都没有吭声的婢女听见问话,一边放缓了脚步,一边柔声解释道:“咱们禇玉院与别的院不同,整个院子下都烧着地龙,连墙内也有发热的法子,您瞧那园内的花,整个武侯只有少夫人这里,才能做到这样的景象。” 乖乖,这白苏身体是得多虚?竟然整个院子都得烧地龙,等等,今年的炭火可是比往年要贵上不少,那这院内一天光地龙的花销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小月,你终于舍得来瞧我了,之前腊月里,我邀请你来府上赏花,你娘说你病重,躺在床上休息,如今可是好些了?” 陈月还在看着园子里的花,就听见了红鸢师姐那带着撒娇般的问话。 看向那话音传来的方向,穿着一身淡紫色纱裙的红鸢朝着她的方向微微一笑,手中还摇着一把鎏金绣扇。 陈月这才发现,从院门口走过来这一路,自己手心已经满手是汗,不禁感慨。 这白府太有钱了,把这冬天都给硬生生过成了夏天。 乐文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红鸢 红鸢侧过身来,看向陈月,柔声道:“坐,把披风脱下吧,这院子里热得紧,待会儿出门一吹风,容易发热。” 陈月点点头,将披风给解开,一旁领路的婢女便快步上前接了过去,走进里间去将披风给挂起来。 陈月坐到红鸢的对面,这才笑着看向她道:“红鸢姐,娘倒是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否则怎么也得写一封信谢谢你才是。” 红鸢摆摆手,身旁伺候的几名婢女便安静的退到了游廊里,默默的站着。 “你这个丫头,有什么事说吧,今儿才大年初三,按照你的性子,是断不会来找我的。” 陈月被一句话说破了心思,却也不恼怒,只是拿起桌上的一块粉色的糕点,尝了一口夸赞道: “还是师姐这里的点心好吃。” 红鸢笑了笑,微微扬起了下巴,眼中充满笑意, “是府里面的点心师傅做的,外面可是买不着,这用料可讲究着,这么一块就要耗费一百文。” 陈月瞧见师姐脸上那遮盖不住的得意,心中微微点头,差不多了,现在可以提出来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了。 “师姐,这次来还真的有事儿要问您。” “说吧。” “第一批养出来的猪已经可以出栏了,您看这是什么时候交货呢?”陈月没问她要不要,而是干脆问她什么时候要,这也是运用了一种心理,封闭式问答。 红鸢先是一脸迷茫,随后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 “就这事儿啊,这有什么好来问我的,你直接告诉我一声,多少银子就行了。”红鸢说这句话时满脸的不以为然,仿佛那不是一批猪,而是一斤猪,不过想想,对于白府这样大的规模而言,府上的下人们加在一起,恐怕一天真的得吃下几头猪才是。 “师姐倒不是钱的事情,只是如今这市面上肉的价钱涨得厉害,我若是还打着这世面上两倍的价格卖给你,那就纯粹是占你便宜了, 我想着,这一批的猪,我就按照世面上价格卖给你,等这市面上的肉价回落了,我再按照咱俩原定的双倍价格卖给你。” 陈月的一番话,成功的将红鸢给说懵了。 她呆呆地看向陈月, “嗯……你想怎么算就怎么算吧,你大概估个数,我叫人拿给你。” 陈月看了看红鸢,她似乎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想到这里,陈月笑了笑道: “既然师姐都这样说了,那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算一算吧,师姐,你这里有笔墨纸砚吗?” 红鸢眉头轻蹙,左右张望,似乎是没有瞧见哪里有,伸出那青葱玉指,指向那游廊下站着的一位婢女。 “你,去将笔墨纸砚搬过来。” 陈月眼瞧着那位婢女,脚步匆匆的向一处三层楼高的阁楼走去,师姐连笔墨纸砚在哪里都忘记了。 婢女将笔墨纸砚搬来,陈月先是照旧夸赞了一番,再下笔算起了这批出栏的猪总共有多少。 “我们家养的猪,比寻常人家的猪要重一倍,也就是将近一百五十斤一头,此次出栏,共有五十头,也就是七千五百斤,按照如今市面的价钱,一斤猪肉四十文,合计三百两,若是斤数上有出入,我会补上。” 红鸢一开始认真的听着,瞧着小师妹这胖嘟嘟的小手,抓着杆子在那里算来算去,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后来就开始将头上的发钗取下来,插在陈月头顶的小花苞上,瞧着痴痴的笑了起来。 听见那三百两银子,也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瞧见陈月一脸疑惑的看向自己,红鸢这才将手给伸了回来,笑呵呵道: “师姐还以为得多少钱呢?三百两银子罢了,瞧你刚才那小机灵的样,落雪,去账房里支三百两银票,忘了问了,小月你是想要银票还是银子?” 小月看见红鸢那的确不太在意的模样,笑道: “如果是银票当然最好啦,毕竟最近外面乱得很,银子惹人眼。” 红鸢听了这话,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还是小月你聪明,我已经被你师哥禁足不许出府快一个月了,在府里什么消息都没有,只听见他说危险,心里难免挂念,前些日子去府上请你也是为了这个。 正巧,你今儿来了,与我讲讲,这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禁足也是为了保护她吧,可陈月想起师姐那逛起街来的兴头,按理来说,红鸢也不是那样甘于禁足的人啊。 许是陈月脸上的疑惑太明显,红鸢轻叹一口气, “这白府太大了,就算是离家出走,没有白苏的默认,我也是走出了院门也走不出府门。” “再就是,我也怕死。” 说到最后一句,红鸢的眼神看向小月,又似乎在透过小月看其他人。 “等外面平稳下来,师姐可以来看看我家的养猪场,别急着拒绝我,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有底气要市面价两倍才卖吗?来看看你就明白了。” 红鸢干脆的坐到了陈月的身旁来,头枕在陈月的肩膀上问道:“真羡慕你,可以在外面跑来跑去,当初师父教导我时,总是很少带我出门,你就不同了,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总是接触一些新奇的东西,真好。” 陈月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避免让红鸢的头觉得磕到。 嘴里安慰道: “我跑来跑去,也不过是为了赚些银两,好给家里人有个好的环境而已,师姐你瞧瞧你这满院子的地龙,就你这条件,我估摸就是几代人不出门,那也是吃不完用不尽的。” 说实话,陈月一直觉得红鸢可能有一些轻微的抑郁,最大的问题还是在她身边缺乏人和她沟通,毕竟她总不能和婢女吐槽相公的言行,可她这人看着温柔,实则心中防火墙树立的很高, 这样的人,上辈子还可以匿名在论坛吐槽一下,在网友的安慰下,又或者是网友的批判下,还能够稍微发泄一下情绪。 可在如今这个年代,红鸢这样的人,尽管手里有许多的钱,可是却无人诉说,时间久了,这样会让她感受到心里的空虚,久而久之,就会容易抑郁。 “对了,小月,前几日布坊的掌柜们拿来了一批布料,我瞧这里面有几匹特别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就让人留下来了,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陈月应下了,并且提出了一个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红鸢姐,我教你打牌吧。” “嗯?纸牌吗?那东西我不太会哎?而且那牌不是人越多越好玩,我这院子里的丫鬟都不识字,凑不够人。” 陈月嘿嘿一笑, “不怕,我这个玩法很简单的,它的名字叫斗北荒。” 乐文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土法子 离开白府的时候,陈月已经成功的传授了五名小丫鬟斗北荒的玩法,由于这个游戏只需要三个人就可以,那多出三人在众多丫鬟的央求下,也忍不住的教她们这个新玩法,毕竟这大过年的,府上事情少,她们空闲的时间也多得很。 陈月依旧跟着那领她进府的丫鬟身后,只不过方才一路上莫不作声的丫鬟,此时眼巴巴的望着小月,跟她讨教着斗北荒的技巧。 走出白府,陈爹的马车早已在外等候多时,丫鬟将怀中捧着的五匹布给放在了马车上,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府。 “咋,肉价没谈妥?” 陈爹瞧着女儿进去一趟,出来还带着东西,只以为是那红姑娘觉得价钱贵了,拒绝了女儿,为了面子好看,又送了几匹布安慰这孩子。 陈月摇摇头,“回去再说。” “得。” 与此同时,一旁守候多时,也没找到机会进白府的所谓远方亲戚们愤怒了,他们可是白府正儿八经的亲戚,都被关在门外,这所谓的少夫人的师妹,进去了就不说了,还带了好些礼品出来。 怎么的?他们这正经亲戚,在白家人眼里,还当不着一个外来的人? 这一切,陈月倒是不知道,她路上盘算着,这卖猪的钱拿到手了,也是时候将分红给分了,毕竟,银子才是真正让人能够坚持做一件事的原因。 三百两银子,留一百两作为扩大规模的钱,剩下两百两按照比例分红。 因为大年初三,路上还没什么人的缘故,马车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陈月先将分红的事情告诉了牛芳和王百年,王百年从牛芳那里拿到手六十两银子,迫不及待的去找他爹炫耀。 王大虎看着儿子手中的六十两雪花银,也说不出话了,良久,王大虎才看着最近越发胖了的王百年道: “别再炫耀了,这也就是陈家人心眼好,你换个人家合伙试试?不把你的本钱亏完不算完。” 王百年听见这话也没法反驳,只是坐在椅子上, “老头,你说小月姐这么厉害的人,将来也会嫁人吗?她要是嫁人了,咱们是不是就没得钱赚了。” 王大虎一听这话,当即给傻儿子一顿暴揍。 “谁家闺女不嫁人?不过小月这孩子秉性好,又爱护家人,就算是嫁人了,也不会将家里的生意让出去的,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担心你自己。” 王百年抬头不解, “担心我自己干啥?” “你又没陈书那孩子聪明,又没小月那孩子会赚钱,你现在就靠着抱大腿,等将来陈书那孩子娶妻生子,不让你抱大腿了咋办?” 王大虎作为中年人,虽然是高兴孩子们之间的友谊,但对长远的担忧自然是有的。 倒是王百年怪异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 “为啥不让我抱大腿?我可是他将来的师爷~就算是娶妻生子,总不能就啥也不做,只在屋里待着吧?” “……哎,儿啊,我是说,罢了罢了,到时候再说吧。” 王大虎看着自家儿子那圆嘟嘟的脸蛋,也不禁怀疑,自己方才莫非是猪油蒙了心了,竟然会想让儿子娶小月做媳妇儿? 现在想想,自家儿子哪里配得上了? 陈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王大虎心中的儿媳名单上了又下,她此时正在准备明日和牛芳一同去养猪场。 “既然钱都拿了,咱们肯定得快些将猪给杀好,明日咱们一早就去高升,守着将猪给杀了。” 三人商量好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通知大家伙,大嫂珠珠表示要在家照顾两个孩子,走不开,大哥则是待在家里照顾大嫂珠珠,董瑞第一个积极响应要一同去。 陈书自然也跟着一同,主要是他想看看杀猪的场景,瞧着小伙伴们都去了,王百年也不肯落下,如此一来,家中四个孩子都要跟着去。 牛芳黑着脸看着眼前的四个萝卜头,家里的马车小,自然是拉不完这么多人,再一个,牛芳最近也觉得小月的年龄大了,老是和家里的男孩子们挤在一起,也不太好,如今一来,就得去租借一辆马车才行。 “知道了,明儿一早天不亮就给我到堂屋吃饭,吃完饭咱们就走。”虽然心疼租车钱,但手头刚刚进了钱,牛芳也没多说什么。 次日一早,陈月和牛芳一辆,陈爹赶车,陈书,王百年,董瑞三人一辆,车夫是车行租来的。 一开始这车夫走在前头,眼见着他要绕路的时候,陈爹出声了。 “哎,哎,哎,停,咱们该转弯了,算了,你这辆就跟在我后面走吧。” 车行的车夫瞧着身后马车径直的朝着近路驶去,心中明了,这是碰见行家了,后面一路上也就不绕路了,乖乖的跟着得了。 陈月和牛芳坐在车内,左眼皮却一直跳,一开始陈月也没放在心上,直到牛芳忽然从身上撕下来一块小红布,非要沾口水贴在陈月的眼皮子上。 陈月这才连忙将牛芳的手给压下,瞧着牛芳那执着的小眼神,直解释: “娘,你这是封建迷信,我估摸着就是这天太冷了,我把围脖裹上,你等着,过会儿就不跳了。” 牛芳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陈月一眼, “什么封建迷信,又从书里看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这左眼皮跳,保准有事,呸呸呸,你快听娘的。” 说着话的功夫,牛芳就欺身上前,想要凭借力量的压制,将碎布给黏在陈月的眼皮上。 两人在马车内躲避来追逐去,马车不禁摇晃了几下,将坐在外面车板上的陈爹给吓了一跳。 “你们娘俩干嘛呢?咱们这马车是小马车,你俩再这么折腾下去,这马车不散架了才怪!” 大概是一向老实的陈爹也发火了,牛芳虽然还是很不甘心,却不得不将那红色碎布给收了起来。 语重心长道:“你这孩子就是不听劝,要是真有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了。” 陈月连忙抱着牛芳的手臂撒娇道,“有娘在,能出什么事?” 乐文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分钱 因为前段时间牛家人已经搬到了山上住,陈月一家并没有在高升县城中停留,而是直接绕过县城直奔西边。 瞧着越走越偏僻的道路,车行的车夫不禁有些开始心里发慌。 莫非自己遇上了一家强盗,他们就为了抢这辆马车? 陈月坐在前面,倒是不太知道这车夫的想法。 她走远远的就看见了那山顶的凉亭。 显然陈爹也看见了。 “女儿啊,我告诉你,这山顶凉亭下雪的时候坐在里面烤肉吃,那滋味绝了。” 牛芳翻了个白眼,“谁要跟你一样在亭子里烤肉啊,像小月这样的女孩子,肯定是在亭子里面吟诗作赋。” 陈月听着两人的拉扯。连忙制止,开口到: “都行都行,我们可以一边烤肉一边吟诗作对。” 就这样,说说闹闹的马车驶入了山脚下。 正月里的山,光秃秃的没有一丝景色可言,可同样的,山上的人能够远远的瞧见山脚下的来客。 陈家的马车对于牛家人而言,早已是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能够说出那马车的样子来,所以远远的瞧见马车朝着山脚下来,陈月的两个舅舅便早早的到山脚下来,将木门给打开等着了。 木门高两米,宽度不到四米,从木门进门开始,一条山路蜿蜒盘旋着向山上而去。 “天冷就别下来了,直接将车赶到山上去吧。”陈月的两个舅舅瞧着陈爹下车准备拴马的动作连忙道。 牛芳从车内出来一跃而下,站稳了在地上,瞧着那一脸为难的陈爹道:“哥,你们俩就别管了,他这是心疼他的小白,不忍心让这匹马拉着我俩上山,担心累着了。” 瞧这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两个舅舅不敢吭声了,牛芳这个妹子嫁出去后,主意一天比一天正,有啥不顺心的直接就是一顿说,他们可不敢招惹。 陈月挽着牛芳的手臂笑了: “娘,爹这样还不好?这一匹马多贵呀,要是有个什么伤痛的,那医起来的钱可比人还贵呢,爹细心一些,这马活得也就久一些,还是咱家占了便宜。” 陈爹听见女儿帮自己说话。 连忙点头赞同。 瞧见女儿背叛了自己,牛芳翻了一个狠狠的白眼,跟着两位哥哥的身后上山去了。 马车行的车夫瞧见这一幕,也果断的让车上三人下车来,将马车给拴在了山脚下的棚子里,四人跟在陈爹的身后上山去。 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让当初的那一座杂草丛生的小山,变成了如今这副井井有条的模样。 大概是感觉到了要被宰杀的命运。猪圈里的猪们都发出了哼哧哼哧的声音。 “嘿!听见没有?猪都在欢迎咱们。” 王百年兴高采烈的朝着陈书说道。 董瑞跟在身后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前面的陈月只是快步上前和两位舅舅这次的分红给说了一下。 听见这猪都还没有宰杀,就已经将钱给卖了出去,两个舅舅也惊呆了。 “小月呀,你不要骗舅舅,怎么会有人东西还没拿到手就交钱的。是不是那买猪的人家反悔了?你为了让舅舅们放心瞎编的。” “哎哟,大舅,你们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娘吗?这真是别人给买的钱,本来卖了三百两,留下一百两作为周转,剩下二百两,一家三成,舅舅你们的六十两拿去。” 为了尽快的杀猪,陈月在走路的过程之中就将钱给分好了 拿着六十两银子的牛家两兄弟,一路上恍恍惚惚,还是靠陈爹带路提醒,这才顺利的走到了堂屋里。 因为陈家人出发的时间太早,就算是路上耽搁了功夫,到这小山的时间,也不过才上午十点,牛家人正围在一起,烤着火盆,依旧像原来一样,该做卤味做卤味,该纳鞋底纳鞋底。 山上的生活仿佛与之前没什么不同,直到他们看见了牛大牛二手中的六十两银子。 “这,这是啥呀?是有人把咱们这山给买了。”大舅妈看着那六十两银子,有些担忧的问道。 二舅妈一听妯娌这话,忙问,“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去高胜县城里卖卤味了?” 二舅听见媳妇这句话,整个人马上就清醒了。 “去什么县城,卖什么卤味!咱们家就养猪,咱们家世世代代都养猪!” 二舅妈愣住了,转过头去看着大嫂。 “大嫂啊,这,这是咋了呀?” 大舅爽朗一笑,走上前去,将那还没有捂暖和的六十两银子,上交给了牛老太。 “娘啊,这钱是今年咱们家养猪分的,就先放在你这儿,家里有什么开支就从您这儿拿,咱们一家人有商有量,好好的把这养猪场给做下去。” 二舅妈听见大舅的话,和那交到老太太手里的银子,虽然有些不高兴,可转念一想,老太太是家里最公正的人,她也不担心她偏袒老大两口子,也就接受了。 牛老太喜极而泣,老泪纵横看向牛芳的方向,哽咽道:“牛芳,牛芳啊!你可是把咱们牛家给拉起来了,六十两银子,咱们村里最有钱的那户人家,家里有没有六十两都不一定呢!” 牛老太说完这话,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扭头看向二舅妈所在的方向,明显带着喜悦的情绪说道:“有了这笔钱,你们两个也不用再担心孩子们说亲了!” 陈月这才知道,原来两位表哥和家人一同来这山上养猪,遭到了两位舅妈的强烈反对,倒不是觉得辛苦,毕竟养猪嘛,村里的孩子谁没有养过? 两位舅妈担心的是,这高升县人生地不熟,况且又是一直待在山上,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这到哪里去琢磨儿媳妇儿去? 有了这六十两银子,别的倒是不敢多说,在村里面,应该是能找到好些个女娃愿意嫁过来的,毕竟村里面日子也困难。 正说着话,陈月的两位表哥走了进来,瞧见那白白胖胖的表妹,忙打了个招呼。 “正巧你们回来了,奶奶我呀,正在和你们娘几个商量着什么时候去给你们相看媳妇儿。” 两位表哥连忙停下了脚步,摆摆手拒绝道: “奶奶啊,咱们还是先把心思放到养猪上吧。” 牛老太太笑咪咪道: “哦,本来老太太我还准备给你们哥俩一人二十两银子说媳妇儿呢,既然你俩要养猪,那就算了吧。” 哥俩这时才反应过来,二表哥牛夏赶忙道: “奶奶,您要是真的有这二十两,我两还真的有相中的。” 陈月倒是不奇怪,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有心里惦记的姑娘,那才叫正常,之前不说,那是担心给家里添负担,现在既然有条件了,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只是二人接下来说的对象,却是让牛家人有些接受不能。 乐文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娶媳妇 “我和弟弟都看上了村头石家的女儿。” “啥?!”牛家人几乎都尖叫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二舅妈甚至忍不住的想要冲到儿子面前,问他是不是真的。 陈月见此,好奇地悄声问向牛芳: “娘,那石家的女儿咋了?咋姥姥他们反应都这么激烈,你也是,那石家的女儿还能吃人不成?” 牛芳本想开口劝劝两个孩子,可两个嫂子根本没有给她插话的机会。 无奈,进入不了战场的牛芳只得偏头给陈月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家中的女人对那石家的女儿这么敏感。 幸福村的人们都不算富裕,许多人家的闺女养大了都往外嫁,这个年代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少有牛芳这样贴补家里的,大多数都是逢年过节回娘家一趟,有些甚至好几年才回来一次。 而幸福村的田家,则仿佛发现了嫁女儿的财富密码,他家嫁女儿,从来不挑男方的长相身材,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男方的财力和彩礼。 若只是单单这样,牛家的女人们也不会这般反感,毕竟嫁女儿嘛,想要让女儿过得好一些,人之常情。 可这田家虽然是想要将女儿嫁个好人家,可在村子里的女孩又要下地,又要干活贴补家用,出的起高价彩礼的男娃家,自然是不愿意花高额的彩礼娶一个村里的媳妇儿,那田家的大姐就另辟出路,勾得村里的富户家的孩子来了个未婚先孕。 田家夫妻两哭天喊地的找到富户家去,然后以如果不成亲就去衙门告他们家非礼为由,逼婚成功,事后那富户人家的儿子才吐露,他们是在田家女儿的闺房私定终身,那段时间,田家的三个女儿经常被田家夫妻给叫去地里帮忙。 得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幸福村的人都悟了,这田家老两口是铁了心要把大女儿嫁给这呆头郎,甚至不惜败坏女儿的名声。 虽然这田家两口子和大女儿干的事儿不地道,大家心里有些膈应,从此以后,死死看住了家中男孩,可这田家二妞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邻里邻居的,帮忙什么的,她跑得也勤快。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放下了戒心,可日子一久,坏就坏在这勤快上了,这田家老二成功搅和得镇上的一小酒楼的两口子合离,肚子里揣着娃嫁给了对方当续弦。 那被合离的夫人,就是之前幸福村嫁出去的,合离后,那妇人带着家里一帮人,将田家给摔了个精光,这下,田家的名声是彻底的臭了,不光是男子不去,连女子也不敢凑近了,就怕别人说自己是想去学人家当续弦。 至此之后,那田家老三老四出门洗衣服打水,大家都会避得远远的。 就这样,两位表哥却提出想要娶田家的女儿。 陈月也能够理解两位舅妈为何如此狂躁了,这摆明了田家的孩子道行高深,而两个表哥却对她们深信不疑。 二舅妈先大声哭喊着: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们两个要是娶了田家的闺女,咱们家在村里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牛老太太也怒了,她这一辈子教导出来的孩子都是一根筋,要是娶了田家的两个闺女回来,还不得把家里人都踩在脚下折磨? 陈月有些见到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扯了扯牛芳的袖子,脚尖轻轻踮起,凑到牛芳的耳边问道: “娘,我是不是不应该,当着大家的面把这钱给拿出来?如果没有这笔钱,两位表哥也不会提出这个。” 瞧着女儿可怜巴巴的小脸蛋儿,牛芳赶紧否认, “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那是你两个表哥猪油蒙了心了,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而此时,两位表哥更是说出了惊天之语。 “我和田蕊田云是真正相爱的,她和她大姐二姐不一样!” 瞧着两位表哥那脸红脖子粗,急于为心上人辩解的模样。 陈月不禁想到了上辈子的一个词。 舔狗。 这两人大概就是舔狗吧。 没钱的时候绝口不提娶女神,发财了就连忙想要将女神娶回家中。 “你们是怎么和那两人认识的?” 大舅妈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盘问孩子们相识过程,企图从过程之中找出疑点,掀翻这场恋爱的真相让儿子冷静。 大表哥站在原地,拦住了涨红了脸想要继续辩解的弟弟,开口回答他娘的话: “之前在镇上做工,回来路上看见她们两个孤零零的走在前面,我们就想着都是一个村的,跟在后面偷偷送她们一路,结果半路上遇见邻村的人调戏她俩,就出头把他们打走了。” 陈月在一旁听着,心里不禁感慨,哟,这不就是典型的英雄救美吗?在这个重视名节的朝代,若是被欺负了,许多女子可能就想不开投湖了。 不过,如果那两个女孩真的和姐姐们不一样,岂不是真的很惨? 明明作妖的是姐姐和父母,但是后果却是被她们所承担。 “就这,就这,你俩就想娶她们?又不是你们欺负的她们!”二舅妈尖声问道。 “后来,后来每一次她两去镇上,我们都陪着。”二表哥被自己亲娘一吓,下意识的解释。 陈月:这,这不就是谈恋爱? “好,你俩想过没?没有咱们家在你姑姑家的养猪场赚到钱,你们俩该怎么办?她们会嫁给你们不?”大舅妈不愧是大舅妈,提出问题一针见血。 两位表哥的脸也瞬间白了许多。 “我们,我们与她们约好了,她们不嫁我们不娶,等她们年龄大了,就,就可以嫁……”二表哥终究是顶不住他娘那恨不得杀人的目光,将他们二人与田家女之间的约定给说了出来。 二舅妈和大舅妈听见这话,两人恨不得当场气晕过去,扶着额头向后退去,跌坐到椅子上,将脸给别到一边,泪流满面。 陈月心道,完了,这话一出,那田家女怕是更不会被同意了,就算是两位表哥死撑着娶回了家,那过的日子,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场面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两位舅妈大概是觉得在大家面前哭了实在有些丢脸,强撑着哽咽让两个孩子去杀猪。 “今天不把那一百头猪杀完,你们俩也别吃饭了。” 大舅妈说完这句话,用手背将泪水给擦去,转过头去,将头高高昂起。 陈月心想,她大概是不想再看见自己儿子那倔强的脸了。 二表哥则呆住了:“大,大姑,一百头猪,怎么可能一天就杀完?” 话刚说完,就被大表哥给直接拉走了,走之前,大表哥只留下一句话。 “一百头猪,我和牛夏可以杀,没杀完之前,绝不吃饭,杀完,娘您就答应我们的婚事,成吗?” 一百头猪,陈月不太清楚到底需要多久,不过看牛姥姥点头应下了,她猜测应该也是不太可能完成的。 等两位表哥走之后,两位舅妈便直接伏在椅子扶手上嚎啕大哭,哭得比当初没钱过年时,还要伤心一百倍。 陈月悄声问牛芳。 “娘,这一百头猪要多久才可以杀完?” 牛芳担忧的看了一眼两位嫂嫂, “咱们村里的杀猪匠,一般一天可以杀三头猪,赶上过年这阵儿,杀的手法粗些,一天能杀六头,他们俩就是拼了命,一天也顶多杀十二头。” 嚎啕大哭的二舅妈此时也抬起头来,看向二舅道: “牛冬这孩子,性子一向就倔得很,我真担心,他为了娶那田家的姑娘,带着我家牛夏,硬撑着不吃饭。” 大家都在担心陈月表哥们的婚事,只有陈月着急了。 按照一天十二头来算,一百头猪,最少也得八天。 到时候武侯的肉价指不定都下来了,那自己先拿钱后交货的行为,岂不是成了坑红鸢了? 乐文 ------------ 第一百三十三章 香飘十里 陈月看了看屋里的众人,堂屋里完全不复方才喜悦气氛,默默流泪的两位舅妈和姥姥。 三位不明觉厉的舅舅和姥爷,以及满脸吃瓜的自己这边一行人。 他们似乎没有一个人觉得认识到杀猪很赶时间,都沉浸在了刚才两位表哥所说的想要娶田家女子的震撼之中。 陈月上前去轻轻捶打姥姥的肩头,好一会儿后,才开口提醒: “姥姥,舅妈,虽然白家已经将买猪的钱给了,但如果我们迟迟没有交付,随着外面的猪肉价格的下跌,到时候咱们再交猪,白家很有可能会觉得咱们做买卖不地道,下次就不和咱们做买卖了。” 陈月这话,砸在了牛家人的心上。 毕竟他们才真正的第一次赚到这么多钱,一想到耽搁交猪的日子会影响下一次的赚钱。 牛家人也急了。 “哎哟娘,那咱们还是去搭把手吧?大不了,大不了就和那俩孩子分开算。”二舅妈还是心疼孩子,第一个跳出来建议帮忙。 牛芳也赶紧劝道:“是啊是啊,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杀猪,至于那田家的孩子,我估摸着就是这两孩子没有怎么接触过同龄的女孩儿。 等这杀猪的事儿了了,多给孩子们相看几个,指不定瞧见两个长得好看的,就把那田家的孩子忘了。” 有牛芳给的台阶下,大舅妈也连忙附和:“是啊,是啊。” 本来心中堵塞难安的牛冬带着牛夏冲出了宅子,心中还十分的郁闷,只觉得娘变了,变得陌生起来,变得心狠起来,此时此刻,他更加的想念那个坚强的女孩了。 就在牛冬在心中给自己不断打气,认为就算全世界都阻止我,我也要将这一百头猪给杀了,迎娶田云的时候。 身后传来了大部队的静。 牛夏好奇的回头一看,发现家中所有人都下山朝着猪圈走来。 “哥,哥,你快看啊,爹娘,爷爷奶奶他们都下来了,你说,他们是不是被咱俩的爱情给感了?决定帮咱们把一百头猪给杀了?” 牛冬瞧着那朝着猪圈走来的家人们,听着弟弟的话,心中也是感万分。 “弟弟,咱们有这样好的家人 ,实在是,实在是……”牛冬哭了。 陈月走进了猪圈,看着两位抱头痛哭的表哥,也是惊呆了,虽然她也知道杀一百头猪很难,但是也没难到让两位表哥抱头痛哭的地步吧? “闪开,闪开,还不去杀猪在这里挡着碍事干嘛?!” 看着一向稳重的儿子,竟然为了那田家的姑娘都哭了,大舅妈语气颇为不耐烦的催促两个抱在一起痛哭的孩子让开,如果不是要賺银子,她恨不得把这两孩子关在猪圈里面,慢慢的杀猪,杀到下一个过年。 等到牛冬和牛夏发现家人们似乎对他们并没有好脸色,却一门心思的麻溜杀猪的时候,才隐约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陈月瞧这两位表哥向自己走来,只是甜甜一笑。 “大哥二哥,你们不用问,舅妈舅舅他们不是为了你俩的亲事,只是为了快点将这批猪处理好后交给白家,毕竟咱们家的猪肉不是做的一锤子买卖。” “是,是这个理。”想到方才自己竟然为了赌气,不顾这交猪的日子,和娘赌气,牛冬不禁有些愧疚。 “不过,表哥啊,你是真的喜欢田家的姑娘吗?还是单纯的觉得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会娶她们,如果是后者的话,我想那田家的姑娘,也不希望你们是可怜她们才娶吧?” 这番话其实很坏,因为很多爱情都是从怜惜而发展出来的,而像这样没有谈过恋爱的男生,自己很难分清楚,到底是喜欢还是怜惜。 果然,在听了小月的话之后,牛冬沉默了,随后拉着牛夏去杀猪去了。 陈月瞧着他那频频走神的样,颇为担心这位表哥会不会不小心划伤到自己,好在,大概是这几个月杀猪已经熟练了,牛冬并没有受伤,甚至到了晚上的时候,牛家人还惊讶的发现,牛冬牛夏两人配合,竟然杀了十头猪,不禁连连追问是怎么办到的。 “分工合作,大表哥负责刀子,二表哥负责处理猪下水和猪血。” 瞧着牛冬似乎还沉浸在自己上午提出的那个问题之中,没有回答大舅妈的问题,而大舅妈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后,陈月连忙帮忙解答了。 次日一早,陈爹就拖着满满的一车猪肉回武侯去,牛芳看着那猪肉层层叠叠的堆在自 家马车内,心疼得差点哭出眼泪,没法子,那租来的马车,车夫说要是堆了肉就得自己买回去。 陈月赶紧挽着牛芳的臂膀安慰: “娘,别伤心了,你不是一直觉得咱们家那马车车厢小,花纹简单,里面坐着又硬邦邦的,等这次猪肉运完,咱们让大哥重新做一个车厢不是更好? 要知道,大哥的木匠手艺,现在在武侯可是要加钱才可以点的,这次咱们可以在车厢内雕花,还可以将软垫做的更厚。” 听到这话,牛芳脸上的悲伤果然好了许多,过了一会儿,正专心致志帮忙杀猪的陈书就接到了来自亲娘的任务。 画一辆内里舒适,外表简朴的马车车厢。 这项任务原本是给陈月的,因为牛芳认为女孩子家家的,一直帮忙杀猪不太好,想让她回宅子里去画图,可被陈月当场指出改几个环节,可以加快杀猪的速度后,牛芳就将这点顾虑给抛之脑后了。 杀猪的过程之中,偶尔想起来,也只好安慰自己。 小月这孩子是有大出息的人,不过是杀猪而已,杀就杀吧,将来,将来万一要在婆家杀猪不是?这也是一门手艺了,再说,要是她未来相公瞧见她面无表情的杀猪,指不定还能震慑一下,免得起些花花肠子。 就这样,陈月在猪场内待了四天,其中提出了无数个杀猪的小方法,最后在陈月和牛家人的共同推下,形成了流水式杀猪。 每个人负责一个环节,这样一来,原本加起来从早到晚才杀十六头猪的牛家人,一天就可以杀二十头,而且随着彼此之间的熟练配合,想来杀猪的速度会更加提升。 而此时此刻的武侯白家,府上的丫鬟们闻着大厨房里传来的肉香味,只觉得嘴里一直不停有口水冒出来。 “好香啊,这是什么肉啊?难道是牛肉?” “牛肉什么啊,就是猪肉,那天有人送进府里,我都瞧见了,这几日好像每天都有人送一车肉来。” “猪肉?可是咱们之前也是吃的猪肉啊,听管家说买成四十文一斤呢,可是那肉你们也知道,咦……闻着就一股尿骚味,要不是月钱花光了,又吃不到主子赏的菜,谁来吃这玩意儿啊。” “哎,哎,你们瞧,那掌勺的厨子这顿饭都尝第几次味道了,哼,怪不得胖成这样!” 趴在院子凉亭里的红鸢也闻到了那股诱人的香味,奇怪的让她也有了几分食欲,让身边丫鬟前去打听,竟然是从陈家那里送来的肉,红鸢更有兴趣了。 “去,给我端一碗来,待会儿少爷回来,让他猜猜这是什么肉。” 乐文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准备 在正月十二这天,一百头猪终于全部交出去了,牛家人在一口气忙活了八天之后,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毕竟这段时间,他们既要杀猪,又要喂猪,给猪打扫猪圈,忙活得那叫一个脚不沾地,而陈书和王百年几人在一开始的啥也不会,到现在的养猪杀猪一把好手,也是历经磨难。 其间陈书甚至想要给自己亲手养的小猪洗澡,但被陈月以小猪会生病为由,给阻止了。 毕竟陈月眼看着弟弟,就快要将小猪当宠物来养了,再多洗几回澡,弟弟要是不忍心杀猪了可怎么办? 后来陈月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牛芳,牛芳听了后哈哈大笑,直言道:“你弟弟那家伙,给猪洗澡,不过是为了吃更干净的猪而已啦,你怎么会想的这么多啊?” 陈月十分不服气,当场就叫来了小书。 “小弟,你说,你给猪洗澡是为什么?” 陈书拿着手中的刷子,茫然的看了看陈月,又看了看牛芳,“什么为什么?不给猪洗澡,那吃的猪皮多脏啊?” 在小弟这里受了打击,陈月决定去问问两位表哥的婚事。 因为之前每天杀猪,屠宰的地方一片狼藉,两位表哥此时正在打扫着地面,两位舅妈则是眼不见心不烦,不想看见家里出的两个大情种,干脆去给猪喂食了。 陈月凑到大表哥身旁, “冬哥,你说这猪都杀完了,马上就要回去祭祖了,你心里想明白没?” 牛冬侧了侧身,将洗刷时溅起来的污水给挡在了陈月的身前,一张脸紧紧绷着,耳后根悄然爬上了一抹红晕。 “小月,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老打听这些事情,要是被那些喜欢说闲话的人看见了,将来不好说亲。” 小月听了笑了笑,向后退了一步:“我说冬哥,你这话是想说给我听,还是想说给那位田家的姑娘听啊?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瞧着两人说话的热闹劲儿,牛夏也凑了过来,听见小月的话,眼前一亮: “小月,现在家里最疼的就是你了,你去帮我们哥俩说说情呗,那田家的两姐妹在村里真的挺惨的,眼瞅着都十四五六了,都没有一个人上 门提亲。” 陈月看着牛夏说出这句话后,大表哥那微微侧过来偷看自己的眼神,心中不禁感慨,两位舅妈怕是真的栽了。 看两位表哥的样子,就算是真的没有娶到那田家的两位姑娘,恐怕也会一直念念不忘。 “我还没有见过那田家的姐姐,这次回去你们带我见见再说吧?” 听到这话,兄弟两对视一眼,默契的狠狠点头, “放心吧,小月,你要是见到她们,肯定会喜欢上的!” 陈月听见这话只是笑了笑,心中不抱有什么期望,毕竟一个人什么样,重要的不是别人口中描述的,而是自己用心感受到的。 “不过,我去看看也是有条件的。” “说吧,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牛夏甚至都不问问条件,直接答应了。 倒是牛冬还有一丝理智在,伸手拉了拉弟弟。 “小月,你先说说你的条件,我和小夏商量商量。” 说完将牛夏给拉到身后去,自己面对着小月。 “干嘛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她们,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们不能告诉田家姐妹俩,养猪场的分红。” 话音刚落,牛夏从牛冬身后探出头来直接答应道:“好,我们答应,田蕊才不是你想的那样贪财的人!” 倒是牛冬,听了陈月的要求后,脸上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和两位表哥说好之后,陈月就去找牛芳了。 大概是经过了几天的劳之后,舅妈们也冷静了下来,正在和牛姥姥商量这两个孩子的婚事。 “大嫂,要我说呀,咱们就和娘一起直接回去找个好人家的女儿把婚事给定了,到时候是两个孩子愿意成亲最好,不愿意成亲也得成!”二舅妈大概是商量够了,直接站起身来,左手在前,右手不停在左手手心拍打说道。 大嫂一声呵斥:“瞎捣什么乱,你要是真的这样做了,不是诚心给两个孩子添堵吗?” 被嫂子教训了一句的二舅妈,有些不服气的瞪大了眼:“那行啊,那你倒是想个法子呀,你光在那里皱着眉有什么用?这马上就要回去祭祖了,两个小兔崽子回去跟那田家的姑娘们一说,咱们家今年赚了这么多钱,那田家还不把咱们给扭死了!” 陈月进门就听见二 舅妈的这句话,连忙道: “二舅妈,你也别着急,刚才我已经答应了两位表哥,去看看那田家的姐姐,到底如何,他们也答应我了,不告诉那田家姐姐,这猪肉的钱的事儿。” 牛芳赶忙走到了陈月的身边来,伸手使劲拽了拽她的袖子。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你大舅妈二舅妈有她们的想法在,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孩跟着瞎掺和什么?” 在牛芳看来,自个儿嫁了出去,能帮衬娘家一把算一把,但是娘家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两位嫂子,那最好是不要插手多管,这也是她一次次被教训后得来的经验。 大舅妈听见陈月的话,脸上的表情既欣喜又愧疚。 “小月,委屈你了,那田家的两个孩子厉害得紧,到时候你就算和她们见面,也不要多说什么,毕竟你还小,万一被她们笼络了去,又或者是被套了话,就不好了。” 牛芳本就不想让女儿掺和这件事情,听见大嫂的这句话顿时炸了。 “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我们家小月做的事,在你看来就是没有必要呗。你要这样说的话,那我现在就去告诉那两个孩子,小月是闹着玩的。” 看着女儿和大儿媳杠上了。 牛姥姥赶紧拉架,双手拉住大儿媳的手,一双眼睛看向牛芳。 “你跟你嫂子生什么气啊,你也知道她这人,一颗心都在大冬那孩子身上,小月这孩子为了她舅舅做的事儿,你大嫂她心里一直都记着,昨晚上还在说,将来小月嫁人,怎么也得添一个金镯子,她要是没把小月放心上,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牛芳不吭声,站在原地绷着个脸。 陈月出声缓解这一触即发的气氛, “谢谢舅妈,不过还有一些事儿你们也要配合我一起做才行。” 乐文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牛姥爷的逻辑 为了赶上正月十五祭祖,又为了守护家中剩下的猪,牛家人决定将二舅和二舅妈留下,陈爹留下,三个男孩留下,毕竟最近这段日子,他们已经对养猪颇为有心得,这样一来,勉强可以将猪场给运转起来。 为了两个表哥的婚事,陈月坐上了马车,和牛芳一同回幸福村。 路上遭遇了好几波盘问的大周士兵,到达幸福村时,已经是正月十四的深夜了。 陈月掀开马车窗帘,看向前方,幸福村还是和去年年初一样,人烟稀少,深夜里,更是没有一户人家还点着灯,倒是有几户人家养的狗,在听见马车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时,不停的汪汪叫,提醒主家,有人进村了。 被吵醒的村民,骂骂咧咧的披着厚衣服,走出房门来站在自家院子向下眺望,看是谁家的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闲晃悠。 “赖老二。” 牛姥爷赶着牛芳所坐的马车,瞧见那站在院子内向山下眺望的赖老二,赶紧抬手招呼道。 作为牛姥爷从小穿开裆裤一同长大的玩伴,赖老二瞧见之前搬走的牛姥爷,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脚下连忙走出了院门,等在路边。 “老小子,咋的?这外面不好混吧?这是打算回来了?回来了也好,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还跟着孩子们瞎跑啥呀!” 一听这话,牛姥爷冷哼一声。 “你个老东西,瞎说啥,明儿就是大年十五,我不得带着孩子们回来祭祖啊?” 赖老二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对对对,明儿个要祭祖了,看这日子过得,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得,明儿吃了中饭我来你家喝酒呗。” “成啊,快去睡吧,这天冷的刺骨。” 陈月瞧见赖老二转身走入院门的落寞背影,看向牛芳好奇问道:“这爷爷是姥爷的好朋友?” 牛芳点了点头,“是个可怜人,一家几口,如今就剩下他和一个孙女,平日里在家种地,一喝了酒就哭,哭他不敢死,怕死了别人欺负他唯一的小孙女。” “要不问他来不来咱们猪场上工?如果他的孙女也能养猪或者杀猪,咱们照样给工钱。” 牛芳坐了好几天马车,现在只觉得头昏脑胀,只说:“明儿再说吧。” 陈月瞧见牛芳揉头的动作,只得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心中却对招人这件事上了心,毕竟,随着养猪场的扩张,将来恐怕每天都要杀猪,牛家就这么多人,就算是将来两位表哥娶了媳妇儿,还要怀孕生子。 再一个,陈月想着今年小弟乡试之后,家里人还要去珵都,这明年春天会试后,才能有结果,这中间又要花费不少的银钱疏通关系,她背包中倒是有十万两白银,但是这钱没有一个好的来源,肯定会有人查到她的头上来。 养猪场的规模扩大,迫在眉睫,伴随着规模的扩大,人员的紧缺也会马上暴露出来。 陈月一开始是打算找那当初盖房子的那拨人,可随后又想到,他们毕竟是高山县的当地人,到时候若是生出了小心思,他们家在高升没有人脉,就会很麻烦,这也是为何当初修建养猪场时,先修的围墙的原因。 马车驶入了牛家,虽然久久没有回家,但有赖老二时常抽空来照顾着,家中倒是能够住人。 这也让陈月更加觉得这赖老二,可以带去高升县,至于他会不会同意,陈月有把握,毕竟这不仅仅是关乎于他的工作,同时也是为他的孙女找好了未来的出路。 好好睡了一觉,再次醒来,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屋外飘来了阵阵肉香,对于牛姥爷而言,今年的养猪场暴富,显然也归功于祖先保佑,尽管在路上颠簸了两天,却依旧没有打消他的热情,天还没亮,便早早的起来,精神抖擞的开始准备祭品。 陈月穿戴好衣裳出门,瞧见大表哥他们一人抬着一筐祭品,框子里面有最基础的黄纸,还有一些精致的手工做的金条银条,甚至还有两个竹子框架做的纸人,脸上两团红晕。 陈月凑近到厨房门口的牛芳身旁,悄声询问: “娘,姥爷他们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东西啊?怎么路上没有看见?” 她敢发誓,回来的马车上,这些金条银条放不放得下不知道,但是那两个纸人是绝对放不下的。 牛芳瞧见小月醒来,跨进厨房内,摸出两个大肉包来,递给了小月一个,这才冲着牛老爷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 “你姥爷一大早起来,非要自己赶车去镇上买两个纸人,说是你外曾祖父托梦,说家里宽裕了,烧两个丫鬟下去伺候,要我说啊,你姥爷纯属是想显摆,待会儿带着两个纸人去后山烧,让村里人瞧瞧,咱们牛家如今日子也好过起来了。” 陈月瞧着姥爷那严肃的脸上抑制不住透露出的笑意,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对于姥爷来讲,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衣锦还乡了。 就在陈月一边啃着大肉包,一边自觉的站在厨房外等待着两位表哥和大舅舅跟着姥爷一同去后山祭拜时,姥爷却忽然转身,看向吃着包子的外孙女。 “小月,还愣着干嘛?快过来。” 小月吃着包子,疑惑的看向站在左边的牛芳。 姥爷叫我一起去祭祖? 几个意思啊? 毕竟在这个朝代,能够参加祭祖的只有男丁,鲜少有女性祭祖。 “姥爷,我就不去了吧?”倒不是觉得自己不够祭祖的资格,纯粹是不想在这大冬天的,在室外走这么远的路。 听到这话,姥爷不同意了。 “你这孩子,给家里做了这么多的好事,昨晚上我就给你曾祖父说了你这孩子,他让我带去给他瞧一瞧,要保佑你这孩子长命百岁。” 陈月:这曾祖父,也是挺忙的啊。 没法子,陈月也不得不跟在两位表哥身后,朝着后山走去。 路上,那位昨晚上出门来的赖老二也在其中,牛老爷还分了好些个纸做的金条银条给对方。 塞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 “老嫂子在下面该多烧点钱,这钱拿着她还可以拿去办事保佑你们!” 陈月瞧着牛姥爷这缜密的逻辑分析,不得不说上一句, 服了! 乐文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妞妞 路上,那位赖老二的孙女一路都紧紧的抓着爷爷的衣角,身上穿的衣裳虽也有补丁,但胜在洗得干净,孩子走路的时候也尽量避免弄脏衣裳。 陈月瞧见这一幕,就想起了前年穿越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 注意到小孙女看向那穿着一瞧就不便宜的牛家外孙女,赖老二笑着拍拍小孙女的头: “呵呵,那是小月姐姐,也和你一样,今天要去祭祖,妞妞要是觉得和爷爷一起无聊,就去和姐姐玩吧,姐姐是个有福气的人。” 可不就是有福气,赖老二可是瞧着前几年牛芳回家,那几乎都是连吃带拿,就从去年开始,过年拖了一板车的东西回娘家,好像是为了给小月那孩子做吃的,然后卖出去赚钱了。 今年那牛老头说是要去帮牛芳养猪,也是外孙女的意思,这还不能证明这女娃是有福之人? 自家妞妞和这小月多接触接触,说不得也能变得有福气起来,将来自己走了,她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陈月不知道赖老二的想法,只是瞧着这双眼明亮,充满了好奇的妞妞,笑着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一同走路。 从村里走到后山,不算远,且太阳也渐渐地出来了,陈月并没有做类似将斗篷给取下来系在妞妞身上的举动。 这孩子看着六七岁的年纪,身高不到一米二,脸上全然没有因为穿着补丁衣裳的自卑,只有对世界的好奇。 她不需要施舍,她需要的只是指出一条明路。 陈月伸出手来,牵着妞妞,一同走上山,又下山。 牛家的祖坟在山腰的位置,不像那些镇上的有钱人家,每个坟的前面都立着石碑,牛家的祖坟大部分都是木头做的墓碑,上面写着名字,和谁立的碑。 而赖老二则带着妞妞往山脚下走去,他们家的祖坟都是埋在那一片的。 “妞妞,下午来找我玩啊,我会编好看的辫子。”顺便给赖爷爷提一提去高升养猪的事情。 妞妞听见这话,摸了摸头上爷爷扎的小揪揪,一脸纠结, “爷爷扎辫子,妞妞不会,太难了,爷爷不会。” 赖老二一听妞妞将扎辫子这事给说出来,一时间老脸一红,连忙解释:“这娃娃头发长了,不扎揪揪容易打结,家里就我一个人。” 前头放供品的牛姥爷瞧见赖老二那副焦急解释的模样,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妞妞这个娃娃跟着你,算是没吃苦。” 听到这话,赖老二低头眨了眨眼,声音有些低沉, “啥子没吃苦哦,这些年跟着我这个爷爷,啥子福都没享过,我就指望把她供大了,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我就是死了都闭得上眼睛。” 牛姥爷一巴掌拍在了老朋友的肩膀上, “大过年的,说些丧气话,你有本事,你就去老嫂子的坟面前去说,我看老嫂子晚上来不来找你就是了!” 瞧着那被拍后忍不住晃悠的赖爷爷,陈月明白了,牛芳那铁砂掌不是自创的,那是遗传…… 妞妞瞧着拍打自己爷爷的牛爷爷,也不生气,之前她经常到牛爷爷家玩,知道他们是在闹着玩的。 “爷爷,给妞妞扎辫子,很不好意思嘛?” 赖爷爷赶紧摇头, “打胡乱说,给我们妞妞扎辫子是爷爷最喜欢做的事情了,走,我们去你奶奶坟去烧纸,喊她在下面保佑我们妞妞平安!” 妞妞跟着爷爷下山,还不忘转过头来,冲刚刚认识的姐姐说再见。 此时,两位表哥已经将供品给摆放好了,烧纸用的盆也摆正了,甚至两个纸人都一脸喜庆的放在了墓碑的两边。 “爷爷,东西准备好了。” 牛姥爷目送着老伙计下了山,这才转身,一边转身一边顺手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这天太冷了,眼泪花都给我冻出来了。” 在场的人都没有揭穿牛姥爷的谎话,一致沉默。 牛姥爷先是让三个孩子蹲在铜盆边上,用火石将火给点燃后,让三个孩子将黄纸给一页页的撕开,放进火盆里。 “你们烧纸的时候,心要诚,老祖宗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牛姥爷说完,就退到后面,开始认真的将黄纸给一页页的撕开,然后递给了三个孩子,最后是烧那些银条,金条,烧的时候牛姥爷还一个劲的念叨。 “老爹,老娘,你们在下面要记得保佑咱们家的几个孩子啊,孩子们都不容易,各个都是勤快人,今年咱们家日子过的也不错,你们瞧瞧,这金条银条啥的,你们在下面可劲花,我给你们烧的多着,不够用了就给我说一声, 瞧见两边的丫鬟没,就这两个丫鬟,那可就要五百个铜板,这钱都是这烧纸的丫头赚的,你们记得多多保佑这孩子……” 一场烧纸下来,黄纸看着多,但是没一会也就烧完了,唯独剩下两个纸人,因为里面的框架是竹子做的,烧得久了一些。 就在纸人要烧完的时候,陈月发现两位表哥频频朝着山下看去,陈月也好奇的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 只看见四位姑娘和一对夫妻在蹲着烧纸,只是和牛家这仪式感浓厚的烧纸步骤不太相同。 那对夫妻直接将买来的黄纸给分成几份,然后盖在地上的火堆上,直到火苗顽强的将黄纸堆给烧到一半,就又盖上几叠。 至于那金条银条,更是直接丢进火堆了事,更多的时候,那一对夫妻则是在用手指着其中两位少女,嘴里大声的嚷嚷着,陈月耳力过人,偶尔听见几个词汇。 例如,抓紧,彩礼。 而另外两名妇人打扮的女子则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手不时的戳向那两名被训斥的少女,时不时的还是假装不经意的展示出自己手上戴着的金手镯,又或者是耳朵上的金耳环,头上的金发钗。 瞧着这有些独特的四女阵容,以及两位表哥那一脸的担心,陈月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那两名被训话的女子是谁了。 石云和石蕊。 乐文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卖斗篷 训斥持续了很久,甚至久到,陈月差点以为他们在唱戏。 两位表哥只是远远的看着,虽然神情比较焦急,但好在没有去做那英雄救美的事情,毕竟这是人家自己家训斥闺女,两个外男掺和在里面意义就不同了。 “小月,你瞧,那就是石云和石蕊两姐妹,她们的两个姐姐嫁出去后,隔三差五的回娘家,每次回去都会想法子给妹妹说亲,但每次提出的结亲人选,都是去给别人做小妾,要不就是死了夫人的鳏夫,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俩迟迟不肯嫁的原因。” 陈月现在倒是有几分对那石家两姐妹好奇起来,就算是在上辈子,也有许多年轻女子,经受不住旁人的诱惑,认为做有钱人的小三,比做普通人的老婆要来的快乐。 “再等等,等石家老两口走了,我们就可以去说话了。” 牛夏没忍住,透露出了哥俩的打算,牛东只是瞪了弟弟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陈月颇为玩味的看了看,那石家姐妹闷声不吭的挨训。 那石云倒是真的对两位姐姐身上的金灿灿的首饰视而不见,那长相更为娇俏的石蕊则是在挨训的时候,偷偷摸摸的看向二姐的金手镯,这就有几分意思了,看来这最小的两姐妹想法并未统一。 至少最小的那长相白皙娇俏的女子,还是对金钱有几分渴望的。 就在陈月观望那石家姐妹两时,两个纸人已经烧好了。 牛老爷自然也是听到了那下面的争吵声,他也是知道两个孙子的心思的,当下只说。 “你们留在这里和曾祖父说说话,我就和你们赖爷爷一同先回了。” 瞧见牛夏那高兴的,合不拢嘴的笑容,牛姥爷轻叹一口气,“不要留得太久,到时候被那石家两口子瞧见,回去又得把那俩丫头打一顿。” 听到这话,牛夏那咧开的嘴也终于闭上了。 “哥。” 牛冬将目光收回。 “等他们回去咱们再去。” 那石家夫妇带着两名‘有出息’的女儿从山下走到山上来,路过牛家的坟包时,那两名出嫁的女儿,瞧着陈月身上穿的棉裙,和那身上白色毛呢长斗篷,不由的驻足。 石大婶儿瞧着两位女儿那眼馋的模样,冲着陈月一笑,再看向站在一旁的牛冬问道。 “牛大,这是你们家谁的姑娘啊?长得这么标致,穿的这么精细,和县里的人一样。” 不等大表哥回答,陈月先开口道。 “这位奶奶,我娘亲叫牛芳。” 一句奶奶,好险没有把石大婶给气晕过去,这些年来,她仗着女儿们的彩礼,还有平日里拿回来的东西,自认为是过得和那镇上的夫人也不差个什么了。 可面前这小孩的一句奶奶,仿佛在嘲笑她,她的自以为都是个笑话。 石大婶正要发火,却被二女儿给扯住了袖子,石二妞女儿一双眼睛冒着光,看着陈月身上的斗篷,这斗篷和她上次去县城看见的有钱夫人穿的斗篷,特别的像,她当时还问了,对方笑着说一件斗篷起码得二两银子朝上, 这么贵的衣裳,就算她晚上撒娇半天,那死鬼也没有松口,如今瞧见这看上去更好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石二妞先是露出了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然后朝着陈月的小圆脸摸去。 陈月瞧着那指甲缝里的黑色污垢,将身子微微后仰,避开了那伸过来的手,左右张望一番,躲到了大表哥牛冬身后。 瞧见这白胖小姑娘如此不给面子,石二妞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可用眼神划过那件毛呢斗篷,只得咬了咬牙笑道: “小妹妹,长得真好看,不过你叫错了哟,你应该叫我娘石婶婶才是,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叫错了也没什么,姐姐不生你的气。 倒是你身上这斗篷,怪好看的,姐姐过年太忙了,都没来得及做新斗篷,给你五百文,你把这斗篷卖给姐姐,怎么样?” 说完一脸笑意的看着陈月,在她看来,五百文对于幸福村的人来说,已经是一笔大钱了,毕竟除了牛家两个儿子识字在镇上做工以外,幸福村的大部分人还是靠着种地为生。 陈月不吭声,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以为自己志在必得的石二妞看着陈月摇头,只以为是她害羞。 当即向前走了两步,走到陈月的侧面停下,微微弯下腰,矜持又自得的一笑: “害羞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把斗篷脱给姐姐吧。” 陈月将脸埋在大表哥牛冬的背后,不去看那将脸凑过来的石二妞。 这样的动作也让石二妞耐心耗尽,脸上笑容消失,站起身来,看向那大表哥牛冬道:“你妹妹应该不知道五百文有多少吧?牛大,你给她说说看。” 将脸躲在大表哥牛冬背后的陈月抿了抿嘴,眉头轻蹙。 好家伙,这人怎么这么贱啊?摆明了不想搭理她,还上赶着搭话,仗着小孩子不懂这斗篷的价格贵贱,又赌大表哥就算是在镇上做过工,也不会知道一件斗篷的价格。 口口声声五百文,说得这么趾高气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说的是五百两银子呢。 原本不想搭理这石家二妞,免得大表哥,二表哥不好在女神面前说话,可一次次的避让,换来的只有这,石家二妞一次次的得寸进尺。 “大锅,对不住了。” 陈月悄声说完这一句。 将头抬了起来,一脸天真道: “大哥,五百文是很多钱的意思吗?” 牛冬想了想养猪场的分红,六十两银子,可以换很多很多个五百文。 于是有些不确定的说: “不算很多,但也不少。” 陈月听后,笑眯眯的看向那位黑着脸的石家二妞。 “石婶婶,我娘说我这斗篷可贵了,你只给我五百文,不可以。” 被自己认为的小土妞给当场揭穿了心里的小算盘,还被称之为石婶婶,石二妞也不装样子了。 轻蔑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衣裳,还好意思骗孩子买的可贵了,真是笑死人了。” 陈月眯了眯眼睛, “哦,你是说这件我师姐送给我的斗篷是假的吗?” 石二妞听见这斗篷是送的,心中闪过一丝惊讶,谁家这么大的手笔,送别人一件几两银子的斗篷? “我可没这么说,你师姐是谁啊?这么有钱?” 陈月瞧着石二妞那副急于打探的样子,有些兴致阑珊,扯了扯嘴角,觉得和这样的女人生气倒是自己吃亏了。 撇了石二妞一眼。 “这与你无关。” 乐文 ------------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格魅力 “哟,与我无关,我看呀,这衣服指不定是谁送给你的,师姐,我看是师兄还差不多吧。” 石二妞被陈月的态度给激怒,口不择言起来。 这话可是杀人诛心了,陈月毕竟还是一个未出阁,没有定亲的小姑娘,石二妞诬赖她收了师兄送的斗篷,也就是在暗指,陈月私相授受。 这下可把牛大牛二给惹恼了,对着那得意扬扬,满脸不怀好意的石二妞道。 “我家小月才不像你那样,私相授受,大着肚皮去嫁人!” 这句话彻底捅了石二妞的马蜂窝。 她虽然是靠着肚子进了夫家,可是对外一直宣称孩子只是没有足月就生下来了,一心觉得自己隐瞒的挺好,岂料被村子里的后辈给直接戳破了真相。 闹了个没脸,石二妞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一下,见到没什么村里人,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看着牛大。 “再乱说话,小心你们家屋子起火!” 牛大也不怕她,当即回呛: “那你也要小心,你夫家那镇上的酒楼起火才是,毕竟酒楼着火,那火势可比一般人家要大。” 事关好不容易嫁进去的夫家,石二妞也不敢赌,这牛大会不会一时冲动真的去点火,到时候要是被相公知道,她可是没得好。 斗篷没能买下,嘴上也没有占到好处。 石二妞气冲冲地拉着石家两口子和大姐往山上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读的什么狗肚子书,就是一地痞。 看着这一幕,陈月心里有数了。 牛大牛二虽说很喜欢他们的对象,但如果石家人对上牛家人,那可是一点也不客气,证明在他们心中,石家人是石家人,石云是石云,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这样的想法,单纯的谈恋爱是可行的。 可想要结婚,就是痴人说梦。 等到石二妞拉着石家两口翻过山后,石云拉着妹妹石蕊走上来。 一张脸虽然还是冷若冰霜,但在看向陈月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位就是你们经常提的那位小表妹吧,果然长得让人一看就喜欢。” 陈月看着石家两姐妹,几乎不用大哥介绍,她就知道,开口说话,而且不停和大哥对视的这位,应该就是他喜欢的石云了。 而那位被她拉着手躲在她身后,不停冲着二哥偷笑的,应该就是石蕊了。 “小月,这就是石云姐姐,她身后的是她的妹妹石蕊,她们比你大三岁和五岁。” 石云果然落落大方的点头,应下了牛大的介绍,而那位石蕊则是有些不开心的噘着嘴, “哪有人一上来就说我们比她大多少的呀?” 很好,正是牛夏会喜欢的类型,不过有一点和陈月想的不太一样,这石家的女子,并未长得十分出色,甚至这石云和石蕊两人,肤色有些黝黑,不符合这大周现在的审美。 也就是说,她俩完全是凭借着人格魅力将牛家两兄弟给拿下的。 牛夏瞧着石蕊,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 牛冬痴痴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石云,右手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抑制住了想去拉石云的小手的冲动,转而问起了方才下面发生的事:“小云,刚才你娘指着你说什么?” 听见这个,石云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一些。 “没什么,都是一些老话了。” 倒是石蕊一脸郁闷的说:“还不是二姐,她说镇上有户人家媳妇死了,想要找个人续弦管孩子,姐姐年纪又大了,二姐就想把姐姐说过去,要我说,二姐指不定又在人家那里收了多少好处。” 听到这,陈月倒是有几分好奇,这石家的姐妹,自己当了续弦就应该明白,这后妈哪有亲妈好做,哪里还有她这样,撺掇着妹妹也去做续弦的呀? 牛大看着石云那低垂的眼睫毛,很想告诉她,别担心,我家也有钱了,我马上就上门提亲。 可方才石二妞和石家大婶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张了张嘴,牛大也只能说: “小云,迟早,我会去你家提亲。” 石云那满怀期待的目光再一次落空,她瞧见牛家烧的纸人了,二姐说这纸人不便宜,她还以为,她还以为牛冬这次回来了,要去她家提亲。 现在听见牛冬这话,不免有些冷心,只觉得这正月十五的风可真冷,冷得她的手都有些发抖。 勉强的笑了笑。 “第一次带小月来玩,咱们也别老是聊这些了,说说外面好玩的吧,我和小蕊两个人除了镇上哪里都没去过呢,你给讲讲吧,她都好奇死了。” 被点名的石蕊听见这样话,快速的点点头,一脸期待的看向牛夏。 陈月看着两位表哥有些愣住的神情,连忙笑着打圆场道: “听舅妈说,他们俩一天到晚只顾着做活,都没有去高升县里看看,不过我倒是可以说说看,我们去年为了弟弟科举,全家人陪同他到武侯城住下了。” 石云的眼中闪过一抹羡慕,武侯城,那可是他们襄省最大的城池,听二姐说,武侯城从北边走到南边,要走上三天三夜才能走到,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这个地方大得不可思议。 接下来的时间,陈月先是讲了讲武侯的端午赛舟,又讲到中秋夜千万户人家挂灯,整座城池灯火通明。 以及武侯独特的,没有宵禁的夜晚。 听的石家姐妹俩如痴如醉,对那武侯城更是充满了向往。 但是石云的心中明白,想要去武侯,几乎就是做梦,除非自己真的嫁到了牛家,离武侯城这么近的距离,倒是可以去瞧一瞧。 石蕊心中却没有这些担忧,她满心欢喜地想着自己如果真的去武侯,要去哪儿玩儿,要去哪里看,全然没有想过,如果牛夏没有娶自己,该怎么去武侯。 眼看着太阳要到头顶了,石云也不得不带着石蕊告辞,她得回去做饭了,是的,自从大姐嫁出去后,就是她做饭,二姐嫁出去后,还是她做饭。 “我们先回了,明天再聊。” 石云看向牛冬后,微微低头告别。 牛冬看见小云的这幅害羞模样,耳后根悄悄红起来,嘴里结巴着: “那,那改日再聊,对了,这,这是我家做的香肠,你,你带回去吃。”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许久,最终还是石云先低下头,拖着身后笑嘻嘻说再见的石蕊先走了。 等到两人走后,陈月这才跟着两位哥哥朝着牛家的方向走去。 乐文 ------------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行 下午,牛家人吃过午饭后,赖爷爷果然带着自家妞妞过来串门了。 牛姥姥也不多说,直接下炕把位置给让了出来,这两兄弟几十年的交情,当年老嫂子还在的时候,还经常帮忙拉扯还小的牛老大。 “你两个慢慢聊,我去把酒拿进来。”牛姥姥穿上厚实的袄子,去厨房里将祭祀剩下的酒和花生给拿了进去,随后带着妞妞去了牛芳屋子里。 没法子,两个儿媳妇忙活了一上午,现在刚好睡下,她总不能看不懂脸色,把七岁的妞妞带去打扰两人休息。 牛姥姥在门外呼唤两声, 陈月方才就听见了门外的动静,此时开门瞧见一脸好奇的妞妞,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顶,抬头看向她道:“姥,妞妞,你和爷爷来啦?来,上炕来,姐姐给你编辫子。” 妞妞听见编辫子,一双眼睛蹭的亮了起来,她也想要村里别的小姑娘那样,头上辫子变个花样。 此时的主屋,牛姥爷想起小月的话来,瞅了好几眼面前的赖老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赖老二兴致勃勃的将酒给到上,准备一口干的时候,瞧见这老牛的神情有些不对,开口问了: “老牛,你这老瞧我干啥?我又不是你媳妇儿,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咱两啥年纪的人了,你还在那扭扭捏捏?” “不~” 一道响屁应景的从牛姥爷屁股下传来,赖老二连忙伸手将面前的气味给扇开。 “叫你放屁,你还真就放屁!” 牛姥爷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将微微抬起的屁股给坐实了下去道: “不开玩笑,主要是吧,想问问你,要不跟我一起去养猪,你先别拒绝,我家小月说了,你在村里种地,也攒不了多少积蓄,带着孩子一起来,到时候孩子跟着一起养猪,将来咱家养猪场只要没垮了,那孩子就有一份收入,至于将来嫁人,也可以继续做。” 把乖孙女交代的话给说完,牛老爷长舒一口气,太难了。 赖老二将手上举起的酒碗给放下,整个人看着酒碗不吭声。 “老牛,你就给我直说,是你,还是你孙女的想法?” 牛姥爷伸手一推, “这是小月那孩子的想法,你知道我的,我都是帮忙喂猪的,我哪里有本事请你一起,不过啊,我私心里,是想你同我一块去的,咱们两在一起,喝酒也有个伴儿,再说了,你也得给妞妞那丫头,攒一笔嫁妆不是?” 赖老二微微点点头。 “攒着呢,就是攒得慢,本来是打算给娃打一个银镯子,那天去镇上问,价钱又高了。” 说完这话,两人沉默了下来。 此时,妞妞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牛老弟,哥哥也不给你瞎说,我害怕,你哥我这辈子就从来没有出去过,唯一出去过的儿子儿媳,两个都交代在了外面,好好的人活着出去,死了回来。” 牛姥爷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但是赖老二你想啊,咱们这个岁数了,你放哪儿不是能活几年算几年,就靠着你种地的钱,这将来就是说亲也不好说啊。” 这话戳中了赖老二的担忧。 他这辈子唯一的盼头就是这孙女妞妞了,想到她将来会因为爷爷的原因而许不到好人家,这心里就一个劲儿的难受。 “牛老弟,咱们话先说在前头,养猪我是会的,但想要养成你家那么大的猪,我是不会的,你到时候别一不高兴让我滚回来。” 听见赖老二松口,牛姥爷笑呵呵道: “放心吧,你就是喂喂猪,咱们老牛家的秘诀还在自个儿手上呢!” 赖老二一听这话,放心多了。 “那,那你们几时去,我也得收拾收拾包裹,再一个,咱们两家都走了,不得找户人帮咱们看屋子?” 两人这就商量好了,坐下来开始你一碗我一碗的喝起来。 —— 晚上。 石大妞在石家吃饱喝足之后,才回到了如今的夫家——田家。 田家在幸福村也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富户了,当然,比不得镇上的商户有钱,这也就导致了,石二妞嫁到镇上去后,她在石家的地位明显下降了。 今儿听见二妞想要把三妞给说到镇上去,石大妞心里当时就有些不得劲,虽然一个劲的安慰自己,自己的夫君可是年轻人,又没有成过亲,不像二妞那样,嫁过去做续弦。 可下午听着二妞说了一堆那镇上要续弦的人家的条件,石大妞心中烦闷,照这样下去,她豁出去才嫁进来的人家,就成了姐妹之中垫底的了。 而且,她都嫁进田家几年了,娃都生了两个了,这田家的老不死的,还把她当牛来使唤,手头就给那点银钱,拿回家去都说不上话。 躺在炕上,石大妞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没人安慰自己。 她后悔了,她当年就不应该只知道在村里找,她的长相可比二妹好多了,否则当年也勾搭不了这田家的宝贝儿子。 田老二进屋来,瞧见炕上气鼓鼓的媳妇儿,凑上前去。 “咋啦?你拿这么多东西回娘家,还不高兴啊?” 石大妞侧过身去,不看田老二。 田老二看见石大妞这副模样,也懒得搭理,只是将鞋子脱下来,放在炕边。 等了半天都没等来安慰的石大妞,越发的伤心了起来。 坐起身来, 冷冰冰的看向那自顾自脱着衣服就要睡的男人。 “我不高兴,我当然不高兴,咱俩成亲的时候,那场面没有二妹的大,你给我说,那是二妹怀着男孩,那边看得重,我也就认了,可今天, 今天二妹要给三妹说亲,也是镇上的,人家说了,只要答应嫁过去,就给买两个金手镯,还额外给三十两银子。 你说说看,我嫁到你家这么久了,你就给我买了两个金耳环,你说我能不气吗?” 田老二一听见又是那媳妇家二妹惹的,只觉得一阵头疼,这媳妇儿每次见了二妹回来,就要这,要那,脾气也是大的不得了。 没有个五六天,心情是缓不了的。 想到这里,田老二想了个招。 “什么镇上的人家,我今儿上午瞅着你家三妹四妹,和那牛家的两个小子,聊得高兴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三妹要嫁去牛家了。” “啥?!这可不行!” 乐文 ------------ 第一百四十章 总有办法的 “这可不行!你个死鬼,你不早点跟我讲?” 田老二正准备进被窝里睡觉,冷不丁的被石大妞给推了一下。 “哎哟!” 田老二捂住自己的腰,直骂道: “咋的啊?听见你三妹不去了,你想把我给拍死,自个儿嫁过去了呗。” 瞧见自家相公真的发脾气了,石大妞也不敢吭声了。 只笑着上前趴着田老二的肩膀头道: “那哪能呢?这辈子我都是你的,我就是听见你说三妹的事儿,着急了一些,你也替我想想啊,那牛家,能是个什么好夫家?嫁出去的两个孩子婶婶,哪一年不回来拿东西? 这样的家啊,嫁进去也是帮别人做白工。” 石老二被媳妇儿一哄,倒也没那么生气了,只是对媳妇儿这么瞧不起牛家,还是有些膈应,毕竟牛家除了没钱,其他什么都还挺好的。 “那可说不准,你没看见,这牛家今天烧香,那老爷子可是烧了两个纸人,那可不是他们自己糊的,一大早去镇上买的,听说,就这两个纸人,那也得几百文啊。” 石大妞轻蔑的一笑, “就两个纸人嘛,还能管得到几百文?吹牛!明儿我可得一早就去家里给娘通个信,把三妹四妹给关起来,可不能让她们在这个关头出岔子!” 田老二挥挥手。 “一天到晚净瞎掺和,你还不如把家里两个孩子的衣裳给重新缝补缝补。” 石二妞一双手爬上田老二的肩膀,轻揉几下, “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咱睡吧。” —— 牛家。 陈月送走了玩了一下午的妞妞,这才有空去大舅妈的屋里。 “大舅妈,您今儿去问没?” 大舅妈听见这话,将手里的鞋底放下,神色有些疲惫,却还是开口道: “问过了,那石家的三妞四妞,的确是没人相看,不过,我听人说,那石二妞夫家的远房亲戚,镇上卖香油纸钱的,媳妇儿病死了,剩下家里三个娃,那石二妞好像是要给他介绍媳妇儿。” 陈月坐在炕边上,点点头, “那石二妞想把三妞给说过去,今儿烧纸钱的时候,她们在吵吵这事。” “疯了吧?这三妞还是个大闺女,嫁过去,给个能给自己当爹的人做媳妇,还要带三个孩子?这哪里是嫁人,分明就是跳火坑里。” 虽然对石家的女人不太感冒,但大舅妈还是对石二妞这样的行为感到费解。 “那,大舅妈,你觉得呢。” 陈月看向大舅妈,这石三妞不进这牛家门,就要进那卖纸钱家的门,和石二妞的小酒楼老板娘比起来,差了些,但也算是实打实的个体户了,比种地的手头宽裕倒是真的。 大舅妈不吭声了,同情归同情,但是要让她因为同情,就将那石家的女子娶进家门,她还是不愿意的。 “再想想吧,左右回来也要住几天,走得那天,舅妈你拿主意也不迟。” 反正看着那石家的父母不像是个讲究的,就算是最后一天,大舅妈改主意了,估摸着只要彩礼给到位,他们家也是能够马上同意成亲的。 说完,陈月便出门,留下一脸纠结的大舅妈在炕上。 从院子路过时,陈月下意识向下瞧去,竟然发现了两位表哥的身影,他们正趴在那村头石家的院子外和石家的闺女聊天。 幸亏这大晚上的,天寒地冻,没有谁家这么无聊,出来在院子里乘凉,才没人发现,否则要是被看见了,这还得了? 还是说,他们就是打算让别人发现,这样好逼着舅妈们同意这门亲事? 倒不是陈月要把两位表哥想得这么坏,而是因为大表哥这人行事一向比较稳妥,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相会? 两位表哥在那石家外待了多久,陈月就在院子内替他们望了多久的风。 直到深夜十点半,两对有情人才恋恋不舍与对方分离。 陈月站在院门内,双手环胸在前,静静的等待着两位表哥的回来。 院墙上重重的落下两人来,还没等他们踩稳地面,陈月吭声了:“你俩是几个意思。” 牛夏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给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头望去,借着月光才看见,小表妹竟然站在院门后冷冷的看着他们。 “小月,你怎么还没睡?”牛冬也被吓了一跳,但好在他很快的稳住了情绪,反问道。 “大哥,你就这么一点时间也等不及?你就想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和石家的女儿,在一块了?这样你就可以逼着舅妈们给你定亲了。” 陈月缓缓的,一字一句,将牛冬的心思给说了出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既然如此,那就请表哥自己好好努力吧,表妹是真的无能为力。” 说完这话,陈月不等两位表哥的辩解,径直的回屋去了。 屋内,陈月本以为早就睡了的牛芳,竟然还坐在炕上,一双眼睛明晃晃地看着进门来的陈月。 脸上露出了笑容。 “咋呀,娘就说了吧,这世上啊,最不要掺和的就是别人的感情,有什么事儿,你得等他自个儿去解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掺和在里面,谁也不会把你当回事儿的。” 如果是之前,陈月一定会反驳牛芳的这番话。 只是在今日,打探了舅妈,看见了表哥们的所作所为后,陈月也反驳不了了,事实显然证明了,他们都没有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 “那怎么办?摆明了表哥他们想让这事儿闹到明面上来,舅妈们也不是那么心软的人,最后受伤的还是那田家的两位姑娘。” 牛芳听见这话,只得默默的摸了摸坐上炕来的陈月。 “能咋办呢,咱们女人就这个命,这事儿啊,只能赌,赌是那两个孩子的决心大,还是你舅妈们的心狠,不过啊,就算是赌赢了,那两个孩子嫁进来也没什么好日子。” 是啊。 她们被困在这山村之中,在家靠父母,嫁人靠相公。 没有收入来源,就只能被迫成为物品一般,被人交易来交易去,就算是胆子大一些的,也不过是用爱情这样的手段,自己挑选了买家罢了。 “总有办法的。” 乐文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暴露 一大早。 石大妞便匆匆忙忙的赶回了娘家。 眼瞅着大女儿回来,还有几分欣喜的石老娘,在看见女儿手上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时候,脸拉了下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早上的回来干啥?先说,咱们家可没有做你的饭。” 石大妞翻了个白眼, “我原来拿回来这么多东西,吃个早饭都吃不了?真要这样的话,那我现在马上就走,以后都不拿东西回来了。” 这话说出口。 石老娘表情有些僵硬,好在她也明白,被吃一碗面,和失去将来无穷无尽的礼品之间,谁轻谁重。 只得咬着牙道:“娘跟你开玩笑呢,吃吧,灶里,正煮着呢。” 石大妞吃完一碗香肠面,这才鬼鬼祟祟的,拉着石大娘到墙边上说到: “娘,你是不是想让三妹嫁到镇上去?” 石老娘警惕的看了一眼她。 “打听这些做什么?你可别瞎搅和,这事儿轮不着你来。” 本来还想好好说话的石大妞,一听这话,怒了,忍不住嘲讽道: “只可惜啊,你想让三妹嫁到镇上去,吃香的喝辣的,三妹只想嫁到牛家去养猪。” 听到这话,石老娘将手里吃了一半的面碗,给噔的一声放下。 狠狠的瞪向石大妞。 “要说啥就直说,跟我这做什么妖精,我不是你那白痴相公!” 原本还愤怒的石大妞,被她娘给吓住了。 没有再多犹豫,赶紧道: “昨儿田老二说的,咱家三妹,四妹和牛家的两个小子,在后山聊天聊了好久,笑得可开心了,你说到时候镇上的人来提亲,稍微一打听,这亲事可不就黄了。” 一听这话, 石老娘转身就进了正屋,不一会儿,屋内传出了暴怒声。 “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随后屋内传起了一阵哀嚎求饶声,石老娘瞧着地上疼的打滚的女儿,丝毫没有怜惜,只是狠狠道: “金窝银窝不知道去,净给老娘找一些狗窝钻,我看你们俩就是犯贱!” 石云抱着自己的腿,嘴唇死死咬住,不愿求饶,一双充满怒火的双眸瞪大了不肯闭上。 石蕊被 打得哭声不断,不断求饶,直说自己错了。 石老爹没有搭理两个女儿,只是从屋里找出两根麻绳,将两人给捆了起来。 “先给我想清楚了,再放你们出来。” 说完这话,石老爹就去厨房里吃方才三妞煮的面了。 屋内,两姐妹捆着麻绳躺在床上。 许久后,石云开口: “小妹,怪不怪我。” 石蕊摇摇头, “姐,我不怪你,我挺高兴的,和牛夏在一起,就算只是看着他,我也高兴。” 石云闭上了眼, “或许是咱们两没有这个命,注定了要像二姐一样……” 石蕊摇摇头, “姐,不会的,咱们迟早会离开这个地方,去,去武侯,去看花灯,看赛舟。” 石云没有说话,心中想起了那迟迟不上门提亲的牛冬,终究还是不行吗? —— 牛家, 大概是有了昨晚的事情。陈月一起来,就没看见两位表哥的身影。 或许是觉得有些尴尬,躲着自己?早早的出门不知道去哪里了,陈月心里觉得,多半又是去找那石家姐妹了,看来不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再出现在家里了。 只是这一次她的猜测错了, 十点过的时候,陈月就瞧见了垂头丧气回来的两位表哥。 不仅是她觉得奇怪,两位舅妈瞧见了,也互看一眼,昨天她们两也知道孩子们下午和晚上都不见人影,今天倒是第一次不到饭点就回家来了。 只是,想到那石家的两个闺女,两位舅妈忍住了,没有问。 倒是牛姥姥,看见两个孙子神情这么沮丧,有些心疼的问: “咋了啊?你们这么早回来?” 牛冬没有吭声,牛夏没忍住说: “石蕊,没来,她姐石云也没来,我们原本约好了去镇上玩。” 听见是石家两个丫头的事情,舅妈们把头低下去继续剥着手中的菜,以表示自己的不感兴趣。 牛姥姥却上了心, “咋的?石家出什么事儿了?” “我两不敢去石家问,等了半个时辰,先回来了。” 牛姥姥皱眉, “行吧,姥姥去那石家瞧瞧,只不过话先说前头,如果是娶石家的媳妇,那彩礼我最多给五两银子,她家嫁女儿不给回嫁妆,给再多的彩 礼也是白给,最后还是落到石家两口子身上。” 人老了,心软,牛姥姥也知道石家两丫头的处境实在算不上好,琢磨了十几个晚上,最终还是松口了。 只是陈月想到那昨天听见的话,有些担忧。 这石家夫妻俩,不会是真的相中了那石二妞说的亲事了吧? 心里这样想着,陈月赶紧提出,要和牛姥姥一同去打探。 牛姥姥带着几个鸡蛋,和几个自己做好的鞋底子,去了石家隔壁的老姐妹家。 “哎哟,来就来啦,咱们两姐妹唠嗑,你带这些东西来干啥?” 牛姥姥一边带着陈月坐上了炕,一边笑道:“来找你唠嗑,也耽搁你做活呀,带几个鸡蛋给孙孙吃。” 听到这话,老姐妹脸上扬起宠溺的笑容,叫媳妇儿进屋来,把鸡蛋拿去给孙孙煮了吃。 等那老姐妹媳妇儿去厨房后,牛姥姥这才开口问道: “这么回事,昨吧,我家小月碰见了石家的两个丫头,两丫头也挺好的,带着她玩了一会儿,说好了今上午,还带我家小月玩,这事儿她回来也没吭声, 就我这孩子吧,实心眼,今儿早上去那地方,愣是等了半个时辰,回来手都给冻僵了,这哭的啊,我琢磨着,石家的两个丫头,不至于这样耍我家小月,来跟你打听打听。 要是这石家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咱们就算了。 要是这石家没什么事儿,这两倒霉丫头,纯属逗我家小月,我就上门去说理去,没得这样逗人玩儿的。” 牛姥姥一番话,说的真情实意。 陈月差点以为,那去后山等着的真是自己了。 老姐妹只是笑笑,也不多问,毕竟收了别人的鸡蛋和鞋底。 “你说这事儿,那倒是问对人了,今天天一亮吧,那石大妞就回来了,不知道跟她娘说了啥,石家两口子,就把三妞四妞给用麻绳捆起来,打了一顿,关进屋里去了,说是要治治她两,现在都还没放出来。” 完了。 两位表哥的事情被人瞧见了。 陈月脑海中当即闪过这句话。 可这石大妞是怎么知道的?她昨天可是和石家两口子一起回家的。 牛姥姥握了握陈月的手,笑眯眯道: “不是故意捉弄我家小月就好,没什么事儿我也不耽搁你,回去了啊。” 老姐妹瞅着牛姥姥脸上似乎没什么变化,朝着门看了一眼,这才下定决心一般的凑近了牛姥姥的耳边说道。 “我当时正巧就在墙边上,听到啊,是,是因为那两丫头和你家两个孙子的事,被田老二告诉他媳妇石大妞,那大妞才赶忙回来报信的,听那话,这石家要把三妞嫁到镇上去。” 陈月微微皱眉,这田老二真是烂锅配烂盖,难怪去娶石大妞这样的女人。 乐文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走水 回去路上,牛姥姥没有说话,陈月也没心思说话。 到家时,厨房里传来阵阵肉香,可两婆孙都没有胃口。 瞅见她们进院子来,两位表哥连忙迎上前来。 “奶,那,那石家怎么说?” 陈月伸手拦住了冲上前来询问的牛夏, “二表哥,姥姥忙活了这么久,你总要让她坐下来休息一下吧?至于你想问的,我也可以告诉你。” 牛冬站在牛夏的身后,看着回家后,脸上情绪都不太好的两人,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等到陈月将牛姥姥给送回屋里炕上坐着后,这才转过身看向两位表哥。 “石大妞回去报信,把你们和石家女儿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她们被她们爹给狠狠的打了一顿。” 牛夏不敢相信,质问道:“怎么会这样!” 牛冬也觉得不敢相信,毕竟,毕竟石家并不像是这般注重女儿名声的人家,不可能因为两个孩子和外男接触了,就打才是。 瞧见两人面上的质疑,陈月这才继续道: “石家人把两位姐姐捆起来关在屋里了,那石家婶婶好像是想把石云姐姐嫁到镇上去,大概是要关到她们服软。” 两位舅妈听到这里,忍不住从屋里走了出来。 二舅妈双手叉腰, “这石家什么意思?!看不上我儿子?!我呸!” 大舅妈虽然没有直接骂人,但是愤怒的表情已经完全诠释了她的内心,毕竟在她们看来,自家儿子读过书,又是个孝顺的,长的虽然不能算俊秀,但也是端正,带出去也有面子。 而这样的好儿子,那石家竟然没有像她们担心的那样,哭着闹着要上门让两个孩子负责,反而是把女儿给捆起来,关在家里,不让出门?! 牛姥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回了屋门口,听见二舅妈的话,叹口气道: “别一脸不可能的样子,听着,那石二妞给下面妹妹,找了个镇上的亲事,估摸着是能出不少彩礼,那石家这么做,才像是他们。” 镇上的亲事? 大舅妈想起了那打听到的消息,有些犹豫,如果她不说出来,让孩子觉得那石云是嫁给镇上的好人家了,让牛冬这孩子在山上安静养猪,明年这个时候再回来,说不定那石云娃都生了…… 但是…… 一想到那打听来的消息,大舅妈犹豫了。 二舅妈不知道这消息,只以为那石家借着二妞的关系,攀上了镇上的有钱人家,看不上他们牛家,一时气急了: “好啊,既然这石家看不上咱们家,那你们哥俩也别去跟在她们屁股后面转来转去了!” 陈月没有说话,她在等,她在等大舅妈的选择。 如果说之前还有时间让她自己纠结,如今就是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不是你去不去提亲了,而是别人会不会同意了。 良久, 就在牛冬即将开口放弃的时候, 大舅妈终于,向前站了一步。 “那石二妞要介绍的估计是她那夫家远房亲戚,就是咱们镇上卖香油纸钱的,家里三个孩子,前面那个得病走了的那家,之前你姥爷的纸人就是在他家买的。” 牛冬一听这话,双手握拳,青筋暴起。 “那卖纸钱的,都三十岁了!又是个跛脚,他那前头的媳妇儿根本不是什么病死的,就是被他给打死的!那石二姐的心真狠!竟然想让啊云嫁给这样的人!” 牛冬牛夏毕竟是在镇上做过工的,几乎是大舅妈一提,他们就想起了这么一个人,当时牛冬看着那大冬天被打了后,还用冰水洗衣裳的那人,还觉得她真的太倒霉了。 可如今,让石云和这样的人成亲?那妇人与石云的身影渐渐重合在了一起,牛冬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陈月瞧见牛冬一拳砸向了门柱,双眼通红看向大舅妈。 “娘,我要娶阿云。” 牛夏也赶紧道: “娘,我要娶小蕊。” 两位舅妈犹豫了,还没等她们点头,两个大男孩冲出家门,奔向那村头的石家。 “愣着干嘛?你们还不快去?两个小孩子去石家,吃亏了怎么办!!” 牛姥姥一句话点醒了众人,舅妈舅舅都连忙追在牛冬的身后,陈月则带着牛姥姥,牛姥爷,牛芳跟在后面,慢慢走去。 只是,还没等陈月等人走到那石家,就发现那石家屋顶飘出一股浓烈的黑烟,此时,他们的邻居,方才拜访过的老奶奶一家都在屋里吃饭,大冬天的,为了少烧一些柴火,只将堂屋的门开了个小小的缝隙,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一墙之隔的隔壁,屋顶冒出的浓浓黑烟。 牛冬在院子外见到那从屋内飘出的浓烟,想到了方才小月说的被关在屋里的石云,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猛地几脚上去踹开了院门。 院门被迫踢开,牛冬刚刚进院子里,扫了一眼想要找个木头条子去将门给撞开的时候,就瞧见了那被捆了麻绳,嘴里塞着破布的石云坐靠在院墙边上,此时的她双目通红,眼泪早已将脸庞给打湿。 牛冬赶忙上前将她嘴里的破布给拿出。 石云一边吸气,一边哭着看向那冒烟的厨房道: “牛冬,牛冬,小蕊在里面,小蕊在里面!”说完,抬起刚刚被松绑的手指向那厨房的屋子。 随后赶到的牛夏没有任何迟疑的用一旁的门栓给撞开了冒着黑烟的厨房门闯了进去。 陈月随后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了浑身黑漆漆的牛夏怀里抱着石蕊放下在院子里,而一向话多的牛夏此时泪流满面,嘴里哽咽的听不清说的什么。 看见石蕊那微微起伏的胸口,陈月连忙凑上前去, “二哥,让开,我看看石蕊姐。” 被一把挤开的牛夏,本还想再挣扎回来,重新拥抱住自己的小蕊,在听见小月的话后,连忙停下了脚步,蹲在一旁,一双黑手将脸上的眼泪给擦干了。 陈月上来就把旁边水缸里的水给浇在石蕊的脸上,然后强行掰开石蕊的嘴,将凉水给灌了进去,一旁的牛夏看见这一幕,有些胆战心惊。 至于那身后滚滚黑烟内还有没有人,陈月和两位表哥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问题。 “咳咳。” 被灌了不少凉水的石蕊咳嗽了几声,吐出了好些有黑灰的水来,一双眼睛睁开看见牛夏时,哭唧唧道。 “啊夏……我死了吗?” 陈月没有打扰这对小情侣的互诉衷肠,只是想着,该怎么收场。 毕竟,瞧着石云的眼神,那厨房内,可不止石蕊一人,但是二表哥显然只拖出来了他的小对象,此时的厨房已经是熊熊大火,眼看着火势之大,已经将旁边的偏房给一起燃了起来,这样的火势,已经不可能再将里面的人救出来了。 陈月这才深吸一口气, 放声尖叫道: “走水啦!快来救火啊!!” 乐文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撞墙 正月十六,幸福村村口的石家走水了,原本要去上门提亲的牛家人发现,两个壮小伙不顾牛家人的阻拦,硬生生的冲进火场,救出了两人的心上人。 只可惜,那处于走水源头的石家夫妇,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大火扑灭之后,只剩下两具被大火烧焦的尸体,看上去,似乎是石老娘被屋顶的梁给砸到腿, 而石老爹在冲着门外去的时候,被石老娘给狠狠的攥住了脚踝,两个人就这样死在了厨房里。 因为刚过大年十五,又是因为灶台才不小心烧起来的厨房,村子里没人选择找衙门,毕竟这石家两口子人厌狗憎的,也没人想去深究。 而听说亲娘死了的石大妞,第一个反应则是。 以后再也不用往家里拿东西了。 毕竟成亲也这么些年了,一开始拿东西回娘家,田老二也不吭声,只是嫂子嘴巴多说几句,反正又不掉块肉,说就说呗,最近一年,她拿东西回娘家,田老二都会说上几句,有些时候拿的多了,还会好几个晚上不上炕睡。 而在镇上的石二妞听到这个消息,则是不敢相信。 随即马上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爹娘没了,那三妞四妞岂不是没人养了?想到这里,石二妞几乎是火速赶回了幸福村,想要将三妞四妞给接走,在她的计划里,养上几个月,把两个妹妹一嫁,男方给的彩礼就全是她的了。 而与此同时,冷静下来的石云,看着妹妹闪躲的眼神,她知道,家里的这把火和石蕊脱不了干系,当务之急,就是让爹娘赶紧下葬。 正月十六深夜,石二妞到了幸福村,与她同行的,还有那个一直活在幸福村村民口中的那位相公,陈月站在院子向下望去,明白她为何一直没有带老公回来过了。 这位小酒楼的掌柜的,虽然长相不丑,称得上一般般,但是…… 身高竟然和石家二妞一样,也难怪这石二妞不带回来了。 下了板车,石二妞就进了石家,陈月皱皱眉,这石家父母去世了,这姐夫和姐姐回来办理丧事无可厚非,但是这屋里住着的,还有没有嫁人的石家姐妹两。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功夫,那石家姐妹就抱着被子敲开了隔壁邻居的门,借宿在了老奶奶屋里。 石云能够发现的不对劲,当时第一时间赶到的牛冬自然也发现了,他和弟弟躺在一个炕上,迟迟没有入睡。 弟弟纯粹是激动的,而他则是有些后怕起来。 —— 陈月躺在炕上半天,睡不着,她回想起了今日那冲进院子内的时候,看见的情形,大哥和石云身上毫发无伤,只有二哥和石蕊身上有灰烬,转了个身,看向牛芳的后背。 “娘,你说,这把火,是怎么燃起来的?”陈月私心觉得,这把火是石云放的,但是她不敢去猜,毕竟,毕竟石云很有可能要成为自己的表嫂。 牛芳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向一脸纠结的小女儿。 “小月,你要明白,这把火,是不小心燃起来的,咱们别管那么多。” 陈月幽幽的说了一声: “娘,咋能不管,咱们要是不管,那表哥们将来成亲后,还不是住在养猪场的?” 听见这个,牛芳也稳不住了,微微瞪大了眼看向小月。 “那,那咋整?” 母女两相望无语,总不能因为怀疑人家,就不让人家嫁给表哥,再说了,你要是真的干了,那两姑娘想不开,找过来把养猪场烧了咋整? 就因为这个问题,母女两硬生生到后半夜才顶不住睡了。 第二天一早,陈月就被石二妞和石大妞的争吵声音给吵醒,一边打哈欠一边听,大概就是说。 这石家夫妻的下葬的费用,石大妞认为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应该出这个费用,而石二妞觉得,姐姐不出,自己这个妹妹自然也没有道理出。 然后石家夫妻的尸体就这么摆在堂屋里面,没有人去管。 后来还是三妞找来了村长,村长姓牛,对这石家人败坏了村里的风气本来就不乐意,一看这石家人竟然不想出钱,就想直接挖个坑把两口子埋了,还是被刷新了三观。 “你们两个!好歹也养育你们一场,你们就,就这样一身旧衣服一裹,就这样下地?!简直是,简直是!简直就不是人!” 村长,在大周而言,还是算老百姓们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官吏了,瞧着村长动怒,石大妞虽说有些不甘心,还是闭上了嘴,一直躲在屋里没有出来的石二妞相公瞧着局势不对,也连忙出来说四个姐妹,一人分担一部分。 陈月听到这里,不由得皱眉,将领子给整理好,低下头确认这一身没问题之后,这才走出门外。 家里就剩下牛姥爷和赖爷爷在一起喝着小酒,妞妞在一边给两个老人剥瓜子,瞧见陈月打扮好了,牛姥爷扬了扬下巴道: “你姥他们在石家呢,去吧,也就比你早去一会儿。” “哎,那我去了。” 打完招呼,陈月脚步匆匆朝着石家的方向走去,路上的时候才发现,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出来凑热闹了,那石家的院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好不热闹,还有些小媳妇儿,头上的发髻都没扎好就在里面了。 站在院门外最近的牛芳瞧见陈月,连忙招手,让她进来。 “娘,咋回事啊?” 牛芳往旁边挪了挪,给女儿让出来点空位,这才悄声道: “那石家两个大的想让两个小的一起出钱,作孽啊,这两个丫头连人家都没订,哪里来的钱,石大妞就让两人写欠条,有钱了就还钱,那石二妞说从彩礼里面扣。” 院子里面的石云,直接跪在了村长面前声泪俱下。 “牛爷爷,您说我这刚死了爹娘,二姐就要把我卖出去,换彩礼钱抵债,你说我还不如和娘一起死了算了!” 说完,石云就起身,朝着那院墙奔去,一头撞了上去,因为动作迅猛,一旁围观的村民们都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石云这孩子一头撞到墙上,然后倒在了地上。 “杀人啦!你们逼死三姐,我要和你们拼了!” 石蕊瞧着满头鲜血倒地的石云,也一头朝着那站着的事石二妞给撞去,颇有几分想要撞死她的意思在里面。 石二妞被这样的小妹给吓得连连后退,顾不得方才心中的彩礼算盘。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新出路 这一撞,直接将一旁围观的村民们的袖手旁观给撞没了,纷纷声讨起了那没良心的石大妞和石二妞。 与此同时,二妞还想挣扎,说出那关于内心的猜测的时候,她身后的男人将她给拉住。 “够了!咱们就同意大姐说的,写个借条,三妹四妹将来有钱了,再还给咱们,还是先把你爹娘的后事处理了再说。” 在场的人听见这话,面上没什么,心里却不禁有些撇嘴,这石二妞看起来在她家那口子面前好像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嘛,他家那口子一开口,她就不吭声了。 石蕊被拦下,没有撞到石蕊身上,听到这话,走过去一边抱着头顶流着血晕过去的石云,一边哭着在借条上按下了自己和石云的指印。 大家眼瞧着丧事定下了,也就散了。 村长虽然对牛家的女人有些忌惮,但他毕竟是一村之长,总不能扔下头上还流着血的石三妞不管,想让人找个板车,拖着人送去镇上看看去。 “村长爷爷,我们家有马车,让她们坐马车上吧?这天这么冷,坐板车上指不定得发热了。”陈月瞧着舅妈们纠结着要不要开口的模样,赶在两位表哥之前先说。 毕竟,她说可以称之为善良,看不过石家姐妹的处境,但是两位表哥开口,那就是对刚刚死了父母的石家姐妹献殷勤了。 石蕊看向没有吭声的牛夏,眼神有些失望,但只要一想到牛夏不顾危险,冲进火场把自己救出来,又将这点失望给抛之脑后。 “好,好,你们带着她两去镇上。” 村长也乐得将这两个包袱给扔开,毕竟看这石三妞头上的伤,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钱,这两姐妹又是没银子的,到时候估计就是谁带去,谁掏钱了。 得到村长的肯定,牛东连忙去将家中租的那辆马车给牵了出来,陈月和两位舅妈帮着将石云给抬到了马车上,陈月趁机扔了个查漏补缺。 看见备注上装晕,差点笑出声来,不得不说,装得还真挺像的。 等到马车渐渐驶出了幸福村,朝着镇上驶去的时候,陈月轻轻拍了拍躺着的石云。 “石云姐,起来吧。” 此话一出,坐在马车上的牛芳和石蕊两人都有些狐疑的看向躺着的石云。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石云缓缓睁开了眼,她没有问小月是怎么发现自己装睡的,只是微微点头致谢道: “谢谢。” 石蕊看着一脸淡定的姐姐,也愣住了。 “姐,你,你装晕干啥?” “她不晕过去,事情闹不大,你们吵不过另外两个姐姐。”陈月好兴致的帮忙解释。 石云点点头。 “昨晚上二姐和二姐夫住的厢房,爹和娘的东西估计都被他们搜了个遍,咱们身上拿不出分毫,如果不以死相逼,咱两肯定会被二姐嫁出去,把彩礼钱给昧了。” 石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想到二姐和大姐的表情,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她知道,三姐说的是对的。 “那,那咱们以后怎么办呢?” 石蕊有些迷茫的问道。 石云本想说,嫁人。 可想到,方才最先开口的是小月这个孩子,而不是牛家兄弟俩,只得垂下眼睫,她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如今爹娘没了,她也不知道将来的路在哪里。 陈月忍了忍,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如果你们不担心的话,可以来我们的养猪场,我照着家中雇佣活计的价钱,给你们工钱,多劳多得。 至于别的,我不过问。” 石云诧异的抬起头来看向她眼前的这个小孩, “养猪场,是……” “是表哥们在的那个养猪场,但是屋子够多,还有赖爷爷一家这次也过去。” “你,你能做主吗?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们石家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 “姐!”石蕊有些着急,想要制止三姐的话,哪里有人说自己的坏话的? 石云伸手制止住了小妹的话,一双眼执着的看向陈月, “如果你,你不担心的话,我们姐妹俩求之不得。” 陈月看着两姐妹的眼神。 缓缓点头。 “但是丑话先说在前面,多劳多得,无劳无得,我不会因为你们是姑娘,就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石云微微抬起下巴,一双眼睛充满了自信。 “放心吧,只要你愿意请我们,我和小妹不会让你失望的。” 牛芳眼见着女儿挖了两个侄子的墙角,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先将这件事告知车外的两人。 只是还没等牛芳纠结好,陈月掀开了车帘。 “二位表哥,方才车内的话你们应该也听见了,待会儿去了镇上,医馆用的钱,自有我来垫付,到时候从两位姐姐的月钱内扣出。” 牛夏有些不解, “反正我们都会……” 话还没有说完。 牛夏被他哥用手肘子给撞了一下。 有些费解的望去。 “听小月的就行了,话怎么这么多?” 去了镇上, 牛冬还十分坏心眼的,将马车从那卖纸钱的铺子面前特意绕过。 陈月怎会不懂他们俩的心思,悄声让两位石姐姐凑到窗户前来。 石家姐妹俩,曾经听了一下午的说亲对象。 正从店里面出来。 趁着对方抬头望之前,陈月先将帘子给放了下来。 石家两姐妹,就这么呆呆的保持着刚才那望向窗外的姿势。 “这就是那石二姐要说给你们的对象。” 陈月一席话,将两人最后的侥幸给打碎。 两人不仅是对曾经的说亲对象绝望,也对石二妞绝望了。 马车驶到镇上唯一的医馆上。 大夫没有多问任何一句,关于石云头上的伤的问题。 毕竟在这个年头,许多人殴打家中女子,都是一件普遍的事。 而女人只要一旦敢还手, 就会被夫家给找到理由,休妻。 石云坐在医馆里,罕见的没有将目光投向牛冬。 陈月明白, 自己的插手,让石云和妹妹第一次发现人生有了除了嫁人之外的别的选择。 这代表着,原本唯一的一条出路,如今似乎变得可有可无了起来。 但石蕊却一点也没有这样的困扰,眼神与牛夏碰见,就会忍不住的偷笑。 包扎好了伤口。 大夫叮嘱要好好的休养一段时间。 石云口上说着晓得了,等上了马车后,第一句话却是:“我两什么时候开始上工?” 陈月想了想, “等你将家中事处理好后,就可以上工。” 石云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果断,点点头。 “我会尽快。”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手充足 有了新的出路,以及看见了那被撕破脸皮的石二妞曾经想要给她们介绍的亲事对象。 石家姐妹俩发挥出了超常的战斗力,到家后,先是将爹娘曾经藏银子的地方透露给了石大妞,让两人厮杀,同时将那石二妞想要将自己嫁给年岁快三十,带着家中三个孩子,同时第一个夫人是被活活打死的这件事给散布了出去。 一时间,幸福村的女人,看见石二妞,恨不得吐上两口吐沫,这样丧良心的女人,竟然是他们村里的人,简直就是给村里蒙羞。 而没了爹娘的石家姐妹,被牛芳出面,签了三年的用工契约,其中表明,每月两百文,包吃包住。 签了契约的当天,石二妞就来找牛芳,愣是将两姐妹半年的工钱给拿走了,口口声声还说着: “我和大妞这丧事办得可不丑,这一两银子还是少算了的,要不是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就让她们沾沾便宜算了。” 陈月想到那石家两口子薄得惊人的棺材,和那简陋的只请了一个吹唢呐的表演队,以及那每人一碗的稀饭,就算现在大周南边的物价飞涨,还没有降下去,这场丧事也不至于用到二两银子。 只是看着石家姐妹两似乎不想在这上面多纠缠,也就和旁人一样,当做没看见算了。 好在那二妞和大妞两人,拿到钱后,大概是担心两个妹妹眼馋那来参加丧事的人的份子钱,恨不得将二人赶紧打包踢给牛芳带走。 前后明示暗示了好几次,陈月这才让牛芳应下来。 正月二十一日。 陈月带着比来时多出的四人,回了高升县。 —— 姐妹俩和赖家爷孙,仿佛比赛一般,下了马车后,还没等陈月开口分配任务,就各自走向猪圈。 正在里面喂猪的陈家父子俩,朝着走进来的两个丫头,一脸的茫然。 “你们是谁啊?等等。” 陈爹正要开口斥责夺走他手里猪食的两个丫头,就见陈月走进了猪圈来。 “爹,她们二位就是田云和田蕊,她们爹娘最近去世了,无处可去,我就让她们来咱们养猪场里做工。” 陈爹听见石这个姓,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两个侄子想要提亲的对象。 毕竟幸福村里姓石的人家少,姓石,而且家里有这么多个女儿的只有一家。 陈爹都不敢开口问了。 两个侄子明明是回去提亲的,怎么,怎么这才几天的功夫,这石家的丫头就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难道是…… 难道是两个侄子,提亲不成,一时想不开,冲去未来岳父家,宰了他们? 陈月眼看着陈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刚想开口说解释一下,就看见陈爹朝猪圈外奔去。 石家两姐妹手里拿着猪饲料的盆,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陈月。 “你们别管我爹,他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啥,小弟,你教一下两个姐姐,平时是怎么喂猪的,以后这一片的猪就是她们来喂。” 石家姐妹看着面前的这个小男孩,想起了陈月曾经说过的,为了陪弟弟科举。 姐妹俩的目光落在陈书身上。 “您,莫非您就是那位秀才老爷?” 陈书倒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叫,毕竟考完院试之后,他们一家就来了武侯,对于武侯人来说,秀才虽然没有到遍地走的程度,但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夸耀的。 细想算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呼他为秀才老爷。 陈月看着陈书那涨红了的脸蛋,乐了。 “别叫他秀才老爷了,他的脸都可以拿来烫鸡蛋了。” 田家姐妹俩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位秀才老爷脸皮似乎有些薄。 “抱歉,那,那我们该如何称呼您呢?” 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秀才老爷,就算是一向冷静的石云,都有几分手足无措起来。 陈书赶紧回答, “叫我小书就可。” “小,小书,那,请您教导一下我们,这喂猪的一些事情,我们姐妹俩,真的很想做好这份工。” 陈月看着小书红着一张脸,教导两位大姐姐该如何喂猪,才满意的转身走出了猪圈。 此时猪圈外,陈爹正夸张地用一种上下扫射的目光看向那两位他以为杀了人的侄子。 两位表哥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不知道姨夫这样看着他们干嘛? “爹,你跟我过来。” 为了防止她爹再做出什么更奇怪的事情来,陈月小声地将这一次回去后发生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陈爹一想到自己在喂猪的时候,幸福村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了。 既然陈月和牛芳已经回来了。 待了两天。 确定石家两姐妹非常适应这里的生活之后。 陈月带着一行人返回了武侯,当然了,这一次。 牛芳坐的便是那经过陈壮精心雕刻后的车厢,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做的,竟然在短短的十日内的功夫,就将这车厢给赶制好了。 等到回家后。 陈月这才前去那衙门,领回了那两名就算是素颜,不做任何打扮也长的美艳动人的花魁娘子。 两名花魁被放在衙门后院十几日,做着一些打扫的活计,却始终提心吊胆,毕竟这衙门后院,几乎全是男的。 陈月上门来的时候,才知道魏思远和大理寺的人已经走了。 两名花魁再一次见到那位说要带走她们的小女孩儿,竟然忍不住的落泪了。 管知州见到这一幕,皱了皱眉。 “可是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 两位花魁娘子连忙摇头。 “不,只是瞧见东家,心中欣喜,一时忍不住这眼泪罢了。” 得到这个回答, 管文看向这站在厅内的小女孩。 他不知道她和大理寺究竟是何关系,隐约听那魏大人说是远方亲戚,说实话,他不信。 他查过这南城的陈家,是从小山村里迁出来的,若是魏思远的远房亲戚,怎会过得这么惨? 只是眼下,更加重要的是城内的物品价格,以及压制下这一次趁乱摸鱼的那批官吏。 此事就暂且放过。 “多谢管大人的照顾,小女陈月这就带着二位娘子告辞了。” 管知州点点头,就算是答应了。 陈月带着两位小娘子从后院的后门出来,等候在外的陈壮瞧见两位长相美艳的梳着夫人发髻的女子,顿时将脸给别了过去,看向前方的小白。 两位娘子还是第一次被这么直接的无视,有些无措,却还是紧跟着陈月上了马车,乖巧的坐在马车内,不知为何,心中却莫名的觉得踏实了许多。 陈月冲着车帘外站着避嫌的大哥叫道: “哥,走吧。” 乐文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店长与总经理 马车驶入陈家,拉车的是陈爹平日里呵护备至的小白。 自从开始交猪肉后,陈爹每天都穿梭于高升县和武侯之间,舍不得自己亲爱的小白这么劳累,在不知道许诺了什么好处之后,陈家拥有了第二辆马,被陈爹取名为小黑。 是一匹矮脚马,没办法,这种马的价格最便宜,虽然缺点是速度慢,但对于陈爹而言,这都不是事,只要能够拉肉就行。 直接将马车给驶入后院,陈壮将套在小白身上的绳子给解开,拉着小白往她的马棚走去。 听见马车声的大嫂从屋内走到后院去,自从牛芳回来后,她就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 陈月本打算先从马车上下来,只是两位娘子都坚持要先下去将脚踏给放好,再让东家下车,陈月拗不过两人,只得同意了。 此时此刻,大嫂看向那从车厢内下来的两位美人,虽然穿了一身厚实的袄子,但是却依旧可以看得出来,两人那盈盈一握的小腰,一双眼睛含着笑意,似乎是有什么喜事。 大嫂低下头来看向自己自从生了孩子后,就一直没有恢复的腰肢,莫名的一股自卑涌上心头。 “东家。” 这个自卑在听见那两位美人称呼从车厢内出来的小月为东家的时候,忽然就消失了。 被强烈的好奇心给取代。 “东家?小月,这两位姐姐是?” 陈月从脚蹬上走下来,听见大嫂的话,连忙介绍: “嫂子,这两位是我请回来的掌柜,只是如今铺面还未开起来,只得先委屈两位娘子做一些丫鬟活计。” 两位美艳娘子连忙朝着大嫂行礼,大嫂听见小月铺子还未开,就先将掌柜的给请回了家中,不免有些疑惑。 “小月,这两位掌柜该如何称呼?” 陈月一拍脑袋, “对哎,忘了问了,二位娘子芳名?” 大嫂:??? “回东家,奴家原来的名字,已经不想再用,还请东家赐名。” “请东家赐名。” 大嫂瞧着两位美人那动不动就行礼的架势,忍不住拉着陈月的衣袖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询问: “小月,这两人究竟是哪来的?怎么这做派?你莫不是被她们诓骗了?” 陈月想了想,将魏思远安排给两位美人的身份说了出来。 “这二位姐姐是我随魏大人回武侯的路上,魏大人收留的两位寡妇,她们被卖给一位大官做妾,大官被魏大人杀了,她们无处可去,我就收留了。” 听见这番话,大嫂倒是能够理解这两位娘子为何长得这么貌美了,毕竟是大官,小妾不美,做大官干嘛? 只是…… “小月,你要让这两位娘子住在府上,是不是有一些不方便?” 两位娘子听见这话,不免有些提心吊胆,这一路上,她们也想过了,男人是不可靠的,只有这小姑娘口中的掌柜的,倒是真的可行,只是,她们两孤家寡人自己开店,不说賺不賺钱,很容易被人盯上,伙计们也不好拿捏。 只有跟着这位似乎与那大官们颇有交情的却又对女子格外宽容的小姑娘,才能实现这个想法。 “嫂子,这……你也看见了,两位娘子的容貌,不管是单独住在哪里,都是不安全的,况且,我也相信阿爹和大哥。” 大嫂抬眼,再次看向那两位娘子。 这样的美貌,倒也的确只有和大家住在一起才能放心。 就在大嫂暗自担心的时候,就瞧见那大哥一路看天看地看墙壁,就是不看那两位娘子,朝着后院厢房走去。 瞧见这一幕,大嫂心中那隐隐的担忧忽然散去,夫君都这样了,自己若是还不相信他,他也太可怜了。 解决完了嫂子,陈月这才想起为二位娘子取名。 “你们要是不介意,倒是可以跟我一起姓陈,至于叫陈什么,就你们自己来取吧,毕竟往后的人生还是得你们自己来走。” 一番话下来,二位花魁娘子明白了东家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 “既然如此,那奴家希望自己的名字叫陈青/陈竹。” “好了,我带你们去见见我娘,在这个家里,我娘说了算。” 陈青和陈竹两人笑着跟在陈月的身后。 大嫂则是牵着大哥的手跟在二位娘子的身后。 脑海中不由的闪过一句话来。 “这大官挺会享受,两位娘子的身形真好,瞧这臀,浑圆挺翘。” 陈月带着两位先到了后院的堂屋,没有瞧见牛芳的踪影,这才让二位娘子等候在此,跑去屋里找牛芳。 陈月找到牛芳时,她正在床上靠着床头,左右手各一个孙子,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听见开门的声音,眯着眼睛,有些勉强的抬起头来。 “唔,小月啊,饿了?” 说完,牛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泪水都从眼眶中挤了出来。 “我从珵都回来的路上,捡了两位小娘子,她们是一位贪官的小妾,魏大人把贪官给杀了,她们二人没有娘家可回,我就给带回来了。” 牛芳抬起头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努力的想要把眼睛睁大。 “你说你捡了啥?” “捡了两位漂亮的娘子,她们在回来的路上也帮忙攻打了叛军,魏大人走之前,将她们的户籍改为武侯臣的良民,我想着将来咱们开连锁店,也可以让她们镇守一店。” 牛芳扶了扶额头, “儿啊,这世道上可怜的女子,比那乞丐还多,你见着一个,就捡一个,累的可是你自己啊。” 想了想背包里的十万两白银,陈月颇有几分底气, “娘,您别担心,等见到她们俩你就明白了,咱们家雇她们是真的不亏。” 牛芳听见女儿的话,叹了口气。 “在官家府里做小妾,哪里还会适应这普通人家的生活,算了,过段时间,她们自己受不了就会走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牛芳抱着两个孩子,来到了堂屋里。 走进堂屋,瞧见了那二位陌生的娘子。 牛芳沉默了, 她明白女儿为何要将两人给带回来了。 这样的容貌,失去了大官的庇护,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让她们单独在外面过日子,和把她们推下火海也没什么差别了。 明白是明白,牛芳却还是敲打了几句, “丑话先说在前头,咱们家庇护不了你们俩这样的相貌,你们住在府内,不得在外抛头露面,将来就是做事时,也要遮盖一下这脸蛋。” 陈青和陈竹点头表示明白, 陈月满意地看着将来的分店店长和总经理达成了一致。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赶工与身高 家中多了两位美艳的小娘子,虽然牛芳几次拒绝了二人的揉肩揉腿,但却制止不了二位美娘子的勤劳打扫。 除了她们不会做饭以外,打不动水外,其余的一干事情全部包完。 王百年第一次看见两位美娘子时,两条鼻血就这么直接喷了出来。 让一旁的他爹王大虎很是无语。 他只得一边擦着自己的鼻血,一边帮儿子止血。 这样美的娘子。 王大虎自认为走南闯北,从来没有瞧见过。 不由的,他的心中开始羡慕起了,那曾经拥有两位美人的贪官。 更重要的是, 有了两位娘子的参与。 牛芳和儿媳妇珠珠,从带娃这件事里给挣脱了出来。 有了更多的时间,关心起了两位侄子的近况。 每天运送猪肉往返的陈爹,自然就成了媳妇的主要骚扰对象。 托牛芳的福,陈月也知道那两位姐姐的消息。 石云和牛冬两人,大概是想清楚了,对对方的感情,现在做完活计,两人有时会相约一同去高升县逛逛,至于石蕊和牛夏,两人更是十分腻歪,用陈爹的话来说。 “看那样子,你舅妈他们都忍不住乐,我估摸着,这两孩子的喜事快了,不过石家两个孩子爹娘都不在了,本来你姥姥是想着让两个孩子认个干娘, 到时候出嫁也好有人送嫁,但是两个孩子死活不愿意,你大舅妈说,估计是被娘给磨蹉怕了。” 陈月一边啃着牛芳做的猪蹄,一边听着有些感慨。 “成亲的时候,咱们家也给两个姐姐添点嫁妆,毕竟是咱们家的员工不是?” 牛芳听着两个侄子的婚事似乎快定下来了,心中正松了口气,听见女儿说要给两个女孩添嫁妆,有些不理解,毕竟就算是要成亲,那也是侄子更亲近不是? 后又听见员工这两个字,就更加不理解了。 “什么员工?是说在家里做工的人?那两孩子如今有了自己的工钱,有什么要备的,自会知道备,你个未出阁的丫头,不知道瞎掺和个什么劲。” 陈月将头靠在牛芳的肩膀头上,使出那许久不用的夹子音: “娘~~~那两位姐姐的工钱,您还不知道啊~~这前面几个月的月钱,都被提前支了,她们手里哪里有钱啊~~~” 见过东家一脚踹开捕快的一面,再看见东家如今这撒娇得如此令人掉鸡皮疙瘩的一面,陈青和陈竹忍不住笑了。 牛芳看着两人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强行将扒着肩膀头的女儿给扯了下来。 “那预支的银子,我没有从两人的月钱里面扣,她俩本来就没什么钱,虽然说吃住不需要花费,可她两出来的时候,连衣裳都没有几身,不得攒些银钱买几身衣裳?” 这事陈月倒是第一次知道,不由得对牛芳比了个大拇指。 “这我知道,就是你很棒的意思,娘,小月在说你很棒!”陈壮瞧见这个手势,连忙给娘解释道。 牛芳瞪大了眼,看向一脸邀功的大儿子, “这还要你解释?!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最后,在一番彩虹屁后,牛芳当即表示,作为员工福利,要给两个苦命的女娃,做喜被。 原本只是想着添一笔钱,或者是添几床买的新被子的陈月,不得不因为牛芳的一时兴起,被迫开始学习刺绣。 因为有系统的支持,陈月尽管是第一次学刺绣,但是进步非常平稳,一针比一针绣的好,甚至得到了两位美娘子的夸赞。 “东家上手可真快。” 陈月瞧着自己手里的冬被的内衬,行吧,只要那石家姐姐们不嫌弃,绣就绣了。 期间,王百年也曾试图以,我也对这刺绣颇为感兴趣为由,想要留在堂屋里和陈月一同向两位美娘子学刺绣时,被迎声寻来的他爹给直接抗走了,随后二楼响起了一阵打孩子的声音。 后来,才出了正月,陈爹就带回来消息了,家里的两个侄儿准备好提亲了,石家两个孩子自己应下了婚事,将日子订在了三月十六日,那天是大吉。 “怎么这么赶啊爹?这离婚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陈月在饭桌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日子太赶了,手里的喜被得抓紧了。 陈爹夹了片肉,正准备放嘴里吃了再回答,筷子上的肉就被直接夹走了,他顺着那夹走的筷子看去,只瞧见媳妇儿夹着那片肉默默的看着自己。 “咳咳,说是石家两姐妹提出来的,你舅妈们说,可能是她们两害怕那个石二妞,等把丧事上收的钱花光了,难保不会再打一遍她们彩礼的主意。” 想到那有主见的石云,陈月点点头。 “倒是很有可能啊,早点成亲,才能断了那石二姐的念想。” 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陈月又要忙着绣喜被,又要忙着让家里的养猪场扩大规模,之前正月里运去的猪肉,几乎是一战成名,白家那边要求如果有条件,最好是加倍供应。 两件事加在一起,硬生生的让陈月的食欲拔高了一倍,主要还是累的,一累就想吃,吃了嘴巴干,就想喝点水解解渴。 而与陈月那暴涨的食欲相对的,则是家中三个男孩的个头,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就像是野草一样,见风就长,几个男孩猛地从一米五左右窜到了一米六,愣是和陈月曾经的个头差不多了。 陈月抱着做好的喜被晾晒的时候,王百年挺直着背从陈月的身旁走过, 然后走过, 然后又走过。 陈月终于忍不住吭声, “王百年,你是没事做了?师父交代的课业你都做好了?文章的架构也琢磨透了?没事儿做,在这瞎转悠啥呢你?” 王百年被陈月几句话就给直接说焉了,如今甘顺先生的几个学生之中,就只有自己和董瑞二人每天的课业依旧是满当当的。 只是那董瑞纯粹是因为识字太晚,先生说他需要大量的阅读,而自己则是需要大量的写文章,做诗词。 “哎,月姐,你说,咱们这平时谁动不动就吟诗啊?又不是有病,这诗词什么的,真是太不实用了,哎,不说这些了,你瞧瞧,瞧瞧我有什么不同?” 陈月半眯着眼,看着自顾自的转圈展示的王百年。 “瘦了?” “哈?瘦了吗?” 陈月:不是瘦了啊……猜错了 “白了。” “真的吗?哎,我最近也好像觉得自己白了一点哎。” 陈月:又猜错了? 站在原地,陈月认真严肃的看着王百年,企图从他的肢体语言上分析,他到底是来表达什么的。 就在陈月已经开始怀疑,这小胖子莫非是来跟我找茬的时候,王百年终于忍不住开口嘚瑟了。 “哎哟,小月姐你真的还很坏啊,我这么明显的长高了,你还装作看不见!” 陈月狐疑的向后仰了一些,再认真的看向对面站着的王百年,如果说之前的王百年是一个现实版的年画娃娃,白白胖胖,那么现在的王百年,就有点像是—— 年画娃娃长了腿…… “是挺明显的,恭喜你啊,长高了。”不过总觉得你丫的身高好像全长在腿上了? “我就说小月姐你注意到了,我,小书,董哥,从过年到现在,好像真的长高了好多,不过小月姐你也高了不少。” 陈月听见王百年的话,这才有些恍惚的意识到。 原来最近一直觉得袖子漏风,不是因为袖子的设计问题,也不是因为里面少穿了一件羊毛背心的问题,而是。 她长高了。 乐文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赶路与肉铺 都说孩子的成长是悄无声息的,陈月上辈子还不觉得,只觉得说这话的人,肯定不怎么关心孩子。 但是此时此刻,作为孩子本人,陈月竟然被人提出才发现,自己长高了。 从屋里将喜被给抱出来的两位娘子瞧见东家一脸恍惚的站在喜被边上,走上前来,有些担忧的唤着: “东家?” 陈月快速的眨眨眼,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两位美娘子点点头。 “等把被子晒好,咱们就可以把这喜被送给两位姐姐做嫁妆了。” 因为听了石家两位女子的身世后,十分共情的两位美娘子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的笑了附和: “有这样的喜被,想来那石家姐妹,一定会有一段好姻缘的。” 陈月瞧着晾晒在身后的四床被子,也点点头。 如今的石家姐妹是自由的,且就算是成婚后,也能继续在养猪场工作,月钱足以养活自己,这样的她们,做出的选择,不论是自己,还是对方,才会有更多的信心,来经营这一份婚姻。 “小月,在外面愣着干嘛,快进来啊,这外面晒人得很。” 牛芳瞧着小月一脸傻笑的站在院子里,忍不住的催促。 “娘,咱们什么时候去送添妆啊?”陈月走进屋来,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菊花茶喝着,一边问道。 “要是日头好,晒个两天,就可以送去,要是不成,就只能赶着十四日送过去了。” 陈月心里默默算了算,今天十日,晒得好估计就是十二日过去,还能帮忙布置一下婚房。 接下几日的天气,可谓是难得的晴空万里, “看来,这是老天爷都在帮石家姐姐们,对吧,娘?” 陈月穿着一身临时买来的翠绿色竹叶绣纹的成衣,站在马车的后面仰望着天空,情不自禁的笑着说着。 牛芳掀开马车车帘,也侧头看了一眼这蓝蓝的天。 “快上来吧,等过几日立夏了,有的是这一样的天给你看个够。” 陈月吐了吐舌头, “娘你又瞎说,这天怎么会一样,就像人不会跨过同样的一条河一样,天也不会是一样的天。” 牛芳翻了个白眼, “咋就不能跨过 同一条河了,咱们村里的河,你哪年不跨个几十次的?一天到晚的,说些糊涂话。” 两位美娘子倒是听懂了东家话中的意思,一时之间,只觉得曾经那些接待过的所谓才子,一瞬间就变得像是那早市上剩下的烂萝卜,虽然也是萝卜,但就是让人不愿意用同样的价钱买回来。 “要是东家是男子就好了。”陈青不禁感慨。 陈竹轻笑一声:“是男子,那咱们姐妹这样的人,这辈子都别想见着东家了。” 陈青想了想,“也是。” —— 上午出发,陈家人中午前就到了高升县,此时的高升县,相比之前而言,倒是多了一些人。 瞧着女儿伸出马车的好奇的小脑袋,陈爹不用陈月提问,就先解释了。 “多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几个月前住在武侯外城的人,月钱不够吃的,就又搬回了高升不少,这里挨着下面村镇,粮食价钱没有武侯那么高。” 唔, 原来如此,对于武侯居民而言,近乎于魔幻一般的下半年,对于相邻的高升县而言,竟然还是一个机遇。 “果然,凡事有利就有弊。” 陈爹有些怪异的看了一眼女儿, “小月,咳咳,爹也不是说你喜欢这么说话不好,就是,就是吧,听着怪怪的,总感觉像甘顺先生说话一样,哎,爹也说不明白这种感觉……” 越解释,陈爹越郁闷了,最后索性叹口气, “算了,你就当爹又在没事儿找事儿吧,吃不吃糕点,咱们马上就要路过那家老铺子了。” 陈月听见老铺子三个字,咽了咽口水,一边点头一边道: “要,爹多买一些,我想带一些给石姐姐她们。” 陈爹也一改方才忧伤表情,带着几分得意赶起来手下的小白。 就在陈爹朝着那老铺子赶过去的时候,就瞧见那老铺子斜对面的肉铺生意十分火爆,门口排着老长的队伍。 “哎,这位老哥,那肉铺子门口人咋这么多?这肉铺的肉比别家便宜不成?”陈爹看见小月的那好奇的眼神,十分上道的将过路的一名老大爷给拉住询问。 那老大爷本来被人拉住还有几分警惕,可瞧见了陈爹身后的马车,以及陈月头上的黄金发饰,这才放下心来道: “便宜什么,这家铺子的肉可是咱们高升最贵的!” 陈月听到这里不禁追问, “那这些人为啥排啊?” 那老大爷左右瞧了瞧,瞧见没有人注意到,一只手伸在嘴边压低了声音道: “因为这肉是最近武侯流行的香猪肉,说是煮了之后,肉很香,是武侯白府的肉,不过有人偷偷从白府搞了一些肉出来卖,别说,那个肉煮出来的确是香,就是价钱不便宜,别的猪肉卖十个铜板,它要二十个铜板,啧啧。” 白府的猪肉? 不会,是自家送去的猪肉吧? 想到最近日益增加的订单,陈月默了,瞧见陈爹似乎还想询问,忙出声道: “爹,咱们还是快赶路吧,排这么多人,咱们肯定排不到的。” 听见女儿这话,陈爹也明白了,女儿这是在提醒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咱们走吧,等什么时候人少了再来。” 说完,塞给那回答问题的老大爷几个铜板,在小白的身旁地上轻轻拍了一鞭,小白颇通人性,踏了两步,开始缓缓走了起来。 陈月坐在马车上,看着车厢内的喜被,将方才的事给抛到了脑后,对于这种将肉拿出来卖的行为,她没什么表示。 反正整个大周也只有他家的猪肉能够去掉骚味,煮出来只有肉香味,不管这些人偷卖多少,最终还是从自家养猪场出的货。 牛芳瞧着将头缩回车厢来的陈月, “咋了?不是要去买糕点?” “想了想,两位哥哥带着嫂子们已经来了不少次高升,想来这些糕点都尝过了才是,我再带去,未免有些多此一举。” 牛芳听到这话,想了想,有些赞同的点点头。 “也是,这两孩子本身就比较倔,别到时候还以为你想要炫耀什么才是。” 陈月摇摇头,她相信石家的两姐妹不会这样想,自己作为她们的东家,在她们的心中,只有感激。 但是陈月没有反驳牛芳,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乐文 ------------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送礼与谈心 马车驶入小山坡脚下,与以往每次来不同,这一次马车在门口停留了好一会儿后,两扇大门才缓缓打开,而里面也不是那往日等候在内的两位表哥,而是二舅舅。 “二舅舅,咋是你下来开门?”陈月熟练的提着裙子从车板上跳下来,然后放下裙摆抬头问道,身后小书也学着姐姐的动作跳下车板,然后踉跄了一下,抬头看向四周,发现没人注意,这才吐出一口气来,站在姐姐身后。 牛芳正打算让小月和小书将车厢内的喜被给搬下来,听见这话,连忙掀开了车帘, “二哥,你来的正好,把这两床喜被给捧好,你和小月她爹一人两床,帮我搬到两个孩子的新屋去。” 刚准备开口的二舅,就被直接塞了两床喜被,瞧着上面那繁复大面积的刺绣,嘴里连忙谢道: “大妹啊,你看你,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两个臭小子,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感谢的好了!” 牛芳正将剩下的两床喜被给捧到陈爹的手上,听到这话,有些尴尬,忽然想起来自己这几个月似乎忙着做喜被,根本忘记自己也是两个侄子的姑妈,压根没想起要送礼…… “二舅,这是娘给两位石家姐姐做的喜被啦,给二位表哥的礼娘待会会亲自给舅妈啦~” 陈月瞧着牛芳僵硬的背脊,连忙帮忙解围。 两个大男人各自捧着两床喜被走上山去,担心路上长得有小腿高的杂草会弄脏,两只手高高的捧着,陈书被他爹给勒令拖着一些被子尾巴,陈书也知道这四床被子是大家花了多大的心思才缝制出来的,拖着被子一脸的认真。 “小月啊,你就瞎说吧,你在你舅舅面前放了话,待会儿你娘我拿啥出来赶礼?我这次来,除了几身咱们的换洗衣裳外,啥也没带。” 远远的走在两人身后的牛芳不禁放慢脚步,和身后栓好小白的陈月走在一同狠狠道。 陈月瞧着牛芳一副心急的模样,看似从袖口之中掏出两个金手镯来,这可是之前做刺绣任务的时候,掉落的好东西。 “娘,这不就是你要送的两个金手镯?” 两个金手镯,克数不大,但是上面的花纹繁复,一瞧就得不少手工费,牛芳一双手连忙将两个金手镯给抢到手中放在怀中,向前望去,确定前面三人没有注意到。 这才皱紧了眉头,抬头看向一脸笑意的女儿。 “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上面的雕花,一个没有个二两银子,哪里下得来?” “嘿嘿,这你就别管了,你就说,这礼送着,心意够不够?” 牛芳翻了个白眼。 “这么贵重的东西,还能不够心意?你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送礼这事儿也不和娘先商量一下,这样子,将来可怎么找婆家啊?” 牛芳再一次的发出了感慨, 对于她而言,小月的一切变化她都十分欢喜,但唯独,对小月将来的婚事,她发愁。 “娘,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守着娘一辈子,将来就算是要成亲生子,那也是别人上门来才是。” “赘婿?就咱们家?小月啊,娘看你是越来越敢想了。” 能够让女婿入赘的,那要不就是有钱,那不就是做官的,自家这点家底,能够看得上来做赘婿的,估摸着自己也是看不上他的。 陈月没有再安慰陷入赘婿思维中的牛芳,笑着冲上前去,越过两位抱着喜被的长辈,一溜烟的跑去找那两位石家姐姐的闺房了。 两间房间位于整栋宅子的前院,两扇窗户朝着西边的院子里,虽然今日阳光正好,里面却也不闷热。 两位石家姐姐此时正穿戴好,准备和赖家爷孙两去后面的堂屋吃饭,瞧见了陈月迈进院门,脚步停了下来。 “东家?” 石云先开了口,她没有像原来那般称呼陈月为小月,而是规矩的称之为东家。 一旁的赖老二带着小孙女妞妞,也开口询问道: “东家,是来帮忙两个孩子的婚事的吗?” 石家姐妹不好意思开口问的,与她们一同住在前院的赖爷爷笑着开口帮忙问了。 陈月一边点头,一边朝着四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我们家一同绣了四床喜被,想着给两位姐姐添妆,我爹和二舅舅在后面抱着呢,他们估计也快到了。” 正说着,陈爹和二舅舅以及小弟,三人捧着喜被出现在了院门外,石家姐妹本来在听见陈月家亲自绣的喜被做添妆的时候,就已经出乎意料,十分感动,再看到那绣的喜被样子,更是眼睛都黏在了上面,不肯挪开。 “嘿嘿,还行吧?这四床被子都是晾晒好的,我娘说帮忙布置婚房的时候,会把它们给铺上去,所以到时候你们有的是时间看啦,现在,咱们还是快去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石云被身后的陈月推着往前走去,听见陈月的话后,就算是沉稳如她,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抹红晕,微微低着头。 “东家也来笑话我。” 陈月摇摇头,凑上前去在石云的耳边悄声道: “笑话什么啊,我可是瞧见了,我娘送你们的成亲礼,两个金手镯,虽然是细了一些,不过我觉得那样式你们会喜欢的,比县里的样式好一些。” 石云听到这,嘴里连声感谢,过了好一会儿,石云才悄悄说道。 “我原本以为,我和妹妹这么快嫁人,东家您会不乐意,没想到,没想到是我的心眼儿太小了。” 陈月听到这话,愣了愣,缓缓的解释道: “我告诉过你,你的一切都是你们自己奋斗得来的,我需要有人帮忙喂猪,而你们恰好会喂猪,所以我付给你们工钱。 其余的事情,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当然,你选择了表哥,我是非常高兴的,这证明,你选择表哥并不是单纯的为了逃离原生家庭而已,而是真的,想要和表哥这个人共度余生。” 石云有些愣住。 “我,我原本也很犹豫,要不要和牛冬成亲,我担心他只是,可怜我,想要拉我逃离家,但是经过这几个月,我也看明白了,他是真的想娶我,而我也是真的想,与他成亲。 不知道之前有没有说过,真的很感谢东家,您不仅仅是给了我一份活,更是让我真正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石蕊走在两人身后,听见前面两个人的对话,一脸的莫名其妙,眼瞧着两人就要到堂屋门口了,连忙出声提醒: “你俩走路还在一起说话,记得看脚下的门槛儿。” 听见石蕊的话,陈月连忙低头看向脚下,迈出左脚跨过那个门槛儿,右脚紧随其后。 “对了,东家,最近有好几个人来咱们山脚下,说是想要买咱们的猪,牛冬都只说咱们家的猪只给东家供应,不会卖,但是我瞧着,那几个人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 眼瞧着就要到吃饭的位置上了,石云赶忙将自己的猜测给说了出来,毕竟只是猜测,她也不好和陈爹说,万一闹了乌龙就不好了,但方才东家的一席话,让她下定决心,要毫无保留的,为东家守好这座养猪场。 陈月落座的动作微微一滞,点头微笑,表示知道了。 石云这才放下心来,和坐在对面的牛冬相视一笑,随后羞涩的低下头去。 目睹这一幕的陈月,酸了,不过却对石云说的事情上了心。 乐文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接任务 上心归上心,两对新人的婚事还是耽搁不得,陈月只是私下问了问两位舅舅,最近是不是有人在山脚打探过。 二舅舅一脸的懵,表示自己不知道。 倒是大舅舅,听见陈月问起这事,想了一会儿, “是有什么不对吗?咱们家这养猪场来问的人其实挺多的,不过好多人都只以为是普通的猪肉,知道是养猪的,就没多问, 倒是有两拨人,听见是养猪的,还问了一下能不能买一头回去,我就说咱们都是给东家养的,拿不了主意,他们就走了,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以为是路过的,或者是好奇来打探的。” “那两拨人是什么时候来问的?” “我想想……”大舅舅捂了捂脑袋,最近为了筹备两个孩子的亲事,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如今一下子让他想这件事,倒是有些难。 “我想起来了!那天刚好离十六日差十日,三月六日,对的,就是这个日子。” 陈月听见这个日子,再回想起来那高升县的猪肉铺子,隐隐约约觉得两者之间应该有什么关联,可是等到真正去想的时候,又怎么也想不到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大舅,二舅,没什么,你们去忙你们的,左右咱们这猪都是供给白府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两位舅舅听到这话后,明显松了口气,这才笑着道: “那我和你大舅就走了,主要是我挑的那几头母猪最近刚好要下崽了,我这一直都盯着的,连喜事都是你两个舅妈盯得多一些。” 陈月理解的点点头,目送两人出来大门。 既然没有头绪,那就再等等? 陈月站在屋檐下,被牛芳给叫去了婚房贴喜字,牛芳则是帮着大舅妈将红色的罗纱做成的双层斗帐挂在床上,又在床的四个角落各放了一个香囊。 “大妹啊?你这这放香囊干啥?这玩意怪费钱的,放着就没味了。” 牛芳瞧了一眼在屋里贴喜字的小月,有些支支吾吾的, “大嫂,你别问,这武侯的人家都这样弄的,咱家娶那大儿媳珠珠,你还记得吧?” “记得。” “那时候她们家人来弄新房的时候,就这样弄的。” “哦,那先谢谢了,大妹。” 牛芳担心大嫂继续追问,胡乱的点头,赶紧拉着贴完喜字的陈月去二舅妈所在的新房布置。 路上,陈月瞧着那走得一路带风的牛芳,心中一乐。 那四个角落放的香囊,方才她瞧着牛芳的表情不对,扔了个查漏补缺,发现那香囊上简介竟然写着舒缓放松,以及一丢丢的助兴…… 也难为牛芳当着自己的面,不好给大舅妈解释了。 有了牛芳和工具人陈月的加入,两间新房布置很快就完成,而家中的几个男丁,则是将牛芳从家中带来的红带子给交错挂在了院子的上空。 瞧着新婚气息越发强烈的院子,两位新娘子也终于停下了养猪的活,开始乖乖坐在闺房里面,试穿着她们日夜赶工,给自己做的喜服。 事实上,在幸福村出嫁的女人,所谓的喜服就是一身红色的衣裳,根本没有绣样一说。 但奈何石家姐妹两和牛家兄弟在高升约会的时候,路过了那成衣铺子,第一次瞧见了那浑身绣满了金线的喜服,回来后两个人就开始了绣喜服这件事,不过她们倒不是为了绣金线,而是受了启发,绣一些花纹上去,显得喜服没有那么素净而已。 三月十六日, 连续放晴的第三天, 虽然是在同一个府里出嫁和迎新娘,陈月还是天没亮就被牛芳叫起床了。 “快点,咱们得先帮石家姐妹描眉,盘头发,还得拉着石家两姐妹从高升县城里走一遭,然后再回来。” 陈月一边半眯着眼睛穿衣裳,一边听着牛芳嘴里念叨着的今日流程,不得不说。 “舅妈她们一开始不是还不乐意吗?咋真的成亲了,流程这么繁琐啊?还要绕城转悠?” 牛芳听见前面那句,连忙伸手打断了陈月的话, “去去去,什么不乐意,你舅妈啥时候不乐意这两孩子了?那是不乐意那石家而已,再说了,这两孩子天天在眼皮子底下干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舅妈她们还能看不清咯?” 陈月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赶着时间将身上的裙子给穿戴好了,这才出门去。 牛芳带着小月在石家姑娘的闺房里,等着门外的两位侄子来接亲,至于拦门什么的,这都是那城里人才玩的东西,一概省略。 石家姐妹在牛家兄弟进来之前,才将头上的红盖头给重新盖上,好在,两人的身高不同,牛冬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将那略微高一些的石云给接走。 而紧随其后的牛夏则是一脸笑意的将坐在床边盖着红盖头的石蕊给接走。 两人一人骑了一匹租来的矮脚马,马的前面挂着大红花,身后则是陈爹和大舅舅驾车的两辆马车,里面一辆坐了一位新娘。 这一次牛芳母女两和两位舅妈坐在马车里,由初出茅庐的陈书驾车。 瞧着两位打扮一新的舅妈,陈月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舅妈啊,你们,跟着一起坐马车干嘛呢?” 讲道理啊,今天是你们两个儿子娶媳妇啊,你们跟着新娘子的屁股后面瞎转悠干啥?不应该乖乖的在家等着敬礼才对? “我两想着,这马车里就你们两,人也太少了,我两也坐上来,加加人气。”二舅妈一边掀开窗帘向外看去,一边头也没回的解释着。 毕竟自己也不懂这幸福村的办喜事的流程,陈月也只得收下这个理由,然后坐在车内等着小弟驾车绕高升县一圈。 马车在石子路上,一路颠簸,今早上起个大早起床帮忙穿喜服和描眉的陈月在这有节奏的颠簸之中,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内已经是鼾声四起,二舅妈靠在大舅妈的肩膀头上睡得口水直流,大舅妈靠着车壁睡得打起了呼,至于牛芳,也在自己肩膀头传来震天响的鼾声。 看来这几个女人,这段时间为了办喜事,都累坏了,如今一切安定了下来,只等最后将马车驾回家,入洞房就成了,她们也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在车上睡得这么沉。 陈月不想打扰牛芳的补眠,也只好闭上眼睛假寐,实际是在脑海中翻看最近接到的任务选择提示。 “帮助牛家兄弟,成功办成喜事,接受拒绝。” 这一条任务,被陈月给翻了出来。 瞧着这条任务,陈月眉头紧皱,直接点了接受,她可是为了这次的喜事,忙了好几个月的喜被,连刺绣技术都快到二级了好吗?! 陈月微微侧头,看着那随着微风吹过而吹起的窗帘外。 “奇怪,都已经快到养猪场了,还能有什么意外?” 乐文 ------------ 第一百五十章 白府来人 窗帘外。 原本应该鸟无人烟的山脚下,围墙外。 竟然停着两辆板车。 两辆板车外侧,各站着两人。 此时看见骑着两匹马,穿着一身红长袍的新郎官们。 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瞧见了两辆迎亲的马车,二舅舅这才从山腰上快步赶了下来。 隔着那高高的木门,对被一起关在门外的大舅喊道。 “大哥,大妹,这两车人说他们是来接肉的,我说我们没有收到话说,今天要送肉,他们就堵在门外面不走。” 可算是等到了家中的主心骨的二舅,连忙将这件事给说了一遍。 牛芳被这声音给吵醒,恰巧听见了二舅的话,扭头看向自己靠着的小月。 用眼神示意。 “咋回事儿?真的有人来接肉了?” 不过陈月没有回答牛芳的疑问。只是下车去,看着对面的四人。 “你说你们是来接肉的?” 四人中的矮个子点点头。 瞧见走到队伍最前方的是一个小姑娘,小个子面上的表情不由得放松了些许。 “东家让我们来取肉,以后你们不用自己送了,自会由我们来接送。” 矮个子再一次开口解释,并且催促。 “我们一来就说明了原因,只是你们这山上的人似乎不太明白,耽搁了我们好些时间,东家怪罪下来,你们可承受不起, 不过,既然耽搁的原因,是因为成亲这样的喜事,我们在东家面前帮你们美言两句,想来东家是不会怪罪的,只是无论如何,你们装肉的动作得抓紧了。” 陈月笑了,向后走了几步停在了两位表哥的马侧后方。 “那你们的东家有没有告诉你们,把份子钱给带来?”她说,“毕竟上次去信,东家听闻了两位表哥订婚仪式,曾说过,一定会送上一份大礼。 那么,既然你们是奉了东家的命令而来,就把那份大礼给拿出来吧。” 小个子脸上的轻松神情收了起来, “小姑娘就是爱开玩笑,我们只不过是来收肉的,东家咋会把份子钱给我们带。” “没有礼钱,那如何证明你们是东家叫来的呢?” “这,我们肯定能够证明我们的身份。” “那就请你们拿出证明。” 陈爹从身后的车板上下来,走到小月的身侧,说: “对啊,咱们这猪肉可不便宜,你们说拉就拉,那肯定是不行的,除非你们能够证明,你们的东家是谁?” 坐在马车内的二舅妈有些迷惑。 侧头看向一脸紧张的大妹牛芳, “大妹,这猪肉场不是咱们家一起开的吗?咋小月还问他们,我们的东家是谁呢?” 大舅妈此时也有些紧张,她比弟妹要聪明,此时已经意识到了,那所谓的来接肉的四个人,有问题,而小月和妹夫在套话。 为了防止弟妹打搅了外甥女的套话,用眼神示意弟妹闭嘴。 此时正对着陈月的小个子,看见陈月身后的陈爹已经有些慌乱,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看陈爹。 “东家,东家是谁?还要证明?东家就是咱们白府啊,而且咱们白府在这里修猪肉场只有东家才知道,还不足以证明我们是东家的人吗?你们再继续挑刺,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陈月不吭声,只是挥挥手。 两位表哥从马上下来。 陈月这才再次看下那小个子,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东家是谁?” 牛家两位表哥,岁数不大,体格却是一等一的壮实,加上紧随其后的大舅舅以及本就站在陈月身侧的陈爹。 四个壮汉,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对面板车旁边的四人。 小个子再蠢,也意识到了事情似乎不对劲。 “你们要做什么?!我们可是白府的人!” 眼看着对面四人,没有一丝悔改,还想着拿白府的名头出来压人。 陈月向前走了一步。 “今日我们府上有喜,还请你们一同前去观礼,别的事,还是等观礼之后再说吧。” 矮个子似乎是这4人里面的头。 他看了看对面的人数。又看了看对面的马,只冷哼一声。 “要是只是观礼,也不用了,我们哥几个也没有带什么礼金,和你们也不是很熟,既然你们不相信我们,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有用,还得早些回去给东家回话。” 这是要跑的意思。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不到,按照流程,中午拜过天地之后,男方家亲戚凑一起吃饭,下午打打牌,晚上再吃一顿,就各自散去,然后新娘新郎入洞房。 这才是一套完整的流程。 按照任务的意思,这次的喜事肯定是有问题的,面前四人,就算是提出了走的意思,任务也没有提示完成,看来问题还在后面。 放走他们,他们可能会回去通风报信,不放走他们,陈月也担心他们在山上,会给别人借口上山来找人。 陈月站在原地思索着,而小个子以为她已经默许了他方才提出的意思,一脸笑着招呼身后三人准备上板车走。 就在四人都坐上板车,小个子拿着手中皮鞭正准备打下拖着板车的老牛,就瞧见陈月上前几步,将手放在板车上。 “等等,你们口口声声说是白府的人,但是却拿不出证据来,我想了想,你们可能是故意称自己是白府的人,然后来哄骗我们养的猪,所以,我决定将你们给送去官府。” 陈月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认真观察这小个子的表情,对方在听见她提出官府的时候,虽然有些慌张,但是并没有害怕的意思在。 陈月心底一沉, 果然,她在瞧见这几人是用牛来拉板车的时候,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她爹每天用马拉板车,都要大概三个小时的路程,如果是用牛拉板车,想来到武侯的时间估计得翻倍。 那么,他们的板车究竟是拉到哪里去呢? 显而易见,那就是离这座小山很近的高升县,才是这四个人真正要把猪肉运送过去的地方。 乐文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成婚 结合这小个子对去衙门一事,没有畏惧的态度。 显然,这人要不就真的是白家的下人,要不他真正的东家在高升十分的有脸面,和衙门关系好到可以将他们几个手下给捞出去。 更或者是,倒打一耙,诬赖自己的养猪场。 想到这里,陈月示意身后的舅舅和陈爹,以及两位表哥可以冲上前去,将这四人给捆起来。 “哦,忘了说了,既然你们是白府的下人,那自然是要将你们运送到武侯的衙门审问才是,毕竟白府的主家在武侯而不是高升县,对吗?” 被第一个撂倒的小个子此时真的慌了,他方才没有反抗,本是想着到高升衙门反告这帮人陷害自己,但此时听见对面的臭娘们竟然要将他不嫌远的送到武侯。 他慌了。 他真的慌了。 “你把事情闹大,东家脸上不好看,你也会被东家料理!” 陈月本来想学着上辈子看见的黑帮电影里面的老大一样掏一掏耳朵,然后将指甲放在嘴巴前一吹,但是在想到身旁的都是自家人后,伸向耳朵洞的手便向后一点,将耳朵后的碎发给理了理。 冷笑道: “是吗?我倒是不觉得呢,方才叫你们观礼,给脸不要脸,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等着,等将这场喜事给办好,我亲自带你们去武侯衙门,问问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胆敢冒充白家的人来骗肉。” 小个子一听,要等喜事办完之后,才押送去武侯,脸上闪过一喜,随后又掩盖了下去。 只可惜,这一幕虽然短暂,却被一直仔细观察的陈月给看了个正着。 看来,他们还有后手。 后手会是什么呢? 还是说,他们如果没有按时拉着猪肉回去,背后的东家会派人来救他们? 背后的东家,能够让自己这个在外人看来,属于白家的养猪场的守护人妥协。 究竟是谁呢? 陈月一时之间,真的没有头绪,不过目光落在系统时间上。 已经十二点了,离吉时过去只有一个小时了,时间不能多耽搁。 “爹,咱们把他们带上去,找个空屋子关起来,先将表哥们的喜事给办了,不要耽搁了吉时。” 独自坐在马车内,因为规矩而不能掀开红盖头来看,而有些慌张的石家姐妹听见这话心头安定了下来。 果然,她们的东家是最可靠的人,在这个时候,都还记得她们喜事。 虽然想反抗,但是已经被用麻绳给捆起来的四个人,只得沉默的被打开大门的二舅舅给用一根麻绳牵着走上山去。 经过了这短短的插曲,两位表哥带着身后的两辆马车走上山去,而两位舅妈和牛芳则是在马车进了大门后,就下车步行了,没办法,陈爹打死也不让小白载着四个女人爬坡。 多累啊…… 牛芳早已经对自家老陈对小白的呵护麻木了,呵护就呵护吧,小月这孩子都说了,人总要有一点自己的小癖好,喜欢给小白洗澡,喜欢给小白刷毛,喜欢给小白讲话,大概,就是老陈的那个小癖好吧。 “大妹,咱们,咱们就这么关着那四个人?到时候真的带他们去武侯衙门啊?” 二舅妈在上坡的时候,瞧着前面的马车都走远了,这才偷摸的问身旁的小姑子。 牛芳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了走在前面的陈月。 “小月,你二舅妈问的也是我想问的。” 陈月停下脚步,本想叹口气,但一想到今天是两位表哥大喜的日子,又生生的将那口气给咽了下去。 “没事的,等明儿一早,我就和爹带着他们去武侯衙门,武侯知州是一个公正的人,更何况,我觉得能够想到来骗猪肉的人,应该也不至于有钱到能够让知州包庇才是。” 身后三个女人听了这番话,纷纷点头,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又开始讨论起了待会儿要走得流程。 “大妹啊,你说你也是真客气,给两个新媳妇这么厚的礼,咱们一家人,明明就是靠你家搞的这个养猪场才有钱娶媳妇,你还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昨晚上我回去给你大哥说你送的金手镯,你大哥非让我退了,我这一天都没找着机会,现在正好,你把这手镯给拿回去。” 说着话,大舅妈就从怀里将陈月给的那个金手镯给塞向牛芳的手中。 牛芳瞧着那在阳光下金闪闪的金手镯,迟疑了。 “大舅妈,可不兴你这样哦,我娘可是专门在武侯找的师父打的样式,再说了,我娘给我珠珠嫂子的镯子更重,这都不算啥,而且,我前几天来的时候,就给表嫂们说了,我娘要给她们一人送一个金镯子。 你说这话都说了,到时候舅妈你们没给,我表嫂们还以为我逗她们玩呢,那可不行啊!” 牛芳的眼神听见女儿的话,逐渐变得坚硬了起来。 直接双手将大嫂那拿着金手镯的手给直接推了回去,心里却有些发愁,这死孩子,送了两个金手镯不说,现在又给我许一个更重的出去,一天天的,多大的家当都够不着这孩子败的! 想归想,牛芳却没有当着陈月两位舅妈的面前说这话,毕竟丫头大了,也是要脸的。 眼看着两位新娘子下马车,两位舅妈脚步连忙加快了,赶着两位新娘的前面,先坐到堂屋的正前方椅子上。 牛芳拉着陈月也麻溜的赶着进了院子。 不像之前嫂子成亲那般,有专门的傧相喊一拜天地的,毕竟他们牛家如今在的地方的确是郊外山上,加上幸福村中大部分的妇人这辈子也没参加过几次有傧相的喜事。 这喊一拜天地的人,就变成了牛芳兼任。 “一拜天地。” 两对新人手中都拿着牵红,一根红色的,上面还有一朵大红花的绸带,朝着南边的方向弯腰行礼。 “二拜高堂。” 两对新人转过身来,对着坐在正位上的四人行礼。 “夫妻对拜。” 两对新人行礼。 “礼成,新郎新娘给高堂敬茶。” 陈月没有见过自家大哥的亲事,但是瞧着她娘牛芳那一脸严肃的神情,这,这流程应该是对的吧? 陈月不知,不光她不知道流程对不对,在场的人都不知道…… 是,他们是曾经参加了一场颇为正规的喜事,那就是陈家迎娶大儿媳珠珠的那次。 但是…… 当天的婚礼流程,他们都没注意,一颗心都挂在了没有回来的小月身上,哪里还会注意流程。 于是,这一场,大概着弄的婚礼仪式,就这么进行着,无人提出质疑,且大家还都挺满意…… 乐文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礼成后,两位舅妈先是各自拿出了一个她们原本准备的金手镯,随后又拿出来牛芳给的金手镯。 “好了,两个金手镯都交给你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了,等过几日你们也去武侯转转,顺便把婚书给签了。” 婚书,指成婚后二人带着户籍到衙门签订的类似于结婚证一样的东西。 幸福村大部分的夫妇,都是没有婚书的,若是两人真的散伙了,也不用去官府和离。 “谢谢娘。” “谢谢娘。” 两位新娘子异口同声的满是喜悦的回答。 她们来高升后,也涨了许多见识,自然也知道,有了婚书,这婚事才有保证,所以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成,那,你们就先回房去?” 大舅妈有些不确定的说,说完后,又看向牛芳,想要知道下一步是什么。 牛芳想了想,当初那场亲事,大儿媳似乎下午就掀开红盖头出来一同吃饭了,便连忙接着大嫂的话说。 “回屋揭开红盖头了,就一起来吃午饭。” “对对,好了,去吧。”大舅妈连忙肯定。 两位表哥搀扶着各自的媳妇儿,朝着新房去。 而见证完仪式的陈月有些……有些破碎。 这,怎么感觉家里的婚事有些,过分的简洁了? 和上辈子电视里看的那种红妆十里的差距实在是有些大。 但是转念一想,牛家搁去年还是在地里刨食,两位表哥甚至不敢提提亲的事情,而村里的婚事,大部分都是商量好了彩礼和嫁妆,然后敲锣打鼓的将新娘子娶上门后,就是一家人吃吃喝喝了事。 想了想,今天的婚事流程似乎也没什么毛病,似乎还算得上是有些仪式感的那种了。 过了一会儿,穿着一身喜娘服的两对新人走来落座,今日的菜色,比平日里要奢侈一些,做了九个大菜,六个冷盘,六个瓜果点心。 “吃吃吃,一家人,别客气,赖老哥,来,走一个!” 牛姥爷端着酒杯朝赖爷爷喊道。 牛姥姥一边抱着小妞妞,一边吃着菜,脸上也是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 “小月,咱们要不下午就把这四个人送到武侯去?” 吃饭的间隙,陈爹有些不确定的问向一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吃嘛嘛香的女儿。 将嘴里的一口饭给咽下去,陈月这才微微摇头。 “爹,别急,下午估摸着他们还有后手,咱们家人就这么多,少一个战斗力都不行。” 陈爹原本端着酒杯的手放了下去。 “啥,还有?” 虽然这话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是耐不住家里人少,总共就坐了一个桌,再低的声音,大家伙也听清了。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放慢了吃饭的节奏,下意识的想要听小月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知不觉之间,大家已经默默的认同了小月作为领导者,下意识的会认同她说的话。 “你瞧方才咱们说去武侯,那小个子多着急,后来我说等喜事办完了,再送,那人神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这就证明,他觉得如果我们不是现在就送他去武侯,今晚之前,会有人救他。” 刚刚高兴的破例喝了一杯酒的牛姥姥默默的放下了酒杯,义愤填膺吼道: “来就来吧,咱们家和他们拼了!” 牛姥爷一听媳妇儿这话,就明白,这老婆子喝醉了,再看向她杯子里面的酒,不禁摇摇头。 “谁给这老婆子倒酒的?算了算了,小月,如果真的还有人要来,咱们该怎么做?” 牛姥爷说到一半,瞧见了老太婆瞪向自己的眼神,不由得改口,看向陈月问道。 陈月本想等大家都吃饱喝足以后,才将这事给说出来的,但是此时看着桌上众人看着自己那一双双紧张的眼睛,只得提前将心中的计划给说出来。 “咱们当初修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今日的准备不是?那些种下的花草,就算是有人翻墙而入,也注定要被这些花草给扎得动弹不得。 至于大门,待会儿恐怕是得去守着了,不过,好在咱们这座山前,毫无阻碍,待会儿就坐在凉亭里,就可以看见朝着这里来的人。 咱们用木棍先将大门给抵住,若是有人来了,不管在外面干什么,只要翻过大门,咱们就拿弓箭射杀!” 说到最后一句,在座的人都不由得有些不忍。 “小月,会不会将人给射死啊?”二舅妈有些胆怯的小声问道。 陈月点点头。 “有这个可能,不过,咱们家这一次一定要彻底将这想要骗猪的贼人给狠狠打下去,否则,有一就有二,到时候咱们这养猪场不仅会被抢走,养猪的技巧也会被夺走。 最后,大家要记住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说完这话,在场的上过学的两位表哥和小弟为之一振。 “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三人看向陈月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其他人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也觉得听到这句话头皮发麻。 “好!好!好!不愧是咱们牛家的孩子,小月,那咱们就按照你的法子来,不过,姥爷想问,把这批人给打倒了,然后呢?” 对,然后呢? 众人心中也不禁浮现出了这个问题。 陈月嘴角微微一弯, “我已经给红鸢师姐去信,如果顺利的话,今晚白府的人应该就会到高升来,毕竟这批人冒充白府的手下,理应让白府的人来处理才是。” 众人赞同的点点头。 “好啦,既然事情已经商量好了,大家继续吃饭,不过少喝一点酒就是了,毕竟下午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陈月说这话的时候,是朝着两位新郎官说得,毕竟他们今日大喜,难免会想要小酌一口。 两位表哥狠狠点头, 午后, 两位舅舅先按照陈月所说的那样,找来一根巨大的木棍将院门给抵住,陈爹此时不忘将车厢给卸下,把心爱的小白给牵到山腰上去。 陈月坐在山顶的凉亭,向着远处眺望。 而两位新鲜出炉的表嫂,此时正在如往日一般的喂猪,打扫猪圈。 毕竟, “不管发生了什么,猪总是无辜的,况且今天大喜的日子,应该也让它们感受到喜气才是。” 因为陈月的这句话,两位表嫂立刻去行动了。 两位舅妈和牛芳则是跟在陈月的身后,爬到最高的凉亭来,担忧的看向东边。 乐文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来了 大概是因为还没到夏天,凉亭外三面环树,加上唯一的东面下午没有太阳,不时有微风吹来,吃饱喝足后坐在凉亭内还没有一会儿,二舅妈就睡着了。 而牛芳和大舅妈也是不时的打个哈欠,好在今日上午在马车内补了觉,否则陈月真的担心,她们二人也睡过去了。 等了两个小时,甚至就连陈月都有些怀疑起了,自己的猜测是不是错了?其实事情没有这么复杂?自己只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就在这时候,从东边来了一行人。 陈月微微皱眉,因为来人的数量,的确有些超过她的估计。 两辆板车从高升县的方向驶来,一辆板车上拖着五个人,拖车的是一匹老黄牛,坐在板车上的那些人,面上都带着一股子的不屑一顾,陈月看着这种感觉,忽然想到了之前正月里同样被自己给解决的那帮地痞。 “来人了。” 陈月轻飘飘一句话,让大舅妈和牛芳两人都情不自禁的站起了身来,想要朝着东边望去,看看来人究竟有多少。 “这么多人?” 被叫醒的二舅妈瞧着那距离山脚越来越近的两辆板车,不禁惊呼出声。 “舅妈,你们下去通知一下两位表哥,还有守在山脚的舅舅他们,人来了,注意。” “娘,您和两位嫂子去山北边守着,如果有人想要绕过去,从背后进来,你们就叫,明白吗?” 将人员布置到位,陈月一直看着那两辆板车径直的朝着自家山脚下来,然后抵达山脚。 和陈月所预料的一样,那群人虽然有些惊讶于这座小山竟然在山脚下围绕着修了一圈围墙,但是他们却毫不在乎。 其中一个脸上长着痦子的人小心翼翼的问身旁身材最为强壮的一人。 “老大,这,咱们怎么进去?咱们是直接翻过去?” 壮汉走到那高墙之下,用手拍了拍,整座围墙毫无动静。 “哼,这围墙倒是做得挺好,不翻过去怎么办?把这围墙给推了?” 痦子男嘿嘿一笑, “老大英明!那边的!把板车弄过来,咱们翻墙进去!” 痦子男招呼着将两辆板车给靠拢了高高的围墙,一辆车上一个人开始爬墙。 当初为了防止有人翻墙,陈月将这围着的墙顶端做成了尖的,这也就导致那两个翻墙的人,没法子在墙顶上停留,只能翻过围墙就向下跳去。 看得出来,这些地痞对翻墙一事颇有心得,翻进来的二人,在落地的时候,双手环抱自己,在花丛中顺势一滚。 “啊!!!” 惊天尖叫划破了宁静的下午。 那跳下的两人被紧邻着围墙栽种的花上的刺给扎得不轻,且因为他们自作聪明的滚地动作,导致刺扎进去的地方,更多了。 趁着两人疼的抱头哀嚎的时候,陈爹则拿着一只长竹竿,一点不留情的打在那两人的身上。 一墙之隔的八人,听见墙内传出的哀嚎,不免有些心惊,隔着厚墙询问。 “里面怎么了?” 被扎了浑身刺的两人,此时还不知道那扎进自己身体的是花刺,嘴里高声叫喊着: “老大,有埋伏!地上全是针!” 等候在外的壮汉听见这话,猛地向后退去,同时朝着那还站在板车上犹豫要不要翻墙进去的两人吼道 “快跳下来!” 痦子男赶紧凑到壮汉身旁去。 “老大,这,咱们撤?” 壮汉将痦子男给一把推开。 “撤什么撤?没有肉,就没有钱,出来时候这板车钱还没给,撤了?撤了你去给钱?” 痦子男被推开后,捂着脸,不敢吭声,只弯着腰站在壮汉身后,而其余剩下的人也一样,站在壮汉的身后,等着老大一声令下。 “走,去西边,这个养猪场的人只有四个男的,咱们从后面绕过去,他们肯定没办法守住整座山。” 站在院墙内侧的牛姥爷听到这话,还悄声对陈爹道: “怎么听着,感觉这次来的人还没有上午那几个聪明?咱家五个男的,他们都能数错。” 此时院墙外,痦子男问了, “老大,那两个年轻的和壮的,万一一面守一个咋整啊?” “咋整?直接干!” 牛姥爷愣了一下, 小声的不知道对谁说道: “原来,是把我数漏了?太不细心了。” 院墙外的痦子男又问了, “那,老大,要是遇见那个老头咋整?” 壮汉也怒了,但为了不惊动这养猪场的人,他还是硬生生的压低了声音回答。 “就一个吃饭都要人喂的老头?你都弄不过?那你干脆回家吃奶吧你!” 牛姥爷站在院墙内,就这样一字不漏的听见了壮汉的话。 “我,我需要人喂?说什么胡话!要不是去年来这里喂猪,我在家村里的地都种着!” 陈爹瞧着岳父那已经握紧了的竹竿,只得连忙安慰。 “就是,就是,爹,等他们待会儿翻进来,掉进花丛里的时候,您就可以用手里的这个竹竿,把他们打明白!” 陈月此时站在山顶上的树林里,倒是没有听见那外面的壮汉和痦子男说的话,只看着他们驾着牛车朝着山的背面走去。 “不知道两舅妈和牛芳能不能顶住?” 两位舅妈此时背靠着背,坐在山脚下,再往外去,就是那一片花丛,除此之外,她们两人的手中一人拿着一个竹竿,不过相对于陈爹手中那又粗又长的不同。 两位舅妈手中的竹竿十分的纤细,这是她们自己挑选的,根据这十几年来的抽打孩子得来的经验。 越细的竹竿,打人越疼。 当然了,原因她们没有说出来,毕竟孩子如今都成亲了,这种黑历史就不要说了。 就在两人握着竹竿,心中有些担心前面传来的哀嚎后不久。 一道清晰的车轱辘声音从远处慢慢走近。 两位舅妈面面相觑。 她们虽然是拿着竹竿守着,但是心里其实没有觉得那帮地痞会真的从后山翻墙。 所以方才听见前面的惨叫,才会让牛芳去看看,要不要帮忙,现在这后山就剩下她们两个了。 “大嫂,怎么办啊?”二舅妈此时拿着竹竿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还是第一次打架,平时打孩子这种事都是家里男人做的。 大舅妈听着这越来越清晰的滚轮声,吞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 “别说话,听我的,你快去通知前面的人,这里我看着办。” 二舅妈一听大嫂这话,顿时眼泪都急出来了,但多年来养成的良好习惯,还是让她不敢反驳大嫂的话,而是急匆匆的朝着山的正面跑去。 乐文 ------------ 第一百五十四章 独当一面 见着弟妹朝着山的正面去了,大舅妈双手紧握竹竿,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紧接着双脚横向跨开,目光凝视围墙。 墙外。 出来刚才那样的惨叫,剩下的人都不太愿意去打头阵,各个向后退去。 痦子脸也紧随其后向后退去,只可惜,退到一半,被壮汉给直接提起了衣裳后领。 “你,翻过去。” 痦子脸被微微提起来身子,忍不住的踮起了脚尖,虽然身子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但是嘴里还是说着。 “只要是老大你的命令,我一定会做!” 说完后,义无反顾的牵着老牛将板车拖到围墙下,然后翻上板车,双手勉强够到围墙顶端,然后头微微向后看去。 “老大,我去了。” 壮汉点点头,面上免不了的带着一丝凝重。 痦子脸双手扒着墙头,双脚用力的在围墙上蹬踹,好一会儿才将自己蹦跶上围墙,将头微微一侧,便瞧见了那下面满地的花丛,以及——那站在花丛后,双手紧握着竹竿的一名妇人。 “老大,没问题。” 说完这话,痦子男从墙头翻下。 “啊啊啊啊!!!” 又是一阵惊天尖叫。 大舅妈双手拿着那细细的竹竿,冲上前去,从花丛外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就像是原来在村里面洗衣裳那样,一下又一下,要把手中的脏衣服给拍打干净。 不同的是,脏衣服不会说话,被她拍打的痦子男却不停的发出了哀嚎,求饶。 墙外的几人面面相觑, “老大,里面有人。” 壮汉挥挥手, “要你说?我难道听不出来?” 方才在正面的时候,手下的小弟只说有埋伏,但是没有提到有人,他们还以为没有被主家发现,但是这次听见求饶声,他才知道,这主家怕是早就有所防备。 只是不知道防备是他们,还是别的人。 “你们,把车板给卸下来,既然有埋伏,咱们就只能硬闯了,记住,不要伤人姓名,咱们的目标只有猪肉。” 壮汉知道主家有防备后,只是惊讶了一下,却没有改变自己原本的计划。 正在拍打痦子男的大舅妈听见墙外的话,也是有些紧张,要知道,她敢一个人守着这个地方,就是因为对这片花有信心,可是如果这片花被压倒了的话,那她的优势就没了。 想到这里,大舅妈的头顶汗水都急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墙外的第一片木板已经从墙头给伸出头来,大舅妈甚至试图用竹竿去将那木板给戳回去,但是无奈这片花海实在有些大,她站在花海边上,手中的竹竿触碰不到那木板。 最后, 眼睁睁的看着那块木板从墙外掉入墙内,然后噗通一声,将地上的花海给压倒一片,那痦子男也趁机一个翻滚到木板上。 “老大,再搞一个木板就行!哎哟!” 大舅妈阻止不了木板,便只能将一腔怒火发泄在了此时还不忘通风报信的痦子男身上。 与此同时,墙外的第二块木板快速的投了进来,正好倒在方才痦子男掉进来的那片空地。 大舅妈向后退了几步,因为她听见了,听见了清晰的墙外的爬墙的人的声音。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看着他们翻进来?” 就在大舅妈第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本就处于精神紧绷状态的大舅妈脑袋猛地向侧后方看去。 陈月此时带着同样的一根竹棍从树林里穿出来。 “大舅妈,别急。” 陈月看着那被扔进来木板压倒的花丛,那片地方紧靠着围墙,但是距离花海边缘还有大约一米多的距离。 “咱们要做的,就是趁着他们落下来的时候,尽量让他们落到花丛中去,然后干扰他们要用木板铺路的计划,明白了吗?大舅妈?” “明白!” 随着大舅妈的声音落下,将木板扔进来后,第一个探路的人翻墙到了墙头,他看见了脚下扑倒在木板上的痦子男,以及两名拿着木棍,吓唬人的妇人和小女孩。 “老大,没问题,这里就两个女的。” 说完这话,此人从墙端向下朝着那木板掉去。 大舅妈左脚上前,双手死死握住竹竿,从右向左,快速且用力的打向那垂直坠落的流氓。 “啊!!” 伴随着一阵哀嚎,男子被大舅妈用细竹竿给直接抽到了左边的花圃中去。 随着男子落入花圃之中, “啊!!” 又是一阵哀嚎, 本来痦子男还想说什么,但嘴巴还未完全张开,陈月手中的竹竿就先一步打在了他的背上。 不过这一次的哀嚎,没有让墙外的地痞们退步,毕竟方才同伴都说了,这里面只有两个女的在。 墙头同时出现了两个爬墙的人。 这一次,大舅妈只能将最左边的那人给击飞,而右边下落的那人则是准确无误的落到了木板之上。 “老大,这两个娘们拿竹竿在打人,她们把人拍到花丛里面,这花丛的花好像都有刺,你们跳下来的时候,一定注意看到木板跳!” 大舅妈听着那人当着自己的面把围墙内的秘密说了出去,只有些慌乱的看向站在一旁的陈月。 “别担心,大舅妈,待会儿要是不行,你就跑。” 陈月仗着自己有踏雪无痕做保底,倒是丝毫不担心自己被这帮人抓住。 大舅妈摇摇头。 “说什么傻话,要走当然是一起走。” 两人虽然嘴上说着,但手中的竹竿却是挥舞得飞起。 但那个没有被花刺扎住的男人的确是个大麻烦,他不仅将墙内的秘密给说了出去,甚至还试图抓住朝着他挥舞的竹竿,也就是因为大舅妈抽人经验丰富,以及陈月不时的偷袭,才没有让他得逞。 然而,就算是这样,墙头上也再一次的冒出了两个人头。 这一次,陈月制止住了大舅妈想要将人给横扫到花圃中的想法,无他,之前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没有人阻止,加上下落的时候不好扭动,而现在想要再抽开,有人阻止了,成功率就不高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给敌人送去武器。 而此时,紧随着那翻进来成功落地的两人身后,又是接连不断的落地了四人。 陈月算了一下,现在墙外应该只剩下一人了,那个人应该就是守着板车的了。 与此同时,那成功抵达的壮汉已经指挥起了小弟全部站在同一个木板上,然后两个人将另一块木板给抬起来,推到站着的木板的前面去,再推倒在地。 两块木板拼接在了一起,那五名毫发无伤的地痞踩着木板,朝着陈月的方向走来。 乐文 ------------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计中计? 二打五? 行吗? 不行! 陈月拉着大舅妈的手,就朝着山的东面跑去。 与此同时,那壮汉领着四名小弟,以及搀扶那两名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的伤员跟在陈月她们身后。 一开始,陈月还以为,他们是在追着自己。 但渐渐的,陈月才发现了,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他们是要去把前门给打开。 与此同时。 那两辆板车行驶的声音,从墙外传来。 他们要里应外合,将板车给放进来,他们的目的不是打架,而是将猪肉给运走。 就在陈月,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 前院的大门,陡然出现在了眼前不远处。 不行,不能让他们把门给打开。 “小月趴下!”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山上传来, 陈月没有过多思考,直接拉着大舅妈就一个扑倒,趴在地上。 而身后紧随其后的壮汉见此情况,也连忙让大家趴下,毕竟,正经人家谁建这么高的院墙? 就算是建了院墙,谁会在院墙内载这么多带刺的花草? 这摆明了是要让闯入的人,不是死就是伤。 就在壮汉趴下的同时,两道泛着冷光的箭从半山腰处射来。 “咻。” 两个箭的准头都十分厉害,一箭射中一人腹部,一箭射中一人的手臂。 “老大!” 被射中腹部的人,看着自己肚子上的铁箭,有些慌张的看向前面趴着的老大。 壮汉也看见了那两箭,当下起身,加快了步伐,朝着陈月所在的方向扑来。 陈月看见那两箭后,原本以为会将这几人给震慑住,然后回过头来,想要牵着大舅妈的手上山去,结果刚刚起身,就被身后的壮汉给直接扑倒在地。 就在被扑倒在地的同时,陈月撒开了牵着大舅妈的手。 “走!” 就在陈月说完这话的同时,就感觉喉咙上有抵着什么东西,冰凉凉的。 “别动,再动,我就划破你的喉咙。” 匕首? 陈月安静了下来,也没有挣扎,事实上,如果她愿意,随时可以从背包中拿出一根削尖的铁棍,但是,前提是没有这么多人看着的时候,当然了,如果真的危及到生命的话,她也不会犹豫。 陈月被壮汉用匕首挡在喉咙,不得动弹。 这也让山上的大家伙停下了攻击。 见到这个效果的壮汉狞笑道: “没想到,你们还挺在乎这个臭丫头嘛,你们两个,去把大门打开,把咱们的板车放进来,山上的,给我听好了,本来我们今天来,只是来搞点猪肉的。 但是, 你们这把我们给折腾得不轻啊,别的也不说了,一百两银票,这事咱们就过去了,除了这个,再签一个长期的供肉的契约,至于价钱,就写三文一斤,嗯,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了,你们再过来。” 说完这话,壮汉也不着急了,就蹲在陈月的身旁,手中的小刀重新架在了陈月的后颈处。 陈月趴在地上,听着这话,却有些困惑。 这,这人提出的要求,似乎,有些笨?竟然还想着签契约?难道不应该一次性敲一笔大的,之后就算是自家报官,也可以推脱说没有做过。 想到这里,陈月不免起了试探的想法。 “你死心吧,你这些要求就算是签了契约,也是没用的。” 听见被匕首死死压着的俘虏还敢这么大胆说话。 壮汉第一时间将匕首给下压,不算锋利的刀刃,在陈月稚嫩的后颈上压出了一道血痕。 陈月自然是感受到了,那来自后颈的火辣辣的疼痛。 但是, 她心中的疑惑需要解开,她认为这比受伤更重要。 “你来之前,就没有打听打听,我们为什么敢在高升养猪?就没有打听打听,我们这里养的猪都卖去哪里了?为什么,只有你们动手了,别人不动手?” 三个问题,持续抛出。 壮汉愣了一会儿,然后将下压的匕首微微向上抬起。 “说来看看。” “让我坐起来,我才告诉你。” 壮汉皱眉,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只是用匕首微微下压,看着那方才划出的伤口再一次渗出了鲜血,刀下的小女孩却一声不吭的时候,才闷声道: “你可以慢慢贴着这刀坐起来,当然,如果你起来的太快,让伤口变大,这可和我无关。” 陈月皱眉,这帮流氓的头头很谨慎, 不过她还是缓缓的坐起了身。 “现在,告诉我。” 壮汉将匕首重新放在了陈月的喉咙前,而人则坐在陈月的身后,一旦陈月想跑,他就可以用匕首向后发力划伤她的喉咙。 “其实这三位问题,都是同一个答案。” “别和我绕弯子,说!” 陈月翻了个白眼,抬眼看向在山上的捂着嘴流泪的牛芳笑了笑,本想让牛芳能够放松一些,却看见牛芳眼泪流得更快了。 “因为这些猪都是白家人的,我们负责养猪,然后每天杀猪,再给武侯的白家送过去,所以,我才说,就算是你和我们签了契约,也是没用的。 因为,这些猪本就不是我们的。” 这话说完,陈月已经全身心的警惕身后的壮汉的动作。 只是,壮汉却迟迟没有动。 陈月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这显然是一个好机会,整个头朝着左下方转过,然后在地上一个旋转,也不去看身后人的反应,径直的朝着山上跑去。 脚下速度维持着快但是又在正常奔跑速度内。 直到跑到了山腰上,牛芳的身旁,陈月这才有机会去看下方那伙人的情况。 放眼望下去,陈月却看见那壮汉竟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而身旁的众小弟则是一脸惊慌。 他们虽然游手好闲,但是也仅限于偷摸点东西换钱,或者是偶尔打打架,勒索一下老百姓,但他们本质还是好人啊!从来没有杀过人的那种好人啊! 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是那狠毒的带刺的花丛,还是那毒辣的妇人打人用的细竹竿,还是现在老大不知道怎么的,口吐白沫。 这都让他们有些后悔,后悔今天来这里。 甚至,甚至现在都有些想走了。 但是,老大怎么办? 陈月此时看着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壮汉,也有些迟疑。 默默开启了查漏补缺。 姓名:贺铁 年龄:26 技能:勒索二级,打架一级,吵架一级…… 备注:中毒发作中。 该死,这人是中毒的,如果他就这么死在了山上,那自家岂不是要帮那背后下毒的人背锅了? 而且,如果这中毒本就是背后之人的策划怎么办? 乐文 ------------ 第一百五十六章 猜错了? 如果只是将人给弄受伤了,那还可以说是因为有外人入侵,在保护家园的过程中失手让对方受伤, 但是中毒身亡,意义可就不同了,况且,如果这人一开始就顺利的翻墙进来的话,现在应该是刚刚将猪给装好,准备回高升的路上才对,如此一来,便有被抢走猪肉,然后报复下毒的原因了。 “爹,你们把剩下的四个人给按住,我要给那个强盗头子做急救!” “成!” 陈月说完,就准备带着身后的老爷们冲。 刚刚迈出去半步,就发现脚落不了地,右手被人给死死的拽住。 回头看去,就瞧见牛芳一双红肿的眼睛,此时狠狠地瞪大了看着她,瞧见她回过头来看,还说: “那人死了活该!我呸!你敢去救一个?我看你是脑子被驴给提了!想上天当菩萨!” 牛芳越说越激动,唾沫都溅到了陈月的脸上。 抬起左手,默默地将牛芳的口水给擦了擦,陈月这才将自己心中的担忧给说出来。 “所以啊,娘,不是说我要救这个人渣,而是我一定不能让这件事背后的人的阴谋得逞,否则这个人死了,那背后的人肯定有大圈套等着咱们往里面钻,你明白吗?” 牛芳听着女儿的话,将眼眶里一直打转的泪珠给随意的抹干。 “那,那你救他的时候,记得把他捆起来,还有,你,你颈子的伤口,娘,娘手抖,你让你嫂子们给你弄一下。” 说完这话,牛芳就转过身去,背对着陈月。 她心疼孩子,方才孩子的颈子被那匕首给划出血痕的时候,她心中诅咒那个强盗怎么不去死。 可眼看着这强盗真的口吐白沫要死了,女儿却为了大家,不得不去救那个伤害她的强盗。 牛芳很气,但不是气小月,而是气自己,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没本事,什么事情都要女儿考虑,女儿就不能像别家的女儿一样,什么事都指望着父母就好。 “大妹,你哭什么,你没注意到小月刚才话的意思吗?”大舅妈一边拍着牛芳的肩膀,一边安慰道。 牛芳泪眼婆娑的看着她的嫂子。 “啥意思啊?” “嗯,小月说了可以受伤不能没命,意思就是,苦头肯定是要讨回来的,只是把那个强盗头的命给保住而已。” 牛芳听到这话,眼泪立马就不涌出来了。 只用袖口两下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与此同时,陈月走到了那壮汉的面前。 “如果你们还希望他活着,就给我让开!” 陈月年纪虽小,但方才所表现出来的机智,冷静!让剩下的四名强盗。莫名的相信她嘴里说的话。 也因此,他们纷纷让开了位置。 因为壮汉是中毒的现象。 所以陈月只能不停的给他灌水,以此来稀释毒素在体内的浓度。 一旁的强盗们都惊呆了。 虽然他们也没有指望说这个小丫头能够让老大起死回生。 但是也不至于疯狂给老大灌水来折磨老大? 浑身扎满了花刺的痦子男愤怒的看着陈月,怒吼制止道。 “停手!” “我们不过是想要来偷一点猪肉罢了。你们现在不仅下毒还要这么折磨我们老大。” 陈月眼瞧着自己手下随着灌水而呼吸越发明显了起来的壮汉,没有搭理痦子男的话,只是退后一步,将壮汉身边的位置给空了出来,手指着壮汉道: “爹,将他也给绑起来吧,待会儿我们一同交给白府的人。” 痦子男一听这话,当场就想跑,只可惜,等他转头时才发现,这座小山坡,不仅难进来,也很难出去,想要出去,要不就是有像板车一般高的可以垫脚的东西,要不就是从正门出去。 而恰恰此时的正门前,就站着好几个人,根本闯不过去。 “说说吧。谁指使你下的毒。” 陈月走到痦子男的对面,冷声问道。 痦子男瞳孔一缩,随后伸出手来,想要像之前的壮汉那般,扑倒面前的小丫头。 陈月看见痦子男的动静,脚下一个腾挪,闪到了痦子男身后,直接将痦子男的手顺着向后一掰,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向下使力,让痦子男背对着自己跪倒在地。 “还不说?” 陈月捆绑手腕的动作收紧发力。 “冤枉啊!冤枉啊!你们不仅埋伏我们,还要杀人,还要把罪名往我身上泼!我真是太冤枉了!!!” 痦子男一脸痛哭控诉陈月的行为,只可惜,今日在场的人,都不买他的账。 而唯一买账的那几个他的同伙,此时已经被两位表哥给全部捆起来了。 “怎么样?还跟我瞎说是吧?你说你,给你们老大下毒,是图啥呢?” 陈月一边注意着那胸口渐渐平缓下来呼吸的壮汉,一边疑惑的问着已经被制服的痦子男。 “胡说!我对我们老大最忠心了!” “随便你怎么说吧,等待会儿你老大醒了,想来他自会核实真相。” 此话一出,痦子男是真的慌了。 “少吓唬我!别以为你吓唬我,我,我,鬼啊!!!!” 陈月方才在他说话的时候,缓缓地把他的头给抬高。 于是痦子男就这么直愣愣的看见了被捆着,就在他面前的,披头散发的壮汉。 “痦子,你来之前给我喝的酒,你下毒了。” 尽管壮汉也不愿意相信,但是他方才临死之前,脑中忽然闪过了这几日的片段,从一开始的痦子隔三差五的在他耳边念叨这个小山坡的猪肉卖的比牛肉还贵, 到后面的痦子提议说干脆去偷点养猪场的猪出来,能卖就卖,不能卖也可以自家兄弟们吃。 再后来的痦子几次三番的催促此事的进程。 以及今早出发后,半路上痦子孝敬的那小坛酒。 这一切,都和痦子脱不开干系。 “说!谁让你这么干的?!” 尽管被捆着,但壮汉却执着的蹦跶着来到痦子男的面前,低下头看向抬着头的痦子男怒问。 陈月感觉到手下的痦子男猛地增大的手劲,皱皱眉,在其背上给了一肘击。 痦子男低下头去,嚷嚷着:“咳咳!!没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想让你死,动手吧,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壮汉听后,双目充红,将头狠狠的撞击在了痦子男的后脑勺。 “你给我等着!” 陈月看着面前这一幕,扯了扯嘴角。 “行了,你们都给我老实待着,对了,你们是想和你们上午来的同伴关在一起,还是自己单独一间。” 壮汉方才撞了头,此时正头晕目眩,听到陈月的话,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回答道: “什么上午的同伴?我们上午还没睡醒啊?” 乐文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幕后之人 “什么?!你们不是一起的?” 陈月忍不住的出声质疑。 她一直以为下午来的这波人,是来营救上午那四人的,所以她才会这么严阵以待。 不对! 这个壮汉不知道,不代表这个痦子男不知道。 “爹,帮我把他捆起来,我要审问一点事情。” 为了防止痦子男趁机逃脱,陈月只得拜托一旁的陈爹来绑人。 以防他们串供,陈月将下午来的这波人给关在另一个房间里面,每个人的嘴里都塞了布条,防止他们鬼哭狼嚎。 而痦子男则是被陈月单独提到院子里来捆在走廊柱子上。 陈月此时手中拿着一个火钳,这种火钳一般是用来在灶台下的火堆里夹东西的,此时被陈月在小火炉上烧的通红。 “痦子,嗯,暂且这么称呼你吧,希望你能够配合我的问题进行回答,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痦子双眼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主要还是她手中那烧的通红的铁钳,事实上,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依旧有些侥幸,他认为这个小丫头肯定是拿着铁钳吓唬他的。 毕竟,就连老大那样的人,也只是用家伙事干架,从来不做这么狠毒的事情。 不过,想是这样想,但是嘴上还是答应下来,连声说: “姑奶奶,你想问啥我都说!” “你是男的吗?” “这叫什么问题啊?” “你只管回答是不是。” “是。” “你是人吗?” “是。” “你需要吃饭吗?” “是。” “你需要喝水吗?” “是。” “你背后人叫你毒死你老大吗?” “是。” “不!不是!” 痦子男说完后,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忙否认了方才的话。 陈月却只是笑笑, “好的,你终于承认你投毒是被人直视了,不过,你知道你投的毒是什么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痦子男见面前的小丫头根本不好糊弄,干脆耍赖不配合。 陈月笑了笑。 红色的铁钳就这么直接靠在了痦子男的腿上。 “滋~” 一道像烤肉一样的声音从痦子男的腿上传来,而与此同时,则是痦子男的哀嚎。 “啊!!!!” 这声音,与之前跳墙后滚了浑身刺的叫声,颇为相似。 “我不是告诉过你,回答,是,或不是,就行,我允许你刚才说那一堆废话了吗?” 痦子男看着面前挥舞着烧红的铁钳的恶魔,忍不住的想要后退,但整个人都被捆绑起来,并不能动弹,心中不禁真正泛起了后悔的想法。 “你背后的人,是干嘛的?” 痦子男迟疑了一下,眼看着陈月手中的铁钳再一次开始挥舞,忙开口: “联系我的那个人是,是白府的管事,具体名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家都叫他朱管事。” 陈月皱皱眉。 “他是不是就是之前偷偷卖白家猪肉的那个人?” 说完这话,陈月将手上的铁钳重新放回炉子上加温。 看见这一幕的痦子男连忙回答。 “这我不太清楚,但是我曾经看见那人和卖贵猪肉的那个掌柜的在一起,那掌柜的还给了这个朱管事银子,我估摸着之前搞来猪肉的应该就是他。” 陈月整理了一下现在自己有的信息。 第一,上午的四个人,嚣张的说自己是白府的人,但实际上对于报官一事没有太大反应,但是对去武侯十分抗拒。 第二,下午的十个人,就是高升当地的流氓地痞,来偷猪完全是因为痦子男的怂恿,想偷了卖出去。 第三,痦子男背后的男人是白家的管事的,姓朱。 第四,之前打着白府猪肉旗号在高升卖肉卖得风生水起,白府的人竟然没有收到消息来这里查看情况。 现在能够锁定的,就是那个白家下面的朱管事,但实际上,对方只是口头承诺收猪肉,并没有契约,到时候很可能倒打一耙,指认这帮偷猪的地痞诬赖。 除非能够抓住他和那之前售卖所谓白家猪肉的摊主之间的联系。 而剩下来,那四个冒充白府下人的,就交给之后来的白家的人审问好了。 问完自己想问的,陈月将铁钳给放在了一旁,向堂屋走去,走了几步,又回来,将一旁的抹布给塞进痦子男的嘴里。 这下,才朝着堂屋走去。 方才她审问的时候,让大家要不就守着外面,看白家的马车什么时候来,要不就呆在房间里睡觉,毕竟今天的活动量还是挺大的,当然了,主要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也挺多的,心情上起伏跌宕,也是很容易累的。 走到堂屋里,看见牛芳还等着,看见她进来,连忙问: “怎么说?是谁打咱们家猪的主意?” 陈月摇摇头。 “只问出来一个,白府的管事的,估摸着是知道咱们家只是供给白府肉,但不是白府的产业,所以怂恿人来偷肉,试试水的,如果这次偷肉成了,估摸着下一次就是上门来压价进肉了。 至于上午那四个,把他们一起给白府的人带回去审问吧,相信白府的人会很感兴趣这几个冒充的人究竟想干嘛的。” 牛芳点点头, “坐下吧,我给你的颈子上点药。” 牛芳尽可能的将这话给说得云淡风轻,但是那微红的眼眶还是透露出了她作为一个母亲,对女儿受伤的心疼。 “娘,别担心,这次的事情处理好了,也许还能变成一件好事。” 牛芳听到这话,再看到女儿后颈上的血痕。 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轻轻地嗯了一声。 “娘你想啊,咱们家的养猪场,将来肯定要扩张的,所以咱们家被人盯上是迟早的事情,与其做大之后被厉害的人盯上, 不如在咱们还没有真正做大之前被人刁难一次,只要这一次的处理完美,就能够震慑住那些想要对咱们出手的宵小,而明年,弟弟和王百年两个考了科举, 我对弟弟是很有信心的,甘顺先生说过,以弟弟如今的能力来看,就算是会试,也是可以稳定在前五十名以内的,到时候走走关系,咱们下放到县城去,到时候不管是高升的养猪场,还是弟弟县内的饭馆。 那咱们都是县老爷家的产业,没有人敢动。” 陈月说了一堆,身后牛芳的药早已经上好了,却没有起身离开,只是静静地听着女儿的宏远规划。 “行,小月你咋说,咱们就咋做,娘相信你,娘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陈月扭着脖子向后看去。 牛芳看着女儿那张白胖小脸蛋。 “不管做什么,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乐文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喝酒 傍晚,一辆两匹高大白马拉着的奢华马车驶入了小山坡的大门。 紧随其后的则是二十名身体强壮的护卫以及四名小丫鬟。 陈月已经早早的就在山脚下等着了,这样豪华的马车除了白府之外,还有别人吗? 就算是有,也没人会在黄昏的时候来这个地方。 因为小山坡毕竟是小山坡,之前挖出来的路也最多能够承受一匹马拉的板车宽度,这架奢华马车是注定只能在山脚停下。 车夫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和身后的丫鬟们告知了一声,就停下马车。 从马车内先下来两位小丫鬟,其中一位就是陈月之前见过的那位领路的丫鬟,显然,她也认出来陈月了,看着陈月露出了一个笑脸。 随后,从马车内弯腰出来的红鸢则是穿着一身宝蓝色绣水纹襦裙,头上的发饰也只简单的别了蓝色的玛瑙花簪,手上戴着一对金镶蓝玛瑙手镯。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红鸢师姐,但每一次见着她,陈月都会不由自主的感慨一声。 富贵花,富贵花,越是富贵越是美。 这些首饰要是戴在别人的身上,陈月只会觉得这些首饰颇为美丽,只有在红鸢的身上,才会让人觉得,只有这样的珠宝,才配得上这样的美人。 “我本想速速赶来,只是你师兄那人,担心会有人利用你做什么埋伏,不得不带得人手多了一些,赶路慢了一些,怎么样?那四个人你们怎么处置的?” 红鸢下车后,一边跟着陈月的脚步向山上走去,一边念叨问道。 “唔,那四个人被我们家人给抓起来了,他们自称是白府的手下,当然了,我觉得他们是在掩人耳目, 但是,下午又来了一波人,他们好像真的和白府内的一个管事的有关系,不过具体我没有多问,还是等你们来。” 红鸢听见又来了一波人,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陈月的右手。 “抱歉,我来晚了,你的颈子……”红鸢此时才看见了陈月后面颈子上的血痕,因为天色昏暗的原因,直到走进院内,在灯笼的照耀下,红鸢才看清。 “啊,下午不注意被里面一人抓住了,用匕首抵在颈子上面不小心化了道口口子,不过放心,后来我还是跑出来了。” 红鸢看着小师妹一脸平淡的说着令人心惊肉跳的经过,忍不住的皱紧了眉头。 “你们去审问一下那下午的人,记得把那个划伤小月的人,也给我弄几个同样的痕迹上去。” 说完后,红鸢还小心翼翼的看着那已经上过药的血痕。 “你这个药是哪里来的?好用吗?会留痕吗?”红鸢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喷出的热气到小月的后颈让她不舒服,一边忍不住的关心问道。 陈月摇摇头, “膏药好用的,不会留痕,放心吧,就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过年时本来是想邀请你有空来我们养猪场玩的,哪里想到,你第一次来是来帮我教训这帮子人的。” 红鸢摇摇头, 伸手挽着陈月的手臂,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养的猪很好吃,一点骚味都没有,连白苏那人都夸,说你的猪如果不是场地太小,养的多了,那襄省那几家养猪的,都会被你直接做垮。” 一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陈月脑海中的迷雾。 她被那偷偷卖肉的朱管事给迷惑了,既然这猪肉连白苏都看出不同来,那么那些尝过朱管事偷卖的猪肉的那些养猪大户们,难道会看不出,这猪肉的独特之处,以及这猪肉所带来的危机? 他们自己就是做养殖的,自然能够看得出来。 难怪,那四个人听见武侯才慌,他们慌的不是武侯知州,当然了,不是说不怕,而是他们更加担心应该是在武侯的白府才是。 既然如此,交给白府来审问,也算是歪打正着了才是。 “走吧,我带你去我们这座小山风景最好的地方。” 既然红鸢亲自来了,这件事就暂时不用陈月操心了,毕竟襄省首富这个名头不是白叫的。 拾阶而上,陈月带着红鸢一路走到了山顶的凉亭。 此时的天色已经是一片墨蓝,天幕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看得出来,明日估摸着是阴天或者雨天了。 陈月拉了一把走在后面台阶的红鸢,待得对方走上凉亭站稳后,出声道: “师姐,您抬头看。” 朝着亭子唯一的一面无遮挡的东边望去,远远地可以看见那远处的高升县。 此时的高升县,千百户人家正点燃家中烛火,每一盏烛光的背后就代表着一户人家。 天地一片漆黑,只剩下这城中灯火渐渐多了起来,就像是灯火变成了星星一般,一颗两颗三颗到无数颗,同样照耀着这漆黑的夜晚,让人内心莫名的安稳了下来。 “小月,你说的没错,你这座小山,的确很有意思,这样的景色,就算是在白府也不曾有过,毕竟城中最高的楼也就是三楼的阁楼,做不到你这般高度。” 红鸢看着这黑夜中的上千盏灯火,一时起了兴趣,让身边丫鬟去温一壶酒。 “虽是快立夏了,但是晚上风大,喝酒还是要温一温才好。” 红鸢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和小月倒了一杯酒。 “师姐,感谢你的到来。” 陈月说完这话,一杯酒下肚。 “哎……” 红鸢瞧着直接喝完一小杯酒的陈月,有些心虚道: “小月啊,这是烈酒……” 一口闷下去的陈月此时却瞪大了眼睛,使劲用双手揉了揉眼,看着自己对面的红鸢, “红鸢师姐,你,你怎么会分身术?哎?好奇怪啊?” 陈月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想要走到红鸢的面前去。 “哎?红鸢师姐,你,你怎么又变成三个了?呜呜,你好坏,你会分身术,不告诉我,唔,我们来打麻将吧,你三个我一个,嘿嘿,这样咱们就不用凑……” 话还没说完,陈月就整个人猛地向前倒去,红鸢见状,赶紧伸开双手,接住自己这个倔强好强的小师妹。 “笨蛋,你是我师妹,我不护着你,护着谁,还学大人喝酒道谢,真是,哎,来人,去先将小月的卧房铺好。” 一路上陈月死死缠着红鸢不放,嘴里嘟囔着抓住了,抓住了! 好不容易将陈月给送回卧房,红鸢的手却又被陈月给死死握着。 “呜呜,美人,你不要走,我,我给你钱,你陪我打麻将!我发誓,我绝对,绝对不作弊,嘿嘿。” 红鸢虽不知道小月口中的麻将是何物,但是也大致猜测到应该是某种纸牌之类的东西。 “好,陪你打。” “呜呜,好,你陪我打麻将,我让你当女首富,不对,我要当女首富,你是第二个女首富。” 红鸢被小师妹给逗乐了。 “好好好,师姐陪你当女首富,师姐给你打下手,咱们不搭理你师哥。” 陈月砸吧砸吧嘴,大概是在考虑这句话的可行性。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红鸢以为陈月已经睡着了,准备将手给抽出来出门时。 陈月忽然开口了, “师姐,双击老铁666!” 红鸢:??? 乐文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师姐,打钱! 这一觉,陈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起来,起床后,还看见了放在枕边的一打银票。 陈月拿着这一打银票,数了数,竟然有五千两。 “我,我昨天到底干了什么?这钱是谁给的?师姐?” 抱着这样的疑惑,陈月还是将银票给放进了背包之中。 哈了一口气,嘴里一股酒味,陈月皱眉: “我的酒量不应该啊?昨天就喝了一杯,后面的事情我怎么都没印象了?” 麻溜的洗漱好了,确定整个人不再像是一个酒鬼,陈月这才走出屋门。 和昨晚上预料的差不多,屋外正下着小雨,看院子里积水的样子,估摸着下了也有段时间了。 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十一点。 陈月朝着后院的堂屋走去,前院的堂屋因为今儿下雨,估计要拿来招待那些跟着师姐来的护卫和丫鬟们吃饭用了。 果不其然,后院的正屋门全部开着,里面正坐着家里的几位女眷。 牛芳和两位新鲜出炉的表嫂,两位舅妈和牛姥姥倒是不在,估摸着是在厨房里。 “小月!” 远远的,陈月就瞧见了红鸢笑着看向她打招呼,陈月挥挥手,快步从一旁的屋檐下走了过去。 “娘,嫂子,师姐。” 一一打了招呼,陈月这才挨着红鸢坐下。 “师姐,我昨天……说什么了?我是不是扭着你,让你给钱了?” 陈月一路上,想了许久,感觉只有这个答案最靠谱,否则谁会因为照顾一个喝醉的人,放这么多钱?毕竟钱又不是醒酒药…… 红鸢看着陈月一脸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忐忑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对啊,你拉着我的手说,不给银子就不让走。” 陈月嘴巴下意识的张开,呆呆的看着红鸢。 “我,我真的这么说了?” “噗,小傻瓜,你忘了,昨晚上你信誓旦旦的拉着我,说要带我做女首富,让我给你投资,我估计投资的意思就是投钱,这次来身上也没带多少,就都给你了,唔,按你的话说,都投资给你。” 陈月惊呆了,红鸢师姐也太干脆了吧? 就因为自己喝醉了,拉着她胡言乱语,她就真的将钱 给了自己? 大概是因为陈月脸上的表情太过于震惊,红鸢忍不住的摸了摸她的头顶。 “干嘛这么害怕?放心吧,就算你把这笔钱全部花光了,师姐也不会生气的。” 陈月:姐,你这个财大气粗,倒是让我良心有些过意不去啊! “再说了,你不是说要帮师姐賺私房钱,然后让师兄跪在我的脚下唱歌?师姐可是很期待啊。” 陈月:???放过孩子吧!我昨天到底胡言乱语了什么?难道我说要让白师兄跪下唱征服?! 只是,话都说到这样了,这笔钱看来是真的退不回去了。 五千两, 如果用来扩张养猪场,当然是名正言顺,但是这样一来,养猪场就不可避免的被打上了白家的标签。 而且这样就会稀释原本三家人的股份。 想了想,陈月侧头看向师姐身上的衣裳,首饰。 “师姐,有没有兴趣做彩妆?” “嗯?什么彩妆?” 陈月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还没有彩妆这个名字,都是直接说胭脂和铅粉。 想到这里,陈月不由得看向师姐的脸,白皙透亮,嗯,想来是没有用铅粉的,也对,毕竟师姐本身的肌肤就已经十分白皙,用不着铅粉这种惨白的东西。 “嗯?小月看我干嘛?” 陈月摇摇头。 “师姐,彩妆就是胭脂和铅粉之类的,不过,我们可以不做铅粉,我们可以做胭脂,专门做胭脂。” 想到上辈子女人们每年双十一贡献的彩妆销量,陈月觉得,这个项目很有前景…… 红鸢自从成婚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买买买,对于胭脂水粉更是了如指掌,毕竟,对于她如今的身价而言,不管多么昂贵的胭脂,也不会让她有出血的感觉了。 但是听见陈月说做胭脂,还是有一些好奇和担忧。 “可是,咱们不会胭脂啊,而且,彩绳记的胭脂几乎是襄省每个女人都人手一盒,咱们就算是做胭脂,也卖不过它家。” 这倒不是红鸢想要给小师妹泼冷水,而是因为小师妹那双眼神中所绽放出的自信的神采,她不想让小师妹那自信的眼神出现阴霾。 “嘿嘿,谁说咱们的胭脂是给普通人用的?咱们的胭脂,是给有钱夫人用的。” 割韭菜嘛,要割就割大韭菜, 陈月甚至已经想好了推广方案。 毕竟师姐虽然被人诟病婚后才气下降的厉害,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的颜值问题,这代表了什么? 证明,就算是那些喷子,也不好喷红鸢师姐的颜值。 一位有钱,且有貌的女人,她本身就足以让大众引起好奇心。 “嗯,大嫂,一般彩绳记的一盒胭脂价钱多少呢?” 陈月说这话的时候,是看向两位表嫂的。 她相信,两位表嫂这几个月逛高升县的时候,肯定是去买过胭脂的,毕竟恋爱中的女人嘛,爱打扮是正常的。 石云想了想, “普通胭脂就是五十文,最贵的是一百文,不过,买的人很少。” 方才陈月和红鸢两人的对话,石云自然也是听见了,毕竟距离就这么近,所以才会说最后一句。 “嗯,师姐,你的胭脂价钱一般是多少呢?” 红鸢想了想。 “似乎也就是一百文左右,不过我用的大部分都是口脂和石黛,价钱也不过百文左右。” 一百文,对于大周的百姓们而言,已经算是一笔不菲的钱了,相当于大部分人半个月的工资。 但是,这还不够贵。 “咱们要做的,是给像师姐这样的,不差钱的夫人们用的胭脂,石黛,所以,这个价钱还是便宜了。” 大表嫂听见小月说一百文的胭脂还便宜,忍不住的上半身朝着陈月所在的方向倾斜而来。 “这,一百文的胭脂平时很少有人买的,大部分都是像红姑娘这样的有钱夫人才买得起。” 陈月依旧摇头。 “嫂子,一百文,对于一般人家而言,要花去半个月的工钱,可是,真正买的起一百文胭脂的人,她们要的不是别人可以踮脚买得起和自己一样的东西,而是大部分人买不起。” 石云听了这话,有些莫名,买个胭脂而已,难道不应该是为了胭脂颜色而买吗? 倒是红鸢听了陈月的话后,有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的胭脂应该卖多少呢?” “咱们的胭脂买五百文一盒。” 乐文 ------------ 第一百六十章 签契约与增产 “五百文!”两位表嫂听见这个价格,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月,五百文,会不会太贵了?”陈月摇摇头。 “嫂子,咱们家的价钱,要的就是你这个反应,你想想,咱们家将价钱打在外面,只要路过的人看见,肯定都会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这个时候,有人走进去了,你脑海中第一个想法是什么?” “这人可真有钱啊,好羡慕!”听见石云这句话,陈月笑着看向她。石云也后知后觉有些羞涩的笑了。 “原来如此,买这样的胭脂的人,她们买的不是胭脂,而是像我刚刚那样的羡慕。”听见石云这句话,陈月倒是对她有些欣赏了。 红鸢也双眼放光,只是她毕竟买过的胭脂更多,立马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点。 “可是,凭什么我们的胭脂就卖得贵呢?如果只是卖的贵,到时候彩绳记也可以将价格提起来。”听到这个问题,陈月默默的看向红鸢师姐,用眼神示意她。 “我?”红鸢顺着陈月的眼神看了一圈,发现真的是在看自己,忍不住好奇, “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我用了,别人就会接受比彩绳记贵出这么多的价钱?我觉得不太可能。”红鸢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是她买买买的经验实在是过于丰富,将心比心,她认为她自己不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不,红鸢师姐你只要让别人知道你是用的咱们家的胭脂就好,至于别的,咱们还需要一个好的故事和一个好的包装。”想到这里,陈月恨不得现在就去武侯开店。 红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小师妹那一脸兴致昂扬的表情,连忙保证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不过除了钱之外,我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了,所以这个胭脂店,我只要三层利。”陈月摇头。 “师姐,到时候铺面还得你来找,咱们这样的店,必须开在武侯人最多的地段,不过你放心,只要将名气打出去将来有的是人不远千里来买,还可以将店面开出襄省,甚至是开到珵都去,还可以开到邻国,那咱们就真的赚翻了,哈哈哈!!”畅想完毕,陈月还是拟了个契约,她和红鸢师姐利润五五分,但是店铺的话事权,则是她一个人的。 商量好后,陈月将属于自己的那份契约给揣进怀中。而此时此刻,两位舅妈和牛姥姥也招呼着大家,开始上菜了。 在此之间,牛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丫头又忽悠她师姐投了一笔钱卖什么贵的吓死人的胭脂。 一开始她还试图给自家丫头使眼色,制止她说下去,到后来看着小月这孩子和红姑娘签了契约后,牛芳彻底死心了。 她甚至已经想象到了,到时候武侯最繁华的街头,属于红姑娘的那家胭脂铺,开了好几个月后,一个胭脂都没卖出去的惨状。 哎,实在不行,就,就给白府多送一些猪吧……陈月不知道牛芳的想法,满脑子都想着该给自己的胭脂铺取什么名。 因为想着这个,甚至连午饭都吃的比平日里少了。午饭后,红鸢便带着昨天关押在房内的十四人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催促。 “我这几天先看看铺子,等你回来我们就开始修葺铺子,到时候胭脂师父应该也挖来了。”听到胭脂师父都是挖的别家的,牛芳更加觉得担忧了。 “成,不过胭脂配色要等我回来看,还有胭脂盒子和铺面的家具,我会指定我大哥来做,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别人仿制。” “嗯,我会的,再见,记得早些回来武侯。”陈月挥手送别红鸢一行人,站在山脚下,还没有等她感慨一下,红鸢师姐的行动力真快的时候,就感觉到身边气压为之一低。 扭过头去,就瞧见牛芳皱紧了眉头看着自己。 “娘?你,这是咋了?”牛芳本想说,自己是为了自家丫头浪费红姑娘的钱而头疼,可话到嘴边,想到方才女儿和红姑娘商量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 丫头昨天才被人在后颈上划了那么长的一条口子……想到这里,牛芳说出口的话又转了个弯。 “你中午吃的太少了,现在饿不饿?” “哎?现在吗?”陈月想了想,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不饿哎,娘你先别管这个啦,你去把舅舅他们叫来后院的堂屋里,关于扩张养猪的问题,我有新的想法。”刚才给红鸢师姐提出胭脂店的时候,她也想到了自家养猪场的运营问题。 随着如今白府将自家送去的猪肉逐渐替代了原本采购的猪肉后,每日需要的猪肉也达到了一个平稳的数量,但是根据红鸢的话,这样的猪肉太好吃了,成本也比牛肉要低,所以白苏希望将这样的猪肉作为白家客栈的特色菜。 毕竟牛肉因为要耕地的原因,不允许宰杀,除非是自然死亡,如此一来,每天可以供应的牛肉就十分有限了。 大部分的客人都是吃的那种带着骚味的猪肉,或者是河鲜。但是如果这没有骚味的猪肉能够供应上,对于白府下的客栈而言,就是一个杀手锏。 与之相对的,一家客栈每天能够消耗的猪肉虽然不及白府的多,但是因为白家的客栈实在是太多,加在一起,几乎又是一个白府的量级。 也就是说,陈月要尽量在短时间内提升一倍家中猪的出栏量。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月第一个念头就是。 他们家的猪终于要走出白府,走向襄省了吗?而且,白府的客栈用他们的猪作为原材料,其实也是变相的告诉那些想要对陈家养猪场动手的人们一个警告,这养猪场是和白府关系密切。 想到这里,陈月心情颇好。等到看见等候在后院堂屋的牛家人时,就将这个好消息给说了出来。 当然了,赖家爷孙两自然也在,毕竟赖爷爷是打定主意要让孙女在牛家喂一辈子猪的,在牛家喂猪,吃的好,也不用担心被骗,更重要的是,妞妞喜欢喂猪。 听到要将现在猪肉的产量还要提升一倍,两位舅舅脸上先是一喜,然后过了大概三秒,他们脸上的喜色就没有了。 “小月啊,咱们家的养猪场虽然还能再加一些,但是,要是增加的数量达到和现在相同,那猪圈的地方就不够了,就算是咱们加盖养猪的屋子,但是猪出栏量增加一倍,咱们家人手肯定不够。”两位舅妈也点点头。 虽然之前是请了赖老爷子和两位表嫂的做活,但是随着这几个月养的猪的增加,其实人手已经再一次回到了过年前那很紧张的阶段,如果还要继续扩张,那肯定要先招人才行。 可,招人,信得过的人还真的不多。乐文 ------------ 第一百六十章 改造与租金 事实上,经过几次培育改种,陈家养猪场现在的猪品种和外面的相差十分大,不仅外表更接近于白色,且猪的个头长得极快,在陈月看来,唯一不足的就是这猪实在是太肥了。 但是这一点却是受到了牛家众人的追捧,在这个没什么油水的时代,许多奢侈一些的人家都是用肥猪肉熬出猪油,然后使用。 这样一来,也就拉动了肥肉的价格,毕竟是有钱人家追捧的东西。 “咱们现在人手不够主要原因是因为喂猪和清扫地面用了大量的人力,所以现在,我们需要改进喂饲料的法子,以及清扫的步骤。” 陈月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毕竟,喂猪,打扫猪圈这样的事情,还能怎么改进?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陈月首先是让陈爹将大哥陈壮和他的工具箱给拉来高升,当然了,作为交换,牛芳也被陈月给送回了武侯去,主要还是照顾大嫂珠珠。 接着在陈月的形容以及十分抽象的结构图下,陈月得到了一个大型饲料搅拌机以及投送管。 利用小山坡的高低差,在养猪场的上方位置建造了一个大木桶,里面使用铝皮铺满整个木桶内部,然后将猪饲料给倒进去,转动那把手,使里面的各类材料都充分混合,接着打开位于底部的闸门。 里面搅拌均匀的饲料就会顺着铝制的管道流入各个猪盆里。 最后清洗的时候,只需要倒入温水,然后用刷子大概的刷一下。 而清洗猪圈则是设置了类似于自来水管道的形式,将水从高处的水井压出,然后利用水压,清洗地面。 前前后后,设定,调试,修改,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其中还包含了因为找不到这么多的铝片,而求助了白家的时间。 与此同时,第一批出生的小猪已经可以独立分间。 经过陈月设计改造后的养猪场,可以用十二人撬动整整三百头猪的养殖。 如果让外人知道,肯定会觉得陈家人为了赚钱,压榨伙计太厉害了,然而实际上。 石云甚至觉得自己每天做工的时间比之前还要少了,每天的工作也就是将猪饲料的材料切碎丢进大木桶,以及压一压水井内的水。 所以现在大部分的人力主要还是在阉割公猪,以及杀猪上面。 而赖爷爷的小孙女妞妞在看见经过这一系列的改变之后,竟然能够将原本需要五个人做的活,变成只要一个人来就行,便一个劲的跟在陈月的身后问东问西。 “原理就是我给你讲的这些了,明日我就要回武侯了,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拖我爹告诉我,还有,这一百个大字,每天背三遍,下次我来高升会抽查。” 陈月一边说着,一边将写着一百个大字的本子给了大表哥,因为人手空出来的缘故,陈月也提议两位表搜和妞妞一样开始认字。 将来账目什么的,就可以由她们过手检查。 做好了一切布置,陈月才踏上了返回武侯的马车。 毕竟红鸢师姐已经早早将铺面给盘了下来,就等着陈月去看,然后看怎么修葺了。 头天晚上到了武侯,次日一早,红鸢就坐着马车来接陈月了。 大概是为了博喜庆,今日的红鸢倒是难得穿了一身淡粉色抹胸长裙,一只纤纤玉手伸出马车外,掀开了车帘。 “牛夫人,今儿中午小月与我一同吃饭,就不回来了,成吗?” 牛芳此时瞧见红鸢的脸,就想起了小月即将要亏出去的红姑娘的银子,心里正心虚,听见红鸢的请求,都没仔细听,就一口答应了。 甚至还补了一句。 “小月,要是红姑娘愿意,你就和她多玩一会,家里反正无事。” 陈月:??? “娘,我们不是去玩的,我们是有正事要办。”陈月想解释一下。 “快上去,晚上就不留你的饭了,回来敲门就行,你爹都听着后院动静。” 说完这话,牛芳就径直的转身回后门,并且看也不看一眼,就将后门给关上了。 剩下陈月站在风中凌乱。 红鸢从车内探出脑袋来,瞧着站在车旁发呆的陈月,笑着眯了迷眼,招手道: “快上车,我带你去瞧瞧咱们两的胭脂铺子!” 被红鸢的盛世美颜给晃瞎了眼,陈月也顾不得心中的那点小小的忧伤,连忙坐上白府的马车。 马车行驶了大概二十几分钟后,红鸢掀开窗帘,白皙的手指指向一个十字路口说道: “这个铺面,原本是白苏准备用来卖首饰的,不过他听我说想卖胭脂,就将它给让出来了,诺,前面那个转角过去第二家就是咱们的店了。” 陈月顺着红鸢手指的方向望去,尽管现在还是上午,但是此地的人流量却非常的大,和陈月之前要求的地理位置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陈月有些激动的侧头看向一旁坐着的师姐道: “师姐,看来咱们的胭脂铺子成功的速度又加快了。” 红鸢看见陈月这么开心的表情,却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头。 “不过,白苏说这个铺子拿给我,也是要收租金的。” 陈月点点头。 “铺子本来就应该收租金,正常的,对了,这个铺子的租金是多少啊?”峡谷 .xiagu. 红鸢听见陈月这话,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笑道: “也不是很多,一年只要五百两而已。” 陈月:??? 红鸢看着陈月忽然凝固的笑容, 头向左偏了偏,有些不确定的再次开口: “白苏说这个价钱已经是很便宜了……” 陈月吞了吞口水,看了一眼这人来人往的路口,不停在心中开解自己,正常的,这个黄金铺位,就是得这么多钱才对。 “没,没事,那,咱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交租金?” “已经交了啊,不过我手头钱不够,只交了一年。” “那,咱们的租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 “嗯?从三月二十日吧,怎么了吗?” “师姐,如果你早些告诉我铺子的租金,我大概率会早些回来……┭┮﹏┭┮” 就算回不来,也会尽量先把铺面设计图纸做了…… 乐文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再次登门 为了赶工期,陈月不得不连续熬了两个大夜,才将胭脂铺的规划给做好,胭脂铺虽然贵,但共有上下两层,虽然一层的面积只有大概五十平左右,但是对于只卖胭脂石黛的陈月而言,却是够了。 因为上一任先皇后还没来得及改造玻璃,陈月想要的玻璃展柜自然是不成的,最后只能将门板给做成镂空的,白天的时候六扇门版挪开后,再换上两扇镂空门板,阳光会从门板镂空的地方投射入屋内,形成点点光斑,晚上关门的时候再换成正常门板关门。 二楼则是所谓的贵客休息室,提供茶水点心,只有年消费在三十两银子以上才会开放。 设计图出来,陈月就拿到木工坊去找人加工了。 在木工坊等待大哥的时候,陈月还听了一肚子的八卦。 如今工坊的工钱都是木实(木家家主)亲自管理,大概是人到中年,又管账又管工坊有些累,他下周会抬进门一名小妾,据说是账房先生的独女,精通算账,不过因为样貌平平,加之为人比较刻板的缘故,一直到二十八也没有人上门提亲, 听说原本都做好了在家做一辈子姑娘的打算的时候,木实上门谈亲事了。 最后对方答应作为小妾抬进门,旁人都说木匠坊坊主被蛊惑了,找了个还没有正妻长相美艳的小妾。 只有陈月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个反应就是。 木坊主这是专门取了个小妾回来对付木夫人的。 原来那位夫人,爱钱如命,掌控木匠坊和木家的所有钱财。 而新来的这位小妾,善于算账。 到时候,为了将自己扶正,势必是要抓住现在这位木夫人的把柄。 木坊主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致命点。 就在陈月想着这些的时候,陈壮赶来了屋外。 “小月?听说你想要指定我做木工?” 陈月见到浑身大汗,汗水将短打都给浸湿的大哥时,有些心疼,但是在看见大哥眼神中发出的光彩时,她明白,或许在自己看来累人,且赚的不多的木匠活,却是大哥的梦想。 “大哥,是这样的,师姐的铺面想要重新修葺一番,但是因为改动比较大,所以我画了一些图纸,这一次,我希望能够同时请四位师傅一同做,加快工期,当然了,大哥你得帮我把关。” 这次的任务量大,且工期赶得急,否则陈月也是愿意和大哥慢慢沟通,做出来效果,但是耽搁一天,就是一两多银子,效率不得不加快。 “行,你给我讲讲你要的东西。” 经过半个月的磨合和合作之后,陈壮已经能够大致看懂小月手中的所谓设计图。 “我们一楼需要光线,我们还要定做一面高五尺的铜镜,宽大概就是一尺,整个要倾斜一定的角度,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差不多。” 说着,陈月用手比划了一下。 在这个没有设计图的年代,许多木匠都是师父传徒弟,口述或者是干脆做活的时候你就在旁边打下手,学会多少全凭个人悟性。 所以像陈月这种,提出详细要求,样式的人非常少,同时也让听她要求的陈壮双眼越来越亮。 “小月,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做出来,但是我相信,这样的店铺,一定会让大家都很感兴趣的!” “大哥,那你觉得,这么棒的店铺,一个胭脂卖五百文,贵吗?” “五百文?!” 陈壮向后退了半步,有些不敢置信的又重复了一句。 “五百文?” 陈月真诚的点点头, “对啊,一块胭脂五百文,不卖这个价钱,师姐真的会亏惨。” 陈壮嘴巴张了张, “啊,那,那红姑娘是,是很惨啊,还,还好小月你这次没有一起。” 陈月两手一摊。 “巧了不是,正好你妹妹我也投了些钱进去。” 陈壮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沉默的看着陈月,好一会儿。 “小月,你,你开心就好,咱们家,卖猪肉还有些钱,你不要担心。” 陈月看着一脸小心翼翼,满脸纠结的大哥,不禁乐了。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就算是有问题,也是师姐的钱,我只负责设计规划,不出钱。” “那就好,啊,大哥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嗯哼?” “好吧,五百文一块的胭脂实在是太贵了。” “行了,价钱这方面我们有我们的原因在,你只管好好的,快点把这些东西做出来就行。” “那好吧,那我先去后面,等岳父看过后,晚上给你具体的价钱。” 陈月点点头,挥手作别。 门外架着马车的陈爹已经等候多时,他方才没有进去,主要是也挺尴尬的,你说你亲家登门,大儿子的岳父还能当没看见?到时候人还以为自家是为了压价钱,看扁了大壮就不好了。 陈月大概也能猜到陈爹的顾忌,所以方才也没扭捏。 “走吧,爹,送我去白府,我还得和红鸢姐姐试色。” 陈爹也乐得当女儿的专属车夫,笑眯眯的轻轻在地上打了一鞭子,小白当即缓缓的走了起来。 等到了白府,陈爹也不等在外面了,因为之前红姑娘特意说了,小月来府上,是商量事的,说不准时辰,所以商量完后,她会让人送小月回府。 而今天,则是小月回来后,第一次再登白府后门。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那接待小月的小丫鬟,早早地就在后院门内候着了,听见后院马车停下的声音时,就已经让门房打开后门,瞧见陈月时,急切的几步走出后门来,甚至伸手去扶着正在下马车的陈月。 陈月看见小姐姐那张熟悉的脸,不由得笑了道:“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小月姑娘,事实上,是少夫人特意让我来候着您的,您可以叫我小绿,因为我娘将我卖进白府的时候,我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裳,那真的是一件,最难看的绿色衣裳。 哦,抱歉,我总是一激动话就多了起来,这边请,少夫人正在凉亭里等着您。” 陈月跟着小绿的带领下,好一会儿后,再一次来到褚玉院,小绿在院门口额位置,伸出手来,向内指引陈月方向,陈月顺着小绿的手望去,穿着十分清凉的红鸢正倚靠在凉亭的座椅上。 瞧见陈月,笑着招手示意,同时起身走向陈月所在的方向。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推广与产品 “小月,修葺的事情定好了,看来咱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红鸢一边走上前来,手轻轻挽着陈月的臂膀,一边感慨道。 “瞧瞧你这小脸蛋,比之前过年时,瘦了不是一点点。” 陈月闻言,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的脸颊,嗯…… 果然,在长辈的眼中,你永远比上一次瘦。 “师姐,那几个挖过来的手艺人,他们做出来的胭脂,可以给我看看吗?我想,我们可以推出一款和现在大部分胭脂不同的颜色。” 红鸢看了一眼桌上准备的点心, “好啊,那我们看完之后就直接吃午饭?” 陈月也注意到了那放在凉亭内的点心和茶,却还是点点头, 红鸢当即扭头看向离凉亭最近的丫鬟,开口道: “嗯,小绿,你去把那四盒胭脂给拿来,对了,顺便拿一盒铅粉来。” 等待小绿拿来胭脂的时候,陈月坐下尝了两块放在桌上的绿豆糕,又喝了一杯花茶。 “真好吃,师姐,你这里的点心还是一如既往,真羡慕,师姐你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 听到陈月的夸赞,红鸢那一直隐隐有些焦虑的脸庞骤然舒缓了不少。 “你要是喜欢吃,随时都可以来白府找我,嗯,等咱们的铺子开业,我会让府上的师傅每天做一份糕点放在二楼,你觉得如何?” “好主意,到时候开业后,你可以邀请几位夫人和你一同在二楼吃吃这些糕点,嗯,顺便送她们一人一盒胭脂。” 陈月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将推广方案给说了出来。 倒是红鸢愣了愣, 有些尴尬道: “小月,事实上,嗯,我嫁入白府后,并没有怎么与各府上夫人交际,在白府,除了家主白北,没有人有资格代表白府对外做客。” 这倒是有些出乎陈月的意料,毕竟她早听说白家的家主夫人早逝,因为对夫人情深不移,白北从未动过续弦的念头,而如今的白家只有一位公子,就是白苏,作为白府的正妻,红鸢师姐却没有资格代表白府出门做客。 “没事啊,师姐,就算是不用白府的名头,师姐可以约一些以前认识的才女们,当然了,不是约在咱们的芳华阁。” 红鸢歪着头,想了想。 “这倒是没问题,我嫁人之后,那些昔日的好姐妹们也与我保持着书信往来,只是有些时候,你明白的,她们总是有意无意的打探我的生活和对白苏的想法,这让人有些厌倦。” “我明白,塑料姐妹。”陈月一边说一边点点头, 红鸢听见这个词,有些疑惑的看着陈月。 “嗯,就是指,你们之间的友谊就像是用纸做的花一样,看着十分美丽,但是实际上一戳就破。” “塑料姐妹,嗯,可是为什么不直接说纸花姐妹呢?”红鸢有些困惑。 “其实是叫纸花姐妹,刚刚是我说错了。”陈月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连忙改正。 “不过你这个形容很贴切,我成婚之前,那些所谓的才女,邀请我参加诗会,无非是为了让那些公子哥们注意到她们,但是大部分的人就算是看中了我的容貌,也不过是想将我养做外室, 我可是甘顺先生的弟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有辱师门的事情,我不仅拒绝了,并且告诉她们,我红鸢,非正妻不做。” 红鸢笑了笑,似乎是回想起来当初放话时场景, “那些名门大户的才女们,都没吭声,或许在她们看来,我能够进入她们所谓的诗会,就是为了找个有钱人养着我,所以后来白苏提亲,娶我时,她们都惊呆了。 甚至以为我不知道,在外面散播我是怀了孩子,才嫁入白家,甚至说白苏有隐疾,你知道的,当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不理解一件事的时候,她们就会给你安上一些名头来让她们能够接受。” 陈月了然的点点头, 虽然她上辈子没有遇见这样的人,但是不耽搁她从广大的影视作品之中得知。 “师姐,别担心,既然她们想要了解,那咱们就有办法从她们身上赚到钱。” 陈月说这话的时候,手放在红鸢的手背上,双眼认真地凝视着红鸢的眼睛。 红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你知道吗?其实这些事情,我连白苏都没有说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我就很想说一说,真是奇怪。” “小月也很开心师姐你愿意说这些。” 陈月还想说什么,但眼角余光感觉到有人来了,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小绿捧着几个小木盒子走进了凉亭内。 “少夫人,这四个就是府上师傅做的全部的胭脂了,另外的这几盒是按照少夫人您的吩咐,买来的各个价钱卖得最好的胭脂。” “嗯,放下吧。” 陈月的目光一下子就被这放在台子上的四盒胭脂给吸引,大概是为了讨好白府唯一的女主人,这四盒胭脂都做的十分精细,一眼就能够和一旁在外面买来的胭脂区分开来。 甚至也不知道是谁,贴心的在每份胭脂的下方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胭脂所用材料的价钱,和制作所用的时间。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 “师姐,嗯,为什么这些胭脂都是一样的颜色?红色,嗯,不过红得很正就是了。” “胭脂不就是红的吗?”红鸢也好奇的看着这四份胭脂回答。 “也不一定,红色的胭脂上脸上,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如果没有抹铅粉的话。” 红鸢非常认同的点点头。 “你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才不愿意抹胭脂,大部分时候抹一点口脂就行。” 陈月嘿嘿一笑。 “所以啊,咱们家的第一款胭脂,主打的就是自然美,要让胭脂上脸后,如同女子害羞时候脸上透出的红晕一样。” 听见这话,红鸢双眼一亮。 “真的有可能做成这样吗?” 陈月点点头, “我认为是可行的,所以我们需要调色试色,当然了,我们的胭脂名字就叫——蜜桃。” 这个名字是陈月在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毕竟,大周的女人们虽然是较为开明,但是若是用初恋,暗恋之类的,估摸着就算是她们再喜欢这盒胭脂,也不会下手买的。 乐文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调配胭脂颜色的过程,比陈月一开始想的还要复杂,主要是因为胭脂的制作过程,那几位胭脂制作师父并不愿意制作不够正红的胭脂,他们认为制作这样的胭脂,就是对自己手艺的不信任。 最后还是红鸢出马,花银子买下了那几个不够正红的胭脂颜色,不使用他们的名字,而是冠以芳华阁的名字。 是的,买下了。 陈月当时看见那四名胭脂师傅拿到那十两银子时,开心的模样,就有点想知道,他们将来要是知道一盒胭脂卖的价钱,和原本应该有的提成后,会多郁闷。 订好了新店开张的胭脂系列——蜜桃 时间已经到了热死人的五月,而之前一直都遮起来施工的芳华阁,也已经施工完毕,家具也全部进场,甚至连盆栽也已经摆放完毕,而这一次,芳华阁的掌柜的,则是陈月之前带回来的两位美娘子,陈青与陈竹。 陈月带着两位带着面纱的美娘子站在芳华阁的一楼,看见两人参观完毕整个芳华阁后,激动的神情后,陈月才道: “陈青,陈竹,芳华阁虽然是师姐与我共同开设,但是我可以像你们保证,如果经营顺利,将来肯定是会朝着珵都开, 同样,如果有人买了我们店内的石黛,你们可以免费帮她们修缮眉形,以及描绘眉毛。 注意,是免费,仅限于已购买的人,除此之外,就算是她亲娘来了,也不能给画。” 陈月每说一句话,两位美人就狠狠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小月,明日开张,真的不用我邀请那几位所谓的才女来这里?”红鸢一边从楼梯下来,一边微微皱眉问道。 对于第一次合伙开的铺子,红鸢心底还是有些心虚。 毕竟,她们家的价格是真的太贵了…… 陈月回过头看向红鸢,瞧见她脸上那淡淡的粉色腮红后,满意的笑了。 “不用,上赶着不是买卖,不过如果她们盛情邀请师姐你去诗会之类,倒是可以去一去,去的时候记得用我们自家的石黛和胭脂,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笑笑别吭声,如果有人非要追着问,你才说咱们店铺的名字,不过你不能说出去这铺子和你有关系。” 看着陈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红鸢也有些紧张起来。 “小月,要不,要不你陪我去吧?自从成婚后,我许久没有参加过她们之间的聚会,忽然参加,她们肯定会怀疑有什么问题。” 陈月想了想,红鸢说的也有道理,便点点头。 “不过,师姐带我一同去,她们就不会怀疑了?” 红鸢听见这话,微微一笑,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她们这帮人,但是怎么说呢,她们的想法其实挺好懂的,如果我忽然答应了她们聚会,但是却带着你,我的小师妹,她们只会觉得我是带着你出来造势才女的名头。、 当然了,我觉得小师妹你的才华也的确不应该被掩盖,之前你在养猪场说过的那句话,我可是知道的。” 陈月一脸懵, “什么话?” “虽远必诛。” “啊,哈哈,那个,额,师姐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去就是。” “为什么?”红鸢不解,在她看来,有这样一句话传扬出去,会让小师妹的名声变得响亮起来。 陈月只是摇摇头。 “这句话,更适合在战场上。” 而说话的人,更适合如今的君王,这句话,陈月没有说出口,但是红鸢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明了。 既然明白小师妹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红鸢也就有计划了。 “也是,那算了,我回去瞧瞧最近她们递来的帖子,挑一个不是那么正式的诗会。” 陈月点点头。 转而看着两位美人, “地方熟悉好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两位美人点头表示已经看好了。 红鸢也已经将这两层楼给转了七八遍了,尽管如此,她却还是有些紧张,倒不是担心亏钱,纯粹是担心要是铺子生意不好,打击了小师妹的信心。 如果生意真的不好,那,那就让那些小丫鬟来买吧,大不了,自己掏钱送她们就是了,左右这个月白苏又给了自己一笔钱。 挥手作别,陈月带着两位美人回了陈府。 “陈青,陈竹,不要紧张,咱们这样的铺子,等的就是有缘人,最开始几天可能会比较冷清,甚至会没有人上门,但是不要担心,你们要做的就是每天穿着我提供的衣裳和妆容去铺面上坐着。” “东家,放心,我们明白的,我们要卖的人,是襄省的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只是,东家,我们二人的样貌,万一被人认了出来,该如何是好?” 陈月本是准备明早再展现自己的化妆技术,但既然两位美人心中忐忑,她也不介意提前给她们解惑。 瞧了一眼屋里的东西,之前为了让她们背下来各个产品的讲解和价钱,她特意放了全套产品在她们屋内。 看得出来,她们也很重视这一批产品,不过就是太过于重视了,似乎到现在都没有拆封? 陈月看了一眼那放在梳妆台上的产品,以及那上面扣得好好的产品锁。 “陈青,陈竹,我不是告诉你们用咱们的胭脂吗?你们怎么还没有开过?” “东家,我们,我们想着这东西这么贵,我们反正也有,用不着,倒不如卖出去。” 主要还是,就连她们自己也觉得,这胭脂也太贵了,她们用起来是真的心疼啊…… 陈月看着二人脸上的表情,倒是也能大致猜测到原因,只得走到梳妆台前面,将那四盒胭脂给一一打开,再将放着石黛的木盒给打开。 “陈青,你坐过来,我给你上妆,陈竹,你在旁边看着,这几天你们自己琢磨一下,免得到时候真的有客人让你们化,你们画出来效果不好。” 陈青和陈竹二人应声坐了过来。 陈月看了一眼陈青的脸蛋,她其实是属于比较清冷的类型,之前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却是画的大周流行的粗短眉,像两条毛毛虫趴在脸上一样,陈月早就想给她换一下。 如今逮着机会,先是毫不留情的将陈青的眉毛给削细,然后是将眉毛给削短,最后画了纤细的柳叶眉,然后用小木棍烧烫后,烫了一下陈青的眼睫毛。 最后配上正红色的口脂和橘调的口脂抹在手背上,然后用毛刷上在陈青的脸颊。 每一步,陈竹都认真的看着,单独看每个地方,感觉变化都不算大的,但是后退一步,看整张脸,却又莫名的觉得,和之前没有化妆的陈青仿佛是两个人一般。 “陈青,你,你现在特别像那种大家族里走出来的才女,哦,不对,你比才女漂亮多了,就是,就是一种感觉……” 陈月听见这话,笑着眯眼道: “这就叫做氛围感,让人看到你的第一时间,不用你介绍,他们就会自动给你安排上他们认为的你的故事,不过这样的眉形,一定要类似于陈竹这样的脸型才能画,而类似于陈竹你的脸型,来,你坐下,陈青你注意看。” 陈月说完,陈竹也赶紧坐下了,见到了陈青的改变,她更加期待,自己这张脸能够在东家的手下有什么变化。 乐文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开业 如果说,陈青画了柳叶眉之后,是上辈子的冷清秋,那么,当陈月给陈竹画了挑眉后,陈竹就仿佛摇身一变,成了叱咤职场的女高管,莫名给人一种严肃,但值得信任的感觉。 “竹姐姐,你,你好像长着一张,天生的掌柜的模样。” 就算是朝夕相处的陈青,此时瞧见画着红唇和挑眉的陈竹,也觉得十分的新奇。 “如果不是因为我看着东家替你描眉,我真的要以为你是别的什么人了。” 陈竹听见好友说的话,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这,这是我吗?” 陈月挨个将用过的化妆品给放回原位, 瞧见陈竹那张攻气十足的脸蛋上露出的傻笑,忍不住开口道: “陈竹姐,怎么不是你,你瞧,镜子里的人不也在傻笑?” 说完,陈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真的傻笑了起来。 “如此一来,倒是不必担心被昔日的客人认出来了,他们可没功夫记得我们姐妹两的样子。” 大概是心头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能够放下了,陈竹竟下意识的当着东家的面说出了心里话。 话刚刚说完,陈竹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捂住了嘴,小心翼翼的看向陈月的方向。 “东家……我……” 陈月挥挥手, “我知道,我虽然一直说也有法子,但是在没有亲眼看见之前,你们也不敢真的相信,这是正常的,不过,现在你们应该真正放心了吧?对了,二位姐姐今晚早些睡觉,明儿一早,还得你两去开张。” 说完这话,陈月也不多耽搁,留下空间给二位娘子练习妆容。 进屋之前,天还是亮的? 给二位娘子化了妆容之后走出房门来。 天空已经是深蓝色。 明儿个,自己真正意义上参与的第一个铺子就要开业了。 陈月抱着复杂的心态走上了二楼,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别看她在师姐和二位美人面前信誓旦旦,实际上她的心里也没有底。 但是怎么说呢。 大概是因为来自于对前世的信心,尽管如此,陈月不相信自己,可是她会相信前世运营人的智慧。 “没事的,只要能够按照计划,在师姐带去的那个所谓才女的小团体内亮相,她们看见师姐脸上这独树一帜,且完美散发出师姐魅力的妆容,她们一定不会甘心,甘心让师姐独自美丽, 到了那个时候,胭脂的价钱越高,她们反而会越高兴,因为这意味着,这份美丽的门槛,注定了只有她们能够享用。” 陈月一边碎碎念,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空气听,一边洗漱完毕,将拧干后的帕子给放在架子上。 睡觉前依旧写了一篇日记。 陈月决定将来到大周后,把觉得比较有意义的事情都用简体字写下来,做成一本日记,等到将来死之前把它装订成册带入坟墓内,希望未来如果被后来的人发现了的话,能够有一定的考古价值。 想到这里,陈月的脸上露出了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容,如果后世的人发现前人竟然用的是和她们一样的简体字,会不会被吓死? 想到这里, 陈月将刚才所写的日记给撕掉。 “毕竟是要给后人作为考古使用的,还是得写的端正一点,嗯,今天的事就作为美妆行业的诞生吧。” 将心目中的日记给写好后,陈月这才注意到,竟然已经是深夜九点过了。 赞美自己的时候,永远觉得时间的流逝是如此的悄无声息。 陈月心满意足的上床睡觉。 —— 最近的武侯人都知道。 在武侯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之一,有一个小小的铺子,竟然耗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修葺,甚至在修葺的时候还将外面给挡了起来。 在这一个月内。许多经过这条街道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声势浩大却店面小小的新铺面。 甚至有许多人回家后,还会与家人讨论一番,这小小的铺面卖的会是什么。 众所周知,这条街上的铺面,后面的真正的东家,都非富即贵。 猜来猜去。 甚至有那赌坊开了盘口来赌这个店面卖的东西,不过因为赔率实在太小,倒是没有几个人去下注,纯属为了宣传赌坊的名头罢了。 直到今天一大早。 再次从这条街上路过的人们惊奇的发现,那往日里遮挡起来的铺面竟然已经拆开了木板。 紧接着,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这间小小铺面的面前。从马车内下来了两身形佼好,却戴着帷帽的神秘女子。 随后两位女子。 竟然就这样将那铺面的门给打开来。 完全将铺面给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大家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这家店,只是觉得,看上去格外的舒服,以及,那隐约的直觉。 这家铺子卖的东西恐怕不便宜。 而当两位女子。 将两扇镂空板门给卡在了门口时。众人更是确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陈竹进门之后,将屋内的纱帘给一一放下。 如此一来。店铺内虽然有了阳光外面的人却看不清铺面内。 陈青则是将那块写着胭脂价格的小木板给挂在了门外屋檐下。 有那看得懂字的已经开始照着木板上的字念出声来。 “胭脂——蜜桃,五百文一盒。” 这句话一念出来,周围听见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甚至有那过路的人忍不住反驳说话的人道, “别是你认不了字,在这里瞎说吧?一盒胭脂罢了,几十文钱的东西,顶天了也就一百文,你怕是分不清一百和五百的区别哦?” 那人一听竟然有人质疑自己不识字,当即恼了。 “一百和五百我还能分不清?那我就给你们念念这石黛的价钱。” 说完这穿着长衫的人扭过头去,看下那挂在屋檐下的小木牌,一字一句念到。 “石黛,一根一百文。” 听到这价钱,路过的妇人们都有些乍舌。 “我滴个乖乖,这样贵的胭脂石黛,得是宫里面的娘娘才用得起吧?” 陈青和陈竹二人坐在铺子内的柜台里。 隔着那层层纱帘看向街面上的人。 “怎么办?他们好像没有一个人想要进来的意思?” “别慌,东家不是说了吗?让咱们在店里好好练习化,化妆,对的,是这个词。” 芳华阁开业的当天上午。 没有一个人进去。 老百姓们都在等, 等着看这样昂贵的东西到底是谁来买。 乐文 ------------ 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一位客人 每个地方都有一些有钱又有闲的人,他们平日里的爱好无非是吃喝玩乐,而当这样的人的性别局限为女性时,她们的吃喝玩乐就显得更加的单调了一些。 而徐莹则是这一类人物的典型代表。 她出生于商户世家,外公是广省知州张寿,爷爷是襄省十大富商之一,不过因为当年母亲下嫁给父亲,惹恼了外公,直到她的出生之后,才算是缓解了两边人的关系。 如此一来,徐家更是将她给宠上了天,想要什么都给送上门来。 好在,母亲对于徐家这样溺爱她十分不赞同,于是为了掰正她的性子,每年都有小半年是住在外公府上。 对于这个举动,徐家不仅不反对,反而大力支持,每次儿媳妇带着孙女回娘家,徐家都会陪同许多吃穿用度和丫鬟一同。 甚至这不能称之为行贿,毕竟儿媳妇儿带孙女回娘家,总不能空着手去呀。 也是因为如此。 徐莹的外公张寿才一直停留在知州的位置上,没有升迁。 由于两边人的教育理念冲突,从而导致了徐莹虽然不会像其他执绔子弟一样,祸害百姓,但她唯一的癖好就是扫街。 当然了,不是扫大街的扫街。 而是逛一逛城内新开的店铺。 甚至徐莹可以拍着胸口保证。 在这武侯城内,就没有她徐莹不知道的铺子。 本来今儿她是不准备出来的,府里面新搜罗了一堆话本儿,她本是准备这么热的天儿,待在凉亭内看话本儿打发时间。 却得知,十字街那家修葺时颇为神秘的店铺开张了。 且挂出了五百文一盒胭脂的天价。 这种新鲜事儿怎么能少得了她徐莹? 于是,一整个上午无人闯入的芳华阁,迎来了自开张以来的第一位客人。 徐莹走入店内,本就不大的店铺,只顺着墙摆放了几个高矮不一致的柜子上,一个柜子上面只摆放一件东西,尽管现在是白天,店内的灯烛依旧燃着。 “客人,有需求可以叫我。”陈竹站在柜台内,微笑着看向那闯进来的客人。 徐莹转过身来,这才注意到,柜台内站着的两位竟然都是女子,两人都戴着一张白色的面纱,遮挡住了下半张脸,但瞧她们眉眼之间的姿色,几乎不用看下半张脸,就能够断定这二人绝对称得上是大美人。 一时之间,徐莹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两位掌柜的身上。 “你们是掌柜的?你们的东家是谁?” 陈竹和陈青二人微笑摇摇头,东家既然开业都没有来,就证明了她暂时不想被人知道,她们二人自然会为东家保守好这个秘密。 瞧见两位美人似乎不会松口的样。 徐莹也不得不退后一步问道。 “不说东家便罢了,你们来,说说这胭脂怎么卖的这么贵,和别家的胭脂有什么不同?” 听到这个问题,陈青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我们芳华阁店内的一切物品,都会附带使用说明,且如果您购买我们店内的石黛,我们将会为您量身打造,教您如何画出符合您自己的眉毛。” 见多识广的徐莹,听到这话倒是愣了愣。 自打她开始描眉以来,就一直是下面的丫鬟们描的。 她还从未自己亲手描过眉毛。 想到这里,徐莹不禁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买一根石黛,买好后你们教我怎么描眉。” 就连陈青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位看似来找茬的姑娘竟然如此痛快的买了第一根石黛。 “那是当然。” 回答完后的陈青,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来,将那放着石黛的柜子,下方抽屉给打开。 双手捧出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盒。 “等等,我只是要一根石黛。” “是的,客人,我们的每一份物品,都是有精美的包装,且有一次性的锁扣,只有您购买了它后才能够打开,如此一来,可以保证您购买的物品是全新的,只有您和制作它的工匠触碰过。” 徐莹挑了挑眉毛。 “很有意思,如果待会儿你们的描眉能够让我满意,或许我会考虑买下你们所有的东西尝试。” 陈青点了点头, “芳华阁希望每一位客人都能够满意。” 一贯钱,放在了柜台上。 陈青则双手将木盒放在柜台上朝着徐莹所在的方向推动了些许。 精致的木盒被推到了徐莹的眼前。 徐莹打开了木盒的扣锁,随着锁扣的开启,木盒内是内凹的格子,里面存放着一只尺寸刚刚好的石黛。 徐莹低下头去闻了闻, “你们这石黛上的香味还挺好闻,现在可以给我描眉了吧?” 陈青微微一笑。 “当然可以,客人请这边坐。” 陈青带着徐莹走到了梳妆台前落座。 徐莹的风格其实和陈竹有些相似,但许是因为陈莹经常在南边外祖家住着的原因,她的皮肤比襄省的女子都要黑不少。 如此一来,脸上的眉毛却是大周时兴的短平眉。 这就让整个人的面部形成了不协调的观感。 徐莹还不知道,自己是陈青第二个描眉的女子。 十分钟后。 徐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你们还真的有几分本事,把你们店的所有东西都给我包一份,你们的胭脂也有什么讲究的用法吗?” 陈青自信地笑了笑。 “那是自然,我们店内的所有东西都是为了让女子散发出属于自己的美丽,胭脂也不同于别家,我们家的腮红追求的是一个自然的感觉,我给您涂上您就知道了。” 徐莹走进店内时,不过是未时(下午1-3点),而当她再一次走出芳华阁时,天空已经是橙黄色,竟然已经是傍晚了。 一直等候在附近的车夫,瞧见芳华阁内走出的小姐,连忙将马车驶上前,只是等到马车停到了小姐的面前时。 “小姐,您,您……” 徐莹此刻满心的欢喜,只是道: “去把我买的东西都给我搬上车来,咱们回府。”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给娘亲展示一下完全崭新的她。 当然了, 也是更加美丽的她。 就在徐莹走出芳华阁的时候。 对面一直盯着芳华阁观察的酒馆掌柜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对面走出来的徐莹。 “我滴个乖乖,这对面是妖精不成,咋能把这姑娘变得这么,这么漂亮!要不,我也去试试?” 乐文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赴宴 陈月此时还在家中,试穿着师姐令人送来的新衣。 以往陈月是不太收这么贵重的衣裳的,她拿到手的那一刻就摸到了这裙边的银线。 不得不说,师姐送来的衣服都是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用料及做工都十分昂贵和繁复,十分对得起她白府少夫人的名头,穿着这裙子一走动起来,就会发现每步都闪闪亮。 试穿完毕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陈月这才脱了下来,换上了常服去书房,刚刚踏入书房,就听见甘顺师父道: “小月啊,听陈书说你要和红鸢一同去参加诗会。” 陈月点点头: “是的,原本是不必我去的,但是为了防止她们猜到,我们想要利用她们做筏子的想法,所以师姐提议将我作为挡箭牌。” 听到陈月的说法,甘顺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 “小月你赚钱的法子一向是千奇百怪,为师从不过问,但有一点,你要记住,赚钱的目的是为了改善亲人生活, 但当你赚到足够多的钱的时候,你也要明白,你同时也承担起了更大的责任。” 陈月笑着点点头。 “师傅您放心,如今时机不成熟,等时机成熟后,这些赚钱的行当都会为大量的女性提供她们可以做的活计。” 不管是改革后的养猪场,或者是专卖高档胭脂石黛的芳华阁,它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创造出了女性也可以驾驭的职位。 甘顺听到这话,颇为欣慰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放手去做吧。” 陈月点点头。 “主要还是想和师傅您说一声,毕竟最近落下了不少功课。” 甘顺随意的摆摆手。 “功课是死的,人是活的,做功课的目的也是让你明白思考,如今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和计划,那功课,也就不必如此死板。” 得到了师父的肯定。 陈月也总算安心了一些。 当晚, 陈青与陈竹二人向陈月汇报了今天的业绩。 就连陈月都没想到, 五百文的胭脂和一百文的石黛,竟然在开业第一天,就卖出去了。 既然业绩好,陈月自然会兑现自己的承诺,将所有的铜钱都放在眼前数了之后,陈月划拉出一部分道: “你们做得很好,今天总共卖了两千七百文,两根石黛,五盒胭脂,你们的提成是一层,也就是两百七十文,你们一人一百三十五文。” 陈青和陈竹二人对视一眼,她们之前虽然一直都生活在青楼内, 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她们也清楚了,这外面的东西价钱多少,一天一百三十五文,对于她们二人这样没有一门技艺傍身的人而言。 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月见二人不说话,也不将桌上的铜钱拿走。 “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觉得一层的利太少了?” 陈竹连忙摇头。 “东家,我们姐妹吃住都在府上,如今您能够让我们在青天白日下,行走于街面上,且靠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这份体面,我们已经是不胜感激,况且,东家您忘了,这钱是卖的钱,您还没有扣去本钱呢?” 陈竹这么一说。 陈月才恍然大悟, “差点给忘了,一千五百文每天的店面费,制作成本,胭脂三十文一个,刨开这些,咱们今日的利润是一千文,这样一来你们二人的工钱就是一百文,分下来一人五十。” 陈竹和陈青二人这才笑了起来,福了福身子, “那就多谢东家厚爱。” 说完后,在那陈月原本划拉出来的铜板之中,拿了一贯起来。 分好了账,陈月又表扬了一番二位美人,毕竟在她原本的预计下,芳华阁的生意起码也要等她和师姐去了诗会后,发酵一两日才会有第一个客人上门来。 次日上午,红鸢的马车就来到陈府。 红鸢先是和陈月一同在府中吃了早餐,休息了一会儿后大约快中午才一起前往此次诗会的地点,称之为武侯城内十大富商之一的徐家。 徐家的府邸不似白府那般占地面积夸张,但却十分的有风雅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处府邸的主人是某位大儒。 红鸢的手紧紧握住陈月,踏入了徐府。 “白夫人,小姐方才还在念叨着,许久未见您呢。” 说话的丫鬟穿着还算精致,估摸着是她口中那位小姐的贴身丫鬟,说完这话,那丫鬟似乎是等待着红鸢的回答。 但在抬头看向红鸢后,见到红鸢如今的脸,那被惊艳后的呆滞,与发现自己竟然因为被红鸢的美貌而惊呆后的懊恼在她的脸上来回的替换着。 见到这一幕,红鸢却只是微微一笑道。 “直接叫我红姑娘就是,毕竟你家小姐请的是红鸢,而不是白府的少夫人不是吗?” 一句话表明了态度,此次来赴约,你们还不够白府少夫人这个身份的面子。 丫鬟的笑脸有些凝固,但随即想起了,面前站着的这位红姑娘,已经不再是原来那孤苦无依的红姑娘,而是如今白府的少夫人。 “红姑娘请随我来,今天热。小姐特意将诗会的地方设在了凉亭内,即便是今日这样的暑热之时,凉亭内也是一点也不闷热呢。” 红鸢并不作答,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见红鸢态度如此冷淡,小丫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低着头带路。 红鸢见到这一幕,却皱了皱眉。 因为至始至终,那小丫鬟都没有开口问她身后的小师妹。 直到红鸢走到凉亭附近,小丫环才伸手拦下了陈月道: “小姐只邀请了红姑娘,还请这位姑娘随我一同到一旁屋子等候。” 听见这话,陈月下意识抬头,看向前方牵着自己手的红鸢。 果不其然,红鸢黑着一张脸,停下了脚步。 “你的意思是,我红鸢带来的人不能进去了。” 说这话时,红鸢下巴微微扬起。 平日里那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眸,此时却宛如利刃一般插向那说话的小丫鬟。 小丫鬟之前也是见过红鸢的,那时的她觉得自己比红鸢还要见多识广,不过是没有她的样貌好罢了。 她对红鸢的印象还停留在没有与白府定亲前。 听见这话, 只笑笑。 “红姑娘怕是不知道武侯城这里的规矩,邀请谁就是谁,没有谁会带邀请函上没有邀请的人来的。” 说完后, 还看了一眼陈月, 似乎是在讲,说的就是你,你最好自己自觉的跟我走。 只可惜, 陈月虽然长得白白胖胖,看上去软糯可亲,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心里有主意的人。 听见这话, 只抬眼看向师姐道: “师姐,咱们回吧。” 小丫鬟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这般约束不了下人的主家,想来她的诗会也没什么可玩的,对了,走之前,免不得去拜访一下这主家的当家夫人,问问她这丫鬟是如何调教的。” 小丫鬟原本得意的脸在此时瞬间变得惨白。 乐文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成功的营销 说完这话,陈月拉着红鸢转头就走。 小丫鬟站在原地,见此连忙追上前,想要拉住红鸢的手。 红鸢却只是将手微微抬起,斜眼瞥了一眼她。 强大的气场,让小丫鬟不敢再做什么动作,只焦急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就在此时, 一位身形纤细的女子连忙从凉亭内快步走来。 “红,白,白夫人,还请您原谅她,都是我不好,念着她从小伴我长大,对她的约束比较少,让她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陈月看了一眼说话的这女子。 与师姐截然不同的类型,身上估计没几两肉,若不是她的脸色还算不错,陈月差点以为她生病了。 红鸢微微扬起下巴,这次来徐府的目的,她可是还记着的,成功的看着徐秀妍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后,整个人变得呆滞了一下,红鸢这才满意的开口道: “徐二姑娘,既然知道你的丫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还特意让她来门口接我,你是想让她惹恼我,然后你顺势将她厌弃吗?” 此话一出, 小丫鬟的脸色顿时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徐秀妍看着眼前这趾高气昂的红鸢,不得不承认,从前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孤女,如今已经成为了她不能招惹的存在。 “白夫人,是我徐秀妍的错,我在这里向您道歉,是我没有约束好我的丫鬟,让您受了委屈。” 说完, 徐秀妍对着红鸢福了福身子。 见她服软,红鸢这才侧身让了一步,露出了身后站着的小师妹陈月。 “你该道歉的人是她,不是我。” 徐秀妍使劲捏着手帕的手指头白了又白,但形势比人强,虽然他们徐府也是武侯十大富户之一,但…… 但他爹只是徐府一个被抱养在嫡母下的庶子罢了,能够留在府里面,也不过是看在自己的才女名头上,以及她从小对奶奶的侍奉上,或许更多的还是她的联姻价值。 想到这里,徐秀妍再一次冲着陈月福了福身,她不能让她们坏了她的名声,让旁人认为她徐秀妍不会管教下人。 陈月没有动手扶她起来,而是等她彻底福下身之后。 才笑着道: “徐家姐姐就是爱较真,下面丫鬟犯了错都要主动道歉,你可真是跟了位好主子呢。” 最后一句话,陈月虽然是说的小丫鬟,但却是对着陈秀妍说的。 “既然误会解除了,那还请白夫人和您的这位朋友一起入座。” 红鸢点点头,牵着陈月的手,继续朝着凉亭走去。 凉亭内, 那些所谓的才女,刚才都看见了徐秀妍福身致歉的那一幕。 这一幕让她们彻底的认识到。 红鸢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让她们随意嬉闹的有点才气和美貌的孤女,甚至,那些与白家生意往来频繁的一些家族的人,她们甚至不得不承认,如今的红鸢是她们得捧着的存在。 有了这样的共同认识之后。 红鸢带着陈月进入凉亭,受到了众人的亲切欢迎。 当然, 这些与红鸢几乎快一年多没有见过面的女人,在看见红鸢那比往日更加明艳的脸庞时,都忍不住有些嫉妒。 仿佛岁月在红鸢这个女人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现,甚至她还战胜了岁月,变得更加动人。 陈月看着凉亭内众人的反应。 心知。 稳了。 她赌,赌面前这些女人,不出三日,绝对会到芳华阁去买东西,或者不是她们本人而是她们手下的丫鬟去。 但是这都没关系,只要付出的钱是真金白银。 红鸢也注意到了,众人对她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原来要频繁且时间更长,如果是原来的她,此时应该会非常的不开心, 因为她不希望众人只看见她的皮囊,而忽略了她的才华, 但是现在,在小师妹的开解下,红鸢明白了一件事,她的美,只要是用于正当的地方,那有什么不可以呢? 众人从红鸢的美貌中惊醒后,先是热切的寒暄一番,随后便提起了今日聚会的主要目的。 “听闻徐妹妹近日新作了一首诗,快来让我们大家品一品。” 狗腿子一号发言。 “是啊是啊,徐妹妹你可不要藏私了。” 狗腿子二号发言。 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陈月剩下的时间也就是坐在一旁看戏,看的这出戏叫做我和我的狗腿子们。 不得不说,这两位狗腿子的铺垫实在是过分的生硬,是一个不称职的开场白。 红鸢与陈月二人就坐在一旁安静的吃着糕点和茶水,毕竟有了之前的强硬打脸,现在也没有人敢来招惹她们两人。 并且为了不让她们两人感觉自己被孤立,徐秀妍还不得不时常特意抽空出来,看向红鸢点头笑一笑,招呼两句来照顾照顾。 不得不说,这个徐秀妍的心态还是很好的。 尽管大家时不时偷瞄红鸢的绝色容颜,而冷落了她的两位狗腿子递的话,她也没有继续冷着脸,而是笑一笑继续下一个话题。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话题终于被她们给引到了诗词上面来。 “倒也没有你们说的这么好,只是忽然有感而发,才做了一首诗罢了。” 徐秀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面露矜持道。 只是在座的众人都明白今日前来的目的,也没有为难她,而是追问这首诗。 徐秀妍微微一笑。 将她准备了多日的诗给念了出来。 是一首描绘夏日晚景的诗。 陈月点了点头,虽然这个徐秀妍人有一点绿茶,但是她的文学造诣还是不错的。 刚刚朗诵完全诗,正在接受众人赞扬的徐秀妍,在看见陈月点头赞同,笑容没忍住的凝固了一下。 毕竟在她看来。 红鸢的才气在她之下。 如今带来的所谓的小师妹,瞧着那副打扮和长相,估摸着也是别的地方的富商家的姑娘。 带来这个诗会,也无非是想沾染一下才女的名气罢了,有了这个名头,才更好说亲,不是吗? 就像她一般,如果不是有才女这个名头在,如何能够与如今的未婚夫订婚。 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心中底气加厚了几分, 徐秀妍的笑容加深,看向陈月道: “看来陈姑娘也颇为欣赏此诗。” 陈月点点头, “徐姐姐果然是才女,虽然只比我师姐差了一点点,不过也很优秀。” “噗!” 这一番话让在座的一些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她们觉得这个陈姑娘说话十分的直接,不过这句话她们倒是非常赞同。 在红鸢定亲之前,每次诗会都是她拔得头筹,只是后来她不再来参加诗会后,就变成了徐秀妍独领风骚,甚至还打出了什么襄省第一才女的名号来,她们虽然憋屈,可也确实没徐秀妍文采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如今红鸢出现,她们可就不愿意认了。 徐秀妍嘴角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哦?既然如此,倒是要领教一下红姑娘,哦不,是白夫人近日有何佳作。” 一瞬间, 全场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红鸢和陈月的身上。 乐文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笑不出来 红鸢下意识的握住了陈月的手。 陈月这才想起。 师姐因为婚后抑郁倾向,已经许久没有触碰过笔墨,更别谈是做诗了。 徐秀妍也发现了红鸢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大胆的猜测。 面上笑着催促道: “白夫人,如今妍儿还真是有些想念你曾经所做出那些诗句时的场景了。” 红鸢抓着陈月的手,再一次下意识的收紧, 这样下去可不行,师姐的抑郁倾向最近因为开店忙碌起来有事可做后,才好了许多,如果在这个地方被徐秀妍给揭开了婚后才气尽失这件事,那么她的抑郁倾向一定会加重。 “既然徐姐姐这般想要听师姐做的诗,那我便将师姐书房内新写的那首诗念给你们听。” 红鸢看向陈月。 她的书房里哪有什么诗? 全部都放着一些各处买来的首饰摆件而已。 虽然那些首饰她也没有怎么佩戴过。 看见陈月这般自信的模样,徐秀妍有些后悔了,她开始怀疑红鸢这个女人是故意装作方才那副样子,好引诱自己上钩。 “那便听好了。 窗间梅熟落蒂,墙下笋成出林。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此诗一出,在场的所谓的才女们都不禁倒吸一口气。 既然敢往才女的方向上靠,她们自然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虽然可能没有外面吹出来的那般夸张,但肯定是懂得鉴赏诗词的。 所以在听完这首诗之后,看向红鸢的神情顿时变了, “这,这首诗也太妙了!” “光是听见这首诗,我就仿佛已经置身于夏天一般!” “好诗,好诗!” 接连几人都忍不住的出声赞扬, 甚至连徐秀妍也明白,这首诗,几乎是将她方才念的那首她耗尽心神,甚至寻求了他人润笔才做出的诗给比到了地上去,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今天的诗会,没有邀请红鸢这个女人。 陈月听完凉亭内大家的赞扬,然后将目光移向一直坐着不吭声的徐秀妍。 大有,你不夸奖夸奖,我就要继续开口的架势。 见到陈月如此执着,本想蒙混过去的徐秀妍也不得不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白夫人成亲后,作诗的造诣是越发高超了,此诗真是绝佳,倒是将我给比了下去了,不过有这样的诗,之前却是一点都没听见风声,好在我邀请了您来诗会,否则就埋没了不是。” 陈月对徐秀妍也是惊呆了, 实际上,她和红鸢师姐并没有什么利益纠缠,甚至如果她与红鸢师姐交好,获得的好处会显而易见。 但她就是执着的与红鸢师姐过不去。 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听出来了徐秀妍暗指红鸢一年半才作出这样的诗,且说不定是不是红鸢本人所做,她们心中暗惊徐秀妍竟然才被打脸又敢挑衅,但同时也暗自皱眉,不想被红鸢认为自己和徐秀妍是一伙的。 “今日能够听见这样一首诗,已是满足,徐姑娘,聊了有一会儿了,这桌上的果盘也该重上一盘才是了。” 徐秀妍看向那个往日称呼她为秀妍的小姐,再看向此时坐在凉亭内的众人。 她终是明白,白府少夫人这个名头,有多好使。 “抱歉,方才只顾着欣赏诗,倒是没注意到,我这就叫人来换一份果盘上来。” 就在徐秀妍低着头说这话的时候, 小院外传来一道惊呼声, 陈月朝着那传来惊呼声的院门看去。 只看见一名穿着高饱和度蓝长裙的女子,抱着几本书籍走进了后院,她身后,是那方才那拦着自己,被自己教训一顿的贴身丫鬟,此时正一脸纠结的跟在她的身后。 “哟,都在呢?听说你们这里,今儿有诗会。” 走进凉亭内的徐莹和红鸢二人面面相觑,她们都看见彼此脸上的眉毛和腮红,徐莹随即又看向了红鸢身侧的陈月,她的眉毛也是如此。 三人都笑了。 见此一幕,徐秀妍忍不住问道。 “莹莹姐?你认识白夫人的师妹?” 陈月几乎是在看见徐莹的眉毛的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她就是昨日两位美娘子说的第一位客人,那有着强大潜质的死忠客人。 第一次上门就把所有产品都买了一遍。 “巧了不是,红姐姐也来诗会这件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徐莹说完后,就笑盈盈地坐到了陈月的身旁。 至于为什么坐陈月身旁,而不是红鸢身旁。 陈月猜测, 是这位黑皮肤姑娘不乐意被红鸢衬托的更加的黑。 “小月,这位是徐莹姑娘,徐莹姑娘,这是我的师妹陈月。” 红鸢笑着为双方做了介绍。 徐莹先是冲着陈月笑着微微点头,又看向红鸢道。 “许久不见你,上次听到你订婚后不久我就去广省了,倒是没来得及瞧你大婚时的场面,不过我估计白苏那家伙也不会舍得亏待你就是了。” 红鸢娇羞一笑点点头。 此时, 徐莹却忽然招手示意陈月和红鸢二人凑上前来。 悄声道: “那芳华阁是你们开的?” 红鸢下意识看向陈月,虽然她与徐莹姑娘关系还不错,但她并不清楚小月愿不愿意说。 陈月狠狠点点头,这位徐莹姑娘的性子,她倒是蛮喜欢的。 “昨日二位掌柜的回来说了,你是我们店内的第一位客人,多谢捧场。” 徐莹听到这话,双眼一亮,音量微微提高到凉亭内所有人都能听见的程度,问道。 “红鸢,你描眉的石黛,是不是也是在我买的这家买的?就是教给你描适合你自己的眉形的那家。” 陈月给了徐莹一个赞赏的眼神。 徐莹眨了眨眼。 红鸢也明白了,徐莹问这话的用意。 便点点头。 却也不说这家是在哪里。 倒是一旁刚才假装聊着天儿的才女们,此时纷纷开口问道。 “白夫人,徐姐姐说的这家店是哪里呀?” “是呀是呀,大家都是好姐妹,你们说说呗。” “正巧我屋里的石黛也用完了。” 红鸢在众人的催促询问下,这才有些不太情愿的说道。 “倒也不是不想说,主要是这家店,它有些特别。” “怎么个特别呀” 这人啊,对越是神秘别人越是不愿意说的事情,他就越想要知道,越想要弄明白。 红鸢这才矜持一笑,微微抬了抬下巴道。 “这家店啊,特别的贵。” 此话一出, 凉亭内的各位姑娘们都笑作一团。 “哎哟,我的个白夫人啊,您就知道打趣咱们姐妹。” “就是,就是,咱们姐妹几个莫非,还买不起一只石黛不成?” “白夫人您可别绕弯子了,究竟是哪家店呀?” 笑归笑, 初心可不能忘。 大家最终还是把话给绕回了原点,询问石黛的店家。 徐莹在此时挥了挥手,洒脱的道: “你们这就冤枉红姑娘了,她说的是真的,这家店的石黛啊,一根就要一百文,那一盒胭脂更是不得了,五百文一盒,你们说这可不是贵吗?” 凉亭内原本娇笑着的各位才女们,一听这价钱,也有些笑不出来了,一时之间,凉亭内都安静了下来。 乐文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新新女性 虽说她们都是,武侯城内家境还算可以,甚至是顶层的那一波人。 但一来,她们还只是未出阁的姑娘,往日里也只不过是公中账上发些月钱,偶尔收到来自长辈的奖赏,发饰什么的贵重首饰自然也是公中准备。 所以她们手头每月也不过一二两银子罢了,这些银子也就是拿来购置一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打赏下人,自己想要宴请一下姐妹之类开销。 而如今一盒胭脂就要五百文,一根石黛就要一百文。 疯了。 这家店肯定是疯了! 这是如今坐在凉亭内的众多才女们心头的唯一想法。 可偏偏就在刚才。 她们还娇笑着说白夫人在开玩笑,她们莫非还买不起一只石黛不成。 可如今, 知道价钱的她们,恨不得将方才那娇笑的自己给堵上嘴。 “一百文一根,白夫人如今可真是富有呢,彩绳记最好的石黛也不过要价二十文罢了。” 其中一人忍不住酸溜溜说道。 陈月皱皱眉,看向那说话的姑娘道: “这石黛卖一百文自然是有它的道理,更何况,是你们一个劲儿的追问我师姐这石黛是从哪里买来的,师姐又没有逼着你们去买,原本她也不想说出来的。” 这话没毛病, 在场的众人却觉得这是打了她们的脸。 更何况, 刚才只顾着感慨红鸢一朝嫁入白家,行事穿着打扮,与从前相差甚大,如今细细看来,却猛然发现,红鸢与她的小师妹以及徐家徐莹,她们三人的眉毛,虽然各不相同,但却衬得她们格外的好看。 难道, 这就是方才徐莹所说的,那家店教你描适合自己的眉毛? 仅仅是一个眉毛,改变能有这么大? 想到这里。 众人的心中不由得一股火热。 不过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幻想自己也能够在描了眉之后,像红鸢那般美艳,再不济,也能够像徐莹那样,比从前的自己要美上几分。 眼瞅着这次的营销成功了。 陈月打了个哈欠。 师姐立马领会, “小月,怎么了?困了?” 一旁的徐莹连忙笑道。 “走去我屋里聊一聊?让你的小师妹在我床上睡会儿吧,我也许久没和你见了。” 红鸢没有立马答应,而是给了陈月选择的机会。 “也好,那就打扰徐莹姐姐了。” 一行三人在徐莹的领头下,和在座的各位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与徐秀妍不同,徐莹所住的是单独的一个小院。 虽然这个小院有些小,但私密性却非常好。 待得踏入小院内。 徐莹这才对着身旁的红鸢挤眉弄眼笑道: “好你个大才女,这才嫁进白府多久啊,就搞了个这么赚钱的生意出来,这是被白家人熏陶得够彻底啊。” 红鸢被这么一打趣,忍不住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可是冤枉我了,这都是我小师妹提的点子,或许换个人,会和她做得更好。” 说到后面,红鸢的情绪又低了下去。 徐莹瞧着皱眉。 “咋回事,你嫁入白家,过得不开心?” 陈月瞧着二人的互动,似乎这位徐莹姑娘,与师姐相交甚密,可为何师姐一开始没有提出邀请徐莹姑娘来芳华阁?又或者是先来拜访徐莹姑娘呢? 陈月一肚子的问题,但却不好问出口,直到听见徐莹这句话,才有了口子介入二人之间的谈话。 “年前武侯动乱,师姐许久没有出门,情绪就一直不太高昂。”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红鸢这样的情绪已经维持了有一段时间了。 同时也是试探, 为何这位看上去似乎和师姐关系密切的徐莹并不知道这件事, 果不其然,听见陈月的话, 徐莹叹口气。 “我早就说过,就算是嫁入了白家,你也应该多出来玩一玩,就算是我不在,你也可以仗着你白府少夫人的身份,逗弄逗弄那徐秀妍,你这狠心的家伙,连一封信也不回,自你嫁人后,那徐秀妍就给自己安了个武侯第一才女的名头,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笑话,偏她觉得好得很。 算了算了,这一年多没见,你给我说说你嫁人后的感受呗,让我这没人要的老姑娘也品品。” 陈月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徐莹姑娘,竟是还没订婚,可方才凉亭内的徐秀妍似乎都已定亲,瞧着徐莹住的地方,怎么着地位应该也比徐秀妍高才对,怎么会还未订婚? 红鸢似乎也有同样的疑惑。 “莹妹妹,我当时订婚时,曾听说有人上门提亲……” 徐莹苦笑一声, “那提亲的对象是徐秀妍,可不是我。” 陈月忍不住开口问了, “可是,一向都是姐姐先定亲,才是妹妹啊?” 徐莹带着二人在自己闺房内的软塌上坐下。 这才揉了揉额头。 “是啊,说句实话,不怕你们笑话,我虽是在家中看上去比徐秀妍受宠,那是因为,我是爷爷用来牵制住外祖父的筹码, 若是我嫁出门去,嫁给谁呢?书香世家?人家嫌我身上铜臭味重,嫁给世代从商?那我嫁人后,注定是要帮扶夫家的,徐家自然就与外祖父少了连接,爷爷可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局面。” “这……” 陈月倒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例子,一时之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可如果不做出改变,岂不是就为了徐家,白白耽搁了青春? 红鸢听到这个消息,也愁眉不展,徐莹是她遇见的极少数的几位,不因为家族背景而看人的姑娘,当初也经常对自己伸以援手,如今听着她的处境,心中更是着急。 倒是徐莹本人,看见两姑娘那担忧的脸,爽朗的挥挥手。 “别担心,我这不就来找你们了,说实话,你们这店,有白家的确可以在武侯开起来,不过广省你们就搞不定了,我想投一家在广省,如此一来,就算是我终身不嫁,起码手头也能宽裕一些。” 徐莹这话,倒是陈月没有想到的。 毕竟在大周如今的环境下,不说大部分了,几乎全部的女性都认为,嫁人生子是必须的,如果没有嫁人生子,那么就是失败的,甚至会觉得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而徐莹竟然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考虑终身不嫁后的经济问题,不得不说,她是真的抓住了不嫁人的重点。 经济独立。 只有经济独立,才有条件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稍微做个梦,反正徐家都靠着她维系她外祖父家的关系,她为何不干脆自己靠着这一层关系做自己的生意? 到时候,说不得徐家就再也不能为她做主任何事。 乐文 ------------ 第一百七十章 敲定 红鸢听见好友终身不嫁的言论,却是吓了一跳,毕竟在她看来,徐莹各方面的条件都比徐秀妍要好,如果不出嫁,待在徐家,岂不是会让徐秀妍那个女人开心死了? “莹妹妹,你别说这一时的气话,我相信你的娘亲会为你做主的。” 陈月也反应过来,如今大周女子,都是父母为其定亲,就算是徐家阻挠,只要徐莹爹娘意志坚定,她也不致于会有现在妹妹比自己先定亲的局面。 果不其然,徐莹呵呵一笑。 “我也不瞒你们了,在徐家,我爹什么都听他爹的,我娘呢,又是个脑子拎不清的,我爹说什么就是什么,若不是外祖父拼着被人泼脏水的风险,让我娘带我去广省探亲,估计我这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养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红鸢虽心中想要帮助徐莹,可想到小师妹曾经说过,要将芳华阁给开到珵都去,她有些不确定,毕竟如果徐莹掺和进来,小师妹的分红肯定会变少。 倒是陈月听见徐莹这话,颇为心动,毕竟徐莹所说的她也考虑过,如今芳华阁开在武侯,有白家的庇护,以及知州那里的香火情,倒是相安无事,可若是想要开到别的省城去,步入正轨后,难免会招来一些人的红眼。 若是在珵都这样的国都,因为遍地大官的原因,倒是不会有人为了这么一点碎银子就出手,可要是想要在别的省城开,难度就十分高了,可不形成连锁品牌的形象,将来迟早会有跟风的店铺出来。 陈月看向师姐,看着师姐微微点头后,这才看向徐莹道。 “徐莹姐姐,若是你只开广省一家,倒是可以,只是,所有的货物只能由我们这里发出,而且货物价格不得私自调整,必须与我们总店卖的一致,店铺样貌也与我们一样,最好是让客人感觉,广省的店与咱们武侯一模一样。” 徐莹虽然不太明白,为何要这样,但却没有反驳,毕竟如今是她求着人家加入,别人有条件才是正常的。 “只要让我在广省开,啥都行。” 好爽快的合作方! “既然徐莹姐姐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可以开始拟一个契书了。” “这么快?” “这么快!” 红鸢与徐莹二人异口同声的惊呼出声。 “不快,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意向契约,因为芳华阁其实很好建造,货品也很简单,配方比例都是现成的,只要钱到位了,只要一个月的时间,你就可以在广省开一个芳华阁。” “真的吗?红鸢,你这小师妹不是哄我的吧?” “哄你这个干什么,不过话先说好,你只能从我们手中进货,如果被我们发现私自进货,或者是仿制,我们是会状告你的。” “放心吧,这可关系到我将来老了的花费,我是不会乱来的,我巴不得这个铺子能够开到我寿终正寝。” 陈月点点头, 在徐莹的提供下,写了一份契书,然后盖上了徐莹的手印,以及陈月和红鸢二人的手印。 有了这一份契书,陈月才告诉徐莹,如果想要在广省完美复制武侯芳华阁需要的一切。 “有两个法子,第一是让我大哥与你一同到广省,看着铺子修缮,布置,第二个则是让我大哥在武侯将铺子所需要的一切家具,都打造好,他亲自带去广省,第一个呢,可能会更适合你广省的店铺,第二个法子呢,则是更加简单,你的所有一切都是从武侯带去的,当地人会觉得有新鲜感。” 毕竟在这个出行基本是靠马车和马的年代里,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出过远门。 徐莹想了想,还是决定选择第二个法子, “你们知道的,我虽然比一般的姑娘家行动没有那么受限,可如果我经常和外男见面,恐怕我外祖父也不会支持。” 说到这里,徐莹深深地看了红鸢和陈月二人一眼, “如果,我是说如果,店铺的收益良好,我或许,就留在广省,不再回武侯了。” “为何?” 陈月第一次遇见这么勇于反抗的姑娘,还想着将来能够经常见面聚一聚。 “我每去一次,就会给爷爷一次机会送礼,倒不如干脆就在外祖父家装病,不回来的好。” 这倒是个问题, “可就算是你装病不回来,想来徐家也会有借口送药材给你。”陈月想到这里,不由得说到。 徐莹这才笑着摇摇头。 “没事儿,送多少来,我就全部捐给义诊的医馆。” 这倒是让陈月有些佩服了。 这或许就是最早的慈善家了吧。 敲定好了细节,走出徐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陈月坐在马车内,靠着木板,不知为何,觉得今天特别的满足。 “小月,我发现,原来我也能帮助到别人,这种感觉,很奇妙,不过,很感谢你能够同意徐莹的加入。” 陈月转过头去,看向不由自主露出笑容的红鸢。 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师姐。” “嗯?” “当钱财可以救助他人的时候,才能够体现出它的价值,师父说的这话,或许就是我们当下的感受吧。” 提到甘顺先生,红鸢先是一愣,听完这句话后,整个人呆住了。 良久,马车驶到了陈府的门口,陈月起身准备下车时。 红鸢才轻叹一声。 “是了,先生永远是这般有智慧,小月,从今往后,我会牢记住这句话的。” 陈月点点头,挥手作别。 后门此时已经打开, 陈爹从门内走出来,瞧着女儿又想从车板上一跃而下,连忙快步上前。 “搭着爹的胳膊下来,这车板可比咱们家那车板高,你小心跳下来崴脚,那可疼了。” 话虽然说的吓人,但是语气却是十分柔和。 陈月瞧了一眼满眼关心的陈爹,最后还是选择搭着陈爹的胳膊,从脚踏上走下来。 进了后院,陈竹陈青二人早已等候在了一旁。 “东家。” 陈月这才想起来,开店后,每天都要盘点这件事。 想来那徐莹看重这芳华阁的其中一个原因,应该也有每日盘点都是和姑娘对接吧,毕竟她的身份对于某些有野心的男人而言,就是一块大钻石。 “东家?”陈青瞧着东家站在后院停下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 “啊?啊,走吧。” 乐文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改变 将今日的分红发放给了两位美娘子。 “这两日店内应该会有一波人来买东西,你们只要照常接待就行,对了,如果有人打听你们关于有谁来买过,你们就说是客人的消息,不能说。” 陈青陈竹点点头, 陈月这才有空注意到她们二人的改变。 以往她们估计是为了与之前的自己做出区分,在陈家几乎从不打扮,也不涂脂抹粉,甚至连衣裳都是穿的灰扑扑的,但今日却不同。 她们穿着青绿色的长裙,精心描了眉,涂了口脂,甚至连头发都盘了个不同于往日的款式,衬得她们格外的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改变最大的, 还是她们的状态,不同于以往那有些瑟缩的感觉,两人此时就像是从岩石下长出的小野花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朝气。 “东家?” “嗯?对了,我记得两位姐姐是识字的。” “是的,东家。” “这样,每日都对账也有些繁琐,我们干脆一旬对一次,还有一件事,还记得你们昨日开张招呼的第一位客人吗?” 陈竹和陈青二人脸上浮现出笑容,点头道:“当然记得。” “今日诗会她也在,她外祖父是广省知州,我们决定让她在广省开设分店,到时候她那边会派人来店里当学徒。” 陈青先惊呼出声, “学徒?那,那我们是,是师傅吗?” 陈竹也抿着嘴紧张地看向陈月。 陈月点点头。 “自然了,她们主要来学习东西的使用方法,还要你们卖东西的法子。” 听到这话,一向在两人之间更为沉稳的陈竹竟忍不住的先流出了眼泪。 “我们,我们也是可以当师傅的人了,我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陈青也跟着点头。 “这件事主要是先给你们说一下,你们有个准备,还有一件事,眼瞧着如今也五月了,再过不久,就是乡试了,等乡试成绩出来后,或许就要着眼于去珵都了, 你们也要想想,谁去,好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商量着看,我先回屋了。” 陈青陈竹二人面面相觑, 陈月没有插手二人之间的协商,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内,三个男孩都在忙碌着,甘顺先生则是悠哉靠着窗户看着一本杂书。 感觉到有人进门,这才抬起头来。 “小月,事情都处理好了?” 陈月走到书架旁,一边将那看了一半的也游记给取下来,坐到椅子上,一边答道: “处理好了,从今天开始,应该不用再操心什么了,不过,师父你不担心他们两人的乡试吗?王百年竟然在看书而不是练习写文?” 陈月扫了一下桌上众人,颇有些疑惑问道。 听见这话,一直假装自己认真看书的王百年赶紧反驳: “先生自然有先生的道理在,先生说了,越是临近乡试的日子,越应该多看些书籍。” 陈书此时也将头从书里抬了起来,看到身旁坐着的陈月后,颇为欣喜。 “姐姐,最近都没怎么在家看见你,娘说你忙着张罗新买卖,看来是成了?” 王百年倒是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住在后院的两位美人最近总是出门,他还一度好奇她们是否是要搬出去了。 “成了,这门买卖可以给咱们家提供更多的钱财来源,而且也可以到珵都同样开设,到时候疏通的钱财应是不必担忧了。” 董瑞则是偷偷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小月姐,听着小月姐说的话,只恨不得现在就能饱读诗书,不管是考上秀才还是考上别的,能够帮到小月姐,就行。 “小月姐,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吗?” 陈月看了一眼已经脱离识字,开始看科举必备四书五经的董瑞,摇了摇头, “不必,你好好念书,将来必定会有需要你的地方,别担心,我可不会放过你这么一个好帮手。” 董瑞听见这话,认真的点点头。 陈书也点头赞同, “董瑞哥十分聪慧,先生也经常夸奖董瑞哥如今提出的一些问题。” 热络了一番后,众人又回归了安静的学习之中。 毕竟不管甘顺先生多少次肯定了众人的聪慧,但是在没有出最终结果之前,大家心里还是会比较紧张,其中也包含之前一直念叨着自己是秀才已经足够了的王百年。 傍晚,众人吃过晚饭后,各自回了房内休息,陈月则是坐在卧房内的书桌边,开始思考今日的日记。 “嗯,首先是徐莹这个人,可以写一写,红鸢师姐的抑郁倾向得到了舒缓,不排除她已经找到了人生的目标,行善,这是一个好目标,尤其是在她有雄厚的金钱支撑下,再一个是陈青陈竹姐妹, 果然,当人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后,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就会为之改变,期待将来能够帮助更多的姑娘获得自己的事业吧。 最后,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天气热的要命,每晚都只能将窗户打开睡觉,我有些担心这样开窗睡觉会招来耗子,此时此刻,我多么想念纱窗这个东西, 或许,我能够制造出这个?” 写完日记,陈月坐在椅子上,后背仰靠在椅子靠背上。 “纱窗,是个好东西,不过材料是个问题,铁丝成本太贵了,用丝线能代替吗?” 陈月不确定,不过她将这个想法给写了下来,然后和那日记给一起放进了背包之中。 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想来,真正的开业庆典,应该就在这两天了,姑娘们,让我来看看,没有经过海量推广方案洗礼的你们,能挺过我的推广多久呢?” —— 此时此刻, 那些白日里觉得那芳华阁东家疯了的姑娘们, 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倒不是因为天气炎热,毕竟她们的家世虽然比不得白家,但也是武侯数得出名的人家,此时屋里都放着一些冰块,按理来说,温度还是十分适宜入睡的。 但今晚,她们只要一闭上眼睛,那白日里见过的三人样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了脑海中。 如果把红鸢脸上的胭脂涂在自己脸上? 如果自己也描那叫陈月的小丫头那样的眉毛? 如果自己也涂了徐莹那嘴上的口脂? 如果, 如果, 太多的如果,在理智本就薄弱的夜晚,彻底席卷了她们的脑海。 乐文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限购 接下来的五天里, 那天在徐家聚会的女人们纷纷聚集在了城内新开的芳华阁内, 偶然有遇见的熟人,大家也都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多问,你来这里是干嘛的。 毕竟,来都来了,还能是来看看的? 自然是来付账了。 好在,陈月早就预见了这一现象,早早的备下了足够的货品。 但是却让陈青陈竹每天只能上每个单品的五个货品。 一开始陈青陈竹二人十分忐忑,毕竟对于她们而言,自家这胭脂石黛价钱不仅高得离谱,还要告诉来晚的客人无货。 她们是真的担心,客人们会一气之下,彻底不来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总是出人意料。 第一次来,没有买到的客人,第二天便会一大早就上门来抢货,甚至不等她们二人为她们试妆,就直接交银子,每天上的总共二十盒胭脂和五根石黛,几乎不用半个时辰就全部卖光了。 剩下的时间,陈竹与陈青二人虽然坐在店内,但已经无货可卖,只能一边给已经买到货的客人们试妆,一边告诉上门来的客人,没有货了。 与此同时, 整个武侯的贵夫人们都听说了女儿们最近天天早早出门,就为了去买一盒胭脂的事情,第一时间是觉得震惊。 不过是几盒胭脂而已,彩绳记的都用不着抢,更何况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铺子的胭脂呢。 只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贵夫人们纷纷叫来了自家的姑娘。 在瞧见自家孩子脸上那新奇却莫名的衬得整张脸更加好看了几分的眉毛,以及她所描绘的那个店铺的胭脂是多么不同时,贵夫人们心动了。 但是理智让她们不会允许自己也坐着马车早早去抢货,于是只能让手下的丫鬟去早早等着店铺开门。 如果说,一开始小姐们抢货是卖半个时辰,货品就清空,那么在各家夫人们下场后, 陈青陈竹二人甚至只要挪开门板,走入柜台。 那么,不出一炷香的时间, 店内全空。 于是二人瞅着这样的情形,在一旬汇报一次的时候,提出了这个困惑。 陈月最近好不容易有了闲暇时光,整日都泡在杂书里,或者是躺在屋内的软塌上晒着傍晚的余光,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这样的情形比我预料的更快,从明天开始,你们在那个价钱木牌下再挂一个牌子。” “什么牌子呢?”陈竹追问。 “挂一个,一次仅限购买一个。” 陈青忍不住的担忧道: “可是,这样一来,咱们店里的东西,就需要二十五个人来买,才能卖完了,我担心……” 陈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担心因为这个规定,损失掉客人。 “没事,我们要的就是她们求而不得的漫长发酵期,这样才能够做到帮我们宣传的效果。” 陈青陈竹二人虽然听不太懂东家说的词,但是还是感受到了东家的信心,只得怀揣着忐忑的心,写下了新的牌子。 次日一早, 早早的就守候在门外的丫鬟小桃见着那掌柜的开门后,几乎是健步如飞的抢在了一众守候在外的丫鬟们之前,跨入了芳华阁,站在了柜台前。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芳华阁了, 前两次,很不幸的,她都没能完成夫人交待的事情, 这一次,怀揣着五两银子的小桃面色红润, “一样来一个!” 说完这话,小桃赶紧的将怀中的五两银子给啪的一声放在了柜台上,然后眼巴巴的瞅着柜台后的两位掌柜的,示意她们可以拿货了。 陈青默默地走出柜台, “客人是挑选哪个呢?” 小桃听到这话,愣了愣。 “我不选,我要一样一个。” “客人,是这样的,因为有客人反应,有人在一大早买了后,加钱卖给别的客人,为了照顾到每位客人,我们店铺从今天开始,每位客人一天只卖一个,这样就可以让更多的客人买到店内的东西。” “你骗人!” “姑娘,方才外头我们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呢,不信您出门瞧瞧?放心,位置给您留着的,是今儿第一位。” 小桃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不死心的出门看那个方才挂上去的牌子。 她不识字,但是识数。 的确是瞧见了两个一字。 只得哭丧着脸挑了一只石黛回去。 从这一日开始,芳华阁门口停着的马车是越发多了起来,甚至从一开始的小马车,到后来越来越贵气的两马并驱的大马车。 芳华阁的名头是真的在武侯打响了。 或者说,不仅仅是武侯,就连整个襄省都知道了武侯有这么一家店,不仅胭脂石黛卖得比旁人贵好几倍,甚至还限制一个人一天只能买一个。 与此同时,徐莹在广省的店铺也找好了,是她外祖父亲自找的,因为她与外祖父敞开心扉谈了两个时辰,表明了自己不再想成为外祖父的负担,以及自己决定做一辈子的老姑娘。 尽管被女儿拖累,却依旧牢牢地坐在广省知州位置不动摇的张寿从一开始的怒气冲冲,到后来的泣不成声,若是被外界人瞧见,估摸着要大喊老爷疯了。 有知州出面,铺面的事情很快敲定了下来,而陈壮也跟着负责押送这次店铺家具和第一批货的镖局去了广省,走之前,还特意回来带上了大嫂珠珠。 珠珠本想着留在家中照顾双胞胎儿子,如今也七个月的孩子们已经开始喜欢到屋外面玩了,时不时的还支棱支棱腿脚,想要站起来。 最后还是牛芳发话,让珠珠只管放心的跟去,难得有机会去广省一次,正好去玩玩。 待得陈壮动身后, 徐莹那边的掌柜人选也千里迢迢来了武侯。 与陈青陈竹二人不太一样, 此人是徐莹外祖父给的人,是一名张寿捡来的孤女,从小在府中与徐莹母亲一同长大,只是后来徐莹母亲出嫁时,没有将她带走,此人卖身契也捏在徐莹自己手中。 送来时,是马车直接将人送到了陈家后门。 陈爹本以为是刚刚出发的儿子儿媳忘了拿什么东西,问也没问就直接将后门给打开了。 直到看见后门站着的陌生女子,这才倒退两步, “请问,这位姑娘,您是?” 站在门外的杨芸微微福了福身子, “回这位老爷,我是奉东家的话,来府上拜师的杨娘子,还请这位老爷告诉府上的陈姑娘一声。” 乐文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身世 被陈爹叫来接待杨芸时,陈月刚刚打开了一本师父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徐国的风土人情小故事。 比如徐国的人,从小就在海中游泳了,善于在海中寻找食材,夏季时常有大风,土地多以丘陵为主。 正看到兴头上时,陈爹就来了。 “后门外来了个大妹子,说是来找你拜师学艺的,我也不是很明白,现在把人请进来坐在堂屋里,你下去瞅瞅?” 说实话,陈爹在这个家里最少来的地方就是这个书房了。 倒不是不喜欢看书,而是因为,每次来的时候,这里都静悄悄的,除了偶尔的书籍翻页时的声音,以及几个孩子的呼吸声。 总觉得自己来了会打破这种平静。 陈月抬起头,将手中的书籍给放下,毕竟这个时代,书还是很贵的。 不过,为什么前辈不把活字印刷给做出来? 脑子里一边想着,陈月一边跟在陈爹的身后去了堂屋。 踏入屋内,就瞧见一名穿着简朴的婶子正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是听见有人来了,抬起头来看向了门口。 “杨芸姑娘?是你吗?” 杨芸赶忙站了起来,侧身福了福。 “哎,回小姐,奴家便是杨芸,大家一般喜欢叫我杨娘子,因着奴家今年已二十七周岁,称不上是姑娘了。” 陈月倒是没有在意她的这番作态,徐莹在来信中说过,她找的人首先要的是忠诚,其次是容貌,而且性子得外软内刚。 陈月暂时没有看出杨娘子的性子哪里刚了,但是却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极其守规矩的女子。 “你的师父们现在还在铺子上,估摸着傍晚的时候才能回家来,我带你去你的屋子里把东西放下,这段时间你会在这里住着,直到你的师傅们认为你可以出师,我会写信通知徐莹姐姐。” 杨芸连忙点头,抿着嘴唇,提着行囊小步快走的跟在陈月的身后到她的屋子里去。 她的屋子就在陈竹两姐妹的隔壁,屋子比较小,窗户朝西,对着后院,下午的时候,阳光正好。 “棉被在橱里,你铺一下。” 过了个把时辰,陈竹陈青两姐妹坐着陈爹拉的马车回来了。 到家后, 她们也发现了隔壁房门打开了,朝着里面探头,正瞅见杨芸在拿着抹布挨个擦拭家具。 杨芸抬起头,看见门外向内看来的陈竹二人,也是惊呆了。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 “杨芸?” “哎。” “从明儿开始,你跟着我们到店铺来,头三天,你先看看我们做什么。” “好,好的师父。” 饭后, 陈月上楼洗漱。 这时才听见楼下传来的牛芳的声音。 “哎哟,不用不用,就几个碗筷,不用帮忙,你去休息吧,杨妹子不用这样。” 最后,牛芳还是没有拦得住杨芸,被杨芸给插手将碗筷给洗了。 陈月拧着眉。 还是从二楼走了下去。 “娘,最近您要照顾两个侄子,又要做饭,的确是比较忙碌,这样,从明天开始,咱们家招个人上门做些粗活吧?” 牛芳一听这话,赶紧拒绝, “这马上就要乡试了,别找外人,我可是听人说了,这有些人可坏着呢,瞅见你家这考生有机会,嫉妒你,在上考场前给鼓捣一些有的没的,吃坏了肚子影响发挥。” 这个可能性,陈月倒是没考虑到,她一直自信于自己的查漏补缺能力,认为自己会看人。 但是转念一想,有些人她可能平时也不坏,可她就是喜欢在关键时刻坑你一把。 “也行,但是你别再让杨芸帮忙做事了,她来学化妆,学成了到了广省之后,是要给那些常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小姐在脸上描眉的,她的手不能粗糙。” 牛芳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忽然上门来的姑娘是来学小月嘴里的化妆的。 “这样?不过,她之前是做什么的?娘方才还夸她,手上一点老茧没有,漂亮得很。” “一点老茧也没?” “没哎。” 陈月微微皱眉, “行,娘您心里有数就行,我去和杨芸姐姐聊聊。” 此时,杨芸正好从厨房内走出来,双手还有些油腻,走向后院的水缸方向。 “杨姑娘!” 杨芸有些茫然的回过头来,看向陈月。 陈月发动查漏补缺。 姓名:杨芸 性别:女 技能:绘画一级,音乐一级…… 备注:你不会想知道她爹是谁的 陈月:??? 好家伙,我想不想知道是我的事,你个技能还学会隐藏关键信息了? 备注:父亲张寿 陈月:!!! 杨芸就这样看着叫住自己后,站在对面的小姐脸色变了又变,有些忐忑的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身上,除了一双手有些油腻外,似乎没有什么地方不妥了。 “陈小姐?” 杨芸的称呼将陈月从震惊的情绪中给拉了回来。 但瞧着眼前这位, 不管是从相貌,还是气质而言,都不可能是徐莹的小姨啊? 这件事情,徐莹知道吗? 徐莹她外祖父知道吗? 不对,或许她外祖父是知道的,否则杨芸作为一名在知州府中的下人,还能够保持十指的细腻,就算是大家族里小姐的贴身丫鬟,也是要时常为小姐做贴身物件,手上难免会有老茧才是。 所以,徐莹的外祖父是知道这件事的, 那, 杨芸知道吗? “杨娘子,你先去洗手吧,我们边洗边聊。” “好嘞。” 陈月紧跟着杨芸的步子在她身后,瞧见她用木勺盛水洗手时,帮忙倒水。 “杨娘子,徐莹姐姐怎么派你来呢?我是说,这毕竟也算是一门手艺,想来你应该很得徐莹姐姐信任吧?” “啊?其实奴家和徐小姐也只是见过几面,奴家往日里都是在老爷的院子里,您别误会,奴家这个年纪了,没有嫁人也是因为老爷对下人宽厚,让奴家自己选个喜欢的人,老爷替奴家送亲。 可奴家没有喜欢的人,奴家也没有亲人催促,一来二去,才耽搁到现在,老爷说,既然我不想嫁人,就来学门手艺,帮徐小姐赚钱。” 看来这杨芸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徐莹估摸着也不知道,要是知道,她敢叫自己的小姨过来学化妆,还给自己的铺子当掌柜的? 那怕是不敢的。 问到这里, 陈月不得不感慨一句, 还是你们古代人会玩。 乐文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市场改变 既然摸清楚了那张寿对于这个杨芸这个女儿的态度,陈月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左右不过是希望靠着这芳华阁的生意,养活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根据这一个月来的业绩来看,没什么问题。 因为出了限购, 芳华阁的货品数量也随之提升了上去, 往日里一天只有二十五个,如今铺子每天稳定放量五十个货品。 除开店铺的开支,一天下来纯利到手也有十八两,陈青陈竹姐妹两一日的提成加起来便有快二两银子, 一个月的时间,就拿了快六十两的银子。 而芳华阁在广省的进价是卖价的四成,一成作为她们的运营成本,纯利润是五成,一个月三百两。 一年三千两。 养活两个不愿意嫁出去的姑娘,难吗? 反正陈月是觉得不难。 毕竟看徐莹姐姐那选择,也不像是喜欢攀比的,毕竟如果是为了钱,继续留在徐家,金银首饰,钱财这些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芳华阁的客人们就发现,芳华阁的老板娘们带了一位新的学徒在一旁,稍微一打听,大家就知道,这位学徒将来会在芳华阁广省广渠店做掌柜的。 而且两位的掌柜还悄悄透露,广渠新店在开张前三天,每天的放货可以达到一百件。 这让不少来修眉毛的贵夫人们都意识到, 这是一个全套购入芳华阁货品的好机会…… 一个月的学习, 杨芸几乎和最开始那个畏畏缩缩的她判若两人。 如今的她,每天穿着芳华阁的员工裙上工,画着自己琢磨出的眉毛,大胆的胭脂涂色,口脂也精心搭配,明明只有那么四种胭脂和一种石黛,却硬生生的让她配出了许多种不同的感觉出来。 不过唯一不变的,就是她那一双白皙素净的双手,来的时候纤细白嫩,如今依旧,甚至,她保养得更好了。 陈月在发现这个现象的时候,还曾好奇的倚靠在她卧房的门边,问出了这个问题, 当时的杨芸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双手伸到自己眼前来,然后才笑着,用一种颇为轻松的语气说道: “原来觉得自己一个丫鬟的手,那般好看,不是什么好事,还时常被碎嘴的婆子们说我养着手要勾搭老爷,如今也是这双手,让我能够为那么多的夫人们画上她们满意,且愿意为之付出金钱的妆容,她们还夸,我是最了解她们的人。” 说这话时,杨芸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自信,一种,生活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自信。 陈月了然的点点头,随后告知她。 “徐莹姐姐回信了,估计就这几天的功夫,来接你的马车就到了。” 杨芸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愕然,但随即双眼迸发出了更热烈的激情。 “既然徐小姐愿意相信我,那么,我也会努力的。” 面对着热衷于奋斗的杨芸,陈月不禁反思。 自己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似乎, 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让她和陈青陈竹二人一同上下班,晚上再一同学习。 所以,归根结底是因为她有了一个手艺,能够养活自己。 过了几天,徐莹派来的马车接走了杨芸,没过几日,广渠的店便开张了。 开张前三日,门外的豪华马车便拥挤得停不下脚。 得到这个消息的陈月,这才终于放心了。 而此时,距离九月的乡试已经只有几天了。 快到乡试了, 家里的氛围格外的紧张, 甚至连刚刚从广渠回来的大嫂,进门后见到两个儿子,也是静悄悄的。 更别提牛芳, 最近做饭都紧闭窗户, 要不是被陈月给偶然发现了,她真的担心到时候牛芳倒在厨房里走了。 虽然陈月对此表达了严厉的批评,但是牛芳也尽可能的减少了家中炒菜的频率,因为油烟大。 转而搞起了煲汤这种精细活。 短短的一旬, 陈月就感觉自己腰上的肉已经开始肆无忌惮的扩大了一圈。 再这样的投喂下去, 自己倒是就胖一点无所谓,但是小弟可不要补过头,上火了才是。 临近乡试前第三天。 陈月难得起了个大早,赶在牛芳出门前将人给堵住。 “娘,出门买菜呢?” 牛芳嗯了一声,准备绕开站在后门门口的小月出门去。 陈月却默默地挪了一步,将牛芳给再一次堵住。 “小月,你干啥呢?娘现在赶着买菜,没空和你玩。” 牛芳瞅了一眼天色,有些着急。 “娘,我决定陪你一起去买菜,我要给你作伴!” “作伴?你?”牛芳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穿着整齐的陈月,最终还是猜不透小月到底在想什么,只得催促, “那就一起走吧,赶去晚了,那鸡就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陈月这才笑嘻嘻的挽着牛芳的臂膀,一同跨出了后门。 如今拉肉的活计都是白府自己派人去, 陈爹也就乐得空闲下来,天天赶着小白给自己媳妇当车夫。 方才他早早就给小白穿戴好护具,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瞧见小月竟然和媳妇儿一起出来,还有些惊奇。 “小月,你今儿咋起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陈月一边扶着牛芳上去车板,一边冲着陈爹使了个眼色, 趁着牛芳走进车厢内,陈月这才飞速的悄声道, “这不是天天吃炖菜,都吃得流鼻血了,今儿高低得整点素菜了。” 听到这话,陈爹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车厢的车帘,瞧见没有什么反应,知道媳妇儿应该是没听清,这才颇为赞同的看着小女儿点点头。 可不是嘛,最近本就深秋了,她媳妇儿天天给家里人吃大补的,关键今年这天又不太冷,补得他个大老爷们,天天晚上恨不得洗冷水澡,才好入睡。 待得陈月进了车厢,牛芳坐在里头瞧见笑开了花的女儿。 “你个臭丫头,不想吃炖菜了,直接告诉娘就行了,还起这么大早的来堵娘?咋的,觉得娘就是个痴心的,不顾你们爷俩的喜好?” 这话可不能承认,要是承认了,估摸着牛芳就算是忍气吞声的做饭做到将陈书给送进去考场,然后就会直接罢工。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等小弟的乡试成绩出来后,全家人就要考虑陪着小弟他们去珵都去,陈月倒是真的考虑找个做饭的人来。 “哪能呢,这不是今儿自己就醒得早,所以想陪娘您转转不是?” 牛芳听到这话,心里面那点小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等到了往日里买菜的地方, 牛芳先是直奔那圈起来的篱笆,里面还有几只双脚被草绳给捆起来的走地鸡,牛芳上前大手一挥,直接从里面拎了一只起来,然后交给了站在一旁拿着称的摊主。 摊主麻溜的将鸡给称好,然后刀子一划拉,将鸡血给放干净,然后开始拔鸡毛。 “娘,这家卖鸡的还挺好,还给收拾干净。” 牛芳点点头, “那不是,他家的鸡每斤比别家的贵十文,可不得收拾干净吗?我给你说啊,这不是娘败家,这活鸡收拾起来可费劲了,赶不上中午那顿饭的。” 陈月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只是没想到,竟然在现在,就已经有人开始注重服务,而且也同样有人愿意为了服务买单。 就在陈月感慨的时候, 又听见牛芳挨着耳朵边悄声道, “说起来,这卖鸡的也是看见你们那芳华阁卖的胭脂那么贵都可行,才想试试看杀鸡也朝芳华阁看齐,结果没想到真的有人喜欢这样弄干净的,而且愿意多花一些钱,算起来啊,你也能算是这家的恩人了。” 陈月默了, 这算是促进市场改革了么? 乐文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肠炎 等待处理鸡的时候,陈月赶紧买了一些绿叶菜,因为今年暖冬的缘故,深秋了气温都还算温和,这些绿叶菜的价钱也就上不去,买了一堆也不过二十几文, 将用油纸和麻绳捆好的鸡肉放在陈爹右边,左边放着陈月购入的绿叶菜,一家三口这才回家去。 到家时,天空已经是大亮, 前院已经传来了洗漱的声音,王百年他爹最近从养猪场搬了过来,主要还是担心王百年在乡试前紧张,特意来和王百年谈心。 中午众人拖拖拉拉的走到饭桌前,如果没有意外,桌上的菜色应该都是寡淡无味的炖菜,或者是老汤,说实话,陈书都已经瞧见甘顺先生好几次偷偷出去下馆子了。 就在众人拖着步子迈入侧屋时,却忽然闻到了一股辣椒的香味。 王百年几乎是惊呼了一下。 “哇!” 桌上最大的那一盆依旧是出自于牛芳精心煲了几个时辰的鸡汤,但是鸡汤周围出现了炒菜。 还有爽口的泡菜。 这一顿,众人吃的心满意足,甚至还因为泡菜胃口大开,将那一大盆的鸡汤给全部瓜分了个干净。 牛芳瞧着那吃了个精光的桌上的菜,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导致孩子们没吃得饱。 乡试前第二天。 昨天改善了伙食后,吃了个饱的陈月今天起得有些晚,因为临近乡试,甘顺先生让几个孩子休息休息,放松一下。 所以天天满员的书房里,今天难得的没有人。 陈月心情颇好的做了个日常清洁任务,然后准备去叫小弟起来吃早饭。 毕竟已经早上九点过了,再睡下去,早饭就不用吃了。 顺着二楼的走廊,来到小弟的房门外, 一旁朝着走廊的窗户开了不算小的缝隙,大概是因为原来冬天烧炭留下的习惯,陈书睡觉,必须得将窗户打开透气。 陈月先轻轻敲门, 万一小老弟醒了,听见敲门声就会吭声。 屋内毫无反应, 陈月估摸着陈书还在睡。 走回到方才开着的窗户那里, 将手伸了进去, 将窗户杆给撑到最大。 陈月准备探头进去喊一声。 刚刚弯下身子,将头探向屋内。 就瞧见了躺在地上的小弟陈书。 “陈书!” 那一瞬间,陈月无比感激,陈书睡觉开窗通风的好习惯。 陈月的一声惊吼,同时也将正在厨房内忙碌的牛芳和在后院里给小白梳毛的陈爹给吓了一跳。 王大虎则是在屋里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推醒了睡着了打呼噜比自己还厉害的儿子王百年。 “小月刚才叫小书那孩子,你去瞧瞧怎么了?” 原本被推醒了,还有些迷糊的王百年,一听这话,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王大虎瞧着儿子火急火燎的跑出门的身影,不由有点心酸道:“不知道哪天你爹我出事了,你跑得能有这么快不?” 陈月此时已经从窗户翻进了陈书的房门, 扔了一个查漏补缺, 发现陈书现在处于极度脱水的状态,备注显示是肠炎。 与此同时,大家都跑到了陈书的窗户外,瞧见了趴在地上的陈书和蹲在一旁的陈月。 “这是咋了?!小月把门开开!” 陈月这才反应过来,起身将门后的栓子给放下来,将门打开。 牛芳快步冲了进来,伸手朝着陈书的额头摸去。 陈月这时才反应过来。 “娘,你去弄一碗盐水来,要温热的,爹,你去请大夫来。” 陈月先是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将事情给布置好,然后让王百年帮自己将陈书给从地上弄到床上去。 此时,陈月才想起来。 小弟脱水,那他房内的恭桶…… 不对, 空气里没有臭味, 除非…… 除非陈书这家伙昨晚上拉肚子时,每次都是从二楼下到一楼,去茅房里解决完毕再上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运气还算可以了。 没有掉进茅厕…… “应该没什么,大家先散了吧,汤圆在锅里,你们先吃,待会儿大夫来了再说。” 众人有些担忧,但还是听陈月的话散去了。 毕竟他们围在这里,也的确是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牛芳在大家走后,端着一海碗的温盐水上楼来。 “小月,你这,大夫还没看小书是啥病,能喝水吗?” 虽然听话的将盐水给递给了陈月,但牛芳依旧有些担心的问道。 陈月一边用小勺子将盐水给喂进陈书的嘴里,一边解释: “小弟没有发热,但是倒在地上,应该是脱力了,一般脱力就可以喝一点盐水,可以让力气恢复的快一些。” 陈月喂了好一些盐水, 牛芳眼见着儿子虽然晕过去了,但是不仅没有将盐水给吐出来,还似乎真的将水给喝下去了,便也信了女儿的说法。 待将盐水给喝下之后,陈爹带着的大夫才缓缓上门来。 这到府上出诊,可比坐馆就诊要贵出许多, 但陈月觉得,既然自家有这个经济实力,也不必为了这钱将昏迷的小老弟搬来搬去。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上前号脉。 良久, “这是得了痢疾啊,开几服药,在家休养一旬,估摸着就能好了。” “一旬?” 陈月听见这个时间,有些慌张了。 老大夫看了一眼身旁围着的三人,他们似乎在听见一旬这个时间后,都有些表情凝重。 “这,可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陈月勉强的笑着点点头, “家弟原是要参加这次的乡试,如今看来,怕是赶不上了。” 毕竟这乡试又是几天几夜的在考场里,吃不好,睡不暖的,且每次去茅厕还要人陪同,小弟如今肠炎这样的情况,少不得跑茅厕,如此一来,哪里还有心情答卷? “原来是秀才公,真是年少有为,只是这痢疾也的确不适合入考场,我先将药给你们开上,先开五天的,每天两包,早晚饭后喝。” 陈月点点头。 陈爹将银子给了后,又将老大夫给送了出去。 待得大夫走后, 牛芳的眼泪便刷的一下落下来。 “你小弟要是知道不能参加这次的乡试,还不知道得多伤心,是娘的错,可能是娘给你弟弟吃了啥不干净的,才让他得了痢疾。” 陈月却摇摇头。 “娘,你别瞎猜了,咱们和小弟吃的都是一样的,若是真的饭菜的问题,怎么可能只有小弟一人得痢疾,许是小弟最近压力太大,肠胃脆弱才会这样。” 牛芳虽然不知道压力不压力的,但是也猜到陈月说的意思,守着陈书好一会儿,才因为要准备午饭的缘故,只得先下去了。 将第一碗药给喂进陈书的口中后不久, 陈书便睁开了眼睛。 乐文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缘分 “姐?” 陈月放下手中的杂书,看向躺在床上,小脸惨白的陈书, “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 “姐,我记得,我昨晚上想去茅房,然后……” 说到这里,陈书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掀开了身上的被子,看向身上的衣服。 之前将他抬上床后,王百年帮陈书给换了一身衣裳。 “我,我拉,拉亵衣里了?” 陈月听见这话,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陈书瞧见身上的衣裳,以为是自己拉裤子里才换的。 “哎。”陈月对着陈书叹了口气。 看见姐姐叹气,陈书一向沉稳的小脸蛋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他躺了回去,看着床顶的花纹,有气无力的问道: “那,是谁第一个发现我的……” “是我。” “呼,那就好。” 陈书长舒一口气,再一次的双手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不过后来听见我的叫声,他们都来了,大家都挺关心你的。” 陈书彻底宕机, 呆坐在床上,目光呆滞, 在他有限的十年人生中,或许曾经有过物质上的贫困,但他却从不曾沮丧过。 可如今, 因为拉肚子晕过去了,而且拉在了亵衣里,被大家都看见了。 他佛了…… 这一刻,他甚至想过,要不干脆出家吧? 瞧见小弟一脸天塌了的神情,陈月这才说道: “你没有拉在亵衣里。” “姐,不必再安慰我了,我,我是男子汉,我,我扛得住。” “给你换衣裳是因为你躺在地上过,所以才换的。” “真的么……” “真的,而且你想阿,如果你真的拉在亵衣里面了,我会让别人看见吗?” 陈书这才反应过来,幽怨的扭过头来看向陈月。 “姐,你怎么这样……” 陈月翻了个白眼, “谁让某些人,大晚上的拉肚子也不在屋里的恭桶里拉,偏偏要去一楼的茅厕。” “姐,你昨晚上看见了?” “那倒不是,因为你的恭桶是空的。” 一瞬间, 陈书的脸迅速红了起来。 “姐,别说了……求你了。” 瞧见再说下去,陈书的脸就要从粉红色变成大红色了,陈月这才停下了嘴。 “忘了问你了,你怎么会拉肚子?你偷吃什么了?” 陈书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道: “前几日娘做的汤实在有些腻,我就偷偷出门买了一些点心,许是没留神,吃多了些。” “那点心呢?” “诺,就在书桌边上。” 陈月走到书桌边上,第一时间就看见了那油纸包裹着的东西。 “弟弟,你的糕点吃了多少?” 陈书愣了愣, “快一半了吧?因为我想吃快些,免得放久了糕点就潮了。” 陈月嫌弃的掀开了油纸,看着里面剩下的一些糕点渣渣,还有一些可疑的小爪印。 “哦,那我恐怕是知道你得痢疾的原因了。” “嗯?” 陈书顺着姐姐的目光,看向了那放在书桌上的摊开的油纸,顿时心中浮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不会是……” 陈月看着那油纸上的小爪子,点点头。 “啊!!!” 尖叫声再一次划破了陈府的上空。 王百年迅速赶来。 “怎么了!怎么了!” 陈书裹着被子抱着他的恭桶干呕,陈月一脸心疼的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这弟弟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百年……呕……我,我应该听你的,睡觉时,将窗户给关好,呕~~” 王百年听着这话,回想了一下,顿时也目瞪口呆的看向了在场的唯一的食物包装,那张油纸。 一时之间,话多如王百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好兄弟了。 中午吃饭, 牛芳这才问起了, “小月啊,你方才是不是告诉弟弟这次乡试可能不能参加了的消息?” 方才她听见楼上小儿子那撕心裂肺的叫声。 陈月看了一眼大家吃的正香, “待会儿再说吧。” “难道不是?那是为啥啊?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你弟弟叫成那样的?” 牛芳不太相信,忍不住的刨根问底。 连带着饭桌上的大家也默默地放慢了手速,立起耳朵想要知道,小老头陈书,刚刚是为了啥叫成那样。 “行,这可是你们要我说的。” “等等,最后一口!” 王百年眼瞧着小月姐要说出来了,连忙将饭碗里的饭菜给吃下,然后下桌去楼上了。 如此一来,饭桌上的大家更加好奇了, “王百年出去了,小月你快说吧。” 王大虎也端着个饭碗催促道。 “是因为,陈书发现自己得了痢疾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他放在卧房里的糕点被老鼠给吃了。” “呕!” “呕!” “你个傻丫头,什么话都敢在饭桌上说,呕~!” 瞧了一眼忍不住想吐的众人,陈月两手一摊, “那不是你们非催着我说,不过也不一定是这个原因啦。” 牛芳无力的挥挥手, “好了,小月,别说了,娘方才吃的东西已经全吐出来了,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弟弟说,还是,还是娘去说?” 陈月想了想。 “我觉得咱们说了也不一定管用,如果真的不让他去,他估计就算是翻墙也会去考场的。” 这话倒是真的, 陈书这孩子,别看他看着乖巧懂事,但是心里面的主意大着呢,只要是他认定了要做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不会放弃。 更何况是乡试呢? 错过这一次乡试,下一次乡试完后便又要等待三年才能进行会试。 “算了算了,但是我听说乡试考场不允许带水进去,他的药怎么办?” 陈月也摇头, 人的身体恢复起来是要一定的时间的,她又不是神仙,自然是不能有什么法子的。 而此时楼上, 陈书喝着温盐水,渐渐地觉得有些饿了,本是想着随便吃点糕点,但忽然想到,万一那只老鼠在自己卧房里没走,岂不是房内的一切它可能都用爪子碰过。 想到这里,陈书立马起身走出了房门。 陈月上楼来时,就瞧见脸色苍白的陈书正拿着她自制的拖把在拖地。 “你这是干啥呢?忽然发现自己对做清洁很感兴趣?” “不,我只是想到,那个老鼠很可能在地上踩过,我就想清理一下。” “哦,这样啊,那你好好清理,不过擦柜子的时候小心一些。” “啊?” “万一那耗子觉得你这地方不错,没走呢?” “这应该不会,你们今天这么多人都来我屋里,那耗子就算是吓,也被吓走了才是。” “也有道理。” 看着弟弟已经恢复了活力,陈月也就不担心了,扭头朝着后院走去,还没等她在卧房里坐下来。 便听见一声惊声尖叫。 “啊啊啊!!耗子!!!” 乐文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清扫 陈月赶过来就看着抱着拖把蹲在二楼走廊转角座位上蹲着的陈书。 “怎么了?” 陈书转过头来,双眼通红道: “刚刚我正拖床下,一个特别大的,有我手张开这么大的老鼠,朝着我就飞过来了,吓得我跑出来了,我回头看,它后面还跟着几个小老鼠,怎么办啊,姐,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在我床底做窝了。” 说到这里,陈书还浑身忍不住的抖了一下,大概是联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怎么办?你今晚和明晚睡王百年他们那屋?他们那屋随时都有人,而且晚上睡觉门窗也是锁好的。” 陈书耷拉着头, “只能如此了,哎,以后我一定会牢记关窗。” 陈月点点头, “若是乡试通过了,咱们去珵都时,也要找一个带地龙的院子,听说北边的老鼠比南边的更大。” 陈书听到这话,当即伸出双手捂住了耳朵。 “姐,别说了,我现在一想起来方才那一幕,就觉得浑身痒痒。” “知道了,你去和王百年说一声,如今快乡试了,想来他也愿意和你睡一块更有安全感。” 陈书有些懵懂的看了一眼陈月。 “姐,为何你说的这些词,比如这次的安全感之类的,我都从未见过?” 陈月顿了顿, “可能是因为我看的这些词都是闲书里面的,他们自创的吧?不过可不能写在纸面上,毕竟是闲书自创的,若是被较真的学者瞧见了,免不得会被训斥一顿。” “是的,那我,先去了?” 陈月点点头。 待得看着小弟抱着被子去了王百年屋里后,她这才下楼去找牛芳。 牛芳此时正在用温水洗碗筷,瞅见小月,还有些纳闷。 “咋的,你弟弟他又干啥了?一天到晚的之哇乱叫的。” “娘,你咋忽然这么冷淡了?之前你可担心他了。” 陈月瞧着牛芳的神情,似乎是不太在意方才惊声尖叫的小弟。 却见牛芳将碗筷给用布给擦干后,一边放回了橱柜里,一边道: “你弟弟如今都十岁的人了,还是个秀才老爷,遇见事情还像个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叫,娘愁啊,这样子,他就算是考过了乡试,考过了会试,在皇宫里面,皇帝陛下会愿意用他这样一脸孩子气的人做官?” 陈月这才明白,为何牛芳往日里如此疼爱小弟,但是这几次尖叫却无动于衷。 “娘,就因为这样,你就不搭理弟弟?” 牛芳理所当然道, “要让他明白,他如今不是一个孩子了,遇见事情第一个念头应该是去解决它,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我知道, 你一向觉得娘宠着弟弟,可如今娘也想明白了,你弟弟将来是要做官的,是要为一方百姓谋福利的, 若是一直这样宠下去,迟早会出问题,娘本是打算这次乡试之后就跟他谈一谈的,但如今他身体不好,乡试不一定能过,所以娘打算等乡试放榜后,再和你弟弟聊这个。” 陈月这才后知后觉,明白到一件事情。 自己穿来之前,牛芳能够将家中的三个孩子拉扯长大,且其中两个品行端正,吃苦耐劳,那真的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牛芳是有认真思考孩子的未来。 “娘,您真厉害,看来嫂子将来得像您学习学习。” “嗨,净瞎说,你那是没有留意你嫂子教孩子,咋说呢,就光是看你嫂子教的那个劲儿,说的那些话,娘就觉得吧,你大哥将来老了有福气。” 被牛芳这么一提,陈月也不得不承认,最近几个月,忙活的事情的确是有些多了,一闲散下来就想自己安静的看看书,倒是对家里两个侄子的教育没多注意。 “对了,弟弟方才打扫房间,被床底下窜出来的老鼠给吓了一跳,娘,咱们看来得找找看家里有没有老鼠窝了,免得到时候咱们一家去珵都了,这屋子房梁都得给老鼠给啃了。” “这老鼠这么厉害?我们村里,老鼠看见人就跑。” “那不是咱们村里面前些年收成不好的时候,还有人吃小老鼠不是,后来好几年,咱们村里一个老鼠都找不出来。” 陈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时站在陈月的身后出声辩解。 “倒霉孩子,谁让他吃独食,还不放柜子里。” “娘,放柜子里也容易招蚂蚁,那是甜食。” 牛芳皱紧了眉头。 “惯的他的,有钱就瞎花,买些糕点回来吃,吃饱了又不吃饭。” 这下陈月两父女可不敢反驳了。 毕竟总不能告诉牛芳,孩子偷吃糕点主要还是因为你前几天老是弄炖菜,孩子吃不下,晚上又容易饿吧。 毕竟家里有老鼠还是一件大事,牛芳先是招呼着陈月和陈爹将厨房给来了个大扫除。 别问,问就是全家只有厨房里搁的东西最多,所以要先检查厨房。 得益于牛芳每次食材收拾的非常利落,且喜欢将橱柜给锁起来的好习惯,厨房内倒是没有。 紧接着就是去陈书的房间了。 原本陈月是想给陈爹弄个长棍,免得陈爹被老鼠给贴面了。 却见陈爹直接将那灶台下的烧火钳给拎在了手上。 见到陈爹如此泰然自若,陈月也就放心跟着上去了。 不过心中却是将做纱窗这件事给提上了日程。 毕竟…… 她也老爱开着窗户睡觉。 上楼到了陈书的房间,陈爹在前面打头阵,先是将所有的柜子都打开看一遍,没有问题后,便来到了陈月提到的那个老鼠跑出来的床底下。 陈爹用烧火钳在里面一顿敲打, “哎?好像有什么东西?” 牛芳赶紧道: “小月,站到床上去,免得老鼠出来吓到你。” 陈爹皱着眉头弯腰拿着烧火钳,手伸进床底摆弄了好一会儿后,夹出来了好些东西。 “看来这个老鼠是真的把这里当成它的窝了,你们看,这些都是它为了过冬准备的,棉絮,布料,它从哪里拖来的?” 牛芳看了两眼, “反正不是咱们家的东西。” “得把这个床挪开了,不然下面那老鼠弄来的东西就堆在里面,也弄不干净。” 看着这小山堆一样的东西,陈月也赞同。 既然是挪床,他们三个人肯定是挪不动的,不同于上辈子的那种木板床,如今的床都是实打实的纯实木,不是一般的重。 “算了,等晚上叫你王伯伯和你大哥我们一起挪,这床也太重了,看起来和我们那屋子的差不多,结果比那屋的重这么多。” 乐文 ------------ 第一百七十八章 老刺激了 晚上,大哥回来了, 如今陈月介绍了好几笔买卖都是陈壮接单,如今在木坊还算是小有名气。 点名让他接单的人也不少,几乎每天都要天黑了才能回来。 “你回来的正好,咱们三把你弟弟屋里的床给挪一下,家里闹老鼠,那老鼠在他床下面做窝。” 陈壮一听连忙跟着陈爹的身后上楼去。 陈月也赶紧的凑上前去看热闹。 三个壮汉,加三个小男孩, 总算是将那纯实木大床给挪出来一个空位,陈爹拿着扫帚进去就是一顿扫,而陈书看着床下的那些老鼠屎也是欲哭无泪。 他竟然和老鼠一家睡上下床…… 王百年和董瑞都不由得拍拍陈书的肩膀,安慰安慰他。 倒是陈月瞅着那地上打扫干净后的地面,有些疑惑。 “爹,你蹲下来看看那个墙角的地上。” 墙角有一块莫名的凸起,就像是那块青石板下有什么东西一样, 陈爹这才看向那隐藏在角落的突起。 “不会是上一家存下来的宝贝吧?” 得益于武侯的茶馆说书服务, 陈爹也听了不少的民间小故事。 其中最受各位听众欢迎的自然就是寻宝断案之类的。 于是陈爹在看见那明显比别的地面都要高出不少的角落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上家在此处藏了宝贝。 “这可说不准,恐怕还真的是。” 王大虎也怂恿道。 平日里就是他陪着陈爹去茶馆听书最多。 怀着这样的期待。 陈爹将那块高出的砖块给翘了起来。 “哎?” “啥,啥啊?”王大虎垫起了脚尖探头看向那陈爹的怀中。 “是一本书?” 听到这个答案,王大虎的脚跟落地。 “什么啊?就这?果然说书的故事不能信。” 三个小男孩倒是来了兴趣。 纷纷探头探脑,想要知道这埋在墙角根的书到底是什么书。 陈爹却没有将那本书递给他们看。 而是自己先翻开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毕竟,万一这书里面是春宫图就不好了。 “这上面的字有点奇怪。” 陈爹一边翻着一边说道。 陈月还是没有忍住,凑上前去站在陈爹的身后探头看。 这一看。 就把陈月给看呆了。 卧槽。 什么鬼? 为什么这里会有简体字? 我的妈。 这个世界是被穿越者给穿成筛子了吗? “小月,你看看呢?你看这些杂书比较多,或许能够看得出来这是哪里的字。” 陈月咽了口口水。 从陈爹的手中接过了那本简体字写的书。 书的封面写着两个大字。 日记。 陈月微微颤抖着手翻开了封面。 作者:武安。 武安? 这不是。 这不是那个穿越前辈吗? 前辈为什么要把她的日记本埋在武侯的宅子内? 一时间。 陈月想起来。 甘顺师傅曾经说过。 武安皇后是白家的恩人, 而这栋房子则是之前白家家主购买来招待自己的远房亲戚所用。 后来大概是嫌弃这房子不够大气,又在城外买了一座山庄用来安置,于是才有了这房子被红鸢相公做人情低价卖给了陈家人这一事。 “小月?” 陈爹瞧着女儿捧着那本看不出写的什么的书走神,不禁出声开口提醒。 “爹,女儿对这本书很有兴趣,能给我保管吗?” 陈爹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毕竟这孩子成天到晚最喜欢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书了。 “姐,我瞧瞧呢?” 陈月一把将日记本给塞进了袖口中。 “看什么看?你这后日就要乡试的人,看这些杂书,免得影响了记忆。” 董瑞瞧出小月姐不想拿那本发现的奇怪的书给大家看,当即忙帮腔道: “就算给你们瞧,你们也瞧不出来写的什么,倒不如让小月姐慢慢看,小月姐有了发现定会告诉你们的。” 听到这话,陈月给了董瑞一个肯定的目光。 董瑞微微侧头,耳根悄然变成了粉色。 既然将床底下给打扫干净了,三个壮汉和三个小男孩又一同将这张实木床给推了回去。 晚饭时,陈爹还提到了那个被翻出来的书,不过大家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书这种东西,就是用来看看而已,如果是什么金银珠宝,银票一类的,估计大家的反应还会激烈一些。 倒是甘顺先生听到这话后,连忙追问那本书的下落,得知是被陈月给要去了后,才没有继续追问。 事实上,在看见师父那么焦急的追问时,陈月有些心虚,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师父看见前辈的日记, 虽然是用简体字写的,但其实简体字与如今大周的字在很多时候也颇为相似,陈爹之所以觉得看不出来,完全是因为他认识的字少,加上没有心思猜测。 但若是甘顺师父就不同了。 虽说, 正经人都不写日记,比如像自己最近一直在写的日记,就是加了那么一点点的修饰手法,夸赞了一点点自己身边人的改变。 尽管如此,陈月还是不愿意让师父看这本日记。 饭后,陈月就缩回了屋内,将门窗反锁,然后借着烛灯的光亮,开始看起来这本前辈的日记本。 第一页, “陈月,你来了吗?” 看见这一句话,陈月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武安她早就知道自己会穿越来大周? 还是,她能预见未来? 陈月往下看去。 “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出现,但是我很抱歉,我把这个世界搞的一团糟。 你知道你的名字,对于后来的人而言,是多么伟大吗? 就像是一颗永远挂在天上的星星一样。 你发明的造纸术, 你找来的经济作物, 你发明的一切一切, 都在未来这千年内都影响着大家, 我因为一场意外,来到了这个世界, 来的时候,我正在生孩子, 天知道,我也只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孩子, 但为了活下来,我不得不用劲全身的力气把孩子给生了下来, 然后我才发现, 我竟然是大周出了名的文王的老婆,还是大老婆, 鉴于你在日记本中对文王这人的描述, 我决定,帮助他夺得王位。” 陈月将日记本给和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玩意儿, 老刺激了…… 乐文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送行与打算 所以,原来的历史中,皇帝不是如今的这位? 而当今的这位皇上,能够坐上皇位也是因为武安的鼎力支持? 那,后来呢? 从之前师父给的那本书来看,武安后来与当今皇帝可谓是分道扬镳,甚至师父曾暗示,武安是皇上派人暗杀死的。 而武安这么做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我的日记? 淦。 姑娘, 难道你就没听过那么一句话? 正经人谁写日记? 不行不行, 陈月想到这里, 从背包中将那自己的日记本给拿了出来, 在封面上写了一句, 仅供参考。 做完这一切, 陈月才洗漱上床, 睡觉前, 刚想要伸手去翻看那武安的日记本, 却还是忍住了, 毕竟她觉得, 要真的翻看下去,估计今晚就别想睡了。 —— 家中两个秀才公参加乡试前的最后一天, 牛芳虽然依旧紧张,但是家中一日三餐终于恢复了正常。 吃完饭,陈书和王百年也难得没有待在屋子里,而是到前院的躺椅上一人躺了一把。 那悠哉的劲头,如果不是因为明日就要进考场了,陈月怎么也得给两人来个爱的教育。 董瑞不用参加乡试,但是却在屋内背着四书五经。 陈青陈竹二人则早早的去开店去了。 王大虎和陈爹二人去茶馆听书。 牛芳和大嫂两人在给侄子们做衣裳, 至于陈月,她将窗户大打开,躺在软塌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空,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 武安啊,武安, 你究竟做了多少事情? 陈月回想了一下师父给自己的那本‘历史书’ 还真的做了挺多, 算下来,那些事情如果是自己来做的话, 嗯…… 怎么也得等小老弟位极人臣,而且还得是深得皇帝喜爱。 或者是…… 自己造反做皇帝, 而如今,武安将老皇帝给扫除了,将她口中的文王给推上了皇帝的宝座。 只是,不管自己日记本中的文王是什么性格,如今的皇帝陛下,最终显然没有对武安留手。 或许她最终的陨落就是因为她的日记? 毕竟师父曾经说过, 白家家主当初收留了逃难中的武安,武安给了几个建议,让白家客栈起死回生。 那么,会不会后续武安将书藏在这里后,让白家的人悄无声息的买下来? 这不是不可能, 可是,她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住?小老弟会在这里住,还会被老鼠住在下铺? 忽然,陈月想起来了自己昨日原本的一个念头。 昨日在发现小老弟下铺的老鼠窝点时,自己还想过将它给写在日记里。 …… 所以, 她是真的看过自己写的日记? 甚至是未来的自己写的日记? 这种感觉, 真奇怪, 不过转念一想, 陈月又释然了, 反正自己日记里面也没有透露太多自己的事情,大多数还是观察的身边人。 想到这里,陈月才算是安心了下来, 一放松,在温暖的被窝和凉爽的秋风吹拂下,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起床了,死丫头,也不知道你前天晚上到底是干了啥,昨天下午来叫你吃饭,你睡在软塌上面,还打呼,我把你抱回床上你这孩子也没醒。” 说完,牛芳就搓了一把陈月的脸颊,成功的用冰凉的双手将陈月给从半梦半醒之间给直接唤醒。 “娘,您别玩了,我现在就起,现在什么时辰了,小弟他们东西准备好了么?” 牛芳瞧着陈月彻底醒了,一边朝着门外走着,一边道: “动作快些,你弟弟这一次乡试,咱们也别太上心了,考得上就成,考不上再来一次就是。” 陈月一边系着腰间的绳子,一边回: “放心吧,娘,咱们襄省的乡试,弟弟是稳稳的,只不过状态不好,前十就拿不到了而已。” “行了行了,这话啊,你就留着他考上了再说。” 陈月快速洗漱完毕,下楼时发现小弟和王百年都各自背着一个箱笼站在后门旁,瞧见了她,陈书才扬起笑脸。 “姐姐,咱们走吧。” “小月姐,走吧。” 陈月点点头,和娘一同坐进了车厢内。 乡试的地方和之前院试的地方还不同,因为乡试的人更少的缘故,所以位置也更加靠近城中心。 到了考场门外约莫十米处,马车便不能前行。 陈月坐在马车上,看着小弟和王百年一步一步走入考场大门, 是什么原因, 我会认识上辈子是文王的当今皇上? 并且还给出温和的评价? 陈月看着小弟那小小的身躯。 难道小弟将来真的位极人臣? 连带着我也能和文王谈笑风生? 想到这里,陈月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就算是小弟将来真的做到了宰相的位置,自己也不过是个宰相的老姐姐罢了,估摸着是根据小弟平时的谈论,所以才有的评价。 想通了后,陈月这才有了心思开始思考,全家搬到珵都的事情。 回去路上,陈月就提出了要做搬家的准备了。 “还早着吧?就算是你弟弟乡试真的通过,会试也是明年开春去了,这前前后后,五个多月呢。” 牛芳还沉浸在担心儿子身子不好,又坚持考试,不知道能不能通过的事情上,乍一下听见女儿已经开始计划准备会试,觉得有些着急了。 “娘,若是现在不提前准备,到时候想各地乡试榜单出来了再去租赁房子,那得更贵,你忘了,咱们来武侯的时候,也幸好是提前来的,最近这段日子,来武侯的考生住的客栈多贵啊。” 一番话下来, 牛芳有些犹豫了。 “那,要是你弟弟乡试没有通过,咱们一家又在珵都租了房子,那不是白花了钱?” “别担心这个,咱们芳华阁最近名头已经够大了,我也准备去珵都开一间分店,所以,租房子是肯定用得上的。” 牛芳想了想陈青陈竹姐妹两如今每天交给自己的钱财,还是点头同意了,不同意也没法子啊,钱是小月赚的,只不过是暂时放在她这里而已。 “那行。” 说完这话,陈月就将头给探出车厢外。 “爹,拐个弯,送我去白府。” 乐文 ------------ 第一百八十章 香薰 既然是去珵都开分店,肯定是要和红鸢师姐商量的。 这一次带路的人,依旧是上次的那个小丫鬟,小绿。 “陈小姐,这边请,少夫人昨晚上睡得有些晚,方才才睡醒,听见您来了,现在正在梳洗呢。” 陈月了然的点点头, 师姐估计是又失眠了, 不过这也算是正常了,毕竟白苏那家伙常年在外漂泊,回来的时间断断续续的,师姐一个人在府里面,府里又没有个婆婆妯娌的,连演甄嬛传都没有人配合。 人一无聊,精力消耗不了,就容易失眠。 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红鸢的卧房前。 里间传来了阵阵的熏香味道。 陈月皱皱眉, 她鼻子有些敏感,闻多了香味,就容易打喷嚏,同时还容易脑袋晕晕的,闻着这熏香,心中有些微的不适,也只当是因为熏香的缘故。 坐在里头梳妆的红鸢透过镜子瞧见了外面皱眉的陈月, 不禁扭过头来问道: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就皱眉呢?” 陈月笑着摇摇头,迈步进了屋里, “没什么,师姐,你这屋里的熏香,上次来倒是没闻着。” “也是最近才点的,之前我也不爱弄这些。” 陈月刚想说什么, 却只觉得脑子忽然发蒙,呼吸不上来,随即脸色一变,立刻起身跑到了屋外去。 快速猛烈的吸了好几口冷风。 红鸢也发现了小师妹的反应有些不正常,连忙让人将香薰给扑灭,然后将屋子里的窗户全部打开散风。 陈月此时倚靠着门框,总算是缓过劲来了,将那被小绿拿出来的熄灭了的香薰给要了过来。 “师姐,我能瞧瞧这个香薰吗?” “这香薰怎么了吗?” 红鸢有些忐忑的凑上前来,看向陈月双手捧着的香薰问道。 姓名:香薰 性别:无 技能:发出香味,提振精神 备注:长久使用,会造成精神衰弱,大概率导致不孕流产。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是,这香味闻起来怪怪的,师姐你最好是让大夫看看。” 陈月将香薰给重新递回了小绿,这才牵着红鸢的手重新走回了房里, “师姐,这香薰是谁给你的?” 红鸢听到这个问话,抿了抿嘴。 “这东西是你师哥的表妹给的,我嫁进白家后,她经常陪着我。” 说完这话,红鸢叹了口气, 冲着站在门外,双手端着香炉不知道该扔还是不扔的小绿道: “将香薰送给王大夫瞧瞧,顺便留下一半,这事不要让表小姐知道,明白吗?” 小绿心中有些大胆的猜测,以至于捧着香炉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却还是连忙应声退下。 白府的府上就有两位大夫,一位是白大夫,四十来岁,白家远亲,平日里红鸢让他看的比较多,一位就是王大夫,因为白北对他有救命之恩,才留在了白府。 陈月倒是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师姐既然点名了让谁看,肯定是有把握的。 “师姐,我这次来本是打算问问你,咱们是否可以开始准备去珵都开店了,不过,经过徐莹姐姐的话后,我也觉得,珵都的店应该有一位官员亲眷才行。” “可,我也不太认识珵都的官员亲眷,你知道的,除非有特殊的缘由,否则大部分的官员女子是不太和商户子女玩在一起的。” 红鸢眼神有些无奈的看向陈月道, 毕竟当今圣上,最讨厌的就是所谓的官商勾结, 不是谁都像徐莹她娘一样,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亲爹也不顾的。 陈月点点头, “我此次去,有两个人选,如果这两人都不成,那我会推迟开店的计划。” 红鸢了然的点点头,赞同陈月的打算。 陈月本想让红鸢师姐给一些珵都开店的建议,红鸢却说她还从未去过珵都,珵都距离襄省毕竟有那么久的路程,坐马车也得将近二十几天,师姐成婚不到两年,想来没去过也是正常的。 没办法,陈月只得决定先带着牛芳和陈爹去珵都先落脚,考察定下房子后,再去信叫大家过来,同时还要拜访两位故人,试探他们有没有参股的打算。 “少夫人。” 小绿依旧双手捧着香炉回来了站在门外出声道。 “小绿进来说吧。”红鸢招招手,示意小绿进门来, 待小绿走进门后,红鸢才叹了口气问道, “王大夫怎么说?” 小绿先看了一眼陈月, “无妨,师妹有什么是听不得的?你就说吧。” 小绿将头深深地低下。 “回少夫人,王大夫说,说……” “说什么。”红鸢有些狐疑的看向小绿, “回少夫人,王大夫说,这个熏香虽然能暂时振奋精神,但是用久了会让人精神衰弱,而且容易造成小产和不孕。” 说完后,小绿整个人站在原地不敢吭声, 她之前还猜测表小姐送的熏香有问题,可能是太便宜了,熏人,直到听见王大夫说的话后,才恍然发现,陈姑娘真的是自家少夫人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陈姑娘,少夫人就这样被骗,到时候如果真的生不出来,或者是小产, 那么自己这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肯定会被老爷直接发卖了,那都是好的,更可能的是,知道了主家的隐私,被悄无声息的弄死。 “哈,哈。” 红鸢眼睛快速眨了眨,呼吸不过来,不得不张嘴哈气。 陈月见状,连忙轻轻拍打红鸢后背。 “深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好,慢慢来。” 等到呼吸畅通后, 红鸢这才红着一双眼开口道: “她为何要这样对我?我自认为做她嫂子以来,待她不薄,吃的穿的玩的,哪样没有送过她?甚至还曾想过为她做媒。” 陈月想了想, “师姐,你之前说你经常叫她来白府做客?” 红鸢眨了眨眼睛, “是啊,你师哥家这边的亲戚,就她一个和我年龄相近,还算是能聊聊。” “师姐啊,你就没想过,她来白府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师哥?” 毕竟,在如今这个朝代,表妹嫁表哥什么的,还是很流行的。 而白家的财力在这里摆着,这位表姑娘既然动手了,就证明了她的心思,不过不知道她是原本就冲着白府少夫人这个位置来的,还是后来看见师姐婚后生活才起了想法的。 不过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经出手了。 “师姐,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陈月担心红鸢感情用事,放过这个表姑娘。 而且陈月甚至开始怀疑,红鸢在婚后精神状态这么差的原因,会不会也和这个表姑娘脱不开干系。 毕竟,从这次的香薰事件可以看得出来,这姑娘心狠胆大。 “我,我不知道……” “师姐,既然你不忍心处置,不如将这件事告诉你公公,白家家主白北先生吧。” “啊?” 红鸢双手拧着袖口,有些不确定道, “毕竟是女人家的事情,如果告诉公公,会不会显得我有些无能?” 陈月按住红鸢不安的双手, “师姐,你觉得师兄娶你的时候,白家家主会不明白你的性子吗?” 红鸢听了这话, 有些沮丧的摇头。 “不,他知道,所以他才不愿意我顶着白府的名头出去打交道。” “师姐,这不是重点。” “嗯?” “重点是,他知道你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而且,她下药谋害的不只是你。” “那还有谁?” “还有白家未来的嫡长孙。”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准备 此话一出, 红鸢才意识到了, 那位表姑娘做的这件事对自己的伤害有多大,如果不是因为师妹的缘故,自己就因为点着熏香,精神头好一些的缘故,或许会一直点着。 到时候自己将绝了做母亲的可能。 想到这里,红鸢紧紧地抿着嘴唇。 “我明白了,小月,今日你先回去,等这件事处理好了,我再看看要不要和你一同去珵都一趟。” “行,那师姐我先走了,我估计乡试完后第二天启程,你在之前给我回信就行。” 红鸢点点头, 小绿本打算送陈月出府,却被红鸢给叫住, “小绿,你,你留下来。” 小绿对陈月歉意的笑了笑, “没事的,别担心。” 陈月对小绿说完这话,便跟着守在走廊里的丫鬟走出白府去。 —— 待得陈月走后, 红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坐起身子, “小绿,带着香薰,跟我走。” 红鸢在成婚后第二次来到了公公白北的书房。 “有什么事?” 红鸢先行礼,随后将香薰的事情说了出来。 书房里安静了几秒, 白北点了点头,道: “我很高兴,你在遇见你处理不了的时候,首先想到了和我告状,你明白了,你是我白家的人, 你和那小姑娘做的芳华阁我知道,生意不错,既然她想去珵都开第三家店,你也一起去看看,钱不够爹这里有,咱们白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香薰的事情我来处理,唔,你这孩子脸皮薄,等你和那小姑娘一同去了珵都,我再开始处理,别担心,以后遇见什么事情,就像今天这样,来找爹告状,知道吗?” 红鸢忍不住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坐在书桌后明显心情不错的公公白北,随后狠狠地点头道: “好的,爹。” 整个过程,白北都没有嫌弃之类的情绪,甚至还担心她心软,让她和小月一同去了珵都后他再动手,这和红鸢平日里印象中的严肃的公公形象,几乎是一点也不搭界。 走出书房回到院子的一路上,红鸢都有些恍惚, “小绿。” “少夫人,奴婢在。” “师妹说的对,爹没有生气,而且爹似乎有些高兴,因为我,对他告状?” “少夫人,奴婢方才在门外,并不知道老爷说了什么。” 红鸢这才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瞧我这记性,罢了,走,咱们去收拾去珵都的东西,你也一起吧,你今儿捧着香炉去找王大夫的事情也是瞒不住的。” 小绿愣了愣, “谢谢少夫人,少夫人,我,我帮您收拾行李。” —— 陈月在吃晚饭时,将要去珵都的计划给说了。 这一次去只带陈爹和牛芳, 一是因为大哥的木工活如今手头还满的,不可能说走就走,二来是因为嫂子还带着两个侄子,总不能待在客栈里待久了,原本陈月是没打算带大哥两口子的。 但谁想到大嫂主动提出要一同去,因为最近她娘家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那个她喊了十几年娘的女人不得不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她想干脆一走了之,让她爹自己来处理好。 甘顺先生听到去珵都,只说他要先回县城处理一番事情,随后便来珵都, 王百年反正是铁了心要抱陈书大腿,肯定要跟着去的,王大虎原本是打算,陈家要是搬去珵都,他就回县城陪着王百年他奶奶。 可如今一瞧,剩下的这几位,似乎都没有出远门的经验,便只能留下来带大家一同前去珵都了。 将此事确定好了,陈月打算等小弟和王百年从考场出来后第二天就启程。 三天后, 陈书和王百年脚步虚浮从考场内出来。 王百年还好一些,出来后直接大吃一顿,然后就睡了。 陈书却是出来后,什么也吃不下,被陈月硬生生灌了一碗姜汤也倒头睡了。 等到两人睡醒, 陈书就迎来了爹娘和姐姐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启程去珵都的消息。 “我也要去!” 陈书看着陈月往马车上搬东西,一时心急,脱口而出。 “哎?可是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怎么去?放心吧,等我们找好了住的地方,就给你们来信,前后肯定没有两个月。” 陈书有些大迷茫的看着姐姐。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远啊?” “那现在不就有机会了么?” 陈书站在原地,看着忙碌的姐姐,娘和爹,忽然觉得很慌张。 “我不管,我要一起!” 陈月这才放下东西转过身来,看着面前这个嘴唇发白的半大男孩。 “你的病没好,还需要修养,路上得个把月,你觉得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撑得住?” 陈书不吭声了, 陈月抬手揉了揉小弟的头顶, “乖,在家好好养身子,等我们的信,放心吧,就算是娘不要你了,我也得等着你不是?姐姐还等着我们家小弟做大官不是?” 陈书这才支支吾吾说: “那你们确定好了就要告诉我……” “知道啦。” 天蒙蒙亮,白府的马车就来到了陈家后门外,红鸢第一次出远门,颇为兴奋,昨晚上根本就没怎么睡得着。 此时瞧见陈府后门打开,从里面出来的那辆陈家马车,顿时欢喜的伸出头去, “小月,来我车上坐!” 陈月听见红鸢声音,和牛芳说了两句,便去了白府的马车。 红鸢前后共有两辆马车,赶车的人都是壮汉,除了红鸢所坐的这辆车外,后面那辆车上还坐着几名护卫,红鸢身边除了小绿一名丫鬟外和一名嬷嬷外,都是保护她的人手。 甚至马车也不再是那打眼的两匹马拉的豪华马车,而是外观不起眼,只是看上去略微比平常马车大了一些的马车。 嬷嬷坐在车板上和驾马的护卫一同,小绿坐在马车内刚刚进去的地方。 此时看见小月上车,特意将车帘子给掀开,扶着陈月进了车内。 “小月,你知道吗!” 红鸢说到这里,忽然看了一眼车帘外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凑到陈月的耳边道: “你说的没错,我公公听到我告状,非但没有生气,而且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他还让我将来遇见像这次一样,处理不了的事情,也告诉他,他来处理。 这次我和你们一同出门,也是公公叫的,他说等我出了珵都,他再开始处理。” 陈月听后不禁点头,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抓紧时辰赶路,早日将店铺处理好,你也能早些知道,那位表姑娘的处理后果是什么。” 乐文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启程 赶路,总是乏味的, 再大的对目的地的期许,都会在赶路的过程之中消磨掉。 尤其是, 坐马车这件事。 好在,陈月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 出门的时候,带了好几本闲书, 只是,书是带了,就是低估了这路上的道路状态,大部分的道路都是土泥路,好在因为初冬天气寒冷,没有雨雪,路面只是颠簸而不是泥泞。 就算是如此,每天上午坐五个小时的马车,下午坐四个小时,晚上下车的时候只觉得屁股蛋都没知觉了,颠麻了。 就这样,赶了将近一个月路程后,陈月瘦了。 且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两侧脸颊的肉也的少了不少,整个人第一次有了少女的状态。 红鸢躺在马车内,瞧着自家小师妹的侧脸, “小月,你好像瘦了一些。” “啊?有吗?” 陈月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这些天赶路给她赶得,颇有几分灵魂离开了肉体的错觉, 除了晚上在客栈睡觉的时候还能回魂,平常几乎就属于行尸走肉的状态了。 “有,你瞧瞧你的下巴,都瘦得下巴都尖了。” 红鸢从躺着坐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要是被先生看见,我让师妹你变得这么瘦,先生还不狠狠教训我?” 陈月依旧紧闭着双眼, “放心吧,师姐,等到了地方,吃上几天,这肉就上来了。” 毕竟,就陈书那家伙乡试前几天的炖汤,都能把她补得腰间胖了一圈。 听到这话,红鸢也来了兴趣了。 “你说,这珵都有什么好吃的呢?我从未来过,只在从前的诗会上面听那些随着父亲来武侯的珵都姑娘们说过几次,说珵都的酒楼风味比咱们武侯的好多了,有白府的厨子手艺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陈月倒是忍不住想了想。 “我记得之前看过的一本游记里面曾经说过,珵都的酒楼也偏好做辣,不过他们更喜欢做面点和汤。” “汤?咱们武侯的酒楼不也有?” “不是咱们这样的汤,是那种,粘稠的汤?我也不太懂,不过等咱们到了珵都,点上一碗尝尝吧。” “说得我有些想吃吃看了。” 陈月此时也睁开了眼睛, “我也饿了。”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都笑了起来。 此时马车也停了下来。 “看来咱们到今晚下榻的客栈了?比昨日似乎早了不少?” 红鸢说完,笑着起身准备下车。 “夫人,在车内做好。” 车板上传来了嬷嬷沉稳却急切的叮嘱。 红鸢停下了起身的动作,有些迟疑的看向陈月。 “师姐,你先坐着,我瞧瞧外面的情况。” 陈月坐起身来,准备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情况。 还没掀开车帘,就被红鸢给按了下去。 “等等看,这次出门,我带的人手也不少了,他们应该能解决。” “我担心我爹娘他们。” 陈月解释道, 红鸢这才放开了手。 “抱歉。” 陈月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随即将头探出车帘外, 只看见在自家马车前面,站着一帮穿着各异的人。 “过路的,把钱都留下来,人可以走,钱不够,那就人留下来抵钱。” 只是还未等对方说完,红鸢身后的马车上就下来了四个人,快步冲上去就是干。 颇有几分斗殴的架势。 瞧着这一幕,陈月有些疑惑,在她看来,白府难道不应该给点碎银子,然后走过去才是正经的,毕竟,若是交手,使得车上的红鸢受伤了,岂不是不划算? “这,为何不给钱过去呢?” 陈月私心也是希望给钱解决的,毕竟如今距离珵都的车程也不算远,也就是再坐个一两天,就算是土匪,应该也是最后一波,给了钱就了事,被耽搁了行程才不划算。 那位一直坐在外面车板上的嬷嬷却忽然开口解释: “此地距离珵都已经只有一两天车程,绝无可能有盗匪,这伙人是假装成盗匪截停我们车队,其心可疑,要防止他们有后续人手,得速战速决。” 听完这话,陈月张了张嘴,若有所思。 “多谢嬷嬷解惑。” 嬷嬷只是矜持的点点头,却不再吭声。 陈月还是担心牛芳和陈爹的安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走到最前面的马车去,刚想要上车,却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寒意。 陈月侧身一让,一记冷箭从山上射下,陈月眯了迷眼,看向那山上。 “小月,快上车来!” 待在车内的牛芳一把掀开车帘,焦急的冲着在车旁的女儿伸手道。 陈月却罕见的没有听牛芳的话,而是一言不发的从马车底部拿出了一把弓箭,以及三根箭矢。 弯弓搭箭, 沉着一张脸,三箭齐发。 红鸢车上的嬷嬷看见这一幕,看着那一路上除了躺着就是吃的小胖姑娘,竟然能够弯弓搭箭,且一次性射出三箭,不由得露出了一脸赞赏。 牛芳则是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本想问女儿是从哪里学来的射箭,但是想到年前女儿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张开的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呼,加了99经验值到了一级射箭,还特意同时用了三根,果然,起码有一根是射中的。” 瞧见有人被射中了,一名护卫连忙上山去将那人给捆了下来,原本阻挡在前面的那帮人一瞧同伙被抓住了,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四处散去。 “加速前进,今晚在县城下榻。” 嬷嬷冷静的传达指令, 随后,陈月走到那位被捆住带下来的弓箭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啪!” 又一巴掌,打在了另一边脸上。 看着那人两侧立马肿起来的脸颊,陈月这才笑道: “一边一个,这才公平。” 将此人给扔到了最后面的马车上,被马车内的几名护卫看守,队伍这才继续开始行驶。 等到了县城, 护卫长在马车外禀告,那名被抓住的土匪,似乎有些问题。 红鸢听后拧着眉头反问: “什么问题?” “回禀夫人,此人似乎是北荒漠人。” 红鸢脸色一下就白了, 她虽是没有出过远门,但是也是知道,北荒漠人代表什么意思。 “送到衙门去,将路上发生的事情禀告清楚。” 红鸢几乎是不用思考,就做出了决定。 “是的,夫人。” 待得那名护卫走后,陈月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师姐,你还记得,南家那个嫁来珵都的女儿吗?” “南家南倩?”红鸢显然也对那个姑娘有很深的印象,在没有嫁入白家前,那南倩也几次三番的想要羞辱她,好在自己与徐莹私交甚好,那南倩也只敢口头上说说,倒是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来。 不过,她也是听说过南倩干的那些事的,如今提起她还是印象很深刻。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嫁到珵都去了?” “她是嫁给了三品官员的嫡子做正妻,但是她进门后第三天,那人就抬进府了一位平妻。” 乐文 ------------ 第一章 珵都 “那南倩还不发疯?” 红鸢问完这话,才捂住嘴不小心笑了起来。 “她那样的性子,如今嫁到了朝廷官员的家中,恐怕是得少活不知道多少年了。” 陈月摇摇头, “那家人娶她本就是为了她身后南家的银子,南家在送亲时,带了远比他们预计要多的银两,所以南倩在府里日子不算差。” 红鸢有些不解, “他相公就差了三天娶了平妻,你还说她日子过的不差?” 陈月点点头, “她日子的确不差,她嫁的本就是做填房,对方年龄三十几快四十了,大的孩子都准备成亲了,她嫁过去也只是看中了那个填房身份罢了,如今的她,有了她想要的身份,有了她夫家想要的钱,你觉得,她还会在乎一个平妻吗?” 红鸢虽然还是不能理解,但是也接受了小师妹的说法,只是却依旧不明白。 “可是这北荒漠人为何和南倩有关系?” “实不相瞒,南家人与北荒漠人私交甚密,不过这件事在南府被一把火烧光后,就没了下文,我原本以为南倩应该是和北荒漠人无关,可如今细细想来,除了南倩外,还有谁能够对我们这趟的妇孺下手呢?” 红鸢这时才真的感觉到了事情的难办。 “若是那南倩真的对我们穷追不舍,这珵都的店……该如何是好?” 陈月却摇摇头。 “这珵都和咱们襄省自是不同,襄省三品官员已经是只手遮天,可在珵都,却不一定。” “可,三品已是能够天天上朝的大官员了吧?”红鸢有些不确定的的问道。 “每日上朝的人不在少数,况且,这三品只是南倩的公公罢了,而且根据我的消息,那三品的官员不算是那种手握实权的,只是等级三品。” “等级三品,和三品大员不同吗?” “自是不同的,等级三品,是按照三品的待遇给你,但是手头的权利却不一定,三品大员,则是实打实的实权。” 红鸢一脸恍然大悟。 “所以,咱们不用怕南倩?” “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得提防着,等到了珵都,我先去拜访拜访两位故人。” 姜西给的令牌还在身上,魏思远给的也还在,除此之外,还想去感谢一下布衣宰相赵本。 若不是他的鼎力相助,朝廷派兵不会这么迅速。 将那名北荒漠人交给当地衙门,并表述了经过,衙门立刻派人守候在红鸢等人下榻的客栈外。 大周对待北荒漠人一向是宁肯错杀,不肯放过, 更何况,这等荒漠人竟然到了珵都周边县城试图截获百姓财物,这证明了什么? 这证明了这帮子北荒漠人不把他们这帮捕快官兵放在眼里! 陈月原本想今晚去白日里被拦住的地方瞧瞧,可推开窗户,敏锐的感觉到了有好几股视线瞬间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陈月才将窗户关上, 今晚上就安心的睡吧…… 从县城到珵都,一路上相安无事,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北荒漠人发现自己这一波人不好下手,还是因为那被抓入大牢的北荒漠人吸引了他们的大量心神,总之,这两天的行程,格外的顺利。 十月中旬, 陈月一行人总算是到达了珵都城外。 此时却已经是下午时分,城门下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 “夫人,咱们到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要不今天就先在城外休息一下,明日进城?” 马车外,护卫首领建议着。 车厢内, 陈月冲着红鸢微微摇头。 “不用了,咱们抓紧时间进武侯吧,到了府上,大家可以好好的休息。” 红鸢说完话后,外面的人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应下声来。 三辆马车排着队在入城的通道。 珵都共有四个大门,每个大门下划分出数条通道。 两条是城内出来的, 两条是要进城的, 还有两条通道时不时的有人出入,根据嬷嬷所说,那两条道路是供皇室宗亲出入使用的。 护卫首领没有说错, 待得陈月一行三辆马车通过进城的关卡时,天已经漆黑一片,城内道路纷纷挂上了灯笼,路上也开始刮起大风。 行人纷纷加快了回家的脚步,一时间,路上只剩下了车轱辘转动在石板上的声音。 约莫走了有两炷香的时间,马车停在了一座不算小的宅子大门面前。 嬷嬷率先下去,敲响了大门。 “吱呀……” 大门旁的侧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瞧见了来敲门的嬷嬷,先是一愣,随后脸上荡出了巨大的笑容。 “娘?” “院子里地龙烧着没?我启程的时候给你的信你瞧了没?你将大门打开,少夫人到了。” 两人短暂交谈几句,开门的男子连忙将正门给打开。 陈月瞧了一眼宅子上挂着的白府二字,以及那左右邻居家大门的距离,不禁咂舌。 这白家不愧是襄省首富,连在珵都的宅子都这么大。 大门从内缓缓打开,大概是没想到主家这么晚了才到,院子内的灯笼只零星的点了两盏。 此时除了开门的人外,院内还奔跑着几名仆人在点灯。 红鸢与陈月还有牛芳陈爹,都下了马车直接从正门走了进去,马车自会有人帮忙驾到后院去。 陈爹瞧着这因为点灯而豁然开朗的前院,不禁有些胆怯。 “咱们也进去?咱们家不找个客栈住啊?” 牛芳也抿了抿嘴唇, “反正小月咋说咱们就咋做,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呢?你是来过珵都,还是听过珵都啊?” 被牛芳这么一怼,陈爹张了张嘴,最后只得道: “那不是住别人家不舒坦嘛……” 牛芳翻了个白眼, “舒坦,咋的,让你花钱你就舒坦了?你知道这珵都的客栈多钱一晚吗?还有你那个小白,你知道它在马厩一晚多钱吗?我看你就是钱多了烫手!” “晓得了,晓得了,我就说了一句,你就说了这么长一串。”说完,陈爹用手肘微微撞了撞牛芳。 “嘿嘿,你是不是也不自在,咱们好像都是第一次进来这种高门大宅是不?” “就你话多,跟紧了,这宅子这么大,别到时候你在里面走丢了,那才丢闺女的脸。” “那不能够,她们好像停下来了?” 乐文 ------------ 第二章 受宠的小白 “再往前走,就是后院了,陈姑娘一家住在石榴院是最合适不过的,那院子有一个单独的后院门,只要将前院门锁上,就是一个单独的宅子。” 嬷嬷说完后,看向红鸢, 她毕竟只是一个嬷嬷,可以给主家建议,却不能代替主家做决定。 红鸢却扭头看向陈月。 “小月,你觉得呢?” “很棒的院子,正好合适,如果不是因为要找宅子,我估计都要住在白府,舍不得走了。” 红鸢顿时两眼发亮。 “那岂不是正好?干脆你也别找什么宅子了,就住那个院子,左右你弟弟年后会试之后,才能知道名次。” 嬷嬷听见这话,也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毕竟这珵都的租赁价钱几乎就是天价,听说正是因为如此,老爷才一狠心决定在珵都买下这座宅子,毕竟,白家每年招待客人,或者是少爷来珵都的时候,也是颇为耗费住宿银钱。 在红鸢的执意下,嬷嬷先带着陈月一家人去了那个提前预留出的石榴院。 从院子门走进去,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正中栽种着一颗石榴树,北边一排三个屋子,东边是两个偏房,左侧则是一排石榴树。 穿过正屋,又是一个小院子,小院子里还有一扇挂着锁的木门。 “这扇门后,就是一条小巷,巷子朝右走,没多远就是方才我们来时的那条大街。” 陈月了然的点点头。 “多谢嬷嬷了。” 嬷嬷悄悄长舒一口气,还好,她在接到消息知道此次要带少夫人的师妹一家人的时候,专门探过小绿的口风,知道少夫人对小师妹十分喜爱,这才特意让儿子将石榴院给收拾出来, 确认了石榴园院的地龙是烧着的,屋里的被子被褥是崭新的,红鸢这才放心的跟着嬷嬷去了她的院子。 师姐走后不久,陈月他们车上的行囊也跟着被送了过来。 陈爹瞧见住的这地方有两个院子后,便打听能不能将他的小白马给牵来院子里。 “抱歉,这位老爷,府内除了马厩外,一向是不允许饲养动物的。” “啊,这样啊,没事,没事,我也就是随口一问,谢谢啊。” “老爷您言重了,小人告退。” 说完这话,送行囊的小厮就快步走了。 “哎,小白每天晚上都有我给它梳毛的,也不知道它今天没有梳毛,睡不睡得着啊。” 陈爹扶着院门,看向那方才来时的方向,有些担忧道。 牛芳本想说两句, 可想到这一路上,小白马不停蹄的拖着他们两人走了一个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而陈月此时已经将床上的被子给铺好了。 甚至还将那放在正屋的浴桶给加满了热水。 “娘,你和爹先泡个澡,咱们今儿早些睡,晚上估摸着要下雪。” 一听要下雪,陈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那可咋整啊!你小白妹妹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冷的地方,晚上下雪会不会被冻坏了啊?” 陈月看着陈爹守着院门口都快成望夫石了,只得叹口气道: “这样,爹,你随人去马厩里瞧瞧,顺便给小白多盖一条棉被?” 陈月说这话的时候,指着方才那白府的人抱来的,他们之前垫在马车内的棉被。 “真的吗?小月你也担心小白受冻了?只是,”陈爹脸上有些忐忑道,“爹这样不会让人笑话咱吧?” “得了吧,笑话咱,咱就让你的小白这么硬生生的受冻?你晚上能睡得着?再说了,人笑话咱们做什,去吧去吧,瞧着你这样子就头疼。” 得了牛芳的首肯,陈爹这才连忙朝着那院外的小厮跑去。 如此一来,刚刚打好的泡澡水就只能牛芳先泡了,否则陈爹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到时候这桶里的水都凉了。 趁着牛芳泡澡的功夫,陈月在侧屋的房里用小灶煮了面,等牛芳泡完澡出来,正巧赶上面出锅。 而与此同时,陈爹则是牵着小白走进了南边的院子。 牛芳裹着衣裳坐在正屋里吃面时,就正好瞧见这一幕,一时间惊呆了,甚至忘了手中夹到一半高的面条。 面条滑溜的从筷子中溜走,坠落,顺便溅了牛芳新换上的里衣一身。 而陈爹对此一幕毫不知情,而是牵着小白到偏屋里,先是仔仔细细的将房屋的门窗给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漏风后,这才放心的将堆放在里面的干草给叠了个小白的床出来。 随后瞧见小白睡了上去后,又细心的将那床棉被给盖了上去。 盖了后,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和按摩。 门外, 牛芳裹着羊毛袄子,拉了拉一旁和自己一同偷看的小月袖口一下,朝着正屋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陈月点点头,两人悄无声息的回了正屋。 回到屋内,陈月将身上的斗篷给解开,挂在一旁。 “娘,您叫我看这干啥?” 牛芳瞪大了双眼, “你自己亲眼瞧见的,你爹他对小白都快比对你大哥还好了!” 陈月回想了一下,屡次被牛芳搬家忘记的大哥, 你要是跟大哥比的话,这话倒是没毛病, 不过, “娘,你想多了,这是爹的第一匹马,爹自然是比较上心,等将来家中马多了,爹也没那么多精力这样了。” “快算了吧,你瞅瞅你爹对那小白的亲热劲儿,我给你说,要不是我在家里压着,你爹他恨不得抱着他的小白睡在干草垛子上头!” “不至于,不至于,娘你困了就先睡吧,我先去泡澡了。” 牛芳被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 “不管了,不管了,小月你泡了澡也赶紧睡吧,你爹他自己知道烧水。” “嗯,娘你睡吧。” 在房间内泡完澡,陈月拿着布帕子擦着头发,就听见牛芳房间门再一次打开,陈月偷偷的打开了一个小小的门缝,就瞧见了陈爹裹着棉衣,顶着屋外的大雪再一次走到偏房的位置推开门进去。 陈月迟疑了两秒,还是决定瞧瞧陈爹这大晚上,不睡觉又去干什么。 于是就瞧见了, 自己的老父亲,十分耐心的将每一个马蹄子四周都用干草给包好,甚至还给盖着被子的小白掖了掖被子。 好家伙,这呵护劲儿头,也难怪牛芳犯嘀咕了! 乐文 ------------ 第三章 真精神 大雪下了一夜,石榴院的院子里也堆起了一层雪。 白府的小厮提着两盒食盒敲响了石榴院的院门。 陈月听见敲门声,本想穿衣起来开门,却听见了隔壁牛芳房门推开的声音,便又重新倒回了床铺。 躺在床上, 依稀听见外面传来了喷嚏声和交谈, 原来是那位嬷嬷特意吩咐人送来的早点,陈爹不太好意思的接过,然后答应了中午吃饭的邀请。 “阿嚏,阿嚏!” 陈爹提着两盒早点,回了正屋子内,一边走,一边抑制不住的打着喷嚏。 “咋回事啊?这么暖和的屋子,你怎么还打喷嚏?是不是刚才出去穿少了,被风吹凉到了?” 牛芳关切的话从隔壁清晰传来。 陈月躺在床上默默摇头, 昨晚上陈爹不知道偷偷出门看他的小白多少次,外面又下着雪,不着凉才是怪事。 没等陈月吐槽一会儿,房门就被敲响了。 “小月,快起来了,咱们把早点吃了,正好商量商量接下来做什么。” 整个人埋在棉被里,深深吸一口气, 陈月这才回: “马上,我这就起!” 洗漱完毕,陈月穿着一身袄裙出门后顺着屋檐下走进了牛芳的屋内。 屋内的陈爹穿着一身长衫,面色泛红。 “娘,爹怕是得了风寒了,你瞧爹的脸色。” 牛芳顺着陈月眼神的方向看去, “娘还以为你爹这是热着了,刚才我还特意把房门给打开透气来着……” 说到后面,牛芳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饭后, 陈月就起身去找了个丫鬟打听附近哪里有医馆, 小丫鬟一听府上的贵客打听医馆,连忙关切问: “陈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我爹,似乎像是得了风寒,我想带他去看看。” “是陈老爷吗?陈小姐请在石榴院稍等,我这就去请大夫。” 陈月略微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这小丫鬟, 怎么,觉得这小丫鬟似乎有些热情得过了头? 抱着这样的念头, 陈月去了红鸢的院子。 “小月,快坐,一起尝尝这个糯米糕,瞧你这手凉的,是不是又偷懒没有用手捂子?在武侯你偷懒就算了,这珵都可比咱们武侯要冷多了,可不能再偷懒了,小心到时候手上长了冻疮。” 红鸢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陈月在圆桌边坐下,然后将怀中的手捂子给硬塞进了陈月的怀中。 陈月只得将手给放进去,才笑了笑开口道: “红鸢姐可不用担心我,只是昨晚上我爹为了照顾他的小白,把自己给整的有些风寒,我方才本想着带他去外面看郎中,刚想问一下,就被你府上的丫鬟给拦住, 死活让我回去等着,她去请大夫过来,我这不是来找你道谢来了。” 红鸢先是愣了一下,这些天下来,她自是知道师妹口中的小白是那匹一点也不白的矮脚马,后又听见陈月说道谢,不由得有些生起气来。 “小月你这是何意?” 陈月瞧见红鸢那淡下去的笑容,心知师姐这是又多想了,只得解释道: “我是想说,师姐对我太好了,所以下面的小丫鬟们都各个对我这般贴心,再一个,主要还是想来问问,昨晚虽下了雪,但今儿上午太阳一晒,下午应该要好上许多,要不下午咱们大致的逛逛这珵都?” 红鸢这才由忧转喜,立马提起了兴致来。 “我原也是这样打算,可嬷嬷担心小月你奔波了一路,想要好好休息,这才没有去打扰你,可既然是你找来,那我肯定不会拒绝。 只是,珵都这般大,我们今日先从哪里逛起好呢?” “先从东城开始,东城和北城相较而言,平明百姓更多,西城许多官宦世家,南城则是富人居多,且有许多西城人的旁系族人。” 陈月将自己今天早上准备好的计划给说了出来。 红鸢呆呆地看向陈月, “小月,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是先生告诉你的吗?” 陈月歪了歪头, “不是。” 随后又将放在手捂子里的双手给抽了出来道: “之前师父有找几本游记给我,我瞧着你们的记录,大致概括了一下。” 红鸢瞧见小月将手给抽了出来,本是想说什么,刚刚张嘴,就被陈月给打断道: “师姐,咱屋里有地龙,如今都坐了好一会儿了,手也够暖和了,再放在里面,手心都给捂出汗了。” 瞧见红鸢的心情稳定了下来,陈月这才提出了要回去看看,瞧瞧大夫是怎么说。 “中午记得来吃饭,我会让小绿去带你们来。” 陈月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走出房门前, 对那站在墙角默不作声的嬷嬷也笑了笑。 方才说的丫鬟们是因为师姐对自己的青睐态度才这般好,这话不是假的,但是这石榴园与师姐肯定关系不大,联想到昨晚上嬷嬷叫那开门的人儿子, 陈月就大概猜到这院子是嬷嬷安排的了。 嬷嬷瞧见陈月的笑脸,倒是有些诧异,但还是回了个笑容。 跟着丫鬟领路,回到石榴园的时候,大夫已经到了, 此时正在正屋里给陈爹把脉。 “邪风入体,的确是风寒没错了,这位患者还是要少出门为好,屋内地龙烧着,你体内虚火旺盛,吹风多了就容易得风寒,好在不是热风寒,不过也需休息几日,这几日可万万不可再吹冷风了。” 大夫说完,开了一张药方子,牛芳赶紧问出诊费,却被老大夫告知,出诊费用已经有人出了。 牛芳这才不好意思的将刚刚掏出来的荷包又给收了回去。 这时,牛芳也瞧见了站在门外的陈月, 赶紧道: “小月,你帮娘送送大夫,顺便问一下这药单子,捡药在哪里。” 陈月冲着牛芳点点头, 随着大夫一路送到了白府门外, 路上也知道了,白府开的药方一向都是白府自己的药房捡药,不过若是陈月执意要到他的医馆捡药,他也不会拒绝。 “麻烦大夫了,谢谢您。” “不麻烦不麻烦,不过,你可要切记,万不能再让患者受冷风。” 陈月点点头, 回去后,陈月就将昨晚上陈爹偷偷多次出门去偏房给小白盖被子的事情说给牛芳。 “陈数!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陈月一边坐在小灶上煎药,一边感慨, “不愧是娘啊,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睡一晚上,今儿就精神了。” 乐文 ------------ 第四章 大材小用 为了防止陈爹再时不时的出门关照小白的安危,牛芳下午留在了院里看护陈爹。 陈月觉得,主要还是牛芳对和红鸢一起坐马车这件事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抗拒。 中午大家一起吃过饭后,红鸢就拉着陈月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依旧是一匹马驾驶,车厢外装饰朴素,车厢内的软垫类颜色也偏向于深蓝色。 “嬷嬷说,珵都藏龙卧虎,不知道路上随便遇见的人是哪位皇亲国戚,所以行事一切要低调。” 红鸢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发愁。 “路上哪有那么多的皇亲国戚?正儿八经有本事的皇亲国戚哪个出门不是坐两匹或者四匹马拉的车的,嬷嬷估计是想提醒你,花钱的时候不要露富,免得被人盯上。” 红鸢听了这话,一双美目诧异的看向陈月。 “露富?可,咱们家的钱,在珵都的有钱人看来应该是不算什么吧?” 这次轮到陈月惊住了, 身子微微后倾,收着下巴看着红鸢, “师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要知道白家可是号称襄省首富,就算是放眼大周,那也是能稳稳排进前十的。”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说的那些有本事的皇亲国戚。” “我就说嘛,还以为师姐你在凡尔赛。” “凡尔斯是什么意思?” 陈月笑着摇摇头, “没什么,不过师姐你对皇亲国戚的看法有些错误。” “那应该是怎样呢?” “大概类似于白家的宗亲们吧,没本事的大多是给一份略微体面的活计,多的就不太大可能了,而有本事的也不会无脑看上咱们的钱。” 红鸢有些不信,毕竟,在她看来,皇亲国戚那就是皇帝的亲戚,怎么会和白府的宗亲们相同, “起码,应该有个小官吧?” “师姐,这大周才多少官职?要是都给弄个小官,若是有亲戚想要造反,岂不是易如反掌?” 红鸢一听后半句,大惊失色,快速的将陈月的嘴给捂住, “小月快别说了,师姐明白了,明白了,咱们还是看看外面的风景吧。” 说完这话,红鸢就掀开了厚实的窗帘,此时车窗外正经过一条大马路,两边的店面主要还是客栈和酒楼,都是比较大的规模。 “这条街不适合咱们。” 红鸢再次看了一眼马车外那人来人往热闹极了的路上,有些费解。 “为何?这条街的人挺多的,和咱们武侯的那个铺子位置还挺像的。” 眼见着红鸢的脸蛋被窗外的冷风一吹,立马变成了红苹果,陈月便伸手将窗帘给拉了下来。 “师姐,你只看见了表面,没有发现两个位置核心的不同。” 红鸢见到小月的动作,甜甜一笑,一直揣在手捂子里的双手抽了出来,双手捂住自己有些发红的脸颊疑惑问道。 “有何不同?” “定位不同,武侯那家店的定位相当于是在珵都内城位置,而这里还属于珵都的外城,内城内住的是官衔比较高的官员以及那些有权有钱的官员亲戚,当然也有纯属有钱的。” “那我们武侯的店铺位置就相当于是内城中心?”红鸢举一反三的提问。 陈月却但笑不语。 “怎么了?不对吗?” 陈月默默憋出一句道: “因为内城中心就是皇宫,所以你这个比方吧……” 瞧着红鸢原本被冷风给吹红的小脸蛋顿时又白了,陈月赶忙补充: “不过咱们在马车内说说,别人听不见的,不过师姐,你是真的一点禁忌也不知道吗?” 红鸢看着陈月摇头: “我只知道要谨言慎行,走的时候公公让带的书路上太累了,没怎么看。” 陈月这才了然的点点头, 就说呢,白北安排儿媳妇去珵都,还能不给点指导,原来是师姐偷懒没有看。 “师姐你最好还是看看,说不定看了后,你还能找到适合我们的店铺位置。” 红鸢有些赫然,点点头答应。 在十月份的街头考察位置,是一件有些磨人的事情,一个下午,马车才勉强带着两人将东边的外城给溜达完。 陈月也大致掌握了东边外城的划分,越是靠近内城,不管是什么,都越是高档,但是这种高档又微妙的控制在了老百姓们咬咬牙,或者是小富家庭所能接受的程度。 比如牛芳。 越是靠近珵都城的外城围墙,价钱就越是便宜,许多从外地赶来进珵都的人大部分都会选择东城外城。 眼看着天黑了起来, 两侧道路开始点灯了,红鸢这才令车夫转而回府。 坐了一下午马车,时不时的掀开窗帘吹了吹冷风,又因为地段位置和陈月讨论良久,红鸢在回程的路上忍不住的靠在陈月的肩膀上睡着了。 陈月脑海中却在回想着今天看过的地段, 若是能够拉到布衣宰相合伙开自然是最好的,那就能够在内城里面瞧瞧位置了,若是不能,和姜西合伙的话,今儿东城的几个位置就比较合适。 只是价钱没有问,到时候要问也是姜西或者布衣宰相赵本派人问去。 回到白府,红鸢从进后院门的颠簸中醒了来, 发现自己枕在小师妹的肩头,连忙坐起了身。 “不知怎的,竟然在马车上睡着了,小月,肩膀累不累?” “没事,就枕了一会儿,师姐,将披风给系上吧,咱们已经到府上了。” 红鸢红着脸点点头, 将挂在一旁的厚实皮草给披上,再将双手给插入手捂子里,此时马车也停了。 红鸢先一步下车,随后转过身来,伸手牵着小月下来。 “出门的时候还不知道今儿要逛到这么晚才回府,不知道晚上那顿饭菜凉了没?” 陈月跟在红鸢的身后,走过弯弯绕绕的檐廊,穿过已经扫完雪的花园,这才到了师姐所住的院子。 院子内的烛火都亮着,从窗户内透出橘黄色的光晕来。 嬷嬷从门口上前两步来,将两个灌满热水的包好的铜婆子给放在了两位姑娘的手中。 “天黑前就让后厨把饭菜提到了石榴园,不知道少夫人您何时回来,您和陈小姐的饭菜便都温在灶上,我就叫人上上来。” 红鸢点点头, “有劳了。” 陈月瞧了一眼嬷嬷,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师姐的公公派这么一位对珵都熟悉且办事十分妥帖的嬷嬷,只是单纯为了护送师姐,以及照顾师姐在珵都吗? 乐文 ------------ 母爱 陈月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吃饭时便暗地里开始观察那位不怎么说话的嬷嬷。 好几次, 陈月都发现那位嬷嬷似乎也在偷偷的观察自己。 甚至其中有两次,那位嬷嬷偷偷观察自己的眼神还和自己对上了,只是她却微微一点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顿饭下肚,陈月开始满怀心事, 这嬷嬷到底在干啥啊? 小绿经过一天的熟悉,已经能够熟练的带着陈月回到她所住的石榴院。 进了院子,陈月和小绿告别,然后将院门给关上,最后想了想,还是将门栓给放了上去。 听见院门的声音,牛芳从正屋里走出来,正好瞧见了陈月放门栓的动作。 “小月?” 陈月转过身来,手捧着那个依旧还有着余温的汤婆子, “娘,我回来得晚了些,方才与师姐在她屋里吃过了。” 牛芳瞧着面上没有什么异样的小月, “你怎么想起来放门栓?” 陈月没想到牛芳忽然变得这么细心,只得解释道: “咱们虽然是在白府里,但也要有忧患意识啊,毕竟这白府的当家的也不经常来住,万一府上的人有二心怎么办,所以还是要对自己的安全做考虑啊。” 牛芳半信半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这两年来的经历让她下意识的相信了小月的话。 只是点头道: “说的也是,今儿出门一下午,累了吧,快去睡吧。” “爹呢?从刚才开始就没听到他声音?” 陈月话一出,牛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爹怎么了?” 牛芳侧过脸看向侧屋的位置, “你爹他今儿下午非说化雪比下雪冷,让我去瞧瞧小白,我瞧了好几次,你爹他就是不放心,我就给他用咱家的棉被在草垛子上铺了个垫子,让他跟他的宝贝一起睡。” 饶是陈月听见这话也不由得呆住了。 “娘,这么冷的天,爹还在吃药呢,你咋这样?” 一边说着,陈月一边快步走到侧屋外,微微推开房门,果然瞧见了里面躺在干草垛上的棉被上的陈爹。 大概是能够时刻守候着自己的小白,陈爹此时睡得十分香甜,他的鼾声与小白的鼾声交错响起。 陈月只得将门给关上。 因为侧屋挨着正屋,里面的温度倒是也不算低,门一开,里面还有些热气。 行吧,只要爹你自己愿意,睡哪里都行。 牛芳此时已经走到了侧门边上,长叹一口气道: “你瞧瞧,你还说没问题,你爹现在都真的和小白睡一个屋了。” 陈月揉了揉眉头, “算了,算了,等爹这几日身体好些了,娘你再与他说吧,这几日我会加快找屋子的,到时候我争取将小白的屋子给弄得暖和一些,让爹不用担心。” 牛芳翻了个白眼, “我是这个意思吗?得了得了,快去睡吧,你瞧你爹这不挺好的。” 陈月摇摇头,回了房间。 赶路这么久以来,因为红鸢的粘人,陈月就没有自己睡过一个房间过,加上昨晚上实在是太困了,洗完澡就睡了。 今晚才有时间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给记录下来, 没办法,毕竟从武安的日记中可以得知,自己的日记在将来的确是影响深远,所以,秉持着对后人负责的态度,陈月决定增加日记的厚度。 也就是,但凡觉得有意思,有用的都写下来。 第一个是从武侯到珵都的路途遥远,且道路实在是太差了。 要想富,先修路,诚不欺我也。 第二个,则是半路上遇见的那帮子莫名其妙的北荒漠人,不过不太清楚那个射箭的人是单独的,还是和那帮人一起的,陈月现在细细回想起来, 那帮拦着车子的或许只是个配菜,真正的杀招应该还是那个射箭的北荒漠人。 顺便把珵都的大概大小给说一下。 原来古代的城池也能够做到这么大,而且还是大城套小城,赞扬一下大周的工匠精神。 最后, 陈月还是没有忍住,将陈爹为了照顾马,被牛芳给赶到了侧屋守着马睡的事情给写了下来。 写完这一切, 夜已经深了, 陈月这才将书桌上的蜡烛给吹熄,然后将衣裳给换成了夜行衣,她今晚要去看看白府内的那位嬷嬷到底在做什么。 或者是指派她来陪同红鸢的白北到底想干什么。 将房内的门栓放上去,陈月打开窗户,轻轻跳到了窗外的地上。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陈月几个跳跃,趴在红鸢的屋顶看向四周,辨认着方向,企图找到那位嬷嬷住的地方。 还未等陈月找到,就听见一声细微的开门声, 陈月警惕的跳下屋顶,躲在了花园里的假山后,瞧见了那位平日里谨言慎行的嬷嬷快步在游廊下朝着大门的位置走去。 只看见嬷嬷来到了昨日进府时看见的那个门房屋子后停了下来,轻微的敲了敲门,随后那道门便打开一个刚好能够容纳嬷嬷闪身进去的缝隙。 陈月瞧见嬷嬷闪身进去,房内却没有点灯,这就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想没错,谁家正经聊天不点蜡烛,就这么乌漆麻黑的聊? 左右观察了一下这门房的屋子,只瞧见那窗户微微开了一个缝隙,毕竟白府虽然有地龙,但是那也是给客人和主家开的,一个门房自然是享受不到的。 所以他的屋里保暖主要还是靠炭盆,窗户开缝那是不能少的。 这也就正巧给了陈月一个偷听的好位置。 轻声落地,挪到了窗口旁,侧耳听着屋内两人的对话。 “娘,你叫我今晚别睡是做啥?” “那位陈家姑娘,你还记得不?” “当然记得,咱们府上就少夫人和陈家人,儿子这还能不记得?” “家主让好好照顾着。” “娘,我就一门房,我怎么好好照顾啊?娘,你在白府当了这么多年嬷嬷了,就不能帮儿子求个好点的活计?” “咋求?也就是这次来的是少夫人,瞧不出个啥,要是家主来了,只要瞧上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小子贪了多少银两。” “那是我该得的,守着这么大个宅子,每月月钱就那么点,够干个啥的?我要是再不抠点出来,娘你老了可就没钱花了。” “我这一路上都在想,老爷为什么让我跟少夫人来,而且就带我一人。” “这能为啥,娘你在白府这么多年了,家主信任你呗。” 此话说完,室内沉默良久。 “娘怕,这次让娘陪着少夫人来,是为了让少夫人来对娘开刀,少夫人走之前,家主送了一些管家的账本,让少夫人学着看。” “学就学呗,咱们连账本都没。” “那陈家一家人恐怕就是派来暗中保护少夫人的,我今儿问了问,她们出门就是绕着东城转悠,也不买东西,恐怕她们是在给娘时间,让娘自己认错。” “娘!你在说什么胡话!她们就算是知道了又怎么了?没得证据,就算是主家,她们也不能把咱们母子怎么着的!” “贪墨钱财她们找不到证据的确不能把你怎么着,可你逼死了府上的丫鬟,若是被人捅到少夫人面前,你还有什么活路?” 乐文 ------------ 无标题章节 “娘,这事儿你别担心了,那丫鬟死的干净,不会有人发现的,她们都以为她和情郎跑了。” “娘,你今天来要是就为了说这个,那就放心的回吧,这天冷的,我也要睡了。” 又是一阵简短的沉默。 “儿啊,有人给了娘五百两银票。” “什么?!” 声音先是响亮,随后又迅速压低了下去。 “那人说,让娘把一个东西放进少夫人和陈家姑娘的碗里,若是成了,就再给一千两。” “一千两就想让娘你投毒?给的价码也太低了,这可是襄省首富白府的唯一少夫人,怎么也得有个三千两吧!” 陈月听到这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那人说,若是娘不答应,就将你谋害那小丫鬟的事情捅出去,让白家来处置你,以及娘。” “娘,这,这咋办啊?我,我明明将她的尸体投到水井里去了,还将那水井给盖上了石板。” “娘就你一个儿子,那人给期限是三天,今日已经过了一天,娘就想问问你,你当初杀人时,有没有被人瞧见,或者是有人叫你去勾搭的那个小丫鬟?” 陈月在外,轻轻吐出一口气,还好,这位嬷嬷是个清醒的,知道就算是真的投毒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没有,我,我就是瞧见她长得不错,又是个孤女,才敢动她的歪心思,我这不是也没想到,不过是睡一觉,她这么大的反应,大喊大叫,我当时慌了神,才用被子捂死了她。” 大概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嬷嬷陷入了沉默。 她的儿子则是反复念叨着,自己不是有意的,都是一时冲动,自己再也不会了,娘再帮他一次,他一定改邪归正,好好做人,和娘拿着银子回乡下娶媳妇生娃娃。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嬷嬷,她终于再一次开口, “最后一次,娘就帮你这最后一次,之后,娘就帮不了你了,银票给你,你拿着,娘的屋子不方便。” 听了嬷嬷的话, 陈月心底一个咯噔,说实话,她对这位嬷嬷还是有些好感的,毕竟她做事是真的周全,且见识也广,很适合在如今这个阶段作为帮助自己和师姐熟悉珵都的不二人选。 如此想来,那位抓住嬷嬷把柄要挟的人,也是完全摸透了自己和师姐的心思,若不是今日嬷嬷一直在偷偷打量自己,自己也不会对她起意。 毕竟,谁会对一个在你家做了几十年的老伙计,甚至就连她儿子也在你家做工的人产生怀疑呢? 听到这里,陈月知道里面的人估计也聊得差不多了,赶紧轻跃跳到屋顶趴着。 嬷嬷从屋内走出,站在屋檐下,久久没有走。 直到听见屋内传来绵长的呼噜声,这才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陈月这才回了卧房, 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冷风,再回到温暖的房间内,睡意一下就袭上心头。 —— 今早上依旧是丫鬟提着两盒食盒送饭, 陈月接过后,先是用查漏补缺看了一眼,随后才叫醒牛芳和陈爹二人起床吃饭。 吃完饭,陈月便去找了红鸢, 表示昨晚上回来时间太晚了,今日干脆就去西城,下午早些回来,红鸢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那就让后厨今儿中午就不做我和小月那份了,我们在外面吃就行,正好也试试看那几位小姐说的酒楼。” 陈月留心着嬷嬷,果不其然,听见红鸢说中午在外吃饭时,嬷嬷嘴张了张,脸上有一丝庆幸,又有一丝忧愁。 有了红鸢的首肯,昨天坐的那辆马车再一次载着两位姑娘朝着北外城驶去。 因着白府本身位置处于南外城,所以今日马车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了北外城的区域。 和陈月猜想的差不太多,北外城虽说占地面积比其他三个都大,但是道路规划却只能算将将,一个上午,陈月就遇见了三次道路上迎面两辆马车,其中一辆不得不退出巷道的事情。 红鸢显然对这样不算宽敞的道路,以及修建十分普通,甚至甚少瞧见两层楼的地方不感兴趣,一路上掀开帘子的次数比昨日少了许多。 瞧见这一幕,陈月也只得匆匆大致将城北外城给看了看,就与红鸢去了她一直念叨着的十大酒楼之一,云来酒楼。 “听说这家酒楼是北城唯一被排上名次的珵都十大酒楼,也是这十大酒楼中最便宜的一家。” 陈月说着书中对它家的介绍,当然,选择这家店的重点也是因为,这家酒楼是最便宜的那家。 毕竟,她和师姐自从来了珵都后,她们二人都还从未在外吃过饭,更不清楚这珵都的物价水平。 抱着期待,二人在中午时间坐着马车到了云来酒楼。 酒楼从外面看,和普通的酒楼相差不大,甚至还没有白家自己下面的酒楼装潢来的精致,但却有一种厚重感。 随后在小二的介绍下,陈月也明白了,这份厚重感的来源是因为这座酒楼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酒楼的东家当初靠着一身厨艺,买下了这座小酒楼,随后靠着后面几代人的努力,如今才扩张修建到了现在的规模。 红鸢点点头,表示了赞叹。 陈月则是看了看大厅内的桌上的菜色,报了几道重复率最高的,让小二上上来。 因为来的时间正好是饭点,包间已经没了, 饶是红鸢愿意出包间的价钱,却已经没了包间可选。 若是在武侯,不论哪家酒楼掌柜的瞧见是她,都会让她入座包间,如今的确是不同了。 陈月轻轻拍了拍红鸢的手背, “坐这也挺好的,咱们还能听见许多别人的秘密。” 红鸢有些疑惑的看向陈月,却看见陈月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遂即, 红鸢明白了小师妹的意思了。 邻桌的那一家人似乎是在庆祝闺女的生辰,闺女却都点的素菜,当爹的强行让小二上一道硬菜,说今儿生辰,没得生辰吃素的道理。 后面那一桌,似乎是一对刚刚新婚的夫妇,两人总是说着一些平平无奇的事情,那位夫人却总是笑呵呵的,仿佛对面男子说的是什么特别棒的笑话一般。 听着听着,红鸢自己脸上也忍不住的泛起了笑容。 陈月笑笑道: “这可是坐包间感受不到的,吃饭都更香。” 乐文 ------------ 第七章 一模一样 饶是陈月再怎么磨蹭,吃完饭后,也不过是下午两点过,红鸢兴致阑珊的想要坐马车回府睡午觉了。 陈月却不敢给那位嬷嬷机会, 她的查漏补缺一天只能用三次,今早上早餐用了一次,今日就剩下两次了,那个背地里的人给嬷嬷的期限是三日,而且要求是自己和师姐一同下毒,她只能挑一个她们一起吃饭的时间。 今日的午饭是解决了,只要再熬过去晚餐,嬷嬷能够动手脚的地方就只剩下了夜宵的甜汤。 而一碗甜汤,自己的查漏补缺足够用了。 “师姐,刚刚吃完饭菜,实在是有些撑得紧,咱们干脆走一走吧,正巧这距离内城也不远,安全没问题。” 红鸢打了个哈欠,眯着有些睡意的双眼,还是同意了陈月的提议。 北外城靠近内城的地方,大部分都是一些商业街,其中许多都是茶楼,每家茶楼门口路过时,那里面说书的声音还会传入耳朵。 有些没钱的,在这大冷天的时候,还揣着手站在茶楼门口,嬉皮笑脸的和每位路过的行人搭话,说这茶楼的故事好听,新鲜。 只要能够拉进去一个人,落座点茶了,那么掌柜的也就放任他站在茶楼的角落里听书,不给钱的那种。 陈月注意到这点的时候,觉得特别有意思,这感觉就像是后来的销售拿提成一样,只不过不同的地方在于,这提成是一次听书的资格罢了。 这大冬天的,来听书的人也少了,毕竟都爱窝在自己暖乎乎的被窝里,谁乐意穿得厚厚实实的,跑这老远来听书? 如此一来,这茶楼的生意不可谓不惨淡,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陈月拉着带着面纱的红鸢进去听书。 陈月进去后就干脆的要了个包厢。 敢这么做的原因还是因为,方才酒楼的饭钱比陈月预想的要便宜得多,也就让她对珵都的物价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样的一个茶馆包厢,价钱估摸着也就是武侯的一点五倍,顶天也就是五百文,或许还不到。 按照两人如今的身价,可谓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消费了。 两位姑娘的进入,让茶馆掌柜的激动了一下,毕竟她们穿着打扮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的,肯定不会要最便宜的茶水。 接着两位姑娘要了一个包厢,更是让掌柜的确信了,她们今儿肯定会在茶馆里花费不小的一笔。 “掌柜的,来一壶你家的招牌。” 红鸢落座后,按照惯例,点了茶楼里的招牌。 掌柜的眉开眼笑的应声,然后上了两份瓜子花生,下去准备茶水了。 “师姐,咱们还没问价。” 陈月忍不住提醒师姐道。 红鸢先是愣了愣,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在武侯了,遂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陈月笑了笑, “那,点都点了,咱们先尝尝吧,说不定比咱们武侯的茶水好呢?” 陈月也知道现在不可能退了,只点点头, “只是提醒一下师姐,咱们在珵都毕竟不认识什么人,若是露财被人盯上,就不好了,就算觉得消费不高,咱们点单前也要问问价。” 毕竟身后还有一个买凶下毒杀人的,谁知道对方会不会脑子一抽,又安排点别的事情出来? 红鸢连忙点头应下。 二楼的包厢有两种,一种是窗户朝内,可以直接看见一楼的说书的台子,一种是窗户朝外,看着外面的街道,陈月她们所在包厢就是朝内,所以掌柜的也明了这是专门来听书的。 当下叫人去给那说书的提个醒,楼上有贵客,说得好许是能得个赏啥的。 因为这茶馆生意冷清,说书的一听这话,也拿出了实打实的努力,就指望楼上的贵客能够打赏几个,让他今儿回去好歹能给娃娃添件新棉衣。 红鸢一边听着说书的故事,一边点头赞赏。 陈月的倒是头一次在茶馆听说书的,不过今儿这位说的不是陈爹最爱听的探宝,而是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落魄书生进珵赶考,银子被骗了,恰逢遇见了一位商户小姐,小姐慷慨解囊,给了书生十两银子,书生靠着这十两银子,高中状元。 然后故事结局,书生成了状元,娶了那商户家的小姐。 红鸢听完后,掏出了十两银子,正准备扔下去,手就被拦下了。 “师姐,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挺好的啊,你听他说书的时候,惟妙惟肖,仿佛就是那对男女一般。” 陈月缓缓摇头, “我是觉得,凭什么书生落魄小姐就要给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小姐拿得出来吗?就算是拿得出来,可出门不买东西,谁带这么多银子?所以这钱多半是小姐的父亲给的,而且,你想啊,这位小姐既然愿意给素不相识的书生十两,那别的书生为何不给? 所以,这是一个投钱分红的例子,小姐她爹投钱给许多书生,总有一位,会高中,然后回来娶她女儿,这才是这个故事的全部。” 红鸢呆愣的看着陈月,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解析才子佳人的故事,一时间脑子里头脑风暴,说不出话来。 “师姐,你要打赏就打赏吧,不过要说明白,是因为他说得努力才打赏的,而不是为了这个故事。” 虽然陈月也能够理解,茶馆嘛,里面大部分的顾客都是男性,说书先生说一些迎合男性幻想的故事,也是为了生计,不过她不会助长这样的气焰。 在红鸢的拜托下,陈月出门将十两银子给了小二,让他带下去,并且将话给转达了。 陈月出门找店小二时,她们隔壁包厢的门忽然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里面坐着一位即使在包厢内也戴着面纱,衣着简单,布料仔细一看却十分繁复的女子,她的身后站着两名丫鬟,其次是两名护卫。 “长公主?要跟着她们吗?” 方才打开门缝的那位丫鬟悄声询问。 被称之为长公主的周锦画双眼紧紧盯着门外, “跟着她们,将她们底细查好后给我。” “是,长公主。” 周锦画此时内心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然,她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因为,方才隔壁包厢女子所说的话,和母亲说过的一模一样…… 乐文 ------------ 第八章 找到了 陈月将打赏给了下去后,说书先生连声道谢,这虽不是他说书以来最大的一笔赏钱,却是对他的最大的肯定。 想到这里,说书先生向小二传递了能不能当面感谢一下打赏的客人的想法。 陈月听到这个请求,拒绝了。 等到小二下去,红鸢这才按耐不住开口问, “小月,你干嘛要拒绝?你不把你的想法讲给他,让他讲你的这个故事不好吗?我觉得你的故事才更合理。” 陈月摇摇头, “我的故事只能讲给女人听,男人听到了,容易引起对说书人的攻击,或者不在明面上反驳,但是他的这份活肯定是保不住的。” 红鸢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因为她知道,小月说的是对的。 “罢了,咱们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回府去吧?现在回去,应该能赶得上晚饭,走之前嬷嬷还说,今儿后厨炖的八宝汤,是珵都这边的汤羹,我还有些想吃吃看。” 陈月看了一眼系统时间,下午四点过,一个时辰到白府的话,也就是六点过,那铁定是要吃晚饭的。 这可不行,毕竟自己的查漏补缺只能再看两道菜了。 “师姐,天儿这么冷,咱们还要饿着肚子回去,也不太好,我今中午吃饭时,听到隔壁桌的人说了离这里不远的西城也有一家十大酒楼,最近推出了新菜,要不咱们去试试?” 红鸢眼前一亮, 可却有些迟疑的看了看陈月道: “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咱们吃了饭后,再回南城,会不会赶不及?毕竟珵都不像武侯,晚上是有宵禁的。” 陈月一听红鸢这话的意思,就知道她心里是想去的,只是担心人生地不熟,万一宵禁后,不敢在路上走动。 “这有何难,实在不行,咱们今儿就在外住一晚便是了。” 最好是明天也在外住,她倒是要看看,那位嬷嬷如果没有机会下手,会做些什么。 “可是,这连个换洗的衣物都没有。” “师姐,别可是了,咱们在赶路的时候,不也有在外睡马车的时候吗?就当是陪我瞧瞧这珵都的客栈客房样子好了!” 红鸢拗不过陈月,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隔壁听完了全程的小丫鬟有些懵, 转过身福身道: “长公主,这……会不会她们发现了?” 毕竟刚刚才说要跟着别人,没过多久,其中一名姑娘就提出不回府,甚至是住在客栈的提议。 长公主微微皱眉,她倒是不觉得对方能够发现,她只是觉得,对方似乎不太愿意回去,难道是那府里面的人对她不好? 本是想着先查清楚两人背景后,再安排一个偶遇,这样一来符合自己平日里的习惯,但是,只要一想到对方说的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话,她就不想错过。 犹豫片刻,长公主示意身边丫鬟去将隔壁包厢的账付了,她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 陈月带着红鸢,正准备打开包厢出去找坐在下面的车夫,就听见包厢门被敲响。 红鸢看向陈月, 有些迷惑。 陈月也有些不解,但是却不害怕,这里毕竟也是人来人往的大路边上的茶馆,而且她们如今刚到珵都,也不会有什么仇人,当然了,除了南倩,不过陈月怀疑那个找上嬷嬷要求下毒的就是她。 所以,现在敲门的人,应该和她们两无冤无仇。 有了这个认知,陈月先示意红鸢坐回椅子,这才打开包厢门。 外面站着一位身形高挑的美人,虽然和红鸢一样,戴了面纱,但是一双清冷的眼眸却直接暴露了她本身的美貌。 还有那高耸的鼻子…… 这姑娘怕不是有些北方人血统? 这种混血感…… 就在陈月看着对方发散性胡思乱想的时候,对方先开口了。 “抱歉打扰了,我方才在隔壁包厢,听见了你对方才那个故事的诠释,我觉得你说的太好了,完全说出了我的心声,所以才想过来见一面,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你能够帮忙写几则像这样的故事。 忘了说了,我姓任,大家都叫我任姑娘。” 陈月听见前面,心里一个咯噔,还以为这位美人是上前来帮才子佳人故事给正名的,心下对自己这么不谨慎被旁人听去了,还有些懊悔。 可当听见后面的话时,整个人已经惊呆了。 好家伙,看来这大周女性崛起也不是个例啊? “可是,这样的故事,恐怕没有人会听。” 陈月虽然很高兴有人能够欣赏自己的故事,但是还是说了实话,毕竟大部分的女子似乎都更喜欢爱情故事,而不是背后隐藏的原因。 “没关系,没人听我自己听,我觉得一定会有人喜欢听的。” 陈月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毕竟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像徐莹一般的爽利姑娘,瞧着穿着打扮和身后人的排场,也不是个普通人家的,应该是不担心因为这个故事惹上麻烦。 “既然如此,任姑娘,我也不多推脱了,只是我现在还没有固定的住址,暂时借住在我师姐府上,我该如何把故事交给你呢?啊,对了,忘了说了,我姓陈,名月,你叫我小月就好。” 长公主听见这个日思夜想的名字,心中长舒一口气。 是了,能够说出这样的故事的人,怎么会不是陈月呢? 娘, 我找到你口中的那位改变你一生的伟大女子了。 陈月瞧着站在门外的任姑娘似乎在自己说出名字后有些走神,忍不住有些狐疑的看向她。 难道她听过自己的名字? 不可能吧? 如果是武侯的话,自己成天和师姐在一起,听过名字倒是不稀奇,可这硕大的珵都,除了那南倩外,还有谁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总不可能是那一直赞助师父的长公主吧? 想到这里,陈月有些防备了, 若是南倩认识的人,鬼知道在南倩的嘴里,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的长公主,低头咳嗽了两下。 “抱歉,听见这个名字,想起了一个故人,她最喜欢的人名字就叫陈月,所以刚刚有些走神,若是您写好了,可以到将信交给这个地方,就说是给少东家,就行了。” 说完,长公主将写着彩绳记的木牌递给了陈月的手上。 这下陈月倒是有些拿不准了, 毕竟, 南倩那个情商,能够搭上彩绳记的少东家? 她怎么就不信呢? 还是,面前的女子其实本就不是彩绳记的少东家? 乐文 ------------ 第九章 各怀心思 长公主看见陈月没有伸手接过木牌,心知对方应该是有些顾虑。 于是道: “这样,十日后,我们还在这个茶馆,这个包房见面,到时候你将故事给我看,我将报酬给您,这样行吗?” 这个态度已经是非常妥帖了, 陈月想了想还是接受了, 毕竟,自己也希望能够给大多数被所谓才子佳人爱情故事给毒害的小姑娘们泼泼冷水。 毕竟, 大部分的佳人,日常哪里接触得到所谓的才子? 大周又不像后世,网络普及,各种聊天软件,在大周,尽管对女子的束缚已经放松了不少,但大部分女子是不可能与外男有什么接触的。 更何况,那些能够进到珵都来赶考的书生,已经是实打实的举人,那些家乡的榜下捉婿难道会放过他? 必然是不会的。 那么一来,这人有强大的野心,所以保留着自己的清白,想来珵都找一个贵女,帮助自己的仕途更进一步。 二来,这人或许早已在家乡成为别人的夫婿,这大周的婚姻信息又是不互通的,到时候他结了两次婚你也不知道。 这也是为何,真正官位在三品及三品以上的那帮人的闺女,从来不会去做什么所谓的榜下捉婿。 没必要, 优秀的要不就是被人挑走了,要不就是别有用心,当然了,肯定有真正又优秀又单身的进士,但是…… 因为最近这些年来,皇上想要提拔起自己的心腹大臣,所以这样的万里挑一的好苗子,那基本就是被当今皇上给了皇亲国戚家的闺女。 毕竟血缘上来说,他们才是一家的。 “那就十日后再见。” 长公主点点头,其实,她本想说跟着她们去酒楼吃饭,然后再聊聊的,但是想了想,正常陌生人是不会这般的,也就按下性子,想着十日后,定要和陈月吃饭。 陈月没有问那位任姑娘一个故事给多少银子,毕竟这些故事在后世一抓一大把,她甚至可以说出几十个渣男骗婚的经典案例。 只是, 在这个包办婚姻的朝代,一切还是要慢慢来, 离开茶馆,陈月带着红鸢来到了昨日看见的东外城的那家十大酒楼之一, 和北城的那家酒楼不同,这家酒楼从外头看着,就仿佛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两个字,我贵。 不过有了北城和茶馆的消费摸底,红鸢已经意识到了,自家是真的有钱,或者说,抛开白家的钱,她如今靠着芳华阁的分红,也能够她消费这里的饭食了。 只是,陈月偷听讲话的时候,明显没有听到一个重点,这家酒楼的招牌菜都是点心,以及汤品,吃完这一顿,陈月摆了摆手冲着红鸢道: “师姐,这家菜太腻了,我现在只想找个客栈休息一下,若是现在坐马车,我真的担心我会吐出来……” 这倒不是为了让红鸢外宿而说的假话,陈月是真的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被甜懵了,喝了汤品之前是单纯的甜腻,喝了汤品后,那就是甜腻加油腻,腻上加腻。 这家店究竟是怎么排进十大酒楼前十的? “啊?腻吗?还好啊,我觉得这家酒楼味道蛮好的。” !!! 红鸢美人的口味这么重吗? 好吧, 大概当初评选的人都是红鸢这般重口的。 饭后,酒楼门口的灯笼已经点燃,天空已经是深蓝色。 红鸢有些迟疑, “现在赶回去似乎还来得及?” 陈月赶紧打消她的念头,嘟了嘟嘴道: “师姐,咱们不是说好了住住看这外面的客栈?” “好,好,好,小月你说了算,那咱们现在去投宿?” —— 白府内, 嬷嬷守着后厨炖的那锅八宝汤有些走神, 厨房内已经忙活完了,给少夫人准备的饭菜都温在蒸笼里,原本是厨娘看着这锅汤的,可嬷嬷主动请缨要看着这锅汤,厨娘也就同意了,这大冷的天,谁不想早点吃完了进被窝呢? 嬷嬷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这么晚了,少夫人还没有回来,晚饭肯定是在外面吃了。” 说完这话,嬷嬷忍不住长松一口气, 可遂即又想到了那人给的三天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天。 再过一天,背后那人没有瞧见结果,自己儿子捂死了人的事情就要被少夫人知道了。 嬷嬷瞧着锅里的那碗汤, 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 内城, 一直被陈月提防着的南倩此时正心情颇好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让我猜猜看,今晚那两个贱人的尸体什么时候被发现呢?” 说完这话,南倩将面前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南倩翻了个白眼, “谁呀?” 门外没有人回答 意识到这一点的南倩先是皱眉,随后不得不挤出一个笑脸来。 走上前去,将房门给打开。 从外面跻身进来一位五官颇为深邃的男人, “南倩,我交给你的人,被你用去干嘛了。” 听到这话,南倩笑容有些挂不住, 吞了口唾沫,娇笑着上前去将男人的手臂挽住。 “大人,您来找倩儿,就是为了提这个男人?倩儿可是想您想得肝肠寸断呢~再说了,我叫他去刺杀那两个贱人,也是替你们北荒漠人报仇啊,您忘了,之前那位去襄省刺杀的人,就是被那里面一个人贱人家给杀了的。” “哦?不过,你擅作主张,还是要罚。” 说完, 男人一个巴掌扇在了南倩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房间内甚至还有些回响。 南倩却捂着脸蛋不敢吭声, 她心中有些后悔,当初为了保住嫁妆,顺利嫁进来,她偷偷去找了北荒漠人,和他们站在了一条船上,她想的很简单。 只要嫁入三品官员的家中,这帮北荒漠人还能将她怎样? 然而,事实上, 她是顺利的嫁了进来, 然而这个男人却将她视作了玩物,高兴了就来找找她,不高兴了,就放在这里不理会。 而她所以为的三品大官的嫡子,却在发现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要求她将嫁妆交出来,从那以后,她就干脆懒得糊面子了, 待在自己的房里,高兴了就带着府上的人出去溜溜,不高兴了就将那所谓的平妻叫来惩罚惩罚,反正那个怂货为了一点银子也不敢吭声。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日子,南倩也感受得到,这帮北荒漠人在策划着什么,等他们策划成功后,自己或许就真的是一枚弃子了。 所以,她要赶在他们成功之前,将想要报的仇都给报了。 乐文 ------------ 第十章 自尽 傍晚,公主府内。 长公主泡在白玉做的浴池内,一双手臂舒展开来, 眼睛透过升腾起的水雾,看向远处。 “娘亲,这就是您一直要追寻的陈月大人吗?如果是,那么,女儿一定助她一臂之力。” 话说完, 周锦画猛的沉入水中,小气泡不停的从水下冒出。 她的脑海中回想起了年幼时的回忆。 “周锦画,你是皇女没错,但不代表你只能作为和亲的物品被送来送去,你要知道,只有当一个王朝孱弱时,才需要对外示好,将来会有一个人,她将带领大周走向强大,和平,美好的时代,她的名字就是,陈月。” 娘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 周锦画猛的从水中将头冒出, “父皇,如今明月已到,当初您被母亲的假日记本欺骗,一心以为陈月与您同龄,这些年来,暗中派出的杀手也不在少数,只不过,这次终究是母亲赢了呢。” 硕大的浴池内,只有周锦画一人在轻声笑着, 屋外的天空开始下起了大雪。 陈月为了安全起见,和红鸢睡一个房间。 睡觉前,仔细将门栓卡上,将窗户给关上。 “这珵都的客栈这点倒是豪气,屋子里竟然是用的地龙,而不是炭盆。” 陈月关好门窗后,再一次检查了一遍屋内设施后,有些感慨道。 红鸢也点点头,因为屋内太暖和,而只穿着单衣的她,一身好身材凸显无疑。 陈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刚刚有点小苗头的前面,再看一看师姐的雄厚资本,啧啧,看这架势,是不可能长成这样的规模了。 “小月,怎么了?”红鸢看着小月看了自己一眼后,摇头的动作,有些不解。 “师姐,没什么,就是想着你的皮肤真好,是有什么护肤心得吗?你能给我讲讲吗?” “好啊。” 在红鸢的声音之中,陈月在满脑子的牛奶浴中睡去。 次日,陈月本想带着红鸢去西城逛逛,但无奈,西城所住的官员实在有些多,陈月最终还是决定将目标放在南城。 也就是, 所谓的,纯属有钱人外城区。 没有了丫鬟,红鸢今日的发型简单了许多,若不是她怀中那几张巨额银票,以及那惊人的美貌和雄厚本钱,倒是看上去和寻常妇人无二了。 就在马车驶向外南城路过白府时,陈月却瞧见白府外进去了一群捕快。 “停车。” 陈月立马出声让车夫给停下,与此同时,被陈月声音吵醒的红鸢眨了眨眼, “到南城了么?” “师姐,白府有捕快进去,咱们得回去看看。” “什么?!” 红鸢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坐起身来,就要走下马车去。 两人将正门敲开,陈月看了一眼今日的门房,换了个人。 “少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府上那位您带来的嬷嬷将她儿子,原来的那位门房给毒杀了,随后自己也饮毒自杀,留下一封遗书,咱们下人们实在拿不准,陈夫人说先报案,让官府的人来。” 红鸢一听那位从武侯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嬷嬷竟然干出这样的事,第一个想法是反驳。 “这不可能,嬷嬷这个岁数了,在我们白府的月钱不菲,儿子也有活计做,她下毒自杀做什么?” 门房低着头没有吭声,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那位嬷嬷留下的信中似乎有提及到,但是嚼舌根,是任何主家都不喜欢的。 “师姐,当务之急,还是去看看那位嬷嬷留下的信。” “对的,对的,那封信现在哪里?” “回少夫人,那封信还在嬷嬷屋内的桌上,陈夫人和陈老爷守着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 陈月听到这话,赞赏的点点头。 陈爹经过上一次偷袭后,也明白了现场保护这件事的重要性了。 在门房的带路下,两人快速走到了红鸢院子外不远的嬷嬷房外。 此时这里已经站了好几位腰间带刀的捕快,房间内也有有人在查看尸体。 “来者何人!” 一名捕快伸出刀把拦在了红鸢的跟前,厉声问道。 陈月上前一步,将红鸢给护在身后。 “这位是白府的少夫人,如今这座宅子暂时是她管事。” “那你呢?” “我是少夫人的师妹,陈月。” 捕快听见陈月这个名字,忍不住的挑了挑眉,随后将拦在陈月面前的刀把给放了下去。 “进去吧。” 陈月有些诧异,这人居然没有拦住自己? 走进一看,正在验尸的竟然是之前曾见过的一名大理寺预备员,当初在武侯衙门后宅,他也是行动力的主要成员之一。 此时的他刚刚查看尸体完毕,站起身来道: “的确是中毒身亡,两具尸体前后去世时间相差不大。” 说完后,仵作将双手给仔细擦洗,随后抬起头来,才看见了时隔大半年不见,消瘦了不少的陈月。 仵作本想开口打个招呼,可随后看了一眼周围的捕快,最终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二位是?”其中一名年纪稍长,与其余捕快制服颜色不同的男子看着进门来的两人开口问道。 “老大,她们就是白府少夫人,和陈家小姐。” “原来如此。” 捕快头转头看向陈月所站的地方, “看来你们二位还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今一大早,衙门接到你们府上的人报案,说是有人死了,留下了一封遗书, 遗书上写说,这位嬷嬷受人胁迫,他儿子错手杀害了你们府上一名丫鬟,被人发现后威胁这位嬷嬷, 她在路上透露了你们的行程给背后之人,后来你们被山匪拦截,她当时有些后悔, 只是后来你们没有出事,又抓住一人,送到了当地衙门,竟然是北荒漠人,她心中难安, 随后那人要求她在你们两人的食物中下药,并给了她一张银票, 她最后还是决定用这瓶药将她儿子和自己给毒死。” 红鸢听着捕头说的信上的话,整个人都仿佛被刀给劈中了, 她虽一直对这位嬷嬷算不上亲近,却从未想过,自己曾经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趟。 陈月则是紧皱着眉头, 半路上的那个射手竟然和威胁嬷嬷的人有关? 那,岂不是那北荒漠人和南倩有关系? 乐文 ------------ 第十一章 你来了 捕头瞧着二人不同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就明白,这位看着白胖的小姑娘,似乎知道些什么。 “陈姑娘,如果有什么觉得与此案有关的消息,都可以说出来看看,关于北荒漠人的下落上报,是大周子民的职责。” 陈月瞧着面前的这位一本正经的捕头, “我担心我的猜测有问题。” “陈小姐只管说就好。” “我怀疑那背后的人是原本从武侯远嫁来珵都的一位官家少夫人……” 言下之意,你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权利可以追查。 捕头笑了笑, “你这小姑娘说话挺有意思,你就直说吧,查不查得了,是我们衙门该苦恼的问题。” 唔, 应该说不愧是珵都吗? 捕头对官员的敬畏之心似乎没有那么厉害。 “此女名为南倩,是之前武侯南家抄家之前送嫁出来的。” 捕头点了点头, “知道了,尸体我们先带回衙门,如果有问题,会再登门拜访。” 陈月扶着红鸢送走了捕快们。 那位仵作却离开后又返回。 “小月,你什么时候来的珵都?你来了怎么没去大理寺找魏大人?你不知道,魏大人如今可是升官了,在大理寺已经是仅次于大理寺卿了,若是你说的那人,真的是幕后黑手的话,我劝你还是早日找魏大人为好。” 陈月与专程返回提点自己的仵作寒暄一番,了解了一下他们后来回来后发生的事情。 那一批次去参加考验的预备役,都拿到了优秀的评分,只是他最后还是没有成功,进不去大理寺,干脆来做仵作。 “别看仵作这活吓人,但只要你做得好,也是会被大理寺给抽上去的。” 送走了这位开辟新路子进大理寺的仵作后, 陈月才空下来, 牛芳赶忙上前来捧着陈月的头狠狠亲了亲额头道: “方才那位官老爷没说,那封信里可是说了,她原本是想在昨日的八宝汤里下药,最后没有等来你们回来,她才下定决心赴死。” “娘差点就要失去你了,娘的小月,娘的小月啊!” 红鸢原本还沉浸在嬷嬷要害自己的消息中,此时听见牛芳说的话后,更是惊得一身冷汗。 “小月,你又救了我一命。” 陈月摇摇头, “不,只是凑巧罢了,不过师姐你最好是写信将此事告知师哥和家主,毕竟这已经是背后势力第二次对我们出手了。” 红鸢连连点头应下。 “对的,对的,我这就去写,那,那咱们现在做什么?” 陈月两手一摊, “咱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就像那位捕头说的一样,这些事应该由他们衙门来烦,铺子我已经看好了,这几天我就去拜访那两位故人,师姐你在府内等着我便是。” 听到这话,牛芳不同意了, 上前来握着陈月的手, “都这么危险了,你还往外跑?你知不知道,要是那什么北荒漠人,就在白府外面守着怎么办?咱们就乖乖的等案子破了再去不好吗?” 陈月用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轻轻拍了拍牛芳手背。 “娘,别担心,我这次是去找大理寺的魏大人,那北荒漠人若是真的在跟踪我,就让她睁大眼睛,正好看看,看她敢不敢和大理寺对上,说不得,她还要收敛几分才行。” 牛芳翻了个白眼, “反正娘说不过你,你要是真的要去,除非你把娘带着一起!” 陈爹这下急了。 “你要是把你娘带着,那也要带上爹!” 陈月看着面前的爹娘,无奈的笑了笑, “娘,你也不管管爹,这是在珵都,那北荒漠人胆敢当街杀人?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吧,爹这风寒还没好,快去休息。” 好歹将两人给劝走了, 红鸢紧紧跟着陈月的身后,也走进了石榴院。 “师姐?” 红鸢眉头轻皱, “小月,你……” 话刚起了个头,陈月看着红鸢, “师姐,你也累了,去睡会儿吧。” 红鸢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胆子问出心里的那句话, 待得大家都走后,陈月这才进了卧房, 卧房依旧是那个卧房, 可如今的陈月却不再觉得安心,也不可能像来的那天一样,一觉睡到自然醒了。 走到屋里放着的简单书桌前,陈月抽了一张宣纸出来,又磨了许久墨,最后才将笔尖轻沾,提笔写下。 “到白府不久,遭遇嬷嬷背叛,与中途被北荒漠人刺杀有关,怀疑南倩是否已经与北荒漠取得联系,下午去大理寺寻姜西,或是魏思远。” 陈月写完后,将宣纸给高举起来,放在窗户前,看着那价值不菲的宣纸上面,自己那狗刨一般的字,不禁幽幽的叹口气。 “为了历史,字丑就丑吧,要是把字练好了再写,都不知道何年何月去了。” 饭后, 陈月还是独自坐上了马车前往大理寺。 虽说昨晚下了雪,但是经过一个上午的阳光照射后,地上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路上的行人们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了大理寺门旁。 陈月提着裙摆下了马车,站在路上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大理寺牌匾。 “小姑娘,来大理寺有何事?” 大理寺的侧门开着,里面的人进进出出, 不过像陈月这般的小姑娘,却是独一份。 “请问,姜西大人现在在大理寺吗?”陈月还是更偏向于找姜西合伙,毕竟,姜西还养着一个田瑶。 “小姑娘稍等。” 陈月站在门外等候, 此时,大理寺进出的人们瞧见她都忍不住的多看两眼。 毕竟, 大部分的姑娘家提起大理寺不说嫌弃,都有些避讳, 不一会儿,里面的人出来,领着陈月进去。 这就更加让大家好奇了,究竟是谁家的小妹,找到大理寺来了? 跟着领路人走了一小会儿, 来到了一间略微偏僻的屋子外, 和陈月所想象的不同,这间屋子似乎还挺大的。 “魏大人,人到了。” 魏大人? 陈月诧异的看了一眼一路上都没怎么吭声的那位领路人, 领路人笑了笑, “小姑娘进去吧。” 说完,此人就朝着来时的路走了。 陈月跨入脚下门槛走进了屋内,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你终于来了。” 乐文 ------------ 第十二章 重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陈月寻着声音望去, 只看见一扇巨大的山水画屏风,屏风后人影若影若现。 绕过屏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巨大的木桌,木桌上堆积着海量的卷宗与书籍,书桌两边各立着一盏落地烛灯, 书桌后的整面墙都打满了书柜,上面塞满了各式书籍,还有一些笔墨纸砚也随意的搁在上头。 瞧见陈月进门后观察的眼神,魏思远颇有些自得的笑道: “怎么样?我的屋子布置得不错吧?” 陈月眨了眨眼, “挺好的。” “随便坐。” 陈月坐在了书桌旁的有靠背的椅子上。 “我本是想要找姜西。” 魏思远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看着陈月: “小没良心的,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可比姜西那孩子要长多了,一来珵都不说找我就算了,还先去找她。” “我来是想拜托她帮忙查案的。” “什么案子,说来听听。” “我与师姐结伴通行快到珵都的路上被一伙山贼给拦下了,抓住了其中一名在暗处射箭的,结果是北荒漠人。” “哦?那看来这波人是冲着你们两去的,不过这种案子,丢给当地衙门就行。” 陈月点点头,赞同了魏思远的想法,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今日师姐府上那位陪着我们从武侯到珵都的嬷嬷,自杀身亡,留下一封遗书,交代了路上遇见的那波人是她透露的行踪,以及,她下毒自杀的毒药,本是那幕后之人给她,让她投到我与师姐饭菜中的。” 陈月说得云淡风轻, 魏思远却直接放下了双手, “那你还敢独自一人来大理寺找姜西那孩子?” 陈月摇摇头, “已经报案了,只是我心中有一个猜测的人选,所以想让姜西大人帮我查查看。” 魏思远皱眉, “你是说你猜测有人与北荒漠人有关联?这话你告诉来现场的捕头没?” 陈月点点头, “说了。” 魏思远坐在椅子上,看着陈月良久, 叹出一口气, “说吧,那人是谁,我会亲自派人去查查看。” 陈月抿嘴偷笑一下。 “这可是你自己要问的……” “是,是,是我魏思远自己问的,小小年纪,还跟我在这耍心眼。” “是去年年底从武侯嫁来珵都的南倩,那位被抄家的南府的女儿。” 魏思远听后,双眼眯了眯。 “她?不可能啊,她一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且我记得没错的话,她那公公虽是没什么实权,也算是住在内城才是,她如何与北荒漠人接触?“ 看着魏思远看向自己的目光,陈月无赖的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所以要你派人查不是?” “行了行了,还有事没?” “没了。” “没了就和我一起去吃饭。” “去哪啊?” “我家。” “我不去。” “你不想看看姜西和她徒弟?” “我去。” 魏府, 座落于内城城东的一座三进宅院,前后花园都少不了假山流水。 陈月默默的跟在魏思远的身后走着, 一路上路过的丫鬟仆从们,都用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偷偷看着她。 “魏大哥?我说,你这府上的人怎么看我就像撞鬼了一样?表情都好奇怪?” 走到半路上没人时,陈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前面走得飞起的魏思远脚下一个踉跄。 “咳咳,大概是瞧见你这样胖嘟嘟的小姑娘都觉得可爱吧。” …… 陈月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撒谎也撒得太不走心了些。 不一会儿, 魏思远就带着陈月来到了后院, 还未进去, 陈月就听见里面传来娇笑连连的声音,其实不时杂糅着撒娇的声音, 陈月看着转过身来想说什么的魏思远眉头一挑, 你家后院这么热闹? “咳咳,走吧。” 两人停下来的动作已经被院子内的嬷嬷们看见,她们相互对视一眼,有些摸不清楚少爷带回来的小女孩是什么意思。 “娘,姜西,瞧我带谁来看你了。” 陈月跟在魏思远身后进去被嬷嬷们掀起了门帘的房门。 随着魏思远的一句话,里面的娇笑声停了下来, 陈月抬头,就瞧见里面软塌上坐着的老妇人和一脸严肃的姜西,以及那笑着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少女。 “魏大哥,许久不见。” 说完后,少女的一双狗狗眼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魏思远, “小月,来坐。” 姜西则是看着陈月,朝着那名少女所在的位置挪了挪,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空位来,示意陈月入座。 “西姐姐,这位是?” “打扰夫人了,小女陈月,家里人都叫我小月。” 魏夫人看着面前这身子略微圆润的小姑娘点了点头, “好丫头,快去和西丫头坐下吧,这大冷的天,思远这孩子还邀请你来府上。” 话说完,魏夫人举起茶杯,喝茶。 陈月瞧着魏夫人这般作态,扭过头看向魏思远。 哦豁,你娘好像是要赶我走? “想着娘一天到晚的嫌弃府里面冷清,我这才求来这小丫头来陪您说说话,哪里晓得娘你已经叫了旁的姑娘来。” 魏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魏思远, 魏思远眨眨眼,回望了回去。 “罢了罢了,咱们院里的那株梅花开了,你带谭姑娘去瞧瞧。” 陈月坐在软塌上的小桌边,心中这才明白, 魏思远这货就是拿自己当个挡箭牌, 既能够挑起谭姑娘的注意力到自己身上,也能够让魏夫人发散思维瞎猜, 不过, 她们两怎么猜,也不会猜到, 魏思远根本就不喜欢女的这件事的! 想到这里, 陈月默默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姜西。 姜西也对坐在这里听着娇笑声腻了,开口问道: “小月,上次一别,已经一年有余,这次是和弟弟他们来珵都赶考吗?” 陈月点点头, “我和师姐先来瞧瞧,弟弟他们随后就来。” 谭姑娘听这话,眼底划过一丝鄙夷, 面上甜甜笑着道: “那西姐姐要多帮帮忙才是,对了,陈姑娘,你们现在是住在哪个客栈呀?” 陈月看了一眼这位谭姑娘, “暂且住在师姐府上。” 谭姑娘笑容愣了一下,很快又补充道: “陈姑娘师姐可真好,不过嘛,住在别人家里终归是不方便的,总是会打扰到人家不是么……” 陈月看了一眼茶言茶语的谭姑娘, “还好,师姐给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单开个侧门,出入还算方便,只是我最近也在找院子租,倒是不知道谭姐姐有没有推荐的?” 谭姑娘一听那位所谓的师姐竟然家中有单独的小院给面前这位胖妞住,面上不由得有些狐疑。 “我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懂得租赁宅子,不过待会儿出去,我倒是可以载你一程,忘了问了,陈姑娘是住?” 陈月微微一笑, “不必了,魏大哥来时说到时候我回去他送我。” 谭姑娘下意识看向魏思远,瞧见对方没有反驳, 心里不由有些怨,嘴上还不忘踩一脚: “若是住北城,我住南城倒是的确不太顺就是了。” 陈月略微诧异的看了一眼谭姑娘, “不是啊,师姐家在南城。” 谭姑娘发现自己似乎说不过面前这个胖妞, 下意识的用一双狗狗眼看向魏夫人求助。 乐文 ------------ 第十二章 挡箭牌 魏夫人收到谭姑娘的求救,将手中的茶咯噔一下放在小茶桌上。 “什么南城不南城的,都是珵都,分这些个东西干嘛,咱们老珵都人,也就分个内外城罢了。” 谭姑娘听到这话,微微一笑, “是这个理。” 她家就是内城城南。 陈月撇了一眼魏思远, 你家这老太太拉偏架,你站在这干啥?看笑话的? 魏思远瞧见小月的眼神,暗笑一声,上前道: “娘,现在可不分什么内外城了,中午有些什么菜,我在大理寺坐了一上午,都饿死了。” 魏夫人听见儿子反驳自己,本想好好说道说道,结果一听儿子饿了,连忙示意站在一旁的嬷嬷。 “去让后厨抓紧些。”然后转过头看向魏思远,一边伸手将小边桌上的糕点捻起一个道: “先吃个糕点垫垫肚子,你也是的,饿了回来就说,还站在这里这么久,和娘说一些有的没的。” 此时此刻,谭姑娘还是陈姑娘,都被魏夫人给抛到脑后。 见到这个画面, 谭姑娘的笑容不由得减弱, “谭姑娘要留下来吃午饭吗?” 魏思远看向有些低落的谭姑娘问道,同时将他娘手中的糕点接过,小口吃着。 被魏思远这么一问,谭姑娘只得摇摇头, “既然魏大哥回来了,阿玉也就放心夫人了,夫人,阿玉就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谭姑娘抿抿嘴,偷偷的看向魏思远, 魏思远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的笑着, 见此,谭姑娘也明白了,她心心念念的魏大哥对她没什么感觉,甚至还不如对一个胖丫头来的温柔。 陈月瞧着这一幕,倒是觉得今天来这还是挺好的,将这个谭姑娘的小心思给摁死,毕竟现在伤心几天, 总比单恋这个已经有恋人的基佬魏耽搁青春要好。 “正好,思远啊,你送送谭姑娘。” 魏思远看了一眼陈月, 陈月默默将头给撇开,看向姜西。 看见这一幕的谭姑娘更加气愤了,利落的起身,双眼包着泪珠给魏夫人福身后快步走了出去。 而自始自终,魏思远都一声不吭。 “你呀你,我说你什么好!谭姑娘这孩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往上数五代都是珵都人,知根知底,这多好的姑娘!” “姜姐姐,我有些私事想与你说。” 陈月俯身靠在姜西的耳边, “有关一个小生意。” 姜西听后,对着陈月眨眨眼示意知道了。 中午在魏府吃完饭后, 姜西带着陈月坐着马车送她回府。 走之前, 魏夫人为了防止魏思远真的亲自送这个小丫头,只说头疼,让魏思远给揉一揉。 看见魏夫人,陈月顿时明白,为何魏思远这人对女人的心思如此敏感了。 姜西难得坐在马车内,待得马车行驶后,双眼认真看着陈月: “你说什么小生意?你似乎应该不缺钱?” 陈月摇摇头。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铺子,叫芳华阁?” 姜西点点头,“听说过,似乎是在武侯的铺子,不过如今珵都的这些夫人们似乎都人手一个它家的东西。” 陈月嘴角微微上扬, “那就是我和师姐合伙开的,我们想在珵都开分店。” “你想找我做你们店的靠山?” “如果你答应那当然好。” 姜西微微摇头。 “我不适合。” “为何?” “官位不够。” 陈月眨了眨眼, “我们这样的小铺子,应该不需要太厉害的后台吧?” 毕竟,真正有权的人,哪里瞧得上芳华阁的这些收入呢?勾勾手指头,应该就有无数商人抱着金银珠宝送上来了。 “你还不知道?”姜西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陈月。 “知道什么?” “圈内的贵夫人们已经着手令人做出和你们店内一样的胭脂了,而且包装更为精美,当然了,价钱和你们家的一样。” 这倒是出乎陈月的想法, 她想过会有人模仿,但是没想过模仿的人竟然是官夫人, “那位夫人夫家?” “正三品。” 是了, “能告诉我是谁吗?” “巧了,就是你们武侯远嫁而来的那姑娘的婆婆。” “南倩?!” 姜西想了想,点了点头, “是这个名字。” 怎么哪里都有她的影子? 难道她看出来那芳华阁是我和师姐开的,故意捣乱? 不过,这样一来, 将调查嬷嬷死因的事情拜托给魏思远似乎的确比姜西更为合适。 哎, 看来还真的得冒险去问问看那位宰相大人赵本了, 不过,他家只能晚上冒险去了, 瞧见陈月听后脸上若有所思,却没有太着急,姜西也就不多问了。 “对了,过不了多久,小弟就要来了,他还一直挂念着田瑶那孩子,到时候我找到落脚的地方,就带他来上门拜访?” 挂念田瑶这件事不是小弟说的, 是王百年在陈月走之前偷偷说的, “陈书总是担心田瑶妹妹如今的日子过得快不快乐,小月姐你记得问一下。” 果然,少年情窦初开,就算是自家小弟那个小老头,也会不好意思亲口问。 姜西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那孩子是个聪慧的,如今她正跟着仵作在学习验尸,若是她知道你来珵都,定会十分高兴。” 陈月想了想, “最近我身上有些麻烦,还是不要和她见面的好,等我将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什么麻烦?对了,你为何会与魏,魏大哥一同进来,而且,关系似乎很密切的样子。” 陈月摆摆手, “一场意外,说来话长,和年前的那起造反案有关。” 听见这里,姜西就没有继续朝下问了, 此时马车正巧驶过了那南倩嫁入的那户人家, 陈月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去, 早上到白府来的那名捕头换了身衣服被请进了南倩嫁入的顾府,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注视的目光,那名捕头转过头来,眼神锐利的四处搜寻着。 陈月将目光收回, “怎么?看见熟人?” 姜西瞧着陈月的动作问道。 陈月摇摇头, “不,我是觉得,或许你说的那个仿制我们胭脂的人家,就要倒大霉了。” 说完,陈月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到。 乐文 ------------ 第十三章 又遇见了 马车停在了白府门前不远处,姜西看了一眼这占地颇广的府邸, “若是你让那谭姑娘送你回来,想来她会更生气。” 陈月嘿嘿一笑, “那可不行,魏思远给的报酬只够我气她到那个程度,再说了,这是师姐家,又不是我家,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说完,陈月踩着凳子下马车,朝着白府走去,而姜西所在的马车则调转方向,朝着来时的路驶去。 “闺女啊!我的闺女啊!” 陈月还未走出几步,一帮人忽然从路边蹿出。 其中一位老妇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哭嚎出声,冲着陈月的方向就伸手探去。 陈月眼神一冷,上前几步避开那名老妇人的宽厚手掌。 朝着白府的大门狂奔而去。 可还未走几步,陈月抬眼就发现前面等候着自己的不是白府大门,而是几名裹着破旧皮裘的壮汉,以及那随着走动,不时露出的在袖口中隐藏的利刃。 身后是那看似癫狂,实则眼中不时闪过冷意的妇人。 该死, 这波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早知道,就应该让姜西送自己到白府大门口,等自己进去后再走的, 一边想着,陈月一边尖叫着转身冲向了那位疯癫癫的老妇人。 毕竟,就算自己发挥再好,个体实力在那里摆着的,自己不可能忽然天神附身,像谭将军一样一打十。 在两人即将相遇的瞬间, 陈月忽然抬头,邪魅冲她一笑, 这一笑, 让老妇人双手围抱的动作顿了一下, 好机会! 陈月手肘猛的撞开老妇人,朝着方才离开的姜西马车跑去, 被猛的撞在手臂的老妇人忍不住痛呼一声,身子因为惯性向后退开了几步。 又被随后赶来的几名壮汉一把撞开, 陈月在前面跑着,几名壮汉在后面追着, “救命啊!救命啊!” 这条路两侧都是家底丰厚的住户,听见门外有求救声,有些门房偷偷的打开侧门门缝朝着外头看来。 “闺女!闺女啊!” 老婆子一边嚎叫着妄图盖过陈月的声音,一边也赶紧的迈着与她年龄不同的迅捷脚步朝着陈月奔来。 瞧见是别人的家事,大部分的门房便直接将门缝给重新合上了。 就在此时, 陈月一直紧追着的最前面的马车在路口停了下来。 姜西冷着一张脸从马车上跳下, 陈月见状松了口气,连声喊道: “师姐!” 姜西一听这个称呼,有些茫然,但多年来的办案经验让她意识到, 陈月在暗示自己某个问题, 不过…… 她暂时没有想到是什么问题, 不过这并不耽搁姜西帮助陈月抓住那几个穷追不舍的凶汉。 陈月身后的几人一听师姐两字,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顿时分成了两波人, 一波企图将陈月给逮住, 一波人则朝着那前面的‘师姐’围去。 姜西看见这一幕,眉头都不皱一下, 直接出手, 与两名凶汉缠斗在了一起, 而陈月见状,也干脆利落的上前从马车内掏出那小茶几,朝着那追来的两人挥舞而去,阻挡住他们袖口中的短刀。 车夫瞧见事态不对,连忙跳下马车跑去找附近巡逻的捕快。 路口的老百姓们瞧见这一幕,一边害怕,一边默默在稍远的地方围观,毕竟珵都是在天子脚下,他们平日里哪里有机会看见这样的打斗场面。 眼瞅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太太和凶汉们放弃缠斗,朝着人群挥舞着匕首想要逃,人群被他们给吓得连连后退,竟真的退出了一个口子来。 见此情况, 陈月急了,但小木桌可以当盾牌却并不能当武器使用, 她对对方造成不了伤害,对方只要一心想要退,她阻拦不了。 眼看着,那帮人就要突围成功。 “住手!都给我住手!” —— 巡街的捕快们收到消息时也惊呆了。 珵都作为天子脚下的城池,竟然有人当街行凶? 而且好像还和拐子有关系, 当下就赶紧赶过来了, 过来时,此处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 瞧见一处角落不知为何,大家都纷纷退出一条路来,捕快也没多想,连忙冲上前去,一边冲嘴里一边喊道: “住手!都给我住手!” 四名凶汉和一名老太,就这么直愣愣的与穿着制服的捕快们相逢。 双方都有一些迟疑, “大理寺办案,这些人涉嫌人口拐卖,都抓起来。” 有了姜西的话, 捕快们才停止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干啥的尴尬。 大概是知道,落入大理寺的手中,便没有了好下场, 五人挣扎的尤为激烈,甚至刀口划伤了不少捕快。 最终还是在姜西以及陈月两人的帮助下, 才成功将这五人给捆绑起来。 “大人,这几人……” “送到大理寺,就说姜西带回来的。” “是的,大人,大人,您不一起?” 姜西看了一眼问话的捕快,没有说话。 “卑职这就押送犯人,大人告退。” 姜西点点头, 陈月站在一旁,莫名的, 她心中就是知道,姜西是要留下来问自己, 没办法,刚才但凡是有办法,她也不会求助于姜西,自己的脚下功夫了得这件事可不能曝光,而且五个膀大腰圆的人,她是真的也打不过。 当然了, 她选择求助于姜西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这伙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就算是这一次自己逃脱了, 难保下一次他们会从哪个地方窜出来, 又或者是用别的什么形式, 毕竟, 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不过, 陈月原本也只打算抓住一两个漏网之鱼,给姜西带回大理寺审问, 结果,没想到竟然大丰收。 “小月,我送你回白府。” 大门外如此热闹, 白府的侧门却是丝毫没有打开看热闹的迹象, 想来也是, 毕竟一大早的,府里面才出了杀人案,甚至还有消息称,这起杀人案已经不是第一起了,之前那门房甚至闷死了一位丫鬟。 这两个消息让白府内的丫鬟们只觉得,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这走廊里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想着怎么找少夫人请一日休沐了,她们想去找个寺庙烧烧香,最好是求一个平安符。 陈月敲门后, 好一会儿, 门也没有从里面打开, 陈月皱了皱眉, “没事,咱们从院子门进去。” 饶着白府走了小半圈,陈月来到了石榴院的后门。 举手敲门, 院子内响起了小白的声音, 随后便是一道略显警惕的女声响起, “谁呀?” “娘,是我,小月。” 门后传来手忙脚乱开门的声音, 牛芳将门打开,瞧见了门外站着的陈月,才从门后奔出,脸上的表情略显慌乱,双手扶着陈月的两侧肩膀问道: “小月啊,你咋从这个门进来?出什么事了?” 话刚刚说完,牛芳就瞧见了站在陈月身后一步的姜西, 脸上的慌乱才算消散开来。 毕竟,有这位大理寺的大人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伯母,打扰了。” 姜西点头问好, 牛芳连忙摇头, “哪里哪里,大人请进,请进。” 说完,牛芳脚步向后退去。 “哎哟!” 牛芳被身后的门槛绊倒,整个人都朝着后面倒去。 乐文 ------------ 第十四章 受伤的总是我 “媳妇儿!” 关键时刻,还是陈爹从院子内迈着大步,径直扑倒在地上,给自家媳妇儿做了个垫背的。 “哎哟!” “斯~媳妇儿?你没事儿吧?” 陈爹被压在牛芳身下,嘴里还不忘问道。 陈月也赶紧的上前去将牛芳给搀扶起来,随后想去扶起趴在地上的陈爹。 “斯……小月,别,别动,爹自己来。” 陈爹一边说着,一边企图想要撑起手臂坐起来。 手臂从两侧曲起, 使劲。 再使劲。 陈爹的身体依旧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咳咳,小月啊,扶一下爹。” 陈月这才再一次蹲下身来,将陈爹给搀扶着起身。 “斯,” 陈爹站起身,走了第一步, “不行不行,媳妇儿啊,我好像扭到腰了……” 这是大夫三天内第二次走进这石榴院了, 且也是第二次给同一个人看病, 就连大夫也忍不住问了, “我不是让你在屋里多休息,你怎么又把腰给弄扭到了?你这脚踝也骨折了,这次你不会再走动来走动去了吧?” 说到最后,大夫还颇有几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陈爹只能面朝上摊平了躺在床上,听着大夫说的话,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陈月将大夫送走,又去府上拿了药膏回来, 牛芳瞧见姜西一直站在屋檐下等着小月,便让小月做自己的事去,她知道给陈爹上药。 陈月这才总算有时间带着姜西回了自己的房间。 “呼,这走来走去,都给走冒汗了。” 陈月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披风给挂了起来,屋内地龙不间断,前天放在墙角的一盆水,现在已经被蒸发得只剩下一点底了。 陈月将水盆给重新倒入水, 这才示意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站在桌边看着自己做这一切的姜西坐下。 “你有什么想说的。” “你有什么想问的?” 两人同时开口, 然后互看一眼, “你先说。” “你先问。” “算了算了,我先说吧。” 陈月先是将这次来的路上被劫一事说了,然后将今日府上嬷嬷自杀身亡一事说了,当然了,没有忘记将自己的怀疑对象,南倩给提一提。 毕竟,陈月就真的觉得,嫌疑人就在眼前了。 “所以,你今日是去找我办案的?” 姜西得出来结论, 陈月点头,顺便给两人面前各自倒了一杯茶。 姜西没有喝,只是看着面前的茶杯。 “知道了,如果魏思远来查,此案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陈月有些诧异, 毕竟在她看来,喜欢冷着脸的姜西似乎才更像是擅长破案的高手。 “那,如果这个案子破了,你考虑当我的合伙人吗?” 姜西依旧摇头。 陈月有些失望,垂下眼睫,没有再追问为什么。 这样的陈月,倒是让姜西有些不好意思, 难得解释道: “让魏思远与你合伙更合适。” 陈月抬起头来,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姜西, “为什么?” 难道你也知道他是个女装大佬的事情了? 陈月满肚子疑问,但却不敢问, 万一问错了,魏思远追究起来,自己肯定承担不起责任。 姜西没有发现陈月内心的小九九, 只是认真回答道: “魏思远的身份,远比我高。” “我知道啊,大理寺少卿嘛,的确是十分厉害了。” “这只是一方面。” “魏家?” 姜西看着一脸好奇的陈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到, “他有一位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你应该听说过,谭飞彪,谭将军。” 陈月的嘴巴顿时张得老大, 她仿佛明白姜西想表达的意思了, “是的,我听说过。” “魏思远的东西,就是谭飞彪的东西,在珵都,除了陛下外,无人敢碰他的东西,若是魏思远与你合伙,那些没事做想仿制你分一杯羹的贵夫人们,肯定是不会再做了,就算是她们脑子拎不清,但是她们的夫君也会制止的。” 姜西难得说一句这么长的话, 说完后,便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样,如此说来,魏大哥倒的确适合做我的合伙人。” 姜西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既然事情了解了,我先走了。” 姜西站起身来,就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等等。” 姜西站在原地,有些疑惑的看向陈月,似乎是问,还有什么事? “我送你出后院门,这前院在白府内,你不好出去。” 姜西听了这话,了然的点点头。 陈月站起身来将姜西从后院门送出去,然后认真将门栓给放上去。 “小月啊。” 牛芳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陈月不由得心中一跳, 转过身来,瞧见牛芳难得的愁容。 “娘,咋了?” “哎。”牛芳左右瞧了瞧, “娘,咱们这院子就咱们家三人,您这瞧啥呢。” “嗨,你别管,娘这不是看有没有趴墙头嘛,娘就是想来问问你,你找着可以租的宅子了没?我觉得吧,这石榴院有点克你爹,咱们还是早些搬走的好。” 陈月听见这话,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太阳穴。 “娘你怎么想起说这些了?我记得娘你可是最不信这些的。” 毕竟牛芳一向都秉持着努力拚搏改变命运的想法去的, “那不是,你爹这都多少年没得过病了,而且,你说,腰扭着了,那是娘的过,可这脚踝骨折也骨折了,这怎么说得过去?” 这…… 倒也的确是有些勉强就是了, “大概位置看好了,咱们在东外城租个三进的院子就成,我算了算,租一年就行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小弟怎么着也应该谋得官职外放了才是。” 牛芳一听这话,脸上的愁容也淡了,伸手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 “这里是一千两,哪天你要是有看中的,就直接租下来就行,不用跟娘商量,娘打听过了,这珵都的院子可抢手了,稍微好一些的,放出来不到一天就租出去了。” 陈月本不想接过牛芳递来的银票,但是她现在也的确没什么借口解释身上多出来的银票,最后只得收下那一叠银票,当然了,这肯定不止一千两。 见到女儿收下,牛芳这才继续道: “你帮娘看着你爹一下,我去给他煎药,哎,他那风寒药都还剩下大半,现在又要贴膏药。” 说完,牛芳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瞧着娘走去偏屋煎药,陈月也走进了爹娘屋里, 陈爹依旧呈大字型平躺在床上,双眼呆呆的看着床顶的木纹。 方才娘两在外面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你娘她就是有些吓到了,这几天外面不太平,小月你也别急着找院子,你一个半大姑娘,人家也不把你真的当雇主看。” 陈爹说这话时,还试图侧翻过身来,只是翻到一半, 又斯啊斯的躺回去了, 陈月见此,无声的偷笑后才道: “本也打算要租的,位置看好了,就等着过几天问问看,总不能让小弟和王百年家也住在这石榴院吧。” 躺着的陈爹点点头, 随后又想到女儿说不定看不见自己点头, 又说: “是这个道理。” 乐文 ------------ 第十五章 进度 陈爹躺在床上第一天, 陈月揣着银票在家照顾陈爹。 陈爹躺在家第二天, 陈月揣着银票在家照顾陈爹。 第三天, 第三天陈月刚刚走出房门,就被牛芳给拦了下来。 “小月啊,娘也不是说要催你,娘就是问问看,你这到底啥时候去看院子啊?若是担心安全,娘可以和你一起去。” 当然了,就不坐自己家的小白赶的马车了。 陈月笑着摇摇头。 “娘,别急,等消息。” 牛芳狐疑的看了一眼陈月, “你不会是想要等着白家的人又低价租给你吧?我可告诉你啊,红姑娘那事纯粹是自己运气好,跟你一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你别想着去要什么报酬。” 陈月跨出房门,一边将头发给随意挽了一个发髻,用一根银钗给固定好,一边看了一眼牛芳无奈回答道: “娘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嘛?” 一边说着,陈月一边朝着侧房走去。 “娘当然是相信我的小月了,那你给娘说说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 陈月叹了口气。 事实上,在魏思远将案子给查清之前,她是不太愿意出门的,倒不是因为怕,而是担心牛芳和陈爹的安全。 可看着牛芳那怀疑的小眼神, 陈月绞尽脑汁道: “那日来家里的姜西大人,娘你还记得吧?” 牛芳点点头, “当然记得了,她可是娘见过的最厉害的女子了。” “哦?我还以为娘会以为最厉害的女子是红鸢师姐才是。” 牛芳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别开陈月看过来的目光道: “红姑娘自然也是有本事的。” 陈月看着自己娘亲那一脸的尴尬,挑了挑眉, “我今儿出门去拜访一下姜西大人,看大人能否为我介绍几处院子。” 牛芳一听,顿时心上眉梢, 租房子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有本地人带着是最好的,更何况这位本地人还是一位大理寺官员了。 但是转念又想到了什么,牛芳神情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过姜西大人那么忙,应该是没空吧?” 陈月将饭盒里的早餐给端出来,放在了灶台边上,一边坐着小板凳,一边吃着饭道: “没空咱们就约个有空的时候呗,地方我都大概看好了。” 牛芳好奇的看向陈月, “哪啊?” “唔,在外城城东,处于内城墙和外城墙的中间位置,安静,但是该有的东西附近都有,附近的人家也不复杂,最是适合备考的书生了。” 牛芳脸上笑开了花,一扫方才对女儿去找姜西的不好意思道: “那还愣着做什么?汤圆都吃完了,还不快去?” 陈月将嘴里最后一个汤圆给咀嚼完,这才起身回房更衣。 要去找姜西,自然是不可能步行的,天知道路上还会窜出来个谁,陈月去找了红鸢借马车,红鸢听后本想跟着一起去,但是陈月说两个人在一起,太危险,这句话成功将红鸢给劝退了。 坐着平日里红鸢坐着的马车,陈月出了白府。 马车一路上平稳无误的到达了大理寺。 陈月此次前来,并不是来找姜西的,而是来找魏思远的,她来问问看案子的进展。 上次的那位领路人瞧见了陈月,先笑了笑,然后问道。 “小姑娘,找魏大人吗?” “嗯,劳烦。” 身旁路过的大理寺的人们听见这话都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 魏大人? 哪位魏大人? 魏思远魏大人? 陈月注意到了四周对自己投来的好奇的目光, 却只是点头微笑致意, 跟在领路人后头朝着上次走过的路走去。 依旧是那间办公室, 陈月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进。” 沉稳的嗓音从门后流出。 陈月推开门走进去,只看见地上一片狼藉,似乎是换下来没有洗过的衣裳,绕过那道巨大的屏风。 “魏大哥。” 魏思远原本埋头在桌面上,听见这话后,皱着眉头抬头道: “谁准你进来的?!” 待瞧见站在那里的人是陈月后, 这才松开了眉头, 没好气的笑道: “很好玩?” 陈月点点头, “得,今儿来是问案子进展的?” 陈月点点头,又摇头, “投毒这个案子,在我的干涉下,大理寺接手了,但是很遗憾,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暂时还没有进展,只能证明那毒药的确是北荒漠盛行的一种。 和那位南倩姑娘,似乎搭不上边。” 说实话, 这个答案在陈月的预料之中, 南倩既然敢对自己出手,自然是有她的依仗。 “那,那天姜西在街上抓住的那几个人贩子呢?” “人贩子?” “对啊,就是那日我从魏家回去,在门口遇见的那帮想强行带走我的人贩子,她们的手法和之前南倩在武侯的端午赛舟时一模一样。” “人贩子。” 魏思远嘴里一边念着,一边在杂乱的书桌上翻找着, 陈月干脆拖了一张椅子在桌边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 魏思远紧锁眉头,看向一脸淡然的陈月道: “没有这个案子。” 陈月瞪大了眼睛看向魏思远, “怎么会?那天可是姜西亲自捉拿的那几人,而且还吩咐了那几名捕快,要将人带到大理寺来,等等,或许是那帮人没有被当作拐子立案?” 陈月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毕竟,大理寺这样的存在,总不可能把卷宗给搞掉的吧? 魏思远听完陈月的话,摇了摇头, “稍等。” 说完,魏思远急匆匆的从椅子上起身,走出了门外去。 “哎!” 陈月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魏思远离开了视线, 此时, 宽阔的‘办公室’内,就剩下了陈月一人。 陈月四处张望一番,地上除了散落的脏衣服外,还有一些封面陈旧的书籍, 仔细一瞧,里面竟然还有最近格外流行的寻宝话本。 好嘛,这家伙的小日子过的也蛮滋润的。 坐了好一会儿,门外才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陈月赶紧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面朝着对面的书柜,假装自己从未离开过座椅的样子。 “该死!该死!该死!” 魏思远一边怒斥,一边径直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位三十出头,身形削弱的男人,此时,此人正愁眉苦脸的小心翼翼的跟在魏思远的身后。 “你是猪脑子吗!” 魏思远坐下在自己的椅子上,手直指着那名男子怒骂。 陈月坐在椅子上,将脸给别开,仿佛这样,自己就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 魏思远却将目光给挪回了陈月身上, “小月,那几名拐子已经被人提走了,提走的人是用的我的名头,若不是你今日来询问,提及这事一嘴,恐怕那几个拐子逃出大周了我都不知道!” 陈月不敢置信的看向魏思远, 我费劲心思才抓到的人,你们就这么给我放走了? (本章完) ------------ 第十六章 找人 魏思远瞧见陈月那不敢置信的表情时,也为自己管理下的大理寺竟然发生了这件事而难以理解。 “把那天事情发生的经过说一遍,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胆敢在我的地方捣鬼。” “这……魏大人,这位小姑娘在这里,似乎于理不合……” 魏思远摆摆手 “无妨,这位就是那千辛万苦抓住了人贩后,被你们放跑的苦主。” 男子一听这话,脸颊不禁有些发红。 “这,魏大人,卑职的确是做错了事,何必用小姑娘挖苦卑职。” 陈月抬眼看了一眼此人, 然后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魏思远, 魏思远显然也没想到,提来的这人会说这样的话, 当即就给气笑了。 “行行行,那天还有谁在场,给我叫过来。” “好的大人。” 等此人走后,陈月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大理寺的人可真好玩。” “好玩?我看你是觉得好笑。” “这样的人,当初是怎么进入大理寺考核的?” “此人格外细心。” “细心还会将那几个人就这么交给外人?” 魏思远被这话给问的语噎, 过了一会儿, 那人带着另外一名微胖的主簿敲门走了进来。 “行了,你下去吧。” 将魏思远给气笑了的仁兄明显一愣,随后委屈的走了。 “小月,你来问吧,事情经过我不太清楚。” 陈月点点头, 从椅子上坐起身来,走到那位微胖,一脸笑呵呵的主簿面前。 面色严肃,神情认真的看着这位主簿问道: “这位大人,请问您是否还记得,前几日下午,有捕快带着四名壮汉和一名年老女子来大理寺,说姜西大人让交来大理寺?” 主簿大人似乎有些茫然,同僚称魏大人找自己有事,怎么过来是一个小姑娘问话,但基于是魏大人开口的示意询问的,这位主簿还是认真回答道: “的确有这么一件事,不过,那几人不是已经被魏大人手下派人来提走了?” 陈月点点头, “是这样的,魏大人并没有叫人来提走嫌犯,所以,大人您还记得,是谁来提走的吗?” 微胖主簿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白, “这,这……大人!那人正是以往一直跟在您身后的那位曹司务!” 司务? 那不是掌管大理寺文件的出纳么? 怎么会是一直跟在魏思远身后? 陈月扭头看向身后坐着的魏思远, 却只看见魏思远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怎么了吗?” 陈月疑惑的看着魏思远眉头紧皱看向那位微胖主簿开口道: “曹司务,那个家伙,早已调出大理寺,你们说你们看到的曹司务?” 此话一出, 换成自己面前这位主簿汗如雨下了, “这,这,下官从未听见这样的消息。” “下去吧。” “下官告退。” 说完后,胖主簿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舒一口气后正对着魏思远退出了屏风后。 待得此人退出房间后, 魏思远才长叹一口气, “曹司务,此人之前一直纠缠于我,后来被飞彪给揍了一顿后,卧床在家修养,我便将他调离了大理寺,且,这件事已经是数月之前了,只是当时为了防止他将飞彪擅自入珵都这件事说出去,所以没有将此事给公布于众。” 陈月点了点头, “所以,源头还是你?” “那自然不是。” 魏思远一听这话,不同意了,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手肘撑着桌面,手握拳撑在下巴处, “今日看来,这曹司务,想来是想要试探我是否有龙阳之癖,然后认为自己可以使出美人计,只可惜,我平时最不喜欢的,就是瘦弱又矫情的男子。” 陈月默默在心中接到, 是的, 魏大人你只喜欢谭将军那样的战场猛男,一个打十个的那种。 “那,我们现在去找那曹司务?” 陈月有些着急,毕竟那几个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他们逃脱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就会时刻受到威胁。 “自然,咱们走吧。” 魏思远将房门给锁上,随后带着陈月走出大理寺,上了魏府的马车。 “去北外城北三街。” 魏思远报出地址后,便坐在外面的车板上, 虽然他已有意中人,但是陈月这个小姑娘毕竟将来是要成亲生子的,他还是时刻要保护好她的名声。 陈月坐在马车内,其实一直在思考, 那几个人到底有多大的问题, 才会让那个什么曹司务宁愿暴露自己,也要将他们给接出去? 以及, 那个曹司务,和北荒漠人究竟有没有联系? 内城到外城,不算近,但是北三街,这个地方本就属于北外城靠近南边的地方,马车行驶了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到了,小月,你要一起进去吗?” 车外传来魏思远的询问声, 陈月起身走出了马车,对站在车外的魏思言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倒是要看看,是谁放走了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人。 魏思远看着陈月的笑容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那小巷里走去,同时道: “走吧。” 马车只能停在小巷子外面,小巷子里面虽然也是石板铺地,但是十分的狭窄,若是坐马车进去,恐怕整条路的人都得后退让行。 陈月今日出门穿着玫红色袄裙,脚上一双锦绣鞋,踩在石板上,不多时,鞋面上就被沾染上了泥点。 低下头,看了一眼脚上的鞋, 唔,又是一个清洁任务。 抬起头, 魏思远已经在一处大门前停了下来。 说是大门其实不太贴切,因为这扇门和自己住的石榴院的后门差不多大小,且上面的朱漆都有些剥落了。 “魏大哥,其实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了,你怎么知道那曹司务的住址的?” 而且这一路走来,你驾轻就熟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没来过的样子, 不会是…… 你经常来吧? 魏思远岂会听不出陈月的言外之意, 却没有反驳,只是翻了个白眼,伸手在那朱漆斑驳的大门上敲了敲。 “咚咚。” 大门在魏思远的手下,缓缓开了个缝。 陈月瞧见这一幕,紧皱着眉头上前一步, 伸手将两扇门一推。 大门被彻底打开, 而院子内, 则是魏思远和陈月二人要寻找的那五名拐子的尸体。 (本章完) ------------ 第十七章 遇见熟人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尸体的陈月,依旧被眼前这一幕给有些吓到。 这五人的尸体上,嘴巴都被人用针线给缝了起来, 不仅如此,陈月忍着恶心认真看去, 这五人的手指头,统统都被切断了,不过,上面的伤口在流了这么多天的血后,已经干涸了,好在如今的天气寒冷,否则的话…… 打量完毕,陈月收回目光,扭头看向魏思远的盛世美颜道: “这几人,就是我说的那几名针对我的拐子。” 陈月在受到惊吓之余,不忘将面前几具尸体的身份给告诉魏思远。 魏思远显然是没料到眼前尸体的这一幕,只皱眉道: “有人在挑衅我,缝上嘴巴,代表着让他们永远的闭嘴,很好,我对这个案子更有兴趣了。” 陈月瞧着魏思远那微微上扬的嘴角, 心中默默骂了一句, 变态。 骂归骂,魏思远的个人能力陈月还是相信的, 否则他也不可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做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了。 他说有人在挑衅他,那大概率就是了。 不过,陈月还是忍不住的询问, “此人为何挑衅你?那位曹司务又去了哪里?” 魏思远瞧着那几人尸体上的衣裳不说话, 陈月顺着他的目光再次看去,方才只震撼于凶手对尸体做出的事情,倒是没注意到,其中四具男尸的袖口都被撕去了一部分。 “这……难道是杀人的是那位曹司务?他在暗讽你断袖之癖?” “呵,当初飞彪揍他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将他的手脚折断。” 魏思远好像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但是又好像回答了。 陈月心中判定,那位曹司务想来就是和北荒漠有关了。 唔,这样看来, 谭飞彪将军暴打此人,打得好啊! “院子里有六双进门方向的鞋印,却只有一双出门的鞋印,也就是说,这五个人的案发现场就是在这里,且这五人对凶手十分信任,才会跟着他一路从巷子外走进院子来。” 陈月点点头,毕竟这条巷子不算浅,走进来也要五六分钟,若不是自愿的,按照那四名凶汉的体型,若是被劫持的,路上完全可以奋起反杀。 所以,这五人必定是认识曹司务, 不对, “你怎么就确定是曹司务呢?” 魏思远手依旧指着地上的鞋印。 “你仔细看这脚印,其中有一双脚印略小,却比最小的一双大,那就是曹司务的鞋的大小。” 陈月不禁瞪大了眼, “所有人的鞋印你都会记得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记性和观察力也太夸张了吧? “想什么呢,这姓曹的当初鞋印子踹在飞彪身上,我看着心疼才记下的。” “原来如此,不过,现在咱们怎么办啊?” “怎么办,报官!” 在现场等候多时, 大理寺的人还没来,正在附近的一名捕头却先到了。 “收到消息,这里有人发现一起命案。” 略微熟悉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陈月回过头望去,发现来的人竟然还算得上是自己的熟人。 “海天,今儿怎么是你?” 魏思远似乎是认识这位捕头,面带诧异的主动开口问道。 那位曾经来白府查案的海捕头此时也有些诧异的看着站在魏思远身旁的小姑娘。 “陈月?你怎么在这里?魏大哥,你们认识?” 陈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毕竟,这才没几日,自己就又牵扯进了一起凶杀案。 魏思远点点头,难得笑着道: “这位是我的忘年交小姑娘陈月,这位是我表弟海天,前几日姜西送这孩子回家时,路上两人遇见了一伙拐子, 陈月认为这伙拐子是冲着她来的,所以当时姜西让捕快将人送回大理寺,时隔几日瞧见没动静,这才来询问我, 而后发现大理寺内有人假借我的名义,将人给提走了, 等我俩追到这里来,就发现这一堆尸体。” “哼!” 海天听后冷哼一声,一边朝着尸体所在的位置走来,一边道: “姜西不就是担心我们衙门审问不出来吗?如今看来,我们衙门就是审问再差,也不至于让人给跑了。” 陈月听完这话,看向魏思远。 只见他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的地方,无奈的解释道: “这臭小子当初大理寺的考核没有通过,他一心想要破大案奇案来让大理寺的人承认自己错失了瑰宝,不过他接手的大部分案子,最后都被姜西给破了。” ??? 所以那天海捕头义正严辞,一本正经的原因是因为…… 白府的案子算得上是大案子? 对了,既然海捕头在这里,倒是可以问问看关于南倩的调查进行的怎样了, 毕竟那天自己还瞧见他穿着一身长袍去了南倩嫁入的顾府。 “海大哥,那天的嬷嬷投毒一案,请问进展如何?” 话音落地, 海天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这件案子被大理寺接手了,我暂时也没查到别的。” 陈月有些诧异, “你不是去了顾府?” “你怎么知道?你在跟踪我?” 海天面色警惕的看向陈月, 陈月克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解释道: “你去顾府又没有乔装打扮,偶然看见了,很稀奇吗?” “咳咳,抱歉,是我太谨慎了。” 魏思远听见也插话: “你去了顾府?说说看你的发现,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发现,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你这个捕头的位置得来也有问题。” 魏思远一句话堵死了海天的退路, 海天看向陈月, 陈月歪了歪头,回看他。 “咳咳,发现倒是有一些,不过,这毕竟涉及到案情,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吧?” 海天握紧拳头放在鼻下咳嗽两声,试探问道。 “你觉得呢?陈月?” 陈月眨了眨眼, “没关系,反正这里也只有我们三人,这五个人嘴巴都缝上了,挺安静的。” 海天听完这话,看向陈月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变态一般: “好吧,其实那天我去顾府,根本就没能见着你口中的那位南倩姑娘,招待我的一直都是那位南倩姑娘的夫君,顾家大少爷,我与他见面后没多久,他便张口闭口都是想送我丫鬟,吓得我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就这样?”陈月有些困惑的望着海天。 “就这样。”海天也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差劲,有些气馁的看着一旁回答。 陈月则是低头冥思苦想,随后抬起头来问道: “那个想送你的丫鬟,现在人在哪里?” (本章完) ------------ 第十八章 豪华阵容 “丫鬟?” “是,那名送你的丫鬟,现在人在哪里?” 陈月目光紧紧的盯着海天,仿佛这个答案十分重要一样。 海天有些不太确定, “我海天自然不是那般收受贿赂的人,所以没有收下顾大少爷送的丫鬟就走了。” 陈月忧愁的看了一眼这位一心想要破大案的海捕头, 转而又看向魏思远真情实意的赞同道: “我忽然也有些怀疑他的捕头位置是怎么来的了。” 瞧着一旁一脸憋屈,但是又很想问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海天,陈月解释: “如果我没记错,那日你上门的时辰,已经是午后了。” 海天回忆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是,我记得那天我休沐,在家中吃了午饭后才去的。” “那位顾大少爷那日也休沐吗?” “这……我没有注意,不过那日我看见他时,他身上的长衫穿戴整齐,腰间并未佩戴香囊,想来也是在休沐。” 陈月看向魏思远。 魏思远了然的点点头。 “那顾家的嫡长子,自从那件事后,便修养在家,何谈休沐,不过他虽不上进,但是也还算的上本分,除了偶尔去赌坊玩玩,平日里都老实的待在府内。” 海天瞪大了眼, “说了这么多,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魏思远看着他叹了口气, “小月,你来说说看,知道这些消息后,你的猜测。” 陈月对于魏思远点名自己这波操作有些费解,但还是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猜测。 “已知,顾家大少爷暂时修养在家,日常大概是家里公中拨钱使用,这样的一个人,首先,他没有这个权利送你一个丫鬟,那么,他提出送你丫鬟,要不就是听说过你这个人的秉性,故意逼走你, 要不,他没听说过你,是真的想让你带走那个丫鬟,你开口要了,他才好给家中交代,所以,通过那个丫鬟可以辨别出,顾家大少爷是否知道北荒漠人的事情。” 海天听到这话,不免有些后悔, 但嘴里还在死撑着道: “你们就是想得太多,他那样子看上去哪里像是个有这样城府的人。” “你这样的想法也是对的,不过,如果他没有城府,你也不会无功而返了不是?” 陈月默默吐槽, 海天无力反驳,只得看向魏思远, “既然这个案子已经交给了大理寺,那就让我瞧瞧大理寺的本事吧,说来,小姑娘你应该问他才对。” 陈月点点头, “我问了,所以我才站在这里啊。” “嗯?” 海天听了这话有些莫名, “莫非这起案子和那位嬷嬷投毒案有关?这几人认识那位嬷嬷?不,嬷嬷和这几人是同一个组织的人?那杀了这几人的人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 陈月惊呆了, 兄弟,你是怎么做到,猜的像模像样,但是又完全颠倒的? 海天瞧见陈月眼神中的震惊,不由虎躯一震, 接连追问, “我说对了?我说对了是不是?” 问完后,一副我就知道我是个天才的表情看向魏思远,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门外传来了姜西那冷冽的声音,随后,一身大理寺制服的姜西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海捕头。” 姜西瞧见海天后,点头致意, “姜大人。” 海天矜持的点头回道。 姜西的视线先在地上的五人尸体上转了一圈,随后又转向站在一旁的陈月。 “他们怎么在这里。”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脑子,至少,不用回答自己怎么在这里的问题。 “他们来的那天就被人从大理寺给提走了,今日我去询问此案进度,才发现此事,于是追查到这里,发现嫌疑人已经跑了,只剩下这五具身体在这里。” 姜西了然的点点头。 看向魏思远, “魏大人,嫌疑人与你有仇?” 魏思远点了点头, “一些过节。” 海天站在一旁,听了这话后,条件反射低头去看向地上的尸体。 “哪里看的出来有过节?难道是尸体的嘴巴缝起来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海天的喃喃自语,并没有人为他解答。 毕竟魏思远还没有到公开出柜的程度。 姜西一边蹲在一旁仔细观察一边道。 “这伙人体型高大,皮肤干裂,应该是北边的。” “脸颊上的红晕还有一些,到珵都应该没有一年,身上的皮裘是前几年时兴的,生活不算宽裕,但是有固定的住所,鞋底磨损较少,且少有污泥,证明他们住的地方应该是外东城,或者是南城。 我会让画师将这几人的画像贴在这两个地方。 不过,这伙人的目标似乎是陈月和红姑娘,我建议将他们与之前白府投毒一案一起调查。” 陈月看着姜西来了后,只是简单的看看,就分析出这么多信息,不由得感叹, 难怪海天这家伙进不了大理寺了…… “阿嚏!” 海天揉了揉鼻子,狐疑的看向四周, “谁在骂我?” 陈月缓缓将视线转移到地上的尸体, 又等了一会儿,仵作终于来了。 将现场交给仵作后,魏思远发话: “走吧,咱们去那顾府走一趟。” 陈月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走人了,毕竟如今案发现场已经勘查完毕,尸体也准备运走了,就听见魏思远的话。 嗯? 陈月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魏思远, 现在去顾府? 岂不是会打草惊蛇? 海天皱着眉头,看向魏思远反驳: “现在去顾府做什么?若是这人真是他们杀的,现在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姜西也看向魏思远,只不过她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 魏思远看了一眼海天, “你都已经打草惊蛇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好惊的?” “有道理哎……”陈月不由得出声附和。 姜西听后也点点头, 海天一脸郁闷,却不得不承认道: “那走吧。” 魏思远带着姜西,海天,陈月, 一起坐着马车前往顾府, 车上,魏思远闭目沉思,姜西背脊挺直坐在马车上,海天一脸愁苦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月则是在想,魏思远有什么法子能够让顾府的人将南倩给交出来,或者说,怎么判断他们是否可疑? (本章完) ------------ 第十九章 分外眼红 马车停了下来。 魏思远带着三人敲开了顾府的大门。 顾府虽是住在内城西城,大老爷也是三品官员,但是在如今备受皇上信赖的大理寺少卿的面前,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这位老爷,您是……” 门房看着站在大门外的一行人,不免有些瑟缩问道, 魏思远语气平和道: “告诉你们家老爷,大理寺魏思远前来拜访。” 大理寺! 门房一听这名头,当即脸色都白了, 过了一会儿, 只听见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大门打开,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门内走出,一边走还一边高声道: “魏大人亲临顾府,老夫有失远迎,还望切莫责怪的好啊!” 陈月站在一行人的最后,透过姜西的身侧看向那位南府本想巴结的三品官员。 长得和普通的老头子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顾大人,今日临时来拜访,还望海涵。” “魏大人言重了,老夫早就久仰魏大人远名,一直想拜访一二,如今这不是巧了么” 魏思远听了这话,笑了笑没有继续接下去, 随后,一行人来到了正厅。 顾老爷挥挥手,将下人屏退,神情严肃的看向魏思远问道: “魏大人,可否指点老夫一二,两位大理寺官员来老夫府上是为了何事?” 魏思远端起茶杯,一只手掀开了茶盖子,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茶叶。 “顾大人,去年,你那嫡长子娶的媳妇,似乎是已被抄家的南府的姑娘?” 顾老爷一听这话,连忙辩解道: “说起这事,也是我那逆子,当初那南家送亲的队伍到了珵都时,就一直催着亲事,老夫觉得其中有变,本想取消这门亲事,可家中逆子便不愿意,就这么的,草草的办了亲事,成亲后没几天,老夫才知道,那武侯南家涉及北荒漠,已被抄家,可这时候那南家姑娘已经是我顾家的大儿媳了,老夫也只能认了。” 一番话,合情合理, 甚至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顾家大少爷的身上, 不愧是胆子够大,敢和武侯南家成为亲家的顾大人。 魏思远听完这段话只是笑笑, 随后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自始自终,他都没有喝过一口茶。 “现如今,大理寺收到消息,怀疑府上少夫人于北荒漠一案有关,顾大人你看,是让府上的少夫人出来谈谈,还是明日魏某着大理寺的条子来将人带走呢?” 顾大人似乎没想到,魏思远竟然这么直白的威胁自己,一时之间,竟真的找不到理由反驳。 “魏大人说笑了,老夫这就让人去将儿媳给叫来。” 陈月两眼发亮的看向魏思远的后脑勺, 这样利落的查案,可真是太牛了。 背对着陈月的魏思远似乎是感受到了那后脑勺的灼热目光,嘴角微微上扬。 我就不信,当你意识到大理寺代表的力量后,还能忍住不加入大理寺? 脚步声从远至近,穿着奢华的南倩缓缓走入了正厅内。 “倩儿,这位便是大理寺魏大人,他们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南倩自从进了正厅后,就一直低垂着头,双眼只看着地板,听见顾大人的话后,也只是侧着身子行礼。 “小女子南倩,见过魏大人。” 陈月看着眼前这位小心翼翼,甚至都不敢抬头的南倩,顿时有些唏嘘, 这个世上, 靠谁都是靠不住的, 娘家, 婆家, 都不如靠自己, 魏思远看着低着头的南倩, “少夫人,本官难道长的很可怕吗?” 低着头的南倩赶紧摇头, “不,是南倩担心自己的容颜惊扰到大人的眼睛,才不敢抬头。” “哦,是吗?” “大人明鉴。” “可是,本官要询问少夫人一些事情,你不肯抬头,本官该如何分辨少夫人的话是否是真的呢?” 正厅内寂静了片刻, 顾大人笑着打圆场道: “魏大人就是爱开玩笑,老夫儿媳妇何必要对魏大人说谎不是。” 魏思远看向顾大人,眉头微微上挑, “哦,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说完后, 魏思远沉默的看着顾大人,无声的施压。 “倩儿,将头抬起来,咱们顾家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您说是吗?魏大人。” 魏思远只是微笑,不发表任何言语。 南倩此时也不得不抬起头来, “是你!” 她第一眼就瞧见了那站在那名美男子身后的陈月, 陈月看着南倩脸上的淤青, 沉声道: “南姑娘,好久不见。” 顾大人狐疑的看了一眼儿媳妇和那位跟着魏思远进来后一声不吭的小丫头, “既然倩儿与魏大人带来的小丫头认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姑娘与姑娘之间,总是要比咱们老爷们要方便得多,不是吗?” 听到这话,海天撇了撇嘴, 这顾老头看来是不知道什么叫面甜嘴毒,让陈月这个丫头和他儿媳妇聊天,自讨苦吃。 南倩此时对陈月的印象也还停留在那年端午时,对方挣脱了自己派去拐卖她和那母猪的人手,甚至还折了一人被暴乱的百姓给踩死了。 至于后来派人去报仇时,被这个陈月给阻拦了,才让红鸢那个贱人能够逃脱一劫,再后来的下毒事件,也是因为这个死丫头老是拖着红鸢出去溜达迟迟不肯回家, 那个屁事不顶用的老嬷嬷竟然就这么投毒自尽了。 那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心,要先把这个死丫头给解决了, 结果自己派去的人被大理寺的人当街抓获,若不是那人出手,让人将这几人从大理寺里救出来,自己恐怕早就被供出来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死丫头, 否则自己早就报了白家落尽下石的仇, 北荒漠的人都告诉她了, 那起案子都是白家父子与那小将军的策划,才引得卢知州被抓,既而导致父亲在绝望之下,引火自焚,将整个南府化为一片灰烬。 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对于陈月这个几次三番破坏她报仇计划的人,南倩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只是, 形势所逼, 南倩只得柔柔弱弱的上前去想要拉住陈月的手, 表示一下亲密。 陈月瞧见那冲自己伸来的手,侧了侧身,让南倩的手落了个空。 (本章完) ------------ 第二十章 变故 陈月的这一举动, 不仅仅是打了南倩的脸, 同时也是将顾大人的脸给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 顾大人皱着眉头上前,想要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却被魏思远给上前一步,堵住了他去的方向。 “魏大人,顾某人虽是敬佩你的为人,可不代表,顾某人就怕了你了!” 魏思远轻轻一笑, “顾大人,怕我的,从来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 “魏大人,你这么说话,就不怕我向陛下参你一本?” 魏思远挥挥衣袖, “魏某的本子也不差顾大人的一本。” 瞧见魏思远完全碾压顾家老爷,陈月直接开口问道: “南姑娘,我很好奇,你是从何得知,嬷嬷儿子杀人的?” 南倩听后先是一愣, 她没想到,陈月竟然查到了自己头上,只是,这些年来她干过的事情也不止一件两件了,早就对这种找上门来的质问驾轻就熟。 “陈姑娘,你似乎对我有些误会,我承认,出嫁之前,我的确是行事比较乖张,但这并不能代表我与你口中的嬷嬷一案有关,还请陈姑娘注意言辞。” 南倩回答时,脸上甚至还带有一丝挑衅的笑意, 她敢打赌, 那人会帮自己擦干净马脚, 因为他们的计划也近在咫尺了。 陈月默默的看了她一眼,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联系上外面的人?” 南倩微微一笑, “陈姑娘,你这可是给我身上泼脏水了,我作为已婚妇人,怎可能联系外面的人?这话要是让我夫君听见了,难免会惹来不快。” 海天听了这话撇撇嘴, 这位少妇人的底细他是查了的, 她夫君新婚后没几天就娶了一位平妻入门,且在外都只提那位平妻,从不提起这位少夫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平妻才是正儿八经的续弦。 南倩瞧见了海天撇嘴的动作, 她自然是认得捕头的衣裳的, 当下只以为此人是跟着那位大理寺魏大人进来查案的捕头罢了, 当下便笑问道: “不知这位公子,小女子这话,有什么好笑的?” 海天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主, 当即就反驳问道。 “我想笑,就笑了,少夫人还要管外男笑不笑?” 南倩还想说什么,顾大人开口了, “倩儿,叫你来,是让你回答魏大人的问题的。” 南倩听到这话,闭上了嘴,也不再和陈月说话,后退到了魏思远身前不远处。 “魏大人,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倩儿必定言无不尽。” 魏思远双眼看向南倩, 对视几秒后, 南倩挪开了眼神。 “少夫人,还没有恭喜你。” 南倩眉头轻皱, “魏大人说话,倩儿听不明白。” “若是本官没有看错的话,少夫人应是已有身孕了,恭喜。” 此话一出,顾大人和南倩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陈月则站在魏思远身后,对南倩使用了查漏补缺。 备注栏里的确是怀孕中, 但, 同时也在慢性中毒中。 “贱人!” 顾大人几乎是一个箭步迈到南倩的侧面,一个巴掌甩过去的同时怒骂道。 连陈月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搞蒙了, 扭过头却发现海天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陈月不由得挪着步子到海天身旁悄声问道: “这位顾大人,为何如此生气?” 瞧着,脸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海天举起手来,用袖口挡住了自己的嘴,悄声道: “待会儿告诉你。” 你袖子都举起来了,就为了给我说这句话?! 陈月无奈,不过眼下这场景倒也的确不适合给自己解惑, 没瞧见, 那位顾大人和南倩都快打起来了。 “爹!您打我?!” “打你!我打的就是你!你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 南倩眼珠子一转, “爹您瞎说什么!这孩子当然是夫君的!我嫁入顾家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孩子除了夫君,还能有谁!” 顾大人直接伸手将一副坦然态度的南倩给推倒在地。 然后笑道: “贱人,就你这样的卑贱血脉,也想怀上我们顾家的血脉?” 南倩看着公公那癫狂的表情, 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是却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魏大人,今日之事,感谢您的提点,顾某万分感谢,只是顾某如今要处理家事,还望顾大人海涵,今儿个,就先请回吧。” 听见这话,南倩心中某名有种感觉, 仿佛只要这位所谓的魏大人真的离开了顾府,她今日的下场绝不会好了去。 魏思远听了顾大人的话后, 笑了笑, 坐了起身, 陈月也跟着魏思远的步子向前走了两步。 “等等!” 被推倒在地的南倩看向魏思远伸手道。 “魏大人,我跟您走!” “住口!” 顾大人上前想要将南倩的嘴巴给捂住,可他越是这样,南倩心中就越发坚定了不能够留下来的念头。 “陈月!” 南倩瞧着魏思远似乎不为所动,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陈月。 现在知道求我了? 你刚才不还挺耀武扬威的么? 吐槽归吐槽, 事实上,陈月还真的需要南倩的供词,或者说口供。 当然了,她没有指望南倩这个女人会乖巧的配合审讯, 但是起码, 有了单独接触的机会了不是? 顾大人的理智似乎也回来了,瞧见南倩一心要跟着魏思远走的样子,只得强压下去火气道: “倩儿,方才是爹太高兴了,一时之间情绪有些失控,你能够怀上孩子,爹当然是高兴的,刚刚怀上孩子,不宜太过操劳,你若是想与这位小姑娘叙旧,爹明日可以去派人接她到府上来,也是一样的。”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要不是方才陈月亲眼看见他推的南倩,以及骂的那些话,这位顾大人倒是还真的挺像个刚刚得知儿媳妇怀孕的慈爱公公。 只可惜,这一番话,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相信。 南倩甚至伸手抓住了陈月的脚踝, 大有一副,你要是不把我带走,今儿你也别想走的架势。 “既然你想跟着我们走,那就一起走吧。” (本章完) ------------ 第二十一章 后悔 陈月开口同意了南倩的请求, 不过, 顾大人似乎并没有将这位小姑娘的话当回事, 直到,他眼瞧着南倩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那小姑娘的身后,竟然真的要跟着魏思远走出正厅房门时。 “站住!” 顾大人厉声吼道。 只可惜,向外走的几人,竟然没有一人听他的话停了下来,大家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连脚步的停顿都没有。 “南倩!你今日要是踏出了我顾家的门,这辈子,你都别想当我顾家的儿媳!” 说完话后,顾大人便站在原地,等着看南倩留下来,为自己犯的错痛哭流涕。 只可惜, 他从一开始就被南家家主所形容的南倩给骗了, 南倩几乎是头也不回的紧跟着魏思远一行人走了出去。 “混账!混账!” 留下了无能狂怒的顾大人。 出了顾府,上了马车 陈月总算是有机会问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海捕头,那位顾大人方才为何行为那么反常?” 陈月问出此话的同时, 一直沉着脸的南倩也忍不住偷偷看向海天,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怀上了,公公为何会是那个态度。 难道,相公没有和自己圆房这件事,相公说给了公公? 可,看两人平日里的态度,实在是不像。 海天坐在姜西身边,对面则是陈月和南倩, 瞧见南倩那偷看的疑惑眼神, 海天冷哼一声道: “这位顾家老爷为何能享三品待遇,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陈月摇摇头, “为什么?” 难道是他和当今皇上有不正当的py交易? 不可能吧? 这么重口? 海天看着坐在对面的陈月一脸的不忍直视,感觉对方似乎想到了奇怪的地方去,于是连忙解释: “这位顾老爷原本是五品珵官,宅子也在外城,只不过因为前两年发生的一件事情,才使得圣上将他升为三品,给了个闲职。” “什么事情?”陈月忍不住好奇的连连追问, 海天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南倩, 恶趣味的笑着道: “圣上秋猎时,顾家大少爷替圣上挡了一箭,那一箭,整好射在了两腿之间,这件事,只要稍加打听,就能够知道。” !! 陈月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南倩, 的肚子。 所以, 这肚子里的孩子的爹, 是谁?! 南倩听完后, 呆楞的坐在凳子上, 她似乎是听懂了, 又似乎没有听懂, 过了一会儿, 南倩忽然笑了, 她先是哈哈大笑,随后哈哈哈哈狂笑, 最后, 南倩一边笑着,一边哭了。 她此时才终于明白,为何她一提出不愿意同房,那名义上的夫君就同意了,或许有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的嫁妆而妥协, 但更大的原因是因为, 他以为她知道这个消息, 他以为她是嫌弃他。 而这一切, 那个从小到大都疼爱自己的父亲, 他是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嫁过来后,也只是守活寡,不,或许情况好一些,只是不能怀孩子。 所以, 当她走投无路,选择和北荒漠人合作的时候, 那个人也在笑吧? 笑自己的愚蠢, 南倩越想,心中悲愤越发,最后终于忍不住,双手捂住耳朵,从软垫上滑落下来,蹲在马车内,发出了一声哀嚎。 “啊!!!” 哀嚎后, 南倩就彻底晕了过去。 陈月看着这一幕, 有些诧异, “这,给别人戴绿帽的是她,她怎么还崩溃了?” 海天摇摇头, “谁知道呢。” 倒是姜西认真回答道: “看来她从不知道此事。” 陈月点点头,赞同道: “是了,若是知道,她的反应应该不至于这么大。” ! 陈月抬起头看向自己对方的姜西, “你是说?” 姜西看着陈月欣喜的脸庞, 点点头, 陈月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看向姜西,赞赏道: “不愧是你,姜大人。” 一直坐在马车内的海天。 看了看陈月,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姜西, 又看了看晕倒在马车内的南倩。 终于是忍不住, 开口询问: “陈月,你发现什么了?” 明明回答你问题的人是我,怎么现在听不懂的,还是我? 海天甚至有些怀疑, 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捕快了,怎么连一个小姑娘都比不过? 陈月瞧见海天那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偷笑一下,坐直了身子,没有去搀扶晕倒的南倩的意思。 “待会儿下了马车再告诉你。” 说完, 陈月偏头示意海捕头,晕倒的南倩。 海捕头了然的点点头, 马车一路驶入大理寺,中途,那晕倒的南倩自己醒了。 醒了后,感受到腿麻了后,下意识的就开口让周围人将她给扶起来, 话说出口后,才忽然意识到现在是在哪里, 最后,只得沉默的自己扶着软垫坐了起来。 —— 魏思远今日斥责了两人的消息在大理寺内流传开来, 而不管众人如何询问,那两人就是不肯说为何被训斥, 大家伙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直到快下衙时,属于魏大人的马车再一次的停在了大理寺的门口。 “魏大人这都快到下衙的时辰了,还来大理寺做什么?” “难道是今日训斥那两人有关?” “你也听说了此事啊?” “那是,那是,咱们大理寺内,还有谁不曾听过吗?” “不过,魏大人坐在车板上,那,马车内坐着的是谁啊?” 此话一出,众人放慢了脚步,平日里三四步就走完的台阶,愣是磨蹭了两三分钟都还未走完。 马车内, 海天先一步掀开车帘下去。 众人大失所望,放缓的步伐骤然加快了起来。 随后陈月走出了马车。 众人脚步再次放缓, 这个小姑娘他们当中许多人都看到过, 随后,从车上下来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女子的发髻散乱,妆容也花了,脸上的泪痕清晰,且脸色阴郁。 这,这是谁? 有些胆子大的甚至停下了脚步,想要弄明白,这人的身份。 随后,车上下来了大家的老熟人,姜西。 众人看了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给放在了那不认识的妇人身上。 姜西下了马车后,冲着那几位停留下来看热闹的其中几人道: “你们几个,过来送这位夫人去审讯室。” 被叫住的几人看了看那近在咫尺的马车,又回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姜西大人。 后悔, 就是后悔。 (本章完) ------------ 第二十二章 审问 南倩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进去审讯室, 甚至去的路上,她都没有反抗,一脸的淡然,让不少人都以为,她只是去被问话而已。 海天还想跟着姜西走进大理寺。 却被姜西给伸手拦住了, “海捕头,你该忙自己的事去了。” 海天左右望了望, 有了之前几位同僚的前车之鉴, 大家再也没有留下来凑热闹的心态了,不过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大理寺的人们都各自上了马车或者骑马走了。 “咳咳,通融一下嘛,再说了,你看那个小姑娘你都让她进去了。” 若是平日,被拦住,他也就走了, 但是如今, 那位南姑娘身上显然是有大问题的, 他能够忍受审问的时候自己不在? 不能! 陈月听着后面的争论,摇了摇头, 她如今也看明白了, 魏思远没有熄灭让自己进入大理寺的心, 但是破案,从来不是她的目的, 她还是希望,能够改善百姓生活,改善女性就业条件。 当然了, 要做到像前世一样,似乎不太可能, 但至少, 也希望能够不枉上天赐予的第二次生命吧。 魏思远没有直接带着陈月去审讯室, 而是带着她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饿了吧。” 随着询问声, 陈月的腹中发出了阵阵叫声。 “咕噜噜……” 陈月这才想起,如今已经下午两点了,距离自己早上那顿竟然已经有八个小时了…… “哈哈,是有点饿就是了。” 与此同时, 门外传来了海捕头的询问声, “你带我来魏大哥的公事房做什么?咱们不是要去审问那个少夫人?姜大人?姜大人?” 随着话音越来越近, 姜西冷着一张脸走进了屋内, 陈月这才将探出屏风的小脑袋给缩了回去, 当然了,她不会以为魏思远只是为了单纯的想要问她饿没饿才带她来‘办公室’ 姜西走进了屏风内,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双目紧闭,一脸勿扰。 这让随后走进来的海天看见后,撇了撇嘴。 “不说就不说,魏大哥,你给我说说。” 魏思远再一次揉了揉头,侧头双眼紧闭。 有的时候…… 笨蛋太勤奋,总是让人不忍心拒绝…… “海天啊,你们衙门平日里提了犯人是如何审问的?” “就,直接审问?” 魏思远诧异的转过头来, “衙门不是有规定,犯人进来后,先关押,再提审?” 海天点了点头, 然后昂了昂下巴道: “是有这么个规矩,但是那是给那些懒人制定的,像我这样勤快的人,抓进去就直接审问了。” 聪慧如魏思远,也第一次呆住了, 陈月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心中倒是有了思索, 难道说, 将犯人关押后再提审,会更容易审问出答案? “小月,你来说说看,你的想法。” 再一次被魏思远点名,陈月丝毫不慌张道: “衙门的规矩肯定是有原因的,我想,按照衙门的规矩来,或许审问会更容易?” 听到这话,魏思远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然后看向一脸震惊的海天道: “海天啊,你是真的不适合……” “我不听!” 海天大声打断了魏思远接下来要说的话,气馁的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瞧见海天这副模样,魏思远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等到四人一同吃完饭菜, 又坐了一会儿后,魏思远才起身带着三人走去审讯室。 去之前, 陈月脑子里还脑补了许多,上辈子在电视剧里面看过的画面,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一整面墙上挂着各类恐怖的刑具, 举着烧红的铁钳,逼问犯人的衙役。 这一切,都和面前的这间平平无奇的地牢,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怎么?我怎么看你脸上表情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海天瞧着陈月一脸失落的表情后问道。 陈月摇了摇头, 总不能说, 自己失望是因为眼前的审讯室太正常了…… 审讯室内一个座椅,别的什么都没有,哦,不对,还有一个在墙上的蜡烛。 而南倩没有选择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角落之中,双手环绕着自己,瞧见门打开后,也没有任何反应。 魏思远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说什么。 姜西上前一步,看着南倩道: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交待了,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份上,大理寺会从轻发落。” “孩子?” 一直没有反应的南倩喃喃道: “他的孩子,我不想要,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姜西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对方。 南倩头深埋在双膝之间,闷声道: “我要一副堕胎药,除此之外,你们得给我一个全新的身份。” 陈月对南倩能够这么快下决心堕胎还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 大部分的女性,不管对待别人是多么恶劣,但是在对待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时候,总是会多出一份柔情。 姜西看向魏思远, 魏思远点点头, 算是同意了南倩提出的要求, 姜西这才开口: “先说说看你的消息,再看值不值。” 南倩沉默了一会儿, “先把堕胎药给我,我才说。” 姜西想了想,走出审讯室,过了好一会儿,提进来一个食盒。 南倩听见声音,抬头望去,瞧见那食盒时, 脸上露出了笑容, 笑着笑着,眼泪跟着流了出来。 南倩站起了身,笑着将那食盒接过,揭开上面的盖子, 里面那独属于中药的苦味飘散了出来, 她想也没想, 直接端起一口气喝下肚去, 将最后一滴药汁都给喝完之后,南倩将碗给放回原位,盖回了盖子。 “现在,我将我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 寂静的审讯室内, 南倩的声音响起, “肚子里的孩子的爹,就是那北荒漠人在珵都的头子,或者说,小头子,他作为我的送亲护卫,进了顾府,之后,我的院子就被他给控制了,现在顾府外院的护卫,大部分都是他们的人。 那几个拐子的确是我派去的, 我花了重金才说服他们去干这一笔买卖,失败后,我告诉了那个小头子,他当时很愤怒,说我打乱了他的计划,然后打了我一巴掌就走了。” (本章完) ------------ 第二十三章 推测 “单单这几样,可不算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姜西开口打断了南倩的话, “别急,我总要等药效发作了,确定了之后,才能告诉你我最重要的消息不是?” 烛光下, 南倩的脸上已经是满头大汗, 看来堕胎药的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了。 “他们在筹谋一件大事情,具体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这半年来,他们出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且花掉了我嫁妆的大半银子。 呵呵,顾老头子一心算计我的嫁妆,我便不如他的意,宁愿把银子都扔进水池里,也不会给他,” 剧烈的疼痛,让南倩已经开始有些眼神涣散,嘴里开始说起了心里的话。 “重点。” 姜西不为所动, 催促着南倩尽快说重点。 南倩咧开嘴角笑了笑,看着姜西那张依旧冷冰冰的脸: “他们买的是火药。” 待看见在场四人脸色微变后, 南倩这才笑道: “不过不要误会,火药不是用我的银子买的,我的嫁妆再多,也买不了火药,他们的火药是一位大官手里买来的,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他们谈及他的时候,都只说那位,我的银子他们则是拿去疏通关系,现在,整座珵都城,大大小小应该有上百处埋有火药。” 上百处?! 珵都城内外城,东南西北,占地面积颇广,该怎么找到这上百处? 尽管内心十分疑惑, 陈月面上却尽可能的维持着表情不变, 因为, 她不敢确认南倩所说的是否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们自己去查吧,我只知道两个地方,一个,是顾府,一个是白府,别看我,这可不是我让他们放的。 我会知道这两个地方还是因为,我出钱请他们出手的时候,他们说如果不着急,过段时间你们自然就会没命,我才猜到的,至于别的,就得你们自己去找了。” 陈月听完南倩的话后,急得从姜西身后绕过,上前两步,弯下腰,双手搭在南倩的双肩,厉声问: “白府?哪个白府?!在白府的哪里?!” 南倩看着陈月, 嘴角艰难的勾了勾, 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陈月的双眼道: “还能有哪个白府?自然是那武侯白家的白府。” 话说完, 南倩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逐渐狰狞了起来, “啊!!” 巨大的疼痛,使得她不得不惊呼出声, “走吧。” 魏思远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南倩,出声道, 陈月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巴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飞回白府,将整座白府都用查漏补缺,就算是看了之后,会躺在床上好几天,也认了。 一行四人走出地下, 陈月被这忽如其来的光芒给照得眼睛白茫茫一片。 耳旁魏思远的声音条理有序道: “派人将顾府封锁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同时派遣人手排查,白府的下人们这半年来去过的地方,说出一个地方,若不重复,奖赏两百文,好了,去吧。” 随着眼前的世界慢慢恢复, 陈月也从方才得知火药那一幕的心慌中渐渐平息了下来。 是了, 只要掌握住了那些隐藏在珵都的北荒漠人, 就算是真的藏有一百个地方的火药, 没有人去点燃, 那也是不会自己爆炸的。 “小月,你觉得白府的火药在何处。” “魏大哥,都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考验这个陈月?” 海天接手过嬷嬷投毒案件,自然也知道陈月一家人目前都暂住在白府,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他家被人埋了火药,魏大哥还在这里唧唧歪歪的考验他, 他大概会真的想和他打一顿的。 陈月看向魏思远, 他问自己这个问题,证明他应该猜到了火药埋藏的地方。 可, 他又没有去过白府,他怎么知道的呢? 换个取巧一些的思路, 魏思远知道的白府的地方有哪些? 白府上最重要的位置自然就是内院,而内院最重要的两个院子,一个是红鸢师姐所住的院子,另一个就是紧挨着的留给白家家主的院子。 如果我是北荒漠人, 我投炸药如果是放在白府内,大概率会放这两个院子, 但是这两个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 范围应该继续缩小。 可, 往哪里缩小呢? 白府的什么地方,是魏思远肯定确定有的呢? 一个他听过的地方。 陈月沉下心来认真的想, 靠近这两个院子,且他听过的地方。 岂不是…… “那口井!” 陈月猛地睁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看向魏思远高声回答道。 海天听见这话,也猛地愣了, “你是说,那位嬷嬷儿子将尸体藏起来的那口井?” 陈月连忙点头, “可不对啊,那具尸体我们早已将它打捞了起来,井内虽然是干的,但是并没有火药能够放置的空间。” 陈月抬起头看向还没想通的海天, “不管是不是,总要试试看才对,魏大哥,我现在要先赶回白府去,谢谢你的午饭,告辞!” 陈月说完后,急匆匆的朝着大理寺外走去。 身后,魏思远却也紧跟其后。 陈月感觉到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身后人: “魏大哥?” 魏思远笑笑, “我担心顾府外面还有残留的北荒漠的人,先送你到白府吧,何况,白府内应该也有北荒漠的人潜伏在内才是。” 陈月这才恍然大悟, 是了, 南倩说北荒漠的人都在顾府,那是根据她所知道的消息得来的, 而事实上, 白府虽然平日里没有家主入住,但是管理也十分严格,不可能随便一个陌生人就进府内,而府内的丫鬟仆人也不可能为了钱而独自下井藏起火药,藏了火药还不赶紧走人? 上次师姐盘查过,白府除了那个失踪的小丫鬟在,没有人员流动。 就算是退一步来说, 真的是白府内的人做的, 那此人艺高人胆大,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阴谋? 不管怎么说, 有魏思远一起,总是令人更加安心。 姜西已经奔走去执行魏思远的安排,海天看了一眼姜西走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陈月,最终还是选择跟着陈月奔走, 无他, 魏大哥考验陈月的时候,自己也能够学到不少的东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 姜西那人太冷了, 他不敢跟着。 (本章完) ------------ 第二十四章 禁止出府 魏家马车今日可算是有些忙碌, 一大早载着自家少爷来了大理寺,随后又去了北城, 回来了大理寺后, 又要去南城。 往日里拉车的那神采奕奕的马,到白府的石榴院后门前的时候,都有些萎靡了。 今儿它属实是工作任务严重超标。 马儿刚刚停下,马车还未停稳,陈月就直接掀开车帘走到车板上跳了下去。 海天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魏思远则是踩着车夫放下的凳子下车。 陈月快速的敲门, 然后等候在门前, 不一会儿,后门内响起了牛芳的声音, “谁啊?” “我!小月!” 后门后传来了卸下门栓的声音, 门开了, 牛芳先是快速的扫了一眼陈月全身,瞧见没什么问题后,才将目光投向她身后的两人, “海捕头,魏大人?您二位怎么在这?” 陈月先一步走进后门,转身招手让身后二人赶紧进来, “先进来再说。” 牛芳呆愣着站在后门内,瞧着那走进来时,表情自然的两人, 为什么,这个场景让她感觉十分的熟悉? 不等牛芳想明白为什么, 陈月转身将后门关上,转过身来对着牛芳道: “有人在府中放了火药,魏大人与海捕头前来寻找,府内疑似有北荒漠人的人。” 三句话, 让牛芳的表情从呆滞变成惊慌失措, 随后双手紧紧拉着陈月的手慌张的同时压低了声音道: “那可怎么办?咱们赶紧带着红姑娘走吧?” 陈月缓缓摇头, “娘,除了白府外,珵都城内大大小小有近百处地方埋有火药,贸贸然的出府去,还不一定遇见什么。” “什么!” 牛芳瞪大了眼,嘴巴大大张开,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见的消息, “那,那你们快去找吧,不用担心我和你爹,你爹有我看着的。” 顿了顿,牛芳又补充道: “小白也不用担心。” 陈月点点头,最后看了牛芳一眼,临出前门前,还不忘嘱咐道: “娘您记得将门锁上,待会儿谁叫你都别出来,知道吗?” 牛芳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那也不过十三岁的小女儿,那还带着孩子气的脸上,有一双坚毅的眼睛。 “娘知道,去吧,别为了我们分心。” 听到牛芳说这话,陈月才放心的转过头,带着魏思远和海天朝着那口井所在的位置赶去。 牛芳站在门后,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 孩子大了, —— 顾府, 一帮捕快将顾府给围了起来, 一开始,府内的人还不知道这个动静, 直到顾大人坐着马车准备出府时,打开后门发现门外竟然围着一圈捕快, 刚刚起步的马车停了下来, 顾大人今日心情本就烦躁,感受到马车停了之后,直接在车厢内厉声斥责: “停下来做什么!走!” 车夫只得转过身去,悄声隔着帘子道: “老爷,外面围了许多捕快,不让走。” “是谁敢拦本大人的马车?!我倒要看看!” 话音从车帘内传出的同时,顾老爷从马车内弯腰走了出来, 站在车板上,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拦在马车面前的捕快道: “是你拦着本大人的马车?” 捕快双手拱了拱,低着头道: “卑职奉命,拦住顾府任何人进出。” 顾老爷双眼眯了眯, “就算是本大人?” 捕快的头更低了, “是,包括顾大人您。” 顾老爷冷哼一声, 从车板上走了下来, 右手高高扬起,一巴掌抽在了拦路的捕快的脸上。 “不识抬举!”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一旁的捕快们数双怒目瞪着这位顾大人, “本大人再问你一次,你拦在车前做什么。” 捕快依旧低着头, 高高拱手, “请大人回府。” 顾大人看向面前这位捕快的眼神多了一丝阴狠, “好,好,好!看来你是不把本大人这个三品官放在眼里了,来人!” 方才后门外发生的事情,已经引来了顾府内护院们的注意, 此时听见老爷的召唤, 立马如潮水一般涌出了后门,在老爷的身侧两边站立,无形之中与在场的捕快们形成了对峙的场面, 两边的氛围十分紧张, 仿佛只要这姓顾的老头子一声令下, 双方就要死拼起来一般。 “顾大人,你想造反?” 独属于姜西的冷漠嗓音从巷子的另一侧响起, 顾大人冷哼一声, “姜西,你这个黄毛丫头,少拿造反的帽子往老夫头上扣,老夫一家忠心耿耿,时刻为陛下奉献一切。” 姜西不急不缓的走到了顾大人的身侧, “殴打,辱骂衙门捕快,按照大周律法,应在衙门内扣留十日,顾大人,请吧。” 姜西说完这话,向后退出一步,让出了空位给顾大人。 “呵呵,本大人今日就站在这里,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用这莫须有的罪名把我带走!” 姜西冷眼看了一眼面前头发花白的老人。 “那就多有得罪了。” 话说完, 姜西大跨步上前,双手抓住顾大人的双肩,一个拉扯, “咔嚓。” 清脆的响声在巷道内发出, “啊!姜西!你别以为你有你爹护着,就能无法无天了!我要告御状!” 姜西冷着一张脸, “那也要先等顾大人你在衙门住上十天后再说。” 说完,姜西将顾大人给直接押送走了, 剩下的一众护院面面相觑, 老爷被大理寺的人扣走了, 剩下的他们, 怎么办? 方才被打了一巴掌的捕快此时缓缓抬头,看向对面众护院重申道: “顾府禁止出入!” 众护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有了老爷的命令,他们也只是普通的护卫罢了, 当下也纷纷退回了府中。 这一场变故以飞速一般的消息传到了顾府内的各个院中, 而其中, 包含了南倩自嫁入顾家后所住的宜兰院, 不大的小院内, 几名丫鬟被打晕了捆了放在屋檐下, 而此时的花院内, 则站着二十几名穿着顾府护院衣裳的壮汉, 若是有人有透视眼的话, 就能够发现, 在他们的身上, 都纹了同样的图腾。 (本章完) ------------ 第二十五章 下井 陈月带领着两人,直奔到红鸢师姐院子外, “你们先去,我去找红鸢师姐说一下情况。” 陈月说话时,眼神看向海天, 毕竟,海天也是来过白府的人。 海天点了点头, 魏思远却停下了脚步, “无碍,我们在这里等你,你去将白夫人带上一起,如果顺利,可以让她将白府所有下人都叫来,将那个放置火药的人给揪出来。” 海天听了魏思远的话后,也觉得挺有道理, 点了点头, 陈月见两人主意已定,也只得道: “稍等。” 便朝着红鸢所在的院落走了进去。 走进了红鸢的小院, 陈月却并未看见任何人影,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开始变得昏暗了起来, 陈月心中有些慌张,心跳的格外的快速, 正当她走到红鸢卧房外时,才发现, 本该在飞檐下守着的小丫鬟,此时已经靠在外墙呼呼大睡了。 难道是中了迷药? 陈月一脸凝重, 此时的她,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让海天和魏思远跟着进来, 否则要是遇上了贼人, 她该不该使出踏雪无痕? 轻轻推开卧房门, 门内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呼噜声, 绕过屏风,红鸢躺在床上盖着缎被,那轻微的鼾声正是从她的嘴里发出, “师姐,师姐?” 陈月将手搭在红鸢的手臂上,轻微的摇晃了几下小声叫道。 躺在被子里的红鸢先是微微皱眉, 不得不说,美人就连皱眉的样子,都格外的好看, 随后眼皮轻颤, 睫毛随着眼皮的撑开而上扬, “小月?唔,你怎么在这?现在什么时辰了?” 一边说着,红鸢一边侧过身,馒头柔顺的黑发顺着垂落,光泽耀眼,手撑着床坐起了身, 大概是刚刚睡醒的缘故, 此时的红鸢脸上少了两分美艳,多了两分的娇嗔。 “我去追问案子的时候,案子有了全新的进展,现在大理寺魏大人和海捕头在院子外等着,我们要去找出府内的火药。” 红鸢原本还有些惺忪的睡眼,在此时猛然瞪圆。 “你说什么?府里有火药?” 红鸢整个人都清醒了, 掀开缎被,将搭在披风上的外袍给穿上,随手将头发给盘了个发髻,用一根珍珠镶金钗插上固定住。 再穿上羊毛绒的长裙,最后披上了一件纯色皮毛披风。 就算是有火药在府内, 红鸢也不能够容忍自己见到外人时的形象有损就是了, 此时的院外, 海天站在原地等候已久。 不由得频繁的看向院门内, 嘴里嘟囔着: “怎么还不见人出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魏思远背脊挺直的站在原地, “放心吧,真的出了事,小月会想办法通知我们的。” 海天听后,只能暂时放下担忧,转而开始道: “咱们两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了,都没个护卫来巡视,这白府也管的太松了。” 魏思远忍不住叹了口气, 转过身面向海天道: “咱们这是在内院,你想要被护卫发现打一场,很好,只要你走出内院,去了外院,我相信你能够如愿的。” 海天被这么一说,愣了一下, 随后笑了, “对哦,我给忘了,这种大宅子分内院外院来着。” 魏思远摇摇头,没有再和海天辩论,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院门内, 陈月在前面走着, 身后跟着的是虽然有些仓促,但也打扮过了的一位美人,魏思远猜测,这位应该就是陈月这个小姑娘时常挂在嘴边的红鸢师姐了。 果不其然, “海捕头,魏大人,小女子红鸢,实在是叨扰两位大人了。” 说完话,红鸢侧身行了个礼, 海天后退一步,没有受这个礼,魏思远则是结结实实的受了。 “既然人到了,那就走吧。” 魏思远发话,陈月点点头,带着大家朝着那位嬷嬷尸体被发现的院子走去, 那个院子的角落里就是那口发现了尸体的枯井。 院子内自从抬走了三具尸体后,就再也没有丫鬟敢住在里面了, 推开小院门, 不过是不到十天没有住人,里面却已经是一派荒凉景象。 院子里左右两排倒房,正对着的一排则是一个大通铺,唯一的一口井则是在进门后右手边墙角处。 红鸢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想起来那位相处不到半年的嬷嬷,再看向她原本的房门,一时间有些唏嘘, “如果不是为了她儿子,她本来可以过更好的日子的。” 毕竟,白府也不差那点钱,养一个嬷嬷罢了。 陈月也点点头, “不过人都是有弱点的,那位嬷嬷的弱点就是她的儿子,只不过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清白离开这人世间。” 海天皱了皱眉, “小孩子家家的,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干什么,魏大哥,你来帮我看着点,我下去看看。” 一边说着,海天一边麻溜的将水井上方系水桶的麻绳给拴在了自己腰间, 魏思远点点头,上前将放麻绳的木头把手给握住, 红鸢看着那口井,再看向那义无反顾,丝毫没有互相推举就下井的海捕头。 不由得,从心底涌出一股信赖,这才是真正的捕快! 陈月倒是没有红鸢那般深刻的感触, 只是将头探向井口内,瞧着海天的脑袋在一点一点的向下去道: “这口井真深啊,瞧着能有七八尺的样子。” “我的身高是七尺半,手朝上伸还到不了井口,井内的深度应该有十尺以上。” 井下的海天一边举起一只手来,一边给出了数据。 陈月看着已经脚踩到底的海天, “这个深度,你能够自己上来吗?” “我试试。” “不太行,这个枯井内虽然没有水了,但是内壁太光滑了,一个人是不可能上去的。” 陈月点了点头, 看向魏思远, “魏大哥,看来白府内的探子还有同谋,且这个人的力气不会小。” 否则也不能够将井底的人给拉上来。 魏思远点点头, “方才来的时候,没有惊动府上的人,现在顾府应该已经围了起来,这两内应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 陈月点点头, 而此时此刻, 海天的声音从井底传出。 “这下面好像没有火药啊?” (本章完) ------------ 第二十六章 是好事 “没有火药?” 陈月头再一次探向井内, “不可能啊!” 海天抬起头来,朝上看去, 陈月的一张圆脸占据了井口的大部分光亮。 “怎么不可能?我找了半天,这井里面没问题。” 陈月听见海天这么笃定,有些不确定的抬起头来看向魏思远, “海天,你上来,我下去。” 魏思远此话一出,井底的海天顿时嚷嚷道: “那不行,你的身子骨哪里能吃这个苦,我再找找吧!” 陈月此时则是再一次的将头探向井口内,默默发动查漏补缺, 枯井的三维立体图呈现在了眼前, 这是一口很普通的水井, 上下一条直筒型,上面围了一圈井口以防有人不小心坠落, 将三维立体图放大, 陈月找到了那块明显不应该属于井口原本部分的火药堆放处了, 竟然是在刚刚下井口处不到三尺的一块砖后,而且里面所塞的火药,也真的是,可以称得上是巨量了。 只是,自己该怎么才能让海捕头发现那个位置呢? 还未等陈月想好怎么指引,就听见身侧的魏思远道: “小月,你让后一些,我看看海天在查看哪里。” 听到这话,陈月乖乖的退后一步,将原本就不算宽大的井口位置给让了出来。 魏思远先是双手撑在井口两端,随后将头给探进了井口,看着这一动作,陈月觉得,有点像自己夏天的早上洗脸时喜欢玩的憋水。 只不过井口内不会像水盆一样,向上冒出气泡。 他只冒出了话来。 “海天,你为什么只看自己身下和身旁的位置?” 魏思远的声音冒出。 “脚下我刚才已经看过了,真的没有。” “海天……哎,算了,你将手伸起来。” 站在坑底的海天默默将双手高举,距离井口竟然还有一些距离,不过也大差不差了。 “如果你是内应,你会将火药放在哪个地方。” “井底。” 魏思远被这句话给噎住了, “你放火药的目的是引燃,爆炸,放得太深了,顶多就是将这个小院给炸了。” 魏思远果然放弃了考验海天的想法,继续说到, “你应该放在浅层,但是又不能太浅,你把手举起来,摸一摸头顶或者面前的井壁。” 海天听话的双手触摸着井口内壁,挨个摸过去, “找到了!” 井口外的陈月, 将方才魏思远的话一字不漏的听清楚了, 震惊之余,更多的则是对魏思远的佩服, 同时也不禁反思, 自己拥有查漏补缺的确是一件好事,但是同时也让自己养成了凡事都使用查漏补缺,而不是使用头脑来判断。 “哟,这里面的火药还不少。” 海天的话从井口内传出, 与此同时,一包一包的火药被从井口内拿了出来。 总共有二十小包。 海天靠着麻绳从井内攀爬出井口后,瞧着地上堆积的一堆火药包,深吸一口气,然后快速吐出。 “这么多火药,这些家伙是从哪里弄来的?要是这一百个放火药的地方都是这么大的量,那珵都城还不被炸翻天了?” “什么一百个放火药的地方?” 红鸢忍不住问陈月, 陈月抿了抿嘴, “南倩说,北荒漠的人在珵都城内一百处都放了火药。” “什么?!” 红鸢下意识的抬头望天,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现在来不及出城了,小月,你方才为何不说?我可以先载着你们出城去。” 红鸢费解的问道, 陈月摇摇头, “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总不能置之不理,我相信,这两位大人也做不到,再一个,白府内的火药我们知道在哪个地方,可白府外呢?或许我们出城后休息的地方也有火药怎么办。” 海天默默点头, 魏思远则道: “好了,白夫人,请您将府上的所有奴仆都召集到正厅来,我们有话要询问。” 海天点点头,一脸赞同,手指着火药问道: “那这堆火药怎么办?” “你去打盆水来,把这些火药全部浸湿,记住,要湿透了才行。” 魏思远有些担心海天的智商,最后又强调了一句。 “当然不止一盆水才行。” 海天傻眼了, “什么意思?你不带我一起去揪出那两个内应?” “你让我在这里把火药给销毁了?” 说着说着, 海天激动了, “这可是二十包火药啊!你知不知道,这些火药可以拿来做多少事情!你就叫我把它们用水给浸没了?” 魏思远头也不回的回道: “不销毁,你想私吞吗?” 海天赶紧摇头, “当然不是,我会上报给朝廷,让朝廷将这批火药给回收。” 魏思远听后,冷哼一声, “那用你那聪明的脑子想想看,这么巨量的火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说完后,魏思远就示意红鸢可以带着自己去正厅了, 留下海天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是啊,这么大量的火药,他们怎么运进来珵都?根本不可能啊,就算是冬天前运进来的,夏天天干物燥,这么巨量的火药运输,简直就是玩命, 冬天?这么巨量的火药,在运输的时候,基本不可能保证不受潮,受潮的火药,和浸湿后的火药,也没什么差别了。” 说到这里, 海天的表情忽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批火药是朝廷的火药!” 说到这里,海天立马行动了起来, “我要把这一次收来的火药全部销毁!让那个该死的贼,来承担这个责任!” 此时, 陈月跟在魏思远的身后,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 “魏大哥,如果把火药销毁了,皇上会不会不开心?毕竟,火药的成本还是很大的?” 走在前面的魏思远头也不回的低声回应: “自然是不开心的。” “那?” “不过损失可以让抓来的北荒漠人补偿,这样一来,那位偷偷与北荒漠人勾搭的高官,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不是吗?” ! “明白了。” 陈月脸上再次浮现出了笑容, 与此同时,他们也终于走到了正厅, 此时,红鸢随手吩咐一人去将府内所有的人都召集到正厅南边的院子里来, “夫人,是有什么事吗?” 被叫住的丫鬟一脸惊慌, 毕竟, 上一次这样的时候, 还是上一次府内嬷嬷自尽的时候, 红鸢看了看惊慌的丫鬟,只得勉强的笑了笑道: “放心,是好事。” (本章完) ------------ 第二十七章 终点线 院子里,每一排十人,共站了三排。 其中还包含了护卫和厨娘洒扫等人, 此时,他们都看着站在正厅屋檐下的红鸢,眼神中有些迷茫, 丫鬟叫他们放下手中的活,到这里来,只说是有好事。 魏思远站在正厅门后,透过门缝观察着站在院子里的人们。 “少夫人,人齐了。” 最开始那位被红鸢叫去叫人的丫鬟在点完人数后,禀告道。 红鸢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随后扭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陈月。 “之前府上嬷嬷自尽一案,相信大家都有所听闻。” 院子里的众人一听这话,不由得点头同意,这段时间,他们总感觉身边凉飕飕的。 “所有,师姐决定,召集大家前来,宣布一件事。” 陈月看向红鸢,用眼神示意,能否继续说下去? 红鸢点头表示通过, 陈月这才转过头来,看向站在下面院子内的众人道: “我们决定,将那口被投尸的井给彻底封死,凡是参与此事的人,都会得到额外的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听起来似乎很多, 但是白府给在珵都的‘员工们’,开的月钱,可是不低, 这一两银子似乎便有些尴尬了。 毕竟,大家对于放过尸体的井口,还是有些忌惮的, 心里甚至还有些抱怨, 少夫人所谓的好事情就是这个? 也太小气了吧? 一时之间,院子内的人们都形成了一种非常默契的沉默。 红鸢看见这一幕,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 一两银子就让人做这件事,也的确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就是了。 正当红鸢准备开口把价钱涨一些的时候, 人群中有两人抬手了, 陈月抬眼望去, 这两人,一人是厨娘,一人是护院, “少夫人,我,我来!反正我之前也住那个院子里这么久了,也没啥人害我。” 厨娘长得膀大腰圆,一张脸上肉将眼睛给挤成了一条缝,不过声音倒是尤为洪亮。 “少夫人,我来!我胆子大!” 护院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的自豪。 红鸢瞧着就两人,担心到时候填起井来,人手不够,正准备张口提高一下预算, 就听见陈月一口答应下来, “那好,那就这么定了,等二位填井后,师姐将会将银子发放给你们二位,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那各位就散了吧。” 说完,陈月就拉着红鸢转身回了正厅, 剩下的人们互相对视一眼, 便原地解散,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了, 那位厨娘则一脸紧张的带着那位壮硕的护院朝着内院走去, 经过正厅时, 两人还扭过头来看了正厅一眼, 然而因为天冷,正厅的大门都紧闭着。 站在门缝后的陈月看见两人回望的动作时,点了点头, 红鸢站在魏思远和陈月的身后,瞧着两人一模一样的动作,只觉得有些莫名, 不由得轻声出声问道: “小月?” 陈月转过头来,看向一脸困惑的红鸢道: “师姐,看来咱们就快要抓到内贼了。” “你说那厨娘和护院?” “如果说刚才只是十分之七的肯定,那么现在就是十分之九。” “那岂不是一定了?” 红鸢追问, 陈月笑笑: “所以,现在是勤奋的猎人收获成果的时候了。” 陈月说完,伸手牵过红鸢的手,另一只手则将正厅的门给打开, 此时,三名护院正站在正厅外的游廊下, “等候少夫人指示。” 红鸢瞧着眼前的这几人,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方才人群散去后,自己的贴身丫鬟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正厅外候着,是去找这几人去了。 “都跟我走吧。” —— 海天此时正在从另外一口井里打水, 手中的水桶已经不知道接了多少桶水了, 水井旁,则是那还未湿透的火药堆, 海天再一次将水桶里的水给倒下去, “这下应该差不多了。” 说完,他用手去摸了摸那火药包, “哎?怎么还是这么轻?” 海天不敢相信的干脆将手中的火药包给拆开, 里面的火药依旧干燥, 原来是包裹太厚实,水都没有渗进去, 海天长叹一口气, “火药有什么错,火药什么错都没。” 尽管嘴里说着,心里心疼着,但是海天还是将所有火药包给挨个拆开,然后再一次用水给从头到尾淋湿,这一次,海天检查了一遍,确保所有的火药都已经完全不能使用。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从半空中朝下俯瞰整个白府,就会发现, 那座枯井所在的小院, 就像是终点线一般, 海天在终点线隔壁, 厨娘与护院脚步匆匆的朝着终点线赶去, 他们两的身后则是魏思远,陈月,红鸢,红鸢的贴身丫鬟, 再之后就是三名壮硕的护院, 此时, 最前面的厨娘与护院已经到达目的地, 他们推开院门, 院内一片荒凉, 他们没有放在心上, 第一时间朝着那进门后右手边的井口位置走去。 “你带火折子了没?” 厨娘先一步开口询问。 护院闷声回应: “带了,老大说了,要时刻准备点燃火药。” 厨娘点了点头, “那就好,不知道为什么,从上午开始,我这右眼皮就老跳,我这心里头被跳的不踏实。” 护院看向井内, “现在咋办?那娘们要把这井给封了,咱们火药咋整?” 厨娘走上前来,头探向井口内, “自然是要拿出来了,总不能真的一起封在井里。” 护院点点头, “还是像上次一样?你下去,我拉绳子?” 厨娘点头, ”行。“ 厨娘一回生二回熟,将麻绳给捆在自己身上,利落的攀着井口边缘轻轻一跃, 脚踩在了井底的地面上。 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 伸手将那做了记号的砖块抽出,手伸了进去。 随后, 井口内传出了厨娘那惊慌却又压低了声音的呼叫: “不见了!火药不见了!” 护卫顾不得手中的麻绳,大踏步上前,想要看清楚井口内的情况, 与此同时, 红鸢一行人走到了小院外, 在红鸢的示意下, 三名护卫悄声的朝着那将头探向井口内的护卫走去。 (本章完) ------------ 第二十八章 烧纸 三名护卫一个飞扑,那位着急探查的探子护卫就直接掉进了井内。 与正抬头查看情况的厨娘头撞头,来了个亲密接触, “哎哟!” 厨娘被直接砸得蹲了下去, 好在,三名护卫眼疾手快, 将那探子护卫的双腿抓住,这才避免了当场来个头破血流的画面, 陈月走上前两步, 将一截麻绳给递上前去, “将他的双手拴在身后,脚也一样。” 接过麻绳的护卫心里觉得这个陈小姐有些小题大做了,但少夫人就站在一旁,于是也没多说什么,转身照做。 先是将倒挂着的脚给拴上, 再朝下去想要将探子护卫的手给抓起来, 只见他极为配合的将双手给背到身后, 陈月见此,微微皱眉, 却没说什么,只是等到那人将他的双手双脚给拴好了之后,才上前去仔细检查一番。 只见那袖口之中,隐约有一道寒光闪过, “把这把小刀给收起来。” 陈月指着袖口的位置,让一旁那位方才拴绳子的护院道, 护院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陈月,随即小心翼翼的将手捏在此人袖口位置, 一把锋利的小刀,从袖口里滑落下,落在地上,发出响脆的叮当声响。 三名护院的目光都看向那落在地上的小刀, 如果没有陈小姐,待会儿此人会不会就用小刀将麻绳给割开? 一时之间,三人看向陈月的目光都充满了感激, “陈小姐,您说,下面这厨娘咋整?” “守着不让上来就行。” “是!” 安排好了厨娘后,陈月双手环绕胸前,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位探子, “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 探子默不作声,脸上挂着几分嘲讽, “回禀陈小姐,此人是去年五月入府的,当初是走的厨娘的路子,说是在乡下过不下去,来城里讨口饭吃。” 拴麻绳的护卫回答道, 陈月点了点头, “那看来厨娘才是第一个进来的人。” 说完,陈月坐在井口边,头朝内, “别想着拖延时辰了,顾府已经被我们围起来了,没人会来救你们了,现在说说看,除了白府以外,你们还知道哪些地方埋有火药?” 被困在井底的厨娘默不作声, 倒是那被捆住了手脚的护院开口了: “你们就等着珵都城被炸上天好了,我们是不会告诉你们地方的!” 陈月听后,扭头看向那探子护卫,笑了笑, “没关系,你们不说,也有的是人要说,那么多人,我相信,总会有人怕死的,不是?” 魏思远看着这样的陈月,忍不住满意的点点头, 好样的,大理寺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话说完后, 陈月便从井口处起身,一边还朝着那三名护院道: “弄个石板把这井口给盖上,把这人给我带走。” “是!” 站在井底的厨娘还以为这陈小姐是在吓唬自己,毕竟,正经人家,谁敢杀人? 只是,当她发现头顶的井口真的被石板盖上后, 井内一下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当眼睛看不见东西的时候, 你的耳朵此时就会变得异常的敏锐, 她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渐渐离开, 离开的时候,还有那搭档发出的呜呜的声音,看来他的嘴被堵上了, 随后则是院门被关上的声音, 然后,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滴答, 滴答, 水滴声从头顶的石板上方传来, 厨娘干脆坐了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 她听见院子外似乎有人走动的声音, 仔细听了一会儿, 那人已经走远了, 难道自己就这样, 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活活饿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 厨娘觉得肚子饿了, 是了, 她被召集到正厅前面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她今晚上本打算用煲了一下午的鸡汤留一部分下来给自己做一碗鸡汤面, 上面再盖上几片香肠, 想到这里, 厨娘忍不住的吞了口口水, 大周的食物实在是太好吃了, 自己的家乡,北荒漠就没有这些, 想着想着, 湿润且带有温度的感觉从眼眶中泛出, 厨娘有些惊讶, 伸手擦了擦脸颊, 自己竟然哭了? 自己真的要一个人死在这井内了? 想到这里, 一股巨大的孤寂涌上心头, “你们要知道什么,我都说!” 话音从井口石板下传来, 院子内放着三把椅子, 魏思远,红鸢和陈月各坐了一把, 从刚才开始, 走出院门的人就只有三名护院和那名被捆起来的人罢了。 此时听到井底传来的声音,红鸢侧头看向陈月, 陈月笑着摇摇头。 人在黑暗和安静的时候,就会对时间的流逝产生错误, 现在不过是厨娘心里防线崩塌了一点而已, 要想快速的问出火药放置的地方,就得等到她的心理防线完全崩塌时才行。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渐渐的, 厨娘的呼声已经变低了, 她似乎意识到, 就算她愿意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也没有任何用了。 与此同时,陈月朝着外面等候的丫鬟招手, 丫鬟激动的点点头,脚步声渐渐从轻到重,最后站在了院门前, “吱……” 院门被拉上了一半, 小丫鬟走了进来, 此时, 井内的厨娘激动了, 终于有人来看她了!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要说一半留一半,让少夫人给她一笔银子,她可以去大夏, 只是,事情的发展与她所想的不同, 进来院子的那人走到了井口边, 道: “小雪,我知道你死的很惨,但是门房已经死了,被他自己亲娘给毒死的,我知道,我知道你觉得苦,但是, 我也是你的好姐妹不是? 你在下面缺什么,你给妹妹说,妹妹都烧给你。” 说完,丫鬟就真的将水果给摆在了石板上,然后用火折子开始烧纸钱, 陈月瞧着这一幕,点了点头, 不错, 她比自己所要求的还超常发挥了, 不错不错, 而此时此刻, 井内的厨娘站起身来,透过那微微的缝隙, 也闻到了纸钱的味道, 此时的她, 终于想起来, 这口井内, 不仅曾经有她存放的火药, 还有曾经暂住过的那死去的小丫鬟…… (本章完) ------------ 第二十九章 全变了 想到这里, 黑暗之中, 厨娘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一瞬间, 她忽然觉得, 这个黑漆漆的井内,有些大, 大到可以容下另一个人与她背靠背的站着, 这一刻, 她彻底崩溃了, “救命啊!救命啊!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听到这凄厉的叫喊声,陈月这才笑了, “呀!你谁啊?小雪,是你吗?” “我是后厨大娘啊!你去告诉夫人,我说,我全都说!” 小丫鬟扭过头来看向陈月, 陈月朝她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院门外, 小丫鬟点点头, 放下手中的纸钱,急匆匆的朝着院门外跑去, 过了好一会儿, 小丫鬟带来了两名护院, “夫人?夫人,你来了吗?!” 陈月走到井口外, “师姐没来,是我。” “陈小姐?” “是。” “陈小姐,要怎么做,我才能出去?” “给出你所知道的探子名字和位置,或者给出你所知道的火药埋藏的地方。” “我说了之后,您就能放我出来吗?” 看说的个数吧。” “好,好……” 丫鬟将提着的灯笼放到一旁的护院的手中,然后从怀中拿出了笔墨纸砚, 见到这一幕, 陈月欣赏的看了她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小姐,奴家名为栗子。” “嗯。” 陈月点点头,将这个名字给记下,这是个人才,将来要记得找师姐要来。 厨娘先报出了五个地方,以及她知道的人的位置和名字,然后小心翼翼问道: “陈小姐,可以把我头顶的石板给挪开吗?我在井里面有些闷。” 陈月将手中写好的单子递给了魏思远, 瞧着他点头后, 这才转身示意那两名护院将井口上的石板给挪开, 石板挪开后, 陈月明显听到了站在井底的厨娘夸张的狠狠的大口吸了一口气, “继续吧。” 陈月出声打断了厨娘的深呼吸,毕竟,此时此刻,整座珵都城几十万的人口,都生活在这随时会爆炸的城内。 这一刻, 陈月想起了上辈子看到过的一句话, 如果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你想提前知道还是不知道? 陈月当时只觉得这句话太空泛了, 直接刷走, 可是如今真的遇见了, 只想说, 宁愿早早知道,尽可能的做出努力阻止,才能心安。 厨娘断断续续的又说出了十几人的名字, 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处, 珵都是有宵禁的, 从亥时开始,街道上不允许有人员往来, 当然了, 除非你的确是有要事,这个时候往往就需要给巡逻的捕快们上报, 然而,今晚的珵都城,格外的热闹。 成队伍的士兵们领着大理寺发出的拘捕令,到各个府内,酒馆内,客栈内,甚至是青楼内,抓出一个个所谓的内应。 搜出了一堆堆的大量的火药, 每当搜刮出火药后,随行的大理寺的人员就会将其浸湿,确保其再也不能使用。 内城,外城, 今夜, 注定无眠, 甚至不少的住在内城的珵官,在瞧见拘捕令时脸色都十分难看, 闹事的人有, 毕竟,不是每位住在内城的珵官都是有脑子的, 只是,当最后官兵们从他们府内将那一堆火药给搜查出的时候, 那群人彻底哑了, 甚至恨不得感天谢地, 他们无法想象, 这么大量的火药在自己的府内, 若是真的点燃, 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对于这样的询问, 大理寺的人也给出了专业的指导意见, “这个量的火药,如果引燃,大概可以将大人您这座府邸给直接炸开。” 听完这句话后,询问的大人再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对于那些被官兵们抓住的内应, 就没有厨娘这么好的待遇了, 为了在天亮之前将珵都城内的火药都给清除, 严刑拷打几乎成了基础, 大理寺的地牢内,一晚上差点没被塞满了。 月亮渐渐的开始下降, 城内的大臣们根本一晚上没睡, 再过一个半时辰,他们就要准备上早朝了, 此时此刻, 今日的早朝,注定了不会普通, 堂堂文武百官, 几乎只要是五品及以上官员,都被官兵们给将府内搜了一遍。 他们心中的震惊,以及对北荒漠人的痛恨,在今晚,达到了一个巅峰。 凌晨五点,有住在外城的,昨晚没有被敲过门的官员开始坐着马车到内城来上朝了, 往日里,他这个时辰坐马车来时,总会遇见两三个刚刚从府内出来的大人, 可今日,从他从外城东城的府中出发朝着内城行驶的这一路上,竟然连一辆马车都没见到。 “这是怎么了?” 这名前不久刚刚提到五品的官员有些慌张,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太子逼宫?不对啊,太子才多大,再说了,也没道理,到底是怎么了?”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 五品官的马车终于行驶到了内城, 内城的这一路上,甚至也没见着几辆车, 赶车的车夫也隐约嗅到了空气中,那即将发生大事情的味道,一双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路,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异常。 主仆两就这样行驶了一路,到了平日里停放马车的地方,马车停下了。 “老爷,到了。” 车夫朝着车厢内说到, 平日里老爷都会趁着坐马车的时候睡一会儿,到了再叫醒他, 只是今日, 车夫的话刚刚说完, 就瞧见自家老爷已经一脸心事重重的从车厢内走了出来, 因为官位问题, 这位五品官员的马车都是停在最外面, 他一步一步走近了皇宫大门, 终于, 他瞧见了那帮站在大门外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的同僚们,自己前辈们。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脚步轻快的走上前去, 只是,走近了一看,他诧异的发现, 大人们的眼睛底下都是青黑色的, 等他走近后偷偷旁听后, 才发现自己一句话都听不懂, 什么北荒漠人阴险狡诈, 卑鄙如斯, 这位大人,您不是前段时间还主张,要与北荒漠握手言和? 还有这位大人,您不是之前还劝圣上将长公主送去和亲? 怎么就一个晚上,你们就全变了?! (本章完) ------------ 第三十章 默契 早朝时辰到了, 皇宫侧门打开, 群臣们各个脸上带着浓重的黑眼圈,表情沉重得像是回乡上坟一般。 一脸严肃的朝着正殿冲去, 此时此刻, 皇宫内, 已经更衣完毕的大周皇上, 周起, 正坐在轿辇上, 双眼微微闭着, 昨晚上他也没睡好, 事实上,应该说, 自从武安去世之后,他就从来没有睡好过。 右手搭在轿辇扶手上,轻轻的敲打着, “咚,咚,咚。” 天上的月亮还没有下去,夜幕中的星星还有几颗点缀在其中, 周皇微微掀起眼帘, 入目的是一条幽黑的长路,路的尽头,就是他的金銮殿了。 轿辇到了正殿后方, 抬轿子的太监们屈膝下蹲,稳稳当当的将整个轿辇给放下, 周皇彻底张开那双淡漠的眼睛, “皇上驾到!” 太监那略带尖锐的喊声使得群臣安静了下来。 周皇下了轿辇,没有任何停留的走入大殿内,坐上了独属于他的,龙椅。 坐在龙椅上向下看去,扫视一圈, 无声的压力,在大殿内弥漫开来。 此时, 布衣宰相赵本上前一步,双手举高, “臣有要事启奏!” “说。” “皇上,昨晚上大理寺带领官兵们到各位同僚们的家中都搜查出了大量的火药,根据搜查的大理寺的人员所说,这些火药都是北荒漠贼人安插的探子所放,臣以为,这等行径,已经动摇了我大周国本,若是这些火药都被引燃,整座珵都城都将生灵涂炭!” 有了宰相的带头, 接下来, 诸位大臣纷纷跟上,七嘴八舌的斥责北荒漠人狼子野心!居心叵测! 而唯独大理寺卿,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表情言语, 仿佛同僚们所说的大理寺昨晚的行动与他无关。 周皇周起目光落在大理寺卿的身上, “此事,大理寺少卿已有禀告,朕也同意了,还有别的事没,无事就退朝吧。” 周皇这淡漠的态度,一时之间让诸位大臣都有些踌躇了起来, 陛下, 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怎么感觉陛下对于攻打北荒漠一事,并不感兴趣? 可, 北荒漠的人都已渗透珵都至如此地步, 不应该啊?! “不应该啊!” 周皇坐在御书房内,喃喃道, 话说完, 他从身后的暗格内拿出了一本泛黄的书籍, 书籍上面写着。 日记, 周皇周起小心翼翼的翻开日记的中间部分, 上面赫然记录着,三年后,有人发现了珵都城内埋藏的大量火药。 “不应该啊,就算有人发现,那也应该是三年后才是,寡人本打算用这次事件作为上天对寡人的预警梦,从而使得群臣对寡人深信不疑才是,如今,罢了,或是当初那疯女人又做了什么改变了这件事。” 说完这话,周皇再次向后翻去, 尽管后面的内容,他已烂熟于心,但是每一次摸到这本所谓的日记时,他都会忍不住再看一次, “有了这本天书,谁也夺不走朕的大周。”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大臣们怀揣着怒火与郁闷走出了皇城, 大理寺卿姜成和布衣宰相赵本走在最前面, “姜大人,听说这次搜查出来损毁的火药有将近两万斤。” 姜成走路的步伐顿了顿, “是吗?赵大人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姜大人,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赵大人,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说完后,大理寺卿脚下步伐加快,在皇城外距离最近的那辆马车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身后的赵本,随后将目光移向那从皇城内走出的大量同僚。 然后,转过身去,毫无留恋的掀开车帘上车, 赵本的目光微沉, 叹了口气,也走向自己的马车,坐上车板,自己驾车走了。 —— 皇宫内发生的一切, 陈月都不知道, 她此时刚刚睁开双眼, 看了一眼系统上的时间, 早上八点, 距离她睡下的时间,只过了三个小时, 昨晚上,魏思远抓着她接连审问了十几人,问出了一连串的同伙名字, 最后, 还是海天冲着魏思远发了一通脾气后,陈月才得以回府睡觉。 “嗯,起码没有被爆炸声给炸醒,看来昨晚上的工作还是很有成效的。” 躺在烧着地龙的房间床上, 陈月翻了个身, 将被子抱住, 将头给埋在被子中, 深吸一口气, “起床!” 洗漱完毕,打开房门, 冷空气争先恐后的挤入房间内, 同时也给陈月的脸来了个冰冷紧缩毛孔服务, “斯……” 陈月将手中的手捂子给抬起,遮在脸前, “吱……” 隔壁房门打开, 牛芳顶着一双肿眼,看向陈月, “吃什么,娘这就给你做。” 陈月笑着点头, “想吃娘做的疙瘩面。” 牛芳打了个哈欠,点头, “成,你在屋里看着一下你爹。” 说完, 牛芳走向侧屋, 屋内, 陈爹依旧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听见开门声, 侧过头来看向门口方向, “下次回来早一些,昨晚上你娘为了等你,愣是等到你回屋才睡。” 陈月愣了一下,有些愧疚,点了点头, “爹知道你从小志气就大,只是,爹从来没有想过,咱们家还会与北荒漠有了牵扯,说实话,从前年开始,爹就觉得,这两年的日子,就像是做梦一样,有时候半夜醒来,爹还以为自己的美梦醒了。” 陈月有些心虚, 自从她来了这个世界之后,似乎也并没有做什么掩饰,除了最开始的个把月,后来几乎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陈爹看着不说话的小女儿, 叹了口气,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娘这里,有我在。” 陈月听见这话,忍不住抬头诧异的看向躺在床上的陈爹, “爹?” “咋了?不相信爹?” 陈月摇摇头, “不是的,爹,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你弟弟的志向是救助老百姓,你的志向爹暂时不知道,不过,爹能够感觉到,我的女儿有一颗善良的心,这就够了。” 陈月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只轻声说了一句, “谢谢爹。” 火药被全部拿出, 整件事从发生到结尾,不到十二时辰, 魏思远全程紧跟, 海天从一开始的激动,到震惊,到疲惫,再到亢奋, 姜西全程冷着脸,却提审超过三十人, 只是, 他们都默契的没有问, 这么大量的火药, 究竟是谁给的? 北荒漠究竟是从谁的手中拿到的? (本章完) ------------ 第三十一章 惊喜 回到府中, 大理寺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姜成坐在椅子上, 发呆, 一炷香后,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喃喃道: “这就是命啊。” 与此同时,他弯下腰,将地上暗格内的一封信取出, 信上写着的,竟然是这一次魏思远抓出来的探子以及放置火药的位置, 而如果赵本在这里, 他一定会细心的发现, 这封信的笔迹, 竟然是陛下。 姜成手握着这封信,迟疑片刻,看着那封信最后的阅后即焚几个字, 最后还是将信给再次放进了底下暗格, 随后, 这位大理寺卿起身,乘坐马车去了大理寺, 虽然魏思远是众人皆知的受皇上信赖,但是,有些事情,他依旧没有权利拍板。 此时, 陈月与红鸢出门看宅子。 “师姐,昨晚大理寺已经将城内所有探子都抓了,我自己一个人出门也没事儿的。” 陈月坐在马车内,再一次解释道, 红鸢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太危险了,我可是你师姐,这样的时候,还能让你自己出门?那我还配当你师姐?” 陈月听到这话后,只得叹口气, 同时心中还是有些感动, 马车驶入东城, 在珵都,有专门的官方的牙行做房屋租赁买卖,且每个片区就那么一家,十分好找。 牙行的铺面内,一条长桌,两旁放着一些造型各异的凳子,此时里面正坐着五人在嗑瓜子。 白府的马车停在了牙行的门口, 五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来, 瞅见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骏马,顿时两眼放光, 这是一笔大单子! 坐在最靠外的中年男子在得出这个判断之后,立马站起身来,几乎是以飞奔的状态,跑到了店铺门外。 站在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位姑娘旁道: “两位贵客,里面请。” 在长桌靠外的位置,还有两张单独的方桌,桌边放着三条独凳, 红鸢和陈月坐下, ’中介‘匆匆瞥了一眼其中那年龄稍长带着面纱的夫人头上发钗,心中暗暗激动, “夫人小姐,请问二位有什么需求呢?” 说是二位,实际上,中年男子是看向年龄稍长的红鸢,毕竟,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两人之间,拿主意的人都应该是这位夫人才是。 陈月没有因为这点小细节而生气,因为这反而体现出了这位‘中介’的经验。 “我需要找一个靠近内城的二进院子,屋子里要有地龙,朝向正,马车入内方便,附近安静,租期一年。” 陈月将自己的条件直接说完, 中年男子闻言,诧异的看向说出条件的小丫头, 随后,他意识到, 自己的主顾是这位富贵夫人身边的小丫头, 这一认识,让他不由得有些气馁, 不过,还是很快打起了精神,头的角度微微偏转,看向小丫头的方向问道: “姑娘,您说的这样的宅子,我们手中正好有三套差不多的,钥匙都在铺子里,您看,是现在就去瞧瞧吗?” 陈月点头, “现在就看。” 三座宅子,大小都是差不多的,毕竟都是二进的,但是位置差别比较大,最远的甚至已经快到城墙脚下的东九街了,马车到了宅子门外,陈月甚至都没下车,红鸢就否决了这个宅子,最好的那一座则是在东三街,中间则是在东六街。 原本按照陈月的打算,她应该偏爱于第一座才是,但是不知为何,一走近东九街的宅子内,她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安定。 “师姐,你觉得哪个宅子好一些?” 陈月有些怀疑这种安定的感觉是不是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到,有些犹豫的看向红鸢问道。 红鸢理所当然道: “自然是东三街那座了,出大门没多远就可以进到大街上,距离内城也近。” 陈月听到这话,明确了, 那种安定的感觉,看来是只有自己才感觉到了。 看了三座屋子,已经到了正午, “要不再看看别的宅子?” 红鸢看着陈月皱眉沉思的模样,忍不住提出建议。 “我想再去东九街那个宅子看看。” 红鸢不解, “那个院子是最远的,而且从外面的院门一看,就知道这宅子估计有许久没有住人了,到时候要住的话,免不了要修缮一番,一笔额外的支出,多不划算?” 陈月轻轻摇头, “师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那个宅子与我有眼缘,就当是让我任性一把好了,至于修缮什么的,修缮好了就当是住新屋了。” 红鸢扶额,却还是不得不道: “行吧,左右屋子住起来自己开心最重要。” 至此, 陈月转过身去,看向手中拿着三套宅子钥匙的’中介‘问道: “我想再看看东九街的宅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 一行人再一次回到东九街的宅子门口, 陈月感觉那股安定的感觉几乎可以说是扑面而来, “能问一下,这个宅子的主家,是谁吗?” 陈月忍不住打探。 ’中介‘笑了笑, “嗨,这宅子,不瞒您说,是咱们朝廷手里的公房,所以要的价钱稍微有些高,许多年都没租出去了,也不是没人看中过这个宅子,只是因为是公房,所有价钱没得少,久而久之,这套宅子就这么空下来了。” 跟着‘中介‘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前院因为久未有人打理,如今荒草都堆得有脚踝高了, 宅子不大,两进, 进院右边一排是倒房,左边则是一个搭建得过分豪华的马厩,一间厨房,正厅简洁明亮, 穿过正厅,左右两侧都是三间房间, 正房则是两个大房间, “虽然宅子有些旧,但是这宅子的确是有地龙的,而且,别看宅子位置在东九街,但是周围都是民居,十分安静。” 大概是第一次遇见好像不嫌弃宅子价钱的客人,’中介‘颇为热情的向陈月介绍着。 而陈月此时站在后院内,瞧着那颗与武侯家中后院品种甚至位置都一模一样的树时, 她终于能够确定一件事, 这个宅子,是武安留给她的。 一时之间,心中波涛汹涌,差一点没能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陈小姐?” ‘中介’瞧着陈月呆愣愣的站在后院看着那颗枯树,出声提醒, 背对着‘中介’的陈月,看着那干枯的树干, 闭上了眼, 午安, 你, 究竟为我留了多少东西? 在你的心中, 我, 就这么值得吗?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 来人 牙行内, 中年‘中介’再次询问, “陈小姐,就这座宅子,确定吗?” 陈月表情严肃, “确定,就它了。” ‘中介’咽了咽口水想着,终于将这座宅子给推出去了, 同种将手中的契约书推送到陈月的面前, “如果确认没问题,还请您在这份契约书上签下您的名字,或者是按手印,都是可以的。” 陈月本想写下自己的名字,但最后迟疑了一下,选择按下手印, ’中介‘瞧见陈月按下手印,脸上笑开了花,从腰间的钥匙圈上将那把宅子院门的钥匙给卸了下来,推到了陈月的桌前。 “好的,从现在开始,那座宅子就是陈小姐您的了,如果到期您还想租的话,提前一个月的时间告诉我,就可以了。” 陈月看着那把钥匙,点点头。 “租金一年八百两,陈小姐是……” 陈月从袖口中抽出八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了桌上。 “那行,陈小姐慢走。” 陈月点点头,将其中一份契约给折叠起来,收进了袖口之中,起身和红鸢一同走出牙行。 上了马车,红鸢担忧的看向明显状态有些不对的小师妹: “小月?” 陈月眨了眨眼, “师姐,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走神。” “你身子不舒服吗?” “可能是昨晚睡的有些短,有些瞌睡吧。” 陈月说话的同时,手中紧紧握着那把钥匙,她想知道, 武安在这座宅子里, 给自己留下了什么。 ——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月都守在东九街的宅子里,看着请来的人修缮这座宅子。 不仅仅是院子需要打理,屋子的柱子窗户也需要刷新修补,地龙更是需要修整, 弄来弄去,日子就到了十一月上旬, 待得院子终于弄好的这一天, 陈月独自一人站在后院那颗枯树下, 对这座宅子使用了查漏补缺, 三维立体的建筑模型出现在了眼前, 仔仔细细的将整个模型看了个遍, 唯一的暗格竟然是在前院的马厩里,联想到那豪华得有些过分的马厩,陈月发现暗格时,竟然有一种,就应该是在这里的感觉。 “武安啊,武安,你到底对我有多了解?是了,我写在日记里的,爹抱着小白睡觉的事情,你应该看过了吧。”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仿佛有一个人,她时刻关注着你,她知道你曾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的,未来要发生的一切,你们两之间的日记本,仿佛成为了一道跨越了时空的通讯器。 起身走到前院,走进那豪华马厩, 一走进去, 陈月就感受到了来自武安的贴心, 这马厩竟然也是用石板铺了底,甚至上面还有可以挂厚棉被的挂钩,最主要的是,它的顶,不是像普通马厩那般,铺的稻草,而是实实在在的瓦片,稻草,瓦片。 这样一来,马厩内可以做到冬暖夏凉的基础, “真的是,可以睡人的马厩啊。” 感慨完, 陈月蹲下身, 将那本应放置稻草,此时却空空如也的地方的青石砖掀开。 一个油纸包裹出现在了眼前, 陈月手摸在上面,将它直接收入背包之中。 再将这块青石砖给重新挪回了原位。 黄昏,将人的背影拉长,投射在身后, 陈月独自行走在路上。 从黄昏走到黑夜, 陈月最后还是不得不付了一笔马车钱,才能够赶在宵禁之前回到石榴园的后门。 “咚咚咚。” “谁?” “我!” 后门缓缓打开, 牛芳的手中拿着一把木铲, “就估摸着你该回来了,刚刚把肉放下去。” 牛芳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回去。 陈月则是乖巧的将后门给关上,卡上门栓。 快步走了几步,跟在了牛芳的身后, “娘,弟弟他们也不知道到哪里了?” 牛芳耸了耸肩,无所谓道: “左右有你王大叔带着的,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 “你就不想弟弟大哥?” 牛芳一边用木铲使劲在锅底铲了几下,防止自己刚才出去开门的功夫,锅底糊了,一边翻了个白眼, “他们都这么大了,在你王大叔的带领下,都能迷路不成?要是这样啊,你小弟这个科举还是不考为好。” 陈月嘿嘿一笑, 靠在门框上, 看着忙碌着做饭的牛芳, “房子修缮好了。” “真的!” 牛芳将锅底炒焦的菜给盛起来放在盘子里,将盘子放在灶台上看向陈月,一脸欣喜问道。 陈月点点头,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哼,你这个小骗子骗娘的还少了?” “哎呀,说正事呢,娘您看咱们是这两天就搬走,还是等弟弟他们到了再搬?” 牛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咱们家屋子都弄好了,不搬,在这里住着干啥?住别人家好玩不成?” 陈月想了想,住在这个府里的经历,嗯。 还真的挺丰富多彩的, 当然了, 照顾到牛芳的体验来说,住在白府估计是真的没什么安全感,又是投毒,又是火药的。 “那成,吃完饭我去给师姐说一声,也谢谢师姐让咱们家借住这么长一段时间,等小弟他们到了,我再叫师姐来府内吃一顿饭,到时候就要麻烦娘了。” “嗨,做个饭有啥麻烦的,娘也不识字,也看不懂书,更不会抓犯人,能做的也就是做做饭,打扫打扫了。” 陈月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娘,您说啥呢,你不知道,做饭打扫多么重要,再说了,娘你之前在县城开的小吃铺子,不知道多红火呢,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时候咱们家走的时候,好多食客都问你啥时候回去呢!” 牛芳原本有些平淡的表情此时变成了强忍着笑意。 “那是,你娘我,做的吃的好吃,卖得便宜,店里面也干净,不是我吹,再给我几年时间,未必不能做大,那种两层楼的大酒楼,都说不定能试试!” 陈月双手一边一盘菜端起来, “那是,娘您再想想,咱们将来酒楼的菜式,快一些,说不定咱们明年年底就能开了。” 牛芳脸上的笑容咧得更开了, 甚至于笑得都忍不住揉了揉脸颊上的肉,笑酸了。 饭后, 陈月行走在挂满了灯笼的内院, 还未等陈月走入红鸢的院内, 陈月就瞧见了那站在红鸢屋檐下仰头看天的师兄——白苏。 (本章完) ------------ 第三十三章 水印 陈月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苏, “师兄。” 白苏脸上也荡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转头看向朝着屋外走来的红鸢, “天冷,怎么出来了?” 红鸢红着一张脸看向站在院外笑呵呵的陈月, “让师妹看笑话了。” 白苏笑了笑, 随后又咳嗽了两声, 面色更加苍白了。 陈月瞧着师兄身上裹着的厚度,不得不猜测,是不是热到了…… “小月,进来吧。” 白苏朝着门外的小月招了招手, 陈月这才走入了小院内, 走进来才发现,院内除了他们夫妻二人,下人们都没在, “咳咳,小月。” 陈月微微抬头看向前方的白苏, “谢谢你帮师兄照顾红鸢。” 陈月赶紧摇头, “师兄哪里的话,明明是师姐在照顾我,对了,师姐,我来本是想和师姐说一下,东城宅子修缮好了,我看了一下日子,打算搬过去。” 红鸢有些诧异, “这么快就搬过去啊?” 白苏却点了点头, “也好,这次来,我本就是来接你师姐回武侯。” “回去?现在么?” 白苏点点头, “族人的事情,我已经敲打好了,正好这几日启程,到武侯也是年底了,在家过年。” 红鸢虽然有些茫然,但是听见前半句话,脸上还是忍不住的笑了, 白苏摸了摸红鸢的头, “有什么事,给父亲说不给我说?下次告诉我,当然了,这次之后,我相信,不会再有下次了。” 红鸢的脸蛋更红了, 声音如同蚊子一般小声的说着, “知道了。” 陈月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才想起了师姐最开始与自己来珵都是为了两人的芳华阁珵都分店的选址来的。 只是到了珵都后,接二连三的出事情,才迟迟没有选定,后来租房时,自己因为太过于震惊,居然彻底将芳华阁的事给忘了…… 如今想起来,到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了。 白苏看了一眼一脸纠结的陈月, “铺子的事情,我已经看好了,待会儿我们签一个契约,就算我们走了,你也可以将铺子给处理好。” 陈月点点头,这倒是真的, 将事情谈妥后,瞧着红鸢和白苏两人之间那腻歪的氛围,陈月识趣的提出走了。 回了石榴院, 因为之前的投毒事件,牛芳变得格外有防备心,只要是陈月出门后,就必定会将院门的门栓给卡上。 当然了,陈月对于这个好习惯是十分赞同的。 只是,每次等在院门外的时间就会变久了而已, 进了院子, 陈月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牛芳跟在身后,压低了声音打探道: “怎么样?说了没?红姑娘没有生气吧?刚刚娘想了想,咱们这么快就搬走,倒显得咱们家好像不待见住石榴院一样。” 陈月进屋后,将最外面的披风绳子给解开来,搭在衣架上, 又将脚上的鞋给脱下,换了一双棉鞋, 一回身,瞧见牛芳就眼巴巴的站在自己身后望着自己, “哎哟,我说娘啊,红师姐哪有你想的那么小气,再说了,今儿师哥来了,师姐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哪会生气啊。” 陈月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牵着牛芳坐到软榻上, “再说了,就算是我今儿不提,师姐估计也要找我的,这不是十一月了,他们要赶着回武侯去过年呢。” 方才牛芳出来开院门,来的着急,只匆忙在身上披了一件斗篷,此时手上冰凉凉的,陈月双手将她的手给盖在手心之中。 牛芳听了后,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红姑娘帮了咱们家这么多忙,娘是真的感激她,所以不希望红姑娘有什么不开心。” “没想到啊,娘你居然想法这么多,不过放宽心吧,师姐回了珵都,但是珵都的店还是有她三分之一。” 牛芳听后,连忙道: “那可不行,咋人一走,你就只给人三分之一了?!” 瞧着牛芳是真的着急了,陈月连忙按下她的手道: “娘您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三分之一的原因是因为,魏大人,娘还记得吗?” 牛芳点点头, “记得。” “我准备将三分之一的利润分给魏大人,如此一来,就算是铺子生意红火,也没人敢做什么。” “哦哦,这样啊,是娘想错了。” 陈月摇摇头,安抚了牛芳一会儿,待得感受到牛芳的双手温度上来后,才让她回去。 聊了一会儿, 看向系统时间, 不过晚上七点过,窗外天已经漆黑一片, 原本按照白府的规矩,院子的屋檐下会绕着一圈挂着几个灯笼, 但是碍着牛芳最近老是给院门上门栓的原因,每当白府的下人来点灯笼的时候,都被牛芳给婉拒了。 毕竟,这么小的院子,有房内的一盏烛灯就够了,映出窗户外淡黄的光晕, 陈月坐在书桌前, 将白天放进背包中的油纸包裹给放在了眼前, 陈月小心的撕开了油纸, 里面放着一本薄薄的‘日记’, 下面则是十根金条。 陈月将金条给收进了背包中,翻开了‘日记’第一页, “最近时常半夜惊醒, 心中怀疑日记本是否被人挪动, 为了验证这个怀疑, 我在日记中写到, 明日正殿将会有野猫闯入,抓伤皇上。” 向下翻去, “呵呵,今儿一大早,宫里面到处大清扫,狗皇帝果然监视着我,他看了那本假日记!只可惜,他不知道,真正的日记本,我一向都是随身携带,放在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地方,我怎么可能像他那样的傻逼,把重要文件放在书房的暗格里面? 狗杂种,真想把他的头扭下来,踢一踢,把里面进的水都给踢出来!” 陈月看着这两篇日记, 看来武安在后期似乎的确被皇帝监控,甚至狗皇帝,咳咳,皇帝发现了她的日记能够预测未来,那么,之前她日记都写了什么? 陈月琢磨了一下, 继续向后翻看, 这一篇的纸张有些皱,还有些水印。 “狗皇帝给我下毒了,想要解药,就要将我知晓的事情都写下来。” (本章完) ------------ 第三十四章 搬家 陈月捏着这一页的手有些颤抖, 她难以想象, 武安当时知晓这件事后的反应, 忽然, 一个念头涌上了陈月的心间, 查漏补缺对着这张日记使用, “一张泪流写下的日记。” 陈月深吸一口气, 果然,这一页比之前的纸张更皱,是因为被泪水打湿了又干了的缘故。 继续向后翻看, 陈月想知道, 武安最后做了什么来反抗。 “我什么都不肯说,毒性发作,我眼前出现了穿越前的家,爸爸妈妈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家里的狗狗妞妞在沙发下窝着打呼,我在书房里上网,那一刻,我想家了, 我以为我会就这样死了, 但是,狗皇帝果然还是不敢让我死,我死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未来要发生的事情了,他一直令人紧盯着我,瞧见我毒发后,就将我救下,甚至还来到我的床头,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呵呵。” 陈月看到这里,为她捏了一把汗, 同时对周皇的心狠手辣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只是, 周皇明明舍不得武安脑海中的历史,但是,最后武安却死了? 陈月向后翻看, 却发现只剩空白。 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将日记本给放入背包中和之前的那本一格, 房间内的烛光,一晚上没熄。 躺在床上的陈月,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住开口悄声说了一句, “狗皇帝!去死!” —— 北方边境, 轩辕浩手中熬着一大锅姜汤, 自武侯城走后,他一路朝着北边而来, 一路上,遇见过银子被偷,露宿破庙, 被人冤枉打坏了花瓶,硬是赖走身上所有银子, 被农户家的女儿看上,被绑起来死活要嫁给他, 大晚上的,总算是磨破了麻绳,翻墙逃走, 如今, 一个月前,总算是走到了这靠近北边境最近的县城, 只是,走是走到了,但是身上的银两早已用尽,不得不依靠帮忙写信维持一下生计,如今天气寒冷,小县城内的柴火价钱越发高昂,许多人家都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的棉被取暖,好在,这个地方,生姜的价钱不算高昂,否则,一个冬天过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病倒。 熬了好一会儿,确认姜汤已经煮沸后,轩辕浩这才将火给熄灭。 将柴火熄灭的那一刻,动作自然到,轩辕浩自己都忍不住站在原地笑了。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因为钱财,做完饭就把柴火给熄灭。” 说完这话后, 轩辕浩没有任何迟疑,将锅里的姜汤给盛起,来到了一向门窗紧闭的那间房间外。 “王夫人,今儿天冷,我瞧着你回来时候,似乎有些冻到了,我煮了一锅姜汤,给你放在门外了,我先回屋了。” 轩辕浩放下姜汤的碗,转身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 房内的人大概是确认了门外的人已经走了,这才悄悄的打开了一条门缝来,露出了一双不算纤细的手来。 姜汤被收进了屋。 —— 一夜好梦。 既然决定搬家,自然要将石榴院内的家当给收拾一番, 一大早,陈月就听见院子内牛芳走动的声音, 比如挂在屋檐下的腊肉香肠之类,都是明儿最后带走, 今个儿主要还是将衣裳给收拾一下,被褥之类的。 陈月昨晚上看了武安的日记后,气得睡不着觉,如今被吵醒也不过才睡了几个小时,只觉得脑子涨疼涨疼,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牛芳大概是收拾好了,不再到处走动了, 过了一会儿,厨房内飘出了肉粥的香味,陈月耸了耸鼻子, “好香。” 在起床吃饭与躺在床上挨饿之间,陈月还是选择了前者。 起床,穿衣,洗漱。 走出房门, 窜到厨房门口,看着里面正守着一锅粥的牛芳, “娘,一大早您就开始收拾东西,就这么想搬出去。” “胡说八道,你娘我平时就爱收拾东西!” 陈月狠狠的吸了一口肉粥的香味, “娘您说的对!” 牛芳瞧见女儿这副馋样,又用大勺在锅内转了转,随后拿出了一个海碗来,将肉粥给盛入其中。 递给了守候在一旁的陈月。 陈月伸手去接, “两只手接着,这碗重得很。” 陈月笑笑, 转而双手朝前,将肉粥给接住。 牛芳撒手时,整个碗的重量就这么直接落到了陈月的手中, 尽管是双手拿着,也忍不住的向下落了一点, 见到这一幕,牛芳忍不住皱眉, “这点重量都拿不住?” 陈月赶紧摇头, “拿得住。” 吃完肉粥,陈月坐在院子里,脸朝着太阳的方向闭着眼睛晒着。 牛芳则进了卧房,将陈爹给扶起来,将饭喂了,然后出来。 瞧见了小月还在晒太阳。 便出声道: “晒好了记得回房里收拾收拾,明儿就要搬去新屋了。” 晒得懒洋洋,昏昏欲睡的陈月点点头,已表示自己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 院子里的风渐渐的开始大了起来, 陈月这才低下头,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冬日暖阳的时间总是如此的短暂, 好在, 屋内的地龙依旧在辛勤的提供着热度, 房间不大,且陈月有重要的东西都放入系统背包中的好习惯,房内要收拾的东西其实不多,包括被子被褥,几双内里加绒的鞋,两箱衣服,就没有了。 坐在房内,陈月摸着书桌, “住了这么久,倒是有些习惯了。” 仔细算来,自从到了大周后, 自己似乎已经搬了无数次的家了, “小弟啊,希望你能够仕途顺利,到时候咱们家就再也不用搬家了,哦,忘了说了,但愿狗皇帝早日暴毙。” —— 次日, 吃胖了的小白再一次套上马车,有些不开心的打了个响鼻。 陈爹躺在马车上,听见这声响鼻,还挺开心, “听,小白见着我,多高兴!” 陈月看了一眼明显有些委屈的小白,伸手摸了摸它的马头, “乖,今儿辛苦你了,等到了地方,姐姐给你苹果吃。” 也不知道是听懂了吃,还是听懂了苹果,小白激动的昂头叫了两声。 就在陈月准备自己驾车前往东九街的时候, 打开后院门,却发现早已停留在外的白府马车。 (本章完) ------------ 第三十五章 箱子 马车窗帘掀开,露出了红鸢那张娇媚的脸蛋, “经此一别,还不知道将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想来想去,还是想帮你一起搬家。” 陈月愣了愣, 是啊,红鸢作为白府唯一的女主人,这次出来也是避免族人扒拉她求情,这次回去后,应该也要开始学习掌管公中了,而自己如今在珵都呆上一年半载之后,就要跟随家人不知道去哪个偏僻的县城。 若是没有意外, 此生再次相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想到这里,陈月不禁有些愧疚, 自己将红师姐带来珵都后,大部分的时间其实都是在处理自己的事情,铺面也是白苏解决的,也就是说,自己带着红鸢师姐奔波了大半个月,结果师姐来了珵都后,自己甚至都没陪着她出去逛逛。 陈月走到师姐的马车边, “师姐,我和你坐一块吧。” 红鸢欣喜的看向陈月,确定她说的是真的后, “快上来吧,我叫人去赶你家的马车。” 陈月点点头, 她不担心自己上了师姐的车,自家会没人赶车。 从白府到东九街,路程不算短, 陈月上车后,头微微倾斜靠在师姐的肩膀上, “师姐,谢谢你,这些日子一直照顾我。” 红鸢右手曲起,摸了摸陈月的头, “什么谢不谢的,我又没做什么,要不是你,师姐现在还被那个表姑娘骗的团团转呢。” “师姐,相信自己,你的才华和美貌,谁比得上?” 红鸢被陈月逗得笑出了声, “小月,美貌才不是判定一个女人的关键,才华什么的,的确很重要,但有时候又不是那么重要。” “师姐,那你这么说,岂不是才华和美貌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心,心最重要。” “什么意思?” “一颗对你敞开的,毫无芥蒂的炙热的心,才是最宝贵的。” 陈月听着头顶传来的红鸢师姐那柔柔的嗓音说的话,不由得感慨,看来红鸢师姐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到了东九街, 门口的牌匾已经换成了陈府, 陈月从马车下去,用钥匙将院门打开,两辆马车前后进了大门,停在了前院里。 红鸢也踩着软凳下了马车,被牛芳请去坐在正厅里面,陈月本打算自己驾车回白府将剩下的木箱给拖来这里,但想着师姐方才的话,还是决定让白府的车夫帮忙将摆放在院子内的几个木箱给拖来。 因为是一大早就开始搬家,现在也还没到中午,太阳躲在厚重的云层之中,不肯出来,整个屋内都有一些阴冷,烧地龙的话,也要半个时辰才能热起来,陈月只得先在正厅内给红鸢点了一个火盆。 红鸢将手放在火盆上空取暖,时不时的将手给翻一面。 “别说,这屋子修缮好了,的确是比另外两个住着舒服。” 陈月坐在红鸢的对面,听了这话之后,环视了一眼这租来的屋子。 “这屋子的朝向,格局都很正,还有个原因就是。” 说到这里,陈月用手指了指前院边上的马厩, “呀,这个马厩!” 红鸢忍不住的从正厅内走了出去,站在马厩的面前,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此时里面已经入住了小白,小白显然对自己的新房间十分满意,尾巴一晃一晃的吃着草料。 就算是红鸢站在马厩外,也没有分出丝毫的关注。 红鸢瞧着这一幕,笑着走回了正厅,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难怪你说这房子适合你,你家那马厩,不是一般的豪华,你爹这下能够放心了。” 陈月捂着嘴笑了。 此时, 牛芳已经将陈爹给安置好了, 她走出了房门,瞧见坐在正厅里笑得开心的两人,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正厅,而是选择将后院的每一间房间都打开看了看,瞧着每个房间的床上都放着两床厚实的棉被,这才点点头。 整个宅子的唯一一口水井在前院靠近正厅的位置,牛芳打了一盆水,将陈月住的房间给重新的擦拭了一遍。 这才来到正厅。 瞧着女儿和红姑娘聊天,又默默的去给火炉添了一把柴火。 正厅里的温度渐渐的起来了,门外传来敲门声, 陈月正打算起身去开门,眼角余光就瞧见了牛芳迈着大步,急匆匆的从角落中朝着院门去了, 牛芳将院门打开, 白府的马车出现在了面前,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三辆小马车。 陈月:??? 我们来珵都的时候,带的箱子也不过才几个,怎么,住了个把月,箱子就多到要三个马车拉了? 别说陈月惊呆了, 牛芳也愣住了, 她比谁都清楚,她出门前还亲自点了一番,自家就四个箱子,锅碗瓢盆什么都没有的,因为当时石榴院内厨房的东西一应俱全,她也就没有再花钱添置。 这,四个箱子,需要这么多马车吗? 显然是不需要的。 牛芳站在院门内,瞧着那进入前院的马车,快速且利落的将车内的木箱给卸下,然后出去,下一辆马车继续进来做着同样的动作。 陈月侧头看向嘴角微微扬起笑容的红鸢。 “师姐?” 红鸢娇俏的一笑。 “原是想着,我回了武侯后,你们继续住在石榴院,或者是搬到更大的院子去,但你执意要搬出来,我也不好挽留,好在,昨个儿你师兄也说了,哪有师妹搬家不送礼的,我这才想起送暖屋礼。” 陈月破案了, 合着这三辆马车里,除了自家的四个箱子外,剩下的都是师姐送的暖屋礼? 这也太夸张了…… 红鸢瞧见小月脸上一脸麻了的表情, 这才笑呵呵解释道: “放心,也没几个钱,就是一些常用的玩意儿,我估摸着你们刚刚搬家,许多东西要重新置办,左右府里面都有,也不要浪费这笔钱了。” 说完, 红鸢抬了抬下巴,朝着最后一辆马车的车夫道: “把箱子都给打开吧。” 陈月好奇的看向箱子,想知道师姐给自己置办的没几个钱的常用品是啥。 打开第一个箱子, 陈月就知道, 师姐的没几个钱和自己的没几个钱不是一个概念了。 (本章完) ------------ 第三十六章 牛芳心结 十四个箱子, 一一打开, 除去陈家人自己的行囊外, 剩下的十个箱子里,分别是—— 缎被,云纱,珵都这边时兴的绸缎样式,家居摆件,瓷瓶,碗筷,皮料。 陈月有些无奈的转头看向一脸笑意的红鸢, “师姐,你这哪里是送礼,你这分明就是在为我置办家当啊!” 红鸢却一本正经的反驳: “若不是你师哥拦着我,说送的太多你会有负担,我倒是真的想再送些首饰,你瞧瞧你头上的发钗,翻来覆去就那几个。” 陈月赶紧打断红鸢接下来的话, 毕竟, 站在院门边的牛芳已经眼神迷茫了。 “好了师姐,小月明白你的心意,若是不着急,留下来吃顿便饭?” 陈月将话题转移, 红鸢却摇了摇头, “不了,天冷,我院子里没地龙,你师哥他身子骨弱,受不得冷,我得赶在他醒来之前回去守着,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陈月看了一眼天色, “那,师姐,后会有期。” 红鸢笑着摸了摸陈月的脸颊, “后会有期,记得写信给我,你要是把我忘了,我就来珵都找你,我可是知道你住在哪里的。” 陈月赶紧点头, “那肯定不能忘,师姐你送这么多东西,我哪里忘得了你啊!” “噗!要的这句话,别送了,你越送我,我越不舍得。” 陈月原本跟在红鸢身后的脚步,听见这句话后,愣了愣,却依旧坚持的送红鸢到了大门外,手扶着红鸢上了马车,进了马车车厢内,还不忘嘱咐: “若是觉得不开心了,就来找师妹散散心,别自己憋着,好吗?” 红鸢将车帘掀开一小部分, 双眼通红,眼眶中泪珠打着转,声音哽咽着: “小月,你一个人在珵都,凡事多加小心。” 在红鸢看来,师妹陈月一个人撑起了陈府一整个家,至于那个最小的师弟? 在她看来,他目前还真的没做什么值得说说的。 陈月看着红鸢的红眼眶,狠狠点头, “师姐,回去吧,一路顺风。” 站在陈府的大门口,陈月看着那辆载着红鸢的马车渐行渐远,最后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背影,陈月这才叹了口气,走入了大门内,还未等她转过身去关门, 站在门后的牛芳已经动作迅速的将大门合上,并且将门栓给卡上。 瞧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 陈月呆住了, “娘,你关得这么着急干嘛呀?” “外面危险,咱们现在出来单住,家里就你爹一个男丁,可不得把门关快些。” 陈月想想之前那几个拐子,哎,牛芳说的也有道理。 “娘,方才你怎么不一起坐在正厅里聊会儿?毕竟,以后想再和师姐见面,也很难了。” 牛芳抿了抿嘴, “娘就是觉得,和红姑娘没啥好聊的,娘就会做饭收拾种地,这些红姑娘都不会想听的。” 陈月想了想, “但是娘您自己开店的时候,你的经营经验可以聊啊,不过也无所谓了,娘您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 虽然红鸢师姐对自己很好,但是也不可能逼着娘去陪聊不是? 牛芳先走到马厩外,瞧了瞧在里面睡的正香的小白。 “你爹方才没仔细瞧这个马厩,非闹着要让小白住进屋里,被我给训了一顿。” 不知道为啥,听见这句话,陈月一点也不惊讶。 这就是牛芳干得出来的事情。 “哎?小月,你过来将手探进去试试。” 牛芳将手从马厩内抽了出来,一脸诧异的转头看向身后的陈月道, 陈月有些莫名,但还是听话的走上前去,将手伸入马厩内。 牛芳眼巴巴的看着她问道: “里面好像比外面暖和,是不是啊?还是娘感觉错了?” 陈月收回手来,点头。 “里面的确比院子里暖和,看来是这个马厩的心思做的比较好。” 牛芳先是一笑,随后又长叹了一口气, “这宅子不便宜吧?娘给你的钱应该不够。” “娘,您想多了,咱们可是在东九街,我之前不是给您和爹提过么?数字越大,地段就越便宜,咱们这宅子没您想的那么贵,再怎么贵,它也只是个两进的宅子而已。” 牛芳看上去似乎不太相信, 但是也没有反驳,只是走向那几个木箱子, “今儿中午就吃几个烧饼垫垫吧,我把这几箱东西给收拾了。” 牛芳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几床缎被给抱起来朝着房间走去。 陈月也将其中的碗筷给拿了出来,放入了厨房内。 剩下的摆件什么的,陈月想了想,将来小弟在珵都科举,难免会约上同学到家中来吃个饭什么的,还是摆上吧,免得家里冷冷清清的。 母女两光是将红鸢送的箱子内的东西给摆放完,太阳就已经在西边了,现在已经能够半躺在床上的陈爹啃着媳妇儿给自己买的馅饼,心中有些愧疚。 看着将最后的两个自己家的木箱给搬进来的牛芳道: “媳妇儿,都怪我没用,躺在床上,害你今个儿这么辛苦。” 牛芳一边将木箱内的衣服拿出一部分挂在衣橱内,一边回道: “还好,不辛苦,我宁愿做一下午的活计,都不愿意和红姑娘聊天。” 陈爹嘿嘿一笑, “你平时胆子不挺大的嘛,怎么?遇见这种大宅门里的夫人,就退缩了?” 牛芳翻了个白眼,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什么退缩了?你不知道,那红姑娘每次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就像是看一个压榨小月的坏人一样。” 陈爹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原因,有些不敢相信道: “红姑娘对咱们家小月那的确是没话说,但人也没说过你什么啊,你别是自己在那里瞎琢磨。” 牛芳将橱门关上,再给床榻上的小水壶给换了一壶热水, 这才道: “哎,其实就算是她不这么觉得,我自己心里也臊得慌,咱们两口子,这几年干了啥了?啥都没干,如今手上的钱,哪样不是小月的点子,那养猪场,不也是小月那孩子想着拉扯姥姥姥爷一把才弄的?” 陈爹听后,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孩子们出息,咱们就给孩子们当后盾就好,等什么时候,他们不需要咱们了,我这个糟老头陪你,你想干啥都行!” 牛芳听了这话,脸上严肃的神情绷不住了,笑出了声: “就你会说话!” (本章完) ------------ 第三十七章 烦恼 晚上,为了庆祝搬家,以及不想动弹,陈月去附近的酒楼提了几盘菜回来。 当然了,提菜是用的自己的木盒子,否则是要给酒楼一笔押金的。 自家吃饭,没那么多讲究,点的都是襄省的菜色,偏向于辣味,下饭。 原本是想自己去提的,但没想到牛芳坚决要跟着一起,说是为了安全。 顺便回来的路上还买了一点萝卜,到家后,牛芳赶紧做了个腊肉萝卜汤, 新家的第一个菜,就这么出锅了。 次日, 陈月睡在床上,牛芳也没有再叫她起床吃早饭,毕竟东九街虽然不算多贵的地段,但正是因为如此,走出去大门所在的这条街后不远处,就是一条‘商业街’ 只是和东一街,东二街那种四大酒楼的消费档次不同,这里的酒楼消费水准就要亲民许多,当然了,普通人家还是不会天天消费的那种。 昨晚上的菜就是那条街的一家酒楼里的,要价只比武侯的普通酒楼贵上一两成,牛芳觉得还能接受。 小月这孩子觉多,就让她睡吧,到时候醒了自个儿陪着她去外面买个啥吃的也行。 陈月此时已经睡到了自然醒, 屋子里的地龙修缮过后,制热能力果然十分厉害,房间没有开窗户,倒是还有些闷热了。 “武安。” 陈月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看过的武安的日记,不禁喃喃道, “被投毒的时候,很累吧。” 她难以想象,如果是自己,穿越来的那一刻,发现自己正在生孩子,后来还要被自己帮助上位的男人监视,投毒,最后甚至可能死在了他的手上,那一刻,武安在想什么呢? 想着想着,陈月擦了擦眼尾流下来的泪水, 武安, 想到这里, 陈月翻身坐起身来, 既然自己的日记注定会被后世所发现, 那么,武安应该也能看见吧? 想到这里, 陈月甚至来不及穿鞋,赤脚踩在地上走到书桌旁, 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一张纸,又认真的磨墨,随后毛笔笔尖清沾墨汁, 提笔到了宣纸上方, 久久未下笔, 笔尖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出了一团墨斑。 写什么呢? 写,如果有人发现自己穿越了,千万不要扶持皇帝? 就算是看着大周的百姓们陷入饥荒,也不要去寻找土豆红薯这类种植物? 陈月想到了刚刚穿越来的那阵子, 就算是有红薯这样的经济作物,陈家也依旧算不上是吃饱穿暖, 她都难以想象,如果没有红薯这样的经济作物,陈家人还在不在? 恐怕生了大哥陈壮后,也没力气再生了,所有的精力都消耗在了饱腹之上了,更不要提什么送孩子识字了,那就是天方夜谭。 武安, 她用自己换来了如今大周百姓们的安生日子, 就是这样的她, 却死了。 迟疑了许久,陈月最终还是将毛笔给放下了。 “对不起。” “武安,对不起。” 陈月觉得胸腔有些闷,仿佛为了发脾气一般,将屋内所有的窗户大门都给打开来,冷空气倒灌入来房内,原本还有些闷热的卧房,瞬间变得冰冷了起来。 陈月穿着一件单衣,狠狠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只觉得脑子里,没有那么烦闷了。 “小月!” 牛芳大概是听见了开门的动静,知道陈月起床了,出门来看看,刚出门就看见穿着单衣的小月站在门口,而她的房间门窗大开。 顿时出声叫道, 陈月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此时忽然被牛芳看见,莫名有一种淡淡的尴尬在心中游荡。 牛芳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陈月的身旁,黑着一张脸将陈月给带回房内,强行让她躺回床上,盖上被子,将陈月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再起身将屋内的门窗都给关上,最后回来坐到陈月的床边, 看着躺在床上一脸心虚的陈月道: “小月,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娘,你要是不愿意说,好,你可以说给小白,但是,你不能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 你还年轻,觉得吹吹冷风,心里舒服了,但是,你没有想过,这冷风吹了,容易得风寒都不说了,还可能落下病根! 你看你嫂子,那都是落下了病根,最后受罪的都是自己,就算别人再怎么心疼,能帮你疼不?不能!所以,小月,答应娘,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不舒服的事,都不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牛芳说完后,手放在陈月的额头上摸了摸。 随后又有些不放心道: “乖乖躺着,娘去煮一锅姜汤,正好喝下发发汗。” 说完这话,看了一眼陈月,瞧见陈月乖乖的点头,这才放心的走出门。 陈月方才一冻,此时整个人也清醒了, 只是, 心中对武安的愧疚越发的深厚, 与此同时,对周皇的痛恨也越发深厚了几分。 这样的人也能做皇上? 执政十余年,你周皇除了武安做出的那些贡献外,你有何资格? 想到背包中的十万两白银,想到了养猪场,想到了芳华阁,陈月摇了摇头, 再多的钱,没有兵权,一切都是扯淡。 当初的武安手里难道没钱吗? 就算是武安被周皇监视了,难道她的女儿能没钱? 怎么可能。 所以,兵权,才是真正最重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陈月又发愁了, 大周的兵权其实十分分散, 总共有四大将军, 其中最当红的自然是魏思远的老相好谭飞彪了,其次就是镇守南方的大将军任继,东边的大将军李经父子,以及西边的天才少将军徐仲。 他们割据一方,共同守卫着大周的领土, 狗日的周皇, 怎么做才能帮武安报复他呢? —— 此时的城北茶楼内, 包房中, 长公主周锦画喝着茶杯中的茶水, 这已经是距她与陈月所约日子后的第十日了, 此时,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长公主微微点头, 门外进来一人, 进屋后,此人才小声道: “主子,据奴才打探,那白府的主家今日一早就启程走了,据说是回南边武侯老家过年去了。” 周锦画微微皱眉, 此人又道: “只是,主子您让打探的那位陈小姐,他们一家已经于昨日搬到了东九街,白府似乎还送了许多暖屋礼。” “行了,下去吧。” (本章完) ------------ 第三十八章 看久了就好了 周锦画伸手转动着自己手指上戴着的玉扳指, 眼神深邃, 良久, 她笑了, “既然陈小姐刚刚搬家,我也应该去上门拜访一番才是。” “帮我准备一些初次上门拜访的东西,记住,要有诚意的那种。” 站在一侧的婢女行礼:“好的,主子。” —— 被牛芳给强行按回了床上的陈月, 听着屋外牛芳走去前院的声音,陈月这才赶紧将身上的被子给掀开, 方才屋里冷,盖着被子无所谓,现在地龙打着,屋内温度上来了,再盖这么严实,汗都给捂出来了。 将外衣穿上,套上马甲, 陈月从房间内走出来。 还未等她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大门外有人敲门的声音。 “嗯?现在怎么会有人敲门?我们家刚刚搬来,难道是师姐在出发前来道别?” 想到这里,陈月脸上忍不住的浮现出笑容。 “待会儿看见师姐,定要好好笑话她昨天分开时的作态。” 一边说着,陈月一边上前将院门后的门栓给卸下,然后双手将院门给大打开,笑着看向门外。 嗯? 门外停着一辆陌生的马车,一眼看上去,似乎和马路上那些给钱就能上的马车一样,但是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辆马车的材质,几乎可以吊打那些马车。 此时,瞧见她开门后,门口敲门的那位姑娘先是侧身行礼, “陈小姐。” 陈月瞧着她,有些好奇, “你认识我?” 姑娘微笑点头, “陈小姐,我们之前在茶楼包厢内见过。” 茶楼包厢? !!! 陈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忘记了,答应过那位任姑娘的话本故事! 那,今儿找上门来,是? 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陈月有些莫名的心虚,毕竟这件事的确是自己做错了。 正在陈月想着该怎么道歉的时候, 戴着面纱的周锦画掀开了马车窗帘,一双明艳的眸子就这么直直的看向陈月, 瞧见陈月脸上那尴尬的神情后, 才开口轻声解释道: “很抱歉,我一直没有等到您的消息,所以冒昧的来找您了。” 陈月连连摇头, “哪里哪里,是我很抱歉才是,抱歉,最近家中发生的事情比较多,一忙起来,就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周锦画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陈月大人可真是容易害羞呢。 “那,我能到您家里谈谈吗?我还是希望能够将这件事做下去。” 陈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就这么干巴巴的站在院门后与人家坐在马车上聊了这么久,只是,之前的拐子一案,让她也有些心有余悸,此时瞧见这位任姑娘马车旁这么多的随行人员,有些犹豫。 周锦画从马车上踩着软凳走了下来, 站在陈府院门外, “若是您担心,我一个人进来,可以吗?” 被别人看破自己的顾虑,陈月有些尴尬,但嘴里还是说着:“那,任姑娘请进。” 周锦画扭过头看着身后的众人,点了点头,然后抬脚迈过了陈府的门槛。 陈月上前将院门给合拢,目光落在搭在一旁的门栓上,有些犹豫,总觉得人家甲方来找自己谈合作,自己只让金主爸爸一个人进来就算了,人进来后,自己还将门栓给卡上,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变态? 就在陈月犹豫的时候,周锦画开口问道: “需要我帮您将门栓放上去吗?” 陈月吐出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仿佛是在为自己方才的小心思而觉得好笑。 “不必,这点重量,我觉得我还是能行的,不是吗?” 陈月说完,将门栓给卡上去,这下院门从外是不可能打开了。 同时,陈月也觉得自己心头舒坦了许多。 大概是, 觉得有安全感了吧? 牛芳听见门外的开门声,还以为是红姑娘在出发前来找小月告别,就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听见院门关上的声音后,院子里传来了陌生的女人的声音,牛芳这才冲出厨房。 陈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见一脸迟疑的牛芳笑了笑介绍道: “娘,这位之前在茶楼里认识的任姑娘,任姑娘,这是我娘。” 牛芳虽然觉得女儿让一个陌生姑娘到家来有些不习惯,但还是笑着点点头, “任姑娘,正巧,我刚煮了两碗姜汤,小月,你们是去书房,还是?” 陈月想了想, “我和任姑娘去书房谈事情,姜汤就给我一碗吧,任姑娘不一定能喝得下娘您煮的姜汤,太辣了。” “那行,我给你端出来,你自己端过去啊。” 牛芳说完,转身进厨房,手里端出来一海碗的姜汤,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块姜,陈月接过端在手中,都觉得眼睛被辣出了眼泪。 眨巴眨巴眼皮,陈月叹口气,看向一旁的任姑娘邀请道: “我们去书房坐坐吧?” 不知何时起,在陈家,书房和书桌似乎就成了必需品,尽管昨天已经很忙碌了,但是牛芳依旧将书房给收拾了出来,因为考虑到将来书房人口众多,避免打扰到自己的休息,陈月在修缮的时候,就将书房位置给放在了正厅左边,正厅右边是餐桌的位置。 进了书房, 陈月将手中的海碗给放下在书桌上,甩了甩手指上被碗底给印出的红印子。 任姑娘将一直戴着的面纱给摘下,放在袖口内。 陈月抬起头来,第一次看见任姑娘的脸,那一瞬间,心跳加快,脸颊发热,有那么一秒钟,陈月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任姑娘的美貌给掰弯了,但是想了想上辈子看见的某视频软件内的腹肌男。 嗯…… 情绪平复下来了许多呢…… 周锦画在瞧见陈月看见自己相貌后愣住的时候,笑了。 陈月看着眼前这位如同冰山一般冷艳的大美人笑了,一时间又心跳加快。 不行不行,陈月啊陈月, 你怎么能因为小姐姐长的好看,就小心脏蹦蹦乱跳? 你是一个经过了九年制义务教育,成功走过高考独木桥的新时代女性,你怎么能因为美貌,就心神动摇? 等等, 红鸢师姐也很美啊,为何我就不会心跳加快? 难道是, 看久了? 是了,是了,视觉冲击这种东西,一向都是第一次最厉害, 多看几次,看久一点,就好了! 于是,陈月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冰山美人。 (本章完) ------------ 第三十九章 直接 “咳咳,任姑娘,请坐。” 陈月右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胸口,左手手心朝上示意美人入座。 然后, 默默的看着对方的脸, 大概是看的时间太久了,查漏补缺询问是否使用, 陈月想了想, 出于对美人的好奇,使用了查漏补缺, 使用后,双手将放在书桌上的姜汤给端起来,凑到嘴边,轻轻呼气,然后喝下去。 姓名:周锦画 性别:女 技能:级别过高,无法查看 备注:武安的亲生女儿,大周长公主,浑身充满着王霸之气! “噗!” 满口的姜汤还没来及的咽下去,就这么直接被喷了出来。 好在这姜汤的碗够大,将喷出去的汤汁给挡住,没有让它们出现在周锦画的面前,否则陈月觉得自己真的需要连夜逃离这座城了。 倒是周锦画听见她呛到后咳嗽的声音,关切的问道: “小月,你没事吧?” 陈月此时满脑子都是武安的亲生女儿这一句话, 将手中的海碗给放下, 看着对面依旧绝美的冰冷女神,却不知为何,陈月有了一种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感觉,那就是—— 姨妈爱。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汇的时候,陈月自己也惊呆了, 但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 武安作为自己的穿越前辈,她的女儿,称呼自己为一声姨妈,似乎也不为过啊? 毕竟, 自己和武安往大了说,那就是通过日记本神交的好姐妹。 换了款滤镜,再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绝世美颜,陈月的心态平和了许多。 “咳咳,任姑娘,我没问题,这样吧,我们来谈谈,关于你想让我写的那个话本。” 既然是武安的女儿,陈月也就不好奇她为何会想要一个这样的话本了, 周锦画点点头,确定陈月真的没问题后, 整个人背脊挺直,神情认真的开始与陈月探讨她想要的本子, 两人先是讨论了一下大概的定性, 大概就是女子依靠自己的才华,吸引了王爷的注意,从而从一名平民姑娘嫁给王爷。 “这个故事可能和你想要的揭穿那些凤凰男的想法有些不一样。” 周锦画摇摇头, “我明白,饭得一口一口的吃,况且,符合大部分人的幻想,这个故事才能走的更远。” 陈月点头: “就是这个理,读书明智,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就好。” 听见这话,周锦画不禁点头,心中对于母亲所说的,这名叫陈月的女子是大周未来的救星,有了一些清晰的感知。 聊完了正事, 陈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大侄女,有心想要关心一下她的生活,同时也想问问,关于她娘武安的事情,但几次张了张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小月,有什么事,想说就说出来。” 周锦画瞧着对面陈月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笑着开口鼓励道。 陈月吞了口唾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听说前段日子,大理寺从许多大臣的府内搜出了海量的火药。” 说完这句话,陈月就尴尬住了, 这话也太不好接了吧! 人家只是一个微服私访,去一个第二次见面的陌生人的家中谈事情,结果对方就说这个话题,就算换做我,我也会觉得这个人也太奇怪了吧! 书房安静了下来, “恰好,我的府内,没有被搜,不过,我也自己将府内给全部搜查了一遍呢,否则心里总是不安心。” 听见长公主给的台阶,陈月连忙笑到, “是的,是的,哈哈。” 房间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小月,姜汤喝完了没?喝完了娘进来把它端走,免得熏到人姑娘。” 屋外,牛芳敞亮的声音传来, 陈月撇了一眼被自己喷了一碗的姜汤, 想了想, 虽然喷出去的姜汤是自己嘴里的,但是,还是不太能接受。 起身,双手将姜汤给捧起来,端到屋外。 牛芳一瞧这满当当的姜汤, 顿时皱了皱眉, “有这么难喝吗?看上去顶天就喝了几口啊。” 陈月只得晒笑: “这不是,方才聊事情,喝姜汤呛到了,结果就给喷里面了……” 原准备伸手去接海碗的牛芳的手,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 陈月尴尬的将那整碗的姜汤端在眼前,有些委屈的看着牛芳, 大概是牛芳自己也觉得嫌弃的太明显了, 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伸出手去将姜汤给接过, “行了行了,娘再给你重新盛一碗,你站在这等娘一下。” 说完后,接过姜汤转身就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坐在书房内听见全程的周锦画不免流露出了一丝思念的神情,只是这份思念,在陈月重新端着一碗姜汤进来时,又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这一次,陈月非常有经验的将姜汤给放在了桌角上。 坐下座椅, 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周锦画, 不知为何, 陈月忽然觉得很想去蹲坑…… 大概是面对压力的一种条件反射吧, 周锦画显然是看出了陈月的不自在, 她略微思索了一番后, 开口问道: “你知道我是周锦画?” “咳咳,咳咳!” 陈月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一时间在书房内咳得惊天动地, 脸色涨红, 周锦画默默的将屋内唯一的水——那碗姜汤给推到了陈月的面前。 陈月也顾不得姜汤的口感问题,顺手端起来就是一大口。 良久, 喝完了一整碗姜汤的陈月,只觉得自己的小肚肚里面都是水晃荡的声音了。 不过,也总算是没有再咳嗽了, 但是, 她也不得不开始面对, 长公主周锦画的提问。 “其实我没有猜到你是,长公主,只是,只是有些猜测罢了。” 长公主笑了笑, “娘亲说过,陈月大人是非常聪慧的,任何人在她的面前的伪装都会被识破,所以,我不会好奇您是如何猜到我的。” 陈月: 武安啊,武安,你究竟把我吹牛成啥样了…… 周锦画向前,双肘撑在书桌上,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向对面小脸圆嘟嘟的陈月。 “陈月大人,我该怎么做呢?” (本章完) ------------ 第四十章 拿去吧 陈月的小心脏又在扑通扑通乱跳, 但是脑子却在飞速转动着。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是把我怎么办?还是她该怎么半? 呜呜,大侄女,你说话说清楚啊! 虽然脑子里有的没的想了许多,但是现实中,陈月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对面的周锦画发呆。 瞧着这一幕,周锦画叹了口气, “娘说她想和你做朋友,所以给你留了礼物,但是要你自己去找。” “说真的,我小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娘的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名叫陈月的女人。” “后来娘死了,我一直在等,等你。” 说到这里,周锦画站起了身子,双眼看向陈月,神情严肃且正经道: “我,周锦画,愿一生追随于您,至死方休。” 陈月连忙上前避开了周锦画行礼的方向, 并且将她给搀扶起来,让她继续回到原位坐下,这才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上半身止不住的前倾看向周锦画问道: “我很好奇,武安前辈究竟是怎么说的我?” 周锦画面露沉思, “娘说您是大周的未来,只有你,能够带领大周,走向真正的光明。” 陈月听完这句话,内心有些激动,又有些窃喜。 武安这么说,那自己的解放女性劳动力想法,应该大概率是成功了吧? 是不是证明,自己只要坚定现在所想所做的,这条路就一定能够走下去? “所以,陈月大人,现在,我们该做什么呢?” 周锦画认真的看向陈月询问, 却不知,她的话将陈月给问蒙了。 她的计划原本是依靠着芳华阁,养猪场,给大量的女性提供就业岗位,可如今,有了大周长公主周锦画,那么自己的计划,还有必要吗? 陈月陷入了沉思,没有说话。 周锦画也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 “我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大的把握和能力。” 周锦画只是摇摇头, “娘的人脉和财富,大部分都留给了我,多的不敢说,如今朝堂上,一半的人,都能算是我扶持起来的。” “那你……” 周锦画笑笑, “这些只是为了完成娘的遗愿,在等待大人您的时候顺手做的罢了。” 陈月摇摇头,她清晰的认识到了一点, “其实,就算是没有我,你也能成功掀翻周皇上位才是。” 周锦画微微摇头, “如果是我登上皇位,天下百姓们不会服气。” 陈月有些纳闷, “那是谁?总不能是我吧?” 周锦画默默的点点头。 “陈月大人,除了您,还有谁?就算是现在的您不相信,未来的您,也一定可以做到这一切的。” 陈月被周锦画所说给吓到了, 说实话,这些距离她,实在是太遥远了, 她现在不过就是拥有十万两白银,嗯,看起来很多,但是和周皇,和白府相比,这些应该都不算什么。 “陈月大人,不要有负担,您只要知道,我一直在您的身后,大周大半的朝廷大臣也一直在您的身后,如此,就好。” 陈月有些慌张的点点头。 随后,她想起了一样东西,一样,她原本打算等小弟外派后,用来做出丰功伟绩的东西。 能相信周锦画吗? 陈月心中迟疑, 但同时又有些庆幸, 早一日将那东西拿出来,大周的老百姓们说不定就能早一日脱离贫困。 脑海中的想法更改了上百次,却最终,停留在了去年年底自己看过的那些生活困顿的人们身上。 “或许,有一样东西,我应该拿给你。” 陈月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周锦画,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迎来和武安一样的后果。 “请长公主跟我来。” 陈月说完后,从椅子上坐起了身,带着身后的周锦画来到了自己的卧房。 打开卧房们, 屋内的热气喷出,陈月先一步进屋,将窗户开了个小小的缝隙,免得屋内温度过于闷热。 周锦画跟随其后,走进了陈月的闺房。 “以前,娘说,她很好奇陈月大人的住所,所以她找到了您,一定要给您她所能提供的全世界最好的东西。” 陈月转身看了一圈自己的卧房内的陈设。 “嗯,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所有的东西都是我自己挑选的,只要待在这里,我就能够感受到安心。” 周锦画点点头, “是了,娘说过,陈月大人您曾经在日记内写过这句话。” 陈月小脸一红, 武安到底看了她多少日记?! 周锦画究竟被她妈灌输了多少我的日记内容? 我在日记里略微美化的部分,周锦画不会也知道了吧?! 天啊! “陈月大人您很热吗?” 看见陈月进屋后,迅速红起来的脸颊,周锦画问道。 “咳咳,还,还好吧,既然你是武安前辈的女儿,出于信任武安前辈的缘故,我决定将一个东西给你。” 周锦画听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转而严肃了起来,显然,她也猜到了,陈月将要拿出来的东西,一定是十分重要的,否则她不会两次强调看在娘的份上。 但是, 有什么东西,是自己这位长公主没有,而陈月大人有的呢? 没等周锦画想到, 陈月便将木箱打开,将手伸进去,好像在里面寻找什么,但实则是将系统背包中的自己抄写的简易化肥配方给拿出来。 看着手中写在宣纸上的化肥简易配方, 陈月长叹一口气, 起身, 转身, 看着那一脸严肃,但是却又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周锦画, 大侄女啊,你可要争气。 “这个简易方子,可以提升百分之十的作物产量。” 百分之十, 这个数字听起来似乎一点也不高, 但是这是在没有说出基数的前提下, 但只要将这个百分之十,乘以大周的农作物基础数量。 那就将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量。 而, 周锦画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因此, 她一双美丽的眼睛看向那张纸的时候,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能够看见冰山美人露出这样的表情,陈月倒是开心了几分, “拿去吧,这东西,应该在你的手上。” (本章完) ------------ 第四十一章 话本 周锦画双手忍不住的接过了那张单薄的宣纸, 宣纸虽然单薄,但周锦画的双手却有些忍不住的颤抖, 这张纸, 它很轻,又很重。 “陈月大人,您的意思是……” 周锦画有些不确定的试探问道, 陈月摇摇头,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张配方在你的手上,才能发挥出它原本的作用,原本我是想要作为陈书,哦,就是我弟弟的功绩的,但那太慢了,且,我也不愿意让周皇认为自己治理下的大周发现了这样的好事。” 周锦画点点头, ”他不配。” 陈月摸了摸鼻尖,好家伙,我想说不敢说的话你都说了, 大侄女好样的! “陈月大人,我尊重您的任何决定,这张单子,我一定会尽快让它发挥出它的全部作用,这枚玉佩给大人您,如果您有事情吩咐,或者有什么计划,都可以到任何一家彩绳记亮出这枚玉佩,说出您的一切要求,锦画都会为您奉上。” 陈月忍不住挠了挠头, 有些猜测的问道: “那,彩绳记,是你的?” 周锦画摇头, 陈月松了口气,但同时又好奇,不是长公主的,还能是谁的? 只见,周锦画目光看向自己, “彩绳记,是娘留给大人您的,这个名字似乎也是因为大人您而取,不过具体的寓意,我就不太清楚了。” 寓意? 陈月看着周锦画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的探究意味,连忙摆手, “这我并不知晓,或者说,现在的我并不知晓。” 周锦画点点头, “陈月大人,本子还是拜托您了,这五千两是本子的价钱,请您不要拒绝。” 陈月想了想,还是接受了, 呜呜,毕竟,自己交给周锦画的那份配方,就已经是无价之宝了。 送走周锦画,陈月将门栓卡上,回过身来,就瞧见了在厨房门口站着的牛芳, “小月啊,方才那姑娘是谁啊?她咋知道咱们家的地址的?” 大概是之前的经历,牛芳如今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十分的敏感,且多疑,陈月笑着走过去,伸手挽住了牛芳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牛芳的肩头。 “刚刚那位姑娘是周锦画。” “周锦画?姓周,这姑娘是皇亲国戚?” 陈月点点头, “嗯,算是吧,长公主嘛。” “什么!” 牛芳下意识的想要将头转过来,下巴却直接撞在了陈月的额头。 “斯……” 两个人都不禁发出了痛声。 牛芳摸着下巴,看向已经将头给挪开的陈月, “长公主?小月啊,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咱们现在在珵都,娘万一当真了,就不好了。” 陈月也捂着自己的额头,眼泪花在眼睛里,望着牛芳, “没有骗你,娘,人真的是长公主周锦画,只是,她拜托我做的事,不好宣扬罢了。” 牛芳听到这话,有些紧张, “咋啊,啥事还不能宣扬啊,是不是他们皇家的隐秘?小月啊,咱们家就是小老百姓,你可别掺和进什么奇怪的事情里面去。” “哎。” 陈月叹了口气, 娘啊,晚了,人不但要造反,还要拉着你闺女一起, 心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陈月嘴上还是安慰牛芳道: “哪里有娘你的说的那么吓人,再说了,人家怎么会和我一个刚刚见第二次面的陌生人说这种事情,长公主只是拜托我写一个话本,而且给了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 “话本?是,你爹和你王叔在茶楼里听的那种话本吗?” “嗯,差不多吧。” “那你写了娘能听吗?还是你告诉娘,这个话本在哪里可以听,娘自己去听。” 牛芳有些激动,毕竟,在她看来,能够写话本,那可是读书人才能做的事情,而且,还不是一般般的读书人。 “等我写出来,让爹给您念。” “也行,对了,写一本,长公主给多钱啊?你说给的银票,五十两?” 牛芳双手捂着嘴巴,一脸欣喜的看着陈月猜测道, 陈月想了想, “差不多吧,给了两百两银票。” “二百两!” “你爹他们去听一场也不过二十个铜板,还有茶水来着。” 牛芳眉头一皱,手紧紧抓住陈月的手臂问道: “长公主为啥给你这么多啊?她不会让你写什么有问题的东西吧?” 陈月没想到牛芳竟然如此敏感, 心里头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方才应该将金额说的再小一些的。 瞧见小月一直不回答自己, 牛芳还以为自己真的说中了,将手松开,蹭蹭蹭的快步走回了屋内, 房间内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媳妇儿,你干啥呢?” 陈爹的疑问没有获得任何的回应, 陈月走到牛芳屋外, “娘?你干啥呢?” 说着说着话,忽然跑了是什么个情况? 此时牛芳终于将她分散在几个地方的银票都给放在了一起,转过身来,走出门去,看向一脸迷茫的小月递过去道: “小月,咱们家不缺钱,实在不行,咱们住城外头去,你也别去想什么小弟不小弟的,你是咱们陈家的小姑娘,本来就不应该为了钱的事情操心,你去把钱还给那个什么长公主,就说,就说你身子不舒服,写不了。” 陈月瞧着牛芳递向自己的那一叠银票,有一百的,也有五十的,加起来估摸着能有个几千两,不过,陈月明白,这恐怕就是如今家中的所有积蓄了。 而牛芳愿意将所有的积蓄都给自己,就为了让自己放弃那写话本的钱。 “娘,我不是为了钱。” 牛芳看着陈月,双眼微红, “不是为了钱,那还能是为了啥啊?” 牛芳是真的困惑,也是真的不理解, “娘,原本是想让您自己听这个话本的,但看您这么担心,我还是把话本内容大致告诉您吧……” 为了防止牛芳瞎想,把自己给吓着了,陈月只得将话本故事给描述了一下大概,当然了,话本中,女主角识字读书这个重点就不用强调了。 “这个话本……” 一旁躺着的陈爹全程听完了陈月描述的话本大概,开口想要提问, 牛芳开口直接打断道: “这个故事好,这个好,比你爹听的那什么藏宝图有意思多了!” 陈月点点头, 那必须的, 没看见后世里,霸道总裁电视剧的观众永远不缺吗。 说服了牛芳,陈月将手中的银票退了回去,只说担心遭贼,牛芳也只得收下。 回到书房后, 坐在书桌边, 陈月忽然发现,她对话本有了全新的灵感。 (本章完) ------------ 第四十二章 熟人 “现在的话本大部分都是一个小故事,撑死了也就是一万字,在茶楼里讲一下午就讲完了,那是因为话本是论本卖,一本多少钱,写多了价钱也高不了多少, 但是我不同,我的话本,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意识到,送女儿读书识字是有回报的,从而促使他们去做这件事,所以,篇幅越长,在茶楼内说的次数时间越多,越好。” 想到这一点, 陈月先提笔将之前与周锦画商量出来的故事大概给写了下来, 端详了半个时辰,加入了不少后世已经乱大街的桥段进去,看着这个完美的大纲,陈月默默的笑了。 “就让我们来看看,霸道总裁文第一次面世的威力吧!” 有了思路,陈月提笔开始写第一章, 写的时候,时间流逝总是十分快,陈月再一次抬起头来时,已经是牛芳叫她吃午饭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月都窝在书房内写霸道王爷爱上俏丫头的话本,时间也渐渐的来到了十一月底。 陈月将写出来的部分放入信封之中,然后交给了彩绳记的掌柜的,随后和牛芳一同去集市上买过年要屯的菜。 牛芳手上戴着金手镯,头上插着金钗,耳朵上戴着金耳环,身上穿着款式大方,颜色亮丽的袄裙。 “娘,咱们来集市买菜,您穿的这么,唔,这么正式做什么?” 说正式都是往简单的说了,说实话,牛芳今儿真的是将她所有的首饰都几乎带上了,就像是过年的时候,去一个不太熟悉,但又很有钱的亲戚家做客时不想显得自己过得不好的样子一样。 陈爹在外赶着小白,听见陈月的话,也忍不住吱声道: “我还以为你娘那是为了陪你交本子壮胆。” 陈月坐在车厢内摇摇头, “不是的,娘你从刚才开始,就催着要去市集,是因为市集的原因吗?” 牛芳将袖口朝下拉了拉, “你们爷两说的太夸张了,那不是前几日去买菜,那个摊主,明明是我先来的,我挑好了菜,让她算钱,结果她就先给后面那人算钱,我当时就不高兴,放下菜走了,结果就听见那摊主在后面说我。” “说你啥啊?刺激得你今儿搞得这么穿金戴银的去买菜?” 陈爹忍不住发问了,同时,马车也停下来,陈月掀开窗帘看向外面,前方不远处就是市集了,马车都只能行驶到这里,牛芳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陈爹的疑问,只是拉着陈月从马车上下来。 瞧着牛芳这副雄赳赳气昂昂仿佛要去战斗一般的架势,陈月也只能默默的跟在其身后,事实上,她也很好奇,牛芳其实蛮大气的,是什么人,竟然能够让牛芳气成这样? 牛芳走在前面,径直的朝着市集的深处走去,当然,手上也不忘紧紧的拉着陈月,陈月今儿也被折腾了一身袄裙加皮裘,头上别着珍珠发钗,加上那白白胖胖的小脸蛋,整个人就呈现出四个字, 珠圆玉润。 一些帮着家里买菜的小姑娘都会时不时的偷看从自己摊位面前经过的陈月,在她们看来,这大概就是那些大宅院的小姐了吧? 牛芳走到了一个比较大的摊位前,停下。 陈月瞧了瞧,摊位上卖的菜似乎是要新鲜一些,长得比别家的样子要好看一些,不过板子上写的价钱也的确比旁人家的要贵出些来。 牛芳依旧认真仔细的挑选着大白菜,萝卜,没办法,北方,冬天里的蔬菜就那么几样,除了白菜萝卜,别的价钱都贵得惊人,按照牛芳的性子,是决不可能买的。 “哎哟!我说这位夫人哎,白菜萝卜这么便宜的菜,你还要挑的呀!就买这两样,挑了半天,都挡着我别的客人了。” 摊主一边浮夸的拍手,一边道。 牛芳似乎被这句话给噎住了,拿着萝卜的手愣在了半空之中。 陈月上前半步,将牛芳手中的萝卜放下, “哎,还是小姑娘明白道理,哪有买个萝卜还挑三拣四的。” “噗。” “大婶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菜,不是自己的地里面种的吧?” 摊主摆摆手: “嗨!一看你们就是乡下来的,这珵都城外,我要是有这么大的菜地,我还卖菜干啥?” 陈月嘴角微微上扬, “那都是收来的萝卜,你的萝卜为什么就是比别家卖得贵呢?” “哟,我家这萝卜和别家的可不一样,你瞧瞧他们摊子上的萝卜都是什么歪瓜裂枣的,再瞧瞧我摊子上的萝卜,那可比他们强多了。” “哦,所以,因为你的萝卜长的好看,所以你可以卖高于别家的价钱。” 摊主现在也弄明白了,今儿这两人就是来找茬的,翻了个白眼,爱理不理道: “那是自然,买不起这萝卜的人啊,就别买,别打肿脸充胖子,今儿头上戴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当铺租来的充门面的呢。” 陈月眼神冷了下来, “既然你的价钱是卖好看的萝卜的价钱,那么,挑选萝卜本应该是你负责做的事情,却因为你的偷懒,导致我娘要自行挑选,说实话,既耗费了多余的金钱,也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在你的摊位上买菜,真惨。” 陈月一个珠圆玉润的小丫头站在摊位前,口齿伶俐,条理清晰,一番话下来,好几位在摊位前挑选的夫人们都放下了手中的蔬菜。 她们倒不是觉得浪费了时间,而是单纯的不想被人觉得,她们很惨。 眼瞧着几位老主顾都放下了菜,转身走了,摊主这下才急了, “胡说八道什么你!你再打扰老娘做买卖,我叫人来了!到时候让你在珵都混不下去!” 陈月笑了, “那挺好,我倒是想瞧瞧,你要怎么让我在珵都混不下去。” 牛芳瞧见这摊主一副背后有大靠山的架势,心中担心给女儿惹来麻烦,伸手拉了拉陈月的袖口。 陈月却反手握住了牛芳的手道: “没事儿,娘,天子脚下,还没有王法了?” 此时摊子外已经围成里三层外三层,听见有人吵架,甚至有些摊主丢下年幼的丫头看着摊子,自己跑来凑热闹。 “干什么呢!都给我散开!”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陈月听见这声音,诧异的向后扭头看去。 (本章完) ------------ 第四十三章 赢了 陈月扭头,便瞧见了那穿着一身捕头服的海天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快过年了,都想去衙门走一趟是不是?” 海天一来,先是吓唬了两句,周围围观的老百姓们纷纷散开回了自己的摊位,毕竟说的也是,快过年了,没必要因为看热闹被抓去衙门,不吉利。 菜摊摊主这下笑道: “没什么,没什么,哎呀,都是误会!” 牛芳是见过海天的,也知道他和自家女儿关系还不错,当下便直接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 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借此机会解释一下,自家女儿可不是什么刁钻的人,纯属这摊主嘴巴太坏。 海天听后,点了点头, 朝着那摊主招手, “听说你上面有人?咋的,说说呗,是谁啊,这么豪横?” 陈月瞧着这一幕也有些心累,海天这人是真的不适合做捕快,问人哪有这样问的? 只见摊主憋红了脸,讪笑着道: “什么上面不上面,我那就是随口说着玩的,哪里知道这位贵夫人当真了不是,我这就赔礼道歉,赔礼道歉。” 做小生意的,看眼色是最快的, 摊主明眼看着这两人与来的捕头认识,知道人也不是什么在珵都毫无根基的外乡人,也干脆的认错,一个劲儿的朝着牛芳提来的框子里装着菜。 牛芳也是做过小生意的,自然明白,这摊主是赔大了,但是她却没有将那些蔬菜给拿出来,虽然她不知道什么精神损失这样的词汇,但是她也觉得自己值得这个赔偿。 陈月瞧着海天双手环绕胸前,没有罢休的意思,只得上前半步,落在海天的侧后方轻声道: “海捕头,许久不见,今儿您巡逻?” 听见陈月的提问,海天转过身子,拱了拱手, “前段时间忙着那件事,这几日才得空,本是去白府想对你道谢的,只是去的时候听人说你们已经搬走了。” 陈月点了点头, “是的,刚搬没几天。” 寒暄到此结束,果断得海天都没反应过来,还盯着陈月以为她要继续说些什么。 倒是牛芳,对自己女儿的说话风格已经习惯了,想着海捕头帮了自己的忙,连忙笑着接问道: “海捕头,明日来我们家吃午饭怎样?您帮了我们这么多次,还没有好好感谢您。” 在牛芳看来,海捕头不管是嬷嬷投毒一案,还是火药一案,都参与其中,可以算得上是自家的恩人了。 海天听见牛芳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几次,说实话,都是他自己在陈月这个小姑娘的身上学到的东西更多。 但想了想, 海天还是答应道: “那就多谢牛大姐了,明日我来的时候,可以将魏大哥和姜西带上吗?” 牛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那肯定的,这两位大人我也要多谢的。” 商量完了,海天最后瞥了一眼摊主, “做买卖就好好做,不想做了,你这位置有的是人要。” 摊主脸色苍白,忙说着自己知道了, 牛芳也提着自己的小框框牵着小月的手跟着海天往外走去, 到了停马车的地方, 陈爹瞧着这么久才回来的牛芳, “咋这么久?听人说集市里面有人吵起来了?你们没被挤着吧?” 牛芳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还有一些人在偷偷的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赶紧的拉着陈月的手上车, “赶紧走,回家再说。” 陈爹不愧是与牛芳夫妻多年的默契,一听这话,也不问了,直接赶着小白就走。 车厢内, 牛芳脸上的笑容自方才上车后就没有停下来,陈月深刻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这马车不隔音,恐怕牛芳早就要笑出声来了。 “娘,就这么开心?” 牛芳点点头, “那是,你不知道,那摊主每次去的时候,那眼神,明明是我买他家的东西,倒像是她在施舍我一样。” 陈月有些不明白, “既然这样,咱们就不买他家就好了?难道就没有别家和她一样的,卖卖相好的菜的?” 牛芳脸上的笑容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不然你以为娘吃饱了撑的,就爱在她家买?那个集市里啊,还真就只有她一家的卖相最好,娘也听过别的摊位的人说,好像还真的是因为她家宗族里有个大官来着,所以她都压着别家的,她家先选完了菜收走,剩下的别家的才能收。” 陈月这才了然的点点头,这样倒是说得通了。 否则以她娘的脾气,方才不应该让捕头为自己撑腰,毕竟牛芳这人一向是不喜欢欠人情的。 出了一口气,牛芳回路的路上都忍不住的哼着小曲。 “哎哟!” 马车的忽然加快,使得哼小曲的牛芳猛地向后仰倒,赶紧伸手抓住了车厢上框。 陈月则是整个人背都贴紧了车厢壁, 掀开车窗窗帘,陈月将头向外探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远远地,只瞧见了自家门口似乎坐着一些人,随着马车的快速前行,陈月的视野便被挡住了。 “怎么了?” “咱们府门前好像坐着一些人。” 牛芳有些慌了, “糟了,不会是那个摊主叫来的人吧?” 陈月赶紧伸手安抚她道: “怎么可能,他们就算是要来找麻烦,也不可能现在就找到咱们家来不是?” “那,那是谁啊?” 陈府门口, 陈书和王百年紧挨着坐在台阶上, 董瑞与甘顺两人站在一旁,王大虎站在角落的位置,他的身旁则是陈壮与珠珠,珠珠的身边则是身形挺拔,带着面纱的陈竹。 他们的身后则是放着的六个箱子。 此时,一直朝着小路尽头方向的董瑞率先看见了小白,他的双眼一下子仿佛有星星在其中一般。 只是,他并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 “小书,快看!那不是小白?!” 王百年偶然抬头,瞧见了那道路远处朝着自己方向驶来的马车惊喜道。 陈书抬起头来,先是仔细的辨认了一下,那匹马的确是自家的小白,这才猛地站起身来,朝着那马车驶来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脚步加快,然后变成了小跑。 最后变成了狂奔。 “爹!” (本章完) ------------ 第四十四章 脸红了 小白从陈书的一旁踩着蹄子跑过,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留下了好不容易激动一次的陈书站在原地,感受着十一月底的珵都的寒风。 冷, 好冷, 陈月和牛芳两人从马车中探出头去,看向方才所在的位置。 “小弟!” 陈月惊讶的脱口而出, 还在伤心中的陈书听见姐姐的声音,忙转身抬起头来。 陈月瞧着那傻兮兮的抬着下巴脸上要哭不哭表情的小弟,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噗!爹,快停下来!小弟都快哭了!” “我看见他了,但是马车不能突然停下来,小白会受伤的!” 好不容易平复下自己心情,走到马车后边的陈书,听到这句话后,表情调整了好几次,终于恢复到了小老头的严肃。 待得马车到陈府门口时,小白则刚刚好停下,停下后,小白还微微低头去闻了闻站在门口的王百年,随后亲昵的用马头蹭了蹭他,惹来了陈爹一片羡慕, “小白从来不会对我做这样的动作。” 虽然被亲爹伤透了心的陈书,却依旧乖巧的来到马车边,搀扶着牛芳和老姐下了马车。 陈月感受到陈书掌心的冰冷,微微皱眉, “等了多久了?怎么不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陈书有些感动的看着陈月, 果然还是姐姐靠谱! “这么冷的天,别把两个侄儿给冻着了。” 此话一出,饶是一向秉持着成熟原则的陈书,也忍不住有些失落。 毕竟,他虽然表现的很成熟,但是本质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心里还是很渴望来自家人的关心的。 难道我真的没有大哥的两个孩子重要? 就在陈书开始怀疑自我的时候,头顶被轻轻拍了一下,抬起头来,陈月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笨蛋,这么冷的天,不知道找个茶楼坐一坐,手都冻冷了。” 说完,陈书的手中被硬塞了一个粉色的手捂子。 “还愣着干嘛?搬东西啊!” 此时,牛芳已经将珠珠怀中的两个孙子抱着进了大门,除了珠珠外,剩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将放在门外的木箱子起码给弄到院门内去。 出门前的地龙,此时还带着一些余温,陈爹先去将柴火给添了许多,然后帮大家把各自的行李给搬到房间内去。 趁着大家收拾房间的空当,牛芳让陈壮跟着小月去附近的酒楼叫一桌菜回来,家里不管是菜还是肉,都不够,当然了,汤就不用了,牛芳决定做一大锅的腊肉萝卜汤,家里这两样都有。 陈月领着有快两个月没见的大哥去酒楼。 “大哥,王百年考上了么?” 陈壮摇摇头, 随后想到走在自己前面的妹妹瞧不见自己摇头,又补了一句: “没考上。” 陈月点点头,也不意外, “对了,大哥,珵都的店,我已经找好地方了,你看是怎么弄?” “我要先到地方量一下尺寸,你赶时间吗?要是赶时间,我就画个样子给木匠坊的人,要是不赶时间,牌匾和柜子我想亲手给你做,我有一个新的想法,如果我们……” 陈壮针对新店的装潢,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一路发表到了陈月点完菜后到家,才停下来双眼期待的看着陈月。 陈月被这么一双充满了真挚的眼睛看着,最后还是决定道: “时间得赶快一些,咱们开张之后,没多久就是小弟的会试了,得赶在会试之前开业,这样避免和会试抢风头。” 陈壮点点头,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应下了。 这一次搬来珵都,岳父早已给他写好了举荐信,让他能够在珵都的木匠坊中继续进修做事,同时,临走前,岳父还曾私下给了他一封信,叫他带回家给珠珠。 岂料,珠珠拆开那封信,里面竟然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将这笔钱退还给了岳父,珠珠说: “相公,我相信,凭借你的努力,还有弟弟妹妹们的努力,咱们家将来过的不会差了。” 想到这里, 陈壮的脸上露出了傻笑, 陈月原本走在前面,还在问着大哥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问着问着,却发现大哥似乎没有搭话,转过身来,就瞧见大哥一脸的憨笑? “大哥?” “嗯?” “大哥,算了,我回房将这次铺子的位置写给你,到时候你去测量,价钱还是按照珵都的价给。” 陈壮点点头, 一开始他做木活就没想过赚钱,反正是给妹妹做的。 但是妹妹坚持要给,那就收着,大不了将来妹妹要用到钱的时候,自己再拿出来。 进了院门, 陈月能够明显感觉到, 这个院子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明明大家伙都在各自的房间内收拾,又或者是在厨房和书房,但站在前院的陈月就是莫名的觉得,有了家人的陈府,才是陈府。 中午,饭厅内的圆桌上,摆放着附近酒楼叫来的一桌酒席,菜色丰盛,味美齐全,下桌时,桌上的菜几乎都光盘了。 牛芳拦住了想要收拾碗筷的珠珠, “别动了,你们折腾了这一路,都给我去吃饱了睡觉,下午我好好炖个鸡汤,给你们都补一下,行了,去吧!” 因为是点的席面,吃完后将碗筷给收拾了,菜碟自会有酒楼的小二来收回,陈月帮忙将碗筷给洗了,随后来到了陈竹的房间。 她相信,有周锦画在,芳华阁在珵都,不,准确来说,是整个大周,应该都没人敢打它的主意了。 当然了,这话肯定不能告诉陈竹,陈月只是着重讲了一下珵都店,对于芳华阁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直到讲得陈竹就差对天发誓,要认真努力经营好分店后,陈月才走出了她的房间。 来到了书房。 出乎意料,落榜的王百年竟然也在书房里,瞧见她进来,还打招呼: “小月姐!” 陈月点点头, “你在看什么啊?” 王百年胖脸一红, “我在看最近珵都可兴的一本话本了。” “哦?叫什么名字啊?” 王百年的脸更红了, “霸道王爷爱上我。” (本章完) ------------ 第四十五章 老王爷纳妾 冬日里, 马车停在了一家位置不算太好的茶楼门前, 马车上走下来了两名姑娘,她们穿着一身翠绿色袄裙,头上别着珍珠发钗。 下车后,两人快步走到了茶楼内, 此时的茶楼内,一楼大厅已经坐满,不过与平时不同,大部分都是姑娘家,此时,说书先生恰好在从台阶上到中间的高台去, 两人相视一笑, “掌柜的,一间包厢。” 茶楼掌柜的从柜台后走出,双手拱手弯腰歉意道: “二位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今日的包厢已经全部满了,要不,您二位在大厅里将就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就在此时,已经走上台的说书人轻咳两声, 这代表着他即将开始说书了。 其中个子稍高一些的姑娘一听这声,只得仓促问道: “你们家今儿是说的最新回吧?” 掌柜忙点头, “那肯定的,王爷最新一话,昨个儿才出的,昨晚上我们家说书先生买到话本连夜排的。” “那行,哪里有座,你让小二的带我们去。” 收下碎银的茶楼掌柜,笑盈盈的还送了两位姑娘一盘瓜子,毕竟,两位姑娘点的茶,可是不便宜啊。 这一切,都多亏了自己手中的这一本《霸道王爷爱上我》 …… 陈月打了个喷嚏, 打完喷嚏后,她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皮袄, 走进厨房,厨房内,陈竹,嫂子和牛芳正在忙活着, 今儿中午,海捕头,魏思远和姜西三人要来做客,当然了,陈月猜测,那位自家小弟惦记着的小姑娘田瑶也会一起来。 瞧见陈月进来,牛芳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去帮你嫂子看一下火。” 陈月坐下给灶台里加了根大木棍,锅里面正熬着鸡汤,放了足足两只鸡在里面。 “阿嚏!” 牛芳这下抬起头来了,放下手中的擀面杖,走到陈月的身旁来,用手背在她额头上贴了贴。 “没着凉啊,咋老打喷嚏啊?算了,你就坐在灶台边上吧,那里最暖和。” 陈月点点头,尽管她也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冷,但还是坐着乖乖生火,毕竟,若是着凉了,可不像上辈子一样,吃两片感冒药就能解决的,起码也要喝上五天的中药才能行。 在厨房里烧了一上午的火,到了差不多正午,院门传来了敲门声,一直留意着大门动静的陈月给牛芳说了一声,便走去门口去开门了。 打开院门, 门口站着四人,姜西身后则是身形高了不少的田瑶,瞧见陈月后高兴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上前一把抱住了陈月。 “小月姐!” 陈月拍了拍搭在自己身上的田瑶, “欢迎大家来寒舍做客,田瑶,先松开,我带你们去正厅坐。” 田瑶闷声嗯了一声,随后松开了手,却还是笑着紧跟在陈月的身后。 “小月姐,我现在在跟师父学验尸,师父夸我很有天赋。” “真的么?你喜欢做这个吗?” 田瑶被问到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在验尸的时候,心情很宁静,一点也不觉得烦,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还有一个, 我师父说,我跟了他学验尸,将来会嫁不出去,不过,这个我倒是不介意啦,我觉得学会验尸,一辈子靠这个手艺吃饭,更棒!” 陈月想了想, “我也觉得靠自己的手艺生活,很棒!” “我就知道小月姐你会赞同我的!” 此时,陈月已经带着大家走到了正厅, 众人在两旁的椅子上入座,椅子之间的小高桌上还摆放着牛芳一大早叫陈爹去买来的柿子。 入座后,魏思远瞧见小姑娘已经说完话了,便开口对陈月问道, “最近珵都的大茶楼都在讲同一个话本。” 陈月愣了愣,有些不明白,魏思远说这话干嘛?莫非是想邀请自己一同去听书? “那个话本的名字颇为奇怪。” 海天一脸迷茫, “话本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名字?不都是一些什么宝藏,行商探险?” 看得出来,海捕头对于这种话本是嗤之以鼻的,毕竟话本中大部分都是虚假的,哪里有他们捕快抓捕犯人刺激? 姜西则是听都没听过这个话本,她最近一直在忙着大理寺的事情,毕竟快到年底了,破事一堆。 “这个话本的名字,叫做霸道王爷爱上我。” 说完这话,魏思远看着陈月微笑,一脸的看好戏的表情。 陈月则是懵了。 这不是我给周锦画写的话本吗?怎么变成全城都有了? 就在陈月困惑的时候, 魏思远又道: “听说,不仅仅是珵都,这个话本的火爆程度,让不少行商看到了商机,几乎每个行商都想尽办法,搞了几本带走,相信,再过不久,整个大周的茶楼内,都可以听到这本话本了。” “这个名字……好怪啊?” 海捕头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而姜西则是下意识的看向陈月,显然,她已经猜到魏思远为什么在这里说这个话题的原因了。 这本话本,应该就是陈月写的。 “听说,最近城内,已经开始有老秀才开始开办女子私塾,因为只是个秀才,所有收的束脩并不算高,已经有不少的小商户交了束脩,想想也明白,那书中的平凡人家女子之所以能够嫁给王爷,正是因为她的文采打动了王爷, 有这样的前景摆在面前,这些小商户自然会选择为他们的女儿嫁得更好,做出更大的努力,毕竟,万一呢? 不说是正妻了,就算是有个王爷,愿意将他们的女儿纳为小妾,那他们做的这一切都值了。” 海捕头傻眼了, 他不知道,就这么一个名字奇怪的话本,还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让那些一心培养自家姑娘无才便是德的小商户,真的把姑娘送去读私塾,读四书五经? “这不是在闹么?咱们大周的几个王爷,那都是看颜色的主,长得好看才是他们关注的点。” 魏思远摇摇头, “不,我来这之前,刚刚收到消息,住在珵都的嘉老王爷,今儿放话出来,他新纳的妾室,就是一名老秀才的独女,从小饱读诗书。” 陈月: 什么?! 这玩意儿影响力这么快? 怎么感觉是周锦画那侄女找的托呢?! (本章完) ------------ 第四十六章 加油 “是吗?这么火爆,那我改天要带娘和嫂子去听听看了。” 魏思远瞧见陈月竟然不肯承认,也就没有追问,毕竟,在他看来,陈月不承认的做法才是正确的,这本书现在看起来只是让商户们将女儿送进私塾,但随着话本的流传度越来越广,大周,将会涌现一批,与男子一样,精读四书五经的姑娘们。 而到了那个时候,她们的想法或许就会有了全新的改变,这个改变到底是好还是坏,暂且未知。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将来势必会被人们所记住。 “那我也想一起,小月姐,可以吗?” 田瑶坐在尾巴上的位置,听见陈月的话,连忙道。 她如今一个人在师父手下学验尸,师父年纪大了,将她带出师后就要回乡了,所以平日里,就算是师父休沐的时候,她也独自一人待在停尸间内,尽可能的多观察,多记多背,争取早日出师。 可陈月一家人的到来,让她忍不住的想要和她们待在一起,更何况,如今她长大了,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陈家人将来大概率是随着陈书的外派而在某个县城或者是省城过日子,除非陈书能够被调回珵都,但是田瑶自己也知道,这不现实,毕竟陈家人在珵都毫无根基, 如此一来,陈书参加会试,之后不管是过还是不过,到最后敲定外派到何处去的这大半年,或许就是这辈子与陈家人见面的最后机会,这让田瑶如何能够忍住? 陈月没有想多,只是点头应下: “好啊,你哪日休沐,来敲门就是。” “吃饭啦!吃饭啦!” 牛芳将手中鸡汤放下到桌上,打开房门,朝着后院一喊,后院的房间内,陈书王百年,陈爹和大哥,王大虎,董瑞甘顺,从屋内缓缓走出来,原本他们是想要做陪客的,不过被陈月拒绝了。 陈月也起身,请几位客人入座饭厅。 原本就不大的圆桌,此时坐下这么多人,显然是不太可能的,牛芳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张方桌,紧挨着圆桌拼在一起,两桌菜色相同。 今儿的菜,牛芳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虽然是为了招待客人,但是其中大部分原因也有为家人接风洗尘的意思在。 魏思远和姜西田瑶都是在陈家吃过牛芳手艺的,来之前特意一上午都没吃什么,海天就不同了。 他从来没有出过珵都,下意识的认为,四大酒楼中的襄菜,是因为大厨本身做菜就好吃,所以在来之前,特意在衙门内吃了个半饱,想着到时候免得饭菜不合胃口饿着自己。 于是, 海捕头越吃越难受, “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菜?牛夫人,您真的应该开个酒楼,那肯定会生意兴隆,真的!” 明明吃了个半饱,又因为饭菜的确太好吃,强行又塞下了两碗饭后,整个人挺着肚子坐在椅子上,海捕头为自己上午的年少无知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咋啦?海捕头,太辣了吗?” 牛芳最先注意到海天流泪,着急的站了起来,赶紧盛了一碗汤递给海捕头关心道。 海天摇摇头, “没,就是想着这么好吃,我却只吃得下两碗,有些后悔。” 后悔啥,海天说不出口,因为那不仅仅显得自己像个傻子,同时很有可能会痛失将来蹭饭的可能。 牛芳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笑容在脸上逐渐扩大,一边笑着,一边忍不住道: “这啥好后悔的,你要是乐意,天天来吃都行,不过是加一双筷子的事儿。” 海天一听这话,双眼一亮,扭头看向魏思远,魏思远瞧着自家这个明明已经年纪不小了,但是行事作风都像孩子一样的表弟,只觉得后悔,今儿就不应该和他一同来吃饭, 要来,也应该自己和姜西那孩子来才是! “魏大哥?” 海天充满了期待的看向魏思远,仿佛他才是那个做菜的人一般。 “你老是来陈家府上吃饭,你娘会想多的。” 毕竟海天也是顶着成婚的压力多年,当初小姨还一度着急到想要自己这个光棍为表弟物色适龄的姑娘。 如果要是被小姨发现海天经常来陈家蹭饭,小姨一定不会放过陈家的任何消息。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小月这孩子,以及陈家,不适合海天,海天只长了个子,没有长脑子,压根不是陈月那姑娘的菜。 魏思远的话一出,海天无话反驳,只得叹气,转头看向身旁的姜西道: “真羡慕你,你爹从来不催你嫁人。” 尽管是冷淡如姜西,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的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看了一眼海天。 毕竟,大理寺人人皆知,姜大人的嫡女,姜西,因为在大理寺办案的缘故,整个珵都城,压根找不到一个敢上门提亲的。 吃完饭后,海天还在念念不忘,磨磨蹭蹭,企图拖延时间,再在陈家吃一顿晚饭。 “牛夫人,陈先生,感谢二位的款待,贵府的饭菜依旧如此美味。” 一番寒暄后,魏思远带着来时的三人离开。 陈书站在正厅屋檐下,看着那浑身都散发着自信气息的田瑶,动摇了。 “王百年,或许,田瑶那样的姑娘,就是应该为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活着,而不是像普通人一样,成婚生子,对吗?” 王百年一听这话,扭头看向自己的大腿陈书, “你在瞎想什么?只有你娶了她,她才能在你的支持下继续她喜欢的事情,换做别的男人,哦不,或许没有别的男人,毕竟她如今可是奔着仵作去的,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看嘛,我想,整个大周应该也找不出第二个支持她成婚后继续做仵作的男人了。” 陈月送走四人,转身就瞧见了自家小弟那深思的神情。 走上前去,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 陈书说完这句话后,便回了书房,离会试的日子已经不足三月了,他必须要加倍努力,才能够让自己有把握高中。 陈月看着陈书离开的背影,有些感慨,小屁孩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一旁的王百年瞧见,忙凑到陈月的身旁。 “小月姐,我知道咋回事。” “嗯?” “我告诉小书,只有他才能做到娶了田姑娘后让她继续验尸,他估计是受刺激了,发奋念书去了。” 陈月有些汗颜, “你们才十岁,干嘛想这么长远的事情?” 王百年摇摇头, “不远啊,如果小书会试考过,肯定大把的人家想和他定亲。” 陈月愣了愣,随即想到了,在大周,男女一般十五岁就成亲了,早的,甚至有十二三就成亲的,如此说来,老弟倒是真的要加油了。 (本章完) ------------ 第四十七章 询问 年底了, 人们奔走在各大集市,采购着新年的必备品,对联,福字,窗花,红色的海洋淹没了一切。 陈月带着牛芳,嫂子,陈竹以及今儿早上来的田瑶,一起坐着马车去茶楼。 “小月啊,那家茶楼真的有位置?我可是听街坊们说了,最近茶楼的位置可难找了,都是因为那个新话本,听说珵都的姑娘们都疯了一样,各个都去听,有些听了还要买话本回家看。” “没问题的,爹你就赶过去就是了。” 陈月拿着手中的票根,这是今儿早田瑶来找自家的时候给的,据说是姜西给的。 牛芳此时还有些激动,嘴角上扬的弧度一直没有下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田瑶,前几日她就看出来了。 自家小儿子那眼睛从田瑶上桌开始,就没有挪开过,虽然他自己自以为很隐蔽,但是这在真正谈过恋爱的人面前,是完全遮掩不住的。 所以,牛芳自上车后,就下意识的打量起了坐在对面的田瑶,大概是老婆婆看儿媳,越看越喜欢。 珠珠将孩子扔在家中给公公陈爹带,难得的假期,让她整个人都松散了许多,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温柔的气息。 马车行驶到了东二街,这里的茶楼几乎算是生意最火爆的几家之一了,马车停在了门口,陈爹下车去,转身伸手扶着牛芳下车,然后是直接跳下车板的陈月, 陈月转过身去,将剩下三人给接下来。 门口小二瞧见一辆这么朴素的马车内,竟然下来了五人,嘴角不由得向下撇了撇,站在大门后没有动。 “小二,马车停在哪里?” 陈爹先出声询问到, 小二抿了抿嘴, “我们家都是进去点了茶才能停马厩,今儿个里面怕是没位置给你们点茶的。” 说着话的功夫,小白的身后停下了一辆两匹马拉着的马车, “这位客官里面请!您看您预留的包厢是哪间?” 眼见着小二带着那后来的姑娘一行人走了进去,陈家人就被晾在了茶楼门口。 陈月皱眉, “爹,娘,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去问问看掌柜的。” 说完,不等牛芳的回应,陈月直接快步朝着茶楼走去。 此时的茶楼内早已是人声鼎沸,小二们穿梭于各个包厢与大厅的茶桌之间,为客人们添加开水并且询问是否需要再来一份瓜子糕点。 掌柜的坐在柜台后,笑眯眯的拨弄着手中的算盘。 “掌柜的,这张票是你们这里的吗?” 正在笑眯眯的拨弄着算盘的掌柜的一听票,先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声音的来源。 柜台前站着一白白胖胖的小姑娘,此时手中正用肉乎乎的手指夹着几张票,上面赫然写着自家茶楼的名字。 掌柜的双眼猛地瞪大了。 那是, 那是东家发出去的票,东家说了,但凡是拿这张票来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招待得如同他亲自来一样! 此时,方才那位嘴角下撇的小二从二楼下来,在楼梯上瞧见了那方才被‘婉拒’的一家人中的小姑娘,当即加快了脚步。 “咚咚咚!” 快速从楼梯上下来,小二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到了陈月的面前,背对着掌柜的冲陈月道: “小姑娘,跟你说话你怎么还听不懂了?我们茶楼没有空位了,你要实在想听,明个儿请早!现在,把你们的马车拉走,挡着我们茶楼贵客了知不知道?!” 随着小二每说一句话,掌柜的嘴巴就微微张大几分,到最后,掌柜的已经被自家小二震惊到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只能一个劲的冲着站在柜台前的小姑娘摇头。 不!不!不! 陈月挑了挑眉,看向柜台后吓得嘴巴都合不上的掌柜的问道: “你们这店,是他开的?” “是不是我开的,都请你现在出去!你已经影响到了我们茶楼内的客人听书了!” 陈月手搭在柜台上,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此时也赶紧的从柜台后出来,一脚狠踹在了小二的屁股上, “好你个董三,竟然敢对贵客出言不逊!我看你在茶楼里呆腻了不成!” 被掌柜的一脚踹得朝前踉跄几步扑倒在地的董三,忽然意识到了,能够让干爹踹自己的的客人,那真的就是贵客了…… 想到这一点, 小二想到了自己方才的态度,一时间,满头大汗。 陈月也懒得再看掌柜的作秀,毕竟,今日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听书。 “既然票是你们家的,那就叫人去将我家马车停好吧,顺便说一句,我们有六个人。” 掌柜的一边用袖口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又狠踹了一脚趴在地上一脸惨白的小二。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陈月看了一眼掌柜的,他这一脚虽然看上去是踹了小二,但实际上却是给小二收拾烂摊子,估摸着,这小二和掌柜的不是亲戚就是老乡了。 这一幕,没有引起大厅内人们的注意,毕竟,如今茶楼天天满座,到了后却没位置的,找掌柜的麻烦的,大有人在。 只是最后瞧见掌柜的接连踹了那小二的两脚后,大家伙才分了一点余光,想要悄悄看是哪位大人物,只是目光在看见那走进大门的几人后,又将目光挪开了。 连跟随的丫鬟都没,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了。 撇嘴小二此时为了挽回自己在贵客心中的形象,弯着腰手朝前伸去。 “几位贵客请随我来。” 瞧着这一家人竟然上了二楼,一些因为来晚了坐在大厅角落里的不乐意了。 待得陈月一行人上了二楼,入座了包厢之后,楼下一些小姑娘们则是对这家人印象深刻了。 —— 皇宫内, 处理完奏折的周皇起身走到御书房的屋檐下,对一旁跟着出来的大太监苏卫问道: “最近珵都城内有无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苏卫低垂着头, “临近年关,百姓们安居乐业,倒是和往年相差不大。” 周皇点点头, “除此之外呢。” 苏卫迟疑了片刻,有些犹豫道: “听闻最近老王爷新纳了一名秀才独女做妾。” 周皇摇摇头, “那个老东西,提他做什么,罢了。” 说完, 周皇转身回了御书房, 苏卫则是无声的长出一口气。 (本章完) ------------ 第四十八章 姜西的伞 鹅毛大雪从白天一直下到黑夜, 给整座珵都城都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纱布, 道路上,巡逻的捕快们拿着手中的大扫帚扫着雪。 “呼,今年可真冷啊,这雪昨下了一天了,现在也不停,我估摸着啊,现在扫了,要不到晌午,这雪还得扫。” “嗨,反正晌午又不是咱们扫。” “是这个理,不过,这雪这么下下去,城外的庄家户就惨了。” “嘘!一天天的,啥都敢说,离我远些,不知道当今圣上最讨厌啥了?” “这不就咱们两,我才说嘛,谁不知道咱们圣上最讨厌别人说他治理下的大周百姓过得不好。” “行了行了,我去那边扫,你继续在这扫吧。” 雪花继续飘, 飘到了陈月的屋顶上, 陈月睁开双眼,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哈出一口气来 “还好,还好,还没有变成白雾,就是比前几日冷一些。” 深呼吸一口,陈月从床上起来,将衣裳穿戴整齐,洗漱完毕,顶着两个啾啾头,打开房门。 面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白这一种颜色。 正在扫雪的陈爹瞧见女儿从屋内出来,握着手中的扫帚在身前,朝着陈月所在的方向喊道: “小月,你娘今早做的包子还在蒸笼里,你自己去拿来吃啊!” “知道了,爹!” 昨个儿她将话本的最后一话送了出去,今儿她难得没有了任务,干脆拿了三个包子,跑到牛芳的房间内。 “娘,您在干嘛呀?” 房间内,两个侄子躺在床上睡觉,嫂子和牛芳坐在软塌上,手里缝着里衣,听见陈月的问话,两个侄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莲藕般的小手挥了挥。 牛芳和珠珠二人赶紧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好不容易把两个大魔王给哄睡着了,可不能让他们现在就醒了。 瞧见这一幕,陈月也轻手轻脚的走到了软塌边坐下。 三人目光凝聚在双胞胎身上,瞧着他们两似乎是好奇心抵不住睡意,最终还是继续睡着了,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这孩子,咋咋呼呼的,下次你要是把他们两给吵醒,你自己来哄。” 牛芳先一步开口训了陈月一句, 珠珠连忙找补道: “没有,没有,小月又不知道两孩子在娘的屋里,是我忘记告诉她了,这有啥的。” 听见大儿媳的确没什么意见,牛芳这才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陈月坐下说话, “你来干啥来了?” 陈月顺势坐到了牛芳的身旁,手中的盘子放到了小桌上, “想娘了,来看看您不是。” 说完,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牛芳翻了个白眼, “我看你想我是假的,想来我这里坐着吃包子是真的,好不好吃,好吃下次还做这个陷的。” “嗯,好吃,还有点辣味。” “那是,加点辣,给你们开胃。” —— 门外,院子里的雪终于扫干净了,陈爹带着几人去了前厅,扫了那么久的雪,脚上的棉鞋都湿透了。 王大虎十分有经验道: “北方就是这样,到了冬天难免会遇见几场大雪,所以越是北边,皮靴子就越卖得好,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的时候。” 陈爹瞧着正厅里一溜的搁在地上烘的棉鞋,也挠了挠头, “是该置办几双皮靴子了,不然这么烘下去,这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棉鞋,怕是穿不了几年就废了。” 毕竟这棉鞋可是自家媳妇亲手做的。 说到了这里,王大虎就来劲了, “不过前几日出去看,今年珵都的皮靴可比去年贵了三成不止。” 陈爹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出现了肉痛的表情,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将要花,比别人贵三成的价钱,去买同样的东西,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在掌柜的眼中,就是个傻子。 “好似菜钱比咱们来那天要高一些。” 董瑞将自己的观察说出。 陈爹叹了口气, “哎,我这一听这话,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去年年底的叛军,是真的把我给吓着了。” 王大虎也回想起了自己伪装逃难的那段日子,也沉默了。 倒是王百年瞧着大家低沉下来的气氛,不由得挥挥手道: “嗨,咱们现在可是在天子脚下,怕个啥?要是真的又有叛军,那,那也打不到珵都来啊!” 陈爹想了想,点点头道: “那倒也是,王大哥,看来咱们还没百年一个孩子看的通透!” 王大虎一巴掌拍在王百年的肩头, “啥通透不通透的,这孩子就是心大,这样的性子,在外面闯荡,吃苦不会少。” 董瑞伸手将自己的棉鞋给翻了个面, 他也有大姨做给自己的棉鞋,但是因为里面有小月姐的针线,他宝贝得不敢穿,所以现在这双棉鞋,是他自个儿在外面买来的。 方才听见皮靴时,他还幻想,姨爹会让大姨做,还在盘算着又得花钱买皮靴。 —— 大理寺, 姜西站在屋檐下,仰头看向那下着大雪不见停的天, “怎么了?” 魏思远从房内走出,打了个哈欠,双眼忍不住的泛出几滴泪花问道。 “这雪下得太大,太久了。” 魏思远眯了迷眼,看向屋顶上堆积的雪的厚度, “珵都的雪都这般大,北边只会更大。” 姜西点点头, “北荒漠人在大周的布置都被您和宰相大人联手断掉了。” 魏思远听见这话,无所谓的笑了笑, 姜西面色有些凝重道: “今年这天气,他们明年撑不到夏天了。” “那就让他们撑过,不就好了。” 说完这话,魏思远将手伸出屋檐下,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了他的手掌。 “快了,再等三年,一切就能解决了。” 姜西冷着一张脸点点头, “走了。” 说完,姜西也不等魏思远的回应,径直的撑着一把大大的油纸伞,从屋檐下走出,朝着拱门而去。 很少有人知道,姜西手中的那把伞,是当年先皇后武安借给姜西她娘的,而这把伞被姜西一直十分呵护的放在家中,直到最近,她才重新将她拿出来使用,因为陈月说: “送给别人的东西,当然是希望别人会经常使用啊,因为这样才代表对方喜欢这个礼物。” 魏思远目光落在那把伞上,久久没有收回。 (本章完) ------------ 第四十九章 上香 大年二十八, 走在街上,仿佛这个世界只生产了红色这一种颜色的布料。 红色袄裙,红色长袍, 红色的灯笼, 天地一片喜色。 陈月也不例外, 穿着一身粉色的袄裙,披着皮袄的陈月和牛芳走在一条人潮汹涌的大街上, “小月,牵紧娘的手,今儿庙会人多,别被挤散了。” 陈月将目光从一旁的糖人摊子上收回,握着牛芳的手紧了紧,身后,陈爹,王大虎带着王百年三人跟着。 “知道了娘,娘啊,前面人太多了,你说我们能不能进去烧香啊?” “能!” 一路上,牛芳拉着陈月的手朝着这条道路的目的地,珵都寺走着。 陈爹则是在两人身后,眼神一秒钟都不挪开,尽管是在珵都,但是对于他而言,不管是哪个地方,都不如自己对家人的保护来的好。 陈月踮起脚尖,看了看前面排队的人流,估摸着少说也有两百米,好在因为两旁有官兵把守,没有出现插队的情况。 “听说这个寺庙很灵的,之前的好几个状元郎都在会试之前拜过。” 陈月叹了口气, 这种听说,大部分都是假的, 但是这毕竟是牛芳想要为小弟做的事情,不管是真的假的,也是她的一份心意,想到这里,陈月只得乖乖的跟着牛芳排队了。 头顶的太阳,眼看着缓缓升到了最高处,而陈月的脚下,也刚刚好迈过了寺庙的大门门槛。 进入寺庙内,就没有官兵的把守了, 更多的是庙里的和尚自己在维护秩序。 跟随着人群,陈月和牛芳朝着正殿走去,走到香炉面前,将手中的香烛点燃,牛芳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念完之后,朝着四面弯腰拜拜,最后将手中的香烛全部插入香炉内。 插上后,牛芳长舒一口气, “行了,接下来能不能行,就看你弟弟自己了。” 陈月听见这话促狭的笑道: “我还以为娘您觉得烧了香之后,小弟就万无一失了呢?” “你娘我烧香,是为了让老天爷看见你小弟的努力,不要偏袒别人,大家凭本事。” 陈月点点头,笑着正要开口说话, 却看见一名年纪不轻的和尚走到了自己面前。 “阿弥陀佛,施主,方丈感受到了人海之中,您是有缘人,邀您去后院解签。” 牛芳握着陈月的手下意识的紧了一下, 这话! 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上一个说这话的小和尚, 感觉还在前几天一样。 陈月看着这位和尚,却有种预感,那位所谓的方丈不会对自己不利。 “我可以带我娘一起去吗?” 和尚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小施主,随您心意。” 陈月点点头,手牵着牛芳跟着和尚向后院走去,一直紧盯着媳妇儿的陈爹赶紧带人跟在她两身后。 陈月走进了后院,和武侯的那座寺庙不同, 这里的后院,和家中的后院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同的, 若是非要说什么不一样, 那就是那坐在正厅门前的住持了吧,毕竟,家中没有人有那蹭亮的光头。 “施主,请坐。” 挂在屋檐下的鸟笼内传来了说话声, 牛芳笑着道: “不愧是住持养的鸟,说的话都是施主。” 住持听后,笑了笑, “看来它与两位施主的确很有缘,小施主,看来它等到了放飞它的有缘人。” 陈月看了看住持,她心中猜测到了一二。 “多谢住持。” 陈月侧身行礼,住持摆摆手,仿佛在说,不必谢。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鸟笼,里面关着的小鸟也平凡无奇,除了会说话讨巧之外,甚至还比不得外头那些老百姓家中养的小鸟漂亮。 陈月咽了口口水, 手伸向前, “你好漂亮!你好漂亮!” 小鸟似乎察觉到了,眼前人即将将它从笼子里放出去,一边在笼中的木棍上跳来跳去,一边夸赞着站在笼子外的女孩。 陈月的手轻轻将鸟笼的门向上抽起,小鸟歪了歪头,看着打开的门,似乎是有些迟疑,然后快速的在笼内跳来跳去,最后,将小脑袋朝前探去,感受似乎门真的打开。 跳到了鸟笼外, 那一瞬间, 陈月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鸟笼内倾泻而出,全数进入了自己的体内。 一股暖意,由内而外的席卷了陈月的全身。 陈月觉得自己站在鸟笼面前很久, 但等她缓过神来时,却发现,那只小鸟也不过才刚刚跳出鸟笼,飞了不远而已。 “施主,善莫大焉。” 方丈双手合十, 陈月看了看方丈,同样双手合十。 如果不是因为这位方丈给自己的感觉太过神秘,陈月是真的很想给自己扔一个查漏补缺,看一下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变化。 牛芳有些困惑,但是比起之前武侯那位方丈而言,这位方丈只是让小月将鸟笼内的小鸟给放生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陈月在方丈对面的小矮凳上坐下, 方丈笑呵呵的看着她问道: “最近觉得心情如何?” 陈月想了想, “挺好的,稳定。” 方丈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 “祝施主,前路一帆风顺。” 方丈此话落地,原本丝毫没有风的小院,一阵微风从陈月的身旁围绕而过。 “阿芳!小月!” 院子外的陈爹瞧见院子内女儿独自一人坐在小矮凳上,不免有些担忧的出声问道。 方丈看着面前脸庞稚嫩的施主, 再次双手合十, “施主,再会。” 陈月眨眨眼,明白这是与自己告别了。 同样双手合十, “多谢方丈。” 站在身后的牛芳一脸莫名,却还是跟着女儿说道: “多谢方丈。” 陈月牵着牛芳的手走出了小院, 身后院门被从内关上, 陈月心有所感,回头看向那扇被关上的院门。 “多谢。” 院内坐着的方丈仿佛是听见了一般,笑了。 陈爹有些紧张的上下将妻女打量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松口气道: “走吧,既然香也上了,咱们回去吧!” (本章完) ------------ 第五十章 总动员 清晨五点, 牛芳从温暖的被窝之中爬起来, 穿上自己缝制的冬衣,屋外还一片漆黑,牛芳脚步匆匆呼着白气走在屋檐下,朝着前院的厨房走去。 到了厨房,她先将水缸内的水盛进了锅中,正准备弯腰去将柴火塞进灶台下,关好的厨房门发出声响。 “大姨,我来。” 董瑞看见锅中的水,再看一眼牛芳站着的地方,一边走向柴火,一边道。 牛芳瞧见是董瑞, 先是诧异的问了一句: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说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姨吵醒你了?” 董瑞坐在小马扎上,已经熟练的把火给生起来了,火光照耀在他的脸庞上。 “没有这事儿,大姨,我就是醒得早。” “乖孩子,大姨把包子做出来你先吃。” 有了董瑞的帮忙,牛芳快速的将包子馒头做了两蒸屉,放在已经烧得滚开的水上开蒸。 等待包子馒头的空档,牛芳又手不停歇的将昨晚上让陈爹杀的两只鸡给放入另外一个大砂锅之中,一口巨大无比的砂锅,依旧是董瑞在掌握着火候。 两人在厨房里无声的忙碌着,烟囱内飘出了阵阵白雾,其中混杂着白面馒头的香甜。 “包子好了,小瑞,去把手洗了,过来吃包子。” 包子馒头的香味,将后院熟睡中的众人唤醒,大家揉着眼睛,挨个走到厨房里来,先是吃了包子,然后理所当然的留在了厨房内帮忙。 毕竟今儿大年三十,做的菜,不仅仅要今天吃,还要尽可能的坚持多吃几天,因为大周的老百姓们有个习俗,那就是大年初一到初五,不能动刀。 往年牛芳都把这个习俗当风,吹吹就过了, 但今年不行, 明年开春,陈书就要会试了,会试之后如果过了,那就要到皇宫里去继续殿试,然后让皇帝来给名次,给官做。 如果会试没有过,那也要费尽心思,走门路,以期盼得到一个外放的缺。 不管是肥缺还是瘦缺,只要能够做官,牛芳就已经觉得自己对得起牛家陈家八辈祖宗了。 所以,今年, 牛芳放了话了, “大年三十那天,我会把五天的吃食做好,到初五这天为止,家里不允许动刀!” 王大虎和陈爹,陈壮三人帮忙做体力活,比如从水井里打水,将做好的米饭和各种主食给搬到厨房陈壮打的架子上,再用他打的木头盖子盖上,将大骨头给用砍刀砍断,揉面,总之,费力的他们都给做了。 家中的女人们则是疯狂切菜,然后按照牛芳给出的菜单,将备好的菜给分开放在一起,除了今儿要用的菜之外,剩下的都给放到架子上去。 全家齐上阵,只剩下珠珠要哄着两个小霸王睡觉,本来还算大的厨房里,挤满了人,而董瑞坐着的小马扎,早就贡献给了陈月。 陈月正在包饺子…… 是的,包饺子,她依稀还记得,去年的正月里,家里明明吃得最多的是汤圆才是。 “哎呀,听说上一个状元郎正月里就吃的饺子!” 听着牛芳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听来的谣言,陈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几百个饺子皮。 “行吧。”说完后,转过头看向那也同样在包饺子的陈书道: “小弟啊,娘可是在你身上寄予厚望了,不要让娘失望。” 牛芳赶紧否认道: “小月你又瞎说,娘啥时候说要让你小弟考状元了?” 陈月长大了嘴,默默地看向正在炒菜的牛芳, “娘啊……” “咋了?” “考状元这事儿我可没说,都是你自个儿说的。” 牛芳炒菜的动作顿了顿, “你听错了,娘没说。” 陈月转过头,看向陈书, “哦,小弟,你听错了,娘没有指望你考状元。” “小月!” 眼看着牛芳要被自己逗怒了,陈月赶紧道: “姐姐说错了,娘希望你自己指望自己考上状元。” “陈月!” 听到牛芳连名带姓的叫自己了,陈月这才吐了吐舌头,没有再继续在老虎的嘴巴上拔毛了。 正所谓, 人多力量大, 尽管是做六天的备菜以及早点,但大家在拥挤的厨房还是赶在下午三点过就完成了所有的事情。 架子上,上百个蒸好的包子馒头放在那里,往后的几日里,都只需要热一热就好了。 陈月甩了甩手,包了几个小时的饺子包子,感觉手腕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好在她有小马扎坐着,腰和腿倒是没什么问题,陈书和王百年就不行了,走出厨房之后,两人只想赶紧找个位置坐下。 没办法,谁让家里的地龙一直都烧着,所以他们不能在正厅或者饭厅里包,再加上厨房里的人太多了,根本没有位置放下凳子,也就导致了他们站了五六个小时在厨房内。 尽管有早上吃的包子垫底,但也让两人疲倦不堪。 陈月将手肘搭在陈书的肩头, “怎么样,娘可是每天都要这么从早忙活到晚,你就试了一天,就累成这样?” 陈书摇头投降, “娘辛苦了。” “嗯哼?” “姐姐也辛苦了!” “行了,放过你吧,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田瑶那孩子继续做验尸的活,那就必然没有精力给你做饭洗衣,你要有准备,不要嘴里口口声声支持别人的梦想, 真的到时候了,又抱怨别人。” 陈月说话的时候,陈书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随后他扭头看向他唯一说过心里话的王百年。 王百年瞧见陈书的表情,赶紧撇清关系道: “我可没有跟小月姐说这些!我发誓!” “咚!” 陈月曲起手指,弹在了陈书的头顶, “这种事情,你姐我还需要王百年告状吗?” 陈书摸了摸自己被弹的地方, 真疼啊, “我知道了,姐姐。” 陈月追问道: “知道啥了?” 陈书小声道:“我知道了,支持田瑶验尸,帮她一起做饭洗衣。” 陈月掏了掏耳朵, “什么叫你帮她?做的饭你不吃?洗的衣服你不穿?还有,你的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你说的话。” 陈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大声道: “我发誓,支持田瑶的仵作仕途,体谅她的辛苦,自己在家做饭洗衣!” 门外, 牛芳听见自家小儿子的豪言壮语后, 尴尬的看向自己方才迎接进来的姜西师徒二人,当场晕了过去。 (本章完) ------------ 第五十一章 意思意思 陈月听见外面的声音,跑到饭厅外一看,就瞧见了姜西和田瑶二人正蹲在倒在地上的牛芳身边。 而此时陈书也走到了门外来,目光落在了田瑶的身上,脸色先是变红,随后变白,然后变更红,来回几次后,甚至忘记了倒在前院的牛芳,目光呆滞的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随后, 属于陈书的房间内传来了一阵哀嚎。 陈月想, 这大概是对即将失去的初恋的最后的纪念吧。 她能怎么办呢? 陈月只得叫来陈爹,将牛芳给背回卧房,免得让假装晕倒的牛芳在外面躺久了,着凉了就不好了。 “咳咳,见笑了,来,里面坐。” 陈月招待两人在正厅内坐下,期间默默偷看了一眼田瑶的反应。 却发现小姑娘面不改色,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顿时心里对小弟的爱情之路默哀了半分钟。 看来冰冻三尺,想要用爱情来焐热田瑶的一颗心,还需要再接再厉。 “今日大理寺休沐,来蹭饭。” 姜西言简意赅的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原因, “今儿大年三十,你蹭的是年夜饭。” 陈月提醒道, 姜西点点头, “王百年父子不也在。” “……好的,正巧,今儿我娘把未来五天的饭菜都准备好了,来再多的人,也吃的上。” 话音刚落, 大门再一次被敲响, 陈月抬起头来看向院门所在的方向。 “来了!来了!” 陈爹一边高喊着,一边从屋内朝着院门快走去。 将门栓放下,打开院门。 院门外, 穿着一身红色长袍披着一件黑色长披风的魏思远站着,瞧见门内的陈爹,点头致意笑道: “陈老爷,过年好。” 陈爹一听这称呼,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嘴里还不忘客气道: “魏大人叫我陈数就好,陈老爷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 “哪里哪里,能够培育出出色的三个孩子,陈老爷当之无愧。” “哈哈哈,魏大人,走走走,正厅坐,正厅坐,天冷,正厅里有地龙。” 陈爹欢欣雀跃的领着魏思远走向正厅, 陈月确信,如果不是因为魏思远和姜西两人都在的话,她爹现在估计已经跑去和王叔开始疯狂吹嘘了。 瞧瞧, 魏大人称呼我为陈老爷嘿! 魏思远走入前院时,才注意到, 原来自己不是第一个到陈府来的人, “大年三十,又见着你们了,真是奇妙的缘分啊。” 姜西微不可察的轻叹了口气, “魏大哥,新年好。” 魏思远笑眯着眼, “新年好呀,小西,不得不说,你的选择是正确的,牛夫人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想来会大露一手。” 姜西沉默了, 她想到了领着自己进门,还没走到正厅里就‘晕倒’的牛夫人,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醒来,今晚的年夜饭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陈月听到魏思远的话,有些郁闷道: “今早大家忙活了一上午,方才才休息。” “哦?是为了张罗年夜饭吗?” 陈月点点头, “是,也不是,我娘今年要遵从习俗,初一到初五不能动刀,所以得提前把这几天的菜切好,包子蒸好,要不我带你们去看看,现在厨房里,放了我们家六天的粮食。” 魏思远想了想,点头道: “说实话,有点好奇。” 姜西虽然没有说话,却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显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看看,田瑶就不必说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陈月。 “咳咳,请跟我走。” 厨房, 平日里作为牛芳的专属之地, 今日不仅经历了全家人的全员加班,还受到了大理寺两位大佬的莅临参观。 如果不是因为它说不出话来,恐怕在此时应该也会高兴地忍不住发表一下感言了。 参观完厨房后,陈月便拉着三人来到饭厅, “既然离年夜饭还有段时间,我们来斗北荒吧!” 魏思远点头同意, “我不会。” “小月姐,对不起啊,我也不会。” 陈月伸手揉了揉田瑶的头顶, “没事儿,我叫人来打几次,你们就懂了。” 说完这话,陈月扭身朝着后院高声喊道: “王百年!快来打牌了!” 话刚刚说完,众人就瞧见一个小胖子打开房门,朝着饭厅的位置飞奔而来。 等他站稳脚跟,将视线放在饭厅内后, 王百年傻眼了, 为什么? 就一炷香的功夫, 家里就多了三个人? 所以,刚才陈大腿的那声哀嚎, 是因为表述心意被拒绝了吗? 王百年的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的想着乱七八糟的故事, 陈月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王百年,你来陪我们打几把斗北荒,让田瑶和姜西大人学一下规则。” “哦哦,好的。” 王百年丝毫不用考虑的应声下, 然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姜西和田瑶。 “姜西大人请坐,田瑶姑娘请坐。” 魏思远坐在凳子上,也招手示意, “坐坐坐,站着干嘛。” 待得众人都入座后,王百年才小心翼翼的坐下,开始担当起了发牌的任务。 打了三把之后, 姜西站起了身, “我会了。” 田瑶则是摇摇头, “我还是没有看明白,没关系,我坐在小月姐姐旁边看你们打。” 说完,田瑶就起身将自己坐着的凳子给搬到了陈月的身旁,然后放下,坐了上去。 斗北荒,作为一项纸牌运动,它十分的锻炼人的计算能力,以及记忆力,而恰巧,牌桌上的三人,除了陈月外,另外两人则是此中翘楚。 连输了五把之后, 陈月沉默了, 她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 和聪明的人打牌,那就是自讨苦吃, 思及此, 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田瑶,你能去帮我把陈书给叫过来打牌吗?” 田瑶愣了愣,小脸微红,却强装镇定道: “可,可以啊。” 过了一会儿,满脸通红的陈书出现在了饭厅内, 于是, 陈书,魏思远,姜西三人的牌搭子黄金组合,便从今日起形成。 而陈月则端着牛芳买的糕点,一边转圈一边看牌,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陈书这孩子竟然因为田瑶在旁的缘故,超常发挥,颇有几分压着魏思远打的意思。 魏思远察觉到后,也没反抗,也颇有几分放水让他表现的意思。 “啧啧,爱情这玩意儿,真有意思。” (本章完) ------------ 第五十二章 年夜饭 “上菜了,上菜了,你们把桌子给腾开。” 陈月一边端着一盘红烧肉放到一旁的柜子上,一旁喊着让这杀疯了的三人挪开位置,把饭桌位置给让开。 三人将手中的纸牌放下,一旁的王百年在陈月的示意下,上前来将自己拿出来的纸牌收拢。 收拾完后,王百年头也不敢抬的将纸牌给放回自己房里去了。 走回去的路上,王百年还念叨着: “这副牌可得好好保存好啊,难得。” 屋外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黑了,今日牛芳难得没有节约银子,将整个前院后院都挂起了红色的灯笼,屋内的灯烛更是点得饭厅明晃晃的。 圆桌上先上了一些冷菜,中午只是垫吧垫吧的众人很是矜持的夹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此时,王百年闻着空气中飘荡的鸡汤香味,忍不住的吞了口唾沫,那鸡汤可是他看着从早晨煲到现在的,他甚至怀疑,鸡汤里面的鸡肉都给煲化了。 果不其然,牛芳和陈爹两人合力抬着巨大无比的砂锅进了饭厅,缓缓地将砂锅放到桌上时,陈月还很清晰的看见桌面晃悠了一下。 陈壮看见这一幕,转身出门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两块木板,撑在了饭桌下。 大家依次从厨房内端着菜放到了圆桌上,然后入座。 待得大家都坐下后, 牛芳站了起来, “咳咳,今天大年三十,和去年相比,今年,我们家发生了很多改变,希望在新的一年,我们大家能够顺顺利利,越过越好!” 说完,牛芳端起自己面前的碗,一口气将其中的果酒给喝光, 喝完了一整碗果酒后的牛芳,脸不红,话不抖,还笑着给陈月的碗里也倒了一整碗的果酒。 “娘,您喝醉了。” 牛芳大手一挥, “你娘我酒量好着呢!不是我吹,半斤白酒下肚,那都能找回家的!” 说完这话,将酒碗给端了起来,一口喝下。 再将酒碗递向陈月面前, “瞧!” 陈月瞪大了眼睛看向脸上一点也没红的牛芳, “娘,您没醉,来来来,快坐下吃菜,您闻闻,这菜多香啊!” 牛芳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迟疑了一下。 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伸手夹向了面前的一块腊肉, “呜,好吃!” 看见牛芳沉浸在了美食之中,陈月这才长舒一口气,起身招呼着众人道: “大家吃饭,吃饭。” 王大虎笑了笑, “牛妹子还是一样的爽快!我也干了!” 说完,一碗果酒下肚, 陈爹此时也被牛芳给缠得不行,不得不站起身来,朝向大家敬了一圈,然后一口气将碗中的果酒给喝下。 “干了干了!” 甘顺见此,也笑笑摇头,起身朝着桌上的大家敬酒道: “愿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最后,甘顺端着碗朝魏思远点了点头,也将碗中的酒一口气喝下去。 “咳咳!还有点辣,哈哈!” 趁着大人们敬酒的功夫,陈月,王百年和陈书,三人的筷子在桌上飞速掠过,等到甘顺坐下来后,才发现董瑞那孩子就夹着自己面前的几盘菜。 甘顺拿起董瑞的饭碗,起身,将碗接在鸡汤的锅边,另一只手用汤勺将里面的一个鸡腿捞了出来放进董瑞的饭碗之中。 落座后,甘顺将碗给放回了董瑞的面前。 董瑞看了甘顺一眼,将头埋在饭碗中吃起来,中途还不忘小声道: “谢谢师父。” 几杯酒下肚,大家的话匣子就都打开了, 就连一向寡言少语的姜西,此时都瞪着一双眼睛,一只手搭在田瑶的肩膀上道: “师父相信你,你一定可以。” 田瑶感动的点点头, “师父,我,我一定会努力验尸的!” 姜西眼睛眨了眨,好像是在听田瑶的话,又好像是在驱赶着自己的睡意,最后嘴唇动了动,话还未说出来,就直接一头倒在了桌上。 田瑶傻眼了, 倒是魏思远瞧见了这一幕,朝着田瑶笑道: “别紧张,你师父她不会喝酒,估计是喝醉了,待会儿要辛苦你带她回去了。” 田瑶听见魏思远的话,抿了抿嘴唇, 最终还是小声道: “师父今日出门的时候,姜大人让她不要回去,师父说带我来蹭个饭,然后去师叔您家借宿。” 魏思远皱眉, “那恐怕今天不行。” 田瑶眨巴眨眼,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行,不行什么。 “今儿我打算借宿在陈府,自己也不回家。” 陈月被牛芳硬劝着喝了两碗果酒,此时眼睛一闭一睁,看向桌上的大家,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耳朵里大家的话语清晰的落入其中,只不过却被无限拉长了声音。 听得人昏昏欲睡。 “咚咚咚!” “咚咚咚!” 陈月隐隐约约之间,似乎听见了院门有人敲门,想要转过身去,却觉得身子十分沉重,就在半醉半醒之间。 她终于侧过身去,眼睛努力的睁开,看见了门外的来人, “海天?” 陈月的说话声几不可闻,此时饭桌上的众人也已经喝得脸颊通红,董瑞扛着自己已经喝醉的老师甘顺,目光却在陈月的身上没有挪开。 他知道,小月姐喝醉了, 她的脸颊上泛着红晕,一双眼睛不同于以往的冷静,此时充满了雾气,眉头轻蹙,似乎是因为自己喝醉了而不解。 “别看了,再看,这辈子都看不见别人了。” 头顶,已经喝醉的甘顺幽幽的说了一句, 董瑞将头低下,目光却不舍从小月姐的身上挪开, “罢了罢了,为师再喝一碗汤,这天儿怪冷的。” 董瑞笑了笑, 他从不奢求什么,只求自己能够帮到小月姐,哪怕,只要一点点,也是好的。 陈月此时看向朝着自己走来的海天,嘴里嘟嘟囔囔的问道: “哎?海捕头,你怎么来了?大过年的,你不是来蹭饭的吧?” 说完话后,陈月自己都笑了起来, “不过你来晚了,桌上的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哎。” 海天摇摇头,看向桌上一群明显吃高兴了的众人道: “我是来通知你们,长公主遇刺。” (本章完) ------------ 第五十三章 本分 “谁,谁遇刺?” 陈月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一只手扶着额头,大舌头的问道。 海天身上依旧穿着捕头的制服, “长公主周锦画,半个时辰之前,在自己的府中遇刺,皇上得知消息后,十分震怒,下令将珵都城给封锁起来,严查逃犯。” 魏思远的脸色此时也十分难看, 他站起身来,随后,又坐了下来。 海天瞧着魏思远的动作,费解的看向他。 魏思远却没有解释,只是问向海天道: “长公主遇刺的消息,你怎么得知的?” “今日我带人巡逻的街道,恰好就在长公主府附近,是公主府的人来找我报案,我当场就带人去了公主府上,看见公主的腹部流了好多血,便派人先去找女医。” “后来,后来姜大人收到消息,来了,让我出去,我,我就出去了,我想找你,去了魏府,府上的人说你今日下午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我就来陈府找你,碰碰运气。” 魏思远皱眉沉思, 显然,果酒并没有让他喝醉,不过倒是的确让他思考的时间边长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魏思远抬起头来,看向穿着捕头制服一脸焦急的海天道: “先等等,看宫内的意思,既然有姜大人去了,你也别急,坐下吃个年夜饭吧。” 一路驾马狂奔而来的海天听见这话,有些愣住了, “啥?” 魏思远朝着他招招手道: “过来吃饭,看你那样子,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吧?” “现在不是说吃没吃饭的时候,魏大哥!” “那你说,现在应该做什么?” 海天迟疑了,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陈月脑海中依旧在反复播放着那句,长公主遇刺。 不应该啊? 大侄女那样的城府和势力,她的府中,连北荒漠的探子都进不去,牢固得像是个铁桶一样,怎么会在府中遇刺? 直觉告诉陈月,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别的原因。 而且,看着魏思远这么不着急的模样,想来此事应该没有大问题。 大概是喝醉了的人不能动脑,陈月想着想着,就双眼一闭,倒头睡过去了。 —— 长公主府, 受伤的周锦画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大理寺卿姜大人站在屋外, 头发全白的女郎中将搭在长公主手腕上的手收回, “回禀长公主,您由于失血过多,需要在床上多加休养,除此之外……” 周锦画抿着苍白的嘴唇勉强笑道: “有什么事,房郎中但说无妨。” 房郎中看向长公主那张绝美的脸庞,心中不免叹息, “长公主,由于这一刀刺入的是小腹下方,所以……您将来成婚后,子嗣方面,可能会有些困难。” “房郎中,这是什么意思?” “很抱歉,长公主……我已经尽力了,如果,如果您不相信我的医术的话,可以让皇上派别的御医为您再看看。” 房郎中看着长公主那张苍白的脸,还是好心的给出了建议。 尽管,她认为,在女子身上,她的医术要比别的太医院的人要高出不知道多少,但是,她还是希望长公主能够有奇迹。 “微臣告退。” 周锦画看着房郎中低着头面对着自己倒退出了房门,一双手下意识的轻轻抚在自己的伤口处,那里已经被白布重重包裹,只是只要腰间发力,伤口位置还是避免不了的会痛。 但是这些痛,和方才房郎中说的话比起来都算不上什么。 屋外,姜大人已经从房郎中的口中得知了长公主的病情,他站在屋檐下沉着脸许久没有言语。 良久, 屋内传来了长公主的声音, “姜大人。” “微臣在。” “进宫告诉父皇本公主的伤势,你一定要替本宫抓住那个刺伤本宫的叛贼。” 周锦画说话的语气十分的平静, 就仿佛, 受伤的人是别人,而不是她一样, 可长公主的语气越是平静,姜大人的心中就越是明白, 她在发怒。 大年三十的晚上, 大理寺卿进宫面圣, 周皇此时刚刚在皇后的宫中进行晚膳, 听见太监苏卫通传大理寺卿姜大人等候在御书房, 周皇不耐烦道: “都这么晚了,有何事不能明日再报。” 苏卫头低得很矮,双手拱过头顶, “姜大人说要亲自面见圣上,奴才也不知。” 听见这话, 周皇迟疑了一下,起身道: “罢了,走吧。”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和皇后招呼一句,而皇后也只是低垂着睫毛,看着面前的茶水,仿佛身边没有任何人一般。 待得周皇走出皇后寝宫, 梁皇后才缓缓的长舒一口气, 自从武安死后,她再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表露出分毫的不满,她害怕,害怕自己也会像武安一样,莫名的死去。 御书房外, 大理寺卿姜大人站在屋檐下,眼神落在书房门上, 这是他当上大理寺卿的第十一个年头, 这么多年来,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任何挪动, 众人都说,周皇更加宠爱少卿魏思远, 但只有他知道, 这一切是为何。 “姜爱卿,这么晚了,所来何事?长公主受刺一案我已知晓了。” 潜台词,如果没有比这件事还要劲爆的,就不要提了。 大理寺卿上前一步,鞠躬道: “请陛下保重龙体,经过女医诊断,长公主今后恐怕难有子嗣。” 此话说出口, 众人吓得赶紧低头,不敢去看那盛传一向最疼长公主的周皇的表情。 周皇先愣了愣,随后想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的上扬,随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弯腰低着头的大理寺卿,以及周围弯着腰的太监宫女们,这才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 “朕不信!来人!把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拉到公主府去,朕就不信,没有一个人能够医好锦画!” “是!” 苏卫赶紧应声,随后正对着周皇倒退,待得离远了后,才敢转身快走。 转过身后,苏卫才敢让自己眼眶中的眼泪涌出, 锦画那孩子,今后可如何是好? “你们都下去吧,朕想静静。” “喏!” 姜大人跟着向后退去, “姜大人,你留下,朕要好好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待得太监宫女们都撤去, 周皇这才笑呵呵的双手扶起了大理寺卿, “今日,有劳姜爱卿了,本是想要惩戒一番那周锦画最近的小动作,没想到爱卿还能给朕这么大的惊喜,姜爱卿,你真是当之无愧的好官!” 大理寺卿被搀扶着站起身子来, 嘴里还不忘道: “为君分忧,是微臣的本分。” (本章完) ------------ 第五十四章 谈资 大年初一, 长公主周锦画在府中遇刺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珵都。 甚至有消息灵通些的,甚至都知晓了,长公主今后不能再生育的消息,当然了,知道这个消息的众人是不可能上门去看望的。 因为大家都默契的认为,长公主不能生育一事,皇上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隐瞒,甚至还会在将来公主成婚后,帮忙过继一两个孩子。 长公主府内, 周锦画背靠着软枕坐在床头,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丫鬟, “查清楚是谁放出的消息了没。” “回禀主子,奴才查到,是太医院那边的人放出的消息。” “太医院,呵,都到了如今的份上了,父皇还是要继续这份虚假的宠爱,不肯撕破脸皮,把他伪善的一面撕下来啊,既然如此。” 周锦画的右手忍不住得抚上自己的腹部位置,眼眸中划过一丝决绝。 “让人放话,长公主遇刺后情况太差,将来恐不能生育,注意,要让全珵都的人都知道。” 丫鬟一直低垂着头没有抬起,听见这话后,微微抬头,看着长公主那苍白的面容迟疑了一下。 “主子,这样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周锦画点点头, “要的就是大家都知道,原本我也没打算成婚生子,如今这样更好,让他觉得断了我的后路,放松对我的警惕。” 丫鬟抿了抿嘴,声音里带着哭腔道: “是,主子。” 待得丫鬟走出卧房门,周锦画那张无所谓的脸庞上,一滴两滴,越来越多的泪珠滚落到了被面上。 她抱着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被子内, 传出了小声的话: “娘,我好想你。” —— 陈月拿着包子,坐在饭厅内,听着海天带来的最新消息, 整个人都愣住了, 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张大了嘴巴一口一口的吃着, 只是,原本还觉得香喷喷的包子,此时吃起来如同嚼蜡一般,食之无味。 大侄女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很伤心?伤口还严重吗?不能生育一定是假的吧?她的府内不是一向都安全得像铁桶一样吗?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魏思远问出了陈月最想问的一句话, 海天看着魏思远那张严肃的脸道: “刺客是公主府内的人,行刺成功后,趁乱逃脱了。” 趁乱逃脱? 不,不可能。 公主府她虽然从未去过,但是她也知道,起码也是像白府一样,分为内外院,甚至,会更夸张,而根据锦画想要谋反的目标来看,她的府中,戒备一定十分森严。 绝不可能让刺伤她的人有逃走的可能性。 所以, 刺客应该是被她给抓起来了, 只是,这件事却不能让别人知道, 因为,刺客身后的人。 是谁呢? —— 海天说的时候,饭厅内只有魏思远,姜西,田瑶以及陈月自己,。 说完后,大理寺工作的两人就与海天一同出门去了,剩下田瑶这小姑娘暂时住在陈府,免得这冰天雪地的,跟着姜西去珵都城内到处搜查刺客也是遭罪。 田瑶拿着包子吃完,看见陈月依旧一脸的深思,想了想,田瑶起身坐到了陈月的身边来, “小月姐姐,我觉得,皇上怪怪的。” “嗯?为何这么想?” “感觉他,特别像我后娘?如果我受伤了,不能怀孩子,她肯定要请十个八个郎中给我诊断,然后让他们把这件事传出去。” 陈月垂落在一旁的右手忍不住得握紧了呈拳头状。 田瑶说完后,赶紧摇摇头, “不过我听说,皇上很宠爱长公主,对先皇后的爱都继承在了长公主身上,所以,我想得好奇怪,哈哈!” 陈月却忍不住的抿了抿口水。 她想,她知道是谁派出的刺客了。 这一刻,一股怒火从胸腔内发出,仿佛即将冲出身体的束缚。 不行,不行。 陈月赶紧吃了两口包子冷静下来, 现在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罢了,一切事情都要等到自己听到锦画那孩子的话之后才能信。 可如今,她受刺一案还在调查之中,想要悄无声息的见到她,几乎是痴人说梦。 吃完饭,她将碗筷给放进锅内烧热水洗了,又将自己屋内给扫了一遍,甚至,还给田瑶这小姑娘给梳了个全新的发型。 只是,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脑海中都在想,该怎么做,才能见到大侄女锦画? 就在陈月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到的时候, 陈爹和王大虎二人从外面回来了, 他们二人去买柴去了,因为海天昨晚上说的,因为长公主受刺一案,所以全城封锁,家里的柴火不多,原本是打算过了初三让走街串巷送柴火的人送的。 但如今这个情况,陈爹和王大虎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去拖一车柴火回来,毕竟,这大冬天的,没有柴火可以烧地龙,那可真的是要冻死人的。 两人将车上的柴火给卸下来放在厨房内,陈爹这才拍拍手,将手上的木屑给拍掉朝着后院走去。 回到卧房瞧见小月那孩子也在,正陪着缝鞋底的她娘一起坐着。 “小月,我听人说,长公主遇刺后,因为伤势过重,从今以后恐怕是不能生育了。” “啥?!你个死老头子!胡说八道!长公主那样的人,就算是再大的伤,人家也有太医院的太医,咋可能像你说的一样,是不是,小月!” 陈月放下手中缝制的鞋垫,抬起头,神情严肃的看向陈爹。 “爹,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 “就,就是买柴的时候,听人说的,具体是谁,我也记不清了,咋了?有啥问题?” 陈月摇摇头, “长公主的确是不能生育了,但是,这件事本应该是宫廷密事才是,怎么会闹得现在这样,人尽皆知?” 甚至连陈爹这样的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了,岂不是,整个珵都的人都知道了? 想到这里,陈月只觉得心中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揪起来了一样, 锦画那孩子,如今,怎么办? 明明是尊贵的长公主,如今却成为了大家口中的谈资, 她, 如今该怎么办? (本章完) ------------ 第五十五章 来都来了 深夜, 陈月穿着一身夜行衣, 穿梭在外城之中, 她知道公主府的位置,但是从未去过, 因为周锦画的消息实在是让她放不下心,她还是想亲眼看看这孩子的情况。 凌晨两点, 这是一个巡逻的捕快们开始犯困的时间, 今夜的天空, 黑云遮盖住了明月,这也是陈月一时冲动,穿上夜行衣出门的原因。 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她已经来到北一街,之所以没有在东一街,就是担心到时候爬墙的时候被发现,到时候搜查东外城,她就傻了。 好在,今晚的天气实在给力,加上冬日里的雾气重重,一路走来没有遇见任何问题。 站在北一街的茶楼楼顶,陈月深吸一口气,左脚向后迈了一步,助跑!跳跃!一跃到了内墙的墙面上,随即一口气不停,脚尖在内墙城墙上接连轻踏。 飘上了城墙上, 刚刚上墙,还没来得及喘气, “谁!” 精神高度紧绷的陈月瞧见地上的影子后,几乎是没有思考,一脚踹向出声之人,随后从地上爬起来,绕到此人的身后,从背包中掏出一个铁锅,直接砸到此人后脑上。 “咚!” 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的守卫,就这么倒在了地上,陈月看了看对方身上的穿着,嗯,挺暖和的,留在户外不会被冻死。 想了想,陈月还是将他用麻绳给捆了起来,打结的时候,还特意用了曾经在一本书里看见过的北荒漠的打结手法。 然后再从背包中取出一块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防止他醒来后呼救。 做完这一切后,陈月这才趁着浓雾,脚尖在内城墙上狠狠一点,飞掠向内城而去。 只是,浓雾遮掩了她的身影,同时,也遮盖了她的视野,落下后,她转身看向四周,惊了。 这是哪里? 四处高墙林立,周围十分寂静,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布料有黄色…… 完蛋了, 跳得太猛,一下子跳进皇宫了…… 这下可怎么办? 出去? 那自然是要出去, 但是, 这个时候,有一句话涌上了陈月的心头, 来都来了。 不干点什么,好像有些不划算啊? 想到这里,陈月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她想去看看,那个王八蛋周皇。 按照她上辈子看过的那么多电视剧总结出的经验来看,皇帝住的地方一般都是在皇宫内的中心靠后的位置。 有了这个认知,陈月找起来速度也快了很多。 然而,尽管如此,皇宫内的巡逻人员可比外城的人要多多了,为了躲避巡逻人员,她在屋顶上绕来绕去,竟然先看见了御书房。 并且,此时的御书房内,竟然还亮着灯。 狗皇帝这么努力?处理公务到后半夜都不睡?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陈月心中虽然不信,但是脚上却十分诚实的来到了书房外的角落里,半蹲着身子想要透过窗户洞看看周皇在里面做什么。 “吱……” 只是,还未等陈月用口水将窗户纸给捅出一个洞,就听见了书房门开门的声音,吓得陈月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跳上了屋檐下的横梁上。 周皇开门后,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独自一人走出了御书房,走上等候在外的步撵。 “把宫门锁上。” “喏!” 过了许久,陈月确信自己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后,这才谨慎的从御书房的背后走了出来。 此时,属于御书房的院子已经从门外上了锁,断绝了再有人闯入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陈月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武安曾经吐槽过的一句话, 谁会像你一样,把秘密放在书房的暗格里。 想到这里,陈月抿了抿嘴唇, 双眼凝视御书房几秒后,使用了查漏补缺。 一时间,关于御书房的三维立体结构图在脑海中呈现出来, 陈月仔细的翻看着,最终确定了, 暗格就在御书房内的书架上。 寂静的黑夜之中,陈月怀着一颗颤抖的心,一双激动的手,尽可能的安静的打开了御书房的房门,悄声走了进去。 也不知道周皇是对自己的暗格自信,还是对皇宫的安保有信心,御书房内竟然没有任何的所谓机关。 但是陈月想了想,也是,除了武安,也没人知道,周皇喜欢把秘密放在书房暗格里了。 一边想着,陈月一边走到了暗格面前。 从背包之中拿出了羊毛手套戴在手上,缓缓拉开了暗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日记》 陈月微微皱眉,但随即想到了武安日记中所说的假日记,但不管真假,陈月将日记放回了背包之中,下面,则是一本,类似于《日记》的本子。 只可惜,现在房间昏暗,陈月想了想,干脆的将暗格内的所有东西都放进了背包之中。 放好后,将暗格放回,再将摆放在暗格外的书籍给按照方才的模样一模一样的摆回去。 做完这一切后,陈月这才起身朝着御书房的门走去,走着走着,她又折返了回来,一边后退,一边用手上的羊毛手套将地上的鞋印给擦去。 最后, 还细心的将方才曾经走过的地方脚印都给擦拭干净,然后,趁着浓雾还未散去,脚尖轻点,踩在了飞檐尖上朝着北边跳去。 凌晨三点半, 陈月终于找到了公主府。 只是, 此时的公主府外,灯火通明,硬生生的将公主府给包了起来,且巡逻的士兵们每隔不到一米就站着一个。 瞧见这一幕,陈月内心的忧虑更深了, 这个模样,说是保护可以,但是,说是监视,却更像。 陈月蛰伏在公主府附近的屋檐上,静静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让她抓住空隙,跃入公主府内。 东躲西藏,陈月来到了周锦画的卧房外, 陈月站在屋外思考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进去,是悄无声息的站在锦画大侄女的床头,还是敲门让大侄女开门? 还没等陈月想好, 便听见来自屋里,周锦画的的声音。 “是谁在外面?” 陈月下意识的回答: “是我。”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房门打开。 周锦画看着站在门外一身黑衣的陈月, “小月?” (本章完) ------------ 第五十六章 都要好好的 “你说你把父亲暗格里的假日记给偷出来了?!” 床上,周锦画侧过身看向一旁坐在被子上的陈月,不可思议的问道。 陈月点点头, “是,你要看看吗?就在我身上。” 周锦画听到这话,愣了愣。 抬眼看向陈月,发现她是说真的,没有开玩笑, “你怎么知道那是假日记?哦,对了,娘说过,她给你留了东西,那,你愿意的话,我们一起看?你应该也没来得及看吧?” 陈月点头, “没,御书房里面乌黑的,什么也看不清。” 说完这话,陈月便看见周锦画撑着胳膊似乎要起身。 连忙伸手将她给按下。 “我去点。” 用火折子将床边的蜡烛点亮,陈月这才坐到床边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了那本假日记。 “你别说,这日记看着还挺真的。” 陈月说完后,才发现周锦画右手抚摸着日记本,眼眶在灯烛的照耀下,甚至有略微的反光,她哭了? 陈月低下头看向那本假的日记,忽然想到,尽管这本日记是假的,但也依旧算得上是武安前辈的遗物了,甚至,这本日记里的一字一句,都是武安前辈亲自动笔写的。 “要不,我把它留在你这里?” 陈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周锦画伸手抹去了眼中的泪珠, “不要,让您看笑话了,我就看一看,看完,您带走吧,那个人如果发现日记本不在了,恐怕第一个怀疑就是我,这日记在我这里,保不住的。” 听了这话,陈月也不由得点头同意了,毕竟,这个日记本就是个炸弹,只有放在自己的系统背包之中,才安全。 周锦画先翻开了日记的第一页, 里面记载的是一些大周前些年发生的事情,例如地质灾害,洪灾,干旱,陈月不太清楚,但是瞧着周锦画微微点头的表情,大概是真的。 快速的向后翻去, 陈月这才瞧见, 明年夏季,位处珵都与边关中间地带的临省爆发有史以来最大的洪灾,此次洪灾将导致堤坝溃堤,几乎冲进临省大半个省份,随即而来的,则是位于边关的官兵们粮食供给得不到保证。 于是,关大将军揭竿而起,占地为王,一举将临省以北的位置划为关国。 看到这一段, 陈月和周锦画两人面面相觑。 “这…这怎么办?” 周锦画也呆住了, “这,我从未听说过,狗,狗皇帝要加固临省堤坝,且,就算是今年开修,恐怕也来不及了,莫非,他是不想耗费财力,到时候直接将人给迁走?” 陈月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 “或,或许是的?” 然而,说完这话的两人,眼神中都隐藏着深深的不安,因为周锦画方才看日记时就说过,这上面的事情都发生过,也就是说,周皇没有对这些天灾做出任何提前防备。 那,那他拿着这日记本是在干啥呢? “他不会,不会是为了逼着另外知道日记本天灾的人,看不下去,而做出事情做准备吧?这样一来,他就能够抓到同样知道武安前辈究竟还给谁看了,或者说是给谁留下了这些消息?” 陈月大胆的推测了一下, 却看见周锦画迟迟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许久,周锦画才道: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这些年来,他坐在皇位上,除了平衡权臣的关系之外,唯一做的就是修建边关的城墙,其余,他什么也没做,或许在他看来,临省以北迟早会被他人所占据……也不对, 那位拥兵自重的将军,现在边关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名字啊? 等等!” 周锦画说完这声,又将日记本翻到前面的位置去。 她那纤细的手指在日记本上一行行的滑过。 “关将军,胡将军,宋丞相,这本日记上的人,似乎现在都不在相对应的位置。” 陈月听后点点头, “我还以为是我消息不灵,不知道这些人。” 周锦画摇摇头, “不,这些人,我记得这个关将军,六年前,他全家被人杀害在边境,当初此事轰动一时,最后似乎查出是北荒漠人做的。” 说到这里,周锦画停住了, “北荒漠人,北荒漠人,怎么会是他们呢?” 陈月有些不解,提出道: “或许是狗皇帝派人去做的,但是伪装成了北荒漠人?” 周锦画轻轻摇头, “不可能,此案是大理寺卿姜大人去调查的,姜大人查出后,却没有抓住真凶,从那之后,狗皇帝就对姜大人的冷落了不少,转而偏爱大理寺少卿魏大人,如果是狗,狗皇帝派人伪装成北荒漠人做的,他应该对姜大人信赖有加才是。” 陈月听完这一串,只觉得脑子里都想不动了,出现的名字太多了,感觉乱成了一锅粥。 “咚咚咚。” 此时窗外传来了敲门声。 陈月看向周锦画, 周锦画将日记本合上,交还给了陈月,声音淡淡问道: “怎么了。” “回禀主子,听闻有人在北边内城墙上发现了被打晕的守卫,恐有人趁黑混进了内城来,奴婢瞧见您屋内亮着,所以……” “嗯,就是伤口有些痛罢了,无碍。” “主子,奴婢就守在您的院子外,有何事您吩咐。” “知道了,退下吧。” “是。” 陈月看了一眼时间,系统显示此时时间是凌晨四点半。 不知不觉,已经到这个时间了, 陈月看向躺在床上的周锦画: “我得走了。” 周锦画担忧的看向陈月,嘴唇有些干裂, “现在内城守卫肯定更加严密了,您能出去吗?实在不行,白日采买的马车,您可以躲在里面。” 陈月一边摇头一边将日记本给揣进了怀中道: “不必了,今儿我来的时候,外面的守卫就已经密密麻麻的,你也小心,最近不要做什么,恐怕那死老头就等着你联系别人。” 周锦画听见这话,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放心吧,我不会给他机会的,倒是您,千万要小心,您的安全高于一切。” 对于周锦画这么严肃的说着这句话,陈月第一个反应是羞耻,第二个反应是。 千万不能辜负大侄女的期待, “我走了,你安心养身子。” 周锦画侧过身子,面向已经下床站在床边的陈月, “放心吧,大人,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毕竟,我还没有为娘亲亲手报仇,还有我自己。” 陈月抿了抿唇, “我们都要好好的。” (本章完) ------------ 第五十七章 搜查 有踏雪无痕的加持,陈月赶在五点之前回到了陈府。 在外奔波了一晚上,到了房间里,陈月却一点也不困, 她先是将那本日记本给拿了出来,将后面的日记都给看了,日记本上面也并不是全部都是天灾人祸的消息,还有一些,比如谁谁谁后来反了,谁谁谁是大忠臣, 陈月看了看,这里面的大忠臣啥的,好像还真的就是如今朝堂上最为活跃的一些人,当然了,还有些就没听过了,估摸着是在外,还没调回来。 等到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眼,陈月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 “狗皇帝,武安把日记本留给你,你还真的就是用来看看?哦不,你还把那些将来可能忤逆你的人都给处死了。” 话说完, 陈月忽然想到了周锦画说的一句话,关将军的灭门一案,是大理寺卿姜大人查的,而他查出来是北荒漠人做的。 “如果,根本就不是北荒漠人做的呢?毕竟,最有嫌疑做这件事的人,就是狗皇帝了,但,如果这样的话,大理寺卿应该能查出来才是,又怎么会查到北荒漠人头上? 不对,姜大人虽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升官,但是他的位置可是没有降低啊,就算是所谓的最受宠的魏思远,也只是少卿。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因?” 就在陈月想不明白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陈月看了一眼系统时间, 早上八点半, 这个时间,谁会来自家府上? 陈月一边想着,一边将日记本给放进了系统背包,然后穿着里衣躺回了床上。 “来了!来了!” 王大虎一边吼道,一边快步从屋檐下走到前院去,搓了搓手,将门上放了一晚上,冷得有些冻手的门栓给放了下来。 “各位大人?你们这是?” 王大虎瞧着面前这三位捕快,有些茫然得问道。 “昨日有人闯入内城,有人瞧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衣,今日起,将进行大全城搜查。” 捕快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早晨,却依旧清晰的传入了陈月的耳朵内。 昨晚上被人瞧见了? 陈月皱眉思索了一番,确信自己裹了裹胸,鞋子穿了大码,且里面垫了内增高,脸上也裹得严严实实的,最重要的是,那身衣服已经被她给扔进了背包之中,绝对不可能被找到证据。 想到这里,陈月这才起身开始穿衣裳。 三名捕快快速的将前院给搜查了一遍,随后来到了后院。 牛芳此时已经匆忙穿好了衣裳,顺便将藏起来的银票都给翻出来塞进了自己的鞋底。 将房门打开, “官老爷,这,家里有几个女眷,这搜查的时候……” 说话时,牛芳递给了走在最前面的捕快一小锭银子, 捕快的手拿着银子掂了掂,这才松口: “这倒是有些不方便了,这样,你自己个儿将衣服翻一翻,我们看看就行。” “哎,哎,谢谢官老爷!谢谢官老爷!” 牛芳也没有再强求更多,毕竟,她一听见昨晚上有人翻过内城,第一个反应就是,长公主又被刺杀了?为了表明自己家的清白,牛芳恨不得把家里给他们翻个底掉。 毕竟,这可是大事件啊! 陈月透过门缝瞧见了牛芳的操作,暗自想着, 看来狗皇帝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日记本掉了,哦,对了,日记本下面的那个本子是什么来着? 昨晚上只顾着看日记本了,都忘记把这个本子给大侄女锦画看看了。 脑子里胡乱想着,手上不忘打开卧房的门,这么大的动静,要是还在屋里不出来,才显得更加可疑。 打开门后,陈月明显感觉到了三名捕快的视线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随后就是偷偷的打量。 ??? 陈月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自己身上应该没什么问题,既然没问题,别人打量就随他去吧。 三名捕快快速的将陈府给搜查了一遍,这才走了,临走的时候,收了银子的那名捕快还不忘指点了两句。 “这几天城里乱得很,不是必要,最好不要出府,等什么时候,事情解决了,再出门吧。” 牛芳赶紧点头道谢, “哎哟,谢谢官老爷提点,我们一定,一定。” 将三位捕快送走,牛芳招手让陈爹赶紧将院门给关上,陈爹却依旧慢条斯理的关门。 等到院门终于关上,牛芳这才压低了声音,火冒三丈道: “好你个老陈,老娘叫你关门,你把老娘的话当耳旁风?!” 陈爹瞧见自家媳妇儿是真的动怒了,连忙解释: “不是,不是,我不是想着,你关门这么快,别人家还以为咱们心虚不是?” 牛芳双眼快速眨了眨, “行吧,算你能圆回来,既然醒了,你去把厨房里的包子蒸了,被这么一吵,大家伙儿都醒了。” “哎,哎,那我去了,媳妇你回屋里去吧,外面天冷,小心冻着。” 趁着陈爹进厨房的空档,王大虎也溜了进去帮忙。 一边塞着柴火,王大虎一边看了一眼厨房内堆叠得高高的柴火堆,还有几分庆幸道: “陈老哥,你瞧,得亏咱们两去拉了这么多柴火回来,听刚才那三个捕快话头的意思啊,怕是这几天,拉柴的人都不会来了。” 陈爹听完这话,也点了点头,又有些感慨道: “都说天子脚下太平,可我咋不觉得,我们才来这珵都多久啊,遇见的事,一个比一个大,要我说啊,真的被外派到那穷乡僻壤的,怕是还自在些。” 王大虎听了这话点点头,附和道: “那不是,要不人都说,土皇帝土皇帝嘛,这天子脚下啊,感觉啥人都是和高官沾亲带故的,倒不如在那偏远些的地方,县令说话顶半边天来得舒服。” 两人大男人在厨房里感慨的时候, 牛芳的屋里也正在开着茶话会。 陈竹最近难得在家几日,也没歇着,帮着珠珠带着两个小霸王,小霸王如今这月份,已经学会走路了,牛芳还小心的将屋子里的桌角,椅子角给用软布包了起来,就怕这两孩子啥时候磕到哪里了。 “陈竹姐姐,恐怕咱们店的开业时间,要往后拖拖了,起码,起码得等到有别的店先开了才行了。” 陈月朝着正牵着两个侄子的手走路的陈竹有些不好意思道, “因着长公主的事儿,还有今儿三位捕快的话,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有后续。” 比如, 狗皇帝发现自己私藏的武安日记本丢了。 鬼知道他会发什么疯, (本章完) ------------ 第五十八章 第二次搜查 皇宫内, 下了早朝的周皇,坐在自己的书桌后,双手撑开搭在桌上,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周锦画啊,周锦画,这可是你逼我的,原本,你只要乖乖当一个长公主,我可以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说到这里,周皇脸上笑意淡了几分, “只可惜,你就像那个女人一样,不识抬举,几次三番的直接拒绝了和亲的要求,还说什么,要当一辈子的长公主? 当初就不应该一时心软,让你活了下来,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你没有了子嗣的可能,朝堂上那些墙头草在你身上看不见未来,自然就不会再站在你这里了。” 说到这里,周皇笑着起身,转过身来,面向书柜, “让我看看,不能生育的周锦画,应该嫁给谁好。” 一边说着,周皇一边娴熟的将暗格外的书给抽了出来放到了别处,再满脸笑容的将暗格打开。 周皇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就像是干了的泥巴一样,碎成了一片。 “是谁!!!” 一声怒吼,穿透了御书房的房顶,穿透了院子内的围墙,让整个皇宫内的守卫心肝都为之一颤。 陈月刚刚吃完肉包,听着外面比平日里更加寂静的街道传来巡逻的脚步声。 想到自己昨晚上做的事情,心里居然有些小刺激,不知道狗皇帝会做出什么事呢? 想着想着,陈月坐在牛芳的软塌上,靠着牛芳宽厚的后背就闭上了眼。 昨天加昨晚上一晚上没睡,能够熬到现在也就算不错了。 牛芳感受到后背上的重量, “小月?小月?” 正在缝制陈壮里衣的珠珠起身看了看,在看见陈月那熟睡的小脸蛋时,忍不住轻声道: “娘,小月睡着了。” 牛芳一听这话,微微皱眉。 “这孩子,昨晚上指不定又在看啥话本,珠珠啊,你把她扶着一下,娘把身子给腾开。” 确定珠珠将孩子给扶好后,牛芳这才轻手轻脚的滑下软塌,然后站起身来,将陈月给抱到了床上去,将两只绣鞋给脱掉,再将被子盖上。 牛芳瞧着陈月躺在被子里那粉红色的小脸蛋,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道: “你别看这孩子现在看着肉嘟嘟的,才生下来那会儿,可瘦了,你爹当时把她抱给我瞧,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太小了,就像猫仔一样,村里人都说这孩子太小了,一看就养不活,让我扔了。” 说到这里,牛芳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道: “可我不,我打第一眼瞧见她,我就知道,她就是我闺女,她要做我一辈子的闺女,我天天抱着,睡觉也抱着,她一顿饭喝奶喝不了别人那么多,我就多喂几次。 就这样,一点点,一点点,她慢慢的长大了,长得还比村里同龄的女孩儿胖乎,我的心里可高兴了, 我的闺女,留住了。” 说完这话,牛芳忍不住俯下身去,在睡觉的陈月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坐起身来,将床幔给放下,但又留了一点缝。 两个混世魔王似乎是感觉到了屋里一下子变安静了下来,竟然也跟着变安静了,虽然也摇摇晃晃的走着,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但是却再也不哭嚎,只是呆呆的坐一会儿,然后笑嘻嘻的抓着椅子腿站起来,继续走路。 —— 陈月再次醒来时,是被牛芳给叫醒的。 “小月,快起来,快起来,御林军要来搜查来了。” 御林军? 搜查? 是了,是了,狗皇帝的日记本被我给偷走了。 陈月想到这里,揉了揉眼睛,从床上赶紧下去,穿上了绣鞋,跟在牛芳的身后走了出去。 这一走,竟然就到了府外去了, 屋外,大概是因为云层厚的缘故,天色有些暗淡,但陈月看系统时间,现在也不过是中午十一点过。 她左右瞧了瞧,这条街上的人家应该都被叫到了这条街上。 “从现在开始,每叫到一户人,你们就可以回到你们的院子里去,院子内,会有人对你们进行搜查。” 围在最外围的其中一名御林军解释道。 陈月理解为,这是将人赶出来,然后好搜集房屋内是否有藏匿那件黑色的夜行衣。 搜查完毕后,又搜查住户身上有没有藏匿。 陈家人的表情都很淡然,毕竟,他们家中除了一名考生之外,啥也没有,哦,还有两盘没有套上华丽壳子的胭脂,那是平日里陈竹用来练习的。 站了半个小时,陈月只觉得自己腿都站酸了,最左边的那家人才被叫回去,又过了五分钟左右,几名御林军的人才从那家人的大门内出来。 陈府在的位置,恰好位于整个巷子的中间,加上陈家自认为在当地人生地不熟的,便乖乖的等着。 但偏偏,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们总是认为自己是某某官员拐了不知道几个弯的远房亲戚,或者是子孙不知道多少代在珵都城内生活,理所应当应该有些优势。 尤其, 是在外来人面前。 于是,陈月就发现,本该轮到自己一家的时候,后面的几家人竟然都理直气壮的派出了代表到御林军前,试图让他们先搜查自家。 陈爹和牛芳都看见了这一幕,却没有吭声,倒不是害怕,主要还是,陈爹觉得,御林军这种存在,在话本里面,那都是皇上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在里头, 总不至于真的为了几个市井小民就坏了规矩, 然而,和陈爹所想的不同,陈月眼睁睁的看着其中一人给那御林军的手中塞了一块银锭,于是,负责搜查的御林军就真的带着人略过了自家,朝着那家人的位置去了。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除非自己也同样的出钱,否则,按照这个搜查的速度来看,恐怕自家要到晚上才能回到宅子去了。 而如今这样的天气,这么久在外没有给地龙添柴,地龙也熄了。 就在这个时候, 原本已经到街尾的那几名御林军往回走了过来。 然后乖乖的按照顺序,走入了陈府去搜查。 陈月好奇的朝着街尾看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章完) ------------ 第五十九章 烧火 “检查好了,现在女的去那边,男的来这边,最后搜身结束,你们就好了。” 海天戴着一顶毛帽,站在陈府的前院内,朝着陈家人说道。 瞧着对方一脸的我不认识你们的模样,陈家人也紧绷着脸,配合的演出。 有海天在场,就连负责给大老爷们搜身的几人也忍不住的放轻了手脚,但是却更加仔细得搜查。 “回禀海大人,此户人家没有问题。” “嗯,既然没问题,那就赶紧去下一户吧。” 说完这话,海天就带着御林军走出了院门,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 陈爹上前将院门关上,这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我的娘哎,这珵都住着可太刺激了,搜身的人都是御林军。” 说这话的时候,陈爹忍不住的压低了声音,毕竟,隔壁人家和自家之间,也就只隔了一堵院墙的距离。 陈月早上补了一会儿觉,刚刚又站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风,现在精神头上来了,肚子却饿了。 “咕噜噜~” 牛芳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小月的肚子,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云层厚实,遮挡住了太阳,牛芳暂时也辨别不了现在的时辰,只得朝着还站在前院里的众人道: “你们都去休息一会儿,我去下一锅面条,好了叫你们来挑。” 陈竹却没有随着大家伙一起走,而是跟着牛芳的步伐进了厨房,珠珠则是带着两个小家伙在正厅里,让陈壮去给灶台生火,陈壮却扭头去给地龙添柴火去了。 珠珠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了,方才陈竹那姑娘也跟着娘去了厨房,大壮这是在避嫌,想到这里,珠珠忍不住乐了。 “大壮。” “咋了,珠珠?” “没啥,就是想喊喊你。” “是不是门打开,里面冷?你等等,我把火烧大些。” “好呀。” 陈月看着两人的对话,还是选择去厨房得了。 一瞧,厨房里也正在下面了。 “小月?你进来得正好,去叫他们来端碗。” “哦哦,好。” 众人坐在饭厅里吃着碗里面的面,越吃越肉,脑门上的汗水跟着留下来。 王百年这孩子就更夸张了,本来就胖,热的满头大汗不说,整张脸都热得通红。 陈月和牛芳陈竹三人是最后端着碗离开厨房到饭厅的人,几乎是一走进饭厅的门里面,陈月就感觉到仿佛有一股实质性的热浪,朝着自己迎面打了过来。 牛芳当即皱眉,将目光放在了吃着面的陈爹身上, “老陈,你咋回事儿啊?这地龙烧得这么旺,咋的,你是想来个蒸人肉不成?” 陈爹一听牛芳的话,赶紧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一边抬起右手的袖口将头顶的汗珠给擦了,一边道: “不是啊,我刚才明明就添了没多少,这地龙不会是坏了吧?” 擦完了汗,陈爹还起身到后院去,打开了自己的卧房门,进去后又出来。 “这后院屋子里也暖和得很。” 牛芳也意识到不对劲了,环视了一圈饭桌上的人。 转而走到隔壁正厅里, 正厅因为比较大,又打开了两扇门换风的缘故,所以不同于饭厅那快热死人的温度,显得格外的适宜。 牛芳再将目光转移到正坐在炉灶边上吃面的大儿子陈壮。 沉着脸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 正在认真吃饭的陈壮也感觉到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而且一直没有退去。 陈壮抬起头来,看见了朝着自己走来的牛芳。 “娘?” 陈月此时也端着面碗靠在饭厅门边上看向牛芳和大哥的位置。 嗯, 瞧见大哥坐着的位置,她觉得,自己破案了。 果然, 牛芳先半蹲下,然后用放在一旁的火钳子,在炉灶内捣鼓了几下,这才站起身来。 “把碗放下。” 陈壮还乖巧的将手中的面碗给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屁股挪开。” 陈壮没有丝毫犹豫的起身将小马扎给让了出来。 牛芳蹲下来,用手中的火钳将里面的木柴给夹了出来两个。 一边夹出来,牛芳一边小声得默念道: “亲生的,亲生的,孩子大了,要留面子。” 只可惜,陈壮这孩子打小就看不懂脸色和氛围,瞧见这一幕后还很不理解的问道: “娘,你把柴火夹出来干啥?” 牛芳深吸一口气,抬头瞧见了同样一脸好奇站在门厅门后看着自己的珠珠。 “珠珠乖,娘把柴火捡出来了,你带孩子去我屋里,屋里暖和。” 珠珠看了看自己相公,又看了看自家婆婆, “好的,娘。” 待得瞧见珠珠真的去了后院后,牛芳这才叹出一口气,伸手捏到陈壮的耳朵道: “你个傻子,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柴火多么不容易运进来?家里的柴还不知道要用多久才有新的!” 尽管生气,但是牛芳想到正在检查的御林军,还是不敢说得太大声了,只得贴在大儿子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 陈壮一听这话,愣了一下,随即也有些委屈道: “娘,这些柴火我,我还给你,我也是当爹的人,我不能让我自己孩子冻着!” 牛芳一听这话,当场给气笑了, “好,你不想让你孩子被冻着是吧?” 陈壮紧抿着嘴唇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副十分坚定的模样。 “好,好,好,娘本来也不想把你干的蠢事说明白,你跟我过来。” 说着,牛芳就捏着大儿子的衣袖到后院来, 此时珠珠正站在屋外,瞧见婆婆来了,还主动解释道: “娘?这屋子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的热,两孩子一进去就闹着要出来。” 牛芳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这屋子里热,刚刚陈爹已经试过了。 她用提着陈壮袖口的右手朝着卧房的方向使劲道: “来你自己进去试试。” 陈壮看了一眼媳妇儿,又看了一眼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走进了牛芳的卧房。 掀开门帘进屋, 一股热浪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就像是有人用一张刚刚用热水洗过的布帕子直接盖在脸上一样,让人下意识的忘记了呼吸。 很快,满脸通红的陈壮从屋内走了出来,满脸羞愧的看向牛芳。 “娘,我错了,我不应该只想着媳妇儿,忘记了大家。” 牛芳听见这话,才缓缓点头, “知道错了就行,不然我还以为你个臭小子想在这大冬天的热死我们。” 瞧见这一幕,陈月摇摇头, 啧啧, 牛芳同志啊, 这有了孙子了,战斗力不行了啊~ (本章完) ------------ 第六十章 会试提前 初七, 海天登门拜访, 珵都城接连搜查了几天,陈月都没有在外面听到什么夜行衣的消息, “不过,倒是把珵都城内的北荒漠人给全部抓到了,别说,连我都不敢相信,珵都内竟然有这么多的北荒漠人。” 海天坐在饭桌上,等着开饭的时候,顺便给大家讲了讲最近的搜查进展。 原本他是想叫上姜西一起的,结果没想到去了几次,姜西都不在大理寺,加上最近天天搜宅子,体力消耗过大,他实在是太馋陈家的菜了。 于是,想了好几天后,海天决定独自上门蹭饭。 陈月坐在饭桌上,瞧见海天那高兴的劲儿,不由得吐槽道:“看你说话那高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现了上千两黄金呢。” 海天诧异的扭头看向双肘撑在饭桌上双手撑着自己下巴的陈月反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但凡是在珵都城内,每抓到一个北荒漠人,都是有奖赏的。” 陈月: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感兴趣了。 “上菜了!上菜了!别聊了,来,海捕头,快吃,这是我今儿新做的炸酥肉,可香了!” 牛芳将一大盆现炸的酥肉摆在了圆桌中心, 陈家人吃饭有个特点,那就是,牛芳每次都会默认把自己觉得最值得吃的菜做成大盆,放在中间。 就算是不知道这个规矩的人,在陈家吃过一顿后,也会领悟到这个点。 所以,这盆酥肉一上桌,大家就默契的提筷厮杀,至于什么北荒漠人,奖赏啥的,能有面前的酥肉香? 吃饱喝足,大家伙坐在凳子上缓神,这时,海天梭巡了一圈坐在饭桌边的众位。 “对了,刚才还有个消息,忘记说了。” 陈月打了个哈欠,这几天不知道为啥,特别的困,此时听见海天的话,也懒得把眼皮抬起来,因为不知道为啥,总觉得这家伙说的会是废话。 “圣上决定将这次的会试提前,说是提前到二月初二。” 什么! 陈月瞬间也不瞌睡了,一双眼睛瞪大了看向海天。 “提前了?今儿都初七了吧?那岂不是距离会试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了?” 海天点点头道: “是。” 陈月不敢置信, “这个消息传下去,那些远距离的考生,来得及赶来吗?” 要知道,就算是他们从武侯坐马车到珵都来,那也是摇摇晃晃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那些更远的考生怎么办?总不能直接飞过来吧? 海天被这么一问,也愣住了,但随即又摆摆手, “圣上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有圣上的考虑,再说了,也只是提前了半个月,应该不至于吧?” 陈月张了张嘴,想要辩论一番,但随即又想到,海天似乎从来没有出过珵都城大范围内,便又闭上了嘴。 倒是牛芳,听见这个消息后,连忙道: “哎哟!幸亏我们一家提前来了珵都,不然按照以往的时间来,说不定刚刚赶到就要开始进去考试,这身子骨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来。” 牛芳的话,倒是给海天提了个醒, “也是!是我没想周全了,牛夫人,感谢您的款待,我先回去好好问问会试的事情,问清楚了再来告诉你们。” 牛芳赶紧点头, “是了是了,这事儿可得问清楚了,多谢海捕头了,要不是你说,我们家走哪里知道这样的消息。” 海天急匆匆的走出了大门。 桌上甘顺师父和陈书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陈月也紧锁着眉头。 倒是王百年十分不解的看了一眼大家伙。 “咋感觉你们听到这个消息不高兴呢?这要是大家都赶不及,或者说勉强赶来了,身体没调整好,那我们陈书岂不是更有机会了?” 牛芳一听这话,也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哎?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 瞧着王百年脸上的不理解是真情实意的,陈月不免开口解释道: “你们想太多了,若是真的赶来的人不够,狗,咳咳,圣上说不定会直接取消这一届会试,这也说不定的。” “取消?”王百年不明白了。 “取消!”牛芳一想到取消后还要继续租这个贵的不要不要的宅子,也很激动。 陈月点点头: “是啊,往后挪之类的,哎,现在就希望那些考生能够顺利的赶来吧。” 随着陈月这句话说出口, 天空中的云层似乎颤抖了一下。 随后, 北方接连下了七天的大雪停下了,云层渐渐散开来,露出了暖阳,被困在家中的考生们,瞧见这个太阳,不知道为何,心中涌现出了趁着天气好,提前赶考的想法。 南边, 接连下了七天的雨停下了,云层散开,随即露出了大太阳,瞧见这样反常的天气,考生们也只得决定提起赶考,以免路上因为气候变化耽搁了时间。 珵都, 继续阴天。 —— 说完话后, 陈月感觉自己似乎忽然不是很困了, 想了想。 她把原因归结于自己刚才被科举消息吓到了的原因上。 既然不困了,那自然要找些事情做来打发时间了。 书房就不去了,毕竟小老弟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会试了,还是把空间让给他吧,毕竟,这可是相当于上辈子高考,甚至比高考还是重要的考试。 回到屋内, 陈月坐在已经许久没有坐过的软塌上,打开了系统背包,想要把背包里的东西整理一下,有些没用的东西就干脆拿出来放在卧房的箱子里,免得哪天牛芳心血来潮帮忙整理的时候,发现里面衣服都不见了。 陈月将衣裳都放进木箱,然后视线不由得停留在了那本和假日记本一起发现的本子上。 看武安日记本上吐槽周皇喜欢把日记本放在暗格里。 这本,不会就是狗皇帝的日记本吧? 想到这里,陈月躺到了软塌上,翻个身,将那本疑似狗皇帝的日记本从背包之中取了出来。 日记本比武安的那本厚了估摸着有好几倍,陈月放在手上掂了掂,心中的好奇更加汹涌了。 “啧啧,也不知道这个日记本是不是写给别人看的,唔,他藏得那么隐秘,应该不是吧?” 说完, 陈月好奇得翻开了第一页。 (本章完) ------------ 第六十一章 解惑 “我发现武安不是武安。” 日记本的第一页第一行映入了陈月的眼帘,看见这句话,陈月下意识嘀咕道: “哎?这本日记是啥时候的啊?” 说着,陈月将日记本给翻到了最后一页,想要确认一下日记本的年份问题。 “我让姜峡派人去给周锦画一个教训。” 目光落在这行字上,陈月愣了愣,心里有一个念头,或许这就是大侄女周锦画受伤的原因。 但是,姜峡又是谁? 为了确保自己没有弄错,陈月从那句话往上看,想要核对一下日记本最后的使用日期。 毕竟,尽管她怀疑狗皇帝对大侄女周锦画下手了,但是内心深处还是认为,虎毒不食子,或许是自己猜错了。 从最后一句往上看。 “魏思远竟然将我放进大周的族人给揪出来了,该死。” ?? 这话给陈月看蒙了, 她看着手中的‘日记本’,来回看了好几遍,她很确定,这就是从御书房里拿出来的,可是,这狗皇帝怎么说自己族人被揪出来了? 前段日子,被魏思远那家伙揪出来也就只有北荒漠人啊? 继续向上看。 “这该死的朝廷,该死的大臣,等他们都被炸死了,我就可以假死解脱了。” 陈月的眼睛快速的向上翻看, 她不知道的是,她翻看日记本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日记本不算薄,且每一次的日记,都只有简短的几句话,有时候甚至就一句话,不知不觉,竟然看了有好几次跨年,也就是好几年。 等到陈月察觉到天色已暗,从日记本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屋外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 陈月拿着手中的日记本,有些犹豫。 但最终,她还是决定将这本日记交给周锦画看看。 —— 公主府内。 周锦画躺在床上, 屋内站着几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 这几身衣裳,都和陈月之前穿的那身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去吧,如果被抓住了,记住你们的身份。” “是!” 待得几人走后,一直待在周锦画身边的丫鬟走了进来, “主子,您的吩咐,奴婢已经传达下去了,种子也已经顺利的运送到了南边,提前会试的消息也已经快马加鞭的传出去了,只是。” 周锦画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道: “只是什么。” “奴婢以为,就算是将消息传出去了,离得远的考生,也依旧来不及赶来。” “那与本宫无关。” 丫鬟脸上有些困惑,但是目光瞧见主子那苍白的脸色时,还是忍住了困惑。 “那,奴婢告退。” “等等。” “是,主子。” “府外守着的御林军人数有没有增加。” “回禀主子,还是那些人。” “没有人进府来搜黑衣人” “回禀主子,没有。”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主子。” 听见丫鬟出门的声音,周锦画这才睁开双眼, “竟然不来公主府上搜,是笃定了偷日记本的人不是我?为何?” —— 寝宫内, 周皇躺在龙床上,面色沉得可以滴水, 屋内,就连他一向青睐的大太监苏卫都不在。 “是谁,究竟是谁,谁拿了我的日记。” 宽阔的寝宫内,没有人回应他, 过了一会儿,周皇伸手从龙床内侧挑开了一个小小的锁扣。 随后,他从床上下来,探到床底。 那里有一个宽阔的洞口, 他小心的从洞口踩着楼梯向探去,不一会儿,洞口合拢,被地毯遮盖的床底,仿佛什么都没改变。 周皇走在楼梯上,一步一步的向下走去,他披着华贵的皮裘,熟练的在这座地下迷宫内穿梭。 然后,来到了一个房门前。 “扣扣扣。” 在房门上敲响三下,里面传来了至少三道开锁的声音。 随后,房门打开。 周皇走入房内。 “少主!” 开门的人看见周皇恭敬道: “这一次,兄弟们损失惨重。” 周皇点点头,手却一巴掌打在说话的人的脸上。 “早就告诉你们,把身上的图腾抹去,你们就是这样给我抹去的?” “少,少主……我们……” 周皇扬一扬手, “不必多说,错了就是错了,如今炸药被查出来,兄弟们也被抓进去了大半,你可知,这是多么大的损失!” “属,属下有罪!” “听着,明年七月之前,将部落的人都集结到边关,听我的消息,到时候叫你们,你们就直接把临省已北占据,事后,我会以大周天子的名义,与你们建立邦交。” “少主……这……” “这是上天给予的神降消息,回去告诉父亲。” “少主英明,属下这就回北边去告诉主子。” 周皇点点头, “手脚干净些,不要再出事了。” “是,是,属下明白,明白。” 安排好了这一切,周皇再一次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回到了寝宫内,躺在龙床上。 翻来覆去, 嘴里反复念叨着: “没事的,就算是有人抢走了我的日记本,也不一定会认识大周的字,就算是认识,也没人会相信的,毕竟,我可是大周的天子。” 说着说着,窗外传来了大太监苏卫的声音。 “皇上,四更了。” 周皇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进来吧。” —— 四更天, 珵都城内如今管辖严谨,路上除了巡逻的捕快外,就是御林军,连打更人的身后都跟着两名捕快,以示清白。 陈月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床顶, 她睡不着, 白日里睡了觉,再加上精神有些亢奋,她现在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但就是不困。 或者说,身体困了,脑子不困。 “反正也睡不着,干脆把日记本一次性看完算了?” 说完这话,陈月眨了眨眼,仿佛是在同意自己的想法。 “行,那就看吧!” 四更天, 皇宫内皇帝起床准备早朝, 皇宫外, 陈月翻开了日记本,这一次却决定从前往后看。 “这个女人很奇怪,她经常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还自以为我看不出来。” “她似乎有预知的能力。” “她太危险了。” “她开始怀疑我了。” 中间空了几页,似乎被谁撕下来了。 紧接着 “她死了,她终于死了,大周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如果不是因为她怀疑我不是周皇,或许我还能留她一命,她比别的女人都有意思。” 陈月看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武安当初处境多么危险。 翻开下一页, 陈月整个人都愣住了。 (本章完) ------------ 第六十二章 幺蛾子 “我收到父亲传来的消息,那个被掉包的倒霉蛋陈数,如今在襄省的偏僻的乡下,他娶了一个媳妇,叫牛芳,呵呵,多么俗气的名字,生了两个孩子,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父亲问我要不要干脆将他们杀了,以绝后患,我拒绝了,还有什么乐趣,是看着这个身份原本的人在地里讨食来得更令人愉悦的吗?” 看见这一页,陈月甚至以为,以为自己偷来的日记本被掉包了,不然,不然里面怎么会出现牛芳和陈爹的名字? “什么天子?天子,让他去做个农民,不也一样的吃不饱饭,哈哈哈哈” 陈月快速的向后翻看, 后面却再也没有提到过这件事,似乎,他也真的只是偶尔听到消息,所以发出的感慨一般。 等等, 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对陈爹使用过查漏补缺。 原本就混沌的脑袋,此时被这个消息冲击得更加混沌了。 这里面有这样的消息,要是交给大侄女周锦画,岂不是就等于把证据交给对方,然后告诉她,我爹才是当之无愧的周皇? 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这日记本有问题啊! 感觉就像是自己伪造的一样。 “淦,幸亏我没有把这东西直接交给她,否则,否则我成什么人了?处心积虑想上位?” 想到这里,陈月郁闷了, 好不容易从皇宫内找到的证据,竟然因为这件事,导致这个铁锤变得没有那么可信了。 “小月?” 屋外,牛芳的声音传来。 “啊?娘?” 牛芳敲敲门。 陈月下意识直接将日记本给收进了背包之中。 下一秒,牛芳果然从外将门推开进门。 “你这是,醒得早?还是睡得晚?” 瞧见了坐在书桌后的陈月,牛芳视线在桌上转了一圈, “昨儿白日里睡太多了,晚上睡不着。” 陈月不慌不忙的从座椅上起身,上前去拉着牛芳的手撒娇道: “娘,要不您陪着我睡一会儿?好像在娘的旁边,我就睡得特别踏实。” 一句话,让牛芳紧绷着想要说两句小月的脸色放缓了下来。 嘴里却念叨着: “多大的姑娘了,还像个孩子一样,行吧,娘陪你睡一会儿,现在再不睡啊,今晚上你又得熬了。” 说完,手上就拉着陈月朝着床走去,上床后,一边轻拍着陈月的后背,嘴里一边哼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曲儿,陈月本是为了打岔牛芳的探究,此时却真的在小曲儿之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再次醒来,身旁的牛芳早已不见了踪影,伸手摸了摸她睡的地方,凉呼呼的,估摸着走了许久了。 打了个哈欠, 外面传来了热闹的声响,似乎是从屋子北边传来的,这倒是有些稀奇了,要知道,自从过年以来,这北边的街上就冷清得可怕。 穿上衣裳,将头发简单的扎了两个发髻,陈月这才走出门去,朝着厨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看了看系统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过,家中大家估计已经吃完午饭了,一般而言,牛芳会将剩下的饭菜温在锅内,留给没吃饭的人。 陈月刚刚摸到厨房,却发现里面竟然还站着一人,正在端着饭碗吃着饭。 “海捕头?” 你怎么在我家? 你怎么在我家厨房吃饭? 你怎么吃的我娘留给我的饭? 陈月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将要说的话给表达了出来。 只可惜,她遇见的是海天。 一个一向都看不懂脸色的人。 “小月啊,你来厨房干啥来啊?” 陈月微微瞪大了眼睛, “来厨房还能干啥,就是来。” “啊,你是来热菜的不?” “嗯?” “我就说牛婶搁锅里的菜有点少,她叫你来热菜的是不?” 陈月深呼吸,吐气。 “不是,海捕头,您今儿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说完,陈月看向还端着饭碗没撒手的海天。 海天先是抓紧将碗里剩下的饭给几口抛干净,吃下肚了,这才道: “嗨,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圣上下令了,让搜查的事儿转到暗地里,不要打扰老百姓的生活,再就是为之后的会试做准备。” 狗皇帝,又在搞什么东西? 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却已经熟练的开始给灶火加柴,没法子,这人把牛芳留给自己的东西都给吃了,她只能将就蒸几个包子吃吃了。 “海捕头,您还有事儿?” 陈月瞧着端着碗没走的海天,有些困惑问道。 海天也愣住了, “不是,你这热的包子……” 话还没说完,牛芳从厨房外进来,一进来就瞧见了端着个吃完的碗的海捕头,以及蹲在地上正在添柴的小月。 “海捕头?您怎么在这里?” 海天愣住了, “牛婶子,不是您说,给我留的饭……” 牛芳一听这话,双手一拍, “嗨呀!您听错了,那留的饭菜在饭厅啊!这灶台里是我给小月这孩子留的。” 说着话,牛芳上前一步将灶台的锅给掀开,里面除了一个蒸格外,就剩下个空盘子。 再低头看向给炉灶添柴的小月, 牛芳忽然明白了。 海天也明白了,赶紧将手中的碗筷给放下,转过身看向正在烧火的陈月道: “这,这,小月姑娘,抱歉,实在是抱歉,我把你的饭给吃了,这,我该怎么赔偿你才行?” 陈月挥了挥手,无所谓道: “没事儿,正好我也想吃包子,对了,海捕头说要说的事儿,娘您知道了吗?” 牛芳笑着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你爹和你王伯伯一听这话,立马就拉着小白去拖柴火去了,这地龙啊,哪哪都好,就是这柴火耗不住,太贵了。” 陈月一听牛芳已经知道了,也就不再多说了,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抬头看向海捕头问道: “对了,那会试的事儿,圣上让你们准备什么啊?” 海天听见这话,皱了皱眉, “圣上似乎对此次的会试格外看重,要求参加会试之前,这些举人们都必须集体入住客栈,并且与外隔绝三日,然后集体前往参加会试。” 牛芳一听这话,颇为不解问道: “那按照你这么说,岂不是到达珵都的人又少了不知道多少?这不是变相的又提前了三天?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那些考生能不能赶得上?” 作为已经知道周皇马甲的陈月却想的是, 狗皇帝又想趁这次机会搞什么幺蛾子? (本章完) ------------ 第六十三章 入客栈 一月底, 珵都的气温较之月初的时候,暖和了不少, 牛芳正站在陈书的房间内,帮他收拾着行囊。 “也不知道那皇帝咋想的,这么冷的天,还非得让你们先在客栈里住三天,住三天咋的了?住三天了,就能有啥不一样的啊?” 牛芳一边念叨着,一边把自己做的饼和包子给塞了进去。 等到做完这一切,牛芳起身看着穿着暖和的小儿子。 “那啥,好好考,考上了娘给你做火锅给你吃。” 陈书一只手朝着书筐伸来,想要将它给背在身上。 牛芳迟疑了一下, 走上前去,将这书筐给亲手放在了小儿子的背上。 陈月站在一旁,亲眼瞧见陈书在背上书筐后,整个人都下意识的向后踉跄了一步。 瞧见这一幕的牛芳略带嫌弃道: “啧,你这小身板不行啊,叫你每天在院里跑跑,你又偷懒了是不?这次会试回来了,每天给我在院里跑五圈,少于五圈没得早饭吃!” 陈书:??? 看完全程的陈月也笑着打趣道: “听见没,小弟,说的就是你,谁让你打着要会试的名头,每天坐在书房里不出门,看吧,这体力就是不行。” 牛芳看向站在门外一脸幸灾乐祸的陈月, “你也别笑你弟,等你弟回来,你两一起跑。” 陈月忍不住伸手指向自己, “娘?为什么我也要一起啊?” 牛芳拍了拍陈书的后背,示意他可以背着走了,再抬起头来,看向今日打扮得格外喜庆的陈月道: “免得你天天的,白天不累,晚上不睡,这样昼夜颠倒的,身体吃不消。” 陈月无奈了,赶在牛芳的身后想要辩解: “哪天天了,我就是前段时间晚上没睡而已。” 却见牛芳头也不回道: “多锻炼锻炼是对你好,将来生孩子省劲儿。” 听到这话,原本全身心都在走路上的陈书忍不住的扭过头来说道: “那就不生,让姐在家待一辈子。” 牛芳听见这话,只觉得脑袋都突突的, “陈书,你应该庆幸今天是送你去客栈的日子,不然你看我削不削你就完事儿!” “你就是削我,我也得这么说!” 牛芳深吸一口气,最后大概是忍不下去了,放声喊道: “老陈!老陈!你给我死哪去了!” “来了!来了!媳妇儿!咋了这是?” 正在马厩里给小白按摩梳理毛发的陈爹从马厩内走出,手中还捏着那把给小白梳毛的梳子。 牛芳上前一步在陈爹腰间软肉捏了捏。 “嘶~媳妇儿?咋了?” “你儿子惹我生气,他今儿要去准备会试了,我不能动他,我还不能动你了?” 牛芳说完话,眉头一挑,瞪向陈爹。 陈爹环视一圈,只得认输道: “行,行,行,子不教父之过,啊,是我的错,那咱们捏也捏了,我把马车给套上了?” 牛芳瞧着陈爹的态度如此端正,点了点头。 因为此次全国各地的举人考生们都要汇集到一家客栈内住宿,所以客栈所在的街道早早的就封了起来。 马车行驶在距离街道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时,路上就已经堵得进不去了。 牛芳将头探出窗外,瞧见外面人头攒动的一幕,又瞧见自己脚边,方才给小儿子塞的书筐,伸手拎了拎。 有些犹豫的看向小月道: “小月,娘是不是准备得多了些?住客栈里面,吃住应该用不着,会试三天,娘给你弟弟带的干粮就是七天也够吃。” “娘,都到这里了,你再把干粮拿出来,不是多此一举,再说了,你拿出来也就那点重量,放着吧,万一小弟晚上温书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也是,也是。” 想到这里,牛芳放下了手中的书筐,转头看向一旁坐着打瞌睡的小儿子道: “醒醒,你若真的想睡,到了客栈再好好睡。” 陈书打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强行逼迫自己睁开双眼,眼泪汪汪的看向坐在对面的姐姐道: “姐姐,娘,那我就走了。” 牛芳瞧见外面的景象,伸手按住陈书的腿道: “娘送你到客栈外面,这里人多,万一把你挤着了。” 陈月也想跟着下车,却被牛芳给反手按在了坐凳上。 “外面人多手杂的,你个小姑娘,娘怕你被占便宜,你坐马车上,爹守着,娘也放心。” 曾经千里奔袭,夜闯皇宫的陈月听见这话后,却只得乖巧的点点头。 “知道了,娘,你去吧。” 陈月坐在马车上,闲来无事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说实话,也没什么风景,大部分都是来赶考的学子。 正当陈月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准备放下窗帘的时候,却瞧见了一名书生背着书筐急急忙忙的朝前赶去,而他身后不远处则跟着几名神情焦灼的壮汉。 这是怎么回事? 眼见着因为前面拥挤,书生不得不放缓了脚步跟随在众多考生之后朝前走去,身后的那几名壮汉眼前一亮,连忙挤开了前面的人群,就在最前面一人伸手就要搭到那名书生肩膀时。 “哥哥?你怎么现在才赶到啊?我和爹都等你好久了,娘和弟弟已经在前面去了,你快去吧。” 陈月伸手一拍书生的肩膀,俏声说道。 瞧见书生迷茫的表情,还压低了声音道: “大哥哥,你身后有三个长得很壮的人一直在跟着你,你快进客栈去吧,我和我爹帮你把他们拦下。” 书生在听见第一句后,原本因为焦急走路而有些发红的脸庞变得有几分苍白了起来。 在听见后面的话后,先是感激的看向陈月,随后又有些抱歉。 只得匆匆道: “谢谢姑娘救命之恩!我的名字是杜商。” 陈月点点头, 大声道: “哎呀!哥!都什么时候,娘知道自己看着办的,你快进去吧!” 一旁的路人们听见也凑热闹劝道: “就是,就是,这前面还得走一条街,你快进去吧!” 有了陈月的话,方才一直紧追在杜商身后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有些忌惮和疑惑的看向陈月所在的方向。 最终,三人还是选择了撤退。 而陈月则是来到了维护考生入客栈秩序的官兵处: “官老爷,民女发现考场外好似有人在追赶考生?” (本章完) ------------ 第六十四章 雷淑 距离考生入住的客栈两条街外, “考生入住客栈朝内走。” 巨大的字牌立在官兵的身旁,箭头指向客栈方向。 “大哥,咱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咋没人问路啊?” 被称之为大哥的人也纳闷道: “是阿,之前咱还指了好几个反方向的走,咋现在都没人了?” 不仅如此,珵都城外,城门口也竖起了木板,上面写着, “会考考生到此排队,统一入城。” 站在城墙外,一名带着毛帽穿着破旧皮裘的人朝着一书生打扮的人走去。 “小兄弟初来乍到,要不我带你去那考场指定的客栈?” 书生笑着摇摇头, “不必了,谢谢大哥。” 随后,书生腿脚麻利的走到了那个木板面前,排起了队。 随着排队的人越来越多,戴毛帽的人也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了,找了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问道: “这位秀才爷,您瞧那几位都去那里排队干啥啊?那里也没门洞开着啊?” 被问到的人一听这声秀才老爷,内心一阵舒坦,要知道,在珵都这个地方,几乎可以称之为,秀才遍地走,不值钱,被尊称一声老爷,那几乎就不可能。 “这位大哥,你估计是不识字吧,那木牌上写着,会试考生到此处排队,估计,是要带着考生直接去客栈。” “啥?” “有什么问题?” 只看见戴毛帽的那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神情不似方才那般提问时那么谦卑。 “得,捞了一句秀才老爷,也不算亏。” —— 魏思远抱着手捂子站在距离考生入住客栈外一条街的十字路口。 “要你们找的人都找到了没。” 下面站着的几人都默默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抓到了这几个。” 正当大家都沉默不语的时候,姜西的声音从街道另一头传来,众人抬头望去,便瞧见了姜西,以及她身后那三个手上被麻绳拴死了的壮汉。 魏思远瞧见这一幕后,丝毫没有惊讶,只是点点头,吩咐面前几人。 “把他们带下去审问。” “是!” 待得手中牵着几人的麻绳被交出后,姜西站到了魏思远的身前。 冲着魏思远行礼,随后道: “已经派人将客栈重重包围,严禁任何人进出,到时候会派人负责转送这群考生去会试考场,绝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科举。” 魏思远点点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样的。” —— 皇宫内, 周皇今日兴致颇高,处理完公文后,难得去御花园里坐坐。 刚到御花园坐下没多久,就瞧见一穿着俏丽的秀女走入御花园,走到了那花园的中心位置,背对着周皇所在的位置,弯腰轻嗅花园内常开不败的鲜花。 搁在往常,周皇此时已经起身走了,但架不住今日他的心情好,瞧见这一幕后,只出声道: “闻什么,这么高兴。” 秀女仿佛被身后的声音吓到了,整个人立马站直了起来,有些娇羞的转过身来,看见坐在凉亭内的周皇,便赶紧收回了目光,只怯怯的用眼神的最上面一层偷偷的偷看几眼。 瞧见这副怯生生的模样,周皇兴致大发, “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名雷淑,现在住在储秀宫。” 周皇听后哈哈一笑, “淑儿,不错,好名字,过来,随朕坐着聊聊。” 雷淑听见这话,脸颊顿时飞上两团红晕。 尽管如此,来到凉亭的步伐却没有停歇。 坐了一下午,周皇带着雷淑回了御书房。 走到御书房门前,雷淑停下了脚步。 周皇看向停下脚步的雷淑, “怎么。” 雷淑下巴微微向内收敛,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向周皇道: “御书房,小女子,小女子不敢进去。” “哈哈哈,无事,你是朕的女人,朕同意你进御书房,你进便是。” 说完后,周皇还在雷淑的鼻尖轻轻刮了一下。 雷淑立即露出了娇嗔的笑容。 苏卫紧跟在两人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待得周皇牵着雷淑走进了御书房内, 苏卫却将脚步停在了书房门外。 不一会儿,御书房内传来了火热的喘息声。 不知道为什么,苏卫觉得自己对于圣上做出在御书房宠幸秀女的事情,一点也不吃惊。 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吃惊的呢? 苏卫站在御书房的门外, 门内娇喘连连,门外苏卫却回想到了长公主周锦画才出生的那段时间。 武安皇后手脚有些笨笨的,却执意要亲自照顾自己的孩子的时候。 那段时间,圣上在做什么? 哦,对了,他在宠幸王府内的丫鬟,后来那名丫鬟去哪里了来着? 苏卫微微皱眉,想要回忆起来,只可惜,年头真的有些久了,想了许久,他也没有想起,那名丫鬟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就在苏卫有些沮丧时,却远远瞧见了自己的小徒弟一脸喜色从院门走进来。 苏卫表情恢复严肃地看向了小徒弟。 “师父。” 小徒弟压低了声音,有些雀跃的朝着他行礼后道: “好消息,大理寺魏大人,趁着这次考生入住客栈的时候,又抓到不少北荒漠人,说是,好几十个,现在正在严刑拷打,让他们把他们的老窝交代出来。” 苏卫听见这个消息,心里却没有太高兴。 “知道了,圣上现在正忙,等圣上忙完了,我便上报给圣上的。” 说完,苏卫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了一颗小金球。 “这颗珠子你拿去,注意了,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如果有赏,我自会叫你来的,知道了吗?” 小徒弟瞧见那颗小金球,顿时喜笑颜开。 “那我收起来啦?晚上我来找师父您喝酒!” 苏卫瞧着一脸喜悦的小徒弟,只是无声的将手朝外挥挥, 待得小徒弟走后许久, 御书房内的喘息声才停下。 “苏卫,给朕端杯水进来。” “是!” 苏卫端了一杯温水进入御书房,全程将头深深地低着,确保自己的一双眼睛不会看见任何不该看的。 屋内, 雷淑全身布满青色痕迹的穿着衣裙,背对着周皇的一双眼睛内,再也不见之前的羞涩,反之,则是刺骨的恨意。 (本章完) ------------ 第六十五章 夜半惊喜 喝下一杯温水,周皇这才一脸轻松满足地坐在座椅上道: “将秀女雷淑封为淑嫔,至于屋子,你自己看着选吧。” 雷淑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向周皇,跪下行礼道: “谢主隆恩!” 待得雷淑走后,周皇这才一脸喜色看向苏卫问道: “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喜,哦不,是什么大事发生?” 苏卫瞧着周皇,心中的困惑只增不减。 面上却不带丝毫,只是毕恭毕敬道: “大理寺魏大人发现有许多人扰乱今日的考生入住客栈,随即派出了大理寺的人,抓住了好些人,听闻,此时正在大理寺的地牢里面审问。” “什么!” 周皇下意识的质问道, 随后,他脸上的愤怒立马收敛了起来,看了一眼依旧将头深深低着的苏卫。 深呼吸两口, “朕实在是很难想到,前段时间才抓了这么多的北荒漠的人,今日竟然还能抓出来这么多。” 苏卫低头道: “许是圣上天子之威,才让事情这么顺利。” 周皇咬紧了后牙槽,这才忍住了自己想要嚎叫的冲动, 该死!该死! 这群人简直就是蠢笨如猪!不!或许连猪都比他们来得聪明! 朕只是让他们想办法拖延一下这次的科举,他们甚至都没等会试开始,就给我被抓进去了! 该死! 这个魏思远也一样该死! 想当初之所以提拔他当这个大理寺少卿也只不过是想要给姜爱卿找一个挡箭牌而已。 当初那个只会风流的人,现在竟然几次三番的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想到这里,周皇气得胸口快速上下起伏,但是眼角余光落在苏卫身上,周皇还是不得不压制住了自己的气愤,转而尽可能声音平淡道: “听到这个消息,朕既惊讶又震惊,传令魏爱卿,当务之急,还是保证会试的顺利进行。” 苏卫双手高举, “是。” 待得苏卫走出御书房传达口谕后,周皇坐在椅子上。 舌头伸出,舔了一下上排牙齿的大牙, “这个魏思远,还是太喜欢做事了,明年也一起派去临省好了。” —— 客栈内, 陈书背着沉重的书筐走进客栈的第一时间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毕竟,陈书今年也不过十一岁,甚至未满,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都像孩童一般,更别说是与客栈内的众位平均年龄在二十往上的同窗中了。 然而,陈书既然能够进入客栈内,就已经证明了,他的举人身份。 更何况,年纪如此稚嫩的举人,前途不可限量。 是以, 陈书进门后没多久,就收到同窗们的热情迎接。 勉强应付了一会儿,到了晚餐时间。 晚餐是做好了放在桌上,每一桌共有五菜一汤,供应八个人的饭量。 陈书吃了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今儿特别的困,方才吃饭的时候甚至差点在饭桌上睡着,逼得他不得不紧紧地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避免了在饭桌上睡着的窘态。 现在,回到了属于他的房间,他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而客栈饭桌上,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同时见到这么多的举人同窗,大家虽然身体会有些疲倦,但精神状态却出奇的高昂。 大家高谈阔论,直到深夜,才熬不住睡意,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去。 待得这些人都散去后, 一直强撑着双眼守夜的小二才开始收拾起了桌上的残骸。 后院的厨子早已在厨房内的木柴堆上睡得呼呼作响。 小二一直往返于后厨与一楼的餐桌之间,直到他看见每一间屋内的灯火都熄灭为止。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反之,将后厨内的油桶给小心翼翼的抱起来,一步一步的挪到了一楼放置餐桌的位置。 此时,他悄声的走到了大门后,用手指在门上戳了一个小洞朝外看去。 门外大概约七尺左右,围绕着客栈站着一圈的官兵,他们的腰间都挎着一把官刀,小二知道,那把刀很锋利,可以轻而易举的砍断自己的头。 不过,小二还是朝着自己的双手哈了口气,使劲的搓了搓手,试图让它们暖和起来。 脚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他小心翼翼的拿着水桶里的水瓢将油桶里那贵得离谱的油给均匀的洒落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 就在他洒到一半的时候,他被一个突然袭来的巨物给砸落到地上,在他滚落下台阶的同时,台阶上方传来了响彻云霄的叫喊声: “来人啊!!有人纵火!!!” 陈书喊完这句话,身后的走廊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更有许多同窗,甚至连外衣都来不及穿,披着被子就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们第一眼瞧见了站在台阶上的陈书, “陈书?方才那声是你喊的?” “哪里走水了?” “谁!是谁纵火!” 就在众人愤怒的问询时,一直守在客栈外的官兵也冲破了大门闯进了客栈。 与楼上过道内的人不同的是,他们率先看见的是从楼梯上滚下来躺在地上的店小二。 以及,楼梯下的油桶。 其中一人立马指着地上躺着的小二道: “把他抓起来!” 身后几名官兵一拥而上,将躺在地上的小二给捆了起来。 此时此刻, 那帮刚刚被惊醒的考生们,才闻到了空气之中弥漫着的油味,再看向楼下那被捆起来带走的小二,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歹毒!太歹毒了!” “好狠的心!” “这人为何要对我们下如此狠手!” “陈书小兄,徐某对您感激不尽!” “是啊是啊,陈书小兄,若不是您,恐怕我们这一次的考生都要葬身火海,且还死不瞑目啊!” 陈书却摇摇头道: “我只是睡醒了听见有人反复上楼,觉得奇怪,就躲在门后戳了个门洞想瞧瞧,结果就瞧见他在朝楼梯上浇着什么,那个味道特别熟悉。” “那味道就是做饭时放的油的味道。” “是的,但是我担心我打不过他,所以把我的书筐背出来,朝下扔到他的身上,瞧见他滚下楼去,才敢喊你们。” 众人此时低下头看向楼梯的上半部分阶梯,几乎被涂了个遍,心中胆寒,再看向陈书时候的眼神,不免透出了满心感谢。 (本章完) ------------ 第六十六章 赏赐 “什么?!” “客栈小二半夜打算火烧客栈?!被陈书那孩子给发现,打了一顿,扔到了楼梯下?!” 牛芳嘴巴微微张开,一双眼睛也瞪大了看向一旁坐着的陈月。 “啊?不能吧?就小弟那力气?能给人扔到楼下?估计是人听混了吧?” 陈月听见牛芳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牛芳听错了,但随即又想到,小弟的名字还是比较占人便宜的,应该不会听错,那就是这其中有啥误会。 “哎,小月啊,娘咋心里面就这么慌?总感觉这一次的会试,好像有点倒霉?” 陈月瞧见牛芳脸上那担忧的神情,心道: 娘阿,这些都不说了,咱们还是指望那狗皇帝想不起来爹和您的名字的好,不然天知道,那狗皇帝会怎么卡小弟的脖子。 想是这么想的,陈月嘴上还是不得不宽慰宽慰牛芳道: “娘,您多虑了,再说了,咱们今年都去烧香了,怎么菩萨也要保佑保佑小弟的。” 一听这话,牛芳脸上的神情舒缓了一些,勉强的笑道: “也是,咱们家可是能避讳的都避讳了的。” 就在陈月猜测的时候,大门被人从外敲响。 “咚咚,咚咚咚。” “来了!” 陈爹甚至都没问是谁,直接打开了院门。 陈月也见怪不怪了,自从海捕头在自家吃了一顿饭后,几乎隔三差五就找个机会来蹭饭,有些时候还带个消息啥的,有的时候干脆直说想蹭饭,毫不遮掩, 不过…… 小弟这件事,或许他还能知道个一二。 陈月想到的,牛芳自然也想到了。 “海捕头,您来的正好,方才我在外听见,我那小儿子陈书在客栈里,有人纵火,您知道这件事吗?我总觉得,外面人传的有点悬乎,不像我家那孩子。” 海天正从院门走向正厅,听见这话,脚下步伐加快的同时,也解释道: “的确是陈书那孩子制伏的纵火的嫌犯,不过他是用的书筐把对方给从楼梯上砸下去的。” 陈月眨了眨眼, “书筐?” 海天用手拈起一块小蛋糕,放进嘴里,含糊不清道: “就是书筐,我听人说了,那书筐是他自己的,不过可沉了,也不知道那孩子在收拾书筐的时候放了些啥在里面。” 陈月听了这话后,下意识的看向牛芳。 只看见牛芳脸上的神情,既高兴又不好意思,还有几分庆幸,总之,陈月自己也很费解,一张脸上竟然能出现这么多的情绪。 牛芳纠结完后,赶紧追问道: “那,那这孩子的东西岂不是都丢了?不能用了?我给他放里的馒头呢?” 海天一边咀嚼着,一边道: “东西没丢,都在那书筐里,那玩意还挺结实,不过,陈书这孩子估计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受同窗欢迎的举人了,估摸着,这么大的功劳,圣上应该也会有所表示。” —— 皇宫内, 苏卫敲敲门,在周皇的示意下,低头走进了御书房内,待走到周皇坐的书桌前时,深深将头埋着跪下道: “启禀圣上,昨晚深夜,举人们所住的客栈内,小二试图纵火,被其中一举人发现并制止,如今大理寺正在审问小二。” 从苏卫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的周皇,脸上神情未变道: “朕知晓了,苏卫,传朕口谕,赏,抓住纵火嫌犯的那名举人黄金十两,绫罗绸缎十匹。” 待得苏卫退出御书房, 周皇才长叹口气,坐下。 “该死,方才忘了问那举人的名字了,罢了,说不得此人都过不了会试,当务之急,还是北边的部署。” 而此时走出了御书房的苏卫,手心中满是汗水。 他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微微后仰看向天空,嘴里喃喃道: “能救一个算一个。” —— 陈府, 陈月搀扶着牛芳下跪谢恩,又嘱咐陈爹给此次来送赏赐的太监十两银子的锦囊。 小太监将锦囊在手中掂量掂量,这才笑意吟吟的将它给收进了袖中。 “老夫人养了个好儿子,恭喜老夫人。” 夸赞了两句,小太监这才领着来时的队伍走人, 陈爹还将他们送到了街道的尽头,才转身走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陈爹只觉得脚下的青石砖今日怎么都软绵绵的,让人踩上去,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回到家中,陈爹将自己的感觉一说,立马迎来了自家媳妇儿的肯定, “是了,是了,这屋里的地毯踩着也软绵绵的。” 瞧着老两口接到赏赐,高兴成这样,陈月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 那狗皇帝根本就是狸猫换太子,自家亲爹才是真正的,所谓的文王,只不过,不知道前辈后来发现这件事了没。 全家人都沉浸在被圣上赏赐的荣耀之中,唯独陈月和甘顺先生,两人面色如常,仔细看去,甚至还暗藏了几分担忧。 哦,忘了,站在甘顺身旁的董瑞在瞧见陈月的神色不对劲后,也停止了欢呼。 待得晚上吃饭时, 牛芳叫了一桌附近酒楼的饭菜,并且表示, “大家将就吃点,明儿我炖个天麻全鸽汤给你们尝尝。” 虽然没有尝过这道汤,但是众人也从名字上听出来,这道汤的用料似乎不算普通。 倒是陈月听了后,没什么反应,好在,牛芳沉浸在圣上赏赐这件事中还没空观察大家的反应,也就没瞧见。 饭后, 瞧着牛芳脸上那喜气洋洋的表情,以及陈爹那极力掩饰,但是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自豪,是了,对于一个常年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而言,得到皇上的赏赐,那放在老家,怎么也得是大摆一天宴席的程度了。 “哎,可惜了,咱们小书会试过后,就要外放了,到时候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乡了。” 坐在椅子上的陈爹语气中有些惋惜道, “爹也是,要是让他老人家瞧见,咱们陈书如今的出息,爹不知道有多高兴,陈书这孩子,不愧是我陈家的种!” 原本也在跟着一块乐呵的牛芳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起来。 “咋的?现在有出息了就是你老陈家的了?” 陈爹听见这话,连忙补充道: “老牛家,老牛家,行了吧?” “好你个陈数,我咋听着,你说这话不是很乐意啊?” 直到深夜, 陈月还依稀听见陈爹房内传来的求饶声, “我错了,媳妇儿我错了,全靠你们老牛家,咱家才有现在的好日子,真的,真的!” (本章完) ------------ 第六十七章 日常 经过了客栈纵火的插曲,之后的会试流程,经过魏思远的要求,大理寺全程看着,会试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进行了下去。 朝堂上,由布衣宰相所提出的,全大周搜查北荒漠人的提议,得到了大臣们的一致同意。 周皇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一群愤慨得恨不得当场就找两个北荒漠人来杀了助兴的大臣们,只觉得心里冰凉冰凉的,同时也更加使他确认了心中的念头, 要想办法让北荒漠强大起来。 下面群臣瞧见坐在龙椅上的周皇脸上的深思,更加认定,斥责北荒漠,从而可以让圣上对自己高看一眼。 “擅起战事,于百姓无益,众爱卿的心声朕已知晓,若无其他事,今儿就退朝。” 周皇看着眼前这一帮大臣,只觉得他们下一刻就会化身为杀害自己的刽子手,当即出声打断了他们。 如今刚逢年初,且今年全国各地并未有什么雪灾之类的事情发生,大臣们相互看了看,都退回了各自应该站着的位置上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得周皇从龙椅上下来,走出金銮殿后。 群臣这才挨个朝着皇宫外的方向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依旧是赶着回家的布衣宰相赵本。 只是今日不同于往日那般,几位一品大臣都向他做了道别,赵本也都点头回应了。 等他走到皇城外,坐在车板上,拿着小皮鞭赶着自己的马车回去时,嘴里才嘀咕道: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狗皇帝真是看着就烦。” 二月初的暖阳洒在街道上, 赵本驾车穿过小巷,听见那巷子里传来的女子齐声朗读的声音,脸上这才露出了丝丝微笑。 “长公主这招不错。” —— 小巷外不远处, 陈月和牛芳坐在马车上,陈爹坐在外面的车板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那考完会试出来的考生们。 待瞧见了背着书筐出来的陈书后,陈爹立马招手示意。 陈书也瞧见了自家那停在角落的马车,与身旁几名同窗打了个招呼,便笑着快步朝着马车走去。 牛芳坐在车上,感受到了马车晃动,便立马掀开了车帘,映入眼帘的却只有陈爹那不算瘦弱的后背。 陈月则是伸手掀开了窗帘,同时偏头看向马车前方,便瞧见了正笑着走来的小弟,忍不住笑着道: “笑得真傻。” 牛芳听见了这话的同时,也瞧见了一脸傻笑的小儿子,不由得赞通道: “是有点傻。” 刚刚走到自家马车附近的陈书:??? “上车,娘说今儿中午吃好吃的!” 一听这话,陈书一双眼睛亮了不少,尽管如此,却还是将脸上略显稚嫩的笑容给收起来,看着牛芳一脸真诚道: “谢谢娘。” 牛芳被孩子这么正式的道谢还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缩回了车厢内。 路上,陈月将圣上因为他抓住了纵火犯,给的赏赐一事告诉了陈书,并且给他打了个补丁。 “你们同为同窗,虽说因为你,救了他们一命,但是你可不要拿这件事出来说事,尤其是你现在有赏赐,少不得会有人眼红。” 陈书点点头,表示明白。 到了陈府,小白停在了院门外,大家自觉地下车来,陈爹这才坐在车板上,让小白将车厢给拉回院子内。 “行了,娘去厨房去做饭,大家等了你一上午了,对了,抓住犯人那事,等我上桌了再说,知道不?” 陈书认真的点头,保证道: “娘,放心,我肯定让您第一时间听。” “成,那娘就放心了。” 趁着牛芳转身朝着厨房走去,陈月走到了陈书的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呵呵道: “圣上这次赏赐的可是真金白银,还有布匹,我给你说,那些布,娘可是一匹都没让碰,说是要留给未来儿媳的。” 陈书原本努力恢复好的淡定表情,因为这句话,瞬间破防,整个脸蛋两侧迅速变红。 这一变化他自身还不知晓,嘴里还道: “还不知道娘今儿做什么吃食。” 话音刚落,王百年的大嗓门响起: “小书!你回来了!你的脸咋了?咋这么红?” 王百年每说一句,和陈书之间的距离就越近一步。 最后,指着陈书红得像对联一般的脸颊好奇问道。 “哈哈哈哈!!!” 陈月笑得直不起腰,手扶着小弟的手臂才能站稳。 王百年瞧了一眼陈月, 又迷茫的看向脸蛋更加红润的陈书, “你们,笑啥啊?” 陈书背着书筐,逃也似的朝着后院自己房间跑去。 留下王百年好奇的看向陈月。 “小月姐?小书这是咋了?” 陈月用手轻轻擦去眼角被笑出来的眼泪道: “没啥,就是问他什么时候准备娶媳妇儿,害羞了吧?” 王百年听到这个原因,也愣住了。 “可是,陈书不是喜欢那谁吗?” 陈月点点头, “对啊,所以,逗逗他,还早。” 王百年这才长舒口气,笑道: “吓死我了,还以为牛婶婶要给小书定亲了。” 瞧着王百年那长舒口气的动作,陈月伸手摩挲下巴。 “要是田瑶那孩子愿意,倒是可以定亲。” “啊?你是说,只要田瑶姑娘愿意,不用问小书的意见?哦,不对不对,要是田瑶姑娘愿意,小书怎么可能反对,嘿嘿。” 瞧见王百年一脸傻笑,陈月叹了口气道: “你不是说想当小弟的师爷?” 王百年狠狠地点头, “对啊对啊,我当师爷,他当县太爷,多威风啊!我两一把抓县衙的权,没人能对付我两!” 陈月点了点头, “那你去看看师爷笔记吧,免得到时候上任了没个头绪。” 王百年一听这话,赶紧凑上前来的悄声问道: “小月姐,你是有啥消息是不?” “什么消息?” “嗨,就是,就是小书考过会试之后,就可以外派去当县令的消息啊?” “没有。” “那,那你让我看师爷笔记……” “嗯哼,你不信小弟能够考过会试?” “我当然信啊!” “那不就得了,只要考过了,最少也能捞一个县令当不是?” “对哦。” 陈月下巴微微抬起。 “去吧,师父那里应该有这些书。” 待得将王百年给打发走后,陈月便溜进了厨房, “娘,我来帮你试菜来啦~~” (本章完) ------------ 第六十八章 中了 今儿,是会试榜单公布的时候。 从昨晚上起,家中的氛围就颇为紧张。 陈月睡觉前,甚至听见了牛芳将各路神仙都给拜了个遍, 这么博爱,真的会有神仙回应吗? 陈月不知道,牛芳显然也很心虚。 按理来说,会试上榜的话,是会有人到家中道喜,以此来换取喜钱。 也就是说, 乖乖的等在家中,也能知道成绩。 但牛芳却拒绝了这个提议,坚决要带着陈月坐着陈爹赶的马车,去放榜的地方,第一时间看见榜单上的名字。 至于陈书本人,他被牛芳给留在了家中。 坐在马车上,陈月有些不解; “娘,你怎么不带小弟一起出来?” “你傻了?要是带他出来,他亲眼瞧见自己落选了,岂不是对他打击很大?” 陈月:??? “那我们回去告诉他,打击就不大了?” 牛芳听见这话,正在向外看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道: “总比在外人面前丢面来得好些不是?” 陈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那好吧。” 到了城门处,以往会试名次放榜的地方。 牛芳牵着陈月的手下了马车,由陈爹护送着朝前挤过去。 此时张贴榜单的人正在朝城墙上刷着浆糊,刷完后,从用红印封口的盒子中取出了第一张纸。 此时,围观的百姓们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仿佛担心自己呼气动作一大,这张纸就会破了一般。 牛芳更是下意识的抓紧了陈爹的手臂,随着呼吸的紧绷,手越发的用劲。 好在,负责张贴的人也知道,大家来这里是为啥的,手脚麻利的将榜单给贴了出来。 “中了!!” “上榜了!!!” “我考上了!!!” 一时之间,人群中爆发出了激烈的热议,有些是庆祝自己,有些是庆祝同窗,还有一部分,则是神情失落的暗自退出了看榜的人群。 他们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的缓解一下心中的苦涩。 “中,中,中了!!!!!” 牛芳瞧着那榜单上排在第三的名次,双手松开身边的两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尽管如此,她的音量还是掩盖住了在场的大部分人。 陈爹此时瞧见那榜单上的陈书二字,眼眶内也没有忍住的流出了泪水。 “走,走,咱们回去告诉孩子一声,这孩子还在家等着咱们。” 陈爹将手搭在牛芳的肩膀上道: 牛芳赶忙点头赞同道: “是了,是了,孩子还在家等消息来着,走,咱们快回去。” 陈月瞧见两人的状态,有些担忧道: “爹,我坐外面和你一起赶车吧?” “傻孩子,你爹我能因这点事就都赶不了车了?” 五分钟后, 陈月瞧着坐在车板上只会傻笑,丝毫没有注意都他们已经走错了路的陈爹,只得从车厢内钻出来道: “爹,还是我来吧。” 陈爹先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似乎不太明白,她怎么忽然出来了,随着手中的绳子和小皮鞭被夺走后,陈爹才将目光落在道路两旁,随即道: “哎?这里是哪里?” 陈月一边驾驶着马车转弯,一边道: “这里是朝南城去的路。” 陈爹脸上一脸震惊,然后乖巧的坐在女儿身边,不再提自己来驾车了。 到家后, 牛芳几乎是冲刺一般的速度,进了家门,想要告诉小儿子上榜的喜讯。 倒是陈月瞧见了府外残留的鞭炮尸体,估摸着已经有人来报过喜讯了。 果不其然, 待得陈月走入陈府前院,就瞧见牛芳有些失落的站在那里,陈月挑了挑眉,没有问为什么,而是越过牛芳的位置,找到在正厅里强行假装自己不是那么兴奋的陈书。 手搭在他的肩膀头。 “干得漂亮,小弟,看来咱们外派打点的银子可以少花一些了。” 毕竟,单单是举人身份的话,想要谋一个缺,还是竞争很大的,然而现在的贡士身份的话,只要是愿意花钱,赶时间谋一个偏远地方的小官当当,还是很容易的。 陈书原本好不容易掩盖下去的高兴,在听见这话的时候,又忍不住的笑了。 “贡士本就可以做县令,咱们家可以不花钱了。” 陈月揉了揉老弟的头,摇摇头道: “那不一样,做是能做,但不给钱,让你排个三五年的,岂不是耽搁时间。” 陈书还想说什么,视线却越过陈月看向了院门的方向。 陈月也顺着小弟的眼神看去。 “魏大人?” 院门口站着的魏思远听见这声魏大人挑了挑眉, “想求个外放的缺?” 陈月点了点头, “咱们家的底子,外放是最好的打算。” 况且,陈月也不敢赌,赌那个狗皇帝会不会忽然兴致大发,派人去调查自己顶替的陈爹的现状。 到时候要是发现小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当官,还不知道有什么幺蛾子。 再一个…… 陈月总觉得,大侄女锦画谋反的事情,迫在眉睫了。 到时候自家一家人留在珵都,反而容易拖累她,倒不如远走他乡,有自己在,怎么也不会让家人受到伤害。 魏思远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月, “你的打算是对的,珵都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总让人不得安宁。” 一边说着,魏思远一边走入了正厅里。 方才还有些沮丧的牛芳此时瞧见魏思远立马来了精神了, “魏大人,那您看,咱们家陈书这孩子适合外放到哪里?” 此话一出,正厅内的大家伙都安静了下来, 陈月更是直接伸手去拉着牛芳,低声道: “娘,这有啥适合不适合的,哪里有空位咱们就去哪里呗。” 说完,对着魏思远歉意的点点头, “给魏大人添麻烦了,我娘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说说。” 魏思远瞧见这一幕,却摆摆手冲着陈月问道: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小月,如果让你选,你想让陈书这孩子去哪里补缺?” 陈月被魏思远这一问给问住了。 因为她的脑海当即出现了临省这两个字。 如果,如果说,让小弟去临省的话,能不能挽救半年后,那些受灾的百姓们? 魏思远看见陈月的表情,手下意识的收紧。 面上却轻松笑道: “说来看看,说不定还真的有空缺可补。” (本章完) ------------ 第六十九章 补缺 “临,临省南部都可以。” 陈月犹豫再三,还是将这个地方给说了出来。 魏思远眨了眨眼,仿佛在思索, “那地方可不算好。” 陈月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坚定道: “好地方,我们家也压不住当地的富商。” 魏思远点点头,有些赞同道: “既然如此,我回去问问看,若是有空缺,就给你们留着。” 陈月点头致谢, 牛芳更是满心欢喜,挽留魏思远吃午饭,并旁敲侧击问需要花上多少银两,她好提前准备。 “就一个县令的职位,还要花银两,您这可瞧不上我魏某了,您要是想感谢,那就让魏某多蹭几顿饭,这可比什么都好!” 牛芳一听这话,又惊又喜,当即自罚三杯,笑呵呵保证: “几顿饭算啥,魏大人,您吃,您吃,您看,最近还有啥别的想吃的没?我给您备着,下次您来我做给您吃?” 订好了下次的菜单,魏思远吃完饭后,就走了,走之前叮嘱了一番,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牛芳当即发誓,打死不说。 待得魏思远走后。 陈书沮丧着脸走到陈月身旁。 “姐,我感觉自己好没用,考上了贡士,还要让娘为了我对魏大人这样……” 陈月听到这话,却只道: “那你觉得魏大人是因为娘的态度,才愿意帮你留意空缺的?” 陈书听见这话,摇了摇头: “不像。” 说完这话后,陈书又补了一句道: “魏大哥更像是因为姐姐的缘故,才愿意帮忙。” 听到这话,陈月笑着揉了揉小弟的头, “那你觉得娘看不出来这件事?” “娘,娘肯定看得出来,娘很聪明的。” “哦,那你觉得,娘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这样对魏大人?” 陈书听见这话,眼神陷入了迷惑,显然,他不明白,或者说,他没有想通,为什么呢? “嗯,或许,我是说或许,娘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哪怕为了自己的儿子,做出一丝丝的贡献,或者是能够帮上一点点的忙,对于娘而言,这才是她更在乎的呢?” 陈书听了这话,没有说话。 陈月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就去看混世魔王双胞胎侄子了。 他们已经在大哥的屋里嚎了好一会儿了。 很显然,大嫂没有制服住两个小家伙。 推开房门,正坐在地毯上嚎啕大哭的双胞胎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向门口,似乎是在瞧,是谁进来了。 待看见陈月后,双胞胎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闭上了嚎啕大哭的嘴,转而试图站起身来,朝着陈月所在的方向走了来。 珠珠瞧见这一幕,都被气笑了。 “这两混蛋,在我面前皮得不得了,一瞧见你,又乖得不行,我真是服了,我真恨不得把他两送给你得了。” 陈月笑着看向大嫂脸上挂着的浓浓的黑眼圈,这段时间大哥在帮忙做新店的木活,带双胞胎的重任大部分都回到了大嫂身上,白天还有牛芳可以搭把手。 但等到大家都入睡后,漫漫长夜,这两家伙还真的只能大嫂珠珠自己看着了。 “嫂子,白天别让他两睡,熬着,晚上再让他们睡,免得一天到晚的折腾你。” 大嫂缓缓叹出一口气, “想是这样想的,但是每次瞧见这两家伙眼泪汪汪的说想睡觉,我,我就忍不下心来。” 听见这话,陈月低下头来看向此时一人抱着自己一条腿的两个小家伙,抬起头来, “正好,今儿也没什么事儿,我来陪他们玩玩。” 这一玩儿,玩儿到了晚上天黑,两个小家伙一边眨眼,一边眼泪汪汪的抱着陈月的腿不让走。 “这样,小姑和你们玩一个游戏。” 两孩子一听玩游戏,赶紧点头答应。 “你们坐在床上,等小姑一炷香的时间,小姑去拿个东西,拿了咱们才能玩游戏。” 两孩子偏着脑袋,似乎在心中辨别,一炷香的时间是多久,但瞧着陈月充满了真诚的双眼,以及玩了一下午的友谊,他们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陈月把他们放到了床上,对一旁的大嫂眨了眨眼,便悄声的退出了房间,关门回了自己屋里。 回到屋里,陈月将武安的假日记翻出来,再次确认了,洪灾发生的时间,以及大概的地方。 只是,想到魏思远说的空缺,陈月有些不明白,既然小弟已经考上了贡士,那肯定是要参加殿试的,万一到时候小弟发挥很好,保二争一,成了状元,还怎么补缺? 陈月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坐在书桌前,按照手上关于临省的地图开始做防洪的计划。 夜深人静, 陈月听着屋外街道打更人的报时,抬起头来扭了扭脖子,看了一眼的系统时间,凌晨一点。 抿了抿嘴,陈月将房内的烛火熄灭,将床上的被子做出了个好像有人睡的样子,然后换上了夜行衣。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陈月从北边的窗户翻出,纵身朝着城南的方向去。 两炷香后,陈月再次趴在上次曾经趴过的位置,观察着公主府外巡逻的人群。 比起上次而言,的确是少了许多,待得确认后,陈月轻轻一跃,跃入公主府,按照上次的路线,快速的到了大侄女周锦画的屋外。 “咚咚咚。” 敲门声在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一会儿,门后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门打开后,露出了门内一脸欣喜的周锦画的脸庞。 “大人,您怎么来了?” 说完后,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说话的态度容易引起误会,又补充道: “快进屋来,外面冷。” 陈月笑着进了周锦画的屋子。 “怎么两次来,都没瞧见有丫鬟在外守着?” 周锦画一边给陈月倒着茶水,一边道: “最近人手不够,让几个丫鬟下去监管种子的事儿了,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大人弟弟高中。” 说着,周锦画又从一旁的格子里拿出了一块玉佩。 陈月摇摇头,拒绝了这块玉佩,转而问道: “锦画,我能问问,你的打算吗?我是说,嗯,陈书成了贡士,我告诉魏大人,我希望他能够到临省补缺。” (本章完) ------------ 第七十章 发热 周锦画听见陈月的询问,也没有藏私。 “大人,我最近收到线报,京城里刻意放走的北荒漠人去了临省北边,在那附近大肆收购粮食,与此同时,还有大批量的北荒漠人被放入了大周境内,朝着那个方向汇集, 恐怕,宫里的那位,是打定主意对明年的洪灾不做任何准备了,甚至,还有借此赚钱的倾向。” 陈月听了这话,再联想到狗皇帝的日记,当即不难猜出, “他是要趁着洪灾之际,让北荒漠人里应外合,直接拿下临省以北?” 周锦画微微点头, “根据我们的推测,是极有可能,只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他好好的皇上不当,一直和北荒漠的人纠缠在一块干嘛?如今虽说兵权分落各处,但并不对他构成威胁才是。” 瞧着周锦画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陈月下意识抿了抿双唇,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将狗皇上的日记本给周锦画看。 “或许看了这个,你可能就会想得明白一些。” 说完这话,陈月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那本狗皇帝日记本。 瞧着陈月的动作,周锦画也愣住了,她看着陈月递给自己的这本厚本子,抬头迟疑的看了一眼陈月。 “当然了,你也可以把它当个话本看看就行。” 周锦画摇了摇头,接过了本子,从头开始翻看了起来。 陈月看向周锦画那因为用尽了力气而有些发白的手指,别过了头。 站了许久,陈月觉得腿有些酸,慢慢坐到床榻边上。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月在暖呼呼的地龙带来的温度下睡着了。 房间内,就剩下了周锦画独自一人看着自己‘爹’这些年来的日记,其中时不时穿插着对她,对娘,对他身边人的嘲讽。 本以为已经足够坚强的周锦画在感觉到脸上的湿润后,愣住了。 直到她用右手抚上脸颊,感受到那泪痕后,才缓缓闭上了双眼,她终于明白了后来,娘为何会一直说,她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的这句话。 “娘,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把这一切都扭转到正确的道路上的。” 说完这话,周锦画看了一眼不知道从何时起,后仰着躺在床上睡着的陈月大人,再低下头,抽出了一张宣纸来,开始提笔写信。 —— “大人,醒醒。” 陈月迷迷糊糊之中,听见似乎有人在叫自己。 睁开眼睛,瞧见是眼睛有些发红的大侄女周锦画,也发现自己方才应该是睡着了,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晶莹,顿时有些尴尬的不好意思看向她的眼睛。 “大人,时辰到了,再过会儿,上早朝的官员们该出门了。” 陈月胡乱点点头,人走到门后,手搭在门上时, “大人,那本日记,您带走吧,放在我这里,并不安全。” 陈月嗯了一声,将日记本给接过来重新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待得陈月走后不久,周锦画打开房门将一封信递了出去。 此时, 陈月已经回到家中了。 许是因为穿着夜行衣在有地龙的屋里睡着了,起来后又因为踏雪无痕回来时吹了风,后半夜,竟然躺在床上发起热了。 陈月做了一个梦,梦里面自己在火山附近散步,忽然从后面冲上来一个人告诉自己。 “火山要喷发了!” 梦里面的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不得不和那个人一样,狂奔了起来,汗水布满了全身,嘴唇也开始干裂,此时天空却忽然下起了雪。 依旧是方才那个报信的人,他转过身来笑道: “看来,下雪了。” 听到这句话,陈月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方才的沙漠模样,而是牛芳那担忧的脸庞。 “娘……” 陈月想开口问,牛芳怎么在屋子里,嗓子里却发出了一阵嘶哑的声音,连陈月自个儿都被这声音给陌生到停下了话来。 牛芳原本瞧见小月这孩子睁开眼睛了,还想安慰两句,可瞧见她那听见自己声音后,不可思议的眼神,顿时没忍住笑了。 等到笑完了,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一脸委屈巴巴的小月道: “该!准是大半夜的又不知道在屋里折腾啥,大夫都说了,你这是发热,前几日叫你别着急把披风给脱了,你还不肯,瞧瞧,这不就发热了,你看看,娘说的话,那都是有道理的。” 心里明白这受凉是因为自己大半夜偷溜出去的原因,但陈月却是有口难言,嘴里鼓着气,却也不肯同意了牛芳的话。 要不是现在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她一定要好好的给牛芳说说理,哪有人都二月初了,还系披肩的,那走出去,人还不定以为这姑娘身子怎么虚了。 牛芳瞧见陈月脸上的表情,翻了个白眼: “你就在心里嘀咕吧,反正你现在也说不出话来,来,正好你醒了,把大夫开的药给喝了,大夫说了,得趁着天气暖起来之前,把这病根给断了,否则将来到了这个日子,就容易起。” 陈月闻着鼻子里那堪比鲱鱼罐头的中药味,整个人都麻了。 药物提纯这项工作还很艰巨啊! 喝下了一整碗黑漆漆的中药,陈月的精神头也渐渐上来了,听着外面两个混世魔王时不时的蹦出来的话,有些感兴趣道: “怎么不叫两孩子进来玩一会儿?” 牛芳刚刚接过小月喝光的药碗,听见这话,没忍住又在她头上敲了敲, “我看你是脑袋热糊涂了,两孩子才多大,要是被你过了病气,我看你咋办。” 嘴里话是说得严厉,可牛芳手中用手绢给陈月擦嘴的动作却是十分轻柔。 陈月眨巴眨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牛芳道: “也不知道芳华阁的木工做得怎么样了?” 牛芳把手绢给收起来,听见这话头也不抬道: “怎么样?你就睡了几个时辰而已,你大哥还能一下子就把木匠活给做完了不成?放心吧,看那样子,等你好得差不多了,刚好能赶上开张。” 说了一会儿话,又喝了一整碗药汁,陈月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眼泪花也跟着挤出了眼眶。 牛芳见此,把小月身上的被子紧了紧,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道: “睡吧睡吧,睡醒了嗓子就好了。” 陈月知道牛芳是哄自己的,陈月却还是忍不住笑了,随后也闭上了双眼。 (本章完) ------------ 第七十一章 管得住 待得陈月喝完大夫开的药时,已经是二月中旬了。 陈书最近窝在家中准备殿试,说是准备,实际上更像是在和甘顺先生做演习。 陈月瞧了几眼,安静的走过书房,朝着陈竹的屋子去了。 轻轻敲门, 门被从内打开,露出了描眉描到一半的陈竹,瞧见是陈月,陈竹下意识的想要遮住自己画了一半的眉毛。 陈月却伸手按下了她的手道: “就瞧着吃早饭的时候,你的眉毛怎么是红的,这明儿就开业了,你别再练了,你瞧瞧你的眉毛,皮都红了,明儿顶着个红肿的眉毛,人客人谁敢让你上手啊?” 陈竹一听这话,摸着眉毛的地方有几分慌乱道: “东家,真的很明显吗?” 陈月一边问道,一边握着陈竹的手腕,将人给带到桌边坐下。 “竹姐姐,我带您来珵都开店,那肯定是因为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是可以驾驭的,您这是担心什么?” 陈竹听了这话,脸上有些犹豫,眼神落在地上的地毯上,不敢看向陈月道: “人都说珵都的贵夫人们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用过,我,我担心我打动不了她们,又担心,我的手没个轻重,得罪了她们。” 陈月听了这话,倒是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啥啊,这你倒是被担心,只要咱们不主动招惹别人,想来那些夫人们也不敢来找我们的茬。” 陈竹听见这话,整个人这才肉眼可见的心安了下来,她相信东家,听见东家这么有底气,也没多问为何。 又和陈竹聊了一会儿,陈月这才从她屋子里走了出来,去了牛芳的屋子。 明儿个的开业庆典,还得让牛芳代替自己出席。 刚刚踏进屋里,就瞧见了满屋子里搭着的长裙。 听见开门的动静,牛芳和大嫂二人都齐齐看向门口的方向,瞧见是小月后,脸上的神情又放松了下来。 “怎么了?你们这么紧张?” 牛芳一边拎着手里的一件深色长裙,一边头也不抬回道: “还不是你大哥,让他带带孩子,愣是被孩子给急得半个时辰来了三次了,要我说啊,还是你嫂子惯着他,那孩子生出来都多久了?你大哥这些都要问,我让你嫂子就坐在屋里,让你大哥和两孩子多处处,处处不就会了。” 陈月听了这话,再看向冲着自己眨眼的嫂子,连忙坐到嫂子身边道; “娘说的是,就应该让大哥和两个侄子多处处。” 瞧见大嫂珠珠有些担忧的眼神后,又补充道: “我之前看一本书里说过一件事,这人啊,精力是有限的,当她在一件事上面花费了许多精力之后,她就会越是不舍得放弃,我一想啊,这事儿不就和带孩子一样?” “这,有何一样?” 珠珠有些不明白了,小月这孩子看书多且杂,她也是知晓的,但是,她还是不明白,这句话,这怎么就扯到带孩子身上去了? 陈月将头轻轻靠在珠珠的肩膀上道: “大哥在两个孩子身上花的时间越多,他对两个孩子的感情就越深厚,这不就一样的道理?” 珠珠微微皱眉,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觉得这道理是对的,最后,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相信小姑子。 “那嫂子就听小月的,把那两小魔头扔给你哥带了,到时候你可别心疼他。” 没等陈月说不心疼,牛芳便拎着她选好的长裙换上了,一边换一边道: “带自己孩子心疼啥,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媳妇儿,我看陈壮那臭小子巴不得当初替你生孩子的心都有了!” 这句话一说,大嫂也想到了什么,几次开口想说什么,但是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陈月身上,又闭上了嘴。 这一幕倒是被牛芳瞧见了,问道: “珠珠啊,你想说啥,直说就成,别担心小月那孩子,她是啥都看,啥都敢说的。” 珠珠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偏头看向自己肩膀上的小月, “娘,我,我前几日想着,两个孩子大了,我心里就想要个像小月这样可人的小姑娘,我一提这事儿,阿壮就跟我闹别扭了。” 听见这话,陈月和牛芳两母女眼睛一下变得有神了起来。 牛芳更是直接穿着选好的长裙走到了软塌边上, “咋的?就那孩子还敢给你闹别扭?你放心,娘肯定帮你抽他!” 珠珠连忙摇手解释道: “也不是别扭,就是,就是……” “就是啥?” 牛芳下意识的整个上半身都朝着珠珠的方向倾斜了过来, “大壮他,他要和我分被子睡。” “反了他了!”牛芳的腰一下就挺直了起来,一脸怒气道, 陈月听得出来,牛芳这句话是真的动怒了,别看她娘平日里嗓门大,时不时的翻个白眼啥的,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怎么动气。 珠珠也听出来了,当即伸手想要拦住牛芳, 但奈何肩膀上还放着个小月,为了避免自己突然起身,让小月给掉下去,起身晚了一步,愣是没拦住怒气冲冲的牛芳。 牛芳冲出去就直接走向大儿子的屋去了。 陈月和大嫂两人跟在她身后,想要拦着点,陈月倒不是担心大哥被牛芳给教训了,主要是担心大哥这人皮糙肉厚的,别到时候把牛芳的手掌给打疼了。 早一步进屋的牛芳在瞧见床上那分开叠放的两条被子时,心中更是觉得证据确凿,走到正看着两孩子走路的大儿子陈壮侧前方问道: “你给娘说说,这两口子盖两床被子是怎么个意思?娘可是告诉你,珠珠这孩子在我这里,就是亲生闺女,她当初下嫁你的时候,你是咋说的?” 陈壮被突然闯进屋里来的牛芳给说得一愣一愣,只是还未等他张口,就瞧见跟着娘身后进来,眼眶通红的媳妇儿珠珠,当即脑子里也就没了解释的想法,满脑子里只剩下珠珠的红眼眶。 “珠珠!珠珠你怎么了?!” “怎么了?你都跟你媳妇儿盖两条被子了,你问她怎么了?!” 陈壮这才明白过来, 当下满脸通红道: “我,我是想着,生孩子太危险了,不想让珠珠再生了,所以,所以就,就和她分开盖被子,免,免得……” 陈月一听这话,大概明白了,这没有计生用品的年代,是只能物理性避孕了,啧啧,不过大哥这话,倒是让陈月有些佩服了,能够管得住自己的男人,这才是真正的好男人啊! (本章完) ------------ 第七十二章 开业 听到这个原因,牛芳本来怒气冲冲的脸,依旧火红,只是表情却有几分尴尬。 “咳咳,你这孩子,有啥想法记得和媳妇儿说清楚,珠珠你留下来和我这傻儿子聊聊吧,小月!” 陈月赶紧应声: “在!” “走,你帮娘看看这明儿个穿的衣裳。” “好!” —— 陈月站在芳华阁对面茶馆的二楼,看着楼下正在剪红绸带的牛芳,与此同时,芳华阁外还停着几辆马车,看样子虽然没有白家在武侯的马车那般抢眼,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马车的料子可比普通的马车贵了十倍不止。 待得牛芳剪彩后,就将芳华阁的大门打开,那些马车内的夫人们这才缓缓下车,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走进了其中。 陈爹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还有几分紧张。 “小月啊,你娘这人早些年在地里干活,虽然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些,但手也没那么娇嫩,这些贵夫人们不会说什么吧?” 陈月头也不回道: “放心吧,爹,她们知道我娘不是真正的东家,更何况,这一批进去的,她们买了也不是自己用的。” “不给自己用?” “嗯,这一批进去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买了之后,应该是给她们心中的贵夫人孝敬的。” 陈爹听了有些无语,但是却也能够理解,毕竟,这珵都在天子脚下,高官家眷以及皇亲国戚数不胜数,一个行事不慎,就可能让自家招来祸端。 想到这里,陈爹感慨道: “小月,还是你说得对,咱们家的条件,还是适合外派,这珵都,水太深了。” 陈月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在茶馆里坐了一上午,瞧着对面芳华阁门前的马车来了又走。 待得这些马车木头的价钱越来越趋向于普通马车价钱三倍左右,陈月点了点头。 “爹,走吧,应该没问题了。” 话音刚落, 一辆早上第一批来的其中的一辆马车停在了芳华阁门口,车厢内下来了一名小丫鬟,看她身上穿的料子,应该是在主家比较得脸的丫鬟。 她手中拿着芳华阁装石黛的木盒子信誓旦旦的直接闯入了芳华阁内。 陈爹也瞧见了这一幕,当下有些慌神, “小月,这可怎么办?咱们要不过去看看?” 陈月挥手制止了陈爹的动作, “娘会看着办的。” “你娘她哪里……” 还未等陈爹话说完,牛芳就拉着那位气势汹汹闯进去的丫鬟出来了,并且叫来了在外巡逻的一名捕快。 “这位官爷,这小姑娘拿着别家的石黛装进我家的盒子里,非说是我家的东西质量不行,还劳烦您告诉我一声,这附近最近的衙门是朝哪里走,方便的话,您看您能带个路吗?” 牛芳的处理方法,显然超过了陈爹的想象。 他站在陈月的身后,略带焦急的声音道: “你娘傻了,这小丫鬟一看就是受人指使的,她就算是带她去了衙门,又能怎么办?她身后的人能坐视不理?” 陈月没有搭理陈爹的话,只是看着那辆一开始停在店门口的马车,在听见牛芳说去衙门时,动了起来,径直的越过了争吵的两人,走了。 将那名一开始气势汹汹进店的小丫鬟给扔下了,仿佛一开始就是她独自一人来的一般。 小丫鬟瞧见马车走了,下意识的想要追上去,但却被牛芳给按住了肩膀, “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没做,你这破石黛的事情我改日再来!” 小丫鬟情急之下,径直将手中的石黛朝着牛芳的手中塞去,牛芳却将手背到身后,笑着道: “哪有你这种想诬赖就诬赖的人!去衙门!走!这次不是你想去,是我,要去状告你,污蔑我们芳华阁的名声。” 小丫鬟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主子这是担心闹到了衙门,丢了自家的脸,所以才走了。 陈月目送着牛芳压着那名颓然的小丫鬟朝着衙门方向去了,这才转过身,对一脸莫名的陈爹道: “走吧,爹,咱们回家吃饭。” —— 芳华阁开张第一天就遇见找麻烦的人,这件事儿在珵都内的官夫人们都知道了。 她们更是知道,那个被带走的小丫鬟在衙门内被治罪了。 “听说啊,那个被治罪的小丫鬟,是户部尚书侄女的贴身丫鬟。” “那可稀奇了,这芳华阁不是武侯开来的?怎么还能一来就这么不给户部尚书面子?” 正在说话的其中一人让身边服侍的丫鬟们都走远些,这才俯身凑到她身边的刚才发问的那人耳边道: “听说,这芳华阁啊,是魏思远的。” “难怪了!” 这段对话,不停的发生在珵都内各大府邸后宅中, 于是,整个珵都的贵夫人们都知道了,这芳华阁是魏思远在后面站台,那魏思远又是何许人也? 那是大理寺现如今在圣上面前的红人,是大将军谭飞彪的至交好友,是魏府的唯一嫡子,这一下,那些对芳华阁心里起了念头的人们,都不得不放下了。 陈月对于这样的现象,早已有了推测,此时正和牛芳在煨着老母鸡汤,这汤牛芳从早上就开始煲着了,如今已经过了五个时辰了。 “你爹那天晚上还问我,咋胆子那么大?敢拉着人就上衙门去?你猜我咋说的?” 牛芳一边看着小灶的火,一边自豪的看向一旁坐着嗑瓜子的陈月问。 “娘说……相信衙门?” 牛芳一听这话,高兴地笑了起来。 “哈哈,不愧是我闺女,你爹那个棒槌懂个啥,这珵都啊,虽然是一个招牌砸下来,十个里面八个当官的,但是关键就是这,我一瞧那进来的人是个小丫鬟,我就估摸着这人是来试探我们态度的。” 牛芳说到这里,激动地比划了起来, “我给你讲,这道理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第一次敌人试探的时候,就要把态度亮出来,告诉对方,你不是好惹的。” 陈月笑着点点头, 她没有告诉牛芳的是, 态度是一回事,重要的是,那名小丫鬟是被后面的人推出来试探他们背后靠山才是真,假若没有魏思远的存在,恐怕这次就算是闹到了金銮殿上,那也是一样的结果。 芳华阁做出赔偿,然后那些买过的人一拥而上将芳华阁给瓜分了。 不过,这些就不必说给牛芳听了,让牛芳保持现在这样的自信,何乐而不为? 乐文 ------------ 第七十三章 状元郎 殿试当天, 陈府的灯笼早早地点亮了, 厨房上的烟囱更是半夜三更就冒出了一股股白烟, 牛芳本想给即将去金銮殿的儿子准备上丰盛的一餐,但被陈月给拦下了, “娘,您让小弟吃太饱了,到时候在金銮殿上想出恭怎么办?就准备一些简单清淡的吃食,待小弟回来后再尝您的豪华手艺。” 牛芳瞧了一眼锅里的回锅肉,最终还是端出去了一碗甜粥,加上两个水煮蛋。 端上桌的时候,牛芳还有些忐忑,她担心陈书这孩子瞧见这么简单的早餐,会不高兴,毕竟今儿怎么也算得上是他的大日子了。 出乎意料的,陈书慢条斯理的将粥和鸡蛋给吃完了,期间什么也没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有人来接他来了。 和之前几次会试院试不同,这一次,陈书不需要携带任何的食物和衣物,只需要坐上马车,自会有人带着他进入皇宫。 今儿个殿试,平日里需要早早起床赶路的大臣们难得可以多休息一天,街道上除了载着考生的马车外,便只剩下了巡逻的捕快们。 寂静,布满了整片天地。 陈书第一次瞧见这般的珵都,与他平日印象里随时都热热闹闹的珵都不太一样,他维持着将车帘掀开看向马车外的动作,直到马车在皇宫外停下。 他下了马车,按照指示,等待在皇宫城门外,等所有的贡士都到了后,再一同进入皇宫内。 二月中旬,白日里的气温已经算不得多冷了,身子骨好些的,这天气都可以里面穿一件里衣,外面一件长袍就可了。 当然了,这是指白日,现在可是在凌晨,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陈书在牛芳的指挥下,穿了三件,不多不少,所以此时站在城门口吹风,还有些寒意,不得不时时走动一会儿,才能驱散身上。 他的动作,也引起了大部分的贡士注意,其中几人也学着他的样子,走动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免得冷僵了。 除此之外,剩下几人都只安静的站在原地,背脊挺直,维持着自己贡士的形象。 待得天空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皇城内时,陈书一众贡士坐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在皇宫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诸位贡士挨个下了马车, —— 陈月坐在屋内座椅上,脑海中还想着狗皇帝的日记本。 “但愿他不要看小弟的档案。” “如果看了,也希望他不要想起爹和娘的名字。” 和她一样,此时此刻,牛芳坐在床上,瞅着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色,心中忐忑道: “老陈,你说,咱们家陈书能行吗?我怎么总觉得,这左眼皮老是跳啊?” “呸呸呸!你瞎说啥,你之前不是还给儿子说,没问题,你专门去给他请了香了?” 陈爹坐在牛芳身旁,窝在被子里,感受着被窝的温暖道。 “哎,我这不是,算了算了,不说了。” 牛芳掀开被子就要起床,却被陈爹给一把拉住了手道: “你现在起来做啥?你今儿早那么早就起来做饭,再睡会儿,指不定你睡醒了,陈书那孩子就回来了。” 牛芳被陈爹突然使力给拽倒在了床上,顿时来了气了,拿起床上的软枕,一边砸向陈爹一边小声道: “睡睡睡!就知道睡!我让你睡!” 一炷香后, 陈爹看向一旁睡得打呼的牛芳,小声道: “得,说不睡的是你,睡得打呼也是你。” 这时,牛芳转过了身, 陈爹赶紧道: “不愧是我家媳妇儿,这睡觉的样子可真好看!” 说完后,陈爹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继续打呼的牛芳,这才悄声吐出一口气,下床去了。 —— 金銮殿上, 贡士们已经将答卷上交,此时就等着各位大人们的批阅了,等批阅之后,大人们会将选出来的三份答卷递交给圣上,当然了,这三份答卷将会是公开的名字。 由圣上来亲自定夺,状元,榜眼,探花的人。 陈书的个子在一开始就引起了诸位大人的注意,事实上,他们之前就听说过了这个被圣上特意嘉奖过的当时还是举人的贡士,不为别的,主要还是此人的年龄,以及他曾经救下过同届的考生的这份恩情。 就足以让他在将来的仕途上走到足够远的位置,如果,他能够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岳父大人,那么未来的高度,将不可限量。 有了这个认知,大臣们都十分善解人意的想要顺水推舟,送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的圣上一份顺他心意的状元人选。 所以, 呈给周皇时,他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那写着陈书名字的答卷。 这是一份他极其喜爱的答卷,且这是诸位大臣们认同的状元人选。 他拿出红笔在上面画了个圈,心中甚至还想着: “罢了,就让这群大臣高兴一下,等夏季的时候,他们可就高兴不出来了。” 一边想着,一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段话。 “陈书,陈数?呵呵,这两名字可真像,不过,我记得他的儿子名字似乎是叫——陈壮?” 想到这里,连周皇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为何会突然想起那人?对了,去年南边战乱,那家人估计死哪里了都不知道。” 周皇脑海中想的话,金銮殿上没有人知道,他们也不敢去窥探,众位贡士只是乖巧的等候在金銮殿侧边。 陈书低着头,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一双脚上,那是娘亲和姐姐亲手给自己绣的布鞋,下面是千层鞋底,走起路来,舒服得很。 他想到了镇上的教书先生,想到了甘顺先生,想到了自己和姐姐一同站在摊前卖包子,想到了当初没有推荐信差点不能参加的院试,第一次到省城武侯时的震惊。 在武侯遇见了田瑶,牵扯出了武侯知州一案。 从武侯到珵都路上遇见的劫匪。 他一直都在娘和姐姐的保护之下,如今,也应该换自己来保护她们了。 “所有贡士听命。”大太监尖声道: 众位贡士立马单膝下跪行礼道:“是!” “此次殿试,状元为襄省陈书,榜眼广省王文也,探花临省杜商……” 乐文 ------------ 第七十四章 报喜 陈书当下只觉得满脑子都被状元二字给充满了,接下来的一切,都只是下意识的做出的应对。 待得他换上了状元郎的衣服,走在御道上时,他才缓过神来。 从今以后,他便是金科状元陈书,而不是百无一用是书生的陈书。 按照惯例,金科三甲将骑着骏马游街三圈,太监们瞧着陈书的小身板,当下还有几分犹豫,却瞧见陈书已经翻身上马,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不愧是状元郎啊!” 陈书听着身后传来的感慨声,终于是没有忍住上扬的嘴角。 ——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陈月站在街边二楼的茶馆内,看着那明明年龄不大,个子不高,甚至在今早出门时,还有些踌躇的看向自己的小弟。 此时骑着高大的骏马,在珵都城内游街的景象,让陈月由衷的感到高兴。 陈书这家伙,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长成了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家人了。 就在陈书游街的同时,科举皇榜张贴在了四处城门,同时,一模一样的皇榜正从珵都朝着大周各地分发而去。 看完了小弟的状元郎游街,陈月这才转过身去和牛芳回去,毕竟游街是骑马,道路两旁又是被官兵封锁,他们总不能一直追着绕珵都城跑上一圈,还是先回家去才是。 毕竟,状元郎游街也是有尽头的,那么早出门,这么晚回来,就算陈书现在处于激动的状态,肚子不饿,但等到家后,一切嘈杂声隔绝在外,总会察觉到自己饿了。 然而,陈月还是低估了十一岁状元郎对于众人的吸引力,刚刚走到了自家宅子所在街外,就远远瞧见这条街里挤满了马车。 和平日里风清云静的场面完全不同。 “小月啊,这可怎么办?咱们就这么进去,不招待招待?” 牛芳看见这一场面,一时间又有些吓到,又有些自豪地下意识问道。 陈月抿了抿嘴,她看向身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牛芳,显然,作为状元郎的亲娘,起码在今日,牛芳是有享受众人夸耀的成本的。 而她本人,也是想要试试的。 想到这里,陈月弯了弯眼睛笑道: “招待肯定是要招待的,不过咱们家院子就那么大,这么多人,肯定坐不下,去酒楼呢,咱们家又的确没那么多钱。” 牛芳一听这话,赶忙反驳道: “娘有钱,娘今儿出门身上揣了一百两!” 陈月费了一番功夫,总算将牛芳想在珵都大摆宴席的心给按压住了,转而给围在外的众人都散了些糖果瓜子啥的。 大家伙也没人觉得不高兴,毕竟,这东九街,虽说是在东城,但是一看这位置,可是差点就要到外城墙的位置了,想来,这新状元的家境应该也不算宽裕。 接过了沾着状元郎喜气的糖果瓜子,附近赶来凑热闹的街坊们这才离开了。 此时还有几辆停在门口的马车,等到人群都散去后,马车上的人这才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大门口,目光灼灼的看向方才散糖的牛芳。 陈月扫了一眼,都是一些年龄在三十出头的夫人们。 嗯哼,那她们的目标可以算是很明确了。 不过,为了老弟的幸福,尽管自己很相信牛芳的直爽,陈月还是开口道: “娘,田姑娘应该还不知道小弟高中的事情吧?” 原本瞧着几位打扮贵气的夫人们还有些头晕的牛芳,听见小月的这话,顿时冷静了下来。 是了,自己儿子喜欢谁自己还能不知道? 儿子之所以这么努力,其中那叫田瑶的小姑娘可是占了不少原因的。 想通了,牛芳这才满脸喜气回应道: “那孩子如今应该也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儿,成了状元,你娘我也有脸上门提亲了!” 此话一出,前来拜访的几位夫人都脸色微变。 她们可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一批人,她们可以确信,这金科状元是没有订婚的,谁曾想,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田姑娘,竟抢先了一步,姓田,难道是吏部尚书那家? 可他们家,也没个女儿啊? 就在几位夫人心中暗自猜测时,牛芳反而大大方方道: “几位夫人,你们这是?” 原本是想上前来攀亲家的几人,此时也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推销说自家闺女,只得微微一笑道: “听说新任状元郎如今才十一岁,就想来瞧瞧培养出这样的天才的母亲,顺便啊,向您取取经,回去啊,也把家里的皮猴子给收拾收拾,不求状元啊,但求个秀才也心满意足了。” 牛芳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起来。 “哎哟!这位夫人您真是说笑了,我就一乡下人,哪里懂什么培养啊,来来来,诸位请进。” 牛芳将几人迎进了府内,她们的身后各自跟着一两名小丫鬟。 这么多人,正厅内的椅子肯定是不够坐的,不过牛芳并没有出声提醒,反正是你们自己要上门来的,不够坐那就站着吧。 果不其然,几位夫人坐下后,她们的丫鬟只能站在她们座椅的身后。 陈家人所住的这个院子,不大,甚至算得上是小。 最先坐下的那夫人将目光落在了陈月的身上,打量的眼神围绕着她周而复始。 陈月只管给几位客人倒茶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 “陈夫人,您这女儿可真是标志,就是不知,说亲了没?” 陈月将茶壶给放在桌上,一声不吭的站回了牛芳的身后。 牛芳先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几人被她方才的话给拒绝之后,这么快就把注意打到了小月的身上。 只是, 牛芳想了想,如若是将孩子嫁到珵都,倒也是个好去处,在珵都,至少姜西大人,还有长公主,和女儿相识,也有个撑腰的在,而陈书这孩子如今考上了状元,应该也不至于打外派了,一家人留在珵都,倒是挺好的。 想到这里,牛芳微微摇头笑着道: “我这孩子皮得很,从小和弟弟一起读书识字,我一向都把她当男子对待了,今儿夫人您不提,我还真是忘了,这孩子竟也十三岁了,说起来,也是我耽搁了她才是。” 陈月一听牛芳的话,也明白了她的想法了,当即笑道: “娘,您忘了,方丈说过,女儿的命啊,姻缘在后头,若是早早结了姻缘,恐会克夫。” 乐文 ------------ 第七十五章 吵架 将几位贵夫人陪着笑送走,牛芳将门栓落上,这才有功夫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的看着陈月。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什么?!” 陈月点点头,笑了笑,依旧一脸平淡道:“知道,克夫嘛,不这样说,怎么打断娘您的打算?” “知道?知道你还笑得出来?!”牛芳深深吸一口气,鼻孔愤怒地张开,看样子是属实气得厉害。 陈月脸上笑容也渐渐散去,看着牛芳,道: “挺好的,也免得您擅自做主,不是吗?” “好?哪里好?我看你是被我给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姑娘家,迟早是要嫁人的,嫁在珵都,有我们照看着,这已经是最好的了!”牛芳压低了声音,一双眸子认真的看着小月,内心强忍着怒气试图想要为女儿讲明白道理。 陈月摇了摇头:“娘,我要的,您永远不明白。”说完这话,陈月神色恢复了往日,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说实话,要说内心有多伤心,倒也算不上,毕竟,陈月心中一直没有将牛芳当做真正的娘来看待,更多的,还是当做类似于干娘的角色。 一开始不高兴的原因在于,她做了这么多,在牛芳的心中,却依旧是要嫁出去的人,这让她对自己和长公主的行动产生了怀疑。 牛芳瞧见陈月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比她冲自己发脾气更让自己难受。 牛芳也不是个耐心好的,当即就要冲上前去找小月那孩子给说个清楚,一旁被争吵声给引来的陈爹瞧见自家媳妇脸上的表情和想要跟上去的步子,当即冲上去就给扛回房里了。 “好你个老陈!你现在胆子大了!你不去教训教训你闺女!你把我扛进来做什么!” 牛芳被放下坐在床头,嘴里还依依不饶得喊道。 陈爹瞧着她这副模样,从未在牛芳面前黑过脸的他破天荒的沉下了脸。 念叨了好一会儿,没有听见陈爹安慰自己的话,牛芳这才不得不好奇得抬头看去。 这一看,就呆住了。 她看见了陈爹沉着一张脸,站在一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 “这,你这是做啥?站在旁边不出声,怪吓人的。” 牛芳一边说着,一边扭过身子去,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陈爹。 陈爹看见她的小动作,只沉声道:“你之前不是还说,孩子长大了,你不会替他们做主,凡事都会先问,你说说你,你今儿干的事情,做到你说的话了没?” “那成婚这件事能问吗!”牛芳刚刚熄下去的怒火在此时也被瞬间引爆,她一边从床头站起身来,一边质问道。 陈爹看了一眼依旧不觉得自己错了的牛芳,“平日里你作威作福,我不曾说过你,可今日,我就得让你明白,孩子们的事情,你给我少插手!” 牛芳听见这话气笑了, “好你个陈数,怎么,现在儿子考上状元了,你就开始跟我嘚瑟了?我告诉你,这个家,没你,可以,没我,不行!” “你错了,这个家,没有我们两,都行,唯独,没有小月不行。” 牛芳一听这话,快步走到了屋内木箱旁,将外面挂着的锁给打开,焦躁且快速的在里面翻找着,大概是因为东西藏得太深了,手伸下去,并不能够得着,她便一气之下将上面的衣物给全部扯了出来,放到一旁的凳子上。 这下,她终于可以将她要找的东西给拿出来了。 牛芳拿着手中的一叠银票,站起身来,全部丢在了陈爹的怀中。 “拿去!拿去!你闺女赚的钱,你都拿去!” 说完了,牛芳抓起地上的东西就要往外走,可等她走到了屋外,脚步却忽然顿住。 她忽然发现,这硕大的珵都城,除了家里人外,她竟然一个朋友都没有。 陈爹瞧着她这番模样,心中也心疼。 但是,牛芳的脾气倔,不趁着今儿把事情给她掰扯清楚了,将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她又要犯倔。 想到此,陈爹走到了牛芳的身后, “你仔细想想,这个家,没有小月,如今会是什么模样,陈书那孩子能不能有如今的成就,这个家,不是我两撑起来的,所以,就不要仗着自己岁数大,想插手了。” 牛芳听见这话,依旧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陈爹的她,此时脸上早已是涕泗横流。 这时,大门传来了敲门声,以及门外的一些嬉闹声,其中几声还夹杂着状元郎之类的。 牛芳这才赶紧转过身去,将脸上给收拾好了,又从一旁方才剩下的喜糖喜钱给抓了不少前去开门。 陈爹却先她一步,将大门的门栓给打开了。 门外是已经从骏马身上下来的陈书,以及身后的一些街坊邻居们,她们瞧见大门打开,便也退了,毕竟刚刚可是收了一次人家娘给的喜糖和喜钱,也没人好意思再要一次。 陈书目光在牛芳的眼眶上停留了一下,随即又转过身谢过了大家的护送,这才转身回了府。 牛芳站在小儿子身旁,一边又想让孩子问问自己,怎么哭了,一边又不想让孩子看出来自己哭了,表情纠结,脚步犹豫。 “娘,您怎么了。” 陈书走了几步,还是扭过头来,看向身侧的牛芳问道。 牛芳张了张嘴,想要把之前的委屈给说出来,却发现她这么一回想,方才的事情,她自己也觉得做得有些偏激。 “没什么,就,方才有几位夫人上门来,想问你姐姐有没有订婚,娘一时高兴,就想顺着人家说下去,让她们给帮忙相看相看,你姐姐就说她的姻缘在后头,成亲早了克夫,后来她们走了,娘和你姐姐就争论了几句。” 陈书听完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朝着后院的方向就走过去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这让牛芳楞在了原地,有些接受不了的目送着陈书的身影进了小女儿的房间。 “他,他什么意思?” 牛芳指向小儿子的背影问向一旁站着的陈爹。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儿子也觉得你做的不对,但你是他亲娘,他没办法斥责你,所以现在就去安慰小月咯。” 牛芳动了动嘴皮,想说自己没有错,可最终,她回想了一下这几年来的经历,还是闭上了嘴。 乐文 ------------ 第七十六章 坦白 这一次冷战,持续到了陈书的就任书下来,才算是停止。 陈月看着弟弟手中就任书上写的临省通判,一时间猜测良多。 狗皇帝难道发现了小弟的真实身份? 瞧见家中众人听了就任地后呆住的神情,陈书却伸手挥了挥,让大家伙回神。 “这地方挺好,我这个状元名头留在珵都,大概率也是去翰林院修书,倒不如外派到这临省做通判,还是六品官,比咱们一开始想的县令大。” 陈月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她方才看见临省两个字,就想到了夏季的洪灾,一时之间还以为是狗皇帝看破了弟弟的身份,所以才将他给送到临省去,这样的话,洪灾来了,小弟的小命还能保得住? 可现在冷静下来,她才发现其中奥妙。 这通判一职,主要是辅助知府管辖不足之处的,而且一般而言,通判所在衙署都在省城,而临省的省城不同于其它省,位于整个临省的靠北位置,在地图上来看,和洪灾受波及的范围还有那么一部分的距离。 这狗皇帝把小弟安排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联想到之前大侄女周锦画说的北荒漠人最近开始大批量的流入临省,以及狗皇帝的真实身份,陈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狗皇帝不会是想要用自家小老弟来背黑锅吧? 除了陈月以外,陈府众人听见这个解释,也算是松了口气。 王大虎赶紧附和道: “是了,是了,这通判可是比县令高了不知道多少啊,那逢年过节的,县令都得打点打点咱们陈书!” 原本还纠结儿子是不是被圣上厌弃所以才外放的牛芳,听见这话,一下就有了概念了,当即眉开眼笑道: “那岂不是正好?你们之前不还说,留在珵都没有外派来的合适。” 陈爹虽然也点头同意了牛芳的话,但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有点心慌。 “再说了,临省通判,咱们家的养猪场也正好可以扩建了不是?说不得还能带动当地的养殖,我还想了,到时候招工时,都招姑娘家。”陈书说这番话时,眼神发亮的看向陈月。 陈月跟着点了点头。 晚上, 陈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想到白日里小弟那一双发亮的眼睛。 又想到了狗皇帝日记本里的洪灾,以及周锦画告诉自己的北荒漠人的动静。 “唉,不行!”陈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已经到三月初了,家中的地龙也早停了,陈月一坐起来,身上盖着的被子都滑了下去。 她起身披了一件袍子,出门朝着小弟的屋子去了。 牛芳听着声音,本打算起身看看。 刚坐起身来,就被陈爹给拉着又躺了下去,牛芳被这么一拉,皱着眉头侧头看向身旁躺着的陈爹低声道: “你拉我干啥?外面的动静你不去瞧瞧?” 陈爹睁开眼睛看向牛芳, “瞧啥?这么晚了,还开门,那肯定是有事要做,有话要说,咋的,你要去守着听不成?” “嘿!我说你是不是跟我轴上劲儿了!瞧着我这几天脾气好了,你又给我犯病了是不?” “得,随便你吧,你要是真想把两个孩子都给赶出家门去,你就去,尽管去,我不拦着你。”说完,陈爹将被子给朝上拉了拉,盖过自己的头,闷在里面,不吭声了。 牛芳抿了抿嘴,迟疑了一下,没有地龙的屋子里晚上还是有些凉。 “算了,算了,你这个当爹的都不担心,我担心个啥?” 说完这话,牛芳就缩进了被子里,和陈爹一样,将被子给拉起来盖过头。 “布~” 一声婉转而又响亮的声音从被窝之中传出,牛芳猛地掀开了被子。 陈爹也将头从被子内给伸了出来,嘴里还笑着道: “臭屁不响,响屁不臭,继续睡吧,啊!” 牛芳背对着陈爹又躺了下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从明儿个起,不准吃烤红薯了!” 陈爹眼睛猛地睁大了些许,不可置信道: “红薯又没罪过,干啥不让人吃?!” “都三月初了,还吃烤红薯,上火!” 牛芳说完这话,陈爹委屈的不吭声了,也不知道为啥,原来家里只有红薯可吃的时候,觉得白米饭可香了,可现在久了不吃,嘴里还就惦记着那烤红薯的味,不过他也知道,吃多了不好,当下也只得砸吧砸吧嘴,想着年底再吃了。 —— “姐?” 陈书打开房门,还以为是王百年来找他,结果却瞧见了自家姐姐披着个披风站在门外,于是连忙退后一步让出了位置来。 陈月进来后,也不客气,直接将桌上的蜡烛给点燃。 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一脸严肃的看着站在门口的陈书道: “小弟,有些事情,姐姐一直瞒着没告诉你,如今,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让你心中有底的好。” “姐姐,出什么事了?” 陈月先开口道: “你知道姐姐与长公主相识。” 陈书点点头, “知道,外面那本流传甚广的话本就是姐姐您为了长公主写的。” 陈月点点头,又摇头, “那本话本其实只是小事,真正的事,是。” 说到这里,陈月招手让陈书走到身边来,待得陈书弯下腰来,才侧身附耳小声道: “长公主要造反。” “什么?!”陈书猛地直起了腰,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家阿姐。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涌现出了阿姐之前说过的话。 是了,阿姐想让女子和男子一样,一起读书识字,一起能够外出做活,能够凭借自己的心意过一辈子。 若是让长公主坐上龙椅,这一切的改变,都可以在短时间内就达到,只是,这样一来,必定会引起那些顽固思想的百姓们反抗。 “阿姐,你……” 陈书话还未说出口,陈月又拉着他弯下腰来,在他耳边说道: “如今的圣上,不是太上皇的亲生儿子,他是北荒漠人的王子,用他掉包了原本的文,咳咳,皇上。” 陈书这下是真的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弯着的身子都忘了直起来,只呆呆的维持着原样不动。 乐文 ------------ 第七十七章 安排 晴天霹雳。 如果说方才的几句话,让陈书失去了思考,那么现在,他看着姐姐拿出来的所谓的日记,更是觉得这十年的人生,被彻底颠覆了。 当然了,为了防止小弟发现自家老爹就是被掉包的那人,陈月贴心的将那一页给撕了下来。 “咳咳,这本日记有些厚,你今晚上抓紧时间看完,明日还给我。” 说完这话,陈月拉开门就朝外走去。 还未等她跨出门槛,身后陈书的声音传来。 “姐。” “嗯?”陈月回过头去,看向身后坐着的陈书。 陈书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姐,所以,魏大人也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这本日记只有长公主和我看过,毕竟,兹事体大,只是此次任派书下来,我担心事情有变,会影响到你,所以才将此书给你。” 陈月说完后,回过头看向陈书,瞧见他脸上那迷茫的神情,这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不是?换个皇帝,咱们老百姓过得或许会更好。” 不等陈书回答,陈月这次直接跨出门槛,转身关门,回屋,一套行动如行云流水一般。 其实,最好是她陪着老弟一起看日记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给他解答一下,但是…… “阿秋!” 陈月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晚上天冷,她这身子骨才好没多久,可不能再冻着了。 —— 清晨, 第一缕阳光洒进了院内, 牛芳急急慌慌的从床上起来,跨过了睡在床外侧的陈爹,将脚穿进了布鞋之中。 昨天任派书下来了,心中的担子总算落地了,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天亮,也不知道陈书那孩子醒没醒,昨厨房里的东西都给吃完了,要是起来早了,怕是连个垫吧的东西都没有。 一边惦记着,牛芳一边出了房门,先去陈书的屋外看一看,人还在不。 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回应,牛芳脚步更加快了一些,嘴里还念叨着: “下点面疙瘩吧,那个快,再加些小料,大葱家里还有。” 等到念叨完,也走到了厨房门口了。 刚想伸手将门栓给抬开,却发现厨房门是打开的。 “陈书?” 牛芳一边叫着名字,一边走了进去。 却瞧见里面蹲着正在吃面疙瘩的姐弟两。 似乎是听见开门的动静,陈月将埋在面碗里的脸给抬了起来,眨巴眨巴看着牛芳, “娘,早上好啊!” “你两啥时候起来的?” “刚起没多久。”也就凌晨四点被小弟敲门敲起来的罢了…… 陈书此时也抬起头来,顶着一双硕大的黑眼圈道: “娘,我昨晚上没睡好,中午就不要叫我起来吃饭了。” 瞧见这眼睛下的青黑,牛芳也心疼得赶紧点头答应了。 陈书吃完面,拿着碗准备去洗,却被牛芳给拦住了道: “放着,娘一起洗,快去睡吧啊。” 待得瞧见陈书走了,牛芳这才蹲到陈月的身边问道: “你弟弟这咋回事啊?是不是昨天那个通判有问题?” 陈月将碗筷叠放入小弟的碗筷上, “能有什么问题,娘您别多想了,眼下任派书下来了,咱们得抓紧时间收拾行李了才是。” 牛芳瞧见两人这样的反应,直觉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本想继续追问,又想到昨晚上陈爹的话,罢了罢了,真的有什么大事,孩子们肯定会说出来的,如今不说,肯定是小事。 陈月吃完早饭,便去了陈竹的屋里。 “我们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要去临省了。” “你别担心,货品什么的,我师姐红鸢会从武侯派人运送过来的,如若,如若城中发生什么事情,你可以将铺面给关上,找个地方躲一躲。” 陈月这话说得颇有一股托孤的感觉,陈竹听了只双手紧握,却没问,东家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三月了, 如今周锦画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造反,之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洪灾此事,便是他们的契机。 百姓们虽然不在乎头上的皇帝老儿是谁来坐,但是一个不在乎他们性命的皇帝,那还是不行的。 就是不知,这几大将军之中,有哪些是她的人。 将事情给安置下,陈月这才有空去了甘顺先生的屋外,屋内,董瑞这孩子似乎听见动静,起床来开了门。 “小月姐。” 陈月点了点头, “先生,如今过不了多久我们便要启程去临省了,我此次来,是想问问您,是带着董瑞这孩子回襄省参加院试,还是和我们去临省?” 此话一出,董瑞便想张嘴说自己不想科举,可这么几年来的学习让他学会了尊重,有什么想法,都应该让师父先说才是。 甘顺先生瞧着面前的小月,不知为何,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让他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且董瑞这孩子也的确是个有天分的好苗子,他不忍心让他就这么浪费了下去。 思索良久, 甘顺先生道: “我先带着董瑞这孩子回去院试,等会试考过后,便带他来临省找你们,指不定,这孩子还能在临省捞一个县令当当不是?” 陈月听见这话,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董瑞的聪明才智是有目共睹的,他比小弟晚启蒙这么多年,仅仅两年时间,甘顺先生便认为他已经有了院试的能力,甚至,断定了他可以考过会试。 董瑞听见这话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他真的能够考上县令? 那,那他也可以靠着自己的钱,请小月姐吃饭了? 想到这里,董瑞对这短暂的分别,似乎也不是难接受了。 而且将来小月姐出嫁后,自己也可以成为她的靠山。 “既然如此,这笔钱就交给师父您了,董瑞弟弟就交给师父您了。” 说着,陈月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荷包,递到了甘顺师父手中。 董瑞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他很想拒绝这个荷包,但是他也明白,无论是科考,还是赶路的过程,银两都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如此一来,他又欠了小月姐一笔。 一笔加一笔,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乐文 ------------ 第七十八章 上任 至于王百年父子, 用王百年的话来说: “小书啊,你这根大腿终于变成大大腿了,你可别想把我扔下!” 原本还想着此去临省,恐怕前途未知而有些担忧的陈书,被王百年牢牢抱紧了小腿不肯撒手说出的这话给整得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王百年,这次去,恐怕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吗?” 陈书一边费力想掰开王百年的手,一边压低了声音,再次询问。 王百年一听这问题,连忙点头道: “那肯定的!小书!你放心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别丢下我啊!” 陈书看着王百年那信誓旦旦的大胖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中想着,实在不行,到时候洪灾来之前,将王百年父子送回武侯,也不是不行。 —— 洪灾到来前五个月, 陈家人包袱款款,拿着圣上亲自签订的就任文书朝着临省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每到一座城镇,陈月总是会独自出去溜达一段时间,要不就是米行,要不就是布庄或者药铺。因为就任书上写的时间比较紧,为了赶在时间前到临省,甚至连夜赶路的情况都有。 路上渴了就把放在马车上的水囊给拿出来喝,饿了就吃牛芳准备的饼,以及路上买的糕 就这样,匆忙甚至有些受罪的,赶在三月中旬,奇迹般的赶到了临省汶城。 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城门即将关闭之前,牛芳使了些银子,总算是让人通融了一把,将他们两辆马车给放进了汶城。 进城休息了一晚,主要还是让陈书洗漱整理一番形象,次日,陈爹才载着陈书前去就任。 日夜兼程赶了半个月的路,陈月这一觉便睡到了中午才起。 瞧见她醒了,卧房内一直乖巧玩耍的两个侄子指向床的位置,脸上高兴的喊道: “咕咕!咕咕!” “别叫,姑姑在睡觉啊,宝宝乖啊。”大嫂珠珠睁开眼睛,瞧见了面前两个孩子,压低了声音,一脸困意道, “嫂子,你上床来睡一会儿吧,我来看着他们。” 嫂子珠珠听见这声音,这才反应过来,两个孩子这么激动的原因。 打了一上午瞌睡,她也实在熬不住了,嘱咐了两句小魔头让他们听话,这才上床去,刚盖好被子,就忍不住的睡着了,大概是太累了,还打着轻微的呼噜。 “呼呼!” “呼呼!” 两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是呼噜,学着他们娘亲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陈月则是将头探出窗户外,瞧着路上行走的人群。 看了好一会儿后,这才收回脖子,心中想着方才瞧见的人,有些感慨, “不愧是临省啊,这路上的姑娘们个头一个比一个厉害,那大长腿,走起路来,真好看。” 一旁将头趴在陈月膝盖头的双胞胎听见这话,笑嘻嘻的跟着重复: “真好看!” “真好看!” 陈月瞧着两个侄子的脸蛋,上手揉了揉, “对呀,你们两个小乖乖,真好看!” 手还没放下来, 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珠珠,开门,把那个小猪叫醒,咱们不等你爹他们了,先下去将饭吃了。” 陈月听见这话,踮着脚尖走到门后,将放在上面的门栓给拿开。 快速的打开了房门。 将没听见屋里声音,正准备敲门的牛芳给吓了一跳。 “臭丫头!又在搞什么怪?!” 被吓到的牛芳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下意识的批评了一句,随后将脑袋左看右看,这才问道: “你嫂子呢?” “方才我见她坐在软塌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就让嫂子先睡了。” 牛芳听见这,点了点头, “算你懂事。”说到这里,牛芳转过头,朝着外面道: “大壮,你媳妇儿睡着了,我叫小二重新弄几个好克化的菜端屋里来,你带着两孩子吃,娘带着小月和王大哥他们下去吃饭。” “好的,娘。” 随着声音,陈壮从门外走了进来,瞧见他,两个侄子的眼睛顿然一亮,朝着他举起双手喊着:“爹!爹!” 待得陈月下楼吃饭,这才知道,今儿上午,爹驾着小白去送弟弟就任,被留在了衙署里,估摸着要晚上才能回来了,而牛芳趁着这段时间,和陈壮一起在汶城内逛了逛,大致的摸清楚了分布,瞧着日头上来了,这才回来叫他们吃饭。 吃饭时,牛芳还在说着: “这汶城的宅子,虽比武侯要便宜些,但却也算不得便宜,我与那牙行谈好了,租三年,租子一年一给。” 牛芳没说的是,她在看这些的时候,顺带还看上了那宅子前院西边改的两个倒房,和她之前在县城租的宅子一样,两个倒房是可以当铺子使的。 她打算还是做自己的老本行,吃食。 陈月还不清楚牛芳的打算,事实上,她还琢磨着该用什么法子将洪水泛滥最严重的地方的人给拉走。 贸贸然的拉走,显然不太可能,就算小弟是通判,可他头上还有知州在,拉走的人怎么办?田地怎么办? 想到这里,陈月甚至觉得眼前的饭不香了。 —— 陈书此时正在汶城的一家酒楼之中, 同僚们正在为他接风洗尘。 “陈大人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真是让我辈惭愧不已啊!想当初我考过会试时,已是二十有余……” “是了是了,想来,陈大人的三年任期满了后,必定是鱼跃龙门,朝上走了。” 同僚们你一句,我一句,若不是陈书心中还惦念着那临省南部的百姓们洪灾的问题,听着这些比自己官位高,年龄大的前辈如此吹捧,怕是就算是像他这般沉稳的人,也会忍不住飘飘然起来了。 只见陈书羞涩一笑,举起手中的茶杯道: “多谢大人们抬爱,小辈一定努力做好通判,不让诸位前辈失望。” 之前说话的几人相互换了个眼神,最后看向一直坐在一旁笑着没说话的临省知州。 知州这才道: “陈通判第一次做官,有何不了解的,尽可找我或诸位大人。” 陈书举起茶杯,想要道谢。 知州看见这一幕,笑了笑道: “这第一条嘛,自然是道谢不能以茶代酒了。” 乐文 ------------ 第七十九章 招惹 此话一出,原本还推杯换盏的诸位大人,都默契停下了手中的酒杯。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任期到之后,还要指望知州大人写的评定,才能使把劲儿挪位置。 “李大人,晚辈不会喝酒,晚辈第一次当官,也对这些酒不感兴趣,晚辈只希望,做自己想做的。” 李知州听见这话,眉头微挑。 “哦?陈通判对这些不敢兴趣,那,对什么感兴趣?” 陈书想到反正过不了几个月就要造反的长公主,以及那洪灾将会波及到的城镇。 “实不相瞒,晚辈想要为临省的老百姓们找一条出路。” “哈哈哈!有志气!” 知州的一句笑声,仿佛按下了播放键,包厢内的诸位大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他们嘴里都不再像之前那般,赞赏这位新来的陈大人。 陈书看着这一幕,放在桌下的手紧握了一下,又马上松开。 “既然小陈有如此雄心壮志,那李某在这里祝你能够得偿所愿才是,冒昧问一句,你打算怎么做?” 陈书面上有些胆怯,又有几分不服道: “我翻阅了临省的地理资料,发现在临省南部的地方多为平缓的平原,但是因为土壤和气候原因,种出来的庄稼或者红薯,都不如南方块头大,饱满。” 听到这里,李知州一只手扶上了额头。 “陈通判,这事儿啊,你不用细说,你就说,你准备怎么干吧?我也好看怎么支持你不是?” 这临省虽说还没到边关,但是这些年来一直作为边关的供养地,不仅种出来的粮食比南边的少,且因为南边的工钱比北边的普遍高一些,那些田地少的,干脆都跑到南边去了,剩下来的无非就是一些老头老太守着族田罢了。 他之前无非是想给新来的陈通判一个下马威,让他明白,如今临省的官员,大部分都是自己手下的,让他做什么事心中先掂量掂量,不要仗着自己是圣上亲派的人,就目中无人,如今听见他的意思,倒是放心不少。 陈书摇摇头:“说实话,大致想了一下,具体的还未想好。”说完这话,陈书从酒壶中倒了一杯酒进自己的杯中,朝着李知州的方向起身敬了一杯: “大人,给我一年时间,让我试试,如若可行,大人也可带着这份经验,呈给圣上。” 反正到时候谁做皇帝还不一定,甜头先给再说。 听见新来的陈通判竟如此上路子,李知州脸上的笑意不免真诚了几分,“如此说来,倒是辛苦我们陈通判了,你放心,只要你能够让临省的老百姓们过得比现在更好,你放手去做,能支持你,本大人必定支持。” 陈书听完这话,一口就将杯中的酒给喝完,然后一头栽在了饭桌上。 一旁的官员上前推了推他的肩膀, “陈大人?陈通判?” 然而陈书并没有任何回应, 几人互看一眼,都不知道这十岁小儿会不会是耍诈,顿时迟疑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愣着做什么,将陈通判送回府中才是,你们谁知道他住哪里?” 诸位官员纷纷摇头。 李知州也意识到,这陈通判如今是第一天入职,别说是住址了,他们甚至连他家有几口人都不知道。 “对了,那陈通判似乎是一辆马车送来这酒楼的,我叫小二去问问。” 陈爹正坐在酒楼一楼的大厅内,听着小曲儿吃着饭,当然了,不是什么大菜,就是一盘荤菜一碗饭,此时看见店小二扶着一身酒味的陈书从楼上下来扶到自己桌边,抓紧将盘里最后几片肉给夹来吃了,这才起身去接过了陈书。 “谢谢小哥了。” 陈爹从兜里掏出了五个铜板,递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瞧着五个铜板,再想到这醉酒之人的身份,立马摇摇头, “无妨无妨,您还是赶紧将您家大人送回府吧,瞧着样子怕是吃醉了。” 陈爹听见小二的话,心下明白,他这是把自己当做了儿子的随从之类,也不辩解,连忙谢了几声,架着陈书这孩子放到车厢内,这才驾着马车回客栈。 客栈内,陈月吃完饭本打算跟着牛芳去瞧瞧那看重的宅子,却被牛芳按下道: “这事儿不着急,咱们等你小弟回来再看,我听人说,有些衙署后院也是能住人的。” 牛芳说的那种后院,陈月知道,当初武侯新知州不就是,干脆住在后院的,只是家中人口众多,若是真的挤在衙署后院,难免不便。 还想再说两句,却瞧见门外陈爹架着小弟从客栈外进来。 牛芳当即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第一天去上……” 上任二字还未说完,牛芳就被身后的陈月给用手指头戳了戳。 牛芳有些气馁的收嘴,当下也气恼自己,怎么就管不住嘴,要是在这客栈里把小儿子的身份点出来,不知道会惹来什么麻烦。 安静的目送老陈将孩子给带上楼去 “这孩子怎么喝这么多酒,浑身酒味,真是让人操心得饭都吃不下了。” 陈月听了这话,看了一眼桌上剩菜的残羹冷饭,行吧,牛芳愿意这样说就这样说吧。 王百年瞧着这一幕,有些羡慕道: “真羡慕小书,这个年龄,就有人请客喝酒。” 王大虎一巴掌落在王百年的肩膀上, “那是人自己争气,不过你也不差,等这次身上有了差事了,爹也可以给你相媳妇了。” 听见这话的王百年瞪大了眼睛,从楼梯上侧过身来, “王老头,我才多大啊?你就给我相媳妇儿了?我可先告诉你,相看可以,但是我可没钱养啊,到时候相看的时候可得说好了,自己带银子养活自己。” 王大虎一听这话,直接一巴掌拍在了王百年的后背上,让他整个人都朝前晃悠了一下。 “可美得你的,那你还是自己找吧,你爹我可没这本事。” 王百年被两巴掌相隔不短的两巴掌给拍得整个人都内伤了,听见这话,嘀嘀咕咕: “就知道吹牛,用得上你的时候,你就没本事了。” “嘿,我看你就是欠揍!” 王大虎一边说着,一边跟在王百年的身后上楼。 王百年却用一种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调道: “自个儿都没过明白呢,干啥去招惹人姑娘?” 乐文 ------------ 第八十章 招工 回了房间,陈书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看见这一幕,陈爹也乐了。 “你个臭小子,刚才给你爹装醉。” 陈书点点头,没有否认。 “爹,能让啊姐进来一下吗?我有些事想和她商量。” 陈爹不置可否,正巧出房间门瞧见小月这孩子跟在牛芳的身后刚刚上楼,便招呼着她来了。 顺便将也想跟着进去看看儿子的牛芳给拉回了他们的房间。 陈月瞧见躺在床上的陈书那一双明亮的眸子,也明白了他是装醉。 “叫我做什么,那些人给你灌酒了?” “没,喝了一杯,我直接倒在桌子上了,以免日后他们拉着我一起喝酒,姐,我想跟你道歉。” 陈书看着她的双眼,表情格外的诚恳。 道歉? 陈月有些莫名的看着他,道什么歉? “来的路上,我一直想着怎么才能避免洪灾波及的那几个城镇受灾,但是我没想到怎么办,今日他们给我接风洗尘时我才想到,我便要求管辖临省以南,只说是想改善当地百姓的生活。” 说到这里,陈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陈月一眼,又继续道:“虽然这只是个借口,但是为了不让知州他们看出来,恐怕,真的需要耗费不少银子。” 说着说着,陈书的头就逐渐低了下去,他心中明了,如今家中的钱财,几乎都是靠着啊姐赚回来的。 陈月站在原地,一只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想到了背包之中的十万两白银。 “既然已经说出口,就认真去做吧,不过,我倒是有几个不错的方案可以供你参考。” 陈书听着姐姐的语气,似乎一点也没责怪自己,抬起头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看向陈月,眼神中满是疑惑。 “咱们家那个养猪场,你知道吧?” “知道。” “舅舅他们之前也来信了几次,说养猪场的规模赶不上供应,想要扩张,稍微打听了一下,一听是咱们养猪场的,别人都不乐意卖,要不就是开了个天价,白家也有想靠着我们的猪肉打开北边的市场的念头。” “我们可以在刚好靠近临省南边的地方,买下几座山头,建立一个超大的养猪场,还要配套的员工房,私塾,唔,这几个山头可能要买大一些了。” 听完陈月的话,陈书呆在了原地。 几个大山头,建养猪场,还要建什么员工房? 家里的钱,别说是几个大山头了,就是一个大山头,恐怕也是不够的吧? 想到这里,陈书不禁有些担心,阿姐不会是,被气狠了,在说反话? 迟迟没有等到小弟附和的陈月,不禁催促, “说话,你觉得如何?” “自,自然是好的这个计划,只是啊姐,咱们家似乎并没有这么多的钱财……” 陈书说完这话,赶紧地再一次低下了头。 看见这一幕,陈月乐了, “我就让你去找几个大的山头,你至于这么紧张么?钱的事情,你不用着急,咱们家里有法子,你只管去办事就成。” 顿了顿,想到了方才小弟的反应,陈月又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钱不是问题,这几座大山的位置你心中也有数,按理来说,你做了官,咱们家不应该这么大张旗鼓的做养猪场,但你放心,将来做好了,成事了,咱们家这个养猪场没人敢管。” “若是没成,这养猪场啊,就上交给朝廷。”才怪! 陈书抬头, “我不是怕这个, 阿姐,我明白了,我会尽快的。” 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之后几天陈月也没去追问,总归已经快四月了,八月洪灾就要来了,这其中不管哪个环节,都要加快加快再加快,陈月放心小弟,他心中应是有数的。 果然,没过几天,陈书再一次浑身酒味的回来了,只是这一次,他回来后正式宣布,他们要去临省南部的甘丽城,到了那边,然后举办更大的养猪场。 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牛芳陡然间听到这个消息,愣住了,她最近几日瞧着儿子天天早出晚归,还没找到时候和他商量租房的事情。 便听见了这个消息,再瞧见小月脸上那丝毫不诧异的表情,心中明白了,这又是两姐弟瞒着自己,商量好的。 “这养猪场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办,你舅舅他们的猪都是养了好几代,才到现在的出栏量。”牛芳试图阻止,想要让两个孩子冷静下来。 “没事儿,娘,种猪的事情,白家那边会安排人送来,咱们只要好好经营就行,那甘丽城以南,许多老百姓都跑到珵都去做工,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 咱们的养猪场可以将这部分人的经济来源问题解决,也算是小弟的一项功绩。” 牵扯到陈书的功绩,牛芳抿了抿嘴,她不懂这些,一直也没有参言,但是她还是听过唱戏的里面说过。 “不是当官的不能经商?你们这样,上头的人也不管管?” 陈书摇了摇头, “只要是能够妥善的帮扶老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而不用朝廷掏钱,干嘛要管?” “那,那咱们家也没这么多钱啊。” 陈月笑眯眯道:“没关系,师姐借给我了钱,还是按照老规矩,分红。” 瞧着两个孩子已经把一切都安置妥当了,牛芳再也没话说,只是摆了摆手道: “既然你们都安排好了,那我就去收拾行李了。” 说完,也不等两孩子的话,径直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陈爹安慰了两孩子几句,表示没什么事,他们娘那边有自己在。 等着陈爹也回屋了,陈书看向姐姐,从怀中拿出了三张地契。 “这三座山是连在一起的,就在甘丽城南边一些,这三座山因为太大了,没什么人看管,应该清理起来要好一段时间。” “嗯,行吧,先让人带话,附近的村民,来清理山上的东西,一天一百文,包三餐。” “订多少人?” “都可以,越多越好,男女不限。”陈月想了想,又道: “顺便把盖房子和养猪场招人的事一起贴出去,注明,男女分开山头。” “明白了,不过,万一不同意怎么办?” “放心,有这个工钱在,那些人怎么舍得在家带孩子的媳妇儿不来赚呢?” 乐文 ------------ 第八十一章 打赌 随着气温渐渐升高, 陈月一行人坐着马车到甘丽城的时候,街上稍微大胆一些的姑娘们都已经开始穿着清凉了起来。 相对于南边而言,这边的姑娘倒是更偏向于袖口没有那么大的长裙。 陈月他们昨晚到的甘丽城,约好了今日去那几座山头瞧瞧,正好也心中有个数。 还未等她走出客栈,就听见了那坐在窗边的几名男子一边砸吧着嘴里的酒味,一边像是讲什么稀奇一般的说道: “嘿,你们听说了没?” “啥啊?啥事?” “我家那婆娘这几天跟我闹得哟,死活吵着要去什么养猪场干活,我不让去吧,昨晚上还挠我!” 说着,男人似是为了展现自己的伤口给两位好友看看,还特意将袖口给撸上去,露出了小手手臂上的一条长长的划痕。 另外两人嘴里发出惊叹,并也附和道: “别说你了,我家那婆娘也是,吵着嚷着要去赚钱,如今孩子扔给我老娘带着,她自个儿去了。” “真让你婆娘去啦?” “那不是哦,不去,不去她要把天都给掀翻。” “那,你说,这个钱……” “钱?啥子钱,她个人的钱,问都不能问,我都不晓得有好多。” “是了是了,我屋头那个婆娘也是,问不得,不过我估计,不得少,不然她们也吃不下那个苦。” 陈月听见这句话,继续朝外面等候着的马车走去。 上车后,牛芳和大嫂两人已经坐好了,瞧见陈月落后这么久,牛芳还问到: “你刚刚站门口干啥啊?” 陈月一双眼睛亮晶晶看向牛芳道: “娘,看来咱们养猪场吸引了不少的姑娘婶婶。” 牛芳听见这话,不以为然道: “那不是,和男人一样,干一天拿一天的活,除了咱们外,还有谁家?而且还是给的和男人一样的工钱。” 陈月摇摇头, “明明就是做的一样的活计,自然是给一样的钱,没得说因为姑娘们不好找活,就恶意压价钱的。” 牛芳抿了抿嘴, “娘知道你是想帮助女儿家的,但是你这样,对那些做得更多活计的男的,也算不上公平。” 陈月别过脸,幽幽地道: “娘怎么就知道,做的活计多的是男的呢?整理山头这事儿又不需要多大的体力,说不定啊,那些男的还没咱们女儿家的做得快呢~” “那行,敢不敢和你娘打赌,咱们也不赌别的,输了的人帮着带两天你侄子。” 陈月狡黠的一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见小女儿这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牛芳心中也有些迟疑,难道那帮大老爷们当真干得还没她们这帮女人快? 和陈爹一同坐在外面的陈书听见这个赌约,心中也不免好奇,阿姐让自己交给招人的管家所写的字条上,究竟是什么,才让阿姐对这帮女伙计这么有信心?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就迈入了连绵的几座山头,不过和陈月想的不太一样,这几座山头是南北相连,是纵向的一串山脉之中的几座。 不过想想也有道理,若是这一串山脉是横向的,那临省以南的那些乡民们估计也不会费劲心力来自家这养猪场了,有那功夫,倒不如南下去珵都。 到了山脚下,向上眺望,两座相连的山上清理工作都做到了半山腰,不过仔细看去,就会发现。 靠南的那一座山上,清理后的山体上还挂着许多东西。 牛芳也瞧见了,伸手指向那些木板问道: “那上面的是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瞧见有马车停下的管家,正走过来询问,听见牛芳的话后,也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向那些木板。 “咳咳,这位夫人,咱们这里是陈家养猪场的地界,暂时是不对外开放的,您瞧您是来这找谁还是?” 管家身高不算高,约莫一米六几的样子,此时与坐在车厢内的牛芳询问,甚至还需要稍稍仰头。 陈书则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印记,将它给放在了那位管家面前。 管家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跪下了。 他当初接到这份差事的时候,就隐约听说过东家是新任通判,且是一位年仅十岁的状元郎,将来仕途不可限量,如今的养猪场就是这位大人的一个实验。 据说是为了改善老百姓的生活什么的。 多的他也不记得了。 不过通判,是个大官,这句他可是铭记于心。 瞧见这位管家下跪的动作,陈书也没惊慌,只是问三座山头的进度,以及招人的进度。 “回禀东家,原本招五十人,忙活上两月便可的,如今为了赶日子,已经招了快五百号人了,其中姑娘们有二百六十余人,每日都是派人接送。” 陈书点了点头,后又意识到正跪着的管家看不见自己的点头,才道: “知道了,继续招,尽可能招靠近江海那一带的,告诉他们,等七月份我们这里开始正式招工,在这个场里做好了,将来还可以带猪回家去养,也是一样的按照斤数收猪。” 这件事是和阿姐商量好的。 毕竟南边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若是想让他们心甘情愿从家里出来,那无非是有更大的诱惑力。 比如, 一门技术。 一门学了之后,能够在家赚钱的技术。 管家听见后,脸上的喜色更是抑制不住,他的嘴角疯狂上扬着, 毕竟, 他的家就是在最靠近临省边界的南部。 此时,坐在车厢内的陈月走到了车板上,朝着单膝跪在马车旁的管家问道: “对了,你能帮我解释一下,这座山上的这些木板是作何用的吗?我娘似乎很好奇。” 管家听见这话,忙道: “东家请赎罪,事实上,属下也并不太清楚,因为那边的山上都是女子,所以都是由周婶子在管理,我这就为您叫她过来。” 陈月点了点头, 管家这才站起身来,朝着那座山走去。 不一会儿,他的身后带来一位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女子。 “东家,听说您想知道山上的木板的作用?” 陈月点点头: “是的,如果你能够告诉我,或许我和我娘的赌约,就能赢了。” “东家,原本这个法子是不能说的,您也知道,那张纸条。” 陈月笑着点点头, “你们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那魁梧的女子立马抬起头,她意识到了眼前的小姑娘是谁,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张纸条应该就是她写的。 “感谢东家!” 乐文 ------------ 第八十二章 江河两岸 “那些木板是用来运送收集下来的杂草和木柴的。” 说到这里,魁梧女子面色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一开始我们清理完了,看着管家直接用火烧了,也不要,就想着拿回家去,做饭的时候正好可以用用。” 陈月点点头,接着又问: “你们就是靠这个,赶上了他们的进度吗?” 说他们时候,陈月的下巴朝着另一座全是男工的山头抬了抬。 魁梧女子也跟着朝着那山头看去,随即快速摇头。 “那倒不是,我们的进度和他们一起保持得差不多。” 陈月了然的点点头。 “行吧,你可以再多叫些人来,早些清理完毕,我还要盖房。” “盖房——大人,我能问一下,是盖多大的房吗?实不相瞒,我家那口子就是做盖房活计的,往年每年都是跟着村里人一起去珵都那边做房子的,今年娃娃大了,才没去的,手艺是没得说的,不信呢您可以问问管家大人的!” 陈月想了想,瞧着这位女头头, “我要盖的房子,不是一般的宅院,是围绕着山脚形成一圈的平房,上面的猪圈也有我自己的要求,” “那肯定的,您是出钱的人,自然是您说了算。” “那你先把人手留出来吧,大概需要盖一千间屋子。” “好的,一千,一千?一千间!” 魁梧女子瞪大了她那双眼睛,仿佛自己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 “东家,您,您确定是一千间?这,这养猪要这么多人?” 话刚说完, 管家连忙笑着打断了魁梧女子的话道: “东家让你修,你就修,那修多少都自有东家的道理,你问这做啥!” 女子嘴唇动了动,但瞧小东家只是笑笑不说话,心中也明白,管家的话是对的。 “那,那我先回去给那口子说说,这么多间屋子,要是赶着做工,怕是要不少人才行,东家您瞧,若是赶得及,也可以一边清理山,一边修的。” 陈月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想了想日期,如今已经四月中旬,离八月初的日子也就只剩三个半月了,盖上千间屋子,就算是加紧时间,加大人力,那也要两个月,加上房子盖好后还要烘一段时间,勉强赶上八月份可以入住。 “东家?” “行,那就一起进行吧,还是那句话,最好是找临省南边的人,因为此次做活,是朝廷想增加你们的收入,也是希望你们能够安心在原地做工安家。” 魁梧女子听见这话,脸色有些激动,这么多年了,他们这些位于临省南部的老百姓们,几乎就是三不管地带, 临省不愿意管,因为距离南边的常省太近了,而常省就更不愿意管了,毕竟这地盘是临省的,管多了也没用。 “谢谢东家,哦不,谢谢朝廷大老爷!” 陈月挥了挥手, “行了,今儿你回去就先商量商量,来盖房的人工钱是如今收拾山的人的两倍,一日三餐照常。” 原本还踌躇着怎么问工钱的女子,此时脸上的笑容和那管家之前是一模一样。 好日子,好日子终于来了! 交代完了,陈月也没继续留下来,而是让陈爹顺着这条山脉,继续朝南前行,她要去看看那江河边的堤坝的情况。 - 堤坝边, 此时风平浪静,甚至还有不少江河边两岸的人们在岸边玩闹,游船,捕鱼。 河岸两旁,草长莺飞。 阳光洒落在平静缓和的江面上,闪烁出波光粼粼。 “阿姐,到了。” 陈月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因为长期坐在车内的缘故,被车外的阳光陡然倾泻,忍不住的眯了迷眼,陈书默契的打开了油纸伞,站在阿姐的身后。 “阿姐,这条江河真美。” 陈月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这完全没有阻隔的堤坝上时,还是忍不住心中骂娘。 这他妈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好点子? 竟然在堤坝的两侧各修了一条下去的楼梯,且这楼梯又宽又缓,仔细看去,甚至还有人坐着轿子,被人抬着下去,然后坐上江面上的游船。 真是一群,很会享受的人呢。 瞧着阿姐一直没吭声,陈书也顺着阿姐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瞧见了那位从轿子中走出的女子。 她走路的时候,有些奇怪,像是站不稳一般,明明还是稚嫩的年纪,腰肢却有些别扭地扭来扭去。 许是姐弟两的目光有些赤裸,那名少女在走上船后,回过头看向岸边的人群。 目光放在了两姐弟身上,又娇羞地转过了头。 陈月收回了目光, “走吧,转转。” “嗯。” 两姐弟走在前,牛芳和大嫂两人走在后面,陈爹在一旁的小路上,驾驶着马车慢慢走着。 “珠珠,别说,赶路经过那天,这江面那个水快得,看得我心跳快得不得了,现在天气晴了,再看,这两边还真的挺好的,晒晒太阳,吃点糕点。” 牛芳说这话的时候,是一脸的笑意,她甚至已经开始计划, “等小弟他们安顿好了,咱们也可以等天好的时候来逛逛,带两孩子坐坐船,上次坐船看他们还挺高兴的。” 珠珠晒着这难得的暖阳,也笑道: “两孩子皮得很,还是算了,到时候到了船上,还不知道闹腾什么呢,大壮最近都在说,这两孩子比他小时候闹腾多了。” “啥啊,你别看大壮这孩子现在这么老实,那刚生下来的时候,没少仗着自己身子骨好嚎,一嚎就是一下午,那时候刚生第一个孩子,也没什么经验,带得头痛得很啊。” 两婆媳开始就陈壮的童年黑历史进行交流, 陈月这边也大致走到了桥边, 看着桥面上行驶的来往人群,陈月默默使用了查漏补缺。 牢固程度没有丝毫问题,不需要重新修建, 看来,问题就出在人群驱散上了。 陈月回过头,看向此时一片欢笑声的江河两岸,面色平静。 乐文 ------------ 第八十三章 谣言与牵手 “有人半夜想下江河捞鱼,结果脚底打滑,一头摔进去了,现在那家人还在叫人捞尸哎!” 陈月坐在岸边不远处的简易茶水摊上,听着四周人的窃窃私语。 “哎呀,这条江的水看起不快,但是过了一晚上,都不晓得被水冲到哪里去了,多半是捞不起来了。” 她的身旁坐着的王百年听见这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 “小月姐,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了吧?左右,今儿的天气也不好,坐在这里,怪渗人的。” 陈月听见王百年的话, 转过头,给了一个笑脸。 王百年愣了愣,整个人朝着长凳另一头挪了挪, “小月姐,你好变态……” 翻了个白眼, 陈月从长凳上站起来, “走吧。” 瞧见王百年还傻愣愣的坐在长凳上。 “不是被吓到了,想走吗?” 此话一出,茶水摊老板面色不禁难看了两分,同时目光如同刀剑一般,射向那几个方才讲落水女尸的客人。 此时的陈月已经走到了马车旁,熟练的坐了进去。 王百年则是坐到了车板上,驾着马车朝养猪场的方向驶去。 接下来的几天,流言愈演愈烈,甚至连住在甘丽城客栈内的牛芳都听到了。 且她听见的版本更为诡异。 吃饭时, 牛芳瞧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将自己的一双筷子放下,轻咳了两声,确定大家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后,才说道: “咳咳,最近那个消息你们不知道你们听过没,尤其是你,小月,听你爹说,你最近老是让百年这孩子驾车带你去那。” 陈月有些困惑的仰头,不明白牛芳怎么忽然关注起了这个,难道是她也听见那个流言了? “我听人说,那条大江啊,每年都要吞一百个人下去,但是今年年初到现在,只吞了几十个,还差得远,所以啊,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你们都不准去那条江河边上,不然被我发现,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众人十分给面子的点点头。 牛芳也就满意了。 饭后, 陈书跟着陈月的步伐回了她的卧房。 牛芳在后面看着,知道两姐弟又要商量什么事情了。 “老陈,咱们早些搬到养猪场附近去住吧?” “怎么了?怎么忽然想起来这事了,不是你说的住客栈也挺好的?” “没,就是住在客栈,孩子们有个商量事情的地方都没有,哎呀,你就说搬不搬就是了!” “搬,肯定搬!” - 陈月刚刚吃饭吃的有些多,现在坐在凳子上有些撑,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出声: “怎么了?” 陈书乖巧的站到陈月的身后, “姐,你说你这这么多钱都撒出去了,到时候咳咳真的来了,就算是这帮子人都没受伤,但是他们的庄稼估计也不行了,这今年可怎么过?” 说这话的时候,陈书十分乖巧给自家阿姐敲打着肩膀,那副狗腿的样子,令送水果过来的王百年大为震惊。 “所以啊,他们就留下来养猪呗。” “啊?可是,这么多人,咱们家的猪恐怕一人一头都不够吧?” 陈书还是清楚两边的数量差距的。 王百年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稀里糊涂,完全不懂,好在,他这人有个优点。 那就是, 不自寻烦恼,听不懂就拉倒,送完水果就出来,回自己房间去了。 牛芳屋里。 瞧见王百年这么快就从小月屋里出来,牛芳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坐到床边。 “老陈,你说小月这孩子到底想找个啥样的?” “你操这份心做啥,小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她自己喜欢的,咱们就是把人选挑了又挑,那也是没用的,再说了,我也不觉得你能挑出啥好的来。” “咋不能了?那王百年不挺好?咱们两家知根知底的,那孩子又是一心跟着小书的,将来嫁过去了,也能时常见着。” 陈爹挥挥手。 “得了,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别想了,小月这孩子打小就把百年当弟弟看的,你让她嫁给百年这孩子,和嫁给咱们小书有啥区别? 我看啊,你还是别操心了,玩你的孙子去吧。” 牛芳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得,你不操心,还不让我这个当娘的操心,你就等着你孩子变成老姑娘在家待着吧!” “老姑娘咋啦?我乐意养我老姑娘,咱们有这个条件,养得起,我家姑娘爱干嘛干嘛。” “嘶,你掐我做啥?” 牛芳一脸愤愤, “掐的就是你,就是你,带坏了孩子。” - “放心吧,粮食的事情,我已经让白家运过来了,至于别的,那就看那位的布置了,咱们只管做自己的,剩下的,咱们也管不着。” 军队的部署,陈月相信长公主那边有自己的考量在,甚至是,说不定军队现在都已经开始转移也说不定。 —— 边境, 轩辕浩身子壮了许多,手掌也多了几分老茧。 他坐在马车车板上,朝着斜后方看去,那里站着一位面色严肃的女子,她长得不算倾国倾城,甚至因为风霜的原因,将她仅剩的清秀也打磨得有几分模糊。 “王夫人,走吧。” 轩辕浩开口,目光认真的看向她的双眼。 “最近边关乱起来了,恰巧听闻故人到临省做事,恰好也将这边境的变化告知与他,若是你实在不愿与我回武侯,轩辕不强求。” 被称作王夫人的女子直视着轩辕浩的背影,就在马车渐渐走起来,轩辕浩的背影越来越远时。 王夫人动了。 她奔跑了起来,无声却勇敢地朝着马车追去。 一直留心身后动静的轩辕浩赶紧停下了马车,下车去。 王夫人喘着粗气站在他的面前。 “我十三岁嫁人,新婚之夜,夫君被叫出去一夜未归,后来发现死在了青楼。” “婆家人说我克夫,想弄死我,到下面去陪他。” “我挣扎时,不小心碰倒了烛火。” “他们一家都被烧死了。” 说完,王夫人一双眸子死死地盯住轩辕浩, 轩辕浩却只是笑,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所以,你愿意和我回南边吗?” 说完,朝着她伸出了手。 乐文 ------------ 第八十四章 最后的日记 五月上旬,陈月一家人已经搬到了位于三座山之中唯一一座,到目前为止还未进行清理的山脚下。 那里恰好有一座,紧凑的,小小的,呈回字形布局的老屋子。 这里,可以完全隔绝两座山上的视线。 不过随着这两天,两座山的清理工作的逐步完成,这座山的清理也提上了日程大了。 “周婶子,你告诉大家,这座山将会交由她们清理,同时,她们可以叫上家中的人,来帮忙造房子和猪场。” 一直负责管理姑娘们清理山头工作的周婶子听见这话,顿时喜上眉梢。 她昨晚上还在和当家的商量,这眼看着山头就这两天的功夫就清理完了,他们倒是可以继续建房子,她们这帮姐妹们就又要回到家中复杂操持了。 “那不就是你们本来干的事情?” 当家的眯着眼睛,一边不解一边侧过身去想入睡。 周婶子却被这句话给愣住了。 是了。 原本她们就只能在家做做手工活计换钱,这如今像男人一样出门上工,活计结束了,怎么还困扰起来了? 那一刻, 周婶子从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能不能继续找到像这样的活计,自己继续在外上工? 可, 这一来,像这般丰厚待遇的活计不好找,二来,这个把月的时间,让家中的孩子大的带小的还行,这时间长了,眼瞅着家里的几个孩子身上衣服都脏兮兮的,也不是个事。 翻来覆去,周婶子也没想到个答案,最后还是扛不住身体的疲倦,睡过去了。 如今听见小东家的话,周婶子在高兴之余,心中隐隐有一股冲动。 一股寻求建议的冲动。 她也不明白,自己几十岁的人了,为何会想要问小东家这个问题,但,她还是问了。 “东家,您,您之前说,养猪场招人,不限男女,我,我……” 陈月将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在站在面前的周婶身上, “周婶子想要来养猪场吗?” “是,是的。” “我记得你丈夫在修建提供给养猪场做活的人的屋子。” “是,是的。” “那你们可以一起来,分个大一些的单间,还可以带上带孩子们一起。” “是,是……真的吗?” “哦,东家,我,那个,可以带孩子来养猪场,会不会,打扰到大家?” 陈月看着周婶欣喜若狂,又有些不敢置信的表情时,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 “忘了告诉你了,周婶,鉴于咱们养猪场距离附近的城镇较远,所以养猪场会提供白日你们上工后,放孩子的地方。” 如果说方才听见孩子可以带来一起,她和当家的两人一起上工赚月钱时,她觉得这个养猪场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那么现在听见连孩子都有专门的地方看管后,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件事, 努力表现,一定要到这养猪场来做活! “周婶子,这话你就帮我带下去,让大家伙知道,我就懒得再说一遍了。” 周婶听到这话,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回去她所负责的山时,周婶却挣扎了。 这,虽然小东家曾经说过,养猪场招人数量很大,但是,多一个人知道这个消息,就代表将多一个人和自己抢进养猪场的活计。 她站在山脚下,抬眼看向山上这群一起除草的伙伴们。 她们有的是为了给自家姑娘攒嫁妆钱,有的是为了不让爹娘将自己卖给老头换钱,干脆自己赚钱给家里,有的是为了给家里添点肉沫味道。 良久, 周婶叹了口气, “姐妹们,大家先过来一下,我给你们说些事!” - 陈月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心中记挂着那前辈剩下的日记会在哪里。 想着想着,她的视线随着阳光的变化,渐渐落到了自己的窗户上。 这一刻, 陈月脸上露出了细微的笑意。 “是了,你应当完全了解我……” 说着,陈月将手中用来打发时间的,自己写的话本放在了躺椅上,大步迈向了自己的房内。 查漏补缺使用。 房间的三维立体图形树立在了眼前,而那藏匿着日记本的暗格也出现在了陈月的眼前。 在床头位置的青石板底下。 确切的说是很底下。 陈月能够理解。 毕竟这屋子是在荒郊野岭,当初埋藏的时候就要考虑到风吹日晒,野生动物的探索,如此一来,这个深度确实是可以理解。 陈月转过身去将房门给关上,并且将门栓给放上去。 这才从背包中拿出了那把铁锹。 先将青石砖给撬开,然后将覆盖在上面的泥土全部挖了出来放进背包中。 这时。 陈月看见了那个木盒子。 她先将泥土给填埋了回去,再将青石砖给盖了上去。 甚至还认真的洗了洗手。 这才将这本日记给打开,坐在书桌后专心的看。 “我很庆幸,我并不爱他。 但我也很不幸,因为我不爱他。 所以我充分的认识到我需要改正我的错误。 我需要找到真正的文王。 不。 或许真正的文王只有陈月才能找到。 那么我应该做些什么来弥补? ……” 不同以往,这次的日记本很厚实。 不仅仅讲述了武安发现文王是假冒的,甚至还讲述了她的心路历程,以及她为了找到真正的文王而作出的努力,以及她为陈月留下的许多后手。 “我发现了文王的踪迹。 并将那个混蛋安插在那里的钉子换上了我的人。 …… 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我将这一切都坦白给了我的女儿。 在历史上。 没有她的存在。 或许。 她能够等到。 陈月。” 陈月看着这本日记里所写的名单。 一时间竟哭笑不得。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上面的名字,现如今已成为大周王朝的顶流支柱。 她意识到了这份名单的宝贵。 有了这个。 大侄女周锦画,或许连武力镇压的步骤都可以跳去了。 当晚。 她再一次的留下一封告别信。 趁着月色。 朝着珵都城狂奔而去。 乐文 ------------ 第八十五章 七月中旬 全速前进,加上来时路上陈月曾经注意过的路线。 仅仅不到五天的时间,陈月在一天的深夜, 再一次的翻入了长公主府邸。 轻敲卧房门。 “咚咚咚。” 三次连续且轻快的敲门声。 让里面刚刚被惊醒的长公主放松了下来。 随即脸上浮现出了担忧的神情,脚下却丝毫没有停顿的踩着布鞋,前去开门。 “大人。” “锦画,我这里有一些在临省找到的,关于前辈留下来的资料,你看看,若是行的话,或许这一次的逼宫,能够用更小的损失。” 周锦画听见这话,表情微微一愣。 凭借着月光,她这时才看见,陈月大人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头上更是还插着几多杂草。 “大人,您发现这本日记后,就连夜赶回来了吗?” 陈月眼睛微微瞪大。 “有这么明显吗?” 周锦画眼眶内有些湿润,她尽可能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改变。 “是的,大人。” “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就算是逼宫,但是能够不影响老百姓生活,自然是最好的,毕竟,大周也是前辈花了无数心血,才打造成现在这样。” 虽然兵力和商贸,都算不得是什么拔尖的,但是好歹老百姓们都能够勉强果腹,像牛芳这般的父母,还能咬紧了牙关,供一个读书人。 就已经是老百姓们觉得的好日子了。 周锦画显然也听明白了陈月的言下之意,当即点头。 “大人,暂且在府内休息几日,待我与魏思远大人商讨一番,将计划看是否做出改变。” 魏思远? 陈月听见这个名字,只觉得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只是, 陈月摇了摇头, “这件事还是你来做吧,我能做的,也不过是让临省老百姓免于受灾,更何况,既然都来了珵都,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周锦画脸上有些失落,但随即很快调整好了,笑着道: “再怎么急着赶路,总要睡觉的,大人,在府内睡一晚吧?” 陈月犹豫了片刻,随即低下头闻了闻自己,在这初夏,好几天没有洗澡,也的确是有几分味道了。 “也好,正好我也泡个澡,这几天赶得急,身上都有味儿了。” 周锦画连忙摇头, “大人是为了百姓们,若非心系百姓,大人也不必如此赶路,大可慢悠悠赶来。” 被大侄女这么认真的夸赞,陈月倒当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依旧和以往一般,在周锦画的屋内泡澡,且睡在她的床上,两人在睡前聊了一会儿,然后抵不过浓厚的睡意,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 周锦画正坐在圆桌边,看着陈月带来的那本日记,一边看着,手中毛笔一边在一旁的宣纸上写着什么。 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声音,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床上刚刚睡醒,还有几分迷糊的陈月道: “大人,或许您说得对,有这份名单在,这次的宫变,恐怕是要不了多大的变化,至少,对于百姓们而言。” “嗯?” 陈月刚刚睡醒,脑子还有几分不清醒,听见这话后,开玩笑似道: “要不了多大?那咱们岂不是今儿就可以宫变了?” 话音落地,却见周锦画抬头看向自己。 “是的,大人,如果您希望,那我将为您在今日发动宫变。” 陈月昏昏沉沉的脑子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立马清醒了过来。 “不,我只是开个玩笑,毕竟世人并不知道狗皇帝的真实身份,我们还是需要他犯错才行,当然,这个错误只需要看起来很大,实际上,我们已经提前转移了老百姓,你明白的。” 周锦画点头: “是的,大人,我明白。” “那,大人,我们应该定一个什么样的暗号呢?只要听见这个消息,我就立马发动宫变?” 陈月听到这个问话,想了想。 “要让一个人疯狂,就要让他先得意,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好的,那我会按照大人您的话来办的。” 又休息了好一会儿,陈月这才没忍住,想要问问,那些被刻意放进来的北荒漠人该怎么解决。 “还以为大人您要等走之前才问这个问题。” “哎?” “那些北荒漠人最近几年渗透了太多,好在,大部分都在我们的掌握范围内,这次之后,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 “然,然后呢?”陈月有些犹豫的问道。 周锦画看着陈月,笑着道: “然后,把他们都杀了。” 瞧着陈月脸色有些泛白, 周锦画又笑道: “大人您真可爱,我开玩笑的,还是,在大人您的心中大,我是会杀光北荒漠人的人?” 陈月摇头:“当然不是,你是我见过,对老百姓们最善良的人了。” 周锦画只是笑笑,这一次,她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天黑后,陈月告别了周锦画。 她想趁着来珵都这一趟,收购一些生活物资,虽说白家有送生活物资,以及之前也收购了些许,但是陈月担心这次的洪灾不仅仅影响今年的收成。 同时也会拔高大周的粮价。 而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在大家反应过来之前,率先收购大量粮食,然后在他们高价放粮的时候,将粮食用朝廷的手笔分发下去,当然了,这样也是为了让大侄女能够平稳民心。 收购粮食的过程算不上辛苦,毕竟是一场买卖,有买有卖,真金白银。 等到收购结束时,已经是七月上旬。 陈月开始往临省赶路。 一路上,越是靠近临省,雨水就越是泛滥,就连陈月也不得不因为暴雨的缘故,使得原本五日到七日就能赶完的路,延长到了七月中旬才到了自己的养猪场。 途中路过那条江河的时候,陈月还停下来看了一会儿。 撑着油纸伞,站在桥下,江河堤坝的后面,看着那江河中激流勇进的浑水。 她的心中明白, 最后的关头要到了。 乐文 ------------ 第八十六章 不愿迁出的村民 接连下的暴雨,将大部分靠天吃饭的百姓们给下懵了。 如果是一开始的几天,他们甚至还有些高兴,在修建房屋的时候,甚至还笑道: “看,连老天爷也帮忙,今晚上回去大看来是不用再挑水给地里的庄稼浇水了。” “是了,是了,今晚上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这雨下得真是时候!” “快别说了,咱们抓紧些,说不定等庄稼收了,还能赶得上咱们修这养猪场招人,我可以听那帮娘们说了,来这里做工,还可以把自家娃带上,说是,上工的时候, 会有专门的地方帮看着。” 众人的吸引力一下子便被这句话给吸引了去,大家都纷纷套近乎问具体怎么回事。 只有从方才开始,就一脸愁容的看着阴沉的天空的陈书没有任何改变。 八月,真的快到了。 阿姐留下了信,再一次出走,让娘几乎是暴跳如雷,甚至宣誓,再也不让阿姐踏入房门半步。 当然了,他不是为这句话忧愁,他担心。 阿姐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 深夜。 陈月利落地从围墙外翻身进来,不过她没有去自己的屋子,而是轻轻叩开了小弟的房门。 没等多久,房门从内轻轻打开,露出了陈书的那颗小脑袋。 “阿姐!” “嘘。” “阿姐……你回来了?”一边说着,陈书一边从房门门口站开。 陈月也径直的踏入房间内,一边熟练地坐下给自己倒水,一边问道: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只要是江河两岸的百姓们,几乎都知道咱们招人了,他们都想趁着秋收完来上工。” 陈月点了点头,想到了来时看见的波涛汹涌的江流,以及靠近堤坝边上时,那脚下的轻微震感。 “堤坝内的水已经涨了不少了,再这样下下去,要不了五天,那堤坝恐怕就支撑不住了。” “五天?!”陈书的一双眼睛微微瞪大,“太快了!” 陈月喝完了杯中的凉茶,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不快了,我早就告诉过你,要尽快。” 瞧见陈书那有些闪避的眼神,陈月微微皱眉。 “发生什么事了?” “我告诉他们,让他们在养猪场暂时住几天,大部分人都同意了……” “嗯哼?” “有十几户人家,他们住在离江河最近的那个村子,他们说家里有老人,老人不肯走,要留下来看家,他们担心老人的安全,所以每天都要回去。” 距离江河最近的村子? 陈月想了想, “那几乎不愿意过来的人家,是不是家境相对旁人好一些。” “阿姐,我,我不知道。” 陈月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她不想让短暂的情绪影响了他们姐弟二人的计划。 “算了,这样,明儿你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把那剩下的人给骗到养猪场来,接下来的事,你就别管了。” 陈书还想说什么,陈月手挥了挥。 “你去王百年屋子睡,今晚上我睡你屋。” 陈书脸上表情一愣, “啊?阿姐你为什么不回自己屋睡?” 陈月翻了个白眼。 “娘都把门和窗户拿大锁锁上了,我怎么进去睡觉?你还问我?娘锁门的时候你就不帮忙拦着点?” “大概是没注意到,那,那我出去了。” “嗯,去吧。” 等到陈书出了房门,陈月正准备睡下。 就见刚刚关上的房门传来敲门声。 陈月不得不起身,站在门后,有些疲倦的问道, “还有什么?” 门外传来了牛芳的声音。 “你还知道回来?” 陈月一听这话,伸手想要将房门打开解释一番。 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了稀稀落落的声音。 “娘,你在干嘛?” 站在门外的牛芳将手中的钥匙抽开,淡淡道: “我在锁门。” “娘,放我出去。” “等你什么时候明白,姑娘家家不能动不动就跑出去的时候,我就放你出来。” 陈月站在屋内,听见这话,回了床上,因为接连下了好几天暴雨的缘故,夜晚的天气还有些凉意,她将放在一旁的被子给盖在了身上。 睡觉。 屋外的牛芳站了一会儿,她本以为小月这孩子会激烈的反抗自己,再不济,也会撒撒娇,但是屋内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毫无动静。 “你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叫我。” 屋内依旧没有回话。 牛芳想了想,将两把钥匙贴身放在里衣里面,临睡前还警告睡在一旁的陈爹。 “我可告诉你,这次你可不能再帮小月了,这孩子现在心野得不得了,你敢偷偷开锁,老娘就和你合离!” 陈爹听见这话,只转过身去,背朝着牛芳, “知道,知道,睡吧。” 这一觉,陈月直睡到了中午才醒。 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份饭菜,陈月摸了摸碗,还是温热的。 与此同时,门内还有一封信。 陈月将它拆开,瞧见里面的内容,是陈书写的,大意就是他让那几个人去将家里的人接来,就说是养猪场的宿舍修好了,养猪场也修好了,请大家来一起吃饭庆祝。 陈月叹了口气, “傻子。” 她大概明白那个村子的人为什么不来。 因为相对于那些急切需要养猪场活计的老百姓们而言,那个村子的人因为靠近江河比较近,所以难免会做些下买卖,或者说是粗茶淡饭的生计。 对于他们而言,来修建养猪场和宿舍的活计,只是一个闲暇时的散工。 因为盛夏时节,来江河边游玩的人少了。 但这马上八月来临,暴雨下了好几场,等雨过天晴,来江河边游玩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让他们放弃这么好的赚钱的机会,来养猪场吃你的庆祝饭。 怕是不太能成。 看了看系统显示的时间,十一点过, “若是早上出发的话,现在应该到了那个村子了吧?” 乐文 ------------ 第八十七章 来早了 大雨倾盆。 因为雨太大了,陈爹将陈书载到董家村时,尽管穿了蓑衣,但里面的衣服还是湿了大半,更别说他的心肝宝贝小白了。 “或许咱们今儿就不应该来,你娘还在家里锁着你下月那孩子。” 陈爹一边叹气一边将小白身上的缰绳给解开。 瞧见这一幕的陈书不禁出声: “爹?你把绳子解开了?” 陈爹一边将小白给带到了一棵大树下,因为枝繁叶茂的缘故,这棵树下还算的上是难得的干燥地盘,一边头也不回道: “不把绳子解开,要是雨下大了,岂不是把它淋湿了?” 陈书还想说什么,这毕竟是他们回家的唯一工具,但是瞧见爹一脸心疼的摸着小白的马头,只得抓紧了手中的伞柄道: “爹您和小白等我会儿,我先去问问看。” 说着,陈书就朝着村里走去,没走几步,就感觉淋在伞面上的雨滴忽然减弱了许多。 这时,从伞面的上空传来了陈爹那不急不忙的声音: “作为你的车夫,我想我还是有责任把你送到这次的目的地。” 陈书笑了笑, “爹,谢谢,不过,这样一来,我另一边没有被遮住的是伞面承受的雨水重量更大了。” 说完这话,陈书将油纸伞给收了起来,伸手敲了敲进村后的第五家房子院门。 这是他曾经听到的一家,在养猪场修房子的人说的。 “我喜欢五,因为我排行老五,而且我家就在村口进来第五个院子。” 大概是因为暴雨声,让敲门声显得有些不太明显。 等了好一会儿,院子里的人都没出来开门。 “儿子,你知道这家人的名字叫什么不?” “嗯,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排行第五。” “老五!老五!老五开门!” 陈爹朝着院门内高声喊了几声,门内果然传出了动静。 院子内走出一人,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外撑着油纸伞的两人高声问道: “谁啊!你们来干嘛?!” 刚刚喊完话,老五瞧着那熟悉的身高,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东家?养猪场东家!?” “是!是我们!” 陈爹赶紧应声,表明真人无误。 老五这才进去重新穿了蓑衣出来,跑到院门口来开门。 “快进来快进来!” 老五家门口这来回的喊话,让村里不少人都听见,有些好奇的打开房门站在屋檐下瞅着。 陈书走进屋内,将油纸伞给放在外面滴水。 视线匆匆扫过屋内。 和阿姐说的一样。 老五家的条件,显然好多了,至少,比他们家当初在向下的老宅还要豪华。 “东家,您怎么想起来我们村里了?” 老五一边倒了两碗凉水给陈家父子两,一边在对面坐了下来。 “是这样的。”陈书接过水,点头致谢,放在了一旁,“大家都说想整整齐齐的庆祝,加上最近下暴雨,我有些担心堤坝,要去看看,就顺路过来瞧瞧。” 老五听见这话,挠了挠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屋外的暴雨仿佛也听懂了屋内的尴尬,雨声渐渐小了起来。 “东家,要不吃了饭再走?我媳妇做饭手艺也老好了,平时农闲的时候,我们都去堤坝那边卖饭来着。” 老五率先打破了沉默,一边邀请陈书吃饭的同时,顺带表明了原因。 “谢谢了,”陈书说完看向屋外的雨势小了,抬头看向老五邀请道: “要不要去江河边看看?” 老五有些犹豫,他知道东家是大状元,大官,他本以为是那种很难接触的人,但是至今为止,和东家见过面的人,都夸他是个好官。 “我,我和我家婆娘商量一下。” “好,我等你。” 老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进了侧屋去,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两人似乎压低了声音,但奈何这木头和土砖做的房子,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陈书还是依稀听见了。 “媳妇,我不太想去。” “你在说什么胡话,去,当然去,你陪大人去江边看看,要我说,一起吃饭庆祝就庆祝呗!” “可家里面的东西……” “咱们家这点东西你怕个啥?你要是实在不怕丢脸,你就用驴车都给载到养猪场去!” “在养猪场,那房子那么小,而且咱两一整天都要分开,你就不想我?” “想你?你当然喜欢去摆摊了,我天不亮就起来蒸饭,切菜,做菜,你只要赶着你的驴车把我载过去,就什么也不用管了,卖饭还要我自己来。” “你说些话,那我平时下地种田就不累了!” “好,你下地种田,那我呢?我没下地,你要是敢说老娘没有跟你一起下地,我现在就出去把那些扯来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花……” “那你就现在跟着东家去江边看看,然后回来,我们坐驴车去养猪场!” 两人之间的谈话戛然而止,陈书和陈爹也坐回了身子,仿佛自己从未离开过座位一般。 老五从侧屋里出来。 “让东家您笑话了,我们乡下人,就是这样,那个,我和你们一起去江边看看?” 陈书点头笑着同意。 —— 江河中的水流更加急了,江面浑黄不堪,不时有江水打到堤坝两岸,靠近堤坝的原本的小路,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滩烂泥。 远远望去,完全不复之前踏青时的美丽。 坐在马车上的老五也很震惊, “那,那是我们的堤坝?!” “堤坝的水都快漫出来了!” 陈书此时也钻出了车厢,站在车板上,看着前方,虽然刚刚下过雨的天气让人感觉舒适,但只要一看见那堤坝内的水位,就让人眉头忍不住的紧皱。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老五有些慌张,下意识的问向在场他所见过的最大的官员。 “告诉村里大家,下午我们就走,大家拿上东西,去养猪场住几天,我明儿带人来查看。” 瞧见陈书有条不紊的布置着,老五心中的惊慌少了大半,甚至不由感慨: “多亏了大人您了,否则这江水涨起来,我们还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没地方可去。” 陈书看着这已经渐渐开始漫过堤坝的江水,心中却有些打鼓,怎么觉得,这水涨起来的速度,比知道的时间要早? 乐文 ------------ 第八十八章 返程 “这该死的大雨。” 陈书坐在马车内,看着身后不断蔓延出堤坝的江水在身后的道路上越来越多,忍不住的骂了一句。 老五透过马车窗户探出头去,密集的雨水从头顶不停落下,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身后那从堤坝内漫出的江水来得令人心惊。 “大人,大人您就是我们董家村的大恩人啊!” 陈书此时却没有终于劝动了老五的好心情,而是在想,这场洪灾,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算起? 如果现在这样都不算洪灾,那真正洪灾来临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这一想,就想到了董家村。 这一次,不用陈书的劝诫,董老五就先一步跳下了马车,近乎是狂奔地先朝着自己的院子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道: “阿花!阿花!快收拾东西!咱们快走!” 董老五的嗓门大起来,几乎可以完全无视雨滴声,在这董家村中环绕留有余音。 听见这话,村里一些因为无聊而坐在家中的村民们不禁探出头来,看向那村头位置。 只是,还未等他们想好,要不要冒着雨去凑热闹的时候,就瞧见那董老五急急忙忙从院子里出来,跑到了村长家去。 没过一会儿,董老五从村长家出来。 “村长让大家去他家说事情!” 董老五从村头走到村尾,托他的大嗓门,村里就算是耳背的孤寡老头,也披着蓑衣去了村长家。 至于村长怎么说的,陈书不知道,他坐在马车内,看着车外那乌云密布的天色,心中沉甸甸的。 他开始担心,担心阿姐放心让自己选出的养猪场的地方抵挡不住洪水的脚步。 担心这场暴雨持续的时间太久,到时候养猪场的食物不够。 担心这么多人在山上,到时候恐慌的情绪蔓延开来,会造成什么其他的事。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石块一般压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的喘息得不到舒缓。 “陈书。” 陈爹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混杂着几声小白的叫声。 “爹。” “小白,你和小月,早就知道了?” “嗯。” “挺好的,陈书,爹一直想着你还小,所以没有说那句话,不过,我很骄傲,我的儿子自己明白了这句话。” “爹?什么话?”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陈书沉默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阿姐回来,询问他,让他发现他心中或许自己都不曾注意的侥幸念头,那董家村的村民们,会因此而丧命。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甚至说得难听点,他能够护住这么多的附近的村民们,就算是知道董家村没了,又有谁会来指责他? 阿姐, 阿姐会。 想到这里,陈书不禁忍不住问车厢外的陈爹, “爹。” “咋了?” “阿姐救了我。” “啥?小月这次离家出走是为了救你?” “不是这个,就,如果不是阿姐询问我,我,我今日不会来,或许等事情发生后,我才会明白,我做错了什么,而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补救的可能了。” 门帘被从外掀开,露出了陈爹那张被雨水淋湿的脸。 “至少你现在做了,就够了。” 陈爹话音刚落,董老五那响亮的嗓门便传来。 “大人!我们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听到这话,父子两忍不住笑了, “走吧,坐稳了,咱们回家了!” 陈书从车厢内钻了出来,坐到车板上,没有看自己身旁陈爹的表情,只是道: “老五,让孩子和老人坐过来。” 将村里的几位老人和孩子都请进马车后,马车动了起来。 身后跟着一串牛车驴车,上面拖着他们的家当,而村民们,大部分还是在车的两旁走路。 因为村长的话,他们收拾家当的时候,都有些心慌,此时就更不会有什么交谈的想法了,他们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 走,走到一个不会被淹没的地方去。 —— 陈月站在房梁上,将屋顶的瓦片和稻草给一一挪开,冰冷的雨水落在了她的脸庞上,不过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如同无数个漆黑的夜晚,陈月纵身跃入黑暗之中。 快速的跳跃,带来了耳旁呼啸的晚风。 陈月的一双眼睛冷静而快速的在路上搜寻着。 就在此时。 一条队伍出现在了眼前。 他们疲倦,他们缓慢,但却坚定地,朝着养猪场所在的方向走来。 陈月终于放下了心来,整个人没入一旁的山中树林间。 接连一段时间的暴雨,山上的泥土早已湿润得一塌糊涂。 泥土随着暴雨的冲刷而流失。 松软的土壤再也支撑不住大树的重量。 “呼啦……” 大树随着倒下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的清晰。 “大家加快速度!” 陈爹睁了睁眼,高声喊道。 后面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的村民们听见这话,一直压抑着的担心和离开家的不满在这一刻被点燃。 “加快速度!你知道我们走了多久了嘛!” “你要来让我们走,你为什么不提前带上牛车来!还要让我们跟着你走!” “走到山上就好了,你偏偏要我们走到养猪场去!我看你就是想让我们去养猪场做活!” 话音刚落,一颗小树从山上落下,砸在了牛车车板上。 牛一受惊,发了疯似地超前奔去,车板两旁的村民们被直接挤开。 陈爹听见后面的惊呼声,几乎是下意识间,开口喊道: “小白!靠边上!” 陈书刚想说小白是一匹马,听不懂,他们还是赶紧跳车,避免被后面受惊的牛给撞上,就感觉小白快速的向前几步,将整个马车带着贴在了山脚边。 就在他们马车停下来的同时,受惊的牛顺着他们原本行进的方向跑去,没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这时,反应过来的村民们才开始哭嚎: “我的牛啊!” “我的布啊!” “我的钗子啊!” 散落一地的家当,仿佛在嘲笑着众人。 他们宁愿放慢速度,自己走路,也要护着的家当,此时,反而因为走得太慢了,被因为泥土松散倒下的树给惊到牛,导致家当都散落一地,碎的碎,脏的脏,没有一个保住了。 乐文 ------------ 第八十九章 丢下他们 看见这一幕的陈月,并不觉得那些失去了家当的村民们可怜。 反之,她也看出来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宁愿选择家当,让自己步行,他们应该早就到了养猪场了。 更不会遇见如今这样的情况。 小弟他们在山下,加上天黑,看不清山上的情况,陈月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这座山要滑坡了。 为了给小弟提个醒。 陈月只得不停地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扔出树枝。 陈书坐在车板上,身上的蓑衣早已湿透。 山路左侧的水流声在这安静的山间,显得格外明显。 身后是还在哭喊抱怨的众人。 车厢内的老村长没有吱声,他一直坐在车厢内,这个时候吭声,村民们指定会埋怨他。 陈书猛地从车板上站了起来,看向身后的村民们。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等任何人,左边的水流声你们听见了没,再这样吵下去,等河水涨起来,你们能去哪里?山上?山上刚才连树都掉下来!恐怕你们刚上去,就跟着滑落的泥土一起下来掉进大河里!” “我是父母官,但如果你们因为没有听我的命令,自己死了,那就怪不得我!小白!走起来!” 陈书一声令下,马车重新开始动了起来。 且不再像之前那般,闲散漫步般的行进,而是真的跑动起来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还在苦恼的村民们这才意识到,他们真的被抛下了。 陈月蹲在山上的大树上,看着这群人。 “什么村长!那村长肯定是收了那个当官的钱!” “他们就是在搞我们!” “我们要让村长赔钱!” “让村长赔钱!” “要不我们回去吧?” “就是就是,现在往回走还是要容易些,养猪场那边地高,咱们走过去费劲。” “那董老五说水都漫上来了……” “漫上来了又怎么?咱们村地比堤坝那高啊,说不定刚好在咱们村前面就停下来!” “可咱们现在回去,东西咋办?” “就是,我家这次带出来的东西可是掏光了家底了!村长不给个说法可不行!我可是听他的话才出来的!” 听着众人的争吵,陈月嘴角下压,伸腿在靠近他们的原本就已经倾斜了大半的树干上踹了一脚。 “什么声音?!” 这群青壮村民们立马听见了这树叶之间互相摩擦带来的飒飒声。 “快跑!” 不知道是哪个村民先反应过来了,怒吼一声朝着前面马车的方向跑去。 人在a生死时刻,总是有一种藏匿在基因中的本能,让你的身体先于你的头脑做出决策。 一种村民,没有一个是朝着相反的地方跑的,他们都选择了马车离开的方向。 看到这里,陈月无声的笑了,穿梭在树林之间,朝着小弟所在的方向赶去。 没一会儿,陈月就赶上了小弟所驾驶的马车,以及,站在半山腰可以看见的不远处落下的碎石和树干淹没的道路。 陈月叹了一口气。 趁着马车还未赶到,将那些碎石和树干都给收进背包之中,勉强清理出了一条畅通的道路。 陈书赶着小白经过此处时,目光落在地上的碎土上,抿了抿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沉默的赶路。 托了火力全开的小白的福,陈书赶在了晚上八点到了养猪场。 一直坐在马车内的老人和孩子瞧见那亮着橙黄色火光的养猪场时,竟然生出了一股,得救了的感觉。 因为山脚下的员工宿舍如今已经大部分入住了,此时听见马车声,大家纷纷探出头来看。 “先将他们安排进屋子,再叫几人会驾马车的跟我走。” 陈书面色平稳的安排着。 但是不知为何,见到他这副模样,以往还爱和他开开玩笑的人们,此时都不禁有些害怕。 在管家的安排下,很快就选出了五名有驾车经验的壮小伙。 “东家,是套车厢还是?” “不必,套木板就行。” “好的,东家。” 老管家利落的让五人套上了车板,陈书本不想让陈爹再跟着自己回去一趟。 哪里看见陈爹坐在其中一辆板车上垮着脸道: “这么晚了,你让我一个人回去,你这不是直接让我回去被你娘砍了?” “那行吧。” 想了想, 陈书回过头看向管家, “再叫十个壮士点的汉子跟我一起走。” “好的,东家!” 十辆板车,两件新的蓑衣, 陈书踏上了往返的路。 - 陈月此时正守着那帮还在路上前行的村民们。 大概是因为村长和所谓的大官都跑了,加上这时不时从山上掉落的粗壮树干和泥土。 众人已经全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只是闷头顺着路向前走。 直到…… 他们看见面前这巨大的树干,以及已经塌方了小半的山体。 “咱们会不会走错了?” “就这么一条路,怎么走错?” “那怎么办?” “爬过去啊!” 山上的小石子还在时不时的掉落,村民们只得踩着树干,先将屁股坐上去,然后抱着树干迈过去。 头顶的大雨还在下着, “这雨下得没完了!” “住嘴!可不能说这种话,被雨神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牵扯到了神明的领域,大家伙都不敢吭声了。 一路上跨过大树,挨着山脚走过凹陷的泥坑,远远地,他们瞧见了那远处山顶的火光。 “就是那了!咱们快到了!” 此话一出,已经几乎是行尸走肉的村民们猛地抬头望去。 “走!咱们一定要找村长讨个说法!” “就是!” “我家的布都没了!” “就是!” “我娘还在那马车上!肯定是村长拦着她,不然我娘肯定要下车陪我的!” “……” “啥意思啊,你们觉得我说的不对?” “行了行了,别吵了,你要这么觉得,待会儿到了问你娘不就是了!” 希望就在眼前,村民们的动力一下就起来了,脚步加快,走过了前方的一个折角。 看见了那从山上掉落下的苍天巨树…… 光是它的树干直径就已经有两个人叠起来这么高。 更何况那些伴随着它倒下而掉落在它身上的碎石泥土。 无形之间,竟然竖起成了一道高墙。 将他们一行人给阻挡在养猪场的南边。 乐文 ------------ 第九十章 出手 几乎是同时,陈书所带着的队伍,也停在了这颗倒下的大树面前。 “东家,这怎么办?” 众人已经从那群董家村的人口中知道,他们是来接人的,可如今这大树挡在面前,他们的牛车,也过不去。 雨势在此时没有任何收敛,仿佛要将收敛了一夏天的雨水在这几天全部放出。 而被阻挡在南边的一种村民听见这话,顿时精神了。 “东家?东家!我们在!我们走过来了!” 两边人隔着高大的树干对话。 将两边的情况交流顿了一通,然后发现, 和没交流前,没什么不同。 唯一要说有什么不一样, 那就是董家村的村民们知道了,翻过这颗大树后,有车可坐。 然而,这颗大树下面的树干部分稍微用力巴拉,树皮就跟着往下掉,更别说踩着树干往上爬了。 与此同时,已经因为山体滑坡而露出来的部分山体,在大雨的洗刷下,依旧在缓缓的往下落。 “没法子了,我们叠罗汉,先让她们过去吧。” 其中一名长得最高壮的男人闷声道。 剩下的男子面面相觑,沉默。 “好。” 他们没有问为什么,也同样知道,叠罗汉,最终总会有一人剩下,但是谁也没问,谁来做最后的那个人。 “好,来吧。” 陈月蹲在后面的山腰上,听不见他们的商量,但是可以清晰的看见他们的动作。 他们先将各自的媳妇儿送上树干顶端,再将年轻的那几人送走,最后,最开始提出的那个人让他的搭档用脚踩在自己的肩膀上,勉强够上树干的上面。 最后,就剩下那高壮的男子,默默地站在原地。 山上的泥土流失,已经让这座不大的山上,几乎要从山尖到山脚形成了一道新的弧线,不过最令人触目惊心的应该是。 此时的山尖下,几乎只剩下一半还在支撑着它。 这山顶,要塌了。 这个认知在现场的众人心中,已经不是一个秘密,而是一个清晰的认知。 “董老三!你给我过来!” 一声背呛划破安静的黑夜。 “你不过来,老娘今天晚上就改嫁!” “老娘让你的娃娃叫别人爹!” “你给我过来!你给装什么大好人!” 一声声的呐喊, 被叫做董老三的那个人却只是蹲在地上,头埋在双手里。 “你们先走,爹,你和他们走,我需要两个人留下来试试看,你们谁留下来?” “我!”刚才哭喊的那个女人立马站了出来。 剩下的,刚才从大树南边过来的这些人,互看了一眼。 “我留吧,我还有哥哥。” “我留吧,我还没娶媳妇儿。” “我留吧,我家娃也能帮忙了。” 陈书看向这群人 “除去这位大姐,只要一人,剩下的,全部给我回养猪场,得快,对了,把你们身上的腰带都给我。” 众人最终商议出一位四十来岁的黝黑壮汉。 陈书本是想让陈爹将小白给带走,但是陈爹死活不同意,只说他是小白的哥哥,小白会带着他平安回来的。 听见这话的时候,陈书脸上的严肃表情,没有绷住,笑了。 “婶子,把这三条,三条的腰带拧在一起。” “好!” 三个人,一人三条腰带,蹲在地上,将其拧成一条绳,再用阿姐曾经用过的打结的方式,从这六条加粗的腰带给前后连上。 在绳子的一端绑上一块石头。 由三人之中,力气最大的壮汉来仍向大树的南方。 正蹲在地上抱头痛苦的董老三被石头砸中。 心中更加悲愤了。 这么大的石头都掉下来了,看来泥石流是真的要来了。 “董老三!你这个龟儿子!快点抓紧绳子爬过来!” 一道喊声将他给喊醒。 “瓜婆娘!你咋还不走!马上就要塌山了!” “你快点爬过来!你过来,我和东家都走了!” 董老三此时也看见了面前的这条脏兮兮的绳子。 不, 在董老三的眼中,这条绳子就像是老天爷给自己的黄金! “我来了!” 董老三这头将绳子在掌心绕了两圈,一只手尽量扣着树干,一双脚使劲在树干上蹬着。 “哗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踹的力气太大,整颗大树竟然朝着一旁的河流处滑了些许。 这一滑动,让董老三整个人都掉到了路边斜坡上。 他往下看了一眼,湍急的河水从身下掠过,手中的布绳仿佛支撑不住他的重量,渐渐地从掌心滑落。 忽然,一片布料完全盖住了他的头,随后, 他感觉自己的腰带被人提了起来,他被扔过了大树树干。 “走吧!” 对于被扔过来的董老三,陈书没有任何惊讶,只是示意壮汉将他扔到车板上,大婶也跟着坐上了车板。 “哗啦啦……” 山顶开始向下坍塌。 “小白!快走!” 随着陈书一声令下,小白的四肢蹄子都开始了奔跑。 这一刻,雨滴变成了弧线形的,朝着四人打来。 刚刚从河流上方诡异脱身的董老三也终于敢睁开双眼,看向身旁的媳妇儿,甚至还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感受到疼痛后,才终于相信,这不是死之前的幻想。 “我,我得救了?” 他媳妇儿没有搭理他,因为她正紧张的看着身后那刚刚所在的地方, 此刻已经完全被树干泥土掩盖,坍塌的速度正在渐渐朝着他们赶来。 董老三顺着媳妇儿的目光看去,也被车后的这一幕给吓得说不出话。 是真的。 不抓紧绳子过来,会死,是真的。 “不要回头,向前看。” 陈书的声音将三人的心神拉回。 他们转过身来,尽量让自己不要看身后不断坍塌的山体,将目光放在前面。 于是,他们看见,养猪场所散发出的黑夜里的那一束烛光,奇迹般地抚平了他们心中的惊慌和后怕。 “大人。” “嗯。” “我董老三愿意一辈子被大人您做牛做马。” “救你的人不是我,不过我会为你传达的。” 董老三瞪大了一双不算大的眼睛, 所以,刚刚那如同神仙降临一样的事情,是人做的? 而大人显然也知道是谁! 乐文 ------------ 第九十一章 结局 众人赶到养猪场后,回过头,路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同时这也代表了, 从临省都南边的路,断了。 当然,这不是唯一的一条路,但是连主要走的这条路都是这样的表现,别的道路,自然也不能抱有多大的期待了。 在小白的奔跑下,他们最终走到了养猪场的山脚下。 然而身后那轰隆隆崩塌的山体。 也暂住在养猪场的人们走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山崩了!” “快看!河里的水涨起来了!” “看!是小东家他们!他们身后的山正在崩塌!” “快!快一些!马儿再快一些!” 众人不禁为奔跑在崩塌山体前的四人捏一把汗。 牛芳自然也在其中。 只不过她的心中除了小儿子陈书之外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上房揭瓦逃走的陈月。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 没事的。 陈月那孩子能够从南跑到北。 如今这样下暴雨的天气,她也能够平安回来的。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发抖。 尤其是在这样天崩地裂的场面下。 她不敢去想后果了。 “耶!” “太棒了!” “小东家,你们成功了!” 小白奇迹般的将板车在大路口向东转弯,板车上的众人双手扣住板车,驶入了进入养猪场的道路。 然后缓缓停了下来。 陈书从板车上跳了下来,站在地上伸手摸了摸小白的头。 “小白你真棒。” 小白爽快的叫了一声。 大概是在说你也不错。 人群中。 披着一身蓑衣的陈月走了出来。 她给了陈书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办到的。” 这一刻, 在逃离山崩途中一直没有表露出自己情绪的陈书,哭了。 “阿姐,我做到了。阿姐,谢谢你。” 两姐弟没有去讨论是谁帮了董老三。 因为在他们的心中,这是一个不需要问的答案。 因为有陈月提前囤积的物资,养猪场的日子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陈月在那天亮相后不久,便再一次的从家中消失。 甘丽城中, 堤坝大溃败的消息,已经传入。 百姓们纷纷涌入粮行想要买粮食,却被告知,如今粮食的价格是往日的一倍。 买的人依旧很多。 当天下午。 粮食直接涨到了五倍的价钱。 且没有粮食了。 第二天清早。 住在甘丽城内的老百姓们发现他们的门口放了一袋米。 与此同时。 城内不知道什么时候驻扎了许多的官兵。 将那些平日里隐藏在他们之中的北荒漠人给揪了出来。 这一刻。 老百姓们才发现。 甘丽城内的北荒漠人是真的多啊。 有做小商贩的。 有做苦力的。 甚至还有在妓院里面做龟公的。 这些人被抓出来的时候,自己也很惊讶。 毕竟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做过事情了,他们很有底气的说,官兵抓错了人。 而官兵们根本没有听他们的辩解,而是将他们关在了一起。 等到了地牢之中。 他们终于发现,在这群人之中,他们可以找到自己的上线下线。 他们是真的被一锅端了。 与此同时。 这样的场景不断的发生在临省以北的所有城池之中。 就连谭飞彪将军看见这波人的人数,也有些感慨。 “他们这是把自己部落的所有人都遣送进了大周啊!” 北方招与洪灾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珵都。 金銮殿上。 周皇非常痛心的从上面扔下了奏折。 “是谁!是谁建造的这个堤坝?” “朕的子民们现在在这洪灾之中,水生火热,边境的战士们也没有了粮食的供给。” “没有了粮食,他们拿什么去守卫边境?!没有他们,北荒漠人一直觊觎我们大周的广阔土地,我们拿什么去抵抗他们?!” 以往这个时候。 布衣宰相都会跳出来,十分符合他心意的说要求和,以往都是他拒绝了向北荒漠人交战的理由。 然而今天。 宰相面色平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别说他了。 群臣们仿佛也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说话!” “你们给朕说说看!怎么办?!” “赵爱卿!你来说说看!” 布衣宰相赵本再次被点名。 赵本拱了拱手。 “那就按照圣上的想法,割地给北荒漠人就好了。” 这句话是周皇想听到的话,但并不是以这种口吻以这样的时机来说出。 他敏感的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不对。 “大胆!赵爱卿,你是疯了吗?!竟敢这样对朕说话!来人!” “来人!” 宽阔的金銮殿上回荡着周皇的怒吼。 然而。 站在上面的群臣们,没有任何人有任何举动。 “这是一场梦,我要醒来,我要醒来!” “父皇,这不就是你想要做的美梦吗?” 长公主周锦画穿着一身黄袍从殿外走来,眉眼冷冷的看向坐在皇位上惊惶失措的周皇。 “是你!你要造反不成?!” 周皇伸手怒指着周锦画质问道,随后又将手指向群臣。 “你们都疯了!她是一个女人!你们难道想要让一个女人来做皇上!对你们发号施令!” 大殿内没有人搭理他的话。 他们转身向周锦画所在的方向跪伏了下来,高声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锦画双手向上托起,示意众人起身并道: “众爱卿平身。” 周皇仓皇而逃。 嘴里不断叫喊着: “苏卫!” 然而一直陪伴他几十年来的苏卫此时却没了身影。 “你现在篡位,百姓们只会认为你德不配位,从而导致天灾。” 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没有胜算了的周皇折返回来,看向坐在龙椅上的周锦画道。 周锦画嘴角微微上扬。 “天灾倒是有,只可惜,和父皇您想的不太一样,金科状元陈书一家,早已将临省堤坝旁受灾的百姓们提前转移了,而这,就是我这新上任的女皇送给他们的礼物。” “你!你!你偷看了我的日记!是你派人偷走了它!” 周锦画摇摇头。 “这你倒是错了,从一开始你的日记就注定会被大人所发现,大人将带领我们走向,全新的大周。” “大人?什么大人?”周皇内心有了一个猜测,但他不肯相信,不断追问。 周锦画此时的笑容更加灿烂。 “自然是陈月陈大人,待我将这大周梳理好后,便将传位于陈月大人,从此开启全新的大周。” “啊!!!!不!!!” 周皇双手捂住耳朵,奔跑着出了金銮殿。 周锦画没有派人追捕,只是将大人之前来时讲述的政策颁布下去。 有了这些政策,此次洪灾造成的影响,最终压制在了很小的范围内。 而在陈月的帮助下,周锦画按照武安所留下的日记本, 开启了大周的第一次工业革命。 十年后, 周锦画传位于陈月, 陈月即位以来,推动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第一次农业革命,扶持了女性就业。 元年三十二年, 陈月享年五十五岁,去世于武侯城内,下葬时,不同于旁人,她的墓葬内放置着大量的日记本。 一千年后, 考古学家从古墓内发现了这些保存完好的书籍,并将其整理发表,填补了历史书内的空白历史,且因为陈月女皇的独特及其大量的历史文献,成为了学生们历史书中的重大考点。 “陈月!你给我站起来!” 刚刚在自己的众多亲人围绕下去世的陈月被一声怒吼叫了起来。 睁开眼,自己正在一间教室内,一名打扮得极为严肃的女人站在讲台上。 “陈月女皇的一生是重要考点,要我说多少次!你来回答,陈月女皇在元年几几年推动第二次工业革命!” “元年十五年夏季颁布法令。”原本应该是春天的,但是那个时候刚好青霉素被提取出来了,所以忙着搞青霉素去了。 女老师脸上的怒气稍微消散了一些, “好了,坐下,就算是掌握了历史知识,也要温故知新,知道了吗?” “知道了,老师。” “好,接下来我们继续讲,陈月女帝一生中的重大转折……” 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