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琴之翼 ------------ 序幕 还剩旧时月色在潇湘 “哥哥.....哥哥......” 头疼欲裂的程晓羽翻了个身，他勉强睁了下眼睛，只觉得眼皮沉的如同铅块，身体也陷在一片柔软之中，像是落入了沼泽。 “哥哥......哥哥.....” 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回荡，程晓羽觉得有点烦，他将头埋的更深，躲开了那盏有些明晃晃的白色灯光。 “让我再多睡会。”他嘟哝道。 白色的光在逐渐远离，有些嘈杂的音乐声变成了催人入眠的雨声，他感觉自己正乘着一叶乌篷船在细细密密的小雨中顺流而下。 程晓羽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觉得他将又一次进入绵长的睡眠。 只是莫名其妙的他感到了悲伤，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悲伤，只是下意识的在脑海里反复的提醒自己，一定要记得那盏灯火。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记住它，似乎那盏白色的灯火指引着他想要到达的方向。 似乎那盏白色灯火燃烧的地方是他的梦，有他想要终其永恒想要抵达的彼岸。 程晓羽觉得自己必须得信奉那盏灯火，他试图在记忆中追上它，可它却越来越远，灯光正快速的从他的瞳孔里，指缝间溜走。他拼尽全力的想要抓住那些细枝末节，却始终挽留不住。 终于小舟行到了山穷水尽之处，开始下坠，那道光也在下坠。 朝着蔚蓝的深渊。 “哥哥.......” “不要！”程晓羽猛的坐了起来，灼热的酒气和喧闹的音乐扑面而来，还有一张颇为甜美的面容。他喘息着，好似刚刚从大海里冒出了头。周围的一切陡然间清晰了起来，穿着毛呢包臀连衣裙的漂亮姑娘，玻璃茶几上的三层豪华果盘，林立的啤酒酒瓶，剩在盘子里的残羹冷炙....... 以及，一只麦克风。 伴奏的声音在响，字幕在大荧幕的下方滚动。 “沉默支撑跃过陌生， 静静看着凌晨黄昏。 你的身影，失去平衡，慢慢下沉。 黑暗已在空中盘旋， 该往哪我看不见。 也许爱在梦的另一端， 无法存活在真实的空间.......” 程晓羽凝视着字幕看了好久，才想起来明天，不对，应该是今天，是肖志飞的婚礼。 十二点，世贸的三楼宴会厅。 “我还以为叫不醒你呢。”长相身材俱佳的姑娘冲着他微笑，她看到程晓羽还在盯着屏幕，便将茶几上的麦克风拿了起来，递给程晓羽，轻笑着问：“要唱歌吗？” 程晓羽回过神来，看了眼坐在一旁身材火辣的漂亮女人，开始在记忆中搜索对方的名字，他隐约记得她好像是叫喻思清，是他们曾经的乐队鼓手吴俊叫过来的女生。因为今天肖志飞就要彻底的告别单身，成为已婚人士，他们原来一起玩音乐的老朋友便模仿《宿醉》，为肖志飞举办了最后的单身狗派对。 吴俊作为富二代，虽然个子有点矮，长相却还行，认识的姑娘最多。由他负责叫来了六、七个美女。喻思清就是其中之一，除了吴俊自己想要下手的天菜，就属这个看起来有些矜持的女孩最好看。刚才一群人一直在聊天、玩游戏，而自己一直在若即若离的撩她。可惜自己运气不太好，玩游戏输的有点多，姑娘还没有撩到手就被灌醉，认怂退出了游戏的行列，睡到在了沙发上。 程晓羽想起了一切，便摇了摇头疼欲裂的脑袋，“不唱了......谢谢.....” “你刚才做噩梦了？” “有吗？”程晓羽抬头看向了喻思清。 “你一直在喊不、不、不......” 程晓羽冲喻思清眨了眨眼睛，笑道：“难道不该是亚美爹？亚美爹？亚美爹？” 喻思清捂嘴轻笑，“你歌唱的这么好，看上去也挺文艺的，没想到也有这么粗俗的一面。” 程晓羽对付这样的喜欢端着的女生没有一打，起码也有一个加强排了，心知对方留下来，自己肯定就有戏。于是立刻发挥主观能动性，幽默而不油滑的俏皮话信手拈来。 “文艺青年最是不拘小节。”他稍稍坐直一点，拉近了些和喻思清的距离，认真的说道，“主要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前和姑娘聊音乐，对方一听我是玩乐队的，对我感官就不好，我还没说我是花花公子，她就先入为主的贵圈真乱。实际上我又不是吴俊那种王八蛋，我对感情可认真了，但没人信，于是我就想，那我别说我是搞音乐的了，别人问我干啥的，我就说我是哲学老师，专门研究柏拉图、笛卡尔、康德、尼采、叔本华，这个够严肃了吧？” 喻思清噗嗤一笑，“难怪你刚刚说话都这么深沉，像个忧郁文青，我这种只看《故事会》和《读者》的有点招架不住！” 程晓羽无奈的摊手，“上次那姑娘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她说她需要的是一个男朋友，能够聊聊电视剧、明星八卦还有吃喝拉撒的正常男朋友，不是个出口‘虚无主义’，闭口‘忒修斯悖论’的人生导师......” “呵呵！呵呵！”喻思清笑弯了腰。 程晓羽一本正经的说道：“所以啊！我就想，以后咱也别整这么高大上的玩意了，接地气点，让女孩子也能明白我对《道德经》的研究并没有多深刻，在家也会看看日夲爱之动X片陶冶情操......” 喻思清笑的前仰后合。 程晓羽心里吐槽有这么好笑吗？嘴上却故作姿态的说：“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是个非常有内涵的人，特别的想要和我深入交流一下，看看我是不是有真才实学？” 喻思清抬起脸，抹了抹眼泪，咳嗽了一声收敛笑意，直截了当的说道：“程大帅哥，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俩个了。” 程晓羽掏出自己下血本购买的华为mate30pro，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不过夜生活才刚刚进入高潮而已。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问：“他们人呢？” “新郎回去睡觉了。吴俊他们去超猴了。”喻思清指了指“超猴”的方向，“我们要去吗？” 程晓羽心想你都这样问了还去个屁，满分时刻，可得抓住机会不要掉链子。他假装很是上头的样子说道：“超猴还是算了吧！那地方太浮夸了，不适合我们这种特别有深度的人。” “哦~~~那......”喻思清 “要不这样？”程晓羽说，“我家里收藏了好多笑话书，像是《笑话大全》、《郭德纲相声选》，还有一些周星驰的老电影......特别适合我们这种从小就阅读《故事会》和《读者文摘》，灵魂贼有深度的有为青年阅读观看！” 喻思清又一次被程晓羽逗的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 “走吧！我煮的方便面也是人间绝味......” 程晓羽站了起来，走到沙发转角放衣服的地方，将自己的棉外套穿好。然后拿起喻思清的外套和包，走到她身边温柔的跟她披上，然后不失时机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见对方根本没有挣扎，心中笃定的牵着她朝着KTV的门口走去。 —————————————————————— 走出“纯K”，程晓羽又看了眼时间，屏幕上显示是2019年11月7日3:29。他盘算了下时间，距离九点集合去接亲还有些时间，得适当的加快进度，要不然以他的体力，还是非常的赶。 程晓羽低想到自己的车停在街对面，马路的中间有栏杆，真要走到马路尽头的红绿灯那里绕的话，就有点远了。他低头看了眼喻思清脚上的黑色高跟鞋，指了指那边黑色的二手奥迪A4，很是贴心的说道：“我的车停在对面，我去把车开过来.....” 喻思清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站在马路牙子上等他。 程晓羽松开了牵着的温热小手，快步向着马路对面走去，想到很快就能度过一个充实的夜晚，他心头微热。回头看了眼站在霓虹灯下的女孩，顿时失落的情绪又如藤蔓般爬上心头。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缘故，还是这么多年无法实现梦想又无法找到灵魂伴侣的缘故，让他觉得自己只能像条没有归属感的船，永远的随波逐流。 现在的他用沉沦来麻痹自己，是一种选择。不过，接受平凡的现实，同样也是一种选择。 可他为什么还是心有不甘呢？ 看着狐朋狗友一个个结婚生子，放下了手中的乐器，拿起了锅碗瓢盆，开始为奶粉和房贷操心。只有自己还渴望着能成为一个音乐人，而不是无人收听的音乐电台的九流音乐总监。 想到父母亲戚成家立业的催促，想到自己至今还居无定所，程晓羽的意志又消沉了下去。孤独感强烈的占有了他，令他在这个瞬间觉得荷尔蒙带来的短暂刺激也不过如此。还没有成功上垒，就已经开始乏味..... 在凌乱的思绪中，程晓羽走到了马路双黄线的栏杆处，他抬起右脚跨过栏杆，陡然间看到了公交车站台上的广告，那是一个举着话筒的大手，上面写着“夏国好声音”。 程晓羽停住了翻越栏杆的动作，想起吴俊和肖志飞晚上喝酒时对他说过的话，“要不明年去参加一下‘好声音’，能混出来，就继续干下去，混不出来那就算了，老老实实上班，结婚生子好了......” 就在这时红绿灯那头，几辆超跑停了下来，血红色的数字在慢慢跳动，引擎低沉的声音贯穿了夜空。 “5。” “4。” “3。” “2。” 程晓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呆滞的注视着那幅红色的广告牌，心想：“转一个椅子就得五十万，每进一轮那都是钱，自己穷光蛋一个，怎么玩的起？” “1。” “0。” 心中叹息，程晓羽跳过了栏杆。 那盏猩红的红灯变幻成了绿灯。 整条街道都被暴躁的引擎咆哮塞满，几束强光把道路照的雪亮。 程晓羽停住了脚步，茫然的望向了左侧。 一辆跃马标志的红色跑车像是从烈日中冲了出来一般，瞬间就把时光定格在他的瞳孔。 他飞了起来。 看到了城市的夜空浑浊而深邃，看到高楼大厦间的灯火遥远如星辰，看到对面那个女孩惊愕的面孔和掉落的手包，看到浮在空中的手机上显示着2019年11月7日3:33，看到“纯K”楼上硕大的广告屏幕上竟还在播放那首《回到过去》，歌词正如水流逝。 “想回到过去， 试着抱你在怀里， 羞怯的脸带有一点稚气， 想看你看的世界， 想在你梦的画面， 只要靠在一起就能感觉甜蜜。 想回到过去， 试着让故事继续， 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 分散时间的注意， 这次会抱得更紧， 这样挽留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他感觉到自己沉沉的落在了地上，这一次真的进入了黑色的沉眠。出奇的他没有一丝惊慌，也没有一丝懊悔，更没有什么惋惜。 可能是一切实在是发生的太快。 他还没有能在黑暗中摸索出什么，一道刺眼的白光就射进了他的瞳孔。他用力的抬起身子，却被什么东西拉了回去，在强光中，他虚起了眼睛，红色的液体模糊了他的视野，剧烈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遮蔽了他的听觉。 “我还没有死吗？” 程晓羽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抬手想要抹去眼前的血迹，却发现自己的鼻梁上竟多了副眼镜。 “嘭、嘭、嘭”的巨响，穿透了一切嘈杂，像是摇滚乐的爆裂鼓点。 程晓羽转头，就看见一个长相姣好的中年女人正怒气冲冲的敲打着车窗。 他来不及思考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觉得自己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他只觉得，幸好自己还活着。 即便自己不过是个九流的音乐总监，能够平凡的活着，也是件极其幸福的事情。 ------------ 第一章 哲学三问 程晓羽没有时间庆幸，一旁奋力敲打着玻璃窗的女人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绝不是被车撞了。他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车里，方向盘上的气囊已经完全爆开，看不到是什么牌子的，他迅速的扫了眼中控台，圆形的空调出风口下一排银色的字母映入眼帘。 不是他那辆二手破奥迪，而是——“ferrari”。 脑袋还嗡嗡作响，程晓羽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才产生了幻觉。他使劲的摇晃了两下，还眨了眨眼睛。稍稍清醒了一些，就察觉到不对，眼前的一切依旧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气。 眼睛也出现了问题？ 不对，是因为他戴着眼镜。 程晓羽抬起颤抖的手摘下眼镜，眼前的世界不再模糊，清楚了一些，却隔得老远，那华丽的字母便只能看见一行银色。 程晓羽心中一惊，他的视力虽然没有一点五，却也有一点三，根本不需要带眼镜。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不由自主的产生了终极的哲学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TM的要去哪里? 以前这个问题往往只会出现在程晓羽的调侃之中，他虽然懂哲学，看哲学书，却全都是用来装逼追女生用的，偶尔也拿一些段落用来写歌词。让他绞尽脑细胞的去思考这些哲学问题，他是决计不会浪费时间，还不如打开微信，和漂亮姑娘聊聊“爱与死亡”这类更加深沉崇高的话题来的有意义。 毕竟人生的终极意义就在于繁衍后代，延续基因。 程晓羽自觉作为躺平一代，延续基因对人类的伟大事业也没有什么贡献，转而追逐更加肤浅的快乐。 表面上他是个信仰虚无主义的忧郁文青，实际上他是个信奉享乐主义的渣男。 因此，如何与各色美妞建立“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才是程晓羽一贯热衷研究的课题。说起来在这方面程晓羽还算是颇有建树，虽然他没什么钱，但才华还算有一些，人长的也算小帅，尤其是作为乐队主唱，吉他弹的好，歌又唱的好，还会跳爵士，简直就是手握各种斩妹绝学。 不过程晓羽向来眼光高，不像吴俊来者不拒，所以算不上海王，只能说是渣男里比较有节操的。 然而此时的程晓羽却不得不深度的思考他从来不屑于思考的“哲学三问”。 因为他很是惶恐的发现，在他回忆的时候，竟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涌进了大脑。 一种是先入为主的九流音乐总监渣男程晓羽。 还有一种是十六岁的钢琴少年程晓羽。 这个瞬间程晓羽的大脑里一团浆糊，也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还是车祸的原因，叫他头疼欲裂。 一幅幅记忆的碎片像是蒙太奇镜头一般在他的脑海里快速闪回。一个出生在平凡的三口之家，父亲母亲是国企员工；一个出生在大洋彼岸的旧金山，单亲家庭，母亲是个患有抑郁症的钢琴老师；一个自小顽劣不爱学习，喜欢看乱七八糟的书喜欢乱七八糟的音乐；一个乖巧听话，除了钢琴没什么其他爱好，是个相当自闭的小孩；一个在温暖家庭中顺风顺水的长大，却一心追求音乐梦想，混的不尽人意；一个历经坎坷在母亲的严厉教育下，获得了肖邦奖，却因母亲自杀，被红贵老爹接回了夏国重新生活，物质优渥，却颓废到生活难以自理...... 数不清的画面交错而过，拼凑成了一个断断续续的悬疑故事。剧情烧脑到就算是大卫·林奇这种擅长运用弗洛伊德心理分析的装逼派电影掌门，也没办法拍出这么超现实主义的镜头与情节。 当看到自己在音乐酒吧弹吉他唱歌的画面与自己穿着衬衣在破旧房子里弹钢琴的画面重叠在一起时，程晓羽只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强烈的孤独感导致精神郁闷出现了焦虑症候。 他真的觉得很荒谬，他想笑，又想哭，还想要骂一句经典的口头禅国骂，然而张了张嘴，却下意识的发不出声音。 十六岁的程晓羽是乖孩子。 “呯！呯！呯！” 敲打玻璃的声音打断了程晓羽的思绪，他暂时放下了那些冲击力十足的不可思议的凌乱记忆。平复呼吸，将注意力聚焦于眼前的状况。颅腔内爆裂的吉他弦声和悠远的钢琴音调如潮水般退去，雨点打在车上的连绵节奏，以及中年女子的尖锐哭喊由远及近的迅速占据他的耳膜。 这感觉，像极了他在某个高端录音室体验过的三维立体环绕音响，带来的最极致的震撼感受。 程晓羽滚动了一下喉头，他哆嗦着将眼镜用T恤勉强擦干净，又拭去了额头上的血，慌乱的把眼镜戴好，周遭的一切才明晰起来。挡风玻璃上碎裂的蛛纹，马路边举着伞指指点点的行人，在雨中飘摇的行道树，白色的人行横道，还有在强烈的大灯光线中如丝线般划过的细雨...... 但这一切都不如睡在明亮光线里霏霏微雨中的长发女子来的醒目。 “车祸？只是被撞的不是自己？”程晓羽打了个激灵，感觉比自己被撞了还要难受，他的心脏快要跳出了胸腔，在门上胡乱摸索了几下，找到把手才将门推开，正准备下车，再一次被安全带拉回了座椅，他扭身按了好几下，才按开了安全带，连滚带爬的下了地盘低矮的法拉利。 “混蛋，你怎么开车的？你怎么开车的？”穿着连衣裙的美妇奋力的挥手敲打着他的胸膛，连声哭喊道。 程晓羽不敢躲避，心慌意乱中也没有注意对方根本就不敢看他的眼睛，更没有留意女人责骂他的声音也有些虚，他滚动着喉头颤声说道：“叫救护车，叫救护车了没有？” 女人的哭腔凝固了一下，慌忙喊道：“还没有。” 程晓羽手忙脚乱的摸了摸裤袋，看到是第一代的iPhone手机也惊讶不起来，先拨打了120呼叫救护车，当对方问他位置时，他扭头四顾，看到了人行横道旁的马路牙子上立着一块“长熟路”的牌子。 牌子边还站着个拿着手机正在拍摄着什么的男子，附近围观的人不少，程晓羽也没有在意。回答了接线员的问话之后，他又马上拨打了交警的电话报警。 走完了流程，程晓羽顾不得回应中年女子的喝骂，忍着气短胸闷，膝盖钻心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躺在人行横道上的女生旁边。 红色法拉利的大灯将这一片照的雪亮，女生侧卧在水泥路面，漆黑的长发如海藻般散落在路面，一张苍白的俏脸全是惊心动魄的美丽与冰冷。海军蓝色的T恤衫已经被鲜血和雨水侵染，A字裙下的纤长匀称的腿上也全是血点，在她曼妙的轮廓之下，殷红的血迹正随着雨水向着四面八方飘散。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程晓羽亲身经历的车祸现场，他一定以为是某部偶像剧电影的摆拍画面。 看到对方纹丝不动完全没有生机的样子，程晓羽大脑一片空白，盯着女孩不知所措了好一会，才在路人的提醒下，蹲了下来，颤抖着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探了探那女孩子的鼻息。 幸好，呼吸虽然微弱，却还没有消失。 程晓羽剧烈的心跳这次稍微平静了一点，僵硬的大脑也恢复了运转。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法拉利，除了前挡风玻璃，只有前行李箱稍稍有些变型，看情形撞击应该不严重。地上没有明显的刹车痕迹，看样子事发突然。 曾经梦想过拥有的法拉利就是自己的，程晓羽却无一丝喜悦。他努力的想要记起车祸发生时情况，却只能想起今天是母亲的忌日，他去佘山那边的墓园呆了好几个小时，正要回家，把车开到“长熟路”的时候就发生了意外。 至于意外是怎么发生的，程晓羽完全记不起来了，但是对于自己怎么被撞的，他却印象深刻。然而此时他已经分不清楚，究竟那个被撞的程晓羽才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撞人的程晓羽才是真实存在的。 程晓羽脑子里一片乱麻，很快就听到了救护车的警铃的啸叫。原本一直跪在地上哭泣的妇女，立刻又站了起来，情绪激动的对程晓羽又打又骂。 “你个畜生！为什么不长眼睛，撞我女儿？” “你个杀千刀的，你不得好死哇！” 虽然是骂人，女人的吴侬软语却没有什么杀伤力，至于拳头更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程晓羽也是无比委屈，纵使他向来能说会道人生哲理出口成章，却只能在心中无力吐槽：“我TM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连自己怎么在这里的都不清楚！” 眼见围观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人们对他的指责声也越来越大，程晓羽只能低下头，无言的承受这一切。 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苦中作乐的安慰自己大概这就是阶级跃迁必须付出的代价。 ———————————————————— 在喧闹声中，救护车拉着警铃率先到达现场。 程晓羽扶住哭哭啼啼的中年妇女满心愧疚的说道：“阿姨，您要打等会在打，咱们先救人好吗？反正这件事情我会负责到底。” 可说完程晓羽就觉得有点怪怪的，“负责到底”这种话，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就离谱。 看到救护车上下来几个白大褂，中年妇女连忙扑了过去，声嘶力竭的哭喊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啊。” 其中一个护士抱住中年妇女，不停的轻声安慰着她。而另外两个医生则对躺在地上的女士做了初步的诊断，确定女孩心跳呼吸都还正常，就小心翼翼的将她抬上了担架，迅速的送上了救护车。 还有个护士问了头上额头挂彩的程晓羽受伤没有，有没有哪里疼，程晓羽说头和腿都很疼，护士就招呼着程晓羽一起上了救护车。 见女儿和程晓羽都上了救护车，中年妇人也跟上了救护车，护士劝她等等在过来，她也不干，说自己是伤者的母亲非要挤上来，护士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默许。 救护车拉着警报，掉头朝着程晓羽未知的方向疾驰。 还不到一分钟，程晓羽就在车窗里看见了擦肩而过的交警车辆，也看清楚了灯光反照下的自己的面孔。 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婴儿肥面容....... ------------ 第二章 程晓羽X程晓羽 程晓羽摘下眼镜又胡乱的擦了擦上面的水渍，重新戴上，看清楚了车窗中自己的倒影，才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于是救护车的警笛声，中年妇女的哭泣声，变得愈发清晰。 他扭头看向了坐在斜对面的中年妇女，她大概四五十岁左右，挽着的发髻已经有些凌乱，看起来很过时的碎花连衣裙上也溅了不少血点泥点。也许是哭得太厉害的缘故，眼睛已经红肿的像是桃子了。从面相上看颇为温婉，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美人。只是保养的不太好，法令纹和泪沟都比较深。衣服的款式也颇为廉价，看情况条件很是一般。 对方哭的实在是令人心碎，程晓羽愧疚和担忧更甚，他连忙望向了医生，心惊胆战的问道：“她......她.....应该没有事吧？” 坐在最前面的医生，冷冷的瞥了程晓羽一眼，闷声闷气的说道：“生命体征还算稳定，但具体还不好说。”顿了一下，他又没好气的质问道，“你多大年纪了？有驾照没有？” 程晓羽心中稍安，先是下意识的点头，想到自己喝过酒又悚然一惊。马上又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完全搞反了。 旧金山的公共交通不发达，没有车很不方便，他的母亲程秋瓷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家又住的偏，很多时候都需要他出门去超市买东西，偶尔也需要他接母亲下班，因此他很早学会了开车。后面也在A国拿了实习驾照，A国对拿驾照的年龄要求比较低，高中还有驾驶课，不过即使拿了驾照，也必须是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才能开车。 因此他没有酒驾，可手里只有一本夏国不承认的A国实习驾照，真要说起来，依旧算是无证驾驶。 不过即使会开车，这也不是他作为自闭儿童程晓羽无证驾驶的理由。他是因为今天是母亲的周年忌日，而自己那个多年对他们母子不管不顾的便宜老爹，根本没记住这个时间点，还在外面应酬。于是他就拿了钥匙，开了继母的车自己一个人去了母亲的墓地。 这些记忆都很真切，弄得程晓羽一时之间脑子又混乱了起来。 想起自己作为音乐总监的记忆，也真实的一匹，刚才和那个叫喻思清的女孩聊天的内容也历历在目，就连温热的小手都似乎还残留在手中。 这叫程晓羽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是谁。用庄周的话来说，就是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梦中变成庄周。 不过很快他就想清楚了，反正对这个时候的他来说，作为音乐总监的程晓羽应该是场梦。 他必须得接受这个现实。 作为音乐总监的程晓羽向来都随遇而安，个性也洒脱，想明白之后，便接受了自己也许是“穿越”了的设定。还能自我安慰这是件好事，起码他现在不用为生计和将来犯愁，也不用整天用躺平来自我解嘲，成为了一个梦寐以求的纨绔子弟了。 “就是这身世着实有点惨，还是个没啥名分的私生子......”程晓羽又一次陷入了回忆。 那医生却认为程晓羽是默认了无证驾驶，冷哼了一声道：“现在的富二代啊！真是无法无天了，天天飙车出车祸的还少了吗？” 程晓羽一点也想不起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只记得因为下雨，他车开的并不快，可这种辩解现在说只能被当做是掩饰。绞尽脑汁的回忆了一下，可发生车祸的那几十秒记忆就是一片空白，这叫他不得不怀疑也许是“穿越”引发了这场车祸。 “真还有穿越这种事？”程晓羽心中苦笑，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只能发挥“躬匠精神”，诚挚的说道：“医生，请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她，多少钱都没有关系.....该承担的责任我一定承担，我爸是苏长河......” “这不是钱的关系.....”医生更加的不齿，“你爸是谁都不好使！” 程晓羽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毫无防备的说出记忆中某个事件的成名金句，懊恼之下决定保持沉默。 听到有人斥责程晓羽，中年妇女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抽泣着说道：“我家姑娘今年才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上音啊，如果她不在了，可叫我怎么活啊？” 一个小护士看了眼担架车上的女孩，惊讶的说道：“哎呀！你女儿是不是裴砚晨啊？好像还上过报纸，专业成绩和高考成绩双第一，‘上戏’的还去你们家抢过人.....” 中年妇女抹着眼泪点头说：“是，‘上戏’的还承诺会给她选系的自由，保她研究生，还给她奖学金.....” 一车医护人员都心下恻然。再看面无表情呆若木鸡坐着的程晓羽，更是觉得可恶，一边安慰裴砚晨的母亲，一边对程晓羽阴阳怪气。 这样的气氛真是叫程晓羽如坐针毡，不过当他凝视着担架上名叫“裴砚晨”的女孩时，心情竟然莫名其妙的平静了下来。 这时的裴砚晨已经露出了轮廓干净流畅的脸庞，青丝散落在侧，更衬的没有血色的肌肤如惨白月色。她的五官也无可挑剔，鼻挺唇薄，柔美中也不乏丰神俊朗的英气，纵使闭着眼睛，也叫人难以挪开视线。 程晓羽向来觉得自己文采斐然，却也觉得词句匮乏。他也算见过不少美女，工作的原因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大明星。此时竟觉得印象中没有一个能比眼前这个女生更美。 陡然间，脑海里又跳出了另一张脸孔。 程晓羽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救护车就已经停了下来。 坐在车门边的医生打开了门跳下了车，刚才斥责过他的医生也站了起来，还看向了他问道：“你跟你家长打电话了没有？” 程晓羽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跟还没有跟家里人说一声。他连忙掏出手机，依靠直觉就拨了继母周佩佩的电话，拨电话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回国之后，还没有和带他回来的父亲苏长河说过一句话。 刚开始苏长河还试着和他交流过两次，后来看他十分抗拒，也就把自己交给了继母周佩佩去管。程晓羽对苏长河心存怨怼，但对爽快大方又耐心温柔的周佩佩没有一点恶感。就算有些自闭，也还是愿意和周佩佩偶尔说几句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周佩佩带着吴侬软语腔调的普通话格外悦耳，“小羽啊！婶娘说你没有在家吃饭，你是不是去妈妈墓地上啦？” “是。”程晓羽心中忐忑，不管怎么说对方也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周姨......” “怎么了？” “我出车祸了。” “出车祸？”周佩佩的语气紧张了起来，“你没事吧？” “腿让一下。”一个护士对程晓羽没好气的说道。 程晓羽起身注视着裴砚晨被抬下车。电话里传来了周佩佩急切的询问：“小羽？你说话啊？” “我没事。”程晓羽忙说，他跟着跳下了救护车，“但是撞到了别人。” “你没事就好。”电话那头的周佩佩松了口气。 “好像对方还挺严重的。”程晓羽急促的说道。 “别害怕。你在那家医院？” 程晓羽抬头看向了医院门口发着白光的大字，说道：“复旦大学附属医院。” “我现在就过来。” 周姨的态度让程晓羽又安心了一些，他一瘸一拐的跟着担架车向着急诊大厅里走，还没有走进大门，也不知道从哪里冲过来了一群人，举着相机就开始乱拍，顿时闪光灯亮成了一片。 程晓羽有点懵，虽说他以前挺期待这样的待遇的，然而这实在来的突然了，他都还没有做好准备，连发型都还没有弄。 紧接着话筒和录音笔就凑了上来，一群记者将他围的水泄不通，各种角度刁钻的问题纷至沓来。 “你多大了？” “你有没有驾照？” “你是不是喝了酒？” “你当时的车速是多少？” 浑浊的空气，不怀好意的逼问，不停闪烁的闪光灯，让程晓羽发现原来被关注也不是啥好事。看到一张张兴奋又冷漠的面孔，他只觉得一阵头晕胸胀，顿时脑袋一紧，就失去了意识..... 在晕过去的刹那，程晓羽还在想，这一晕到真的是时候。 ------------ 第三章 初代网红 程晓羽又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一点也不混乱，全都属于十六岁的程晓羽，几乎从程晓羽幼年记事起，一直做到了今天为止，就像他看了一场冗长而悲情的少年电影。 但远比电影更深入，更沉浸。 他清楚的记得他和母亲住的那栋克里斯托弗旧公寓离学校有几个街区，需要走过几条陡峭的马路，需要路过多少株山木棉；他记得刚经过的转角拉上卷闸门的店铺是面包店，店主是一个爱笑的胖子，记得学校旁的十字路口有家星巴克，漂亮的金发学姐经常坐在窗户边；他记得那时猎人角到处都阳光明媚、鸟话花香，但满街都是怪诞的嬉皮士和满头五颜六色刺猬毛的朋克青年，他记得阳光洒满的绿茵地上躺着的不是浪漫情侣，而是一排排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他记得白人房东泰瑞莎奶奶，也记得楼下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的黑女人奥康纳太太，记得学校那些什么事情都不管的老师什么书也不看的同学，以及勒索过他的黑人学长....... 那时除了钢琴他没有朋友。 对十六岁的自己而言，大概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当旧金山落日的余辉，扫过那所破旧公寓时，留在琴键上的一点点的灿烂。 每个傍晚，母亲都会安静的站在那架斑驳的雅马哈旁，听他弹几曲最爱的肖邦。 当然，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参加肖邦国际钢琴比赛拿了第二名，打电话跟母亲报喜之后，满心欢喜的准备回来拿奖金请母亲吃大餐，回到家却只看到了母亲尸体的那一幕。 当那个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水晶奖杯掉落在地板上，摔成粉碎的那一瞬。 他的梦，也醒来了。 程晓羽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开眼睛的刹那，他还觉得自己应该是在“纯K”。当看清楚雪白的墙壁，挂在墙上的电视机，还有自己身上的被子和病号服，才确定自己是间单人病房。 扭头看了眼窗外，夜幕沉沉，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他又瞧向了床头柜，上面豁然正放着那部IPhone1代，一副黑框眼镜和一个插着百合花的白瓷瓶。他斜过身子，将手机拿了起来，看到上面显示的是2007年8月23日11时37分，心脏又嘭嘭的乱跳了起来。 抬手摸了摸脸颊，没有自己性感的小胡子，他立刻下床，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洗手间，打开门就看到了镜子里那张颇为圆润的脸颊。 程晓羽一下就想起了记忆中的张艺新，那个在音乐总监世界中的顶流偶像，年少时和他参加过同一档综艺节目《明星学校》，当时他还觉得那个小胖子怎么能做偶像梦...... 结果多年以后，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 “身高还行，只是微胖而已，还是挺眉清目秀的，是个超级潜力股。”程晓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想，随即他又自言自语的感叹：“我......真的穿越了啊！还是.......还是我只是做了个音乐总监的梦？” 他觉得自己依旧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苦笑着慢慢走回病床。 这时他在也睡不着觉，便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夜幕发呆。他又想起了音乐总监的父母，他们很普通，在他小时候望子成龙，待他长大了，唯一的心愿也就是看着他结婚生子，和天下的父母一样普通，一样伟大。 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穷的时候大家一起躲在出租屋里吃馒头，有钱了就出去吃火锅喝啤酒。想起了组建乐队的时光，五个人畅想明天能聊到天亮，为了梦想四处参加比赛，为了生活去酒吧驻场。闯荡了五六年，最终还是各奔前程，除了欠了一屁股账需要父母帮忙还，就只剩下一身的艺术细菌。 想到这里程晓羽又觉得自己抛弃过去那个身份也没有不好的，反正他也是个多余的人。虽说父母还是在乎他，可他觉得父母没有他会过的好很多，不说撞他的人有钱，能赔不少。没了他，父母不用在省吃俭用的帮他存钱买房，不用在操心他的婚事，也不用在想着帮他带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出生的孙子...... “死了也挺好的。反正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在那个世界我活过，只是可惜没有能留下太多美好的痕迹......”程晓羽长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他闻着消毒水和百合花的香味，就这样凝视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阳光就从窗户里透过来，在洗手间的门口画了个斜框时，程晓羽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朦胧中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哒、哒、哒”的脚步声，他立刻起身看向了门口，一个穿着白大褂挂着听诊器的娇小姑娘走向了他。 程晓羽瞥了眼她胸前的铭牌，是个叫黄丽雯的实习医生。 眉清目秀的小医生手里拿着个书本夹，看到他起了身，翻了个白眼，冷冷的说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程晓羽有点莫名其妙，心想这小医生长得还行，就是服务态度太差了吧？但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可不会和医院医生置气，微笑了一下说道：“就是膝盖这里还有点疼。” “头呢？”小医生问。 “脑袋挺清醒的。” “四肢乏力吗？” 程晓羽活动了一下手，“还好。” “把裤子挽起来！” 程晓羽将右腿裤管挽了起来，膝盖那里青紫了一大片。 小医生毫不客气的用力按了两下，程晓羽吃疼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道：“哎.....轻点.....轻点......” 小医生白了程晓羽一眼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疼都受不住？” “受到住，受得住，怎么可能受不住。主要是我刚才没有做好思想准备，你现在再来，我要还开口说疼，我就是狗。” 小医生瞥了程晓羽一眼，冷笑着又按了两下。 程晓羽求饶声脱口而出：“轻点......轻点.......” 小医生得意洋洋的看向了程晓羽，刚准备开口说嘲讽的话。程晓羽就冲她直接“汪、汪”叫了两声。小医生立刻绷不住了，背过身去掩嘴而笑。 程晓羽看到小医生不停抽动的肩膀，故作可怜的说道：“美女，下次可不可以轻点啊？男子汉大丈夫也有脆弱的一面。”他模仿赵本山的口音说道，“更何况我真的不想断腿，别杵着拐杖出去，别人以为我是卖拐的.....” 然而这个梗抛出来对方却没有笑，转过身来严肃的说道：“小小年纪油嘴滑舌，美女是你叫的吗？叫姐姐！” 程晓羽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才十六岁，勉强还能算还未成年，按他的年纪来说，说这些话确实有点油滑了。他立刻装作无辜的模样卖萌道：“刚刚明明是你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怕疼的，现在又说我小小年纪油嘴滑舌.....” 小医生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你也太能说了.....” 见小医生不像刚进来时那般故意针对他，态度和缓软化了下来，程晓羽便问道：“小姐姐，我睡了多久了啊？” “你已经睡了一天多了。” “这么久？”程晓羽惊道。 “是的。”小医生那笔刷刷的在本子上记录了几句，头也不抬的说道，“等下再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程晓羽“哦”了一声，看到小医生转身要走，他连忙道：“对了.....小姐姐.....”“怎么了？”小医生转身问。 程晓羽心如鼓擂，感觉都要跳出了胸腔，他结结巴巴的问道：“那个.....我.....撞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小医生面无表情的说道：“颅内出血，幸亏位置远离脑干，出血量也不大，已经出了ICU，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她的手骨折了，也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拉小提琴。”她再次冷笑道，“看你造的孽！” 程晓羽的心一直七上八下，听到那个叫做裴砚晨的女孩也许不能再拉小提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因为他清楚如果有人对他说他不能在弹吉他，他会有多难受。 “怎么会？”程晓羽喃喃的说，他抬起头急切的恳求道，“请你们一定要治好她.....” “尽力肯定会尽力，但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小医生叹了口气说，“你怎么开车不小心点呢？” 程晓羽苦笑，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小医生没好气的说道：“你知道不知道现在事情闹的多大？现在你那句‘我爸是苏长河’已经出名了，现在报纸、网络全都是你撞了中音校花的新闻，据说中音的BBS全是要揍死你的帖子.....” ------------ 第四章 苏长河X周佩佩 等叫作黄丽雯的实习医生走出病房，程晓羽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再给周佩佩打个电话。他倒是不那么在意新闻媒体的报道，但既然摊上了这事，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希望尽力不要给被撞的裴砚晨留下不可挽回的伤害。 程晓羽拿起手机，先是看到了周佩佩前天晚上打过来的好几个未接来电，除此之外，他的通话记录几乎一片空白，很显然这不仅是因为他没有朋友的缘故，还因为这个时代的流氓电话还没有流行的缘故。 在脑海里斟酌了一下字句，定下了认错态度诚恳，接受批评态度端正的基调，程晓羽就拨通了周佩佩的电话。 悠扬的钢琴声飘荡了起来，如果是音乐总监程晓羽，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歌曲，但现在的程晓羽拥有两段人生，一下就听出来这是著名的高难度芭蕾舞曲《吉赛尔》中的选段。 这很符合继母周佩佩的气质，毕竟获得过赫尔辛基国际芭蕾舞大赛和镁国波士顿国际芭蕾舞大赛的最佳女演员奖，属于国内数一数二的芭蕾舞演员，现在在尚海戏剧学院当舞蹈系教授。 大概这也是十六岁的程晓羽不讨厌周佩佩的原因之一，他的母亲程秋瓷是个越剧演员。虽说艺术门类不太一样，却也勉强都能归类为舞台剧。并且两人都是江南人，说话的腔调特别像，温文尔雅软软糯糯的。这一点在其他江南人身上不一定能感受的到，程晓羽听其他江南人说话，感觉又急又快像是在吵架..... 音乐没有响太久，周佩佩带着江南音韵的普通话就传了过来。 “小羽，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周佩佩的关切令程晓羽心生暖意，他先是回答道：“没什么问题，就是膝盖受了点伤。医生说等下还要做个全面检查.....” “那就好。”周佩佩松了口气，“我和你爸正在路上，马上就过来看你。” “周姨，我是想问下有关被我撞的那个女孩的事情......”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们会处理。你好好养伤就行。” “听说她是拉小提琴的，手还骨折了，我担心会不会给人家的造成不可挽回的.....” “我们请了复旦手外科最好的专家来会诊，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个你也不用担心。”周佩佩的一番话让程晓羽一下轻松了不少，呼吸都畅快了起来。说实话即使他作为二十六七的音乐总监，也没有摊上过这么严重的事情，他在没心没肺，身上陡然承担了影响别人一生的压力，也是非常惶恐的。 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得到了比预料中更好的对待，程晓羽满心惭愧的说道：“对不起，周姨，给你们添麻烦了。我.....” 周佩佩柔声说：“小羽，前天是我的疏忽，你爸爸本来就忙，应酬也多，我忘记了那天是母亲的忌日，如果我记得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你不要怪周姨。” “不，不......”程晓羽简直感激涕零，“周姨，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明知道驾照不能用，还开车出去.....” “小羽，驾照这件事你绝对不能说出去，我们已经把你的驾照换成了夏国驾照，如果说有人问你，你就说A国驾照在夏国只要考科目一就能使用。”周佩佩严肃的说。 程晓羽头疼万分，苦笑着说：“这件事不会对你们影响很大吧？” “没关系的，他们只是想要钱.....这件事等下再说，我和你爸爸很快就到医院。” 周佩佩挂了电话，程晓羽紧张压抑的心情逐渐缓解，本来他也是那种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的人，又打定了主意，如果说裴砚晨的人生真要受到了影响，无论如何都要给予对方满意的补偿，也便宽了心。 心态平和下来，便觉得有些无聊。拿起手机想找点消遣，却发现07年的IPhone一代受限于各种因素，几乎不能用来上网。就算能够上网，07年也没有几年后才会大红大紫的各种社交软件。程晓羽作为时尚的弄潮儿，当然清楚微博要在09年底才会上线，还是网页版。 至于各种社交APP，不仅得智能手机普及，还得wifi和3G铺开之后，才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具体的时间线程晓羽不太记得，也不关注。如果不是眼下实在无聊，他也不会想起这件事。 打开手机翻了一下，因为没有越狱的缘故，连游戏也没有一个，更没有商店，没办法想下就下。只有音乐播放器能用，不过里面的歌全是古典钢琴曲，唯一的一首流行歌是——《烛光里的妈妈》。这个的手机所有的音乐都必须链接上电脑，才能同步上去，也不存在什么在线听歌。唯一的在线听歌方式，就是拨打别人的听话，随即听对方的彩铃。 程晓羽摆弄了一下这部跨时代的手机，只觉得虽然离2019年才12年，却像是隔了好几个世代。差距大的简直离谱，用惯了以iPhone8为基准以上的大屏智能手机，再用这种十年前的产品，简直就像是阎王碰到死神——这是什么鬼？ 还不如诺基亚那种能砸核桃的砖头机，至少还有个贪吃蛇。 程晓羽放下手机，又躺了会，便等来了小医生弄了个轮椅，推他去做全面检查。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从头到脚又检查了一遍，便回了病房。 黄丽雯将他退回来的时候，苏长河、周佩佩和一个白头发的眼镜医生正在房间里聊有关裴砚晨的事情，程晓羽只听见了眼镜医生提到了“一千万”，等他进来，三个人就停止了讲话。 被黄丽雯称做李院长的医生很是关心的询问了程晓羽和黄丽雯几句，又和颜悦色的叮嘱程晓羽好好养伤，说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就跟苏长河和周佩佩打了声招呼离开了病房。 程晓羽在黄丽雯的搀扶下重新躺上病床，才能正眼打量自己的父亲和继母。 今年四十五岁的苏长河看上去很年轻，戴着一副华贵的窄框金丝眼镜，梳着整齐的大背头，眉似柳叶，眼睛狭长，眼眶略微有些凹陷，鼻子又高又挺，嘴唇很薄，稍稍有点星江少数民族的感觉。身材高瘦甚至于有点单薄。 即便是夏天，也穿着得体的浅灰色薄西装。完全就像是儒雅非凡气质冷峻的年轻大学老师。 就十六岁的程晓羽来说，对父亲苏长河只有怨怼，没有感恩，即便对方把他从镁国接了回来，还提供了优渥的生活。程晓羽依旧在这一年共同生活的时间里，没有和苏长河试图沟通一下，增加一点了解。 而苏长河大概也是打着长期感化的主意，再加上工作实在太忙，三天两头不在家，也就把程晓羽交给了周佩佩。因此程晓羽和周佩佩反而关系也和谐不少。 程晓羽记得他已经有小半年没有看到苏长河了。一是苏长河最近回来的少，二是他刻意逃避，房间门都不出的缘故。因此看着苏长河的时候，心底的生疏感还是很强的。 要和姑娘聊天，程晓羽可以张口就来，可眼下这种情况，程晓羽真觉得自己力有未逮。更何况内心的排斥情绪也没有停止作祟。就算他想要缓和一下父子之间的关系，也不觉得眼下是个好机会。这叫程晓羽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苏长河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若有所思的俯视着半躺在床上的程晓羽。 还是周佩佩先打破了僵硬的气氛，问道：“小羽你吃了东西没有？我给你买了不少零食，你要饿的话，可以先吃点。” 说着周佩佩走到了床头柜边，打开了放在上面的驴牌旅行袋，将零食、换洗的衣物，还有牙膏、牙刷这么些日常用品都拿了出来。 程晓羽侧头看向了身侧为他整理东西的周佩佩，明亮温暖的白檀香气息扑面而来。她穿着简约雅致的白色香奈儿套裙，作为专业的芭蕾舞演员，周佩佩体态当然没得说，自带一种高贵华美的气场。至于身材更是尤为出众，手脚都很修长，肩宽腰细，加上个子也很高，因此视觉感受极佳。她挽着很复古的发髻，衬得容貌秀丽端庄。举手投足都有种在舞蹈的感觉，优雅极了。 顿时程晓羽就想起了斗音上流行过一阵军阀太太的扮相，现在想来，那些真是幼稚做作。周佩佩才像那么一回事，由衷的觉得民国那些排得上号的绝世名伶也只能这样了。 等周佩佩递了一袋子零食给程晓羽时，他才觉得有些饿。随意的从里面拿了包黄油曲奇撕开，慢慢的吃了起来。 周佩佩也给他拿了椰汁，笑着说道：“先垫垫肚子，中午乔管家会给你送饭过来，我特意叮嘱罗姐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白斩鸡、狮子头还有杨洲炒饭.....” 程晓羽抬起头说道：“周姨，不用那么麻烦，我就在医院吃食堂就行。”顿了一下，他又苦笑道，“这一次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开得真的不快。就不知道怎么撞上的......但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该开车出去.....” 听到程晓羽认错，苏长河也妥协了，叹了口气说道：“这次算你运气好，至少对方没有生命危险，交警也说你确实没有超速，速度要是再快点，估计就会犯下大错。”顿了一下，他语重心长的叮嘱，“要吸取教训。” 周佩佩白了苏长河一眼，“这种事情有的时候很难避免，小羽又不是酒驾飙车，也没有肇事逃逸。”随即她转头对程晓羽柔声说，“小羽你也别过分自责了。” “你呀~~”苏长河摇了下头说，“孩子不是你这么宠的。” “怎么？难道说小兮我教育的不好？”周佩佩没好气的说。 “小兮需要你操心吗？” “那小羽又做错了什么？你以为心理创伤那么容易就能够走出来，说到底还不是你对他关心不够，好，就算你贵人事忙，你也该体谅一下他吧？” 苏长河被周佩佩说的哑口无言，转头对程晓羽严肃的说道：“你这半年旷课记录刷新了学校记录，不是新闻报道，我都还不知道。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什么事情都得学会面对，不管多痛苦的往事都得学会放下。” 周佩佩也劝说道：“这个我还是同意你爸爸说的，你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是个事啊？先要有健康的生活，才能有健康的心态。你妈妈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她说，“能不能先答应周姨好好回学校读书” “读书？”程晓羽想到自己还是个高中生也有点犯怵，不过重新经历一段高中生活也算是有趣的事情，于是他点了点头。 周佩佩摸了下程晓羽的额头说道：“真是好孩子。” 程晓羽下意识的想躲，最终还是默默承受了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宠爱，拼命的吃着饼干缓解尴尬。 “点头了，就要说到做到。”苏长河又说。 程晓羽继续点头。 苏长河看向了周佩佩，“我再去找李院长聊聊，看看对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求，总之不是太过分的，就都答应了吧。” “去吧！也别太计较了。”周佩佩微笑道，“如果说这事能打开小羽的心结，也未尝不是好事。” 苏长河转身离去。 周佩佩坐在椅子上，又陪程晓羽闲聊了一会。程晓羽想知道网络上什么情况，周佩佩也没有多说，只叫他不要在意。等管家乔三思过来送饭，周佩佩问了程晓羽还有什么需要，也就和苏长河一起离开。 程晓羽心中暗中松了口气，自己的身份叫他和苏长河相处起来总有点奇怪。相对来说，周佩佩还好点，毕竟只需要叫周姨，可老是被周佩佩当做小孩，也还是有些很不习惯..... ------------ 第五章 网红X网红 苏长河先离开了医院，周佩佩等管家乔三思送了饭了过来，陪着程晓羽吃完才离开。这让程晓羽感觉到了温暖，只是因为有两段记忆存在的缘故，认知的混乱远没有消失，毕竟人生不是游戏，说抽离马上就能抽离。 下午管家乔三思又给他送来了笔记本电脑，这终于缓解了程晓羽无所事事的尴尬局面。拿到笔记本电脑程晓羽迫不及待将病床上的小桌板打开，然后开机上网。 07年的笔记本电脑有WIFI功能，却因为WIFI尚没有普及，因此这个功能在大多数时候只能是个摆设。笔记本电脑想要上网，除了接宽带，只能购买无线网卡，通过usb口连接，远不如后来便利。即使管家已经有先见之明的给他的笔记本配备了无线网卡，可无论是计算机，还是2G时代的网络速度，对程晓羽来说都相当感人，如果说有线网络还能说是冲浪的话，那么无线网络只能说是划水了。 程晓羽先是研究了下两个世界的异同。最大的不同就是棒子没有打架，引起的连锁反应就是兔子完成了历史使命。 更深远的影响也就是眼下媒体全都在关注的第二季度的GDP数据，说是今年就能超过脚盆鸡。这比程晓羽记忆中的时代早了两三年。 除此之外，历史大同小异。 可以说基本没什么区别。 程晓羽随意的翻了下各大网站的新闻版面，看到自己也占据了不小的版面，红色的法拉利、白色的人行横道上躺着一个身线曼妙的少女，自己则站在一旁俯瞰，构图很艺术，视觉冲击力很强，那是相当的醒目。 各大门户网站的社会版面头条都非常一致的给予了他。UC震惊部标题看的程晓羽真是脑淤血。 像是什么《太可怕了！富二代深夜飙车撞飞上音校花！》，《震惊！富二代无证驾驶下车嚣张高呼我爸是XXX！》，《搭讪不成富二代怒撞上音校花！其母当场崩溃》，《法拉利深夜飙车，上音校花香消玉殒？这背后究竟有怎样的恩怨情仇？》....... 程晓羽点进去看，文字没有多少，大部分都是配的现场图片。媒体特别喜欢挑起对立，因此肆无忌惮的用各种春秋笔法按照人们想要看的内容写。反正就是不说交警的判断，没有超速、有A国驾驶证，第一时间就送往医院，并请了最复旦最优秀的医生。 也不说裴砚晨至始至终都没有生命危险。一个劲的强调程晓羽十六岁，驾驶的是一辆连号法拉利恩佐，价值好几千万，下车就声称自己的父亲是谁谁谁。不少媒体还跑去了程晓羽的学校进行采访，然后将对话进行了剪辑，忽略了没什么存在感，不爱说话，没有朋友，看上去很好欺负之类的“无效”采访。 突出了“成绩全班倒数第一”，“经常旷课”，“和同学关系不好”........利用断章取义成功塑造了一个令人不齿的纨绔子弟形象。 自然也少不了去上音进行采访，裴砚晨的同学则是各种夸奖，“金钟奖青少年组第一名”，中音小提琴专业考试第一，文化考试第一，上戏和中音为之大打出手的未来音乐家，照片被传到了海外，被日夲人誉为“真~倾国倾城”。背景再一对比，裴砚晨家境贫寒，还有个弱智弟弟...... 这新闻想不爆炸都难。 再加上“上音校花裴砚晨”本就有些知名度，照片一贴出来，这下更是上头，闹的全国皆知了。 主要是裴砚晨的颜值确实堪比明星，又是那种男女老少通吃的纯美仙女颜。在这个亚洲三大妖术还没有横行，PS和美颜尚未让美女泛滥的年代。如此单纯直白的美真是稀罕到不行，不施粉黛清汤挂面的一张毫无瑕疵面容，配着修长的身段简直祸国殃民。 就算以程晓羽审美超越这个时代十多年的挑剔眼光来看，裴砚晨除了胸怀不够伟岸之外，没有任何缺点了。 颜值即正义。 程晓羽理所当然的成为反派角色，也跟着大红大紫。 尤其是那句“我爸是XXX”，相当之出圈。 不过应该是苏家能量不小的缘故，媒体还是不敢堂而皇之的把“苏长河”的名字打出来，也不敢直接贴程晓羽的照片，都打了马赛克。但他们也很鸡贼，采访的时候没有给学校和班级打马赛克。 复礼中学高三（2）班看得清清楚楚，采访的时候也没有消音。 程晓羽看得想骂人。心想还不如直接报我的身份证好了。 好事者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程晓羽的入学照片，卖相不佳的他对比受害者的清灵隽秀，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更是让民怨沸腾。 程晓羽怀疑要不是苏家实力够硬，自己都得上新闻联播刷个名场面，然后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艹~不会‘坑爹’这个词变成我造的梗了吧？” 程晓羽看到自己出现在东方卫视的视频新闻里，哭笑不得。他有心情忐忑的浏览了一下上音的论坛和贴吧。果然正如小医生黄丽雯所说，要找他麻烦的人，从置顶到了第五页。 在上音论坛程晓羽还看到了什么“严惩凶手的签名贴”，以及组织罢课声援裴砚晨的贴子。至于贴吧里，用他的照片做表情包的，做搞笑GIF动图的，还搞PS大赛的..... 他只能庆幸这个时候还没有“B站”，要不然他势必成为鬼畜对象。 程晓羽也没有想到，自己上一世没有实现的成名愿望，这一世轻而易举的就实现了。 他蹿红的速度是如此之快。 快到连他自己都猝不及防。 他搜索了一下，发现“网红”这个词还没有诞生。 他想也许他该就是“网红始祖”。 不说可以载入史册吧！至少也得是某百科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了...... ————————————————————————— 对于出名这件事，程晓羽也没有过于介怀，好说歹说曾经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穿越都经历过了，网络上的污蔑诋毁又算个啥？他的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到了夏国的音乐上，毕竟无论是那个他，音乐都才是他的本行。 就眼下来看夏国的音乐圈现状真是相当糟糕，盗版问题无法解决，没有形成工业化，整个都在吃香江音乐圈的老本，更惨的二十一世纪支撑华语音乐圈的弯岛音乐人集体缺席，以至于当今的华语乐坛少了很多扛把子级别的人物。 比如周JL、陶Z、王LH、林JJ为代表的新生代唱作歌手，引领了群星辉映的华语乐坛最后的巅峰时刻。 但这些人在这个时代全都无了。 这可真是惊掉了程晓羽的下巴，要知道这些人的音乐几乎代表了一个时代，甚至是教父级的人物。他们的崛起，才推动了民谣芭乐雄霸的乐坛向RNB、说唱、舞曲等多元化音乐转换。（芭乐是“Ballad”在台湾的翻译方法，意思是民歌、民谣，后来延伸的意思是指那种节奏缓慢的抒情歌曲，被唱片公司自以为很好听拿出来猛打，对大众进行洗脑，造成许多人对芭乐歌留下错误的刻板印象，认为是烂的、难听的、一成不变的） 尤其是周董，更是对他影响至深。当年他正是因为《晴天》，才开始学习弹吉他。对他而言，周氏音乐就是他的青春。 程晓羽尝试性了听了不少这个时代的流行音乐，大概是因为少了这么些天才音乐人，当下依旧以芭乐为主流，虽说加入了很多其他的元素，有摇滚、有灵魂、有爵士、也有RNB，但市场接受度最高的还是长于叙事和抒情的芭乐。 打开QQ音乐，排行榜上的全是粗制滥造的情歌，基本就是一把吉他，配几个C大调的简单和弦；又或者钢琴前面用分解和弦铺垫深沉的前奏，接着进鼓点和吉他，副歌稍微转一下调，配上押韵到不知所谓的俗套歌词，一首套路的不能再套路的芭乐就能轻而易举的收割点击率了。 程晓羽很失望，也有些不甘心，接连听了好多首，也听到了些好歌，但着实杯水车薪，远不能满足他挑剔的耳朵。他只能转而去听镁国和日夲音乐....... ———————————————————— 又过了两天，程晓羽对这个时代的新鲜感就已经消失殆尽，不再研究和另一个世界有什么区别。至于有关他的那些新闻，在网络上凉的远比他预计的快。从周佩佩口中得知是大伯苏长青介入了。虽说苏家算不上什么顶级世家，却也是能登堂入室的红贵，妥妥的属于金字塔顶端的统治阶层，摆平一个车祸事件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 程晓羽再搜索有关自己的新闻，这时媒体宣传和发言管制已经双管齐下。主流媒体以及网上报道都在调转方向说肇事家属积极赔偿。并找来了当时的视频，证明程晓羽当时已经打了方向，不顾自身安全撞向路边护栏。同时还放上了程晓羽的镁国驾照以及夏国科目一考试过关证明。于是成功把话题转移到这算不算未满年纪的人拿驾照的漏洞...... 至于贴吧和论坛，删除了所有翻程晓羽家庭背景的偏激帖子，并对其他讨论这件事贴子做了降权处理，还雇佣了水军大量的发其他类容的贴子，这就让热度降低的很快。 程晓羽第一次感受到了红贵所拥有的影响力，一件轰动全国的事情，几天就已经偃旗息鼓了。说实话，他以前也是那种对开大G进故宫，常安街上掏枪的人深恶痛绝。可轮到他享受权利带来的便利与安全时，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觉得无趣。 他想，当年开大众的李XX，肯定算不上什么二代。真要是什么二代，也不至于面临人人喊打几十年的悲惨结局。 上网变得无聊，住院也就成为了煎熬。 等熬到一个星期可以出院的那天，程晓羽已经完全接受了新身份。也习惯了用2G手机，听过时的音乐，看无聊的肥皂剧。 偶尔他还仗着自己还是个孩子，调戏一下漂亮的护士小姐姐。但莫名其妙的，这些原本该是他热衷的事情，现在也没有那么热衷了。他猜测是两个程晓羽的性格正在融合的原因。 实际上开始他还正儿八经的思考过自己有多少手段可以赚钱，比如买苹果的股票，比如买茅台的股票，又比如买比特币。他记得穷困潦倒的时候，经常和狐朋狗友们聊天打屁的时候，调侃又错亿，可真到了可以买的时候，想想刚撞了坏的一辆价值千万的法拉利恩佐，家里提都没提一句，仿佛就不是个事。 他竟还在惦念着怎么搞钱，实在也太没出息了。 何况这个事情需要他努力吗？他便宜老爸可是两家上市公司的总裁。 看到这个世界的音乐这么糟糕，他又想，自己抄歌毫无悬念的能成为大明星。可那实在是太可耻了。虽说他也不是什么道德标兵，可作为一个文艺青年，却也不至于如此没有底线，把不是自己的才华，剽窃成是自己的，以此来赢得虚荣的名声。 不论是哪个自己，都厌恶成为这样的人。 说起来当年自己玩乐队真的只是为了赚钱和成名吗？如果真的是，也许早就该放弃了吧！回忆起和大飞、吴俊还有闹掰了的涂小磊在出租屋里兴致冲冲的准备参加康师傅乐队大赛，他们通宵达旦的练习自己写的口水歌。好些天没有能好好睡觉，一心只是想把音乐做好，达到最佳的效果，从来没有思考自己万一出了名，该怎么怎么样..... 在参加比赛的那天，别人都穿的光鲜亮丽，像是在参加偶像歌手比赛，只有他们穿着三十块的文化衫，站在人群中如喽啰。 后来一直就是个喽啰，没有什么逆袭。 人生就是这样。 但他们依旧顽强的站着，凭借的全是对音乐的热爱。 他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想，真要做了抄袭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大飞和吴俊他们一定会嘲笑死他的吧？ 太丢脸了。 好像.....也不能让父母觉得自己出息了，让他们为自己骄傲一回了。 程晓羽感觉到沮丧，没有朋友了，没有父母了，成功？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走起了心路历程，像是一下走过了好多年。 忽然之间，他就觉得穿越也不是那么有意思的事情，穿越成一个富二代，所有的一切都触手可及，更是乏味。 总之，他感觉到了一种无聊...... 又或者说是孤独。 ------------ 第六章 欢迎回家 程晓羽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这里能够看到街道上梧桐树翠绿的叶子艳阳下摇晃，他的思绪也在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摇晃。 他抬头看着清澈的蓝天，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失去了指引的小船，在茫茫的大海上找不到方向。 作为音乐总监的程晓羽很少出现这样丧的情绪。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他总能把事情往好的一方面想，更何况他的人生中也没有遇到什么韩剧狗血三件套，没有家世惨痛苦大仇深，没有患什么治不好的绝症，也没有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几乎没有遭遇什么难以逾越的挫折。 只不过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升职加薪、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之类的人生惊喜。担任过最高的官职是小学时的小组长，负责每天收作业。获得过的最高荣誉是某次校园歌手大赛的第二名，奖品是一张奖状和乐器店的消费卷。后来一边工作，一边写歌，最开心的一次也就是给某部扑街网剧写了片尾曲，那部网剧扑到什么程度呢？扑到程晓羽百度它的名字，要在好几页之后才能找到。至于导演答应的两万块买歌钱，最后换做了一顿烧烤了事，为此程晓羽还倒贴了几千块的制作费...... 总之，他的人生就很平淡，波澜不惊。 最惊心动魄的一次，也就是车祸这次，这一次就演到了狗血韩剧的高潮，直接被撞嗝屁...... 当然，也许是九流网络小说的烂熟开头，车祸穿越。 直接穿越到一个富二代身上，这原本是件大喜的好事，可程晓羽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以他以前突然收到朋友欠款都能快乐好几天的乐观心态，这实属不应该。 他觉得一定是受到了自闭的少年程晓羽的影响。 说起来少年程晓羽的经历还有那么点不幸，如果说周佩佩是个坏女人的话，暗中作梗鼓动全家人都看不起他这个自闭废柴，那妥妥的就是家庭伦理大戏加逆袭爽文的节奏。最好还来点啥家族指定婚配，然后被退婚的开场戏码，那他很可能即将展开波澜壮阔的一生。 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可好像他家里人都对他挺好的。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老爹，也没有对他不闻不问，至少花钱什么的很爽快，遇到了这么严重的事，也没怎么教训他。后妈周佩佩很亲切热情，不说把他当亲儿子吧，也真把他当做了家庭的一份子。 在他记忆中，好像还有个高冷的妹妹，对那个仙气飘飘的妹妹，程晓羽的印象很是模糊，只是记得偶尔看见过两次，他总因为对方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吓得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这样看来少年程晓羽的经历也算不上多不幸。 是幸运，但好像又有点遗憾。也许这就是文青的矫情之处。他认为自己以前写不出好歌，除了受限于天分之外，还因为经历太少的缘故，伟大的创作者肯定都有曲折坎坷颠沛流离的人生...... 程晓羽扭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驴牌”旅行袋，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GUCCIT恤、DIOR长裤和Christian Louboutin高帮鞋，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苦难这种事情和我是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开局富二代，奋斗全靠爹......” “什么？”小医生黄丽雯推门进来，“什么‘全靠爹’？你不会又要说出醒世名言了吧？” 程晓羽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是说，我这种人实在太坑爹了.....” “坑爹？呵呵！”黄丽雯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不，”程晓羽摇头，“我没有。” “啊？” “人贵，才有自知之明，我这人不值钱，便宜货......” 黄丽雯没有笑，只是把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说道：“来，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膝盖，没有意外的话就把你的夹板外固定给拆掉，然后你就可以出院了.....” 看到黄丽雯严肃的表情，程晓羽觉得一定是刚才的笑话又尬又冷，才导致的气氛如此僵硬，他也没有继续逗小医生笑的欲望，默默的注视着黄丽雯拆除他腿上的夹板外固定。 忽然间黄丽雯开口说道：“楼下的裴砚晨已经出了ICU，可以进食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程晓羽其实一直有想去给裴砚晨或者说她的家人道歉，可周佩佩却觉得对方狮子大开口的要一千万补偿，他去的话就是给别人敲竹杠，要他不要去。就算要去，也得谈妥了再去，不然万一被人家逼迫着答应了什么，不好处理。 对黄丽雯肯定不能说这些比较现实的原因，于是程晓羽自我解嘲的说道：“我这种反派哪敢去啊？万一碰到她男朋友或者什么追求者，那不当场就得被献祭？” “还没有人知道她出ICU吧？应该不会有人来看她。”黄丽雯说，“起码现在不会有。” 程晓羽想起对方那张皎若秋月的完美面容，心中有些蠢蠢欲动，要是换做音乐总监的他，肯定会厚着脸皮去道歉，说不定还能上演一出“不是冤家不相识”的戏码，但现在的程晓羽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也得考虑对方的情绪。别人未必想见我......” “要不......我帮你问问？”黄丽雯说。 “雯雯姐你干嘛这么热心啊？”程晓羽问。 “我觉得你这孩子没有新闻上写的那么坏，应该得到原谅才对。” 程晓羽想起周姨提起裴砚晨家长，尤其是裴砚晨继父时不齿的语气，犹豫了一下说道：“算了。” “也好。”黄丽雯说，“反正将来你们也很难有交集就是。” “不过，雯雯姐，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黄丽雯站了起来说道。 “借我一千块钱。”程晓羽说“等我阿姨过来了我就给你。 “借钱？”黄丽雯有些狐疑的问，“你做什么？” “我想买束花，再买个果篮，人不去，多少还是得适当的表达一下歉意。” ————————————————————— 程晓羽将买来的百合配康乃馨和一个果篮，委托黄丽雯帮忙送给裴砚晨。黄丽雯接过花，看了眼插在花里的星空祝福卡片，念诵道：“病痛和苦难是十字架，软弱的人害怕它的沉重，理想者却能从中获取力量。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但我希望当你背上十字架时，可以成为命运的对手，成为自己的上帝。要坚持，别倒下。” “从哪抄的？”黄丽雯啧啧有声的问。 “抄？你也太小看我了。”程晓羽嗤之以鼻，“我成绩不好，只是因为我不在乎成绩而已。” “是不是哦？” “那就当我是抄的好了。”程晓羽不置可否的说，“万一她的手需要复健的话，希望能给她一点鼓励。” “写的真好。我还以为你是从网上抄来的名言警句。”黄丽雯笑，“就是字写的有点差。好想重新帮你写一遍.....” “现在都用电脑打字，谁用笔啊！”程晓羽说。 “你不是学生吗？不用写作业的吗？” 程晓羽反应过来自己当下的准确身份是个学生，脑筋一转就想起了解答，“不是，我以前都在镁国读书，根本没机会写中文啊！” “哦~~~~！”黄丽雯将放在床头柜边的果篮也提了起来，“我会跟你送到的。” “谢谢你，雯雯姐。” “好好读书，考最后一名还是太丢脸了。” “一定，一定......” “以后开车注意点，别又让我见到你。说不定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嗯。”程晓羽点头，再次说道，“谢谢你了雯雯姐。” 走出病房的时候，黄丽雯先是回头说了声“再见”随即又笑道，“还是最好不要再见了.....” 程晓羽心想：“那肯定是有生之年都很难再见了。” ————————————————————————— 快到中午的时候，周姨就到了医院，李院长那边早就跟程晓羽办了出院手续，也没有耽误时间，周佩佩就帮程晓羽提着收拾好了的旅行袋下了楼。 实际上程晓羽有说自己回家就可以，没必要来接，但周佩佩哪会听从他的安排。坚持亲自过来接他出院。到了地下停车场，程晓羽就看到了一辆全新的白色玛莎拉蒂GT，周佩佩说那辆恩佐因为大灯缺货，还得在4S店躺一段时间，临时买了辆车凑合着开。 程晓羽上了车，刚开始还正常，但一上了高架，周佩佩就开始暴力驾驶。程晓羽没想到周佩佩看上去温雅娴静，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开车却猛的不行，那真是见车就超，恨不得没有人能看见她的尾灯，也难怪她买车都买些超跑。 坐在副驾驶的程晓羽，看到玛莎拉蒂凶猛的引擎声吓得周围的车隔着老远就让到了一边，也战战兢兢脸色苍白的系紧了安全带，但他始终没有认怂，一直忍住了没有说出那句盘旋在心底的“周姨，开慢点”。 等下了高架，周佩佩开始减速的时候，才扭头看了眼程晓羽说道：“比我想象的大胆哦！坐我的车，还没有说‘别开太快了’，‘让我下去之类的话’！” 程晓羽暗中松了口气，松开了把手，强自镇定的回道：“飙车这种事情，可吓不到我.....” 大概是没有想到向来自闭到半天不说一句话的程晓羽，竟还会开玩笑，周佩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是吗？” 周佩佩笑着深踩油门，引擎的咆哮震耳欲聋，推背感立刻就涌了上来，将程晓羽瞬间狠狠的压到了座椅上。程晓羽看着旁边的车和建筑飞速的后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情不自禁的喊道：“周姨，还是慢点。”他滚动了一下喉咙，“不赶时间.....” 听到程晓羽终于求饶，周佩佩立刻减速，等到了等红绿灯的路口停车的时候，还扭头对程晓羽微笑着说：“下次真要发泄情绪，想要飙车，叫上周姨，周姨带你去赛车场......公路上，也就我这种专业人士能开快点了。” “专业人士？”程晓羽松了口气，狐疑的说，“您的专业不是芭蕾舞吗？” “也是赛车手。不过国内的比赛不多，况且我现在年龄也大了，只能当做爱好偶尔玩一玩了。” “这还真没想到.....”程晓羽说。 “如果你喜欢开车的话，周姨可以教你。漂移甩尾什么的不在话下.....”周佩佩顿了下，“当然，你要想学芭蕾也可以啊！还能锻炼一下体型.....” “周姨，您真不愧是热衷教书育人的老师，对我这样一看就没什么前途的人还不抛弃不放弃。但我这样的癞蛤蟆还是算了......”程晓羽自我解嘲的说，“我无法想象自己穿上白丝袜是什么造型.....” “呵呵~”周佩佩轻笑，再次扭头看了程晓羽一眼，“你不胖啊！虽然达不到我们选拔舞蹈演员的标准，可也别妄自菲薄说自己是什么癞蛤蟆。再说......”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肉肉的多可爱呀！” 程晓羽从周佩佩语句里听出了真诚，大概就是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太瘦的那种感觉，他心头微暖，说道：“是不算胖，但也得锻炼一下了。要不然怕是体育考试都及不了格......” 话是这么说，程晓羽心里却想：眼下的肺活量，怕是唱一首歌都唱不下去。 周佩佩点了点头笑道：“撞了个车开朗很多了呀。也算是值得。” 程晓羽低声说：“可能是想明白一些事情了吧！总不能一直那样下去。” ................ 闲谈时玛莎拉蒂已经驶进了别墅区，在湖光山色绿树成荫间七弯八拐就转到了别墅门口。 等候开门的那几十秒，莫名其妙的程晓羽竟心生一种难以形容的悸动与期待。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凝望着黑色的铁门缓缓滑开。九月的阳光璀璨，水花在湛蓝的天空下泛着金色的光晕，喷泉那头熟悉又陌生的白色楼宇如天上的宫阙般，在山重水复后渐渐跃出。 这个瞬间，程晓羽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眼前的一切充斥着不切实际的虚幻感，如同一戳就会破裂的肥皂泡。 玛莎拉蒂重新启动，载着他进入了如梦似幻的庄园。 程晓羽的心又安定了下来，他想自己本该对这里很是熟悉才对，为什么心里竟会产生故地重游的沸腾感，仿佛有奔涌的情绪要夺眶而出。 他猜测也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全新人生。 周佩佩将车慢慢开到了车库那边。等停稳了车，她取下安全带，转头对程晓羽微笑着说道：“欢迎回家！” ------------ 第七章 她的琴 程晓羽上一世认识的富豪天花板就是吴俊了，家住郊区泳池大别野，市里还有好几套房子，开的是奥迪R8，买单从来不看价。程晓羽的A4就是吴俊读书时的代步工具，扔在家里吃灰了几年，便宜卖给了他。 在程晓羽的想象中，大概这就是有钱人吧！ 他能够想象到的也就这样。不过是房子再大一些，开的车更豪华一些，吃的东西更贵一些。可当他从车上下来，看到管家乔三思穿着燕尾服带着八、九个年纪不一穿着女仆装的菲佣，列队向他鞠躬说“恭喜少爷康复”、“欢迎少爷回家”这些吉祥话，程晓羽的内心还是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也不能说程晓羽没见识吧，只能说他没有真正的接触过统治阶层的世家，没有机会深切的去感受阶层之分，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以及世界的参差。 莫名其妙的程晓羽感到有些窘迫，他下了车还准备自己提包，还没有留神，驴牌旅行袋就已经被乔三思顺理成章的接了过去，递给了其中一个女仆。 程晓羽亦步亦趋的跟着周佩佩向着庄园的主体建筑走，转过车库，庄园的全貌跃入眼帘，他故作淡定的随意张望了一下。苏家的庄园和刚才路过所看到的欧式建筑全然不同，属于典型的现代简约风格，相对2007年来说这样的风格很先锋了。 房屋的主体建筑在绿植和棕榈树的环绕之中，院子中央是热带风情的景观水池，大理石构筑的阶梯瀑布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的光。长条形的房屋横在水池的后面，主要使用的是白色的水磨石和玻璃，清新的未来感扑面而来。房屋不是欧式的尖顶结构，而是平顶结构，有种几何美。不止是院子里有喷泉和花园，顶层的天台还有花园，程晓羽抬头就能看见种在屋顶的月桂树，此时正有两个园丁戴着斗笠在上面浇花除草。 这种别墅程晓羽只在电影里见过。置身其中，闻到的不是淡淡的花香，而是金钱的奢靡味道。 走过花园之后，侧面延伸出来的玻璃房子就暴露了出来。玻璃房的那头可以看到泛着波光的月湖，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在湖面跳跃，让人仿佛置身于海边的度假别墅。玻璃屋子里面有一架白色施坦威三角钢琴静静伫立，它是如此的耀眼夺目，以至于九月正午的阳光都黯然失色。 程晓羽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凝望着那架白色的施坦威，心情莫名其妙的悸动，像是耳际听到了悠扬又冷清的琴声在召唤。 忽然之间，程晓羽脑海里就涌起了自己在旧金山落日的余晖中弹奏那架二手雅马哈U5的场景。 那是七岁时他妈妈程秋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漫长的年少时光就是在它的陪伴下度过，他熟悉它每一颗松弛的琴键，每一道浅浅的划痕，以及共鸣板颤动的幅度。 他耳边似乎响起了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他记得自己每次弹到这首曲子，就会让妈妈闭上眼睛轻轻在窗边摇晃，像是一株在风中飘摇的雏菊。 周佩佩觉察到了程晓羽的异样，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程晓羽说：“怎么？想弹琴了？” “不，”程晓羽摇头，“我就是看看。” “想练琴是好事，我就还怕你从此以后再也不愿意碰钢琴了呢！你尽管练.....”周佩佩长长的“嗯”了一声，语气里藏着一丝窘迫，“不过我得好好跟小兮说说.....” 程晓羽心想好像周姨向来拿自己的女儿也没有什么办法，苏虞兮实在是太独立了。想起苏虞兮，他心里也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紧张。可两个人面都没有见过几次，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大概是因为苏虞兮那种由内至外的冷漠和孤傲，让他心生寄人篱下低人一等的情绪。 可他确实想看看自己的钢琴到底是什么水平，再三思量，程晓羽还是觉得不太想面对苏虞兮，便摇头说道：“周姨，不用麻烦了。我们这些学琴的人都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琴，所以你不用跟小兮说了。我们学校有琴房，我租一个先练着就好。” “那怎么行？”周佩佩思考了一下说道：“车库那边还有一个活动室，给你改成琴房吧！就是没小兮这个琴房宽敞透亮。或者你再看看，那间房你觉得适合，我就找人来看看能不能改......” 程晓羽潜意识里是渴望的，可他向来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更何况又是买琴，又是改琴房，对他这种普通青年来说实在是太夸张了，于是他连忙摇头，“不用这么麻烦，不用这么麻烦。我就在琴房练挺好的。” 周佩佩笑了笑说道：“既然你不好意思说，那周姨就给你做主了，下午我就叫人把活动室的东西清空，然后找设计师来设计下，等你决定好了设计方案，我们就去买琴。”她转头就对跟在后面的乔三思说道，“老乔，你下午把活动室里的那些桌球台、麻将桌、什么的都搬到地下室去，不好放的，扔掉就行。” “好的，夫人。” 程晓羽哪里想得到周佩佩如此雷厉风行，张口结舌的说道：“周姨，这实在是太破费了，其实我有架电子琴放在房间里就可以了，没必要弄一个琴房，还买一架钢琴......” 周佩佩不以为意的说道：“这个事，先这么定了，到时候你有什么想法跟我或者跟乔管家提就行了。我下午还得回学校一趟，你妹妹估计要晚上五点半回来，你无聊就先用她的琴练练......”她“呵呵”尬笑了一下，“就是注意时间就好，被她抓住了我可救不了你！” ———————————————————— 吃中饭的时候，程晓羽又感受了一把什么是真正的富豪家庭，为了庆祝程晓羽出院，周佩佩特意请了米其林二星餐厅L'Atelier de Joel Robuchon的主厨来做一顿西餐。实际上苏家自己就有厨师团队，但是自己家的厨师团队是以做本帮菜为主，周佩佩知道程晓羽偏好西餐一些，因此特意请了大厨前来掌勺。 餐厅是在临近月湖的亲水露台上，可以看到湖心的小岛，还能看到湖对面一栋面积巨大的欧式庄园。那栋庄园的面积比苏家的还要大的多，湖边有个码头，码头边还停着一艘流线型的白色游艇。 坐在落地玻璃旁，程晓羽能清楚的看见那艘华丽的游艇，棕色的木板搭在湖里像是一个渡口，旁边不远处还有一座漂亮精致的小木屋，周围是一片清新的绿草地。理所当然的，他觉得延伸到湖里的木制码头的边缘应该有一盏灯，能够像是灯塔那般指引方向。 见程晓羽看的专注，周佩佩顺着他的视线了看了一眼，大概以为程晓羽对那边的大房子好奇，便说道：“那边是许家的庄园，尚海首富的家。” “哦~”程晓羽回过神来，“我就是没想到这里还有游艇。” 周佩佩笑了笑说道：“月湖通向大张泾，大张泾连着长江，从这里开到海上也不过只要一两个小时而已。” 程晓羽感叹道：“不愧是首富。” 周佩佩淡淡的说道：“钱堆积到了一定的数量之后也就是数字罢了。数字是买不到幸福的。” 程晓羽点头说道：“边际递减效应嘛。” “哟~”周佩佩有些惊讶的说，“你还懂边际递减效应？” “书上有看见过。”程晓羽指了指面前一小份的“香煎鹅肝配鱼子酱”，“西餐不就是运用了其中的原理吗？上的每一个菜都只有一点点，不断的掉你的胃口，而不是一下让你吃个够。然后对后面的菜越来越没有期待。这个是反向运用。具体到周姨说的道理，大概就是人在没有钱的时候，是能够通过钱买到幸福的，就像是饿的人能够通过吃东西获得满足。但随着你越吃越多，越吃越饱，吃东西带来的愉悦感会越来越少，直至完全消失.....” “小羽你是怎么考最后一名的？我实在不敢相信。”周佩佩惊讶的说。 “我就瞎说而已。”程晓羽觉得自己也许有点过头了，“也就平时喜欢看些乱七八糟的书，学些乱七八糟的道理，然后还是过不好自己的人生.....” 周佩佩轻笑道：“没想到我们家小羽这么能说会道啊？我以前还怕你跟小兮一样，一年都说不了几句话.....”她松了口气说，“现在放心了！” “一年说不了几句话？”程晓羽觉得周佩佩有点夸张。 “几句话当然不至于。”周佩佩面露愁容，“但就相当孤僻，和我们这些当父母的没有话说就算了，她也不愿意和人交朋友。”她叹了口气，“关键是你还没有办法说她，她什么都能完美到你说不出来什么，就是太冷淡了，也许是对一切看的太透。” 程晓羽心想自己那个妹妹貌似还真是个狠人？感觉周佩佩都有点怕她一样。他笑了下安慰道：“可能是青春叛逆期吧......” 周佩佩摇头说道：“那能叛逆十五年啊！从小就这样，七岁的时候读过高中的课程，九岁半的时候就成为了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史上最年轻的奖牌获得者。当时无数人都觉得她将来能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菲尔茨奖获得者，可她的导师史丹利觉得她的节奏实在是快到恐怖，状态有点不对。就跟你爸爸建议让她过一些正常少女的生活，你爸爸也不想小兮读成一个书呆子，就让她继续读小学，还给她请了一些课外活动的老师，她自己选了学钢琴。从接触钢琴以后，就像是对数学失去了兴趣，也许应该说是对大部分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程晓羽被惊到了，张口结舌的说：“这么.....这么厉害的吗？” 周佩佩忧心忡忡的说道：“说实话，我宁愿她能普通点，也许这样就能幸福一点。” ------------ 第八章 夕阳照耀荒野中的少女 西餐上菜都是一道一道的上，适合边聊天，边慢慢的品。因此这顿饭吃了比较长的时间，吃完之后L'Atelier de Joel Robuchon的法兰西主厨还出来弹着舌头和周佩佩、程晓羽打了招呼，接着将全法文的菜单拿了过来递给了程晓羽和周佩佩。 程晓羽看着精美的菜单还晕乎乎的，心想吃都吃完了还搁着点菜呢？ 见周佩佩从大厨手里接过钢笔，刷刷的在每一道菜后面都写了一行法文，才猜测周佩佩是在写评价。 看上去逼格很高的法兰西厨师像是个学生般站在周佩佩的旁边，轻声的询问着什么，程晓羽也听不懂，只能大约猜到周佩佩是给了不少的意见。 程晓羽吃过最高档的西餐也就是“王品”那个级别的，他记得是差不多四百块一个单人套餐，当时为了追求一个姑娘，花了血本安排了一顿，也算是感受了一下正儿八经的西餐。对他来说好像西餐也就那样，牛排不如烤串，甜点不如豆腐脑，前菜不如炒菜，远不如中餐博大精深，随便进个苍蝇馆子，花个百来块，就够三、四个人吃的愉快。 今天尝试了米其林级别的西餐，才知道自己终究是片面了。 不说吃进嘴里就直接融化成一团香滑油脂的和牛牛排，也不说如冰淇淋般口感的香煎鹅肝配鱼子酱，简简单单的一个“浅盐焦糖红酒慕斯”，吃在嘴里竟吃出了四、五层复杂的口感，它并不是用一团浓烈的香甜直接冲击你的味蕾，而是极富层次感，有着明显的前调、中调、后调的区分，层层递进由浅至深的从舌尖直冲颅腔。 程晓羽真是差点把舌头都吞掉。他终于明白把美食做成艺术是种什么体验了。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程晓羽自然提不出什么意见，除了“好吃”、“满意”，也就知道鼓掌的份。心里正琢磨自己也不能太虚啊！得马上想些好词给写上去，法文不会，英文程晓羽还是能行的。 不管怎么说，头一回经历这种事的程晓羽还是略微有些露怯。等周佩佩写完，大厨便把抬手准备把钢笔递给程晓羽。 程晓羽正有些忐忑的准备接过笔，却被周佩佩笑着制止了，说了两句法文，法兰西大厨也就微笑着告退。 程晓羽暗中松了口气，说道：“原来周姨的法文说的这么好。” 周佩佩微笑着说道：“以前在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跳过几年首席。” 前世的程晓羽并不知道“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代表着什么，十六岁的程晓羽学钢琴，都是玩古典的，自然知道“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可谓是宇宙名团，不仅是历史最悠久的芭蕾舞团，还是目前世界上最顶级的芭蕾舞团，能在这样的舞团当首席，不啻于在好莱坞的大制作中当女一号。 “知道周姨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那在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团当首席那真是华人之光了。” “你也很厉害啊！十四岁拿肖邦。小兮就做不到！所以啊，你的天赋千万不能浪费了。”顿了一下，周佩佩表情肃穆的说，“你爸爸和我呢，其实都不在乎你的成绩怎么样，不管怎么说，只要你想读书，就肯定有书读，就算不想读书，打算随随便便的混过去呢，也没有关系。我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如果是我，我也可能走不出来，所以你爸爸和我呢，都不会对你做什么要求。但我觉得既然拥有了一次生命，就要认真对待它，不要辜负它，也不说一定要青史留名什么的，至少得找到一个让自己热爱生活的理由......千万不要，懂得许多道理，却过不好这一生.....” 程晓羽心中感动，无论是周佩佩特意为他准备的午餐，还是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他都觉得自己必须铭记在心，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谢谢你，周姨。这次车祸让我明白了许多，我会尝试着去理解母亲的决定，去尊重她的选择。” 周佩佩微笑：“你能懂就好。” —————————————————————— 经过这顿饭，程晓羽对这个家了解的更深刻，他有个有钱老爸，有个艺术家后妈，还有个天才的不能更天才的妹妹，看上去这本该是无比美满幸福的家庭，却同样也有着一些烦恼。 这让程晓羽觉得欣慰，起码不像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冷冰冰的。 回到房间程晓羽在他的带按摩功能的大浴池里泡了个澡，浴室的窗户里可以看到月湖和自家的无边泳池，程晓羽躺在水池里，感叹有钱人的生活还真不是一般的愉快，想起刚刚说的“边际递减效应”，程晓羽闭着眼睛又想，在怎么递减也都还是有的，没钱那就是一点都没有。 而你的一点点，就是别人一辈子奋斗的目标。 这还真是一个无比残忍的现实。 在良辰美景中休憩了好一会，直到泡澡泡的乏味，程晓羽便起来披着浴袍去衣帽间看了看，衣帽间里的衣服不算多，除了睡衣和校服，绝大多数吊牌都还挂在上面，看样子是周佩佩给他买的。程晓羽挑了件GUCCI的白T恤和同样是GUCCI的黑色棉质的休闲裤穿上，将头发吹干，左思右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苏虞兮的琴房，看看自己的钢琴到底什么水平。 出了房门，程晓羽快步走到楼梯口，一旁就是苏虞兮的房间，程晓羽扭头看了眼紧紧关闭的白色大门，还想千万不能超时，随便玩一会就赶紧出来。下了楼，这时候周佩佩已经去了学校，屋子里加上仆人、园丁、厨师、安保什么的也有二十多个人，但他们在程晓羽不需要的时候，都在程晓羽不太能看的见的角落，因此世界显得格外安静。 他小心翼翼的推开有些沉的隔音门，玻璃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中央空调的风机沙沙作响。落地玻璃外，阳光在树影和喷泉间摇晃，月湖上漂浮着点点磷火，夏日的灼热气氛还没有消散。 那架白色的施坦威就静静的伫立在玻璃房的中央，像是没有掀起盖头来的白纱新娘。 程晓羽的心跳也像是在湖面上泛滥的金色波光，无声起伏。他反手将门关好，走到了白色的施坦威旁边，上面放着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空调吹出来微风掀起了干净的琴谱。他将琴谱拿了起来，稍微翻了下，觉得自己对巴赫似乎没有太多喜爱，便走到了书架那边。 出乎意料苏虞兮有些偏爱巴赫一般，放在前面的几乎全是巴赫。对程晓羽来说巴赫的曲子实在过于理性和规律，他当然明白巴赫的钢琴曲是钢琴圣经，是每个钢琴学习者必经路途，可他就是不那么喜欢巴赫，于他而言，巴赫实在不够优美。 最终程晓羽在角落里找了本德彪西的《月光曲》，拿到钢琴前摆好，程晓羽便挪动了一下琴凳，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脚放在了踏板附近。他深吸了口气，右手轻轻的扫了扫黑白琴键，叮叮咚咚的熟悉声响便在耳畔回荡了起来，那些黑色的音符在五线谱中起舞，程晓羽仿佛看见了云与风，花与叶，飞鸟与绿树.....仿佛目睹了世间万物的律动。 他只是看了下开头，那些温暖的音符便从琴键上跳了出来，像是源源不断的流水。这种感觉很奇怪。很快，他又敏锐的意识到手指有些生涩，这导致了手形不准确，因此在琴键上跑动也不那么流畅，其连锁反应就是力度也不对。 大概是太久没有练琴了，这种手紧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令他无法自如流畅的表达出万籁俱寂、月光如洗的音乐画面。 但程晓羽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在那里，在弹奏时手指需要非常贴键，甚至只让琴键抬起一半，给人一种绵绵不绝的感觉，即使在静谧的背景陪衬中都要点出同样微弱纤细的旋律线条。可他有点力不从心，意识到位了，手指还不能准确的跟上。 当然他的乐感还在，甚至因为多了音乐总监的记忆，对音乐性和性格的理解提高了好几个档次，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练习，他对触键与音色和力度细微的控制逐渐恢复，程晓羽开始试着加入自己的理解。强弱起伏以及层次感不在根据记忆中照本宣科，而是根据自己的理解，试着将情绪融入进去。 于是轻而易举的，两个程晓羽就在音乐上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直接产生了质变。当然他能够发挥他乐感的技巧可能还不够多，但在音乐理解上，他绝对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层次，脱离了模仿者的低维度。 程晓羽感觉到了自己的强悍，那就是明确无误的知道自己哪里弹得不够好，需要改进的方面在哪里。这就相当于不花重金，就能请到一个名师，简直相当于开挂。 一旦开始，程晓羽就完全停不下来，就像找到了一款好玩的游戏，随着状态逐渐恢复，发热，他不断的挑战更高的难度，来获得成就感。从肖邦的《革命练习曲》到李斯特的《夜之和谐》，他不停的测试自己手指的极限在哪里。 全神贯注的程晓羽完全没有注意时间的流逝，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直到磕磕绊绊的弹完《夜之和谐》，这首曲目并不是李斯特超技练习曲里难度最高的，却是最耗体力的曲子，满头大汗的程晓羽有种融会贯通的空灵感，像是两个自己通过某一个点达成了统一，这种畅快的喜悦，感觉就像是在某个音乐比赛上获得了第一名。 程晓羽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早已经日暮已尽，太阳已经沉没于天际的屋顶，这剩下浅淡的徇烂晚霞还温热着大地的边缘。 他的手指忘我的在琴键上震颤，将夜晚最美的时刻用音符勾勒出来。他还不知道已经有人进入了琴房，站在了他的背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弹奏《天空之城》。 完全沉浸在自己音乐世界的程晓羽一无所觉，他闭着眼睛，身体和手都在跟着悠扬的琴声律动。明亮又轻柔的声音从钢琴中迸发出来，升上了天空，花园里的树，不远处的屋顶都只剩下黑色的剪影，月亮已至，太阳未走，这一切都因为钢琴声愈发的宁静。 终于随着一长串下行的和弦，曲子转调并迎来最后的高潮，以极强的力度铺天盖地地砸出密密麻麻的和弦，如天际流云如蔚蓝晴空的优美的旋律，与天空中的银河一同闪耀了起来，像是孤独的驾驶者，正乘着风向着宇宙深处坠落...... 程晓羽放下了手，松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还没有来得及回味，耳边就突兀的响起了冷淡的询问：“这曲子叫什么？” 程晓羽吓了一跳，感觉到周围已经暗了下去，他恍然惊觉，立马站了起来，带起沙发凳跳了一下，和木地板摩擦发出了“哗、哗”的声响。 他回头的时候，夕阳已经掉入了玻璃飘窗的范围，橘黄色的光焰点燃了大半个琴房，晃的程晓羽有点目眩神迷。他在燃烧的火焰中看见了苏虞兮修长的影子，又看见白色的蕾丝窗纱轻轻的荡了起来，仿佛有微风穿过琴房，吹起了她藏青色的长发。 他想起来“这曲子叫什么”，是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天空之城，一首关于梦想与毁灭的曲子。”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于是缓缓流动的晚霞停歇了。 在冰冷的落日余烬中他看见了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 他莫名的想起了一句话——今天的风儿好喧嚣啊！ ------------ 第九章 银河、月光与苏虞兮 （BGM——《雨因你而下，于你而止》） 落地窗外层层叠叠的云霞柔美的像是融化的橘子冰淇淋，一道银色的光河隐隐的浮现出来，几只飞鸟慢腾腾的飞过残留着落日暖意的天穹。 暮光在飞速的消散。 月亮的轮廓渐渐清晰。 穿着蓝色校服和百褶裙的少女一动也不动的站在他的身后，在皎洁的月光中，仿佛亘古以来就已陪他站在这里。 一个世纪，好几个世纪，又或者从宇宙诞生直到毁灭。 程晓羽的手心里已经攥满了汗，直愣愣的注视着这个本已经存在在记忆中的妹妹，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目睹了神迹。 “怎么能美丽到这种程度？” 此时此刻，程晓羽小小的脑袋里全是大大的问号。想起周佩佩的话，程晓羽真觉得自己是武大郎喝奶——跳着脚的嘬（作）。 他没来由的有点胆怯，他怀疑这是少年程晓羽下意识的反应，可又觉得自己有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他无法解释一个快要三十岁的男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少女心存敬畏，这实在有些荒谬。不过很快他就为自己找到了理由，肯定是因为周佩佩中午对她的描叙，以及周佩佩言辞间的隐约的畏怯。 一个人连自己亲妈都有些害怕的女孩，该是何等的凶残。 程晓羽在苏虞兮冰冷的凝视中，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手就按在了背后的施坦威上，琴房里回荡起了“当、当、当、当”的奏鸣，巧合之下竟然有些像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那沉重又激昂悲歌。如果窗外不是一派宁静的夜色，而是电闪雷鸣的夜晚，程晓羽一定觉得自己看到了女鬼，散发着凛冽气质的美丽女鬼。 苏虞兮皱了皱眉头。 程晓羽慌忙站直了身体，滚动了一下喉头说道：“对.....对不起。” “谁准你进来的？”苏虞兮毫无感情的问。 程晓羽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卖周佩佩，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就是下午没事，所以进来随便练练，不好意思，有些忘了时间.....”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畏惧而恼火，情不自禁的在心里哀嚎：“我的天~！我在怕些什么？难道是因为条件反射？” 苏虞兮又扫了眼摆在钢琴上凌乱的琴谱，面无表情的说道：“以你的水平，还是该从巴赫练起。” 尽管苏虞兮的态度算不上友善，有点冷嘲热讽的意思。但比程晓羽想象中的刁钻刻薄冷酷无情已经好了很多，没有将他大卸八块程晓羽已经很满足了。 程晓羽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太久没有练了，有点生疏。” “出去吧。”苏虞兮说。 “哦......”程晓羽弯腰将凳子扶正一些，就快步向门口走。 “把琴谱摆回原来的位置。” 程晓羽又连忙转身，回到钢琴边，在苏虞兮淡漠的视线中，手忙脚乱的将钢琴上那些凌乱的琴谱收成一叠，只留下了那本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抱着琴谱，满头大汗的走到了书柜旁，按照记忆把那些琴谱一一放回原位。 “放好了。”程晓羽松了口气，轻声说。 “以后就算是我妈允许也不能进我的琴房。”顿了一下，苏虞兮又冷淡的说道，“把门关上。” 程晓羽不知道苏虞兮是怎么猜到自己得到了周佩佩的允许，对于天才妹妹来说，没有不可能。他慢慢的向琴房的玻璃门走去，快要走到门边时，他忍不住悄悄回了下头，看见苏虞兮已经坐在了琴凳上，她没有打开那本《勃兰登堡协奏曲》的意思，而是挥舞起白皙纤长的手指，开始不疾不徐的敲击着琴键。 第一个旋律跳出来，程晓羽就听出来了这是莫扎特最耳熟能详的《G小调第40号交响曲》K.550第一乐章。 她的律动很轻盈，但琴键之中却迸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紧迫节奏，她右手在黑白色之间点燃了一朵又一朵的火焰，左手拨动音符如水流淌，水与火在不断攀升中的曲调中跑动，相反的情绪逐渐融合，排列出理性而又华丽的乐章。 在苏虞兮的演奏中，本该优雅而辉煌的乐曲变得淡漠沉郁。 如果是以前的程晓羽一定会觉得苏虞兮这是在乱弹琴，但此时的程晓羽却觉得苏虞兮在用琴键唤起悲剧性的冥想，仿佛莫扎特在用他的音乐诉说一生的失望以及对死亡降临的预感。 程晓羽想在音乐中流连不去，却知道苏虞兮并不喜欢他聆听她的琴声，也许应该是不喜欢任何人聆听才对。 在她的琴声中，程晓羽已经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点，她的弹奏中充满了单调、枯燥、冷漠的调性，像是数学家借由琴键排列组合成内心情感的抽象集合。 它既是来自心灵深处，也是自宇宙深处。 程晓羽踏着节拍，无声的穿过月光流云雾霭，他走到了门口，小心翼翼的拧开了门把手，像是害怕打扰苏虞兮的弹奏。他拉开一道门缝，慢慢的轻轻的转了过去。 他站在门缝间，再一次偷偷看了坐在钢琴前的苏虞兮一眼。 红色的丝带蝴蝶结在冷冽的空气中摇动，像是星空下的风铃飘带。她的手臂连同手指如晶莹细长如一枚玉器。她的容颜像是每个少年梦中的幻想，也许她住在隔壁，也许她在同校的某个班级，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像一首存在于脑海中的美妙诗歌，你声嘶力竭的赞美，却怎么也写不出她的美与距离。 程晓羽其实并不清楚苏虞兮是一位怎么样的少女，却仍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他不觉得这种满足感应该来自于他，却还是下意识的认为，能和苏虞兮同处屋檐下，肯定是件美好的事情。 想看看在下雪的冬夜，倾听她的琴声。想看看她走过雨后的月桂，眺望夕阳坠落。想看看她在熹微的清晨，于湖边慢跑。这种无需企盼，每天就能见上一面的人生，真是一种幸运。 程晓羽关上了门。 那清脆又哀伤的琴声陡然变得遥远，仿佛隔着山重水复。 他走过长长的走廊，开始远离那令人不舍的乐章。程晓羽停下了脚步，站在转角的方形廊柱便眺望玻璃屋子里的苏虞兮。 朦胧的钢琴声在夜色里隐约如风中的花香，少女在月光下演绎着超越年岁的优雅。 程晓羽在莫扎特的优雅乐曲中听到了葬礼的回声，死亡摒弃了浮华，优雅成为了悲伤的凯旋。 他觉得没有错，优雅应该带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忧郁。 如果让他找出优雅的同义词，它绝对不是是典雅、高贵这样千篇一律的肤浅辞藻。 而是孤独。 如果让他用一句话来形容优雅，它不该是《傲慢与偏见》中的矫揉造作，也不该是斯嘉丽·奥哈拉那种艳丽而野蛮的俗气。 它该是——“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她该是苏虞兮。 ------------ 第十章 青春是首不朽的诗（1） 程晓羽回到自己的房间仍有些难以置信，他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自己的初恋，那是某个夏日的午后，一个女孩踩着自行车从教室的窗户外面经过，他站在窗前看见了飘起的白色裙角，白色的帆布鞋，还有飞扬的乌黑长发下一张白皙素净的脸孔。 他如今已经记不清楚那是一张怎么样的面孔，却清楚记得内心有疯狂的藤蔓在生长，它们攥紧了自己的心脏，让心跳和呼吸比夏日的气息还要灼热。校园步道上回荡着蝉鸣和欢笑声，梧桐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摆，少女如微风般吹过影影绰绰的水泥路，投下了流云般的曼妙剪影。 也在他的内心投下了无法忘怀的剪影。 年少的喜欢总是突如其来，就像是夏天的暴风雨。 于是读书时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站在窗前，看着像是学姐的高冷少女从他的眼睛里经过。那个时候他没有打听的勇气，更没有拦路搭讪的勇气。 后来的他倒是很能搭讪，也擅长和漂亮姑娘谈人生理想，可却再也找不到那种单纯的执着。这种遗憾让他曾经无数次设想，如果人生能带着记忆重来一回，故事会不会不一样？ 程晓羽关上门，走到书桌旁的窗户边，棕榈树在月下静静伫立，长长的阶梯水池泉水淙淙，他还能看见那间亮着白色灯火的琴房里苏虞兮的剪影。 看到她优雅的律动，程晓羽仿佛能听见那单调、枯燥、冷漠的琴声如水流动。 不过是一次见面，一次聆听，苏虞兮在他心里的模样就清晰了起来，像是斧凿刀刻。 这种奇怪的感觉令他心惊。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阅妹无数的有为青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某个少女镇住了，像是被下了降头。 “醒醒吧，程晓羽，对方还是个未成年少女！你怕些什么？”程晓羽眺望着灯火中那蜿蜒窈窕的身线，情不自禁的低喃：“好像她要十月十一日才满十六吧？这得有172？吃什么长的啊！这么水灵，身材还这么好.......就是脾气实在太.....坏了.....” 无声的倾听中程晓羽又驻足了片刻，才挥手敲了敲脑袋，自我反省的说：“老色批，想些什么啊？这可是你妹妹，虽然不是亲妹妹，但你也不能乱想啊？”他摇了摇头，“一看就是那种谁也看不起的傲娇，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程晓羽离开了那扇窗户，也短暂了令他心悸的钢琴曲。 —————————————————————— 晚上苏长河没有回家吃饭，周佩佩也有应酬去了，家里只有程晓羽和苏虞兮两个人。程晓羽为了不尴尬，没有去餐厅吃饭，像是以前一样叫菲佣琳达给他从厨房端了碗云吞。 看到青花瓷的海碗里，塞满了肉嘟嘟的大云吞，程晓羽心想，看来自己平时还是挺能吃的，大概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小葱馅的云吞格外的香，程晓羽三两下就消灭了晚餐。从桌子底下把他低调的MIKIhouse书包从桌子底下找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的书本基本都是全新的，根本就没有看过，更不要说做笔记了。 他将课本全部拿出来翻了翻，虽说尚海的课本和他读书时候的课本不一样，但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难度，这叫他对明年的高考生出了一点信心。 少年程晓羽在镁国的时候，成绩还算不错，但读的是公立学校，倡导的是快乐教育，也就是大家想要玩就可劲的玩，成绩什么的全靠自己，老师是不会管你的。 由于华人家庭天生对学习成绩还是比较在意的缘故，因此程晓羽读书相当认真。相比之下他的同学，绝大多数对成绩都没什么追求，女的就是想成为啦啦队队员，男的就想进校队当四分卫。 至于黑人同学那更是惹不起的存在，整天穿着吊裆牛仔裤，露着花裤衩在街上游荡，天赋全点在了篮球和RAP上，梦想就是成为NBA球星或者说唱明星，成为大佬的跟班，就是他们的终极理想，好好读书什么的，绝对不在计划之内..... 总而言之，镁国高中的混乱没有电影里的那么夸张，没有太多那种带着枪上学、书包里全是安全套，周末派对必飞叶子的情况。 当然，也可能是程晓羽比较宅，除了被黑人大兄弟收了几次保护费，建立和平友好的外交关系之外，他根本没有社交的缘故。 反正作为亚裔，在镁国成绩好，只不过是被嘲笑的对象，属于彻头彻尾的小透明。 回了国之后，因为长期病假，加上国内的学习强度和镁国公立学校根本不一样的原因，他就很荣幸的成为了班级倒数第一...... 对于成绩这件事呢，现在的程晓羽倒是挺淡定的，不说周姨已经放了话，说只要想读就有书读。他自己有两世记忆，学的又是文科，他就不信自己拿不下高考。 首先英语就不用说，好歹程晓羽也是在镁国生活了十多年，一口标准的美式口音，连英文RAP都能顺嘴就说，考试肯定没有问题。另外语文可是文青程晓羽的拿手好戏，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实力一定能写的阅卷老师怀疑人生。至于综合能力测试，政、史、地都是死记硬背的东西，程晓羽现在记忆力超群，还不手到擒来？ 对于程晓羽来说，也就数学稍微难一点。 但反正艺术考生对成绩要求不怎么高，因此对于程晓羽来说当务之急还是拿下艺考。 做了规划，程晓羽就决定在自己的琴房没有改造好的时候，先在学校找个公共琴房练着。 他决心认真对待。 要说起来程晓羽经历过一次高考，应该对高考没有什么期待才对，然而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竟很有热情。 也许是因为，总监晓羽的高中成绩并不理想，只是将将上了个没什么牌面的专科。而高考对于每个夏国人来说，都有特别的意义。 也许是经历过一次人生的程晓羽深深的知道那一纸学历，在进入社会之后意味着什么。更好的工作，更高的薪水，更广阔的前景，以及更优秀的女朋友...... 程晓羽想起了自己有次过年回家，被全家亲戚强迫去相亲，万般无奈之下，程晓羽本着多认识个女性，多一条路的原则，傲然奔赴。 下午在咖啡厅见面对方大概对他的长相谈吐还算满意，吃饭的时候就约了群亲戚来盘根问底，一群老女人年纪很大，胃口不小，点了一桌子菜也堵不上她们八卦的嘴，开口就问他什么工作，什么学校，什么学历，开什么车，住什么房，年薪多少。当得之程晓羽工作不固定，没车没房，学校还是所不入流的专科学校，七大姑八大姨们立刻就热情骤减。说她们闺女虽不是什么985211，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二本大学毕业。 那姑娘也是墙头拉屎——眼儿高，一下就不怎么瞧的上程晓羽这个专科生了。即便程晓羽和学习不怎么沾边的东西全都玩得溜，在婚姻市场上依旧是个无人钟意的边角料。要搁北上广深，估计去公园相亲角都会被大爷大妈嫌弃的那种。 有过这次悲惨的经历，从那以后，程晓羽打死都不愿意再去相亲，甚至过年过节都不想回家，就为了逃避“结婚”这个话题...... 找个女朋友没有学历都这么难了，更不要说找工作了。HR每天要面对成千上万份简历，你学历不够高首先就会被淘汰出去，对于用人单位而言这是效率最高的甄别方式。 按照程晓羽多年来的应聘经验，千万别信什么有能力就行的屁话，有能力没学历，那你就要付出成倍的代价和成倍的努力，才能兑现你的价值。不管有能力或者没能力，如果不像现在的程晓羽这样有个厉害的爹，你曾经浪费的时光，迟早都会让你成倍的还回来。 程晓羽记得后来网络上还发明了一个词叫做——内卷。 ............ 程晓羽翻着教材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到了睡觉的时候，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不知为何，他总对明天，音乐总监的重启人生有很多期待。 —————————————————————— 早上七点，闹钟响起的时候，菲佣琳达还上来叫了程晓羽下去吃早饭。程晓羽洗漱完毕，换好了校服。复礼中学的夏季校服是黑色休闲裤配短袖衬衣，还有一条窄版领带，即使程晓羽的体型算不上消瘦，穿上校服衬衣和裤子还是很宽松，全然没有日夲校服那般精致修身。 程晓羽照了照镜子，还是比当年自己读书时土气的保罗衫配运动裤要洋气很多。在夏国学校里，算是比较好看的校服了。 整理了一下发型，程晓羽自觉摆脱了阴郁的形象便提着书包下楼。看到苏虞兮正在餐厅里吃豆浆油条，便不得不感慨好看不好看和穿什么没有太大关系。 就算复礼中学的校服算不上特别好看，穿在苏虞兮身上也显得空灵而优雅。 那感觉直击灵魂，叫人真的想要好好读书。 周佩佩见程晓羽第一次早上主动下楼吃饭，格外开心，亲自给程晓羽端了他要的小笼包和咖啡，还调侃了程晓羽中西合璧的搭配。程晓羽囫囵吞枣的吃了两屉包子，苏虞兮却还在不紧不慢的吃她那半根油条，程晓羽把咖啡都喝完了，苏虞兮的油条还没有吃完。 程晓羽终于找到了自己能稳赢苏虞兮的地方了，这叫他格外欣慰。 两个人读同一所学校，程晓羽也没办法先走，只能坐在椅子上等。说实话，等待一点也不无聊。看苏虞兮慢腾腾的吃东西也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可以说每一帧画面都是美食大片，明明苏虞兮就面无表情吃的很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却给人一种唯美的艺术感。 可能，这就是真·秀色可餐吧！ 程晓羽也不好意思没脸没皮的盯着人家看，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望着窗外的风景，顺带把苏虞兮框进去，当做风景的一部分来欣赏。 等苏虞兮吃完饭，周佩佩送了两个人上车，周佩佩没有对苏虞兮说什么，倒是叮嘱了程晓羽认真读书，有什么麻烦直接打电话给她。 上了劳斯莱斯，苏虞兮坐在座位里戴着耳机闭目养神。如今的程晓羽耳朵格外尖，能从耳机泄露出来的声音里听出来是《德意志安魂曲》，一大早就听如此不吉利的音乐，也叫程晓羽很是服气。 司机兼保镖王华生是个高大健壮沉默寡言的退役特种兵，程晓羽试着找他聊天，得到却只是毫无建设性的叹词，“是”、“嗯”、“好”。 程晓羽的内心其实被苏虞兮所吸引着，只是骄傲和自卑混合成了难以言说的情绪，让他克制着接近苏虞兮的想法。 百无聊赖间，他只能望着窗外这座有点陌生的城市。 晨光在鳞次栉比的大厦间忽明忽灭，黑色的劳斯莱斯沿着蛛网般密布的公路在钢铁森林里穿梭。程晓羽拉开窗帘，隔着玻璃看到骑着自行车的路人行过楼宇高耸的阴影，看到红绿灯路口等待信号灯亮起的拥挤人群，看到大大小小的汽车如流水堵塞在城市的干道，看到路边蒸腾着热气的小食店人头攒动，还看到了五光十色的广告牌如诱人的果实缀在灰色的大楼之上，这些组成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仿佛听到了他们发出的嘈杂声音，这些工业噪音组成的电子乐盘旋在低沉的天幕。偶尔划过天空的乌鸦像一个忠诚的狩猎者，仿佛在等待着有人丢失他的魂灵。 这个妖异而美丽的都市如同一股巨大的漩涡吸附着所有如同蝼蚁般的人类，只有奋力的挣扎才能踩着别人的躯体苟延残喘。 他想起曾经的自己就是在世俗中苦苦煎熬的一员，始终找不到一个出口。 而现在他似乎勒住了命运的咽喉。 “就是不知道命运有没有这么软弱可欺。”程晓羽心想。 ------------ 第十一章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1） 王华生把车停在了四平科技公园的侧门，这里距离校门口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林荫小路，正常走过去的话，大概需要六、七分钟。 程晓羽知道这是苏虞兮的习惯。这么做的动机无非是想要自己普通一些，想到苏虞兮小小年纪没有丝毫虚荣之心，程晓羽心中还是佩服的，不过仔细想想苏虞兮还需要炫富吗？ 以她的优点来说，财富属于最不值得一提玩意罢了。 程晓羽看到苏虞兮将耳机摘了下来，把耳机和CD机一起放进书包，等王华生打开车门，一言不发的下了车，立刻也跟着下了车。不过他没有等王华生给他开门，就微微鞠躬的跟王华生说了声“辛苦了”。 高大精悍看上去什么事情都能沉得住气的王华生，竟露出了十分诧异的表情。这让程晓羽不得不腹诽，自己和苏虞兮是有多不爱开口说话。 看到苏虞兮已经走在了杨树河边的石板路上，程晓羽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不远不近的跟在苏虞兮的身后。公园小径两侧都是枝繁叶茂的枫杨，垂下来的羽毛状复叶像是数不清的绿色的风铃。晨光清澈，微凉的风中飘荡着清脆的鸟鸣。身高腿长苏虞兮走在光影斑驳的石子路上，蓝色的百褶裙如秋千般在晃荡。 跟在身后的程晓羽感慨了一下青春美好，却不敢多看苏虞兮的背影，松垮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同样张弛有度，这样的漫画身材杀伤力不要太高。 程晓羽深觉这样的美景这么也欣赏不够，可有个声音却叫他不许多看。几番挣扎他还是转头眺望树林掩映后的学校，红墙百砖的教学楼已经历历在目，并不算宽阔的国权路已经挤满了车辆和来上学的学生。随着喧闹声越来越响亮，程晓羽跟在苏虞兮身后，穿过了寂静，走到了学校大门对面的人行道。 当苏虞兮走到人行横道时，还在林荫小径中的程晓羽刻意的停留了下脚步，直到红绿灯亮起，苏虞兮开始过马路，程晓羽才走出了公园的范围。 此时恰好正值上学的高峰期，学校门口人头攒动，有送学的家长们大声的叮嘱着什么，有不耐烦的学生快步朝学习里面跑，也有三三两两的结伴边聊天边正往里面走。 带着红袖章的学生会干部站在校门口检查风纪，看到没有佩戴校徽的男生女生，或者戴了什么首饰的男生女生都会拦下了，记录班级和姓名。 看到这熟悉的场景，程晓羽恍然惊觉，自己并不是旁观者，还真是回到了高中时代。 他不太记得当初上学时是不是抱着坐牢的心态，但却记得自己自从暗恋上那个不知名的学姐，上学就变成了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仿佛只要能在窗口看到她的身影，这一天就很值得。 恍惚间，苏虞兮已经走过了人行横道到了街对面，程晓羽连忙走到了人行横道的这一头等红绿灯。他站在马路牙子上，隔着堵满车辆的马路注视着苏虞兮不紧不慢的走到校门口。 这个瞬间，校门口喧闹的声音如潮水般在退却，拥挤的人流很自觉的给苏虞兮让出了一条通道，就连正在检查风纪的干部们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像是有校领导来视察一样。场面离谱的就像是低智商偶像剧里，男女主角初登场时的画面。 程晓羽立刻就在脑海里找到了相对于的剧情，比如《一起来看流星雨》里的富豪子弟开着国产名爵在BGM中盛大亮相时的镜头。他记得很清楚，导演还很风骚的给了一个蒙太奇式样的全景特写，从群演们兴奋中略带窘迫的表情，到主演们夸张中略带狂放的动作，将所有雷点一网打尽，开启了华夏雷剧之先河。 反正自己不雷，雷的就是观众。 虽然说复旦的学生们并没有举着鲜花像是脑残般的一拥而上，可这种安静等待对方先走的氛围也着实让程晓羽深感意外。 他目送苏虞兮摇晃着长长的发尾，消失在校门的另一侧，世界才陡然恢复正常的模样。 程晓羽心说：“这实在离谱。”可想到这个离谱的妹妹九岁半就拿奥数金牌，还长得一点也不像个人，明明就是画中神仙，就觉得也还能够接受。 愣神的程晓羽看到旁边的人都在过马路时，才醒悟过来，连忙紧了下右肩上的书包背带，快步走过了人行横道。当他走到校门口时，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当然，他的待遇和苏虞兮截然不同，所有人都很鸡贼的冲着他的笑，又或者不停的对他指指点点。程晓羽能清楚的听到有人在询问“他是不是就是那个‘装B哥’和‘立正挨打’的表情包”，又或者是在询问“他就是那个我爸是某某的程晓羽”......就连几个带着红袖章的学生会干部也在看着他窃窃私语。 虽说距离校门还有好几步路，可因为他的耳力提升很高的缘故，他能隐约听到学生会的干部们很是义愤填膺的指责他是“纨绔子弟”、“害群之马”，是损害了复礼中学名誉的耻辱。 程晓羽倒是无所谓，只是心想自己现在的名声怕是彻底烂了。因为那些表情包和那句“我爸是XXX”的经典名言，他估计很难洗白了。 有了这种“title”无异于古人说某诗人写了首名震天下的好诗，于是就会说他就是那个“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王昌龄”，他就是那个“大江东去的苏轼”等等...... 至于他也许终生都要伴随“我爸是XXX”这样“title”。 相比苏虞兮周遭的肃然起敬，程晓羽的处境可以说是相当尴尬，但程晓羽可是在舞台上破音也能镇定自若的主，即便现在心态水平被十六岁的程晓羽拉低了不少，却也表现的很有气度。 听到身旁的两个女生正在议论他，扭头淡定的对两个女生微笑着说道：“是的，我就是程晓羽，不只是那个‘装B哥’的表情包是我，‘法拉利警告’的表情包也是我......” 两个女生被程晓羽突如其来的插话吓了一跳，同时瞥了程晓羽一眼，其中一个女生小脸一红，拉着另外一个女生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跑。 程晓羽微微一笑，觉得果然，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尤其是在学校里，这样想高中生活也还是挺有乐趣的。他志得意满的继续向前走，刚要走过校门口的时，却被一个戴着红袖章面容俏丽的女生给拦了下来。他停住脚步，打量了一下面前个子不算高的女生，她留着波波头，头发挂在耳后，眼睛很大，鼻子小巧，长得就属于那种特别幼稚的女生，说她是初中生都不为过的那种。 短发妞见程晓羽丝毫不慌，又扫了眼程晓羽的胸口，严肃的问：“你的校徽呢？” 程晓羽愣了一下，心想自己哪里记得这么多规矩，摸了摸口袋，没找到校徽，便说道：“不好意思，好像忘记带了。” “哪个班的？” 程晓羽还没有回话，旁边那个长的还算帅气的高个男生就没好气的回答道：“我们班的......” 程晓羽看向了高个男生，想起对方是自己班的班长李梓轩。 短发妞对高个男生语气一下就变得轻快，笑着说道：“哟~李梓轩你们班还出了个名人啊！” 李梓轩经典“呵呵”一笑，白了程晓羽一眼没有说话。 短发妞回头再次看向了程晓羽，语气傲然的问道：“哪个班的？” 程晓羽也挺不爽的，觉得现在的小孩子也太没有礼貌了，屁大的官，还很了不起的模样，便冲李梓轩努努了嘴说道：“和他一个班的。” 短发妞大概属于情商不怎么高的那种，完全没看出来程晓羽的不满，立刻就在本子上记了下来，“高三（2）班。”写完之后又抬起头问，“叫什么名字？” “害群之马.....纨绔子弟.....”程晓羽耸了耸肩膀，“你随便写。” 短发妞终于听出来了不对味，瞪着眼睛结结巴巴的说：“你......你......” “我.....我......”程晓羽也瞪着眼睛，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怎么了.....” 短发妞被气的不轻，可能是复礼中学这种好学校从来没有出现过程晓羽这种刺头，几次想要开口，可连一句脏话也骂不出来，一脸的生无可恋无可奈何，只能红着脸说道：“有钱了不起啊！？” 程晓羽倒是觉得短发妞挺可爱的，怪腔怪调的说道：“欸~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他在玩梗，却忘记了这个梗这个时候根本就还没有出来。 短发妞表情呆滞了一下，眼泪一下就哗哗的掉了下来，抹着眼泪，抓着手中的本子就朝教学楼的方向走，“我告诉老师去......我告诉老师去......” 这一幕引起了周围学生的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对他甩出了卫生眼，批判的话语和目光如标枪一样向着程晓羽投了过来。 程晓羽也很懵逼，目瞪口呆的看着短发妞像只受惊的小鹿，飞快的跑了，心想：“我不就是玩个梗嘛！怎么就哭了呢？现在的学生会干部也太经不起革命群众的考验了吧？” 旁边李梓轩见状也很生气，怒气冲冲的对程晓羽说道：“程晓羽，你已经害班里扣了多少操行分了？能不能注意点？”见程晓羽一脸坦然，他怒其不争的摇了摇头，“算了，懒得管你了，看等下胡老师怎么批评你.....” 程晓羽这种混过社会的老油条哪里会在意这种威胁，在众目睽睽之下，挥了挥手说道：“没事我就进教室了，要不然迟到了又得扣操行分。” ------------ 第十二章 青春是首不朽的诗（2） 复礼中学算不上大，从学校大门走到教学楼只有一百来米，通向主干道的两侧是绿茵茵的草坪，草坪中央分别立着不锈钢艺术雕塑。以程晓羽肤浅的思想，没能太看明白几根扭曲的不锈钢团在一起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教学楼只有一栋，像是横过来的“7”字，“7”字的空白地方全是绿化，就寸土寸金的尚海而言，出门就是公园，进校还有如此大绿化面积，那真是相当的奢侈了。 程晓羽挎着书包，在一路好奇中夹杂着嫌弃的视线中走过两块草坪中央的宽阔步道，踏上教学楼大门前的台阶时，他也在颇为拥挤的教学楼门口享受到了苏虞兮一般的待遇。 复礼中学的学生们看见在校门口很有恶少风范的程晓羽来了，纷纷让开，也给他留出了一条VIP通道。只不过周围的学生看着他的眼神并不是崇拜和仰视，而是鄙夷和厌弃。 程晓羽也相当无奈，他总不能莫名其妙的跟这些小屁孩解释，整个车祸的经过，只能在心里感慨无良媒体实在害死人，要不是老子脸皮够厚，那妥妥的就已经“社死”了。他翻了白眼迎着茫茫多的视线，大摇大摆的从预留出来的VIP通道里走进了教学楼，还产生了一种恶少溜街的爽快感受。 走到楼梯口时，就连楼梯上的学生也让开了一条狭窄的过道。 程晓羽抬头看了眼将中间空出来的楼梯，笑着说道：“哟~大家这么客气啊！这叫我如何是好，走吧！显得我跟校领导似的，有些僭越。不走吧！又实在有点盛情难却....”他摇了摇头，像是万般无奈的说道，“那我走！？” 大概是好学生都没有什么幽默细胞，整个门厅和楼梯上下都雅雀无声，没有人能GET到程晓羽的幽默感。 于是程晓羽爬了几阶楼梯，拎了下书包，走了几步回头大声道，“这可是大家主动的，别告老师啊！” 这下终于有人来了点反应，不过是冷嘲热讽的嘘声。 听到有人发出“切”的声音，程晓羽还不忘回头抱拳，用京腔大喇喇的说道：“哎呦~感谢大家这么捧场，这还没到明年，程晓羽就在这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晚年幸福.....” 这个“梗”抛出来，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男生们的“切”声更大，而少女生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程晓羽走上二楼的台阶时，一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的瘦高个女生也站在墙边捂着嘴笑，娇弱的修长身线缩在墙边花枝乱颤。 程晓羽扭头看向了麻花辫瘦高个，她立刻就收敛了笑容，推了下鼻梁上镜片厚重的土气金属眼镜，慌张的避开了程晓羽的视线。程晓羽觉得这女生有点面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笑这么开心.....你认识我啊？” 女生显然很是意外，又缩了缩本就纤细的身体，万分胆怯的点了点头。 “还真认识我啊！”程晓羽放下指着自己的手，“那你放学别走，去吃饭，谁去谁买单。” 女生又低着头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得很费劲，就是那种想忍忍不住的。 “还笑？还笑那可就得加餐了......” 女生赶紧站直了身体，拼命摇头。 刚准备说“笑死不赔钱”的程晓羽愣了一下，定睛去看麻花辫眼镜下的那张脸，乍一看很平淡柔和，像是白开水，但仔细看真是别有韵味，一双水润的桃花眼，鼻子小巧秀气，唇形也是标准的樱桃小口，整个五官干净极了，如春风般的清爽明丽，属于那种所有男生都会钟意的初恋脸。 程晓羽忘记了继续说相声，盯着麻花辫目不转睛的思考究竟在哪里看见过她。 麻花辫似乎也感觉到了程晓羽审视的目光，匆忙的戴上了眼镜，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向着楼上挤了过去。 “这就跑了？”程晓羽还没有能反应过来，麻花辫就在人群中没了踪影。 这时楼下传来的压抑着的急促呼叫：“黄主任来了！黄主任来了！” 学生们全都慌乱了起来，纷纷开始向着各自的班级走，刚才还全是人的走廊，顿做鸟兽散，全都进了教室。楼梯里的学生也恢复了流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给程晓羽让路了，全都在向上跑。 就只有程晓羽淡定的继续向上走，刚跟着人流走过二楼的转角，就听见一个严肃的声音从扩音器里冲了出来，“都堵在这里干什么？不上课了吗？” “黄主任.....” “黄主任.....” “黎诚，刚才怎么回事？” “黄主任，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因为那个程晓羽......” “又是程晓羽！” ....... 程晓羽向上走的时候，一秒都没有等，表情就从嬉皮笑脸切换到了一本正经，也许应该说是麻木不仁。 他内心一点也不关注自己被人提到这件事，也不信说两个段子还违反校规了，再说违反了就违反呗，只要不被开除也就算不了什么大事。就算是被开除也不是事，反正程晓羽的心情就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无动于衷。 是的，他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对自己的身份有个彻底而清楚的认知。 在越是人多的时候，他的内心越是无法适从，外表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内心却是自闭少年加文艺青年，这其中的矛盾让他表现的不像是任何一个人，既不是那个卑微软弱严格自律的程晓羽，也不是那个放荡不羁自由散漫的程晓羽。 他的灵魂在两者之间激荡，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平衡点，也许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是谁。 这让他在茫茫人海中，也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都能够置身事外。 就像是一个在舞台上表演喜剧的人，不管台下的观众笑容如何放肆，他的内心都是波澜不惊的。 “浮夸”是一种保护色。 是放荡不羁自由散漫的程晓羽下意识的一种自我保护，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证明自己确实存在。 程晓羽脑子里的念头越来越多，却越来越混乱，随着楼梯中的人越来越少，他气喘吁吁的爬到了五楼。高三毕业班的教室全在最高的五楼和六楼，程晓羽所在的高三（2）班是为数不多在五楼的毕业班。班级在楼梯左手第二间教室，过了第一间的高三（1）班就是（2）班，程晓羽记得苏虞兮的班级高二（1）班好像就是在走廊右手边的第一间教室。 程晓羽下意识的扭身看了眼，此时已经临近上课，走道里都没几个人了。程晓羽立刻回头快步向着自己的教室走去。也许是太久没有进入学校的缘故，他的心情还有点小激动，畅想着会不会有什么漂亮性感的女老师，转瞬记忆就给他泼了盆冷水。 班主任是牛高马大的英语老师章老师，那体格看上去像是教体育的。至于其他科目的老师，都属于四十加的已婚高龄青年，各个都是教学经验丰富的人才，根本就没有什么路边社报道的那种一看就让人想入非非的妙龄女郎。 程晓羽为此很是惋惜，快速穿过窗边张望的目光。走到教室门口，刚露了个头，原本全是读书声的教室里立刻安静了不少，全班同学都放下书本，注视着他开始交头接耳，有人把刚才在教学楼下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是引得一阵嬉笑。 在下面已经经历过大场面的程晓羽见怪不怪，背着书包大大方方的从讲台前面走过，在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不紧不慢的走到了教室最边上靠窗的一组，他的位置在倒数第二个，也就是动漫里主角的御用宝座，为此程晓羽还有些诧异。 将书包放在桌子的时候，他很是自得其乐的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又是穿越，又是重生在红贵之家，还有个貌美如斯的天才妹妹，虽然不是有妹有房父母双亡的设定，只是真正意义的没了妈，却差不多就是主角模板了。 程晓羽坐在座位上看到班级同学像是看笑话一样的看着他，又觉得自己是什么狗屁主角？别人都是车祸穿越，自己穿越车祸？开场就捞了个洗都洗不掉的坏名声，以后怕是想要和姑娘建立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怕都是不容易..... 想到刚才在二楼转角遇到的麻花辫女生，程晓羽又好奇了起来，他隐约记得她好像是和自己一个班的。他举目四望正想要搜寻那个清纯女生的身影，坐在他旁边有点小壮实的平头男生就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低声说道：“牛逼哥，没想到你这么能说会道啊！以前一直没看出来.....” 程晓羽疑惑的转头，看向了隔着条走廊的平头男生，他的皮肤有点黝黑，脸上还长着几颗青春痘，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男生似乎意识到了程晓羽的茫然，连忙自我介绍道：“我叫王欧，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好歹我们也算是同桌，这么久还没有打过招呼.....” 程晓羽知道自己上个学期在班级里是零存在感的人物，又经常不来学校。如果不是网络把他炒的这么火，估计连被嘲笑都还轮不上他。这个班级大多数学生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成绩不好的人往往不受重视也不受欢迎。 而隔壁桌的王欧貌似和他处境差不太多，自己是作为音乐特长生进来的，而王欧是作为体育特长生进学校的，文化成绩也比较差，但也比程晓羽强了不少。 这个不少好像就是一名的样子。自己倒数第一，他倒数第二。 程晓羽打量了一下王欧，心想记忆中有个女明星也叫做王欧来着，还挺漂亮性感的，怎么搁自己着，王欧就变一个糙汉子了呢？实在是太叫人遗憾了。心中吐槽了一下，便回答道：“记得，你练长跑的？” “对。”王欧“嘿嘿”一笑，“上学期没有垫底，我还得谢谢你！” “客气了！客气了！”程晓羽浑不在意的说，“希望你不要只是在口头上感谢，实际行动上也要表达出你的诚意才好。” “请吃饭？谁去谁出钱？”王欧“哈哈”一笑，“我怎么觉得你跟换了个人似的？你原来就算来上学，也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班上都传你有抑郁症呢！” 听到“抑郁症”三个字，程晓羽心里不自然了一下，不过他还是笑了笑说道：“这不，抑郁症痊愈了嘛。” “MD，我跟你说新闻都是乱报的，好多采访我们班里的同学都不是那么说的，后来人被剪辑出来的，为这个事，章老师还叫我们不许随意接受采访了。”王欧摇了摇头说道，“说实话，哥们你挺冤的.....” 对方没有继续说“抑郁症”的事，程晓羽暗中松了口气，但想到“我爸是XXX那句话”程晓羽叹了口气说道：“确实是冤的不能再冤了。” “没关系，网络上的事，过几天就烟消云散了，没谁会记得的。”王欧安慰道，看到门口有人影出现，他立刻坐直了身体，“章老师来了，下课再聊.....” ------------ 第十三章 青春是首不朽的诗（3） 早自习牛高马大的章老师只是在讲台上坐了一会就离开了，复兴中学作为尚海最好的中学之一，学生素质自然没得说，完全不需要老师监督，一个个看书都看得贼认真。 程晓羽觉得无论如何，都得适应学生这个身份，这对他来说是种难道体验。因此他看得很认真，只是无论语文还是政史地又或者英文，对于他来说都有点浅显。他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点简单的东西，读高中的时候就是只会死记硬背，完全没办法利用理解来吸收这些知识？ 好比《思想政治》，读书的时候很多类容看起来就像是天书，但现在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潜在的逻辑与想要表述的道理。比如有一章是专门论述“生产与消费”的关系。课本中的观点是：人们的消费，不是由主观愿望决定的，而是由客观的物质生产状况决定，即生产决定消费。 高中的时候程晓羽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会下意识的认为这句话不好理解，明明是消费决定生产才对，我有钱就能买到任何想买的东西，为什么说是生产决定消费呢？ 现在的程晓羽有过社会经历之后，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个概念是想表达，生产不仅能推动收入增长，从而扩大消费，还能够通过生产增加消费品的数量和降低消费品的价格，让人们的购买力双向提高。 并且，他不仅有充分的消费经验，也有充分的创造消费的经验，思考还能更加的深入。那就是生产与消费之间的辩证关系，准确的说书里的观点也只是最浅层次的，实际上生产与消费的关系是不断变化的，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产品，应该有不同的说法。 比如说在生产力低下的阶段，当时是生产决定消费，你得先有产品才有消费。像是衣服鞋帽这些比较基础的必须品。 但在生产力发展的高级阶段，又应该是以消费为先，有了庞大的消费群体才能进一步的促进生产。比如音乐电影这些艺术类的产品。 这其中还牵涉到产业升级的问题。如果仅仅以程晓羽年少时的浅薄知识，肯定是无法理解的这么透彻，但放在现在的程晓羽身上，挨过了几年的社会毒打，被迫学习了不少的知识，理论联系实际，一下就能看明白...... 以前的程晓羽，无论是十六岁的钢琴少年程晓羽，还是十六岁的音乐总监程晓羽，对于阅读生硬的教材都没什么兴趣，远没有看小说来的有意思。但现在的程晓羽已经能够把理论和现实结合起来，因此看得津津有味。 一晃眼三十分钟早自习就结束了，程晓羽还意犹未尽，一是不带功利性的上学读书，让他并无压力，也就没有任何倦怠感，相比上班，读书真是不要太轻松；二是二次为人，读书变成了一种有趣的经历，完全不是为了读而读，而是为了乐趣而读，这就让上学读书变成了一种享受...... 总之程晓羽很自得其乐，除了数学依旧让他看得头大。 因为不是星期一，没有升旗仪式的缘故。早自习结束就是语文课，程晓羽将崭新的课本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没多久语文老师蒋文华，一个戴着眼镜的四十岁中年微胖男子就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 等蒋老师推了下金丝蛤蟆镜，宣布上课，值日生喊“起立”，程晓羽才将手中的政治课本放下。 语文老师上课也没啥废话，拿起粉笔就开始在黑板上写标题，漂亮的楷书——“《月夜》杜甫”，在“咄、咄、咄”的微微碰撞声中出现在了黑板上。 “今天我们学习诗词三首。先来看第一首，来自诗圣杜甫的《月夜》......”蒋文华一边背诵一边默写，“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在黑板上写完之后，他将粉笔丢进粉笔盒，问道：“昨天要你们提前预习，谁知道大概这首诗表达了什么?知道的举手.....” 程晓羽从未读过这首诗，甚至对杜甫也不怎么感冒，李白的诗他倒是能背不少，再就是西方的一些奇葩诗人，像是波德莱尔和王尔德这些，主要这些诗人的诗歌相对来说小众一些，字句也比大多数诗人的有冲击力，方便装逼。 特立独行是作为一个文青的生理本能，你要是说你喜欢泰戈尔，张口还背一首什么《世界上最远的距离》，那不是笑话吗？就算你能背诵真正的《飞鸟集》，能慷慨激昂的说出“如果你因失去了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失去群星了”，其实也挺二逼的。 按照程晓羽的思路，泰戈尔的诗你英文不好都不要开口，要是能用一口地道的咖喱味英语吟诵，那还算有点喜剧效果。真要正儿八经的阅读，还是得聂鲁达。但聂鲁达也不过是文青入门版本，即使你能全文背诵《我喜欢你是寂静的》，除非恰好遇到和你一样的矫情妞，要不然那也只是二逼的大哥傻逼。 只有当你熟练的掌握波特莱尔和王尔德这种资深毒舌，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来上两句，比如当对方询问你“为什么和上一任分手？”，你就可以很漂亮的回答道：“男人恋爱是因为渴望，女人恋爱是因为好奇，结果是双方都感到失望。” 对方再问你，“你怎么保证这一次不会失望呢？” 你就可以回答：“浪漫的精髓就在于它有无数种可能性，我不确定彼此会不会对对方失望，但我能确定，我们一定会浪漫，因为我们有无数种可能性.....” 又比如你想要委婉的表达出“一夜情”的想法，这个时候无论怎么表达都很容易让对方感到厌恶，此时此刻想要请王家卫上身，也许有点来不及，毕竟王家卫还讲究一点光影配色。环境不一定适合，假使你在吃六块一份的麻辣烫，没办法端起鸡尾酒，你就可以举起雪花啤酒杯，若无其事不卑不亢的对女孩说：“虽然你我终会下落不明，但仍希望你知道我现在正为你动情.....来，让我们像雪花一起勇闯天涯.....” 只有在你学会于准确的时间点上，说出punch line（点睛之笔），才掌握文青进阶攻略。因此不管什么东西，都讲究一个活学活用，尤其忌讳用力过猛，像是随身携带《人间失格》，动不动就抬头四十五度角，“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就跟手拿大哥大戴着大金链子炫富的B社会老大哥一样粗俗，那还真是不如像太宰治一样早点投胎的好。 程晓羽没把杜甫的诗给听进去，却琢磨起了波特莱尔和王尔德，猝不及防之际却听到蒋文华大声说道：“程晓羽，程晓羽是谁，起来回答一下......” 还没有等程晓羽站起来，课堂上就是一阵笑。 程晓羽莫名其妙的躺枪，站了起来便大大方方的说：“老师，我没举手！” 蒋文华看见满脸稚气的程晓羽在教室后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也忍不住笑了笑，说道：“没事，就看看你是谁。你坐下吧！” 教室里再次爆发了哄堂大笑。 程晓羽挠了下头，在又一阵笑声中若无其事的缓缓坐下。先是无奈的想有这么好笑吗？接着又想，明年就要毕业，以后怕是真没机会和高中妹妹感受一下纯纯的恋爱了。转念又想，和小屁孩谈恋爱怕是没什么意思...... 蒋文华又点了语文课代表顾漫婷起来回答。顾漫婷是高三(2)班的班花，虽远比不上苏虞兮那般漂亮，也是漂亮标志的江南灵秀女孩子一枚。 “这首诗诗人借看月而抒发离情，着重描绘了夫妇离别之情和对儿女的思念之情.......” 顾漫婷显然是预习过课本，说话的声音也清脆婉转，通篇解释下来条理清楚，教室里的气氛立刻就跟着小美女的声音走了，完全忘记了刚才闹笑话的程晓羽。 等顾漫婷说完，蒋文华点点头挥手示意顾漫婷坐下，他背着手站在讲台上，“说的不错，那么我们先一起朗诵一遍，在来一字一句的分析诗文，并简单介绍杜甫当时创作这首诗的背景。”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程晓羽拿着语文书，跟着全班同学一起开始朗读这首诗，在郎朗的吟诵中，顿时有种异样的情绪在心中漫延。 刚刚才痛斥文青“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不良风气，如今自己却又眼眶有点潮热。他脑海里忽然间就有琴键声在敲响，那是他所喜欢的《操场上的夏天》。 程晓羽想起了他读书时，坐在篮球架的下面，和朋友一起喝两毛钱一瓶橘子汽水，插着彩条塑料管的橙色汽水，汗水、阳光还有蝉鸣，如这琴声一般悠扬。 他悄悄转头望了望窗外，看见操场上有林星的人在跑圈，隐隐有哨声指穿云霄。天空中绵绵的云朵随着清风无声飘荡，窗边摇晃的香樟指引着风的方向，阳光穿过了云，穿过了风，又穿过了斑驳的叶片，将教室里照的暖融融的。诗歌的声音在宽阔的校园回荡，整个校园荡漾着微醺的青春气息。 程晓羽闭上眼睛，莫名其妙的觉得心安。 记忆中旧时光，此时此刻，不知不觉与眼前的一幕又一幕重叠在一起，平静而安稳的在课桌上流淌，翻旧了崭新的课本，翻旧了凌乱的笔记，翻旧了稚嫩的情书，翻旧了那细碎的年少时光。 ------------ 第十四章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2） 时光如同指缝间的流沙在悄无声息中飞速流淌，上午的两节课在程晓羽认真的学习中度过。第二节课下课，就响起了做课间操的广播。 教室里的学生早就站了起来，全都在慢慢的向门口走去，程晓羽见大多数人都还挤在门口，他的座位在教室最里面，也就没有急着起身，先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课本，还没有把书本和笔放进抽屉，就听见广播里的音乐停滞了一下，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 “三年二班程晓羽，马上到教导处来。” “三年二班程晓羽，马上到教导处来。” .................... “装逼哥，怎么了？”王欧站了起来扭头问。 程晓羽扁嘴耸肩，“不知道。”顿了一下他又说，“可能是因为早上校门口的事情吧？” “你在校门口干了什么？” “哈哈~”程晓羽笑道，“就是跟学生会的干部开了个小玩笑而已。” “那你这玩笑开得可以，黄员外亲自请你去六扇门做客。”王欧拍了拍程晓羽的肩膀，摇了摇头说，“自求多福吧！” 程晓羽很无所谓的笑了一下，也站了起来，走出座位，跟着缓慢的人流走出了教室。走廊里全是穿着校服的复礼学生，包括高二（1）班的学生也在走廊里。他下意识的向着对面的人群望去，却没有看见苏虞兮那张完美无暇的脸。于是他立刻就将视线收了回来，低着头夹在人群中下了楼。 在出了教学楼以后，其他的学生都是往教学楼后面的操场走，只有程晓羽一个人朝着教学楼侧面的教导处走了过去。 教导处和财务室、教材室、音乐教室、实验教室在一栋四层的小楼里，程晓羽还是上学第一天的时候领教材的时候来过，学校的规划也不复杂，教学楼草坪的一头是“7”字型拐角，另外一头就是那栋不算大的红砖楼，就在几株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掩映之中。 程晓羽走到一楼靠近校门边挂着“教导处”牌子的房间门口，他也没啥心虚的，敲了敲虚掩的门，喊了声“报告”，就听见里面应了声“进来”。 推开门进了教导处，凉气扑面而来，程晓羽将门稍稍合上，抬眼就看到有四、五个老师坐在大开间的办公室里。 程晓羽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办公桌不少，摆着各式铭牌，什么宣传部、学习部、体育部、纪检部和生活部，大概是学生会各部门主管老师也都在这里有办公桌。但眼下办公室没几个人。 晃眼望去只有角落里摆着“文艺部”铭牌的桌子前坐着两个女老师。还有窗户边的奥赛组的桌子前坐着个男老师，柜式空调就在奥赛组书桌的旁边，正不遗余力的吹着风，外面外面艳阳高照，淡蓝色的布窗帘被掀了起来，遮住了站在窗户边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薄薄的窗帘布上透着一个朦胧的影子，即便看不见人，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少女的窈窕身线。 程晓羽隐约听见男老师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什么，像是希望站在窗帘后的女生可以参加竞赛，由于隔着一些距离，老师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他并没有能听得太清楚，也没有能看到窗帘背后的人。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了有人正气势汹汹的瞪着他。 他回过头，就看到早上说自己“有钱了不起”的短发民国妹，就在办公室右侧的枣木书柜旁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 还有一个矮胖子坐在枣红色书柜旁，书柜里没放什么书，全是锦旗、奖杯之类的玩意，枣红色的书桌上除了暖水杯，还摆着“教导主任”的三角金属牌。 程晓羽问心无愧，还冲一脸气呼呼的短发民国妹笑了笑，才说道：“报告老师，我就是程晓羽......” 程晓羽开腔，坐在沙发椅上，脚差点就够不到地面的黄主任才抬起头。程晓羽看清楚黄主任的脸差点就笑出声来。心道难怪矮胖的黄主任被复礼学生背地里称呼为“黄员外”，原来是因为他又矮又胖，还留着八字胡，像是QQ斗地主里的地主。 “员外”这个外号实在是太精髓了。幸好程晓羽还有点社会经历，强行忍住了笑意，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 黄主任瞥了成默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程晓羽装傻充愣，摇头说：“不清楚。” 黄主任端起桌子上茶缸，用盖子拨了拨飘着枸杞和茶叶的茶水，“那你好好想想。” 程晓羽俯瞰着一副老干部模样的黄主任，也知道这个时候立正挨打是最合适的选择，可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他也不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实在不值得黄主任上纲上线，便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短发民国妹，冲她眨了眨眼睛问：“你叫什么？” 民国短发妹被程晓羽搞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程晓羽当着学校威名赫赫的黄员外，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搭讪，又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我....”了两声，却没有说出什么下文。 程晓羽这一次没有模仿民国短发妹说话，只是笑。 黄主任却又抬起了头来，板着脸看着程晓羽，沉声说道：“程晓羽谁要你嬉皮笑脸的？.....谁准你问问题的？现在我是叫你反思！来学校读书不是儿戏！” 程晓羽其实挺反感这种高高在上以势压人的态度，尤其是对方还是教育工作者。不过他也能理解教育工作者的难处，毕竟真要像镁国的老师那样和颜悦色，也没办法管理学生。因此他也就没有想要和黄主任争辩，认真的说道：“黄主任，我还以为您叫我来，是因为我早上跟这位同学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造成了误会，所以想问清楚她的名字向她道歉！”他挠了下头，“难道不是这个事？” 黄主任语塞了须臾，敲了敲桌子，冷声说道：“什么叫不合时宜？堂而皇之的在校门口说‘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这只是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吗？你这是思想出了问题！这里是学校！不是任由你横行霸道的地方，把你在社会上沾染的那些不良习气给我收起来！要读书的话，就好好读，不想读的话，就叫你家长把你领回去....”他没好气的说，“我看你就是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根本就没什么心思读书，还不如早点回家当你的二世祖好！” 程晓羽被骂的狗血淋头，也没有普通学生那种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情绪，当然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和黄主任杠是最烂的选择，可让他低声下气，他也做不到。于是他装作不解的说道：“黄主任，我真不太明白我哪里做错了。首先，我没有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我以前是在镁国读的书，回国也才半年。其次，可能在镁国学校的气氛是比较随便的，我们上课跟老师开玩笑都可以，我实在没有想到在国内，连跟同学开玩笑都不行，我觉得这可能是夏美文化差异的原因吧！再其次我虽然成绩不好，但我一直有在努力，无奈确实因为镁国那边课程和夏国这边不太一样，我还需要适应。至于您说我什么‘横行霸道’，还有什么‘沾染了不良习气’，我表示反对，上个学期旷课比较多的原因是因为生病，除此之外，今天我没有佩戴校徽，还是我第一次违反校规.....” 黄主任被程晓羽一连串有理有据的反驳给整蒙蔽了，尤其是“夏美文化差异”，这个正当的不能更正当的理由，让他所有的指责都成了不了解学生情况下的乱放炮。黄主任抖动着两撇小胡子，圆圆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哆嗦了两下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程晓羽知道应该给黄主任一个台阶下，转身向一旁的民国短发妹，深深的鞠了一躬，一脸严肃的说，“这位同学，对不起，早上我不应该在你说我‘有钱了不起啊’的时候，开玩笑说‘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这种烂梗的.....” 听到程晓羽的道歉，黄主任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不知所措的民国短发妹也镇定了不少。 就在民国短发妹犹豫是不是该原谅程晓羽时，他直起身子严肃的说：“我应该告诉你一个更加准确的答案，金钱是通向自我价值的桥梁，虽然我们无法栖居在桥梁之上，却也得接受金钱确实象征着现代精神的合理性，它与理性精神是互通的。” 程晓羽两句文绉绉的话立刻就把民国短发妹和黄主任同时整懵逼了，反正脸上就是那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能听出来你很厉害的表情。 “通俗点说就是‘金钱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因为过度的追求物质并不会带来幸福，但是我们又必须得清楚，事实上，在一个商业社会，你的财务状况与你人生息息相关。卢梭说：人生而自由，却无时不在枷锁之中。这个枷锁，在现代的商业社会大多数时候都是指金钱的枷锁。因为人的一生都是在用有限的资源去做尽量多的事情。即便是眼下，最不需要金钱的读书时代，你所有的一切，依旧需要服从于金钱.....” 程晓羽的这一番话，让办公室的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坐在角落里文艺部桌子前的两个女老师转头饶有兴致的看向了程晓羽，就连窗户边的奥赛组男老师也停止了讲话，扭头看向了他。 所有人都很吃惊，也许更多的是意外，明明是个纨绔子弟，怎么就能出口成章？ 只是那个蓝色窗帘后的女生依旧还隐藏在窗帘之后。 “你的吃穿住行，考试资料、补习家教这些都需要钱，有钱你能获得一切更好的服务和更好的状态，尚海户口和学区房能让你获得更好的区位优势，有车接送有人服侍让你可以避免身体的辛劳，有专业的家教陪读让你能让你在学习上事半功倍，甚至就算你成绩不好，你也可以选择出国就读名校，这些现实毋庸置疑。没有钱的话，是，表面上看你和有钱的学生也没有太大区别，但你将承受更大的精神压力，你将在竞争中无法获得更优质的资源，即便你考上大学了，你也会因为金钱的缘故不得不选择不适合或者不喜欢的专业......” 程晓羽的言论可以说是直戳绝大多数人的心窝子，可对于没有进入社会，还在学习读书的高中生来说，实在是过于现实，现实的太伤人了，于是黄主任试图打断程晓羽，他有气无力的说道：“程晓羽.....你这个人，就是思想有问题.....” 程晓羽心知黄主任其实认可他的说法，却又不得不反对，便不卑不亢的说：“黄主任，我希望我能把我想说的说完，我应该有这样的权力。”他回头又注视着不知所措的民国短发妹，继续说道，“当然，我希望你明白，我并不是在赞美金钱，实际上，你应该能从我的语气里听出来反讽，在《货币哲学》中，齐美尔说：‘金钱给现代生活装上了无法停止的轮子，它使得生活这架机器变成了永动机，由此产生了现代生活的骚动不安和狂热不休’，在骚动不安和狂热不休下，金钱以现代都市为家园，让形式高于生命，于是现代生活中的许多事物，知识、美貌、甚至爱情，都能够用金钱来交换，这让世界变得只有理性而没有感性，只有计算而没有关怀。于是放在今天的语境下，就变成了好像是拥有大量金钱支配权的人，自认为可以操控一切。这是我对‘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这句话的彻底解构，希望你能懂得，它真的是一个梗，并且是对金钱世界最深且最无力的嘲讽......” ------------ 第十五章 波西米亚狂想曲（1） 程晓羽被“请”出教导处的时候，黄员外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程晓羽也不清楚黄员外是真大度，还是假大度，总之他踮起脚尖拍了拍自己肩膀的模样，让程晓羽快乐之余，也很欣慰。 “镁国的教育还是有可取之处，你看就就你这嘴....炮.....”黄员外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大概觉得“炮”这个字过于不文雅，便改口说道，“皮子.....嘴皮子就很溜，我们夏国的学生就是太老实了，不像你们镁国学生这么狡猾，大大的狡猾.....” “黄主任，”程晓羽心道黄员外确实有眼太君的潜质，梳个分头就活脱脱的汉奸员外，戴上帽子空哥压路，那不就是太君吗？黄主任神似尼古拉斯赵四，这叫他心里想笑，可他表面上却义正辞严正义感爆表，“我现在是夏国学生，也转成了夏国国籍，爱国之心拳拳，民族之情殷殷。您这样说，会让我的一片真心受到伤害。确实，我在校外的事情也许影响到了学校的声誉，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也希望学校、老师还有同学，对我，以及对每一个都犯过一些错误的学生多一些宽容。” 黄主任摇了摇头，“你呀！好好学习吧！你要是把耍嘴皮子的功夫，全用到学习上，我相信你一定能考年级前几名....” 程晓羽见黄员外的态度软化，笑了笑说：“学习这件事我一定会提高认识，落到实处，上升到为祖国的崛起而读书的高度，不让黄员外......” 黄主任愣了一下，表情有点不敢置信。 程晓羽有点被尬住了，心道：“糟糕，这都能嘴瓢的吗？也不能怪我，我已经控制的够好了，一直都没有笑。结果怎么就说出口了呢？”看到黄主任抖动着两撇小胡子，又惊又怒的模样，刚刚和缓一点的态度似乎正转变成暴风雨。程晓羽心知不妙，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说：“我绝对不让您失望的！” 黄主任气到浑身发抖，站在教导处的门口咬牙切齿的破口大骂道：“程晓羽，你要是还让我抓到你一次违反校纪校规，你就.....你就.....给我去校广播站讲一个月相声去！不带重样的！” “得嘞！”程晓羽应了一声，见黄员外没有抓着扫帚追上来，心中安定了一些，便喘着气放慢了脚步。 这个时候他已经跑到了红砖楼走廊的尽头，操场上的广播操音乐还在继续，学生们又蹦又跳的脚步震动如节奏明快的行军鼓。他撑着廊柱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吞咽了一口唾液，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就打算去小卖部买瓶可乐什么的解解渴。 直起身子的时候就从一旁音乐教室的玻璃里看到了一架暗红色的珠江立式钢琴。他走到了窗户边朝里望去，音乐教室里空寂无人，只有几十把折叠椅静静的伫立在米色的木地板上，阳光在地板上、椅子上、钢琴上投下了菱形的光，树影在光上摇晃。 画面莫名的很诗意。 他推了下眼镜，凝望着在斑驳光影间寂静沉眠的钢琴，像是凝望着安憩于梦中的心上人。莫名的，程晓羽觉得自己有些迫不及待，此时此刻，他只想走进去，轻轻的，用指尖去触碰它，用手掌轻抚它，用身体深入它，用灵魂与它共鸣...... 程晓羽心潮澎湃，这种期待感，确实就像是在等待和心仪的女孩约会。 “喂！~” 有人拍了下他肩膀，可把如饥似渴想要弹奏钢琴的程晓羽给吓了一跳，他抽搐了一下身子，转身，就看到了民国短发妞。她背着手，挺着胸膛低着头，白皙的脸上有些娇羞，脸都要埋进那高耸的..... 总之，就有点有容乃大的感觉。 程晓羽心道现在的高中生了不得啊！这么小，不对，这么大，也不对。应该是年纪这么小，那个什么那么大，真是超常规发育。不过程晓羽也只是惊讶一下，并无丝毫色心，就像你在街上看见一个女孩她特别高，有一米九，你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感叹这个姑娘很高，这和喜欢不喜欢开车没有关系，就是纯粹的看到特别事物的正常反应。 再说，可爱型的妞从来不是程晓羽的菜，于是他正色道：“我不叫....喂！我叫程晓羽....” “你.....你......”民国短发妞又结巴了起来，“你...你凶.....什么凶？” 程晓羽笑了下，“我可没有凶你，只是介绍了一下我自己。”他目不斜视一本正经的说道，“要说凶，我可没你凶......”说到这里，程晓羽卡了壳，拖延了片刻，他还是没有把那些不该他这个年纪说出来的成语，什么“凶器逼人”，“大凶之罩”啊.....给说出来，转而说道，“我这个人就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 “哦！”民国短发妞红着脸说，“可能开始在校门口，我对你也有点误会，我也向你道歉。” 程晓羽心想复礼这种好学校的学生就是单纯，摆了摆手，“你没有错，还是我的问题，黄主任批评的对，我就是社会气息太重了，太油了。” “其实还好啦，我现在又觉得你挺搞笑的。”民国短发妞笑着说道，“你胆子真大，我从来没有看见有人敢和黄主任顶嘴，还敢当着他的面叫他黄员外.....” “我这个人向来尊敬师长爱护同学，你一定是听错了，我怎么可能叫黄主任黄员外？”程晓羽矢口否认，他可不想本就稀烂的名声变得更烂，更不想这件事传出去了黄主任对他心心念念，被教导处主任惦记上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民国短发妞认真的说：“我真听见啦！” “那一定是幻听。”程晓羽严肃的说。 “是吗？”民国短发妞满脸疑惑，听到课间操的音乐已经停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下说，“已经下操了，我回教室了。” “嗯！”程晓羽笑着说，“再见。” 民国短发妞快走了两步，下了走廊台阶，她回头说道：“我叫纪梦芸。” “记住了，纪梦芸童鞋。”程晓羽说。 “下次别忘了戴校徽。” 程晓羽点头说：“不会忘记了。” “再见！”纪梦芸冲程晓羽挥了下手，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程晓羽像是想起什么来说：“纪梦芸.....” 纪梦芸回头问：“怎么了？” “那个.....刚才坐在角落里，桌子上还摆着文艺部的.....是音乐老师吗？” “是的，是江楚英老师和崔媛媛老师.....” “你知道音乐教室归谁负责吗？” 纪梦芸摇头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谢谢！”程晓羽说。 “不客气。”纪梦芸又说，“课间操都做完了，你还不回去上课？” “马上。”程晓羽回头又向教导处走去，半转着头说，“我还有点事情想要问音乐老师。” ———————————————————— 程晓羽一路小跑回了教导处，再次敲门喊了“报告”。心头忐忑之际，却没有听见黄主任的声音，只听见一个女声应道：“进来。” 黄主任不在的讯息让他松了口气，推门重新走入教导处，程晓羽直接看向了摆着“文艺部”铭牌的书桌，当时光顾着辩论，没太仔细看坐在办公桌前的两个老师，此时程晓羽便凝神观察了一下。 应声的女老师很难分辨真正的年纪，穿着杏色短袖蕾丝衬衣搭配黑色一步裙，端坐在桌子后面。脸盘属于标准的锥子脸，下巴特别尖，柳眉大眼，樱桃小口，妆容偏艳丽，脑后挽着个空姐一样的发髻，相当的轻熟女，乍一看有点像是范冰冰。 于是他猜她的名字叫崔媛媛，长相妩媚多情的女子名字都爱用叠字？。 她正扬着脸看着程晓羽，像是憋着笑，又像是微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噗嗤”笑了一声说道：“黄主任刚刚走.....” 旁边的女老师也低下头，肩膀抽动了两下。 程晓羽脑子活泛，一下就猜中了事情的真相，心道：完了，大概是她们也听见我叫黄主任黄员外了......难怪黄主任没在办公室了，这个仇可结大了。他的表情也窘迫了一下，随后尬笑道：“不是，我不是找黄主任的，我来找您的，崔老师。” “我？”崔媛媛老师很是惊讶。 程晓羽也有点惊讶，瞎蒙还蒙中了，还真叫崔媛媛？ 坐在旁边的女老师也回头看向了程晓羽，这个穿碎花裙的女老师就没有崔媛媛漂亮，属于比较普通的那种。现在程晓羽能够肯定她的名字就是江楚英，也确实有点英气。 程晓羽点头。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崔媛媛疑惑的问 “我......” 程晓羽刚开口，就看见窗户边的男老师站了起来，接着又听见他说出了一个令他意外的名字。 “苏虞兮同学，明年的国际奥数比赛还是希望你能代表学校参加一次，去年的和今年的比赛你都拒绝了，明年是最后一次机会，这不论是对学校来说，还是对你自己来说都至关重要，只要你愿意参加，不管拿没有拿名次，我们都会报送你去清大或者北大.....如果说你能拿到名次的话，我敢说，你的名额肯定是板上钉钉的！” 男老师低声下气苦口婆心，程晓羽听他腔调，感觉他都快要哭了。苏虞兮却态度冷漠的回答道：“明年的事情明年说。” 程晓羽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事，专注的凝望着飘了起来的窗帘后的窈窕身影，阳光随着起伏窗帘浮动，那后面的影子也在浮动，偶尔沉下来的窗帘边缘，会露出苏虞兮光洁的额头，还有那一双狭长又深邃的双眼。 这个瞬间，九月的光照都不及她的眼神锐利，叫人睁不开眼睛。 “你一定要好好考虑一下。”男老师苦笑道，“你真要还不答应，我估计胡校长，就要亲自去你家家访了......” “我不会考虑那么远的事情。”苏虞兮的态度依然，语气都没有一丝变化，和上一句话平行的就像是一根直线。 男老师无语，一脸都是无可奈何生无可恋。 两个音乐老师也面面相觑了一下，对窗边男老师投去了同情的视线。 “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走了。” “唉~~”男老师叹气，“去吧！去吧！反正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都是无用功.....到时候只能让胡校长亲自跟你谈。” 苏虞兮也没有开口说什么老师“再见”之类的话，转身就向着教导处的门口走去。程晓羽就在苏虞兮的右前方，可她视而不见，一直就目不斜视没有任何表情的走过了书桌间的走道，然后在程晓羽的瞳孔中走出了教导处。 程晓羽觉得苏虞兮有点酷的过头了，好歹眼珠子瞟他一眼这个哥哥都好，完全当做不认识他，甚至没他这个人，实在是有点过分。不开心，不开心，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无视，还是因为没有获得苏虞兮的眼神肯定，反正他心里隐约的有些失落。 “真是拿这个苏虞兮没有一点办法！我把好处说完了，能许诺的也许完了，苏虞兮就是油盐不进.....”男老师满腔无助的抱怨道，“早知道就不答应胡校长接受这个任务了！” “一样一样。”崔媛媛笑道，“我们当时想要她代表学校去参加钢琴比赛，她不是也不去吗？说学习钢琴不是为了比赛，而是因为研究音乐.....” “钢琴比赛又不能保送，”男老师委屈的说，“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可是能保送的啊！她都不愿意参加。” “以苏虞兮的成绩大概是不在乎保送不保送了，就算她不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不一样清、北抢着要？”江楚英说，“再说了她九岁半就拿过一次金牌了，万一这次没有能奖牌，不是很尴尬？” 再次变成透明人的程晓羽咳嗽了一声说道：“崔老师......” 崔媛媛似乎这才想起还有他这么个人，回过神来，“你有什么事，说。” “我就是想问一下学校有没有琴房？”程晓羽笑着说，“花钱的也行。” “没有。”崔媛媛摇头。 程晓羽很是失望，要换以前的他肯定就打退堂鼓了，但现在的他稍作斟酌，还是不死心，很快就再次说道：“那我能不能在放学以后借用一下音乐教室？” 崔媛媛面露疑惑，思忖了好一会，才不解的问：“你家里难道没有钢琴吗？” 程晓羽心知自己的家庭状况估计是复礼人尽皆知，开得起法拉利恩佐，买不起钢琴不是笑话吗？他知道他可以等，等琴房修好，可现在他真是一分钟都不想等了，就像是异地恋的情侣想要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恋人。 于是他稍稍低下了头，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去年....去年我家里发生了一场很大的变故，所以我一直无心练琴，整个人都进入了一个自暴自弃的阶段，前些天发生了车祸，才让我认识到生命的可贵和不易.....”说到这里，他缓缓抬起头，深刻的演绎出了笑中带泪，“我在医院里反思了很多，觉得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答案，更不能让自己在沉沦中麻木不仁，所以我下定决心，放下过往，重新出发......” ------------ 第十六章 波西米亚狂想曲（2） 程晓羽可是深谙女性心理的大师，知道女人想要拯救男人的心理，就跟男人在每次会所嫩模之后，都要跟失足嫩模探讨人生，试图拯救对方的灵魂一样。 身为男人，程晓羽换位思考一下，失足嫩模根本不需要男人的说教，那根本就是彰显父权的虚假关怀，她们只需要掏出真金白银来拯救。 而男人其实也一样，当他卖弄忧郁和颓废时，就是瞄准了女性本能的母性弱点，尤其是对比较温柔的女性而言，让她心生怜悯，是赢得芳心的关键。这一次是角色互换，男人其实也不需要女人的爱，只需要女人用（身体划掉）来拯救。 当然，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绝对的谁对谁错，会所嫩模配房地产商那是市场经济，文青浪子配都市怨女那是情感需求。一个是理性的，一个是感性的，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程晓羽倒是不屑于演绎什么抑郁文青，可没有吃过猪肉，猪跑那可见多了。吴俊就是装忧郁浪子的高手，每次喝酒就要上演一番脆弱敏感人设，演技相当感人。他每次看见吴俊开演，45度角俯瞰酒杯，双眼茫然心绪凝重再假装强颜欢笑的模样就想笑，但别说，这一招实在管用，还真让他缕缕得手，骗了不少女人。 这种手段程晓羽是不屑使用的，每次还要取笑吴俊，可真轮到他自己使的时候，看到两位音乐老师眼中流露爱怜的目光，只能心道：“真香。” 不过程晓羽和吴俊还是有本质的不同的，程晓羽演绎一个受困于家庭阴影的纯情小男生，那其实也不是演绎，是有真情实感的，也是有真实经历作为诱因，更何况他这么做的目的，这是为了赢得一些便利，更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伤害。 但吴俊的动机就不单纯了，他纯粹就是馋别人的身子。 总而言之，程晓羽对此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确实内心受过不小的创伤，情绪拿捏的也很到位，先是面无表情，然后是笑中带泪，恰到好处的将张力不疾不徐的释放出来。还有低头、抬头以及轻声和重音的把控，全都是细节。 正所谓是魔鬼隐藏在细节之中。 这一番完美的表现，将两个女老师全都带入了程晓羽的节奏里，不由自己的想要对程晓羽多多关心，全然忘记了就在刚才，程晓羽在黄主任面前还是个绝世油物。 “你.....你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啊？”崔媛媛稍稍转动电脑椅，下意识的将手搭在了程晓羽的肩膀上，柔声询问道。 看过那么多《夏国好声音》，程晓羽清楚的知道卖惨的精髓，真正的卖惨决不能一个劲告诉别人自己有多惨，你要沉默，你要表现出坚强，让对方自己慢慢去了解，这个过程越婉转曲折，所卖的“惨”才越有价值。 所以他只是紧紧的呡着嘴唇，强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崔媛媛转头看了眼斜对面的江楚英，见她也是满脸同情，于是回过头来，沉吟了一声，关切的问道：“你是打算报艺考？” 程晓羽点头，随后低声说道：“我就是因为是艺术特长生，才能进的复礼。” “钢琴特长？”崔媛媛又问。 “是。”程晓羽双眼放了点光。 崔媛媛凝视着程晓羽问道：“你钢琴多少级？” 程晓羽愣了一下，说：“我没在国内考过级。” “哦~忘记你是从镁国回来的了.....”崔媛媛将放在程晓羽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迟疑了须臾，“不过也不要紧，钢琴等级不过是个参考，比较形式化，艺考也不需要钢琴等级。” “那就好.....”程晓羽松了口气，他也不太清楚国内钢琴考级是个什么情况，因此相当心虚。看到崔媛媛似乎在为他的水平担心，他立刻说道，“我在镁国还是考过CM，拿到了11级的荣誉证书，不过这个在国内可能没什么用吧？11级.....说实话难度也不高.....” 他也没有脸说自己曾经拿过“肖邦奖”第二名，毕竟一年没有练过琴，水平下滑的厉害，还被苏虞兮讽刺得练巴赫。万一被两个老师要求弹奏一曲，那不是当场献丑？程晓羽才不会为了装逼，自掘坟墓，把自己给装进去。 崔媛媛笑道：“我们夏国的钢琴十级也挺容易的~~~” “那我有时间去考一下。”程晓羽说。 “这个也不需要很急。”崔媛媛思考了片刻又说道，“这样吧！我帮你跟领导争取一下，你有电话吗？如果没有的话，你就晚上放学过来办公室找我。” “有的。”程晓羽将口袋里的手机逃了出来，随后稍稍鞠躬，诚恳的说道：“谢谢崔老师。” 崔媛媛也将手机从抽屉里拿了出来，先记了程晓羽的号码，拨通了一下，笑了笑说道：“不要谢的这么早，事情还没有成。” 程晓羽认真的说道：“不管借不借的到，都非常谢谢崔老师。”顿了一下，他又小声说，“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人有义务对你好。” 这句话什么都没有说，却把一个长期身处逆境却“身残志坚”的少年形象给树立了起来。 崔媛媛的眼神愈发温柔，“放心吧！就算借不到音乐教室，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找到琴房的，就是外面的琴房不知道什么价格.....”她看向了江楚英问，“小英，你知道现在外面的琴房大概多少钱一个小时....” “看琴来，30-100块不等吧！”江楚英想了想又说，“关键是我们学校附近没有什么琴房啊！要到中音那边才比较多.....” “钱不是问题。”程晓羽连忙说，“实际上过段时间我也能有钢琴用，只不过想到没几个月就要艺考了，我就想我必须得赶快练起来了，要不然......” 崔媛媛笑了笑说道：“放心吧！不管是什么情况，办法总比困难多，老师一定会帮你的......” “谢谢崔老师！”程晓羽再次说，他又转身向江楚英鞠了下躬，“也谢谢江老师。” 江楚英笑道：“我看你挺有礼貌的啊！怎么惹得黄主任那么生气？” “可能.....确实是我有些时候，太喜欢自以为是的滥用幽默感了吧！”程晓羽尬笑了一下，“有些时候，我只是想要我看上去没那么糟糕而已.....却又表现的太过，显得哗众取宠.....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讨好型人格吧！” 程晓羽知道自己和“讨好型人格”有个屁的关系，就是习惯性的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作为一个乐队主唱兼主音吉他，卖弄技巧就是本能。 江楚英听到“讨好型人格”几个字，立刻收敛了笑意，语重心长的说道：“程晓羽，你别担心那么多，慢慢来，时间会洗去一切的，同学和老师对你的误解也会慢慢解开，我觉得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受欢迎的人。” “谢谢您！江老师.....”程晓羽笑了笑，“能遇到您和崔老师实在太好了。” 两个老师也很感动，从她们的眼神里，程晓羽能看出来她们已经成功的实现了自我攻略，这叫他不得不感慨，难怪小说男主角都得有个惨到不能更惨的身世，最好还身负血海深仇。 这简直就是人际交往中的超级BUFF。 崔媛媛看了眼时间，便对程晓羽说道：“快回去上课吧！等有了消息我就打电话给你。” 程晓羽点头应“好”，又说了“辛苦崔老师和江老师啦”，才转身快步走出了教导处。拉上房门的时候，耳朵敏锐的他听到崔媛媛小声说道：“这个程晓羽跟新闻上报道的完全不一样啊！根本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啊！” “是啊！听他说话又有礼貌，还又有学问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会考倒数第一名的学生......” “真是奇怪......” 程晓羽也有些好奇两个老师会说些什么，左右瞄了眼，见四下无人，便站在了墙边聆听。 “是很奇怪，还有他家里到底什么情况啊？我看他应该条件很好才对，怎么会没有钢琴？” 崔媛媛压低声音说道：“何止是好，听说他是苏家的养子....” “苏家？哪个苏家？” “还有哪个苏家。” “那他不是和苏虞兮是兄妹？”江楚英说，“你看他们两个刚才像是认识的模样吗？” “唉！所以啊！苏家怎么可能没有琴房？只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呗。” “说不定是苏长河的私生子。” “这话可不能乱说......” ............................. 程晓羽心里想着原来还是有老师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想想也是，苏家这种大家族，自己又刚刚出了这么大的新闻，老师怎么可能会不八卦？只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给便宜老爹和后妈，乃至苏家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带着些许心事，程晓羽回到了教室，屁股刚坐下。王欧就转头不怀好意的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被黄员外骂的狗血淋头？” “何止是狗血淋头。”程晓羽满脸凄凉的说，“简直快要原地爆炸螺旋升天了！” “原地爆炸螺旋升天？”王欧“啧啧”有声的说，“装逼哥，你这遣词造句比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夏国人还厉害啊！学到了！学到了！” 程晓羽心不在焉的说：“我就随口一说，有这么精髓吗？” “那是相当的精髓！” 王欧还想要继续和程晓羽聊天，上课铃却响了起来，看到班主任章老师走了进来，王欧不敢造次，只能意犹未尽的回过头去盯着黑板。 英语课程晓羽觉得自己看都不需要多看，班主任章老师的口语远不如他地道，课文内容也比较简单，对一个在镁国生活了十多年的人来说，完全没有难度。于是他拿出了其他的书默默的温习。 一节课过去的飞快，等下了课王欧又想找程晓羽聊天打屁，不过看到程晓羽沉迷于知识的海洋，也就很自觉的没有打扰他。 中午的时候，王欧一打下课铃就主动叫上了程晓羽，说要请程晓羽吃食堂。 程晓羽没有拒绝王欧的提议，跟着王欧一起去了食堂。 复礼的食堂环境相当不错，大概是才装修不久的原因，窗明几净，桌子、椅子、餐盘都是簇新的。就是中午饭点的时候人有点多，每个打菜的窗口排队都排老长一截，偌大的食堂挤的满满当当，他们俩还在老远的地方排队，桌子就已经将近坐满了。 程晓羽和王欧一起排队也不觉得无聊，别看王欧一副沉闷的直男模样，却是话痨一个，还非常八卦，对学校里的奇闻佚事如数家珍。在人群中指给程晓羽看谁是校草孙子豪，说孙子豪特别爱耍酷，还脚踏两只船；说班花顾漫婷和班长李梓轩暧昧不清，有谈恋爱的迹象；说校篮球队长陈嘉俊是无数学妹的偶像，但他觉得陈嘉俊有点GAYGAY的，喜欢喷香水...... 说到陈嘉俊和篮球队时，王欧一脸悲痛的说道：“靠，当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选择篮球专业，选了个毛鸟用的长跑。” 程晓羽无情嘲讽：“我看你就是嫉妒篮球队的能耍帅！更受女孩子欢迎！” “怎么可能！”王欧嘴硬，“我就是觉得我这个身高，我这个体格，更适合打篮球而已。” 程晓羽上下打量了下王欧，冷笑着说道：“就你这体格？在镁国是黑人老大哥最喜欢的身材，晚上出门，保证会被挟持到小巷子里，和你上演哲学兄贵的戏码。” “哲学兄贵是啥？”王欧不解。 程晓羽咳嗽了一下，“就是你最讨厌的喜欢喷香水的男人爱做的事情.....” 王欧一阵恶寒，打了个冷颤说：“艹！镁国这么危险的吗？你不会经历过吧？” “我晚上从来不敢出门，在家里都能听见枪声.....” “靠....这么吓人啊！”王欧又说，“那你会不会打枪？” “打枪”这两个字很容易引起误会，顿时引来了周围探视的目光，看到是程晓羽，一些人又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王欧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打首枪’，是打枪！真打枪！” ------------ 第十七章 波西米亚狂想曲（3）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周围的人视线更奇怪了。 程晓羽抬了下双手，脸上的表情就是：“What are you talking！”换算成中文的就是：“你在弄啥咧？” “不，不.....”王欧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打真的枪，真的枪，不是打那种枪！” 程晓羽面无表情的说：“你打过。” “我没有！”王欧急道。 “你肯定打过！”程晓羽又说。 “艹！我真没有！” 程晓羽“哈哈”笑道：“我都还没有说打什么枪！” 周围的人也跟着笑。 见有女同学也在掩嘴偷笑，王欧老脸一红，没好气的说道：“MD！在我们夏国都不准持枪的好不好，哪里像你们镁国天天发生枪击案！” 程晓羽这个时候本有无数的荤段子可以接上，不过吸取了早上的教训，他还是决定闭口不言，再说了他前后变化实在太明显了点。 虽说也没啥影响，可多多少少还是得符合这个年纪的人设才好。倒不是害怕像是外星人一样被抓去搞研究，而是以他的年纪太过成熟了，尤其是像他这样太社会了，其实也挺容易招人反感的。 没有人比程晓羽更懂什么是“过油不及”，像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就有点过头，也引起了些麻烦。只是第一天进入学校，程晓羽没有想太多，也没有完全适应过来罢了。 程晓羽没有再就“打枪”这个事情逗弄王欧，反而一本正经的科普了镁国高中生还有学射击的课程，以及其他一些在镁国读书的事情，很快就把王欧的窘迫给带了过去。 等好不容易排到了他们，两人拿了不锈钢托盘，各打了两荤两素，复礼的伙食相当不错，价格也不算贵。程晓羽要了个豆腐狮子头、蒜苗炒肉、呛生菜和肉沫花菜也才二十多块钱。 付账的时候程晓羽抢先刷了学生卡，王欧也没有矫情，说明天他请。 程晓羽只是笑了下，不置可否。复礼的食堂虽然不小，但因为菜品质量和价格都挺公道的缘故，在学校食堂用餐的学生特别多，即使程晓羽和王欧来的不算迟，排完队打完菜也没什么位置了，尤其是能两个人坐在一起的位置。 王欧带着程晓羽端着餐盘转了老半天，程晓羽发现了不远处有空出来的位置，王欧却不去，拉着程晓羽走到了一个更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程晓羽很是疑惑，“刚才哪里不是有位置吗？怎么不坐？” 王欧“嘿嘿”一笑举着筷子稍稍低头，小声说道：“这个位置能看到楼梯。” “怎么？”程晓羽瞥了眼楼梯笑道，“你想看你喜欢的人啊？” 王欧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我可没有那个勇气喜欢别人。” 程晓羽立刻猜到了王欧说的是苏虞兮，他盯着楼梯口，若无其事的问：“谁啊？让你连喜欢的勇气都没有？” “还能有谁？苏虞兮啊！”王欧轻声怪叫道，“你不会来了复礼这么久，连苏虞兮都不知道吧？” “苏虞兮？”程晓羽假装不认识自己的妹妹，“苏虞兮是谁啊？我还真没听说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学期没怎么来学校。” “靠！”王欧满脸骄傲的说道，“苏虞兮可是我们复礼女神啊！犀利到原地爆炸螺旋升天的那种。” 程晓羽心想王欧学的倒是挺快的，只是这用法有点不合适吧？他假装不解的问：“她怎么了？” 王欧眉飞色舞的说道：“这个我真没办法形容，你看见了才知道，和她相比，现在电视里的什么明星啊模特啊！全都是渣渣啊！” 看到王欧那神态语气，完全就是在跟程晓羽安利偶像模样，像极了后世的饭圈男孩，程晓羽笑道：“这么夸张的吗？” “卧槽！你是不知道。我跟你说，哪个男生要能和她说上两句话，都能成为学校公敌！”王欧严肃的说，“我保证他马上就能在我们复礼一举成名！能不能走出这个学校都不好说！” “追她的人很多？” 王欧摇头，“谁敢啊？去年因为每天给她课桌里塞情书的实在太多了，她不胜其烦，要转去格致女校读书，可把老师给吓坏了，展开了全校的校风整顿，还抓了一批人，让他们在学校大会上念自己写的情书，这才消停。” 程晓羽笑道：“当着全校的面念情书？这么损的主意不会是黄.....主任出的吧？” “不是黄主任又是谁！？”王欧说，“那天可把人给笑死了，上去一个人就是一出喜剧，各种的好笑，有抄诗的，有抄歌词的，还有找人代笔的！其中有三个人抄的徐志摩，黄主任还给安排到了一起念，那效果......我站在下面，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程晓羽觉得自己对黄主任刮目相看，也“哈哈”笑道：“这确实好玩，”他惋惜的说，“可惜给错过了！” 王欧夹了一筷子红烧肉，边吃边说：“你那个时候都还没有来我们学校呢。” “那苏虞兮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王欧想了想说：“你要说了不起的话......好像也没见她怎么样，也就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还有9岁的时候就得过国际奥数金牌......其他的也就够漂亮吧！我记得高一她刚进我们学校，做早操的时候，好多高二高三的男生就找借口不出操，站在楼上看她做操，我也看过。黄员外觉得奇怪，每次做操的人都越来越少，还以为是有人躲操，抽烟什么的，抓了好多回，才弄清楚，这些人是在看苏虞兮做操，可批评了也没有用，这事屡禁不止。据说学校刚开始想让苏虞兮做领操的，这样可以一举两得，可苏虞兮拒绝了。后来实在没办法，黄员外干脆就让苏虞兮别出操了，所以现在你也没有这个眼福咯。” “有没有这么离谱啊？”程晓羽稍稍有些惊讶。 王欧嗤之以鼻的说：“骗你干什么，这些事全校皆知，现在吃饭也是让她去老师用餐的二楼食堂去吃，就是不想要她引起围观什么的。” 程晓羽想到记忆中那些明星在学校读书，也是会有这样待遇，也就觉得确实是自己低估了苏虞兮的魅力。要说起来真要放在记忆中的那个时代，有苏虞兮这样的优质偶像，怕早就爆红了，脑残粉不知道得有多少。 “对了！”王欧说，“还有上半年，你没怎么来学校的时候，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的李路李导，来尚海为拍摄新片选角，专门来我们复礼看她，一眼就看中了。当时就说要请她试镜，她根本就不叼李路导演，说别打扰她上课。又过了一个月，可能是没找到合适的演员，李路导演不死心，又来了我们学校一次，这次没有去班级打扰她上课，专门在教导处等到她放学，结果她去都没有去教导处。李路导演追到了校门口，说不试镜也行，片酬任她开，这话当时好多围观的学生都听到了的，她只说了一句‘你别挡我路’....” 这件事程晓羽倒是有印象，因为那个李路导演又托人带着去了家里，苏家不少产业都和文娱相关，李路这种拿过奥斯卡的大导演上门，是苏长河亲自接待的，程晓羽没有下楼，却也听到了一些动静。 只不过李路三顾茅庐，苏虞兮依旧我行我素，说没兴趣就是没兴趣，不管李路怎么情真意切，把周佩佩都说动了，苏虞兮还是一口回绝。不管苏长河还是周佩佩，实际上都拿他这个妹妹没有什么办法。 程晓羽觉得正因为周佩佩在苏虞兮身上从来没有享受过身为母亲快乐，所以才会对他如此之好。不过原因肯定不止这么简单，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非常复杂，就像此刻，他对苏虞兮的感觉就很复杂...... 就在程晓羽若有所思之际，坐在身侧的王欧撞了的他的肩膀，“快看，来了，来了！每天中午12点20分，苏虞兮绝对准时！” 他握着筷子向楼梯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然，苏虞兮一个人正从食堂的尽头不疾不徐的走过。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用餐的最高峰，吃完了的已经回了教室，没吃完的都还坐着吃。苏虞兮拖着长长的影子，寂静的穿过喧闹的食堂，倒也没有像上午在校门口那般引起什么动静。 见程晓羽看得专注，王欧得意洋洋的说道：“是不是明白什么叫做‘自惭形秽’了.....” ———————————————— 下午高一和高二有三节课，上完之后有社团活动的可以去参加社团活动，没有社团活动的可以直接回家。高三需要留校上第四节自习课，说是自习，实际上还是老师分配好了时间为毕业班做强化练习。 但程晓羽和王欧这种特长生，只要有特长练习是可以不用上下午第三节课的。程晓羽刚开始还不知道，是看见王欧要去体育部报道练中长跑。才知道还有这么个规矩，他也跑去了办公室，跟章老师申请了一下。 大概是章老师早就对他没有抱有任何希望了，根本就不想管他，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于是程晓羽就跟崔媛媛发了个短信，没多久就收到了崔媛媛的短信叫他到大礼堂来。 程晓羽回教室收拾了下书包，就去了礼堂。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渐斜，校园正有三三两两的高一和高二的学生往校门口走。程晓羽心想这个时候苏虞兮也该去了四平科技公园那边，以前他们回家也都是在那里上的王华生的车。 正犹豫该不该跟王华生打个电话告诉他不用等自己，程晓羽的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程晓羽掏出来一看，果然是王华生。 按了接听之后，程晓羽也没有说自己可以走，而是说还有一节自习课要上，叫王华生不用等他。王华生说等下让另外一个司机老陈来接程晓羽，程晓羽也拒绝了，说自己可以打车回家。王华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程晓羽在学校礼堂程晓羽找到了崔媛媛的时候，她正指导学校合唱团唱《黄河颂》。正在指挥的崔媛媛对舞台下面的程晓羽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他便站在下面静静聆听。 可惜高中生的合唱水平在他听来实在有些不行，于是他的注意力就被放在礼堂一角的三角钢琴所吸引，即便只是架不到十万块的珠江J8，他也看着直流口水。 但终究触不可及的钢琴最终还是没有合唱团的学妹来的吸引人，程晓羽还是将目光转回了合唱团上，这可是打望的好时机，他堂而皇之的站在舞台下面欣赏了一圈，可能是经过了苏虞兮和裴砚晨的颜值洗礼，怎么看其他的女生也都显得索然无味。 程晓羽心中叹息，很随意的看了一圈，也就偃旗息鼓。 等一曲唱完，崔媛媛嘱咐合唱团团长带着继续练习，她按着裙子踩着高跟鞋“咄、咄、咄”的从舞台一侧的楼梯走了下来。 “你运气好，我跟黄主任说了下，他虽然说给你练习也是白搭，却没有反对。”崔媛媛将手里的钥匙递给了程晓羽说，“黄主任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程晓羽心中喜悦，一本正经的说道：“有机会我一定会谢谢黄主任的不杀之恩。”接过钥匙，他又认真的说，“更要感谢崔老师和江老师的帮助，我一定考好艺考，不让两位老师失望。” 崔媛媛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图你什么感谢，你努力练琴，考好艺考，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 “是。谢谢崔老师.....”程晓羽握住钥匙，迫不及待的转身就走。 “唉！程晓羽，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程晓羽又原地转圈，转身回来，“您说。” 崔媛媛双手合在胸前，严肃的说：“记得！一定要爱惜钢琴！虽然它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琴.....” 程晓羽点头，笑着说道：“其实我在镁国的琴也不是什么名贵钢琴，一台二手雅马哈U5而已，但我很爱惜它的，每天都会把它擦的很干净。” 崔媛媛抬手揉了揉程晓羽的头发，笑着说道：“那就好。” 程晓羽心想自己运气还真好，遇到的人都好温柔啊，除了苏虞兮...... “还有就是以后音乐教室和教导处你要负责打扫，这是我跟黄主任谈好的条件。” 程晓羽无语，心道黄员外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吧？他礼貌而不失优雅的微笑，“我一定会把音乐教室和教导处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崔媛媛掩嘴而笑，“打扫工具都在教导处的工具间，你自己找一下。七点的时候保安回来检查，所以七点之前你就得把所有工作完成，把门锁好，离开学校。” “好的，崔老师。”程晓羽有气无力的说，顿时他便觉得手中的钥匙它不香了。 “加油，程晓羽。”崔媛媛又揉了下程晓羽的头发，“其实也不是多繁重的劳动，你就把地拖干净，在把钢琴擦一下就行。” 程晓羽感受到了崔媛媛的温柔心情又好了不少，“没事，崔老师，我就是缺乏劳动，这点活，我保证干的又快又好......” “那行！快去吧！” 程晓羽又说了“谢谢”，再次转身向着礼堂门口跑去。他出了礼堂，一路小跑穿过了飞舞着密密麻麻沙蚊的操场，穿过了击球声沸腾的篮球场，穿过了教学楼的侧面，飞快的跑到了红砖实验楼。 他摊开手掌，看了眼手心的钥匙，它已经沾满了汗水。程晓羽喘息着将它插进锁孔，像是进入在某个女孩的心房。他小心翼翼推开了音乐教室的门。 里面的空气灼热，夏日的气息浓郁，橙黄色的阳光透过了蓝色的窗帘布给教室镶嵌了一层薄薄的金色阳光。程晓羽快步走到那架廉价的珠江立式凯撒堡UH130A边，将书包随手扔在钢琴边，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琴盖，端坐在钢琴之前。 闭上眼睛，指尖触到琴键的时候，仿佛昨天施坦威的余温还在...... ------------ 第十八章 波西米亚狂想曲（4） 昨天才感受了斯坦威，今天则只能用国产的珠江立式凯撒堡UH130A。 程晓羽先试了下手感，发现这架珠江比想象的要好，虽然说重了一点，音色较沉不够明亮，但对于这个价位的钢琴实在也不能要求更多。他以前弹得都是雅马哈U5，就声学品质上来说，也没比这架珠江好太多。 至于琴键的触感与反应能力、敏感度，这实在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习惯不同适应就不同。比如华夏就习惯较重的琴键，而镁国就普遍喜欢较轻的。 不管怎么说，免费借来的琴，程晓羽也没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坐在钢琴前，程晓羽实际上有很多想法，记忆中那么多好听的流行音乐，这个时代并没有，他都很想把谱子扒下来，尤其是不少演奏技巧不弱又流畅动听的爵士钢琴曲，他做音乐总监的时候就有些遗憾自己不会钢琴，那么现在就是圆梦的时刻。 但仔细斟酌，程晓羽觉得现在不是做这件事的时候，艺考没多久了，自己必须得以考试为重，先把基础夯实。尤其是重新塑造手型，毕竟以钢琴演奏来说，手型可以说是一种基本功，他现在还没有形成以前那样的条件反射，如果说就这么随意去弹的话，那么很可能将来就很难纠正。所以眼下还是真得像苏虞兮说的那样，从巴赫练起。 多年的社会经验告诉自己，不要好高骛远，也不能想着一蹴而就，即使十六岁的程晓羽已经有了非常好的底子，也必须得一步一步打好基础，才能去挑战那些高难度的钢琴曲，又或者玩即兴爵士。 程晓羽先抛下了那些藏在脑海里的巨大诱惑，老老实实弹了20分钟哈农，然后弹巴赫的十二平均律一个多小时，最后做了手指灵巧度练习，弹车尔尼840。 钢琴练习并不是普通人想象中那样富有激情的事情，其中的枯燥乏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实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如此，就算是玩电脑游戏，但你真要决心以此为职业，展开练习时，也是同样的枯燥乏味。 就拿《英雄联盟》职业的选手来说，无知少年们以为的电竞选手就是黑白颠倒、打打rank，练练英雄，然后大家比赛的就是兄弟LOL。但真实的职业选手每天训练时间在14个小时以上，贯穿黑夜和白天，而这十四个小时大半的时间是用来做基础练习的，补刀、对线、然后才是个人RANK，接着是训练赛，训练赛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好玩，一旦一条路上的塔被拆掉，就结束游戏，重新开始，绝大多数训练赛基本都无法进入团战阶段，最后则是比赛复盘，这个时候就到了选手挨骂的时刻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最残酷的是，即便你付出了别人难以企及的努力，也不一定能成为一名正式选手，在电竞这个行业，天赋是第一的，努力是第二。 这其实和钢琴，甚至和学习一样。 有天赋的人，是缺乏天赋的人不管如何拼命努力，都只能抬头仰望的天花板。 天才与普通人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当然，这不是说努力没有用，努力非常的有用，因为和你同一赛道的都是普通人，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天才只是极少数的存在，他们就像是富二代一样，生下来，就注定和普通人不在一个维度。 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要获得“成功”，就必须得经历漫长的蛰伏、漫长的忍耐、漫长的坚持，最后还需要一些幸运女神的青睐。 你对“成功”的定义越高，需要的努力和幸运就越多。而想要完成阶级跃迁，那么除了努力和幸运，你还需要个“贵人”。 音乐总监程晓羽就属于年轻的时候不够努力的普通人，少年时代什么亮点也没有留下。而钢琴少年程晓羽则属于那种心无旁骛一心努力的人，纵使天赋一般，也在国际肖邦钢琴大赛上斩获了二等奖，算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说起来二等奖很难被人记住，意义不大，但程晓羽参加的05年那一届，没有出彩的选手，评委们没有选出第一名来。 因此第二名，实际上就是第一名。可惜是个含金量不高的伪第一名。 ———————————————————— 练了两个小时，太阳落到了香樟树之下，音乐教室被夕阳染成了烘焙工坊里的蛋糕色，程晓羽才停止了弹奏，此时他已经满身是汗水，夏天的尾巴在封闭的音乐教室里还是相当闷热。 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程晓羽才记起自己蠢到忘记开窗户了，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将窗户拉开。顿时微醺的晚风涌了进来，立刻就吹散了一些疲惫，他回头看了眼那架廉价的钢琴，傻笑了一下，自言自语的感慨：“会弹钢琴实在太好了！” 弹奏钢琴的时候，程晓羽可以什么都不想，这让两个自己达到了完美的和谐，就像是精神病彻底痊愈的舒畅感觉，这种感受实在过分美好。 美好到程晓羽觉得恋恋不舍。 只是回头见天色渐晚，程晓羽不得不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发现收到了两条短信，都是司机陈师傅发过来的，说在学校停车场等他，他回了条“马上过来”。无奈的跑出了音乐教室，去了红砖房尽头的工具房，先是拿了扫把和戳箕，飞快的把音乐教室和教导室扫了一遍，接着又用拖把把两个房间拖得铮亮，才拿起书包，锁好了门，向着停车场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 回到家的时候，管家乔三思带着菲佣琳达在门口接了他，书包什么的都不用他背，琳达给他提着送去了房间，程晓羽本想去房间洗个澡再去餐厅吃饭，但乔三思说周佩佩在餐厅等他，程晓羽也就直接去了餐厅。 经过琴房的时候，苏虞兮正在里面弹琴，因为隔音效果很好的缘故，程晓羽基本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苏虞兮白皙修长的手臂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像一朵盛开在池畔的莲花那般优美，他觉得只是凝望背影就已经美不胜收，却一眼都不敢多看。 吃饭的时候，程晓羽见苏虞兮没有过来，也不敢问为什么，只是猜测苏虞兮大概已经吃过了，周佩佩则是专门等他回来一起用餐。 程晓羽心里又是一阵默默感动。周佩佩食量不大，尤其是晚上，只吃点蔬菜和优质蛋白食物，相当的健康。给程晓羽安排的全是他自己在车上点的菜，红烧猪排、鲍鱼捞饭、黑椒牛仔骨什么的...... 周佩佩一边不紧不慢优雅的用餐，一边询问了一下程晓羽的学习情况，又问程晓羽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程晓羽也就按照早就想好的话来解释，说多了一节课，还跑去参加了音乐社团的活动，绝口没有提在学校练琴的事情。 周佩佩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说以后就按照这个时间叫老陈去接他，有什么情况叫程晓羽跟老陈练习就行。程晓羽推辞了几次，周佩佩说现在他的情况最好不要自己开车，程晓羽见周佩佩误会了他的意思，也就不再坚持。 等吃完饭，周佩佩又带程晓羽去了活动室，活动室在车库的背后，是一间面朝着月湖的房间。因为只有一面半的玻璃幕墙，景观不如苏虞兮的琴房，但也非常不错了。此时整个活动室都已经清空，面积显得相当大，比苏虞兮的琴房还要大了一倍，至少有个七十平方。 程晓羽觉得只做个琴房实在有点奢侈了，不由的他就想起以前去吴俊家。上一世程晓羽认识的富二代天花板就是吴俊，家里做汽车生意，是奥迪在星城的代理商，程晓羽那辆二手奥迪A4就是吴俊读书时的代步车，大学毕业他妈妈给他换了辆A7，又过了两年就给他换了R8。 提车当天，吴俊第一大早就把车开到他的出租屋楼下找他。两个人兴奋的研究了老半天超跑，然后开着车去大学城显摆。 当时程晓羽一边在酒吧驻唱，一边写歌，过着质量不高的生活。那是他第一次比较直接的体会到人与人之间差距。 要说两百多万的车开起来什么感觉，说实话，驾驶感啊！推背感啊！如臂使指啊！都是放屁。唯有引擎轰鸣时，周围的人投来的羡慕眼神才是真实的。 当时程晓羽就想，钱来带来的物质享受是人们所追求和渴望的吗？也许不是，人们在乎的自己拥有的东西是别人没有的，是别人渴望的。 人们追求和渴望的其实是凌驾他人之上的感受，而不是单纯的物质享受。 这样的思考让他觉得很乏味，因为这意味着人类不管如何发展，阶级永远存在。 也让他明白了，有些东西出生的时候你有，那么你就有，如果出生的时候你没有，那么很可能你永远就不会有了。 这又回到了开始在音乐教室里的思考，不仅指财富，还指才华。 肖邦6岁学钢琴，7岁作曲，8岁登台。 李斯特5岁学琴，8岁作曲，9岁登台。 贝多芬，6岁作曲，8岁在科隆登台演出，11岁在剧院乐队演出，13岁成为管风琴师，并发表3首奏鸣曲。 更不要提莫扎特这种千年一遇的神童了。 程晓羽6岁的时候还在幼儿园里玩老鹰捉小鸡呢。 正是在成为了音乐行业的从业者，才深知道才华的鸿沟比财富的鸿沟更加不可逾越。财富的话你还能买张彩票，买个缥缈虚无的希望。才华这种事情，你就只能指望下辈子投胎了。 就是在吴俊的音响室里看了《波西米亚狂想曲》这部皇后乐队的传记电影，程晓羽才想明白了这一点。于是他麻溜的结束了黑白颠倒的生活，找了个厂子上班，不对，电台。 总之，程晓羽算是悟了。 倒不是一辆R8就让他受了刺激，他早去过吴俊家，相比上千平方的泳池大别野，集齐的四大手工琴Bourgeois、Collings、Santa Cruz、Huss Dulton，他的音响室才叫程晓羽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 里面不仅放了架子鼓和各种乐器，还安装了Kharma15吋超低音喇叭以及dCS Vivaldi四件式。那两尊比人还要高的低音炮立在墙角，简直比立两个空姐在那里还要勾魂。 还有那一整面墙的黑胶唱片，每一张都是价值好几百上千的典藏。对于程晓羽来说就像每一张都是心仪的女明星的“艺术照”，就那种艺术到不太需要穿衣服的那种。 程晓羽的品味比较高，像是冠希老师拍摄的照片，就非常符合他的欣赏品味。因为冠希老师的作品中充满了高级感，那种高级感是充满粗粝的、狂放的，满是霓虹色彩的精神通道，它能带你直接去向当代都市男女欲望沟壑的最深处，是千禧年乐观主义，以及技术乌托邦的表达，是对时代文明的解构。 总而言之，程晓羽对冠希哥的糜烂生活.....不对，应该是艺术水平还是心驰神往的，也许这也是他渴望成为一个明星的原动力。 曾经的音乐总监程晓羽没有能够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审视自己的内心，但现在他站在一幢比吴俊家豪华奢靡无数倍的庄园中时，他终于可以领悟的更加彻底。 财富带来的并不只是物质上的享受。 世界参差的终极表现，是在生活状态上。 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的生活状态。 社畜悲惨的是享受不到米其林和豪车豪宅吗？ 其实欲望不高的话，这些都无所谓，悲惨的是当你想要睡觉的时候，不得不早起赶地铁；当你想要和女朋友看一场电影的时候，老板通知你得留下来加班；当你想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时，可想到下个月的房贷，又只能看看机票然后打消念头...... 看到程晓羽在空旷的活动室里陷入了沉思，周佩佩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晓羽？” 程晓羽回过神来，立刻说道：“没什么.....周姨，就是想这么大的房间只是做个琴房是不是太奢侈了？” 周佩佩笑了下说道：“我在三楼的练舞房，可比这个大多了，对了，里面还有不少健身器材，跑步机、划船机、动感单车都有，你要是想要锻炼的话，可以去.....” 程晓羽想了想说：“现在的头等大事还是艺考和高考，减肥这种事情还是稍微缓缓。” 周佩佩点了下头，又说：“反正这间活动室现在归你了，你想要怎么弄都可以，你要急的话，明天晚上我就叫设计师上门和你沟通方案，不急的话，我们就等周末，这样时间也会宽裕一些。” 想到现在已经有地方练琴了，程晓羽觉得没必要急于一时，便说道：“那就等周末吧！” “行。那我就叫设计师星期六下午过来，你也可以想看看你有些什么要求，可以列个表。” 程晓羽想法可多了，但他又不好意思提，犹豫了一下说道：“对了，周姨我们家有没有什么音响室或者影音室？” “有啊！”周佩佩点头，“地下室就有个影音室，不过基本没怎么用过。” “那就行。” 周佩佩敏锐的觉察到了程晓羽的想法，笑道：“你想要在这里还弄个音响室？” 程晓羽连忙摇头说：“有影音室就可以了。” “影音室是影音室，音响室是音响室，功能完全不一样。”周佩佩想了下说，“刚好你你爸公司里有专门弄这个的，周末我也叫他一起过来。” “没必要那么麻烦.....”程晓羽连忙说，“其实我就弄一组稍微好一点的音响就很足够了。” 周佩佩冲程晓羽眨了眨眼睛，“放心吧！周姨一定跟你安排好。” ------------ 第十九章 波西米亚狂想曲（5） 第一天的情况和第二天的情况没什么不一样，程晓羽和苏虞兮同样是在四平科技公园侧门口下车，苏虞兮一言不发的先走，程晓羽跟王华生说了“辛苦啦”才下车，然后跟在苏虞兮的后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学校，这一天程晓羽没有忘记佩戴校徽。依旧在校门口执勤的纪梦芸童鞋还冲程晓羽善意的笑了一下。 程晓羽回以微笑，心中再次感慨：“大家真单纯，青春真美好”。 跟着入校的人流进了校园，他看见不远处的苏虞兮周围是一片小小的真空。172的她在普遍不算高的高中生里，真是鹤立鸡群。百褶裙的裙裾在晨曦和微风中飞扬，即便是最大码的裙子，在她修长的美腿下都显得有些局促...... 程晓羽又忍不住心想，夏天要是永远不会完就好了，让这样的清晨可以永无休止。全然忘记了昨天自己对自己的警告。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默默上了楼，步调的节奏在程晓羽的刻意下，保持在了一段楼梯的距离，于是苏虞兮每次在上半层的转角转身，程晓羽就在下半层的转角转身。等程晓羽到达五楼时，苏虞兮就恰好正要进入教室。 时间就是如此微妙，程晓羽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苏虞兮转身进门，他们在长长走廊中以影相对，画面如海报般和谐。 程晓羽进了教室，所有人都在认真温书，就连王欧都在看书，就是不知道他看进去没有。大概是已经过了新鲜期，他走到位置边坐定时，除了王欧，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全然没了昨天的明星待遇。 这叫程晓羽很是欣慰。 接着是和昨天一样的流程，自习、上课、课间休息、上课、早操、上课、课间休息、上课、午休....... 高中生的生活就是如此单调、枯燥且乏味。 中饭的时候王欧履行了昨天请程晓羽吃中饭的承诺，还是昨天一样的两荤两素，两个人很是默契的坐到了能够看见楼梯口的位置。 班级倒数一、二名坐在一起能讨论的自然不会是学习，王欧先是询问了程晓羽有没有看昨天晚上的NBA，程晓羽说没有。于是王欧很是遗憾的问程晓羽那你喜欢足球？ 程晓羽回忆起前世惨痛的追国足经历，每次失望之后都是更深的失望，股市冷不丁还能雄起一次，国足就真是寡妇叹气——没jb用。 心中念叨着往事不要在提，程晓羽义正辞严的说道：“足球偶尔看，算不上什么球迷。” 王欧哪里知道程晓羽经历了这么复杂的思想斗争，好奇的问：“那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程晓羽笑了一下说：“钢琴、吉他，音乐相关的吧！” “我都不会。”王欧摇头，突然间他眼睛亮了一下，又问，“你觉得我们班谁长得最好看？” 程晓羽耳聪目明，顺着王欧的视线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班长李梓轩和顾漫婷还有另外一男一女同班同学在找位置，便回答道：“感觉都差不多吧！没有觉得谁特别好看的......” 王欧将视线收了回来，惊讶的说：“韩子瑜和顾漫婷你都看不上啊？眼光这么高？” 程晓羽是真对黄毛丫头没什么兴趣，于是很随意的说道：“我记得我们班有个戴眼镜的，瘦瘦高高的女孩子，好像长得还不错。” “戴眼镜，瘦瘦高高？长得不错？谁哦？”王欧一脸迷惑，随后他又眉飞色舞的说，“顾漫婷还不行吗？就是昨天那个起来回答问题的语文课代表啊！成绩长期班级前五，还代表我们学校参加过作文比赛。韩子瑜就是坐在第五组第三个那个长头发，老喜欢带闪闪发亮发卡的那个，校舞蹈队的，她家老有钱了，每天都有司机开着宝马七系来接她。估计不会比你家差。”他压低声音说，“这两个女生是我们班班花竞争最激烈的，也是暗恋男生最多的，还有别的班的男生来递情书的，只是没有苏虞兮那么夸张.....” 程晓羽心道：不会你暗恋顾漫婷吧？别人一看就是喜欢花样美男那种型的，你这样糙汉子没机会的啊！兄弟。但他嘴上却说道：“韩子瑜我不知道。顾漫婷啊？没胸没屁股，又一脸别人欠她钱的模样，有什么好看的？” 见王欧对自己又是努嘴，又是使眼色，程晓羽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转头一看，只见顾漫婷一脸煞白，端着餐盘就站在他旁边，正咬牙切齿的盯着他。 程晓羽瞪了王欧一眼示意你怎么不早说，王欧回以满脸苦涩和尴尬。面对顾漫婷的眼神杀人大法，程晓羽也没在怕的，若无其事的说道：“班长大人好，课代表大人吉祥！” 旁边的男生和女生笑出了声，端着餐盘坐下了。班长李梓轩则拉了顾漫婷一下，没好气的说道：“别理这个二世祖。” 顾漫婷咬了咬牙，扭头说道：“我不坐这里，要坐你们坐这里。” 说完顾漫婷就端着餐盘向别的地方走，李梓轩只能无奈的站了起来，嫌弃的瞥了程晓羽一眼，说道：“等等我，顾漫婷。” 另外两个同学犹豫了一下，也起身走了。 王欧垂头丧气的说道：“唉！被你害惨了......” “我实话实说而已，”程晓羽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喂！你不会暗恋人家吧？” 王欧连忙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急切的说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暗恋她？” 程晓羽眨了眨眼睛，“得说实话哦！说不定我能帮你。” “就你？”王欧白了程晓羽一眼，“算了吧！我好歹还是个良家宅男，你现在复礼恶少的名声可是深入人心，处境比我还糟糕，就你还指导我呀！” 程晓羽笑道：“知道我是复礼恶少还和我玩？不怕被更多女生讨厌啊？” 王欧假装愣了一下，“艹！忘记考虑这个问题了诶！现在看来要慎重考虑一下。” 程晓羽语重心长的说：“确实得好好考虑，交朋友这件事是很严肃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也得有点上进心才行，找班级前几名玩才对啊！和我一个倒数第一玩有什么出息啊？” “哼！”王欧像是很无所谓的哼了一声，“算了吧！就他们，一个个装得读书不认真的模样，在家都是拼命学习，然后比来比去的，有什么意思。”顿了一下他又接了句，“还不是比不过苏虞兮......” 程晓羽瞟了眼楼梯口，没看见人，才笑道：“你这是吃不到的葡萄说葡萄酸。” “你不也是特长生？说得好像他们能看得起你一样。” 程晓羽摇头，“我觉得这个和特长生没什么关系，也和看得起看不起没什么关系，只是大家都对我们这些成绩不好的差生没什么好感罢了。” 王欧低头扒饭，轻声说道：“早知道就不读复礼了，要不然也不会搞得自己这么大压力，我以前在育才好歹还能排个中游。” “没必要这么想啊！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和他人竞争，而是明白自己的目标在哪里，并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说完程晓羽觉得这些内容听上去有些假大空了，便问，“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近期的远期的？有没有规划？” 王欧先是摇头，随后又说：“近期的目标是考上上体吧！” 程晓羽心想这个年代的高中生大概都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基本都是按照父母的规划，按部就班的走，父母当然不会害孩子，但这个年代的父母，大多数都只会从就业的角度来为孩子规划人生，并代替孩子做出选择。不会站在孩子的角度从他的兴趣爱好出发，来引导孩子为他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 这也是华夏孩子总对父母心存不满的原因之一，他们总把自己的期待，或者是想法，强加在孩子的身上。 但父母子女缺乏有效的沟通，是普遍性的、具有时代以及时间局限性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是程晓羽能够解决的，也许任何人都无法解决。 程晓羽也不会想要随意干涉他人的人生，毕竟和王欧的关系也没有到那个地步，于是他只是笑着问：“你喜欢上体和你所选择的专业吗？” 王欧犹豫了一下说道：“说实话跑步有什么好喜欢的啊？像我这样的水平也没办法参加比赛出成绩为国争光什么的，只是说靠跑步这个特长，我能找个不错的学校读书.....” “然后毕业了找个不错的工作？” “没想那么远。”王欧有些沮丧的说，“也许毕业了就只能当体育老师.....” 程晓羽也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当人生导师的资格，便说道：“我觉得当体育老师也不错，不过能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当职业是最好的事情。”他问，“你有什么爱好？” “其实.....”王欧纠结了须臾，“其实我挺喜欢摄影的......” “摄影是真好啊！”程晓羽想起了后世网络上那么多精彩的套图，认真的说，“特别适合做爱好。” ------------ 第二十章 波西米亚狂想曲（6） 回到教室，程晓羽眼睛晃了一圈，还真没有看见那个戴着眼镜的瘦高个，心想：莫非自己记错了？他也没有多思考，只是惊鸿一瞥，弄错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等到三节课上完，程晓羽飞快跑去了音乐教室，迫不及待的开始练琴，他打算多挤出半个小时来，强化自己的钢琴基础。 六点半的时候还是老陈过来接他，程晓羽到家已经七点多了，跟周佩佩稍作了解释。周佩佩语重心长的叮嘱程晓羽只要是在学校社团随便怎么玩都没有关系，一定不能出去乱交些朋友，去一些不该他这个年纪去的场所。 程晓羽信誓旦旦的说绝对不会，他虽然不算什么好学生，但也不可能学坏，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一颗红心向太阳，绝对会成为社会主义合格的接班人。 周佩佩笑他是长在星条旗下才对。 程晓羽心中咯噔了一下，脑筋急转，马上说身在曹营心在汉，母亲一直教育他是生是华夏的人，死也要落叶归根云云，给圆了回来。 周佩佩还是比较开明的家长，只是告诫程晓羽不管去哪里都得说一声，给了程晓羽不小的自主权。 接下来，程晓羽重启的高中生活还算理想，除了每天需要练琴，其他的上课、下课、吃饭、上厕所，和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没有什么区别。 真要深究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现在的程晓羽对上学这种无聊乏味枯燥的事情甘之如饴。在加上有王欧这个话痨时不时找他打屁聊天，也就没有什么校园霸凌或者被孤立之类校园偶像剧必备事件发生。 复礼是所好学校，所有学生都在你追我赶的学习，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来自自身、家长还有社会的压力，哪里有时间做哪些无聊事情的时间啊？ 即便程晓羽如今已经是全校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不过是没什么人搭理他而已，再过分点，就在无聊的时候八卦一下他，怎么也上升不到孤立或者霸凌上去。 倒是上次得罪了顾漫婷，小心眼的姑娘时不时会甩他白眼，收作业的时候，也对他没啥好态度。 程晓羽则毫不在乎的对顾漫婷挤眉弄眼，每次看到她都会说“课代表大人吉祥”......这样反倒是顾漫婷被他搞的很是无语。 当然，没有什么顾漫婷对他青眼有加投怀送抱的狗血剧情发生，程晓羽怀疑顾漫婷应该愈发的反感他的油腔滑调。 程晓羽无所谓，他又不是王欧。只是偶尔他不得不吐槽，没有傲娇的黑长直学姐，没有可爱漂亮的大凶学妹，还没有一个温柔体贴的青梅竹马，一个标配都没有，这是男主角座位的待遇吗？ 空有个座位又有什么用？ 吐槽归吐槽，实际上对于心理年龄欣赏水平已经不再是十六岁的他而言，这些高中生男生是真毛都还没有长齐，女生也大都是幼稚的黄毛丫头，真要和他们交朋友又或者和她们谈恋爱，程晓羽怕是自己都会觉得尬。 尤其是班级里的女生，稍微年纪小一点的，都还是未成年，程晓羽再禽兽也下不去嘴啊。 更何况作为一个正常男性，崔媛媛那种轻熟女才是女人最有魅力的年纪。像复礼这种学校的女生，不会化妆、不会打扮、绝大多数女生连性别特征也不怎么明显，怎么可能是程晓羽这种LSP的菜？ 要说例外，也有例外。 苏虞兮就是那个列外。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程晓羽其实都挺想和苏虞兮搞好关系的，可苏虞兮视他如空气，一点也不像岛国动漫里的妹妹那样可爱。 程晓羽不是没有考虑过和苏虞兮来一次人生商谈，但苏虞兮的人生比他过的还像是龙傲天主角，自己才像是个混吃等死的废柴，有什么资格和苏虞兮商谈人生啊！？ 总而言之，程晓羽的高中生活不仅普通，还寂寞如雪。 但于程晓羽而言，他终于感受到了一把曲高和寡独上高楼的孤独感。 程晓羽俯瞰众生，乐在其中。 偶尔他在窗户边看到苏虞兮去上体育课，也会想，是不是苏虞兮也会有同样的孤独感？ ————————————————————— 转眼到了周末，周佩佩请来的设计师和上河的音响师都到家里来了一趟，几个人去了活动室现场由设计师介绍设计方案。 设计师事无巨细的耐心跟程晓羽解释每一套设计方案的风格，有中规中矩的，有欧式的，也有日式禅意的，他一眼就看中了其中最特立独行的那套。 银黑色的不锈钢叶片搭配户外的竹林和石头狮子，地板则是黑灰色的木地板，装饰面的吸音墙面则采用了一些抽象的波普艺术画，艺术感简直爆棚。 程晓羽想要询问造价，周佩佩却道喜欢哪个就选哪个，造价没什么大的区别。并且还告诉程晓羽，她也觉得这套是她最满意的。 那程晓羽还能说什么？ 接着就是选音响。说实话程晓羽有些抓瞎，要聊效果器的话，他还能说道说道，音响真就懂的不算太多，也就知道一些大牌什么荷兰卡玛；美国威信；德国柏林之声等等..... 于是音响师就建议对器材搭配没太多讲究的话，就用成套的大牌产品。什么B&O、B&W、**L、JAMES，还拿出一摞资料给程晓羽看。 程晓羽大致翻阅了一下，合并功放、后级功放、CD唱盘机、黑胶唱盘机、超优电源处理器、艺术造型音箱......每一件都是十万起，别嫌贵，还得排队等。 参数什么的，程晓羽看到头昏眼花，也不知道选那个好，反正都是一个字“贵”，贵到咋舌......一整套整下来百万起步，还不算后期设计安装的费用。 程晓羽把资料一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要不音响的事情暂时先算了吧！等以后再说，先把琴房弄好就行。” 周佩佩笑了笑，把资料接了过来，随意的翻了翻，拿出其中最贵、音响造型最艺术的问道：“小曹，音响这个我也不太懂，就觉得这个B&O比较好看，声学品质上，这个牌子的怎么样？” 戴着眼镜的长发男小曹立刻说道：“苏太太欣赏水平这方面实在没得说，B&O不仅够好看，还都是请的艺术大师设计，声学品质同样是最顶级的，在十大音响里至少能排的上前三......要不然也不可能卖这么高的价。去年香江大明星刘淑玲在尚海的家里就是用的这个牌子的.....” “那就B&O吧！”周佩佩将资料递给小曹，“这个价位的东西，表现力上应该区别不大，主要还是得选风格适合装修氛围的。” “苏太太您真是太懂了，就怕那些不懂的土老帽，只知道光选贵的，也不看看B&O装在一堆红木家具中像什么样子。”小曹满腔感叹的道。 程晓羽心想：这小曹马屁信手拈来，还不着痕迹，也是个人才。 周佩佩直接拍了板，“那你和小汤商量一下，看看你们之间有什么需要彼此配合的事情。” ............ 等设计师和音响师开始在活动室里指指点点商讨方案，程晓羽就和周佩佩离开了活动室。装修的价格他不清楚，但看材料就知道便宜不了，至于音响的价格程晓羽没敢细算，以他的心算能力，也算不出来那得好多个零，只能抹了把汗对周佩佩说道：“会不会太贵了。” 周佩佩笑了笑说道：“没关系，反正所有的装修，包括买的东西都能走公司的账，然后抵税，其实一分钱都没有花。” 程晓羽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自己花钱花的心惊胆战，却没有料到全是免费赞助的。也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挖XXXX墙角。 周佩佩大概看出来程晓羽的复杂的情绪，笑着说道：“合理避税，全世界都是一种做法。我们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但该享用的权益，也没必要不用。” 程晓羽点头，他知道对全世界来说，向富人征税都是个难题，尤其是资本主义国家，富人甚至能左右立法，并且用常人无法拥有的社会资源来对抗征税，如果真到了无法对抗的程度，他们就会把资产转移到低税率国家。 因此国家基本上拿他们没有办法，所以绝大多数国家，中产阶级都是最大的税源。想想也很不公平，全世界最富有的百分之一的人占据了全球一大半的财富，可他们的纳税率却还比不上最贫穷的穷人。 合理避税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是对的。可对那些富豪来说，比如像是那些赚钱比捡钱还容易的大明星，避税就是不愿意承担社会责任的表现。 即便那些富豪的做法是合理，程晓羽也很难评价其中的对与错。 他想，也许是他一时之间无法完成从升斗小民到食利阶级的转变，心中还是觉得这样的做法并不那么对...... 至少道德上是错的。 ———————————————————— 周一开始又是个轮回，星期天在家没能练琴，程晓羽已经有点按捺不住颤抖的手指，又是酣畅淋漓的练了两个半小时，程晓羽便起身去工具房拿了扫帚、戳箕，先去了教导室。 结果往常这个时候都已经没有人的教导室，今天黄主任、崔媛媛、江楚英还有另外几个他不认识的老师都在。 程晓羽先打了招呼，一群老师正在商量着什么没怎么理会他，也就崔媛媛应了一声。程晓羽打算快点的扫完地，再拖一下就赶紧走。 动手时听见崔媛媛抱怨道：“这次来的也太突然了吧？刚开始都说国庆文艺汇演不用搞的，到时候校庆搞一场就行，现在怎么突然变成四校联合汇演？” “还用说，肯定是有大人物要来视察呗......” 黄主任严肃的说道：“也别抱怨，现在不是还早吗？离国庆还有三周，好好准备一下，我相信你们能弄出几个优秀的节目.....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合唱团、舞蹈队，不就能弄两个节目出来了？在把苏虞兮请上去，不就三个了.....” 程晓羽觉得黄主任这个“请”字用的特别精髓！ 崔媛媛连忙抱怨道：“苏虞兮我是请不动的哦！黄主任，这个只能劳驾您亲自去请咯！” 崔老师也很懂的在“请”字上加重了语气。 黄主任拔了拨额头上有些稀疏的头发，无意义的“嗯”了两声道：“这个不管请不请的动，尽力而为嘛！苏虞兮要是愿意上台表演个节目，其他学校还不得给我们老老实实的.....甘拜下风......” “那得苏虞兮愿意上台啊！”江楚英愁眉苦脸的说，“那尊大神谁请的动啊？”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都闭口不接茬。 就在这时，黄主任看到正在扫地的程晓羽眼前一亮，说道：“唉！程晓羽同学！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 第二十一章 程晓羽的文艺复兴（1） 正在假模假式扫地的程晓羽直起身子，故意很惊讶的说了声：“我？” 黄主任笑成了黄鼠狼，向着程晓羽亲切的招了招手，“对！对！对！你过来。” 坐在长桌前的几个老师也全都看向了他，听八卦的兴奋表情溢于言表。 三个男老师，四个女老师，加上黄主任刚好四男四女，这和“八卦”真是奇妙的对应。程晓羽心中忍不住腹诽，他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扫帚和戳箕从办公室的办公区，走向了摆着一张长条桌的会议区，准确的说应该是休息区才对。 看到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程晓羽又想，人类的底色都是一样，大家都对别人的生活充满了好奇之心，贩夫走卒的生活一眼看见，而那些身处云山雾罩中的大家族则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他们的生活就是农夫手中的金锄头。 程晓羽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报告，上面说每个人平均每天会花52分钟时间聊八卦，程晓羽不聊八卦，却难免在社交网络上刷八卦，有的时候他也会想这是世风日下、集体无意识的衰落。 后来又想这不就是个娱乐至死的年代吗？人类越来越热衷八卦是21世纪的信息媒体与石器时代的残留习性碰撞的必然结果。 有没有社交媒体都一样，只是社交媒体更大的满足了人类对他人生活的窥探欲。 他觉得自己要是其中的一员，也会好奇自己和苏家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有关这一点苏长河也没有明说，户口登记薄一栏上写的是“养子”，在所有人的传闻中他则是“私生子”。 但现在这一秒，他提着扫帚和戳箕，应该是扫地僧才对。只不过是尚在修炼在的扫地僧，神功尚未大成。所以他不是神僧，只能说是每天打扫卫生的小和尚。 程晓羽心中暗中吐槽黄主任没事找事，拿着戳箕扫帚走到了休息区，那一小片并不是开会的地方，桌子旁边就是洗手池、咖啡机、饮水器，就像是写字楼里的休息间差不多。一圈人正围坐在笑长桌边，端着咖啡、茶杯，就差一把瓜子了。 “有什么吩咐，黄主任？”程晓羽也是老阴阳怪气了，这一张嘴，就激的黄主任稍稍变了脸色。 不过眼下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刻，黄主任肯定不能把他怎么样。 果然，黄主任只是强笑了一声，挺着被皮带绷紧的肚皮，慢悠悠的说道：“是这样的，程晓羽同学，国庆的时候有一场非常重要的文艺汇演，由市教委牵头，我们复礼，以及尚中、格致还有奉贤联合举办，这场文艺汇演将在复旦大学的大礼堂举办，规格非常的高。所以每个学校都要拿出最强、最好、最优秀、最精彩的节目为国庆献礼，我们复礼可是四大名校之首，成绩这块向来都是全尚海第一，没得说！”他抬手举起了大拇指，满是骄傲神色，“这一次呢！就是向全市高中生展示我们复礼学生风貌的最好时刻，大家都是复礼的一份子，每个人都有为学校......” 这些套话真是听的程晓羽十年脑淤血又犯病了，他实在憋不住了，开口说道：“黄主任，您就直接说重点吧！” 被程晓羽打断，黄主任没有丝毫被愉快，咳嗽了一声，一改刚才的慢条斯理，快速的说道：“我们想请你跟苏虞兮同学沟通一下，让她出个节目代表学校参加这次晚会。” “啊！？”程晓羽惊叫出声，故作震惊，低着头和黄主任大眼瞪小眼。 大概是他的反应出乎黄主任的意料，黄主任先是愣了一下，才连忙说道：“她不需要参加节目审查和任何彩排，直接上就可以！就算她上去来首诗朗诵......”他拍了下桌子，“都成！” 程晓羽心道：黄主任还真把学生们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苏虞兮什么也不做，在台上站站那也是极好的。我也想看啊！可我凭什么请她上台啊？ “黄主任，”程晓羽举起了手中的扫帚和戳箕，一脸幽怨的说道，“你看我这个样子，是能在苏虞兮面前说的上话的样子吗？” 程晓羽的意思有些绕，但知晓事情原委的黄主任、崔媛媛和江楚英一下就明白了程晓羽的意思。苏虞兮肯定是有钢琴的，可程晓羽依旧只能靠打扫卫生在学校换取钢琴练习的权力，由此可知程晓羽是什么家庭地位了。 “唉~~~~”黄主任和一群老师不约而同的长叹了口气。 至于吗？程晓羽心中疑惑不解，挠了挠头说道，“也不是非得让她上吧？没了她难道文艺晚会就弄不下去了？” 崔媛媛笑了一下说道：“肯定不是弄不下去。”话锋一转，她又无可奈何的说道，“主要是我们学校的强项主要在学习，文艺这方面还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这时间又短，对手还是尚海中学、格致私塾和奉贤女高，就怕到时候被其他学校给碾压了，那就.....那就....” 江楚英接话道：“实在有些太丢脸了......”她看了眼崔媛媛说，“尚中倒是没比我们强上太多，不过他们去年还是招了好几个有水平的舞蹈特长生，有托底的话，估计不会太难看。格致和奉贤向来都是文艺强校，尤其是奉贤女高，每年都是中戏、上戏、中音和上音的录取大户。” “也不能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黄主任斗志昂扬的说道，“我们复礼的学生擅长学习，这一点已经无需证明了。现在就请崔老师、江老师、大刘老师、小刘老师......大家共同努力！摘掉我们复礼书呆子学校的称号，掀起我们复礼的文艺复兴！我就不信，我们复礼的学生清北都能拿的下！还搞不出几个像样的节目来了！” 黄主任意气风发信誓旦旦，几个老师却面露苦色，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轮流开始大倒苦水，什么愿意参加社团活动的全校都没几个，无论合唱团还是舞蹈队，都是堪比广场舞大妈级别的水平，真要拉出去表演，只有三个星期的排练时间，估计到时候就不是复礼的文艺复兴，是复礼的黑暗中世纪了..... 听到几个老师肆无忌惮的吐槽，又或者说是提前先甩锅。程晓羽这才恍然大悟，感情苏虞兮不仅是复礼的天才代表，还成了复礼在文艺这方面的遮羞布。 不过想想也是，就复礼这狂热的学习氛围，哪里有滋生艺术细胞的土壤？ 几个老师和黄主任讨论的热火朝天，程晓羽又成了个多余的人。看到崔媛媛和江楚英老师都是心急火燎的模样，嘴上说难度高，其实还挺心有不甘的样子，程晓羽很想跳出来说“他可以”。 可仔细思虑，程晓羽又觉得不能莽撞，他才练了一个星期钢琴基础，能登台表演个啥？演奏古典钢琴的话，以他现在的水平肯定出不了错，不过也很难有什么惊艳的表现。 钢琴弹唱是不错的想法，然而他现在连嗓子都没有开，肺活量低的可怕，强行弄个弹唱的话，也就是《老鼠爱大米》的水平了。稍微想要挑战难度稍微高点的歌，筐瓢的概率就大大增加，总不能高中文艺表演，还给人家整个假唱吧？那程晓羽的节操岂不是碎了一地？ 再说了，唱歌这种专业性极强的东西，没有学习和锻炼过的业余歌手，表现力比专业歌手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程晓羽纵使满脑子的好歌，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未必能尽他的意。 他在音乐上向来是个完美主义者。 左思右想，程晓羽还是认为，自己没什么资本主动跳出来揽活，于是他也只能下意识的对自己摇了摇头。 崔媛媛瞥见暗自摇头的程晓羽，百忙之中抽空对他微笑了一下说道，“程晓羽，这里不用你管了，你赶快把琴房的卫生弄一下，就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程晓羽“哦”了一声，笼统的说了声“老师再见”，便向着教导处的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拉上门，听见教导处里响起了黄主任的询问：“不是这个程晓羽也是钢琴特长生进来的吗？我记得好像说是他拿过什么奖的第二名来着，他水平怎么样？” “就是他天天在音乐教室练琴吗？” “是啊！” “肯定不行。我有一次路过音乐教室，听到他还在弹哈农、车尼尔这些非常基础的东西。” “如果不是苏家，他肯定是不能以钢琴特长生的名义进我们复礼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特长生全收些关系户，我们文艺部的也不会这么难.....” ........... 程晓羽好想冲进去大声喊：“八卦我能理解，但你们好歹也等我走远点再聊啊！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呢！” 就在程晓羽正要走开时，崔媛媛温暖的声音传到了耳膜。 “你们这样说我觉得有点过了，我在音乐教室后面听了他好几次练琴，他几乎是每一天都有进步。尤其是他弹琴有很明显的呼吸感，这说明他对速度的弹性掌握的非常得当，还有声音的强弱运用也很到位.....我看程晓羽水平是有的。他自己也说过，是因为家里出了些变故，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能练琴，现在才重新捡起来，那肯定得从基础练起.......” 程晓羽很是欣慰，终究还是有人能看出他有扫地僧的潜质。然而一听到“变故”这两个字，老师们立刻就忽略了程晓羽的钢琴水平到底怎么样，纷纷开口问道“什么变故啊？说看看......”。 对此程晓羽只能无语，他没有继续听下去，悄悄合上门，走到了工具房。空气静谧，带着锈迹的龙头在滴着水，他放下戳箕，他将右手的扫帚抱在怀里，对着镜子来了个空气吉他，幻想自己当年唱《死了就要爱》的场景。 “死~~~~~~咳~咳！” 不经意唱了出来，第一个字就破音。 程晓羽放下扫帚，自言自语的说，“没路！没路！”他打开水龙头，将拖把清洗了一下，然后一手拖把，一手铁皮桶，慢慢走去了音乐教室。 站在门口，他看见夕阳照在枣红色的立式钢琴上，这架到处都是磨痕的老旧钢琴仿佛时光与音乐的孩子，就像是他。 在灼热的缄默中，等待着一场文艺复兴。 ------------ 第二十二章 程晓羽的文艺复兴（2） 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程晓羽听到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响，刚准备抓着书包跑路去音乐教室的时候，章老师那几乎可以占据整个门框的身影卡点出现在了班级门口。 拿着课本的章老师大踏步走上了讲台，“为了不耽误大家的自习，我借着下课给大家说个事情。” 每个老师都肺活量惊人，尤其像是章老师拥有篮球运动员体格的老师。讲起话来用振聋发聩形容丝毫不夸张。瞬间教室里的嘈杂音量全都被盖了过去。 坐在座位上的程晓羽心想，就章老师这宽阔的音域，不当英语老师，绝对有成为女高音歌唱家的潜质。 “事情是这样的，国庆的时候呢，会有一场非常重要的文艺汇演，由市教委牵头，我们复礼，以及尚中、格致还有奉贤联合举办，这场文艺汇演将在复旦大学的大礼堂举办，规格非常的高。所以每个学校都要拿出最强、最好、最优秀、最精彩的节目为国庆献礼，我们复礼可是四大名校之首，成绩这块向来都是全尚海第一，没得说！这一次呢！就是向全市高中生展示我们复礼学生风貌的最好时刻，大家都是复礼的一份子，每个人都有为学校......” 程晓羽有些惊讶，倒不是惊讶章老师提“文艺汇演”的事，而是章老师这套话跟黄员外一模一样，都不带改一个字的，得是有多敷衍？ 就在这时，坐第四组中间的男生高高的举起了手。 章老师在程晓羽打断黄主任的节点，也被人打断了。她停下了说话，语气轻柔的说道：“什么事情，陈浩然。” 程晓羽看向了那个男生，隐约记得“陈浩然”好像是班上的第一名，年级前五，心道：“打断的位置都一模一样，这不是巧了吗？” 陈浩然站了起来说道：“王老师我有奥数的课要上，可以先走吗？” 无论是什么老师，总是会对成绩好的学生多一些偏爱，被打断讲话章老师没有丝毫不悦，即使对方还提出了稍稍有些过分的要求，她也没有不应允，而是微笑了一下说道：“快去吧！” 个子不高的陈浩然站了起来，拿起书包，在一众学生羡慕的眼神中，在鸦雀无声中快速的走出了教室。 等陈浩然消失在门口，章老师也察觉到自己的讲话似乎有点冗长了，咳嗽了一声说道：“我长话短说，现在学校要求我们每个班级选送一个节目，在下个星期进行选拔，现在呢！大家群策群力都各抒己见，看我们班弄个什么节目......” 陈浩然就这样先走没有人说什么，好学生该有的待遇嘛！这是全华夏的共识。但章老师一说要商量出个什么节目，教室里顿时炸了锅，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抱怨了起来。 “我们都高三了！还要参加什么文艺汇演啊？” “是啊！这些事情交给高一、高二的不就行了。” “排练得多耽误时间，国庆的时候还有月考，除非不考月考还差不多。” “就算不考月考，也没必要排什么节目，花时间多刷几张卷纸它不香吗？” “交给班委会去解决啊！我反正就一个意见！千万别搞什么大合唱、集体诗朗诵什么的，别耽误我的时间就好。” “是啊！排练了还不见得能通过学校的选拔，浪费这时间干什么？” ....................... 听到学生们怨声载道，站在讲台上的章老师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程晓羽觉得看章老师的样子也就是虚应故事，没计划正经的去弄个什么节目。 等嘈杂的议论声音小了点，章老师就敲了敲桌子，说道：“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 全班瞬间集体陷入沉默。 有些有点文艺特长的人连头都低下去了，就像章老师问出了一个绝世难题，害怕点到他们回答一样。 气氛逐渐凝重。 “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章老师背着双手又说。 教室里还是一片寂静，大概经常用来形容安静的“地上掉根针都能听的见”就是眼下这种状况，总之，肉眼可见的没有人愿意摊上这事。 唯有程晓羽则有点蠢蠢欲动，让他直接跟黄主任和崔老师夸海口，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一定做不到，但没有百分百把握的逼，还是不要装的好，现在的程晓羽相当之稳重。 眼下这种每个班出一个节目，其他人都不愿意上的情况下，他倒是可以积极参与一下。反正大家肯定对他也不会有太多期待，也就不存在什么失败不失败的了，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给崔老师和江老师一个惊喜。 从程晓羽本心出发，其实他对在高中生面前出风头没有多强的意愿，如果不是觉得崔老师和江老师，尤其是崔老师对他不错的话，他也不会产生纱窗擦屁股——漏一小手儿的想法。 只是这种想法要落到实处，还需要解决不少的问题，他清楚自己随便弄个节目，想要通过筛选应该不难，难在程晓羽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并且还是以有着领先十五年经验的音乐总监的眼光来要求。 就在程晓羽思考该怎么弄的时候，因为一直都没有人主动站出来，章老师开口点名：“李梓轩，你是班长，你先说吧！” 一直假装看书的李梓轩站了起来，挠了下头，“这个......”他迟疑了须臾，回头看向了教室的后门，“我觉得还是得看文艺委员夏纱沫的了，去年元旦文艺汇演也是她负责的......” “夏纱沫？”程晓羽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挺对味的，有种夏天经过杨柳依依的小溪边，水波泛着粼光，少女在一片金色中浣纱的既视感。他饶有兴致的转头，顺着其他的人目光向着后门看了过去。 教室的后门开着，阳光将坐在第一组最后一个的女孩笼罩其中，也不知道是她营养不良还是反照着光线的缘故，她微卷的头发有点发黄，缩着纤细的身体，在座位里显得有些瘦弱。 程晓羽仔细辨认了一下，想起来这不就是他上学第一天，在楼梯口遇到的那个笑点很低的含羞草吗？他记得这个叫“夏纱沫”的女生个子挺高的，长相也很韵味，不是那种惊艳类型的，属于特别清纯的邻家少女范。 可从围观她的视线来看，她似乎是个挺没存在感的人一样。 即便是被其他人点了名，夏纱沫依旧勾着脑袋，头也不敢抬起来，坐在座位里结结巴巴的小声说道：“我.....我.....实在.....实在....没....没有什么想法.....” 大概是说出这句话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和勇气，夏纱沫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里去了。在灿烂的光线中，那微卷的头发浮动着白光，就像是被风吹得弯下了腰的蒲公英。 “没什么想法啊！”章老师沉吟了一声，“李梓轩你还有别的建议吗？” 李梓轩环顾了一圈，又看向了坐在教室前面一个戴着闪亮发卡的女生说道：“要不请韩子瑜来段独舞吧！韩子瑜不是校舞蹈队的吗？我想我们班的同学也挺想看的！” 韩子瑜的名字一被李梓轩说出来，就引发了热烈的响应，不少男生都纷纷鼓掌叫好。 程晓羽将视线从夏纱沫身上挪开，看到坐在中间的韩子瑜扭头冷冷瞥了李梓轩一眼，语气生硬的说道：“我的膝盖受了伤，不能跳舞。” 韩子瑜长着一张鹅蛋脸，眉眼秀气，在复礼确实算得上漂亮了。在程晓羽看来比顾漫婷分数要高一点。实际上两个人都偏甜美，长相的差距倒不是在脸上，主要是韩子瑜身材这方面比顾漫婷要强不少。 但这两个女生肯定都没有夏纱沫分数高。主要是夏纱沫仪态不好，发型也不合适，又戴着一副土气难看厚片眼镜，这导致乍一看上去就是个普通至极的女孩。没有人生经历的男生哪里能看的出来蒙尘的珠宝，只有程晓羽这种先是接受亚洲四大邪术洗礼，后来又被各种美颜软件荼毒的LSP，才能一眼就发现真正的宝藏。 “膝盖受伤了啊！？”李梓轩很是遗憾的摇了摇头，语气却不是很信。 韩子瑜显然不是受气的主，马上冷声反击，“顾漫婷唱歌也唱得很好啊！可以让顾漫婷上去唱歌......” 这个反击相当到位，李梓轩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一时间不敢去看韩子瑜，更不好意思去看就坐在他旁边的顾漫婷，站在座位里，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坐在底下小声说道：“还可以让顾漫婷和李梓轩来个对唱！” 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颇为安静的教室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立刻起哄的声音就在教室里炸了。 “对唱！对唱！” “这个主意太好了！” “最好来首情歌！” “哈哈哈！” 少男少女对这种青春时期的暧昧最为敏感，李梓轩和顾漫婷同时红了脸，李梓轩有些不知所措，反而是顾漫婷的脾气有点火爆，在锣鼓喧天的赞同声中，涨红了小脸扭头大声喊道：“你们瞎起什么哄？” 程晓羽转头看向一旁的王欧，其他人都笑得眉飞色舞，只有他表情有些黯然。 顾漫婷这一喊没有能让其他人安静下来，反而引起了更多的笑声，眼看局势有点失控，章老师拍了下桌子，“吵什么吵。”他板着脸说，“出主意都没有声，瞎胡闹一个比一个来劲！” 章老师发火，喧闹瞬间归于沉寂。 “就没有人愿意出个节目吗？”章老师严肃的问。 又是长久的无人应声。 李梓轩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要不就夏纱沫去表演个古筝吧，去年校文艺汇演反响不是挺好的吗？” 听到李梓轩叫夏纱沫弹古筝，程晓羽眼睛亮了一下，感觉有操作的余地。 这一次不少人都开口附和，明显是看夏纱沫在一些被点名的人里面，属于反抗最不激烈，最好说话的那个。 章老师也再次看向了夏纱沫。 夏纱沫稍稍抬起头，似乎想要开口拒绝，却不知道怎么怎么开口。 “那就这样吧！我们就不耽误时间了。”章老师说，“夏纱沫，我看作为文艺委员，你还是把这个责任承担下来，选不选得上无关紧要，尽力就行。” 夏纱沫在全班所有人的注视中低下了头，轻轻的说了声：“好。” 寂静中，所有人都隐隐的松了口气。 章老师走到了讲台前，拿起了课本，“那文艺汇演的事情就讨论到这里，我们开始......” “老师！”程晓羽举着手站了起来。 章老师抬头看向了程晓羽，皱了下眉头问：“什么事？” “我能不能提个建议？”程晓羽说。 这一次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程晓羽的身上。就连王欧也惊讶的看着程晓羽，很是意外他为什么会站起来。 章老师双手撑着桌子问：“什么建议。” 在万众瞩目中程晓羽微笑着说：“可不可以让我组个乐队，来参加‘文艺汇演’的选拔！？” ------------ 第二十三章 程晓羽的文艺复兴（3） “乐队？” 章老师既意外又困惑，那皱着眉头张着嘴的表情，就像是完全没有听懂程晓羽在讲什么胡话，又在尝试着努力理解的样子。 注视着他的同学也满脸不可思议，好似“乐队”对于复礼的高中生来说，是一种奇怪又遥远的生物。 程晓羽没有想到章老师的面容能演绎出如此层次复杂的内容，也没有想到同学对“乐队”是如此陌生，甚至在他说出这个词汇时有些隐约的震惊。 想想也是，这里不是镁国。这个时候“乐队”在夏国人的眼里，大概就是抽烟、烫头、纹身，绝对不可能是好孩子的形状吧？ “是的，乐队。”程晓羽抬手做了个弹吉他的动作，“Rock and Roll。” 章老师举起了拿着粉笔的手，点了下头，“我明白，我明白，摇滚乐队。我的意思是.....”他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你要组乐队？” 看到不只是章老师，望着他的同学眼中也全是惊愕不解，程晓羽也很迷惑，“这个建议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章老师点头，看着程晓羽很好笑的说，“可你一个人怎么组乐队啊？” 程晓羽环顾了教室一圈，大声说道：“有没有谁会乐器的？” 程晓羽一开口，原本看着他的同学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全都回过了头。 整个教室陷入了令人难堪的沉寂。 “什么乐器都行。”程晓羽再次大声的问，“总不能连个会吹口琴、笛子的人都没有吧？” 没有人开口，连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了。 教室里安静的吓人，又得用出那句百试不爽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的见”，大概全夏国的语文老师对于“安静”的形容，都同样匮乏，又或者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共识。即使现在的学生绝大多数连“绣花针”这种东西很可能都没有看见过，但这个形容永不过时。 要换个人面对这种情况，估计都已经窘迫到快要哭出声来了。又或者面红耳赤的赶紧坐下，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章老师站在讲台上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程晓羽“咸鱼入塘—不知死活”。 在这种无关专业的事情上，程晓羽可没有什么怕丢脸的觉悟，还不甘心的大声问道：“那班上谁唱歌唱的最好啊？” 回应他的依旧是长久的缄默。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王欧终于站了出来，他用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姿态小声说道：“应该是顾漫婷吧！她去年参加过校园十大歌手......” 顾漫婷立刻头也不回的说道：“别找我！我没兴趣。” 王欧冲程晓羽尴尬的笑了笑，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了。 章老师挥了下手说：“我看这样吧！程晓羽，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和夏纱沫商量一下。我记得......你好像是钢琴特长生是吧？” 程晓羽点头说：“是。” “那你可以和夏纱沫一起搞个钢琴和古筝的合奏嘛！这不是中西结合，琴瑟和鸣非常好的创意？”章老师笑着说，“总之你先坐下，文艺汇演选拔的事情就这样，搞乐队这个想法还是不太成熟。” 程晓羽这才意识到自己既不受欢迎，又没有号召力，加上同学们全都是只在乎学习的学生，在这种环境中，即便能凑够人手，也不可能有人愿意和他组乐队的。 他有些失望，又觉得有趣，他觉得自己对搞乐队这个事情有点认真了。 ——————————————————————— 程晓羽没在课堂上逗留，搞乐队也不能耽误他练琴。 到了琴房，程晓羽还是静下心来，没有去想文艺汇演搞乐队的事情。还是例行公事的弹奏卡农、巴赫十二平均律、克列门蒂的钢琴练习曲。 进行完提高手指对各种技术的适应能力训练之后，接着是贝多芬和莫扎特的《钢琴奏鸣曲》，以及李斯特《爱之梦》第三首《匈牙利狂想曲》第11首。 至于那些高难度炫技类的作品，程晓羽这一个多星期重来都没碰过，他清楚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恢复基础。 练了两个小时之后，程晓羽还是特地提前结束了古典钢琴练习，一边漫无目的弹一些记忆中的流行钢琴，一边思索文艺汇演的事情。 “如果自己能唱能弹的话，问题倒是挺容易解决的。也许难度不高的歌我可以试着唱一下？也不一定非要用高音来炫技！” 程晓羽决定尝试一下。他闭上眼睛，琴键跳动，旋律出来，还是程晓羽学吉他时，第一次练的曲子——《晴天》。 熟悉的前奏在灼热的空气中浮动，程晓羽也轻轻的开始哼唱。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前世唱过无数遍的歌曲，现在唱起来还是轻车熟路，所有的呼吸点，换声点，他心里门清，但问题是他的气息不足，导致呼吸和换声不能有效的融为一体，尤其是在副歌部分，音调上升部分，气息的不足让换声痕迹变大，于是破音破了好几次。 一首歌曲唱下来破音破到程晓羽只弹了一遍就直接放弃，技巧方面他记得很清楚，可因为无论是发声还是气息，他都没有练习过。这就像一部古董电脑，不管你给它装上现在多么精彩好玩的游戏，你点开不是卡顿、掉帧，就是花屏，因为硬件配置不够。 即使像是《晴天》这首难度不是很高的歌曲，程晓羽都不能完全运用技巧将它表现出来，就更不要说其他难度更高的歌曲了。 想到自己的嗓子的条件也算不上特别好，稍粗稍哑，可又不够厚实。也不够清澈明亮，高音更不容易上去。 程晓羽万分头大的想：“还是得先找个主唱。” ———————————————————————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班级也没有因为他昨天跳出来说要搞乐队的事情，而产生一丝变化，在复礼，学习氛围严重阻碍了艺术的生长。实际上这也算不上什么坏处，至少复礼就没有什么狂热的追星族。 等第一节课下课，程晓羽第一次主动找王欧说话，他斜着身子，拍了下正在喝水的王欧，“喂！王欧，班上除了顾漫婷，还有谁唱歌唱的好啊？” “啊！？咳~咳~咳~” 王欧被水呛了一下，晶莹的水滴乱喷，把课桌上的笔记本都溅湿了，前面的女生回头很是嫌弃的白了王欧一眼。王欧连声说“对不起”，随后看向程晓羽，满脸惊愕的说道，“你还没有放弃啊？” “为什么要放弃？”程晓羽反问。 “一个乐队要几个人？至少要四、五个吧？” 程晓羽思考了一下说道：“有我的话......最少得三个吧！” “三个？你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王欧摇头，“我跟你说，你不可能在班级里找到第二个愿意和你组乐队的人。” 程晓羽笑了下说道：“只要有合适的，我觉得他们一定会被我才华......不，诚意所打动！” “算了吧！除非你是林少城那种大明星还差不多.....你看你长的还没有李梓轩长的帅，放弃吧！程晓羽。”王欧信誓旦旦的说，“我敢打赌，你要找到第二个愿意和你组乐队的，我请你吃一个月的食堂。” 程晓羽认真的说：“如果你遇到困难的事情，还没有做就想要放弃。那你以后可能做任何事，第一时间就会想要放弃，而不是相信自己我能做到。” 王欧抓耳挠腮，苦笑着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你这绝对不可能啊！” “为什么不可能？”程晓羽说，“我现在已经找到一个人了啊！” “谁啊？” 程晓羽转头看向了隔着他六个组的蒲公英女孩，她低着头坐在阴影里看书，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夏纱沫啊！” “夏纱沫不是弹古筝的吗？” “古筝怎么了？古筝乐队也可以用。” “你在搞笑吧！”王欧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你要说弹琵琶的乐队能用我还信.....” “如果是琵琶那就更好了，”程晓羽摸了下下巴，“等下去问问夏纱沫看她会不会琵琶。” “靠！你认真的？” “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程晓羽打量了一下王欧，“你唱歌唱得怎么样？有没有学过什么乐器？” “我？” “嗯！” “小学的时候是学校鼓号队的，能算数吗？” 程晓羽眼睛一亮问：“大鼓、小鼓还是小号？” 王鸥一摸后脑勺傻笑着说：“因为长的高，所以是最前面举队旗的，我节奏感还是不错的！”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问：“那你唱歌.....”他叹了口气说，“算了不问了，问也白问。” 王欧连忙道：“嘿！你别说，我唱歌还真是可以.....” 程晓羽又扭身看向了王欧，“你唱几句给我听听？” 王欧愣了一下，“在这里？” 程晓羽点头，“随便唱几句。” 王欧连忙摆手，“算了，算了，去KTV还差不多，在这里唱不好。” 程晓羽冷笑道：“我就知道。”他看向了坐在前面的顾漫婷，“连唱个歌的勇气都没有，难怪......” 王欧注意到程晓羽的视线投向了顾漫婷，不清楚他要说什么话，害怕的连声说：“我唱！我唱！” 程晓羽笑嘻嘻的说道：“快，快.....” “唱个什么？” “随便.....” “那我就唱个《还是会想你》。”王欧干咳了两声，小心翼翼的唱道，“还是会想你，还是会怨你，怨你轻而易举潇洒抽离，还是爱着你......” “好，好！”程晓羽抬手做了暂停的手势，“停，停。” 王欧很是委屈的说：“我这才唱了两句！”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这么平的调子，你都能跑调，五音不全说的就是你。” 王鸥却不是很服气，“哥哥人称复礼第一麦霸，纵横KTV数十载，岂会只有这点功力，这不没伴奏吗，有伴奏绝对不是这个效果，不信放学咱去金色年华练练，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实水平。” 程晓羽也没有给王欧面子的意思，“兄弟，你想我死就直说，没必要让我受到这么残忍的惩罚！” 王欧满脸幽怨的说：“至于么？” 程晓羽很严肃的点头：“至于。” “那你唱个给我听听！我看看你啥水平......” 程晓羽不置可否的说：“等文艺汇演吧！等文艺汇演你就知道了。” 王欧同样无情打击道：“切！你不会觉得你能过筛选吧？不会吧？” 程晓羽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 第二节课做完操，回到教室后程晓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问王欧，“你说顾漫婷唱歌唱得好，到底有多好？” “这我怎么形容？”提到顾漫婷王欧的声音都轻柔了许多。 “去年她参加校园歌手拿了第几名？” “第二名。”王欧快速的回答道，“唱的是张涵影的《光》。” 程晓羽不怀好意的看着王欧说到：“你这里肯定有录像。” “靠.....你怎么知道的。”王欧很是郁闷的说。 程晓羽笑了笑说道：“你自己说的你很喜欢摄影啊！我就不信你没有录下来。” 王欧从裤袋子里掏出他的诺基亚手机，点了几下，暗中递给程晓羽，倾着身子在程晓羽耳边轻声说道：“别告诉别人。” 程晓羽接过手机，放在课桌下面点了播放，07年的手机拍摄下来的画质不怎么清晰，音质更不要提了。幸亏王欧的位置很近，勉强能听的出来顾漫婷的嗓音条件和音准都不错，高音也还算稳，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唱到这个程度，算是有一定的天赋，是个可造之材。 想到顾漫婷长得也还不错，程晓羽认为可以给顾漫婷一次机会，如果说她愿意加入乐队的话，经过程晓羽的调教，也许对顾漫婷的人生来说，会是一次改变。 程晓羽思考了一下将手机递还给了王欧。 王欧面带得色的问：“怎么样？” “还行。”程晓羽说。 “这也就还行？”王欧摇头，“我说程晓羽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 程晓羽笑了下说：“我等下去问问看她愿意不愿意加入乐队。” “靠，你还敢去问她啊？”王欧吃了一惊，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收手吧！程晓羽，你真要去了只是自取其辱。更何况你那天还那么狠心！嘲笑了她没匈没屁股！” “狠心？你这个词用的有点精髓啊！”程晓羽笑，“但我只是说了个事实而已。” 王欧很是不爽的说：“艹！我看你是那些大匈大屁股的洋妞看多了吧！”他摇了摇头说，“再说！大就好看了吗？没看见超模全是飞机场？” 程晓羽没有争辩，只是心中暗自感叹：“其中的快乐岂是你们这些小屁孩能明白的。” ————————————————————————— 等到午休的时间，除了极个别住的非常近的学生会回家，以及有钱的学生家里在附近租了房子，大部分学生都是在学校食堂，或者学校周边的小吃店解决中饭，然后回教室休息。 程晓羽和王欧吃完食堂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已经趴在桌子上正在休息了。顾漫婷也在，不过她没有休息，而是侧着头正在和班长李梓轩说着悄悄话。 在后门停顿了一下，程晓羽对王欧说到：“我去跟顾漫婷说看看。” 王欧默不作声的赶紧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程晓羽心想王欧的脸皮也太薄了，没一点不要脸的精神怎么追女孩子啊！他暗自摇了下头，向着顾漫婷走去，经过夏纱沫的座位时，不经意的瞥了眼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她正低着头收拾一个粉色的保温饭盒。 “还有人自己带吃的？”程晓羽心中的讶异一闪而逝，他走到了第四组和第五组之间的走廊，快步的走到了顾漫婷的座位，在李梓轩愕然的视线中，跟顾漫婷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课代表大人吉祥.......” ------------ 第二十四章 程晓羽的文艺复兴（4） 顾漫婷还没有开口，李梓轩就抬起头，皱着眉头警惕的盯着程晓羽压着声音问：“程晓羽，你来干什么？” 程晓羽看向了李梓轩，心道：我又不是来和你抢女朋友的，这么紧张干嘛？他双手一拱笑嘻嘻的轻声说道：“班长大人，草民这不想弄个乐队来展示我们高三（2）班的精神风貌嘛！这不听闻课代表大人唱歌唱的很好，就过来问问看课代表大人有没有兴趣......” 顾漫婷冷冷的瞥了程晓羽一眼，“我昨天就说了......”她顿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说，“没~~兴~~~趣~~” 李梓轩和程晓羽还控制了一下音量，顾漫婷这个暴脾气可没管那么多，顿时把不少正在休息的同学全都给惊醒了过来，全都好奇的看向了教室的中央。 程晓羽这种老油条可不是一言不合就觉得丢了面子的愣头青，被如此残忍的拒绝，他也没有退缩的意思，众目睽睽之下反而一屁股坐在了顾漫婷旁边的座位上，认真的询问道：“课代表大人，那能说看看你拒绝为学校和班级荣誉尽一份力的理由吗？” “不关你的事！”顾漫婷冷冷的说。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情！”程晓羽义正辞严的说，“昨天章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把文艺汇演的任务交给我和夏纱沫的！” 李梓轩没好气的说道：“程晓羽，章老师分明不是这么说的！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 程晓羽挺直了身子，也装作生气的模样说道：“李梓轩，章老师明明说过把任务交给夏纱沫，又说让我和夏纱沫商量着来，我怎么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啦？那我要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你就是茅坑里面撑杆跳——过粪了啊！” “哈哈哈哈~~~” 李梓轩还没有来得及回应，教室里的同学就被程晓羽莫名其妙的歇后语弄的爆笑如雷。 就连板着脸孔的顾漫婷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李梓轩面红耳赤的说道：“你.....你这是偷换概念！” “鲁迅先生都说过：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程晓羽摊了下手，“更何况我只是复述了章老师的话，我这怎么就是偷了呢？” “这句话是孔乙己说的，孔乙己说的，不能代表它就是......” “是！”程晓羽摇头说，“《孔乙己》是周树人写的，不能算在鲁迅身上。” 教室里又是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李梓轩更恼火了，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又偷换概念！我这个‘偷’不是说你真的‘偷’，是偷换概念的偷换概念，而是......” “班长大人！”程晓羽也不想老欺负小孩，看到李梓轩真是急眼了，笑着说道，“其实不管章老师有没有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觉得我作为这个班级的一份子，只要能够给班级贡献力量增添荣誉，我都义不容辞，更何况这一次还是代表学校.......” “就你！”李梓轩冷哼道，“操行分差不多都是被你一个人扣完的，你不给班级添麻烦就是好事了，还贡献力量、添加荣誉。你好好学习，不考最后一名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李梓轩这挖苦实在是直接戳程晓羽的肺管子，瞬间将嘲讽拉满。整个教室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全都盯着他和李梓轩，所有人都觉得他这种开车撞人的二世祖，不和李梓轩打起来才怪。 就连李梓轩自己也绷紧了神经，像是在防备着程晓羽。就连一旁的顾漫婷，也满脸紧张。 氛围顿时变得极其凝重，教室里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既视感。 程晓羽心中觉得好笑，暗道：这种话怎么可能打击的到我？但他却故意板着脸孔，猛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一站可把李梓轩和顾漫婷都吓了一跳，两个人也同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说道：“程晓羽，你想做什么？” 程晓羽不说话，刻意的营造了一下压迫感，在对面两个人都紧张兮兮的时候，他突然间，狠狠的鞠了一躬，大声说道：“红多利！斯米马赛！”。 猝不及防的顾漫婷不知道程晓羽要干什么，尖叫了一声。本来李梓轩并没有被吓到，可近在咫尺的顾漫婷尖叫，他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下，没料到却被椅子绊倒，整个人都摔进了座位里。 “哐当~”一声，椅子在水磨石地板上摇晃了两下，李梓轩反应神经还是不错，两手迅速的扒住了课桌，勉强稳住了身形。 程晓羽直起身子，故作关切的说道：“哎呦！班长小心龙体啊！草民只是道个歉而已！请勿害怕！” 教室里又是响起了一阵哄笑。 有人笑道前仰后合，还忍不住说道：“这程晓羽也太搞了吧？” 有人笑到飙泪，“是啊！怎么以前没发现！” ......... 李梓轩气到不行，一张小脸涨得绯红，却被程晓羽刺激到什么也说不出来。 程晓羽也不是故意来找事的，赶紧真心实意的说道：“班长，我是真的想要道歉的。之前，因为我个人的一些问题，给班长大人，还有各级领导.....不对各级班委，还有所有同学带来了一些麻烦，真是真是非常抱歉......所以这一次，请大家给我机会将功补过。如果说节目能通过筛选，应该是有班级加分的吧？” 李梓轩红着脸忍气吞声的讽刺道：“算了吧！你要是能通过筛选，我以后把名字倒过来写！” 程晓羽摆了摆手，“别！别！别！班长大人，我不和你打赌，这一打赌，课代表大人不铁定不会加入乐队了吗？再说了........”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没必要太毒舌，便说道，“再说了‘轩梓李’这个名字也没有多难听。” 看到暧昧对象被怼到毫无还手之力，顾漫婷忍不住了，挺起胸膛趾高气昂的大声说道：“你别做梦了！我就是讨厌你，我不可能会跟你组乐队的！不需要别的理由。” “课代表大人，千万不要说得这么肯定.....”程晓羽重新看回顾漫婷，发现她的胸完全不是以前的飞机场了，隆起了一大片，白色的衬衫下面有隐约的花纹，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大概是自己嘲笑顾漫婷没胸没屁股以后，她特意穿了带海绵垫的BRA。 顾漫婷也注意到了程晓羽异样的目光，小脸通红，双手抱胸，恼羞成怒的骂道：“程晓羽你看什么看！” “不....不是.....我....”程晓羽回过神来赶紧解释，可说到一半的时候即使像他这样能言善道，也卡了壳，说看了什么也不行，说没看什么也不对，只能苦笑道，“我.....我就是觉得你的领结挺好看的.......” 顾漫婷咬牙切齿的骂道：“臭流氓！”趴在桌子上就“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程晓羽头一次觉得整的挺尴尬的，推了推眼镜，也不知道该道歉好，还是不该道歉好，心想：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容易就哭了，这也不能怪我啊！要不是你“异军突起”，我也不会多看那一眼。再说了多看一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你故意整这么大，不就是给人看的吗？怎么就哭起来了呢？ 偏偏这个时候李梓轩还不知好歹的拍了拍顾漫婷的肩膀，大声问道：“顾漫婷，程晓羽干什么了？” 哭到梨花带雨的顾漫婷推开李梓轩的手，带着哭腔嚷嚷道：“走开，还不是都怪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偷看韩子瑜是因为什么.....” 李梓轩遭受了无妄之灾，先是懵逼，随后变成了无言以对的窘迫，接着也生了气一般的坐回自己的座位，不再理会发飙了的顾漫婷。 程晓羽知道自己这个不管是道歉还是安慰，都于事无补了。纠结了一下，心想：这顾漫婷发起脾气来真是不分敌我，还是少招惹的为妙。他立刻打消了喊她做主唱的念头，赶紧默不作声的转身，在一众吃瓜同学的窃窃私语中，撤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刚刚坐下，王欧就转过头来，又是疑惑又是有点小郁闷的问：“你做了什么啊？顾漫婷这么生气？” 程晓羽叹了口气说：“本来想上演一出三顾茅庐的戏码，用诚意和实力来打动顾漫婷的，结果......”他摇了摇头，“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艹！”王欧急道，“你到底干了什么啊？” “你年纪还小，”程晓羽继续摇头，意味深长的说，“说了你也不会懂。” 王欧打破砂锅问到底，“别这么神神叨叨的好不好！” 程晓羽长叹了一口气，“只能说我这双慧眼，看透了女人太多的虚荣心啊！” ———————————————————————— 计划失败程晓羽也没有什么沮丧的情绪，在第一节即将上课的时候，跑到了讲台上，写了一个通知在右下角，号召全班同学有艺术特长的与他联系，并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 当然，整个下午，他的电话都没有响一下。他期待中的想要参加，但又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参加乐队的人并没有出现。思考了一下策略，程晓羽决定还是先得把手中的牌给把握住，也许能通过夏纱沫一点带面，发展出成员。 于是在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他背着书包跑到了夏纱沫的旁边，发量有点过于惊人的女生还在勾着脑袋做数学试卷，手上的汗水都浸透了印着油墨的试卷，两根粗粗的羊角辫上拴着红绳，给人一种穿越到了八十年代的错觉。 程晓羽闻到了一股好闻的茉莉花的味道，像是夏纱沫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新隽永的香气，他又想起了夏纱沫那张小百花似的面孔，心道：明明就是很好看的，为什么就是把自己整的这么土气呢？ 夏纱沫做的卷子，做的认真，完全没注意程晓羽站在她背后，观察了她许久。 程晓羽轻声喊道：“喂！夏纱沫同学.....” 即便程晓羽的声音很轻，夏纱沫也给吓了一跳，孱弱的肩膀颤抖了两下，随即抬头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程晓羽暗笑夏纱沫也太胆小了，轻声说道：“在你后面。” 夏纱沫这才转过身来，看到是程晓羽又被吓的朝座位里缩了一缩，战战兢兢的问道：“有....有事情吗？” 程晓羽笑了笑说：“章老师，不是说让我们两个负责文艺汇演的事情吗？我现在要练琴，这节课上完了，你在教室等我，或者去音乐教室找我，你看怎么好？” 夏纱沫结结巴巴的说：“可....可不可以等明天.....等明天再......” “不可以。”程晓羽摇头，一把将自己的书包塞进夏纱沫的怀里，“那你在教室等我，我打下课铃了就回来.....” ------------ 第二十五章 沙与沫（2） 程晓羽逆着人流跑回教室的时候，正值晚高峰。在走廊上可以看到校门口的马路上车水马龙，公园里一片翠绿在迎风招展，杨树河像是一条鎏金的彩带，穿过了层叠的楼宇与二环高架之间，挂在不远处的太阳像是正在融化的金色冰淇淋。 他回过头，窗户边稍稍垂着头的夏纱沫，在斜阳残照中如同漫画剪影。 落日、教室的课桌椅还有那个让你为之心跳的少女，真是少年时代最美好的回忆。 程晓羽放慢了脚步，平息了一下略微急促的呼吸，不由的想起了那首《等你下课》，只是透过窗户看到夏纱沫很是局促的姿态，就觉得夏纱沫是肯定不会想要等他下课的。 进了后门，程晓羽在夏纱沫怯怯的眼神中挥了下手，“嗨！” 夏纱沫像是遇到了会调戏民女的纨绔公子哥，抱紧了一下手中的蓝色多啦A梦书包，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你叫我等你有什么事？” 程晓羽缓缓的走到了夏纱沫旁边的座位坐下，先是抬手扇了两下风，大概是跑的太急了的原因，感觉到喉咙干涩，程晓羽有些后悔没有买两瓶可乐，这个时候坐在课桌上，就着落日中的城市，喝一口冰可乐应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眼下他就只能吞咽了几口口水，瞧着像兔子般胆小，稍稍受点惊吓就收起耳朵蜷缩身体的女孩子，尽量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柔声问道：“你叫summer？” 程晓羽哪里知道自己现在这口气就像是哄骗小白兔开门的狼外婆。这叫夏纱沫更是警惕，看都不敢看程晓羽，又抱紧了一些她那个边都磨花了的多啦A梦书包，像是害怕他抢走一般，小声的辩解道：“不是summer的意思，是浣纱的纱，泡沫的沫。” 程晓羽笑着说：“哦~~！我还以为你是在夏天出生，是两个夏天，又或者出生在沙漠附近，所以叫做夏沙漠呢！没想到竟是‘浣纱’的‘纱’，‘泡沫’的‘沫’......” 夏纱沫摇了摇头，两个捆着红头绳的粗麻花辫在灼热的空气中也随之摇晃，“‘纱沫’是来自纪伯伦的诗《沙与沫》。” “可纪伯伦的诗不是‘沙漠’的‘沙’吗？”程晓羽觉得又歧义，立刻又补充道，“‘沙子’的‘沙’.....” “原本我妈是写的沙漠......”夏纱沫也被程晓羽带进了沟里，她也顿了一下，才纠正过来，“写的是‘沙子’的‘沙’，但在户口本上录入的时候录错了，录成了‘浣纱’的‘纱’，她也没有注意，后来发现了，觉得‘纱’字也不错，加上改名字麻烦，也就没有改....”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早知道是这样的话.....”程晓羽挺直胸膛，用朗诵腔吟诵了起来，“我永远漫步在这些海岸上，在细沙和泡沫之间。高涨的潮水抹去我的足迹，海风也将泡沫拂去，但是，海与岸将永恒.....” 夏纱沫有些惊讶，她抬起头看着程晓羽红着脸说：“你读过？” 程晓羽瞧了眼夏纱沫攥的紧紧的书包，笑着自我嘲讽道：“开玩笑，虽然我是纨绔子弟复礼恶少，但没有点文学修养，那只配当街溜子、地主家的傻儿子，咱可是正儿八经的红色贵族，说英文都必须带卷舌儿化音.....” 夏纱沫听到程晓羽开玩笑，又低下了头，小声说道：“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得快点说，我得.....得快点回家.....” “好吧！夏天......作为文艺委员你对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夏纱沫显然对应付程晓羽这种无赖没有一点经验，有些慌乱的低声说：“那我该怎么办？还有我叫纱沫，浣纱的纱，泡沫的沫。”她的声音温柔的相当胆怯，可语气却又无比坚持。 程晓羽觉得夏纱沫的声色其实很漂亮，虽然只是说话，却能感觉到弹性和张力，至于其他的方面，可能要听夏纱沫开口唱歌之后才能了解。这让他有所期待了起来，起身将椅子转向了夏纱沫，跨坐着问：“我只知道你会古筝，那么除了古筝之外，你还会什么呢？” 夏纱沫小声回答道：“我古筝水平也就一般，很久没有练习了。” “琵琶呢？”程晓羽又问。 夏纱沫点头，“琵琶也会一些。” “西洋乐器会吗？” 夏纱沫摇头。 “那唱歌你会不会？” 夏纱沫犹豫了一下，勾着脑袋轻轻的摇了摇头。 程晓羽有些失望，他想要不要夏纱沫唱两句听看看，回忆起王欧的惨剧，叹了口气说道：“那可糟糕了。” “还....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夏纱沫涨红了脸，白皙的脸蛋比窗户外面的夕阳还要红，“我真....真的要回家了。” 程晓羽站了起来，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班级里还有哪些人会乐器和会唱歌的？尤其是架子鼓。” 看到程晓羽站了起来，夏纱沫也抱着书包站了起来，她期期艾艾的说道：“这个我知道的也不多，好像韩子瑜不仅会跳舞也会钢琴，还有岳婵娟和郭茹洁也学过钢琴，班长李梓轩会吹口琴.......架子鼓的话，真不知道.....”似乎注意到程晓羽正看着她，她又垂下了头，小声说，“擅长乐器的都不会来我们学校，除了苏虞兮.......” 夏纱沫的话真是让程晓羽如坠冰窖，他发现自己还真是低估了在班级里组乐队的难度，看到夏纱沫急于离开的神色，顿时也没有太多心思请夏纱沫随便唱两声了，抓了抓头发，有些沮丧的说道：“好吧！也许我真该放弃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夏纱沫瞥了眼后门轻声问：“那.....那我可以走了么？” “可以，可以。”程晓羽连连点头，“不好意思，耽误你回家的时间了。” 夏纱沫将自己那个旧哆啦A梦书包背着肩膀上，然后把程晓羽簇新的昂贵MIKIhouse书包递给了他，“喏！这是你的书包。” 程晓羽接过书包笑着说道：“谢谢。” “不.....不用谢！”夏纱沫走出座位，迈着纤长的腿快步走出了教室后门。 程晓羽单手提着书包跟了出去，夏纱沫在长长的走廊中已经走了好几步远。 夕照之下，影子和她变成了时光里缓慢移动着的分针与秒针，绿色的树荫里飞起了一群鸟雀，汽车的喇叭声在隐约中此起彼伏。 他看着夏纱沫的背影大声说道：“summer，我要有事情在找你。或者你要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我说。” “哦~”夏纱沫先是应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样不太好，她又停下脚步，回头对程晓羽说道：“好的。但是可不可以叫我夏纱沫。” 程晓羽笑了下，挥了挥手说道：“明天见，纱沫！” 夏纱沫推了下她鼻梁上厚厚的金属眼镜，想要说点什么，还是转身快走到了楼梯口，抓着楼梯扶手，风风火火的下了楼。 程晓羽心想：夏纱沫看上去去文文静静的，却是个急性子。他不紧不慢的走向了楼梯，楼道里全是夏纱沫急促的脚步声。等他走出教学楼，刚好看见夏纱沫推着一辆橘红色的女式自行车从自行车棚那边走出来。 即便这个时间点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夏纱沫也没有违反校规，在校道上骑自行车，而是推着自行车一路向着大门口小跑，两根乌黑的麻花辫在背后甩成了青春的音符。 程晓羽中午的时候还因为顾漫婷觉得青春期的少女其实是种很麻烦的生物，哪里有善解人意的成熟女性那般可人，此刻却觉得少女也有种别具一格的青涩意蕴。 转念又想到一天下来什么事也没有能做成，乐队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程晓羽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难道真得放弃组乐队这个想法？” —————————————————————————— 程晓羽在学校练琴又练了一个小时才回家。刚开始吃晚饭，就收到了王欧发来的短信，问他晚上和夏纱沫聊的怎么样，是不是搞定了乐队第二个成员。他只回了个“没”字，王欧就马上打了电话过来。 这天晚上就他一个人在餐厅吃饭，苏虞兮早已经吃过了，苏长河和周佩佩还没有回来，程晓羽便按了接听。没有任何寒暄，王欧心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侬到底有么得办法的啦！” 程晓羽稍稍拉远耳朵和扬声器的距离，隔空翻了个白眼说道：“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啊？” “册那，我还不是替你着想，你不知道李梓轩这小比样子在你背后说你坏话的嘴脸多恶心啦！” “他说我坏话不随便他怎么说，你说普通话就好。” “靠！他都嘲笑你是废物二世祖，傻逼香蕉人，还说你不过是个.....”王欧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算了，不说了！” 程晓羽知道李梓轩肯定说他是私生子，网络上也不是没报道过，便若无其事的说：“骂！随便他骂。” “他都敢跟人家打赌说你要是能组个乐队出来，他就在操场裸奔了，你不给他来个正义的制裁？” “无聊，他裸奔有谁愿意看啊！” 王欧满腔幽怨的说道：“我挺愿意看的。” 程晓羽狐疑的问：“不会是你和李梓轩打赌吧？” “艹！别提了，啊！放学之后，我和李梓轩他们在操场打篮球，莫名其妙的就吵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就提到了你，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打了赌.....兄弟，我的人生就靠你了啊！你要是输了，我可就只有通向天台的一条路可以走了啊！” “兄弟！你听哥的不，打赌的东西都是虚的，这里面水很深，你把握不住！赶紧跟人家道个歉，说你只是一时糊涂！” “别！别！别！我现在只想听到你说组个乐队没问题！然后李梓轩那个小比赶紧给我去操场裸奔！” “问题太大了啊！兄弟，我把电话号码挂在黑板上挂了一下午，都没有人给我打个电话。” “我这不是打了吗？” “你打有用吗？” “你不是说至少还有夏纱沫吗？有了夏纱沫，你再找一个人不就凑够了三个人。你自己说一个乐队只要三个人就够了的！实在不行我也可以上！” “哪里这么容易！” “你别吓我！今天可是你说的什么，男人不能轻易说放弃什么的......” “但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也不能犹豫，犹豫它就会败北......的更快。” “程晓羽，我胆子小，你还要这样.....我就要抑郁了啊！” “别耽误我吃饭啊！兄弟！” “你这人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啊！禽兽啊！我为了你和敌人英勇战斗，你在背后戳我刀子。” 王欧在电话里的哀嚎导致手机都在震，程晓羽只能再拉远点距离，没好气的说道：“你明明就是因为顾漫婷和李梓轩不对付，在这里哄鬼呢！” “程晓羽，还是兄弟不？” “怎么？是兄弟就去砍你啊！” “无论如何你都给我把这乐队给组成了！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直说！” “我也想啊！先不说主唱，问题是班级里连会乐器的都没有几个。” “你要会什么乐器的？” “架子鼓！最重要的就是架子鼓！主唱没有的话，我勉强还能自己上，其他的乐器就是吉他，夏纱沫说她会琵琶，琵琶和吉他一样都是采用的十二平均韵律，弦位也都是不变的，简单点的旋律交给她肯定没什么问题，但要是有专业的吉他手就更好。反正第一是架子鼓，第二是吉他，贝斯有没有都无所谓了，我可以弄个合成器去配......” “你别整这些专业名词，我也听不懂，反正架子鼓和吉他是吧？我明天就去跟你调查！你可千万别给我拉胯啊！” “你只要能找到会架子鼓的，这个乐队我就给你弄起来，保证送李梓轩去操场裸奔！” “行！行！”王欧在电话那头僵了一下，“靠！怎么现在变成我跟你去找队员了啊！！” “那是因为你爱上了别人的女人，兄弟。” 王欧“啪”的一声，直接挂了电话，速度很快。 ------------ 第二十六章 沙与沫（3） 整个上午的课间程晓羽都没有看见过王欧的人影，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搞调查去了。等到了中午的时候，王欧第一时间拉上程晓羽说去食堂。 从后门路过夏纱沫的座位时，程晓羽叫王欧先去排队，他在门口等了一会，直到班级里的人差不多走完，才掉头又回到教室，恰好就看见夏纱沫从座位里面拿出了她的粉色机器猫饭盒。 程晓羽心想看样子夏纱沫很喜欢蓝胖子啊，他走到夏纱沫的课桌旁边，故作不经意的样子笑着说道：“summer，你不去食堂吗？要不一起好了，我请客.....” 夏纱沫扭头看到是程晓羽，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像颗含羞草一样立刻就低下了头，避开了程晓羽的视线，小声说道：“你又喊错了。” 程晓羽站到了夏纱沫的前面，微笑着说道：“我是叫的纱沫啊！不是summer.....只是念快了听起来像是summer....” “我是叫夏~纱~沫~，不是纱沫，也不是summer。”夏纱沫闷声闷气的说。 见夏纱沫确实很介意这件事，程晓羽便说道：“好！夏纱沫同学！那一起去食堂吃饭啊！顺便商量一下文艺汇演的事情？” 夏纱沫使劲的摇了摇头，“谢谢你，我自己带了饭。” 程晓羽其实知道自己不可能叫的动夏纱沫，却也深知和夏纱沫这样的女孩打交道，得循序渐进。在程晓羽看来夏纱沫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是挺好说话的那种，她拒绝你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总会有机会。就算夏纱沫一直在吃饭这件事上拒绝他，那么在其他事情方面，也就没有那么好拒绝了。想要和夏纱沫这样内向的女孩子建立不错的关系，死皮赖脸点绝对是没错的。 因此程晓羽也不强求，笑了下说道：“那好，我先去食堂了。下次要再请你，你可不许拒绝了啊！” 夏纱沫也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快去吧！” 程晓羽又从后门快步走出了教室，经过夏纱沫窗边的时候，扭头看到夏纱沫打开饭盒，里面装着两个做成熊猫样子的海苔饭团，一个像是模具倒出来的太阳蛋，两粒圆滚滚的肉丸子，还有几颗红彤彤的圣女果。菜式简单也不多，摆盘和造型却可爱极了，像是漫画书里才会出现的日夲幼稚园小孩的盒饭。 “好看是好看，可营养还是不够啊！难怪这么瘦....”程晓羽稍稍抬头看向了夏纱沫，她的唇角挂着一丝满足的笑容，似乎摆在她面前的是什么山珍海味。从饭盒盖子里拿起筷子时，她还拨弄了一下做成小熊脑袋的紫菜饭团，对着饭团念叨了几句话。 从口型看是“对不起”、“要吃掉你”之类的幼稚话语。程晓羽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立刻又爱心泛滥了起来，非常的想要为这个软萌羞怯的女孩做点什么。不过想起夏纱沫对自己名字的坚持，他又觉得夏纱沫也许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特别软弱的女生。 程晓羽在窗边出神了那么几秒，就在夏纱沫即将抬头的时候，他赶紧转身，不想要夏纱沫注意到他的窥探，匆匆朝着楼梯口跑了过去。 ——————————————————————— 等到了食堂，王欧正坐在他们经常坐的位置冲着他招手。程晓羽快步走了过去，看到桌子上两荤素菜都给他打好了，连忙坐下说了声“谢谢”。 “靠，你干什么去了？” “上厕所。”程晓羽夹了块红肠笑着说。 “难怪！”王欧丝毫不忌讳，他压低声音说道，“好消息，经过本大特工一上午打探，找到了一点线索。” “什么线索？” “乐队啊！” “我知道，”程晓羽说，“我就是问是吉他、架子鼓还是主唱？” “那我就不清楚了。”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说道：“那你是找了个寂寞啊？” “靠，你倒是听我说完啊。” 程晓羽放下了筷子，凝视着王欧。 王欧愣了一下，也放下了筷子，疑惑的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程晓羽无语，没好气的说道：“我在等你说完啊！” “哦！哦！”王欧这才反应过来，“你现在这幽默感我有点把握不住.....” “别光知道偷梗，说重点，说重点.....” “什么叫偷梗？”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我的哥，你倒是先说你打听到了什么线索啊！” “这可是至关重要的大消息，”王欧再次压低声音，“你知道陈浩然吧？” “当然知道，我们班的第一名嘛。” “对！就是他！” “他怎么了？”程晓羽忍不住埋怨道，“兄弟，别吊胃口了啊！” “我跟你说，据说他好像参加过乐队。” “那他是什么位置的？吉他手？贝斯手？鼓手？键盘手？主唱？” “这个还有待继续调查。” 程晓羽严肃的说：“工作做的不错。再探再报......” “靠！你气定神闲悠然自得，老子却为了你上蹿下跳的找人，你真是茅坑了撑杆跳——过粪了啊！” “兄弟，你偷梗有一手的。” “偷梗就是学你说话？” 程晓羽点头，“差不多的意思吧！” “不，不.....”王欧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凭什么优哉游哉的坐享其成？” “因为我组不成乐队，我无所谓。”程晓羽呵呵一笑，“有些人那就不是去天台，就得要去操场....” 王欧又骂了一声“艹”，愤愤不平的说道：“老子真是遇人不淑！” —————————————————————————— 吃完饭，程晓羽又特意去小卖部买了几块巧克力和三瓶豆奶。塞了一瓶给王欧，王欧没有接，摆了摆手说道：“刚喝完可乐，喝不下。” “不喝也得给我拿着。” 王欧很是莫名其妙的“哦！”了一声，还是接过了豆奶，跟着程晓羽往教学楼走。 等到了五楼，程晓羽低声说道：“今天走前门进去。等下记得打下配合，就说夏纱沫看不起我，不愿意吃我买的东西。” “你干嘛啊？怎么今天神神叨叨的。” “别问这么多废话。”程晓羽抓着两瓶豆奶带头进了前门，并且还是从一组和二组之间的过道向着教室后面走。 此时夏纱沫也吃完了饭，正坐在座位上看书。程晓羽走过夏纱沫的课桌前时，很随意的把豆奶放在了夏纱沫的桌子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德芙放在豆奶边，“夏纱沫同学，你的。” 夏纱沫从书本之间抬起头，很是意外的看了看程晓羽，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连忙拒绝道：“不....不用.....我已经吃饱了。” “昨天我耽误了你那么久的时间，这是补偿。” 夏纱沫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将豆奶和巧克力都拿了起来朝程晓羽递了回去，“我那是应该的，本来章老师就说叫你有什么事情就找我。” “你要非不要，那我明天请你吃食堂，你可得答应.....” 夏纱沫举着豆奶和巧克力继续摇头。 程晓羽回头瞥了眼王欧，说道：“王欧你看，我就说你得向夏纱沫同学学习，作为班干部夏纱沫同学是多么的高风亮节，绝对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王欧看了下手中的豆奶，表情呆滞了一下，“啊！？我......” 程晓羽眨了眨眼睛。 王欧反应了过来，立刻“哈哈”大笑，嘲讽道：“人家夏纱沫就是看不起你，觉得你是复礼恶少，纨绔子弟才不愿意喝你的奶，吃你的东西.....” 程晓羽故作大惊小怪的说：“什么叫喝我的奶？这是我的奶吗？这明明豆奶！”说着他看向了想笑又不敢笑的夏纱沫，“文艺委员大人，你要是不嫌弃我的话，就给个面子.....” 夏纱沫被程晓羽弄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红着脸，站在座位里很是窘迫。 程晓羽笑了笑说道：“我不管那么多了啊！就谢谢文艺委员大人赏脸。” 说完程晓羽就头也不回的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夏纱沫不得已，只能拿着豆奶和巧克力重新坐回座位。 等坐下之后，王欧眉开眼笑的小声说道：“怎么？你对夏纱沫有意思？” 程晓羽摇头，“你懂个屁，我这个乐队搞不搞的成，最后还不是得看夏纱沫，肯定要和她把关系搞好了！” “也是。”王欧点了点头，“可两块巧克力，一瓶豆奶就能把夏纱沫搞定？” 程晓羽痛心疾首的说道：“就你这榆木脑袋，怕是真竞争不过李梓轩了。” “靠~~~”王欧本来想骂人，转了个调，还是不耻下问道，“什.....什么意思？” “不管你想要和谁建立一段良好的关系，都得从细小的事情开始做起，难道我一开始就跟夏纱沫送手机、送包吗？我送了她也不会要啊！感情是一个递进的过程，因此它需要渐进似的互动，昨天夏纱沫放学为我解答了问题，我今天请她喝瓶豆奶。后天我再找她帮个什么微不足道的小忙，她能拒绝我吗？只要她不拒绝，那么我就又有了和她互动的理由.....”程晓羽好整以暇的说，“懂不懂？” 王欧瞠目结舌，竖起了大拇指说道：“高！实在是高啊！程晓羽，我还真小看了你，一套又一套的.....” “跟你上了课，不收你学费，你赶紧把陈浩然的情况给调查清楚。” 王欧看了眼陈浩然的座位，小声说道：“放心吧！保证跟你调查的明明白白......” ------------ 第二十七章 青春纪念册（1） 前世的程晓羽，性子属于那种玩世不恭中有些惫懒的半湿咸鱼，除了对音乐和女人永远心怀热忱，对其他事物兴趣深究下来，往往根源还是依然落在了“音乐”和“女人”身上。 比如看哲学书是为了泡妞和写出更好的音乐；旅行是为了寻找灵感以及见识各地的风土情人，没错的，是“情人”，不是“人情”。就连研究电影和工作，选择的重点，也归结于“音乐”和“女人”这两点上...... 爱好单一，所以程晓羽是很无聊的人吗？ 当然不是，对程晓羽来说，人生短暂，如同夏蝉，钟情的事情有那么一两桩，也就足够抵御世间的种种无常了。 现世的程晓羽，自然没有如此深刻的认知，但音乐却是流淌在血液中的本能。因此即便搞乐队这事，看起来完全没有可行性，他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 下午第一节课下了课，王欧去打探有关陈浩然的消息。程晓羽也没有坐以待毙，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王欧身上，拿出了在校门口文具店精挑细选的同学录和笔，跑到了第一组第一个同学旁边，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同学......” 长着青春痘的男生瞟了程晓羽一眼，很是意外，冷淡的问道：“什么事情？” 程晓羽也不在乎对方态度不佳，依旧摆出很真诚的服务式微笑，“我对班级里的同学还不是很熟悉，希望现在还能认识一下。”伸出手握着拳，说道，“你好，我叫程晓羽......” 青春痘男生愣了一下，满脸疑惑不解。 程晓羽偏了下头，摇晃了一下拳头，满腔热情的说道：“come on.....bro.....” 这和西式的打招呼方式让青春痘男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最终还是红着脸和程晓羽碰了一下拳，有些紧张的说道：“我....我叫....刘云韬。” “认识你很高兴.....”程晓羽将手中的封面上写着《青春纪念册》的同学录放在刘云韬的桌子上，“高中只剩下一年了，上个学期因为病的原因也没有来学校，就想着多和大家沟通一下，增进了解解，消除误会。” 刘云韬瞧着粉色封面，上面画着蓝天、白云、教学楼、自行车漫画的《青春纪念册》，表情有些呆滞，因为实在太少女了，一个男生用这么少女的同学录，着实有点娘， 程晓羽也不想这样，但找了好几多本同学录，就这种需要填写的信息最详细，不仅有什么喜欢的明星、喜欢的电影，还有喜欢的音乐，妥妥的就是调查问卷。 见刘云韬眼神诧异，程晓羽连忙甩锅，“王欧那个娘炮给我选的。” 刘云韬露出一个恶寒的表情，翻开同学录说：“那.....那..是要我写赠言吗？” 程晓羽笑着说：“差不多吧！还有就是旁边的好友档案，兴趣爱好特长什么的也填一下，这样大家才能对彼此有个初步的印象.....”他将手中的钢笔又递了过去，“要笔吗？” 刘云韬连忙说：“不用，不用....”打开文具盒拿出了自己的笔，开始刷刷的写了起来。 程晓羽一边偷瞄，一边旁敲侧击的问：“喜欢流行音乐吗？” “还行吧。” “有没有喜欢的明星和乐队？” “我比较喜欢张涵影.....” “哦~~就是那个唱《光》的女歌手是吧？” “嗯~~” “那你喜欢摇滚乐吗？” “摇滚乐？”刘云韬摇了摇头，“没怎么听过。” “喜欢唱歌吗？” “也还好吧......” ............... 等刘云韬写完，程晓羽又像是推销员一样，满脸笑容的转到了第二组第一个位置的女同学的坐位边，还是同样差不多的对白，将同学录递了过去，不动声色的开始套取对方的兴趣爱好等一系列资料。 等到上课铃响，程晓羽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麻了，不由得就怀念起了前世那些无孔不入的各种软件，哪里需要他费这种力气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收集资料？请个黑客随便在网上总结一下数据，做个班级画像，分分钟就把班级同学的兴趣爱好性格特长给你整的明明白白。 现在虽然已经有QQ了，但在高中生人群中QQ还没有成为主要的通讯工具，毕竟这个时候QQ还不能上手机，远不如短信来得方便。就算能上，就程晓羽观察，班里有手机的同学也不算特别多，眼下这个年代手机还没有成为必需品。 第一节课的课间，程晓羽只完成五个同学的调查。他也不心急，第二节课下课又拿起了他的《青春纪念册》和笔，走到第二组第三个座位准备继续套路这些单纯同学，没有人猜到他在打什么注意。 程晓羽走到走廊中间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下一个目标是班花候选人之一的韩子瑜坐，对方正低着头发短信，表情没什么温度，他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了很可能会碰钉子。 退缩是不可能退缩的，程晓羽在心里做了准备，就走到了韩子瑜的面前，笑意盈盈的开了口：“你好，同学......” 果然如程晓羽所料，韩子瑜看都没有看程晓羽，拿着手机继续发短信，板着个脸无动于衷，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程晓羽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好，韩子瑜同学！” 韩子瑜还是没有抬头，冷声说道：“同学录不写。” 隔了没多远的李梓轩看到程晓羽吃瘪，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还开口嘲笑道：“程晓羽，你就开始写同学录，不是因为‘文艺汇演’的事情太丢脸了，想要转学吧？” 程晓羽懒得理会李梓轩，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韩子瑜冷笑一声，用霸道总裁的口气说道：“真不写吗？” 程晓羽的嚣张终于引起了韩子瑜的注意，她抬起了头，打量了一下程晓羽，冷哼一声，很是不屑的说道：“我就是不写，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我就......”程晓羽收敛严肃的表情，抬手摸了摸头，语气卑微的说，“我就....等下再来，问问看你回心转意了没有.....” 这突如其来的神转折反而弄的有些生气的韩子瑜懵住了，张了下抹了唇膏的红润小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旁边的围观群众也发出了笑声，莫名其妙紧张起来的气氛，一下又被程晓羽莫名其妙的消解于无形。 “不好意思，打扰了。那我就下节课再来问看看，你愿不愿意写一下.....” 程晓羽也不拖泥带水，留着韩子瑜留在座位上继续懵逼，扭身就看向了韩子瑜旁边，第一组的一个短发女生，这个女同学倒是很好说话，看到程晓羽转过身，直接伸出了手，接过《青春纪念册》，笑着说道：“我叫涂雅雯。” 程晓羽点头哈腰的说道：“你好涂雅雯同学，我程晓羽，很高兴再次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再次认识你，”涂雅雯拿起笔翻开了同学录，找到空白的页面开始写了起来，“你真逗.....” “没错。”程晓羽笑着点头，“没错，我就是猴子请来的逗比。” .............. 程晓羽扬着笑脸一个又一个的套路下去，终于在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第一组和第二组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排的两个人。 历史老师刚走，程晓羽就拿着《青春纪念册》和笔径直朝着韩子瑜走了过去。他还没有走到的时候，班级里的同学就开始笑。程晓羽视若无睹，走到韩子瑜的面前故作谄媚的问道：“韩子瑜同学，那你现在可以帮我写同学录了吗？” 韩子瑜在一片笑声中，俏丽白皙的小脸染上了一片红晕，她甩了程晓羽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不可以。”虽说还是拒绝了程晓羽，但语气和态度已经和上一次全然不同了。 程晓羽更不介意，点头说道：“没关系，现在没想好没关系。那我下节课课间再来问.....” 周围的同学笑的更厉害了。 此时李梓轩却夹在其中冷不丁的嘲笑道：“程晓羽你脸皮也太厚了吧？别人韩子瑜都不想跟你写了，你还纠缠人家？” 这一次程晓羽没有置之不理，他停住了脚步看向了李梓轩，也笑着说道：“昨天顾漫婷还不是骂了你，你今天不跟舔狗似的和顾漫婷说话来着？” 李梓轩哪里想得到程晓羽反应这么快，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怒道：“我和顾漫婷......” “怎么？你和顾漫婷关系不一般？难道不和我跟韩子瑜的关系一样是纯洁的同学关系？” “纯洁的同学关系”这个阴阳怪气的话说出来，又是引起了一阵爆笑。 李梓轩却被程晓羽堵到话都说不出来，俊朗的面孔被气的煞白，却咬牙切齿的说不出话来。 程晓羽则长叹了一声，摇着头说道：“我看你当舔狗的模样，颇有我幼儿园时候的神韵。” 教室里再次爆发了哄堂大笑。 除了顾漫婷又被程晓羽气得趴在了桌子上，头都不敢抬起来。就连韩子瑜也忍不住低着头掩嘴轻笑。 程晓羽三言两语怼得李梓轩说不出话来，也就没有继续理会李梓轩，在吃瓜群众的笑声中沿着走廊走到了夏纱沫的面前，将《青春纪念册》摆在了夏纱沫的桌子上，冲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到你了哦~夏纱沫同学。” 夏纱沫翻开桌子上少女心十足的同学录，看到除了“留言版”的页面，还有一整页是“好友档案”，上面除了姓名、绰号、生日、星座，还有喜欢的明星、喜欢的食物、喜欢的运动、喜欢的音乐，以及兴趣和爱好等很详细的填写栏目。 看上去整个就一调查问卷，一般来说“同学录”也就姓名、星座、生日什么的，根本没有这么详细，于是夏纱沫立刻就明白了程晓羽的意思，愣了一下说：“原来.....” 程晓羽连忙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嘻嘻的小声说道：“别说出来。” 夏纱沫抬起头，有些怯怯的细声问：“那....那我还要写吗？” “写，当然要写。”程晓羽主动帮夏纱沫将同学录翻到最后一页，“也确实是为了增进一下我和同学们之间的了解嘛！作为复礼恶少，可不能拉远了和同学们的距离....” 夏纱沫被程晓羽逗的掩嘴轻笑，忍了好一会，才埋头开始一笔一划认真的写了起来。姓名：夏纱沫，生日：91年3月9日，身高：173，绰号：“无”..... 看到夏纱沫就连绰号一栏都认认真真的写上“无”，程晓羽微笑了一下。她的笔迹小巧娟秀，可比程晓羽写的好看多了，所以程晓羽看夏纱沫写字也不乏味。 当看到夏纱沫在最喜欢的音乐那一栏，写下《the phantom of the opera》，程晓羽稍稍惊讶了一下，“欸？你最喜欢《歌剧魅影》？” 夏纱沫没有抬头，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我不怎么听流行歌，我妈妈在尚海歌舞剧院工作......” “难怪。”程晓羽微笑了一下，“在镁国的时候，我妈妈也是在旧金山歌剧院工作。” 听到“旧金山歌剧院”夏纱沫扬起了头，目光灼灼，“旧金山歌剧院！？你妈妈是歌剧演员？” 这还是夏纱沫第一次主动提问题，语气还很有点小兴奋的样子，很显然夏纱沫对歌剧那不是一般的有兴趣，甚至知道旧金山歌剧院属于殿堂级的歌剧院，是世界上最好的歌剧院之一。 程晓羽瞧在眼里，却也没有多想，喜欢歌剧的高中生确实不多，但也算不上奇怪，会唱才奇怪。于是他笑着说道：“不，不是，她是钢琴老师，不过在旧金山歌剧院工作过而已。” 夏纱沫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过头了，微红着脸颊避开了程晓羽饶有兴致的视线，低下头慌慌张张的继续写同学录，“我就是听到旧金山歌剧院激动了一下.....”顿了一下，她小心翼翼的问，“那你喜欢歌剧吗？” 程晓羽已经习惯了夏纱沫动不动就含羞，笑着说道：“我什么音乐都喜欢，不过最喜欢的可能还是爵士、R&B、摇滚还有一些比较实验、比较前卫的音乐类型.....” “这些......我都不是很懂。” “你要是想了解，我可你教你，或者我拿书给你看.....” 夏纱沫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摇了摇头，两根有些土气的麻花辫又被她甩的飞起，态度坚决的表示不需要。 程晓羽也没有再问，复礼的学生爱学习，肯定没有时间学这么些不会考的东西。 很快夏纱沫就写完了同学录，把本子递给了程晓羽，就在程晓羽要转身的时候，她稍稍有些急切的小声喊道：“等等。” 程晓羽见夏纱沫眉目间紧张的模样，低声问：“怎么了？” 夏纱沫瞥了眼她隔壁桌的人，想要用表情表达些什么，却因为那副厚重的眼镜力有未逮。 程晓羽一脸茫然。 夏纱沫满头大汗的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道：“我旁边的姜烁明和李梓轩关系很好，我开始听他说.....会刁难你.....” 程晓羽恍然大悟，笑了笑，轻声说道：“谢谢你，夏天。没关系的....”他丝毫没有犹豫，转身就笑着跟姜烁明打招呼道：“你好，同学！” 个头又高又壮的姜烁明一看就是打中锋的料，剃着个圆寸，像是樱木花道。他嚼着口香糖，大喇喇的勾了勾手，示意程晓羽把《青春纪念册》递给他。 程晓羽并没有因为姜烁明的无礼举动生气，而是把笔和同学录都放在了他的课桌上。 姜烁明瞧了眼粉色的少女心《青春纪念册》“哈哈”大笑，将同学录举了起来，“大家看看，程晓羽这个娘娘腔用的什么同学录.....” ------------ 第二十八章 青春纪念册（2） 看到姜烁明将自己的粉色《青春纪念册》举起来，说自己是个娘炮，程晓羽疑惑了一下，心中感慨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如此幼稚的攻击手段，大概也同样只有小孩子才会在意吧？ 反正现在的程晓羽毫不在意，他在全班同学目光之中，翘起了兰花指，点了一下高大强壮的姜烁明的胳膊，用弯弯腔说道：“小明！.....干嘛要骂人家娘娘腔啦！你好讨厌吼！人家也是男孩子的啦！！” 程晓羽做作表演，再次点燃了教室里的气氛，笑声此起彼伏。而对于程晓羽来说，只要自己不尴尬，那肯定尴尬的就变成了姜烁明。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姜烁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笑声中站在座位里不知所措了须臾，才咬了咬牙，将高举的粉色同学录扔在了地上，气急败坏的骂道：“真恶心！” 因为姜烁明的举动，教室里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觉得程晓羽这一下不会还能忍吧？都在等着两个人爆发冲突，好看更大的热闹。 程晓羽低头看了地上的同学录，心想：这就是复礼学生的最强攻击吗？实在是温柔的令人感动啊！ 心中好笑，程晓羽还是收敛了脸上的浅笑，弯腰将同学录从地上捡了起来，稍稍抬头注视着比他高一个脑袋的姜烁明，表情严肃的摇了摇头说道：“姜烁明同学，我不认可你的嘲笑和做法。一个男生娘不娘娘腔，不是从他的用的东西以及外表来判断的，男生也有权力喜欢粉色，也有权力喜欢少女漫画。而自身的长相什么的，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当然，一个男生娘不娘娘腔，也不是从他的衣着、言谈、爱不爱哭来判断的。苏格兰传统服饰中还有裙子，那苏格兰男人就不是男人了吗？我们尚海男人说话温温柔柔又怕老婆，难道就不是男人了吗？即便是有些男人爱哭，那又怎么了？凭什么规定男人就不许哭？男人也有受伤的时候、也有迈不过去的坎、也有想要流泪的时候，凭什么男人就不能喜欢哭？一定得扛着？你得明白，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男人，是从他的所作所为来判断的。有礼貌、有担当，有爱心的男人才是真男人。所以只有在面对弱小的时候会懂得谦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在遇到不平的事情敢于仗义执言的男人才是真男人。”他拍了拍手中沾染了一些灰尘的同学录，“我觉得像你这样欺负同学崇尚暴力的，一点也不男人....” 程晓羽说完，教室里仍然处在一片寂静中，没有人想到程晓羽不仅会搞笑，还这么能说，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佩服。 就连姜烁明都哑口无言，面露羞愧。 寂静中王欧第一个跳了起来，充分充当了一个捧哏的作用，大声说道：“说的实在是太棒了。”说完他鼓起了掌，几乎把巴掌都拍烂了。 在王欧的带动下，不少同学都鼓起了掌，这更是让姜烁明面红耳赤，做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缩回了座位里。 “我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程晓羽故作遗憾的低声说，“没必要这样的.....”说完他拿着他粉色的《青春纪念册》走回了座位坐下。 王欧将头埋在桌子下下面对程晓羽竖起了大拇指，用嘴型说道：“干得漂亮！”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小声回应道：“你抓进时间调查陈浩然，已经过去了两天了！还有十天就要进行筛选了。到时候组不了乐队，你就得上天堂了....哦~不对，天台.....” 王欧先是骂了句“艹”，随后比了个“OK”的手势，“已经有点眉目了！等下我就去找一个已经毕业了的学长，据说他知道陈浩然的一些事情.....” 程晓羽点头，从座位里拿起书包，走的时候还拍了下王欧的肩膀，说道：“能不能看李梓轩裸奔就看你的了！” ———————————————————————————— 程晓羽在音乐教室练琴练到忘我，直到听到了下课铃响，才停了下来，拿起脚边的可乐，喝了一大口。 校园的那边又响起了嘈杂的喧闹声，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高三放学的时候，汽车喇叭、自行车铃声、说话声....此起彼伏。 程晓羽停止了练习《哈农》，收敛心神，开始练习巴赫的《十二平均律》。他试着全身心投入，可练习《十二平均律》怎么都有点游离，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太吵的缘故，还是他一直都不那么喜欢《十二平均律》的缘故，他很难进入状态，手指越弹越僵硬。 于是他停了下来，活动了一下手指，打算休息几分钟。停止弹奏的瞬间，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窗边轻微的响动，程晓羽下意识的扭头望了过去，一个高瘦的身影在窗户边一闪而逝，只剩下两根扎着土气红头绳的麻花辫在窗棂边残留着的一抹倒影。 程晓羽瞬间就想到了夏纱沫，“可夏纱沫为什么过来？”他有些疑惑，挪了下琴凳，起身快步向着门口走去，将身子探出门外，果然看到了夏纱沫正慌慌张张的向着走廊的尽头走。 学校里像夏纱沫这么高的女生本来就少，而且正在晃荡的两根又粗又亮的麻花辫更是出卖了她，程晓羽喊道：“夏天？” 夏纱沫在走廊尽头的廊柱边停住了脚步，隔了好半晌她才回过头来，小声说道：“我....我叫夏纱沫.....” 程晓羽微笑，“夏纱沫同学，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情？” 夏纱沫摇头，“没....没事.....” “欸~”程晓羽从音乐教室走了出来，“说谎可不是好学生！” 夏纱沫双手提着蓝胖子书包，羞怯的低下了头，“我~~我~~~” 程晓羽笑着问：“是不是有关文艺汇演的事情找我说？” 夏纱沫抬头，发现程晓羽竟然已经走到了眼前，被吓得情不自禁的朝后面退了一步。然而她的背后就是台阶，于是她立刻就失去了平衡，向着后面仰倒。 程晓羽喊了声“小心”，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夏纱沫的胳膊，将她即将倾倒的身体给扯了回来。 大概用力有些猛的原因，夏纱沫带着茉莉花的香气直接扑进了程晓羽的怀里，架在鼻梁上眼镜滑落到两个人身体的夹缝中间。 她的身体很瘦弱，却很柔软，有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少女触感。程晓羽稍稍低头，此时夕阳的光在夏纱沫的背后，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在廊柱的阴影中熠熠生辉。这一刻程晓羽看呆了，他这才发现，夏纱沫其实比他想象的更好看，有种至纯至真的魅惑，就像是陶渊明的诗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令人情不自禁的神往。 夏纱沫也被猝不及防的意外吓呆住了，在程晓羽的怀抱里僵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白皙的脸颊瞬间就燃起了比晚霞还要绚烂的焰火。她慌忙推开程晓羽，却忘记了眼镜还卡在两个人中间，“啪”的一声，那副镜片厚实的金属眼镜就掉在了水磨石地面，摔出了裂纹。 两个人又同时弯腰去捡，于是头又撞在了一起，“嘭”的闷声撞击后，两个人都轻叫了一声，各自一屁股坐在地上。 程晓羽揉着脑袋倒抽了一口冷气，见夏纱沫也抱着脑袋在地上摸那副眼镜，他连忙推了下自己的塑料眼镜，将夏纱沫的金属眼镜从地上捡了起来，递给夏纱沫，“不好意思，我的错，眼镜给你摔坏了......” 夏纱沫放下揉着小脑袋的纤细素手，将眼镜戴好，像是蚊子哼哼一般的说道：“是我.....是我太.....不小心了.....” ------------ 第二十九章 沙与沫（4） “不....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吓到了你，你也不会退那一步.....”说着程晓羽撑着水磨石地板站了起来，低头看到夏纱沫正鸭子坐在水磨石地板上，两截圆润纤长如莲藕般的小腿露在百褶裙的外面，叫人目眩神迷。 程晓羽不久前才犯过非礼勿视的错误，立刻就抬眼，却又看到夏纱沫那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以及白衬衣下微微起伏的身线，猛然间回忆起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触感，指尖便泛起了那只属于少女的特有的柔韧感觉。 心旌摇荡之下，程晓羽依旧保持了一个绅士应该有的做派，礼貌的向着夏纱沫伸出手。 夏纱沫表情慌乱的摇头，拒绝了程晓羽的好意，自己慢慢的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裙子，她低着头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错。” “别.....别.....真的是我的错，”程晓羽故作悲惨的模样，“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真不让我承认错误，明天学校又会流传什么复礼恶少程晓羽欺负良家少女的传闻。” 夏纱沫勾着下巴掩唇偷偷轻笑，笑声如美妙的竖琴叮咚，“程晓羽，你说话好有趣。”她顿了一下，低声说，“不像我.....” 程晓羽挠了挠头，“有趣吗？” “我记得上个学期你都不说话的，也不和别人交流.....”夏纱沫稍稍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呢？” “我觉得吧，这种改变也不一定就是好事，祸从口出嘛，你看我以前不怎么说话，就不会得罪任何人。现在话多，就惹了好多人对我不满，像是李梓轩啊！顾漫婷啊！韩子瑜啊！今天又惹了姜烁明.....哈哈.....”程晓羽笑了笑，“所以像我这样刻意搞娱乐效果的人，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可怜的喜剧人罢了，不会有人真心想和我做朋友的，他们只是把我当笑话.....” 夏纱沫低头，轻轻的说：“也不一定。” “哦~？”程晓羽微笑，“那你想要和我......” 夏纱沫匆忙的打断了程晓羽的话，结结巴巴的问道：“既然....既然....你...知道...会是这样，为...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就像开始，我都告诉你了姜烁明可能会为难你，你干嘛....还要找他写同学录呢？” 程晓羽沉默，心想：谁又真的想要做一个喜剧人呢？ 可谁又能告诉我，我究竟是谁，该是一个怎么样的程晓羽？ 也许我还是在害怕彻底的丢掉那个音乐总监的自己，所以不停的在提醒自己。 那记忆对我而言又算什么？ 当我的身份发生了改变，那些记忆是否还重要？ 那些记忆它是我人生的内容，还是度量？ ......... 程晓羽陷入了思考，一时之间竟走了神。 寂静中，夏纱沫很是紧张的说道：“如果....如果.....这个问题让你很为难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程晓羽回过神来，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只是刚才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罢了....” “有意思？”夏纱沫不解。 “对我来说，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吧！我以前一直很自闭，现在不太想要回到那种状态，所以会下意识的去做一些以前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 夏纱沫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程晓羽继续说道，“至于姜烁明的事情，首先，我并不害怕他为难我；其次呢，对我来说能组成乐队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什么都无关紧要.....” “为什么你这么执着的想要组乐队？”夏纱沫推了下镜片皲裂的眼镜，又小声说，“我是不是有点烦？问题特别多......如果说.....” “没关系的，summer同学。”看到夏纱沫微张檀口，似乎又想要提问题，程晓羽“呵呵”笑了笑，“你是不是想要问，我为什么老要叫你summer？” 夏纱沫面若晚霞，怯怯的点头。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你看我也没有给别人起绰号什么，但就是你，我看着就特别亲切，每次和你说话，情不自禁的就会想到‘summer’，控制不住的想要脱口而出。”程晓羽满腔真诚的说，“真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这么介意，我以后一定会注意。” 夏纱沫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并不是介意‘summer’这个称呼，我是觉得你这样叫，有点.....有点.....” “太亲密了？” 夏纱沫不说话。 “我懂了，我懂了。”程晓羽连连点头，“不好意思，给你造成了困扰。” 夏纱沫小声说：“没关系。是我太敏感了。” “我的错，我的错.....”程晓羽说，“是我太草率了。” “不是你的错.....” 程晓羽又笑，“好了，好了，我们两个真不能这样互相磕头，在这么弄下去，就跟日夲人一样，只知道鞠躬，啥正事都不干了。” 夏纱沫也轻笑了一下，随后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一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两个人就这样在走廊里相对而立，红砖楼旁的香樟树在斜阳里微微摇晃，晚霞从教学楼的顶上流过，几只晚归的燕雀惊醒了想要入睡的校园。 缄默了须臾，还是程晓羽先说道：“对了，我把你的眼镜摔坏了，现在我陪你去配一副新的吧！” 夏纱沫连连摇头，“没关系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又要开始互相认错的环节了吗？”程晓羽仰头故作做抓狂，“苍天啊！让我认一次错就这么难啊！” 夏纱沫急切的解释道：“真的没关系。我家里还有一副备用的眼镜，我回家就能换上.....” 看到夏纱沫一脸认真，程晓羽只能认输，“好吧！好吧！”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是有力无处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这个女孩都会认为是自己的错，谨小慎微到让程晓羽心痛，想了下他也只能无奈的转移话题，“你找我来不会就是想问我这些问题吧？” “不....不是....”说完了夏纱沫慌忙点头又摇头，“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刚好路过....” 程晓羽知道自行车棚就在红砖楼的对面，明明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怎么可能刚好路过？他也不忍心拆穿夏纱沫，便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有文艺汇演的事情要跟我商量呢！” 夏纱沫纠结了一下，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程晓羽想不出如果不是因为文艺汇演的话，夏纱沫为什么找他。可夏纱沫还不愿意说的话，他也不好追问，于是他便笑道：“那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回音乐教室继续练琴去了。” “嗯，”夏纱沫低着头说，“我也得回家了.....” “那....明天见，夏纱沫同学。” “再见.....”夏纱沫轻声说。 程晓羽挥了下手，转身向着音乐教室走了过去，走了几步没有听见夏纱沫走路的声音，他又回头，看见夏纱沫竟还站在原地。他有些奇怪，便稍稍大声说道：“你不让我赔眼镜的话，明天可得让我请你吃饭。记得别带盒饭.....” 夏纱沫站在走廊的尽头摇了摇头，背后的画面就像是《青春纪念册》的封面，而她杵着两条大长腿，就像是站在画框里漫画少女。 见夏纱沫还是没有走，程晓羽停住了脚步，很是疑惑的凝望着站在走廊尽头的夏纱沫，“夏纱沫同学，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夏纱沫迟疑了几秒，才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开口：“我.....我开始.....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程晓羽回想了一下，“是为什么那么想要组乐队吗？” 夏纱沫垂下眼帘避开了和程晓羽对视，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程晓羽笑了笑，将手插进了裤袋，“该怎么说呢？我读幼稚园的时候，最大的理想应该是成为一个科学家又或者一个宇航员。但那只是一个缺乏热情的想象，实际上我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向往和爱好是什么。读书了以后，父母.....母亲对我的要求就是成绩好，练习钢琴也只是为了让我能够熟练的掌握一门求生的技能，而我自己也一直懵懵懂懂，躲在年少无知的温柔阴影中，这个时候，我对财富、梦想，又或者人生意义这些词汇是缺乏理解的。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场意外的车祸，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在梦中我是个不那么安分守己的孩子，也是一个不那么可爱且没有天分的孩子，但却对音乐有着炽烈的向往，那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力量，它影响着我，统治着我，即便音乐不是专属于我的世界，我却能幸福快乐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中.......” 在程晓羽静静的叙述中，一直低着头的夏纱沫渐渐抬起了头，她忘记了胆怯，目光灼灼的盯着程晓羽完全出了神。 “.....我喜欢弹吉他，一个个旋律时时刻刻都在琴弦上激荡；我也喜欢唱歌，一个个节奏和音韵始终存在于我的呼吸和生活中；我还喜欢钢琴，一个个琴键是探索、拯救和解放自我的方法。我觉得对我来说，我的人生意义只存在于音乐之中，那些音符所描绘的，就是我的天堂。”稍作停顿，他表情肃穆的说道，“对我来说，音乐不是一种敷衍时光的消遣，我从中获得也不是只有快乐、激动这些简单的情绪，还有思考和沉默，所以它在我心里，绝非其他任何爱好所能比拟的，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夏纱沫双手提着她的蓝胖子书包呆呆的站着，像是遗忘了自己。 等待了一会，程晓羽笑着说道：“不知道这个答案能不能让你满意。” 夏纱沫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满意，满意.....我从你的话里，听出来了你为什么能满怀热诚的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程晓羽眨了眨眼睛，“对音乐，我的态度向来是虔诚的。” 夏纱沫再次丢了魂，忘记了自己正和程晓羽对话，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等待了一会，程晓羽说：“夏纱沫同学，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哦~~~” 程晓羽再次挥了挥手，转身快步走到了音乐教室的门口。 “等等，程晓羽~~~” 程晓羽回头，看见夏纱沫提着书包向着自己走了过来，速度不快，步履间有些彷徨，像是一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可怜小兽，但她最终还是战战兢兢的走到了程晓羽的面前。 “怎么了？”程晓羽饶有兴致的注视着面容不安胸脯剧烈起伏的夏纱沫问。 “我....我很喜欢唱歌......”夏纱沫迎着程晓羽的视线，呼吸急促的说，“但是我不太会唱流行歌曲，只会唱一些歌剧选段....” ------------ 第三十章 沙与沫（5） “歌剧选段？”程晓羽相当惊讶，“你会唱歌剧?” 夏纱沫垂着头说：“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会唱....我就小时候跟我妈学过一点.....” “你妈妈是歌剧演员？” 夏纱沫点了点头。 程晓羽的情绪沸腾了一下，但他马上就按压下了激动的心情，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不要高兴的太早。现在只是夏纱沫说她会唱歌剧而已，还是“不知道算不算会唱”。他告诉自己，一个没有受过训练的高中生，熟练掌握“歌剧演唱”这样高阶技巧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可不能过于期待。 “抱着平常心！抱着平常心！夏纱沫的嗓音条件听起来是不错的，只要还有一点技巧，就算是个可造之材了......”程晓羽心想，他滚动了一下喉头，尽量淡然的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现在能唱给我听一下吗？” 夏纱沫把手里的书包都提了起来，紧张的问：“在....在这里吗？” “进去，我们进音乐教室。”程晓羽说，“音乐教室的隔音效果不错，把门关上的话外面是听不见太多声音的。” 夏纱沫红着脸说道：“我.....我....唱的不好....你....你可不要笑我！” 程晓羽严肃的说：“怎么可能笑你，我从来不会因为音乐取笑任何人。”接着他又笑了一下说，“再说了我自己就是个笑话，哪有资格笑你啊！？” 夏纱沫没有说话，表情还是有点小慌乱。 程晓羽走进了音乐教室，站在了门边。等夏纱沫跟着慢慢的挪了进来。他便回身将门关上，尽量用随意的口吻安慰道：“没关系的，夏纱沫，反正也没有人，你就随便唱几句.....” 夏纱沫绷着修长的身子，点了点头。 程晓羽走到了钢琴边，“你唱什么，需要我跟你起个调子吗？” 夏纱沫连忙说：“不用，不用.....我也没有和过伴奏.....” “那我们开始？” “哦。”夏纱沫清了下嗓子，“那我就唱《卡门》里的《爱情像一只自由的小鸟》。” 程晓羽点头。 夏纱沫提着书包，抚着胸脯，稍稍扬起了头，“爱情~~~~好像起的有点高了。” 程晓羽笑着安慰：“没关系，慢慢来。” 夏纱沫又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开口唱道：“爱情~~~~” 依然是两个字就停了下来，这次还直接破了音，夏纱沫很窘迫的站在原地，原本就不舒展的颀长身躯在灼热的空气中像是被冻的在发抖。 程晓羽略有些失望，可面对夏纱沫却也不忍说不行就算了，他走了过去，向夏纱沫伸出了手，笑着说道：“夏纱沫，别紧张，把书包放下来，我看你是还没有开嗓吧！我们先开下嗓子.....” 夏纱沫颤声说：“我.....我.....还是不唱了吧？” 要换个人程晓羽说不定就点头了，但是夏纱沫的话，他还是想要多给点机会。于是他舔了嘴唇，冷笑一声，装作大恶人的模样说道：“都已经来了，这么容易就想走？呵呵~~~”他作势抢过夏纱沫手中的书包，“你就唱吧！唱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夏纱沫立刻就被程晓羽逗笑了，那张娇俏的小脸更显得红润。 程晓羽提着夏纱沫的书包，将她破旧的蓝胖子书包压在了他昂贵的MIKI书包上面，转头说道：“来跟着我做点开嗓的运动.....” 夏纱沫转头看着程晓羽，战战兢兢的问：“开嗓还能用运动的吗？” 程晓羽走到了夏纱沫的对面，眨了眨眼睛，“相信我！虽然我唱歌唱的不好，但小时候可是在‘旧金山大剧院’混过的人，保证药到病除。” 夏纱沫点头。 “对了，你把眼镜取下来。”程晓羽说，“放在钢琴上。” “还要取眼镜？”夏纱沫更慌张了。 程晓羽不失时机的问：“你近视多少度？？” 夏纱沫哪里知道程晓羽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左眼800，右眼750.....” “没有散光？” “没有。” “只要能看清楚我的动作就行，反正唱歌也不需要眼睛。”程晓羽拍了下巴掌说，“再说了，看不清楚更好，看不清楚说不定就不会紧张啦。” 夏纱沫“哦~”了一声，想要拒绝，最后还是取下了眼镜，慢吞吞的走到钢琴旁边，将那副已经裂开了的眼镜放在了钢琴上，接着又走回了程晓羽的前面。 程晓羽注视着夏纱沫，看见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焦距，显然是看不到他正盯着她看。难得有机会，程晓羽也就仔细观察了一下，夏纱沫属于典型的淡颜系，五官小巧精致，但不大气浓烈，和苏虞兮刚好相反，不是那种一眼就能惊艳众生的长相。如一杯清茶，得细细的品味，且越品越韵味的那种。 放在前世，在程晓羽印象中，林允儿、刘诗诗还有白百何都是属于这种长相的女明星。反倒是苏虞兮，根本找不到能够类比的女明星。 程晓羽心想：夏纱沫要是摘了眼镜，换个发型，虽然比不上苏虞兮，却也至少是95分的极品美女级别。转念他又想，估计很难有比苏虞兮更完美无瑕的女生了。 夏纱沫问：“程晓羽，你....你做动作了吗？” 程晓羽连忙抬起手，“看得清楚吗？” 夏纱沫虚起了眼睛，“手指的细节看得不是很清楚.....” 程晓羽向前走了两步，“这样呢？” “稍微好点了，但是还是.....” 程晓羽又走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只剩下了半步之遥，程晓羽已经能够闻到夏纱沫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气，有些沁人心脾，就在他眼前的夏纱沫也像是一朵可人的小白花，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程晓羽警告自己兔子不吃窝边草，笑了下低声说道：“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反应过来的夏纱沫慌忙的又退了小半步，“可以了....可以了....” 程晓羽再次把手抬起来，放在脸颊上，“我们先左三圈，右三圈，揉个脸。” 夏纱沫也学着程晓羽用手捏了捏自己白嫩的小脸，疑惑的问：“这样？” “对！”程晓羽点头，“接下来，我们轻揉眼睛、鼻子、嘴、耳朵的周围，使面部肌肉舒展开.....然后....我们需要舒展发声通道，使其通畅。闭拢嘴唇、捏住鼻子，用力吹气....还是做四组.....” 夏纱沫乖巧的跟着程晓羽像是做眼保健操一样做了好几遍动作。 “很好！”程晓羽放下了手，对夏纱沫说道：“现在我们在做一个发声练习，就能开唱了。” 夏纱沫点头。 程晓羽将两只手半举了起来，就像狗一样举着爪子，然后吐出了舌头，发出了“哈~哈~哈~”的声音。 夏纱沫丝毫没有怀疑，也学着程晓羽一样，将手举了起来，张开檀口，吐出了粉嫩粉嫩的舌头，“哈~哈~哈~”的喘叫了起来...... 程晓羽闻到了香甜的鼻息，见夏纱沫可爱至极的模样，反而不好意思开玩笑了。只好暗骂自己沙雕，强行继续一本正经的“哈~哈~哈~”，又连“哈”了四组，他才放下手，说道：“可以了。” 夏纱沫仍然没有意识到程晓羽在捉弄她，放下了手，小声说道：“怎么像在学狗叫。” 程晓羽咳嗽了一声，假装严肃的说道：“这是我跟一个老中.....老教授学习的开嗓方式，长期练习，可以改变你说话和唱歌的音色，让你的声音更加明亮，有磁性，这样唱歌才好听！” “哦。”夏纱沫不疑有他，“那我以后多练习。” “那你现在再唱一遍。” 夏纱沫深吸了一口气。 程晓羽连忙说道：“夏纱沫，你别把身体绷这么紧，站直，打开.....” 夏纱沫挺直了胸膛，微红着脸颊说道：“好.....我就是有点小紧张。” 程晓羽笑着说道：“我的开嗓动作，也是能够消除紧张感的.....”他抬起手，装作小狗的模样，又“哈”了两下。 夏纱沫也照做，那乖乖的模样，让程晓羽真是好想上去摸摸她的头发。他强忍着“摸头杀”的冲动，笑着问：“是不是感觉没那么紧张了？” 夏纱沫不是那么肯定的说：“好像是欸~” 程晓羽走到琴凳边坐下，“那你开始唱，闭着眼睛，当我不存在.....” （BGM——《爱情像一只自由的小鸟》潘小芬） 夏纱沫闭上眼睛，昂起了头，稍稍举起了双手，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轻盈的音符，就如同泉水一般从里面流泻出来。 “爱情像一只自由的小鸟 没有人能把它捉牢......”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夏纱沫开了嗓的第一句，直接就把程晓羽给听懵了，那缥缈的高声吟唱直接轰击到他的耳膜，令他头皮一炸，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主唱有了！ “如果它要是选择逃跑 你只能看着它飞掉 威胁和乞求都是徒劳 一个木讷一个唠叨 唯有他呀能让我心跳 他不言不语我玉火中烧......” 后面一大段唱出来，程晓羽更是震惊，整个人此时已经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盯着夏纱沫呼吸急促，眼神灼热。作为一个曾经专业从事音乐的工作者，自然知道在歌剧演唱范畴，夏纱沫确实只能说刚刚入门，但如果放在流行音乐的范畴来说，夏纱沫的头声区，不管是广度还是优美程度，毫无疑问是世界一流的。 虽然和真正的花腔女高音还有着很大的差距，但作为一个未受过系统训练的高中生，如此高的水平已经鹤立鸡群，这还不是和高中生比较，而是和现世的流行歌手比较。程晓羽也有听过不少这个时代的流行音乐，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前世，绝大多数流行歌手在进入C6以上的音区时，声音会变得发虚、刺耳、丢失共鸣，但夏纱沫却可以维持她头声区温暖的音色，并伴随着明亮的共鸣和稳定的颤音。 “如果你不爱我，如果你不爱我要爱 如果我要爱你要小心我的好乖乖！” 这第二遍的高潮吟唱，直接将程晓羽的心脏都给吊了起来，整个人都在跟着夏纱沫的声音走，尤其是到最后一句，等那个难度极高的花腔“aha”完美落音，程晓羽的心脏才扑通扑通的掉落回胸腔。 在程晓羽心里，就这一句足够封神，它极其完美的展示了夏纱沫高音声区的灵敏度。 说实话，完全没有磨练过，凭借模仿就能唱到这种程度，纯粹就是老天爷赏饭吃！这种天赋高到就连程晓羽都忍不住嫉妒的程度...... 夏纱沫看不清楚程晓羽目瞪狗呆的模样，慌慌张张的走到钢琴边，拿起眼镜戴好，也不敢看程晓羽，小声说道：“是不是唱的不是很好？” 程晓羽这才回过神来，直接从琴凳上跳了起来，激动万分的抓住了夏纱沫的手，大喊道：“summer！永远的神！！！！” 夏纱沫被程晓羽的猛然一击给吓了一跳，也忘记了自己的手被程晓羽给抓住了，期期艾艾的说道：“什....什么？” “你唱.....”程晓羽抓着夏纱沫柔若无骨的细嫩小手，摇晃着脑袋，心花怒放的说道，“唱得.....实在太棒了！就凭你这水平.....我们文艺汇演那不是手到擒来......” 说到“手到擒来”这个词，两个人才意识他们的手握在了一起，他们同时低头，又同时飞快的各自把手抽开。 瞬间夏纱沫洁白如云的脸庞就被染成了晚霞，似乎比窗户外面的夕阳还要滚烫。她手足无措的挥了两下手，不知如何是好的拾起钢琴旁的书包，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走了.....”说完低着头转身就跑。 程晓羽的脑子仍处在强烈的兴奋中，晕乎乎的没有缓过来，就连耳朵里还回响着夏纱沫那动人心扉的歌声。 直到夏纱沫冲到了音乐教室的门口，程晓羽才回过神来，立刻跑到了音乐教室门口。此时夏纱沫已经跑到了走廊尽头了。他扶住门框，发现手上也还沾染着一些湿滑的汗水，只是也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夏纱沫的，心情激荡了一下，他大声喊道：“夏纱沫，乐队主唱就是你了！明天我把谱子给你！” 夏纱沫没有回头，转眼就消失在了即将燃尽的霞光中。 ------------ 第三十一章 青春纪念册（3） 等夏纱沫跑了以后，程晓羽又心无旁骛的练了一个多小时的琴，直到感觉教室里的光暗淡了下去，窗外亮起了灯火，他才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马上就要七点了，才连忙站了起来，风风火火的跑到工具间拿了扫把、戳箕。 麻利的搞完了音乐教室和教导处的卫生，程晓羽提着书包跑去了学校停车场。夕阳已经躲藏到了楼宇之下，参差不齐的天际线边缘散发着昏黄的光，一轮浅浅的上玄月印在高架桥的斜上方。那辆熟悉的白色保时捷，正亮着车灯停在学校停车场显眼的位置。 一般学生家长的车是没有办法进入学校的，但某些人当然不在此列。 程晓羽到停车场边缘时，老陈就下了车，为程晓羽拉开了车门。他将书包搁进后座，上车的时候说道：“不好意思，陈叔......” “没关系的，少爷，您不用急，多迟都不要紧，我每次都是吃过饭再来的。” 程晓羽笑了一下，系上了安全带，保时捷缓缓启动。对于“少爷”这个充满资本主义腐朽气息的称呼，出生普通的程晓羽一直都有点反感，但他又不觉得自己的反感有任何意义，又或者说他没有改变这一切的能力，也缺乏改变这一切的动力。 虽然他不劳而获的从无产阶级跃升至资产阶级，有些时候内心也会产生冲突。可相较于程晓羽和程晓羽之间的磨合，这些冲突，此时此刻看来都还不过是一些细小的沙粒，会让他略感不适，却不至于感到矛盾和痛苦。 很快保时捷就上了高架，从学校到月湖的家，差不多需要四十分钟，算是比较漫长的时间，程晓羽开始就想好了利用这段时间琢磨应该表演什么歌曲。 有了夏纱沫这样的大杀器，陡然间可以选择的歌就多了起来。需要考虑的就是歌曲得符合国庆主题，除此之外，还得根据班级里能凑的出来的乐器来考虑。 程晓羽略作斟酌，便将一旁的书包拿了起来，从里面翻出纸和笔记本，然后将笔记本翻到空白页面写道：夏纱沫——主唱、古筝、琵琶或者吉他；韩子瑜，岳婵娟，郭茹洁——钢琴...... 写到这里他想：“实在不行，就只能我去打架子鼓，让韩子瑜来弹键盘？韩子瑜虽然脾气不好，但人长的还行......可也不能以长相作为卖点啊！最终还是得看岳婵娟和郭茹洁的钢琴水平是不是比韩子瑜好！怎么能测一下她们的钢琴水平？啊~~~~好多麻烦事情啊！明天还得搞同学录问卷调查.....” 他将圆珠笔朝着笔记本上一扔，靠在靠背上，“....真是.....真是件麻烦事情！还有那个陈浩然，希望他最好是打架子鼓的，弹吉他的也行......实在不行.....贝斯手.....也凑合吧!” 想到有夏纱沫，算是有了兜底的人，程晓羽又喜笑颜开的重新坐正，在笔记本上继续写道：陈浩然——？，接着又写道李梓轩——口琴。 写好之后，程晓羽拿着笔敲了敲下巴，又把李梓轩的名字涂掉，摇着头，自言自语的说：“口琴还是算了吧！没啥用.....李班长，可不是我看不起你啊！”他转了下笔，“希望明天能查清楚班级里究竟有多少会乐器的.....” 盘了一下目前手头有的资料，程晓羽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可以选择的曲目，然后一一在本子上写了下来，圈下来几个重点，就想到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电子音乐合成器。 这玩意在上海他不知道在哪里买，转念又想，不知道现在这个时空合成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要有前世那么强大，编曲工作就好做多了。 思索了一下，记起上次还留了音响师小曹的电话，程晓羽拿起手机就发了个短信。对方几乎是秒回，询问程晓羽是想借用，还是自己买。程晓羽身上只有张五十万额度的附属信用卡，现金不是特别多，于是先问了下多少钱。小曹直接会信息说那就直接买算了，叫他跟周姨说一声就行，合成器可以算做公司支出，就是品牌可选择的稍微少一些，发票方面上市公司还是有要求的。 程晓羽并不想占公司便宜，说让小曹给个地址，他自己去买，小曹也没有说什么，立刻就回了地址，说报他的名字能打折。 眼看事情一件又一件的解决，程晓羽喜忧参半，毕竟他原先不是乐队的键盘手，对合成器的使用也是一知半解，玩乐队的时候，他是主唱和吉他手，没玩过合成器。说起来合成器是键盘，却比键盘功能强大和复杂很多，一般的键盘就是俗称的电钢琴，除了音色和钢琴有区别之外，几乎没太大差别，但是合成器就不一样了，它能够完成比较复杂的编曲工作，为乐队提供额外的配乐。 但使用合成器来做大量的配乐毕竟是迫不得已的状况，乐队使用合成器大部分是因为需要补充管弦乐、簧管、钢琴等等音色，毕竟一个乐队不可能随时带着个交响乐团。如果你非要让合成器去完成一整支乐队的工作，也不是做不到，问题是现场表现力会差很多，甚至还不如直接放伴奏。 因此总的来说，合成器对乐队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补充，但它永远也替代不了真正的乐手。 尤其节奏这块是音乐的灵魂。在乐队中掌控节奏的就是架子鼓，算是现代乐队的核心。合成器也能够配鼓点，但那效果也就一个人弹唱的时候能用用，上台表演少了很多味道。如果说程晓羽是以乐队为目标，那鼓手就必不可少。 这也是为什么程晓羽始终把鼓手需求派在首位，也是他即使自己不做吉他手、不做键盘手，也得去做一个他并不专业的鼓手的原因。 此时程晓羽很庆幸他还会点架子鼓，虽然说玩的不是那么好，但稍微练习一下，高中晚会程度的表演还是绰绰有余。不过他还是期待能找到一个专业的鼓手。 等车快要到家的时候，他合上本子，心想：“事情哪里能那么完美，可以找到夏纱沫这样的主唱已经够好运了，不可能还能找到一个鼓手了，本来鼓手就是稀有动物，高中，还是复礼这样的学校，可能整个学校都不会有玩架子鼓的，我的运气没这么爆炸.....” ———————————————————————— 一夜好睡，程晓羽早上到了教室，塞书包的时候发现抽屉里似乎有东西，他有些纳闷的往里面看，抽屉里面竟多了一个玻璃瓶子和一个纸盒子。 他疑惑的拿出来一瞧，玻璃瓶里灌满了豆浆状的米黄色液体，瓶子上贴着一张桃红色的便签纸，上面写着：“谢谢你的巧克力和豆奶，这是我自己打的豆浆（PS：有沉淀是正常的，天气热要尽快喝哦）。还有一盒是我自己烤的巧克力饼干。” 留言后面还画着一个简陋的笑脸。这秀气的字体和语气毫无疑问是夏纱沫，程晓羽微笑着注视着那个圆珠笔画出来的表情，觉得这笑容真是沁到心坎里去了，他扭头看向夏纱沫的方向，只见她换了一副比昨天那副金属眼镜要旧不少的银色金属眼镜，正在低着头认真的看书。 大概是镜腿已经松了的缘故，她时不时就要推一下。 程晓羽又是心疼，又是莫名其妙的开心，有种老父亲看到了自家小棉袄特别善良又特别努力的感觉。他心中盘算着要怎么带夏纱沫飞，拧开玻璃瓶的瓶盖，喝了一口豆浆，黄豆的味道特别浓郁，那种口感就和工业化灌装的完全不一样，即使没有太多甜味都特别香。 又喝两口豆浆，他打开画着卡通小熊的纸盒子，里面垫着一张吸油纸，吸油纸上的饼干全是小熊造型的，上面不仅有巧克力颗粒，还有杏仁粒。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不是特别脆的口感，反而有点软糯，有点像是巧克力的口感，但比巧克力稍微硬那么一点点，却也几乎入口即化。饼干同样不是很甜，全是黄油、巧克力和杏仁的味道，吃一口唇齿留香，比他以前最爱的canute进口曲奇还要好吃。 总之非常惊艳。 程晓羽没想到夏纱沫自己做的饼干竟然能这么美味，就算他已经吃过了早饭，却还忍不住一口气连吃了三块。 刚刚到教室里的王欧闻到了香味，抽了抽鼻子，放下书包问道：“吃什么呢？这么香.....” “你真是狗鼻子啊！”程晓羽翻了个白眼将饼干盒子从抽屉里拿出来。 王欧走了过来，瞧了一眼，“饼干么？”他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吃了两口，立刻就叫了起来，“在哪里买的啊？怎么这么好吃.....” 程晓羽笑了下说：“反正你是买不到的！” “靠！”王欧毫不犹豫的从盒子里伸手一把抓了好几块，含着饼干说道：“刚好，我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 “留两块.....留两块.....”程晓羽慌忙盖住盒子，“我自己还没有吃够呢！” 王欧满脸幽怨的看着程晓羽说道：“几块饼干啊！别这么小气啊！程晓羽！” 程晓羽没理会王欧的抱怨，将盒子重新塞回了抽屉，，没好气的说：“等下课了，小卖部的零食随便你挑！” 王欧又吃一块饼干，坐在了座位上，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说：“小卖部的能和这个比啊！？” “那也没办法！” “靠！程晓羽你怎么是这种人啊！老子昨天为了帮你打探消息，可是跑去复旦大学了！费了老大功夫找到学长不说，还请他吃了顿肯德基才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 王欧坐回座位，得意洋洋的说道：“你几块饼干都舍不得给我吃，我凭什么告诉你！” “别废话！”程晓羽说，“一个星期的食堂加可乐！” “一个星期啊~~~~”王欧摸着下巴，贱兮兮的说道，“还得考虑一下，你想我昨天可是请学长吃了个香辣鸡腿堡套餐、外加一对奥尔良烤翅和两个蛋挞.....” “两个星期！” 王欧立刻回头，喜滋滋的朝程晓羽伸出了拳头，“成交。” 程晓羽和王欧做了个花式碰拳，立刻说道：“有没有打听到什么好消息？” 王欧弯着腰低声说道：“你不是废话吗！要不是有震撼人心的好消息，我怎么可能好意思吃你两个星期的食堂！” “快说。” “我跟你说，陈浩然他爸妈离婚了，他一直都是和他哥哥住在他奶奶家，基本算是没有人管。他哥哥在复旦和同济中间的辉和路开了家酒吧，就是那种有乐队表演的清吧，他哥哥自己就是玩乐队的，所以他也跟着一起玩。我那个学长还是高三毕业的时候，去他哥哥酒吧玩的时候，看见他在台上表演才知道的......” 程晓羽心情又激动了起来，连忙问：“他是玩什么的？” “架子鼓！” ------------ 第三十二章 青春纪念册（4） 程晓羽下了课之后先去韩子瑜那里打卡签到，然后展开了同学录问卷调查。接着第二节课下课依旧按流程先去韩子瑜那里打卡。在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韩子瑜终于受不了他的疲劳轰炸，说了句“真是服了你了”，没好气的从程晓羽手中接过了同学录，翻开之后，在谁都没有写的第一页，开始写下自己的姓名以及各种资料。 说实话，韩子瑜的长相和身材确实不错，尤其是身材，毕竟舞蹈队的，很有女团味。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又发现韩子瑜的校服似乎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应该是稍稍改过，将校服原本宽大的腰身改窄了一些，裙子也改小了一些，这些就会显得腰细腿长。 另外就是她佩戴的红色的丝带领结，光泽度也要高不少，像是丝缎。这些隐藏的细节也只有程晓羽这种对穿着打扮有研究的人才能看得出来。 不过这些并不是程晓羽观察的重点，很快，他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同学录上，看韩子瑜写了些什么。 当看到韩子瑜在兴趣爱好中写下“舞蹈、钢琴”时，程晓羽故作惊讶的问道：“韩子瑜，你也会钢琴啊？” 韩子瑜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以为只有你会？” 程晓羽也不介意韩子瑜话中带刺，毕竟他人设不太好，因此依旧微笑着说道：“不是，就大家都学过钢琴，所以会有亲切感嘛。” “亲切感？”韩子瑜瞥了程晓羽一眼，盯着联络方式那一栏皱着眉头说道，“手机号码我可不会告诉你......” “没关系，写个秋秋号码也行.....”程晓羽心想韩子瑜防备心还蛮强的，可我真不是对你有意思啊，大小姐。 韩子瑜又毫不犹豫的摇头，“没有秋秋。” “那就不写。”程晓羽继续礼貌的微笑，“不过我能问一下你钢琴考过级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不一直在国外嘛，回国了还没有参与国内的钢琴考级，就想要咨询一下。” 韩子瑜没有给程晓羽机会，淡淡的说道：“这个你去咨询钢琴考级的机构能得到更详细的回答。” “好的。”程晓羽仍然微笑，“那国内的考级应该不难吧？” “不难。”韩子瑜回答道，在赠言页上写下了一行华丽的草书：山水万程，皆要好运。 程晓羽不失时机的赞叹道：“你的字写得真漂亮。” 可惜马屁也没有什么用，傲娇的韩子瑜没有理会程晓羽的赞美，将同学录合上，递还给他，很冷淡的说道：“不要再来烦我了。” 程晓羽没有去接同学录，反而突然在身上摸索着在衣服裤子口袋里翻找了起来，很明显的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韩子瑜举着同学录稍显不耐烦的问道：“你在找什么啊？” 程晓羽这才停下了翻找的动作，认真的说道：“我在找借口啊.....” “找借口？”韩子瑜满脸不解。 程晓羽微笑着说：“找下次烦你的借口.....” 这话实在太暧昧了，立刻就引起了周围的同学的起哄声。 韩子瑜像是蒙受了会心一击，一直扬着傲气的白皙小脸瞬间就红透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程晓羽心满意足的从韩子瑜手中接过同学录，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韩子瑜同学，你千万不要当真。” 说完程晓羽就拿着同学录，在一片起哄声中走向了陈浩然那一组，将不知所措的韩子瑜抛在了座位上。 又请两个同学写了同学录，终于到了程晓羽期待已久的陈浩。 此时此刻，程晓羽的心情才真正激动起来，让韩子瑜写同学录时他心中都毫无波澜。韩子瑜虽然漂亮，还会钢琴，是他计划中的攻坚目标，却远不如会打架子鼓的陈浩然重要。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竟会如此爆棚，班上竟然还真有人是玩架子鼓的，更令他兴奋的是，陈浩然可是正儿八经玩过乐队的，还在酒吧上台表演过，这说明水平有保证。想到对方还是成绩常年第一的学霸，程晓羽的期待度直接拉满。 他端详着陈浩然，竟发现陈浩然长得还挺好看的，属于典型的男生女相，剪着浅浅的碎发，整个人看上去干净但又带着点忧郁。 程晓羽走到了陈浩然的面前，对方正坐在座位上的时候一边转笔一边在看数学参考资料。 程晓羽笑容满面，甚至有些谄媚的说道：“陈浩然同学，不好意思，打扰......” 听到程晓羽的声音，陈浩然面无表情的看了程晓羽一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拿过来。” 程晓羽愣了一下，他还以为陈浩然说不定会拒绝他，没想到对方比他想象的要爽快多了。心中暗喜，他连忙把同学录递了过去，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是那种特别不好打交道的人呢.....刚才还有点担心.....” 陈浩然没有理会程晓羽，很随意的翻开同学录，找到空白页，在姓名那一栏写下了：陈浩然，然后在赠言那一页写道：祝你高考顺利。其他什么都没有写就合上了同学录，还给了程晓羽，重新盯着桌子上的数学参考说道：“给你。” 这个时候程晓羽那句“还有些担心你不会给我写同学录”都还没有能够说完，陈浩然就已经把同学录给写完了。看着那本《青春纪念册》，程晓羽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无话可说的窘迫，这种尴尬是程晓羽重生以后从未曾遇到过的。毫无疑问，陈浩然就是那种软硬不吃的顶级对线强手。 更叫程晓羽头疼的是陈浩然还是个男生。他一向只有应对女生的经验，怎么搞定男生，他还真没有经历......此时程晓羽才懊悔自己的经历不够多，比如就没有去哲学酒吧感受一下男人之间的美好情谊...... “这么快？”程晓羽故作惊讶，他翻到陈浩然的那一页，说道，“你好像还有很多资料没写啊？” 陈浩然已经开始做起了题目，“没什么好写的。” 程晓羽想到了事情或许会棘手，但没有想到陈浩然竟比韩子瑜还要难对付的多。略作思考他还是绝对先开门见山，于是他弯下腰来，在陈浩然耳边小声说道：“我听说你会架子鼓。” 陈浩然的圆珠笔在参考资料上拉了好长一道划痕，他的动作僵硬了几秒，却依旧没有看程晓羽，冷冷的说道：“你搞错了，我不会。” 程晓羽将一切瞧在眼里，也察觉到了陈浩然语气里强烈的反感，立刻就意识到陈浩然不想提起“架子鼓”，并不是因为普遍的“害怕耽误学习因此不想参加文艺汇演”的原因这么简单。 在没有搞清楚事情原委的情况下，继续开口也许会让对方更讨厌自己，程晓羽也不多消耗彼此之间的好感度，直起身子说道：“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 第三十三章 青春纪念册（5） “叮铃铃~~~” “......下节课我们会学习热带季风气候、亚热带季风气候、温带季风气候这三种季风气候的异同，大家可以提前预习一下......”地理老师拿起讲台上的教案，“现在下课。” 精神一直很萎靡的王欧听到“下课”两个字，第一时间就从座位里跳了起来，转头喊道：“走！程晓羽吃饭去。” 程晓羽一直在认真听讲，直到刚才都还在课本上做笔记。他将书本合上后并没有站起来，而是从口袋里将饭卡掏了出来递给了王欧，“你先去排个队，我马上就过来.....” 王欧也没有问为什么，拿了饭卡就跑。 程晓羽则注视着坐在前排的陈浩然走出了教室，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陈浩然搞定。等教室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他看了眼后门边的夏纱沫，从抽屉里拿出几页五线谱，卷成筒握在手里，起身朝着依旧扎着麻花辫的夏纱沫走了过去。 大概是听到了程晓羽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刚刚从抽屉里拿出饭盒准备吃饭的夏纱沫，向着程晓羽望了过来，发现是程晓羽，动作和神态又莫名其妙的开始僵硬了起来。 程晓羽挥了下手，微笑着说：“谢谢你的饼干和豆浆！夏纱沫同学！” 夏纱沫没有看程晓羽，低着头说：“不客气。那是昨天的回礼。” 程晓羽虽然习惯了像颗含羞草一般的夏纱沫，却觉得她有点过分敏感了，他心想：“难道是因为昨天我握了她的手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走到了夏纱沫前面的座位，抓着椅背跨坐在了椅子上，笑着说：“东西真是你做的吗？” 夏纱沫微微点头。 “wow！也太好吃了吧！”程晓羽注意到了夏纱沫握着饭盒的纤长手指在不安的扭动着，略作思考，小心翼翼的问，“夏纱沫......是不是别人看着你和你说话你就会紧张啊？” 夏纱沫猛的抬了下头，“你怎么知道？”和程晓羽对视了一眼，马上又把头低下了，小声说道，“是会有那么一点紧张......不过主要是和男生....和女生其实还好.....” “那我转过去。”程晓羽转过身去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盯着前方的黑板说道：“那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好....好一些了。”夏纱沫说。 “你这不会是社恐吧？” “什么是社恐？” “社交恐惧症。” “这.....这是什么病啊！没....没听说过。”夏纱沫稍稍有些惶恐的说，“听上去....像挺严重的样子......” 程晓羽感受到了夏纱沫语气里的惊慌，连忙笑着说道：“没有那么严重啦！我也就随口一说，是不是还不一定呢！” 夏纱沫犹豫了一下低声问：“社交恐惧症就是害怕社交吗？” “不完全对。”程晓羽思索了一下，“你有没有害怕上学？还有害怕参加学校表演和各种社交活动？” 夏纱沫小声回答道：“我不知道。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吧？但害怕还不至于，就很容易.....紧张。” “紧张还是焦虑？” “有什么区别吗？” “嗯~~~”程晓羽抬手支着下巴，想了须臾回答道：“就我自己的体验而言，紧张只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太擅长对话，所以精神会紧绷起来，你自身是能够意识到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能够不破坏气氛的。这与自身的身份认同关系并不密切。而焦虑则是害怕自己在社交场合中表现的不够机智迷人，由此没办法呈现出一个完美的自我，所以会焦虑。这是与自我身份认同密切相关的......另外还有一点重要的区别是驱动力不同吧！前者想要离开社交场所，是觉得我说这么多已经足够了。而后者想要离开社交场所，是害怕说多了暴露自己的缺陷......” “哦~~那我应该是紧张的那种.....”夏纱沫稍稍松了口气，“我从来没有觉得我自己很完美，也没有这样要求过自己。” 程晓羽笑了下说：“那就只能说你特别内向吧！不是社恐，不过我觉得你也.....”他举手示意了一下，“稍微太内向了那么一些些......” “我知道。”夏纱沫有些沮丧的说，“我其实也想试着改变......” “想要改变不难。”程晓羽认真的说，“不过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改变？” “当然是真的啊！”夏纱沫不解的说，“怎么会不是真的呢？” “我的意思是，你得问问你自己，你想要改变，只是觉得我这样不够合群，有些太特立独行了。还是因为你独处的时候觉得孤单、寂寞，特别向往人与人之间的交际？” 夏纱沫思索了好一会，才闷声闷气的回答道：“我也不太知道。放假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做做饭，弹弹琴，唱唱歌就很快乐，也没有觉得非得社交不可。不过有的时候也觉得想要有那种志同道合......朋友，能聊聊天，能倾诉一下苦恼什么的......”夏纱沫小声说，“可我不怎么会说话，所以没有人想和我这样无聊的人做朋友吧！” 程晓羽回头看向了夏纱沫，眨了眨眼睛说：“要不我们试看看吧？” 一直注视着程晓羽后背的夏纱沫看见程晓羽回头，立刻把头垂了下去，她心惊胆战的问：“试看看什么？” 程晓羽微笑，“做朋友啊！” 夏纱沫迟疑了好几秒，才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动作幅度不大，但尖尖的下巴却快要戳到胸口里去了，又隔了好一会，又用轻到像是呢喃的声音回应：“好.....好.......好啊。” “那夏纱沫，今天我请你吃饭。”程晓羽笑嘻嘻的站了起来，“昨天把你的眼镜弄坏了也没有赔你。” 夏纱沫连忙摆手，“昨天那是我自己的问题，再说镜架没坏，只是要换镜片而已，要不了多少钱。”她推了一下滑下来的眼镜，“更何况我自己也带了饭.....” “欸！你别说，我昨天看见你的盒饭真是馋的直流口水。今天吃了你做的饼干就更想要试看看了！”程晓羽盯着夏纱沫的饭盒，故意吞了口唾液，“要不是这样，我请你吃食堂，你把你的盒饭给我吃？” “不.....”夏纱沫摇头，“不太好吧？” “我觉得吧，如果你真的想要改变一下自己这种特别内向的性格的话，可以试着跟我还有王欧去食堂吃饭，要知道对于我们夏国人来说，餐桌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社交场合，可以说朋友之间很多社交场景都是发生在餐桌上的，这也算是一种社交训练。”顿了一下，程晓羽又说，“当然，这种事情我没有办法勉强你，毕竟你自己的感受也很重要，太为难的话，确实也不是非要做这样的训练.....” “我.....也不知道.....”夏纱沫握着饭盒的手扭动得更厉害了，抬头看了眼程晓羽，慌张的说，“要不....要不等明天吧？” 程晓羽笑了笑说：“做了决定就别等什么明天了？我是真心想要吃的盒饭，不是客气。”他拿起了夏纱沫的饭盒，“走，我们一起去食堂，你想吃什么菜，我给王欧打电话.....” 夏纱沫有些猝不及防，挥了下手，可程晓羽已经把她的饭盒给拿走了，就在她迟疑的时候，程晓羽人都已经走到了教室外面，她轻声喊道：“程晓羽.....别.....” 程晓羽一手拿着饭盒，一手拿着谱子，站在窗户边停住了脚步，他假装沉思了一下，将手中的谱子递给了夏纱沫说，“那我用这个跟你换，你看成不成？” “这.....这是什么？” “你看一下。”程晓羽将谱子递给了夏纱沫，“五线谱看得懂吧？” 夏纱沫点头，随即接过了谱子，先是扫了眼标题，表情变得很是疑惑，然而越看眼睛越亮，甚至还不由自主的轻轻哼了起来，当看到最后一页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兴奋了起来，“这首歌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当然不会有听过~~”程晓羽强笑了下说，甩出早就想好的借口，“这是我妈妈写的。” 夏纱沫点头，“难怪。”又爱不释手的翻了一遍谱子， “我准备就用这首歌曲参加国庆文艺汇演，”程晓羽凝望着夏纱沫，庄重的说，“你是主唱！” “我......”夏纱沫盯着手中的谱子，犹豫了好一会才满腔沮丧的说，“可.....可我没有太多时间练习欸。” “不需要特别多的时间。昨天我有研究，你的基本功挺好的，只要注意气音和假声的运用，演唱方面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程晓羽说，“关键是可能需要你弹下吉他.....” “吉他？”夏纱沫惊道，“我不会啊！” “我教你啊！跟琵琶没太大区别，很好学的。” “我.....我......” 就在这个时候王欧发来的短信，程晓羽看了眼短信，打断了夏纱沫，“夏纱沫你出来啊，我们边走边说....” 夏纱沫稀里糊涂的就从教室里走了出来，稍稍落在程晓羽身后，低着头轻声说：“我真的没有太多时间....我得早点回去做饭.....” 做饭？程晓羽心中略微吃惊，却也没有询问，只是无所谓的说道：“这好解决，我跟章老师说一声，你把第四节自习课空出来，每天有一个小时的练习时间，我看应该足够了。”想了想他又说，“实在时间不够，中午也可以啊！中午还有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稍微赶一点，两个小时也能空出来，就是没什么时间休息了。” 夏纱沫没有回答，像是受了委屈一样默默的跟着程晓羽下了楼。 程晓羽还以为夏纱沫还是不想，也就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走廊，又走过了阳光暴晒下的花园，马上就要到食堂门口了，他才停了下脚步，满腔遗憾的说：“如果实在太勉强了的话？” 夏纱沫被程晓羽突如其来的一问给吓了一跳，推了下眼镜，“你说什么？” 程晓羽听出来似乎还有戏，心情又激动了起来，他故作凝重的说：“愿意当主唱吗？你要是不愿意，我就真的.....”他假装抹了把眼泪，“只能给你下跪了，搓衣板、键盘随你选.....” “不是，不是.....”夏纱沫连忙摇头，“你妈妈的歌写得那么好，我怕我唱不好。辜负了你的期待！” 程晓羽简直要泪目了，这么贴心的小棉袄要去哪里找啊！他无比诚挚的说道：“你要相信自己啊！夏纱沫！你唱得真的很好。” 夏纱沫很不自信的说：“我....我...真的....行....行吗？” “行！”程晓羽满腔愉悦的喊道，“要是你不行，整个复礼都没有人行了！” 大声的叫喊把路过学生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一时之间食堂门口全是打量他和夏纱沫的人。程晓羽倒是无所谓，拿下主唱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被看两眼又怎么了？刚好分享他的快乐。 夏纱沫则被这么多人的关注给吓得面红耳赤，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惊慌失措的说道：“你.....你小声点。” “怕什么！你迟早要名震复礼的！”程晓羽霸气四射的说，“等国庆，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家夏纱沫的厉害！” ------------ 第三十四章 青春纪念册（6） 程晓羽端着夏纱沫的饭盒在老位置找到王欧，看到夏纱沫出现的王欧愣了一下，颇为惊讶的说：“哟~~你把文艺委员大人给叫来了啊！” 夏纱沫有些局促的推了下眼镜，垂着头避开王欧的视线，小声说道：“你好，王欧同学。” 程晓羽踢了王欧一脚，没好气的说道：“别怪腔怪调的说话。” “哦~~~哦~~~”王欧连连点头，“不好意思啊！夏纱沫，我这个人就是嘴有点贱，主要是跟程晓羽学的。” 夏纱沫摇了下头，小声说：“没关系。” 程晓羽立刻怼了回去，“喂！什么叫跟我学的？我喊李梓轩和顾漫婷大人，那是作为一个底层学生对上层统治阶级无情的反讽，是对阶级压迫血与泪的控诉，人家夏纱沫可是贴近人民的好委员，不仅急同学之所急，想同学之所想，还不拿同学的一针一线，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人民的好同学说话？” “哇？程晓羽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个人不仅说话一套一套的，还心眼贼多，我还以为你喊别人‘大人’纯粹就是玩笑，结果还弄出思想内涵出来了.....” “你啊！好好上课，政治书可是屠龙书，天天抱着小说漫画看，只会距离你的女神越来越远。”程晓羽摇了摇头，坐在了心惊胆战深怕他念出顾漫婷名字的王欧旁边，还没有等王欧反应过来，他就看向了窃笑着的夏纱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夏纱沫，别老站着啊！坐.....” 看到身材修长的夏纱沫袅袅婷婷的坐下，王欧回过神来，贱兮兮的胳膊戳了程晓羽一下，扭头冲着程晓羽眨眼睛，那嘴型就像是在说：“可以啊！程晓羽！” 程晓羽瞪了王欧一眼，将自己和王欧的餐盘都端到了夏纱沫面前说道：“你看哪一份菜合你的胃口，如果都不喜欢，我就给重新去打.....” “喂~~喂~~~”王欧挥了下手，哭丧着脸说道，“我的土豆炖牛腩啊！” 夏纱沫连忙摆手，“我随便什么都可以的。”她低下头看了程晓羽手中的饭盒，“最好.....还是让我自己吃我自己的.....” “那可不行，我是真想吃你做的东西。”程晓羽笑着说：“你别搭理王欧，他就是喜欢叫，你看他这个头，壮得跟牛一样，像是挑食的主吗？反倒是你我比较担心。” 王欧摸了一下他刺猬头似的圆寸，也笑了一下说道：“夏纱沫你别客气，刷的是程晓羽这个土豪的卡，你随便选，实在不行我自己再打一份去。” 夏纱沫盯着面前的两份午餐，面红耳赤了好久，还是说不出话来，沉默让气氛逐渐开始僵硬。 气氛的掌控者、搞笑的艺术带师、摇滚精神的启蒙导师——程晓羽立刻打破了僵局，“一看就是和我一样有选择困难症。”他笑着把自己盛着小炒黄牛肉、宫保鸡丁、粉丝牙白和清炒土豆丝的餐盘推到了夏纱沫面前，“要不你还是吃我的？” 夏纱沫双手抓着膝盖，羞怯的点了点头。 “开动！开动！”程晓羽把王欧的餐盘推给了王欧，将夏纱沫的粉色饭盒摆在了面前慢慢打开，本来想故作惊叹的他，真的忍不住“哇”的惊叹出声。和昨天一样夏纱沫的盒饭准备的菜式并不多，但每一样都很可爱又精致。捏成熊猫形状的饭团，金黄色的鸡蛋鱼肉卷、翠绿翠绿的西蓝花和四只粉嫩粉嫩的基围虾..... 王欧也把头探了过来，吞咽了一口唾液，说：“看上去比食堂好吃很多的样子.....” 程晓羽连忙把王欧的头推走，“我可是昨天就开始打夏纱沫盒饭的主意，你不要想了啊！”说着他从餐盒里拿出了那双可爱的机器猫筷子，递给夏纱沫，又从夏纱沫面前的餐盘里拿了勺子和叉子。 “靠别小气啊！”王欧撑着程晓羽那工具的时候，直接把叉子伸进了饭盒，直接插了一个金灿灿的蛋卷，塞进了嘴里，那表情比程晓羽还夸张，“哇~~~~也太好吃了吧！要是演美食动漫，我绝对得爆个衣.....” 程晓羽自己也先尝了一个鸡蛋卷，厚厚的鸡蛋皮包裹着鲜美的鱼肉冻、青瓜碎、洋葱，那简直鲜到没边了。他忍不住摇头晃脑的感叹，“夏纱沫，你这厨艺跟谁学的啊？太专业了吧！？” 王欧极度震惊，“什么？这是夏纱沫自己做的？”说着他又扭头把叉子伸向了饭盒，“我还以为是在哪家店买的呢！” 夏纱沫小声说道：“我从小就自己做饭，自己买过书学过一点......都是乱做的.....” “乱做的都这么好吃，认真做那不得上天啊！”言语间程晓羽还不忘记挪动饭盒，以逃开王欧的万恶之叉，“你吃你的土豆炖牛腩，别打我的盒饭的主意。” 王欧急切的说：“别小气啊！再给我尝个饭团.....” 程晓羽自然不是小气的人，可他太懂怎么让女孩子心情放松下来了，护着饭盒，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我自己都不够吃呢。” 夏纱沫看着程晓羽打起了饭盒保卫战，举着筷子，小心翼翼的说道：“我的饭量不大，你可能会不够吃.....” “够了！够了！只要不分给王欧绝对够了，刚好我也该减肥了”程晓羽对着夏纱沫微笑，随后鄙视的瞧了王欧一眼，转过身，端着饭盒背对着王欧说，“你别再打我的主意了，我们余生各自安好，从此互不打扰。” “靠！程晓羽，你也太绝情绝义了吧！我辛辛苦苦为你打探消息，为你排队买饭，如今竟抵不过一个饭团......”王欧满腔幽怨的说。 程晓羽插起一个饭团，故作姿态嗅了一下，“这是一般的饭团吗？这可是夏纱沫同学用七七四十九天，千锤百炼手打出来的饭团，好比王母娘娘的蟠桃，地仙之祖的人参果，岂是你这种凡夫俗子能够品尝的？” 程晓羽的夸张逗得夏纱沫不好意思的轻笑。 而在程晓羽说话的时候，王欧从椅子上转了下来，悄无声息的起身，想要趁着程晓羽不备插走一个饭团。 程晓羽虽然觉察了王欧的举动，却装疯卖傻，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满脸陶醉的抬起了头，再次感叹：“你在饭团里放了什么啊！实在太好吃了！” 起身的王欧借着这个机会，一叉子插走了个饭盒里的熊猫饭团，“哈哈”一笑，飞快的把饭团塞进了嘴里，跟着程晓羽感叹道：“啊！这是什么神仙饭团啊！比食堂好吃一万倍！” 程晓羽转头，看到王欧嘴上还粘着白晃晃的米粒，嘴里也都还鼓鼓囊囊的，满腔悲愤的喊道：“王贼！还我饭团.....” 王欧摇头晃脑的奸笑道：“程晓羽，你就认命吧！！吃都已经吃进去了，难不成我还吐出来还给你！” 程晓羽冷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今天我程晓羽失去的，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拿回来，不是因为我想证明我行.......” “卡~卡~卡~~”王欧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你说错了，应该是这样的....”他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吞咽了下去，清了清嗓子，模仿周润发的神情说道，“我等了三年，就是想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就在程晓羽和夏纱沫关注王欧全情投入的表演之际，王欧突然用叉子又从程晓羽手中的的饭盒里插了个饭团，一下逃了好远，站在走廊里一边偷吃一边“哈哈”大笑。 程晓羽这次是真的失策了，目瞪口呆的望了了王欧，望了望饭盒里还剩下的一个饭团，故作咬牙切齿的模样指着王欧说道：“王欧，你这个年轻人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我三十岁的老同志，这好吗？这不好，我劝你耗子尾汁，好好反思，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聪明，小聪明.....” 两个人的无厘头对话把节目效果直接拉满，一旁的夏纱沫埋着头笑得花枝乱颤，也忘记了自己的胆怯和尴尬。 ————————————————————————— 这是程晓羽吃得最久的一顿饭，但成果显著，起码夏纱沫和他说话不会动不动就脸红了。虽然还是不敢和他对视，却也能说上几句话，并不觉得窘迫了。 吃完饭程晓羽主动走到食堂后面把饭盒洗干净了才还给夏纱沫。三个人出了食堂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正午的阳光灿烂，绿油油的树叶在微风的摇动中泛着白光，教学楼的楼道里、不锈钢雕塑的旁边还有草坪上有三三两两的复礼学生在聊天，校园里飘荡着青春的闲适气息。 程晓羽抚了下肚子，说道：“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明天能吃到什么好吃的了.....” 王欧也说：“我也想要吃啊！今天饭团和蛋卷都好好吃.....” “欸！王欧你别搁着凑热闹，这可是我发现的宝藏盒饭，与你无瓜啊！”程晓羽说。 王欧冷哼一声说：“见者有份，懂不懂？” 夏纱沫垂着头小声说道：“没关系的.....我可以多做一点。” “那多不好意思.....”程晓羽心想本来是想给夏纱沫改善伙食的，这下弄成给自己改善伙食了，便满心歉疚的说，“我看还是算了，总感觉我在为难你一样。” 夏纱沫连忙说：“真的没关系，也不会多耽误时间。”她低下了头，“和你们一起吃饭，挺开心的.....” 程晓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夏纱沫，撞了一下王欧说道，“还不请我们喝可乐！” 王欧挥了下手说：“小卖部走起！可乐管饱！” 程晓羽摇了摇头说：“可乐太便宜你了，我得吃冰淇淋，吃可爱多.....” 王欧不齿的笑道：“你以为我跟你这个葛朗台一样小气的，冰淇淋也给你管饱，我看你今天能吃多少.....不吃个二十支可不许走.....”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说：“吃不完我可以寄存！” “可不许这么赖皮。” 对程晓羽而言这样毫无意义的笑闹，本已属于尘封的记忆，前些天，他还觉得自己想要融入进去，特别生硬，但今天为了逗夏纱沫开心，他就觉得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似乎让他再次感受到了青春的真诚与美好。 一个饭团、一瓶可乐，一支冰淇淋，就可以轻易的建立起友谊，人与人之间隔阂不是高墙般的藩篱，而是种着鲜花的竹篱笆，只要小心一些，轻一些，就能跨越过去。 程晓羽感觉到自己少年的心脏正在复苏，他觉得他该放下自己，享受时光...... ........... 三个人又回头去了食堂旁边的小卖部，小卖部里人头攒动，都是来买饮料和冰淇淋的学生。程晓羽挤到冰柜旁边拿了三个可爱多。转身递给夏纱沫一个，她摇头拒绝说“不吃”，程晓羽认真的说道：“夏纱沫，朋友之间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分享，就像你把午餐分享给我们一样，我们也希望能分享一些东西给你，虽然说王欧请吃可爱多特没有诚意......” “靠！我怎么没诚意了？” “要是我啊！吃了堪比蟠桃、人参果的饭团，起码得哈根达斯起步。” “你也得学校里有哈根达斯啊！” 程晓羽“嘿嘿”一笑说道：“那你先欠着。” “欠也不欠你。”王欧看向了夏纱沫说道：“夏纱沫，我欠你一顿哈根达斯，可爱多就先凑合。” 程晓羽又把可爱多塞向了夏纱沫，“夏纱沫你这不吃，我也不好意思混啊.....” 夏纱沫不得不接了下来。 ———————————————— 回了教室，程晓羽第一眼就看向了陈浩然的座位，没看到人，他就扭头叮嘱道：“夏纱沫，你有时间的话多看看谱子，换气点我都给你标出来了，你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我。” 夏纱沫点头。 程晓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回到了位置，扯了下王欧的衣袖说道：“你还得帮我调查一下陈浩然......” 王欧狐疑的问：“我这调查的还不够？还需要调查什么？” “调查一下陈浩然有没有好朋友，或者女朋友，是不是已经加入了乐队什么的，反正各种资料，越详细越好。”程晓羽说，“对了，还有，他哥哥开的那个酒吧叫什么名字？” “靠，我这成了你的专职私家侦探啊？” 程晓羽看向了前面的李梓轩，“你还想不想看李梓轩在操场上裸奔了！” 王欧摸了摸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行吧~~~我去问问......” “想看看李梓轩即将成为全校的笑柄，顾漫婷忍受不了，不得不和他分手的场景！”程晓羽呡着嘴，点了点头，“王欧！加油！” 王欧也做振作精神的姿态，挥了下拳，斩钉截铁的说：“加油！” ------------ 第三十五章 像一块滚石（1） 下午，程晓羽继续趁着下课时间做他的同学录问卷调查，等到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他跟夏纱沫说了声帮她去给章老师请假，便走出了教室。 虽然已经到了高一、高二放学的时间，挂在斜上方的太阳依旧照的人头晕目眩，程晓羽看到走廊对面的教室人流正在向自来水一样的涌出来，下意识的就放缓了脚步，在人群中搜索自己那个冰山妹妹的踪迹。 说起来也奇怪，自从那天在她的琴房里说过几句话之后，他们纵使每天一起上学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程晓羽能看得懂这个年纪所有的孩子，却怎么也看不透苏虞兮在想什么。他也未尝没有缓解一下两人之间冷漠的关系的想法，可瞥见她冰冷的双眸，程晓羽便会怀疑眼前的女孩只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完美躯壳。 程晓羽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甚至因为穿越的身份有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可每次面对苏虞兮，却总有种异样的情绪在心底的作祟，就像是自己的一切在她那里都不值一提。 也不知道自卑还是自尊，让他始终也开不了口。 楼梯里响着嘈杂的脚步声和欢快的聊天声，没有看到苏虞兮程晓羽加快了脚步，越过了楼梯口，走到了属于高二教室的走道，他强忍住向里面探视的冲动，准备快速穿过楼梯口这边的第一间教室，没有料到就在高二（1）班的前门和苏虞兮碰了个正着。 瞳孔里苏虞兮那张沁凉美丽的面庞在放大，感觉就像是在盛夏天气突然遭遇了裹着雪花的冷风。 程晓羽的身形凝固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假装没有看见苏虞兮，与她擦身而过。走了好几步他才情不自禁的低声自言自语，“哇，程晓羽你连笑都不敢笑一下，还是人家哥哥......唉~~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别人才没有把当......” 眼见已经到了办公室的门口，程晓羽停止了自言自语，就在转身之际，看到身旁有个熟悉的身影，他扭过头去看了眼，顿时吓了一跳，没想到苏虞兮竟然一直都在他身后。 他内心忐忑，埋怨着苏虞兮跟鬼一样走路没有声音，身法就跟差不多两百斤的章老师一样离谱，经常神出鬼没的就出现在教室的最后面检查课堂纪律。同时懊恼自己干嘛要嘴贱，苏虞兮不理他就不理他，他也当对方是空气就好。 “怎么每次都会在办公室遇到？”程晓羽闭了下眼睛，收敛糟糕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喊道：“报告！”也不管有没有老师应声，他不等苏虞兮走到对半虚掩的大门处，便稍稍推开门走了进去。 晃眼程晓羽找到了章老师的办公桌，径直走了过去。办公室是个大开间，大部分高二和一部分高三的老师在这里办公，下课的时候办公桌前面几乎都坐了人，办公桌摆的也没有什么规律，加上堆满了试卷和书本，看上去有些凌乱。 此刻顶上的吊扇在不遗余力的扇着，空调也在运作，艳阳照着银色的铝合金窗户，背后传来了亲切的呼声“苏虞兮来了啊！”，“哟！苏虞兮稀客啊！”....... 程晓羽心想苏虞兮在复礼是多受宠，简直是所有学生崇拜的偶像，所有老师的心头肉。 不过仔细想也是，这样一个长得如此万众瞩目，成绩又如此出类拔萃，家世更是不同凡俗的女生，怎么可能不受老师喜欢，就算是脾气再烂，怕也会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程晓羽脑中腹诽，走到了窗边的章老师的办公桌前，此时章老师正在和对面的老师看着苏虞兮的方向说笑，完全没有注意程晓羽的到来，他只好喊了声：“章老师。” 章老师立刻停止了说话，转头看见是程晓羽，很是意外的说：“程晓羽，有事情吗？” “章老师，您不是让夏纱沫和我负责文艺汇演选拔的事情吗？” “嗯~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和夏纱沫需要练习时间，我想帮夏纱沫请个假。” “请假？”章老师斜靠在了椅子上，橡木桶般的身体挤在黑色电脑椅中，大饼脸上也挤满了皱纹，那表情和肢体都有种无形的威慑，她表情不悦的问，“请第四节自习课的假吗？” 程晓羽点头说：“是。” 章老师挥了下手说道：“你就算了，夏纱沫我看你还是要耽误人家学习吧？” 程晓羽假装愣住了，目瞪口呆的说：“不是您让夏纱沫和我负责文艺汇演选拔的吗？” 章老师也愣了一下，思索了须臾，蹙着眉头摇着头很是无奈的说道：“行吧！行吧！反正你们也过不了选拔！” 程晓羽微笑道：“谢谢章老师。” 章老师扭头继续想要和对面的眼镜老师聊天，程晓羽却任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低声说道：“章老师......” 章老师略微不满的转头问：“还有什么事？” 程晓羽语气谦卑的说道：“那个.....能不能请您让陈浩然配合一下我们一起练习。” “陈浩然？”章老师立刻直起了身体，“你找人家陈浩然干什么？” “我当时在班会上不是说想要弄个乐队嘛，陈浩然会架子鼓，刚好搞乐队架子鼓是必不可少的.......” 章老师将电脑椅转了过来，面对着程晓羽，严肃的说道：“我说程晓羽啊！你是要考艺考吧？” 程晓羽点头，“是。” “所以我就不说你了，反正你对文化成绩的要求不高，当然，就你的家世，成绩好不好也无所谓，你总是有学上。可人家陈浩然和夏纱沫可是要正儿八经通过高考考大学的，你拉上他们两个干什么？他们有时间跟你耗吗？”章老师敲了敲桌子，没好气的说，“夏纱沫也就算了，她是文艺委员，这也算是她的责任。可陈浩然人家没有这种想法，你就不要耽误人家考清华北大了好不好？” 要是换成别人肯定不敢再说话，但程晓羽可没那么容易死心，小声的据理力争，“学习也要讲个劳逸结合，陈浩然和夏纱沫都是那种勤勉有余，休息不足的好学生，您看他们两个都为了学习瘦成那样了，您这个时候就应该多劝劝他们注意休息，工作学习都是长时间、高强度、费精力的事情，这个时候尤其需要注意生理和情绪上调节，睡眠、运动还有情感激励都是我们在工作和学习上必不可少东西。这个我想您应该理解。具体到音乐上，我跟您说，它对学习是特别有好处的，同时通过运动和情绪两方面来促进多巴胺的分泌，多巴胺能让人快乐，同时极大的缓解紧绷的情绪，令人身心放松，这样身体和情绪都会成为我们学习道路上的友军......” “哟！”章老师打量了一下程晓羽，用一种刮目相看的语气说道，“黄主任说你能说会道，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还真是令我喜出望外啊！” 程晓羽笑了一下，认真的说道：“只要您支持我们，我保证让节目过筛选，为校争光！” 章老师也笑了一下，看向了办公室的另一侧，大声说道：“谭老师，崔老师，我看你们也不用劝苏虞兮了，我们班的程晓羽说他能为校争光！” “程晓羽”的名字一响，顿时刚才还算安静的办公室一下就热闹了起来，所有老师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朝着程晓羽看了过来。苏虞兮自然比程晓羽引人瞩目，可程晓羽这个盛名在外的网红“复礼纨绔”不少老师还没有见过，眼下更让老师好奇。 程晓羽也没有在怕的，顶着众多猎奇的探视看向了苏虞兮的方向，亭亭玉立的苏虞兮正站在办公室的另一侧。璀璨的阳光在玻璃窗外闪耀出烦闷的灼热，绿色的吊扇叶片在白色的屋顶旋转，办公桌上的作业本被吹开翻动了一页又一页，她站在那里像是遥远而静谧的雪山。 一旁的崔媛媛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看着程晓羽说道：“程晓羽，你也要参加文艺汇演选拔吗？” 看样子是崔老师和高二（1）的班主任一起劝苏虞兮参加文艺汇演，程晓羽也没有想到会如此巧。见苏虞兮并没有转头看向他，他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及时止损，应该等明天再来跟章老师请假的。 后悔自然是毫无意义，怂也毫无意义，程晓羽微笑了一下，说道：“是的，崔老师，我想试试。” 崔媛媛看了看身旁的苏虞兮，又瞧了瞧程晓羽，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打算表演什么节目？” 程晓羽还没有说话，章老师就略带嘲讽的说道：“他啊！想要搞乐队！摇滚乐队！你们说高中生又不是那些纹身、打耳洞、留长发的盲流子，搞什么乐队嘛！没格调.....” 其他的老师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也不是所有的摇滚乐队都是那个样子的，崔建不也是唱摇滚的。” “也就崔建还行吧！其他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都是只会在台上鬼哭狼嚎的顽主。” “何止是大喊大叫，还有那些不着调的歌词，极度浮夸和不端正，一点也符合我们复礼的气质！” “国内的还算好，你是没有见过国外的，又一次电视台放外国乐队的表演，那妆化得更鬼一样，脑袋像是神经病一样的在台上甩，反正这种音乐我是欣赏不来......” ................... 崔媛媛也摇了摇头说道：“程晓羽，我知道在镁国，摇滚乐是很主流的音乐，但在我们华夏它还是比较地下的音乐形式，不太适合拿到比较严肃的场合的表演。你这个想法不太成熟，还是放弃吧！” 程晓羽清楚摇滚乐在这个时候在华夏确实不算什么正经音乐，却没有料到老一辈不止是不喜，甚至可以说是反感。他想解释摇滚乐只是一种体裁，只要内容正能量，摇滚乐同样也可以正能量，比如说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这种，可这个时代没有“逃跑计划”这支乐队，也没有他熟悉的音乐能举例子。 章老师看向了程晓羽说道：“程晓羽，你看也不是我一个反对你搞乐队吧？连负责节目筛选的崔老师也反对，你就别节外生枝了。我也不指望你真搞出什么个好节目，过筛选，为校争光，你只要好好学习，能让成绩达到艺考的录取分数线，我就哦米豆腐了！” “章老师.......” 章老师摆了摆手阻止程晓羽继续说话，“夏纱沫的假我准了，陈浩然，你可别打扰人家学习！你赶快去吧！” ------------ 第三十六章 想一块滚石（2） 看到章老师满脸不想搭理他的模样，程晓羽知道就算自己舌灿莲花也无济于事。不过他本来也就没有抱太大希望，纯粹就是借着给夏纱沫的机会，试探一下看看。 如果章老师愿意帮忙叫陈浩然加入他的乐队，那自然最好。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也不需要付出什么成本。只要同意了夏纱沫的假，那就永远不亏，如果说还能答应叫陈浩然配合他的话，那不就是血赚？ 眼下并没有实现血赚的心愿，但只要不亏那就达成了基本目标。程晓羽清楚绝大多数人在成年以后思维趋于固化，这是很难避免的事情，想要改变他们的观点可不是几句嘴炮就能做到，于是他也就不再试图说服章老师，让她认为摇滚乐队其实是很棒的主意。礼貌的跟章老师说了声“老师再见”，便向着办公室的门口走去。 然而有关他和“摇滚”的讨论还没有在办公室里偃旗息鼓，不少老师还在窃窃私语。大概是程晓羽刚才面对班主任章老师还敢长篇大论的举动让老师们觉得受到了挑衅，大家都开始说起各自班级里让人头疼的学生。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呀！真是不好管教，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稍微凶他一下，他还冲你发脾气.....” “是呀！哪像我们当年，谁敢反驳老师的话啊！老师的话就是圣旨。” “要说学生都像苏虞兮那样不费心，那可不好了。” “醒醒吧！只要班级里没有程晓羽这样的捣蛋鬼，就哦米豆腐了！” “章老师估计头疼的很，管也没办法管，开除也开除不了.....” .......... 程晓羽哭笑不得，他知道他在复礼还剩下的一年里，估计很难逃脱反面教材的人设了。看来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对他这样的人达成了“坏学生”的共识。 要换一个时间节点，程晓羽肯定会不以为然，他对当什么“好学生”也没有什么兴趣。但此时苏虞兮就在这里，他这么灰头土脸，着实有点不是滋味。 程晓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妹妹的看法，他想：不管再怎么天才，不也还是个小屁孩，在乎她干嘛？ 想是这样想，终究他也没好意思看向苏虞兮的方向，甚至刻意避开了看见她，垂着眼帘收窄视野范围往前走，哪知道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崔媛媛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程晓羽......” 他只能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了苏虞兮和崔媛媛的方向。程晓羽将焦距凝聚在崔媛媛的身上，一点眼神也不向苏虞兮那高挑曼妙的身线上的飘，他让他的眼睛里尽量只有苏虞兮那随着风扇轻轻鼓荡的发线。她的侧脸蜿蜒，自始至终似乎都摆着同样的姿势，如同凝固的雕塑。 察觉到苏虞兮并没有看自己一眼，程晓羽内心又有点小失落。他觉得也许是少年程晓羽的原因，可记忆里又找不到证据。他抛开电闪而过的各种念头，问道：“崔老师，有事吗？” 崔媛媛笑了一下说道：“程晓羽，你要是什么想法，可以找我说，我可以帮你策划一下，或者指导指导。但你不要想着你的摇滚乐了，夏国和镁国完全不一样，两个国家有两个国家不同的国情，尤其是在国庆节这样重要和隆重的节日，还是面向教育局的领导和其他学校表演，摇滚乐这种代表西方自由主义叛逆精神的音乐形式就更不合适了......” 程晓羽知道崔媛媛是给他解释为什么“摇滚乐队”这个想法不现实，说的也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可这些道理是建立在对摇滚乐的误解之上，他可以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误解，但却受不了别人对他音乐的误解。 他沉默了一下，严肃的说道：“崔老师，我觉得把摇滚乐定义为象征着自由主义的叛逆精神，是一种谬误。其实我不太赞同一定要给摇滚乐贴上某种标签，在我看来不管是哪种音乐形式，它都只是一种载体，它自身是不会特定的服务于某种精神，它的定义只是因为编曲上的特点。这就跟文学是一个道理，并不是只有小说才能讲故事，散文可以讲，戏剧和诗歌同样也可以，它可以批判，可以赞美，也可以单纯的只是消遣，并不一定得有深刻的内涵。当然摇滚乐相对流行音乐而言确实要承载了更多的思想性，就像古典音乐早期服务于宗教，后来服务于贵族，它的精神内涵与时代、政治、人文脱离不了关系，应该说任何文学艺术都不能脱离当时的时代、政治与人文来研究。如果说非要给摇滚乐找到一个具有普适性的‘精神’的话，那也只能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西方社会广泛爆发的青年‘行动主义’运动。” 办公室里细声的议论不见了，此时只剩下电风扇旋转的“呼呼”声，书页“哗哗”翻动的声响，以及程晓羽不疾不徐的叙述。 一个少年站在办公室里对一群老师侃侃而谈，像是老教授一样的对一群老师讲课，这种场面不说绝无仅有，也是非常罕见。 虽说程晓羽说的不是什么艰深的道理，可这种深入浅出，更彰显了他理论基础的扎实，以及对文化艺术的理解。 即便是老师们也不见得能脱口而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信口拈来，让老师们不得不有点惊讶，注视着他有点忘记了说话。 当程晓羽提及“行动主义”运动时，就连苏虞兮也看了他一眼。 程晓羽并没有注意到苏虞兮的视线，只是继续严肃的说道：“说到‘行动主义运动’就必须提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晚期所造成的‘婴儿潮’，人口、教育的快速发展给这之后成长起来的青年们带来了巨大、空虚、饥渴的新文化诉求，那个时代各种各样的新事物蓬勃发展，不只是音乐，包括电影、文学、时尚、广告几乎所有的文化艺术领域都在突破，并在滚滚向前的时代洪流中形成了摧枯拉朽之势。摇滚乐就是诞生于这一时代，而它诞生时的背景，是西方社会对岳澜战争的反思，对镁苏冷战核阴影下的恐惧。”他停顿了一下，“我觉得如果说摇滚乐一定要有什么精神内核，那它绝不是自由主义的叛逆精神，而是无产阶级青年对所有不美好时代的反抗！是对乌托邦的向往和对时代的批判.....” 后面这段话实在是高屋建瓴，没有一定的文化底蕴和专业历史知识根本无法理解，更不要说出来了。 在座的老师有点懵，他们也不清楚“行动主义运动”究竟是什么运动，先是面面相觑，随后看向了崔媛媛，看她怎么回应。站在老师的立场，要是一个老师连学生都说不过，也有点丢脸。 崔媛媛也很意外，她虽然读大学的时候隐约有听到过“行动主义运动”这个词汇，可《西方近代音乐史》这门课主要介绍的还是古典音乐，很少提及流行音乐，这让她想要反驳程晓羽都无从反驳起。 整个办公室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就连崔媛媛也给僵住了。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就在程晓羽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认真的有些过头的时候，坐在苏虞兮身边的高二（1）班班主任刘英开口了，她问道：“苏虞兮，你怎么看？” 苏虞兮淡淡的说道：“先下结论，崔老师的说法不算谬误。说‘摇滚乐’，却只提‘婴儿潮’和‘行动主义’，不提‘嬉皮士’就是一种以偏概全。人们对摇滚和长发有必然的联想，就是因为五十年代寸头是军人的标配，抵制参军的嬉皮士就以长发来作为外在形象。嬉皮士们为了进一步的宣扬自我，从爵士乐中发展出了摇滚乐。不管是六七十年代的摇滚乐队，还是后来名噪一时的摇滚乐队，都是嬉皮士风格定义的。明确的说嬉皮士就是反对并且拒绝社会传统的标准与习俗的人，特指提倡极端自由主义的社会政治态度和生活方式。所以一提到摇滚乐，就会提到自由与叛逆，因为摇滚乐就是这两种精神催生出的艺术产物，想把摇滚作为音乐形式和叛逆或者自由这种这种精神层面的东西切割开来，是不可能的。”她扭头看向了程晓羽，“你不提另外受波西米亚主义、无政府主义和毒品影响的嬉皮士，是对摇滚乐起源的刻意曲解。” 程晓羽没有想到苏虞兮对音乐和历史这么懂，这让他的心理有某种情绪一闪而逝，类似那种喜欢的女神和他爱好一致的内心悸动，程晓羽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是一种孤独者的臆想而已。 他凝望着苏虞兮漩涡似的眼眸，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有强调.....我所说的只是我个人的理解，音乐是一种很私人东西，对于精神内涵的定义无关于起源。当然，我只是说出我的理解，你们想要怎么理解，是你们的自由和权力，就现在的摇滚乐发展来看，它的确有反传统反权威的意涵，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赞同要给摇滚乐或者任何其他音乐形式贴上标签，就像给古典音乐贴上‘上流社会’、‘阳春白雪’之类的标签，在我看来不管是哪种音乐形式，它都只是一种载体，它自身是不会特定的服务于某种精神，只是从业者或者爱好者强行赋予了它们某种内涵。回归本质，它的定义应该只是因为编曲上的特点......” 苏虞兮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随后她回头表情漠然的对崔老师说道：“崔老师，我答应参与文艺汇演了......”在崔老师和刘老师目瞪口呆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她就转身向着办公室的门口走了过来。 看见苏虞兮步履恒定的向着他走了过来，程晓羽觉得自己在苏虞兮直视下的身体产生了怪异的麻痹感，心跳也跟着加速。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天天都有见面，可他竟心潮澎湃，像是在与她对视里看到了星空、残酷、荒凉之类庞大又孤单的词汇。 就在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听见了她说：“期待你的演出。” 他的手心变得潮热，像是握着银河。 ------------ 第三十七章 真心话和大冒险 程晓羽好半天都没有能从这突如其来的交谈中清醒过来，直到听到崔老师叫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笑了一下说道：“崔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要是有什么想法一定会和你沟通.....” 也不等崔老师再说什么，程晓羽就微微鞠躬，说了“崔老师再见”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他莫名其妙的心潮澎湃，可进入走廊时，走廊中空荡荡的，没有能看见苏虞兮的背影，他看向了转角处的楼梯，心想苏虞兮一定是走了就近的楼梯下楼。 他仔细聆听，却只能听到中央走廊里凌乱的脚步声，还有远处篮球敲打地面的声音，划破天空的口哨声，以及隐约的喇叭声...... 程晓羽快步走出了转角的范围，在走道里能看见草坪和学校大门，他朝下望去，没多久就看到了苏虞兮的背影，于是他的心又平静了下来，他想：“这算是兄妹之间的破冰之旅吗？她说期待我的演出，又是想要看到怎么样的演出？” 他注视着苏虞兮不疾不徐的穿过了明媚的阳光，她封冻了时光，树影停止了摇晃。程晓羽跟着她的脚步向着教室的方向走，两个人走成了两条不同时空的平行线。 “这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我应该把它写成歌。” 然而脑海里第一时间回荡起的却是《简单爱》的旋律，他擦掉那些熟悉的旋律，想要捕捉属于自己的音符，却力有未逮。 他走到了教室的后门时，苏虞兮也恰好走出了校门，消失如稍纵即逝的灵感。 教室里的自习已经开始了，程晓羽走到后门处敲了敲夏纱沫窗户。夏纱沫抬起头，他举手做了个“OK”的手势。 夏纱沫点了点头，又微红着脸颊用手势示意他先走，他也知道夏纱沫是含羞，就先快步走到了楼梯口那里等着。 没多久程晓羽就听到了夏纱沫轻盈的脚步声，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靠着墙边等待，在夏纱沫转过墙角的时候，抽出手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嗨！” 没料到胆小的夏纱沫这都被程晓羽下了一跳，捂着胸口，瞪大眼睛，香肩耸动，“呃”的轻叫了一声。 程晓羽也没有故意要吓夏纱沫的意思，连忙满心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夏纱沫惊魂未定的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垂着眼帘摇头，比他更歉疚的说：“不关你的事，是我胆子太小了.....” 程晓羽觉得不对，蹙着眉头说道：“夏纱沫你这样不对。” 夏纱沫抬起头，看到他表情严肃，面容呆滞了须臾，像是不解他为什么不悦，但夏纱沫还是迅速的又低下了头，小声说：“对.....对不起......” 程晓羽更郁闷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夏纱沫小心翼翼的说：“你.....你不是生气了吗？”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夏纱沫摇头，她站在楼梯口，在夏日的暖风中，像是一株随时都会匍匐到尘埃中的蒲公英。 程晓羽凝望着夏纱沫，心疼这个小心到有点卑微的女孩，他叹了口气说道：“以后不许你什么事情都认为是自己的错，也不许你对我说‘对不起’。” 夏纱沫有些惊讶的“啊”了一声，慌慌张张的说：“对不起....我......” 程晓羽无语，翻了个白眼说道：“又来.....” 夏纱沫低着头不说话，嘟着嘴很是委屈。 “你应该大声回应我，‘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凭什么管我才对啊’？” “我......”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自我一点，不要老为了别人考虑，更不要委曲求全，这样只会让自己活的很累。” “哦~~” “走吧，”程晓羽转身向下走，“你这种心态，感觉是像被人PUA了......” 夏纱沫抓着栏杆，保持在程晓羽背后大概四级台阶的距离，她小声问：“什么是PUA？” 程晓羽觉得夏纱沫的声音有些远，于是停下脚步等了夏纱沫一下，结果夏纱沫也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着高处的夏纱沫，满脸疑惑。 夏纱沫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走....前面。” 程晓羽恍然大悟，“你是觉得让别人看见了不太好吧？” “对不起，如果你介意的话.....” “欸~~”程晓羽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你以后说一次‘对不起’，就必须接受一次惩罚....” “什么惩罚？” “可能就类似真心话大冒险那种游戏。” 夏纱沫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没有玩过。” “就是我问一个问题你必须说真心话，或者我出一个题目你必须照着做。” “哦~~那我尽量不说‘对不起’了。” “你怎么不讨价还价一下啊？” “我不知道.......” 程晓羽继续向下走，叹了口气说：“夏纱沫你脾气也太软了吧！这样子容易被人欺负的。” “没有人欺负我啊！” “你明明不想参加文艺汇演的，却被班上的人强行安排了这个任务，你明明想要拒绝我的，可却三番两次的答应了我你并不想做的事情......”程晓羽顿了一下，“这还叫没人欺负你啊？” 夏纱沫期期艾艾的说：“这.....这不算欺负吧？我是文艺委员，我也没有办法啊.....” “李梓轩还是班长呢，他为什么不承担这个责任，把什么事情都推给你。” “可....可能是因为他没有什么能表演的节目吧。” 程晓羽怒其不争的说：“你看你还在为别人辩解，就算他没有，顾漫婷还没有了吗？不是说顾漫婷唱歌唱的很好吗？” 夏纱沫不说话。 “别这么好欺负啊！夏纱沫。” “我不是好欺负，我是不太......不太擅长拒绝别人。” “原来我以为你是社恐，现在看来你是讨好型人格，就是不知道怎么拒绝，害怕伤害别人，这样吃亏就成了你的常态。”程晓羽认真的说，“这也是为什么你会对社交有紧张感的原因，因为你下意识的觉得对方会伤害你，可你又没有能力控制，为了避免被伤害，你只能逃避。” 夏纱沫沉默。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然后又一前一后绕过草坪到了红砖楼。程晓羽在长廊的台阶前等了一下，回身对台阶下的夏纱沫说道：“这里没人能看见了。” “哦~~” 夏纱沫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脚步。 程晓羽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个时候就知道拒绝了呢？” “对不......” “欸~~~”程晓羽笑嘻嘻的说，“夏纱沫，你说‘对不起’了哦！” 夏纱沫低下了头，轻轻“哦”了一声。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程晓羽问。 夏纱沫犹豫了片刻，不知所措的回答：“真.....真心话.....吧！” “这次选了真心话，下次还要出错就是大冒险了哦！” 夏纱沫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嗯~~~~”程晓羽仰头思索了一下，凝视着满脸紧张的夏纱沫微笑着问道：“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夏纱沫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1990年3月9号.....” “ok~~~注意！下次就是大冒险了！”程晓羽笑着说，“我们进音乐教室练歌！” ------------ 第三十八章 天赋是天才与普通人的分野（1） 程晓羽将书包扔在钢琴边，先是憋着笑，带着夏纱沫一本正经的做了一会他独创的狗叫式开嗓，然后他才对夏纱沫说：“现在你把谱子拿出来，唱一遍......” 夏纱沫点头，弯腰从书包里翻出谱子，单手举着谱子，看着一行行音符和文字，小声说道：“我还没什么时间练，也没有唱过这种歌，可能唱的不是很好.......” 程晓羽笑了笑说道：“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做到看几眼谱子就能唱得很好。再说了你要是一上来就唱的完美无缺，那岂不是没有我显摆的余地了？所以不需要有心理负担的，夏纱沫。” “哦~那我就开始唱了......” 程晓羽点头。 夏纱沫盯着谱子，清了清嗓子，开始演唱。 程晓羽双手抱胸，坐在琴凳上仔细聆听，毫无疑问夏纱沫的声音条件相当之优越，演唱技巧也没得说，尤其是在音准、气息和高音的表现力上，令人惊艳，驾驭这首歌绰绰有余。 但这不代表没有问题，实际上问题还相当大。 歌剧演唱和流行音乐演唱虽然都是唱歌，却不能混为一谈。就像是你让一个做西餐的大师啥也不研究，直接给他本菜谱，叫他给你整一份尚海本帮菜，他未必能做出本帮菜的味道一样。 夏纱沫直接将一首典型的RNB歌曲，唱出了严肃音乐的感觉，只能说需要程晓羽纠正的地方还很多。 但唱完之后，程晓羽却直接鼓起了掌，用不可置信的语气着说道：“很棒！很棒！比我预想的要唱得好多了！”他清楚像夏纱沫这样的女生，需要的鼓励，需要的是给她自信心。 夏纱沫红着脸说：“是不是真的？我看你表情一直都很严肃......我还以为我唱的不好......” “不，不是。我只是在工作状态......”程晓羽调整了一下词汇，“就是面对音乐的时候会比较严谨。” “可我总觉得我唱的不对......”夏纱沫小声说。 “聪明！”程晓羽竖起了大拇指，“知道为什么唱的感觉不对吗？” “太像演唱歌剧了？” “对！”程晓羽点头，“流行音乐的门槛确实比歌剧要低很多，因此这首歌你从技巧上来说完全没有问题。但你得明白，技巧永远只是音乐的一部分。尤其是流行音乐的演唱，它对技巧的要求不高，所以感情的表达就更为重要。我们在唱歌剧的时候，表达情绪主要是依靠技巧，但流行音乐的演唱，则更多的在其他方面来体现，比如这首歌的情绪表达，就主要是在律动和节奏方面.......”他停了下来，“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吗？” 夏纱沫摇头，“不是特别能理解。” 程晓羽站了起来，走到夏纱沫身边，空气静谧，阳光将音乐教室晒的暖暖的，夏纱沫雪白的脖颈上缀着几颗晶莹的汗珠，栀子花的气息在她周围弥散，像是清早开满栀子花的枝丫上滑动着晨露。 这个瞬间视觉和嗅觉的体验直接给程晓羽拉满。他只是分心了一两秒，看到在五线谱上跃动的音符就变得心无旁骛。 “我们从第一句开始分析。”程晓羽站在夏纱沫的身边，抬手指向了第一句歌词，“我们唱这种节奏感的歌，就不能拖，发声一定要快要准，绝对不能让字连在一起，像你刚才唱的就是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这样绵延成一句话是不对的，我们应该是断字，像这样.....”他轻轻哼唱了起来，“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这样子来唱，一个一个的咬字，给它赋予力量感。我们这种力量感不是靠飙高音来获取的，而是通过明快的节奏.....” 夏纱沫恍然大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你把第一段按照我的要求来唱一遍。”程晓羽又走到了钢琴边，在琴凳上坐好，“跟着我的节奏.....” —————————————————————— “叮~~~铃~~铃~~~铃~~~~~” 校园里回荡起了自习课的下课铃声，程晓羽逐句的讲解也停了下来，他看向了夏纱沫，“你把刚才学的主歌唱一遍，然后我们今天的练习就结束了。” 夏纱沫点头，举着谱子开始唱了起来。 这一次的表现比第一次演唱要好太多，好到令程晓羽惊讶，只能说夏纱沫的演唱天赋超出了他的预计，只是简单的讲解了一遍，她就基本掌握了这首歌的演唱精髓，完成度叫程晓羽惊喜，也叫他咋舌，甚至心中泛起了隐约的挫折感。 等夏纱沫唱完今天学的主歌，程晓羽笑着说道：“总之，要注意重音字，把层次感凸显出来。尤其是得注意呼吸，你这个方面的问题倒不是很严重，因为你的气息还是满足的，不过在每一句的末尾，用惊讶式呼吸这样会让唱这首歌更轻松......” “什么是惊讶式呼吸？”夏纱沫问。 虽说心中有些羡慕夏纱沫的天赋，程晓羽却没有半分嫉妒，还为她感到开心，教授起来更是不遗余力，“啊~”他稍稍仰头，手在嘴和鼻子前画了一小圈，“就是同时用嘴和鼻子用力吸气，这样短时间内，就可以把气给补上来。你试一下.....” 夏纱沫照着做了一遍。 “很棒！”程晓羽打了个响指，“今天我们就到这里，明天我们再继续，练习副歌和戏腔。” “嗯~”夏纱沫点头，接过程晓羽递给她的书包，把谱子放了进去。 程晓羽笑了下说：“那明天见。” “再见。”夏纱沫挥了下手，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程晓羽坐回了琴凳，准备开始今天的练习，就在他抬起手时，走到音乐教室门口的夏纱沫又回了头。她握着门把手，犹豫了一下，喊道：“程晓羽。” 程晓羽看向了夏纱沫，问：“怎么了？” “我觉得你唱歌一定唱得很好吧！为什么你不自己唱呢？”夏纱沫小声问。 程晓羽想到夏纱沫那惊人的天赋，犹豫了一下，苦笑道：“我嗓子出了些问题，现在根本就唱不了难度比较高的歌。所以真的只能靠你了.....” 夏纱沫露出一个原理如此的表情，她呡着嘴，表情庄重的说道：“那我一定会把它唱好的。因为我感觉到了你妈妈对舞台的热爱......” ------------ 第三十九章 天赋是天才与普通人的分野（2） 程晓羽注视着夏纱沫走过一扇又一扇窗户，纤细窈窕的身影时隐时现，直至完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心中却涌起了奇怪的感受，像是自己正坐在一部列车般的时光机中，而他不过是这个时光中的旅客。每每在他俯瞰窗户外的人时，偶尔会产生一种高高在上的情绪。 就像是来自发达国家的游客进入了一个极度落后的国家，天生就是一个成功者，隔着一层肤浅的傲慢，凝视着这些似乎还没有完全开化的土著居民。 但刚才夏纱沫短暂的学习，却像是穿越时空的清越铃声，让他又想起了许多年前第一次参加音乐比赛时的场景。 说起他与音乐之间的情节，缘起于高中因为一次学校举办的合唱比赛，他被音乐老师选为领唱而开始练习唱歌。他天生音色不错，乐感很强，并且对音乐有相当程度的热爱，因此音乐老师还蛮喜欢他的，给他开了不少小灶，私下教授了不少歌唱技巧给他。 果然，因为老师的悉心指导以及他自己勤奋的练习，那次合唱比赛让他出了不小的风头。由此他愈发的对音乐痴迷了起来，买了数不清的音乐卡带，并且开始练习了吉他。 逐渐在学校和班级里，他也混出了点小名气，只不过当时那还是个爱好只是爱好的年代，学音乐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选择，因此在父母的反对下，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参加了高考，选择了一个当时热门的专业——法学。 进入大学没了父母和老师的管束，他无心专业学习，将大量的时间放在音乐上，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并组建了乐队。 当时程晓羽也没有太多考虑未来或者其他的什么的，只是单纯喜欢。几个人一起租了房子，住在校外，尽心尽力的在农田边的破烂房间里挥洒汗水。 酒吧、步行街、学校文艺汇演时长能看到他们活跃的身影，大概是当时星城并没有什么人玩乐队的缘故，有段时间他们很是膨胀，直到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去外地参加比赛。几个人东拼西凑了一些钱，买了去京城的火车票，坐着没有空调的绿皮货车晃晃悠悠的赶到了京城。 他们又乘着公交车穿着廉价的T恤牛仔裤来到了北五环外的迷笛音乐学校，兴奋的在礼堂里等待比赛开始。他清楚的记得在他们周围全是打着耳钉，纹着纹身，梳着朋克发型的老炮，大家都很吊的样子，只有他们一副县城青年的模样。 不过那时还算年少，并没有因为外型感到自卑，直到他们看到第一组上场，顿时就傻了眼。 瞬间发现他们与京城的摇滚乐队相差的不只是犀利的造型，还有专业和非专业上的差距。那绵密的鼓点炸响，遥不可及的距离就显而易见，更不要提那主唱那震撼的演唱，以及吉他手致命的华彩。 只是听了第一组乐队的表演，他们的心就塌陷了，像是陷入了自我怀疑的黑洞。 那一次他们交了参赛费用，却连比赛都没有参加就灰溜溜的逃跑了。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坐在绿皮火车上，看着西站那简陋老旧的站台越来越远，深深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和可笑。 你以为你有些天赋，也为此勤勉，你全力追逐着你的梦想，你甚至自信的觉得那并不遥远。 可有一天，当你满怀信心的准备踏入这个圈子时，却发现其实你还没有摸到门槛。 你不是天才，你很平庸。 绿皮火车在灼热的盛夏摇晃，他抱着吉他心里千言万语百感交集，却只能弹出一曲毫不出彩的旋律，不足以诠释他心中的沮丧和失落之万一。 他依然记得没过多久，随着鼓手的毕业，他们的那支乐队也解散了。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经历乐队解散这种事情，比谈恋爱分手还叫人难受。他们几个人在夜宵摊上喝得酩酊大醉，不知摔了多少个啤酒瓶子。 没有人提到一句有关音乐的梦想。 只有找个厂上班的真实感受。 人生的聚散并不无常，而是常态。人生的放弃的也不是无常，同样是常态。所以后来也只有程晓羽还继续做着不切实际的音乐梦，又组了乐队，又解散，又再次组乐队....直到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酒吧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实际上很多时候，程晓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在坚持什么...... 就在刚才，听到夏纱沫的演唱，程晓羽那种熟悉的挫败感再次涌上心头。就像他站在大礼堂，目瞪口呆的注视着台上的留着长发的男生轮指成花。 有些天生有天赋的人，随便学一学，也许就是你毕生也难以企及的高度。 程晓羽坐在琴凳上呆了很久，他将手放在键盘上，很久都没有按下去。 他想，自己除了记忆优势，其实还是那个平庸的自己。 坐在西垂的暮色中，他静静盯着黑白色琴键，怀疑自己拥有那些记忆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是为了让你抄两首歌装逼么？”程晓羽自我解嘲的苦笑，闭上了眼睛，开始弹奏哈农，烦闷的情绪让那些音符也变得沉重与暴躁，在这怒涛般的声音中，他想要找到自我....... ———————————————————————— 这天的练习算不上有效率，程晓羽早早的收拾了音乐教室和教导处，就准备去买合成器。不管他的情绪多么消极，原本拟定好的计划，他并不打算改变。再说如今也不只是为了满足他继续弄乐队的心愿，他很想帮夏纱沫做点什么，虽说他并不确定能做什么。 程晓羽走到停车场，拿出手机才看到周姨发过来的信息，说是他要的合成器已经买好了，叫他不用再去买。他心头微暖，上了车便叫陈叔回家。 坐在车上，看着高架上的车流在身侧流淌，看到玻璃背后那一张张或疲惫或匆忙的面孔，他又想这个世界与上一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叫他想起了记忆中的网络小说里，主角们穿越到了从前，总会大展宏图，装逼打脸，又或者左拥右抱，弥补遗憾。 可他却像身处城市的荒野中，找不到方向。 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他坐在霓虹沸腾的城市中努力的回忆，却想不起来任何一本穿越小说的结局，似乎那些牛逼轰轰的主角们都只落得了一场模糊的梦境。 或许，那些主角只是读者们的工具人，借以提供一个切入旧时光的视角。 没有人在意工具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又或者工具人想要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抬头看向天边的那一弯月亮，问自己，“你想要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 —————————————————— 程晓羽在家研究了一夜的合成器，看说明书看到头晕脑胀，起床还是昏昏沉沉的。吃过早点和苏虞兮一起去学校，两个人像是昨天完全没有交谈过一般，沉默着穿过了清晨，抵达了学校。 这天王欧第一次比他来的还早。 等程晓羽落座，王欧立刻就拿出了他的数码相机，递给了程晓羽，邀功似的轻声说：“快夸奖我牛逼！” 他低头一看，显示器上是陈浩然背着书包走进一间名叫“灯火森林”酒吧的照片，照片相当的清晰，角度也取的好，将陈浩然拍得相当帅气，程晓羽扁了下嘴，深以为然的说，“牛逼！确实牛逼，有狗仔队的水平！” “靠！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哪有？我这是赞美你专业。”程晓羽按了下键，翻到下一页，是酒吧内的照片，这个时候还没有人，酒吧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木头桌椅，以及一个不大的舞台，舞台上摆着麦克风和架子鼓，属于典型的清吧模样，场景熟到程晓羽不能更熟。 王欧压低声音说：“陈浩然放学了根本就没有去参加什么奥数补习班，而是去他哥哥的酒吧了.....” ------------ 第四十章 灯火森林（1） 王欧停止了说话，凝视着程晓羽。 程晓羽则一无所觉，继续翻看着照片，然而大部分照片都是酒吧的照片，光束下的话筒架，斑驳的枣木色桌椅，一整面墙壁的洋酒，摆着整齐玻璃杯的吧台...... 拍摄的很有氛围感，整个就一酒吧的宣传海报。 好一会，程晓羽才意识到王欧没有继续说话，抬起头问：“然后呢？” 王欧没好气的说：“这么大一个事情你不吃惊？” 程晓羽莫名其妙的问：“不就是逃课吗？有什么好吃惊的？” 王欧感叹道：“不愧是镁帝出来的学生啊！逃课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程晓羽这才想起对于高中生来说，无论是撒谎还是逃课，都属于比较大的问题了，也许这是他可以利用的点，不过他觉得还是得尽量以理服人，威胁的方式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最好就不要用。他觉得陈浩然应该没可能让他逼不得已。 “呃~~~~”程晓羽沉吟了一声，举起了相机，“你怎么全拍些酒吧的照片啊？” “当时就觉得这个酒吧挺好看的，就手痒，忍不住拍了很多酒吧的照片。”王欧说，“怎么样拍的不错吧？” 程晓羽点着头说道，“是挺艺术的......我觉得你有当摄影师的潜力。但你应该去拍陈浩然才对啊？” “后面，后面.....”王欧做了个快进的手势，“我偷偷录了一段他练习架子鼓的视频。” “是吗？”程晓羽加快的翻照片的进度。 “艹！老子为了你可是拼了命啊！你知道不知道他练架子鼓的地方是在一个地下室，楼梯又窄，被发现了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地方，老子下去的时候看到两边全是吓死个人的涂鸦，真是害怕会跳出来一个拿着电锯的蒙面大汉.......” 这时程晓羽也翻到了楼梯的照片，楼梯是水泥的，两侧的墙壁是裸露的红砖，红砖墙上布满了凌乱的涂鸦以及各种脏话英文单词，给人一种废旧工业朋克风的堕落感，恍若置身曼哈顿贫民窟的黑人地下街区。 王欧对着那些色彩阴郁的涂鸦也拍了好多照片，显然他对这样的场景爱不释手，没有一丝害怕的模样。 程晓羽按了老半天都没有都还没有看到视频，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怕个屁啊！在这里拍的照片比在酒吧拍的还多。” “拍照的时候忘记了害怕，但是录视频的时候一下就想起来了.....”王欧将脑袋伸了过来，看了眼屏幕说，“快了，快了，马上就到了！” 程晓羽又按了几十张照片，终于看见了三角形的“播放键”，他按下了播放，镜头在阴暗的狭长楼梯摇晃，两侧沉沉的涂鸦给人一种压迫感，遥远的鼓点声如同幻觉。这个瞬间程晓羽想起了记忆中红极一时的伪纪录片DV电影《女巫布莱尔》。 “如果再配点急促的呼吸声，就可以当恐怖片看了。” 王欧惊喜的说道：“是吗？你也是这么想的？” 程晓羽点头，不过很快他的思维就被临近的鼓声所吸引，虽然数码相机的录音功能渣到如同电鳗的人品，但对于他这种老炮来说，并不妨碍辨别鼓手的技术层次。鼓声逐渐入耳，程晓羽只听了一小段就能判断鼓手的水平不错，至少不是新手。 在程晓羽看来这一段solo的难度不算高，不过每个部位发出的声音都很清晰，并没有粘连在一起。尤其是踩镲的控制，很多节奏鼓手，如果只打底鼓和军鼓非常容易，但是加上了踩镲之后就容易手忙脚乱，于是声音也跟着混乱起来。 踩镲打的慢，比如四分音符，或者打的快，比如100以上BPM的十六分音符，相对于标准的八分音符而言，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必须得多练习才能精准卡点，更别说加上左脚，做到节奏全部准确了。由此可知正在练习的鼓手，学习架子鼓的时间并不算短，至少得有四五年以上高强度练习。 随着演奏继续，节奏越来越快，鼓点也越来越密集，声音如同暴风雨般席卷而来。程晓羽越来越意外，这水平完全超过了他的预料，在他看来不仅足够在普通酒吧上台表演，就算是能够上音乐节的成熟乐队，这水平也完全足够。 程晓羽想起王欧说过陈浩然上过台，那时他以为陈浩然作为一个高中生，也许只是上台混过一两次，没想到陈浩然的技术竟强悍如斯。他狐疑的看向了王欧问：“你确定这是陈浩然？” “当然。后面有录到他.....”王欧点头，“我虽然不懂架子鼓，但我觉得他打的蛮好的。” “相当好。”程晓羽继续看下去，果然王欧蹲了下来，在楼梯转角的地方将相机的镜头探了出去，录到了陈浩然的侧面，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太阳穴和脸颊上，小小的身体坐在架子鼓后面，鼓槌在他手中舞成了幻影，那狂风骤雨般的律动叫程晓羽心跳跟着音质低劣的鼓点一起在胸腔里沸腾。 程晓羽的呼吸也灼热了起来，他已经不可自拔的开始想象和陈浩然合作时的画面，“我们乐队的鼓手非他莫属！” ———————————————————— 下课之后，程晓羽继续完成他的同学录任务，心中却盘算着如何把陈浩然弄到手。几次都忍不住去偷瞧端坐在座位里的陈浩然，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馋别人的身子.....不对，技术。 中午程晓羽依旧叫了夏纱沫一起吃饭，今天的夏纱沫没有昨天那么扭扭捏捏，饭盒里的各种精美吃食也让成默和王欧赞不绝口。 回到教室休息了一阵，看到陈浩然进来之后，程晓羽拿着谱子走到了陈浩然的旁边打算故技重施，他坐在了一旁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陈浩然，打扰一下.....” 刚坐在座位上，正在拿书的陈浩然，扭头看了程晓羽一眼说，“什么事？” “我朋友有在‘灯火森林’看到过你。”程晓羽看向了陈浩然的手，“其实你的手我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握鼓槌的手......” 陈浩然蹙了下眉头，冷声说：“你真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程晓羽笑了笑，将谱子递给陈浩然，“先别这么早下结论，要不你先看看谱子，说不定你看了谱子就会有兴趣呢？” 陈浩然冷着脸直接拒绝，“不用看，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就算是会，我也没空参加什么文艺汇演。” 程晓羽无奈的将谱子又收了回来，“这样吧！你开个条件，只要你愿意帮我，YAHAMA、珍珠、SONOR的架子鼓随便你选，我送你一套，你要是已经有了，我也可以送你其他的东西，电子节拍器、手机、或者随身听和耳机......” 陈浩然拿出历史书，翻看起来，头也不抬的说道：“我什么都不要，只希望你别烦我。” 程晓羽俯身过来，在陈浩然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第四节课没有去上奥数课，你去练鼓去了.......” 陈浩然翻书的动作僵了一下，他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要这么无聊？” 程晓羽笑了笑，“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架子鼓并不是一味的追求快就是好。”他顿了顿，好整以暇的说，“我虽然没有听过你昨天练习的曲子却也知道你走入了一个误区，只顾着练习技巧本身了。我并不是说这样不对，对架子鼓来说，技巧是一切的基础，但是如果不理解曲目的音乐性，只是想要把这首曲子演绎得稳准狠，那就跟解数学题一样，你只知道利用反复的练习来本能解题，却不懂研究老师的出题思路，这是两个境界。完全按照谱子打没问题，可真正的大师是懂得自己在合适的地方加花，或者说是通过音乐本身的和声色彩以及旋律，进而通过鼓件作出所演奏曲目的层次感。例如你昨天打的曲子，在前面第一小节是比较平静的，b段副歌稍微打开，那么在演奏a段，我会尝试在节奏中忽略一些音符，然后ab衔接的鼓花，会使用往上推的句子，到了b段我会选择音符稍多的节奏型，或者如果在a段右手是演奏的踩镲，b段我可能右手会去到叠音镲。另外在高潮处，你可以试试看用直拍／Straight16分音符打法，打出‘Shuffle’、‘3连音’的听觉效果。”他站了起来，“你可以回去试看看，这样会不会好很多......” 陈浩然没有说话，程晓羽却能看到他的手在抖动，似乎他在大脑里已经开始敲击架子鼓了。程晓羽没有多留，转身走回了座位。 王欧转头看向了程晓羽，低声问：“怎么样？那小子答应了没？” 程晓羽摇头。 王欧怒其不争的说：“艹，你想想办法啊！威逼利诱撒泼打滚.....”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的说：“你以为我是你啊？” “那现在怎么办？”王欧抓耳挠腮，“可是又过去一天了。” “没关系，时间够。”程晓羽笑着说，“只要他真爱架子鼓，我还不信，他能逃得了我程晓羽的五指山！” ------------ 第四十一章 灯火森林（2） 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程晓羽终于在第二节课时完成了任务，收集齐了所有同学的个人资料。然而在他花费了一节历史课的时间仔细研究过之后，认为班级同学中会乐器的着实不多。也就意味着可以给他提供帮助的人并不多。 几番斟酌，程晓羽最终在他的记事本上初步拟定了乐队的构成：主唱、吉他手：夏纱沫；键盘手、吉他手：程晓羽（备用键盘手：韩子瑜？），鼓手：陈浩然！！ 在“陈浩然”的名字后面程晓羽打了两个大大的感叹号，心里默念着“拿下”，他合上了笔记本，开始思索练歌的事情。 第三节课下课铃一响，历史老师还没有走出教室，陈浩然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拎着书包跑出了教室。根据程晓羽这两天的观察，陈浩然每天都是第一个第先走，这样的急性子和他颇为冷傲的个性似乎不太符合。 “外表冷酷，内心火热？”程晓羽舔了舔嘴唇，心想这样性格的.....鼓手绝对是个好鼓手。 “你在说什么？”王欧提起了书包问，“还不去音乐教室？” 程晓羽摇头，“没说什么。”他也收拾了一下桌子，将书本一股脑的塞进书包，“马上就走。” 王欧将书包挂在肩上，在程晓羽耳边低声问：“今天还要我跟踪陈浩然吗？” 程晓羽撇头看了贼眉鼠眼的王欧一眼，“我看你是尾行上瘾了吧？” “艹~~没想到啊！你也是《尾行》爱好者.....”王欧小声说，“《尾行》1、2、3，你觉得哪一部最好？” “当然是2.....难怪你小子那么熟练，原来是有练过。”见有人看向了他们，程晓羽咳嗽了一声，连忙压低声音，“我不知道什么《尾行》，也不知道什么《性感海滩》，更不知道什么《电车之X》.....” 王欧拍了拍程晓羽的肩膀，斜着眼睛做出个滑稽的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感觉大受震撼！” —————————————————————————— 程晓羽和和夏纱沫在音乐教室练歌依旧练到自习课打铃，两天时间夏纱沫就跟着程晓羽把整首歌都过了一遍，并大致掌握了呼吸点、轻重音和唱法，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抠细节。程晓羽不得不感慨夏纱沫的天赋实在太好，学习能力也强，两天就能把难度不低的歌唱的有模有样，这个速度可以说是惊艳了。 可对于一个乐队来说，得把所有的乐器合上才算是正式开始排练，主唱刚把歌唱会，这其实连起步都不算。 眼前只有十天就要进行节目选拔，程晓羽也清楚他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误。更何况他还编排了夏纱沫的古筝演奏进去，另外也许还得教夏纱沫弹吉他...... 茫茫多的事情叫他都有些怀疑时间到底够不够，大概盘了下日程进度，程晓羽觉得明天无论如何也得搞定陈浩然才行。左思右想他觉得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于是在练完钢琴搞完卫生以后，他给周佩佩打了电话，说今天想去同学家里玩玩，晚点回家。 在程晓羽答应让陈叔全程接送，并在十点以前回家之后，周佩佩同意了他的请求。挂了电话他松了口气，于他而言，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被人管束的滋味，重回这种状态，莫名其妙的有些酸爽。 上了保时捷卡宴，程晓羽先让陈叔开车去了专卖乐器的金陵东路。随便在路边找了家规模最大的店铺，先是挑了两把“Lakewood”的“AAAA”级木吉他，接着又挑了两把“Gibson”的电吉他。木吉他没有太多花色可选，电吉他就不一样了，花式繁多。考虑到夏纱沫可能也会用，程晓羽便选择了卡通粉蓝色和卡通粉白色的配色，不那么花里胡哨符合学生气质的颜色。选完吉他最后又乱七八糟买了些效果器、拨片什么的，一下花了十多万块。 刷卡的时候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和店员亲自帮程晓羽把东西送上了保时捷，在他上车的时候，老板还很热情的把名片塞进了他的口袋，站在马路牙子上目送他离开。 瞧了眼时间已经八点，程晓羽盘算清吧也到营业的时间点了，便叫陈叔把车开回学校附近的辉和路。他记得王欧告诉过他，陈浩然哥哥开的酒吧“灯火森林”就在复旦和同济之间的辉和路酒吧一条街上。 汽车七弯八拐驶过华灯已上的繁忙街道，在八点三十五分抵达了辉和路。夜幕之中，成荫的梧桐和昏黄的路灯林立在两侧，很有法式风情。大概是因为今天还只是星期三的缘故，酒吧一条街上并没有程晓羽想象中的人流如织，但放眼望去也不算少。 程晓羽让陈叔找个地方等他，自己则下了车，沿着长街开始寻找“灯火森林”。 辉和路位于老城区，梧桐树荫掩映之中藏着的全是一些老建筑，有欧式的、也有苏式的，还有民X时期样式的，马路牙子边立着欧式风格的人行道隔离栏、仿台格路的红褐色人行道。这一切都让这里显得不像是在华夏，倘若只看红砖房和欧式老洋房，会生出身在异国他乡的感觉。 程晓羽沿着人行道行走，两侧全是酒吧和咖啡馆，此时摆在酒吧外面的桌子上零零散散的坐了一些人，看上去有些像是附近的学生，有些像是白领，偶尔还有几个外国人，时不时就能听见从屋子里流泻出来的音乐，不过没有太多合程晓羽胃口的酒吧。 其中最热闹的是一幢飘着爵士乐的老洋房酒吧，门口耸立着洋气的白色发光字“I Healer”，入口处还设置了一个红色的英式电话亭，过了电话亭就是摆着沙发椅的草坪，草坪上或站或坐着不少漂亮姑娘和外国人，草坪边是全敞开的洋房客厅，客厅的吧台边也坐满了人，一个白人正站在小舞台上吹着萨克斯。 程晓羽驻足了一下，在这条街上，这家酒吧的生意最好，音乐氛围也最棒，就是几乎全是外国男配华夏女，其中有两个女生还长得还挺漂亮的，这让颇有民族主义情节的程晓羽心头泛起了淡淡的不爽。 他停了一下就继续向前，边走边看，却一直没有发现“灯火森林”。来回走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无奈之下发了短信给王欧，才得知“灯火森林”在辉和路的拐角的一个巷子里，不怎么好找。 又掉头按照王欧的说法向回找，终于在去向复旦方向的巷子里发现了闪烁着的各种颜色的“灯火森林”灯牌，那不停流转着彩光的钨丝灯泡让人想起旧上海的歌舞团。 程晓羽走到门口朝里面探视了一眼，和王欧的照片一模一样，就是很普通的清吧样子，无论装修还是格局都类似于记忆中的“胡桃里”。和外面大街上的笙歌鼎沸不一样，“灯火森林”里没有几桌客人，舞台上也没有歌手或者乐队在表演。 就在程晓羽犹豫之际，一个打着耳洞的单眼皮长发青年走了过来问道：“找人还是.......？” 程晓羽挠了挠头发问道：“晚上有乐队表演吗？” 长发青年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当然有，九点开始就有乐队表演。” “那好！”程晓羽走了进来，四处看了看，找了一张靠窗的位置坐下。 长发青年将手中的餐牌放在他面前，“喝点什么？” 程晓羽可不敢让周佩佩发现他还喝了酒，扫了眼全是酒的餐牌，快速的翻到了反面，“来杯可乐，在来份......薯条、鸡翅和炸鸡块好了......” 长发青年笑了笑说道：“你不会还是高中生吧？” “呃~~~”程晓羽微笑着说，“好像华夏没有不允许高中生进酒吧的法律？” “好吧！”长发青年耸了耸肩膀，“稍等。” 程晓羽点头，坐在木头椅子上等待。酒吧里放着的是轻柔的乡村音乐，不多的几桌客人说话声隐约可闻。他拿着手机跟王欧瞎扯了几句，没过多久长发青年就把可乐、薯条、鸡翅和炸鸡块端了上来。刚好程晓羽没有吃晚饭，也顾不得酒吧的东西味道欠佳，大快朵颐了起来。 等到了九点，从酒吧的吧台后面的走廊里走出来四个人，穿着上看不怎么朋克，普通的T恤牛仔裤，长相也说不上帅气，年纪偏大，其中一个还有些秃顶。 等四个人上了舞台，各自站好位置，一个平头男青年坐在了架子鼓的后面，发现不是陈浩然，程晓羽很是失望。但来都来了，他也就打算把东西吃完了再走，顺便也听看看陈浩然哥哥酒吧的乐队什么水平...... ------------ 第四十二章 灯火森林（3） 四个乐队成员或坐或站在台上，不像是很有精神的模样。留着披肩长发的主唱，抬手捋了下头发，凑近麦克风说道：“欢迎大家来到灯火森林，下面为大家带来一首《最美的惩罚》，希望大家喜欢。” 面容沧桑的主唱清了清的嗓子，指头在吉他上拨动了起来，指法容易，旋律也平，接着是一个故作忧愁感的男声，“手中的香烟，桌上的酒，眼泪在放肆的流，咽不下想你的愁.......” 听到这简单到令人发指的和弦，以及俗套让程晓羽牙酸的歌词，他瞬间头皮发麻，张开了嘴，里面还塞满了鸡块，顿时他就觉得脆脆的鸡块不香了，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程晓羽有些不得要领，“水平比想象的还要低？是我欣赏水平太高了的缘故？” 想起记忆中的这个时期的酒吧也全都是走得这种小清新民谣流，作为在酒吧驻唱过的歌手他也完全能够理解。虽然程晓羽自己不屑去这种酒吧演出，可不代表这种酒吧没有市场，毕竟酒吧生存才是第一位的，整些死亡金属又或者工业噪音，估计一个月就得关门歇业。 悠悠的叹了口气，程晓羽加快了消灭食物的速度，在乐队唱完一首歌之后，他便挥手叫了长发耳钉男过来。 程晓羽擦了擦嘴说：“买单。” 长发耳钉男有些惊讶的问：“就买单。” 程晓羽点头，“多少钱？” “可乐15，鸡翅28，炸鸡块22，一共....” “一共65.....”程晓羽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张百元大钞，抽了一张递给长发耳钉男，“不用找了。” 长发耳钉男接过钱有些惊讶的问：“不用找了吗？！” 程晓羽“嗯”了一声说：“不用找了。” 长发耳钉男笑了笑，将钱夹在账单上，很随意说了声：“谢谢。” 程晓羽在长发耳钉男转身之际，说道：“对了，我想问下，陈浩然会不会上台表演？” 长发耳钉男愣了一下说：“你是来找然仔的吗？” “我就问问。” “哦~~”长发耳钉男点了点头，“他已经很久没有上台表演了。” “为什么？” “原来他上台也只是顶替他师傅，后来‘灯火森林’乐队解散了，他就再没上过台了。”长发耳钉男回答道。 “原来如此。”程晓羽点头，他又问道，“那陈浩然自己有没有组过乐队？” 长发耳钉男摇头，“应该没有。” 程晓羽故作好奇的又问：“就没有乐队找过他？” 长发耳钉男笑了笑说：“你不会想找他组乐队吧？” 程晓羽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那你应该没机会。”长发耳钉男说，“他对组乐队没兴趣，打鼓只是消遣，学业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程晓羽叹了口气说：“那也太可惜了，我看他技术还不错。” “那当然，他师傅可是尚海有名的鼓王卫知青，拿过好多打击乐比赛的奖项。”长发耳钉男很是骄傲的说，“陈浩然的水平自然不会低到哪去。” 程晓羽看向了舞台上正在唱歌的乐队，挥手做了个不太能理解的表情。 长发耳钉男也转头看了眼舞台的方向，摇了摇头说道：“没办法，原来老板的几个合伙人，就是‘灯火森林’乐队的成员，他们都退了，各有各的发展。现在请不到好歌手好乐队，价格低了没人来，价格高了赚不到钱.....” 程晓羽恍然，点了点头说道：“能够理解。” 惩罚耳钉男偏了下头说：“那你还有别的事吗？” 程晓羽摇头，“没有了。” 长发耳钉男笑了笑说：“谢谢惠顾。欢迎您下次再来.....” “好的。”程晓羽应了一声，将玻璃杯里的可乐喝干净，便起身向着酒吧门口走去。刚走出门口，就听见背后有人喊道“同学，等一等.....”。 程晓羽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帅气男子，他梳着油头，双眼皮很深，面容上有些皱纹，五官和轮廓和陈浩然有些想象，能看出来他年轻的时候挺帅的。程晓羽的眼神最后落在T恤上写着一行英文“We should consider every day lost on which we have not danced at least once.”（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尼采的话，胸前挂，这一看就是文艺滚青。 应该是陈浩然哥哥的文艺滚青打量了一下程晓羽，说道：“你是浩然的同学吧？” 程晓羽回答道：“嗯。”他笑了下说，“您是陈浩然的哥哥吧？” 文艺滚青微笑，“是的。”他将手中的百元大钞递给程晓羽说，“同学来了，不存在收钱......” 程晓羽摆手，“消费了肯定要给钱。请客的话，等陈浩然在的时候再说。” 文艺滚青摇头，抓起程晓羽的手，“拿回去，好不容易有浩然的同学来一次.....”他将钱塞到程晓羽手里，“对了，你找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程晓羽想把钱推回去，却争不过陈浩然的哥哥直接把钱塞到他口袋里，无奈之下只能放弃，说道：“没什么事情，就是学校国庆有个文艺汇演，我想组个乐队上台表演节目，邀请他参与，但他不愿意.....” 文艺滚青苦笑道：“这个.....我可就帮不了你。” 程晓羽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为什么对组乐队这件事这么抗拒啊？” “也得怪我。”文艺滚青叹了口气，“没能经营好酒吧，导致乐队维持不下去.....”他看了程晓羽一眼，摇了摇头，“不说这个，等我回家帮你问问看，不过浩然从小就有主见，我说的话他未必会听.....” “那我就先谢谢您。”程晓羽向文艺滚青伸出了手，“我叫程晓羽。” 程晓羽的举动让文艺滚青有些意外，他笑了笑说：“陈景隆，你可以叫我隆哥。”他和程晓羽握了下手，“欢迎你随时......不，还是等高考以后吧！等高考以后欢迎你随时来酒吧坐坐.....半折优惠。” “半折优惠？”程晓羽意味深长的说，“隆哥这么做生意可赚不到钱。” 大概是陈景隆没有想和他这个小屁孩探讨酒吧经营的意思，不以为意的笑着说：“本来也就是想弄个朋友之间聚会的地方，没想着能赚钱。”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要不然家长担心......” 程晓羽也没有介意陈景隆自相矛盾的话，点了下头，向着巷子口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到陈景隆已经回了酒吧。他立刻又跑了回去，站在门口目视陈景隆去到吧台那边，便快速冲到了刚才做的位置，将一百块钱压在装可乐的玻璃杯下，喊了声“买单”转身就跑。 冲出巷子，外面又热闹起来，程晓羽扭头看了眼藏在巷子里面的灯牌，心想：“如果陈浩然真是因为哥哥乐队解散的原因才不想组乐队的话，那这还真是个麻烦事情......” ------------ 第四十三章 灯火森林（4） 赶在十点之前回到家，苏虞兮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了，客厅里的灯却还亮着。程晓羽走过长长的回廊，推开玻璃门，看到周佩佩穿着蓝色的重磅丝绸睡袍蜷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般周佩佩看电视都是在自己卧室，很是在客厅，他知道周佩佩一定是在等他回来，便立刻说道：“周姨，我回来啦！” 周佩佩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笑着问道：“去哪里玩了？” 程晓羽笑了下说道：“去同学哥哥开的酒吧玩去了。” 周佩佩皱了皱眉头，“酒吧？” 程晓羽连忙解释道：“清吧，就是那种有乐队表演的，我主要是去听歌，没有喝酒，就是吃了点炸鸡，喝了杯可乐.....” “没有喝酒？” 程晓羽点头，信誓旦旦的回答道：“没有！” 周佩佩向他勾了勾手说道：“晓羽你过来。” “哦~”程晓羽提着书包走向了沙发，周佩佩站了起来，带起一阵浅淡优雅的鸢尾花香味，他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沉郁的沉香味道又伴随着新风涌进了鼻腔，华贵而温柔的感觉扑面而来。 周佩佩抬手稍稍抱住了程晓羽的头发，他很拘谨的缩了缩，周佩佩笑道：“还不好意思啊？” 程晓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任由周佩佩深深的嗅了嗅，然后抚了下头的头发。她微笑着赞赏道：“嗯！没有烟味，没有酒味！要保持哦！可不许学坏！” 周佩佩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程晓羽内心尴尬，却只能说：“周姨，我对抽烟和喝酒都没有兴趣，无论烟酒都会破坏嗓子......” 周佩佩有些疑惑，“破坏嗓子？” “我其实对唱歌也挺感兴趣的。”程晓羽说，“所以今天才会跑去同学哥哥的酒吧听歌。” “哦~~你早说啊！”周佩佩笑道，“你要感兴趣，我可以给你请老师，我们学校可全是专业的声乐老师。段小燕和金林华老师都是我们学校的，他们可都是上过春晚的老师，一个教美声，一个教民族，你要对唱歌有兴趣，我就带你去拜师.....” 程晓羽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对唱流行歌感兴趣，美声、民族什么的，不是我的菜。” “通俗啊！教通俗的我还真不认识。”周佩佩想了下说，“只知道一个中音的刘跃教授，我们公司的天后张涵影就是刘跃教授的徒弟。你要学的话，我可以去联系一下。” 程晓羽虽然不知道刘跃是谁，却也听过张涵影的名字，心想红贵的起步也太吓人了，这资源无数人梦寐以求，自己唾手可得，要是音乐总监的那个他，肯定会用中奖般的心态兴高采烈的答应，此时他却觉得有些麻烦。 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周姨，我只打算把唱歌当爱好，钢琴才是我的主业，暂时还没有到需要认真学习的地步.....” 周佩佩微笑着拍了拍程晓羽的肩膀，“反正你想学什么就跟我说，这些都是好事情，周姨一定会全力支持你。” 程晓羽点头，“谢谢周姨。” “谢什么？”周佩佩说，“这些都是我的责任。所以你千万别怕麻烦我，买个合成器还不好意思跟我说.....” 程晓羽挠了挠头发，“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以后别不好意思了！”周佩佩捏了捏程晓羽脸颊，浅笑着说，“都是一家人.....” 程晓羽破天荒红了脸，“我....我回房间了。” 看到程晓羽含羞的模样，周佩佩笑得更开心了，“快去吧！早点睡觉。” “周姨，晚安。” “晚安。” 程晓羽走向楼梯，抓着扶手踏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他回头看向了周佩佩，小声说道：“国庆节的时候，会有一场文艺汇演，苏.....那个妹妹会上台表演，我也会......周姨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 周佩佩很是意外的说道：“小兮也会上台？你也会上台？” 程晓羽点头。 周佩佩还是不太敢相信，“她表演钢琴？” “应该是吧！”程晓羽耸了耸肩膀，“这个我不清楚。” “那你呢？”周佩佩饶有兴致的问，“你表演什么？” 程晓羽笑了笑说：“我组了个乐队......” 周佩佩愣了一下，不解的说：“乐队？摇滚乐？” 程晓羽点头，“嗯！” “摇滚乐在我们华夏是比较小众的音乐，主要是.....”周佩佩沉吟了一声说，“主要是摇滚的内核思想不适合作为主旋律宣传，其次我们的审查制度不可能使摇滚乐成为主流，你要注意，可能会欣赏的人不多哦！” “我知道，某种文化的流行，肯定得有时代背景和社会根基，意识形态、大众审美、科技以及教育水平，它是多种力量汇聚在一起所产生的结果。华夏人对摇滚乐的印象也不好，不过对于我这样喜欢音乐人来说，音乐形式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乐队是一种比较自由的表达方式，我们可以不用在意主流不主流，用各种的.....爵士、摇滚、放克、布鲁斯....甚至电子乐来演奏出能够愉悦自身的音乐。”程晓羽低声说，“我始终觉得音乐首先要取悦的是自身.......” 周佩佩打量了一下程晓羽，赞赏的说道：“比我想的更有想法，那我就期待你在国庆文艺汇演上的表演啦！” 程晓羽点头说：“好的，周姨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加油！不要输给小兮哦！” “我尽力。” 周佩佩也走到了楼梯边，笑着说道：“快回去睡吧！” —————————————————————— 程晓羽回到房间，却没有马上睡觉，而是戴上耳机，研究了好一会合成器，才上床睡觉。躺在黑暗中的时候，他想自己依旧是按照某种潜意识在行事，因为只有音乐才能使两个灵魂和谐相处，不会产生那种错位的矛盾感。 他闭上眼睛，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说服陈浩然加入乐队，想着想着他进入了梦乡。恍惚之中他又陷入了一团深海似的迷雾，他看到了遥远的光束，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游上去...... 梦境持续了很久，直到他喘息着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 ------------ 第四十四章 爆裂鼓手（1） 程晓羽带了把木吉他去学校，走在四平公园的林荫道上，他背着书包，提着昨天刚买的“LAKEWOOD”。又回忆起了记忆中无数个从酒吧驻场回来时的夜晚，马路两侧繁茂的香樟树掩映着路边小店明亮的灯火，热气腾腾的肠粉店、烟雾缭绕的烧烤店，打着红色塑料棚的麻辣烫路边摊.....拥挤的小巷里全是手牵着手的情侣和笑闹着的学生。 这一切记忆，都是他写歌的灵感源泉。 可惜，每每他绞尽脑汁想要写出打动人心的旋律，都只是对偶像拙劣的模仿，不管怎么挣扎，他都逃离不了那些耳熟能详的和弦束缚。于是他放弃了写歌，专注于演唱，也算是找到了求生之路。 对他来说唱歌和弹吉他，不仅是兴趣，也是生活。 提着吉他就像是提着武器，走在街上，就连安全感都多了许多。在复礼学生好奇的眼神中，他跟在苏虞兮的身后上了五楼，节奏一如往常，像是一种默契，又像是一种规律，在他转入五楼楼道的瞬间，苏虞兮进了教室，分秒不差。 程晓羽为此感到欣慰，就像是玩卡点游戏。他提着吉他从后门进了教室，班级里没几个人看清楚他手里套着琴袋的吉他。座位里放不下，他便把价值两万多的吉他放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里。 看到程晓羽动作的王欧低声问：“吉他？” 程晓羽点头。 王欧饶有兴致的问：“你吉他弹的怎么样？” 程晓羽笑了笑，随意的回答道：“还行吧。” “等下弹上一曲，隔着纱窗擦屁股，漏一下小手？震震李梓轩那小瘪三！” 程晓羽眨了眨眼睛说道：“现在不是时候。” 王欧使出了激将法，“程晓羽，你不会是不行吧？” 程晓羽笑了笑说：“好好看书吧你！” .................... 下课的时候王欧兴致勃勃的跑到了教室后面，拉开琴套仔细看了看，又叫程晓羽随便弹一弹。程晓羽没有理会王欧的要求，直接走到了陈浩然的旁边。 班级里乱糟糟的声音在响，有课代表在收作业，有男生女生在聊天，还有跑到走廊上活动筋骨的学生。 程晓羽单手撑在陈浩然的课桌上，低头俯瞰着正在看书的陈浩然，小声说道：“怎么样？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去打？” 没料到陈浩然听到他的声音竟忽然从课桌里站了起来，陈浩然也没有看程晓羽，只是冷冷的说道：“跟我来。” 程晓羽心中暗喜，猜测一定是陈浩然的哥哥陈景隆起了作用，只是看情形似乎起了反作用。但程晓羽无所谓，不管是好的作用还是坏的作用，总比一潭死水的好。他一言不发的跟着陈浩然走出了教室，向左走到了教学楼拐角的楼梯间，旁边就是老师办公室，这里平时走的人比较少。 陈浩然上了楼梯走到了拐角处，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把楼道里晒的暖烘烘的，下面就是足球场，远处能看见复旦的校园。陈浩然背靠着窗户，冷着脸说道：“谁要你跑到我哥酒吧去的？” 程晓羽笑了下反问道：“我是去消费的，又不是去闹事的，怎么就不能去？” 陈浩然语塞，盯着程晓羽，隔了好一会才不耐烦的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能不能不要骚扰我了？我说过我不会和你组乐队.....” 程晓羽犹豫了几秒，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是因为你师傅和你哥哥闹掰了的原因吗？” 陈浩然陡然变了脸色，尽管他比程晓羽矮了快一个头，还是抬手一把揪住了程晓羽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关你屁事！”他咬了咬牙，“总之别TM的再来找我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和你组乐队的。” 程晓羽站在转角冲陈浩然笑嘻嘻的说道：“陈浩然，你别这么玻璃心啊！找乐队成员，其实比找结婚对象还难，再说了结婚对象都可以离婚，乐队又有什么不能解散的？只要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一起玩音乐不是很好的事情吗？”他跟着下了楼梯，“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又怎么不能互道一声珍重，好聚好散呢？没必要投的太入，陷的太深，着实没必要......” 陈浩然在走廊里走的飞快，头也不回。 程晓羽注视着陈浩然的背影，大声说道：“陈浩然，这是哥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的忠告。你于其将来遇人不淑，不如提前在哥哥这里好好锻炼锻炼，学习一下为人处世的道理。别一副悲伤逆流成河的表情啊！” 陈浩然终于忍不住回头，大骂道：“你要是有病别来找我，我TM又不是神经病医生！” 程晓羽微笑，“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他快步走了过去，“晚上一起去音乐教室看看，如果你觉得我们的表演烂，我保证再也不骚扰你了。” 陈浩然板着脸说：“不用看。烂不烂都不关我事。” 程晓羽苦口婆心的说：“何必这样呢？能认识是缘分，这还不知道是上辈子转发了多少次锦鲤才求来的缘分.....” “你真的够了。”陈浩然转身继续向着班级走去。 “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呢？说不定我们的音乐品味非常契合！？”程晓羽跟上，“说不定你会因为我发现新世界.....” 这时上课铃响了，两个人同时加快了步伐，在进入教室的时候，陈浩然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说一千句一万句，我也不会答应的，我要和你组乐队，我就是狗！” 程晓羽哭笑不得的说：“年轻人何必放这种狠话！你会后悔的......” 陈浩然遮住耳朵走到了座位上。 程晓羽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强，脑袋也有点大。坐回座位，他无心上课，一直都在思考该如何突破陈浩然的心理防线。 下课之后，他抬头向陈浩然望去，发现他第一时间就出了教室，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接着每节课的下课他一秒都不在教室里呆着，摆明是不给程晓羽找他说话的机会。 放学的时候，陈浩然跑的飞快，程晓羽追了出去叫也没有能叫住，连背影都没有能看见。程晓羽站在走廊里“呵呵”一笑，“陈浩然，杠上是吧？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奥运单杠女子冠军——杠上花！”他转身回了教室，提上吉他，对夏纱沫偏了下头说道，“纱沫，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 第四十五章 爆裂鼓手（2） 夏纱沫像是忘记了程晓羽刚才叫她“纱沫”，也许是已经接受了程晓羽稍显亲昵的称呼，这一次她没有纠正程晓羽，而是红着脸颊，提着书包，迈着小碎步跟上了程晓羽的脚步。 两个人一前一后夹在高二高一的学生中下了教学楼，见程晓羽并不是去音乐教室，夏纱沫稍稍加快脚步，追到了程晓羽身边，轻声问道：“程晓羽.....我.....我们去哪里？” 程晓羽张望了一下，下课学校主干道已经被放学的学生塞得满满的，人潮中没有能看到陈浩然的身影，他扭头看向了夏纱沫说道：“我们去陈浩然哥哥开的酒吧.....” 夏纱沫的小脸呆滞了一下，她有些慌张的推了下那副腿已经松了的眼镜，“酒.....酒....吧！”她结结巴巴的说，“去....去....酒....吧....不....不..太....好....吧！” 程晓羽笑了一下，解释道：“他哥哥开的是个清吧，不是那种蹦迪的酒吧，就是吃吃东西，喝喝啤酒，听听音乐的那种，再说了现在还没有营业，人都没有.....”他摆了摆手，“不对，是不会有顾客.....” “哦~~~”夏纱沫滚动了一下喉咙，扭动着如杨柳般的窈窕身线，显得万分踌躇，可她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程晓羽沉吟了一声说道：“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你不是对我说了‘对不起’吗？这次去酒吧就算是一次‘大冒险’。”他笑了笑，“再说了我们去也不是去玩的，就是去找陈浩然，也不会呆很久。” 夏纱沫安心了许多，轻轻的点头。 两个人隔着一点距离顺着人流向校门口走去，走到校门口时，夏纱沫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轻呼道：“对了！我的自行车.....” “离学校没多远，就在辉和路。”想到夏纱沫特别在乎时间，程晓羽便转身说道，“不过还是把自行车带上吧！等下省得再回学校。” 夏纱沫“嗯”了一声说：“那你等下我。” “我和你一起去。” “不，不用。”夏纱沫转身就向着车棚的方向小跑，背后两根漆黑的麻花辫在白衬衫上甩的飞起，那长长的裙摆下两截光洁如玉的小腿如莲藕般白嫩，她瘦高的背影在人流中打眼极了，叫程晓羽想起了古早时期港片里的清纯港星，也有些韩剧狗血流时期命运凄惨的苦情女主角，就是那种被后妈针对，被同学欺负，唯独男主角和男二号我见犹怜的那种，柔软又坚韧，叫人不由自己的心疼。 程晓羽微笑，很快他就看到了夏纱沫转向了自行车棚，恰好这时苏虞兮走出了教学楼，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阳光陡然间变得暗淡，时间也变得极为迅速。程晓羽莫名其妙的不敢多看，他提着吉他下意识的走到了校门一侧，远远的注视着苏虞兮一个人不疾不徐的走出了学校。 又过了一会夏纱沫推着她那辆米黄色的女式自行车快步来到了学校门口，在她张望之际，程晓羽从侧门边走了出来，挥了下手说，“走吧！” 夏纱沫在自行车左侧，程晓羽在自行车右侧，夹着自行车拐上了人行道，街道上嘈杂的声音陡然间大了起来，阳光被建筑和高架所遮蔽，飘在蓝色天空的云朵软绵绵的，公交车站旁的书摊围着一群复礼的学生，有些人在买杂志，有些人在买漫画，欢笑声响成了青春的银铃。 “你家住的不远吧？”程晓羽没话找话。 “嗯。就在凤城二村小区。”夏纱沫说，“骑自行车十多二十分钟，早上快一点，晚上慢一点......” “那挺方便的。你是尚海本地人？我听你说话没什么尚海口音。” “我妈妈是川省的，我在尚海出生.....但我不怎么会说尚海话。” 夏纱沫没有提父亲，程晓羽就感觉到了什么，但他还是故意问道：“你爸爸呢？” 夏纱沫垂下了头，小声说道：“我.....我是单亲家庭。” 程晓羽笑了笑说道：“好巧，和我一样，我也是跟我妈妈长大的。难怪感觉你特别亲切，一看就是和我有共同经历.....” 夏纱沫抬起头，看向了程晓羽，眼睛里有光点在闪烁，“是....是吗？” 程晓羽点头，“我在旧金山长大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妈妈在旧金山歌剧院工作，但她的钢琴水平其实在旧金山歌剧院担任不了任何演奏工作，实际上她只是在那里打扫卫生。”他自我解嘲的笑了下，“她唯一的学生就是我了......” 夏纱沫又低下了头，轻声说：“是嘛？” 程晓羽知道夏纱沫在想什么，他微笑着说：“新闻里说的并不全是真相。我啊！其实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他挠了挠头，“算是养子吧。” 夏纱沫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有想到他能看穿了她的心中的疑问，也没有想到他会坦然的说出来，她下意识的低声问：“你妈妈呢？” “呃~~~~~”程晓羽抬头看向了天空，他并不是想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只是此时恰好有一架飞机掠过蓝蓝的天空，像是倦鸟正飞回温暖的家，他凝望着白色的飞机划过天幕，隆隆的声响远远的传递到耳边，淡淡的说，“她已经去世了。” 夏纱沫愣了一下，慌张急切的说道：“程....程晓羽，对.....对不起。” 程晓羽笑了笑说道：“夏纱沫你又说‘对不起’了哦！” 夏纱沫低下头，急的快要哭出来似的细声说：“对不起。” “没关系。”程晓羽摆了摆手，“早就过去了的事情，我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了。” 夏纱沫满脸歉疚的说：“对不起.....我.....我真不知道，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自怨自艾的说，“我实在是太笨了..... 程晓羽叹了口气，“夏纱沫你已经连说三声‘对不起’了，两个真心话，一个大冒险，我都怀疑你这个星期能不能完成约定。” “对....对不起.....” “四个了。” “啊~~~”晚霞还没有来，夏纱沫白皙的脸颊就染上一酡嫣红，她柔柔的说，“要不你先问我两个问题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程晓羽瞥见夏纱沫像是夏天热气升起时的灼热模样，低垂着眼帘又不胜娇羞，笑着说道：“你让我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话？”夏纱沫问。 程晓羽眨了眨眼睛，“人间的真话本来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长话。” 夏纱沫推着自行车低头不语，细长的眉毛在微微颤动，唇也呡得紧，厚重眼镜下的肌肤上滑动着点点细汗，像是清晨点缀着晨露的粉玫瑰，面容唇角全是憨态可掬的娇痴。 程晓羽忍不住心生怜悯，说道：“夏纱沫，要不我用这四个对不起，换我能叫你‘summer’吧？”顿了一下他补充道，“私下叫，人多的时候不叫。” “哦~~~”夏纱沫像是无意识的轻吟了一声。 程晓羽没有听的太清，不那么确定的问：“那我以后没人的时候.....就可以叫你summer啦？” “好......”夏纱沫点头，脸红如云霞，声轻如落叶。 ------------ 第四十六章 爆裂鼓手（3） 程晓羽帮夏纱沫推着自行车，和夏纱沫说着自己以前练钢琴的事情。很快两个人就走到了辉和路，这条夹杂在两个学校之间的街巷，仿佛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梧桐疏影投在红墙黑瓦上的全是岁月斑驳的沧桑。林立在两侧的咖啡馆和酒吧散落其间，在游人与顾客的交谈中，历史光影与现世浮生交融在一起。 见夏纱沫满眼惊奇，程晓羽问道：“你还是第一次来这边？” “嗯。有听说过这边，但从来没有来过。”夏纱沫像是说悄悄话般的轻声说，“我妈妈不准我去酒吧。” “没关系。我们这不算去酒吧，去的是餐吧。”程晓羽眨了眨眼睛，“‘灯火森林’，你听这名字也不是那种俗里俗气的酒吧对不对？” 夏纱沫大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点了点头。 “快到了，”程晓羽说，“就在那间酒吧的转角。” “哦。” 程晓羽加快了脚步，带着夏纱沫走过了那幢名叫“I Healer”的洋房酒吧，这里下午就是咖啡厅提供下午茶，轻柔的爵士乐在响，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在这里享受阳光和餐点。夏纱沫低着头也不好意思看，紧紧的跟着程晓羽转进了巷子。 不远处“灯火森林”的招牌在一堆廉价绿植边，屋檐上还吊着一些爬墙虎。 “就是这里。”程晓羽将夏纱沫的单车停在招牌旁边，把锁锁上，将钥匙递给夏纱沫，提起挂在龙头上的吉他，“我们进去。” 夏纱沫将钥匙放进书包，她有些紧张的靠向了程晓羽，紧挨着程晓羽的肩膀，并肩走进了酒吧。 程晓羽口鼻之间全是淡淡茉莉花香气，他不经意的扭头，发现夏纱沫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少女夏天的气息沁人心脾。 酒吧里没有开灯，光线从刷着蓝漆的木头栅栏窗户透了进来，在磨损严重的木地板上投下了明暗交替的光影。带着耳钉的长发男正在酒吧里擦桌子，听到脚步声，长发耳钉男头也没有抬，很是慵懒的说道：“抱歉，我们现在还没有营业。” “我是来找陈浩然的。”程晓羽说。 长发耳钉男听到程晓羽说话，才抬起头看向了两人，有些吃惊的说：“又是你？” 程晓羽笑了笑说：“嗯，我昨天来过。”他看到长发耳钉男抬眼打量了一下自己和夏纱沫，立刻就感觉到身侧的夏纱沫垂下了头，然后靠他靠的更近了，甚至程晓羽都能感觉到夏纱沫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新热气。 长发耳钉男看了眼程晓羽手中的“lakewood”琴袋，笑了笑说道：“陈浩然正在地下室练鼓，要我去喊他吗？” 程晓羽回答道：“我们自己去找他就可以了。” 长发耳钉男点头说：“我给你们拿可乐。” “不，不用这么麻烦。”程晓羽摆了摆手，向地下室的方向走，他回头对长发耳钉男笑道，“也许我们很快就会被赶走。” 长发耳钉男笑了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程晓羽带着夏纱沫走过了吧台，又走过了厨房，鼓声渐渐浮现，他们跟着鼓声走到了酒吧角落的地下室入口。灯光昏暗，长而狭窄的楼梯两侧全是涂鸦，底下传来节奏如浪潮般汹涌的鼓声。程晓羽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因为陈浩然就是按照他说的方式打的那段曲子。 “这是陈浩然在打鼓。”程晓羽开心的说，“我们下去。” “哦~~”夏纱沫张望着回答。 程晓羽提着吉他先下了楼梯，夏纱沫马上就跟了上来，也不知道是楼梯太过阴森的缘故，还是这些黑暗风格的朋克涂鸦的缘故，夏纱沫竟抓了一下程晓羽的衣袖。 “怎么了？”程晓羽回头对紧张兮兮的夏纱沫轻声问。 夏纱沫局促不安的说：“我...我有点害怕.....” 程晓羽微笑，“没关系。”他将吉他提了起来，“你抓着我的琴袋，我保护你。” 夏纱沫红着脸点头，伸手抓住了琴袋的边缘，两个人继续向下走，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亮着白光的地下室，鼓声也震耳欲聋起来。 程晓羽回头看了眼夏纱沫，将吉他竖在了墙边，拉着她的衣袖让她站到了自己身侧，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个人便站在陈浩然的侧后方，默默的欣赏陈浩然打鼓。 直到陈浩然一曲打完，程晓羽才抬手鼓掌，夏纱沫也忘记了害怕，迟疑了一下，也跟着鼓起了掌。 陈浩然这才意识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是程晓羽和夏纱沫，蹙紧了眉头，不耐烦的说道：“怎么又是你？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程晓羽走了过去，说道：“陈浩然，我是真的觉得我们能组一个很棒的乐队。”他指了指夏纱沫说，“夏纱沫的歌唱的非常好，又会古筝和琵琶。我的吉他也弹的还行，合成器、钢琴也可以，水平保证足够。” 陈浩然冷着脸说道：“还要我说多少次？我对组乐队没有兴趣。” 程晓羽笑嘻嘻的说道：“我和夏纱沫刚才听了你打鼓，现在你听下夏纱沫和我给你表演一个怎么样？虽然我们只练了两天，但我觉得还是能让你看出水平来的。”他也不等陈浩然回答，立刻走到夏纱沫身旁，将吉他从琴袋里拿了出来，对夏纱沫说道，“summer，我给你伴奏，你完整的唱一遍这两天我们练的歌.....” 夏纱沫的手指捻着裙子不安的搓动，“我不知道能不能唱好，现在还没有那么熟。” “可以的，就你的水平，随便唱。”程晓羽信心十足的说，他将吉他挂在了脖子上，“你把谱子拿出来，当练习就好。” 夏纱沫轻声说道：“那好吧！我试看看.....”说着夏纱沫从书包里拿出了谱子。 程晓羽注视着夏纱沫点头，手指捏在了一起快速的拨动琴弦，他的右手立刻就晃成了虚影，颗粒感十足的清脆琴弦声在地下室里如银瓶炸裂。 夏纱沫和陈浩然全部呆住了，因为这清脆的“哒、哒、哒”旋律，根本不像是吉他发出来的声音，反而像是琵琶发出来的声音。 直到程晓羽喊道“唱”的时候，夏纱沫才反应过来，但还是没有来得及，声音进迟了。程晓羽停下了轮指，笑着说道：“我们重新再来一遍.....” 夏纱沫举着谱子，连忙说道：“对不起，程晓羽，我.....我没有想到吉他.....吉他还能发出琵琶一样的声音.....” “没关系。”程晓羽眨了眨眼睛，“这又是一次‘对不起’哦！” 夏纱沫长长舒了口气，然后点头。 程晓羽左手按住琴弦，右手抬起手指，刚准备继续弹奏。 陈浩然却站了起来，大声说道：“程晓羽你不用弹了！我知道你很厉害......”他板着脸孔冷冷的说，“但你越厉害，我就越不想和你组乐队！” 程晓羽凝望着陈浩然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陈浩然没有说话，楼梯那边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程晓羽回头，就看到陈景隆和长发耳钉男站在了楼梯口。 “哥.....你来干什么。”陈浩然说。 陈景隆笑了笑，打量了一下程晓羽和夏纱沫，饶有兴致的说道：“不如你让人家把这首歌表演完。” 陈浩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冷声说道：“有什么好听的！”接着他自顾自的开始打鼓，激烈的鼓点在逼仄的地下室里炸响，叫程晓羽完全没了弹奏的可能性。 看到陈浩然如此不讲情理，陈景隆冲程晓羽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弟弟就是太倔强了。”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程晓羽无意间看到陈景隆右手比较长的指甲，想起陈浩然刚才说的话，似乎明白了陈浩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笑了笑说：“我能理解.....” ------------ 第四十七章 爆裂鼓手（4） “我能理解.....”程晓羽刻意的提高了音量，“每个热爱摇滚的人，总有这样的想象，能和几个爱好一致的朋友，为了音乐，共同拼搏，努力奋斗，出人头地，凭借音乐站着把钱给挣了。可现实中，就连摇滚的发源地镁国，一百支，一千支乐队中能出头的能有几个？就连镁国大部分乐队都在温饱线上混口饭吃罢了，更不要提我们夏国。其实只要能混口饭吃也没关系，就算不能成名，大家有福一起享，有难一起抗，一起流汗，一起用音乐来谱写人生，每一首排练过的曲子都是我们的情谊，那未尝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然而现实往往没有那么浪漫，能做到好聚好散的乐队已实属难得，离队之后老死不相往来算是克制。阴阳怪气的谩骂，歇斯底里的撕逼才是乐队解散后的常态......” 陈景隆再次打量了一下程晓羽，很惊愕的说道：“小兄弟，你经常混乐队？尚海好像没有你这样一号人物啊！” “我刚从镁国回来。”程晓羽回答道。 陈景隆恍然大悟的说：“难怪年纪不大，水平还这么高，我刚才还想尚海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厉害的吉他手。” 陈浩然停止了打鼓，他抬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回头看向了程晓羽，“既然你清楚....干嘛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皱着眉头说，“更何况有你这样强迫人家一定要加入的吗？” 程晓羽收敛了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他淡淡的说道：“没错的，聚散离合这些都是乐队的常态，并且往往是水平最高的那个最先退队，另寻高枝，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哥哥的灯火森林乐队，最先走的就是你的鼓手师傅.....” 陈浩然把鼓槌一扔，木质鼓槌敲在军鼓上弹了好几下，发出了“咚、咚、咚”的声响，掉落在地上，他冷冷的说道：“这不关你的事！” “浩然......”陈景隆开口说，“你这样太没礼貌了。” 程晓羽摇了摇，轻声说道：“我能理解，但还是很失望。乐队里会发生的一切，现实中同样会发生。我们自出生起就会遇到无数人，但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没有几个人能真的走到最后。所以，人生就是一场不断的告别，这和乐队没有区别。没有谁有义务陪谁到最后，父母、爱人、朋友都不是绝对的，就算感情不变，还有无法预言的死亡......珍惜彼此共度的时光，比记住离别时的痛苦折磨更重要.....”他将挂在身上的吉他取了下来，又弯腰将地上的琴袋捡了起来，把吉他装回了琴袋，淡淡的说道，“你脆弱的叫人怜悯，根本不适合做一个鼓手。” 这一席话让陈景隆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忘记了说话。 陈浩然满脸意外，他注视着程晓羽似乎想要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仍然只是坐在架子鼓后面默然不语。 程晓羽也有些失望，他转身对夏纱沫说道：“summer，我们走。” 夏纱沫正失魂落魄的聆听着程晓羽讲述人生道理，听到程晓羽突然喊她惊了一下，全然忘记了手中的谱子掉在了地上，收回视线，慌慌张张的跟上程晓羽的脚步走向楼梯口，转眼两人就上了楼梯。 陈景隆这才回过神来，追到楼梯口大声说道：“小兄弟，别走啊！你刚才的弹的歌我很有兴趣，你都还没有弹完呢！” 程晓羽头也不回的说道：“如果有兴趣的话欢迎你国庆文艺汇演来复旦的大礼堂观看我们的表演.....” 陈景隆三步并做两步追了上来，在程晓羽和夏纱沫爬完楼梯，回到酒吧的时候，笑着说道：“既然来都来了，那也坐一坐，吃点东西，喝杯可乐再走啊！” 程晓羽摇头说道：“谢谢了，隆哥，我们还要抓紧时间练习呢！” 陈景隆没有再多说，送他和夏纱沫到了酒吧门口。等他走下台阶，陈景隆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你的那番话说的很对，让我都有醍醐灌顶的感觉。”他苦笑了一下说，“只不过.....道理好明白，可真要放下，哪有这么容易......” 程晓羽将吉他挂在自行车笼头上，笑着说道：“我记得你昨天穿T恤上印着的是尼采的一段话。”顿了一下，他飙了句不那么字正腔圆的德文，“Jeder Tag， der noch nie gertanzt hat， ist eine Enttauschung fur das leben.....好多人把这句话理解成大家每天都要努力生活，或者快乐生活，才是不辜负生命。实际上尼采写这句话的本意是：人生是一种艺术现象，而不是一种道德现象，艺术是我们对抗生命中一切意志与规则的最佳抗力。”他眨了眨眼睛说，“如果一个人真的热爱艺术，热爱音乐，那么他就拥有了斩杀沉重精神与束缚的力量。如果说你觉得痛苦，要么是你的水平实在太低，要么是你对艺术不够虔诚......” 陈景隆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诚恳的说道：“受教了。” “不。”程晓羽摇头，微笑着说，“我其实也是只懂其中的道理，但过不好自己的人生....” 陈景隆“哈哈”大笑，“你很有趣，我是真喜欢你！”他走到了程晓羽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说道：“这是我的名片，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对方没能记住自己的名字程晓羽丝毫不以为意，接过名片说道：“程晓羽。路程的程，破晓的晓，羽毛的羽.....” 陈景隆郑重的说：“欢迎你经常来玩，这次不是对折是....免费。” 程晓羽点头，笑着说：“既然是免费的话，有空一定来。” “要是有兴趣，我还可以请你上台表演，支付报酬的！” “你才听我弹了一小段就确定要请我了？” 陈景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虽然我自己弹的很一般，但是水平高低还是听得出来的。” 程晓羽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说道：“那隆哥再见。” “再见！”陈景隆挥手，又说道，“有空一定要过来玩。” “好！”程晓羽应了一声，也挥了下手，随后推着自行车和夏纱沫朝着巷子口走去。 两个人慢慢走过挂着爬墙虎的小巷，斜过来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打在红砖墙上，像是描绘青春少年的版画。 夏纱沫一点也不觉得浪漫，满面愁容的小声问：“没有鼓手，这下怎么办？” 程晓羽叹了口气说：“那就只能你学下吉他，然后我去当鼓手，再找个人弹键盘了.....” “来得及吗？”夏纱沫忧心忡忡的说。 “来得及。”程晓羽回答的，“等下去了音乐教室我就教你。” “可.....可我没有吉他.....” 程晓羽知道直接送夏纱沫肯定不会要，于是拍了拍琴袋说道：“你先用我的，我家里还有好几把。” 夏纱沫轻轻“哦”了一声，等两个人转过了巷口的那家洋房酒吧，她转头看向了程晓羽，这个瞬间恰好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了程晓羽的蓬松的发间、长长的睫毛与挺立的鼻尖上，她莫名其妙的脸又红了，垂下头说：“我会加油的。” “谢谢你summer！”程晓羽用心有余悸的腔调说，“如果没有你，我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哪有这么夸张。”夏纱沫轻轻说。 “没开玩笑！你就是我的终极武器！”程晓羽挥了下手，为了让不那么有自信的夏纱沫更自信一点，他认真的说，“有你我就有信心战胜一切困难。” 夏纱沫没有说话，风儿吹在少女的脸上，像是吹拂着夏日的晚霞，远远的看着，就能感受到幸福的光芒。 ------------ 第四十八章 音乐与虚无（1） 夏纱沫业余琵琶十级，对她而言学吉他只要摸清把位，学会识吉他谱就能自学简单的曲子。尤其是在不研究指法，只用拨片的情况下，弹一首曲子基本没有难度。不过想要弹的很好的话，就要进一步的研究指法。 总的来说琵琶和吉他的前身都是lute琴，但四弦的琵琶比六弦的吉他入门要难，想要成为职业级的演奏家那谁更难，就见仁见智了。不过两者在某些指法以及演奏技法上会有不少共通性，学起来还是有非常大的加成的。 程晓羽的计划是用合成器来弥补其他乐器的不足，因此也不需要夏纱沫去练花里胡哨的技巧，所以只花了半个小时，夏纱沫就在他的指导下，用拨片将吉他弹的有莫有样。这让程晓羽因为陈浩然而产生的失望感，消解了大半。 等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响，夏纱沫又练了十多分钟，就满心歉疚的说道：“程晓羽，不行了，我得回家了。” 程晓羽点头说：“我知道，那你快回去吧。” 夏纱沫“嗯”了一声，站起来把吉他套进琴套，匆匆忙忙的就要走。 “欸~summer.....”程晓羽挥了下手喊道，“要不你把吉他和吉他谱都带回去吧！要是有空的话可以练练.....” 夏纱沫停住脚步，期期艾艾的说道：“那个.....程晓羽.....我可能不可以把吉他带回家。” “哦。”程晓羽立刻就猜到了夏纱沫的难处，“是不是怕你妈妈知道.....你在练歌？” 夏纱沫点了点头。 程晓羽笑着说道：“没关系，那我等下把它放在办公室就好了，也省得背来背去。” “对不起~”夏纱沫歉疚的说。 程晓羽冲夏纱沫眨了眨眼睛，挥起两根手指，“又是两次对不起了，summer，我感觉等到学期结束，我都可以命令你给我打工赚钱了。” 夏纱沫这次反应过来，抬手掩住小巧可人的樱唇，很是懊恼的说道：“我就是忍不住。” 程晓羽笑，“口头禅是吧？” “好像.....是。” “慢慢来。”程晓羽故作不怀好意的微笑，“我反正不急.....” 夏纱沫红了下脸，说道：“那我走了。” 程晓羽挥了下手，“再见，summer.....” “再见.....”夏纱沫转身，提着书包慌慌张张的向音乐教室的门口跑去。 程晓羽注视着夏纱沫的背影，喊道：“今天没有练歌，你回去有时间的话，稍微练一下。” “好~”夏纱沫回道，结果她跑到了门口，又抓着门框停了下来。她站在门口，将书包拿了起来，翻了翻，紧张万分的说道，“哎呀！我把好像把谱子掉在陈浩然哥哥的酒吧了。”她回头看向了程晓羽，哭丧着脸说，“怎么办？” “被你吓了一跳。”程晓羽拍了拍胸脯，装作惊魂未定的模样，“我当什么事呢，现在再写一份就是。” 夏纱沫又走回了琴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轻声埋怨道：“我真笨。对......” “欸！欸！欸！”程晓羽打断了夏纱沫，“不要今天又来第三次对不起。” 夏纱沫马上紧紧的呡住了嘴唇，没有让自己发出后面的声音，微红着脸颊站在钢琴边摇晃着小脑袋。 这一幕让程晓羽觉得夏纱沫真是萌极了，像是抖音里正在演戏的羞涩少女。他心满意足的将钢琴盖板合上，拿出笔和一本五线谱纸，刷刷的写了起来，“谱子掉了就掉了，多大回事，要是掉个谱子就算笨，那我这种连自己都会弄丢的，算什么啊！” “人怎么会把自己都弄丢呢？”夏纱沫不解的问。 程晓羽一边写谱子，一边头也不抬的说：“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想要做什么.....” 夏纱沫疑惑的“哦”了一声，像是不能理解，但她也没有继续追问。 程晓羽笑了一下说：“summer，你将来想要做什么？”顿了一下，他说，“这算一个真心话的问题。” “我？”夏纱沫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没有具体想过，就是计划着考一个好大学，挑一个好专业，然后毕业了找一个好工作，赚钱给妈妈买一个好点的房子。” 这一连串的好，大概就是绝大多数华夏少年内心的浅显想法。对于他们来说“自身”和“梦想”，都是遥远而模糊的词汇。 程晓羽笑着问，“你不是说你喜欢唱歌，喜欢歌剧吗？从来没有想过考这方面的专业，将来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夏纱沫摇了摇头，小声说：“我妈说学这些没有未来。” 程晓羽好奇的问：“那你干嘛要学古筝和琵琶啊？” 夏纱沫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我学琴，只是为了考学校加分.....” 程晓羽心道这个年纪的孩子，绝大多数顺从的孩子确实都只是父母内心投射的镜像，没有太多人有自我意识。而对于那些叛逆的孩子来说“不好好学习”也许是一种潜意识中的反抗，但这种反抗实质上是一种自毁式的逃避。 至于大多数父母呢，也只是凭借浅薄的人生经验和现实的经济压力，在为子女规划人生。 他叹了口气，又想：在夏国现实的引力过于沉重，无论是做父母还是做孩子，都是一种很辛苦的职责。 听到程晓羽叹气，夏纱沫有些窘迫的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程晓羽知道夏纱沫误会了什么，抬头看着她说道：“不...不是。”他笑了下，“我在为我自己叹气呢？” “为什么.....要为自己叹气?” 程晓羽又低头，他注视着黑色的音符从笔尖流淌到五线谱纸上，耸了耸肩膀说：“就是有点迷茫吧。” 夏纱沫有些好奇的问：“你也不知道将来想要做什么吗？” 程晓羽低声说：“我的问题比这个更复杂一些。知道我为什么心心念念的非要组一个乐队吗？”他没有等夏纱沫回答，就自顾自的说，“尼采曾说过，对生活的认知是有限的。可我们为了找到人生的意义，会千方百计的挖掘生活的价值，像是艺术、事业、科学、爱情、亲情、友谊等等......而摇滚乐就是这种能让人直面虚无的音乐.....” 夏纱沫一脸茫然的凝望着程晓羽，完全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程晓羽也清楚绝大多数高中生也许会知道“尼采”这个哲学家，却不知道尼采很多伟大的作品都是关于“虚无主义”的。当然，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很少需要了解“虚无主义”如此沉重的概念。程晓羽自己曾经也是享乐主义者，如果不是经历这场玄幻的车祸，加上少年程晓羽心性的影响，他的内心也不会倾向于“虚无主义”。 总之，“虚无主义”对夏纱沫来说，显然已经超纲。于是他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笑了下解释道：“就是你认为这个世界是虚无的，是一场梦，你活着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他将笔放下，把写好的谱子递给夏纱沫说。“我现在需要找到我自己，或者说.....重新构建一个自己。” 夏纱沫接过谱子，迷惑且不解的“哦”了一声。 “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不要在意......”程晓羽笑，“快回去吧！” 夏纱沫点头，将谱子放进书包，又说了“明天见”便匆匆离开。 须臾之后，闷热的音乐教室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很快走廊那边传来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响。程晓羽走到了门口，眺望着夏纱沫推着自行车向着校门口跑去，她固执的遵守校规的举动，叫他不由自主的呡嘴而笑。 目视少女扬着麻花辫，推着橘色的自行车跑出校园，然后风风火火的跳上自行车，消失于暮色中。 程晓羽又觉得无论真实还是虚假，这个世界都很美好，起码内心的美好感受在这一刻，在这一秒是真实的。也许他应该坦然地承认虚无，同时也坦然的接受荒诞，大胆地去在眼下这个世界存在。 而不是纠结眼前的一切真实与否....... ------------ 第四十九章 音乐与虚无（2） 程晓羽定了闹钟，又在音乐教室练习了半个小时，等闹钟响起，到了老师们快要下班的时候，他便提起吉他向着教导处走了过去。 校门口那边传来了银铃般的歌声，《歌唱祖国》的昂扬音乐在暮色中如百灵鸟般婉转。程晓羽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散场的合唱团成员们像是小鸟般唱着歌走出校园。他的心中莫名其妙的竟升起了一丝暖意。 “程晓羽.....” 听到有人喊他，程晓羽回过头，就看见穿着黑色樱桃印花缎面连衣裙的崔媛媛，她夹着谱子，手中拿着指挥棒正朝着办公室走了过来，带着一股温热的香风。他凝望着身姿绰约的崔媛媛，心想崔老师大概是老师里面的第一美人吧？能进复礼大概率是上音的高材生。 “崔老师。” 走到程晓羽面前时崔媛媛停住了脚步，她看了眼程晓羽手中的吉他琴袋，才对程晓羽微笑着说道：“是来办公室搞卫生的，还是找我的？” “是来找您的。”程晓羽回答道。 “那我们进来说。” 崔媛媛推开虚掩的办公室门，向着里面走去，办公室里空寂无人，校园里也安静了下来，能听得见鸟叫和蝉鸣。堆着教案的办公桌和窗外摇晃着枝叶的香樟，有种溪水般流淌着的校园音乐般美好的韵律。 程晓羽注视着崔老师的背影，酒红色的长发和裙摆一起摆动，这种感受很奇妙。就是你竟然又再次感受到了少年时光..... 崔媛媛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将谱子和指挥棒都放在桌子，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转头面对程晓羽说道：“上次你在办公室说的话让我获益良多，为此我还专门又去研究了一下摇滚的历史。” 程晓羽推了下眼镜，装作不好意思的语气说道：“我就随口胡说的，这不马上就被苏虞兮打脸了吗？” 崔媛媛轻笑，“多亏苏虞兮在那里，要不然当时我们就都被你糊弄住了。” 程晓羽认真的说道：“我没有糊弄的意思，我并不是否定苏虞兮的说法，我只是说出了我自己的理解。历史这种东西都带有主观判断，更何况音乐......” 崔媛媛打量了一下程晓羽，“你们兄妹......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她笑了笑说，“不对，应该都是天才。” 程晓羽摇头，“我有自知之明，我算不上天才，只是看书看得比别人多了点而已。” “怎么突然变谦虚了？”崔媛媛饶有兴致的说，“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程晓羽义正辞严的说道：“崔老师，你对我一定有什么误解，不是我谦虚，比谦虚我程晓羽从来就没有输过。” 崔媛媛右手掩嘴而笑，左手下意识的拍了下程晓羽的胳膊，“程晓羽，你知道黄主任怎么评价你的吗？”她顿了一下，模仿黄主任的语气说，“脑子里有点东西，但实在沾染了太多镁帝国主义的自由主义气息，油腔滑调，飞扬浮躁，远不如苏虞兮沉稳大气......” 程晓羽自我解嘲的说道：“黄主任真是谬赞了，那我和苏虞兮比，就是给我脸上贴金，我听之有愧啊！” 崔媛媛笑得花枝乱颤，“你这也能找到角度‘谦虚’，还真是......”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笑的有点损伤老师形象，她咳嗽了一声，忍住笑，正色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事情。”程晓羽将琴袋提起来亮了一下，“就是想跟您说一声，我把吉他放在您这边，我懒得提来提去。” 崔媛媛有些惊讶的问：“没有别的事情了吗？” 程晓羽摇头，“没有了。” 崔媛媛有些遗憾的说：“我还以为你会和我商量一下你表演的事情呢！” “我看您最近下班都是最后一个走，文艺汇演的事情您也忙，哪好意思麻烦您。” 崔媛媛笑了下说：“还是打算搞乐队？” 程晓羽点头，“嗯，我喜欢自由一点的表达方式。更何况这也是我改变大家对摇滚乐认识的一个机会，我不想轻易的放弃。” 崔媛媛注视着程晓羽，姣美的容颜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说实话，我本来对你是没什么期待的，但现在对你的表演倾注了很大的期待。”她握了下双手，严肃的说，“不只是我，其他老师也很好奇。所以好好加油，争取让大家对摇滚乐有所改观......” 程晓羽笑着说道：“谦虚的我，只会说能力有限，但一定尽力而为。” 崔媛媛笑着摇头，“还有一个星期就要选拔了，你到时候可不要掉链子啊！我可是已经把你的节目算做选拔上去的节目之一了。” “过选拔，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那就好。”崔媛媛向程晓羽伸出了手，“，你把琴放在我办公桌这里，随时过来拿就行。” 程晓羽将琴袋递给了崔媛媛，“谢谢您，崔老师。” “不客气。”崔媛媛接过琴袋，转身放在了办公桌靠墙的那一侧，随后她又问，“对了，你乐队的人找齐了？” “还没有。”程晓羽说，“不过问题不大。” 崔媛媛的狐疑的问：“来得及吗？” “肯定来得及。”程晓羽信誓旦旦的回答。 “那我就期待你选拔时的表现了，这一次真的非常多人关注，选拔的时候校长也会去，你可不要掉以轻心。” “好的，崔老师。”程晓羽认真的说，“我觉得我应该不会让您失望的。” ————————————————————— 晚上回家继续研究合成器，然后他又按照自己打架子鼓的方式重新进行了编曲。受限于人员不足，不见得能达到程晓羽想要的效果，这叫他万分遗憾。 躺在床上，程晓羽还是觉得陈浩然要是能加入乐队就好了，可这种事情着实不能强求，也得看缘分。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他也没有办法强扭。 脑子里响着筹备歌曲的旋律，程晓羽渐渐睡去。醒来又是全新的一天，只是剧情跟上一天没有区别。坐车去学校的时候，程晓羽心想，每天能和苏虞兮一起坐车去学校，竟是他起床的最大动力。作为一个思想灵魂都已经算是“大叔”的人，这还真是一件叫人羞耻的事情。 等下了车，跟在苏虞兮身后，穿过绿意盎然的公园，走过人来车往的长街，进入生机勃勃的校园，他又觉得这没有什么可羞耻的，快乐不只是来自一个维度。 人生漫长如斯，拾起一片秋天的落叶，夹入课本；看到一团朝阳的升起，拍下照片；听见一曲悦耳的歌声，点击收藏.....都是令人感觉到幸福的简单快乐。 这些平凡的东西，是能够治愈漫长人生枯燥寂寥的微甜药剂。 程晓羽走进教室，读书声郎朗，夏纱沫扭头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后马上低下了头。他大大方方的说了声：“早上好，夏纱沫！” 夏纱沫却没有看他，有些意外的小声回道：“早上好.....” 程晓羽走到座位上坐下。王欧贱兮兮的瞧着他，嘲笑道：“听说你昨天在陈浩然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一鼻子灰？”程晓羽摸了摸鼻头，没好气的说道，“你高兴个啥，组不成乐队！这不是你的不幸吗？” 王欧愣住了，轻轻拍了自己一耳光，“艹！我高兴个什么劲？” 程晓羽笑，他打开抽屉，看到里面躺着一个玻璃瓶子，泛黄的清透液体里面两片黄色的柠檬亮澄澄的，那色泽像是夏天味道十足的漫画。玻璃瓶上面依旧贴着粉色的便签纸。 “蜂蜜柠檬水可以润喉咙，喝了对嗓子好——(^_^)” 程晓羽觉得自己的心有点被融化了，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轻易被感动，可还是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一股甜蜜的人间温情。 “哇？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看着课桌傻笑？” 程晓羽抬头，看向了愁眉苦脸的王欧，眨了眨眼睛说道：“你是敦煌来的吗？” “敦煌来的怎么了？” “壁画这么多！” “学到了！学到了！”王欧点头，随即又哭丧着脸说，“可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啊！早知道我就不为了你和李梓轩吵架了！难不成我真得去操场裸奔？” 程晓羽笑着说道：“没事。” “啊！”王欧惊喜的说，“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程晓羽摇头。 王欧满脸郁闷的说：“那你说没事？” 程晓羽“呵呵”一笑说道：“你不是练跑步的吗？反正跑的快.....” “艹！程晓羽......你真是粪坑里撑杆跳——过粪了啊！” ------------ 第五十章 音乐与虚无（3） 程晓羽在上第一节语文课的时候开了小差，他翻开同学录，在夹着书签的三页留言中来回翻看。这三个人分别是韩子瑜、岳婵娟和郭茹洁，她们都是同学录上写了自己会弹钢琴的女生。就程晓羽看来如果要追求节目效果的话，当然是韩子瑜最好。 毕竟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漂亮的女孩子和男孩子，无论是在职场还是生活中，都比其他人活得更容易些。 不是偏见，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程晓羽清楚容貌和智商本质上都是一种资源，只不过人们往往认为用智商获得的优势理所当然，却看不惯那些凭借容貌获得优势的女人/男人。 作为有过社会经验的人，早就明白了社会现实，也清楚出色的容貌能创造多大眼球效应以及眼球经济。就好比苏虞兮，如果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光是有一颗聪慧的大脑，也不会让复礼如此视若珍宝。 爱美是人类的天性。 要不然也不会有“颜值即正义”这样的名言。 想看看露出真容的主唱兼吉他手夏纱沫和舞蹈队辣妹的键盘手韩子瑜搭配，不说音乐表现力怎么样，就养眼程度和节目效果来说绝对爆炸。 但程晓羽在音乐上向来吹毛求疵，即便只是一场小小的四校文艺汇演，却还是想要以音乐为主，要不然他早就展开了对韩子瑜的“追求”，而不是一直以陈浩然为攻略重点。 眼下必须选择备选方案，他还是心有不甘。并且仍旧打算坚持原则，以水平为优先选择条件，而不是容貌。 只不过如何验证三个女生的钢琴水平是个大难题。想到三个女生好像都不是特别好打交道，尤其是韩子瑜。程晓羽感觉万分头疼，喝了口夏纱沫给他泡的蜂蜜柠檬水，才缓解了一些烦恼。 左思右想程晓羽觉得这事估计还得夏纱沫帮忙做说客，也许会好办一点。 中午下课的时候，已经组成吃饭小分队的程晓羽、夏纱沫和王欧一起去了食堂，程晓羽和夏纱沫负责打饭，王欧负责占座位。实际上前两次都是夏纱沫负责占座位，可她实在脸皮太薄，抢不过就算了，就算占到了座位，也不好意思对别人说他们有三个人，而是自己默默的站了起来重新找。于是程晓羽不得不改了工作，由王欧这个厚脸皮去占座位，他和夏纱沫打饭。 两个人站在队伍中缓缓向前，当终于排到程晓羽时，他拿出饭卡转头问道：“summer，你今天想吃什么？” 看到戴着厨师帽满脸横肉的食堂大妈举着勺子盯着她看，夏纱沫红着脸低下了头，小声说道：“随便。” “可没有随便这道菜.....”程晓羽笑着说，不过他也知道真要让夏纱沫点菜，这饭估计就吃不成了，于是转头对厨房大妈大声说道，“三个两荤两素，全都打不一样的菜....” 低着头的夏纱沫拉了一下程晓羽的衣袖，小声说道：“你不是喜欢吃厚蛋烧和猪排吗？我今天盒饭做得分量比较多......其实不用打这么多，昨天食堂的菜都没有吃完，好浪费......” 程晓羽惊喜的“哇”了一声，连忙说道：“阿姨，那个两个两荤两素就行......”他滚动了一下喉头，吞咽了一大口唾液，“今天绝对不能在让王欧那小子抢我的猪排吃了。” 夏纱沫微笑了一下说道：“没关系的，我今天做了两份猪排。” “年糕呢？”程晓羽笑嘻嘻的问。 夏纱沫点头说：“年糕也有。” 程晓羽再次吞咽了一口唾液，摇着头感慨万分的说道：“夏纱沫，谁要是将来娶了你也太幸福了吧！” 夏纱沫低头不说话，看到食堂大妈在橱窗那边把餐盘递给程晓羽，还敲了两下饭勺，他还毫无反应，才推了他一下说道：“菜和饭打好了......” 程晓羽回过神来，连忙去接银质餐盘，却听见食堂大妈没好气的大声说道：“要谈恋爱去楼上雅座，别在这添乱.....没看见后面那么多人啊！” 夏纱沫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整个人都站在原地打颤。 程晓羽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本想和食堂大妈掰头两句，可想到夏纱沫实在太怕羞了，便摸了摸鼻子，忍住了唱跳rap的冲动，若无其事的接过两个餐盘，轻声对夏纱沫说道：“走夏纱沫，王欧已经找到了位置了。” 夏纱沫战战兢兢的跟着程晓羽朝正在挥手的王欧走去，实际上也没有几个人看他们。 程晓羽“呵呵”笑道：“summer，你怕什么啊？都没有人看我们，再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歪，李梓轩和顾漫婷成天在课堂上都卿卿我我，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们两个清清白白青梅竹马青青....呸....”他顿了一下，“.....青青草原那是王欧......” 夏纱沫左顾右盼，发现确实没有人在意他们两个，才松了口气说道：“什么青青草原是王欧？” 程晓羽咳嗽了一声说道：“你没看过《喜羊羊和灰太狼》吗？就是青青草原谁最狂，地表最强灰太狼.....” 夏纱沫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哎呀~~就是我觉得王欧长得挺像灰太狼的.....哈哈....” 夏纱沫看向了坐在座位上正在打开饭盒的王欧，“好像是有点像。” “我就说吧....” 王欧狐疑的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怎么感觉程晓羽在说我的坏话？” “那有。”程晓羽将餐盘放在桌子上，立刻转移话题道，“喂！你今天可不许抢我的猪排吃，为了节约粮食，都只打了两份饭菜。” 王欧忘记了追究程晓羽和夏纱沫私聊的事，立刻拿起叉子，“靠~谁规定猪排是你的，夏纱沫又不是为你一个人做的！” 夏纱沫赶紧解释道：“我做了两份，你们都有。” “夏纱沫，你实在是太好了。”王欧看着夏纱沫，做出泪眼朦胧的模样，“等下我请你吃可爱多喝汽水，不请程晓羽这个不讲义气的......” 程晓羽冷笑道：“顾.....” 王欧瞬间变了脸色，对程晓羽谄媚的笑着说道：“请你，请你，冰淇淋任挑，可乐任喝......” 程晓羽点头，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小王啊！认得清形势，就还是好同志。” 王欧举着猪排哭丧着脸说道：“我要是认得清形势就不会上了你这条贼船了！” 程晓羽笑道：“你现在跳船还来得及。记得把我的猪排还给我.....不养你这个白眼灰太狼....” “靠~”王欧快速的咬了一口猪排，先是感叹了一声“好吃”，接着又含混的说道，“要能跳我早跳了，现在不是天天被李梓轩他们挤兑，没辙了吗？” 夏纱沫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程晓羽“呵呵”笑道：“有人和李梓豪打赌，说我们不仅能组成乐队，还能过学校的节目选拔.....谁输了谁就在操场裸奔......” “啊~~~”夏纱沫举着勺子，掩嘴发出了惊叹，“不会.....不会真去跑吧？” “靠！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那有赖账的理由。”王欧看向了程晓羽，满脸期待的说，“我觉得你们一定没有问题的！对吧......” “对了。”程晓羽放下手中的甜糯软弹的半截年糕，“现在有个问题，我想要询问一下你们的意见和想法。” “什么意见和想法？”王欧好奇的问。 “就是目前的状况是陈浩然那边我感觉拿不下来，因此我计划我去打架子鼓，然后找韩子瑜、岳婵娟和郭茹洁中的一个来弹奏键盘，可我不太清楚她们的水平怎么样，也不清楚她们好不好搞定.....”程晓羽看了看王欧又看了看夏纱沫说，“你们谁对她们比较了解。” 正在大快朵颐的王欧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程晓羽又扭头看向了夏纱沫，“summer，你是文艺委员，你应该多少有点了解吧？她们中谁的钢琴弹的比较好。” 正在慢慢咀嚼米饭的夏纱沫抬起头，思考了一下说道：“好像郭茹洁和岳婵娟都过了十级，高一的时候她们两个还在音乐课的时候表演过。韩子瑜就不太清楚了，我只听说她好像和苏虞兮是同一个钢琴老师......” “那肯定是韩子瑜厉害！能和苏虞兮同一个钢琴老师，水平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王欧兴奋的说，“程晓羽，你要请干脆就请韩子瑜，不管技术怎么样，她够漂亮....啧啧~有她.......和夏纱沫，这节目能不过吗？” 程晓羽笑了一下说道：“我也是这么考虑的。”他蹙着眉头说，“可韩子瑜好像很看我不惯，我怕我请不动啊！” 王欧连忙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我更不可能了！我和她同学两年，一句话都还没有说过.......” “summer.....你和韩子瑜关系怎么样？”程晓羽问。 夏纱沫却没有回答，埋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蒜蓉牙白，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summer......” 夏纱沫突然扬起头，“我......”她推了下眼镜，有些紧张的说，“我觉得，在这方面陈浩然是对的.....” 程晓羽很是意外的“哦”了一声，“怎么呢？” 夏纱沫小心翼翼的说道：“加入乐队是件很慎重的事情吧！.....最重要的不是水平，也不是她漂亮不漂亮，而是她和这个乐队合适不合适.....”她低下头，停顿了好一会，才像是鼓起了勇气，轻声说，“我是觉得你是个非常热爱音乐的人，才想要.....加入乐队的。所以......难道我们.....不应该看她们谁更热爱音乐吗？” ------------ 第五十一章 音乐与虚无（4） 程晓羽被夏纱沫问的愣住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成年人的思维太过功利了，对于他来说搞一支乐队是为了向苏虞兮，向崔媛媛还有其他的并不看好他的老师以及同学证明自己，顺带很居高临下的展示一下他的音乐理解。 他对待音乐确实虔诚，但是，他对自己想要组建的乐队认真吗？ 一点也不认真说不上，但绝对不够认真。 本来玩乐队就是玩个志同道合，大家有一定的感情才会聚拢在一起玩音乐，而不是找几个工具人，表演个节目，完了就解散。 虽然他并没有抱着表演完节目就解散这样的想法，但玩票的性质居多，这点毋庸置疑。 他是过来人，知道人与人之间要维系感情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原来的程晓羽高中毕业后最初还和同学有点联系，后来渐渐的，一个有联系的都没有了。如今的程晓羽也是，旧金山的同学一个有联系的也没有。 一个是看得通透，一个是比较淡漠。 总而言之，他组乐队的初衷是有问题的。他并没有和其他人组成一个共同体的想法，甚至不是大家合则聚，不合则散那种态度，而是一开始就认定了，我们肯定不可能一起走到最后。 从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出发这理所当然的正确，就像爱情这种事情不可能天荒地老一样正确。可他忘记了他的同学都是些单纯的高中生。 他们是相信“永远”这种事情的。 程晓羽醍醐灌顶，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了那番话之后，陈浩然更加不愿意和他组乐队了。 大概在对方看来自己就是乐队界的海王渣男，那支队伍水平高或者出钱多就会跳槽的那种现实主义者。程晓羽见惯了这些事情觉得无可厚非，然而血仍未冷的少年怎么可能接受这种形同“背叛”的事情？ “喂！程晓羽你发什么呆？”王欧把叉子伸到了饭盒里，准备偷偷把另外一块炸猪排给夹走，“你要不吃我就帮你吃了啊~~~” 夏纱沫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不~~不~~你说的很对！”程晓羽抬起自己手中的叉子，将王欧的叉子给敲走，随后才对夏纱沫微笑着说，“谢谢你，summer，让我意识到自己确实忽略了一些问题。” 王欧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不忽略我的叉子呢？” 程晓羽没好气的说：“这能忽略吗？我今天中午就指着这块炸猪排填肚子了.....” 夏纱沫将自己的餐盘推了推说：“程晓羽，你要是吃不饱，可以吃我的饭和菜，我一个人吃不完.....” 程晓羽扭头看向夏纱沫，笑嘻嘻的说：“summer，你可真是我的小天使.....” 王欧从自己餐盘里舀了几块糖醋排骨到程晓羽的餐盒里，眨了眨眼睛说：“那我呢？” 程晓羽长长的“呃”了一声，鄙视的瞥了王欧一眼说道：“王欧，你玩尬的是吧？” 王欧翘起兰花指，模仿女声说道：“人家也想要当小天使啦！” 夏纱沫刷的一下红了脸，把餐盘默默的又拖到了自己面前，低着头开始扒饭。 “别...别....”程晓羽做出“恶寒”的表情，“你就是个大猪蹄子！” “大猪蹄子什么鬼啊？” 程晓羽心想“大猪蹄子梗”好像还没有出来，便解释道：“女声骂男生‘猪头’之类的意思差不多.....” “哦~~”王欧又不解的问，“那女生骂男生‘猪头’什么意思？” “笨蛋！笨蛋！”程晓羽翻了个白眼，“难怪......” 王欧连忙挥手说道：“欸！欸！欸！程晓羽同学，请你谨言慎行！” 程晓羽话锋一转，一语双关的说：“难怪......你语文成绩不好！” 王欧松了口气，“没办法天赋有限，全点在运动上了。” ........... 夏纱沫听一边吃饭一边竖着耳朵听程晓羽和王欧聊天，三个人也算是其乐融融。等吃了饭，程晓羽觉得中午的时间也可以利用起来，便叫王欧先回教室，自己和夏纱沫去了音乐教室练唱歌练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见距离上课没多久时间了，程晓羽合上钢琴盖，扭头对夏纱沫说道：“歌今天就练到这里，晚上放学我们练吉他。” 夏纱沫点头。 程晓羽起身拿起放在钢琴上的可乐，直接灌进嘴里。中午的音乐教室闷热极了，有点发热的可乐已经只剩下了一股糖水的味道，一点也没有酣畅淋漓的滋味，他叹息了一声说道：“可乐没有冰，真是没有灵魂啊！走summer，我们去小卖部，我请你喝可乐.....” 满脸是汗水的夏纱沫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也带了蜂蜜柠檬水。” 程晓羽笑着说道：“那我们去工具房那边洗把脸。” 夏纱沫“嗯”了一声，跟着程晓羽出了音乐教室。等程晓羽把音乐教室的门锁好，两个人并肩走向了走廊尽头放着水桶、拖把的洗漱池。走廊外是猛烈的阳光，绿色的草地都泛着白光，贴着白瓷砖的教学楼明晃晃的，偶尔能看见穿着校服的学生从步道上经过。整个学校里都弥漫着一股热乎乎的青春味道。 “还差人的话，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夏纱沫小声说，“其实也不用在意我的想法。” 程晓羽挠了挠头发说：“那怎么行，我们乐队是一个整体，加入下一个人，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也得同意才可以。” 夏纱沫立刻说道：“我没关系的！”她垂下头，“你觉得可以就可以......” 程晓羽摇头，“虽然说我们乐队现在只有两个人，但我希望它是一个以音乐为纽带，能把我们长期联系起来的组织。”他笑了下说，“所以一定得大家都觉得对才行。” “可问题是现在人都没有。”夏纱沫小声说。 “我下午再在班级里喊两声。”程晓羽自信满满的说，“班级上找不到合适的人，我就不信学校里还找不到！” “啊！”夏纱沫惊讶的说，“你.....你打算向全校招募乐队成员？” 程晓羽点头。 “会不会搞的太大了？” “不是提倡‘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嘛！学校里全是群书呆子多无趣啊！我觉得我们也许能够给学校带来一点改变。”这时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水槽边，程晓羽停下了脚步，取下眼镜放在水泥水槽的边沿，拧开水龙头说，“音乐也是我们学习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调剂对不对.....” 夏纱沫也停下脚步，转身站在了水槽前面，摘了眼镜，“我学习累的时候，就喜欢唱唱歌，弹弹琴，感觉这样更放松一些。” 程晓羽已经用冷水洗了把脸，感觉神清气爽，他戴上眼镜向夏纱沫望去，“你是不是骑自行车的时候特别喜欢唱歌....” 掬了捧水的夏纱沫扭头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程晓羽却看得有些呆了，夏纱沫素净的面庞上挂着点点水珠，清澈的瞳孔像是汨汨流淌的泉水，额头耳际的绒毛也打湿了如同清泉边的水草。这一刻的夏纱沫显得安静又沁凉，像是繁华尘世中简单质朴又生机盎然的存在，在炎热的天气叫人浑身凉爽。尤其是那张樱桃小口，如溪中之花，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怎么了？”夏纱沫摸了一下脸颊，很奇怪的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程晓羽回过神来，认真的说道：“summer，你不戴眼镜的样子好漂亮！真的，比顾漫婷和韩子瑜好看多了！” 夏纱沫慌乱了起来，匆忙关上了水龙头，慌乱的摸到水槽边沿的眼镜，三两下才将眼镜戴好，小声说道：“程晓羽你不要乱说，会被人笑话的.....” “我没有开玩笑，我的欣赏水平绝对没得说。” “我.....”夏纱沫推了下还糊着雾气的眼镜，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先....先....回....回教室了.....” 说完夏纱沫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跑下了台阶，飞快的走过了草坪边的步道。热风吹起了她的蓝色裙角，如同阳光下海水的波澜，让人瞧着便觉得幸福。 程晓羽微笑了一下，他跟在夏纱沫的身后向教学楼走去，看到她在快到教学楼时，踉跄了一下，他忍不住大声喊道：“summer，小心！” 结果夏纱沫却迈着小碎步跑了起来，本来她的腿就长，三步两步就穿过了教学楼影影绰绰的回廊，转上了楼梯，消失在程晓羽的视野中。 程晓羽又是好笑又是疑惑，“说她漂亮也会这么不好意思吗？也太奇怪了吧！” ------------ 第五十二章 rain（1） 程晓羽回到了教室，已经到了快要到播放广播的时候，学生们都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大抵上都在聊着学习和八卦。他走上讲台，大声说道：“同学们！我想说一下有关文艺汇演的事情.....” 还没有等程晓羽说完，坐在下面的李梓轩立刻说道：“程晓羽，文艺汇演的事情，你和夏纱沫去参加就完了，没必要在折腾了，浪费时间。” 李梓轩一开口，大家又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理会程晓羽，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教室里又喧闹声响成一片。 程晓羽酝酿了一下，突然双手按在讲台上，爬了上去，他直起身子，头几乎都顶到天花板了。这莫名其妙的疯狂举动，让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他居高临下，俯瞰着坐在座位里的同学，满腔激情的说：“我看过大家写给我的同学录，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有不同的爱好，诗歌、游戏、小说、音乐.....”他顿了一下，“就是没有一个人写爱学习的.....” 教室里发出了一阵笑声。 “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觉得我们的生活应该多姿多彩，但事实却是，我们在最美好的年纪，却必须忍耐枯燥的学习，语文、数学、历史......尤其是数学，函数、几何、概率与统计.....不，这些东西我们日常根本就用不到.....好像我们只需要会算账，不要在小卖部搞错钱就行了。不是为了考试，我看都不会多看它一眼，叫我学习这些东西，简直是裤裆里撒盐，咸的蛋疼.....” 坐在座位里的学生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歇后语笑的前仰后合，教室里的气氛有活络了起来。 等笑声稍歇，程晓羽继续说道：“不！我不是说学习不对，学习当然是正确的事情，但我们必须得明白学习的目的.....我们之所以学习，不是为了考取一个好的分数，不是为了老师的夸奖又或者家长的笑容，更不是为了上一个好大学好专业然后找一份好工作。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但这并不正确，我们学习是为了找到自己....” 李梓轩站了起来大喊道，“程晓羽，你站在讲台上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神经病吗？” 程晓羽瞥了李梓轩一眼笑了笑，抬手抚着胸口吟诵道：“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是想提醒我自己我们必须时刻用不同的眼光来看待事物。瞧！从这上面看世界，完全不同，如果不相信，可以自己来看，来吧！来吧！一旦你觉得自己懂得了什么，就必须换一种角度来看，这可能显得很荒唐和愚蠢，但必须试一下！同样，读书的时候不要只想着作者怎么看，想想你怎么看，同学们！你们必须努力寻找自己的声音，因为你越迟开始寻找，找到的可能性就越小，梭罗说：‘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在平静的绝望中’，别陷入这种境地，冲出来，别像老鼠逃跑似的，看看你的周围，要敢于开拓你的新天地！来吧，我的朋友，寻找更新世界尚为时不晚，我决心已定，要驶过夕阳尽头，尽管我们不再有昔日的伟力，可以震天撼地，我们仍有着，同样的英雄的心，时间和命运，使它衰老，但坚强意志仍在，让我们去奋斗，去探索，去发现，永不屈服......” 此时此刻程晓羽的表演其实很尬，他在上面热情洋溢的背诵《死亡诗社》，但坐在底下的同学却无动于衷，有些人在笑，有些人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更多的人觉得他的行为实在令人迷惑，没有几个人能真的明白他在讲些什么。 只有陈浩然和顾漫婷若有所思的注视着程晓羽，像是陷入了思考。 而坐在窗户边的夏纱沫仰头凝望着站在讲台上的程晓羽，如同凝望着夜空中忽然划过的流星，她的瞳孔里也倒映着星星，眼神摇摇欲坠。 程晓羽自然没留意这么多，他还想要在背上两段，然而上课铃响，他也只能跳下讲台，在铃声中说道：“我和夏纱沫将成立一支乐队，它将是音乐爱好者的福音，我们欢迎所有热爱音乐，并有一定音乐基础的人加入！让我们在共同的学习中进步，并一起享受音乐的快乐。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坚信，音乐是能够改变世界的，没错，医学、法律、商业、工程这些都是崇高的追求，足以支撑人的一生，但，音乐，美丽、浪漫、爱情，这些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我和夏纱沫每天第四节课都会在音乐教室等着大家！” 校园广播开始播放音乐，程晓羽走下了台阶，在经过韩子瑜身旁的时候，说道：“韩子瑜，如果你有兴趣的话，第四节课或者放学，可以来音乐教室，我们也需要键盘手.....” 李梓轩嗤之以鼻的说：“一个成绩不好的人，哪里来的资格告诉别人什么才是学习的目的，这不是搞笑吗？还邀请人家搞乐队，我们毕业生哪里来的时间搞乐队啊！” 程晓羽看向了李梓轩，淡淡的说道：“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总是有的，更何况音乐练习也是很好的调节手段....” 李梓轩嘲笑道：“程晓羽，我看你搞乐队是假，想要接近韩子瑜才是真的吧？”他又看向了韩子瑜，“韩子瑜，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周围的学生都看着程晓羽和韩子瑜窃窃私语起来。留意到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和程晓羽暗中发笑，韩子瑜的脸颊也腾起了红晕，她板着脸孔说道：“我没兴趣，你找别人吧！” “好吧！”程晓羽很惋惜的说，他又环顾了一圈，在广播播放的音乐声中大喊道：“欢迎其他热爱音乐还有一定音乐基础的同学加入！” 没有人应声，结果也在程晓羽的意料之中，但他希望有人能听懂他刚才说了些什么。 回到座位上坐下，王欧扭头说道：“吓我一跳！你怎么敢跳上讲台啊？被章老师看到了不得骂死你们？” “欸~~”程晓羽也没有解释他是在模仿《死亡诗社》，笑着说道，“就是一时冲动吧！觉得这样比较酷！” 王欧冲程晓羽竖起了大拇指，“感觉美式教育确实和我们不太一样，我们夏国的学生可不会像你这样啥都敢做。” 程晓羽笑了笑说，“也不全是教育的因素，这些话确实是我读书这么久以来，想要说的话。” “演讲讲得还是挺好的，就是感觉可能不会有什么效果啊！” 程晓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没效果就没效果吧！实在不行我就全校招募！我还不信整个复礼都凑不齐一支乐队！” 王欧再次向程晓羽竖起了大拇指，低声说了句，“加油！” —————————————————————— 等第三节课下课，程晓羽和夏纱沫一起去了音乐教室。等程晓羽将吉他从办公室拿过来交给夏纱沫时，她接过吉他将纤长的手按在吉他上，问道：“程晓羽，你说会不会有人来啊？” 程晓羽瞥了眼窗外，耸了耸肩膀说道：“我也不知道，希望有人来吧！但我感觉够呛.....毕竟我们班的同学大多数都认为搞乐队是不务正业吧！” “我觉得你开始在教室里说的那些话，说得很好呀！”夏纱沫低着头，拨了几下琴弦，轻声说，“我听了很感动.....” 程晓羽笑道：“后面一段是《死亡诗社》里的对白，《死亡诗社》是我读书的时候最喜欢的电影之一了。” “是么？有时间我找来看看。” “真的很棒！一定要看。”程晓羽说，“那现在我们先练琴.....” 夏纱沫点头。 两个人进入了教学模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了一个模仿女声的纤细声音，“你好，请问你们乐队还招人吗！” 夏纱沫连忙推了程晓羽一下，惊喜的说道：“来人啦！” 程晓羽掏了下耳朵，“这声音一听就是王欧.....” 果不其然，王欧从门旁边跳了出来，“铛！铛！铛！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没有，只有惊吓！”程晓羽没好气的说。 “还没有人过来吗？”王欧提着三瓶豆奶走进了音乐教室问。 程晓羽先是摇头，接着长叹了一声说：“看样子只有使出我的杀手锏了！” ------------ 第五十三章 rain（2） “今天就到这里吧！”程晓羽站了起来，拾起夏纱沫放在钢琴边的书包递给她。 夏纱沫扭头看了一眼，有些难受的轻声说：“程晓羽，是不是我的意见有点烂？你看都没有一个同学过来.....” 程晓羽顺着夏纱沫的视线向窗外望去，刚刚还拥挤的学校主干道上，此刻已空无一人，只有香樟树在水泥路上投下的影子，以及静默着的不锈钢艺术雕塑。他笑了笑说道：“怎么没有一个人？王欧就不是人么？” 夏纱沫狐疑的说：“可王欧他又不是来报名参加乐队的。” 程晓羽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夏纱沫解释他只是开了个玩笑，挠了挠头说道：“放心吧！我保证明天一定会有人来。” “真的么？” “当然？”程晓羽信誓旦旦的说，“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夏纱沫连忙摇头，“我相信你。”她站了起来，把吉他装进琴袋随后递给程晓羽，“那我走了。” 程晓羽笑着说：“明天见，summer。” 夏纱沫微红了一下脸颊，轻声说：“明天见。” 尽管程晓羽已经喊了她两三天“summer”，她还是没有完全适应过来，每次私底下听到程晓羽这样叫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脸红。程晓羽注视着夏纱沫快速离开音乐教室，开始了枯燥的钢琴练习。 直到闹钟声响，他停止练习，提着吉他去了教导处，大概是来早了的缘故，又或者今天合唱团的练习拖延了些时间的缘故，崔媛媛还没有回办公室。程晓羽便站在门口等候，直到再次听到校门口传来明亮的合唱声，才看到崔媛媛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晚风带着丝丝凉意，穿过长长的走廊，抚动蓝色的裙摆，白皙的脚踝交错向前，黑色的高跟鞋敲打着水磨石地板，宛若明快的鼓点。 等崔媛媛走近，程晓羽瞥了眼烫着大波浪的崔媛媛，克制住赞美她新发型很好看的冲动，喊道：“崔老师。” 崔媛媛笑着问：“怎么了？程晓羽，又有什么东西要放在我这里？” 程晓羽推了下眼镜，“今天不是有乐器要放，是有关文艺汇演的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哦？”崔媛媛饶有兴致的说，“什么事情？” 程晓羽难为情的笑了一下，“就是乐队还缺人手，我希望您帮我一个小忙。” “咦！”崔媛媛眨了眨眼睛，“我记得前天某位同学十分谦虚的说，肯定没问题的。” 程晓羽苦笑了一下说道：“怎么说呢？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我们学校的文艺荒漠程度......”他叹了口气，“终于知道崔老师你们的工作为什么这么难做了。” 崔媛媛左手夹着谱子，右手举着指挥棒掩嘴而笑，在穿廊风中像是摇晃的风铃。 程晓羽不清楚崔媛媛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只知道崔媛媛笑得好看又好听，让人心中微微发痒。他摸了下鼻子，“土味情话”被动技能直接触发，假装无奈的说道：“崔老师，你再笑我就要报警了啊！” 崔媛媛有些诧异的说：“报警？为什么报警？” 程晓羽差点就脱口而出“因为你的笑容好看到犯法”。调戏老师这种事情他可不敢干，于是心脏一缩，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一本正经的说：“因为......因为我为这次文艺汇演操碎了心，你却还要笑我，我有被伤害到.....” 崔媛媛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程晓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呵呵”笑了一下，心中直骂自己嘴贱，管不住嘴。 崔媛媛又好奇的问：“你到底原来准备说什么？” 程晓羽遮住了脸，无可奈何的说道：“我本来想说.....‘因为你的笑容好看到犯法’.........” 崔媛媛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整个校园都回荡起了她银铃般的笑声。 看到崔媛媛笑弯了腰，程晓羽嘀咕道：“崔老师，您还要笑，那就不是报警了，那是爆炸了。” 崔媛媛直起身子，小脸红彤彤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她抬手擦了下眼睛，“程晓羽，你们镁国学生都这么大胆的吗？连老师都.....”大概是她又觉得自己有些把程晓羽当同龄人的意思，咳嗽了一声，话锋一转说道，“有什么事情说吧！” 程晓羽挠了下头，“是这样的，我想借音乐社团的名义招募一个架子鼓手或者说吉他手、贝斯手、键盘手也行......” “招募乐队成员啊！怎么招募？贴海报吗？” “海报的方式太慢，我想明天中午在广播时间用播广播的方式招募。从传播效率上来说，这样比海报要快多了。”顿了一下，程晓羽补充道，“我这里时间有限，不抓紧来不及。” 崔媛媛垂着眼帘思考了一下，须臾之后，抬头重新凝视着程晓羽说道：“这样吧，你把你准备的节目表演给我看一下，我才能做这个决定。”她严肃的说，“毕竟，这也不是一件小事情。” “这个问题有点麻烦啊~~” 崔媛媛笑了笑说：“怎么？没有自信？” “不，不是，主要是主唱不在，表演我为‘文艺汇演’准备的节目效果达不到。”程晓羽想了下说道，“要不我就随便弹一曲吧.....您要是觉得我水平不够，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 崔媛媛有些兴奋的说：“没关系，只要你的乐器水平有你耍嘴皮子的功夫一半厉害，我就一定帮你。” 程晓羽微笑着说道：“一半啊啊~~那可还真不好说。” “我可是对你期待值很高。”崔媛媛双手抱胸，凝视着程晓羽说，“现在就看你是表演吉他还是钢琴了？” “就吉他吧！”程晓羽说，他将琴袋拉开，把吉他取了出来挂在脖子上，然后把琴袋放在窗台上，相比钢琴，他对吉他更有自信一些。 “就在这里弹吗？” “反正在哪里都一样，不影响。”程晓羽微笑了一下，他随意靠在了红砖墙边，将手按在了琴弦上，闭上了眼睛。走廊里绵长的晚风拂过他的头发，冰凉柔韧的琴弦紧贴着他的指尖，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灵魂，在走廊的那头，跟随着风，缓缓的像他走了过来。 崔媛媛也感觉到程晓羽在握上吉他的那一秒，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就是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庄重起来，给人一种清透的肃穆感，她的表情也下意识的严肃了起来。 程晓羽却迟迟没有动，这一秒，他想起了蜗居在逼仄小楼里无数个依赖吉他度过的年岁，想起了那乱七八糟的小房间里堆满了的琴谱和随处可见的拨片，他想起了深夜的灯火和淋湿整座城市的雨，他轻轻的拨动了一下琴弦，像是拨开了尘封的记忆..... ------------ 第五十四章 rain（3） （有新读者可能无法理解青杉为什么要更旧版，因为青杉人有点被动，如果不更新旧版，可能就会懒惰下去放弃更新，因为这本书本来也就没什么人看。为了让自己保持更新，更新了旧版，就会强迫自己更新，这样至少不会断更。另外，对于老读者，新版本和老版本最大的区别是更多的关注内心，音乐是贯穿始终的线索，但是程晓羽的事业并不是本文的主要内容，甚至可以说无关紧要，因此节奏会很慢，当然主要是更的慢，等《反魔》更新完就会全力更《虞美人》。还有好多人说程晓羽油腻，我想这才更接近一个混迹酒吧的驻场歌手的人物设定。最后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 程晓羽早上来到教室打开抽屉，里面依旧放着玻璃瓶装的蜂蜜柠檬水，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纸盒，纸盒上贴着便签纸，上面写着：“谢谢程老师教我吉他，(*^﹏^*)”。 他不由自主的微笑了一下，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装着小半盒动物饼干，有海豚、小熊、企鹅和大象，边缘焦黄的饼干上撒着细细的盐粉，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捻了一块放进嘴里，酥脆咸香，开始了就停不下来，特别适合当小零食。 程晓羽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个高中生做出来的小食，完全达到了开店的水平。他吃着饼干侧头看向了教室的那头的夏纱沫，心中感叹温温柔柔的夏纱沫真是贤惠指数MAX的可人少女。 快要上课的时候王欧来到了教室，他放下书包便转头问道，“喂！程晓羽，昨天怎么样？” 程晓羽拍了拍手上盐粉，“什么怎么样啊？” “就是我走了以后还有没有人过来啊！”王欧急切的问。 “呃~~~”程晓羽摇头，“没有！” “艹~~~”王欧哀叹道，“都啥时候了，还来得及吗？” “放心吧！今天保证有人来！”程晓羽信誓旦旦的说。 “是不是哦？”王欧的小眼睛虚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怀疑。 程晓羽拿出纸巾抹了把嘴，“等着吧！中午广播的时候保准让你大吃一惊，闪瞎你的钛合金狗眼！” 此刻王欧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程晓羽的动作上去了，他盯着程晓羽沾染了一些碎屑的唇角，不怀好意的问：“夏纱沫又给你带吃的了？”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拜师礼！没你的份！” 王欧舔了舔嘴唇，不满的说道：“喂！程晓羽可不带这样的啊！老子为了你，深入敌后打探消息，还跑到酒吧为你拍照，你现在就连一点吃的都舍不得给我？” 程晓羽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艹！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小弟，这日子没法过了，从此你开你的法拉利，我骑我的自行车，大家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哟~~你这语文水平见涨啊！” “别废话了！交吃不杀！” ................................................ 第三节课下课以后，程晓羽跑到了高二（一）班，想到这是苏虞兮的班级他心里有些沉甸甸的，泛起了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走到教室后门，让过两个正在出来的男生，他朝着里面看去，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教室最后一组，最后一排的苏虞兮，她端坐在座位里低头正在看书，藏青色的长发垂在肩头，掉落在发间的灿烂阳光像是她的配饰，幻化出了醉人的迷离感。而贴在墙壁上的王尔德正垂着眉眼注视着她，仿佛在说“我不愿意暴露我的灵魂让那些好奇的凡夫俗子瞧个没完”。 大概是记忆作祟的缘故，他猛然间的抽离出了现实，又一次分不清真实与梦境的界限，只觉得苏虞兮离的很远，像是隔着万家灯火，以及深沉的夜晚。 恍惚间又有人从他身边走过，将他拉回了到了当下，他回过神来，把视线从苏虞兮身上挪开，在教室里环顾了一圈寻找纪梦芸的身影，发现纪梦芸坐在前面之后，程晓羽又从高二（1）班的前门进去，在高二（1）班学生惊讶的视线中把正在跟同桌聊天的纪梦芸从班级里叫了出来。 等在人来人往的走廊边站定，程晓羽笑了一下说道：“做课间操的时候，崔老师应该跟你说了吧？” 纪梦芸点头，“说了。你中午一点四十的时候去广播室就好了。” “OK！那就谢谢你了，我一点四十的时候准时去广播室找你。” “好。”纪梦芸问，“对了，你大概需要多久，我好算一下时间。” 程晓羽想了下说：“五、六分钟吧！” “行。”纪梦芸又问，“听崔老师说你是要招募乐队成员？” 程晓羽笑了下说：“是。” “这个时候还来得及吗？” 程晓羽有些奇怪，“怎么了？” “那个.....李梓轩和你们班的那个谁......打赌的事情我们学生会的都知道了。” “啊？”程晓羽有些意外，随即他坏笑着说，“反正不关我的事情，又不是我和李梓轩打赌，无论输赢，要跑圈的都不是我.....” 纪梦芸呡嘴轻笑，“反正，你加油吧！不过我觉得你别对广播抱太大希望就是......” “呃~~~”程晓羽推了下眼镜，“是因为我的名声在学校里太糟糕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名声倒是其次，主要是我们学校没几个人会吉他或者架子鼓。”纪梦芸思索了一下说，“在我印象中，从来就没有人表演过这些。” 纪梦芸作为文艺部副部长，说的话自然有一定的可信度，程晓羽只能叹了口气说：“那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不过会弹钢琴的不少！”纪梦芸压低声音像是怕惊动谁一般说道，“比如苏虞兮......” 程晓羽连忙摇头。 纪梦芸笑了下，小声说：“我可不是要你请她，你也请不动.....”随即她又补充道，“没人能请得动。” 程晓羽迟疑了一下问：“她在你们班应该很受欢迎吧？” “女生其实都有点畏惧她的，反正有种无法形容的距离感。至于男生的话.....”纪梦芸思考了一下说，“就算心里喜欢，也不敢靠近，更不敢说出来吧！” 程晓羽不解的问：“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畏惧的？” “哇！我也不知道欸，反正没人敢和她说话，她也不和别人说话......” “难道她没有一个朋友？” “怎么？你不会也喜欢苏虞兮吧？” 程晓羽连忙摇头，“就是好奇。” 纪梦芸眨了眨眼睛，“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 这时上课铃响，程晓羽只能说：“不说这么多了，那我等下中午找你。” ------------ 第五十五章 rain（4） 吃过午餐，程晓羽和夏纱沫又去音乐教室练歌，王欧在音乐教室看了一会，阴霾的天气比太阳天更加闷热，王欧实在受不了如此糟糕的练习环境，加上夏纱沫也只是枯燥的逐句练习，吐槽了两句便先行告退。 等到一点二十的时候，程晓羽提前结束了练习，这时雨也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走出音乐教室，细雨敲打着翠绿的叶片，空气中飘荡着湿润的草木香气，叫人顿觉凉爽了许多。程晓羽将音乐教室的门关好，扭头对夏纱沫说道：“summer，你先回教室，我去广播站为我们乐队打个广告.....” 夏纱沫点了点头，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程晓羽则去了教导处，将放在崔媛媛办公桌边的吉他拿了出来，去了位于教学楼顶层平台右侧的校广播站。 上了七楼，程晓羽推开挂着挂锁的铁门，在铺着防水沥青的顶楼平台环顾了一圈，就看见平台中央有一圈平房，上面挂着“器材室”、“工具室”、“气候观测站”的金属牌子，而“广播站”的牌子就贴在最右侧靠着操场的那一间门上。 程晓羽提着吉他，穿过雨幕，跑到了广播站的门口，侧身隔着门边的窗户朝里面望去，说是广播站实际上就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摆着几张旧桌椅、一台电脑、两个麦克风以及简陋的调音设备。此刻纪梦芸正和另外一男两女，坐在里面有说有笑的做着准备工作。 他回到门口敲了敲门，须臾之后，枣红色的防盗门就被一个个子很高，五官端正的短发男生打开。 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在几个人好奇的视线中，程晓羽站在门口，大大方方的冲纪梦芸挥手打招呼，“纪梦芸~” 纪梦芸站了起来招呼程晓羽进来，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道：“来这么早？还得等一会哦~~” 程晓羽走了进来，反手把门带上，笑着说道：“主要我第一次来广播站，也从来没有播过广播，就想着早点过来熟悉一下。早到总比迟到好嘛！” “那你先坐一下。”纪梦芸从墙边搬了张椅子过来，等程晓羽坐下，她挥手做了个介绍的姿势，“程晓羽，就算不知道人是谁，应该都听过名字吧？” 程晓羽连忙自我解嘲的说道：“在下就是复礼恶少，上音的头号公敌，网络表情包，请大家千万不要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 三个女生发出了轻笑，只有给他开门的男生打量着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笑过之后纪梦芸摊手指向留着齐刘海的大眼睛甜妹，“高二（四）班的洛欣，我们广播站的副站长兼播音员，广播站第一嗲......” 洛欣白了纪梦芸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可没有你嗲。” 纪梦芸也没有争辩，笑嘻嘻的看向了坐在洛欣旁边的高个男生，“高二（三）班的廖嘉文，是我们广播站的明星播音员...”顿了一下，她问，“这两个我们学校的大明星你应该知道吧？” 小甜妹洛欣颇为好奇的注视着程晓羽和他手中的吉他，说了声“你好”。而令一侧的廖嘉文则只是礼貌的笑了一下，没有和程晓羽打招呼的意思。 程晓羽其实对三个人都没有印象，但洛欣和廖嘉文无论身高形体外貌都算不错，从外型上大致能判断出这两个人和纪梦芸应该都是经常主持活动的学生，于是便说道：“好像上次五四青年节的歌唱比赛就是他们主持的吧？” 纪梦芸点头，“廖嘉文还是校五四青年歌手大奖赛的第一名，他唱张瀚哲的歌唱的可好啦！你们乐队不是要招人吗？可以考虑下他啊！” 廖嘉文立刻摇头，“别，别，我不喜欢摇滚乐，欣赏不了那种鬼哭狼嚎似的歌.....” 纪梦芸尴尬的笑了笑，气氛瞬间有些僵硬。 程晓羽不想纪梦芸为难，主动接话道：“嗯，其实乐队也不只是一种风格。”他笑着说，“不过这无关紧要，主要是我们乐队已经有主唱了。” 纪梦芸松了口气，小声说：“有主唱了那就好。”她迅速的转移话题，拍了拍坐在她旁边的马尾眼镜妹，“我们年级的大才女罗慧珍，也是我们广播站的编辑组组长，等下广播的时候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她说说，她可以帮写写文案什么的.....”她笑了一下，“不过你那么能说会道，估计不需要她帮忙就是。” 程晓羽将挂在椅子靠背上的吉他提了起来，“文案什么的不太需要，我就简单说两句，主要是表演个吉他弹奏需要花点时间。” 四个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程晓羽手中的吉他上，马尾眼镜妹罗慧珍饶有兴致的问道：“是吉他弹唱吗？你唱什么歌？” 程晓羽笑了下说道：“我唱歌一般，肯定比上廖嘉文同学，所以不献丑了，就随便弹弹。”他将吉他从琴袋里拿了出来放在腿上，“至于弹什么.....其实也还没有想好.....” “啊？”纪梦芸惊讶的说，“那你赶快想啊！等下可是要向全校播放的，直播哦！可别没表现好，丢脸了哦~~” 廖嘉文暗中嗤之以鼻的笑了一下，大概是觉得程晓羽这样说是在装逼，便阴阳怪气的说道：“别人一看就是吉他高手，肯定能惊艳全校，要不然怎么会有自信上我们广播站招人啊！” 面对廖嘉文莫名其妙的嘲讽，程晓羽猜测对方也许是李梓轩的朋友，他也不以为意，只是笑了下，很随意的说道：“惊艳全校不敢说！我只是希望能用音乐给大家带来一个愉快的中午。” 两个人的暗战让罗慧珍愈发兴奋，“要不你现在先给我们弹一个？” 程晓羽眨了眨眼睛说：“现在弹了你们等下就没有期待了，我还是把悬念留在最后吧！” 罗慧珍点头说：“嗯~我就喜欢你这种会留悬念的人.....在网络文学界，像你这样的人，通常都逃不过‘刀片’警告.....” ------------ 第五十六章 rain（5） 程晓羽不愿意提前表演吉他，让一圈人顿时陷入了一种无话可说的境地。 毕竟对于校广播站的人而言他是个陌生人，还是个名声不那么好的陌生人。在唯成绩论的复礼他处在食物链的底端，是在茶余饭后会被嘲讽的对象，不了解他的人不会想要和他做朋友。即便对他有好奇感，也是抱有一种无所谓的甚至于幸灾乐祸的八卦心态。 程晓羽都懂，他对僵硬的气氛有感知，只是很无所谓，反正他又不是来交朋友的，也没打算和广播站的人有太多交集。 只不过看到广播站一些对他来说很熟悉的设备，心头也泛起了一些难言的愁绪与亲切。 作为一个电台的九流音乐总监，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他就在比这个好不了太多的环境里播送音乐节目。 当时的电台因为受到各种信息渠道的冲击，几乎已经被时代所抛弃。如果不是因为电台是国家的“战备工具”，在灾难突发的状况时又不可取代的作用，他想当时全国的大多数的电台都会逐渐销声匿迹。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电台突然间没落，以他的资历、文凭也没太大可能进电台当音乐总监。 这个瞬间，往事历历涌上心头。 他工作的电台是每个城市都有的“都市频道”旗下的“新音乐调频”，办公大楼也是老电视台留下来的八十年代的盒子楼，然而绝大多数楼层都被租了出去，只有最上面的一层留给都市频道旗下的几个调频电台办公。 吴俊把他介绍过来的时候，他还在想自己是来了个什么卖狗皮膏药的皮包公司，没有窗明几净的工作环境，没有漂亮可爱的播音主持，就连放送设备都老旧到像是可以扔进垃圾堆的玩意....... 他心里直打退堂鼓，直到吴俊说，工资二千一，每天只要晚上十二点到一点过来播一个小时就行，其他时间全部自由，不过节目得自己准备。 想想每天过来播一个小时，就能拿二千一，程晓羽二话不说就妥协了，立马签了合同，成为了“新音乐调频”的午夜档音乐节目“新乐”的音乐总监，说是音乐总监，其实就是啥事基本都他一个人干，上到节目选取、混音、文案，下到机器维护、软件更新..... 之所以给“音乐总监”这么大的名号，是方便他出去拉广告，他记得很清楚，拉十万块钱广告，有一万块的提成，从这个比例上来说“新音乐调频”堪称良心。 不过他并没有能成功的拉到一笔业务，一直就在混工资，即便吴俊家奥迪四S店就是都市频道最大的广告金主之一，他也没有想过要从吴俊那里捞业绩。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电台也没有人管他。本来工作人员都没几个，有能力的全都跑了，剩下的全是等着退休的老弱病残。别说管他了，台长他都没有看见过几次，其他的主持也没怎么见过，大家都是按时间段过来，混了时长马上就下班。 如果说不是自由度够高，估计这个电台连主持也请不到。 恍惚了一下，程晓羽主动说道：“我能看看你们的电台是怎么工作的吗？” “可以啊~”因为尴尬气氛有些局促的纪梦芸连忙站了起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大概是对纪梦芸的热情有些不满，廖嘉文说道：“别把我调好的设置弄乱了，马上就要开播了.....” “不会的，”纪梦芸勉强笑了下，随即对走了过来的程晓羽指着黑色的调音台说道，“这是调音台，就是用来调节音量，然后控制声音淡进淡出的......” 程晓羽扫了眼，雅马哈的八路推，属于比较便宜的调音台了，校广播台倒是完全够用了。看到这件熟悉极了设备，他又回忆起了坐在老旧播音室，面对玻璃窗外闪烁着的霓虹灯播送音乐节目的情景。 回忆起来他也算不上在电台混，他听过“新音乐调频”的其他节目，可以说他的节目质量是最高的。即便收听率感人肺腑，每期音乐节目他也还是全力以赴认真准备。 至于收听率不高，他心里有预期。因为他基本不放流行音乐，他的节目一直都走在音乐时尚的最前沿。在“新说唱”还没有影的时候，他就开始在电台里介绍说唱。后来说唱音乐火了以后，他反而不放说唱了，去介绍更为先锋的音乐，比如说：后摇（Post Rock）、自赏（Shoegazing）、氛围、缓拍、IDM、EMO，以及蒸汽波...... 当然，他的收听率也惨不忍睹，毕竟午夜十分还在收听收音机的绝大多数用户都是——出租车司机。这个用户群体，明显对“凤凰传奇”、“筷子兄弟”、“汪峰、大壮”之类的歌手更有亲和力..... 程晓羽从来没有觉得听这些有什么不好，音乐是多样的，和食物一样，没必要因为你喜欢高大上的米其林三星，就否定街头廉价的苍蝇馆子。西餐日料满汉全席、麦当劳肯德基方便面，大家都是食物的一种，受众不同，选择不同，不存在谁能取代谁。 他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做能提高一点收听率，不过他还是想要推荐一些自己喜欢的小众音乐，与更多人分享。为此他也幻想过找到一些忠实的听众，其中还有漂亮妖娆的小姐姐。 但是现实残酷，他最忠实的听众只有吴俊，他听吴俊说每到十二点，只要不在酒吧，就会打开电台，聆听着他和他放的音乐入睡...... 吴俊说他推荐的音乐催眠效果极佳，这叫他怀疑他为数不多的几千听众，都是因为孤枕难眠，世间嘈杂，才会选择聆听他这个孤独者的声音。 ............ “其实我们大部分时候都用电脑控制，调音台基本不需要用。” ......... “这几个电容话筒反倒是最贵的玩意，其中有一个是廖嘉文，那是他自己买的。” .......... “程晓羽......程晓羽......” “哦~~~~”程晓羽回过神来，将焦距重新凝固在纪梦芸的脸上，“怎么了？” “我们的节目要开始了，你想好了要弹什么歌了没有？”纪梦芸紧张兮兮的问。 程晓羽瞥了眼窗外连绵不绝的细雨，思考了一下说道：“想好了。” 纪梦芸舒了口气，又问：“那介绍词或者说是招募词准备好了没？” 程晓羽心想那可是自己曾经混饭吃的玩意，不是信手拈来，笑了笑说道：“准备好了。” “要不要写下来？？”纪梦芸转身去桌子上拿纸和笔，“我们这里有纸和笔.....” 程晓羽连忙摆手，“不用。”他指了指太阳穴，“全都在脑子里。” 纪梦芸举着纸和笔说：“真没问题？也许写下来更好一些。” 在其他人怀疑的视线中程晓羽微笑着回答：“没问题的，相信我。” 纪梦芸迟疑了一下说：“那好。等下该你上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的。他们播节目的时候，就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了。” “我懂....”程晓羽点头，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稍后还有一章） ------------ 第五十七章 rain（6） 片刻之后上课铃响，坐在电脑前的纪梦芸点击播放了一曲温柔的纯音乐，随着铃声消失，她控制音乐音量稍稍淡出。 坐在麦克风前的洛欣开始照着稿纸念了起来：“老师们、同学们，大家中午好.....这里是复礼之音广播站，我是主持人洛欣.....” “大家中午好，我是主持人廖嘉文。今天星期五，又到了同学们最喜欢的音乐栏目《心随乐动》的播放时间。午后的鸣蝉欣喜的开始它的演唱，窗外的微风轻盈的送来它的凉爽；复礼之声，与您一同聆听鸣蝉的欢乐；尽享微风的清凉。让我们一起在音乐里捕捉欢笑，播种梦想！” “回首校园时光，或许，每个人的记忆中都会有那样一些单纯的歌曲，唱着我们年少时的故事，唱着我们的无悔青春，那么廖嘉文你作为我们学校的最佳歌手，会想要推荐给我们什么歌呢？” “我想青葱的校园岁月，清纯的同学时光，那些共同拥有的日子，那些留在毕业本上的句子，曾经简单的欢乐和泪水都是值得纪念的韶华。那么我呢今天为大家推荐一首，我最喜欢的来自卢庚的《一生有你》，希望大家喜欢......” 纪梦芸切断麦克风输入，在电脑上点击了播放器，音乐开始播放，先是清脆的钢琴声，接着略显俗气的校园民谣开始在校园里回荡。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些誓言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 程晓羽坐在广播站里聆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播音腔，觉得情绪很微妙。两个少年一本正经的讲着华丽到有些不着边际的辞藻，大而空洞的语言来形容青春，叫他又是好笑又是亲切。 大抵上这个年代的校园主持人都会模仿央视的腔调来进行主持，过于少年老成。这是校园节目的通病，其实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主持的通病。换句话来说就是不怎么接地气，眼下专业主持人都还不太知道如何追求自己的风格，更不要说小小的校广播站主持人了。 另外文案也不说糟糕，就是有点流于表面，听上去似乎文采斐然，但这样的腔调配上这样的文字根本没办法直击心灵。 不过这是程晓羽从他一个跨时代的专业工作人员的角度来看，自然是要求偏高的。 对于眼前的几个校广播站的学生来说，这样的水平说不上好坏。反正无所谓，坐在教室里的学生们不是在休息就是在看书，没几个人会认真听校园电台的节目。 看到程晓羽的笑容中有嘲笑的意味，像是觉得他们的节目很搞笑，廖嘉文没好气的说道：“程晓羽你笑什么啊？” 程晓羽没想到廖嘉文直接问了出来，迎着几个人不满的视线连忙摆手，“抱歉，我没有笑你们的意思，我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觉得好笑而已.....” 糟糕的气氛并没有因为程晓羽的解释而缓和下来，原先对程晓羽大概是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的洛欣和罗慧珍，此时大概也觉得他是个轻佻而傲慢的人，看着他的眼神的表情也有些不爽的鄙夷。 见纪梦芸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程晓羽便觉得还不如直接一点好，于是他说道：“我真没有笑你们，我只是想起了我在镁国时的一些事。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你们的节目弄的太一板一眼了，缺乏吸引人聆听的元素。” “什么意思？”纪梦芸严肃的问。 程晓羽笑了一下说道：“就是你们为了做节目而做节目，没有自己的思考和内容。”顿了一下他又说，“当然，这不是你们的问题，就学生来说，你们利用一些课余时间来做这些，能做成这样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廖嘉文冷笑了一声说道：“嗬~年级倒数第一还来教我们做事，还说我们没有思考和内容。真是好笑......” 广播站里的气温似乎又下降了几度，空调喷出来的冷风像是把空气都要冻结住了。 程晓羽完全没有因为廖嘉文的讽刺而生气，他毫不介意的笑着说道：“你们不用太介意我的看法，真要想要探讨怎么样才算是一档好的节目，也还是等今天的广播播完吧！” 眼见一首歌快要播完，几个人没有继续关注程晓羽，只是情绪都有点不对，在介绍下一首歌的时候，主持人廖嘉文和洛欣说话都不像开始那样有激情，干巴巴的像是在阅读课文。 进入第二首歌播放的时间时，广播站里的氛围还是很糟糕，大家都没有说话，沉默着聆听校园喇叭里响着的乏味音乐。 等第二首歌快要放完的时候，纪梦芸示意程晓羽做好准备，随后对廖嘉文说道：“廖嘉文，等下你把你的麦借给程晓羽用一下，你的那个声音比较清晰......” 廖嘉文翻了个白眼，摇头说：“不行！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个麦。我怕被弄脏！” 纪梦芸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晓羽连忙说道：“没关系。” 纪梦芸一脸尴尬的说道：“那你坐过来吧！”她看向了廖嘉文和洛欣，“你们谁帮程晓羽说介绍词.....” 洛欣直接将文案稿直接推到了廖嘉文前面，小声道：“你说吧！” 廖嘉文毫不犹豫的直接拒绝，“我才不说呢。” 程晓羽抱着吉他又笑了一下说道：“没事，我自己说就行了。” 廖嘉文直接起身把椅子让给了程晓羽，随后把自己的话筒也拿走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话筒架。 纪梦芸连忙把另外一只麦克风递给程晓羽，程晓羽接过麦克风，插在话筒架上之后对纪梦芸说道：“等下可能要麻烦你帮我举一下话筒了......” 纪梦芸点头。 程晓羽看了看窗外，坐在主播的座位上，能眺望到操场，雨还在连绵不绝的下着，整个校园都沐浴在斜风细雨之中。他脑子里又泛起了一个好的点子，就又对纪梦芸说道：“监听耳机呢？我用一下.....” 纪梦芸有些惊讶的问：“你需要用监听耳机吗？” 程晓羽点头，接着又说：“等下你不要用电脑来控制，让我用调音台，你帮我做点别的事情.....” “你还会用调音台？” 程晓羽笑了一下说：“当然。” 纪梦芸狐疑的“哦~”了一声，起身把挂在电脑前面的监听耳机拿给了程晓羽。 终于第二首歌播完，纪梦芸将电脑播放器中的音乐推停，重新将麦的音量推了上去，，坐在程晓羽身侧的洛欣有气无力的说道：“转眼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今天最后一首歌的时间，我们把它交给高三（2）班程晓羽，让他为我们带来他的表演。” 在洛欣开口的时候，程晓羽就把监听耳机戴在了头上，不过他只盖了右耳，将左耳耳机挂在了耳后。等洛欣说完话的瞬间，他同时把调音台上三个麦克风的音量同时推停，他飞快的将洛欣的麦克风递给纪梦芸，说道：“你打开门，帮我收集一下雨声。” 在纪梦芸惊愕万分的时刻，他站了起来，冲纪梦芸指了指门口。 廖嘉文、洛欣和罗慧珍并不清楚程晓羽要干什么，却都憋着一股气盯着程晓羽，很显然都在等程晓羽表演砸锅之后好对他进行批判和嘲笑。 （BGM——《rain》 ruben wan） 程晓羽没有在乎周遭奇怪的视线，他将自己面前的麦克风的音量推了上去，指尖拨动琴弦，弹奏了几个缓慢而优美的和弦前奏，一边弹奏吉他，他一边弯着腰凑近麦克风，但他开口并没有说话，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唔~~~~” 这个悠长的叹气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叫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聆听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在隐约的吉他声中，他用低沉的声音平静而和缓的说道：“周五到啦！明天就是周末，可是我们高三的学生却不能休息。我站在教学楼的最高处，可以看见雨滴落在足球场的积水里敲打起涟漪......” 站在广播站里的三个人被程晓羽的声音给惊呆了，他说话的腔调完全不像是正经的播音腔，就像是在跟朋友倾诉心声一般，最令人吃惊的是，他低沉的嗓音极其有磁性，还是一种带有忧郁气质的磁性，令人欲罢不能。 就连站在门口的纪梦芸也忘记了她该要做什么，扭头震惊的注视着程晓羽。 进入状态的程晓羽根本无暇在意其他人备受震撼的模样，一边弹奏着吉他做背景音乐，一边继续用他沉郁的身线娓娓道来：“还可以看见远处烟雨朦胧高楼林立.....我记得很清楚，这是我出车祸以来的第二场雨，我的英文名字就叫‘rain’，中文名字里也有个‘羽’字，但似乎雨对我并不友好。今天是个下雨天，不管怎么样，记得在繁忙的学习中喘口气哦！要记得学习并不是为了用成绩取悦家长和老师，而是为了在学习中找到自己的兴趣和爱好所在，要成为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希望这句话能给你一点启发，也希望我的音乐来给你带来片刻轻松，一首好听的吉他曲送给大家........《rain》。” 见纪梦芸还在梦游，程晓羽抬手冲纪梦芸打了个响指，纪梦芸没有反应过来，罗慧珍领悟了程晓羽的意思，连忙跑到门口推开了门，把纪梦芸手中的麦克风凑到了屋檐下的雨声最密集的地方。 程晓羽比了个大拇指，把纪梦芸手中的麦克风的音量推到了最大，在淅淅沥沥响着的雨声中开始弹奏吉他....... ------------ 第五十八章 rain（7） 淅沥的雨声和吉他的音色融合在一起。 像是加了奶的冰咖啡。 程晓羽拨动着冰冷的紧绷的琴弦，如同穿过纷扬的雨幕、低垂的乌云还有遥远的尘寰，轻轻的摩擦着一个又一个柔软又缥缈的音符。 他闭上了眼睛，想起了坐在长满灰尘与蛛网的老旧窗户前，戴着监听耳机面对午夜的高架放送音乐的画面。他喜欢雨声，尤其喜欢在下雨的天气听一首温柔的、和缓的，带有一种与世隔绝感的曲子。 粉色的霓虹在雨中闪烁出了迷离的光晕，黄色的出租车毫不留恋的飞驰而过，载着客人穿越归途。他会猜测对方的收音机里会不会播放他的音乐，这种几率很渺茫，可他总有一种幻想。他的音乐是一条条长长的绳索，他站在这栋老旧楼房的顶层将这绳索抛了出去，就像是博尔赫斯抛出了他手中的那枚硬币。 绳索上镌刻着他的喜怒哀乐，他想找到一个能感知到这一切的人，他期待着有一天出现一个人能握住绳索的那一头，她乘坐一辆黄色的出租车，飞越过一个下着雨的夜晚，敲响播音室的房门。 当然，在重度恐怖片爱好者吴俊眼里，这绝对是一个恐怖故事，因为午夜、雨天、出租车，那唯一的答案就是“雨夜屠夫”，它不可能是个妙龄少女，更不可能是窈窕少妇。 程晓羽也清楚不可能。 不过他很享受这种期待感，他播放着自己的喜欢的音乐，在音乐中睡觉，在音乐中游泳，在音乐中行走，他在音乐中追踪着触不可及的梦想，并且他的梦想绝不是那种成功学的案例，它无关财富又或者什么实现自我价值之类高大上的目标，他单纯的只是想在音乐的世界里漂浮，创作出属于自己的气泡和浪花。 他想起了一天他去电台播音室打卡上班，莫名其妙的地上躺着一张明信片，像是被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这种事情一般在酒店比较多。 他弯腰捡了起来，原本以为会看到印着性感女郎的封面，以及需要请联络的WX号码。 然而明信片的封面却是一轮明月和一片星空。 背面也没有WX号或者电话号码，只是写着一句话：“对你来说，音乐是什么？” “每一首音乐都是一把钥匙，它能打开逃离现实的出口。” 他思考了一下写到。 ———————————————————— 回忆和现实碰撞在了一起。 就像是此时他罩着监听耳机的右耳能听到电容话筒里直接传出来的比较清晰的声音，而左耳则能够听到门外在校园里回荡着的雨声和吉他声。两种音色截然不同，吉他泛音和模拟鼓点的打板声转化成电流被劣质的喇叭播放出来让效果有些失真，奇妙的是这无损他的弹奏效果，和现场的弹唱相比，另有一番赛博朋克的滋味，就像是加了效果器，有种类似蒸汽波，缓慢的、颓废的、病态的美学效果。 无论是站在门口正在收集雨声的纪梦芸和罗慧珍，还是就坐在程晓羽身旁的洛欣和廖嘉文都张着嘴巴被惊呆了，即便程晓羽马上就要弹奏完一整首吉他曲，四个人也没有能从那种不可思议清醒过来，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即便他们对程晓羽所使用的技巧一无所知，但优秀的音乐完全可以突破鉴赏限制，与所有观众产生强烈的共鸣。 以程晓羽浸淫多年的吉他实力加上穿越时空的时代优势，这无异于降维打击。 就算是面对专业的音乐从业者，程晓羽都觉得这是一场相当精彩，且不可复制的演出。更何况还是面对一群高中生。 这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牛刀喇屁股——开了大眼。 程晓羽对这种状况毫不意外，达不到震撼的效果，他才意外。在弹奏到尾声的时候，他重新低下了头，因为无法空出手来推推子，便稍稍拉远了吉他，让吉他的音量稍稍淡出。 随后他又凑近话筒用他沉郁的音调轻轻说道：“青春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我想它肯定不止是学习、早恋又或者各种各样源自成长的烦恼。它应该还有诗歌和音乐。我觉得除了文字和相片，也许音乐也是一种记录青春的美好方式。如果你有一定的音乐基础，并且对音乐充满热忱，欢迎你加入我们。每天的放学后我们会在一号音乐教室等你，让我们在音乐世界的碰撞中，发出青春的共鸣。祝大家周五快乐。谢谢你的聆听。” 他卡在最后一个音符说出最后一个字，然后直起身子，迅速的把两个麦的声音的拉了下来。 这个时候，纪梦芸还站在门口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罗慧珍则弯腰半蹲着将话筒还杵在屋檐下雨水密集滴落的水泥地板上。至于洛欣和廖嘉文也忘记了到了他们说结束语的时刻，注视着程晓羽像是注视着突如其来的奇迹。 程晓羽笑了一下，提醒道：“该你们说结束语了。” 洛欣和廖嘉文仍然像是在梦中。直到程晓羽拍了下洛欣的肩膀，她才站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结束了吗？” 程晓羽将话筒挪到她面前说道：“该你们说结束语了。” “哦~~~~哦~~~~~”洛欣脸一下就红了，重新坐了下来，对着麦克风就开始念稿纸，完全忘记了麦还没有开。 程晓羽只能又说道：“等一下。” 洛欣很自然的就停了下来，正襟危坐等待程晓羽的指示，就像程晓羽是老师一样。 程晓羽将手放在推子上，“我喊一、二、三，你就开始，你可以试着声音稍微自然一点，像在和谁聊天一样，只是要放慢语速，像是在跟喜欢的人念诗......” 洛欣那张颇为可爱的面孔仿佛被程晓羽涂抹上了红色的油彩，娇羞可人，她慌乱的点了点头，在程晓羽念诵完“一、二、三”之后，开始按照程晓羽刚才说的方式对着稿纸念结束语。 程晓羽没有多管洛欣实际的念稿效果怎么样，他将吉他装进了琴袋，向着门口走去。到门口时，对还保持着目瞪口呆造型的纪梦芸轻声说道：“纪梦芸谢谢你了。等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哦~~~~哦~~~~~”纪梦芸先是回过神来似的点头，紧接着又慌乱的摇头，“不用了，不用这么客气.....” “你可以亲我......”罗慧珍跳了起来说道，盯着程晓羽双眼放光，“不是，我的意思是请我，或者我请你也行！” 程晓羽笑了一下说道：“那也得星期一再说。”他走出了广播站的小房间，挥了下手，头也不回的走入了斜风细雨中，“再见！” 还没有等两个人反应过来，就向着顶楼平台的出口跑了过去..... ———————————————————— 程晓羽走过走廊，在从前面经过的时候，下意识的从前门像教室里看去，结果却只看到陈浩然似乎看了他一眼，就飞快的转过了头，避开了和他对视。至于其他的班级同学，只是扭头看着他窃窃私语，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有点意外，却也还在正常范畴，并没有因为程晓羽的吉他表演而对他刮目相看。 预期中引起轰动、明星待遇什么的，全都没有发生，这叫程晓羽颇感疑惑。可他想起纪梦芸、罗慧珍、洛欣和廖嘉文的表现又确定大家不该这么淡定才对。 等他从后门走进去，将吉他放好，坐回座位上时，还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王欧扭头看向了他，上下打量了下他，“啧啧”有声的说道：“哟！程晓羽，没想到啊！你还是当主持人的这块料，刚才那广告打的有两下子啊！那性感的声音让我骨头都酥了.....” “啊？”程晓羽不解的说，“难道你不该惊讶我的吉他弹的好吗？” 王欧这才看了眼程晓羽放在教室后面的吉他，一脸震惊的说道：“什么？你说刚才的曲子是你弹的？” 程晓羽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王欧不可置信的说，“艹！不可能！难道不是放的cd吗？” ------------ 第五十九章 rain（8） 程晓羽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误会，不过他倒是无所谓，听得懂的人自然听得懂，也没有必要刻意去强调什么，于是他眨了眨眼睛说道：“确实是放的CD。” “我说呢~~~”王欧又瞥了眼被程晓羽放在教室后面的吉他，狐疑的问，“到底哦！” 程晓羽笑着说道：“只要歌好听不就行了呗~至于是不是CD重要吗？” “艹！别吊人胃口啊！刚才那首歌好好听，我还想问你去哪家音像店买CD呢！” 听到王欧说起“音像店”，程晓羽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于他而言“音像店”像是上个世纪的遥远古迹，但其实在08年的时候音像店都还没有彻底消失，只是被盗版和MP3挤压得生存越来越艰难。不过眼下，“音像店”已经离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不太遥远了。 他清楚的记得，大概是四、五年后，世界唱片零售业霸主HMV申请破产，轰动了整个音乐界。 为此他做了好几期节目，来缅怀倒下的巨头，并且回顾了2000-2010年属于华语音乐最后的盛宴。 “HMV”的倒掉，以及音像店成为历史尘埃对音乐界的影响是革命性的。但对工业化成熟以及知识产权保护到位的欧镁来说，影响会小一些，他们需要做的是主动拥抱新的发行方式，并且努力适应音乐公司、音乐人以及数字巨头三方主客异位所带来的阵痛。 对于欧镁来说“数字音乐”的到来是一次重新洗牌，对音乐产业的影响巨大，但对音乐本身的影响只能说是有损害，谈不上伤及根本。 但在夏国就不一样了。 MP3的普及让音像店失去了生存的空间，也为本就躺进棺材的“华语音乐”盖上了盖板。原本夏国的音乐公司还能和盗版商抢个时间差，混口饭吃。 但数字世界的时代浪潮席卷而来，音乐公司和盗版商都毫无反抗的能力。见机快的盗版商还可以秽土转生，转为线上继续做电影、音乐、小说各种盗版。 然而音乐公司的棺材却被触手可及的数字盗版钉上了钉子，华语音乐进入了最黑暗的年代，无数的音乐人不得不改行...... 以至于接下来的十多年，整个华语音乐就没有出过几首好歌。 再回头看看周JL，陶J，林JJ，王LH群星闪耀的年代，听看看他们的音乐。你就会知道“数字盗版”对华语音乐的伤害有多深。 盗版现象稍稍缓解以后，又进入了一个被流量裹挟的年代，电影、音乐纷纷进入无下限捞钱模式。作为一个文艺青年也是程晓羽备受折磨的年代。 想起往事程晓羽也颇感唏嘘，忘记了回答王欧的问题，恰好这个时候老师也进了教室，王欧便没有再找程晓羽说话。 等下了课，王欧又问程晓羽那首《rain》到底是不是他弹的。程晓羽笑着说“当然”，王欧大感震惊，非要拿吉他让程晓羽再漏一手，不过还是被他无情的给拒绝了。 至于班级里的其他人，对程晓羽的态度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总之不想以前那般有种视若无睹的冷漠，现在他走过走廊，都会有人多看他两眼，但也仅此而已。 等第三节课放学，程晓羽和夏纱沫去了音乐教室，昨天还信誓旦旦今天一定会有人来的程晓羽，内心却一直在打鼓，他有些怀疑以复礼的音乐氛围，有没有人能听懂他所使用的吉他技巧还是个问题。想起陈浩然的眼神，程晓羽又确定还是有人能懂的，只是可惜陈浩然好像对他有所误解。 和夏纱沫一前一后走到教学楼底下的时候，雨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校园里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花草的清新味道。 程晓羽刚要走进雨幕，向红砖楼的方向跑，就听见夏纱沫开口喊他，“等等，程晓羽。”他回头，看见夏纱沫撑开了伞，举到了他头上。他看着夏纱沫潮红的脸颊想说其实他打不打伞无所谓，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和夏纱沫在伞下肩并肩的走向了红砖楼。 两个人默契的保持了很宽的距离，各自有一点肩膀落在了伞外，总的来说程晓羽的肩膀露的多一些。 雨点打着伞噼噼啪啪的轻响，香樟树翠绿的叶子上挤满了水珠时就会摇晃，水珠连绵的撒落，树叶又弹回原处，周而复始。 “程晓羽，你中午在广播站弹的那首《rain》真好听。”顿了一下，夏纱沫又补充道，“一个人弹出了一个乐队的感觉，真的好厉害.....” 程晓羽有些诧异的问：“你能听出来？” “鼓点声是敲打吉他共鸣箱，至于类似镲片的声音，应该是利用拍打指板以及拨动指板弦发出来的吧？” 夏纱沫才学了几天吉他就能猜出来，让程晓羽很是惊讶，“厉害呀！summer！” “古筝也有类似的技巧呐！” “能够举一反三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回家也有在网上看一些教学......” 程晓羽笑嘻嘻的说道：“我就喜欢你这样聪明又努力的孩子。” 夏纱沫又低下了头，“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弹成你那样。” “我觉得你天赋挺高的，应该练个两三年就能达到我一半功力吧！”程晓羽说，“别小瞧我的一半功力哦~~我的吉他水平可是很厉害的......” “我知道。能有你一半厉害我就很满足了。”夏纱沫小声说，随后她扭头很期翼的凝视着程晓羽，“那我什么时候能学这首《rain》呢？” 程晓羽笑了一下，很是宠溺的说：“等文艺汇演结束我就教你.....” 上了走廊，夏纱沫便把伞收了起来，两个人的肩头都有些湿，程晓羽的左手手臂上全是水滴，夏纱沫连忙从包里拿出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机器猫的棉手帕递给程晓羽。 看到这种一般女生都不会带的上古产物，程晓羽接过手帕忍不住微笑着说：“你很喜欢机器猫？” “是啊！我小时候最大愿望就是有个蓝胖子陪我玩.....” “我也是，我最想要的道具就是‘竹蜻蜓’，小时候总想着自己能随心所欲的飞翔，结果长大了以后却变得恐高......世间的很多事往往都是一个冷笑话.....”程晓羽将手帕还给夏纱沫，“谢谢。” “我还以为你会想要时间机器呢！”夏纱沫说。 程晓羽心想，“是啊！为什么我会不想要时间机器呢？因为我已经坐过了？” “我小时候最想要的是......” 夏纱沫还没有说完，走廊那边就传来了罗慧珍的声音，“程晓羽，你怎么这么慢啊！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 第六十章 rain（9） 程晓羽扭头，就看见纪梦芸、罗慧珍和洛欣从音乐教室门旁的廊柱那边走了出来，他有些意外的问道：“你们是在等我？” 罗慧珍理所当然的说道：“不是等你又是等谁！” 程晓羽向着音乐教室的方向走了过去，笑着说道：“有什么事？难不成你们都想要加入乐队？” 罗慧珍大大方方的说道：“我要是会乐器我倒是想试看看。”随后她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我不会。” 纪梦芸看了夏纱沫，随后立刻解释道：“罗慧珍和洛欣强烈要求你加入我们广播站.....”她的语调有些小昂扬，透着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 程晓羽笑了一下，走到音乐教室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进来说吧！” 一群人进了有些闷热的音乐教室，程晓羽随手把吉他放在墙边，然后将靠向走廊那边的窗户推开，顿时凉爽的风就涌了进来，叫人神清气爽。 程晓羽转身见夏纱沫还站在门口，便对已经进了音乐教室的三个女生说道：“这是我们乐队的主唱，夏纱沫。” 夏纱沫将雨伞放在了教室外面，很是腼腆的应了声“你们好”。 接着程晓羽又给夏纱沫介绍了纪梦芸三人，才开口问道：“那你们来找我是为了让我加入广播站的吗？” 三人同时点头。 程晓羽却稍稍有些失望。 罗慧珍语气激动的说道：“我不说你的吉他水平，我也不懂，但你那文案水平和主持水平真是绝了！我平时也有听一些电台音乐节目的主持，说真的，还没有你的水平高！” 程晓羽笑了一下说道：“谢谢。” “对！对~”洛欣说，“你知道不知道我们班好多人问你，好奇你是......”大概是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又掩了下嘴，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什么？”程晓羽见洛欣欲言又止就猜到了大致的原因，微笑着说，“是不是问我是不是‘复礼恶少’、‘上音公敌’程晓羽？” 洛欣尬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马上又收敛了笑容，严肃的说道：“但是所有人都觉得你主持的节目真的很棒！哇~~~不只是文案，声音也超打动人心，好多人都要求下个星期继续请你主持......” “啊~~是吗？”程晓羽打了个“哈哈”，很是敷衍的笑了笑，他对主持一档高中生音乐节目兴趣并不大。 “还有，我说那首《rain》是你在播音室弹的，好多人都不信，觉得一定是放的CD，说要是弹得不可能那么好！”洛欣说。 纪梦芸也说道：“我们班上也好多人问！不过他们也是以为放的CD！还问我那里有碟买......”顿了一下她说，“程晓羽我觉得你有必要再上一次电台，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吉他！” “我觉得这个倒是无所谓，反正程晓羽这次文艺汇演肯定会上。”罗慧珍说。 纪梦芸点头说“也是。”随后又问道，“程晓羽这首歌有没有碟买啊？我好想买一张。” 程晓羽摇了摇头，“买不到。” 三个女生同时发出叹息，“啊~~那太可惜了......” 程晓羽思考了一下说道：“等我以后弄到录制设备了，可以录一个送你们！” 三个女生又兴奋了起来，各自七嘴八舌的要求程晓羽千万不许食言，恨不得程晓羽拿出纸来写合约书。纪梦芸和洛欣还拿出了手机要了程晓羽的号码。程晓羽也没有拒绝。 等存完号码，纪梦芸拿着手机扬着小脸说道：“程晓羽我郑重的请你加入我们广播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跟老师申请，把站长的位置让给你......” 程晓羽连忙摆手，“千万别。至于节目的事情......”见三个女生可怜巴巴满眼期待的注视着自己，他长叹了口气说道，“先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 好不容易把三个化身小迷妹的女生打发走，程晓羽又惆怅了，因为还是没有一个人过来说是想要加入乐队。见他三番五次的看向走廊边的窗户，夏纱沫在练习完了一遍吉他之后小声说道：“程晓羽，要不我们再去跟陈浩然说说，说不定他改变主意了呢？” 程晓羽想了想回答道：“在等等吧！等下个星期.......” 夏纱沫“哦”了一声，继续在程晓羽的指导下练习吉他。 等一节课结束，打了下课铃，夏纱沫先离开了音乐教室。程晓羽一个人在音乐教室里练习钢琴，在心无旁骛的急促弹奏中，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站了个人。直到把一曲车尼尔599NO59弹完，才听到崔媛媛的声音。 “指法还真是一丝不苟啊！” 程晓羽扭头就看见夹着乐谱拿着指挥棒的崔媛媛，她穿着衬衣一步裙，看上去就像是高档写字楼里走出来的OL，“崔老师......” “你的吉他水平那么高，按道理来说你的钢琴水平也应该不低才对，怎么每天你都只是弹练习曲？”崔媛媛有些狐疑的说，“难道你没有老师告诉你要准备考试的曲目吗？” 程晓羽将按在钢琴上的手放了下来，“我觉得我对乐曲的理解还是可以的，主要还是基本功，所以目前以练习指法为主。” 崔媛媛点头，“得注意时间哦，专业统考12月就举行了哦。” 程晓羽挠了下头，“应该没啥问题吧！” “还只是应该啊？”崔媛媛笑，“我可是觉得我们学校明年应该可以出一个考上中音的高材生了！” 听到“中音”程晓羽莫名其妙心底发憷，摇了摇头说，“我不喜欢京城。” 崔媛媛惊讶的问：“那你打算考哪里？” “也许就考上音吧！”程晓羽笑了笑，“离家近。” “很棒！这是我听过最牛逼的拒绝中音的理由！”崔媛媛笑了笑说道，“不过我的母校也没比中音差.....” “崔老师也是上音毕业的吗？” 崔媛媛点头，“不过我是音乐教育专业毕业的。你是打算考钢琴表演？” “我不知道我是考钢琴表演还是考作曲编曲。”程晓羽撑了下下巴，“有点小纠结。” 崔媛媛拍了拍程晓羽的肩膀，“那你加油，反正我看好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来找我就行。艺考方面多多少少我还是可以指点你一下的。” 程晓羽点头，“嗯~”见崔媛媛转身，他又挥了下手说，“再见，崔老师” 崔媛媛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今天没有人过来吗？” 程晓羽吐了口浊气，“啊~~可能还得等等吧~~” “为什么不考虑~~~”崔媛媛摆手，“算了，当我没说！反正文艺汇演的表演你可不许让我失望......” 程晓羽猜测崔媛媛想提苏虞兮，但他没有说破，只是回答道：“我尽力而为。” “这个时候可不是谦虚的时候！” 程晓羽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崔媛媛挥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在走到门口时，她倚着门框注视着走廊边细雨敲打着香樟树，轻声说道：“今天中午的吉他曲很棒~~~说实话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你会在文艺汇演上表演什么节目了！”她回头微笑，“千万不要说，让我期待一下！” 程晓羽微笑着点头。 ————————————————————— 回到家里的时候雨依旧没有停，程晓羽刚下车走进庭院深深的回廊，就听见隔着水池和棕榈树的钢琴房里有隐约的钢琴声在响，演奏的是他今天在播音室弹的那首《rain》。 程晓羽快步走到了钢琴房的旁边屏息凝神，侧耳倾听苏虞兮将这首《rain》弹完，他既震惊于苏虞兮超强的记谱能力竟然一个调子都不差，又惊异苏虞兮竟然会想要弹这首歌。 想起崔媛媛的话，程晓羽站在回廊的廊柱边默默看着琴房迟疑了好久，他心中有种冲动，想问问苏虞兮愿意不愿意加入他的乐队的冲动。 可他又莫名其妙的害怕，他对于任何人都能保持着无所谓的心态，偏偏对这个妹妹做不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凝望着那被白纱和细雨笼罩的玻璃琴房，想起了播音室的那扇老旧的木头窗户。 他又觉得等待是件美好的事情。万事万物也许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才会维持美感。 他站在回廊下听着雨点稀里哗啦的从屋檐上滚落院子中央的水池里，绵密急促的雨点中是苏虞兮的缓慢的钢琴鸣奏。 他闭上眼睛，仿佛看见了那扇年岁斑驳的窗户前，有美丽的鸟儿在她的手掌中蹁跹起舞..... ------------ 第六十一章 灯火森林（5） 星期六苏虞兮不用上课，程晓羽一个上乘车上学，他看着街边的风景快速掠过，总觉得和往日相比，感觉总差了点什么。 大概就像是一首叫做《断章》的诗歌：“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没有了苏虞兮装饰的景色就像是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空。 程晓羽先是想人类对美的渴望真是永无止境。随即反省自己给予了这个冷漠寡淡的妹妹太多关注。 来到了学校，没有了高一、高二年级的学校安静了许多，程晓羽又度过了繁忙一天，放学练习完钢琴之后，程晓羽再次向周佩佩请了假，说是去上次去过的同学家的酒吧听歌，周佩佩的要求还是让司机老陈跟随。作为未成年人程晓羽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 七点半到辉和路时还没有到酒吧营业的时间，程晓羽便在梧桐成荫的辉和路上找了家靠近路口的餐吧，在窗边的位置坐下点了份牛排。 窗外淫雨霏霏，打着伞的行人从翠绿的梧桐树下走过。他凝视着辉和路上的人流，等候着用餐，吃完牛排，又点了杯咖啡慢慢的观察着街上的人流量以及最终的去向。 等到竖在梧桐间的路灯次第燃亮，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也在阴霾的天气里焕发出光彩，历史感十足的街巷此时恍如尚海斑斓夜晚的缩影，就像是穿着旗袍的摩登女郎。 又坐了一会，雨渐渐停了下来，程晓羽走出餐吧，凉风袭来，走在梧桐树下时不时还有残留的雨水滴落。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即便天气算不上好，来辉和路泡吧的人却络绎不绝。他一路走一路看，将酒吧集中的路段都逛了一遍，才朝着中间藏着“灯火森林”的巷子里走去。这时巷子口的老洋房酒吧“I Healer”已经高朋满座，入口处的英式电话亭旁还有一些穿着时髦的客人在等待座位。一个穿着衬衣扎着围裙的白人侍应生正站在门口维持秩序。 就在程晓羽走过的时候，他看见白人侍应生放了两个白人进入，正在排队的人也没有任何异议。他翻了个白眼，一脸鄙视的走过放着爵士乐的洋房酒吧，走到了灯火森林的门口。 正在闪烁着五颜六色灯光的灯牌边立着易拉宝海报，可怜兮兮的易拉宝海报就像是站在冷风中的迎宾，在门口瑟瑟发抖。 程晓羽停住脚步仔细看了看海报上的内容，只见上面印着简陋的黑色乐队剪影，红色的大字写道：“灯火森林夏末啤酒嘉年华，清岛啤酒买6送2，科罗娜、喜力、嘉士伯、百威等均买5送2；买上加送，凡消费满50元，可任选小吃一碟，凡消费满100元，可赠送爆米花一份或果味冰茶一杯；送上再折，凡一次性消费超过200元，可再享受9折优惠，凡一次性消费超过400元，可再享受7.5折优惠....” 就内容来看一副“跳楼价大甩卖”、“江南皮革厂倒闭了，老板黄鹤带着小姨子跑了！”的凄惨模样。程晓羽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他走到了酒吧门口向里面望去，比他上次来只有小猫两三只的情况来说，今天的生意相当不错。 灯光昏暗的酒吧里看上去差不多已经坐满了，只有外围的几张桌子还空着的。程晓羽走了进去，看到陈景隆和长发耳钉男都在忙碌，除了他们两个，酒吧里还多了三个女侍应生，三个姑娘长相都还不错，看上去像是来打工的大学生。 程晓羽又扫了眼酒吧里的客人，从穿着和面相上看也都像是大学生，这和“I Healer”那些时尚洋气的白领完全不同，一看消费力就差了一大截。 程晓羽没有读过MBA对经营一道算不上太懂，也不是什么商业天才。可他毕竟拥有穿越优势，还在酒吧当歌手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对于怎么做好一个酒吧还是有发言权的。看到“灯火森林”的现状，绝对能够肯定，这么经营下去，不做任何改变，肯定只有关门一条路。 稍作观察，程晓羽依旧坐在了上次坐过的门口那张座位上，他也没有急着叫正忙得团团转的长发耳钉男和陈景隆，而是坐在木头椅子上等候。 直到另外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样貌不错的女招待看见了他，专门跑过来递了菜单给他，他才说道：“我是来找隆哥的。” 长相还算不错的女招待也没有微笑，立刻转头就喊道：“隆哥~~有人找！”随即就转身又向着吧台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陈景隆走了过来，指了指程晓羽，微笑着说道：“程晓羽......” “隆哥。”程晓羽站了起来笑着喊道。 陈景隆拍了拍程晓羽的胳膊，“你是来找陈浩然的，还是来喝酒的？你要找陈浩然的话我去叫他，他正在厨房帮忙.....” 程晓羽摇头打断了陈景隆，“不，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我？”陈景隆很是惊讶的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程晓羽扫了眼点了一桌啤酒，却没有点太多小吃的十几桌客人，直言不讳的说道：“我觉得你这样经营下去，‘灯火森林’倒闭只是时间问题.....” 即使陈景隆这两次和程晓羽见面表现得都很谦和，却还是变了脸色，表情有些不愉快，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像是摆正了心态般，苦笑道：“我们酒吧的位置实在不太好，加上之前股东闹过几次，现在确实过得有些困难。”顿了一下，他又笑着说，“不过我觉得这只是暂时的，你看我搞了促销之后，生意不是好多了吗？” 程晓羽摇了摇头说道：“按照你的优惠力度，加上房租、水电、人工的支出，你很难不亏本。” 陈景隆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做酒吧得先把人气弄起来，人气弄不起来，只能越来越凉。再说不打折，吸引不来顾客，那我连人工和房租都得亏损出去......” 程晓羽摇头说道：“你这样治标不治本，打折的目的是吸引顾客，让顾客感受到你的产品，记住你的产品，并下次还会来。如果说你以价格作为卖点的话，那么必须承担的后果就是以后很难涨价，因为你的顾客是因为‘便宜’才来，那么他肯定会因为‘贵了’离开。”他眨了眨眼睛，“就像是买房又或者炒股，大家都有‘买涨不买跌’的心理，你这次9折，那么下次他就会觉得你应该8折、7折，所以你只要不打折了，顾客瞥了眼就会走，因为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了你只值这个价格。” 陈景隆沉思了片刻，凝视着程晓羽，“你好像很懂做生意？” “也不算很懂。”程晓羽笑了下说，“但让你的酒吧起死回生，还是应该能做到....” ------------ 第六十二章 灯火森林（6） “起死回生？”陈景隆半信半疑的说道：“你是认真的吗？” 程晓羽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三句话让顾客为我花了十八万，我是一个善于让顾客为我花钱，又精通人性的男讲师......”看到陈景隆一脸懵逼的样子，他尴尬的笑了笑，“我这该死的幽默感。”顿了一下他严肃的说，“但是帮你的酒吧摆脱困境是认真的。” “那好。”陈景隆也微笑，不置可否的说道，“我就拿几瓶啤酒来听听你有什么妙招！” “不用了隆哥，我不喝酒！我......”程晓羽本想说“周姨不许”，但似乎这样说有些怪怪的，便笑着说，“我还未成年呢！再说了喝酒对嗓子不好。” “也是。”陈景隆说，“那你吃点什么？” “刚吃了牛排，别的东西吃不下，来瓶可乐就好了。” “等等~”陈景隆向着吧台的方向走了过去，片刻之后他端了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瓶啤酒一听可乐，还有鱿鱼干、鱼皮花生、鸡米花之类的小吃过来。将托盘放在木头桌子上，把可乐递给程晓羽，他坐了下来，饶有兴致的注视着程晓羽说，“你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程晓羽瞧了眼桌子上的花生、鱿鱼干，推了下眼镜说道：“我怎么感觉隆哥像是来听我说相声的？” 陈景隆“哈哈”一笑说道：“音乐有天才，我知道。比如我弟弟在打架子鼓方面就很有天赋。但做生意，尤其是像我们做这种酒吧生意的，可不是有天赋就能解决的.....” “那依靠什么？” “做酒吧嘛！肯定最重要的是地段和装修，地段好，装修好，不愁没生意。” 程晓羽摇头，“隆哥，你完全没有领悟到做生意的精髓。所以才会经营不好‘灯火森林’。” 陈景隆不是很服气的说道：“那你倒是说看看做生意的精髓是什么？” 程晓羽笑着说道：“无论做什么生意，最重要的都是吸引客户。你想看看，你开酒吧需要一个合适的地段，需要时尚的装修，为了是什么？都是为了吸引客户对不对......” 陈景隆思考了一下说道：“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啊！所有人都知道顾客重要，可如何能吸引到顾客才是关键啊！对我们酒吧来说难道地段和装修不是最重要的吗？” 程晓羽在酒吧当了歌手那么多年，还客串过夜店DJ，对酒吧的各种营销方式不能更熟悉，也亲眼见证了无数的酒吧兴起和倒下，深知酒吧是个更新换代特别快的行业，稍有落伍，或者营销跟不上，就会被顾客抛弃。可以说没有什么顾客比酒吧客人更没有忠诚度了。 于是他还是摇头，“不同的酒吧有不同的玩法。像你这样的小酒吧，拼地段，拼装修，无疑以短搏长，没有出路。” “那你说该怎么办？做音乐内容么？”陈景隆苦笑了一下说道，“问题是我现在出不起钱来请一个好的乐队来驻场.....” “我想你们这个酒吧最初是你们原来的乐队几个人一起出钱开的吧？” 陈景隆迟疑了一下点头说：“是~” 程晓羽笑了笑说道：“所以你们的酒吧，最开始一定是以你们几个老板的朋友为导向，几个老板兼职拉客和表演，最开始还是有得赚，但慢慢的，莫名其妙的生意就越来越不好了.....你们把生意不好归结为装修陈旧，音乐也不太跟的上缘故？” 陈景隆面露惊讶，“不是知道你和浩然关系不好，我都怀疑是不是浩然跟你说过了。” 程晓羽也不敢说自己对酒吧熟得不能更熟，只能强装天才，“其实我觉得吧！经营酒吧就跟写歌一样......” “写歌一样？？” “对~你写歌首先得有一个主题，根据这个主题来定主要旋律，在主旋律的基础上编和弦，最后用效果器往上加花。” “可.....”陈景隆很是纳闷的说，“这和开酒吧有什么关系呢？” “你写首歌首先要确定的主题风格是什么吧？摇滚？蓝调？民谣？电子？那么你开酒吧同样也要先明确主题，你是想要开个夜店？还是想要开个鸡尾酒吧？又或者小酒馆？还是摇滚酒吧？” “这个我能理解。”陈景隆点头说，“后面呢？” “确定了风格你就确定了旋律走向，跟着旋律走向，你的和旋该怎么写，你的效果器该怎么加花就要适应你的主题以及旋律走向对不对？” “对！” “那么同样如此你的酒吧确定了主题，夜店风的话，我们就按照夜店去规划，场地要大，灯光要闪，音响要炸，还要请漂亮的小蜜蜂....” 陈景隆冲着程晓羽暧昧的笑道：“哟~对夜店很熟悉啊！连小蜜蜂都知道！” 程晓羽刚想“小蜜蜂”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还未成年，这个年代的夜店还不像以后那样全是网红小蜜蜂，立刻假装没有听到陈景隆在说什么，快速说道：“这就好比我们写一首电子乐，突出的特征就是在它规矩而强劲的4/4拍低音鼓点之上，必须多写低音，多加打击乐，加花一定要融入合成器音色，风格需要又硬又燥又脏.....” 陈景隆面带思索的神态点头。 “如果说我们要开鸡尾酒吧的话，也是一样的，无论选址、装修、音乐都要按照鸡尾酒吧的格调去走，并且要显得专业，严格的区分日式鸡尾酒吧还是英式鸡尾酒吧，日式酒吧得请日夲调酒师，穿着小马甲留着小胡子，客人进门就得来句斯米马赛。英式鸡尾酒吧当然得请洋鬼子，穿着黑衬衣围着黑围裙，进门也不说话，摆出一副冷漠的绅士模样，开口就是地道的伦敦腔，may i help you，sir？也不需要请乐队，整个留声机，黑胶唱片在显眼的地方一放，什么音乐小众就往什么音乐上整，当然你也不能在鸡尾酒吧弄什么说唱、雷鬼.....这格调一起来，一杯酒五六十块起，你还别嫌贵，门口多的是人排队......” 陈景隆愉快的大笑，“厉害啊！连《大腕》都给安排上了！”他立刻又点头，“不过确实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你还是没有说该怎么让我的酒吧起死回生啊！” “我先不说我怎么能让你的酒吧起死回生，我现在问你，你的酒吧是什么主题？”程晓羽问，“你弄清楚这件事了吗？” 陈景隆皱着眉头说：“当初确实没有想这么多，就是觉得几个哥们平时也喜欢泡酒吧，不如自己开一个，反正就是以乐队为主题吧？” “既然是以乐队为主题，那么你的乐队水平怎么样呢？每天又有多少场乐队表演呢？” 陈景隆苦笑道：“这不是根本没有办法投入吗？原来我们乐队几个自己上阵，节目效果还凑合，也不需要另外支付工资，这乐队一散，酒吧生意也就一落千丈了。” “行！我们现在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程晓羽喝了口可乐，“那么现在我们就有两个选择，必须回归酒吧原来的主题，以乐队表演为主，并且还要强化这个主题，这样酒吧还能继续经营下去。第二个选择就是既然这个主题你做不下去了，就赶快换主题啊！” 陈景隆愣了半晌，“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换什么主题？难道还得重新装修？我有这个钱，肯定就想办法请好一点的乐队了啊！”他摊手说，“现在问题的症结就是没钱！” “没钱确实是个大问题，”程晓羽在陈景隆无奈又期盼的眼神中打了个响指，“可也不是不能解决！” ------------ 第六十三章 灯火森林（7） （上两章都做了些修改） “怎么解决？”陈景隆迫不及待的问，大概是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他握着玻璃啤酒瓶，强撑着笑脸说道，“你要真能给我个好的建议，我也不会亏待你.....” “隆哥，我想你应该知道......”程晓羽说，“我不缺钱。” 陈景隆“呵呵”一笑，随后又长叹了口气说：“如果你是想要浩然加入你的乐队.....”他苦笑道，“我虽然是他的哥哥，却也不想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赚钱确实很重要，但亲情对我来说更重要。” 程晓羽也从王欧那边听到一些有关陈浩然的家庭状况，于是故意假装犹豫了一下，像是好奇般的问道：“听说他是跟着您长大的？” 陈景隆笑了笑，毫不避讳的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跟着奶奶长大的。我们爸妈离婚的时候，他才六岁，那时我刚好读高三，原本我爸妈说好的等我读完高三再离婚，然而还是没有能等到，我妈妈先离开了，跑去了深镇。我爸爸先是成天借酒消愁，说是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后来跑去了纽约.....”他举起啤酒瓶“咕嘟咕嘟”喝了好大一口酒，才长舒了一口气说，“我记得我放学回家，看到桌子上我妈留下的那封信，还有她最后为我们做的那顿饭，哭得稀里哗啦的，浩然反而像是没事一样安慰我不要哭，吃饭的时候还夹菜给我.....后来我们爸爸也走了，刚开始他还寄点钱回来，后来就渺无音讯了......我们两个都靠着我奶奶那一点微薄的退休金生活，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暑期工，高三毕业我为了凑大学学费，就带着他到处去收纸壳子和易拉罐，他才读二年级，拖着个蛇皮袋跟在我身后，大街小巷都是叮叮哐哐的声音，别人家的小孩总笑话我们两个是捡破烂的，我也不怂，仗着自己年纪大，带着他打了好几架。后来他落单被人揍的鼻青脸肿，还去了医院，医生气势汹汹的问我父母怎么不来，我还没有说话，他就张开发青的嘴唇回答：‘我们是没人要的小孩....’” 说到这里陈景隆像是陷入了回忆长久没有说话，窗户斜上方的灯牌暗夜里闪烁，五彩的光映照在他的身上，握着绿色啤酒瓶的陈景隆给人一种萧条又落寞的感觉。 程晓羽也不出声，盯着陈景隆胸口的那行德文“Jeder Tag， der noch nie gertanzt hat， ist eine Enttauschung fur das leben”发呆。他又想起了有关这句话另一个层面的解释：“人生的本质是痛苦与虚无的，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我们需要为世界与人生寻找意义。对于尼采来说，艺术就是他寻找到的人生意义，那么对其他人来说呢？对自己来说呢？自己的人生意义又是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只是短短十几秒，也许是漫长的几分钟，陈景隆才回过神来说：“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浩然为什么对‘散伙’这件事如此介意...” 程晓羽拿过啤酒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敬了陈景隆一下，“我懂，我自己也有反省过。”他一口将啤酒喝干，“我来，就是觉得自己有些时候太自以为是了，可能让陈浩然感觉到了不适，所以想做些弥补。” 陈景隆摆了摆手说道：“那到不必，我弟弟也不是那种脆弱的人。”他很是骄傲的说，“我觉得他比我还要坚强的多，自控力也强，高一的时候他的成绩只是中游，高二下学期说要考个好大学，开始努力，立刻就考到了班级第一，学习这方面从来没有叫人操心过.....” “那就当做......实现我一个小小的心愿吧！”程晓羽说，“我在.....梦里也曾经有过开家小酒吧的愿望，只放自己喜欢的音乐的酒吧......” “梦里？” 程晓羽笑了笑说道：“不要纠结这么多。反正我现在有两个解决问题的方案。”他也没有吊胃口，马上就直接了当的说，“第一个呢！是换主题。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外面的酒吧，发现所有的酒吧都是依托老建筑做那种比较有格调的酒吧，偶尔也会有像‘灯火森林’这样缺乏特色的酒吧，生意同样不怎么样。” “其实几年前，我们这里的酒吧都是那种很普通的酒吧，做的也都是学生生意，自从有个姓黄的老板租了栋老洋房，花了大价钱装修，吸引来了不少外教和白领，我们这里的情况就变了。前年生意不怎么好的时候，我就跟我的......合伙人他们商量，想要追加投资，重新装修，但他们不愿意，有人想要转让，有人觉得可以稍微装修一下，像我就觉得必须得向外面的‘I Healer’看齐......大家一下就产生了分歧，谁也说服不了谁.....” “合伙做生意是最难的，尤其还是你们这种以股东拉朋友来消费的模式更难，老板的朋友不是酒吧经营长期支柱。除非你们愿意把股份不断的分出去，让你们酒吧的股东不断的扩大，从几个到到几十个到上百个，有人不断的来帮忙拉客，才能维持的住.....” 程晓羽只是说了后来夜店经常使用的营销模式就使得陈景隆大感震惊，他愣了一下，备受震撼的说道：“这样也可以？” “这样是可以。但这种营销方式并不适合小酒吧。一般大型夜店有高昂的消费支撑才能吸引小股东不断的加入，这样小股东们才能做低投入高回报的梦，实际上这些小股东能赚钱的没几个.....”程晓羽说，“我们先抛开夜店不说，小酒吧只要找准主题，也就是找准定位，吸引到固定圈层的客户，生意也是很好做的。” 陈景隆已经完全相信程晓羽能够令他的酒吧起死回生了，认真的问道：“我该怎么做？” “差异化竞争。”程晓羽瞥了眼酒吧里的那一桌桌客人说，“外面的酒吧对于学生来说消费还是偏高的，你看你把价格打骨折还是能吸引到一些学生来光顾的。” 陈景隆无奈的说道：“确实是打骨折了，每天做生意的都是亏，不打血亏，打折骨折，反正就是两难.....” “所以你就得思考如何降低成本，维持低价。比如说把这些品牌啤酒全部换掉，用更廉价的扎啤，把你的乐队裁掉，他们只会给你的酒吧减分......不过一味的削减支出也不行，该请的人还是得请，像你这样一个酒吧才几个服务员，给客户的体验实在不好.....”程晓羽又低头看向了盘子里的小吃，“降低成本之后，你就得考虑一件事，让你的顾客有除了便宜之外来酒吧的理由！” 陈景隆点头，“这个才是关键。” “把你们店里这些不洋不土的小吃给换掉，换上我们夏国特色小吃，川省的串串也好，湘省的烧烤也好，总之能把吃的做出特色，又有价格便宜的优势，肯定能吸引一大群学生客户。” 陈景隆思考了须臾，沉吟道：“这个方案确实可行。但也不能立竿见影啊！” “你把招牌换一下，换成那种仿古的旗子，酒吧里添加些我们华夏特色的玩意，别的酒吧喜欢摆满洋酒瓶子，你就弄点青花瓷瓶来，也花不上太多钱，搞的古色古香点，在弄点什么米酒、果酒、用小酒馆做噱头，保证‘灯火森林’能火......” “这样会不会太土了一点？”陈景隆不那么肯定的说，“真的能行吗？” 程晓羽有记忆优势，当然知道后来这种小酒馆做得好的生意有多火爆，“你要照我说的做不能火，你亏多少我给你赔多少！” “那到不用。”陈景隆连忙摇头，“就是我们这条街现在全都是这种特别又腔调的酒吧，我开这么一家小酒馆会不会不伦不类？” 程晓羽摇头，“隆哥也太崇洋媚外了！华夏特色也是种腔调啊！不说别人，至少洋鬼子是绝对更喜欢来这种有华夏特色的酒吧的。” “这倒也是。”陈景隆说，“这个方案我得好好思考一下。你说下另外一个方案听看看.....” “小酒馆的方案实际上只适合赚快钱，并且还需要不断的更新迭代，来维持客户的新鲜感，因为这种方案太容易被复制了。第二种就不那么容易被复制，但是他需要经营者有很强的营销和策划的能力。”程晓羽喝了口可乐润嗓子，“那就是我们还是按照乐队的主题做下去。把‘灯火森林’打造成年轻人玩音乐的基地......” 陈景隆明显对这个方案更感兴趣，双手倚着桌子，整个身体都倾向了程晓羽。 “尚海这么多大学，肯定有不少玩乐队的，你在各个学校论坛上发帖举办一个乐队交流比赛，一等奖奖励个五千一万的，就足够吸引这些大学生来参加比赛了，这些大学生来比赛肯定不会自己一个人来，还会呼朋唤友，人流量一下就起来了。” “可.....比赛只有一场吧？” “这么多学校一场怎么够？每周比两场！足够你比赛举办好几个月！平时还为这些乐队提供免费的表演场地，只要是客人，想上去玩玩就可以玩玩.....”程晓羽笑，“没有什么人比学生更好哄了.....” 陈景隆抹了一把汗说：“学生乐队的水平实在参差不齐啊！” “你又不是不清楚，酒吧重要的是氛围！氛围！只要能吸引大量的学生过来，你东西稍微便宜一点，圈定了固定的客户，酒吧想不火都难！”程晓羽皱了皱眉头说，“不过这个方案的麻烦事也多，年轻人凑一起，还是玩乐队的人凑一起，容易闹事，你得有超强的组织能力才行.....” 陈景隆又想了一会，才回答道：“确实。实施起来比第一套方案还难。但我更喜欢这个方案。” “这种肯定没第一种赚钱。”程晓羽笑了笑说，“我觉得把你就按照我说的第一种方案走，我可以全程给你提供咨询。” 陈景隆问道：“你想要开个那种.....华夏风格的酒馆？” 程晓羽挠了挠头，“如果要我开的话，会更麻烦，我希望找一些会民族乐器的人来，演奏一些华夏风的音乐。” “华夏风的音乐？” 程晓羽记起这个时候还没有华夏风的音乐，心中惋惜，“就类似《沧海一声笑》的那种.....” “哦~~~”陈景隆恍然大悟的点头。 程晓羽笑，“不过我真要自己开一家酒吧的话，我不会想要固定死风格，我希望它自由一些，所以应该不会开这种古风酒馆吧！” “明白了。”陈景隆一口气将瓶子里的酒喝完，“你提供的两个方案都很好，我得认真思考思考。” “酒吧管理和营销也是门不小的学问，你要是觉得酒吧做的是人际关系，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已经意识到这是个错误了。惨痛的教训啊！”陈景隆感叹道，“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也许我们的乐队就不会解散......” “现在也不迟。”程晓羽微笑了一下，“那我就说到这里，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就走吗？再坐会啊！吃点东西再走！” 程晓羽站了起来，“我要是还不走，我......后妈应该就会给我打电话了。” 陈景隆听到程晓羽说“后妈”两个字，眼神稍稍变化了一下，他也马上站了起来，“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等走出桌子，他郑重其事的握住了程晓羽的手，“非常感谢你给我提供的方案，以前我不觉得有人生而知之，现在我觉得世界上的确有我这种凡夫俗子无法理解的人存在。” 程晓羽心道：这样理解也不算错。嘴上却不以为然的说，“哪里有这么夸张？我告诉你，我妹妹九岁的时候就拿了国际奥数金牌.....” 陈景隆惊愕的脱口而出：“苏虞兮？苏虞兮是你妹妹？” “你也知道我.....”程晓羽忽然觉得有点羞耻，他为什么会以苏虞兮这个冷冰冰的妹妹为傲啊！于是他没有说出“妹妹”两个字，用名字取代，“苏虞兮？” “苏虞兮.....我们复礼的谁会不知道啊！”陈景隆笑，“我以前也是复礼毕业的。” 程晓羽吐了口浊气，“隆哥不要跟别人说.....” 陈景隆拍了拍程晓羽的肩膀，善解人意的说道：“我能跟谁说啊？我弟弟？放心吧！我告诉他，他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啊~~”程晓羽叹了口气，“其实说了也没有什么。” 陈景隆笑道：“我能理解，谁要有那么一个妹妹都会倍感压力。”他又说，“可你也不差啊！” 程晓羽摇头，“差得远。” “我刚才和你说话就觉得你成熟的像是个大人，不过在提到你妹妹的时候，就又觉得你是个小孩子了。” “有吗？” 陈景隆微笑，他注视着程晓羽诚恳的说道：“总之谢谢你给提供的方案，只要我的酒吧能开下去，始终对你免费！” “只要你按照我的方案去做，我保证我始终能有免费的酒吧泡.....” 陈景隆“哈哈”大笑道：“那我们就皆大欢喜了。” 程晓羽也笑了下，随后说了“再见”，便向着巷子口走去。他走了几步，听到身后的陈景隆大声问：“程晓羽，你今天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事情来的吗？” 程晓羽停住脚步，回头说：“是啊！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热心？”陈景隆问。 “因为陈浩然.....”程晓羽思忖了须臾才补充，“也因为.....你很热爱音乐！和我一样.....” 陈景隆站在那幅廉价的易拉宝旁边，表情像是凝固了。地面浅浅的水洼倒映着霓虹，沾着水滴的爬墙虎在风中摇晃，海报上的乐队剪影也跟着在颤动，像是在演奏一首无声的歌。 程晓羽没有等候回答，他继续向着巷子口走去。热爱某项事物，或者某个人，很多时候并不能给你带来回馈，你只能像舔狗一样不断的付出，收获不到任何回报。 那么你该坚持还是该放弃？ 又或者该如何才能坚持下去？如何才能完全放弃？ 有些事情不会有答案。 也许人生正确的选择，永远是你没有选择的那一个。 ------------ 第六十四章 栀子花与周佩佩 回到家，周佩佩依旧在客厅里坐着的，不过和上次不一样，她明显也是刚回来没有多久，香奈儿的奶白色套装还没有换，妆也没有卸。 就程晓羽超越时代的审美来看，周佩佩无论是妆容还是衣品都是很超前的，不像他看其他的女性，总有点土不够洋气。他想大概是巴黎歌剧院巴黎舞团的首席经历，让在时尚之都生活过的周佩佩浑身都弥散着浪漫洒脱的风情万种。 这是一种昂贵的气质，是用知识、自律和金钱堆砌起来的仪态万千雍容尔雅。 总而言之，要搁在电视剧里相当适合饰演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程晓羽不得不感慨难怪苏虞兮能那么好看，毕竟基因在那。他喊了声“周姨”，就准备上楼，然而周佩佩却招了招手说道：“晓羽，你过来。” “哦~”程晓羽转身向着客厅中央的沙发走了过去，就看到黑色的大理石茶几底下放了一堆的奢侈品购物袋，他笑了下说，“周姨晚上逛街去了啊！” 周佩佩笑了笑说：“下午和几个姐妹打麻将，晚上去恒隆逛了一会。”她稍稍俯身将地上的十多个纸袋子全都提了起来，“这是给你买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全都是给我吗？”程晓羽稍稍有些意外。 周佩佩站了起来，将印着“DiorHomme”和“YSL”的纸袋子递给了程晓羽，“这马上就要换季了，也得给你添置点秋天的衣服了。”顿了一下她说，“也给你妹妹买了些，已经给她拿上去了。” 程晓羽试着单手接过纸袋子，感觉一只手提不下，又分成两只手提，“谢谢周姨。” “你试看看合身不合身。”周佩佩很是随意的说，“不合身的话，我就店里的人拿合适的尺码过来换.....” “还可以这样的吗？” “当然，”周佩佩笑了笑说，“他们都有移动的货品展示车，专门提供上门服务。不一定非要到店里去，只不过那就没有购物的乐趣了.....” 程晓羽下意识的就感慨道：“原来这就是上流社会啊！” 周佩佩撇嘴摇了摇头，“别这么没见识，这就上流社会了？你是没看见过每周零花钱六百万美金，为了在全世界最高的地方祈祷，特意赞助NASA好几亿美金，让自己成为宇航员的沙乌地王子。” “这么夸张？”程晓羽想起了后世很著名的笑话，“难怪我曾听说一个有关沙乌地王子的笑话。” “什么笑话？” “从前有一个沙特王子，他的国王父亲派他去德意志学习。他刚到德意志就买了个兰博基尼代步，可他的同学没有人开车上学，于是他就问他的同学们怎么来学校，他的同学告诉他都是坐地铁上学。他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坐地铁，他肯定也要与民同乐与时俱进不能脱离了群众啊，于是他就给爸爸写了封信，说我同学全都是坐地铁上学，就我自己开车去，实在是太丢脸了。于是他的国王爸爸第二天给他汇了2亿美元，告诉他赶紧去买个地铁，千万不要丢了皇室的脸......” 周佩佩举起纤纤玉手掩住红唇轻笑，泛白的灯光下，涂着胭脂粉指甲油的手指流光溢彩，“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么损的笑话？” 程晓羽也笑，“可能是哪个镁国同学那里吧？我也不太记得了.....” 周佩佩笑过了以后，指了指程晓羽手中的纸袋子，“你把衣服试一试。还有鞋子，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就按照我自己的喜好买的.....” “周姨的品味我是相信的。”程晓羽又将袋子放在了沙发上，随意的打开了一个YSL的纸袋子，拿出来一看是一件黑色帽衫，属于经典款，是他喜欢的风格，他立刻点头说，“好看......” “还有DiorHomme今年新出的西装和牛仔裤，这是Hedi Slimane离开前最后的设计了，我挺喜欢这个设计师的，可惜你爸爸不喜欢，说自己年纪大了不适合。你配着这件黑色帽衫和牛仔裤试看看，Hedi Slimane的作品特别有少年感十足的摇滚气质。”周佩佩扭身从沙发上找出个银色的印着鎏金的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的西装，又从和一条窄版的水洗黑牛仔裤，“保证你穿上舞台会很帅气！” 程晓羽低头看着周佩佩手中还套着米色防尘袋的外套，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每逢过年过节母亲就会带自己去商场买新衣服的场景，无论是前世还是现世，母性总有共通之处。他想起了故乡小城破烂的公交车，冬天没有暖气，夏天没有空调，一年四季都开着窗户的冷飕飕的公交车。也想起了旧金山的有轨电车，两种同样很慢，母亲牵着自己在晃晃悠悠中向着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去。他却只觉的母亲的怀抱实在是太好睡了，温暖又香甜，像是一场梦。 等到了人头攒动的商场，母亲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一家店一家店的试，给他买合身又好看的新衣服。可那个时候他只想要烟花、溜冰鞋、游戏机、漫画书......对于当时他的家庭而言，这些东西不是必需品，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不过后来也渐渐的都有了，即便每次母亲都说他考试考的好才会买，最终却还是满足了他。 后来他曾经无数次的想着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至少得赚够钱，带着母亲去大商场买买，出钱给她旅行，让她去世界上的各地走走看看。 可忽然之间一切都变得遥远到无法触及。 他有些时候从梦中醒来，都无法确定这些记忆是不是真实的存在，直到这一刻，他才确定，那些在时光中消逝掉物件，只要在记忆中存在，那就确切的存在过。尽管一些细节已经模糊到难以辨识，比如他两段人生中第一双足球鞋，第一把吉他，以及第一台钢琴和第一套西装...... 米色的防尘袋上“DiorHomme”的英文字母在泪光中变得漫漶不清，这让他意识到眼下的真实确凿无疑，记忆中的一切又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什么会留下，什么会消逝，无人能预料，似乎只能接受。 他清楚这一点，眼泪却仍然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滴在防尘袋上，如同从树叶上滚落的雨点。 “晓羽，哭什么啊？”周佩佩柔声问。 程晓羽摇头，没有说话。 周佩佩立刻将衣服扔在沙发上，向前走了一步，抱住了程晓羽，她轻抚着程晓羽的头发，“想哭就哭吧！但人总得学会告别，不过告别并不意味着忘记，没必要去想方设法的忘记，而是在铭记中让自己活得更美好更幸福一些.....这样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即使程晓羽再能说会道，此时此刻却任何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周佩佩的怀抱很温暖，弥漫着雨后的栀子花的清香，他记得那个时候也没有香水这种东西，母亲总喜欢在衣领上别一只栀子花。夏天的时候他躺在母亲的膝盖上，母亲挥着蒲扇给他讲故事。 说的什么故事呢？ 如今已经全然忘记了。 只有栀子花和红烧肉的香气没有忘记。 他有种荒谬的感受，好像自己不过是个存储器，只是存储着两个程晓羽的人生，他似乎有着固定的过去，也有着确定的未来。 ------------ 第六十五章 爆裂鼓手（5） 程晓羽起床，看到闹钟已经转到了七点，立刻慌慌张张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恰好从窗户里看到苏虞兮穿着宽大的白T恤衫和黑色瑜伽裤从大门口进来，藏青色的马尾辫在后面摇晃，白皙无暇的脸上还点缀着晶莹的汗珠，很显然她刚刚跑完步。 “今天星期天啊！” 程晓羽松了口气重新坐在了床上，他又重新躺下，心想大概是昨天被周佩佩不经意的触动了心弦，哭了一阵，让他脑子醒来还是有些稀里糊涂的。又小憩了一会，他才重新睁开眼睛，去洗漱室洗脸刷牙。 休息日不用去学校，穿着睡衣便下了楼去餐厅吃早餐。等他到餐厅的时候，苏虞兮已经坐在餐桌前正在吃豆腐脑了。 依旧是没有交谈的一天，两个人相对而坐，各吃各的，悄无声息的吃完，然后各自回各自的房间。 程晓羽却很享受这沉默的时光，就像面对一处绝佳的风景，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凝望着漫山枫叶和碧波万顷，就能觉得很安适。 这无关别的情绪，只是单纯的对美的欣赏和渴望。 回到房间，他坐在合成器的前面，戴上耳机开始编曲以及录制他需要的乐器声音，他已经做好了乐队只有两个人的准备。 星期一到学校，上午认真学习，中午和夏纱沫练唱；下午认真学习，放学和夏纱沫练琴。又是没有人来报名的一天，不过纪梦芸、罗慧珍和洛欣又来问他愿意不愿意加入广播站，程晓羽好不容易敷衍走了三个女生，开始试着用钢琴和夏纱沫走旋律，刚练了一会，又发现窗户边有人影闪动。 程晓羽心中兴奋，以为终于有人来加入他们的乐队了，连忙停止了弹琴，飞快的跑了出去，看到两个女生站在窗户边，他立刻问道：“是想要加入乐队吗？” 两个女生摇了摇头，慌慌张张的说道：“我们.....我们只是来看看.....” 程晓羽热情的迎了上去，“没关系的，只要你们会乐器，可以进来试看看。” 两个女生掉头就跑，程晓羽又喊了两声“喂”，仍然没有叫住。他满脸郁闷的走回音乐教室，夏纱沫扭头看向了他，问道：“怎么了？” 程晓羽笑了笑说：“没什么，可能就是两个过来看热闹的女生吧！” “哦~”夏纱沫抱着吉他，满面愁容的说：“只有五天就要进行节目选拔了，现在还是只有我们两个怎么办？” 程晓羽拍了拍胸脯，用无比自信的口气说道：“怕什么，我一个人就可以当一支乐队了！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人都够了。” 夏纱沫点头，表情上全是信任。 “我们继续。”程晓羽重新将手搁在了钢琴上，刚练了一个小节，这时又有人从走廊的那头经过了窗户，走到了门口。 这一次程晓羽很淡定，继续练习。 “不好意思......” 程晓羽和夏纱沫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同时转头向着门口望去，音乐教室里的钢琴声和吉他声戛然而止。一个穿着复礼校服矮矮胖胖的男生站在了音乐教室的门口，红着脸怯生生的注视着他们两个。 程晓羽和夏纱沫对视了一眼，因为有过一次经验，他没有上次那么激动，故作矜持的问道：“有.....事情吗？” 男生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星期五的时候听了广播，说是这里欢迎音乐爱好者报名参加乐队。” “是！是！”程晓羽心中暗喜，站了起来，“你进来说。” 男生背着书包走进来了一点点。 程晓羽走了上去，自我介绍道：“我是高三（2）班的程晓羽....”他摊手指向了夏纱沫，“那是和我一个班级的夏纱沫.....” “我.....我是高二（4）班的段彦。” “你好段彦同学。”程晓羽心潮澎湃，直呼终于来了，满脸都是大灰狼注视着小红帽的笑容，“你是想加入我们乐队吗？” 段彦点了点头，“我非常喜欢音乐，你上次在广播站里弹的曲子非常好听，我很想学.....” 程晓羽微笑，“那你会吉他吗？” 段彦摇头。 程晓羽的心瞬间又凉了半截，他勉强笑了一下问：“那你会别的什么乐器吗？” “我不会。”段彦继续摇头，“我就是想来学习的！” 程晓羽为难的笑了笑：“真是抱歉。我们这里不是音乐社团，并不招收单纯的音乐爱好者，我们是乐队，目前需要的是有一定乐器基础的同学....” “哦~~这样啊！”段彦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转身就走出了音乐教室的门，走下了台阶，穿过了走廊边的香樟树，走到了通向校门口的水泥路。 阳光瞬间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 程晓羽凝视着段彦有些落寞的背影，又觉得对方实在有些可怜，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追出了教室喊道：“段彦同学.....” 段彦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程晓羽，“怎么了？” 程晓羽快步走到了段彦身旁说道：“如果你真的对吉他有兴趣，可以自学的，很容易。” “是吗？” 程晓羽点头，“你等等，我去拿纸和笔，我给你写两本书的名字，你去书店买来，然后买一把吉他就可以自学了。” “不用.....” 程晓羽心中叹息，“不想自学吗？” “不，不是。”段彦将自己的书包取了下来，“我说不用去拿纸和笔，我这里有。” 程晓羽又微笑，等段彦从书包里拿出纸和一个笔记本，他接过来，翻到空白页，一边写一边说，“吉他完全可以自学，我也是自学的。刚开始你买把便宜的红棉吉他就可以了，也不要多少钱，几十块都能买到，就在金陵东路那里有家叫做‘音缘’的乐器店，老板挺不错的，价格也公道.....” “谢谢你。” “不客气。”程晓羽再次微笑，他把笔记本还给了段彦，“将来要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教你。” 段彦把笔记本和笔放进了书包，微微向程晓羽鞠了一躬说道：“程晓羽学长，谢谢你。” “加油！”程晓羽拍了拍段彦的肩膀，“我随时都可以把《rain》的吉他谱抄给你。” 段彦点头，跟程晓羽说了“再见”便向着校门口跑了过去。 程晓羽看着段彦走远，才吐了口气，向着音乐教室走了回去。在走到门口时，不经意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背影正经过不远处的教导处。他也没有多想，进到音乐教室，看到夏纱沫正拿着一叠乐谱，他记得夏纱沫早就不用谱子了，便好奇的问道：“什么谱子？” 夏纱沫抬头看向了程晓羽，“哦~刚才.....刚才陈浩然来过，把上次我掉在他哥哥酒吧里的谱子给送了过来......” “陈浩然？” 夏纱沫点头，“嗯！” 程晓羽二话不说，立马转身跑出了音乐教室，他向着走廊尽头望了过去，已经没了陈浩然的声音，他飞快的跑过了走廊，跳下了台阶，便看到陈浩然那瘦小的身躯转过了校门。 “陈浩然！”他高喊了一声，拼尽全力跳过了灌木，踩在了禁止踩踏的草坪上，草地上土地和草皮的香气若有似无，闻起来像是陈腐的纸张，他穿过了草坪，又跳过了一道低矮的灌木，硬刺般的枝丫刮的他脚踝生疼，白色匡威鞋带也挂在了树枝上，直接扯散了。 程晓羽顾不得那么多，继续向前跑，在温煦的夕阳中，跑出了日剧中男主追女主的日剧跑感觉来。他散着鞋带冲过校门口，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陈浩然，却没有停住脚步，朝着辉和路的追。 “喂！” “喂！” 背后传来了一声声的召唤，程晓羽并没有立刻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程晓羽！” 直到跑到公交车站前面的书亭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程晓羽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陈浩然皱着眉头站在他身后，没好气的说道：“你叫我干什么？” ------------ 第六十六章 爆裂鼓手（6） “喂~知道我跑过了....”程晓羽单手撑着一旁的公交站候车亭的不锈钢柱，上面还贴着“重金求子”的广告，他看了一眼，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弯腰低头剧烈的喘息了两下，顺了口气，吞了口唾液，才继续说道，“怎么.....怎么....不....不早点叫住我？” “我叫了你，”陈浩然板着脸说，“你自己没听见。” “可我不叫‘喂’，我叫程晓羽......” “我也不叫‘喂’，你刚才不一样叫我‘喂’。” 程晓羽抬起头来，心想剧情不对啊，这个时候还没有快进到陈浩然跪下来说“教练我想打篮球”吗？怎么陈浩然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莫非是个死傲娇？他笑了一下，没有继续和陈浩然杠，转换了话题，“刚才夏纱沫说你去过音乐教室。” 陈浩然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的不自然，眼神也有些飘忽，“你们的谱子掉我哥酒吧了，我送过去而已。” 程晓羽心中暗喜，却一本正经的说：“那你已经看过谱子了吧？” 陈浩然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我一直都没有看过。” 程晓羽微笑，“看没看过都没有关系，你来音乐教室帮我们指导一下！” “我帮你们指导？凭什么啊？” 程晓羽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就邀住了陈浩然的肩膀，半扶半推着他向校门口走去，同时还轻言细语的说道：“什么凭什么啊！大家不都是同学吗？再说了我有个朋友临死前想看看我们能组成乐队呢！” 陈浩然一脸惊愕的问道：“谁临死前？” 见陈浩然半推半就，程晓羽心中窃喜，“那个......王欧啊！” “王欧？”陈浩然满脸不解。 “不是.....是我没有说太清楚，可能你不知道，他和李梓轩打了个赌，说是我要组不成乐队他就去操场X奔。你想看看去操场在当着全校同学的面X奔，那可不是社死了吗？社死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真死还可怕吧！”说完程晓羽又赶紧补充道，“可不是我让他去打赌的，他自己和李梓轩打篮球上头了。” “社死？” “社会性死亡。”程晓羽顿了一下解释道：“意思就是在公众面前出了大丑，已经丢脸到没脸见人的程度了。” 陈浩然翻了个白眼，“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关系可这大呢！让我详细给你说道说道.......” 程晓羽一路走一路说，从五讲四美说到三从四德，从邻里关系说到XX和谐，从XX解体说到腐国脱欧........ 陈浩然被程晓羽忽悠到云里雾里，却很机智的抓住了华点，“腐国脱欧？” 程晓羽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万幸他还没有说得很深入就被陈浩然挑出刺，笑嘻嘻的说道：“腐国就是英格兰，因为他们......”说到这里又想起好像那些知名的英格兰腐剧还没有拍出来，只能话锋再转，“因为他们有句谚语——没有鸟能飞过伦敦的天空，因为它们必须一只翅膀护住XXX....” 陈浩然打了个哆嗦，立刻挣脱了程晓羽的胳膊，他扭头一脸恶寒的看着程晓羽说，“喂！程晓羽你说话也太恶心了吧！？” 程晓羽心想自己怎么从一个坑里跳进了另外一个坑里，真是多说多错。他立刻大义凛然的说道：“我的天，这又不是我说的，这是我在镁国的时候他们那群英国佬自己经常讲的笑话。” 陈浩然打量了一下程晓羽，狐疑的问道：“是不是哦？” “我可是百分之百的钢铁直男。”程晓羽又说，“再说了，XXXX群体也没什么可怕的，在国外都已经可以结婚了，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陈浩然没有再多说什么，程晓羽刚走近，他却又躲开了一下，开口说道：“别碰我，我自己走。” 程晓羽推了下眼镜，心想陈浩然也太敏感了点吧。不过既然对方没有跑，还是在和他一起朝音乐教室走，那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两个人保持着一点距离走到了音乐教室，程晓羽难掩兴奋之情，在门口高唱了声“铛！铛！铛！”，对正在练习吉他的夏纱沫兴奋的说道，“你看谁来了！” 夏纱沫抬起头，看向了门口的程晓羽和陈浩然，连忙抱着吉他站了起来，微微笑着说道：“陈浩然啊！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陈浩然依旧冷着脸说道：“我就是来看看而已，你们别想多了。” “先看看，先看看。”程晓羽将陈浩然拉进了音乐教室，随后把门关上，像是害怕他跑了一样，“summer，我们合作一下，让陈老师看看我们现在的水平，让他给我们分析分析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现在吗？”夏纱沫有些紧张的说，“我感觉我还没有准备的很好....一样....” “这不就是请陈老师来挑毛病的吗？有什么关系。”程晓羽连忙拖了把椅子，十分狗腿的请陈浩然坐。 陈浩然坐了下来，却皱着眉头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叫我陈老师有点怪怪的？你还是叫我陈浩然好了，别乱七八糟给我起些外号。” 程晓羽乐呵呵的说道：“行，行！你说是啥就是啥！”他走到钢琴前面坐下，“我没有把合成器带来，很多音色表现不出来，就用钢琴凑合一下。” 陈浩然也说：“我也没有什么本事指导你们，最多就是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程晓羽看向了抱着吉他的夏纱沫，“那summer，我们开始......” 夏纱沫点头，稍稍深吸了一口气，抱起吉他开始弹奏，陡然间，模仿琵琶的旋律立刻在音乐教室里炸响，如同水银泻地..... ————————————————————— 等程晓羽和夏纱沫一曲表演完，陈浩然坐在椅子上直着身子还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就有点大受震撼头皮发麻的那种意思。 程晓羽起身看到陈浩然握紧的手还在颤抖，就知道陈浩然已经手痒到按捺不住了，说不定刚才脑子里鼓点的节奏，就一直在跟着他们的演奏走。 程晓羽心中暗笑，走到陈浩然面前故作矜持的问道：“陈浩然，你觉得怎么样！” 陈浩然回过神来，换了一副冷傲的面孔，装作很是淡然的模样点头，“还行吧！比我想象的要好。主要是夏纱沫的唱功让我很意外.....”顿了一下他直言不讳的说，“不过也不是没有问题，夏纱沫的吉他有点弱，和弦的转换不够流畅，导致有些地方赶，有些地方拖。万幸还没有弹错弦......” 陈浩然的批评丝毫不讲情面，夏纱沫顿时就红了脸，抱着吉他低着头说：“对不起。” 程晓羽笑着说道：“她才练了不到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陈浩然不可置信的说，“一个星期能弹成这样？不可能吧？” “真只练了一个星期。”夏纱沫说，“不过我以前学过琵琶。” “难怪......”陈浩然点头，“就算以前会琵琶，一个星期能弹成这样也很难得了，但还是得抓紧时间练，我看你经常看弦，就是还没有适应的原因。至于其他的也没什么太多可以说的了。” 程晓羽挑了下眉毛，笑着说：“你不觉得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吗？” 陈浩然下意识的问：“什么东西？” “架子鼓！” ------------ 第六十七章 爆裂鼓手（7） 陈浩然愣住了，似乎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程晓羽直视着陈浩然的眼睛，看到了他瞳孔里的迟疑，于是他说道：“陈浩然，要不我们试看看加了架子鼓这首歌效果会怎么样？” 陈浩然犹豫了须臾，环顾了音乐教室一圈说道：“可这里没有架子鼓。” 程晓羽早就知道陈浩然会这么说，笑嘻嘻的说道：“这还不简单，我们去你哥哥酒吧不就好啦？”他也没有等陈浩然反对，立刻便回头对夏纱沫说，“summer，走！我们去陈浩然他哥哥酒吧练习去.....” “哦~”夏纱沫推了下眼镜，抱着吉他站了起来，“那我去单车棚那边拿自行车。” “一起去。”程晓羽说。 “我可没有答应啊！”陈浩然端坐在椅子上冷声冷气的说。 程晓羽大致摸准了陈浩然的性格，知道这小子就是个傲娇，硬的肯定不吃，软的还要对他的胃口，同时还得对他耍那种叫他无可奈何的流氓，他走了过去撒娇似的摇着陈浩然的胳膊，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帮帮忙啊！陈浩然，好歹大家都是同学，你架子鼓水平这么高，就当指导一下我们呗。我想要是你有的架子鼓控制节奏，夏纱沫也不会出现那么多失误了。” 陈浩然打了个寒颤，甩开程晓羽的手，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先说好，我只是帮助你们排练，可没有答应加入乐队。” 程晓羽义正辞严的说：“没问题，哪敢提那么多要求啊！你肯帮忙我们就感激不尽了。”他心中却想，“上了贼船你还想跑？” 陈浩然也不啰嗦，径直出了教室。 程晓羽和夏纱沫跟了出去，他将门关好，叫陈浩然一起先去了自行车棚推夏纱沫的自行车。等他们推着自行车出来时，校道上还有三三两两穿着复礼校服的高一高二学生。少女们穿着格纹裙配短袜，放眼望去绝对领域之处一片白晃晃的，耀眼极了。而男生们有些勾肩搭背，有些则独自戴着耳机，迎着初秋的艳阳走出了校门。 这一幕很有日剧感。 程晓羽推着夏纱沫的自行车，将书包放在篮筐里，和夏纱沫、陈浩然离开了学校，一起走在去往辉和路的人行道上。周围的笑闹声不绝于耳，女生讨论着买谁的专辑和小说，男生们则讨论着游戏和篮球。 此时此刻那些模糊的有关青春的回忆又泛上了程晓羽心头，似乎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有关学习的记忆却是最浅的，总之是最该读书的年纪里最没有心思读书，反而对自己喜欢过的女孩，比每天都要看的教科书印象要深刻的多。 那个时候关于早恋这种事情总小心翼翼的，大人们都觉得这样那样的事情会影响学习，可最终能考上好大学的还是能考上好大学，考不上的不早恋也没什么希望。大人们的反感并没有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在将来的日子里，谁过的好，谁过的不好，跟学业的关系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大。 所有人的命运看似没有轨迹，但又像是命中注定。 绝大多数人都过着平凡而普通的生活，平凡到同一座城市里出了个小明星，都会八卦一下他和谁谁谁有七弯八拐的关系。 普通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越是长大，就越是怀念读书时的幼稚感情，无论爱情和友谊，都不掺杂任何的功利之心。而在未来无论是爱情和友谊都会变成可遇而不可求的奢侈物品。现实会把人与人之间的鸿沟拉得越来越深。 你变得开始渴望独处，厌恶电话铃声。你认为游戏中保持着距离的好友更像是好友，需要的时候可以聊聊天打打副本，不需要的时候可以谁也不用理谁。动漫里而纸片人比现实中的女孩更可爱，她们不要求房子车子和包，只要你一键三连。 你告别了那个和朋友在网吧里混通宵吃泡面的自己，开始打开电脑试着学习一些东西，好不被时代淘汰。也告别了那个为了喜欢的女孩买张火车站票站一天一夜的自己，在微信里跟要你去相亲的老妈说周末要加班，没时间去相亲，然后在B站弹幕里输出“每天一遍猫中毒，石头也变嘉心糖”..... 随着年纪的增长，爱情和友谊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程晓羽也不知道自己七零八碎的想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大概是重返青春，让他感慨少年之间的友谊有成年人无法理解的因素。 本来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应该是无数人跪舔着加入他的乐队的，可夏纱沫和陈浩然对他来说都有点来之不易，却叫他更倍感珍惜。 可惜陈浩然和夏纱沫都无法感知他的心情。这时还没有彻底成为朋友的三个人保持着一点距离向着辉和路上的灯火森林走去。夏纱沫离程晓羽近一点，陈浩然却离两个人比较远。 程晓羽若有所思的不说话，也就没有人说话打破寂静。 等到了辉和路，程晓羽才回过神来，开始不着边际的扯着一些闲话。陈浩然没有附和他的意思，夏纱沫就只知道笑，程晓羽也不放弃把天给聊热的努力。 转过了洋房酒吧“I Healer”，就到了“灯火森林”，距离开店还远，只有耳钉长发男黄勇一个人在里面。黄勇看到陈浩然身后的程晓羽，先是震惊，紧接着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但看到后面的夏纱沫，有一种瞬间石化的感觉。 大概是陈浩然从来没有带过同学来，程晓羽这种来过好几次的男生他勉强能接受，可今天还来了个妹子，估计他有点接受不了，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看见表情惊愕的耳钉男，夏纱沫脸又情不自禁的红了。程晓羽则转头说了句，“嗨，帅哥，来杯可乐，记得要加冰。”这一次陈浩然没有开口阻止。 三个人穿过了酒吧大厅，过了厨房，陈浩然按开廊灯，满是涂鸦的幽暗楼梯出现在三个人眼前。 陈浩然走在前面，程晓羽叫夏纱沫走在他前面，被夹在两个人中间，夏纱沫没有上次那么害怕了。到了地下室，也没有耽误时间，陈浩然径直坐在了架子鼓后面，夏纱沫则从程晓羽手中接过了吉他。 程晓羽研究了一下合成器，属于一个他不认识的牌子，看配置就知道不是什么昂贵的玩意。稍作实验，他便对夏纱沫和陈浩然说道：“可以开始了，第一遍夏纱沫你不用唱，随便哼一下就行，主要注意吉他弹奏。”他也没有问陈浩然究竟有没有看过谱子，他百分之百肯定陈浩然早就练习过了，要不然也不会答应过来练习，这个时候真要问估计陈浩然会下不来台。 还是由夏纱沫开始，这首歌的编曲，他和原曲做了很大的调整，几乎没有铺垫，直接先炸耳膜。 由于程晓羽叮嘱了夏纱沫不用唱，她可以把精力都集中在吉他弹奏上，加上有陈浩然的鼓点控制节奏，这让夏纱沫轻松了不少。 程晓羽更不用说，键盘在他的编曲中本来就是作为鼓的铺垫，更不用费劲。 但对于陈浩然来说这绝对是考验，节奏型的歌曲而言架子鼓是比其他乐器重要的多得乐器，再加上程晓羽的编曲架子鼓的比重是最高的，这就要求陈浩然必须得有一定的水平，不仅得节奏稳定，掌握好轻重音，直接准确的表达出力度与情绪的层层递进。 程晓羽知道乐队练习有多难，时长会排练好几个小时毫无效果，人越多，难度就越高。作为一个乐队老手自然清楚那种感觉，就像磨合的时候如经过了漫长如亿万年的时间，在这亿万年的时间里，你可能会遇到这样一个时刻，仿佛所有的元素都恰到好处，一切契合完美。 可惜这种感觉可遇而不可求，大多数时候乐手们只是互相将就。 因此程晓羽已经做好了第一遍练习走不完的准备，结果却令他喜出望外，三个人竟一口气流畅的演奏完了最后一个音符。 即使只是勉强走完，说不上什么效果拔群，却已经算是出乎意料了。 当然这主要归功于陈浩然的架子鼓节奏足够稳定。 显然陈浩然也很意外，第一次练习就达成了不可思议的效果。 程晓羽和陈浩然都保持着缄默，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思考。 夏纱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说话。 地下室里陷入了寂静。 直到程晓羽喜笑颜开的说道：“你架子鼓打的不错！” 陈浩然翻了个白眼说道：“你的键盘也弹的还行。” 程晓羽好整以暇的说道：“喂，你不是说你没有看过谱子吗？” 陈浩然稍稍红了一下脸，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刚才不是看过还听过了吗？” 程晓羽竖起了大拇指，“厉害！我就知道你是天才~陈浩然！” ------------ 第六十八章 爆裂鼓手（8）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地下室鼓点的间隙声中响起了诺基亚手机的经典铃声，正在一边弹奏吉他一边轻声哼歌的夏纱沫先是手抖了一下，吉他弦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破音，随即她停止了拨动琴弦，按着吉他，看着自己的书包脸色变得煞白。 程晓羽发现了不对，瞥了眼夏纱沫的书包，也放下了手，问道：“summer，怎么了？” 满头大汗的陈浩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鼓槌在架子鼓上飞舞了好一阵，才注意到另外两个人都没了声音，将鼓槌搁在了军鼓上，一脸茫然的问道：“为什么停下来了？” 一时之间地下室里只有鬼魅般的电话铃声在响。 夏纱沫打了个寒颤取下吉他，“现在几点了？”她跑向放在墙边的书包，同时慌慌张张的问。 程晓羽这才想起了夏纱沫每天都要准时回去，立刻掏出手机看了眼说道：“糟糕，已经快六点半了.....今天在地下室，完全没有注意时间。” 夏纱沫惶急的从书包里拿出了她的诺基亚手机，看了眼正在闪烁的屏幕赶紧按了接听，哆嗦着发白的嘴唇快速的小声说道：“妈妈，我马上回来.....” “你现在在哪里？” 地下室里安静异常，电话那头夏纱沫妈妈严厉的质问清晰可闻。 隔着电波，程晓羽都能想象夏纱沫妈妈肯定板着着严肃的面孔，想想也是，在这个年代，大多数父母对子女的管教都非常严格，对此他也不是没有体会。 “我.....我.....”夏纱沫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咬了下嘴唇，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在....在....同学.....这里.....排练，周....周末要.....进行....进行国庆....文艺汇演.....的选拔。” “那你怎么不打电话，也不发短信？” 夏纱沫站在墙边，像是在罚站，“忘....忘记了.....” “怎么文艺汇演又是你上？” 夏纱沫妈妈的不满快要溢出手机了，程晓羽刚刚还觉得能够理解，现在却觉得夏纱沫的妈妈有点过头了，难怪夏纱沫成天这么谨小慎微畏畏缩缩。他皱起了眉头，却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多说闲话。 “因为.....我.....我....我是文艺委员。” “我不是叫你不要当这个文艺委员了吗？” “章老师.....章老师没准。” “凭什么不准？我要给她打电话.....” “妈妈......妈妈......还是算了吧！”夏纱沫小心翼翼的哀求道，“反正.....反正明年就毕业了。” “为什么算了，下次还有什么演出，又要你上呢？你还学习不学习了？” 夏纱沫的妈妈冷声冷气，她完全不敢在反驳，右手举着那款老式绿屏诺基亚满脸委屈，左手不安的捻着裙子，那条格纹百褶裙都快要被她又捻出一道褶皱来了。 “你赶紧给我回来。” “哦~” “对了，你怎么不在学校里排练？要去同学那里排练？” “学校.....学校里没有乐器，只能同学这里来。” “那个同学哪里？” “陈....陈浩然....我们班级的第一名.....” “你现在回来，我给章老师打电话，问她为什么又安排你去参加文艺汇演？凭什么不让你辞了文艺委员？” 听到陈浩然的名字，夏纱沫的妈妈语气稍微舒缓了不少，全然没有课刚才那般气势汹汹。 夏纱沫略微松了口气，轻轻“哦”了一声，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她弯腰缓缓的把手机放回书包，像是酝酿了一下情绪，才转身强笑着对程晓羽和陈浩然说道：“程....程晓羽......陈浩然，我....我得先走了.....” 程晓羽从夏纱沫战战兢兢的笑容里看到了伤心和担忧，看情况夏纱沫非常害怕自己的母亲，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夏纱沫，只能笑着点头说：“你赶快回去吧！不好意思，刚才练的太投入了，我忘记提醒你了。” 夏纱沫又笑了一下，这一次是由衷的微笑，“我也是，我真没有想到，和你们一起组乐队是这么快乐的事情，我完全忘了时间......” 程晓羽笑，“我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投入过了。” 握着鼓槌的陈浩然抬头看着屋顶，一副两个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向上翘了翘。 “那我走了。” “快回去吧！”程晓羽说。 夏纱沫特意向陈浩然挥了下手，“陈浩然，再见。” 陈浩然一副爱搭不理的表情，淡淡的说道：“再见。” 夏纱沫提起书包便向着地下室的出口，迈着大长腿快步走了过去去。 在夏纱沫就要拐进楼梯口时，程晓羽像是想起了什么喊道：“欸~summer.....” “怎么了？”夏纱沫回头问。 “你有手机怎么不告诉我啊？”程晓羽再次拿起手机摇晃了一下，“存个号码。” “对不起。”夏纱沫小脸又红了，她使劲的摇了摇头，“我妈妈不准我把电话号码给男孩子。” “啊？”程晓羽惊了一下，“你妈妈这么严格的吗？” “对不起.....”夏纱沫低着头小声说。 “没事，没事。换你两个对不起值了。”程晓羽笑着说，“那你快回去吧！” 夏纱沫不敢看程晓羽，垂着头点了两下，跑进了楼梯，逼仄的楼梯里传来了急促又轻盈的脚步声。 等脚步声消失，程晓羽看向了满脸是汗的陈浩然笑着问道：“我们两个还练会？” “看你，我无所谓。”陈浩然面无表情的说。 程晓羽笑了笑，重新在合成器后面坐好，两人开始合奏，在练习到第四遍的时候，他举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双手举在键盘上迟疑了须臾，又垂了下来，看向了陈浩然说：“你不觉得鼓点还不够劲吗？” “什么意思？” 程晓羽摇头笑着说：“不是，我不是说你打的不好，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更先进一点打法。” 陈浩然狐疑的问：“更先进点的打法？” “双底鼓。双底鼓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但没有试过。” 程晓羽站了起来，兴奋的说道：“我看你还游刃有余，我们可以试看看啊！换上双底鼓，我就可以换上更炫技的编曲，可以大量的运用Breakdown，营造出一种缓慢但破坏力极强的音乐片段，这样演出效果肯定炸裂......” 陈浩然点了点头，“确实，双底鼓可以增强音乐的重量感，让以小段节奏为主，旋律为辅的RIFF(音乐结构上的重复段)更加热血沸腾。却是可以试看看。” 程晓羽笑嘻嘻的说道：“上面不是还有套鼓吗？要不我们那那个底鼓拆下来看行不行！” “好！” ------------ 第六十九章 爆裂鼓手（9） 程晓羽和陈浩然两个人跑到楼上舞台处，陈浩然在墙边按开灯，明晃晃的射灯照亮了斑驳陈旧的舞台。程晓羽站上不过几平方大的舞台，光柱中有灰尘在飞舞，地板上全是磨花的痕迹，黑色的麦克风支架静静的站立在舞台边缘，前面是空荡荡的木头桌椅。 熟悉的场景上程晓羽稍稍恍惚了一下，听到陈浩然的脚步声，他立刻转身，和陈浩然一起走到了摆放架子鼓的电视墙边。看到架子鼓上印着“DW”的字样，程晓羽就知道“灯火森林”下了些本钱，“DW”的套鼓少说也要三万加以上，这还不包括镲片。 舞台虽然不大，但就只有架子鼓占地方，两个人活动的范围很充裕。也不需要商量，一左一右先将支撑着嗵鼓的硕大底鼓稍稍抬出来一些，然后他们也没有交谈，默契的开始拧固定嗵鼓的支架螺丝。螺丝的银色表漆有不少划痕，但拧开还算顺滑，看状态经常抹油，这说明架子鼓被保养的很好。 在程晓羽看来对乐器的爱护程度，也说明对待音乐的态度。他抬头看了陈浩然一眼，对方比他的动作还快，显然经常做这样的活。 见陈浩然将卸下来的嗵鼓放在了最近的一张桌子上，程晓羽也将自己卸下来的嗵鼓放了过去。回过头的时候，陈浩然已经轻车熟路的弯腰去取底鼓踏板。 程晓羽走了过去，把底鼓稍稍抬了起来，让陈浩然把底鼓踏板抽了出来，便抓住底鼓两侧的支架，轻松的将整个底鼓抱了起来。他也没有啰嗦，直接就抱着底鼓向地下室走去。 “我自己来。”陈浩然说道。 程晓羽头也不回的说：“没事，你拿踏板就好，也没多重。” 陈浩然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踏板从地上捡起来，关了舞台上的射灯，默默的跟上了程晓羽的脚步。 程晓羽抱着底鼓穿过了酒吧，从厨房那边拐进了通向地下室的楼梯，楼道狭窄，又看不见台阶，他必须稍稍侧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向下走才行。背后传来了陈浩然的声音，“小心一点。” “所有乐器里面就架子鼓最麻烦.......我记得以前.....有个朋友......”程晓羽停下脚步调整姿势，吐了口浊气才继续向下走，”他们乐队最开始是大家住一起，去哪里表演乐器都是一起搬，后来他们分开住了，于是架子鼓手第一个退出了乐队.....” 陈浩然一言不发。 “这个笑话不好笑吗？那我再说一个，还是我的那个朋友。”程晓羽自己先不由自主的“嘿嘿”笑了几声，随后说，“对于他们那个水平不高的乐队来说，基本全靠着热爱支撑他们继续，所以每次有演出，都是朋友叫过去表演只管饭，因此每次表演都意味着要亏钱，有一次主唱终于接到了个有演出费拿还保接保送的单子，大家都热泪盈眶，然而等表演那天对方来接他们，越坐车越觉得不对，一群人还以为被绑架了，结果是被拖去乡下做喜丧表演，说是专业的喜丧乐队太贵，所以约了个最便宜的。” 陈浩然还是没有笑。 程晓羽已经走到了地下室，他松了口气，将鼓放了下来，甩了甩手，转头问：“还是不好笑吗？” 陈浩然冷淡的说道：“你这个笑话听上去不像是在镁国发生的。” “我那个朋友是个夏国人。” “是吗？” “我在网上认识的。”程晓羽笑了一下，转移话题说，“我们看看双底鼓该怎么摆。” 陈浩然注视着架子鼓说：“关键是踩镲的位置。” 程晓羽右手支着下巴凝视着架子鼓说：“暂时只能先关闭踩镲，如果效果不错的话，你可以去买个HiHatClutch（踩镲离合器）。等你手速足够快以后，就能换多镲了......” 陈浩然点头，“先试看看。” 两个人又开始重新摆鼓，弄了好一会才把双底鼓调整到陈浩然觉得双踏舒服的位置。程晓羽拍了拍手，退到了一边，将刚才扔在键盘上的耳塞塞好，饶有兴致的说道：“来一段，我先听听......” 坐在凳子上的陈浩然也戴上了耳塞，紧呡着嘴唇，先是随意的在军鼓上来了段节奏缓慢的滚奏，接着双脚开始同时踩踏踏板，激烈的鼓声在地下室回荡了起来，气势澎湃，如同海潮。 程晓羽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陈浩然却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越敲越兴奋，身体都跟随着鼓点在律动，双底鼓猛烈的声音输出了极其爆裂的声场，整个地下室都是震耳欲聋的鼓声。打完了整整一段，他才停了下来，眼中闪烁着光芒，大声说道：“果然双底鼓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呢？” 程晓羽心中感叹：双底鼓果然是不归路，每个鼓手都无法抵御双底鼓的魅力。心中如此想，他却忍不住给陈浩然泼冷水，摇了摇头说道：“这样不行。” 陈浩然脸和动作都僵了一下，立刻问：“为什么？” “鼓不行。”程晓羽说，“你这两个底鼓的踏板不一样，鼓也不一样，经常是你一起用力，第一个底鼓的声音快要结束了，第二个底鼓的声音才跟上......” 陈浩然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将右手的鼓槌交给了左手，单手抓着两只鼓槌，向下看着，双脚同时用力。 地下室里响起了“咚~~咚~~~”沉闷的回声。这个声音确实有点拖，但还是听不出来是一个长音还是两个短音，他掏出了耳塞，又试了一下，“咚~~咚~~”。 程晓羽肯定的说道：“这两个鼓虽然都是DW的，但大小不一样，踏板也不一样，这样还不如用单底鼓.....双踩锤......” 陈浩然收敛了脸上那抹兴奋，先是凝望着那两个底鼓好一会，才闭上眼睛又默默尝试了三下，才注视着程晓羽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说：“看来只能重新定一套鼓了。” 程晓羽听出来了陈浩然的失望，也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失望还蕴含着一些其他的情绪，但程晓羽没有多问，只是笑了下说：“没必要丧气，我刚才想了一下，就算能行，短时间以内也用不上。” “怎么呢？”陈浩然狐疑的问。 “因为双底鼓调音、收声都麻烦太多，以学校文艺汇演的水平肯定没有那么专业，能给你两、三个麦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它给你一个架子鼓配六支麦啊？”程晓羽摇着头说，“不可能的。这样的话你还不如使用单底鼓双踩。不过双底鼓的效果确实震撼，视觉体验也拉满，可以搬上去装逼，反正也没有人能听出来，帅就完事。” 陈浩然思索了须臾，承认了程晓羽的说法，他低声说：“你的经验挺丰富的，看上去不像是新手。” 程晓羽推了下眼镜，“我在镁国的时候就是摇滚乐社团的.......” 镁国的乐队氛围比夏国浓厚的多，陈浩然全然没有怀疑，吐了口浊气，惋惜的说：“那就先练单底鼓吧！双底鼓只能等以后有钱了再说。反正我现在也没钱买鼓。” 程晓羽指了下底鼓问：“那现在要把它搬上去吗？” 陈浩然摇头，“我再玩一会。” “哦~~”程晓羽走回了合成器后面，坐在凳子上的时候，他又看向了满脸汗水的陈浩然说，“对了，我觉得你的体力有点问题，你得注意锻炼身体，来提高自己的腿部力量和耐力。” 陈浩然凝视着程晓羽眼神呆滞了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他过了几个呼吸才回过神来，轻声说：“我知道，有人跟我说过，但我现在没什么时间锻炼身体。” 程晓羽笑了笑，“另外，我也不建议你在地下室练习，就算戴上耳塞对耳朵的伤害也会很大......” 听程晓羽这么说，陈浩然却突然莫名其妙的生气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啰嗦？还练不练？” 要换个同样有脾气的人，说不定两个人就吵了起来，但对程晓羽这种经历过无数次乐队内杠的人来说，这算什么事？反而他猜到了陈浩然的一些心结，于是只是摆了摆手说道：“好吧！我什么也不说了......” 两个人重新进入练习状态，刚开始的时候陈浩然的节奏全然不像开始那么稳，程晓羽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尽力配合。几遍下来，陈浩然才恢复了正常。 等练到七点，陈景隆下来地下室叫陈浩然吃饭，见程晓羽也在，热情的挽留程晓羽一起。程晓羽再三拒绝，陈浩然拿着毛巾擦汗的时候不阴不阳的说了声“矫情”，程晓羽也就不再多推辞，给周姨打了电话，说在同学家吃了晚饭才回。 ------------ 第七十章 一个乐团的诞生（1） 回到家，程晓羽先去浴室打开水龙头，给浴缸里放了水。陈浩然的加入让练习强度陡然间提升了上去，地下室糟糕的练习环境也让人倍感疲劳。但程晓羽躺在浴缸中却舒服的忍不住想唱歌，温水打开了毛孔，浑身舒泰，就像是适度跑步之后那种身体在分泌多巴胺的愉悦。 这种乐队练习过后带给他的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享受，是他所熟悉的那种快乐感觉。 虽然音乐在上一世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物质上的享受，甚至他为了音乐还付出了更多更多，可他从来没有为此后悔过。 没错，那个去乡下喜丧表演节目就是他大学毕业不久以后发生的事情。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段物质贫乏又精神富足的岁月。 尽管父母总说他不争气，亲戚也说他不务正业，他仍然觉得自己很幸运。毕业后认识了吴俊、肖志飞他们组了乐队。 当时最厉害的就是科班出身的鼓手肖志飞，天生的绝对音感，再难的谱子都能扒下来，比他们这些业余选手水平高多了。但肖志飞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们水平不够，几个在网络上认识的人就这样脑袋一热凑在了一起。 那时他们不仅没有排练的地方，也缺乏表演的舞台。当时星城的酒吧只要歌手，不要乐队。程晓羽作为主唱自己倒是很容易在酒吧混口饭吃，但乐队一共五个人，总不可能他一个人去驻场，其他人就坐下下面看着。于是他们就到处找愿意要乐队的酒吧，市中心没有就去大学城那边，大学城那边还没有，就去更偏一点民办学院那边。 可以说那一两年，他们就是到处流窜作案，租最便宜的房子，在荒郊野岭的出租房排练。郊区的房间里没有空调，夏天热的上头，冬天冷的够呛。夏天练习完还可以冲个冷水澡，冬天就比较痛苦了，要在火炉边缓很久。无论练习还是表演用的都是一两百块的小箱子，塑料味的效果器，东拼西凑起来的线，借来的调音台。就这些垃圾条件，他们还是排练出了几十首歌曲。热门的用来赚点小钱，冷门的用来自嗨。 可惜后来理想还是败给了现实，当时想用音乐赚钱还是太难了，先是肖志飞有了女朋友必须得去找正经工作。接着键盘手刘小云也被父母抓去上班，乐队少了两个人也就成不了形，于是贝斯手李文去了别的乐队。 他清楚的记得那段时间物价和房价都在飞快的上涨，尤其是房价，飙得令人肝颤。想起这些年消耗在音乐上的费用早够付首付了，偶尔也会在聚会上抱怨。不过没有人抱怨花的那些钱，又或者荒废在音乐上的青春，而是抱怨国内的音乐环境以及飞速上涨的房价。 最初他们还信誓旦旦的说赚了钱继续搞音乐，可繁重的工作却把其他人折腾的够呛。吴俊这个富二代倒是过的无所事事，程晓羽则是得过且过，幻想着有朝一日大家重新一起走上音乐之路。 程晓羽终究还是天真了，深陷入生活之后，只会越陷越深，乐队渐渐变成了业余爱好。先是一个星期聚两次大家痛快的练习和演奏，后来变成两个星期，一个月.....再后来就很难凑在一起了，只是那只叫做“黑梦”的乐队微信群还在....... 在那之后程晓羽再没有加入过别的乐队。但每每想起那一段日子，总会觉得意犹未尽，回想起来，每一天都过的很鲜活，只要一想起第一次登上音乐节的舞台，心里依旧会泛起最初的那种激动。 这是他能一直坚持下去的原动力。 今天在地下室，那种能够叫人忘记一切的快乐感觉又重新被激活了。 他闭着眼睛躺在温暖的水中，有种回归了母体的原始感动。从浴缸里跳出来的时候，还忍不住快活的大喊了声“爽”！ 擦干头发和身体，程晓羽穿好睡衣又精神抖擞的坐在了合成器前面。陈浩然的加入让他充满了干劲。基于陈浩然的不俗实力，以及夏纱沫的飞速进步，他决定优化一下编曲。 对程晓羽来说这个挑战，前世的他只会扒曲子，编曲这样复杂的工作是做不来的。因为他没有掌握合成器这种对编曲来说最重要的乐器，并且对其他乐器的了解也不够深刻。 这一世，有了两个人的记忆，增加了对钢琴以及管弦乐器的了解，已经初步有了进行编曲的能力。在听过了这个时代的音乐后，程晓羽对自己产生了不小的信心，最起码他对乐器以及其他电子音色的理解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夏国音乐人们能比拟的。 此时的夏国流行音乐还是以歌唱者为主，音乐创作者和音乐制作者在音乐工作中并不受重视，甚至对歌手的要求也不高，大多数都是那种长得好看唱的一般的歌手。尤其有趣的是香江四大天王，依旧还是掌控香江音乐雷电的四大天王。 程晓羽根据陈浩然和夏纱沫的特点重新优化完将要在文艺汇演中表演的曲目，又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依照他们现在的排练进度，他觉得这首歌只要一个星期就能甄至完美。一个星期实际上是非常快的进度了，对于一支刚成立的乐队而言，排练一首歌的正常时间应该是一个月以上。 主要原因还是程晓羽经验足够丰富，夏纱沫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天才歌手，陈浩然也极具天赋。尤其今天观察了陈浩然的表现，他觉得有必要在加一曲更炸的音乐在里面，让整个表演更加丰富。 当然，前提是第一首曲子能顺利的排完达到预期效果。 程晓羽一边思忖，一边在合成器上乱七八糟的弹了一会，他觉得想要炸的话，必须将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老歌重新编曲，这样不仅能锻炼自己的编曲能力，还能让大家知道真正的摇滚是不会被风格所限定的。 打定了主意，程晓羽开始在笔记本电脑上寻找的适合歌曲，翻了一条又一条，他选取了几首合适的歌曲备选，最后左右斟酌，敲定了一首不仅学生就连老师都熟悉万分的歌。他想他要是能把这首歌编排出新感觉，一定能让所有人惊掉下巴。 程晓羽兴奋了起来，脑子里已经有激动人心的旋律开始回荡了，他拿出纸和笔，先把这首人人会唱的老歌的曲子扒了下来，接着开始一点一点对这首歌进行“改造”........ ———————————————————— 这天晚上程晓羽一直忙到晚上两点多才睡觉，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早上就在闹钟中顶着个熊猫眼起了床。 吃早餐的时候程晓羽就一直在打哈欠，上了劳斯莱斯，他干脆利落的坐在车上睡着了。等王华生叫醒他时，苏虞兮已经下了车。 程晓羽赶紧提着书包跳下车，快跑了几步跟上了苏虞兮，保持着每天一样的距离，在苏虞兮身后进了校园。 注视着苏虞兮的背影，他的心情又愉悦了起来，疲倦感也不翼而飞，想到文艺汇演的时候一定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说不定还能让自己这个冷漠的妹妹另眼相看，他心中还有点小激动...... 还是如往常那样跟苏虞兮前后脚进入各自的班级，程晓羽没有立刻去到座位上，而是蹲在了夏纱沫的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正在看书的夏纱沫吓得身子一缩，回头看见程晓羽，有些惊慌的小声问道：“程晓羽，怎么了？” 程晓羽见夏纱沫厚厚的镜片下面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像是哭过，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昨天回去，你妈妈没有批评你吧？” 夏纱沫咬了下嘴唇，期期艾艾的说道：“我妈跟章老师打了电话，说不要我当文艺委员了，也.....也不许我参加什么排练了。” “啊？”程晓羽猛的一下站了起来，抓住夏纱沫的胳膊，惊讶的说：“不会吧？你不会真要退出吧？” ------------ 第七十一章 一个乐团的诞生（2） （上两章做了些修改） 教室嘈杂，也没有太多人注意程晓羽的动作，转过身子的夏纱沫却缩在墙边身子像是筛糠一般的颤抖着，那张隐藏在眼镜后面的小脸涨的通红。 程晓羽这才注意到自己直接握住了夏纱沫那纤细的胳膊，柔润冰凉的触感从指间传了过来，令他心中莫名其妙的微颤。他连忙松开手，重新蹲了下来，焦急的小声问道：“夏纱沫，不会你要退出吧？” “我.....我不知道......” “怎么叫不知道。”程晓羽急切的问。 “我.....我妈只说不让我当文艺委员了，还不许.....不许我参加排练，没说不让我参加......文艺汇演。” 程晓羽松了口气，抓着椅背说道：“那好说，我们就中午练习，下午第四节课的练习，你早点回去就是。” “那不太好吧？”夏纱沫连忙摇头，满脸都是为难的表情，“万一我妈又打电话问老师章老师怎么办？” “啊~~~”程晓羽长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发说，“那让我想想办法。” “我.....我觉得中午的练习的时间足够了......”夏纱沫小心翼翼的说，“要不我们就中午练习一下算了？” “我又给你的吉他加了些花。跟陈浩然的架子鼓也加了些花。另外还准备了一首更炸的歌。”程晓羽摆手，“这无关紧要，让我想看看该怎么办。”他苦笑了一下，“实在不行就只能算了。” 夏纱沫垂下了头，刘海和麻花辫都垂了下来，她像是有些哽咽，强忍着泪水说道：“对不起......都怪我.....” “喂~~summer......”程晓羽慌张了起来，稍稍站起来，弓着身子拍了拍夏纱沫的肩膀，“你可千万不要哭啊！你要哭了，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我本来名声就不好，是什么复礼恶少，这下就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怕是以后还会不止有我开车撞人的传闻，还有我欺男霸女的传闻，你可不能这样，要对我的名声负责啊！” 夏纱沫又破涕为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掏出纸巾擦了擦雾气朦胧的眼镜，抽了抽鼻子，“程晓羽，你不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啊？”程晓羽没好气的说，“明明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拉着你非要第四节课练习，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可.....可是本来都好好的，都怪我昨天没有记时间。” 程晓羽笑着说：“我昨天也完全忘记了啊！你不知道我昨天多开心，自从我妈妈去世.....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他停顿了一下，微笑着说，“我真的非常感谢你，summer。” 夏纱沫抬起头来，那副厚镜片的眼镜还拿着手上，前面的刘海有些湿，粘在眼角眉梢，没有了那副丑到爆的眼镜遮挡，她饱含湿气的灵秀双眸亮晶晶的，清透的如同夏日阳光下的一汪碧泉，眉也如画，鼻也小巧，尤其与那张殷红的檀口搭配起来，有种生动而病态的美感，柔弱的像是浑身缟素的纤细少女，叫人觉得轻轻一碰就会如樱花般散落开来。她呡了下樱唇，吐气如兰，细声说道：“我也很开心，我从来没有想象过和你...你们组乐队是那么快乐的事情。” 程晓羽知道夏纱沫其实很漂亮，却不知道漂亮到了令他都意外的程度，他盯着夏纱沫眼神直愣愣了好一会，直到夏纱沫又开口，有些紧张的问道“程晓羽你怎么了？”，他这才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事，summer，一切都交给我了，我来想办法.....” 夏纱沫也不知道自己的容貌有如此强大的威力，点了点头，重新把眼镜戴好，轻轻推了程晓羽一下，小声说：“你快回座位上吧！马上就要上课了。” “嗯！”程晓羽站了起来，快步走回了座位，取下书包准备放进抽屉里，发现里面还是放着一瓶蜂蜜柠檬水，不过今天上面贴的不是笑脸，而是一张哭脸，写着：“程晓羽，怎么办？妈妈不许我排练了......” 他忍俊不禁，正要转头看眼夏纱沫，就听到一旁的王欧问：“程晓羽，你刚才在那边和夏纱沫说些什么啊？说了那么久？” 程晓羽连忙把装着柠檬片的玻璃瓶放到抽屉边缘，将书包塞了进去，望向了王欧，皱着眉头说：“夏纱沫她妈妈不准她排练了.....” “艹~~~不会吧？”王欧比程晓羽还激动，快速的问道，“那不现在就你一个人了？岂不是说组乐队这事肯定没有戏了？”他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一耳光，哭丧着脸说，“啊！你看非要打什么赌啊？年少轻狂了啊！不知道现在跟李梓轩认错还来不来的及啊！” 程晓羽眼珠子一转，觉得自己想到了帮夏纱沫金蝉脱壳的办法，笑嘻嘻的说道：“欧子，现在也没有到绝境，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程晓羽托着下巴，上下审视了一下王欧，严肃的说：“这个办法需要作出一点牺牲。” 王欧像是受到了惊吓，双手抱胸，“我靠，程晓羽你不是要我出卖色相吧？”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就你这五大三粗的样子，出卖色相能卖给谁啊啊？” 王欧扁嘴，“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上次还说我这样子在镁国挺受欢迎的。” 程晓羽捂脸，“这里是华夏！” 王欧放下手，“既然不是出卖色相，那就好说。”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在出卖色相。” 王欧又飞快的双手抱胸，“靠，你别吓我！到底要怎么样？” 程晓羽点头狞笑着说：“等下我中午给你买顶假发，你下午第四节课就坐在夏纱沫的位置上，伪装她......” 王欧瞪大了眼睛，“卧槽~这是什么狗屁主意，你疯了吗？” “放心吧~”程晓羽倾着身子拍了拍王欧的肩膀，“第四节都是自习，章老师就只坐在讲台上，不会问问题，也不会下来看的.....” 王欧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那也不行啊！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程晓羽冷笑，“那你就准备去操场果奔吧！” ------------ 第七十二章 一个乐团的诞生（3） 整个上午王欧都愁眉不展，不经意看到程晓羽还会双手结印，像是念咒一样喃喃低语“你就是个魔鬼，我要封印你”之类的蠢话。 程晓羽自然不会在乎王欧不痛不痒的诅咒。 到了中午放学，往常一打下课铃就会兴高采烈跳起来的王欧，依旧病恹恹的趴在桌子上，像是生病似的唉声叹气。 程晓羽站了起来说道：“王欧，还不吃饭去？” 王欧扭头看了程晓羽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老子遇人不淑，没心情吃中饭......” “哦~~”程晓羽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你不去是吧？” 大概是见程晓羽满脸不以为然，连安慰的话都没有一句，王欧直起身子，冷哼了一声，冲程晓羽翻了个白眼，说：“不去~不去~~我王欧就是饿死，去操场果奔，也不会吃你们一点东西！” 程晓羽叹了口气，走向夏纱沫的时候，大声的自言自语的说道：“唉~太可惜了，我还打算请你去辉和路上那家‘JSTONE’牛排馆吃大餐呢~没想到你没有心情......” 趴在桌子上的王欧还是忍不住把头暗中转向了后门的方向。 当程晓羽走到夏纱沫座位后面，加重了语气说道：“summer，今天中午我们吃牛排去。” 夏纱沫有些不解的问：“吃牛排？” 程晓羽点头，“我跟陈浩然说好了，吃完牛排刚好去酒吧练习。” “嗯~”夏纱沫点头，站了起来，将自己的椅子放进了桌子下面，然后把她机器猫饭盒提了起来。 “我提着吧！”程晓羽接过饭盒，走到后门处。 夏纱沫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的王欧，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声问道：“王欧......他不去吗？” 程晓羽假装惋惜的大声说道：“王欧说他心情不好，吃不下东西......” 王欧终于按捺不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吃的下！吃的下~~~~我现在吃的下了！”他麻溜的跑了过来，邀住程晓羽的肩膀说，笑嘻嘻的说，“还算你这人没有良心泯灭，知道请我吃‘JSTONE’.....” 程晓羽扭头看了王欧一眼，“你不是没兴趣吃中饭吗？” “去食堂吃中饭没心情，去‘JSTONE’有心情.....”王欧滚动了一下喉头，“听说那里的牛排老贵了。” 程晓羽“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的笑道：“刚才是谁说的‘我王欧就是饿死，去操场果奔，也不会吃你们一点东西’！？” “别BB了程晓羽，一天一顿JSTONE，别说戴假发了！女装我也给你穿上。” 程晓羽摆了摆手，“女装就算了吧！你这样子穿女装我怕是会做噩梦！” 夏纱沫没有听懂程晓羽和王欧在说什么，不解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王欧解释道：“程晓羽说叫我戴顶假发在下午第四节自习课装你！” 夏纱沫抬手掩住了嘴唇，眼睛也瞪圆了，“啊~？” “先走吧~边走边说，陈浩然还在楼下等我们呢。”程晓羽快步出了教室后门，朝着楼梯间走了过去。 王欧愣了一下，惊叫道：“陈浩然？你把陈浩然搞定了？” 程晓羽头也不回的说道：“YES！” “靠~~你这个禽兽怎么不早说！那不是乐队稳了？”王欧“哈哈”大笑，“李梓轩岂不是一定得去操场果跑！” 程晓羽在楼梯间转角停下了脚步，拍了拍王欧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欧子！这事成了，但没有完全成，最终能不能看到李梓轩果奔还得看你表现！” 王欧拍了怕胸脯，用视死如归的气势说道：“不就是戴假发装夏纱沫吗？包在我身上！” 夏纱沫茫然的问道：“什么戴假发装我？” 王欧立刻跟夏纱沫科普了一下程晓羽想出来高端馊主意。夏纱沫哭笑不得，结结巴巴的说道：“程....程晓羽，这...样...不....不好吧？万一.....万一被发现.....了怎...怎么办？”她摇了摇头，“不要这样啊！” 程晓羽笑道：“等下先跟王欧买顶假发试看看再说~~~”他回头看到夏纱沫蹙眉像是在思考对策，“summer，我说过，这事交给我，保证给你安排妥妥当当....” 夏纱沫点了点头。 三个人快速下了楼，陈浩然站在教学楼大门的屋檐下，靠着廊柱正百无聊赖的等待，见程晓羽走了出来，皱着眉头问：“怎么这么慢？” “主要是欧子到了网抑云矫情时间点，在那跟我撒娇捏~~” “靠~程晓羽，你这人怎么竟说些稀奇古怪的词，什么网抑云？什么矫情？什么撒娇？说得我跟你女朋友似的......” “你能不能当我女朋友，还得看你等下戴假发的效果，要是你秀色可餐，我也能勉为其难。” “你恶心不恶心那？”王欧打了个寒颤，“你不会叫我戴假发就是满足你的怪癖吧？” “我要满足怪癖，也不会找你这么五大三粗跟镇关西似的屠夫啊！我不知道找陈浩然啊！你看.....别人那才叫帅哥，不像某人天天自称复礼小黎明，实际上就是在玷污帅哥这个称谓......” “程晓羽，过分了噢~~我是....没有陈浩然帅，但气质这一块我拿捏的可是死死的!” “无聊~~”陈浩然面无表情的走下了楼梯，向着校门口走去。 程晓羽也瞥了王欧一眼，装模作样的说：“无聊.....” 王欧抬手指着自己，一脸蒙蔽的说道：“怎么.....怎么就我无聊了？明明是程晓羽先开始的！” 夏纱沫低着头笑得花枝乱颤，走到了程晓羽的身旁，一起走进了秋天金灿灿的阳光中。 王欧挥了下手喊道：“喂~~等等我啊！” ———————————————————— 等到了辉和路上的“JSTONE”，夏纱沫一看到站在门口穿着衬衣围着围裙的女招待，还有玻璃门内精致的水晶灯和华丽的吧台，就打起了退堂鼓，抓着程晓羽的胳膊说：“这里会不会太贵了？” 程晓羽笑着说：“不贵啊！挺便宜的......再说了，今天可是个大日子，我们乐队成立的大日子！肯定要找个有点仪式感的地方......” “靠~程晓羽你怎么又骗我~我还以为你真是良心有愧，所以特意请我的呢！” 程晓羽带头向着西餐厅的门口走去，“怎么不是请你，你是唯一获得邀请的非乐队成员啊！” 王欧摸了摸他的刺猬头，傻笑道：“也是~~~” 陈浩然却说道：“你们吃吧！吃完了直接去灯火森林找我就行~~” ------------ 第七十三章 一个乐团的诞生（4） 程晓羽眼疾手快，跨了一步，直接抓住了陈浩然的胳膊，将昨天的话原数奉还，“陈浩然，别矫情。” 如何对付傲娇他早已经轻车熟路，阳光、梧桐、中午的树影，这不就是经典偶像剧剧情？ 只是用在陈浩然身上，程晓羽觉得有些暴殄天物，不过陈浩然长得还算有几分姿容，这让程晓羽心里平衡了一些。 要是对方是王欧......程晓羽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的好。 不是对王欧有偏见，王欧这样身高一米八的男生好歹也能算是人类高质量男性吧？就是稍微有点太五大三粗牛高马大了一点，和这样的糙男生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实在是有点....那啥..... 陈浩然脑子里可没有程晓羽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扭头看着程晓羽，面无表情的说：“我不是矫情，主要是我天天在酒吧吃这些速冻西餐，早就吃得反胃了......” 王欧心急火燎的怪叫道：“兄弟，‘JSTONE’的牛排不一样啊！！” 陈浩然瞟了王欧一眼，不咸不淡的说：“有什么不一样？小的西餐厅一般都是档口或者冷冻市场去拿货，那里还有各种鸡翅鸡腿薯条鱼块.....”他指着‘JSTONE’门口的广告牌说，“你以为它写着和牛两个字，就真是日夲和牛啊？前面那个酒吧门口还经常挂着全球百大爵士乐队驻场呢~就找几个洋鬼子哄些不懂音乐的人.....” 门口穿着套装的女伺应生注视着陈浩然表情相当尴尬。 王欧不懂这些，也不知道审时度势，愣了一下震惊的大声说：“不会吧？听李梓轩说‘JSTONE’老贵了，不可能不整两块新鲜牛排吧？？” 陈浩然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的说道：“白痴......” 王欧没好气的说：“艹~你怎么骂人啊！” 只有程晓羽注意到了玻璃门后西餐厅经理虎视眈眈的视线，以及周围路人的讶异，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们两个搁人家门口砸场子来的吗？”他转头对门口的漂亮伺应生微笑着说了声“不好意思”，左手扯着王欧，右手拉着陈浩然继续向辉和路前面走，“我们不吃牛排了！换个地方吃行了吧？” “现在不是吃什么的问题......”王欧气呼呼的说，“是这小子骂我！” “我可没有骂你。”陈浩然若无其事的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卧槽~” 王欧气到转身要抓陈浩然的衣领，见两个人似乎要打起来。夏纱沫忍不住惊叫出声，“啊~~”不过夏纱沫叫都叫得很蜿蜒美妙，感觉像是在视唱练耳。 站在两人中间的程晓羽转身护住陈浩然，将王欧隔在背后，举起手像是举起枪大喊道：“都不许动，都别说话.....” 经过的路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呐喊吓了一跳，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人类高质量男性吓得抱起公文包就跑。其他行人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 在众目睽睽之下，程晓羽灵机一动又连忙说道，“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不许走路，不许笑.....” 王欧下意识的呆在了原地，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陈浩然则在程晓羽的怀抱里又翻了个白眼，不过他还是听从了程晓羽的指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夏纱沫见三个人都像是雕塑一样立在人行道中间，也就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比他们三个姿势各异的男生更像是静止的玩偶。 马路中间的车在疾驰，人行道上的路人在行走，阳光从摇晃着的梧桐树叶间投射下来，在红褐色的台格路地砖上画下他们比较.......让人遐想，应该说是瞎想连篇的夹心饼干似的影子。 被夹在中间的程晓羽在略微燥热的空气里感受到了一丝窘迫，他心道：“还好穿着校服，可以装幼稚，要不然糗大了！”咳嗽了一声，他将陈浩然拉到一旁，说道：“王欧，你先别说话，让我问清楚。”随后他转头注视着陈浩然说，“陈浩然你是不是对王欧有什么意见？” 陈浩然摇头。 程晓羽迟疑了一下，说：“那你向来就是这么毒舌？” “毒蛇？” “毒舌......就是说话比较直接比较冲.....” “可能吧。”陈浩然不置可否的回答。 程晓羽感觉头有点大，从和陈浩然交往的经历来看，这货说话和做派确实就是一副特别讨打的模样，主要是他长得很有欺骗性，有点偏阴柔花样美少年，所以让人觉得他很乖巧柔弱，实际上他个性脾气都刺刺的，像株被修剪出无害造型的仙人掌。 可仙人掌长得在好看，也是浑身是刺啊，不能碰的....... 程晓羽心中叹气，觉得陈浩然有点难搞，只好转身看向了王欧，发现他还像个二愣子举着手站在人行道的中间当木头人，抚了下脸，哭笑不得的说道：“我只是假装在玩‘一二三木头人’而已，不是真在玩......” 王欧满脸呆滞，又是一句没文化的“卧槽”表达不满，飞快的放下手，埋怨道：“怎么不早说。害我像个傻子一样举半天手，手都举酸了。” 陈浩然刚想开口，时刻留意着的程晓羽抬手一把就捂住了陈浩然的嘴，笑嘻嘻的说道：“欧子，我跟你说，别生陈浩然的气，他跟你开玩笑呢~！” 提到陈浩然王欧又板起了脸孔，“开什么玩笑？有这么开玩笑的吗？” 支支吾吾的陈浩然抬手想扯掉程晓羽的手，程晓羽立刻就在陈浩然耳边轻声说：“双底鼓练习技巧，能不能换来你的沉默。” 陈浩然点头。 程晓羽松了口气，放下了手，笑着对王欧说道，“按道理来说牛排没有新鲜的，你那是在说傻话。” “为什么没有新鲜的？”王欧满脸不解，“肉不都是越新鲜的越好吃吗？” 程晓羽也在西餐厅当过驻场，知道其中的门道，摇头解释道：“无论是国产牛排还是进口牛排，通常都是在牛被屠宰后，经过排酸熟成再全程冷冻包装、运输，然后才送到顾客或者西餐厅手中的。刚刚切下来的牛排没有经过排酸熟成，会特别硬，不好吃。因此牛排没有新鲜不新鲜的说法，真要说，应该分为原切和合成牛排、腌制牛排吧！” 王欧“哦”了一声，很是不爽的说：“那陈浩然也不能骂人啊！” “不是，这个事情你得这么理解。”程晓羽脑筋急转，语重心长的说，“如果他刚才骂你不是说白痴，而是说笨蛋，是不是你感觉就好多了....” 王欧抓了抓头发，一脸懵逼的说：“有什么区别？” 程晓羽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万分命苦的牺牲自己，他假装妩媚的一笑，翘起兰花指，在王欧的太阳穴上点了一下，“笨蛋.....” 这一声“笨蛋”真是重磅炸弹，将王欧和陈浩然都震得头皮发麻，两人同时做出呕吐状，骂道：“恶心~” 只有夏纱沫一个人笑得开心极了。 王欧扶着人行道边的梧桐树干假装干呕半天，才抬起头，一脸幽怨的看着程晓羽说：“我宁愿被陈浩然骂白痴，也不愿意听你叫我笨蛋.....” 陈浩然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那我加个小字？”程晓羽又是虚空点了下兰花指，模仿老鸨的模样说道，“小笨蛋？” 王欧立刻又扶着梧桐树装作呕吐，冲程晓羽竖起了大拇指，“我墙都不服，就服你~~” 程晓羽立刻把车速拉满，“服我不要紧，不要服他就好！” 王欧直起身子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程晓羽摆手，满脸严肃的说：“没什么意思。”他看向了陈浩然，“不吃牛排，那你说吃什么？或者我们找个餐馆下顿馆子？” 陈浩然犹豫了一下说：“我知道一个地方，要不你们跟我来吧！” ------------ 第七十四章 一个乐团的诞生（5） ------------ 第七十五章 一个乐团的诞生（6） 四个人吃饱喝足从“余记盖浇饭”出来，王欧拍了拍衬衣下面圆鼓鼓的肚皮说道：“哇~~吃得好饱~~这家店可以.....我王欧认证了。” “你认证了.....”陈浩然翻了个白眼说，“你以为你是米其林啊？” 王欧看向陈浩然，“呵”了一声，回击道：“你这么能杠，你以为你是阿基米德啊！” “阿基米德有什么不好的，伟大的哲学家、数学家、物理学家。当米其林就不太好了，尤其是放在后备箱的米其林......” 陈浩然一改平时沉默寡言的模样，连珠炮似的一串话，尤其是那句“后备箱的米其林”把王欧气得哇哇大叫，他咬牙切齿的说道：“陈浩然你有尿毒症吗？嘴巴这么毒~~” “你应该感谢我，因为我磨练你的心智。” 程晓羽“哈哈”大笑，点头说道：“对嘛~大家都是读书人，要文斗不要武斗。” 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掉过头来攻击程晓羽，说程晓羽全班倒数第一还好意思自称读书人什么的，于是三个人又开始吵吵嚷嚷。 夏纱沫一直没有说话，听得津津有味，乖乖的走在程晓羽身边，呡着嘴微笑。直到陈浩然和王欧斗嘴斗累了，才在程晓羽耳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后备箱的米其林是什么意思啊？” 程晓羽扭头抬手，在夏纱沫的耳边像是说悄悄话般小声说道：“备胎的意思.....” 夏纱沫的耳朵精致小巧，有点像是精灵的耳朵，绒毛似的黑色发丝将耳朵和脖颈衬托的愈发白皙，加上身上淡淡的那股洗衣粉的阳光味道，就像是一株白白嫩嫩柔柔的茉莉花，真是叫人心情荡漾。程晓羽不敢多看多闻，连忙放下了手，目不转睛的盯着辉河路上枝摇叶晃的梧桐树。 “哦~”夏纱沫低头轻轻应了一声，转移话题说，“那我们现在是去陈浩然哥哥的酒吧练习吗？” 程晓羽拍了下巴掌，惊叫一声说道：“我们先得去给王欧买假发！” 陈浩然看着程晓羽满脸莫名其妙。 夏纱沫也很莫名其妙的红了脸。 王欧同样也很莫名其妙的说：“卧槽~还真去买啊？” 程晓羽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这就像是裤裆着火——” 王欧愣了一下说：“啥意思？” “裆燃啦！” “卧槽~程晓羽你真是个歇后语鬼才！” “拍马屁也逃避不了！”程晓羽邀住王欧的肩膀，刻意摆出邪魅的笑容，“相信我，女装是会上瘾的！” 王欧打了个寒颤，“程晓羽，我怎么感觉你对我不怀好意~~~” “怎么可能对你不坏好意？”程晓羽拍了拍王欧的肩膀，“放心吧~王欧到时候你一定会感谢我！” ——————————————— 等到了附近一个叫做悠游港的商场，四个人逛来逛去好不容易在一楼找了卖假发的小店，其他三个人都不好意思上去。 程晓羽一马当先冲到了柜台前面，大喇喇的对正在织毛衣的老阿姨说道：“阿姨~我要买假发！” 满脸皱纹戴着老花镜的老阿姨抬眼瞥了程晓羽一下，继续低头织毛衣，用尚海普通话说：“自己选，侬要别得也勿有.....” 程晓羽挥手示意王欧过来，“王欧过来试看看！” 王欧左顾右盼了一下，喊道：“卧槽，你能不能小声点！” 程晓羽没好气的说：“怕毛线啊~~又没有人认识你！” 王欧急切的说：“谁说没有~我们学校不少人中午也会来这里吃饭的好不好！” “放心吧~没那么巧！”程晓羽走到老阿姨身后的柜台开始挑选了起来，找了一顶黑色女式假发问道，“阿姨，这个能不能扎辫子？” 老阿姨回头看了程晓羽手中的假发一眼，“当然可以的啦！可结实了，随便你怎么弄！” 程晓羽笑，“那我叫我朋友试看看！” 王欧双手插在口袋里，像是做贼般的左顾右盼，低声说道：“有什么好试的！直接买就是......” 老阿姨看了看王欧说道：“小伙子含什么羞啦~很多男生在我这里买假发的，我跟你说，我一个月要卖出去十多顶，都是你这样的男生过来买的！” 王欧连忙摆手，“不，我不是，我只是为了演戏.....” 老阿姨慈祥的一笑，满脸褶子皱成了菊花，意味深长的说：“哎呀~大家最开始都是为了演戏......”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欧，“不过你这身段确实粗了点，”接着她看向了陈浩然，“那个男孩子戴假发，再化下妆，一定水灵.....” 王欧如蒙大赦，冲着在旁边站得离他们有点远的陈浩然喊道，“陈浩然，要不你来试看看！” 陈浩然白了王欧一眼，理都不理他。 程晓羽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假发套在了王欧头上，然后把他拉到镜子前，笑哈哈的说道：“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吗？感觉你整个人一下都眉清目秀了！”他扭头向夏纱沫挥手，“summer，过来帮王欧扎下辫子....” “卧槽~~”王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傻乐，“你别说，是感觉有点小帅，有点像是古惑仔里的郑一健~” 陈浩然也跟夏纱沫一起走了过来，他注视着镜子里的王欧，摇头说：“明明就像是长毛！” 王欧问：“长毛？长毛是谁？” “就是在第四部《战无不胜》里，一开始山鸡他们3个人在篮球场上遇到了的戴着墨镜的长毛混混。”陈浩然说。 ------------ 第七十六章 一个乐团的诞生（7） （先更旧版，明天双更） 第二天中午午休学校张了榜，宣布被选入四校联合元旦文艺汇演的班级节目。一共七个节目，苏虞兮的钢琴独奏写在第一个，高三（2）班列在最后一位。这在学校里并没有掀起什么浪花，当时程晓羽他们的节目上台已经非常靠后了，因为没有乐器而没有表演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所有人都在讨论孙子豪多帅，纪芸芸多美，没有人八卦这个没有话题度的组合。 然而高三（2）班却是彻底炸锅了。本来李砾伟整个上午都还笑语盈盈的，他昨天是看到程晓羽上了台又被赶下台才走的。他原本以为程晓羽是为了找借口，所以故意不准备乐器，上了台好不表演的。这样即使没被选上他也可以说，不是选不上，而是因为没带乐器。李砾伟甚至昨天晚上都想好了应对的说词，想好了怎么羞辱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胖子，想好了怎么给予他怜悯彰显自己的大度，反正他又不会真的敢去裸奔。可顾漫婷进教室却告诉了他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程晓羽他们的节目入选了。 李砾伟怀疑是不是顾漫婷看错了，连忙去学校布告栏检查。却发现高三（2）班，程晓羽、夏莎沫、陈浩然节目一行字写的清清楚楚。就算班级会写错，名字总不会写错吧。 李砾伟又失魂落魄的跑去学生会问了负责的文艺部干事纪芸芸，纪芸芸道“我姑姑亲自给的入选名单，不会有错。” 李砾伟又问“昨天程晓羽他们不是因为没带乐器，被纪老师赶下台了嘛？” 纪芸芸昨天却是跳了舞就走了，并没看到后面的一幕说道“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她不知道了李砾伟和程晓羽打赌的事情，有点不在意的说“进了难道还不好嘛，管他怎么进的。” 李砾伟抓了抓一向以来梳理的丝毫不乱的头发，也不理纪芸芸朝操场走去，教室他暂时不敢回，他实在不想面对程晓羽那张胖脸，他满脑子都是程晓羽会怎么逼迫他实践诺言，他都预想到了程晓羽会说多肮脏的话来侮辱他。却一点都没有想起昨天晚上他是打算怎么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胖子的。因为高兴，他昨天晚上晚饭都吃的特别多。 李砾伟在操场站了片刻，感觉四周都是指指点点的目光，这个时候他才后悔不该把打赌这件事情叫人传的几乎全校皆知。眼见马上就要上课了，李砾伟深吸一口气朝教室走去。内心却是犹如刀绞，想要不请假算了，先避避风头，但转念一想被老爹知道了估计要被揍，李砾伟甩了甩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放弃，待到打上课铃的时候，在教室门口挺了挺胸，屏住呼吸目不斜视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平时十多秒就能到达的位置，此刻显得如此漫长。 暴风骤雨般的嘲笑并没有如同他想象中一样到来。事情虽说大家都知道，但普遍还是同情这个比较优秀的班长，甚至还有人说程晓羽胜之不武，因为没人看见他们的节目。 程晓羽对李砾伟到没有什么报复的欲望，虽然他是一个天蝎座，但是一头狮子是不会记住一只向他挑衅的蚂蚁的。 李砾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和渺小画上了等号，如果他回头还会发现程晓羽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这个时候的他，在座位上坐如针毡，但还有两节课的时间才到放学，李砾伟第一次如此害怕下课铃响，整个一节课都在心惊胆颤中度过。他都想好了，一下课他就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这个十分钟对他来说是目前人生中最漫长的十分钟了。 下了课，李砾伟虽说趴在课桌上假睡，耳朵却是听着四周的一举一动，稍稍靠近的脚步声都会让他紧张，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和隐隐的笑声，他都觉得是针对自己。直到上课铃响，他才假装刚醒，揉了揉自己涨红的脸。 王鸥则喜不自胜，因为他将成为第一土豪，当然是校园贴吧里的。贴吧里现在已经吵成一片，黑幕的水贴占了整个版面。问题主要集中在没人看见过程晓羽他们表演了什么，有人甚至猜测程晓羽故意将自己的节目拖到了最后，让别人看不到优劣，然后贿赂了纪老师。然后贴子下面纪老师的支持者骂声一片。也有人说程晓羽是绑上了夏纱沫和陈浩然的大腿混过去的，并有板有眼的分析了其中的合理性。 王鸥也发了贴子“据知情人事透露，纪老师是跟随程某三人去了练习场地看了表演，然后被程的霸气演奏所折服，当即拍板，这个节目要上的。”然而回复里嘘声一片，一看王鸥的积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知道这货肯定就是知情人士。贴子里就从一片嘘声转变成了人参公鸡。却没人相信这是最接近真实的情况。 这一切都与程晓羽没有半点关系，他既不在意李砾伟是否会兑现自己的赌约，也不在意王鸥贴吧的积分翻了多少倍。他今天带了新的谱子，打算晚上排练，虽然这首曲子相对来说非常简单，但却是首男女对唱的歌曲，他对夏纱沫有信心，但他对自己没有。 放了学，李砾伟如丧家之犬般逃出了教室，往昔这个时候他都在和顾漫婷在班级里秀恩爱。 程晓羽收拾了书包和夏纱沫并肩走在陈浩然背后，等出了学校，陈浩然的脚步也会越来越慢，直到三个人走成一排。 到了灯火森林，程晓羽拿出了新歌的谱子发给另外两人。陈浩然看了谱子，皱起了眉头道“这歌也太简单了吧？” 程晓羽却说“一首歌的好坏，并不能以它的演奏难度来衡量。我觉得这样和前面的曲子搭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繁复到简单，激昂到平淡，都是美的曲子，不能这样轻易地划分好与不好。” 陈浩然也不反驳只道“那先试一下看看效果，如果我觉得不合适，我就会拒绝。”程晓羽对这点却没有一点担心，他精挑细选的歌，怎么可能会有不好的？ 夏纱沫到是对程晓羽言听计从，只是问“这是首男女对唱的歌吗？那谁来唱男声啊？” 程晓羽笑了一笑说“当然是我啊。” 夏纱沫居然难得的也笑了“早就想听你唱歌了，一直没好意思提呢。” 黄勇也在插嘴道“哟，您也会唱歌啊，这得仔细欣赏下。”他十分清楚程晓羽在这个乐团中的地位，也知道他的音乐素养不容小觑，因为平时都是程晓羽指导另两个人，他自己也就一些吉他的演奏问题询问过程晓羽，回答的结果让他觉得受益匪浅。 程晓羽当下却是有点尴尬道“别报什么期望，我只是理论家，道理懂很多，却没怎么练过，不过我相信会越来越好的。”说着他走到电子琴前面开始弹前奏。 一泓清泉般的舒缓琴声就淡淡的飘荡在地下室里，程晓羽能用这破烂电子琴弹出这般的效果也是殊为不易，因为这地下室没有音响，所以就算把合成器搬过来也没用，程晓羽也只能将就这先练着，好在这对排练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虽说这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歌曲，但实际上程晓羽的唱词并不多，主要是有些和声两人需要些磨合，而整首歌的难点都在女声上面，这也是程晓羽有勇气演唱的原因。 ------------ 第七十七章 一个乐团的诞生（8） （先更旧版） 陈浩然握着鼓槌的手粘满了汗水，马上就要轮到他们上台了，在这之前他不过在几十人的小酒吧表演过，而且在漆黑的酒吧，也很少有人能注意到坐在爵士鼓后面的他，他刚才拨开幕布看台上，偌大的舞台被聚光灯照的纤毫毕现，泛着油光的木地板甚至能反射强烈的光，台下黑压压的一片，连过道里都站满了人，看都看不到尽头。他放下幕布，看见没心没肺的程晓羽还在摆弄他的合成器，心情就奇迹般的安定下来，天塌下来先压死个高的，反正有人顶着，想到这里手心的汗也不在往外冒了。 夏纱沫倒是不怎么紧张，手上还拿着歌词，回忆程晓羽告诉她的演唱难点，她不能出一点点的差错，在这样高难度的演唱里，一点点错误都会毁灭整个演出。她不能让程晓羽倾注了那么多心血的表演失败，她要所有人都被这样的音乐震撼。 程晓羽正在和复旦大礼堂的音响负责人交流，合成器需要直接接线到音响上面，由于下午他没来最后的彩排和协调，只能临时和音响负责人沟通。当这个五十岁的大叔终于搞明白这玩意不是电子琴不能自己发声的时候，程晓羽他们前面格致私塾的踢踏舞表演已经临近尾声。显然这个精彩的舞蹈又掀起了一阵高潮，当踢踏舞的演员谢了幕如潮水般的向后退时，就有几个学校组织的学生帮陈浩然把架子鼓朝舞台上抬。程晓羽的合成器也被搬了上去放在琴架上，只是线还没接好。夏纱沫脱了羽绒服朝麦克风走去。 隔着厚重的幕布程晓羽听见了许沁柠悠扬的声音“看完了格致私塾精彩的踢踏舞表演，嘉俊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的好看，我刚才在台下都有上去跳两下的冲动。” “那现在我们四校联合元旦汇演也快接近尾声了，嘉俊你觉得最佳节目会花落谁家。？” “这次优秀的节目非常多啊，比如刚才格致的踢踏舞，比如上高的合唱《华夏颂》，还有沁柠你们学校的歌舞剧《猫》都相当的精彩，但我觉得能获得最佳节目的还是我们学校苏虞兮的钢琴独奏《钟》，台下的观众们你们说是不是？”陈嘉俊的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了潮水般的应答声“是。“字的喊声几乎要掀翻复旦大礼堂的屋顶。 许沁柠惊讶的“哇。”了一声道“苏虞兮的支持者这么多啊！我也是苏虞兮的粉丝，希望她能获得一个好的支持率，那接下来这个节目也是你们学校的。” “是吗？能告诉我是什么节目吗？沁柠？”陈嘉俊假装好奇的问。 许沁柠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礼堂“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名字:罪恶王冠，拔剑曲与黄浦江。” “下面有请复旦附中高三（2）班的，陈浩然、夏纱沫和程晓羽表演。” 深红色大幕缓缓拉开。 这个时候程晓羽才匆匆从台下往台上跑，礼堂的音响师不知道该怎么接线，程晓羽没办法，上了台又下去接线。 程晓羽急匆匆的从后台上来朝台中央合成器走去的时候，根本没发现穿着蓝色晚礼服的许沁柠正好在往后台走。然后悲剧发生了，再一次他在复旦大礼堂的舞台上摔了个狗吃屎，一声巨响就是他精彩表演的开场，崭新的黑色西装印了不少灰尘的痕迹。 台下又是笑声响起了一阵，喧闹声也大了起来。 程晓羽回头看了看拌倒他的许沁柠，正在幕布后优雅的朝他竖起了中指，程晓羽苦笑一下，刚打算爬起来，夏纱沫就赶紧从话筒前走过来，扶他起来，顿时有修养的中学生们，掌声响的异常热烈。当然程晓羽知道大部分掌声应该都是给夏纱沫的。 夏纱沫扶着程晓羽走到合成器旁小声问了句“没事吧？” 程晓羽笑道“没事，我们要让他们感受不一样的世界。” 夏纱沫点点头，迈着细碎的步伐朝麦克风走去，她从来没穿过高跟鞋，还有点不适应。这下台下炸锅了，开始所有人都注意出洋相的程晓羽身上去了，现在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聚光灯下闪耀的夏纱沫身上，穿着高跟鞋的夏纱沫差不多一米八，流光溢彩的珍珠白旗袍上秀着细长的红黑色双龙抢珠，那两颗珠都是拇指大的珍珠在肩头闪烁，裙身上还有淡蓝的云纹，高开叉的缝隙里露出穿着白色丝袜的大长腿，镶嵌着亮片和小粒珍珠的蕾丝下摆放肆彰显着无比的雍容华贵，JIMMYCHOO的水晶鞋在这个时候更是相得益彰璀璨夺目，而这一切都被夏纱沫绝美的脸遮盖了光芒。 这个时代画着眼泪妆的夏纱沫简直就是核弹一样投放进了所有人心中。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双马尾配着这修长的身段精致的容颜只有两个字“无敌。” 等夏纱沫就位，台下又是一阵掌声响起，四处都是交头接耳的声音问这个复旦附中的女生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复旦附中的学生更觉得莫名其秒，学校里从来没有一个似乎能和苏女神媲美的女孩啊，这夏纱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高三（2）班的学生则震惊了，这是夏纱沫吗？？完全不像啊，这不可能是哪个羞怯而又不修边幅的夏纱沫啊。 这个时刻夏纱沫用手轻轻握住了话筒架，像极了希腊神话里高举神圣权杖的女神雅典娜，那散发的光芒没有人能够直视，也许是舞台的灯光打的台过耀眼，也许是夏纱沫的穿着太过耀眼，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不是一个简陋的高校元旦汇演的舞台，这是有着宏大场景的央视晚会。 然后在圣光里，程晓羽举起了右手，陈浩然知道，这是叫他起节奏。 先是密集清脆的镲声，紧接着程晓羽合成器录制的交响乐团般华丽的演奏声切进来，几声飘渺的吉他拨完，鼓的声音骤然加快加重，夏纱沫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就这样突兀的在云罩雾拢中拔鞘而出，然后整个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挤满了人的礼堂只能感觉自己被攥紧的心脏，配合着夏纱沫的声音在跳动。 诶~~~~~~~一个连续飙的高音长音节就这样轻易颠覆了整个世界。 在接着清澈的如泣如诉的声音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废弃之墟依旧美丽 我一直在这守候你归来 紧握着那支勿忘我 这仿佛是笼中之鸟一般 究竟如何才能触碰到你的内心 我需要你变得比任何人都坚强 我释放我的灵魂让你听见我的歌声 雨滴化作了我的泪水 风带来了我的呼吸和故事 ....... 那支勿忘我，你所给我的那一支，就在这里。 整个演唱高潮迭起，一直在燃烧着所有人的灵魂，像一波接一波的浪潮把人从谷底抛了起来，越抛越高，你转头朝下看，那咆哮的浪花像没有尽头，带你朝望不到头黑暗狂坠，这种紧张不是对未知的害怕，而是想要战斗的刺激，想要征服这没有边际的世界涌起的喷薄而出的快（）感。 一曲完毕，所有的人都没能反应过来，还在随着音乐在幻想的世界突进狂飙，还能感受到暴风骤雨的大海上压抑的黑云，滔天的巨浪。然后阳光进来了，如清泉般的钢琴声缓缓的飘荡在疾风骤雨的大海上，风浪平息了，乌云四散，郁郁葱葱的陆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划着竹排的渔人，带你走进平缓的黄埔江。带你进入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小渔庄。所有躁动的心都被温暖的甜美悄悄抚平，所有燃烧着的热血都随着细雨般的声音静静熄灭。 ------------ 第七十八 一个乐团的诞生（9） 崔媛媛温热的手指点在程晓羽脑门上，叫他倍感亲切，下意识的就解释道：“以前在旧金山我和妈妈相依为命，那时我妈妈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很多事情都需要我去做。所以必须得成熟一点啊！在镁国那种地方，你要什么事情都顺从，都不抗争，那就只有被那群鬼佬欺负咯。”他耸了耸肩膀，“他们会在上体育课的时候用篮球扔你，会在你经过的时候故意踩你的脚，会冲着你做眯眯眼嘲笑你是个夏国人，甚至要你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演功夫，如果你不表演几个耍猴的动作逗笑他们，就会推你。这种事情发生了你告诉家长，家长去学校告状，只能让你的处境更糟糕。直接告诉老师也没有用，因为老师根本就不会管。在那样的环境下，你必须得思考，怎么样才能活得没那么难过...” 程晓羽口气很无所谓，却令崔媛媛愈发倍感心酸，她收敛笑容，迟疑了一下，轻声问：“看样子你在镁国过得并不好？” “嗯，也没有不好吧！习惯了也就还好吧！生活嘛，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苦恼，用篮球扔我的黑鬼他有个吸毒的母亲，踩我脚的墨希哥小卷毛经常被他的酒鬼老爸胖揍，朝我做眯眯眼的女生，她自己缺了牙齿，还很胖，无论男生和女生都不喜欢和她玩.....我也不是不怜悯他们，主要是我不这么想，老是自怨自艾的话，估计早就崩溃了吧！”程晓羽笑了一下，“其实也不是没有崩溃过，但后来发现世界也不并不是只有尖锐的棱角，也会有令人感激的温柔以待.....”程晓羽真诚的微笑，“就像遇到崔老师，我就会很开心，这个世界仍然值得被我珍惜.....” 崔媛媛凝视着程晓羽眼眶里一下就浮动起氤氲的雾气，像是快要下雨的湖，她闭眼又合眼，像是在压抑着想要冲出眼眶的泪意，在沉默中坚持了好一会，才将手放在了程晓羽的肩上，严肃的说：“也许我不该问，可我觉得你在苏家过得并不愉快，是什么情况你可以跟崔老师说，崔老师一定想办法帮助你......” 见崔媛媛一副要竭尽全力帮助他脱离魔掌的表情，程晓羽心知崔媛媛误会了，他摆了摆手说道：“崔老师，你误会了。我现在过得非常好。” 崔媛媛却满腔狐疑的问：“是吗？你不会是觉得苏家有钱有势不敢跟我说吧？”她搂住程晓羽，轻抚着他的背，柔声说道，“放心吧！程晓羽，崔老师会保护你的！” 闻着崔媛媛身上散发出来的香甜木兰花气息，感受着温热的指尖划过他的背，程晓羽却尴尬到动都不敢动一下，他哭笑不得的说道：“崔老师，你真的误会了。周姨.....也就是我后妈，真的对我很好。” 崔媛媛双手抓着程晓羽的胳膊，认真的问：“那你为什么连钢琴都没有？” “我的琴房还在修呢！”程晓羽回答道，见崔媛媛还是不相信，他又解释道，“苏虞兮，也就是我妹妹，一直对谁都很冷漠，就连她爸妈也拿她没办法，所以我才会暂时没有钢琴。” “那你以前为什么总是一副意志消沉伤心绝望的模样？” 程晓羽闭上了眼睛，吐了口浊气，才重新睁开眼睛，凝视着崔媛媛那张甜美的面容，他清楚这个时候说出他的经历，会博取很多爱与同情，可他一点也不想消费母亲和那个孱弱的自己。于是他轻声说道：“崔老师，人时长会在重重叠叠自己构筑的迷宫里走不出来，苦钻着牛角尖，希望能找到一个答案。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没个问题都会有答案啊~有些人想不明白，就会变成一个古怪的人，有些人有一天终于顿悟，也就会觉得云淡风轻了。”他挠了下后脑勺的头发，笑着说，“只要能想明白就好，至于是什么事情，并不重要......” 崔媛媛在与程晓羽的对视中陷入了思考，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自我解嘲的笑了下说：“没想到我一个大人，有些事情还没有你看得透彻。” 程晓羽笑，“那也挺好的，说明崔老师的人生一帆风顺，没有遇到什么波折。” 崔媛媛松开抓着程晓羽胳膊的双手，“夏纱沫的事情我答应了。你好好排练，我很期待你在选拔演出上的表现.....” 程晓羽微微鞠躬，“谢谢崔老师。” “不用谢。”崔媛媛抬手揉了揉程晓羽的头发，用春风般暖融融的语调说道，“反正有什么事情务必麻烦我哦~” ———————————————— 在经过教室后面窗户的时候，满头大汗的程晓羽冲着窗户边的夏纱沫比了个“OK”的手势，见夏纱沫扶着眼镜冲他浅笑，程晓羽心中略有些愧疚，可他自觉这是最好的解决的方式，也不会给夏纱沫带来任何麻烦，便也冲着夏纱沫笑了笑。 等坐回座位上时，他写了个条子给王欧，叫王欧等下课他和夏纱沫走了以后，戴上假发坐到夏纱沫的位置上去，还叮嘱了王欧千万别让夏纱沫知道。王欧问他为什么，程晓羽稍作解释，还告知有崔老师托底，王欧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三节课下课，陈浩然先出了学校，程晓羽和夏纱沫去拿了自行车，没走多远就赶上了正慢悠悠走路的陈浩然。三个人一边讨论着排练需要注意的点，一边快速向着酒吧的方向走。到了“灯火森林”，一分钟都没有耽误就开始了排练。 六点的时候，程晓羽的手机和夏纱沫的手机闹铃同时响了起来。程晓羽先停下了手，关掉放在键盘上的手机说道：“summer，你快点回去吧~” 夏纱沫转头看了程晓羽一眼，先是感激的说了声“不好意思”，取下吉他，跑到了墙边，拿起书包背在肩上，又挥手说了“再见”才向着楼梯走去。 程晓羽喊道：“路上注意安全。” 夏纱沫停住脚步，回头“嗯”了一声，“噔、噔、噔”上了楼梯。 程晓羽看向了陈浩然说：“我们继续？” 陈浩然没有说话，只是挥起了鼓槌....... ———————————————————— 晚上回家，王欧给程晓羽打了电话，描叙他第一天戴假发装夏纱沫糟糕的心路历程。程晓羽自然是安慰加许诺，又提了国庆文艺汇演后请他们一起吃“L'Atelier de Joel Robuchon”的事，王欧在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自从和李梓轩打了女装跑圈的赌之后，一切都莫名其妙的顺遂了起来。第四节课自习课，章老师一般都是来看一眼就走，没事的话放学都不会过来。王欧戴着假发坐在夏纱沫的位置上，从来没有被发现过。 排练也异常的顺利，不仅把第一首歌排得毫无瑕疵，第二首歌也进入了日程。出乎程晓羽的预料，第二首演奏难度高不少的老歌，反而更能让夏纱沫和陈浩然进入状态，进展相当之快。 转眼到了星期五，明天就是全校的节目选拔时间。 放学后的排练快要到夏纱沫的回家时，程晓羽在一遍演唱结束以后，挥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陈浩然拿着鼓槌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疑惑的说：“这么早？” 夏纱沫也抱着吉他看向了程晓羽，问：“今天不排了吗？” “不排了。”程晓羽摇头，“我们还有一件大事情没有解决！” 夏纱沫愣了一下，“大事情？” 陈浩然也皱着眉头，不解的说：“大事情？” 程晓羽微笑，“我们这个乐队......还没有名字啊！” ------------ 第七十九章 一个乐团的诞生（10） “不关我的事~~~”陈浩然挥了下鼓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程晓羽早已经习惯了陈浩然的傲娇性格，笑嘻嘻的说道：“别这样啊！小然子，好歹提供点意见！” 陈浩然皱了皱眉头，“什么小然子啊！难听死了！” “小然子挺可爱的啊！”程晓羽笑着说，“你也可以叫我小羽子！” 陈浩然翻了个白眼说道：“算了吧！我可不是太监，要当太监你自己当....” 程晓羽灵光一闪说道：“欸~那你说我们的乐队叫做‘皇上吉祥’怎么样？” “呵~”陈浩然抚了下脸，“什么玩意啊！程晓羽，你跟太监杠上了是吧？知道不知道只有太监之间才互道吉祥，而且只有上午见面道吉祥，下午晚上的话就该说“辛苦”了，皇宫里规矩大着呢。跟皇上请安说‘吉祥’，估计你只有当场被杖毙的份。” 程晓羽作为一个香蕉人完全不尴尬，理直气壮的说道：“可能是我清宫戏看多了吧！被什么《还珠格格》的之类误导了。不过太监不太监的无所谓，我起这个‘皇上吉祥’这个名字是为了表达一种反抗精神，对当下这种唯成绩论的反抗，对千年来根深蒂固的顺从教育的反抗，对学生和孩子有限自由的反抗。这体现了一种夏国青少年的迷茫和矛盾，深爱自己国家文化的同时，又被西方的艺术所打动和洗脑，他们向往自由又被条条框框所约束.....”看见夏纱沫一脸茫然，陈浩然像是在看白痴一样看着他，程晓羽停下了慷慨激昂的解说，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那应该叫‘皇上Morning”......” 程晓羽点头说：“对哦！‘皇上Morning’乐队，好像也行！” “别逗了，Gun N' Rose（枪花）、Nirvana（涅槃）、BLACK SABBATH（黑色安息日）、Led Zeppelin（齐柏林飞船）这种名字才酷好不好！”陈浩然严肃的摇头，“‘皇上Morning’一点都不酷，一点也不摇滚.....” 程晓羽心想：你不是说不关你的事情吗？怎么提意见提得比谁都来劲。心中这么想，话是不敢说的，陈浩然小心眼的很，真要说了怕是要炸，于是他转头问夏纱沫，“summer，你觉得‘皇上Morning’怎么样？” 夏纱沫摇头，“我没什么意见。”顿了一下，她又小声说，“只是感觉不太好听的样子。” 程晓羽点头，“那这个名字就PASS了，我们就换个酷的，Toolmaker？”他看了看陈浩然又看了看夏纱沫，问道，“怎么样？” “Toolmaker？”陈浩然皱着眉头说，“‘工匠乐队’？” “不是，是‘工具人乐队’！”程晓羽意味深长的说，“我们是一群没有灵魂的工具人~！借着‘音乐之神’来表达我们的思想！” 陈浩然摇头说：“没有那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夏纱沫点头，“好像是~~~” 程晓羽挠了挠头发说：“我可能起名无能吧！你们也来两个啊！” 陈浩然脱口而出的说道：“Lonely Ghost！怎么样？” “孤魂？野鬼？”程晓羽问。 陈浩然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嘴角却稍稍向上扬着。 “可是可以！”程晓羽撑着下巴说，“但是好像有个乐队叫这个名字吧？而且起这种名字得玩重金属，我们可是正能量的校园乐队！” 夏纱沫再次点头，“也是。” “那叫‘Bragg Grating’？”陈浩然说。 程晓羽一脸懵逼，“啥玩意？” “没文化~”陈浩然翻了个白眼说，“布拉格光栅！” 程晓羽也翻了个白眼说：“我是真没文化，‘布拉格光栅’是个什么东西啊！” 陈浩然咳嗽了一声，解释道：“布拉格光栅是一种周期性，作为波长选择镜的微结构。当光谱光源被注入到光纤后，只会存在非常窄的光谱。只有布拉格波长的光会被光栅反射，剩余的光波将继续通过光纤到下一个光栅，并且没有任何损失。布拉格光栅是一种对称性结构，因此其将继续反射无论光波是从哪一个方向通过.....” 程晓羽抬手揉了下太阳穴，一脸“我没有听懂，但我大受震撼”的模样说道：“这个名字实在太装逼了！” 陈浩然不满的说道：“那你们想，我也想不出来什么名字了！” 程晓羽看向了夏纱沫说道：“summer，你也说两个呗！” 夏纱沫摇头说道：“我不行，我起名无能。” 程晓羽笑，“随便说两个。” 夏纱沫摇头加摆手，十分为难的说道：“我真不行。” “欸~~~”程晓羽叹了口气，左顾右盼了一下，“要不我们去辉和路上走一走，找看看有什么灵感？”他先站了起来，“就当休息一下耳朵......” 夏纱沫点头，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吉他。 陈浩然说是不关他事，却也放下鼓槌，站了起来，跟着程晓羽向楼梯口走了过去。 程晓羽走到楼梯口，转身时见夏纱沫什么也没有拿，又说道：“summer，你把书包带上，等下就不用回来了。” 夏纱沫“哦”了一声，慌慌张张的跑到椅子边先把吉他装进琴袋，走到墙边放好，才提起了书包，背在了肩膀上。 看到那个沉沉的书包一下就把夏纱沫孱弱的肩膀压得有点弯，程晓羽有些心疼，想起夏纱沫看书的时候姿态也不是特别好，他很想把自己那个只带矫正姿势的MIKIhouse书包给夏纱沫，可直接这么说夏纱沫肯定不会答应，程晓羽就开始思忖起别的办法来。 等上了楼，程晓羽便看见黄勇和另外几个工人正在对酒吧吧台进行改造，而陈景隆正站在外面注视着那个亮着彩灯的“灯火森林”招牌满脸依依不舍。 三个人走出了酒吧，夏纱沫去推自行车的时候，被惊醒的陈景隆转身看向了三个人，笑着说：“今天这么早啊？” 程晓羽点头，“今天我们有大事情要商量，所以提前结束练习。” “什么大事？”陈景隆饶有兴致的问。 “给乐队起名字！”程晓羽说。 陈景隆瞟了陈浩然一眼，对方像是没有看见一眼，他便笑着说道：“这确实是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因为乐队的名字是这个乐队的注解，它和乐队的风格和方向是休戚相关的。大多数熟悉摇滚的听众，一般能从乐队的名字大致感知到你们是个什么样子的乐队。并且当你们稍有名气以后，这个名字也和你们的音乐质量以及品牌密切相关，所以真的要特别慎重。”他摸了一下旁边的“灯火森林”灯牌，“要不然以后想要改名字都很难了......” 程晓羽点头，“谢谢您的指导，隆哥。” 陈景隆拍了下程晓羽的胳膊，“我怎么老觉得你小子说话阴阳怪气的？” “啊~！？”程晓羽疑惑的说，“有吗？我刚才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好吧！好吧！”陈景隆点头，“记得，起名字要起简短一点，好记的。千万不要起什么‘虞美人不会盛开在忒修斯之船’，‘星光照耀着黑暗世界中唯一的花’.......要不然在别人问起你们乐队名字的时候，不是你尴尬，就是对方尴尬。你们乐队叫什么名字？虞美人不会盛开在忒修斯之船！对不起，叫什么名字？虞美人不会盛开在忒修斯之船。哦！虞美人什么船？.......要不就是你们在台上表演，乐迷在台下疯狂的摇头，然后因为你们的名字太长，不得不喊简称‘虞开船’，‘虞开船’......我想台上的你们，心情一定会很平静.....” 程晓羽很是窘迫的说道：“这我还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会起‘虞美人不会盛开在忒修斯之船’这么无厘头的名字！” 陈景隆“哈哈”大笑，“那为了预祝你们乐队成立，国庆来酒吧搞个表演？” “国庆肯定不行！”程晓羽笑，“下次一定。” 过期氟西丁 ------------ 第八十章 一个乐团的诞生（终） ------------ 第八十一章 状况百出的初登台（1） 夏纱沫踩着自行车消失在日暮里。 程晓羽站在长条石凳前，陈浩然坐在长条石凳上，两个人十分默契的一言不发。他们就这样注视着咸蛋黄一样的夕阳掉入了高架之下，慢慢沉入城市崎岖又方正的天际线。 城市在黄昏与夜晚交换之时，格外喧闹，汽车如海潮般的流动声，间杂其中的喇叭声，偶尔还有小孩子的叫喊声冲破涌动的声浪，如铃声落在耳膜之上。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凝望着路灯点燃了人间光焰，天幕沉沉，笼罩万家灯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浩然的裤袋子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眼短信，便站了起来对程晓羽说：“走，去我哥酒吧吃饭。他今天找了个厨师，刚好试菜.....” 程晓羽也没有客气，应了声“好”，两个人并肩向着已经半关的校门口走去。这一路他们没有聊有关“爵士鼓”的事情，而是陈浩然问起了镁国小孩打鼓的水平怎么样之类的闲话。 走到“灯火森林”的巷子口时，程晓羽发现门口那块连他都已经熟悉了的招牌，已经被卸了下来，换上了一面长长的印着“灯火森林”小篆的红幡旗。没了那闪烁的灯光，小巷里显得灯光幽暗，只有几盏路灯如烛火。 陈浩然抬头看了眼那面在晚风中飘扬的旗帜，疑惑的问：“你真觉得这样能行？” “还不够吧~”程晓羽也看向了那面长条状的红幡旗，“还得让你哥在屋檐下吊几串红灯笼，最好还在屋檐上盖点青瓦，把屋檐改成那种很夏国味的款式，门口摆两株迎客松，挂个布帘子，就差不多了。” 陈浩然扭头看向了程晓羽，“你对装修也很懂？” 程晓羽笑了下说道：“在旧金山，我们夏国菜卖不过日夲菜就是因为不会营销，日夲菜未必有夏国菜好吃和博大精深，但日夲店铺都会装修得特别有日式风情，服务员也都会穿上和服，让外国佬以为日本菜特别的高大上，所以在旧金山日料卖得贵的多，也比较赚钱。在造噱头这点上，日夲人还是有真材实料的，属实把‘仪式感’这种东西给玩明白了。而在文化这方面，我们夏国缺乏自信太久了，不管什么都认为是洋鬼子的好，所以才会有中西餐厅，club、pub、bar无法区分的酒吧，导致很多东西都不伦不类。我肯定将来这方面会精细化、专业化......”顿了一下，他说，“不过，我们夏国人还是有些小聪明，旧金山的日料店基本都是我们夏国人开得！” 陈浩然听得云里雾里，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懂，这些东西你跟我哥哥说去。” 程晓羽笑着点头，和陈浩然一起进了酒吧。 酒吧舞台那边的灯开着，此时陈景隆请来的川省厨子已经做了一大桌菜，除了陈景隆在，还有他的一些朋友，围着两张桌子拼成的大桌子坐了一大圈，除了菜，还摆满了啤酒。 陈景隆招呼他和陈浩然过来吃饭，但陈浩然显然对他哥哥的那些朋友不怎么感冒，拉着程晓羽去厨房开了小灶。陈景隆也没有勉强，两个人坐在厨房边的小桌子吃得也蛮开心的，就是他如今的身体还不怎么适应辣椒，即便程晓羽前世可以说是无辣不欢，却也承受不了川菜的辣度。 陈浩然作为地地道道的尚海宁，自然也不习惯。两个人都被辣得够呛，喝了好几罐可乐。 吃完饭，程晓羽跟喝得正酣的陈景隆打了声招呼就准备走，结果还被喝高了的陈景隆拉到桌子上向一圈朋友介绍了一番，说他是镁国回来的天才乐手。 一群朋友起哄要程晓羽来一段，他还想着怎么推脱，就被黑着脸的陈浩然从酒桌上扯了出来，送到了酒吧外面。 “不用理会他们！”陈浩然没好气的说，“都是群狐朋狗友，没几个靠得住的......” “对于‘朋友’这个词汇没必要这样苛刻。”程晓羽笑了一下，摇着头说，“真要说起来，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所以不需要靠别人才最重要。” 陈浩然满脸若有所思。 “明天见。”程晓羽挥了下手，背着书包向着巷子口小步快跑，他已经看到了老陈开着保时捷等在了巷子口。 等坐上车，看着陈浩然的背影，程晓羽觉得有些奇怪，忽然间，陈浩然就对自己就亲近了起来，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猜测也许是因为“再见妈妈”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名字。毫无疑问“妈妈”都是他们的痛点，包括夏纱沫。只不过他和陈浩然是想再见到妈妈，而夏纱沫的内心应该是想跟母亲说“再见”，挣脱她的怀抱，成长为自己。 想到这些，程晓羽觉得没有比“再见妈妈”更好的名字了。其实叫什么名字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作品，名字起得在天花乱坠，没有好作品就毫无意义。乐队从来不是因为名字被人记住，而是因为作品。 他前世的乐队叫“罪恶王冠”这么吊炸天的名字，不一样什么名气都没有？程晓羽清楚这一点。 没多久保时捷就上了高架，车速快了起来，他扭头看向了车窗外，高耸楼宇间的霓虹拉出了一抹流光，在依稀中他仿佛看见了渐渐重叠在一起的熟悉面孔...... ———————————————————— 终于到了星期六，进行节目筛选的关键时刻。 程晓羽丝毫没有紧张感，反而睡得格外的香，大早起来神清气爽。周末苏虞兮不用去学校，只有他一个人去，想到苏虞兮的节目不用筛选就能直接上，程晓羽还颇感遗憾，即便只是不太重要的舞台，他也还是挺期待能看到苏虞兮的表演。 等到了学校，王欧比程晓羽他们还要紧张，程晓羽刚坐下就问他有没有问题。中午去“余记”吃盖浇饭的时候，又一个劲的给程晓羽他们打气，那架势恨不得代替他们上场。 筛选是下午两点半在学校礼堂开始，为了迁就周六还有课上的高三学生，高三九个班的节目全都放在了最后面，因此程晓羽他们完全有时间上三节课。 周六补课，下午只上三节课，放学后，程晓羽就和陈浩然、夏纱沫、王欧直奔红砖楼后面操场边的学校礼堂。 大概是放学比平时早的缘故，不少人放了学都没有回家，有些男生踢着足球往足球场跑，有些男生拍着篮球嘻嘻哈哈的去了篮球场。一个足球场不够，就那书包横着摆门，踢小场。篮球场有好几个，也还是不够，于是学生们就各自打半场。转眼间足球场和篮球场就都被学生们占满了，叫喊声、拍球声响彻云霄。 去往礼堂的水泥路隔着篮球场一排绿意盎然的栾树，簇新的学校礼堂就在另一侧。程晓羽登上水磨石台阶的时候，看到和兴高采烈去踢球、打球的男生们不一样，去大礼堂的高三学生就特别无精打采。 此时已经有不少穿着舞蹈服、合唱服还化了妆的低年级学生正在朝外面走，其中还有穿了越剧服戴着凤冠的学生，相比一群看上去什么也没有准备的高三学生来说，他们就专业多了。 程晓羽他们逆着不算多的人流，推开玻璃门，穿过面积颇大的门厅，从开着的防火门进入了礼堂。礼堂的大灯全开着的，温暖的黄光将偌大的空间照得亮堂堂的。礼堂后面一排排红色的崭新座椅全空荡荡的，只有前排坐了一些穿着各种表演服的学生，人数比程晓羽想象的要多不少，从杂乱的坐法上看，应该是一些表演完了还没有走的低年级学生。 而舞台上穿着白衬衣的复礼合唱团在登台，几个男生正把不锈钢阶梯抬到了舞台中央。一排老师则坐在舞台下方的主席坐上交头接耳。穿着连衣裙的崔媛媛站在主席座的位置，冲着合唱团的人指指点点的在说着什么。 程晓羽提着吉他沿着台阶向下走，走到礼堂前面正准备找位置坐下，就看见纪梦芸和罗慧珍从穿着白色飞天舞蹈服的人里冒了出来，冲着程晓羽挥手喊道：“程晓羽，坐过来啊！” 这一声喊在寂静的礼堂引发了不少人侧目，就连崔媛媛也回头看了他一眼，冲着他微笑了一下。 程晓羽推了下眼镜，还是带着夏纱沫、陈浩然和王欧向着纪梦芸和罗慧珍走了过去，不过他并没有选择和她们坐一排，还是坐在了她们后面。他将吉他放在旁边座位上刚坐好，纪梦芸和罗慧珍就迫不及待的回了头。 纪梦芸冲程晓羽愉快的说道：“我们等了这么久现在还没有走，就是等着看你弹吉他呢！”她压低了声音，“不只是我，因为那首《rain》还有好多女生都留了下来想看你表演！” 程晓羽也注意到跟着纪梦芸回头的还有好几个女生，她们都在偷瞄着他窃窃私语。没想到就已经有粉丝了，这叫程晓羽有些意外，于是他笑了一下说道：“可我今天不会弹吉他啊！” “啊？”纪梦芸惊叫道，“不会吧！？” 程晓羽做了一个弹奏钢琴的手势说道：“我今天弹琴。”他指了下夏纱沫说，“这才是我们乐队的主唱兼吉他手！” 夏纱沫红着脸颊小声说道：“你们好。” 接着程晓羽又指向了陈浩然，“这个帅哥是我们乐队的鼓手，陈浩然。” 纪梦芸和罗慧珍都看向了陈浩然，罗慧珍冲着陈浩然眨了眨眼睛，“呵呵”一笑说道：“陈浩然高三的年纪第一我们肯定认识啊！我们班都有女生喜欢他呢！” 陈浩然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台上还在排队形的合唱团。 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王欧举手自我介绍道：“我是乐队的摄影师~~~” 纪梦芸只是瞥了眼王欧，马上就看向了程晓羽，问道：“你们还真组了个乐队啊！” 王欧把手放下，摸了摸他的刺猬头。 程晓羽点了点头，“是啊。” “哇~~~”纪梦芸鼓起了掌，“好期待啊！” 就在这时，李梓轩、顾漫婷、姜烁明还有同班的好几个男生女生也来了礼堂，姜烁明手中还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个NIKE的篮球。不少低年级的学生都站了起来跟李梓轩打招呼，这其中包括廖嘉文和洛欣，作为学生会副主席，李梓轩在复礼还是有些人气的。 程晓羽倒是无所谓，可看到这场面，王欧脸都绿了。 一群人走到了程晓羽后面坐下，李梓轩还不咸不淡的说道：“今天就让我们看看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 第八十二章 状况百出的初登台（2） 程晓羽回头看向了冲他大放厥词的李梓轩，星期六上课可以不穿校服，今天李梓轩穿了一身三道杠的蓝色运动服，胸前印着一排白色的英文字母，头发也抹了发油，帅气的像是《灌篮高手》里的仙道。而坐在他身边的顾漫婷则穿着浅蓝色的印花连衣裙，胸前缀着红领巾般的白色蝴蝶结，耳边还别了一枚篮球发卡，着实有点小清纯甜美。 两个人并肩而坐，就像是在演校园偶像剧，超有CP感。程晓羽心中叹息，对比一下王欧校服有点脏，脸颊长着青春痘，发型活像樱木花道，也难怪王欧脸都直接绿啦。 程晓羽心想就你这形象人家顾漫婷肯定看不上你啊！不过他还是满理解王欧为什么特别喜欢和李梓轩杠。 在高中他虽说算不上边缘角色，却也平平无奇。对那种成绩又好，运动又棒，还浑身名牌叱咤校园的高富帅同学也是羡慕嫉妒恨，然而不管他怎么想，又怎么觉得自己有思想，有文化，且特立独行独自清醒。在现实生活里，长得帅的男生就是受欢迎，没有人在乎他有多么丰富的内心世界。 对他来说打击最大的一次，就是自己在班级里有点小心仪的女生，只是和高富帅同学说了句话便直接红了脸的花痴模样。这让他对女生很幻灭，明白了自己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希望中的虚无景象。实际上绝大多数女人都和男人一样是看脸的生物。这让他很长一段时间缺乏自信，觉得自己不够帅。实际上他长得还算可以，只是比起那些一眼就能惊艳他人眼睛的男生来说，还是有一道坚不可摧的壁。 后来在看脸的世代，他时长会怀疑，如果自己长得足够帅，那么他们的乐队会不会或得成功？ 答案其实是肯定的，只要足够帅，就一定能。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也沮丧过。 但后来又反思自己，究竟追逐的是成名，还是追逐的是音乐。 答案也是肯定的，他追逐的是音乐。 如果有选择的话，那么他一定会选择有音乐才华，哪怕不功成名就。而不会选择长得帅，哪怕帅到可以惊动联合国，可以凭流量席卷金钱名利。 想通了这一点，程晓羽后来也很释然。 就在程晓羽恍惚之际，李梓轩却被程晓羽看得有点发憷，没好气的说道：“看什么看？礼堂又不是你家开的，难不成你还能开法拉利撞我？” 程晓羽回过神来，他并不太介意李梓轩的挑衅，还微笑了一下。可坐在程晓羽身侧的王欧却忍不住，很是严正的警告道：“李梓轩你不要太过分.....” 李梓轩正被程晓羽的这看上去有些轻蔑的笑容弄得不是滋味，立刻瞧向了王欧，颇为不屑的说道：“我又没跟你说话，你多什么嘴？” 王欧这货就是在女生面前唯唯诺诺，面对男生向来都是重拳出击，不对，应该是重嘴出击，尚海男人嘛~打小就随父亲，喜欢玩玩闹闹逼逼叨叨，就是不动手。听到“情敌”李梓轩向他发起了攻击，于是抑制不住的荷尔蒙上涌，一下就来精神了，脸孔变成了红绿灯，瞬间就由绿变红。他稍稍提高了音量用尚海话快速说道：“侧那，礼堂是侬家开的瓦！侬说吾伐要港话我就勿港话？吾还偏要说！难不成侬还有法拉利能撞吾？”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还得是限定款的法拉利恩佐，侬要是有吾也就认了......” 李梓轩愣了一下，大概是重新认识了平时在班级里当边角余料一声不吭的王欧，被王欧机关枪般的字句气到一张帅脸变得煞白。 这个年头高中生们虽然对资本啊、权势啊，阶级啊，这些玩意的认识还不深，但在尚海这种资本桥头堡，却已经有了那种有钱有势的人的的确确高人一头的隐约感受。 虽然这时的年轻人对此认识不深，不明白法拉利这样的豪车不过是资产阶级的一种标签，暗自里也不太看得起程晓羽，却依旧对程晓羽这样有海外背景的，还能开法拉利的学生，心存嫉妒和敬畏。 王欧的反击也犀利的击中了李梓轩潜意识里的嫉妒和敬畏，叫他想要嘴硬，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下意识的，便又说出了那句经典名言，“有钱了不起啊？” “欸~”王欧模仿程晓羽的腔调，摇头晃脑的说道，“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王欧搞节目效果还是有一手的，周围的一群人笑得贼快乐。尤其是当时也在场的一些人，像是纪梦芸，就笑弯了腰。 程晓羽却有点哭笑不得，他并没有弄清楚搞笑的点在哪里。 就在李梓轩被周围的人笑得有些下不来台的时候，顾漫婷抓住了李梓轩的手腕，瞪着王欧，板起脸孔说道：“王欧，你是吃了枪药是吧？为什么老针对李梓轩，要不是你吵着要和他打赌，他才不会来礼堂看你们表演呢！真是可恶......”说完她又看向了李梓轩，柔声安慰，“你也是，干嘛和他打赌他？有意思么？” 顾漫婷的冷言冷语可真是“会心一击”，直接把王欧扎了个透心凉，脑袋上直冒暴击红字，瞬间王欧就从嘴强王者变成了落水狗，他目光呆滞了一下，飞快的转过身来，表情落寞，嘴唇颤抖，低垂着头，一副受尽了委屈和伤害的男二号大备胎的样子。 程晓羽看到王欧这样却有点不由自主的想笑，今天王欧这吵架可是超水平发挥，滴水不漏，连“法拉利恩佐”的细节都给拉满了。 然而悲剧的是王欧赢了吵架输了爱情，活脱脱的从男二降格成了反派。不过在王欧心里，自己大概就是《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此刻被小师妹岳灵珊背刺，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姑娘和另外一个人浓情蜜意，自己只好失魂落魄的走下了华山。 程晓羽于心不忍，压低声音在王欧耳边说：“如果我说我们一定能过筛选.....你心情会不会好一点。说不定等下李梓轩穿了女装一下就上了瘾，你不就有机会了？” 王欧强笑了一下说，“次奥~你这剧本有点浮夸！”随即他马上摇头，装作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有什么机会哦？” 程晓羽没有拆穿王欧，暧昧的笑道：“和李梓轩有机会了呗！” “次奥！别恶心我好不好！程晓羽。”王欧翻了个白眼说，“我真开始怀疑你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了！” 见自己的烂玩笑让王欧恢复了些精气神，程晓羽便凝视着舞台上的合唱团说道：“听歌，听歌！看我们复礼的合唱团什么水平..........” 演唱一开始，礼堂里就安静了下来，《歌唱祖国》的悠扬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了起来。对程晓羽这种艺术标准相对很高的人来说，确实不够水准。复礼没有艺术氛围，不能过于苛刻，但就算只是业余高中生，唱成这样，勉强算中规中矩。 合唱一完接着就是纪梦芸班级的节目，台下陡然间就热闹了起来，一群穿着飞天服饰的妹子引起了众多关注，就连一直无精打采的王欧都来了精神。音乐响起，姑娘一水的露出了盈盈可握的小蛮腰，头戴珠串金钗，脸蒙透明白纱，手上套了无数的金属手镯，红色蕾丝裹胸配长裙，真是风情无限，光是扮相就让人心驰神往。 尤其是纪梦芸，凶器逼人程晓羽相当清楚，不清楚的是她跳舞竟也跳的不错，有板有眼。只可惜程晓羽早就经过了寒国女团的洗礼，眼光实在很挑剔，跳不齐的舞蹈，扮相在怎么好，也都还是不及格。 下了台，纪梦芸还红着脸询问程晓羽她们跳的怎么样。程晓羽也不是不知趣的人，一通表扬连声说好。弄得纪梦芸相当高兴。 等纪梦芸她们表演完就轮到高三学生上台，崔媛媛先是安排了一下顺序，从高三（9）班开始，到高三（1）班结束，那就意味着他们是倒数第二个。 先上台的是两个男生，他们的节目是快板和相声，和高一高二换上演出服，化上精致的妆容，认真准备了一番不同，高三的学生们一看就是来完成任务的，目标就是被淘汰。两个人说着说着忘词了好几次，估计连排练都没怎么排练。 后面的表演更加乏善可陈，一个笛子独奏，两个唱民歌，三个唱流行歌，然后再一个高三（3）班的小提琴独奏结束，就轮到了程晓羽他们登场了。 程晓羽先提着吉他站了起来，王欧挥舞双拳喊道：“加油！程晓羽！我就等着看李梓轩穿女装啦！” 坐在后面的李梓轩这次没和王欧争执，冷着脸凝视着程晓羽。 程晓羽眨了眨眼睛说道：“准备好你的摄影机吧！” 王欧一下没听明白程晓羽的意思，疑惑的问：“你是要我拍你们吗？” 程晓羽笑嘻嘻的说：“当然是要拍班长大人穿女装的可爱模样！”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只有李梓轩很是恼火，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 程晓羽和夏纱沫、陈浩然沿着台阶下了观众席，在经过舞台下方的主席台时，崔媛媛还特意叮嘱了他一句“好好表现”，他自信满满的比了个“OK”的手势。 可从舞台侧面的台阶上了舞台，看到高三（3）班的那个女生站在话筒前面调整好话筒，将小提琴扛在肩头时，程晓羽回头看了眼陈浩然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他们完全忘记了学校里没有架子鼓这件事。 不仅没有爵士鼓，就连电子琴也没有，只有一架十多万的黑色珠江J8，还被推到了舞台的角落里...... 钢琴倒是能用，架子鼓怎么办？这就像是信心满满来的装逼，结果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程晓羽瞥了眼台下，王欧那沙雕还在座位上兴奋的挥舞着相机，示意要给他们录影，他很是头大的说：“这下就尴尬了！好像没有架子鼓......” 正在默默背歌词的夏纱沫轻轻惊叫了一声，“啊！” 陈浩然环顾了一圈被聚光灯照得亮锃锃的舞台，一脸茫然，“我记得好像是有的吧？原来学校为了丰富社团活动搞过音乐社，什么乐器应该都有。”顿了一下他说，“实在不行，那我们现在去搬？” 程晓羽推了下眼镜，把吉他递给夏纱沫，无奈的说道：“我下去问下崔老师！” ------------ 第八十三章 状况百出的初登台（3） 程晓羽连忙下了舞台，站在台上的女生已经开始了演奏，也不知道是紧张的缘故还是没怎么练习的缘故，第一小节就跑了音。本来无伴奏小提琴普通人就很难欣赏，加之她的小提琴音色也就那样，就愈发的令人觉得不好听起来。 别人听不明白水平究竟怎么样，程晓羽自然听得懂，见坐在主席台后的几个老师包括坐在最左侧的校长刘封都皱起了眉头，他就清楚这个女生肯定无法过筛选。 当然，也许对方压根就没想过筛选。 虽然知道结果，程晓羽也没有直接到主席台那边找崔媛媛，而是先绕到后台逛了一下。音响、调音台、灯光控制系统、挂着西装和各种演出服的移动衣架、电风扇、梳妆台，一应俱全，只是堆放得稍显杂乱无章。除此之外，还有在程晓羽的对面，还有一面颇大的乐器柜，古筝、二胡、扬琴、手风琴都被放在玻璃柜里面，在乐器柜的旁边编钟、手鼓和大鼓都有，就是没有架子鼓。 程晓羽连忙回到了舞台前面，这时台上女生的演奏也差不多到了尾声。他没有急着上前，而是礼貌的站在了一旁，直到台上的女生拉完，才在老师们交头接耳之际快步跑到了崔媛媛身边轻声说道：“崔老师，我这里有点问题。” 坐在最右侧的崔媛媛扭头看向了程晓羽，疑惑的问：“什么问题？” “我想问下学校有没有架子鼓。”程晓羽说，“我在后台没有看到。” “后台没有，应该就是在音乐器材室那边，一些管弦乐器都放在那里。”崔媛媛说道，“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程晓羽心想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倒霉，立刻说道：“那我现在去看看?少了架子鼓，就根本算不上乐队了，表演效果也会打很大的折扣！” 崔媛媛点了下头说道：“行，那我叫人带你去，我让（1）班的先表演。”说着她转身对坐在第一排的洛欣说道，“洛欣，你那里有音乐器材室的钥匙吧？” 穿着合唱团白衬衣的小甜妞洛欣点头应道：“有，崔老师。” “那你带程晓羽他们去音乐器材室去，让他们看看那个架子鼓还能不能用。” 洛欣“嗯”了一声，轻盈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对程晓羽说道：“我们走？” 程晓羽冲着台上的陈浩然挥了下手，示意他下来，不明所以的夏纱沫也背着吉他跟着走了下来。等两人走过来，他对紧张兮兮的夏纱沫说道，“summer，你在这里等下我们，我们去音乐器材室看看有没有架子鼓。” 夏纱沫双手握在一起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程晓羽和陈浩然跟着洛欣快速的向着礼堂出口快步走去。见原本要表演的程晓羽竟跑了，坐在座位上的李梓轩一群人全看向了他们，还起哄，喝起了倒彩。 程晓羽没有理会，只是竖了下中指。 喝倒彩的声音更响了。 王欧一脸懵逼的站了起来问道：“程晓羽，怎么了？你们怎么走了？” “去音乐器材室搬架子鼓。”程晓羽回答道。 “要我帮忙吗？”王欧问。 程晓羽勾了勾手。 王欧二话不说，也从座位里跑了出来。三个人跟着洛欣出了礼堂直奔红楼那边的音乐器材室，路上还有说有笑，可到了器材室程晓羽和陈浩然却有点笑不出来，架子鼓确实有，被拆散了凌乱的堆在墙角，鼓膜破了不说，镲片也生了锈，根本不能用。 程晓羽和陈浩然一起弯腰研究了须臾，见底鼓踏板的螺丝都已经松了，就算找到鼓膜，这具架子鼓已经没办法通过调试抢救，两人只好放弃，叫上了洛欣和王欧又跑回了礼堂。 此时最后一组高三（1）班的节目早表演完了，只剩下程晓羽他们还没有表演。礼堂里的人所剩无几，就连前面一片都空荡荡的，就等着看程晓羽笑话的李梓轩他们和学校电台的几个人在了。 程晓羽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主席台那边，看见主席台的那排老师神色还算好，没有什么不耐烦，心下稍安，吞了口唾液，润了润了嗓子说道：“崔老师，音乐器材室的爵士鼓确实不能用了。” 崔媛媛眨了下眼睛说道：“那没有办法，就你和夏纱沫表演一下吧！少个架子鼓问题也不算大，节目质量还是能看出来的。” 程晓羽“哦”了一声，无奈的说：“那就只能这样了。”他拍了下陈浩然的胳膊，示意他稍等片刻，转头对坐在过道那一头的夏纱沫说道，“夏纱沫，我们两个上吧！” 夏纱沫嘴唇翕动，念念有词，似乎没有听见程晓羽在叫她。直到程晓羽走过去，在她身边开口喊了她的名字，她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慌慌张张的将吉他提了起来，和程晓羽一起朝着舞台走。 程晓羽低声说：“我们两个能行的，等下没有鼓点，你注意下进的时间，还有节奏就行。” 夏纱沫长长吐了口浊气，轻声说：“还是有点小紧张。” 程晓羽笑，“没关系的，就算你清唱都能吓他们一跳！” 夏纱沫紧紧的呡着嘴唇，用力的点了点头。 见夏纱沫还是全身紧绷的模样，程晓羽微笑着安慰道：“等下你就不要看下面那几个评委，看着礼堂门口，就像平时练习一样。” “哦~”夏纱沫转头看了眼舞台下面，“好。” 两个人走上了舞台，夏纱沫将琴套脱了下来，放在舞台边。程晓羽走到中间，开始帮夏纱沫调整两支话筒的高度。让她试了音没问题以后，程晓羽发现夏纱沫的手心全是汗水，便轻声说道：“summer，要不你把眼镜摘下来吧？也许看不清楚就会好点？” 夏纱沫微微摇了下头说，“我怕摘了眼镜，看不清弦.....” “弹错了也没关系，只要别唱错就行。”程晓羽低声说，“我会帮你掩饰过去的。” “好.....”夏纱沫再次长长吐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不会有问题的。” “照常发挥就好。”程晓羽鼓励道。他去找工作人员又要了一支话筒，拉到了角落里的珠江J8钢琴边架好，在幕布后面找到了琴凳，调整了一下钢琴的位置和话筒的位置。 掀开了琴盖，程晓羽也没有什么重返舞台的激动心情，台下的观众就小猫两三只，他的内心毫无波澜。他只是有些担心第一次上台唱歌的夏纱沫不能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为了让夏纱沫放松，他先冲着话筒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先试下琴......”说着程晓羽不轻不重的先弹了下中央C，接着弹奏了两遍即将演唱歌曲的前奏，才向着一直看着他的夏纱沫挥手，示意“OK”。 夏纱沫攒动了一下手指，在裙子上擦了擦汗水，才点头抱起了吉他，她完全忘记了商量好的介绍乐队的话，挥舞纤长的手指拨动琴弦，炸裂的琵琶声从音响里传了出来。 按道理来说，紧接着应该是一声高难度的戏腔开场。大概还是嗓子太紧，没有打开的缘故，本来开嗓就该高潮的演唱直接哑了火，平时被夏纱沫演绎得极其华美的戏腔，她张了张嘴，没有能唱出声音来。 其实出错不要紧，接下来唱好问题也不大，但夏纱沫的演出经验还是太少了，再加上没了陈浩然的架子鼓掌控节奏，整个人都乱了，不仅接下来的一句走了调，连吉他也跟着弹错了...... ------------ 第八十四章 状况百出的初登台（4） 再接下来，夏纱沫忘词了。 宛若旷野的礼堂之中，只剩下有些凌乱的吉他弦声和悠扬的钢琴声在回荡。 面如如此状况程晓羽这种久经战阵的老油条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随便唱什么其他的词也好，唱毫无意义的“哒哒哒”也好，只要继续出声，直到想起词来，都算不上舞台事故，只能说没发挥好。 最怕的就是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然而夏纱沫根本没有太多舞台经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是机械的扒拉着琴弦。 程晓羽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那是他大学第一次参加学校里举办的“校园最佳歌手”比赛，他站在高高的舞台上，下面乌央乌央的全是人。就在刚才，他都能将歌词倒背如流，还想好了特别牛逼的开场白，就等着上去炸场子。结果乐器调试完，看到眼前人头攒动，什么词全都忘记了。 那天的太阳特别耀眼，挂在宿舍楼上面红色彩旗鲜红得像是血，学校操场上似乎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他看到大家都在笑，下意识的感觉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当时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心跳声似乎窜入麦克风被音响放大后撞击着耳膜。阳光如火，焚烧得他浑身滚烫，像是在炼丹炉里在被三昧真火炙烤的孙猴子。观众的眼神如刺，扎得他不知所措，恨不得变成一个气球瞬间爆炸，消失在空气中...... 那真是地狱般的一分钟。 直到主持人说了几句什么鼓励的话语，掌声响了起来，台下的好基友趁机提示了几句，他才想起来掌心里写了歌词，他摊开手掌，想死的心都有，汗水已经把圆珠笔写的歌词模糊成了一片氤氲的蓝色。 于是他赶紧努力调整急促的呼吸，努力的想起来了一些歌词，他拨动了琴弦，开口唱了起来。那场演出简直就是灾难，破音、走调了多少次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下台的时候如释重负汗流浃背。他当时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快点逃离那里，找个没有人地方静一静。 在他短暂的一生中，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这场演出，每每想起来都会尴尬的抠脚，一直到如今都没有能释然。 ........... 吉他的声音还在很机械的继续，比平时快了不少。程晓羽放弃了控制节奏，而是跟着加快了速度，他知道自己不跟上夏纱沫，按照平时的节奏去弹的话，只会让声音听起来更不和谐。 此时此刻，程晓羽知道只有自己能救夏纱沫，于是他转头小声喊道：“summer，慢一点，听我的声音......”他在舞台上轻声唱了起来，并试着稳住节奏。 终于，夏纱沫在程晓羽的提醒下想起了歌词，只是已经乱掉的节奏，没有能找回来。陷入了慌张的夏纱沫气息也不稳，音调在破与不破之间游走，原先预备好的戏腔也没有唱，直到结束都显得没有章法且非常潦草。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糟糕的表演，夏纱沫练平时百分之二十的功力都没有能发挥出来。 台下响起了兴高采烈的起哄声。 “女装！女装！”的呼喊声在空旷的礼堂上空回响。 程晓羽转身就看见台下的李梓轩笑着向他竖起了中指。他倒是无所谓，理会都没有理会。此刻他只担心夏纱沫的状况，他清楚发生这种事对夏纱沫来说打击有多大，但他也知道这是每个歌者肯定会经历的挫折，失败比成功能提供更多的经验。 他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还站在麦克风前的夏纱沫旁边，透过厚厚的镜片能够看到她已经发红的眼眶，里面有眼泪在打转。她站在那里，却像是蜷缩墙角的小猫咪，面对着为未可知的恐怖怪物在瑟瑟发抖，那模样真是可怜到了极点，让程晓羽只觉得心疼万分。 “summer，没关系的。”程晓羽轻声说，他走到麦克风前，咳嗽了一声，扫了眼台下的老师，微笑着说道：“真的不好意思，让各位老师和同学等了这么久，却没有能欣赏到一场好的表演。其实我们真得准备的挺好的，就是没有表现好而已。希望评委老师们让我们调整一下，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主席台上的老师们交头接耳起来，崔媛媛用眼神安慰了一下程晓羽，起身走到了刘封校长那边。 程晓羽抓住了夏纱沫汗岑岑的手，柔声说道：“summer，没事的，跟我来。”他拉着木偶般的夏纱沫径直向后台走去，夏纱沫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的手中微微颤抖，每一步都重若千钧，就像澄黄色的木地板是粘稠的泥沼。他掀开厚重的红色幕布，将宛若行尸走肉般的夏纱沫轻轻扯了进来。 幕布落下，聚光灯的强光被隔绝在舞台上，那些繁杂的声音也被隔绝在了外面。 世界如同进入了夜晚，寂静了下来。 阴影给了夏纱沫一些安全感，她回过神来，低着头细声说：“对.....对不起。” 程晓羽笑，“又有什么对不起的啊？” “我没唱好。”夏纱沫取下眼镜，抬手抹了下眼眶里的泪水，哽咽了两下说，“我....我连累你们了.....” 程晓羽正想说安慰的话，却一时之间没能说出口。夏纱沫摘下眼镜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凝神细看，却无法形容那是怎么样一双眼睛，眉睫如如孤舟一般细长，那双眸子蒙着雾气，像是烟波浩渺的湖泊，月光撒在上面光影轻柔。她的面容如带雨的梨花，娇柔可人得愈发惹人爱怜，只想要采摘下来细心呵护才能安心。 莫名其妙的程晓羽自己的心也稀里哗啦的，好想抱住夏纱沫给她安慰。他努力克制住自己这种想法，心道你把人家当女儿，可人家不会把你当爸爸啊！最终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又站近了一些，用近乎拥抱的姿态揉了揉夏纱沫的头发，怜爱的说道：“笨蛋.....这有什么好哭的呀！” “可是......” “可是什么？”程晓羽笑，“又不是世界末日，最多就是王欧穿女装去跑圈而已。”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summer，相信我，台下没有人会在乎你唱得好不好。我有过这种经验，那时我参加钢琴比赛特别的害怕，害怕自己弹不好丢脸，后来才发现，观众们根本就听不出来你弹的好不好，而那些听得懂的人，巴不得你弹的不好。至于评委......”程晓羽耸了耸肩膀，“他们只是无情的打分机器。很多时候紧张只是.....一种自我保护。”他又笑了笑，“不过后来认识到了这一点，还是会紧张，知道了原因根本就没有什么卵用，但上台还是会紧张。我记得我最后一次参加钢琴比赛，抬头一看，妈呀！我们那个组别全是有名有姓的牛人，就其中一个人的名字没见过。大概是他也是这么看我的，在后台等待的时候，我们两个年纪比较小一点的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大概就是别人都我厉害，就你比较弱，我还弄不过你嘛的那种心情。对我来说，不得最后一名，就是我的骄傲。但对其他人来说，没有人在意两个已经杀红了眼的下等马，奇怪的是因为对自己没有太大期待，所以那一次比赛我表现的特别好，超水准发挥，拿了个相当不错的名次......” 夏纱沫抬起头，泪眼朦胧的凝视着程晓羽问：“第几名啊？” “第二名！”程晓羽竖起了两根手指，“大概是那届比赛的水平比较烂吧！没有第一名。所以我这个第二名实际上差不多第一名吧！”他义愤填膺的说，“当然，也可能是那群老头子评委比较坏，不想给出第一名的奖金！” 夏纱沫笑了一下，随即又很是沮丧的说：“大家.....大家都这么努力，我却让你们失望了。” “说些什么啊！”程晓羽装作没好气的样子，“多大一回事，不是比赛，还没钱拿，只是一场筛选而已，选上了其实还是件麻烦事。你没看见那么多同学都恨不得自己落选啊！开始那两说相声的，简直就是自杀式袭击，站在台上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说，‘不许笑，别选我’，后面唱民歌的，伴奏里的垫音比她本人的声音还大，还不如放原唱呢！还有刚才拉小提琴的，说实话，我都拉的比她好.....我们应该骄傲，起码和他们比，我们态度够端正。” 程晓羽的安慰让夏纱沫的情绪好多了，这时幕布那头也传来了脚步声，也传来了王欧心急火燎的叫喊：“程晓羽？夏纱沫？” 夏纱沫这才意识到自己和程晓羽竟离得这么近，两个人几乎要贴着一起了，她慌忙将眼镜戴上，然后挪动身子站到了一旁。 在夏纱沫挪到调音台那边时，程晓羽才注意自己的口鼻间还残留着夏纱沫身上的茉莉花香气，而自己刚才和夏纱沫的姿势有多暧昧。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在意这种细节，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样的暧昧实在也算不上多暧昧，于是他应了一声“欸”，掀开了厚重的幕布，走了出去。 王欧急切的说：“怎么回事啊？不是说还唱一次吗？现在老师们都走了呀！”程晓羽朝台下看去，李梓轩他们正沿着台阶向后面的出口走，坐在主席台的老师们则早已经走出了侧门，只有崔媛媛还留在原地。他连忙跑向了舞台的楼梯，“噔、噔、噔”的下了楼，飞快的跑到了崔媛媛的身边。 “崔老师.......” 崔媛媛转头看向了他，问：“怎么了？” 程晓羽喘息着说：“....不.....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吗？” 王欧也说道：“是呀~崔老师，再给程晓羽他们一次机会吧！” 夏纱沫也抱着吉他跑了下来，语气坚定的说道：“崔老师，再让我唱一次，我这次一定能唱好！” 崔媛媛看了看面红耳赤的夏纱沫，又凝视着程晓羽，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还是很想给你们一次机会的，可刚才跟刘封校长说了，他觉得如果是乐队表演的话，淘汰了就淘汰了，没有太大必要.....” ------------ 第八十五章 状况百出的初登台（5） “崔老师，我们的节目真的很不同，您应该从伴奏上能听出来，虽然采取的是流行唱法，但是我加了很多我们华夏风的东西在里面，整个编曲其实和摇滚没有太多关系......”程晓羽快速的说道。 “我听出来了，编曲挺有新意的，尤其是开场的那个吉他弹奏的琵琶音色。”崔媛媛认真的说，“特别惊艳！” “其实还有戏腔我都没有唱出来。”夏纱沫低下了头，语气又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都怪我.....没有表现得好。” 程晓羽连忙说道：“主要是我的问题，要是先确定一下学校里的架子鼓能不能用就好了。如果不出这些麻烦，夏纱沫第一个音就不会进错，后来也不至于会这么紧张。” 王欧点头，义愤填膺的说：“对！对！对！都是程晓羽的错！”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浩然说道：“架子鼓关你什么事？是我嫌麻烦，觉得筛选将就一下就行，所以觉得没必要搬的。” “和你们没关系。”夏纱沫说，“是我太胆小了，又笨......” “不，不，不......”程晓羽摇头说道，“summer，你还是第一次登台唱歌，这种表现很正常。我第一次登台的时候，连上了三、四次洗手间，当时不是我妈妈盯着我，我都想从二楼翻窗户逃走的。我有经验却没有提醒你，没有帮你做下心里建设，是我的疏忽！” 王欧再次点头，义正辞严的说：“确实是程晓羽的疏忽！” “还是我自己准备功课没有做好，要是真的练得很熟的话，也不会这样。”夏纱沫自怨自艾的说。 “那也不能怪你啊！”程晓羽严肃的说，“每天练习的时间就这么多，你又要学吉他，又要练唱歌，我还跟你安排了两首歌，还是我急于求成了.....” 王欧点着头附和道：“程晓羽说得没毛病！就是他太急于求成了！” 夏纱沫急了，抬起头说：“王欧，你别乱讲啊！怎么会是程晓羽的问题呢！明明就是我的问题.....” “我......”王欧指了指自己，满脸委屈，“我.....又不是我说的，是程晓羽自己说的啊！” “这也能吵啊？”陈浩然说，“那我觉得我台都没能上得了，我问题最大！” 程晓羽莫名其妙的说道：“你台都没有上能有啥问题？” “是啊！确实都是我的问题。”夏纱沫又低下了头轻声说，“你们别安慰我了！” “我说summer啊！你能不能......” 崔媛媛打断了程晓羽，微笑着说道：“好了，你们呀！别争了。”她看向了夏纱沫，温柔的说道：“没事的，夏纱沫，舞台上谁都有忘词的时候。那种情况下你能坚持唱下去，已经很不错了。” “崔老师，希望您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的演出真得很厉害！尤其是这首歌还是程晓羽的妈妈写的，算是一首原创！”夏纱沫弯腰深深的向崔媛媛鞠躬，“这次我一定会唱好！” “说真的，崔老师，我们的演出真的很炸！”程晓羽说，“只要您看了肯定不会失望。” 陈浩然点头道：“不让我们上，绝对是学校的损失。” “程晓羽，还是你妈妈写的歌曲吗？”崔媛媛问。 程晓羽迟疑了一下点头说：“对！不止这首歌，我们还准备了另外一首老歌。” 崔媛媛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听你们唱唱，但我不保证我听了，你们就能进，我只能说你们表现够好的话，我会想想办法......” 夏纱沫感激的说道：“谢谢您，崔老师。”她深怕崔媛媛改变主意一样扯了扯程晓羽的的衣袖，“程晓羽，我们在准备一下，马上表演给崔老师看。” 程晓羽一直都觉得崔媛媛不可能不给他们再表演一次的机会，他想要的更多，于是他笑嘻嘻的说道：“崔老师，我觉得就我和夏纱沫重新来一次，实在不足以展现我们节目的震撼之处，要不您花点时间去我们平时的排练的地方指导指导。”他谄媚的笑道，“没多远，几步路而已，就在辉和路那里。” 崔媛媛瞧着程晓羽无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就你敢打蛇随棍上，这么要求老师。” “也是崔老师真得懂音乐也懂我们年轻人，我才敢这么说的。”程晓羽举手摆出发誓的模样，“但我保证您不仅不会失望，还会觉得惊喜。要是您觉得没有超出您的期待，我请您吃晚饭，尚海餐厅随您选.....”顿了一下，他嬉皮笑脸的说，“不过左右好像都是我占便宜.....” 崔媛媛摇了摇头说道：“油嘴滑舌！你要是给不了我惊喜我看你怎么收场！”她拿起主席台上的本子和笔，“带路！” “Yes！Madam！”程晓羽敬礼，一本正经的说，“挥手说道！目标‘灯火森林’，出发！” ————————————————————— 等到了“灯火森林”时，陈景隆和几个人正按照程晓羽提过的意见对酒吧进行改造。本来酒吧进口这一侧只有一个雨棚，为了改成一个能够铺青瓦的屋檐必须将雨棚的架子加固，一群人搭了梯子，正忙上忙下。 “隆哥！”程晓羽开口喊道。 站在梯子上的扭头看见程晓羽和陈浩然带着一个穿着套装的漂亮姑娘进了巷子，连忙从梯子上爬了下来，“晓羽你们来练习的吗？”他看向了崔媛媛说，“这位是......”崔媛媛微微鞠躬说道：“不好意思打搅了，我是程晓羽和陈浩然他们的音乐老师！” 陈景隆连忙取过搭在窗户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向崔媛媛伸出了手，“是来家访吗？里面坐...里面坐。” 崔媛媛和陈景隆握了下手，笑着说道：“不是，我就是过来看看程晓羽他们练习。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陈景隆跟正在工作的人交代了几声，便引着崔媛媛向酒吧里面走，“不好意思，酒吧正在小改，有点乱七八糟的，请不要介意.....” 看着陈景隆和崔媛媛的背影，程晓羽在陈浩然耳边小声说道：“觉不觉得你哥和崔老师还蛮配的.....” 陈浩然翻了个白眼说道：“不觉得。只觉得你挺八婆的。” 程晓羽摇头，“连亲哥的幸福都不在乎！难怪你这人没朋友！” 陈浩然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程晓羽。 一群人进了酒吧，陈景隆热情的端来了小吃、可乐，陪着崔媛媛看程晓羽他们表演。程晓羽他们也没有去地下室，就在酒吧的舞台上调试了一下设备，轻车熟路的表演了起来。 这一次，来到了熟悉的地方，有了熟悉的伴奏，夏纱沫不再怯场，当第一声戏腔刚出来。崔媛媛和陈景隆同时愣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的夏纱沫，随着演唱的继续，就连窗外正在做工的人都停了下来，下了楼梯，趴在窗户上看夏纱沫唱歌..... 陈浩然翻了个白眼说道：“不觉得。只觉得你挺八婆的。” 程晓羽摇头，“连亲哥的幸福都不在乎！难怪你这人没朋友！” 陈浩然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程晓羽。 一群人进了酒吧，陈景隆热情的端来了小吃、可乐，陪着崔媛媛看程晓羽他们表演。程晓羽他们也没有去地下室，就在酒吧的舞台上调试了一下设备，轻车熟路的表演了起来。 这一次，来到了熟悉的地方，有了熟悉的伴奏，夏纱沫不再怯场，当第一声戏腔刚出来。崔媛媛和陈景隆同时愣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的夏纱沫，随着演唱的继续，就连窗外正在做工的人都停了下来，下了楼梯，趴在窗户上看夏纱沫唱歌..... ------------ 第八十六章 程晓羽的文艺复兴（4） 星期一程晓羽来到班级，打开抽屉，里面依旧放着一瓶贴着笑脸的蜂蜜柠檬水。想起每天早上能和苏虞兮一起来学校，还有夏纱沫这样的贴心小棉袄陪读，程晓羽就觉得这样的学生生涯真是美满到千金不换。 看到程晓羽坐在座位上傻笑，王欧说道：“程晓羽你发什么花痴？筛选过了吗？” 程晓羽将玻璃瓶放在抽屉边缘，把书包塞进去，“我怎么知道啊？应该中午或者明天才会公布吧！” “好担心啊！”王欧紧张兮兮的说，“万一崔老师没有能说服封叔怎么办？” “放心吧！复礼本来就没几个好节目，我们的这么炸的节目不可能不上。” 王欧兴奋了起来，“倒也是！我都没有想到完整呈现出来的效果这么棒！其他人不得看傻！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顿了一下，他感叹道，“尤其是夏纱沫，她唱歌也唱的太好了吧！” “那是，也不看是谁调教的！”程晓羽得意洋洋的说。 两个人没聊几句就打了预备铃，等到了早自习的时间点，去校门口检查的李梓轩回来，先是站在讲台上公布了上个星期的操行分扣分情况，接着说了这周的值日生，最后强忍着笑意说道：“很可惜，我们班级的节目没有能过初选，但我想我们班级的程晓羽、夏纱沫都尽力了！请大家给予他们热烈的掌声......” 其他的同学不明所以，直接开始鼓掌，只是掌声显得相当有气无力，还没有平时的读书声大。 等没什么声势的掌声停歇，李梓轩迫不及待的说道：“还有我们班的王欧同学，说是只要程晓羽的节目过不了筛选，他就会穿女装在操场上跑三圈！请大家期待！” 这下所有人都来劲了，起哄声，掌声快要把教室屋顶给掀翻了，所有人都看向了王欧，脸都笑成了花。 “王欧，这么勇的吗？” “可得穿超短裙啊！穿裤子可不能算！” “还要化妆！可不是穿女生穿的衣服就算是女装啊！” “啥时候跑啊？别等学校没人的跑！” 王欧满脸尴尬，脸上的青春痘都涨红了，像是要喷发的火山。 坐在王欧前面的女生王文钰转头看向了王欧笑道：“难怪我还看到你戴假发！原来是早就在做准备了！” 又是一阵哄笑。 王欧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气呼呼的大声说道：“谁说程晓羽他们没有过筛选的！我还说铁定过了呢！” 李梓轩好整以暇的说道：“王欧你就别嘴硬了，认清现实吧！就那天程晓羽和夏纱沫的表现，要是能过筛选，我就倒立洗头！” “谁要看你倒立洗头，我只要你跑圈的时候穿短裙黑丝高跟鞋.....” “还要化妆戴假发！”有人小声说。 “对！”王欧从善如流，立刻补充道，“还要化妆戴假发！” “呵呵~”李梓轩也没在怕的，“那就说好了！谁要是输了，就短裙黑丝高跟鞋化妆戴假发去操场跑三圈！” “谁不去谁就是孙子！全家被雷劈！”王欧斩钉截铁的说。 “没问题！”李梓轩自信满满的回答道。 教室里欢声雷动，全班都沸腾了！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的询问什么时候公布国庆文艺汇演的入选名单。 等李梓轩笑意盈盈的走下台，王欧又有些怂，忧心忡忡的小声问道：“程晓羽，不会有问题吧？” 程晓羽故意摆出心惊胆战的模样说道：“要不要玩这么大啊？” 王欧害怕了起来，连忙说道：“你可别告诉我，这个也不一定什么的！” “不是，我只是觉得短裙黑丝还好，穿着高跟鞋跑圈也太强人所难了......” “你别逗我！我现需要你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个我也没办法百分之百保证啊！” 王欧的脸都绿了，“卧槽~~~程晓羽，你要我死直说！” 程晓羽偷笑，“章老师来了，下课再说......” ———————————————————————— 飞快的，王欧和李梓轩打赌穿女装跑圈的事情已经传到其他班级去了。王欧虽然不如学生会副会长篮球队成员李梓轩有名气，却也因为是专业运动员，在校运动大会上出过好多次风头，还是有点知名度的。说王欧这个名字，学校里的学生们不见得有印象，但是说到校运动会八百米决赛甩第二名一整圈的，就都知道是谁了。 莫名其妙的，原本没有人关注的国庆汇演节目筛选，竟变得万众瞩目起来，不过大家在乎的不是有什么节目入选，而是到底什么时候公布，以及程晓羽的节目到底会不会入选。 王欧提心吊胆的过了一整个上午，中午都不敢去食堂吃饭，生怕在布告栏里看到公告，上面没有程晓羽他们的名字，硬扯着程晓羽出了学校他们去了“余记盖浇饭”。 吃完盖浇饭，程晓羽和夏纱沫、陈浩然去“灯火森林”练歌，距离国庆还有九天，对他们来说还有很多细节要扣，以及改进的余地。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帮助夏纱沫克服对观众的恐惧感。 为了让夏纱沫熟悉演出，程晓羽决定不再在地下室练习，而是转移到酒吧里练习。虽说酒吧里没有人，但小巷里经常还是有人走过，不少人听到他们的歌声还是会停下来，站在窗外和门口驻足欣赏，甚至还有人走进来问酒吧中午营业不营业。当得到不营业的答案后，都会夸赞夏纱沫唱的好，于是夏纱沫便红着脸说谢谢。 见效果斐然，程晓羽决定寻觅时机，让夏纱沫去街边唱歌，进行锻炼。 下午回了学校，几个人跑去食堂门口的公告栏。 快到那一排栾树旁的公告栏时，王欧遮着自己的眼睛，还撇着头提心吊胆的问：“结果出来了没有？” 程晓羽看着只贴了几张报纸和学校宣告的公告栏，语气凝重的说道：“出来了，好像.....没有我们！”他叹了口气说，“summer，你有没有黑丝袜啊！借给王欧用一下吧！” 夏纱沫憋着笑说道：“我没有诶！我还没有穿过......” 王欧惶恐的说：“卧槽~~~不会真要老子穿黑丝短裙高跟鞋了吧？”他睁开眼睛，猛得窜到了公告栏前，战战兢兢的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公告，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已经跑远的程晓羽，大喊道，“程晓羽，你个骗子，给我站住！” 已经跑到走廊下的程晓羽大喊道：“王欧，穿黑丝记得剃腿毛！要不然会很难看的！” 王欧追了上去，“老子穿女装，你也得穿，别想跑。” 两个人追逐打闹了起来，夏纱沫注视着程晓羽微笑。 ------------ 第八十七章 程晓羽的文艺复兴（5） （全天都在写《反魔》，更个旧版，新版早上换） 李梓轩很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度过了几天，但让他奇怪的是程晓羽并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李梓轩将这归结于程晓羽的心虚，或许他的节目没被淘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梓轩也曾去贴吧看了看，倒是贴吧上输了积分的人叫嚣着让李梓轩滚出来裸奔。李梓轩对这样的网络斗倒是士嗤之以鼻，这种只敢躲在网络背后的跳蚤，他一向看不太起。现实才是最残酷的战场，而他从来不愿意做一个弱者。 他是那种不仅聪明而且懂得自省的年轻人。曾在睡不着的夜里，他总结在这件事让他蒙羞的事中，他学到了什么。他得到了对他来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些细节。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对手，不管哪个对手多么弱小。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能将自己逼到死角。就算已经掌握了百分之百的胜算，也要预留一条退路。他现在还不知道因为他这小小领悟，将自己无数次从将来的绝境中救出。他也不知道当他将来成就自己人生的巅峰的时候，会默默的感激这个让他现在无比尴尬的人。 程晓羽当然不会在意李梓轩的想法，他现在正蹲在复旦大礼堂门口喝着可乐百无聊奈的等待彩排的开始，因为临时有大领导来复旦视察，彩排只能延后。 现在复旦大礼堂前门的草坪上坐的全是来自四个学校的高中生。程晓羽占据了礼堂门口的一个最佳欣赏位置，这里的位置既能看见草坪上各色莺莺燕燕，也不会错过从大礼堂门口经过的大学生美眉。对这样惬意的悠闲他还是相当自得其乐的。 直到日头偏西，眼见大学生们都有朝食堂走，赶最新鲜的一波饭的时候，才有老师招呼学生们进大礼堂。这个年纪的学生相对来说都非常好招呼，基本一直都在原地等着。要是换了程晓羽前世的同学，等这么久，估计早就找不到人或者跑去上网了。 进了礼堂，四个主持人已经两人一组的站到台上了。主持人是一个学校派一个，复旦附中上的是个子高高的篮球队长陈嘉俊，看到陈嘉俊，胖子都忍不住嫉妒了，身高腿长不说，还挺拔匀称。一个篮球队的队长长的不仅不五大三粗还秀气的像个姑娘，要不是秀气的过了头，估计也不会有孙子豪和陈嘉俊谁才是真丶复旦附中校草的争论了。 和陈嘉俊配对主持的是一个模特身材穿着奉贤女高校服的短发女生。当那个奉贤女高的短发女生开口的时候，底下属于奉贤女高的女生发出了幸福的尖叫声。程晓羽不禁为女学生的疯狂深感诧异，不得不睁开闭着的眼睛，多看了这个女孩子几眼。 这女孩真还是美的不同凡响，这个时代敢留短发的女生，基本都属于那种特立独行、我行我素的姑娘。仔细在看，更觉得面容精致，眼睛大而灵动，凝神看过去，黑色的眼眸似乎深邃的看不到尽头。尽管只是穿的一身校服，但自然而然的透着一股华贵气息，举手投足都叫人看得出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听她吐语如珠如清冽的甘泉叫人心醉，看着听着这样白玉无瑕的女子，好似酷暑饮了一瓶放着冰块的可乐，让人浑身上下都立刻浸满了舒爽。 程晓羽不由得拿这个女孩和苏虞兮对比，就美貌上来说真是棋逢对手，难分轩轾。两个都是极品，一定要分出高下的话，只能看个人的爱好了。苏虞兮清雅高洁，气如幽兰，空灵而飘逸。而这个女孩子美目流盼，冷傲灵动中又有摄人心魄的魅惑。 上海中学是个戴眼镜的男生气质儒雅，而格致私塾是个外国女生像个洋娃娃，又有一种别样的异域风情。但总的来说这两个主持相对就逊色许多。因为每个学校有5到7个节目。所以彩排的时间异常的紧迫。由于入场排练的时间实在太晚，刚开始每个节目都还认真的演了一遍，到六点半吃饭的时间，彩排才堪堪进行了不到一半。四个学校的负责老师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加快节奏，只走台不表演了，主要记下演出顺序就OK。 上海中学的女主持告诉大家有要紧事情的可以先走了，但每个节目至少要留下一个人走台。于是程晓羽就孤苦伶仃的留在了复旦的大礼堂，夏纱沫要赶回去做饭，陈浩然是单纯的不想待下来浪费时间。他们的节目又是临近尾声的时候倒数第五个，也就是顺数第21个。 接下来也就快了许多，苏虞兮的节目钢琴独奏处于中间的位置，只有主持报了下幕，她本人并没有来，大牌当然有耍大牌的资本。由于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主持人也不像开始那样一本正经的报幕，四个人都站台上轮到谁了，就谁出声。 到了第21个，正巧是奉贤女高的短发美女报幕，只见她看了看手上的节目单，皱了皱眉头，有点惊讶的念了个“罪”字，程晓羽就跳了上来，由于没注意脚下的楼梯一脚踩空，直挺挺的摔了个狗吃屎，震得话筒和音响都发出了啸叫声。连短发美女都吓了一跳，小小的朝后迈了一步。顿时周围轻笑声连成一片。短发美女看到像熊猫一样的程晓羽，更是笑得不能自抑，程晓羽趴在地上还深深的朝短发美女抛了一个幽怨的眼神，意思是有这么好笑吗？短发美女也觉得不好意思，捂着嘴转过身去继续笑。 程晓羽站起来，尴尬的拍了拍身上的灰，所有人都面带微笑看着这个右手还举着可乐瓶子，憨态可掬的胖子。 程晓羽也不怯场，像领导一样向底下为数不多的人挥挥手，然后大声说“现在问大家一个问题啊，大家猜猜是什么颜色的？猜对了我就告诉你们答案！”台下的女孩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连台上的主持可能也觉得莫名其妙。 由于这个时候，四个学校的负责老师都去后台清点东西去了，这里剩下的全都是群学生，胆子大的男生回程晓羽话的喊道“蓝色”也有说“红色”“白色”的。 台上的短发女生反应过来立刻脸涨得通红，一句“你”字又没发出来，程晓羽就跳下台喊道“哈哈，其实我也没看到，但我猜是黑色蕾丝的。”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礼堂门口跑去。程晓羽就听见背后有话筒摔落的声音，然后感觉后脑勺有风声，然后有东西狠狠的砸在他背上。 程晓羽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份，更不敢回头，带着满满的笑容冲出了礼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冲动会开个这样的玩笑，也许是压抑在心中太久的沉默，也许是太多人对他的误解，让他一直处于一个被动的位置，他离那些熠熠生辉的人那样的遥远，他觉得短发女生的笑虽然没有恶意，但却像一根针一样刺破了他内心隐藏的骄傲。他不想像前世一样只能用羡慕的眼光看别人在自己的生命里闪闪发光。但现在他仍然只能默默的积蓄力量，默默的在黑暗里伸展自己的羽翼，等待展翅高飞的契机。 程晓羽走在复旦大学的路灯下，自怜自艾的想道，老子明明是法拉利，还要被当成拖拉机，这世界就没有一个能轻易看穿我举世无双、玉树临风、神华内敛的傲娇气质嘛？却不知道他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惹了一个他惹不起的人，那是个女人中的战斗机，女人中的霸王龙，还是很美的那种。 程晓羽寂寞如雪的走出复旦大学，王华生已经在前门等了好一会了。程晓羽打电话叫他先回去的，但他并没有。 ------------ 第八十八章 程晓羽的文艺复兴（6） 等到了教室，经过走廊边长长的窗户，没有开空调的时候窗户全都敞着的，里面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 程晓羽听见教室里不少人在说苏虞兮也会在文艺汇演上登台的大新闻。还有不少人在质疑他们是怎么过筛选的。 在程晓羽和夏纱沫、王欧从后门拐进教室时，班级里稍稍安静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程晓羽就听见李梓轩不服气的对顾漫婷说道：“那天筛选程晓羽他们的表现很多人都看在眼里！根本就不配过筛选！肯定是他仗着家里有钱有关系，硬把自己塞进去的！这个赌我肯定不能认！” 程晓羽听到李梓轩的话只是笑了一下，继续向座位走去。 王欧却不乐意了，大声说道：“李梓轩，你这是想耍赖吗？” 见好戏上演，刚刚还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全都看向了王欧和李梓轩。 众目睽睽之下，李梓轩回头看向了教室后面的王欧，脸颊涨得通红，“谁刷赖？程晓羽作弊过筛选还不让人说了吗？” “谁作弊了？你别血口喷人！”王欧气呼呼的说，“后面程晓羽和夏纱沫他们重新表演了，节目特别炸！就连崔老师都说他们有专业水平！别人酒吧还想出钱请他们去演出呢！” 李梓轩冷笑道：“你就吹吧！我又不是没看他们表演，夏纱沫又是跑调又是破音，伴奏也乱七八糟的，就那水平还炸？炸锅的炸吧！” 王欧气急败坏的大声说：“想耍赖就耍赖！别找借口！” “我找借口？”李梓轩“呵呵”一笑，嘲讽道，“等国庆文艺汇演那天，大家就都知道我是不是找借口了！” 刚刚坐下的程晓羽听见李梓轩还扯上了夏纱沫，看着李梓轩无奈又不爽的说道：“李梓轩，你怎么每次吵架都要殃及无辜啊！又不是我和夏纱沫在跟你打赌。再说了你管我怎么过的筛选，怎么过的还要经过你批准啊？”转了个调，他没好气的说，“你又不是黄员外的私生子......” 教室里响起了哄堂大笑。 和王欧吵了半天的李梓轩一下就破了防，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程晓羽说道：“要是你们国庆文艺汇演能拿到短信投票前三名！我就算你们赢！要是输了，你和王欧都穿女装去操场跑圈去！”他怒气冲冲的说道，“当着全校同学的面！” 面对班长李梓轩的雷霆一怒，程晓羽面不改色，他反而语重心长的劝说道：“我说班长大人！赌性太大了不是好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要不然你只是光着屁股推磨——转着圈的丢人.....真的，听我一句劝，国庆文艺汇演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王欧也很狗腿的说道：“对，李梓轩，听哥一句劝，你把握不住，千万别武大郎喝奶——跳着脚的嘬.....” 程晓羽和王欧唱起了歇后语双簧，班级里稀里哗啦的笑成一片。 韩子瑜趴在桌子上笑得直怂。 就连顾漫婷都忍不住笑了，但听到王欧说出“武大郎喝奶——跳着脚的嘬”，又把小脸板了起来。 只有李梓轩成为了恼羞成怒的喜剧人，在笑声中脸色煞白，咬牙切齿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这时，顾漫婷再次成为了巾帼英雄，李梓轩的救星，她站了起来，冷着脸说道：“王欧、程晓羽我看你们也别搞什么乐队了！讲相声才适合你们.....” 面对顾漫婷，王欧只敢摸着脑袋傻笑。 程晓羽瞥了眼王欧，又瞥了眼顾漫婷，微笑着说道：“要不这样吧！如果说我们的节目在国庆文艺汇演的短信投票环节能进前三，希望语文课代表大人请我们唱一次KTV......” 顾漫婷表情犹豫，摇了下嘴唇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被程晓羽绿到头上的李梓轩心急火燎的想要说什么，恰好上课铃打响了，悠扬的广播音乐在校园里开始回荡，所有的事情暂时便没了下文。 —————————————————— 接下来的几天，班级里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李梓轩和他的小团体对程晓羽他们相当不爽，找机会就会阴阳怪气几句。不仅如此，李梓轩还跟陈浩然私下打听程晓羽的事情，还劝说陈浩然不要和他们玩什么的。 陈浩然全都告诉了程晓羽，程晓羽叫陈浩然不要理会就好。 星期四的下午，距离国庆文艺汇演还有五天的时候，程晓羽、夏纱沫和陈浩然正在“灯火森林”里热火朝天的练习，忽然间程晓羽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是王欧，就知道不妙，果不其然，王欧戴着假发装夏纱沫被姜烁明给当场举报了。 现在章老师让程晓羽和夏纱沫回学校解释一下。 程晓羽一个头两个大，心想高中生要这么勾心斗角吗？还把他弄到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心中苦笑，放下手机，看向了夏纱沫，一时之间还不知道怎么跟夏纱沫解释，自己还没和章老师说好。 “那个.....summer.....” “怎么了？”夏纱沫有些奇怪的问。 程晓羽吐了口浊气说：“你和我回一下学校吧！” 陈浩然也愣了一下，放下鼓槌问：“怎么了？” “有点小麻烦。”程晓羽站了起来，“边走边说吧！” 夏纱沫一脸茫然的将吉他摘了下来，问道：“等下还过来吗？” “就当做不过来了吧！”程晓羽回答道。 “哦~”夏纱沫点头将吉他装进了琴袋里，随后提起书包把吉他放去了吧台那边。 陈浩然也站了起来，“我也一起去吧！” 程晓羽点头说：“也好。”他拿起手机噼噼啪啪的打字，给崔媛媛发了短信说明了情况，在走到辉和路上时，收到了崔媛媛的短信，叫他不要担心，她马上去办公室的回信。 得到崔媛媛的肯定，程晓羽放宽了心，把自己试图瞒天过海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夏纱沫，胆小的夏纱沫一下脸就吓到煞白，害怕到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程晓羽安慰了老半天，说有崔老师背书，夏纱沫才稍稍安心一点。 等到了办公室门口，三个人躲在门边探头看见王欧背着手低着头站在办公桌边，气氛肃穆极了，夏纱沫又紧张到直打摆子。 程晓羽抓住了夏纱沫的手腕，将她拉到了墙边，认真的小声说道：“summer，相信我，保证不会有事。” 夏纱沫摇了摇头，颤声说道：“我不是害怕章老师批评，我就害怕章老师会把这事告诉我妈妈....” “不会的，不会的！”程晓羽说，“我早就跟崔老师说好了的，她会帮我们。” “是吗？”夏纱沫紧张兮兮的绞着手说，“万一被我妈妈知道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妈妈会打你吗？”程晓羽小心翼翼的问。 夏纱沫摇头，愁容满面的说道：“小时候打过两次，后来我一直很听话，就没打过了。” 程晓羽稍稍松了口气，“你很害怕你妈妈？” 夏纱沫垂着头说：“我妈妈特别严厉。而且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再也不准我碰吉他和唱歌了.....我好害怕......” “放心，summer，我一定会解决好的。”程晓羽信誓旦旦的说，听到楼梯那边响起了高跟鞋声，他转头看了过去，笑了一下说，“你看，崔老师来了！” 崔媛媛看见三个人站在办公室门口，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程晓羽，你真是不叫人省心！” 程晓羽笑嘻嘻的说道：“就我们这一不叫苦，二不叫累，还自觉加练的学生还不叫您省心啊？” 崔媛媛也笑了一下说道：“反正你们老老实实承认错误，听我跟章老师说。” 程晓羽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一定！一定！” 崔媛媛白了程晓羽一样，“尤其是你，程晓羽千万别多话！” 程晓羽敬礼，“yes！Madam！” 崔媛媛抬起青葱似的手指点程晓羽的脑门一下，“还皮！” 程晓羽故作可爱的吐了下舌头，崔媛媛便进了办公室，他跟在崔媛媛身后对夏纱沫小声说：“放心吧，summer。” 夏纱沫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程晓羽走进了办公室。 陈浩然落在最后，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见程晓羽他们进来，脑袋上还戴着假发的王欧扭头冲三个人暗中做了个鬼脸。 程晓羽视而不见，跟随崔媛媛走到了章老师的办公桌旁。 “章老师......” 崔媛媛微笑着打招呼，紧跟着程晓羽他们也跟着崔媛媛打招呼。 正在写教案的章老师抬起头来，瞟了眼程晓羽、夏纱沫和陈浩然，看到陈浩然还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她看向了崔媛媛，指着王欧说道：“你看现在的学生像不像话！还利用这种方式逃课....” 崔媛媛推着笑脸说道：“您上次不是批准程晓羽和夏纱沫第四节课请假了吗？” 王欧也连忙辩解道：“章老师，和程晓羽、夏纱沫没关系，我就是戴着假发好玩。” 章老师瞪了王欧一眼，“没准你说话。” 王欧立刻闭上了嘴巴。 崔媛媛斟酌了一下字句说道：“夏纱沫的情况程晓羽也跟我提前说过，本来这个事也不归我管，我不该多说什么，但我觉得程晓羽、夏纱沫和陈浩然都真的很有天赋。别的我不敢说，考上一个好的音乐学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章老师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程晓羽我管不了。陈浩然成绩这么好，不需要我管。”她看向了低垂着头的夏纱沫，“主要是夏纱沫，她妈妈真的不好惹，高一的时候我就领教了。有个男生给她写情书，夏纱沫交给了她妈妈，她妈妈找到了学校里，非把对方父母叫了过来，好说歹说都不行，劝也劝不住，最后闹得对方转班了才消停.....” 夏纱沫轻声说道：“对....对不起。” 程晓羽斜眼看了夏纱沫一眼，她低垂着头像是街边孤单的路灯，看到她抹眼泪，他的心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章老师语重心长的说：“夏纱沫，我看你妈妈也是不想你学音乐的。你还是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你努努力考上985还是没问题的，说不定还能冲击一下复旦、上交....” 夏纱沫点头。 “国庆文艺汇演也就几天了。”崔媛媛笑着说，“章老师您就帮帮忙。” 章老师沉默不语，表情有点为难。 程晓羽见状也小声说道：“章老师，馊主意都是我出的，您可不可以不要把这件事通知家长，我保证不会影响夏纱沫和陈浩然的学习！” “就你能！”章老师板着脸很是生气的呵斥道，“程晓羽，你说你保证的了什么？你能保证他们一定能考上一个称心如意的大学吗？我早就说过了，你条件好，你无所谓，但你不要耽误别人的前途。” 程晓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只会让章老师更生气。于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垂下了眼帘。 崔媛媛也瞪了程晓羽一眼，继续赔笑道：“章老师，程晓羽他们的节目真的很棒，刘校长也赞不绝口，您也知道这次国庆文艺汇演很重要，刘校长非常看重，您就帮帮忙，给他们一次机会为校争光吧！” 章老师迟疑了须臾，严肃的说道：“这次就算了，我就当不知道。但是夏纱沫你第四节课，老老实实的呆在教室给我上课。你妈妈我可惹不起！” 夏纱沫勾着扎着两根粗大麻花辫的小脑袋先是慌乱的摇了摇头，接着马上狠狠的点头。 “王欧，程晓羽，我对你们两个没有别的要求，你们两个只要不影响其他人学习，上课睡觉，看课外书我都不会管！”章老师苦口婆心的说，“算我求求你们两个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走出了办公室，程晓羽他们跟崔媛媛道了谢，崔媛媛安慰了夏纱沫两句，便去了礼堂那边。 四个人并肩走在校道上，垂头丧气的迎着落日向校门口走去。橙色的夕照今天格外沉重，将四个人的影子压得长长的...... 程晓羽打破了缄默说道：“对不起，summer，都是我的错！” 推着自行车的夏纱沫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你的错，主要是我.....是我妈妈管我管的太严了......” “这次你就别争了。真是我的错，summer......”程晓羽大声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连说了十声“对不起”才停下来，“summer，现在我欠你十个真心话大冒险了！” “卧槽！你们两个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啊！”王欧说，“我也要玩！” “走开！谁在乎你的真心话啊！”程晓羽说。 “卧槽！过分了啊！程晓羽，我刚才开始舍命为你们挡枪，一直没承认是你们指示我的！” “那你还不是为了国庆大餐！” “程晓羽，难道我重情重义小郎君王欧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见钱眼开的男人？” 陈浩然摇头说：“见钱不一定眼开，见到好吃的你肯定走不动路.....” “这是我唯一的弱点，除此之外，我铁血丹心小郎君无懈可击！” “那个....顾.....” “卧槽！”王欧连忙捂住程晓羽的嘴，“程晓羽你还是个人吗？” 两个人在校道上打闹了起来，欢声笑语又驱散了刚才凝重的气氛。 等到了校门口，该分道扬镳的时刻，互相道了“再见”，程晓羽停住脚步，又回头说道：“对了，刚才有句话我想当着章老师的面说的，可怕她发脾气，我就没说。” 马路边正要上自行车的夏纱沫侧头看向了他。 旁边的陈浩然扭头注视着他。 王欧转身问道：“什么话啊？” “你们的成绩我确实不能保证。”程晓羽笑了下说，“但我想，你们的未来，我也许能保证！” ------------ 第八十九章 辛德瑞拉和她的水晶鞋（1） （更个旧版，正文明早更新。） 苏虞兮扯着许沁柠的手臂往楼下走“你赶紧去复旦准备去，别在这里添乱了。” 许沁柠也是有点呆住了“还真有这么巧的事？兮兮，那你可要跟我讨回公道啊，你看你哥昨天多过份。”说完抱着苏虞兮的胳膊还撒起了娇。 苏虞兮把许沁柠推出教学楼道“我上完课就过去，等下你别说认识我，他随便你教训，可以了吧。” “他可是你哥啊！！！你怎么这么狠心？“许沁柠的表情也是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还笑闹着对苏虞兮说“哎呀，苏虞兮没想到你面善心狠啊！是不是不喜欢你这哥哥？怕他跟你分家产？” 苏虞兮没好气的道“你以为都跟你们家一样啊，赶紧去，我还有课呢。” 许沁柠对苏虞兮做了个鬼脸，挥了挥手说“等会见。”然后朝复旦大学走去。 苏虞兮望着许沁柠窈窕动人的背影笑了笑，回教室了。虽说许沁柠比她高了一点点，看上去比她成熟一点点，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苏虞兮在照顾许沁柠，她们虽说是闺蜜，却更像姐妹，没有人能比苏虞兮更懂，坚强冷漠火爆的脾气下面是一颗多么小心翼翼柔软着的心。 程晓羽前世对时尚还是有自己的理解的，审美观也属于正到让女孩子都震惊的程度。以至于出去玩，有时候姐们介绍他都说是“资深造型设计师”。这样的结果就是女孩子逛街都爱找他陪，当然也不是什么人叫他，他都去，他也是个挑剔的人。 程晓羽先找了家眼镜店，首先要帮夏纱沫配副隐形眼镜，他发短信问了夏纱沫的左右眼的眼镜度数，然后挑了一幅深棕色的半年抛，在买了两瓶隐形眼镜药水，就提着袋子继续逛。 前世一些欧美大牌，这个世界上基本都有，只是更多了许多华夏大牌，都是老字号。程晓羽内心现在还没有一个适合夏纱沫完整的形象设计。并不是好看得衣服穿在身上就会好看，更重要的是适合与不适合。有些人天生就是衣架子，穿多便宜的衣服都能穿出大牌的气质，有些人则完全相反，穿多大牌的衣服都能穿出地摊货的感觉。这并不是说服装的质量与设计不重要。相反，一件合适的大牌，穿出了感觉，整个人的气场都会提升不少的等级。要不然也不会有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这样的说法了。当然不要和那些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人比，总有些绝世的美丽妖孽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 程晓羽漫无目的在商场里瞎走瞎逛，直到看到JIMMYCHOO的橱窗里摆着一双如繁星般璀璨的尖头水晶鞋，鞋身和鞋跟上都镶嵌满了小颗粒的水晶，鞋头上一个小巧的水晶蝴蝶结，在橱窗里散射出夺目的光彩。 程晓羽属于一眼看上了就不会废话的主，直接进了JMMYCHOO的店，由于是个男生还穿着校服，所以没店员搭理他，程晓羽也不生气，一股脑拿了四五双鞋朝店面里的柜台上一摆，土豪的说了句“都给我包起来。”坐在里面的姑娘正在玩手机，听到一声响，抬头看，居然是个穿校服的小屁孩。连忙站起来脸色有点难看道“同学，这是女款的高跟鞋，而且我们这的鞋子很贵的，你看清楚价格了吗？”她几乎已经认定这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是来瞎胡闹的。 程晓羽也懒得和营业员置气道“我真要买鞋，没人理我。” 那个年轻漂亮的营业员又好气又好笑的对程晓羽道“这里都是卖女式高跟鞋的，你要买鞋去五楼，哪里有运动鞋，NIKE、LILING都有，别在这里瞎玩了。” “我就是来买高跟鞋的啊。没听见我说都包起来吗？”程晓羽一脸惊诧的望着营业员。 这个营业员也呆住了，第一次看见高中男生来JIMMYCHOO买高跟鞋的，还一买四五双，觉得是不是被耍了，正在犹豫要不要叫保安。 显然这里的情况引起了店面经理的注意，穿着黑色职业装的经理走过来就问“小方，怎么回事。” 小方面露尴尬的说“这有个小朋友在闹着玩呢。” 程晓羽笑着看着经理说“我要买鞋，她不信。” 经理立马朝程晓羽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服务的不到位。”然后立刻走道柜台边问“这几双您都要吗？” 程晓羽摇了摇头说“不要。” 旁边的叫小方的营业员立马说“经理，我就说这小孩是来胡闹的嘛。” 经理立马转头对小方说“这位客人你不要管了，你去那边看看。”那营业员就有点不服气的嘴上还念叨着什么，走到另一边去了。经理又跟程晓羽道了“先生，对不起，那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程晓羽用手指了指橱窗里的那双水晶鞋“我要那双，38码的。” 那经理道了声“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款鞋叫CinderellaSlipper，在意大利制造，采用真皮鞋面，皮革鞋底与鞋垫，饰有7，000颗水晶，46颗钻石。鞋跟高4.3英寸，属于全球限定款，全华夏一共才五双，每个码都只有一双。现在我不确定有没有38码的，您稍等，我去查一下” 程晓羽点点头道“那麻烦您去看看。” 经理走去柜台在电脑上查了存货，然后走过来对程晓羽道“三十八码的还有，但是现在正摆在恒隆广场的店里做展品。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调过来，只是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程晓羽点点头说“那好，你赶紧要人送过来吧，我要。” 经理吩咐了营业员小方去打电话调货，又来陪着程晓羽道“您看看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程晓羽随意的看了下，道“不需要了，我先去别的地方逛逛，先把鞋子的单买了吧。” 那经理微笑着说“没事您先去逛，留个电话就行了，鞋到了，我打电话通知您。” 程晓羽“哦.”了一声说“那谢谢您了。”报了电话给哪个经理，就出了门，去别的地方逛去了。 等程晓羽走后，那营业员小方马上走过来对经理说“经理，您怎么不让他买了单在走啊？那双鞋子五万多啊。这调货过来卖不掉，会被上头骂死的。” 经理笑着摇摇头说“你啊，看人的眼光还得学着点。”她没有告诉小方，她看见了男孩子手上戴的肖邦HAPPYDIAMONDS209200－1001款式的手表，虽然肖邦的手表很小众，价格也不算高，但这一款却要一百多万，暴发户是不会买这种表的，因为暴发户没有这样的品味。只有真正的世家，喜欢玩表的，才会买来做配饰，而不是买来炫耀。 程晓羽却不知道，经理看到了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他母亲把这块表带在他手上的时候告诉他，将来这块表要带在自己想娶的姑娘手上，表示这一世的时间我都给你，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别时间更贵重的了。程晓羽到不介意这是块女表，更没有在乎过这块表价值几何，对他来说这是个怀念，是段回忆。 程晓羽又四处瞎逛了一会，买了他前世认为好用的一些大牌的粉底液、粉、眼线、假睫毛一些杂七杂八的化妆品，默默选中了几件他觉得合适的衣服，等到JIMMYCHOO的经理打电话来，他去刷卡取了鞋子，带着JIMMYCHOO店员一脸不可思议的眼神回了夏纱沫做头发的日本发廊。 程晓羽走到正在吹头发的夏纱沫身边，现在看她的背后，乌黑的头发已经变成了流淌着的瀑布。程晓羽把装着隐形眼镜的袋子放在夏纱沫面前的台子上说“隐形眼镜，你等下吹干了头发就换上吧。” ------------ 第九十章 辛德瑞拉和她的水晶鞋（2） （先更旧版） 程晓羽前世对时尚还是有自己的理解的，审美观也属于正到让女孩子都震惊的程度。以至于出去玩，有时候姐们介绍他都说是“资深造型设计师”。这样的结果就是女孩子逛街都爱找他陪，当然也不是什么人叫他，他都去，他也是个挑剔的人。 程晓羽先找了家眼镜店，首先要帮夏纱沫配副隐形眼镜，他发短信问了夏纱沫的左右眼的眼镜度数，然后挑了一幅深棕色的半年抛，在买了两瓶隐形眼镜药水，就提着袋子继续逛。 前世一些欧美大牌，这个世界上基本都有，只是更多了许多华夏大牌，都是老字号。程晓羽内心现在还没有一个适合夏纱沫完整的形象设计。并不是好看得衣服穿在身上就会好看，更重要的是适合与不适合。有些人天生就是衣架子，穿多便宜的衣服都能穿出大牌的气质，有些人则完全相反，穿多大牌的衣服都能穿出地摊货的感觉。这并不是说服装的质量与设计不重要。相反，一件合适的大牌，穿出了感觉，整个人的气场都会提升不少的等级。要不然也不会有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这样的说法了。当然不要和那些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人比，总有些绝世的美丽妖孽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 程晓羽漫无目的在商场里瞎走瞎逛，直到看到JIMMYCHOO的橱窗里摆着一双如繁星般璀璨的尖头水晶鞋，鞋身和鞋跟上都镶嵌满了小颗粒的水晶，鞋头上一个小巧的水晶蝴蝶结，在橱窗里散射出夺目的光彩。 程晓羽属于一眼看上了就不会废话的主，直接进了JMMYCHOO的店，由于是个男生还穿着校服，所以没店员搭理他，程晓羽也不生气，一股脑拿了四五双鞋朝店面里的柜台上一摆，土豪的说了句“都给我包起来。”坐在里面的姑娘正在玩手机，听到一声响，抬头看，居然是个穿校服的小屁孩。连忙站起来脸色有点难看道“同学，这是女款的高跟鞋，而且我们这的鞋子很贵的，你看清楚价格了吗？”她几乎已经认定这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是来瞎胡闹的。 程晓羽也懒得和营业员置气道“我真要买鞋，没人理我。” 那个年轻漂亮的营业员又好气又好笑的对程晓羽道“这里都是卖女式高跟鞋的，你要买鞋去五楼，哪里有运动鞋，NIKE、LILING都有，别在这里瞎玩了。” “我就是来买高跟鞋的啊。没听见我说都包起来吗？”程晓羽一脸惊诧的望着营业员。 这个营业员也呆住了，第一次看见高中男生来JIMMYCHOO买高跟鞋的，还一买四五双，觉得是不是被耍了，正在犹豫要不要叫保安。 显然这里的情况引起了店面经理的注意，穿着黑色职业装的经理走过来就问“小方，怎么回事。” 小方面露尴尬的说“这有个小朋友在闹着玩呢。” 程晓羽笑着看着经理说“我要买鞋，她不信。” 经理立马朝程晓羽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服务的不到位。”然后立刻走道柜台边问“这几双您都要吗？” 程晓羽摇了摇头说“不要。” 旁边的叫小方的营业员立马说“经理，我就说这小孩是来胡闹的嘛。” 经理立马转头对小方说“这位客人你不要管了，你去那边看看。”那营业员就有点不服气的嘴上还念叨着什么，走到另一边去了。经理又跟程晓羽道了“先生，对不起，那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程晓羽用手指了指橱窗里的那双水晶鞋“我要那双，38码的。” 那经理道了声“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款鞋叫CinderellaSlipper，在意大利制造，采用真皮鞋面，皮革鞋底与鞋垫，饰有7，000颗水晶，46颗钻石。鞋跟高4.3英寸，属于全球限定款，全华夏一共才五双，每个码都只有一双。现在我不确定有没有38码的，您稍等，我去查一下” 程晓羽点点头道“那麻烦您去看看。” 经理走去柜台在电脑上查了存货，然后走过来对程晓羽道“三十八码的还有，但是现在正摆在恒隆广场的店里做展品。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调过来，只是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程晓羽点点头说“那好，你赶紧要人送过来吧，我要。” 经理吩咐了营业员小方去打电话调货，又来陪着程晓羽道“您看看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程晓羽随意的看了下，道“不需要了，我先去别的地方逛逛，先把鞋子的单买了吧。” 那经理微笑着说“没事您先去逛，留个电话就行了，鞋到了，我打电话通知您。” 程晓羽“哦.”了一声说“那谢谢您了。”报了电话给哪个经理，就出了门，去别的地方逛去了。 等程晓羽走后，那营业员小方马上走过来对经理说“经理，您怎么不让他买了单在走啊？那双鞋子五万多啊。这调货过来卖不掉，会被上头骂死的。” 经理笑着摇摇头说“你啊，看人的眼光还得学着点。”她没有告诉小方，她看见了男孩子手上戴的肖邦HAPPYDIAMONDS209200－1001款式的手表，虽然肖邦的手表很小众，价格也不算高，但这一款却要一百多万，暴发户是不会买这种表的，因为暴发户没有这样的品味。只有真正的世家，喜欢玩表的，才会买来做配饰，而不是买来炫耀。 程晓羽却不知道，经理看到了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他母亲把这块表带在他手上的时候告诉他，将来这块表要带在自己想娶的姑娘手上，表示这一世的时间我都给你，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别时间更贵重的了。程晓羽到不介意这是块女表，更没有在乎过这块表价值几何，对他来说这是个怀念，是段回忆。 程晓羽又四处瞎逛了一会，买了他前世认为好用的一些大牌的粉底液、粉、眼线、假睫毛一些杂七杂八的化妆品，默默选中了几件他觉得合适的衣服，等到JIMMYCHOO的经理打电话来，他去刷卡取了鞋子，带着JIMMYCHOO店员一脸不可思议的眼神回了夏纱沫做头发的日本发廊。 程晓羽走到正在吹头发的夏纱沫身边，现在看她的背后，乌黑的头发已经变成了流淌着的瀑布。程晓羽把装着隐形眼镜的袋子放在夏纱沫面前的台子上说“隐形眼镜，你等下吹干了头发就换上吧。”转身走的时候又问了夏纱沫“会戴吗？”夏纱沫说了句“会。”程晓羽几走到外面的沙发上坐着等夏纱沫弄完。 夏纱沫当然戴过隐形眼镜，只是觉得隐形眼镜经常要换，太贵了所以才没戴的。 等夏纱沫吹干头发，戴着隐形眼镜走出来的时候，程晓羽都不由自主的看呆了，除去了那看不懂的刘海，乱糟糟的卷发和一副难看得框架眼镜，夏纱沫整个人就华丽的变身了，连日本发型师都觉得不可思议，后悔没有照一张接发前的照片，这可是最好的宣传了。夏纱沫这个时候还是有点害羞，显然她还不适应这么美丽的自己，周围艳羡的目光让她觉得有点难受。 程晓羽在收费单上签了字就走了。一排店员朝他和夏纱沫鞠了躬，目送他们离开。这一票赚的钱，就够这个发廊开销一个月了。 程晓羽看看手机，现在已经五点了，晚会七点就开始，他们的时间很有限。 心急火燎的程晓羽带着夏纱沫在商场里去试开始他选好了的几套衣服。夏纱沫从程晓羽靠外侧走到了程晓羽靠里，让程晓羽硕大的身形能遮挡住四处朝她注视的目光，她对程晓羽说“我有点害怕，太多人看我了，别人的目光太刺眼。”程晓羽看了看夏纱沫露出了欣慰的笑，现在的夏纱沫像被打磨完的钻石，眉目流转间艳光四射。 程晓羽又忍不住发出呵呵的傻笑，夏纱沫有点含羞的问道“你看着我笑什么？” “没什么，我笑我运气好，随便都能捡到宝。” “什么宝？”夏纱沫好奇的问，完全没有意识到程晓羽意有所指。 “自己去照镜子啊！”程晓羽侧身轻轻撞了夏纱沫一下，轻佻的说道。 “啊，程晓羽你取笑我！”夏纱沫有点生气。 程晓羽第一次见夏纱沫有生气的表情，笑着说“SUMMER，谢谢你，不是你，我肯定完不成这样的音乐。” ------------ 第九十一章 辛德瑞拉和她的水晶鞋（3） （先更旧版，新版明早更新） 走出商场的时候程晓羽又随意的买了件长款羽绒服给夏纱沫披上，在门口拦了辆的士就朝复旦大礼堂赶。 路上电话不知道接了多少，短信不知道回了多少。但其实程晓羽内心还算是笃定，毕竟他们节目还远着呢，只是这样属于严重的无组织纪律行为。 等程晓羽和夏纱沫到了进后台的走廊，演出差不多都进行了一半，下一个节目就是苏虞兮的钢琴独奏《钟》。 程晓羽和夏纱沫只差被班主任王伟拆了做标本，幸好纪昕老师坐在主席台那边，要不然又多一个让程晓羽散架的人。程晓羽跟纪老师发了短信说到了，就和夏纱沫往后台里面走去。 后台乱糟糟的，有还在补妆的，有站在角落背台词的，有小声吊嗓子的。有穿着欧洲贵族服饰的两个金发外国人，那是格致私塾的唱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穿的赵云京剧戏服的，那是他们学校的孙子豪唱《长坂坡》。各色人等在后台胡乱穿插，跟台前的平静真是冰火两重天。 直到报幕的陈嘉俊大声念到“下面有请复旦附中高2（3）班的苏虞兮，表演节目，钢琴独奏《钟》。”忽然间整个后台都安静了，好多演员都朝后台两侧的幕布挤过去，哪里是后台唯一能看表演的地方。 程晓羽乘机抽了两张凳子，找了一个化妆台，叫夏纱沫坐下，拿出纸袋里买的化妆品，一股脑的堆在小小的化妆台上。然后就听见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程晓羽能想象到苏虞兮站在钢琴边鞠躬致了谢，然后坐在沙发凳上，抬起了冰肌玉骨的修长双手在黑白琴键上飞快跳跃的画面。 这首曲子程晓羽也很熟悉，他也曾练过。李斯特把帕格尼尼炫技性的《b小调第二号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回旋曲改编成《钟》时就十分确切的表明“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有能力演奏这样的练习曲……”因此《钟》也许是所有钢琴作品中最艰深、需要最高级的表演技才能支持的作品。 程晓羽竖起耳朵，闭上了眼睛仔细的聆听苏虞兮的演奏。乐曲一开始，经过简练的前奏，很快在高潮音区出现了“钟的主题”钢琴高音区清脆悦耳的音色和泛音奏法形成短促有力的音响，组成了一连串生动逼真的小钟的鸣响。由于钢琴高音区的音色比小提琴更易于模仿钟声，因此钟声的效果更加明显。接下来的主题（1=b4/6）继续用钢琴高音区的音色特点，奏出了不同节奏的钟声。这两个主题交替变奏形成了高难度的辉煌华丽的段落。 《钟》主要运用了变奏手法，由两个主题进行交替变奏构成。其高难度技术内容包括：单手极大音程断奏、远距离音程的敏捷跳跃、八度的快速重复音、单手同时旋律和颤音、快速的跑动音群等。苏虞兮在这些高难度的技巧表现里，毫无瑕疵。就拿单手极大音程断奏来说，高音区错一点都很明显，就像钟突然出了故障，而且跳跃的幅度远远超过人手所能达到的极限。所以，光这一点不练相当的时间难以达到高准确性。而且李斯特要求要突出旋律声部音，也就是说，不仅要跳的很准，多一点少一点都是不允许的，最后还要把主旋律突出。个别地方还出现了带装饰音的大跳，真是难上加难！至少程晓羽就还不能完美的做到。 苏虞兮琴技的高超并不止体现在技巧的掌握，她让整个演奏都充满了画面感，开篇就通过空灵的八度让程晓羽透过风声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钟声，那种魅惑的轻微声响预示着听者华美盛宴的开始；优美的旋律通过分解八度的根音徐缓的奏响，透明的冠音生动的描绘了各种大小不一的钟互相撞击发出的“叮铛”声，在左手波音亲切的呼唤声中，让程晓羽似乎从演奏者精雕细刻的键盘弹奏中感受到了流水潺潺般美妙的瞬间幻象；摇摆的节奏、变换的织体、登峰造极的技巧将音乐表现得像充满了五颜六色的肥皂泡，光怪陆离的头饰那样的五光十色，随着和声色彩性写法的对比，清脆的装饰音与轻巧的音型一唱一和，将节日热情的幽默气氛在无穷动中汇聚成热烈的旋转，精湛的弹奏法、准确的诗意表达、鲜明的舞蹈性使程晓羽的想象也上升到犹如疾风骤雨的高潮。 四分多钟的演奏让程晓羽完全对这个曲子的印象发生了改观。他原本以为李斯特当年改编这首曲子就是为了装B，因为它所需要的高难度技巧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而听过苏虞兮演奏之后，他发现了这首曲子极限的优美，而这种美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表达出来。 钢琴声停，外面又响起了如暴风骤雨般的掌声，这个时代懂得欣赏古典音乐的人远远比前世要多，弹得好坏自然大家心里还是有谱的。更何况由于先天条件的限制，出名的女钢琴家就少，像苏虞兮这样的真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单就《钟》这一曲的演奏勉强能算的上大师级别了，况且还是个长成的这般美丽的极品，怎么能不受追捧和欢迎？《艺术家》都曾邀请过苏虞兮为其做专访，但被苏虞兮婉拒了，她觉得自己的技艺并没有资格上这样的顶级杂志，却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并不只是钢琴。 程晓羽暗暗叹了口气，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叫他不要表演钢琴独奏了。 夏纱沫也看出了程晓羽有些灰心丧气问道“怎么了？” 程晓羽苦笑着说“我原本以为，我和她的差距并没有多大，现在看来我低估了她，看高了自己。我都开始怀疑我适不适合弹钢琴了。” 夏纱沫笑了笑说“你这样想是错的，每个人的天赋方向不一致，我觉得你的才能，苏虞兮肯定没有。所以她在这里，只能弹别人的乐曲。而我们不一样啊，因为你，我们才能做前无古人的表演。我甚至能够想像，你能用你的音乐开创一个时代。” 程晓羽望着夏纱沫闪闪发光的眼睛说“谢谢你的安慰，我感觉好过多了。等下我们就去告诉他们，世界上还有更炫酷的音符。” 夏纱沫微微点头。 这个时候，后台的一众演员们，都纷纷鼓起了掌，苏虞兮回到了后台。程晓羽回头一看，苏虞兮扎着个单马尾，穿着洁白的及膝纱裙，脚着泛着银光的漆皮高跟鞋，正在向鼓掌的演员们致谢。脸上连妆都没有，对她来说，这只是场普通的演奏而已。 苏虞兮也看到了程晓羽，踌躇了一下走了过来，清淡如雪花般的声音飘了过来“准备的怎么样了？” 程晓羽有点发愣，完全没想到这个妹妹会一反常态的跟他说话，愣了片刻反问“你问我吗？” 苏虞兮点点头，周围男生的呼吸声都急促了，苏虞兮居然问一个胖子话，这场面太美他们不敢看。 程晓羽笑了笑说“还行，应该不会丢脸。” 苏虞兮也没露出什么鼓励的微笑之类的，平淡的说了句“那你加油。”眉宇间的样子就是普通的客套，然后朝后台的出口走去。 走的时候还驻足了一下，小声对程晓羽说了句“哦，对了，你别在得罪许沁柠了，她找你麻烦的话，你让着点，她也不会真把你怎么样。” 程晓羽感觉这句话才是她整个对白的重点，多少有点他凶多吉少的意思，头上冒出了冷汗，然后点头。 程晓羽回头又想我一大老爷们怕什么，一小姑娘又能把他怎么样？心下稍安，叫夏纱沫把脸靠过来，他帮夏纱沫化妆。 夏纱沫也难得八卦的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程晓羽随意的“嗯”了一声，又解释道“她爸和我妈认识，所以我们认识。” 夏纱沫也不在多问，因为程晓羽要她闭上眼睛，帮她化妆。 目前这个时代的化妆习惯还偏向于浓妆艳抹，舞台装更是如此，很多女演员都扑了厚厚的粉，上了很重的眼妆和腮红。这在程晓羽眼里无比的土气。 当年出去表演，程晓羽他们乐队的妆都是程晓羽画的，别说程晓羽非主流，他还真玩过一段时间的视觉系，只是视觉系被国内非主流玩坏了，才不得已放弃的。（日本视觉系的本源是华丽摇滚，很多人总会和重金属朋克弄混，这里是指造型容易弄混，音乐风格上朋克实际上就是噪音，而日本视觉系的音乐风格就无所不包了。实际上视觉系在造型上更接近哥特。这里千万不要代入国内村炮洗剪吹的形象，两者的距离就跟高圆圆和凤姐容貌上的距离相当，在说一句，玩视觉系没钱，没高超的化妆功底是玩不转的） 在这里程晓羽并不打算跟夏纱沫画个多夸张的妆容，而是画了眼泪妆，本来夏纱沫就长得够精致了，浓妆艳抹只能遮盖她的美，所以只要略施粉底，增加肌肤的光泽度。为了全眼的闪亮效果，整个眼皮涂上珠光眼影，虽然只是一种颜色，但是能够充分保留出眼泪效果，在用自然褐色眼影在眼皮中间稍稍涂抹给予阴影效果。最后将眼皮分成三等分在眼头1/3处适当给点泪眼效果处理即可。完成眼部这最重要的工作后，贴上假睫毛，画点淡淡的眼线，让眼部轮廓更深邃点，补上一点点腮红，整个化妆就差不多完成了，最后用眉夹修饰了眉形，脸部工作就大功告成。 等程晓羽回头找梳子的时候，后面已经围了几个女生了。还有人问夏纱沫这是你请的专业化妆师吗？大有出钱立马请程晓羽重新化妆的架势。程晓羽听的是一头黑线。 程晓羽借来了梳子和吹风，先跟夏纱沫吹了波浪形的刘海，用喷雾定性，在用绯色的头绳扎了个双马尾。是的，扎双马尾纯粹就是为了满足程晓羽自己一点小小的遐想，但幸好此时天资绝色的夏纱沫能够轻松演绎出普通美女很难驾驭的双马尾之美。 程晓羽要夏纱沫脱了羽绒服站起来看看，身材修长的夏纱沫脱了羽绒服，露出流光溢彩般的珍珠白绸缎旗袍，周围的惊叹声立刻响成一片。夏纱沫赶紧又把羽绒服穿上，生怕围更多的人过来看。 程晓羽要夏纱沫脱了羽绒服站起来看看，身材修长的夏纱沫脱了羽绒服，露出流光溢彩般的珍珠白绸缎旗袍，周围的惊叹声立刻响成一片。夏纱沫赶紧又把羽绒服穿上，生怕围更多的人过来看。 ------------ 第九十二章 辛德瑞拉和她的水晶鞋（4） （上一章已更新，这一章先更旧版） 走出商场的时候程晓羽又随意的买了件长款羽绒服给夏纱沫披上，在门口拦了辆的士就朝复旦大礼堂赶。 路上电话不知道接了多少，短信不知道回了多少。但其实程晓羽内心还算是笃定，毕竟他们节目还远着呢，只是这样属于严重的无组织纪律行为。 等程晓羽和夏纱沫到了进后台的走廊，演出差不多都进行了一半，下一个节目就是苏虞兮的钢琴独奏《钟》。 程晓羽和夏纱沫只差被班主任王伟拆了做标本，幸好纪昕老师坐在主席台那边，要不然又多一个让程晓羽散架的人。程晓羽跟纪老师发了短信说到了，就和夏纱沫往后台里面走去。 后台乱糟糟的，有还在补妆的，有站在角落背台词的，有小声吊嗓子的。有穿着欧洲贵族服饰的两个金发外国人，那是格致私塾的唱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穿的赵云京剧戏服的，那是他们学校的孙子豪唱《长坂坡》。各色人等在后台胡乱穿插，跟台前的平静真是冰火两重天。 直到报幕的陈嘉俊大声念到“下面有请复旦附中高2（3）班的苏虞兮，表演节目，钢琴独奏《钟》。”忽然间整个后台都安静了，好多演员都朝后台两侧的幕布挤过去，哪里是后台唯一能看表演的地方。 程晓羽乘机抽了两张凳子，找了一个化妆台，叫夏纱沫坐下，拿出纸袋里买的化妆品，一股脑的堆在小小的化妆台上。然后就听见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程晓羽能想象到苏虞兮站在钢琴边鞠躬致了谢，然后坐在沙发凳上，抬起了冰肌玉骨的修长双手在黑白琴键上飞快跳跃的画面。 这首曲子程晓羽也很熟悉，他也曾练过。李斯特把帕格尼尼炫技性的《b小调第二号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回旋曲改编成《钟》时就十分确切的表明“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有能力演奏这样的练习曲……”因此《钟》也许是所有钢琴作品中最艰深、需要最高级的表演技才能支持的作品。 程晓羽竖起耳朵，闭上了眼睛仔细的聆听苏虞兮的演奏。乐曲一开始，经过简练的前奏，很快在高潮音区出现了“钟的主题”钢琴高音区清脆悦耳的音色和泛音奏法形成短促有力的音响，组成了一连串生动逼真的小钟的鸣响。由于钢琴高音区的音色比小提琴更易于模仿钟声，因此钟声的效果更加明显。接下来的主题（1=b4/6）继续用钢琴高音区的音色特点，奏出了不同节奏的钟声。这两个主题交替变奏形成了高难度的辉煌华丽的段落。 《钟》主要运用了变奏手法，由两个主题进行交替变奏构成。其高难度技术内容包括：单手极大音程断奏、远距离音程的敏捷跳跃、八度的快速重复音、单手同时旋律和颤音、快速的跑动音群等。苏虞兮在这些高难度的技巧表现里，毫无瑕疵。就拿单手极大音程断奏来说，高音区错一点都很明显，就像钟突然出了故障，而且跳跃的幅度远远超过人手所能达到的极限。所以，光这一点不练相当的时间难以达到高准确性。而且李斯特要求要突出旋律声部音，也就是说，不仅要跳的很准，多一点少一点都是不允许的，最后还要把主旋律突出。个别地方还出现了带装饰音的大跳，真是难上加难！至少程晓羽就还不能完美的做到。 苏虞兮琴技的高超并不止体现在技巧的掌握，她让整个演奏都充满了画面感，开篇就通过空灵的八度让程晓羽透过风声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钟声，那种魅惑的轻微声响预示着听者华美盛宴的开始；优美的旋律通过分解八度的根音徐缓的奏响，透明的冠音生动的描绘了各种大小不一的钟互相撞击发出的“叮铛”声，在左手波音亲切的呼唤声中，让程晓羽似乎从演奏者精雕细刻的键盘弹奏中感受到了流水潺潺般美妙的瞬间幻象；摇摆的节奏、变换的织体、登峰造极的技巧将音乐表现得像充满了五颜六色的肥皂泡，光怪陆离的头饰那样的五光十色，随着和声色彩性写法的对比，清脆的装饰音与轻巧的音型一唱一和，将节日热情的幽默气氛在无穷动中汇聚成热烈的旋转，精湛的弹奏法、准确的诗意表达、鲜明的舞蹈性使程晓羽的想象也上升到犹如疾风骤雨的高潮。 四分多钟的演奏让程晓羽完全对这个曲子的印象发生了改观。他原本以为李斯特当年改编这首曲子就是为了装B，因为它所需要的高难度技巧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而听过苏虞兮演奏之后，他发现了这首曲子极限的优美，而这种美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表达出来。 钢琴声停，外面又响起了如暴风骤雨般的掌声，这个时代懂得欣赏古典音乐的人远远比前世要多，弹得好坏自然大家心里还是有谱的。更何况由于先天条件的限制，出名的女钢琴家就少，像苏虞兮这样的真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单就《钟》这一曲的演奏勉强能算的上大师级别了，况且还是个长成的这般美丽的极品，怎么能不受追捧和欢迎？《艺术家》都曾邀请过苏虞兮为其做专访，但被苏虞兮婉拒了，她觉得自己的技艺并没有资格上这样的顶级杂志，却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并不只是钢琴。 程晓羽暗暗叹了口气，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叫他不要表演钢琴独奏了。 夏纱沫也看出了程晓羽有些灰心丧气问道“怎么了？” 程晓羽苦笑着说“我原本以为，我和她的差距并没有多大，现在看来我低估了她，看高了自己。我都开始怀疑我适不适合弹钢琴了。” 夏纱沫笑了笑说“你这样想是错的，每个人的天赋方向不一致，我觉得你的才能，苏虞兮肯定没有。所以她在这里，只能弹别人的乐曲。而我们不一样啊，因为你，我们才能做前无古人的表演。我甚至能够想像，你能用你的音乐开创一个时代。” 程晓羽望着夏纱沫闪闪发光的眼睛说“谢谢你的安慰，我感觉好过多了。等下我们就去告诉他们，世界上还有更炫酷的音符。” 夏纱沫微微点头。 这个时候，后台的一众演员们，都纷纷鼓起了掌，苏虞兮回到了后台。程晓羽回头一看，苏虞兮扎着个单马尾，穿着洁白的及膝纱裙，脚着泛着银光的漆皮高跟鞋，正在向鼓掌的演员们致谢。脸上连妆都没有，对她来说，这只是场普通的演奏而已。 苏虞兮也看到了程晓羽，踌躇了一下走了过来，清淡如雪花般的声音飘了过来“准备的怎么样了？” 程晓羽有点发愣，完全没想到这个妹妹会一反常态的跟他说话，愣了片刻反问“你问我吗？” 苏虞兮点点头，周围男生的呼吸声都急促了，苏虞兮居然问一个胖子话，这场面太美他们不敢看。 程晓羽笑了笑说“还行，应该不会丢脸。” 苏虞兮也没露出什么鼓励的微笑之类的，平淡的说了句“那你加油。”眉宇间的样子就是普通的客套，然后朝后台的出口走去。 走的时候还驻足了一下，小声对程晓羽说了句“哦，对了，你别在得罪许沁柠了，她找你麻烦的话，你让着点，她也不会真把你怎么样。” 程晓羽感觉这句话才是她整个对白的重点，多少有点他凶多吉少的意思，头上冒出了冷汗，然后点头。 程晓羽回头又想我一大老爷们怕什么，一小姑娘又能把他怎么样？心下稍安，叫夏纱沫把脸靠过来，他帮夏纱沫化妆。 夏纱沫也难得八卦的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程晓羽随意的“嗯”了一声，又解释道“她爸和我妈认识，所以我们认识。” 夏纱沫也不在多问，因为程晓羽要她闭上眼睛，帮她化妆。 目前这个时代的化妆习惯还偏向于浓妆艳抹，舞台装更是如此，很多女演员都扑了厚厚的粉，上了很重的眼妆和腮红。这在程晓羽眼里无比的土气。 当年出去表演，程晓羽他们乐队的妆都是程晓羽画的，别说程晓羽非主流，他还真玩过一段时间的视觉系，只是视觉系被国内非主流玩坏了，才不得已放弃的。（日本视觉系的本源是华丽摇滚，很多人总会和重金属朋克弄混，这里是指造型容易弄混，音乐风格上朋克实际上就是噪音，而日本视觉系的音乐风格就无所不包了。实际上视觉系在造型上更接近哥特。这里千万不要代入国内村炮洗剪吹的形象，两者的距离就跟高圆圆和凤姐容貌上的距离相当，在说一句，玩视觉系没钱，没高超的化妆功底是玩不转的） （日本视觉系的本源是华丽摇滚，很多人总会和重金属朋克弄混，这里是指造型容易弄混，音乐风格上朋克实际上就是噪音，而日本视觉系的音乐风格就无所不包了。实际上视觉系在造型上更接近哥特。这里千万不要代入国内村炮洗剪吹的形象，两者的距离就跟高圆圆和凤姐容貌上的距离相当，在说一句，玩视觉系没钱，没高超的化妆功底是玩不转的） ------------ 第九十三章 辛德瑞拉和她的水晶鞋（5） （为“KOHAKU”加更） 程晓羽说完，就一手提着他的音箱，一手拉着夏纱沫向着CG们来的反方向跑。夏纱沫这个时候还有点懵懂，被他用力拉扯了一下，才稀里糊涂的跟着程晓羽向着人群跑了过去。 王欧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向了放在地面的琴袋，他胡乱的将掉在外面的钱聚拢了一下，扔进琴袋，飞快的将琴袋的拉链拉了起来。 一旁的保安反应过来想要拦住程晓羽和夏纱沫，却被陈浩然像是无意的动作拦住了去路。尚海保安的动作还是相当文明的，根本没有碰陈浩然，而是凝了下身形选择了绕过去。 然而这个时候程晓羽已经拉着夏纱沫进入了人群，刚刚还挤得水泄不通的人们让开了一条通道，给程晓羽和夏纱沫跑了过去。 程晓羽拉着夏纱沫飞窜，听到一旁的群众不断的给他们鼓劲，“快跑！快跑！” 有人还开口提醒道：“等下往左跑！那边也有治安岗亭！” 程晓羽回头看了一眼，就在保安们想要追进人群时，周围的群众却一点也不配合，立刻就把刚才还存在的通道给关上了，一群保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夏纱沫跑出了浩瀚的人群，而陈浩然和王欧也跳过了花坛向着世茂广场的商场里跑了过去，年纪很大的保安们哪里有他们这些少年矫健，根本就追不上他们的步伐，还陷入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 至于那群CG，当开着电瓶车到达事发现场时，却被刚才听歌的群众们给围观了，没有人给他们让路，全都在兴高采烈的起哄，还不断给跳下电瓶车的CG制造麻烦，不让他们越过人墙。大概这个年代，大家对CG都有种朴素的厌恶感。 程晓羽紧紧的握着夏纱沫柔若无骨的纤手，飞驰过人潮涌动的世茂广场。 头顶的云朵在慢悠悠的飘着，喧闹声在这沸腾的城市如一曲快节奏的舞曲，每个路人的脸庞上都有种令人心头一暖的热情。他觉得不可思议，只是想当会街头艺人而已，竟遇到了这种不算离奇却叫人心情跌宕起伏的奇妙故事。 程晓羽其实觉得无论是保安还是CG都挺无辜的，只不过他莫名其妙的就是觉得刺激和快活。 在跑到南金路步行街路口时，他稍稍停了下脚步向右侧看了一眼，果然那边有个治安岗亭，里面的保安已经走了出来。 “这边~~~” “哦~”夏纱沫也停了下脚步，出现这种以往她一定会怕得要死的情况，此时此刻她心里竟没有太多的紧张感，仿佛只要跟着程晓羽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程晓羽没有留意夏纱沫此际的表情，他转身拉着纤细柔弱从来没有做过一次坏事的少女朝着耐克旗舰店的方向跑。高大的玻璃幕墙上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像是快放的胶片一样在播放着两个跑动的姿态。里面的顾客惊愕的注视快速奔跑的少男少女，一个提着音箱，一个背着吉他，风吹起了他们的头发，脸上的汗水反照着金子般的阳光。 他们肆无忌惮。 就像整座星球，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世界荒芜且寂静，他们就像是闯入了钢筋水泥森林的小兽，欢快的在其中奔跑，脚步声和乒乒乓乓的声响如水流淌，像是青春的酒，令目视的人都如饮下了醇酒，忘掉了成年的哀愁。 程晓羽和夏纱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他们跑过世茂广场的玻璃幕墙，窜过了一条马路，经过了一家酒店，在一家寿司店的门口差点撞到了发传单的姑娘。程晓羽急切的喊了声“对不起”，继续牵着夏纱沫向前跑，直到跑到世纪广场时，才稍稍放慢了脚步，拐进了广场边缘的树林里。 走进了树荫，程晓羽还回头看了一下，没有看到人才完全慢了下来，喘息着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夏纱沫也喘个不停，点头“嗯~~”了一声。 两个人完全忘记了他们还牵着手，很自然的沿着林荫小路向着世纪广场的另外一头走去，像是早恋的情侣。 树影婆娑，风吹得叶子沙沙作响，程晓羽听到心脏在耳膜上“突、突、突”的跳着，嗓子眼像被火烧一样，干涩的厉害。 等呼吸稍微平复了一点，夏纱沫有些担忧的小声说道：“不知道王欧和陈浩然跑掉没有....” “我们都能跑掉，他们肯定没问题，都是运动健将。” “那你要不要跟他们打个电话？” “好。”程晓羽看见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有一条长椅，便说道，“我们去那里坐一下，我感觉我的腿都要断了。” 夏纱沫乖巧的“嗯~”了一声。 程晓羽牵着夏纱沫的手和她并肩走到了长椅前面，在需要他们转过身坐下的时候，两人才同时看向了自己和另外一个人十指紧扣在一起的右手，才意识到他们的手始终牵着一起，一刻也没有分开过。 夏纱沫像是触了电似的松开了纤长的手指，本就红润的脸颊更像是燃烧了起来，比尚海的盛夏还要灼热。她低垂下了头，娇小的面容缀满了晶莹汗珠，像是满身露水的小荷。 眼前的少女恍如一场引人入胜的梦，叫人心儿发颤。程晓羽看得入神了，风儿也屏息不动，心在无风的盛夏中渐渐燥热了起来。 程晓羽不放手，夏纱沫快要把下巴勾到胸膛里去了，但她也不说话，就颤抖修长的身躯着任由程晓羽牵着她的手，观赏着她的面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两分钟，也可能只有几十秒。忽然间，程晓羽裤袋子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夏纱沫才喃喃的说道：“程.....程晓羽....电.....电话.....” “哦~~~”程晓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夏纱沫的手放开，两个人的手都汗岑岑的，像是快要融化了一样，他干笑了一声说道，“肯定是王欧和陈浩然....”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装模作样的把手机屏幕亮给夏纱沫看，“我就说是他们吧！” “卧槽~~你们跑哪里去了？” “世纪广场这边.....” “那近，我们在永安百货扎边，过街就到世纪广场，你具体在什么位置？” 程晓羽看向了不远处的舞台样子的建筑说道：“就在舞台的右侧的树林里.....” “那你们等一下，我们马上到。” 程晓羽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他指了指长椅说道：“我们坐一下，王欧和陈浩然马上到。” 夏纱沫垂着头看也不看程晓羽，轻轻的“嗯”了一声，抚着裙子，坐在长椅上，并着双腿，将吉他牢牢的抱在怀里，用并不太宽的琴颈遮住了脸颊。 程晓羽也没有脸看夏纱沫，心中埋怨自己怎么就这么经不起诱惑？他忍不住偷偷瞄了眼夏纱沫，改变了形象的她着实好看，尤其有一种叫人心软的特质，恨不得对她掏心掏肺的好的那种特质。他不敢多看，装作左顾右盼的模样，“不知道刚才收了多少钱，我感觉得有个千把块。”他笑着说，“厉害啊~summer~~~” 夏纱沫小声说：“其实刚开没唱好，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忘记紧张了，满脑子就想着快点唱完.....” “所以只要你不多想，正常发挥，一定没问题。”程晓羽笑着说，“你也没必要太在意紧张这件事，紧张和兴奋是硬币的两面，如果一点也不紧张的话，就会很难兴奋起来进入状态。所以作为一个歌手，一定得学会和紧张感共处。而且你看，其实观众很好打发的，只要不是太离谱，大多数观众根本就不清楚你是否有失误.....” 夏纱沫点头，“最重要的还是得把歌练熟，今天之所以没出大问题，还是你一直.....一直在我身边提醒我，我才稳住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明天表演的时候，我把键盘摆得离你近一点，一样能提醒你。” “嗯~” “经过今天的事，明天上台应该不会那么紧张了吧？我感觉今天会有几百上千人在，就跟音乐节表演一样，不过最刺激的还是后面CG过来的时候.....” “我当时都吓死了，感觉要完了。” 两人聊着聊着，就听见王欧的喊声：“程晓羽~夏纱沫~~” 程晓羽挥手，“欸~” 王欧走近之后，长舒了一口气，“MD，没想到卖艺还能出这种事，真是吓死老子了，当时就有种在演电影感觉，到处都是特工在追捕我们~~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干过这么离谱的事。” 程晓羽笑，“你吓什么吓？难不成CG还跑的过你？那你跑步不白练了？” 王欧冷哼了一声，“我当然有自信不被抓！我是怕你们两个被抓到，你们两个被抓到，我们还能见死不救啊！不得跟着一起被抓.....” “有我在被抓了也没事~~不打听不打听我复礼恶少，岂是浪得虚名！” 王欧嗤之以鼻，“算了吧~就你，虚假的复礼恶少~碰到区区CG都要跑路，连在南金路卖唱都搞不定~今天还好跑掉了，万一真被抓住了，被学校知道，又糟咯~~” 陈浩然说：“我刚才往商场里跑的时候好像看见了韩子瑜~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程晓羽无所谓的说：“能出什么问题？到时候打死不承认就是。”他站了起来看向了王欧手中的琴袋，“现在是时候检验成果了！看看我们赚了多少钱！” ------------ 第九十四章 辛德瑞拉和她的水晶鞋（6） 午后金色的阳光穿过繁茂的梧桐树叶，撒在刷着绿漆的长椅上，陈旧且斑驳。 四个人围在长椅边，注视着那个鼓鼓囊囊的黑色琴袋，像是四个刚刚抢劫了银行的劫匪，紧盯着自己刚刚抢来的赃款。 王欧紧张兮兮的说道：“我怎么觉得好刺激？就像这里面有千儿八百万似的.....” 陈浩然翻了个白眼说：“你知道一千万有多重吗？” 王欧摇头，没好气的说：“你知道？” 陈浩然很装逼的回答道：“0.15吨。” 王欧嘟哝道：“知道有个屁用，说得你好像见过一样.....” 程晓羽又一次打断两个人的斗嘴，“别废话了，看看刚才夏纱沫到底赚了多少！”他弯腰，将琴袋侧面的拉链拉开，小心翼翼的揭开琴袋，里面塞满了花花绿绿的钞票，一块、两块、五块、十块、二十块的纸钞凌乱的堆积在里面，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五十和一百的，叫人眼花缭乱。 王欧惊呼道：“卧槽，看上去还挺多的......” 陈浩然只是扫了一眼，就肯定的说道：“至少得有六千以上.....” “六千以上？”王欧连连摇头，“你这太夸张了，夏纱沫只是在步行街上唱了首歌，又不是去抢了银行，我感觉顶天了两千多吧！” 陈浩然冷笑了一声说道：“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赌就赌，看谁猜得准！”王欧转头看向了程晓羽，“程晓羽你觉得有多少？” 程晓羽观察了一下，从表面上看满满一琴袋的钱，以五块和十块的居多，虽然他有叫王华生暗中扔个三千块钱进来，却也不能确定到底有多少。他知道加上他叫王华生扔的三千，肯定超过了五千，但他却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应该有个三千块吧！” 王欧点头，“好，程晓羽三千，我就说两千五，陈浩然五千....”他看向了夏纱沫，“夏纱沫，你觉得会有多少。” 夏纱沫摇头，小声说道：“我不知道，我就不赌了。” “那我们就赌......星巴克。”王欧自信满满的说，“谁输了，谁请客喝星巴克！” 程晓羽笑了笑，“我无所谓！” 陈浩然不经意的瞥了程晓羽一眼，冷笑道：“你输定了！” “来！来！”王欧挽起了袖子，满脸不服气的说，“我们开始数.....看谁的答案最接近！” 陈浩然说道：“先把一百块的和五十块的翻出来给夏纱沫，再把其他的清理出来，按面额放好。” “这还用你教~~~”王欧说。 三个人弯下腰，开始从琴袋里捡钱。陈浩然在钞票堆里扒拉两下，随便就找到了一叠折在一起的一百块，他打开数了一下，冷笑着说道：“一千！” 程晓羽故作惊讶的说道：“这是哪位榜一大哥这么豪气，竟然直接丢了一千块钱进来！相当于一个起点盟主了！” 王欧立刻抬头看向了陈浩然手中的红色钞票，目瞪口呆的说道：“不是吧？怎么就一千啦？那个土豪这么舍得啊！？”他懊恼的说，“这还赌个屁啊！不算，不算，我要重新说个数！” 陈浩然不屑的说道：“赌不起就别赌！” 即便王欧已经习惯了陈浩然的刀子嘴，仍然气得够呛，大声说道：“卧槽~~谁赌不起了！我.....我就随口说一声而已~~~” 程晓羽只能又一次挺身而出，做两个冤家的和事佬，笑着说道：“收入这么好，大家都有分红，等下王欧你就拿分红请~~~” 王欧惊喜的问：“还有分红的吗？” 程晓羽看向了夏纱沫说道：“大家一起出来的，见者有份，不过主唱是summer，summer拿大头，我们三个意思一下......” 夏纱沫连忙说道：“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些钱大家平均分吧！” 程晓羽摇头，“那不行~~这钱主要是你赚的，你肯定多分点，我看那些人都是冲着你打赏的，我们又没有做什么，有得分就可以了！” 王欧点头说道：“对！对！夏纱沫你就别客气了！” 夏纱沫坚决的说道：“不，要么平分，要么就都不要。” 程晓羽无奈的说道：“先数完再说吧！” ........... 片刻之后，除了夏纱沫手中的两摞一百和五十，琴袋里二十、十块、五块、两块、一块和硬币分别放在了一起。整整齐齐码着的是陈浩然清理的二十和十块，胡乱堆在一起的是王欧清理的五块和两块。 程晓羽此时则正在一枚一枚的数硬币。等他数完，便说道：“一块的纸币和硬币一共有一百七十七块钱。” 王欧左顾右盼了一下说道：“五块和两块的一共有四百三十四块。” “二十和十块的有三千六百八十。” 王欧惊叫道：“就有这么多了。” 陈浩然点头。 夏纱沫看着手中的一百和五十说道：“我这里有四千七百五十块。” “这一共是.....”王欧张口结舌的开始算数。 陈浩然直接说道：“九千零四十一块！一共.....” “卧槽~~~只差九百块就一万了！”王欧瞪大了小眼睛，张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抢钱也没有这么快吧！” 陈浩然补充道：“差九百五十九块。”顿了一下他说，“虽然我也猜错了，但毫无疑问，我的是最接近答案的！其实我当时觉得很可能有一万块，我只是不敢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所以做了一个保守的估计。” 程晓羽好奇的问：“你怎么判断的？” 陈浩然眼神黯然了一下，随即淡淡的说道：“以前我和哥哥去卖废品，都是我数钱的。” 程晓羽觉察到了陈浩然的异样，沉默了一下。 王欧完全没有感觉，叽里呱啦的开始感慨“钱太好赚了，跟捡的一样”。 程晓羽也很惊讶，他怀疑是不是王华生多投了钱在里面，可他觉得王华生不像是那种会自作主张的人，转念他又觉得也算正常，毕竟南金路可以说是夏国最繁华的街道，平台实在太好，加上夏纱沫确实很出色，有这种收入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说能让夏纱沫在南金路上唱上几个小时，几万块应该轻轻松松，甚至说遇到大款冲击十万块都有可能，不要小看夏国人的消费能力，未来的那些直播平台基本上都靠着这些榜单大哥们活着的。 能够想明白这件事，程晓羽却还是装作惊讶万分的样子说道：“我的天，夏纱沫也太厉害了吧！真是宝藏女孩.....” 王欧捶胸顿足的说道：“可惜就是南金路不许卖唱，要不我们凭卖唱就能发财了！” 夏纱沫微红着脸颊小声说道：“主要是你妈妈的歌写得好！” 程晓羽笑，“歌是很好，但是其他人唱不出这个效果，就算有人唱的出这个效果，也肯定没有你长的漂亮！” 夏纱沫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以否定自己的魅力，“那也是你教的好。” “别妄自菲薄，summer。”程晓羽严肃的说，“你知道不知道，你特别有观众缘，就是那种观众一看就会特别喜欢的那种，所以就算你唱歌唱的不怎么样，也很容易收获观众的喜爱。” “观众缘？”夏纱沫似懂非懂，她认真的说，“就算有观众缘，那也是你给我买的隐形眼镜，带我去剪头发，我才有的.....” “啊~~啊~~~啊~~~~你们两个茅坑里撑杆跳——过分了啊！”王欧怪叫了起来，“要不要把我杀了给你们助助兴啊？” 陈浩然也摇着头说道：“你们两个不在一起很难收场啊！” 夏纱沫垂下了头，面若桃花，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们....不....不要....乱....乱说。” 程晓羽瞪了两个人一眼，严肃的说道：“是的，开我的玩笑可以，你们别开夏纱沫的玩笑。” 王欧吐了吐舌头，“以后不说就是。” 陈浩然闭口不言。 程晓羽转移话题道，“现在有九千块钱，我们三个没人五百，其他的归夏纱沫。毕竟歌是她唱的，给钱的也都是冲着她长得漂亮才给的.....” 陈浩然意味深长的瞥了程晓羽一眼，说道：“我不要，我也没有出力气。”王欧想要点下的头，卡在了半空。 夏纱沫摇这头说道：“歌是程晓羽的妈妈写的，也是他教我的，还是他和你们一起陪我来的，我觉得钱该给程晓羽.....” 程晓羽心中温热，觉得夏纱沫真是乖宝宝。 “卧槽~~你们都这么高风亮节啊！程晓羽那个富二代怎么会在意这点钱啊！”王欧挠了挠头发，“但是你们都不要的话，那我也不要好了！” 程晓羽没想到送钱都没有送出去，皱着眉头说道：“要不这样吧！一部分做这次国庆文艺汇演的支出，我觉得应该给夏纱沫和陈浩然买身好看的衣服，还有鞋子~好搭配我们的歌~至于剩下的钱怎么处理，我们等下再说.....”他也不等夏纱沫多想，便说，“走，我们找个地方购物去！” 给夏纱沫买衣服买鞋是他早就想好的事情，特意叫夏纱沫出来做街头艺人，一是为了锻炼她的胆量，二是为了给她买套衣服和鞋子。 ------------ 第九十五章 辛德瑞拉和她的水晶鞋（7） 四个人不敢再回世茂广场，便去了不远处的尚海时装商店。说起尚海时装商店，那就是老尚海人的记忆了。 在商户鳞次栉比的南金路上，这座古罗马建筑风格的大楼已经繁华了九十五年。相比尚海其他商场的经营内容随着时代不断调整，时装商店一直都以经营时装为主。 程晓羽早就想好了要给夏纱沫买件旗袍，于是带着三个人直奔卖旗袍的楼层，眼花缭乱之间，程晓羽找了个看着不错的手工旗袍店，进了店子，程晓羽一眼相中了件珠光白绣着粉色梅花暗纹，下面半截是蕾丝绣着亮片和珍珠的高开叉旗袍。 尽管夏纱沫还是嫌贵，却拗不过程晓羽非要她试。等夏纱沫去试衣间换衣服的时候，他又找了件红色的绣着金线龙纹的旗袍，虽然他觉得这件不如珍珠白的好看，但胜在应和国庆节的主题。 等夏纱沫出来，正在聊天的程晓羽、王欧和陈浩然都有些看傻了，不只是他们，就连店员和其他顾客也都转头看向了夏纱沫。刹那间，整个店铺一片寂静，全都注视着亭亭玉立的夏纱沫。 那件珠光白的梅花暗纹旗袍简直就是跟夏纱沫量身定做的，任何部位都严丝合缝一分不差，她本来就高，这身旗袍将她修长的身线勒得曲线窈窕，胸前镂空的一片薄纱后面露着胜似白雪的肌肤，在明亮的灯光下晃得人眼睛生疼。容貌也有江南女子温柔的婉约，美到直接把旁边选旗袍的几个老外直接炸呆了，从包里拿出相机非要和夏纱沫合影。 瞬间程晓羽和王欧还有陈浩然就成了局外人，三个人看着像是明星一样和外国人还有一些来旅游的老阿姨合影的夏纱沫，感慨万分。 “程晓羽，你真是捡到宝了！”王欧幽怨的说。 “什么叫我捡到宝了？” “原本我以为夏纱沫就是个普通女孩，没想到这么漂亮！要是我早知夏纱沫这么漂亮，我就不喜欢顾漫婷了......” “王欧，没想到你是这种见色起意的蛇皮！看谁漂亮你就喜欢谁是吧？” 王欧叹了口气说道：“要是真是看谁漂亮就喜欢谁，那我就该喜欢苏虞兮去了。” 程晓羽无语了几秒，随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听哥一句劝.......”王欧和程晓羽异口同声说道：“这里面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说道：“看来这个梗不能再玩了。” 王欧嗤之以鼻，“你还知道啊！” ........ 等夏纱沫和几个外国人还有来自东北的大妈合照完，程晓羽放弃了那件红色的旗袍，直接要店员把那件珠光白的旗袍包起来。 夏纱沫却拉住了程晓羽的手，局促不安的问道：“一定要这件吗？” “肯定啊！”程晓羽点头，“这件实在太适合你了！保管明天能震撼全场！” 一旁穿着青花瓷旗袍的四十多岁的老阿姨也用尚海普通话说道：“小姑娘，你穿这件老灵了！我就没有看见过比你还要漂亮的~~~” “对啊！对啊！”程晓羽斩钉截铁的说，“就这件。” 夏纱沫却还拉着程晓羽的胳膊，看着店员问道：“多少钱？” “2888块~”老阿姨将布料放在灯光下给夏纱沫看，“你瞧，这可是正宗的手工古香缎，你再看着花钮，也都是师傅手工制作的！还有这剪裁，这刺绣，没有二十年功夫的师傅可是裁剪不出来的.....” 夏纱沫讲起价来，就一点也不含羞了，“我们都是学生，你能不能便宜点？” “你说多少嘛？” “888。”夏纱沫毫不犹豫的说。 夏纱沫出手就只给了个零头，把程晓羽都给吓到了，他实在没有想到夏纱沫砍起价来，拿的不是柴刀，而是四十米长的大砍刀，一刀下去就连头都没有了。 老阿姨一脸震惊，连忙摇头说道：“那怎么能行！888买料子都不够钱的啦！” 夏纱沫看向了柜台那边，不少老外和东北大妈都在拿着旗袍掏钱付款，还是和夏纱沫差不多款式的旗袍，“阿姨~你看我刚才给你拉了多少生意？你就便宜一点，你便宜一点我现在就付钱。” 老阿姨一脸为难的说道：“那也不能让我亏本啊！” “我们真的都是学生，这旗袍我也只是明天上台表演穿一次，如果您能租给我穿一次也可以。” 老阿姨再次摇头说：“我们没有租的业务呀~~” 程晓羽想开口说算了，夏纱沫察觉到了程晓羽的企图，转身将程晓羽推向了王欧和陈浩然那边。他小声说：“贵点就贵点，又不是出不起！” “那怎么行！赚钱不容易的，程晓羽。”夏纱沫难得对程晓羽态度严厉，“我讲价，你不要插嘴。” 程晓羽无奈，只能站在一旁等候，他看见夏纱沫从她的小包里掏出了那一大叠十块二十块的纸钞，数给老阿姨看，老阿姨一下就心软了，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夏纱沫提着纸袋子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有点小骄傲的说道：“你看，我就说能把价格讲下来吧！要是我妈妈在这里，可能六百块钱就能买走......” “六百块还是不至于吧？”程晓羽惊讶的说。 “怎么不至于？”夏纱沫说，“这种地方专门宰游客的呢！要不是你看中了这件，我才不会在这里买呢！” 程晓羽笑，“那接下来讲价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夏纱沫微笑着点头。 ............ 接下来他们又去买了双绛紫色的薄纱长手套和一双白色长筒丝袜，接着又去旁边的永安百货买了双银色的亮片水晶鞋。商场不能讲价，程晓羽又非要买，可把夏纱沫郁闷了好一会。 最后程晓羽买了些化妆品打算每天用，本来还要给陈浩然买套西装，陈浩然打死不要，说他坐在架子鼓后面根本没有人看得见，他就穿校服，程晓羽也没有办法劝。 四个人去星巴克喝了咖啡点了不少小蛋糕，公款吃喝了一顿。眼见马上就要三点半，夏纱沫必须得回去了，四个人就坐上了车。还是到学校，程晓羽叫王华生把车开到了音乐教室的门口，四个人把架子鼓搬进了音乐教室，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约好了明天早点来学校再练习一会，四个人就说了再见各自回家。夏纱沫没敢把旗袍和水晶鞋带回家，给程晓羽说了声，就在程晓羽下了走廊要上车的时候，夏纱沫又叫住了程晓羽。 “怎么了？”程晓羽回头问。 夏纱沫将自己小包里还剩下的六千多块钱塞给了程晓羽，“钱你拿着。” 程晓羽说：“这是你的钱。” 夏纱沫摇头，“我今天已经用了很多。这些都是你的......” 程晓羽笑，把钱推了回去，“首先这确实是你赚来的钱；其次我也不差钱；再次以后我们多的有机会赚钱，到时候我们三个都上场的时候，该怎么分就这么分，我不会客气。” 夏纱沫摇头，“我唱歌不是为了赚钱。”她稍稍垂下眼帘，避开程晓羽的视线，“是因为和你们一起玩音乐真的很快乐。” “能一起玩音乐。”程晓羽说，“还能把钱赚了不好么？” “当然好。”夏纱沫小声说，“但那是以后的事情。总之，现在我就是想把钱给你，平时你请客最多。” “请客那点钱算什么啊！再说了我天天喝你给我泡的蜂蜜柠檬水，还.......” 夏纱沫抬起头，打断了程晓羽继续说下去，“不要说了程晓羽。”她面容如染了晚霞的湖泊，她将钱再次塞到程晓羽怀里，“我也不敢拿回去，万一被我妈妈发现了，我没办法解释。” 程晓羽只能接过来那好几叠钱，“那我帮你先拿着吧！” 夏纱沫微笑，“也不要什么先拿着了，就当做我们乐队的活动经费吧！” 程晓羽笑，“也好。” 夏纱沫点头，她跳下了走廊，向着校门口走去。 程晓羽看见夏纱沫将自己的头发又弄得乱七八糟，然后边走边给自己扎了两个麻花辫。他目送夏纱沫走出校门口，才上了保时捷。将手中一大坨钱放在后座，见王华生也看见了那堆钱，便叹了口气，自我解嘲的说道：“本来是想送出去点钱，没想到没送出去就算了，还赚了几千回来。”他笑了下，摇着头说，“真是个傻姑娘......” 从来不怎么和程晓羽聊天的王华生淡淡的说道：“不是傻姑娘。”他严肃的说，“是好姑娘。” —————————————————— 终于到了国庆节。 程晓羽一大早就赶到了学校，至于苏虞兮，似乎完全没有打算做排练什么的，因此没有来。和夏纱沫、陈浩然练习了到了中午，三个人便叫了车，把架子鼓又拖去了复旦礼堂，准备进行最后的彩排。 出租车在校园里转了一圈，才找到礼堂。三个人又费力的把架子鼓搬到了后台，刚从礼堂后门进去，嘈杂的声响便开始回荡，程晓羽向着礼堂里面望去，舞台上正有人在和着音乐跳舞。舞台下面的前面三排已经坐满了人，基本都穿着演出服，看样子四个学校参与表演的人全都来齐了。 程晓羽提着两个嗵鼓进去的时候，视线顺便晃了一圈，却没有看苏虞兮...... ------------ 第九十六章 辛德瑞拉和她的水晶鞋（8） 程晓羽和陈浩然去到了后台，礼堂很大，后台也大的吓人，还没有分出隔间来，半空中横着昂贵的照明设备，管线密密麻麻，两侧还有上到第二层设备室的黑色铁质楼梯， 此时这里的人比礼堂里更显得稠密，摆着墙边的两条梳妆台已经坐满了人，各个学校的老师都在给自己的学生化妆。梳妆台的尽头是更衣室，门口已经排起了队，好几个大概是舞蹈队的女生，在等待的时候，便对着镜子压腿，穿着白丝的长腿在灯光下撩人极了。在右侧幕布旁边，站着穿着蓝色奉贤校服的男生女生们正坐在椅子上拿着乐器在演奏音乐，很显然他们是一只交响乐团。后台实在是太闹了，除了交响乐团，还有站在角落背台词的；有小声吊嗓子的；有穿着欧洲贵族服饰戴着金发假发装外国人的，看上去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穿着京剧戏服的.......各色人等在后台胡乱穿插，跟台前的平静真是冰火两重天。即便有一只交响乐团在演奏，也显得波澜不惊的样子。 程晓羽猜测崔媛媛应该在帮复礼要上台的学生化妆，便走到了化妆台的区域，晃眼搜寻了过去，才几眼，就看见好些长得不错的女生。 但是，更诱人的是那些争奇斗艳的教艺术的老师们！ 她们一个个都化了精致的妆容，穿着漂亮的衣服，在给学生们化妆。仿佛这里不仅是学生们的战场，还是老师们的战场。 程晓羽的内心被这种气氛所点燃，心潮澎湃了起来，感叹世界真美好，全球大和谐。 “你在找什么？”陈浩然问。 程晓羽咳嗽了一声问：“崔老师啊！” 陈浩然朝着程晓羽右侧第一个位置指了过去，“这不是吗？” 程晓羽没想到崔媛媛就在近在咫尺的位置，看了眼穿着白衬衣、灰色一步裙配黑丝的崔媛媛，干笑了一声说道：“没看见。”他提着两个嗵鼓，走到了正在给一个合唱团女生化妆的崔媛媛身边，问道：“崔老师，我们的乐器放哪里？” 崔媛媛抬头看了眼，看见是程晓羽，指了指后台左前方说：“就在衣架那边。” 程晓羽点头。 崔媛媛又说道：“程晓羽，你去前台找洛欣要张演出表，等下记得按顺序上台。” “好的，崔老师。” “还有。”崔媛媛又抬头看了眼程晓羽，“等我先给合唱团的化完了，就给你们化，等不及的话去找江老师也行！” 程晓羽笑道：“不用了，崔老师，我们自己化，我有带东西！” “自己？行吗？”崔媛媛狐疑的问。 程晓羽点头，“我可是妇女之友！以前上台表演都是自己弄的。” “妇女之友？”崔媛媛掩嘴而笑，“你先去吧！” .................................................. 程晓羽和陈浩然来回跑了三趟才把架子鼓和合成器都搬到了后台左侧专门放乐器的地方。拼接架子鼓的时候，广播里传出“彩排马上就要开始，让各个学校做好准备”的声音。他连忙起身要夏纱沫和陈浩然装好架子鼓去观众席等着，他先去找洛欣要演出表。 开始崔老师说过洛欣在前台，程晓羽便径直走到了红色的天鹅绒幕布边掀开朝外望去，只见十多个男生女生正在舞台的中央围成一圈有说有笑。不时还有人从后台跑过来跟他们打招呼，而台下的不少参与文艺汇演的人也在对他们指指点点。 很显然这些站在舞台上的人，不仅是四大名校的帅哥靓女，还是高校圈子里的精英人物。他们不仅在自己学校有名气，在其他的学校都拥有一定的知名度。 程晓羽定睛一看，对他来说，大部分人不认识，但站在其中个子特别高的帅哥西装革履还戴着黑色领结的是他们学校的校草孙子豪，孙子豪正是这次四校联合汇演的主持人之一。接着他就看见了站在孙子豪旁边的文艺部长小甜妞洛欣，叫他没有料到的是李梓轩也在。 程晓羽前世也认识这样的高中生，他记得那个男生的姓还是“欧阳”，相当有贵族气质的名字，每次“欧阳”去操场打篮球时，总有女生会娇滴滴给他送上饮料。程晓羽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也会感叹别人不仅人帅球打的好，就连名字都像是镶嵌了金边，自带光环似的。 至于他这种小透明，不过是千年不变得背景陪衬。 放下幕布，程晓羽隔着一片红色朝着舞台的中间走，快走到中间时，就能从嘈杂的声音中分辨出前台的一群尚海高校精英的聊天内容，入耳就是程晓羽熟悉的名字，于是程晓羽停住了脚步，驻足聆听。 “苏虞兮的节目压轴么？” “压轴是指倒数第二个节目，苏虞兮的节目应该叫‘压台’或者叫做‘大轴’......” 笑声中，有人说：“没必要咬文嚼字，现在就是一个意思。” “如果不是苏虞兮的话，应该是戚梦棠的独舞压轴吧？” “戚梦棠好像还挺不爽的......不过也没办法，有人拿她和苏虞兮比，但比又比不过。这次还被抢了压轴......” “欸？不是说苏虞兮不会参加文艺汇演吗？怎么突然又参加了？” “不知道~~也许就是好玩。” “好玩应该不会吧？她不像是会无聊的人。” “谁能猜透苏虞兮心里想什么啊？她那种人又不需要朋友。” “别老讨论苏虞兮了吧！一个压轴而已，真要提到节目质量，我们三个学校都能吊打你们复礼。” “说实话，复礼要是没有苏虞兮撑场面，这次短信投票肯定垫底！不过现在就不好说了！” “算总票数的话，肯定是我们格致。这毫无疑问.....” “我觉得不一定吧！可别小看了我们奉贤！” .......... 程晓羽不再偷听，向前走了几步从幕布间颇为宽敞的缝隙走向了洛欣，“洛欣，崔老师叫我找你拿张演出表。” 洛欣回头，看见是程晓羽“哦”了一声，从手中卷着的一沓彩页铜版纸中抽了一张，递给了程晓羽，笑道：“给你，等下好好表现。” 随着洛欣，其他人也停止了讲话，都看了程晓羽一眼，无人认识的程晓羽并没有引起特别的关注，除了李梓轩对他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表达厌恶。 程晓羽接过印着节目单的铜版纸就转身向后台走，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李梓轩说道：“知道这是谁不？” “谁啊？” “这么有名的人你们都不知道吗？” “很有名吗？？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啊！” “是啊！？到底谁啊？” “快说，别卖关子啊！” 孙子豪笑了下说道：“就是那个撞了上音校花的那个，还有‘我爸是叉叉’和‘法拉利警告’的富二代啊！” “原来是他啊！？” “看上去挺憨厚老实的一个人。” 李梓轩不屑的说：“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垃圾一个，成绩也不好，人品还差，仗着有几个臭钱整天在学校耀武扬威的.....” “他也有节目吗？” 李梓轩冷笑道：“何止有节目！还是摇滚乐队的演出！初选的时候他表演得烂透了，学校还是让他过了，肯定是走了关系！” 众人发出不齿的叹息声。 “那他爸爸到底是谁啊？” “不清楚。” “反正他家应该挺厉害的，新闻都不敢报道他的家世，连他的名字都只敢用某某某代替~~~” “再大大得过许大小姐家和苏虞兮家么？” “有这种拖后腿的！比总票数，我感觉就算有苏虞兮这种大腿，都带不动......” ...................... 程晓羽心中暗骂李梓轩就是根搅屎棍，哪里都能碰到搞乱自己的心情。听到有人提到“许大小姐”，他又想难不成是湖对面的许家的小姐？ “关你们屁事~~~”程晓羽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一边向着后台出口走，一边拿起了印着“庆祝国庆，复礼、格致、尚中、奉贤四校联合文艺汇演”的红色节目单展开看。二十个节目中，他们的节目是第十四个，而最后一个节目钢琴独奏《Tristan und Isolde》，后面豁然正印着苏虞兮的名字..... ------------ 第九十七章 辛德瑞拉和她的水晶鞋（9） “《Ride of the Valkyries》？” 程晓羽的脚步凝固了一下，无论是哪个程晓羽都对这个名字非常熟悉，翻译成中文就是《飞翔的女武士》，这首曲子出自瓦格纳著名的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部时长超过十二个小时的歌剧都是他歌剧类目中的最爱。 因为喜欢这部歌剧，他甚至自学了德语，虽然说学得不怎么好，却也能说上一些用来扩充语言库。 文青嘛，你说自己英语上手，那不就是高中生水平？ 你要说自己会多国语言，日语、韩语、德语，那别人不得高看你两眼，以为你世出名门，不是藤校就是G5。 一切的核心都是为社交牛逼症服务。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内心需求。 对于程晓羽来说，这两者都是他文青的理由。 虽然说他自己不是很喜欢“文青”这个slogan。 此时此刻，程晓羽站在楼梯口凝视着那一行英文心情激荡，也不算是莫名其妙，更不是因为恰好苏虞兮选择了一首他喜欢的曲子。 而是因为《Ride of the Valkyries》这首曲子一般情况下都是以交响乐的方式来呈现，很少有人用改编的钢琴曲来做独奏演出。 总之，《Ride of the Valkyries》作为钢琴曲，它很冷门。 前世的程晓羽最早接触到《尼伯龙根的指环》，是因为这部歌剧里的曲子是无数经典电影的配乐。并且他喜欢的电影《指环王》，据说就是根据这个故事改编的。 在找来看之后，程晓羽深深的被这个故事迷住了。 按现代眼光来看《女武神》的故事简直狗血的不能更狗血。男主神之子到一户人家中借宿，与女主人相爱，这是背德之绿帽赞曲《廊桥遗梦》的情节；后来发现女主人竟是自己的妹妹，这是韩剧伦理狗血经典《蓝色生死恋》里的情节；于是男主决定与妹夫决斗，这是文艺片《孽恋焚情》的剧情；接着男主和女主的爱感动了天上的女神，女神决定拯救他们，这是地球各个民族都存在的神话故事；最后关键时刻，男主还是被他亲爹害死，这是八点档的《今日说法》...... 程晓羽绝对不是因为男女主之间有违世俗的爱情故事才喜欢这部歌剧的。他，程晓羽绝对不是这么肤浅的人，更何况他也没有看过什么《缘之空》啊~《我的妹妹不可能那么可爱》啊~之类不正派的动漫。他一向高屋建瓴，看的都是《阁楼之花》和《雷雨》这样的经典名著。 至于为什么喜欢《尼伯龙根的指环》，是因为这部伟大的歌剧要素过于齐全，以至于不论什么类型的电影都能在其中找到它的影子，才对这部歌剧情有独钟。 那苏虞兮选择这首曲子几个意思？ 程晓羽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时，立刻就浮现了苏虞兮那张冰冷圣洁的面孔，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不敢浮想联翩。 “巧合而已！”他想。 收敛了自己发散性的思维，于主持人宣布“彩排开始”的广播声中，程晓羽加快脚步匆匆下了楼梯走出后台。在观众席前面的最边缘，找到夏纱沫和陈浩然，程晓羽卸下驴牌背包，随意的放在地上，坐在了夏纱沫和陈浩然给他占的位置上。 他靠在椅子里，凝视着光鲜亮丽的四个主持人正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念着台词，很快穿着蓝色奉贤高校制服的交响乐团走了出来，随意的摆了摆造型，吹奏了几下，他们便下了台。因为彩排只需要走个过场，熟悉流程，并不需要实际表演，所以相当无聊。 陈浩然看了两个节目，掏出耳机戴好开始听歌。 夏纱沫则从琴袋里取出了吉他，一遍又一遍的小声弹唱，不断熟悉着两首要演唱的曲子。 程晓羽百无聊赖的看着男帅女靓的主持人们在台上挥洒青春和汗水，然后每个学校的参加汇演的学生上去下来下来上去，幕布合拢又拉开，开始期待和憧憬苏虞兮的演奏。 快要到他们的时候，程晓羽招呼了一下夏纱沫和陈浩然，再次去了后台，此时崔媛媛已经没有在给学生们化妆了，而是站在后台跟参加表演的学生们说话。 见程晓羽走了过来，崔媛媛冲程晓羽招了下手说道：“程晓羽，等下你们彩排的时候，把自己的要求跟音响老师说一下，让他们帮忙接线，你们主要的任务就是调试乐器，表演不表演无所谓！一定要更音响老师沟通好，不要等下出什么篓子。” 程晓羽点头说道：“知道，崔老师。” 崔媛媛看了夏纱沫一眼稍稍有些惊讶，笑着说：“夏纱沫换发型了？” 夏纱沫小声“嗯”了一声。 崔媛媛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夏纱沫说道：“等下还是得把眼镜取了，眼镜取了你能看见吗？” “我有带隐形眼镜，只....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换上.....” 崔媛媛还想仔细端详低着脑袋的夏纱沫，这时化妆台的那边有人叫她，她应了一声便向着化妆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 直到程晓羽彩排完，将乐器都移了回去，苏虞兮依旧没有来。 离开后台的时候，程晓羽也不知道听见是谁说“苏虞兮不会来参加彩排”，其他人一阵唏嘘，有酸的，有羡慕的，也有佯装不以为然的，还有觉得理所当然的。 他心想也是，自己那高冷到无视一切的妹妹会参加文艺汇演已经够给学校面子了，怎么可能会来参加彩排？ 果然，彩排到最后直接跳过了压轴节目，四个主持人念完了过场词，直接就开始念结束词。然后就是各校带队的老师开始汇总问题。 等到六点的时候，学校开始放饭，表演之前不宜吃的太饱，因此只有面包、苹果和酸奶，比经济舱的飞机餐还要惨不忍睹。 六点半的时候，陆陆续续就有各个学校的人开始进场。等到了七点，所有演出的演员就不能再坐在观众席的前排，要么坐到各自学校的座位区域，要么去后台。 程晓羽盘算着他们的节目靠后，等演出开始了再去后台换衣服化妆，时间完全足够，还可以避开使用后台的高峰期。他便叫了夏纱沫和陈浩然换了位置，坐到了属于复礼的区域。 这个时候班级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程晓羽看到韩子瑜狐疑的打量着自己和夏纱沫，像是小小的脑袋里全是问号。 七点左右的时候，王欧过来了，给程晓羽他们带了罐装咖啡。 七点半的时候，礼堂穹顶的灯光熄灭了大半，舞台上陡然就显得明亮了起来，在礼堂上空沸沸扬扬的喧闹声，也逐渐低了下来。 程晓羽环顾了一圈，除了前面两排给领导以及贵宾留下的位置，偌大的礼堂基本已经座无虚席，乌央乌央的全是人，就连过道里都站了不少复旦的大学生。 又等了须臾，礼堂舞台侧面的后门，有一行人鱼贯而入，他们坐在了前排贴着名字的椅子上。程晓羽看见了戴着金丝眼镜的校长刘封，后来还看到周佩佩，身着浅蓝色香奈儿套装的周姨一进了就成了焦点，在好些领导模样的人的簇拥下进了礼堂，随后被毕恭毕敬的请到了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上。 “哇~~那个女人好有气质啊！” “是谁啊？看上去像是大明星一样。” “怎么可能是明星？一定是教育界的领导吧？” “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领导？不可能......” “格致女校的校长？” “格致的严校长五十多岁了，这个看上去最多三十多岁，怎么可能是严校长啊！” ........................... 周佩佩有说过今天会来，但程晓羽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出场。 一时之间，周围的学生们全开始讨论周佩佩的来历。程晓羽却看见了有个熟悉的曼妙身影在后门一闪而逝，径直去了后台。 王欧有些疑惑的说道：“这个女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程晓羽问：“在哪里见过？” 王欧皱着眉头，挠了挠头发说道：“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应该是一年多前，在校门口，那天我有点迟到了，就看见她从教学楼出来，上了一辆劳斯莱斯.....”顿了一下他说，“所以她肯定不是什么领导，可能是谁的家长。” 程晓羽笑了一下说：“哟~欧子的推理能力可以啊！有做狗仔队的潜力！” “卧槽~你这狗嘴里咋就吐不出象牙来？我告诉你，我就是柯南本南........” 说话间，礼堂上方的灯全部熄灭，只剩下舞台上的射灯将整个舞台照耀得夺目辉煌，如同金色的宫殿。四个盛装的主持人也从红色的天鹅绒幕布后面走了出来。两个高大英俊的男生穿着笔挺的西装，两个靓丽如花的女生穿着雍容华贵的晚礼服，在灯光的照射下恍如画中的人儿。这场面丝毫不比什么上星卫视的晚会现场逊色。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 陈嘉俊抑扬顿挫的声音从音响里飘了出来，于是他的迷妹们开始沸腾，程晓羽听到好多女生十分花痴的兴奋的低声喊道：“陈嘉俊好帅啊！” “真是帅我一脸鼻血！” “能够在复礼读书真是太幸福了.....” “听说他暗恋苏虞兮。” “我觉得也就他配的上苏虞兮了。” .......... 程晓羽听得头大，想到苏虞兮应该就在后台，也许正在和帅哥们愉快的聊天，他内心还隐约的有些不爽，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爽。 强行将自己按在座位上看了两个节目，程晓羽估算着也得上去给夏纱沫化妆了，便在主持人再次出场的时候，起身提起放在脚下的驴牌背包说道：“summer，陈浩然，我们去后台，换衣服、化妆.....” ------------ 第九十八章 辛德瑞拉和她的水晶鞋（10） （嗯~~最近更新还算给力，希望大家能多投点票！） 礼堂边缘的楼梯过道里坐着不少大学生模样的人，那状况就像是春运时分的绿皮火车。 程晓羽高举着吉他低声喊着“不好意思，让一让”，带着夏纱沫、陈浩然千辛万苦才挤下了礼堂观众席。好不容易沿着墙壁走到了后台的入口，却被四个学生会干部给拦住了，由于三个人都不像是来参加文艺汇演的演员，也没有挂工作牌，程晓羽拿着吉他解释了好一番，才被允许进入。 进了后台，更衣室和梳妆台那边的人果然少了许多，空了三、四个位置出来。程晓羽先是张望了一下，没看见苏虞兮，便抢了一个空位置，把他的驴牌背包放在梳妆台上，从里面拿出了昨天买的珍珠白旗袍、绛紫色的薄纱手套和白丝袜和递给了夏纱沫，“summer，你先去换衣服，鞋子最后再换......” 夏纱沫“哦”了一声，接过旗袍、手套和白丝袜就朝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陈浩然正准备搬张塑料凳子坐在旁边，程晓羽却一把抓住他说道：“等等，还有你.....” “我？” 程晓羽从背包里掏出一套dior homme的西装、白衬衣和一条绣着金色蜜蜂的窄版领带说道：“这是我的，你穿上。” 陈浩然打量了一下程晓羽，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皱着眉头说道：“你的衣服我能穿吗？” 程晓羽笑了下说道：“dior homme的窄版西装本来就很修身，我穿着有点小，你穿可能略微大了那么一点，但刚好不会阻碍动作，就是裤子稍微长了点，但是没关系，我带了别针，等下把裤脚别起来就是。” “没必要吧！” 程晓羽收敛笑容，认真的说：“当然有必要。等下我也会换上差不多英伦风西装。选择西装、旗袍我也是经过考量的，这样的装束有助于那些不懂摇滚的人，了解摇滚和穿着打扮没有关系，并不是穿得花里胡哨染得五颜六色，还戴着乱七八糟首饰的才是摇滚。”顿了一下，他又说，“况且我们是一个整体，必须得整出范。” 陈浩然凝视着程晓羽手中的西装，思考了片刻，像是认同了程晓羽的说法，问道：“那你不会等下还要求我化妆吧？” 程晓羽笑嘻嘻的说道：“我觉得你化下妆，肯定比那个什么陈嘉俊要好看.....” 陈浩然把脸沉了下来，没好气的说道：“滚~不化妆我就穿。” “不化~不化~~”程晓羽像是哄小孩子般的说道，说着还把手中的西装、衬衣和领带塞进了陈浩然的怀里。 陈浩然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抱着西装、衬衣和领带，转身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走。 “哎~~”程晓羽挥了下手问，“领带你会不会系？” 陈浩然回头板着脸答道：“不会。”“那你把领带给我，我等下帮你系。”程晓羽笑道，“别掉了~这西装领带才是精髓！” 陈浩然将领导抛给了程晓羽，没好气的说：“就你事多~~” .............................. 就在夏纱沫和陈浩然去换衣服的时候，后台入口那边传来了崔媛媛的呼喊声：“我们复礼参加文艺汇演的同学过来一下！” 程晓羽转头向入口那边看了过去，只见崔媛媛陪着戴着眼镜一看就是老学究的校长刘封和黄员外还有另外一个老师到了后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此时其他参与表演的人都已经穿戴整齐，化好了妆。演小品的穿着各自扮演角色服饰，其中一个演老头子的，戴着灰败假发和蓝色鸭舌帽，黏了两撇小胡子，就像是尼古拉斯模仿赵本山，叫人直呼内行。至于合唱团的，男生穿着白衬衣配马甲打着红领结走得酒保风，至于女生则穿着红色连衣纱裙，仙气飘飘，气质这块拿捏的死死的。跳民族舞的八个小妞最出挑，飞天服的质感一般，但胜在款式不错，加之金灿灿的头饰镶了满脑袋，搭配着浓郁的唐妆，很有风情，尤其是纪梦芸，还挺出挑的。 在程晓羽看来这舞美服化道水平比较落后，但就这个时代的普遍水平来说，这些装扮算是不错的了，至少相当于地级市的电视台晚会水平。 总之，大家的态度都没有问题，都精神抖擞严阵以待，就只有程晓羽一个人还穿着T恤、牛仔裤和帆布鞋，和其他人相比，相当的玩世不恭不修边幅。 程晓羽也知道自己不合群，没好意思往里面走，就站在了一圈人的最外围，顺带看看苏虞兮会不会来。 刘封校长环顾了一圈，微笑着说道：“首先跟各位同学说一声感谢，感谢你们在紧张的学习中，还抽出时间来排练，代表学校来参加文艺汇演，辛苦了......” “不辛苦~~就是今天的晚餐没有吃饱！还不够塞牙缝！” 也不知道是接了这么一句，一群人顿时笑成一片。 刘封校长在学校里向来以态度和蔼著称，外号封叔和黄员外风评相反，大家不敢跟黄员外开玩笑，但并不怕跟刘封校长开善意的玩笑。 “晚餐是交给复旦大学统一安排的，为了演出，没有能让大家吃饱，非常抱歉，大家坚持一下，等表演完了，就可以敞开了吃。” “校长请客吗？” “我请！所有参加文艺汇演的同学，饭卡里都充两百块！” 得到意外之喜，众人顿时欢呼了起来。 刘封校长挥了下手，意气风发的说道：“如果你们能拿到集体短信投票第一名，就每个人五百.....” “哇~~~真的假的？” 刘封校长笑道：“我还会哄大家吗？”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第一名也太难了吧？” “是啊！下午彩排的时候就只有格致私塾认真演了，我看她们的节目真的超级精彩！尤其是戚梦棠站在大鼓上的独舞！” “对！对！对！我真的有被震撼到！” “其实我觉得应该让戚梦棠的独舞压轴的。” “别说团体第一了，我看就算有苏虞兮上台，个人第一也不一定能争过戚梦棠！” “个人第一还是很稳的好吧！苏虞兮可是沪上第一才女，名声就比戚梦棠高哪去了。” “第一名肯定格致！第二名也悬，尚中也不好对付，而且他们还有初中部呢！光人数就占优势！” “是啊！第一名别想了！第二名看苏虞兮能拉多少票吧！” “我们只要不垫底就好了！” “放心吧！肯定有人垫底！我不说是谁！” 有些知道程晓羽站在后面的人，顿时望向了程晓羽，眼神间有淡定的嘲弄。 幸好这个时候有人问“那第二名呢？第二名奖励多少？”一下就转移了注意力。 “第二名三百。”刘封校长笑着说，“第三、第四名都是两百！所以大家一定要好好表现！为我们复礼争光！让大家都知道我们复礼的学生不仅学习厉害，还能文能武才艺卓绝！” 大家有气无力的鼓了下掌，完全对争夺第一第二不抱希望的模样。 刘封校长又打了几句气，临走时，像是想起了什么竟看向了程晓羽，喊道：“程晓羽......” 还以为自己蒙混过关的程晓羽吃了一惊，不得不举手说道：“在，校长！” 参加演出的学生们也顺着刘封校长的视线再次看向了程晓羽，见程晓羽像是什么都没有准备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少人窃窃私语，貌似非常不满。 忽然间被关注，程晓羽有些猝不及防，这个时候恨不得打一个墙角瑟瑟发抖的滑稽表情！大概程晓羽这个时候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拖了团队后腿，还不以为然的厚脸皮咸鱼，丝毫不在乎群嘲什么的，这更激起了其他人的不爽。 此时此刻程晓羽“复礼恶少”的名号完全镇不住场子，议论纷至沓来。 “这个程晓羽也把演出太不当回事了吧？就这样怎么可能争第一第二啊！” “还第一？我看铁定第三咯！说不定是第四咯！” “什么说不定，绝对第四。” “我敢打赌，就算苏虞兮拿了个人投票第一都没用！” “唉~~为什么把他选进来啊？明明他表现的也不好！” “谁知道呢？” ...................... 程晓羽将这些腹诽听的一清二楚，心道：“老子才是真大腿！你们这群渣渣只要不送，我兄妹二人绝对凯瑞！包赢！”他心中冷笑，“等下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代练！”刘封没有理会学生们的吐槽，凝视着程晓羽，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出慈祥的笑容，“程晓羽，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辜负了你阿姨和崔老师的希望！”他稍作停顿，又语重心长的说，“不是她们的支持，按照你上次筛选时的表现，我是不会同意你组个乐队代表我们复礼表演的！你尤其要感谢崔老师，她真得是为你说了很多好话，做了很多工作.....” 刘封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学生们看着程晓羽的眼神更奇怪了，实锤程晓羽就是关系户。 程晓羽能懂，那鄙夷的眼神就像在说他不该是这个段位的，是代练上来了废柴。要按小说里的情节，就是龙王赘婿被一群亲戚鄙视，很快即将上演喜闻乐见的“三年之期已满，龙王回归，不再隐忍”的装逼打脸情节。 说实话他有些时候还挺喜欢看这种情节的，可眼下还没有到他勾起耐克笑“老父亲放屁——爸气外露”的时候，只能分外感激的看了崔媛媛一眼，佯装谦虚的笑着说道：“我水平有限，努力争取不给大家丢脸。” ------------ 第九十九章 辛德瑞拉和她的水晶鞋（终） 程晓羽站在化妆台旁跟夏纱沫化妆，穿着黑色dior homme西装的陈浩然把背挺的笔直，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坐在塑料凳子上抖动着手腕，像是在跟着耳机里的节奏挥舞鼓槌。 随着红色的天鹅绒幕布分分合合，身着华服的演员们进进出出，或宏大或清越的歌声升升落落，礼堂里的掌声起起伏伏，挂在墙壁上的石英钟在飞快的旋转，演出已经进行了快要一半，化妆区域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橙色的镜前灯将化妆台照的纤毫毕现，程晓羽弯着腰，表情专注的给夏纱沫描眉画眼。眼下这个时代的妆容习惯还偏向于浓妆艳抹，舞台装更是如此。因此很多女演员都扑了厚厚的粉，上了很重的眼妆和腮红。 这样的妆容在程晓羽这样的穿越人士眼里无比土气。以程晓羽的审美和经验，没有上镜需求的话，完全不需要化大浓妆，自然清新更容易表现出少年特质，而不是浓妆艳抹，装成大人的模样。 至于程晓羽这样的大男人那来的化妆经验，还不是穷给闹的？ 古早时的酒吧没有那么讲究，男歌手一般都不化妆。但后来随着酒吧越来越卷，男歌手刚开始每天弄发型，注意着装，后来渐渐的，在酒吧表演也像是明星一样上了妆。不得不说还是有作用，长得一般的男歌手捯饬一下，在酒吧那暧昧的灯光下都能从村炮直男变成了都市型男。 于是化妆就成了行业自律要求，程晓羽也不能每次都去造型室，便宜的一次都得五十到一百块，贵的像是明星造型师三千起跳，还耽误时间。在金钱和时间的双重催化下，化妆就变成了一个程晓羽职业技能。 大概是弹吉他导致的心灵手巧，程晓羽对化妆还算是相当上手，甚至比不少女人还化的好，以至于一些朋友都开玩笑说他应该改行当一个美妆博主。 当年程晓羽其实还有点粉丝，要真能拉的下脸来做自媒体，在弄几句洗脑的punchline，像是什么“答应我，买它”，“oh，my god!”，兴许还真能赶上时代热潮混点小钱。 但程晓羽志不在此，他向来不会浪费时间在自己不感兴趣的事务上，即便生活算不上充裕，但足够支撑他继续热爱音乐，也就无所谓了。 ........... 在第十一个节目演完的时候，程晓羽也把夏纱沫的妆化完了。他没有给夏纱沫化一个夸张的妆容，而是贴合夏纱沫清纯的特质化了一个眼泪妆。 夏纱沫的五官属于那种小巧精致的淡颜系，过浓的妆容只会遮掩她的美，所以只需要略施粉底，增加肌肤的光泽度，重点化一下眼睛，让那一双小鹿眼更闪亮水润，最后画龙点睛的在眼睛下方黏上泪滴状的水钻贴片就大功告成。 最后是弄发型，程晓羽弄了点蓬松粉，将夏纱沫的发顶和刘海弄出了自然的蓬松感，再用吹风和喷雾定型，最后在用绯色的头绳给夏纱沫扎了个双马尾。 程晓羽觉得只要看动漫的男生，内心一定会有“双马尾情节”，这种情节源自何方？ 大概是从远古时期的源静香，到后来的明日香，再到后来的远坂凛、泽村·斯潘塞·英梨梨，以及游戏宅们爱不释手的春日野..................樱........ 此时程晓羽凝视着镜子里扎着双马尾的夏纱沫，忽然就想起了《罪恶王冠》里的蝶祈，有着天籁般嗓音的偶像歌手，如CG动画般的美丽少女。 她们实在太像了，同样的纯真明媚又楚楚可怜。 程晓羽有些后悔没有给夏纱沫整个粉毛，除此之外，他非常之满意。横看竖看，镜中少女都是能满足一切愿望的养成系模板，这叫他有种老父亲有女初长成的错觉，不知不觉脸上就露出了慈祥且温暖的笑容。 “程晓羽.....你.....你笑什么？”夏纱沫微红着脸颊小声说，“是不是我化了妆不好看？” 程晓羽义正辞严的说：“你这是在小看我的化妆水平吗？”他顿了一下，微笑着说，“我笑是因为觉得你今天的出场肯定比苏虞兮还要震撼！说不定我们的节目能够争夺短信投票第一名.....” “是....是嘛？”夏纱沫不那么自信的说。 “当然~”程晓羽从旁边的椅子上将装着水晶鞋的盒子拿了起来，他揭开鞋盒盖子，灯光下，那双银色的水晶亮片鞋熠熠生辉，耀眼的就像是童话，“换上吧！换上它，你会像辛德瑞拉一样，成为舞会上最闪亮的崽。” 夏纱沫从鞋盒里拿出了鞋子，射灯灼热，水晶鞋愈发的璀璨夺目，七彩的光晕在视野间漫漶，她虚起了美眸，视线穿过流光，凝视着那双鞋子，认真的说：“我不是辛德瑞拉，我是summer，夏纱沫......” 一旁的陈浩然忽然摘下了耳机，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在演偶像剧吗？能不能说点正常人能听得懂的台词？” 夏纱沫连忙把头低垂了下去，动作慌乱的去穿水晶鞋，两侧的马尾如溪水流泻，隐藏起了飞起的羞涩。 程晓羽瞥了陈浩然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敢情你假装在听歌，实际上在窥屏啊？” “窥屏？”陈浩然皱着眉头说，“我发现你怎么老说些奇奇怪怪的词汇？” 程晓羽笑了下向陈浩然挥手，“轮到你了？” “不是说好的不化妆吗？” “不化妆！”程晓羽说，“只是稍微跟你弄下头发。” “没必要。” “别废话！” 程晓羽将陈浩然扯了过来，见夏纱沫已经穿好了鞋子，便说道：“summer，你起来，让我看一下。” “哦~” 夏纱沫忽然间就这样展露出了裹着珠光白旗袍的全部身段，这姿态比什么贵妃出浴惊艳多了，就像是黑暗中迸发出来的苍白的火苗。化妆区域的射灯明亮，却也遮掩不住她的光芒，她柔软的像是水，又窈窕的像是精雕细刻的流线型雕塑，奇异的是她的脸颊是如此的柔和、纯美和妩媚..... 周遭寂静了下来。 在前台主持人那波澜壮阔的声音中，程晓羽听到了演员们走动的声音，还有说说笑笑的声音，一切都乱哄哄的。在放置乐器的方向传来了几把小提琴和大提琴的调弦声。他猜测是第十二个节目的四重奏...... 程晓羽突然的领悟了一种属于夏纱沫特有的美，像是小巷中满墙的风车茉莉，如同一首隽永而婉约的现代诗。 无论何时何地，晴天雨天，只要看见了就令人心生欢喜。 夏纱沫穿上高跟鞋比陈浩然还高了小半个头，他抬头打量着夏纱沫，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什么？降维打击吗？” “降维打击？什么意思？”夏纱沫小声问。 “前些天程晓羽说的个词啊！应该怎么解释？就是其他学校的节目，从各个方面来说，都不过是小学生水平。而我们的节目已经是专业水准了！”陈浩然转头看向了程晓羽，“这样说对吗？” 程晓羽微笑着正待点头，却听到旁边不远处传来了惊呼声，“夏纱沫？昨天真是你！”他顺着声音扭头看了过去，韩子瑜、顾漫婷、李梓轩、姜烁明还有几个校篮球队人都在。此时他们都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夏纱沫，像是在注视着什么奇迹。 夏纱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缩了缩身体下意识的靠向了程晓羽，还看向了他。 程晓羽笑嘻嘻的说道：“昨天？韩子瑜你看错人了吧？昨天一天我们都在陈浩然那排练！” 韩子瑜满脸不信，“不可能，昨天在南金路世茂广场门口，绝对就是你们！” 感觉到夏纱沫靠过来的身体有些颤，程晓羽满脸无所谓的说道：“随便你，你说是就是咯？”他拉了一下夏纱沫的手臂，“坐下吧！summer，别理他们....” 夏纱沫依从程晓羽的坐了下来，双手握着搁在腿上，满心忐忑的细声说道：“不会有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程晓羽打开了电吹风给陈浩然吹头发，还不以为意的低声说，“不承认就是，再说了学校又没有不允许卖唱。” 陈浩然冷笑一声说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警察局都进过......” “哈哈~我不仅被警察盘问过，还上过社会新闻呢！”程晓羽说，“别想太多了，summer......” 夏纱沫点头，“嗯。” 陈浩然说是不想要程晓羽帮忙弄头发，实际上全程异常配合，端坐在镜子前，动都没有动一下，等程晓羽帮陈浩然吹完又帅又酷的兵长发型，他还自己默默的研究了片刻。 这时前台传来了报幕声，“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源远流长，中华民族五千文化瑰丽多姿。” “浩浩长江千古奔流，巍巍敦煌万代千秋！” “下面请欣赏复礼舞蹈队带来的《飞天》！” ........ 已经轮到他们学校的第三个节目，纪梦芸她们的飞天群舞上场了。这也就意味着再过三个节目就轮到他们上台。 程晓羽吐了口浊气，说道：“我去换下衣服。” 夏纱沫点头。 陈浩然说道：“我先把鼓搬过去点，那里乐器太多了，要不然等下麻烦。” 程晓羽应了声“好”，便拿着周佩佩给他买的dior homme西装套装向着更衣室的方向走了过去。穿过了长长的化妆区域就是更衣室，相比冷清的化妆区域，更衣室要热闹的多，不少演员都在把演出服换成常服。 找了间空下来的更衣室，程晓羽拉开布帘子，进去刚把牛仔裤脱下来，换上窄版西裤，就听见陈浩然急切的叫喊，“程晓羽！程晓羽！” 程晓羽心里咯噔一下，连裤子都来不及拉上，掀开帘子，提着裤子，露出脑袋左顾右盼看到了站在更衣室区域中间的陈浩然，大声问道：“怎么啦？” 陈浩然阴沉着脸说道：“我的鼓膜破了！” 程晓羽大惊，“不会吧？” “肯定是李梓轩那个王八蛋！我进去的时候刚好他和姜烁明从乐器区出来.......” ------------ 第一零零章 程晓羽的文艺复兴（7） “我去看看。”程晓羽连忙把裤子提上，扣好纽扣，连那条窄版的小蜜蜂皮带都来不及系，就风风火火的冲出了更衣室。 看见程晓羽白衬衣半扎半露，皮带耷拉在裤腰处衣衫凌乱的模样，正等着换衣服的女生们全都看了过来，满脸惊愕的冲着他指指点点。程晓羽顾不得那么多，一边跟着陈浩然向着专门放乐器的地方快步走，一边系皮带，那样子还真跟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的土匪恶霸有得一拼。 幸亏程晓羽见惯了大风大浪，鸡飞狗跳之际，还不忘很绅士的对主动给他让路的女生说了“谢谢”，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派头。 专门放乐器的区域在小型排练厅旁边，位于舞台左侧靠近幕布的地方，这一块也没有特别的标识，只是被一道木质白色屏风围着的，屏风的底部还安装的有滑轮，属于随时可以移动的简易围墙。 程晓羽和陈浩然进了乐器区，他下意识的环顾了一圈，看见有架黑色施坦威钢琴已经摆放到了空旷的准备区域，像是随时会被推上台的样子。即便知道那应该是为苏虞兮准备的，他心急如焚也没有多看，只是隐约觉得苏虞兮好像并没有在那里。 两人沿着放置管弦乐器的架子走到了专门放打击乐器的地方。还开始来时没有区别，这里除了一个定音鼓和几个锣鼓别无它物，陈浩然的架子鼓放在一片空旷的红毯上有种遗世独立的孤独感。 程晓羽走到架子鼓边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明显的异样。 陈浩然咬牙切齿的说：“底鼓.....底鼓.....破了.......” 程晓羽蹲了下来，果然就看到了印着“DW”字样的鼓膜，在底鼓鼓槌的敲击处有一道如山峰倒置般的不规则裂纹。他的心猛的一沉，不甘心的抬手按了一下，那一片鼓膜就沿着皲裂处陷了进去，露出了空洞。 这空洞让程晓羽的心也拔凉拔凉的，就像看到心仪的女孩和别的男生牵手了一样。 陈浩然斩钉截铁的说：“册那！一定是李梓轩从韩子瑜那里知道了我们的节目很厉害，他不甘心丢脸，所以故意的！”他握紧了拳头，“M勒个搓比的李梓轩，这么无耻，老子不揍他个赤佬，我不姓陈......” 程晓羽见陈浩然怒火中烧，平时从不说脏话的他，此刻脏话连连，就知道陈浩然有点上头了。他一把拽住转身就要去找李梓轩算账的陈浩然，克制住内心去找李梓轩问清楚怎么回事的冲动，冷静的说道：“现在不是找李梓轩麻烦的时候，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找一片底鼓鼓膜来，只要能及时换上，问题就不大。” 陈浩然阴郁的脸色像是快要下雨的天幕，他平复了一下起伏的胸膛，咽了两口气，沉着脸说道：“这去哪里找底鼓鼓膜？” 程晓羽思考了一下说道：“你去找崔老师，跟崔老师说明一下情况。我去找乐器区域的管理员，问下他看看.....” “好！” “快点。”程晓羽急声说，“暂时别管李梓轩，我们没时间耽误。” 陈浩然快步的向着乐器区的出口走去，头也不回的冷声答道：“我知道。” 程晓羽先是在放置乐器的一整片区域搜寻了一下，没有看到还有架子鼓，便走到了出口处，站到桌子前。此时负责乐器管理的眼镜男正在看一本叫做《反叛的大魔王》的小说，脸上洋溢着猥琐的笑容。他将手放在桌子上，满腔严肃的问道：“不好意思，我们的架子鼓被人弄坏了，请问你有没有留意，有谁动过我们的架子鼓？ 眼镜男恋恋不舍的抬起头看向了程晓羽，惊讶的问：“你们的鼓坏了？” 程晓羽点头，“是的。”他指向了放置打击乐器的区域，试探性的说，“底鼓像是被人踢烂了。” 眼镜男皱起了眉头，“不可能啊？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啊？” 程晓羽心中腹诽你看小说看得这么投入，男主角谈恋爱跟你在谈恋爱似的，怎么可能会注意有没有发生了什么，怕是地球爆炸、世界毁灭，你都是一脸姨母笑哦！他很想问那你知道不知道你看的小说叫什么名字，好看不看，最终他还是语气认真的说：“你真的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你可以去看看，我们的底鼓真的破了。”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下午彩排的时候都好好的。” 眼镜男将书反扣在桌子上，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两人走到架子鼓旁，眼镜男低头看了眼破掉的“DW”，摇着头说道：“我真没有注意有没有人来过这边......”随即他事不关己的说，“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声音.....是不是你们彩排完搬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 程晓羽有些不满的说：“怎么可能？我们连底鼓踩锤都还没有装上去，难不成它自己破的？还是复旦礼堂有鬼？” 眼镜男耸了耸肩膀说：“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 程晓羽知道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更何况对方也没有义务说保证你乐器的安全，于是叹了口气，问道：“那你知道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架子鼓，或者备用的鼓膜？” 眼镜男摇头，“我也不是复旦的，我是尚中的，就是‘学生会联合工作小组’临时安排过来看一下乐器的。” 程晓羽的心中暗骂：“临时工啊！难怪~~”看着眼镜男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不你们去找你们负责的老师问问吧！”眼镜男摊手，“我实在没有什么办法。” 程晓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谢谢。” 眼镜男恬不知耻的应了声“不客气”，转身向进口走了过去。 程晓羽抬头看向了后台墙壁上挂着石英钟的地方，已经八点四十三了，按道理来说，还有大约二十多分钟，就要轮到他们上台。时间紧迫，他转动大脑，想要思考还能怎么办，这时进口那边传来了崔老师的声音，他转过头，就看到崔老师跟在陈浩然身后沿着走廊快步走了过来。崔媛媛一脸焦急的快速走到架子鼓边，也没有说什么，径直弯下腰，抬手勾了一下散下来的长发，将酒红色的头发挂在耳后，六神无主的说道：“这可怎么办？” 要换平时，程晓羽肯定会多欣赏一下崔媛媛裹在套装里那起伏的S型身线，此刻他却全然没有心情，说道：“只要有鼓膜我们就能换。” 崔媛媛直起身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连忙说道：“那我现在马上问问复旦的老师，你们不要急.....” 程晓羽点头。 陈浩然注视着崔媛媛走到了编钟那边打电话，始终都阴着脸孔，焦躁不安摆在脸上，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冷漠脸，暴躁的像是随时都要干架的样子。 程晓羽平心静气的说：“别生气了。生气于事无补，想办法要紧。”他灵光闪现，“对了，这里离灯火森林也不算很远，赶紧要你哥哥把鼓膜送过来，应该还来得及。” “对！对！这么会忘了！”陈浩然连连点头，也松了口气，从裤袋子里掏出他的三星折叠手机打起了电话，然而听筒里电话接通的长音一直在响，但就是没有人接听。 崔媛媛走过来，一脸失望的说道：“那边解决不了，礼堂里没有架子鼓，也没有鼓膜。他说得问问音乐社团有没有，但是他没有音乐社团的电话....说是帮我们问一下。” 陈浩然挂了无人接听电话，快速的说道：“我哥不接电话，可能是今天放假太忙了，手机扔在吧台里没有拿。”他把手机塞回裤袋，“我现在马上回灯火森林。” 程晓羽抓住了陈浩然的手臂说道：“你不能去，你要去了赶不回来更糟糕。”他顿了一下说道，“你继续跟你哥哥打电话，我叫王欧去灯火森林，他跑的快。” 陈浩然点头，又把手机拿了出来，重新拨打电话。 程晓羽也拿出了手机给王欧打了电话，王欧倒是接的快，那声“喂”还在听筒里响的时候，他就急促的说道：“欧子，你现在马上去‘灯火森林’，找陈浩然他哥拿一套鼓膜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椅子翻动的声音，王欧问道：“怎么回事？” “你别管那么多，赶紧去，还有二十分钟不到我们就要上台了！现在全靠你了。” “好！”王欧说，“二十分钟是吧！？我尽力！”“还是安全.......”程晓羽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王欧就挂了电话。 崔媛媛忧心忡忡的问：“来得及吗？” 程晓羽想了想复旦礼堂到“灯火森林”的距离，吐了口浊气，“如果是别人的话，肯定来不及了。但王欧还有点机会，毕竟体育生......”他苦中作乐的说道，“希望他这个体育生不是像我一样走后门进来的.....” 崔媛媛的心情也稍微松弛了一些，微笑了一下说：“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程晓羽挠了挠了头，“这点困难算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想，全世界有六十多亿人，每天生病住院又或者正在经历战争饥荒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我这点困难算啥？纯粹就是吃的太饱所以才矫情？后来又想宇宙这么大，有低等生物，还有高等生物，也有我们人类这种要高等算不上高等，要低等，他也不是特别低等的生物，我们这种渺小生物的生存灭亡喜怒哀乐对宇宙，对世界来说有意义吗？没有意义，只对在乎你的人来说有意义。可你要是为了困难而伤心难过愤怒，只会伤害了那些关心你的人，却让那些想要看你笑话，为你制造困难的人高兴，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傻B行为吗？”他笑了下说，“我不想当傻B，所以我不管面对什么事情，一定都要乐观一点，要微笑，至少要让那些真正的关心我的人，不要因为我而难过.....” ------------ 第一零一章 程晓羽的文艺复兴（8） 崔媛媛沉默了一下，才笑着说道：“还真是......随口都是人生感慨啊~~”她扫了眼程晓羽没有穿好的衬衣，“不看你的外表，还真以为你是个上年纪的大叔呢！” 程晓羽心想就算按照前世的年纪看也算不上大叔啊！叫哥哥还差不多，如果崔老师叫他哥哥.....不行，他已经有妹妹了。他放弃了继续和崔媛媛深聊的机会，先是随口说道：“书看得多了，就容易想的多，您就当这是一个少年强装成熟的幼稚表现吧！”接着，他没有等崔媛媛接话，便转移话题问，“崔老师，您看能不能把我们的节目往后调整一下位置？” 崔媛媛一下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的事情上来，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现在就去和他们沟通一下。” 见崔媛媛丝毫没有不耐烦转身就要去协调，程晓羽心中愧疚，为了自己的一时兴起，害得崔媛媛三番五次的帮忙善后，“崔老师......”在崔媛媛回头的时候，他深深的鞠了一躬，“真是对不起，每次都跟你惹麻烦。” 崔媛媛愣了一下，笑道：“你一边嘲笑躬匠精神，一边把躬匠精神运用的很好嘛！” 程晓羽直起身子推了下眼镜说：“那可不一样，日夲人那只是表面功夫，我这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激和惭愧。” “也不关你的事情。”崔媛媛迟疑了一下问，“陈浩然说是李梓轩故意干的......你怎么不提？” 程晓羽严肃的回答道：“没证据的事情，不能随便冤枉别人。” 崔媛媛欣慰的点了点头，“你不是装成熟，你是真成熟。”她笑了笑，“放心吧！只是个小意外，你等下上台好好表现就是。不要让等着看你笑话的人高兴，也不要让期待你表演的人失望.....” 程晓羽自信满满的回答：“那是当然。” “你在这里等一下.......” “辛苦了崔老师。” 崔媛媛微笑了一下，踩着高跟鞋快步向着出口走去。凝视着崔媛媛妖娆的背影程晓羽稍稍松了口气。他看向了站在不远处还举着电话的陈浩然，“你哥还没有接电话吗？” 陈浩然烦躁不安的摇了摇头。 “别急~王欧已经过去了。”程晓羽思考了一下又问，“对了，复旦附近有没有什么乐器店？” “卖吉他的倒是有，但是没有卖架子鼓的....”陈浩然说，“但这个时候也应该关门了吧？” “哦~~金陵东路那边的乐器行现在倒是没有关门。” 陈浩然摇头说：“金陵东路太远了。” 程晓羽想起上次买吉他的时候，那个留着长发像是画家的老板还塞了张名牌在他口袋里，说道：“死马当活马医呗！我这里有电话，万一老板有办法呢？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嘛！” “你别抱太大希望。” 程晓羽“嗯”了一声，举起握在手中的手机先是拨了管家乔叔的手机，让对方帮忙找名片，没料到乔叔立刻就说出了是那张名牌，说丽莎在收拾衣服的时候放在了抽屉里面，他马上就能把手机号码发过来。 乔叔办事的效率相当高，大约两、三分钟之后，程晓羽就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写着：“喜乐乐器行，傅豪，电话139XXXXXXXX”。 “傅豪？这个名字还挺直接的。”程晓羽心想，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他拨通了傅豪的电话，三声长音过后，那边传来了一句尚海话“侬好”。 “您好，是喜乐乐器行的傅老板吗？” 对方无缝衔接，转换成了普通话，“是，是，您是哪位？” “老板，您记得我三个星期前在你们店里买了两把Lakewood的4A级吉他吗？” “哦~~哦~~~记得记得！有什么问题吗？我们的吉他绝对是正品的啦~~” 程晓羽连忙说：“不，不是。”他说，“我这边现在出了点意外的状况，就是询问一下看你那边有没有办法。” “哦~~侬港......你说，你说......” “是这样的，我现在在复旦大礼堂表演，但是我们乐队的架子鼓鼓膜破了，我想问看看，你们有没有办法......”程晓羽抬头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石英钟说，“二十分钟之内，帮我送了一套，不，两套鼓膜过来，我给三倍价钱。” 对方思索了一下说道：“那不太可能的啦！这不是钱的问题，复旦大学太远了哦！二十分钟肯定赶不到。” 程晓羽不死心，“那你知道不知道复旦大学附近有没有什么乐器店？这个演出对我来说，很重要，只要您能帮上忙，我给您一千块钱作为报酬。” “小帅哥，复旦大学那边的乐器店，我还真不太清楚欸！” 程晓羽有些失望，声音低了下去，“不好意思，那打搅了。” 就在他正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傅豪又在电话里说道，“不过，我女儿在复旦大学读书，我可以要她帮你问看看。” 程晓羽应了声“谢谢”又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名字，也没有抱太大的期待。见陈浩然还在孜孜不倦的打电话，他打了声招呼，决定去看看崔老师那边什么协调的怎么样，如果说能把节目往后挪一挪，来就完全来得及。 在从乐器区的出口走出去时，程晓羽先是瞥了眼还在看小说的眼镜男，鄙视的想：“什么鬼《反叛的大魔王》哦，一听名字就是本小白书，中二到不能再中二了。”他又情不自禁的看向了放置在准备区的那架黑色施坦威，这一次竟看见了苏虞兮正在钢琴的前面，她端坐于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只有一只纤长的手像是搁在他看不到的琴键上，如同破碎的月光。 程晓羽看不清楚苏虞兮的脸，也看不起她的动作，感觉她像是在试琴，又像是在闭目养神。他没时间多观察，快速出了乐器区，在兵荒马乱的后台转了半圈，终于在灯光控制台那边看到了崔媛媛正在和几个挂着工作牌的老师模样的人激烈的讨论着什么。除了老师们，还有拿着稿纸的四个主持人和一帮学生会的在旁边围观。 李梓轩也站在一群学生会的工作人员中，此刻他毫无愧意，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程晓羽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觉得李梓轩不至于这么无耻和大胆，做了坏事半点悔意和担心都没有，他实在对李梓轩这个背景板似的反派缺乏了解，不确定对方对方对自己的敌意会强烈到要破坏演出的地步。 他想大概是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嫉妒的缘故，也许优秀的人更擅长勾心斗角，而那些成绩不怎么样的学生反而相处的更平和友善，反正大家不存在竞争关系？要不然也不会有“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样的醒世名言了。 不管是不是李梓轩做的，程晓羽暂时没有找李梓轩算账的打算，似乎也没有必要过去自讨没趣。因此他稍稍迟疑了一下，沿着挂着各种戏服的衣架绕了一小圈，躲在了不远处几个放置灯光的柜子后面偷听老师和学生会的干部们究竟在讨论些什么。 虽说后台的声音嘈杂，前台还有悠扬的音乐声在响，但程晓羽的耳朵异常灵敏，只要全神贯注，还是能听得明明白白。他集中精神，就听见一个不咸不淡的中年女声传进了耳朵。 “崔老师，不是我们不愿意跟你换，可戚梦棠的是舞蹈，我们的也是舞蹈，本来节目安排就是为了要把同类型的节目错过，这样调整不太合适。” 从节目上看，程晓羽后面的就只有“尚中”的节目是舞蹈了，那这个老师是“尚中”的负责老师无疑了。 “那金老师呢？你们的不是乐器演奏吗？应该不冲突吧？麻烦你帮帮好不好？我改天请你吃饭。” “崔老师，我是真想帮你，可刚刚我问了我的学生们，他们不太愿意排在戚梦棠的后面，说戚梦棠的节目太精彩了，他们这群孩子本来就没什么自信，排在戚梦棠后面，这样等于和戚梦棠PK，要是短信投票输太多了，他们以后怕是台都不敢上了。到时候我又怨谁去？” “我觉得要不这样，不是你们学校还有苏虞兮的压轴吗？不如你们把苏虞兮的压轴节目调整到前面，把乐队表演挪到最后好啦.......” “那不是乱来嘛？怎么可能让乐队压轴！” “我看还是尚中的高风亮节一下，帮忙调整调整~~” “尽量不要麻烦我们嘛！” 有学生会的人出声，顿时那边就乱成了一锅粥。 “只是个鼓膜破了，叫他不要敲那面鼓嘛！” “说实话摇滚乐就是凑数的，最好还是不要影响大家......”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不想排在戚梦棠的后面，所以找的借口呢？” “对啊！排好的第十六就第十六呗，自己出问题了，为什么要其他人帮忙承担责任啊！” “很快就轮到他们了，你们得快点做做出决定啊！千万不要耽误演出.......” ................. 只是略微听了几句，程晓羽就明白了，很显然，调换节目顺序的事情不像是他想象的那么轻而易举。 程晓羽有些失望，他不想继续在听下去，低着头从阴影里又绕了一圈，慢慢的走回了乐器区。他又觉得也许真是李梓轩故意把鼓给踢烂了，好像大城市的人总比他这样小城市来的人更斤斤计较一些，越是繁华，越是拥挤的世界，彼此之间的隔阂就更深。不像他原来生活的小城市，彼此之间总有些七弯八拐的关系，不管背后是不是喜欢道人家长里短，至少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学校里大家也都算是团结友爱，毕竟大家的家庭条件不会差的太远，不像是尚海，似乎每个人之间都有鸿沟。 心中稍稍有些黯然沮丧，可走到乐器区进口，他又揉了揉脸颊，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走到了架子鼓边，看到陈浩然焦躁不安的在来回踱步，他用笃定的口吻问道：“你哥哥接电话了吗？” “接了，他已经把鼓膜给王欧了。王欧正在朝这边赶。但如果节目调整不下来，可能还是来不及.....这个节目结束，再过一个节目，就轮到我们了。”陈浩然估算了一下说，“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样子。” “相信欧子，他可是在校园会上破记录的男人！”程晓羽信心十足的说，“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先把架子鼓和合成器搬到准备区去吧！” 陈浩然点头。 两人快速的将散装的架子鼓搬到了准备区，至始至终程晓羽都没有去看坐在钢琴前的苏虞兮。在陈浩然拧螺丝的时候，他想起夏纱沫肯定还在化妆区域乖乖的等待，便说道：“你先把鼓装好，留着踩锤别装，我去更衣室拿衣服，顺便把summer叫过来......” 正在调整镲片架的陈浩然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程晓羽跑去去了更衣室拿了他价值好几万的外套，随后去了化妆区，果然，夏纱沫如他所料，坐在化妆台前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似的。 “summer，我们去准备区。” 夏纱沫看向了满头大汗衣服还没穿整齐的程晓羽，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你去了这么久，衣服都还没穿好啊？” 程晓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架子鼓底鼓的鼓膜破了。”他立即笑了下说，“不过你别担心，已经叫王欧去灯火森林拿了，他马上就到......” 夏纱沫站了起来又惊又忧的问：“啊？来得及吗？” 程晓羽笑了笑说道：“不用担心。实在不行崔老师会帮我们把节目调整到后面去的。”顿了一下他说，“你不要紧张就好！” 程晓羽的安慰对于夏纱沫来说就是灵丹妙药，夏纱沫顿时就不再惊慌，她将梳妆台上的驴牌包小心翼翼的递给了程晓羽，细声说：“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如果你还要用的话，化妆品和发泥都在最上面......” 程晓羽心头的阴霾又一扫而空，刚才关于人心莫测，关于大城小城，关于阶级鸿沟的思考全部扔进了爪哇国，世界转瞬又变得异常美好。 他照了照镜子，微笑了一下说道：“不用弄了，我看这样就挺好的.......” ............................... 等两个人到达准备区的时候，不只是陈浩然的架子鼓，程晓羽的合成器也已经摆在了支架上。崔老师和洛欣、纪梦芸正愁眉不展的注视着那面坏了的底鼓，陈浩然正拿着手机翻电话号码。 看见程晓羽和夏纱沫过来，崔媛媛和洛欣、纪梦芸注视着夏纱沫目光呆滞了好一会，像是看都了什么了不得的奇迹。直到两人走近，崔媛媛才招了下手，说道：“程晓羽你赶紧问下王欧，看他什么时候到......戚梦棠的节目完了就到你们了。如果他能赶上的话，我就不用跟他们说调整节目顺序了！” 程晓羽“哦”了一声，立刻掏出了手机，拨通王欧的电话。响了四、五声之后，电话接通，程晓羽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听筒里急促喘息声中，传来了一声“嗵”的巨响，这声音令人牙酸。 幕布之外，掌声也如雷鸣，“戚梦棠”的欢呼声响彻整个礼堂。程晓羽一时之间完全听不到听筒那边的声音，他大喊道：“王欧，怎么了？王欧？你没事吧？” 崔老师也靠了过来，急切的问：“怎么了？” 程晓羽抓着电话连声喊道，“王欧~~~王欧？” “艹！程晓羽，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老子没事~~没事，MD，没注意前面的花坛，摔了一跤而已。” 程晓羽能够想象王欧龇牙咧嘴的模样，松了口气说道：“没事就好，跟你说了安全第一。” “别废话，你们节目还有多久？” “大约六、七分钟的样子。” “我三分钟就到！等我......” 程晓羽看向了崔媛媛，“王欧说他三分钟到。” 众人都如释重负。 崔媛媛紧绷的面容也放松了下来，她笑了下说道：“那我跟他们说一声去，不用换顺序了.......” ------------ 第一零二章 程晓羽的文艺复兴（9） “今天我们站在黄埔江的彼岸，遥望那段烽火蔓延鲜血燃烧的历史！” “今天我们站在东方明珠脚下，注视着先烈的声音穿过漫长的世纪！” ...................... 程晓羽心情平复，周围的声音就大了起来，语调激昂的报幕声，还有场下观众“戚梦棠”的欢呼声，都灌入了耳膜，叫人瞬间就感受到了场外热闹的气氛。 此时夏纱沫去上洗手间，陈浩然去后台进口等王欧，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准备区。他刚准备走到舞台侧面幕布与墙壁的空隙，看看舞台上的状况。 忽然间准备区涌进来一群穿着白色“格致”校服的女生，她们簇拥着一个穿着唯悟尔族民族服饰的曼妙少女停在了架子鼓的旁边。 程晓羽扭头，就看见一个长相浓艳的妙龄少女，她戴着镶嵌着珍珠和金色亮片的再尔花帽，脸上挂着一道遮面红纱，纤细白嫩的腰肢裸露在外，长长的纱裙下大长腿若隐若现，脚踝上系着金色的铃铛。大概是有少民血统的原因，女生的身材相当nice，眼睛也深邃，很有异域风情。让程晓羽想起了前世记忆中很著名的女星古丽娜扎。 对比苏虞兮，大概就是个子稍微矮了些，长相没有那么精致细腻，最主要是气质上差了不少，虽说也很打眼，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放在一起看，戚梦棠就是个普通美女而已，缺乏了那种一眼惊为天人的感觉。 其实不是戚梦棠不好看，而是苏虞兮过于完美无瑕。 一群女生对程晓羽视而不见，全都撇头看向了坐在钢琴前面的苏虞兮，那眼神中的意味很难形容，就像在注视着令人恐惧又敬畏的对手。 有女生给走到准备区边缘的戚梦棠捏肩捶背，似乎娇滴滴小美人是即将上台的拳击手。 “棠棠！好好表现，一定要拿下短信投票第一！让所有人知道谁才配压轴！” “对！凭什么让一个彩排都不参加的人压轴？真是没道理！” 站在戚梦棠身旁一个胖乎乎的女生大声说道：“就是！苏虞兮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吗？我们棠棠也就没差啊！再说了！弹钢琴那有跳舞好看！几个人会欣赏钢琴啊！巴拉巴拉一通弹，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棠棠上场，这头发一甩，小身段一扭！绝对把那群男生给迷得七荤八素的！我还不信苏虞兮那钢琴能弹出花来？我敢说，只要观众们的眼睛不瞎，棠棠的第一名绝对稳了！” 刚才这群人一直都不敢提“苏虞兮”的名字，这时有人气势如虹的叫喊了出来，陡然间就让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 于是孤零零夹杂在中间的程晓羽就变得有些尴尬。像是无意闯入两个武林高手对决之地的路人甲乙丙丁，他的登场大概就是为了衬托一下气氛的那种。 程晓羽左顾右盼了一下，戚梦棠和她的小伙伴们雄姿英发，不对应该是雌姿英发，而另一侧的苏虞兮遗世独立。 大家都有绝顶高手的气质。只有衣衫凌乱且相貌平平的他有点拉低了整体水平的模样。 幸好他就是个小透明，没有人在乎他是不是能够代表复礼。 就在格致女生的加油声中和鼓劲声中，拿着小本本的工作人员向戚梦棠挥了一下手，“戚梦棠，该你出场了。” 一直强忍着没有看苏虞兮的戚梦棠深吸了一口气，无视了就在一旁的程晓羽，转头看向了最边缘的苏虞兮，表情庄严，如同宣誓般的大声说道：“苏虞兮！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这语气的中二程度爆表，叫程晓羽的脸都如同火烧般的娇羞，内心不得不腹诽对方是不是漫画看多了的缘故！转念他又想，这都是些少年啊！少年不该就这么燃么？ 然而苏虞兮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坐在阴影里像是睡着了的雕塑，又像是保持静默的山川。 戚梦棠像是被苏虞兮的不理不睬给激怒了，咬了咬牙，没好气的瞪了眼吃瓜群众程晓羽一眼，有些恼怒的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程晓羽没想到甲乙丙丁的路人也会被殃及池鱼，心想“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本事冲苏虞兮发火啊！冲我发什么火。他打量了一下对方分外妖娆的身线和那双妩媚的眼睛，面色严肃的回答道：“见过，我天天都能看见苏虞兮！” “你~~~~”戚梦棠被程晓羽挑衅似的回答给气的不轻，但已经没时间和他废话了，白了他一眼就向着二道幕走去。 其他的格致的女生打量着原本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发出了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也是复礼的？” “是啊！就是那个摇滚乐队嘛！据说没有节目愿意在戚梦棠后面，就把他们的排在了后面。” “刚刚他们还说鼓坏了，想调整节目顺序来着！” 轻笑声中，格致的女生们向他投来了居高临下略带嫌弃的敌意视线。 隐藏高手扫地僧程晓羽并没有虎躯一震，数不清的后宫纷纷拜倒，也没有十万战士前来打赏，他毫无尊严的默默走到了一旁，将衬衣整整齐齐的扎进了裤子里，接着扣好衣袖，然后系上那条窄版的小蜜蜂领带，最后才走到合成器边，拿起他那价值好几万的Dior homme战袍穿在身上。 刚才还不修边幅的少年，此时化身为........大户人家的黑衣保镖！ 没办法，还没有减肥成功的他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就算像太子，也没有人关注他。 因为此时戚梦棠已经穿过了二道幕，走到了舞台中央那面足有一人高的红色巨鼓旁，程晓羽透过幕布的缝隙，能够看到她被人举上了红色扁鼓上。 前排的猩红大幕正在满满拉开，站在一人高扁鼓上的戚梦棠来了轻盈的旋转亮相，姿态美妙极了。 潮水般的欢呼声响了起来，礼堂内的格致女生们发出了整齐的应援呼喊声：“格致私塾王中王，格致学子强中强！格致私塾耀浦江，名扬万里戚梦棠！” 挥舞着的荧光棒照亮了幽暗的礼堂，震耳欲聋的应援声将高耸的穹顶都快要掀翻了。 就连见多识广的程晓羽都要直呼“内行”，心想格致私塾不愧是女校，在粉丝文化这一块真是拿捏的死死的，就连文艺汇演都能营造出演唱会的磅礴气场。 连续的三声应援声结束之后，复礼的学生也不甘示弱，喊了两声苏虞兮的名字，只不过稀稀拉拉的，哪里像格致这般，还组织了口号，对比起来就像是正规军打杂牌军，被打的丢盔弃甲。 准备区的格致女生们也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欢呼雀跃。一群人全部跑到了舞台边缘，站在二道幕和侧面之间的口子向着舞台上看了过去。 “下面请欣赏由格致私塾戚梦棠带来的《鼓舞》！短信投票通道#106xxxxx！” 随着主持人退出舞台，急促的鼓点声响起，戚梦棠的表演也开始了！ 隔着二道幕狭窄的缝隙程晓羽看不太清楚，其实他很想走过去观赏一下戚梦棠的表演，下午彩排的时候，戚梦棠的演出就挺轰动的，不过显然彩排戚梦棠并没有使出全力。但这时背后已经传来了陈浩然和王欧的声音，程晓羽回头就看到陈浩然拿着一套装在塑料袋里的鼓皮快步走了过来。满头大汗的王欧则一瘸一拐的，此时他裤子的右膝处已经磨烂了，露出一大块鲜红的皮肉，触目惊心。 程晓羽连忙迎了上去，问道：“欧子！没事吧？” 王欧龇牙咧嘴的说道：“没事！没事！要不是你打电话，影响了老子调整姿势，我根本就不会摔到！艹！幸好当时没有人看见，要不然丢大脸了！” 程晓羽走到王欧身旁低头看了眼，“怎么会没事？赶紧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啊！” “说了没事！又不是第一次摔了！”王欧推了下程晓羽说，“捏别管我！快去把鼓皮装好！” 程晓羽笑着说：“鼓皮换起来快的很.....一个人就可以换好......” 就在这时陈浩然惊愕的问道：“怎么......怎么里面没有底鼓鼓皮？？？” 程晓羽见陈浩然整个人都傻了，他愣了一下，快步走到陈浩然身旁，向着打开的塑料袋里面扫了一眼，里面似乎全是尺寸比较小的嗵鼓、军鼓以及落地嗵鼓的鼓皮。他从呆若木鸡的陈浩然手中拿过塑料袋，翻了翻，里面有八张鼓皮，其中落地嗵鼓的两张鼓皮尺寸只比底鼓的鼓皮小了一点，如果不注意，根本就难以察觉。 “怎么回事？”王欧急切的说，“没有你们要的鼓皮吗？可这是隆哥给我的啊？” 陈浩然回过神来，很是恼火的问：“是不是你摔跤的时候掉在花坛里了？” 王欧回忆了一下，模棱两可的说道：“应该没有吧！花坛里黑灯瞎火的，我那里看得那么清楚！” “你跑花坛干什么？” “我还不是为了抄近路！这样快一点！” “你们两个别吵了。”程晓羽脑袋也有点大，“谁都不想这样，赶紧想办法吧！” 陈浩然冷声问道：“哪个花坛？我过去找！” “复旦校门口！你去的话肯定来不及了！”王欧咬了咬牙说，“还是我去！” “你这样了还去个毛！”陈浩然翻了个白眼说，“歇歇吧！” “艹！老子一条腿都跑的比你快！”王欧不服气的说，“等着，只要真是掉花坛里了，我五分钟之内给你们找回来！” 见王欧要回头去找，程晓羽抓住王欧的胳膊说道：“五分钟不可能跑个来回的！别浪费功夫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那怎么行？真男人不能轻易说放弃啊！”王欧自我埋怨的骂了句，“艹！怎么这么倒霉？” “没关系，欧子！”程晓羽安慰道，“我们可没有放弃......” 就在这时，崔媛媛的声音响了起来。“鼓皮装好了吗？” 三个人同时回头，看到崔媛媛和夏纱沫、纪梦芸、洛欣、罗慧珍还有另外两个女生一起走了过来。几个女生围绕着夏纱沫叽叽喳喳，在讨论着她的妆容。 三个人同时面色凝重的摇头。 崔媛媛原本放松的面容又紧张了起来，看向了王欧说：“怎么啦？没有拿到鼓皮吗？” 程晓羽苦笑了一下说道：“拿是拿到了，但恰好没有底鼓的鼓皮！” “那.....那怎么办？”崔媛媛急切的说，“我在跟他们说一下去，还是得调整一下顺序！” 程晓羽可不想还麻烦崔媛媛受委屈，连忙说道：“崔老师不用了！”他吐了口浊气，看下来那面底鼓又看了看手中的一叠鼓皮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所有人都看向了程晓羽，满眼期待。 程晓羽将仅次于嗵鼓鼓皮抽了出来，沉声说道：“现在我们只能用一张落地嗵鼓的鼓皮贴在破掉的底鼓鼓皮上......” 陈浩然皱着眉头，摇头打断了程晓羽的话，“那能用吗？两下就会敲烂.....” 一众人听陈浩然这样说，眼神又暗淡了下来。唯独夏纱沫还是信心满满。 程晓羽看向了陈浩然说道：“把底鼓转个面，你用共鸣面，把坏掉的打击面当共鸣面使。” 陈浩然思考了一下，“这样声音质量会差很多啊！就怕太难听了。” 程晓羽长吸了一口气说道：“共鸣面主要是薄，所以声音会显得脆，不够低沉，如果我们塞点棉花、布片什么的压到鼓皮上！就能让共鸣面减少共鸣并增强底鼓的冲击感。这样的话声音也会低很多，更接近打击面的效果。” “还可以把底鼓放高一点。”陈浩然叹了口气，心有不甘的说道：“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勉强用了！” 程晓羽笑了下说道：“凭我们的水平，这样已经足够震撼全场了！”他拍了拍陈浩然的肩膀，“算是放他们一只手打！” “你们需要什么？”崔媛媛拍了拍手说道：“节目已经要完了，我们得赶紧行动起来。” 程晓羽回答道：“胶带和棉花、或者布，最好有枕头或者玩偶也可以......” “在更衣室那边好像有靠枕！” “胶带找灯光师要，他肯定有。” “衣架那边有布料！”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瞬间就找到了程晓羽需要的东西。 崔媛媛迅速安排了一下各自的任务，转头看了眼二道幕背后的舞台，“我去跟主持人说一下，让他们帮忙拖延一下时间。” 程晓羽点头，“陈浩然，我们两个先把底鼓打击面的鼓膜卸下来.....” 一群人四散而开，瞬间就只剩下程晓羽、夏纱沫、陈浩然和受了伤的王欧在原地。程晓羽和陈浩然走到底鼓旁，轻车熟路的拧开螺丝拆卸打击面的鼓皮。 与此同时，舞台上的音乐进入了尾声。 须臾之后，礼堂里响起了响彻云霄的掌声和呼唤声，这声音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掌声都要热烈。 站在舞台边缘观看戚梦棠演出的那群格致女生们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她们又叫又跳，像是已经获得了胜利，其中就属那个小胖妞叫的最大声，像是欢快的小猪。 很显然，戚梦棠的演出十分成功。 在鼎沸的欢呼声中，红色大幕缓缓拉上，舞台后方的二道幕则拉开了一道宽敞的开口。 学生会的工作人员跑到了准备区喊道：“复礼的程晓羽、夏纱沫、陈浩然，轮到你们上场了，赶快把乐器搬过去.....” 程晓羽抬头看了眼，那些帮忙去找东西的一个都没有过来，他的心跳又快了起来，不过他表面上丝毫都不紧张，淡然的说道：“我们先把乐器搬到舞台中间去。”看到夏纱沫和陈浩然都已经紧张到面色僵硬，他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不用急，等下实在不行，我来想办法拖拖时间，肯定来得及.....” ------------ 第一零三章 程晓羽的文艺复兴（10） 红色大幕之外的掌声还在继续。 格致的应援口号再次炸响了整座礼堂。 “戚梦棠”的呼喊声震耳欲聋，穿过了幕布，在空气中有若实质，程晓羽感受到了一种紧迫感，像是战士听到了战鼓声。 舞台上工作人员正在将那面硕大的红色扁鼓往准备区推，舞台的中央已经空了出来。程晓羽提起了落地嗵鼓就向着舞台中央走。大幕前的主持人正报着戚梦棠节目的短信投票通道，而完成谢幕的戚梦棠也迎面朝着程晓羽走了过来。 在程晓羽放下嗵鼓的时候，戚梦棠也与程晓羽擦肩而过，骄傲的美少女瞥了眼满脸是汗的程晓羽冷哼了一声，不屑溢于言表。 程晓羽反而冲着戚梦棠微笑了一下，由衷的说道：“恭喜你，表演很棒。” 戚梦棠愣了一下，没有理会程晓羽，径直向着那群正在欢呼雀跃的格致小女生们走了过去。 “啊？程晓羽，你还真是张口就来！你刚才有看过她的节目吗？”王欧大惊小怪的说，“别人好像很看不起你欸~你还一副舔狗的模样！” 程晓羽先是回头看了眼戚梦棠，果然他听到了王欧的说话，也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哭笑不得，扭头看向了一瘸一拐拿着镲片架的王欧就像是举着吊瓶架的伤患。他没好气的说道：“什么舔狗？不会用词就不要乱说！真男人，得有大海一样宽阔的胸怀！要不然怎么当海王？” “海王？”王欧疑惑的问，“海王是什么？” “海王啊~~就是路飞啊！《One Piece》翻译过来不是航海王吗？简称海王......” “是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你想看看，当一个男人，不仅女人不放过要收上船，连男人、骷髅、机器人和麋鹿都不放过！不是海王是什么？” “你这么说.....” 瞎扯之际，崔媛媛用胶带敲了下正在摆架子鼓的程晓羽，“程晓羽，你还真是心大，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王欧吐了下舌头说道：“我去帮忙把你的电子琴给抬过来！” 程晓羽从崔媛媛手中接过胶带，笑着说道：“越是紧张的时候，越是需要放松一下情绪啊！崔老师~” “快点，把架子鼓装好，主持人也没有办法帮忙拖太久。” 程晓羽点头，快速的将落地嗵鼓的鼓皮贴在那张拆卸下来的底鼓鼓皮上。 “抱枕也有，玩偶、布料也有！你们需要哪个？” 程晓羽抬头，就看见纪梦芸和洛欣她们抱着一堆抱枕、玩偶和布料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每个人都满头大汗紧张兮兮的模样。程晓羽看到李梓轩也站在二道幕附近像是在看戏，却仍然心下感动，连忙喊道：“你们把抱枕里面的棉花给拆出来，让陈浩然塞进底鼓！不够的话再塞布料......” 一群女生又手忙脚乱的拆抱枕，罗慧珍还催促道：“大家快点！快点！时间不多了！”顿时整个舞台上乱做一团，有工作人员在帮忙接线，接效果器，有人在帮忙抬程晓羽的合成器，有人在拆抱枕，每个人都在全力以赴....... 程晓羽又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他将正反面都贴了鼓皮的底鼓鼓皮拿了过去，一群人已经把底鼓用棉花和布料塞得满满当当的。他连忙和陈浩然把鼓皮蒙在底鼓上，调整了一下松紧度，直到陈浩然觉得合适便将螺丝拧紧。 “没问题了吧？”崔媛媛问。 “没问题了！”程晓羽回答道。 “终于赶上了！”崔媛媛松了口气说，“你们要好好表现啊！” 程晓羽头也不抬的说道：“一定让大家大吃一惊！” 崔媛媛点头。一群女生很幼稚的欢呼击掌为程晓羽他们“加油”，就像是程晓羽他们的表演已经成功了一样。 随着程晓羽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石头落地，陈浩然坐在了凳子上，握起了鼓槌。夏纱沫长舒了一口气，将吉他挂在胸前。崔媛媛、王欧和纪梦芸她们则离开了舞台中央，走向了二道幕。此时幕布前主持人加长的串联词还有一小段。等串联词说完就会拉起大幕，然后他们的乐队做下自我介绍，演出就要开始了。 程晓羽正打算跟夏纱沫说不要紧张，这时候他裤袋子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掏出了手机，明亮的屏幕上一个陌生的号码，迟疑了一下，他还是选择了接听，听筒里传来了一个陌生清脆的女声。 “程晓羽吗？” “对！”程晓羽也来不及问她是谁，快速的说道，“我现在马上就要演出了，有什么......” 对方打断了他的话，问道：“那你底鼓鼓皮还要不要？” 程晓羽吃了一惊，“啊？” “我爸爸是喜悦乐器行的傅豪，他说你急需底鼓鼓皮，要我帮忙想想办法！你.....” “你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礼堂后台的入口这里......” “等等！”程晓羽看了看准备回到麦克风前的夏纱沫，又看了看已经端坐的陈浩然，又回头看了眼还没有拉起的大幕，急声问道：“现在有人帮忙送鼓皮过来了？怎么办？就在后台进口！” 陈浩然也大吃一惊，低头瞧了眼塞满棉花的底鼓，犹豫不决的说：“换！？” 程晓羽看向了夏纱沫，她微红着脸颊说：“你们决定。如果说换的话能呈现最好的效果，我觉得应该换！” “当然是换了最好.....”陈浩然又说。 程晓羽一咬牙说道：“换！”他扭头向着二道幕跑了过去，“我去拿鼓皮！陈浩然你赶紧把打击面的鼓皮卸下来！” 舞台上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一群人全部看向了像是正在“逃跑”的程晓羽。在二道幕合拢的时候，程晓羽闪电般的冲了过去。 刚刚才放下心来的崔媛媛心又提了起来，大声问道：“程晓羽你干什么去？” “我去拿鼓皮！” 程晓羽头也不回，绕过了衣架区向着后台的楼梯口冲刺，前面正是那群格致的女生，她们正围绕在像是小孔雀似的戚梦棠，不紧不慢的向着楼梯口走去。 “棠棠~~你刚才的那个下腰实在美翻了！” “台下的观众真是看得如痴如醉！” “复礼的那群书呆子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我觉得你的短信投票一定能超过苏虞兮！” ........... 程晓羽大喊道：“不好意思！让让！让让~~~”他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这种高中生铁律，像是孤狼般冲进了白花花的羊群。 格致的女生发出了尖叫，鸡飞狗跳的躲向了两侧的衣架。走在中间的戚梦棠没有来得及躲闪，大概小傲娇的女生也不屑于躲闪，和程晓羽撞在了一起。 危机情况下，程晓羽不得不一把将戚梦棠紧紧的搂在怀里，让她不至于跌倒，两人实在贴的太紧，能碰到的，不能碰到的都碰在了一起，就连脸好像都贴了一下。对于戚梦棠来说，大概没有什么能够碰在一起的地方，此刻她已经取了薄纱，露着那张充满异域风情又娇俏的脸孔，满眼惊愕的凝视着他。程晓羽丝毫没有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在戚梦棠抬手就要扇他之际，他松开了手，说了声“对不起！”继续飞快的向着楼梯口跑了过去。 在叫骂声中程晓羽连蹦带跳的下了楼梯，跑到了后台的进口处。他喘息着举目四望，一个身穿esprit紧身T恤衫陪微喇牛仔裤，身材相当劲爆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女生举起两片鼓皮向着程晓羽挥了挥手，“程晓羽吗？” “对！”程晓羽连忙走到了马尾辫女生前面，“我就是程晓羽，跟傅老板联系过的那个。” 马尾辫先是看着程晓羽的脸憋了下笑，随后看到他胸前纹着金色蜜蜂的窄版领带，就收敛了笑意，又不经意的打量了下他的西装，就微笑着将鼓皮递给程晓羽，“给。” 程晓羽也不知道对方笑什么，他摸了下口袋，才发现自己换了裤子，现在一分钱都没有，“麻烦你等一下，等我表演完了就把钱给你。” “不用了！鼓皮也不值多少钱！你快上去！”马尾辫说。 “谢谢！你在这里等我，我表演完马上下来，我答应过给两千块的。” 程晓羽后退着向入口走，说完之后在马尾辫的注视中立刻转身上了楼梯。他“咚、咚、咚”的爬上了楼梯，舞台那边已经传来由他们表演的报幕声：“下面有请复礼的程晓羽、夏纱沫和陈浩然为大家带来歌曲联唱......” 楼梯口还有格致女生的叫骂：“棠棠！那个流氓把你怎么了？？” “没有受伤吧？” “你的口红怎么花了？” “他叫什么名字？去找复礼告他！” 程晓羽硬着头皮跑上了后台，再次和戚梦棠还有那群格致女生狭路相逢。 看见程晓羽，戚梦棠刚刚平静的面孔又涨红了，她柳眉倒竖，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个臭流氓~” 一群格致的小女生没有理会程晓羽的辩解，全是震惊脸，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画面，戚梦棠身旁的小胖妞跳到了戚梦棠的前面，指着程晓羽，“好呀！！复礼的人还敢卡我们棠棠的油~真是丢脸！” “我不是故意的！”程晓羽试图解释，可看架势小胖妞就像是要招呼一众小姑娘群殴他的样子，要换有空的时候，他一定乐意奉陪，此刻却只能尬笑一下，“对不起！等我表演完了任打任骂！” 面对一群貌美如花的车废路霸，他认怂的很快，麻利的转了个身，换了个方向跑躲过堵在正面的格致女生，像是泥鳅般钻到舞台左侧，随后一秒不停的跑向了二道幕。 “小瘪三”，“泥垢西欧次郎”，“曲死”.......吴侬软语的骂人声不绝于耳，程晓羽心想江南女子骂人都这么嗲~~快要把他嗲醉了，恨不得停下来好好欣赏一下，但是时间他不允许啊！骂声中，他拿着鼓皮卖力狂奔，像是慌不择路的小野猪。 幸亏后台很大，却不够跑一下，他很快就看到已经完全关闭的二道幕。站在二道幕旁的崔媛媛、王欧、纪梦芸也看到了他，全都喊道：“快点！快点！” “没时间了！” “都已经开大幕了！” 程晓羽来不及回答，像是百米跑选手冲过终点线般的冲过王欧为他撑开的二道幕缝隙，此时程晓羽刘翔、苏炳添灵魂附体。越过二道幕，他就看见前面的大幕已经缓缓拉开，舞台中央的夏纱沫和陈浩然都回头盯着后面，脑袋像是快要冒烟啦！他第一次理解“心急如焚”这个词的意思。 就在他冲上舞台的瞬间，灯光打了下来，也不知道是那个笨蛋灯光师，没有给夏纱沫灯光，竟然给了他一束追光，这追光专业的令人发指，像是他就是走T台的超模，让台下的人全部都聚焦于他。满头大汗头发也已经湿漉漉的程晓羽整个人都要裂开了，他心底咒骂着憨批灯光师，放慢了脚步，嘴角勾出耐克笑装作淡定的快步向着他的合成器走去。 场下的观众们全都凝视着他，还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因为他腿软，在走猫步？ 程晓羽脑子里空白了瞬间，留意到周佩佩也在笑，笑得很奇怪，这叫他忐忑不安起来。他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放平心态，面带着微笑继续在灯光中快步向前走。在经过陈浩然身边的时候，程晓羽将鼓皮扔到了陈浩然身上，说道：“你快点，我帮你拖延一下时间！” 陈浩然“嗯”了一声，接住鼓皮，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你这鼓皮是出卖身体换来的吗？！” “什么意思？”程晓羽莫名其妙。 “你脸上有口红！” “我艹~~不早说！”程晓羽心道难怪那群格致的小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原来是刚才和戚梦棠撞了一下，擦上口红。他抬手用昂贵的战袍试图擦掉脸颊上的口红，大概效果感人，于是舞台下面的笑声大了起来。 穿着dior homme来耍帅的程晓羽，化身喜剧人，这完全是他始料未及的结果。要换个人，指不定当场晕倒，程晓羽却镇定自若的在愉快的喧闹声中走到了合成器边。 一直跟随着他的追光也凝固不动，满分灯光师！值得加鸡腿，程晓羽心想。他站在灯光里向礼堂里下方望去，底下人头攒动，满满全是人，比那天在南金路世茂广场广场门口的人还要密集，像是挤满船舱的沙丁鱼。在他的记忆中，即便是他参加过的最盛大的音乐节都没有过这么多人。 只是可惜开场出师不利，眼下尽管他西装革履，却算不上意气风发更没有英伦学院气质。有气质的夏纱沫没有给光，比他帅的多的陈浩然也躲在架子鼓后面正在换鼓皮。 反正这算不上一个好的开头。 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紧张的程晓羽心脏砰砰乱跳，也不知道是再次迈上暌违已久的舞台因此而兴奋，还是一系列峰回路转的遭遇让他紧张。 也许两者都有。 “是什么都无所谓了！我现在得帮陈浩然拖延一下时间！” 程晓羽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调节了一下架在他身旁的话筒，对着麦克风长叹了一口气，“唔~~~~” 这一声出乎意料的叹气通过音响向着四面八方传播，并成功的让礼堂里的观众们稍稍安静了一些，他环顾了一圈，手指在键盘上跃动，弹奏了一小段悠扬的和弦，在轻快且缓慢的琴声中，程晓羽用他低沉的带有磁性的声音说道：“大家晚上好呀~！” 复礼学子们熟悉的声音，让他们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这安静也如涟漪扩散到了整个礼堂，呼吸间，整个礼堂都安静了下来。 背后响起了纪梦芸和洛欣的欣喜的欢呼，以及罗慧娟兴奋的解说：“来了！来了~~~不管音乐怎么样！程晓羽的主持风格绝对会让所有人五体投地！” 程晓羽微笑了一下，凑着话筒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在没有站在聚光灯下之前，我觉得走上舞台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现在我的心情有点微妙.......因为我发现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的，你觉得容易，不过是麻烦还没有找上你，当它找上你，你就会接二连三的碰到它，停都停不下来，就像是喝凉水也会塞牙缝，就像上台表演节目前面是戚梦棠后面是苏虞兮.....” 台下的学生和老师们大笑了起来，一些学生甚至鼓起了掌，顿时整个礼堂都荡漾着欢快的气氛。 等笑声稍歇，程晓羽继续笑着说道：“现在我们乐队遇到了一点麻烦，鼓手正在为他的鼓更换鼓皮，这里可能要耽误大家一点点时间，希望大家不要介意这点小小的麻烦。说到麻烦，我曾经觉得麻烦是件特别令人讨厌的事情，如今站在这里，却觉得其实麻烦也很美妙。因为在处理麻烦的过程中，你会遇到很多事情，遇到很多人.....”他顿了一下，耸了耸肩膀，“我绝对没有影射戚梦棠和苏虞兮是麻烦的意思，虽然我没怎么见过戚梦棠，但是我天天能见到苏虞兮，如果说苏虞兮是麻烦的话，那‘麻烦’这个词.........”他笑着说，“......未免也太美好了吧~~” 这段脱口秀似的演说立刻掀起了潮水般的起哄声！ 程晓羽抬手做了个停下的手势，“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希望苏虞兮同学和戚梦棠同学不要介意......”他收敛笑容，严肃的说，“现在把话说回‘麻烦’，说真的，我今天能站在这里非常不容易，我想大概应该清楚，高中生想弄只摇滚乐队，其中的麻烦，真的远超我的想象。”他笑了一笑，“尤其是在我们复礼，大家都知道的，我们复礼是有名的书呆子学校.....” 台下的老师们和学生们大笑了起来。 “不要说乐队了，想要凑几个唱歌的人，崔老师已经拼尽全力啦。我得更用力，才能把隐藏在学霸中间的乐手们才能翻出来。在我面前麻烦重重，大家都太热爱学习啦，没有人愿意加入乐队，大家以为我这是耽误他们学习的险恶阴谋？老师也不支持，觉得我纯粹是在耽误时间，虽然我的时间不怎么宝贵，但是其他同学的时间宝贵啊！有这个时间，多发几套试卷刷它不香吗？学校也觉得不现实，更何况凑个摇滚乐队在国庆节表演个什么啊？花里胡哨的，不严肃，不庄重，也不诚恳！所以为了改变大家的看法，我今天特意穿了一身严肃、庄重还特别诚恳的西装，希望大家不要嘲笑我癞蛤蟆穿盔甲——想当蝙蝠侠~~~” 这番自我解嘲再次引发了爆笑，整个礼堂成为了欢乐的海洋。 程晓羽趁机回头看了陈浩然一眼，见他还没有起身，等笑声渐停的时候，又转换成认真的语气说道：“但我觉得音乐只是个载体，不管是什么形式的音乐，它都没有限制，它能够表达任何你想要表达的内容。尤其是乐队，它是非常自由的，也是不该是被刻板印象所束缚的！我想要证明这一点，所以我直面了重重的麻烦，我在班级里搞演讲，我发青春纪念册，我去校园广播播广告，我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在通向舞台的坎坷道路上，我遇到了非常多愿意帮助我的人，我的同桌王欧同学，学生会广播站的纪梦芸同学，文艺部长洛欣同学，还有很多很多同学，不一一说了。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我的音乐老师崔媛媛老师，全程给予了我们最大的支持和帮助，真的真的非常感谢她~~~~还有我的阿姨，今天她也坐在台下！” 程晓羽鼓掌，台下也跟着鼓起了掌，掌声如雷鸣。 “我也在通向舞台的曲折道路上找到了最好的朋友！”程晓羽自己弹奏了一段激昂的华彩，随后指向架子鼓，“陈浩然同学，我们班级的第一名！成绩好不说，架子鼓也超厉害，可以说是天才鼓手。”百万灯光师也很配合的给了陈浩然一个光，却只照到了一个架子鼓，他用无奈的语气说道，“很抱歉他不能跟大家打招呼，他正在装鼓皮，这也是我站在这里还在跟大家讲废话的缘故！” 礼堂里响起了鼓励的掌声。 程晓羽指向了站在话筒前的夏纱沫，“还有我们的主唱！夏纱沫同学！我愿意给予她最高的赞美！她是毫无瑕疵的歌者！是天生就应该成为歌者的灵魂歌姬！相信我，你们一定会记住今天这个晚上，并记住有一位叫做夏纱沫的歌姬~” 灯光师终于将射灯打在了扎着双马尾穿着珠光白旗袍的夏纱沫的身上。幽暗的舞台中央亮起了一道彩虹般的光芒，那光芒令所有人为之惊叹。 看到整个礼堂的观众都被惊艳到了，全都目不转睛的看向了聚光灯中抱着吉他的夏纱沫。 没有掌声，只有惊讶。 程晓羽志得意满，笑着说道：“如今我觉得找到他们，不管多少麻烦都微不足道~所以说对的人，总要经历万般磨难，才能够在一起......我们的乐队叫做‘再见妈妈’，我想大家一定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个名字却有非常非常特殊的意义，我想对于在座的每个人来说，‘妈妈’都是很特别的存在吧！” “程晓羽，好了！” 程晓羽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笑着说道：“嗯~终于，我们的麻烦全部解决了，是时候给大家带来精彩的音乐啦！希望漫长的独白没有让大家觉得烦闷，希望接下来的演出能让大家喜欢，第一首歌.......” ------------ 第一零四章 程晓羽的文艺复兴（11） “《刀马旦》~~~” （参考版本《刀马旦》，水晶晶女孩第三期，楚笛/吕杺瑶/倪英子/王依枚/祖瑜兄/林初一，QQ音乐） 程晓羽说出《刀马旦》这三个字的时候，心跳陡然间就急促了起来。他看见台下的观众的表情都很愕然，显然《刀马旦》这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陌生了，有人面面相觑，有人低声询问这是一首什么歌，有人在静默中等待。 他遮掩住话筒，看向了右侧不远处的夏纱沫，轻声问道：“summer，准备好了吗？” 夏纱沫转头看向程晓羽，微微点了点头。 出乎程晓羽的意料，夏纱沫的表情比他想象的松弛，尽管面容是紧绷着的，但手没有抖，腿也没有颤。 “需要我跟着唱吗？”程晓羽又小声问。 夏纱沫垂下头，看了眼琴弦，微微摇了摇头。 程晓羽看了眼台下密密麻麻仰着头的观众，也许是等待过于漫长了，也许是观众们的胃口已经被程晓羽完全吊了起来，他们的表情远比他想象的要投入，期待的视线如同火焰，炙烤着程晓羽的心脏，他的血液开始涌动，情绪也在堆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场文艺汇演而如此激动。 “开始。” 程晓羽抬手打了个响指，这是冲锋的暗号。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黑白色琴键上。 用眼角的余光能够看到夏纱沫已经举起了纤长如青葱般的手指。 这一秒的时间在慢放，他在热烈的心跳中，看见夏纱沫的手指“啪”的一声，扫在琴弦上，像是打火机点燃了盛大烟火的引线。 瞬间时间再加速！就像是他坐在了一辆全力飞驰的跑车上，肾上腺素在飙升。 夏纱沫快速的拨动琴弦，银瓶炸裂的琵琶声忽然就在四面八方炸响，伴随着陈浩然节奏强劲的鼓点，如同千军万马的铁蹄声从暮色四合的荒野席卷而来，程晓羽弹奏琴键，将金戈铁马的气势开场就拉至高潮，礼堂上空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啊~~~~~~啊~~~~~~~~~啊~~~~~~~” 夏纱沫凑近话筒，悠长的戏腔直冲云霄，就如同在千军万马重重围困下穿着大红戏服翩然起舞的曼妙女子。这一声便如深入烟火的引线，彻底点燃了连珠炮似的壮丽烟花。 明明早上人还在香港 还在九龙茶馆喝煲汤 怎么场景一下跳尚海 我在城隍庙的街巷 站在古老神秘的城墙 ........... 再一次鼓声变奏，接连不断的鼓点如战场上号令前进的擂鼓声。夏纱沫又是一声戏腔，“唱一出，虞姬和霸王，且看我风靡全场~~~”仿佛贯穿了礼堂的穹顶，这令人叫绝的氛围感，令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夏纱沫的状态实在好极了，各种各样的音调和换音法，高昂激越的，欢快诱人的，切换至如，发挥完美无瑕。 程晓羽忍不住看了眼夏纱沫，吉他、珠光白旗袍、水晶鞋，三个并不算很和谐的物件在她身上达到了完美的和谐，眼泪钻石在她纯美的脸上闪耀，双马尾配着修长的身段，只有“无敌”这个词汇能够形容。 实在是太耀眼了，如同黑夜里的火炬。所有观众的瞳孔里都燃烧着这火炬，别无他物。 程晓羽也彻底的被点燃了，他弹奏着键盘，看到了台下观众们如痴如醉的面容，心情激荡。不要说观众了，他都感觉到头皮发麻，身体战栗。 这下他可以肯定，这种感觉是紧张感，也是兴奋感，他的肾上腺素在飙升，再次踏上熟悉的舞台，给了他一种莫大的愉悦。 他喜欢这种感觉。 应该说是热爱。 第二遍的时候，他的几句说唱也插了进来，在夏纱沫的绝美演唱下，只能说恰到好处。结尾以京剧《霸王别姬》的改编戏腔结尾，虽然这首歌是源自前世的记忆，但整个编曲确实是程晓羽花了心思独立完成，将一首纯正RNB改编成了华夏风的燃曲，可以说是一首面目全非的歌了。 要按前世行业里那些没有下限的作者来说，套旋律都能算自己的歌，程晓羽妥妥的可以说这是他的独立作品。但他不是那种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什么原创。 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在程晓羽弹奏完最后一个旋律，都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台下的观众们似乎也沉溺在梦境中，还在发呆，没能从前所未有的音乐氛围中走出来！ 程晓羽注视着这些备受震撼的面孔，想起了记忆中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他们作为音乐节的暖场歌手上台时的场景，黄昏的桔子洲头层林尽染，一侧是星城高耸的楼宇，一侧是郁郁葱葱的岳麓山，江船在江流上奏响着汽笛。他站在台上弹奏着吉他，在麦克风前纵情演唱，下面是热力四射的观众，还有维持秩序的保安，尽管是首很俗烂的原创歌曲，观众们依旧给予了他们热烈的掌声。他看着台下躁动的脸庞，穿着破烂牛仔裤和T恤衫的年轻人们，感觉到了音乐的力量。 那一刻，他觉得世界真是美好极了。 正如此时此刻。 程晓羽不等观众反应过来，他凑近话筒，用不可思议的热情声音怒吼道：“第二首歌《BJ的金山上》！在国庆佳节！送给我们伟大领袖！” （参考曲目《BJ的金山上》胡彦斌，QQ音乐） 夏纱沫已经换上了电吉他，激越的电吉他声在礼堂上空跳动，紧跟着鼓点，程晓羽弹奏琴键，同时利用合成器演奏出贝斯声铺底。这声音如永恒的电波，如美丽的玫瑰色的电流，穿过了辽阔的天宇，穿过了幽暗的世纪，落在金山之上，如同橙色的朝阳。 BJ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MZX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多么温暖多么慈祥 把我们农奴的心儿照亮 我们迈步走在 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 哎巴扎嘿 ................... 熟悉的旋律却是完全不同的摇滚编曲，让一首老歌焕发了全新的魅力。台下的人全都在侧耳倾听，并翕动着嘴唇跟着轻轻吟唱。夏纱沫的声音高亢、嘹亮、清越，无论是轻微的气声，还是渐强的高音，都如同遥远、温柔又坚韧的问候。 程晓羽从这声音中仿佛目睹了一轮无与伦比的红日从高耸的、锯齿状的金山上升起，它破开了雾气，向着四面八方散发着无穷的光和热！ 他莫名其妙的心满意足，又感觉到有股热流在眼眶里涌动，像是有泪水想要喷涌而出！他忍不住再次凑近话筒，挥起了手，声嘶力竭的大声说道：“大家一起唱~~~~” “我们迈步走在 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 BJ的金山上光茫照四方 MZX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多么温暖多么慈祥 把我们农奴的心儿照亮 我们迈步走在 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 渐渐的，万千声音汇成了洪流，淹没了复旦礼堂。 ------------ 诚恳的说一句 虽然我在作品相关里已经说过了，但似乎很多读者并没有留意，尤其是老读者。 那么现在我就再说一次。 这本书不是以抄歌装逼为主。 如果想看这方面内容的，很抱歉，你会失望。 这本书也不是《妹偶》的简单重置。 它是我个人的一次尝试。 一个人让自己能从网文写手进化成作者的尝试。 所以它也不会是本“短、平、快”的网文，又或者“轻松、愉快、好理解”的轻小说。 阅读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如果你能看懂目前我想要表达的什么，那么你是我所筛选的读者。如果你没看明白，又或者觉得这不是你想看的内容，我觉得你可以去别的作者那里找你想看的内容，起点的书汗牛充栋，也可以重新看《妹偶》。诚恳的说一句，没必要在这本书上浪费时间。 希望大家理解。 ------------ 第一零五章 程晓羽的文艺复兴（终） 程晓羽没有想到他们的演出会以大合唱这样波澜壮阔的方式结束，当他无意识的吼完最后一个字，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便看到周佩佩第一个站了起来鼓掌，然后所有的领导们都匆忙跟着站了起来，再接着全礼堂的人都站了起来，热烈而隆重的掌声便响彻了整个礼堂。 几千人集体起立的场面实在太壮观了，完全不是他参加过的那些小型音乐节能够媲美的，他注视着台下如林的人群，聆听着礼堂如雷的掌声，整个人晕乎乎的，像是快要飘了起来。 灼热的心跳中，他又看到了周佩佩眼瞳里似乎闪动着泪光，她站在第一排袅袅婷婷，全然不似平常那般仪态翩跹优雅雍容优雅，她鼓掌鼓得用力极啦，害得周围一群早就想要坐下的老同志们跟着卖力鼓掌，于是后面的观众也没办法坐下。 他听到了背后也有掌声和欢呼声，这其中属王欧的叫声最大。还有崔老师和文艺部的女生们她们尖叫着.......夏纱沫的名字，毫无疑问她们已经沦陷为夏纱沫的迷妹。 他这才发现此时此刻整个礼堂的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凝望着台前的夏纱沫，他稍稍转头看向了夏纱沫，才发现点着钻石眼泪的少女正转头凝视着他。她白皙的脸颊飞着霞光，一只手握着吉他，神色颇为忐忑，像是在寻求他的肯定和赞美。 程晓羽微笑着竖起了大拇指，夏纱沫才如释重负的也对他微笑了一下，这笑容沁甜，如夏日的甘泉。 似乎台下的掌声和呼喊对她来说不是肯定和赞美，只有他的答案才是肯定和赞美。 虽然肾上腺素和多巴胺、5羟色胺带来快感正在缓缓退潮，但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和满足感笼罩着他。 他从未如此充分的感受到来自舞台的快乐，无论记忆中还是现实，他在舞台上，都没有获得过如此巨大的成功，收获如此多的掌声。“那年十八，学校舞会，站着如喽啰！”一直以来他不过是个不那么受到关注的小角色而已。 这一瞬，上帝之光破开了漫天乌云，从天空直射下来，将他笼罩，仿佛他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程晓羽依旧有些难以置信，他觉得自己会不会是仍然在那个没有几桌客人的小酒吧，他握着麦克风，唱着无人问津的歌谣。 他有些兴奋，也有些惶恐，因为他曾梦寐以求的成名之路就在眼前，就在脚下。 他清楚。 只要他放肆抄下去。 所有他曾经渴望的，都将蜂拥而至。 多容易........ 他心中的悸动在冷却，恍惚中，他怀疑自己是否是自己。 就在程晓羽的思绪在轰然的掌声中陷入了迷茫之际，两位主持人走上了台。穿着红色拖地长裙挽着发髻的奉贤女主持人双手提着裙子了楼梯，和他们学校的校草陈嘉俊一起，从舞台边缘向着前方最中央的位置走去。 漂亮的女主持人妆容稍显艳俗，却能看得出来是个非常标志的小美人，她边走边举着话筒语气昂扬的说道：“WOW！复礼高中的节目实在是太精彩了！超乎我们的想象！” 陈嘉俊应和道：“说实话，作为复礼的一员，我也感到惊讶！从来没有想到我们学校还有这么一支优秀的乐队！尤其是主唱夏纱沫！so amazing！” “那现在我们请三位乐队成员到舞台前面来。” 说完走到中间的女主持人招呼了一下他们三个人，但夏纱沫和陈浩然去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都看向了他。程晓羽撇了下头示意一起，陈浩然才从架子鼓里走出来，夏纱沫也取下了挂在脖子上吉他，弯腰放在黄灿灿的木地板上。等程晓羽走过来的时候，才小心翼翼的挨着程晓羽，向着舞台的最前面走去。 就在程晓羽和夏纱沫、陈浩然走到台前的时候，背后的红色天鹅绒大幕缓缓拉上。他听到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他知道工作人员已经冲上了舞台，开始收拾乐器，并为下一场演出做准备。他更近的触及到了台下观众的瞩目，虽然夏纱沫才是焦点，他依然敏锐的察觉到了汇集成光的视线里蕴含着一种力量。 他很难描绘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它掺杂了太多的东西，欲望、金钱和权力，当然，也有感动、希望和崇拜。 总之，程晓羽的感触非常奇妙，非常复杂。 这时两位主持人站在了他们三个人的左右，女主持人还很心机的和陈嘉俊换了下位置，避开了和比她高挑美丽的夏纱沫站在一侧。 “下面我采访一下复礼的三位同学。”女主持人避开了采访最受关注的夏纱沫，而是看向了程晓羽问道，“刚才有听到.......中间的那位同学......” 站在女主持人身旁的陈浩然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的话，“程晓羽。” 女主持人听到这个名字稍微愣了一下，她飞快的瞥了眼陈嘉俊，立刻就收回视线，脸上泛起了很程式化的笑容，“刚才我们有听程晓羽同学介绍你们的乐队，也介绍了主唱夏纱沫和鼓手陈浩然，但是并没有介绍你自己，现在能为观众们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说完主持人就将话筒递到了程晓羽的嘴边，程晓羽没有关注到须臾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小动作，他倾斜着身子，简短的说道：“嗯~我叫程晓羽，来自复礼高三（2）班。” 听到“程晓羽”这个名字，礼堂里的喧闹声大了起来，学生们立刻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看着程晓羽的目光也变得奇怪。 不过很快，观众们的注意力就被夏纱沫拉走了，陈嘉俊举着话筒问夏纱沫，“夏纱沫同学，你今天的表现真的出乎意料，尤其是第一首歌，用了非常多的戏曲唱法，这是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唱法，你是怎么考虑的？” 夏纱沫看都没有看帅气逼人的陈嘉俊，而是看向了程晓羽说道：“这首歌是程晓羽教我唱的，最开始这是一首他妈妈写的RNB曲风的流行歌，但后来他觉得这样唱没有什么特色，于是不停的改，加戏腔，加说唱，还加了很多民族乐器的元素，慢慢的就改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今天能呈现出如此惊艳的效果，都是因为程晓羽的缘故......” 两位主持人同时发出了惊叹，女主持人问道：“第一首《刀马旦》是你的妈妈写的吗？” 程晓羽点头说道：“我母亲在国内的时候是个戏剧演员，曾经在豫园的‘打唱台’演过越剧《虞美人》。后来去了国外，我妈妈以教钢琴为生，因为受到中西方文化的影响，她写了这首《刀马旦》。我在里面穿插了《虞美人》的唱词，也是来自妈妈的灵感。今天在这里唱这首歌，也是对她的缅怀，希望她在天有灵能够听到，希望那个华裔姑娘能够魂归故里.....” “魂归故里”这个词汇让台下的喧闹声瞬间沉寂了下来，观众们静默了须臾，再次给予了程晓羽真挚的掌声。 程晓羽看到周佩佩已经眼泛泪光，不止是周佩佩，就连身边的夏纱沫也哭了起来，哽咽声大到他想装听不见都不行。尽管他选择《刀马旦》的初衷确实是为了母亲，并不全是为了好解释来源，也的确想要借此悼念母亲。 可没有想到效果实在太炸裂了，这就实在有违他的初衷，看到不少不认识的女生也为之流泪，程晓羽心想女孩子们的感情未免也太充沛了吧？难道这就忘记了我是开车撞人的复礼恶少了么？ 他自认脸皮厚，此际却也面颊发烫，心跳如鼓，左右为难。为了维持自己内心深处身为音乐人的底线，他将歌曲的来源推到了已经死去的母亲身上，为了将一切合理化，却又变成了卖惨.....反正怎么都是他原来不屑做的事情。 眼见事情有些脱轨，从欢度国庆要变成哀思会，程晓羽脑子嗡嗡作响，连忙半转着身体，抓着已经沉湎进母慈子孝剧情的女主持人的话筒说道：“对于我来说，我们乐队叫做‘再见妈妈’的意义不只是纪念，也是告诉妈妈，我已经长大了，能够好好照顾自己了，希望她在天上能够安心。今天在国庆节献上这首歌曲，也是表达对祖国的热爱，无论是身在他乡的华夏游子，还是身处祖国怀抱的华夏儿女，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绵延不绝的传统文化，还有这国家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的根！”他松开话筒，先暗中碰了下陈浩然，回正身体后又拉扯了一下夏纱沫，随后微微鞠躬说道，“谢谢大家！” 夏纱沫和陈浩然也都反应了过来，跟着程晓羽一起鞠躬，这一次的掌声同样震耳欲聋。 程晓羽也没有给两个主持人继续问问题的机会，直接带着夏纱沫和陈浩然钻进了红色大幕。 大幕之外的掌声还未曾停歇，但闪耀的灯光已经被程晓羽隔绝在外。 进入灯光昏黄的后台他才松了口气，左顾右盼，看了看夏纱沫又看了看陈浩然说道：“我的天！我还一直担心怕发挥不好，没想到今天的演出真的炸！尤其是summer......不仅不紧张，发挥的是最好的一次......” 陈浩然点头，“不仅唱得好，吉他节奏也跟上了，真是达到了演出级别！” 夏纱沫抬手抚了下心脏，“可能刚开始弄鼓皮的时候已经紧张过了吧！站在话筒前面，什么都忘记了！” 这时王欧和崔媛媛、纪梦芸她们也迎了过来，不仅一群女生眼睛里饱含着泪水，就连王欧也眼眶泛红有些湿润。 程晓羽感动万分的说道：“欧子，没想到你外表粗糙，内心却如此柔软！” 王欧哭丧着脸说道：“你TM想哪里去了？老子是伤口疼的.......” ------------ 第一零六章 Ride of the Valkyries（1） 一群笑中带泪的女生瞬间就围了上来，不过她们的目标不是程晓羽，而是夏纱沫。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的夏纱沫忽然间就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被女生们环绕着问东问西。就连不少其他学校的女生都专门跑过来跟她说话，有人夸她长得很漂亮，有人夸她歌唱得好，还有人举着相机要求合影，就像她是什么大明星似的。 夏纱沫站在人群中红着脸不知所措，反正不管是什么要求都来者不拒，什么问题也都老老实实的回答，憨的可爱。 冷面花美男陈浩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程晓羽看见好几个女生找机会跟陈浩然搭话，却只收获了拒绝。他没有理会那些女生，一直抬着头在搜寻，像是在找人。唯独他只是收获了虚假的眼泪和同情的目光。他心有戚戚，感叹这毕竟是个看脸的世界，他闪闪发光的才华在颜值面前狗屁都不是啊！ 感慨之际，程晓羽听到了陈浩然的低喃：“李梓轩这个王八蛋呢？现在怎么就没看见人了？”他举目四望，开始还和顾漫婷站在人群边的李梓轩没了踪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他看到崔媛媛从乱糟糟又兴奋的人群中走出来，手里拿着纸巾，眼里还泛着泪光，径直走到了他面前，带着鼻音说道：“没想到你坚持组乐队还有这样的原因。” 迎着崔媛媛满满关爱的视线，程晓羽笑了一下说道：“其实好几次都想放弃来着，还得感谢崔老师的帮助，没有您，今天我们也没办法站在台上唱这首歌......” 崔媛媛长长的呼吸了一下，“你们今天的表现真得很棒！我想你妈妈一定能听见！” 程晓羽微笑着说：“我也觉得。” 崔媛媛抬手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快去把头发擦一下别感冒了！” 程晓羽点头。 “我也要谢谢你，程晓羽同学！”崔媛媛很是骄傲的“哼”了一声说，“现在轮到我去嘚瑟啦！看谁还敢说我们不敢排在戚梦棠后面！还说我们复礼是文艺荒漠！” 看到崔媛媛满面笑容的向着灯光控制台的方向走，程晓羽也颇感欣慰。 “我也想要学音乐了！”瘸着腿的王欧注视着被一群小女生簇拥的陈浩然，扁着嘴吧醋味明显，“程晓羽，你教我啊！” 程晓羽迟疑了一下，拍了拍王欧的肩膀说道：“这个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先想清楚。” “别小看我！夏纱沫不也才学了半个月吗？” “她不一样，她本身底子就很好。”程晓羽笑了下说，“反正你先认真考虑一下，教你是没什么问题的！” “行！我明天就去买吉他~~” 程晓羽这才想起了还有人在台下等他，慌忙说了声“我下去一下”，他跑到放衣服的地方，找到了自己包，从里面拿了钱，就风风火火的下了后台。然而却没有看到马尾辫，只看到戚梦棠和她的一些小姐妹冷着脸站在出口附近，能够看见舞台的位置。 从面色上看，对方的心情明显不怎么愉快。程晓羽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刚才说过“表演完了任打任骂”这样的傻话，他想要装作视而不见，然而一群人已经看向了他，他也只能勉强笑了一下，挥手很绅士的打了个招呼，“嗨~~” 这不打招呼还好，一打招呼戚梦棠的眼眶里就有泪水在打转，接着“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程晓羽莫名其妙，他实在没搞懂戚梦棠哭什么，难道她也被自己感人肺腑的卖惨故事给感动了？ 小胖妞又一次跳了出来，怒目圆睁，像只着急上火的小熊，“混蛋~你有什么好攉胖（牛逼轰轰）的！又不是你唱得好~就算......就算你们表演的不错，就能欺负人了么！故意拖延那么久的时间，就是为了讲话拉投票吧！你们复礼的就是心眼多，赢了也不光彩！” 一群小女生全都附和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安慰戚梦棠，同时指责程晓羽用盘外招。 程晓羽自然不会和一群小女生计较，反而很诚恳的说道：“确实，我说的那些话影响了公正性。”他微笑了一下说道，“我会自己跟老师说的，把我们乐队的投票减半，这样算公平了吗？” 格致的女生们全都愣住了，她们没有想到程晓羽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情。 就连戚梦棠也吃了一惊，停止了哭泣，狐疑的注视着程晓羽问：“你认真的吗？” 程晓羽对于一场文艺汇演他本来就不在乎，很洒脱的笑了笑，“当然认真的。” 小胖妞质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去说？” “现在就可以。”程晓羽回答道。 小胖妞不依不饶的说道：“那走啊！” “等一下，我先打个电话！我得找个人......” 程晓羽掏出手机，低头看到屏幕上有未读短信，似乎就是开始那个长相清秀的马尾辫的电话号码。他点开一看，上面写道：“程晓羽，钱不用给了。两张鼓皮而已，要是有机会，你下次请我吃饭好啦！我叫顾惜月，记得存一下我的号码！PS：你们乐队的演出超级赞！我是复旦音乐社的，有机会交流一下！” “你不是说要打电话的吗？怎么还不打？”戚梦棠问。 程晓羽抬头，就看到戚梦棠和一群小女生已经把他团团包围起来，像是害怕他逃跑一样。他吓了一跳，“你们这是要干嘛？” 戚梦棠扬起俏脸，“刚刚说的就不认账了？”她点了点程晓羽，“呐~~别人怕你这个富二代，我可不怕，我可是许沁柠的好姐妹！” “许沁柠？”程晓羽今天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害怕了吧！”戚梦棠得意洋洋的说，“你可得给我注意点！” “我不是怕她.....”程晓羽哭笑不得，“我只是觉得你们必要把我围起来吧？我又不会跑！” 双手抱胸的小胖妞摇头道：“那可不行！你这人看上去憨厚老实，可滑溜的很，开始你就窜的挺快的.....比老鼠还机灵！”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是夸我还还是损我啊？” 小胖妞“嘻嘻”一笑说道：“你觉得我是夸，那就是夸，你觉得我是损，那就是损呗！” “行吧！行吧~”程晓羽满脸无奈，“但你们总得让我上去吧？” “你走中间！”小胖妞大手一挥，“姐妹们出发~~~” 程晓羽像是囚犯一样被群花枝招展的小女生重重围困，押着上了楼梯。不要说，格致的女生的长相还真不赖，除了小胖妞长得非常相当一般之外，其他的女生都长得还算不错，尤其是戚梦棠，无论身段还是长相都有校花水准。他也算是体验了一把贾宝玉的待遇，只不过程晓羽丝毫没有感觉到香艳、刺激，小心脏嘣嘣跳，作为一个LSP他反而有种尴尬，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被抓住了一样。 从旁人看他的视线他就能感觉到，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 还没有走到灯光控制区，程晓羽就听见一群老师在谈论程晓羽他们的节目。 “这两首歌实在太厉害了，我觉得好好排练一下上春晚都不为过.....尤其是第一首，那编曲简直绝了！” “对，但崔老师，真是你的学生改编的他妈妈的作品吗？是不是他妈妈早就改好了？第二首摇滚曲风的还算正常，但是第一首《刀马旦》的编曲真得超乎想象！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 “是啊！摇滚编曲能想得通，毕竟镁国长大的嘛！但第一首《刀马旦》的编曲里不仅使用了戏腔，还用了很多民乐元素，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子能做到的吗？” “他就是天才啊！”崔媛媛说，“你们知道吗？不仅夏纱沫的演唱是他教的，就连吉他也是他教的，而夏纱沫才学吉他不到帮个月而已，他的吉他更厉害.....” “这些都在正常范畴吧！就是一个高中生，编曲这么厉害实在很难想得通！” “我也觉得，肯定是他妈妈早就编好了的.....小孩子嘛，为了在女孩子面前装逼就说是自己编的呗！很正常.....” 格致的女生们也听到了老师们的对话，看着程晓羽窃窃私语。走在程晓羽身边的戚梦棠扭头看向了面色平静的程晓羽，忍不住问：“那个什么.....那个什么夏纱沫的唱歌和吉他真是你教的？” 程晓羽想了想说：“她自己本身无论唱歌还是吉他都有一定的基础。我也就吉他教的多一点，唱歌主要是她自己本身就很有天赋。”他笑了下说，“和你一样，你跳舞也很有天赋！” 戚梦棠冷笑，“你都没有看过我跳舞！” “我下午彩排的时候有看见过！你的律动非常好，卡点卡的非常准，balance不错，但你的动作缺乏力量感，我不是指力度不够，而是缺少决心和狠劲，所以能量释放不够强大......所以看上动作过于柔和.....” 戚梦棠先是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随后问：“你还懂舞蹈？” 程晓羽刚想回答“略懂”，就听见崔媛媛不满的声音传了过来，“如果今天是苏虞兮有这般表现你们会觉得苏虞兮没有这么厉害吗？” 一群老师沉默了一下，有人说道：“苏虞兮不一样啊！苏虞兮可是名副其实的天才。” “对，苏虞兮拿过多少奖了？估计她自己都数不过来吧？这个程晓羽不是是纨绔子弟吗？那能比吗？” “崔老师你别生气啊！我们也就是合理的怀疑一下，不管这首《刀马旦》是不是他编曲的，他们的表现已经超乎想象了！完全有专业水平。” “对！崔老师我们也就讨论一下，随便聊聊而已，又不会影响什么！” 崔媛媛冷笑了一声说道：“那你们知道程晓羽又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程晓羽知道崔媛媛也许要说出自己和苏虞兮的关系，可他并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也许是自尊心作祟，也许是他和苏虞兮关系并不算和睦，也许是别的什么理由，反正他下意识的就开口叫住了崔媛媛，喊道：“崔老师.......” 老师们全都朝了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见程晓羽被一群格致的女生给围着，像是押解囚犯一样走了过来，都有点吃惊。 崔媛媛不解的问道：“你们这是.....” 戚梦棠抢先说道：“程晓羽说他觉得他在台上说了那么久的话，对其他人来说不公平，所以自愿将短信票数减半！” 崔媛媛有些惊讶，看向了程晓羽问：“真的吗？” 程晓羽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不止是时长的原因吧！还有其他的一些原因，总之，我觉得我们的节目对其他学生来说不够公平，只要允许，我愿意放弃一半的投票。” 其他的老师也很吃惊的打量着程晓羽，有个留着长发的男老师问道：“那首《刀马旦》真是你独立完成的编曲？” 歌虽不是程晓羽写的，但编曲还真就全是他自己的想法，即便他占有记忆优势，可这真不能怪他了吧？对此他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淡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两首都是的，第一首我故意用了夏国风格来编排了一首纯粹的西洋RNB曲风歌曲，第二首我用西洋摇滚方式编排了一首纯粹的夏国传统民歌。主要就是想要告诉大家，歌曲的形式与内涵无关......” 老师们全都陷入了缄默。 “那你还有别的作品吗？”长发男老师饶有兴致的问。 程晓羽笑了下，不置可否的说道：“这又不是考试，回答正确有加分吗？” “那倒没有。”长发男老师说，“你想要投票减半的想法，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就在老师们商量的时候，幕前的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念诵道：“今天，我们以天为幕，以地为厅，以校园为舞台，载歌载舞，歌唱我们美好的校园生活。 “明天，我们以山河为纸，以知识为笔，以祖国为舞台，描绘我们美好的未来！” “请听由复礼高中苏虞兮带来的钢琴独奏——《Ride of the Valkyries》！” 程晓羽听到了礼堂里响起了令人惊叹的掌声轰鸣，就像是飞机贴着他的耳朵起飞，夹杂在掌声里的还有男生们卖力的呼喊和口哨声，并没有整齐的应援词，只是单纯的呼喊着她的名字。大概他们从来没有机会这样堂而皇之呼喊苏虞兮名字的机会，因此格外的歇斯底里。 不过这一切沸反盈天的喧嚣，在下一秒就戛然而止，就如同整个礼堂突然陷入了真空一样。 程晓羽握了下拳头，只觉得手心全是汗水，他将手掌在裤子上摩擦了两下，向前走了几步，就能从舞台侧面看到舞台之上。 他站在几个人的后面，稍稍凝目，就看见追光如水，长发如雨，苏虞兮穿着一袭酒红色的及膝连衣裙行走在舞台上，像是游弋在海中的一尾美人鱼，她的周遭环绕着五颜六色的鱼儿，还有琉璃般艳丽又晶莹的珊瑚。 有一种精美到极致了的荒诞感。 程晓羽知道有些美是无法用文字来形容的。如此的美丽当前，人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平静的观赏这份美，并接受那种永远无法触及的无力感。 每个人都会由衷的认为，倘若试图触碰，一定只是徒劳。 ------------ 第一零七章 Ride of the Valkyries（2） （想要听的可以去B站搜索“弹完断手的钢琴改编——飞翔的瓦尔基里”，UP主是Chleh） 这个瞬间，程晓羽觉得这个世界是割裂的，仿佛两个时空，属于观众们的礼堂是一个时空，属于苏虞兮的舞台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为什么有人走路都能这么好看呢？” “哇~我的心跳好厉害。” “啊~啊~我要死啦！是心动的感觉！” 程晓羽听到前面的几个学生会的女生很花痴的轻声讨论着苏虞兮，心里就很骄傲，虽然他这个妹妹也没和他说上几句话，也算不上多亲密，但他就是挺开心的。注视着苏虞兮款款的走到那架黑色的施坦威前面，在那一束明丽透彻的追光中坐下，程晓羽感觉自己像是目睹了什么游戏中的神迹场景，实在是奇幻极了。 钢琴声毫无预警的响了起来，程晓羽看到她裹着红色绸缎的纤长手臂在黑白琴键上挥舞，运指如飞，如同穿花蝴蝶，绚丽而妖异。他听到那琴声也宛若江河，流急水深，奔腾着穿过暗夜。 程晓羽胸腔里的血液在琴声中燃烧了起来，他觉得苏虞兮的琴声就像是摇动着万顷碧波的风暴，有种席卷一切的力量。 这让他感到惊讶。 他凝望着那道浮动着微尘的光束，苏虞兮端坐其中，长发随着她弹奏的律动在漫卷，她的双肩纤巧，四肢修长，体态婀娜娉婷，看上去就像是浮在半空中的精灵，有种神祇般的仙气。 可她弹奏的音乐是那样的猛烈，叫人难以相信，那双晶莹如冰凌的柔弱手指能演奏出如滚滚浪涛般的曲调。 这一秒程晓羽觉得苏虞兮的确是手持长刀的女武神，在暗夜里，在月光下，她行走于耶路撒冷高耸的哭墙之上，墙下敌军如林，天空群鸦如云，琴声就如同她的刀，挥舞出汹涌而狂暴的风与雷，将敌人瞬间吞没。 古老的世界在消失，在惊惧的欢乐之中。 一种难以置信的战栗的快乐统治了他！ 程晓羽忘记了一切，除了苏虞兮和她的琴声，他感觉到自己站立于广袤的音乐荒野，抬头仰望着月光中的苏虞兮。 这就是梦幻的语言，诗人的语言，音乐的语言....... 瑰丽极了。 他如痴如醉，甚至都不知道苏虞兮是何时结束弹奏的。等他惊醒过来，就看见钢琴盖已经合上，万籁俱寂中苏虞兮站了起来，也没有谢幕，就直接回身向着准备区走了回去。在她走到一半的时候，掌声才如同音画不同轨的电影，延迟了许久轰然炸响。 “太厉害了~仅凭一架钢琴就演奏出了交响乐团的感觉，不可思议~~~~” “不愧是苏虞兮！我原来以为钢琴演奏没什么好听的！没想到听现场会这么震撼！” “是啊！是啊！我原本以为投票第一名会是夏纱沫来着，现在看来也许苏虞兮更胜一筹！” “我觉得还是夏纱沫的表演比较有看头吧！挺新颖的，歌曲也好听，我没有想到《BJ的金山上》还能那样唱，那首《刀马旦》也惊艳，尤其是夏纱沫，那演唱绝了.......当然艺术性也许苏虞兮的钢琴弹奏更强一点！” “那你们会投苏虞兮吗？” “我两个都投了.....夏纱沫和苏虞兮我都喜欢啊！两个人都不忍心不投啊！” “反正我觉得第一不是夏纱沫就是苏虞兮，肯定就是她们中的一个吧？” “反正复礼肯定第一！” “是啊！没想到复礼突然冒出来个夏纱沫，天啊~不知道这叫戚梦棠怎么想！原来还以为自己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在一群学生会干部的议论纷纷中，程晓羽听到了崔老师喊他，回头就看见身旁的戚梦棠脸都绿了。刚才还像只小狐狸般张牙舞爪的狐媚姑娘身体微颤，紧咬牙关，但又有点无能为力的可怜兮兮。 程晓羽的渣男被动技能“中央空调”瞬间发动，于是他微笑了一下说道：“戚梦棠，这一次你确实输了一点点，但我觉得，只要你注意加强力量方面的训练，一定能提升不止是一个境界。要知道舞蹈不止是技巧，对体能的要求也很高，多练平板支撑，仰卧起坐，摸地开合跳，还有一些基础动作，掌握好卡点时的发力点，你一定会是名非常出色的舞者。”顿了一下他安慰道，“真没必要和苏虞兮比，当然以她为目标并不是不可以.......” 戚梦棠恶狠狠的瞥了程晓羽一眼，气鼓鼓的说道：“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啊？” 从程晓羽身上出了气，身材窈窕的小妞就恢复了精气神，转身和一群小姐妹走向了灯光控制台那边。 程晓羽笑了笑，走向了正向他招手的崔媛媛。 等他走近，崔媛媛便看着他说道：“程晓羽，你真决定要扣掉自己一半的投票吗？” 程晓羽挠了挠头，“不会对您有什么影响吧？如果对您有影响，或者对学校排名有影响的话，我也不会矫情！那就还是留着.....没必要耗子穿猫皮——装逼成首席.....” 崔媛媛掩嘴而笑，笑过了才说道：“对我没什么影响，对学校也没有影响。反正我们复礼无论个人还是团体都是第一名，封叔许下的奖励是拿到了。不过.....对你还是有影响的啊！” 程晓羽很洒脱的说道：“那行！扣吧！” 崔媛媛很是意外的说：“你都不问一下你多少票，排第几吗？” 程晓羽自信满满的说：“就算是第一名我也不会意外。” 崔媛媛点了点头，“如果你不扣掉一半，你的票数比苏虞兮的票数还多十几票！”她冲程晓羽眨了眨眼睛，“苏虞兮在比赛中从来没有输过，这其实是比第一名更珍贵的荣誉哦！” 程晓羽故作惊愕的说：“啊~还真是第一名啊？”随后他装作害怕的模样摇头，“我可不敢为了第一名得罪苏虞兮的粉丝，本来得罪了裴砚晨的粉丝就已经人人喊打，到处都是我的表情包，这再要恬不知耻的偷了苏虞兮的第一名，我复礼恶少程晓羽以后还怎么在尚海滩混啊？” 崔媛媛又被程晓羽逗的花枝乱颤，这时不远处拿着张纸条的长发男老师大声问道：“崔老师，你那边到底怎么决定的！？苏虞兮不接受采访，现在就要把短信投票数报给主持人了！” 程晓羽没等崔媛媛再次开口询问，便挥了下手，大义凛然的说道：“扣吧！赶紧的！累了！” 崔媛媛拉住程晓羽的手说道：“真要扣一半，就只能拿第四，连第三都没有哦！” 程晓羽“嘿嘿”一笑：“无所谓，只要不影响我们复礼拿第一就行，不管怎么说，刘校长的奖励得帮大家拿到！” 崔媛媛转头对长发男老师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向了程晓羽，叹了口气说，“我看没这么简单，你还真是好哥哥！” 程晓羽连忙摇头否认，“这和苏虞兮没有关系。再说了，我是对戚梦棠承诺的扣一半投票的。” “是吗？”崔媛媛撇头看了眼正在走向楼梯口的戚梦棠，小声揶揄道，“戚梦棠也长得挺不错的，身材也好！你不会真是为了戚梦棠放弃第一名的吧？可我觉得夏纱沫更好看呀！？你可得想清楚了！” 程晓羽才不怕被崔老师开玩笑呢！立刻一本正经的反击道：“那要按您这么说，我刚开始可是首先征询了您的意见啊！！您要说我不拿第一对您有影响，我肯定就毫不犹豫的坚持拿第一了！难不成您觉得......” 崔媛媛立刻拧了下程晓羽的耳朵，没好气的说道：“程晓羽，你连老师的玩笑都敢开！还真是就像黄主任说的，是个社会上老油子！” “误会！误会！”程晓羽摆手，“在镁国学生和老师都是朋友关系啊！可以开玩笑的！” 崔媛媛又抬指，戳了下程晓羽的额头，“我看你心里清楚的很，就是看我平时对你好.....” 程晓羽正待再玩笑两句，这时洛欣跑了过来，慌慌张张的说道：“崔老师！不好啦！李梓轩和陈浩然打起来了！” “啊？”崔媛媛收起了笑容问，“在哪里？” 程晓羽皱起了眉头。 洛欣指了指准备区的方向说：“那边！” 崔媛媛带头朝着准备区的方向走，同时问道：“怎么回事？” 洛欣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就刚才主持人报短信投票排名的时候，报到戚梦棠第二，尚中的潘诗颖她们的群舞第三，两个人就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 程晓羽没有想到作为李梓轩情敌，王欧这个看似莽撞的人没有和李梓轩打起来，反而是陈浩然这个平时冷静的与世无争的人跟李梓轩打了起来。他清楚陈浩然绝对不是因为名次的缘故，苦笑了一下说道：“肯定是因为鼓皮破掉的事情！陈浩然一直怀疑是李梓轩做的.....” 崔媛媛认真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打架都是不对的！” 程晓羽义正辞严的回答：“崔老师教训得对！他们两个太不像话了！一定得严肃批评他们两个！” ------------ 第一零八章 Ride of the Valkyries（3） 等程晓羽赶到准备区那边的时候，只见一圈人围在一起，不是四所学校学生会的干部就是参与表演的学生。放眼望去男帅女靓，各个都衣冠楚楚。男生都梳着潮流的韩式发型，灯光下油亮油亮的，就像发胶不要钱似的。女生们也都化了妆，展示着平时没机会展示的华美服装，花枝招展争奇斗艳，远远就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香水味。乍看上去就像是几所学校的精英们齐聚一堂，正在参加什么盛大的舞会。 等他跟着崔媛媛过来，一群人让开了一道口子。只见在舞台边缘空旷的准备区，陈浩然和李梓轩已经被人拉开了，王欧架着陈浩然，这边站着夏纱沫、纪梦芸、罗慧娟她们。在他们的对面，姜烁明架着李梓轩，顾曼婷、韩子瑜还有几个光鲜亮丽一声名牌的男男女女则站在李梓轩的背后。至于陈浩然和李梓轩此刻都衣衫不整，喘息着怒目对视，像是两只红了眼的斗犬。 如果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程晓羽还真以为这是某部三流韩剧的拍摄现场，顶级高中的精英高中生们因为钟情同一个女主角，在舞会上狭路相逢，然后一言不合直接从舞斗变成武斗！ 崔媛媛走到了两派人的中间，像是主持拳击赛的裁判，她在灯光下蹙着眉头，左顾右盼了一下质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李梓轩立刻推开了架着他的姜烁明，怒气冲冲的说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陈浩然就莫名其妙的上来踢老....我....” 王欧冲着李梓轩不满的说：“你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不是你嘴贱，说什么‘还以为多厉害，就连前三都没有进，不知道成天装什么逼’这样的话，谁吃饱了撑着踢你.....” 穿着校服，裤子还破了个洞的王欧一跳出来，那狗血韩剧味就更重了。主要是他在一众盛装出席的男男女女中就是个格格不入的存在，只是王欧本人没有太大的感知。 程晓羽看着眼前的场景无奈摇头，站在陈浩然这边的基本全是穿着普通点的草根，而站在李梓轩那边的一看家庭条件就要好不少。他没想到自己只是不想欺负小孩子，顺便也算是试探下其他人的心性，却导致了这样一出阶级矛盾的大戏上演。 李梓轩横了眼王欧，轻蔑的说道：“我实话实说也有错？”他冷哼一声又挖苦道，“要你这个哈巴狗跟班多嘴？” “艹......”王欧下意识的瞥了顾曼婷一下，顿时急了眼，松开了抱着陈浩然的手，自己就要上前，上演一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牛头人狂战士戏码。 刚刚还被王欧束缚住的陈浩然还有点懵，剧情反转的实在太快了，刚刚还是他担纲主演，上演龙虎斗全武行，现在就轮到王欧上演情感剧，大喊“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莫欺少年穷.....” 局势有点混乱，眼见就要失控，程晓羽不得不登场。他要还不出场，就只能沦为狗血韩剧的配角！至于是陈浩然的背景板还是王欧的背景板，又或者是李梓轩的背景板还不好说。但他内心期望还是当陈浩然和王欧的背景板，按照电影套路，逆袭少年身边谁没几个白白胖胖吉祥物似得富二代呢？如果真要成了李梓轩的背景板，那不成了没什么好下场的大反派了吗？ 就现在智障网文的发展水平，他的人生岂不是会惨到飞起？每次轮到他装逼打脸的时候必被装逼打脸，这就是残酷的反派的定律。毕竟就此时的形势来看，反派想要逆袭，是得挨监管铁拳的，没有这个土壤啊！必须得占据道德正确的高地！ 于是程晓羽义无反顾的跳了出来，只是他这个爱与和平的使者，地球的守护者，正义的好朋友，就tm不干主角该干的事情，没有实时装逼，疼欧大反派，反而拦住了王欧，一脸道德标兵三好学生的模样说道：“冷静点！王欧！崔老师在这里呢！一切交给崔老师处理！我们得相信学校，相信正义！” 大概学生们最讨厌的就是程晓羽这种看上去正气凛然，实际长得就像是会给老师打小报告的人。这番伟光正的话没有换来掌声和欢呼，也没有十万太极龙战士一拥而上，除了极个别人，甚至没有太多人多看程晓羽两眼，即使看向他的，也是因为他的传闻已久的坏名声。 没排面啊！这哪里是龙王归来，就连被奥特曼殴打的小怪兽斗不算，充其量不过是举着刀枪的路人甲乙丙丁，就像是《西游记》被大王喊去巡山的小妖怪。 被程晓羽抱住的王欧又气又怒的惨叫道：“老子.......” 程晓羽打断了王欧的话，低声说道：“别上当，李梓轩就是想要激怒我们，然后好让我们失去理智！别看李梓轩只是个高中生，别人可比你聪明多了，一句话就把带到沟里去了！得谨慎对待！”作为大棋党资深支持者，他相当的冷静，人到中年码，的确比较怂......不对！是稳重，稳重！ 但王欧却一点也不稳重，挣扎的更厉害了，就像是头发怒的公牛，要冲出他的怀抱把情敌李梓轩挑翻在地。 程晓羽不得不在王欧耳边情真意切的说道：“欧子，别冲动！别跟个牛似得，别人抖两下红布，就往前冲。做男人要优雅！真男人要击剑！你看看那边，顾漫婷正看着你呢！” 喘息着的王欧低声骂道：“艹！你他妈压住我伤口了，老子痛......求你快点放开我！” “你不是骗我的吧？” “老子骗你就是狗！” 程晓羽无语的松开了手。 王欧也龇牙咧嘴的看着程晓羽更加无语。 “大家都冷静下来！谁都别吵！”崔媛媛终于出来控场了，她严肃的问道：“陈浩然你为什么要踢李梓轩！” 陈浩然冷声回答：“老子踹李梓轩那个小瘪三，是因为那个小瘪三把老子的鼓故意踢坏了！真没见过比他还坏的畜生.....”他冲着李梓轩啐了一口，“就知道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无耻！” 吃瓜群众们听陈浩然这么说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打起来，议论的声音大了起来。这一次不少人站在了陈浩然这边，指责李梓轩过分。 程晓羽有点不开心，他知道要是他说这番话，肯定没人站他，因为他没有陈浩然长得帅！ 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李梓轩也怒了，“你他妈的自己表现的不好，怪老子？药店碧莲好不好？” 崔媛媛将手举在胸前说道：“你们两个停下来！”她再次左右各看了一眼，板着脸对李梓轩语重心长的说道，“李梓轩，不管陈浩然他们表现的好不好，你作为学生会的副会长，还是班长，都不能说那样的话！” 李梓轩白了地板一眼，憋着气说道：“又不是我装逼！也不是我没叫他们进前三的！我就说了两句实话而已？陈浩然就打人！这也怪我？” 崔媛媛解释道：“他们乐队没有进前三，是因为程晓羽认为他们耽误了太多的表演时间，这样对其他学校的不公平，所以主动扣掉了一半的票数，为此他们才没有拿到第三。但是即便他们扣掉了一半票数也是第四名，并帮助我们复礼拿到了票数第一，你凭什么嘲笑别人呢？你也别说和你没关系，如果真是你把陈浩然的鼓踢坏的，你说和你有没有关系？” 这件事一说出来仿若炸雷，炸的周围的学生一片哗然，都没想到还有如此离奇的内幕，全都看向了程晓羽议论纷纷。 “我是说怎么他们没进前三！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程晓羽也太装了吧！还扣自己一半票数！” “是挺装的，以为自己牛呗！” “哎！可惜了夏纱沫了，我是因为夏纱沫才投票的。” “就是，凭什么啊！？不是夏纱沫谁会投给他啊！” 程晓羽感觉到了，其中没有太多赞赏的，一些人很不解，一些人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猴子请来的逗比。他不明白，是好学校的人都比较自私自利？还是大城市的人如此？ 他很不解。 不解归不解，程晓羽首先要做的还是跟夏纱沫和陈浩然解释，他一脸歉意的看向了身旁的两个人，“对不起，没有跟你们商量一下，我就自作主张了！这事怪我，我检讨......” 夏纱沫连忙说道：“我觉得你做得挺对的，我们耽误了那么久的时间，对其他人来说确实不公平。” 陈浩然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事做的确实不厚道。你要扣扣你那三分之一还算你有理，凭什么扣一半啊！？”他没等程晓羽说话，便瞧向了李梓轩恶狠狠的冷声说，“但是我揍李梓轩这个小瘪三和排名无关，他说不说那句话我都要揍他！我最恨别人弄坏我的鼓了！” 王欧幽怨的看着程晓羽说道：“你就没有考虑下我么？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程晓羽泪目了，md这是什么神仙友谊啊！堪比爱情了！爱了！爱了！他拍了拍王欧的肩膀，“欧子，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么？我其实更想看你穿女装跑圈的，李梓轩穿女装，我拍了照片耶威胁不了他啊！” 王欧摆出一副哭脸，“我艹～程晓羽你还是个人吗？专坑队友？我要和你断绝兄弟关系！” 程晓羽笑嘻嘻的说道：“上次断了三小时，这次你打算断几小时？” “永久的！” “明天可是要去欧提尔江请你们吃法兰西大餐啊！” 王欧理直气壮的说道：“那就断到明天......” 崔媛媛打断了几个人秀友谊，面无表情的看向了陈浩然说道：“陈浩然，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就算是李梓轩真把你的鼓踢烂了，你也不能动手打人！”随即她马上凝视着李梓轩说道：“李梓轩，严格说起来，程晓羽他们扣票数和鼓皮被踢烂也有直接关系，所以如果你真要把陈浩然的鼓弄坏了，你也需要向陈浩然道歉。” 李梓轩涨红了脸，愤愤不平的说道：“他鼓坏了凭什么怪到我身上？有证据吗？” ------------ 第一零九章 Ride of the Valkyries（4） 陈浩然冷笑一声说：“你不是和王欧打赌，要是我们过了筛选，你就穿女装跑圈的吗？这件事我们学校的很多人都知道吧？后来我们过了筛选，你又耍赖，说我们得进短信投票前三才算！你原来笃定我们进不了，但是刚好韩子瑜昨天看见夏纱沫在南金路唱歌，知道我们的水平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烂，于是你就急了！想到筛选的时候我们就是因为架子鼓有问题，所以表现的不好，你就跑去把我的架子鼓踢烂了！好让我们发挥失常......” 陈浩然的说辞有理有据，听到这其中不仅有复杂的恩怨情仇，还有喜闻乐见的女装戏码，众人又欢快的窃窃私语起来。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纷纷拱火，嘲笑李梓轩不守信用输了不认。还有一些陈浩然的颜粉支持者则怀疑是不是真是李梓轩动了陈浩然的鼓。总之作为气氛组，大家都各司其职，相当的卖力。 面对这么多的嘲笑和质疑，李梓轩也急了，愤怒的说道：“你别含血喷人！老子和姜烁明一起去的！你们不信问姜烁明！” “姜烁明和你一伙的，当然帮你说话！”陈浩然冷哼了一声，“再说了，你和姜烁明没事跑到放乐器的地方干什么？难道说你们也有表演？” “当时.....”李梓轩语塞了一下，接着恼羞成怒的说道，“当时.....是戚梦棠要上场了，我们准备帮忙去抬那面大鼓的，但是去迟了点......” “编.....”陈浩然再次冷笑，不屑的说道，“你就继续编！” 李梓轩也被激怒了，“老子编你妈.....” 陈浩然听到“编你妈”三个字，瞬间变了脸色，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到了李梓轩的面前，别看陈浩然个子小，但灵活的一匹，速度也快，韩式小分头在空气中飞舞，活像兵长。 猝不及防的李梓轩，被个子矮他许多，但一看就打架经验丰富的陈浩然一拳狠狠的揍在脸颊上。这一下势大力沉，直接把李梓轩打到鼻血喷涌，还退了好几步，就连拦着他的姜烁明也差点跟着摔倒在地。 眼见陈浩然不依不饶又要扑上去，似乎要骑在银样蜡枪头的李梓轩身上，女生们都尖叫声了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一发之际，疑似女主角，顾曼婷奋不顾身的挡在了陈浩然面前，惊慌失措的大喊道：“住手！” 陈浩然迟疑了一下，动作凝滞。 程晓羽脑海里顿时幻化出那部著名的弯弯电视剧《紫禁之巅》还是《终极一班》来着，男一和男二在大雨滂沱中姿态癫狂的开始斗舞，女主高喊“你们不要再打啦！” 这剧情真是男默女泪刺激得不要不要的。只是眼下不是他看戏的时候，听到顾曼婷的喊叫，他第一个反应过来，手疾眼快，一把抱住陈浩然，说道：“陈浩然，你又不喜欢顾曼婷，为了一张鼓皮不至于上演巅峰偶像剧才会上演的剧情！” 陈浩然没有理会程晓羽，还试图挣脱程晓羽的禁锢，大概“妈妈”这个词属于他的逆鳞。 崔媛媛也抓住了还在程晓羽怀里卖力扭动身躯的陈浩然，急切的低声说道：“陈浩然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台下那么多领导，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记大过跑不了......” “记大过就记大过，我又不是没被记过......”陈浩然从齿缝里挤出来一缕不要命似的凶狠声线。 “你以前被记过大过？”崔媛媛神色凝重了起来，“你知道不知道，还要记一次大过就要被开除！” 程晓羽这才想起来王欧对他说过，去年暑假陈浩然因为打架进过警局的事，他想难不成是因为这个事情被记了过？他也紧张了起来，要是因为这事搞的陈浩然被开除，那他就罪孽深重了。 这时被揍出鼻血的李梓轩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摸了一下鼻子，看到全是血，整个人都傻了，像是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高瘦的身躯颤抖了起来，顿时委屈到直接泪崩，大声哭喊道：“我要告诉我妈妈！我要告诉我妈妈！叫我妈把你们都抓起来！” 看到李梓轩从裤袋子里掏手机，王欧急声说：“快阻止李梓轩啊！他爸妈好像都是在警务局工作的......” 程晓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事情还真有点棘手了。 崔媛媛走上前去劝解道：“李梓轩，你等一下，同学之间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没必要报警......” 李梓轩红着眼睛说道：“他打我，你还帮着他？是不是觉得程晓羽家里有钱有势，我好欺负？” 刚才还倾向于站在他们这边的吃瓜群众，看到李梓轩的凄惨模样又想起程晓羽可不是啥好东西，连带着陈浩然也不是啥好东西了！立刻就调转了风向，站到了李梓轩这边，声援李梓轩，指责程晓羽欺人太甚！ “那个程晓羽和开车撞上戏校花的程晓羽是同一个人吗？” “就是他啊！” “那也太过分了吧！又没有证据就这样诬陷人！还打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人都敢撞！打你又怎么样？” 程晓羽有点傻眼，人又不是他打的，锅却是他背！这一届吃瓜群众实在是不行啊！遇到这种情况他都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着实没想道李梓轩高高大大帅帅气气的一个人咋就这么阴险狡诈，还是个妈宝男呢？比他还会卖惨！按照剧情来说，李梓轩你就应该硬挺到底，然后嚣张霸气的要把陈浩然赶出学校，等故事快要结局的时候才轮到他这个救世主高调出场，一举定下乾坤，救得陈浩然这个美男归，彻底的收服陈浩然的心才对。 怎么忽然就搞的像是他们一群人霸凌李梓轩一样，他们还真成了反派角色。 “不对劲啊！”程晓羽说。 “是很不对劲！”王欧说，“昨天被CG追，今天又要被JC追了吗？” 崔媛媛也有点手足无措，低声下气的说：“李梓轩，真没必要报警！这件事交给学校处理行不行？” 陈浩然这才意识到了事情有点严重，他低下了冷着的脸，握紧了拳头，面色阴晴不定。 就连夏纱沫都急了起来，慌慌张张的问：“程晓羽，现在怎么办啊？你快帮帮陈浩然啊！” 程晓羽心想目前形势确实对他们不利，主要道理不站在陈浩然这边。李梓轩真要报警了，那事情就不好办了，学校想包庇陈浩然可能都做不到，必须得严肃处理。假设说陈浩然以前没背过大过，也还好说，以前真要有记大过，如果李梓轩的家长不好说话，那么陈浩然真有被开除的可能。就算没有被开除，王欧还说李梓轩家里都是警务局的人，要是给陈浩然留个案底，考大学也会成为一个问题。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还是阻止李梓轩报警。此时程晓羽只有他能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了，可不能真让陈浩然再背个大过，又或者留下案底。 于是他走了两步，一把抓住李梓轩拿着手机的手，放低姿态小心翼翼的说道：“李梓轩，这个事情就算了吧。我代替陈浩然向你道歉！你要什么赔偿我都赔给你！大家都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闹成这样.....” 李梓轩抹了把鼻血，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就甩在了程晓羽那昂贵的Dior homme战袍上，梨花带雨的说道：“你松手！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欺负人！” 程晓羽完全看不出来李梓轩是真就这样还是装得，弄得他就是调戏妇女的纨绔！要是李梓轩真是那种嚣张跋扈的人，他还好应付点，可这种鼻涕虫似的妈宝男，他还真就有点束手无策，只能硬着头皮，万分诚恳的恳求道：“李梓轩，帮帮忙！这件事中间确实存在一些误会！希望你给我们一个诚挚道歉的机会！” 李梓轩满腔愤恨的说：“道歉？你们都把我打出鼻血来了！还道歉？道歉要是有用，还需要警察干嘛？” 听到F4圣经都说出口了，程晓羽只能用圣经对付圣经，他抓起李梓轩的手，凑到自己脸上，说道：“要不你也揍我，随便你揍，把我也打出鼻血来总可以消气了吧？” 这一招以退为进，真是令围观群众大开眼界，所有人没有想到号称复礼恶少的程晓羽是这样一个怂包，狠话没有一句，开口求饶不说，还求人家揍他！真是华夏上下五千年纨绔子弟的脸都被丢光了！一众尚海高校精英们看着程晓羽纷纷摇头，就像他是扶不起的阿斗，只会遛鸟斗蛐蛐的八旗子弟！ 陈浩然却抬起头，倔强的喊道：“程晓羽！开除就开除！跟这种小瘪三讲那么多干什么？” “你闭嘴！”程晓羽回头瞪了陈浩然一眼，随即又向李梓轩赔笑，“班长大人，您说，您想我们怎么道歉！只要能做到的，我们一定照做！” 李梓轩非常意外，连哭泣都停止了，他泪眼朦胧的凝视着程晓羽，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跪下来！跪下来求我，跪下来求我，我就不告诉我妈妈！” 这一刻，整个后台都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程晓羽，好奇的盯着这个著名纨绔复礼带恶人！他们神情专注，就像在观赏一部全程无尿点的电影。 程晓羽的脑海里千回百转，李梓轩这样的要求确实很过分，可他们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是李梓轩踢坏了陈浩然的鼓。只要没有证据，不管怎么闹，这个事情确实是他们理亏。即便有证据，陈浩然动手打人也理亏。 总之，陈浩然不能再因为打架的事情记过，更不能去警务局。 其他人也许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可能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连高考也不参加了。但程晓羽知道高考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它事关一个人的前途和未来，尤其是对陈浩然这样的家庭来说。他思忖：“也许我该找周姨帮忙，可我才给周姨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又找她解决陈浩然的麻烦，万一她不愿意怎么办？况且李梓轩什么底细我又不清楚，万一周姨处理起来也麻烦的话.......算了，不就是跪一下么！相比陈浩然的前途和未来，跪一下又算多大回事？这种桥段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而已。” 程晓羽作为一个深谙躬匠精神的男子，并不觉得为了好兄弟下跪是难以忍受的耻辱，为自己他肯定不会，但他一向重义气，为了兄弟两肋插刃都可以，更不要说只是下跪了。于是他故作沉痛悲愤的模样，颤颤巍巍的说道：“李梓轩.....你.....说话可要算数......” 一众人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复礼恶少就这样对李梓轩认怂了。如此屈辱的条件的答应了下来，简直叫人大跌眼镜。这可是史诗性的一幕，人群兴奋了起来，宛若过年过节！ “哇！还真要下跪？也太丢脸了吧？” “还是李梓轩厉害！复礼恶少在李梓轩的警察爸妈面前又算个毛线啊！” 还有人在笑嘻嘻的低声说道：“快拿手机拍下来，发到网上一定会火！” “对！对！终于有人跟裴砚晨报仇了！大快人心！” ........... 不要说其他人了，就连李梓轩也有点傻眼，他就随口一说，料定程晓羽不会答应，结果事情峰回路转，程晓羽这货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他张大了嘴巴凝视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程晓羽，骑虎难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晓羽戏精附体，脸上堆满了痛不欲生的情绪，他握紧了双手，让自己发颤如中了风的病人，发现自己表演的有点夸张了，他又暗中收敛了少许。 陈浩然却被骗到了，又急又怒的喊道：“程晓羽！老子不需要你帮忙道歉！你给我滚远点！” 已经泪目的王欧抱着拼命挣扎的陈浩然悲戚的说道：“陈浩然你就少说两句吧！程晓羽都是为了你在拼上性命啊！！” 夏纱沫也双手在胸前合十，眼含泪光，凝望着程晓羽满满都是尊敬和爱戴！就像注视着人生导师！ 崔媛媛和其他一些女生也泪目了，注视着程晓羽眼里也满满都是同情与崇敬！ 这众位气氛组的全力烘托下，这氛围感简直绝了！完全就是历史上那些著名的场景重演，什么壮士跳崖！舍生炸碉堡啊！悲壮到不行。要是程晓羽在仰头高喊一声“向我开炮”又或者什么“freedom”，那他毫无疑问将成为史诗级的英雄。 程晓羽也迅速的进入了状态，作为穿越者把这一切当成演戏的话，其实心里障碍也算不上大。虽然多多少少有些不爽和压抑，但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将躬匠精神发挥到极致吧！”程晓羽在心中鼓励自己，他顶着众人各式各样的眼神，还有好多手机摄像头之下，就要演出全剧的最高潮啦！ 对李梓轩来说是个喜剧，对他来说却似乎是个悲剧。也许互联网上的耻辱柱都不够摆放他的表情包了！ 程晓羽心中微叹，正要跪下，忽然有个熟悉的清冷声音在万籁俱寂中开了口。 那声音像是穿过暗夜的打字机的冰冷声响，又像是炎炎夏日里孤独而顽强的冰凌。 “我看见了，是李梓轩把鼓踢破的........” 这一声，于此时此刻就像是石破天惊，引得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瞩目。看到红衣少女，没有人出声，都噤若寒蝉。 程晓羽也扭头看去，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看到那个穿着酒红色长裙的少女，她屹立于人群的外围，如同皑皑冰原上燃烧中的一簇温暖篝火，她遥远而美丽，在寒夜中忽明忽暗。 他像是隔着山重水复眺望着她如星辰般的眼眸，以某种血脉又或者命运的馈赠。程晓羽的内心涌起了一种叫人悸动的快乐，像是翻越了千山万水，终于看见了家园。 李梓轩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他注视着苏虞兮没有表情的绝美面孔，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低语：“为什么？” 苏虞兮没有理会李梓轩的问题，冷淡的说道：“认错吧！你认错，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 第一一零章 Ride of the Valkyries（5） （上一章在内容上做了大幅度的调整，更合理一些，但是人物的冲击力就没有那么强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以突如其来的结局收尾。 直到上了车，程晓羽都还浑浑噩噩的，有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亚子。他眼余光小心翼翼的偷看着苏虞兮的闪耀着浮光的侧脸，她端坐在座椅内，那一袭酒红色的连衣裙给人的感觉却很妖异，有种冰冷而绝情的吸血鬼气质。 他的思绪又恍惚了起来，他隐约觉得似乎刚才经历的那一段，还有什么不同的版本。 他又想起了刚刚在一群人不可思议的视线中，苏虞兮的平淡的语句，像是在宣告判罚，拥有一种奇异的能令尘埃落定的力量。 不只是他，所有人，包括刘封校长，似乎都觉得苏虞兮天然代表着正义。 于是局势瞬间就逆转了，陈浩然留校察看，李梓轩记大过，其他人记过，所有人全校做检讨。 真是难以置信。 程晓羽想起了当时自己在进入准备区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苏虞兮，但他认为是自己的原因，肯定是没有看到苏虞兮，苏虞兮不可能说谎。这种信任不知从何而来。似乎是血脉，又似乎是苏虞兮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绝对不会说谎的人。 劳斯莱斯缓缓出了学校，向着高架的方向驶去。 “晓羽，你们在后台怎么打了起来？” 程晓羽回过神来，看到坐在前排的周佩佩正凝视着后视镜，看着他身上的脚板印微笑着发问。他苦笑着解释道：“我们班级的班长大概是看我不爽，又和我朋友打赌的缘故，所以故意把我们乐队鼓手的鼓给踢破了......” 周佩佩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班级还有这种班长？这种人怎么当班长的？” “好像.....他成绩还可以，家里又还有些关系吧！听说爸妈是警务局的.....” 周佩佩冷笑了一声说道：“警务局的怎么了？警务局的就能嚣张跋扈为所欲为？” 程晓羽听到周佩佩把别人形容他的词拿了形容李梓轩，也有点小尴尬，“呵呵”干笑了两声。 “复礼可是名校，怎么能容许这种思想品德败坏的学生存在。”周佩佩淡淡的说，“这件事我会向教育委员会投诉的......” 程晓羽也没有把周佩佩的话放在心上，随口说道：“没必要麻烦了，周姨，我想他以后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周佩佩淡然的说道：“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顿了一下，她又语重心长的叮咛道，“不过一切还是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打架还是不行，伤到了自己怎么办？不管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或者给小王说也行，千万不要再冲动了......” 程晓羽点头，“知道了，周姨，今天也是个我看见朋友挨打，着急帮忙才上去的，我也挺小心的，没挨几下。” 周佩佩严肃的说：“这次算了。下次不许再打架了。” “嗯。” 周佩佩又微笑道：“你今天在台上的表现很棒。还有你妈妈写的那首歌也很好。”她叹了口气说，“我想她在天上一定听见了。” ..................................... 等回到家，周佩佩留在了客厅，程晓羽跟在苏虞兮身后一前一后起上了楼，他经常在学校跟着苏虞兮上楼，在家里的楼梯却连遇到都很少。此际两个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他看见苏虞兮穿着白熊拖鞋踩在白色的大理石台阶向上，肌肤被血红的裙子衬的雪白，脚踝宛若玉器，那双腿没有夏纱沫的细，却修长圆润的恰到好处，如大理石雕塑的线条勾勒出了健美昂扬的力量，叫人只想感叹完美。 程晓羽想要主动跟苏虞兮说话，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了。他凝视着苏虞兮转过了拐角，她扶着裹着白色荔枝真皮的扶手，不疾不徐的迈步上了走廊，然后马上她就要松开手，转身走向自己房间了。 “那个......”程晓羽终于艰难的开了口，“今天....谢谢你.....” 苏虞兮回头看向了他，沐浴在窗外如洗的月光下，她的面容却比月光还要皎洁，像是灿烂阳光下的圣洁雪山。 这个瞬间，他又回想起了不久之前苏虞兮穿过人群，终结了一切的画面。 那一切都如梦似幻，就像读书的时候，某个做着白日梦的午后，老师在课堂上讲解着昏昏欲睡的习题，同学们各个都萎靡不振，他因为走神被老师拎出来回答问题，却什么也回答不出来，迎来了全班哄笑的时刻，有个光一样发亮的女生走到班级门口，说道：“程晓羽，我找你......” 好像场面还不够盛大，也许应该换个更加凶险且危机四伏的剧情，学校里的桥段实在是太小儿科啦。反正程晓羽在那一刻觉得苏虞兮就是披荆斩棘拯救他的女英雄。 不，是女神。 “我只是想要早点回家而已。” 她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程晓羽感觉自己刚刚在台上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手心里已经攒满了汗水，他尽量自然的挤出一丝微笑，“为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帮助了我。” “哦。”她轻描淡写的回答。 程晓羽绞尽脑汁的想着话题，就像是个恋爱的初哥，“不知道我的节目有没有满足你的期待？” 苏虞兮不置可否的回答道：“创意很好，不过我没有从旋律中感受到情感传递。” “情感传递？” 苏虞兮点头，淡淡的说道：“对我来说，音乐是一种手段，它能帮助我感知人类的感情，探究内心隐秘的情绪......” “啊？”程晓羽有些惊讶，他思考了一下说，“所以你的意思我编排的两首曲子过于表面化了，只是一种炫技？” “你可以这么理解。” 程晓羽笑了下说：“难怪你不喜欢流行音乐。” “流行音乐过于简单了。” “数学也有简单的公式，同样很美。”程晓羽耸了耸肩膀，“比如说欧拉公式。”他虽然数学成绩算不上好，但一直都对数学、物理、哲学这类高大上的学科挺感兴趣的。文青嘛，总对世界充满了好奇。 “不一样，如果类比的话，公式只是一段旋律，而整首曲子是一个证明......” “精彩的比喻。”程晓羽又微笑，这一次是发自内心，“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回答问题呢！” “我并不介意回答问题。不过我懒得判断对方问我问题的动机，再说也缺乏回答问题的义务。” 程晓羽很想问苏虞兮会不会介意和他聊天、讨论问题或者加入他的乐队，可他缺乏勇气，为此他迟疑了一会。他也不清楚是多久，也许十多秒，也许几十秒，苏虞兮便开口说道：“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回房间了。” 他为自己的胆怯脸红，连忙说道：“晚安。” 苏虞兮没有回应他的“晚安”，转身向着她的卧室走了过去。 程晓羽快速的走上了走廊，他看到苏虞兮穿过了月光，像是飘荡在流溪上的血红花朵。他走向了自己的房间，一步又一步，他听到了苏虞兮扭动门锁的声响，像是开启了某扇隐秘的大门。他心弦颤动，如激荡的秋千，终于他还是鼓起了勇气，转头看向了正要走进卧室的苏虞兮，大声问道：“对了，你愿意加入我们乐队吗？” ------------ 刚刚章节出了点问题，已修正 如题 ------------ 第一一一章 傅惜月（1） “我不符合你选择乐队成员的要求。我并不热爱音乐。” 苏虞兮平铺直述，那平直的音调和间隔均匀的吐词，让他想起了某些阅读软件的朗读功能，也许比那些已经够拉胯的人工智能还要显得没有感情。 答案如他所料，理由却出乎意料。 要换做以前，程晓羽一定认为苏虞兮是在婉转的拒绝他，但现在，他认为苏虞兮是实话实说，她绝对是那种不屑说谎的少女。能让苏虞兮说谎，那绝对是一项壮举。 凝望着苏虞兮平静的脸庞，程晓羽心慌意乱中强行微笑了一下说道：“那没事了。” 苏虞兮径直走进了卧室，然后轻轻的关上了门。 程晓羽也下意识的进了卧室，他背靠着房门站了好一会，觉得这个夜晚真是神奇的晚上，直到此时此刻他依旧觉得自己身处梦境。虽然演出有些波折，可那些波折恰到好处，简直跟电影剧情一样。尤其是最后苏虞兮的出场，让他觉得整个演出都升华了。 直到敲门声响，程晓羽才从甜美的回味中惊醒过来，立刻转身扭开了门。还在举手准备敲第二次的周佩佩楞了一下，“这么快......” 瞥见苏家的家庭医生刘言梅也提着医药箱站在旁边，程晓羽微微脸红了一下说道：“刚刚准备脱衣服去洗澡。”刘言梅是苏家的家庭医生，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性，长相端庄严肃，戴着副金属框的金属眼镜，程晓羽住院的时候刘言梅还和周佩佩一起去看过他。 周佩佩笑了一下说道：“我还以为你该洗完了呢。开始你在复旦觉得没必要去医院，所以我就把刘阿姨叫了过来给你抹药，顺便检查一下。” 程晓羽连忙说不需要，可拗不过周佩佩，最后还是脱了衣服让刘言梅检查了一番，在一些被踹的青紫的地方涂了些药，周佩佩再刘言梅涂药的时候又严肃教育了程晓羽好几句，接着又夸奖了他的演出，才和刘言梅离开。 等周佩佩关上房门，程晓羽才略微松了口气，等他躺到床上，试图放空大脑入睡时，忽然间酸痛感就从四肢百骸沿着神经袭入大脑。于是这一夜就变得辗转反侧起来。 早上迷迷糊糊的被闹钟吵醒，程晓羽睁开眼帘先是看了眼他那个黑色的长方形电子时钟，见红色的数字跳到了06：40，他掀开被子，跳下了床，飞快的洗脸刷牙，然后便“咚、咚、咚”的跑下了楼，在进入客厅的瞬间，他平复了下心跳，放慢了脚步走到了客厅门口，便恰好看到刚晨跑完了的苏虞兮进了走廊。 拉开玻璃门，清晨的风吹散了他的睡意，依稀的晨光穿过了院子里的棕榈树，撒在回廊上，那片光轻盈的附着在苏虞兮流淌着汗珠的脸颊，比点缀满露珠的荼蘼花还纯美绚丽。程晓羽听到喷泉叮咚，她的脚步声踩着节拍，马尾也在随着蒲扇般的棕榈叶片再摇晃，顿觉得世间美景也不过如此。 只可惜他没好意思多看，拖着脚步向餐厅走去，等苏虞兮匀速的行进的他身侧，那熟悉的薄荷香气扑面而来时，他扭头很僵硬的微笑了一下说道：“早上好。” 苏虞兮也侧头凝视了他一眼，她的表情没有意外，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就在程晓羽的勇气如晨露般要被苏虞兮太阳般的面容晒干时，苏虞兮微微点了下头，像是在表示听到了他问候。他顿觉早上的闹钟没有白定，荡漾在身体里的酸疼与劳累也不翼而飞，仿佛苏虞兮是能抵抗一切负面效果的神奇药剂。 接下来程晓羽没有再尝试和苏虞兮沟通，而是在餐厅和苏虞兮相对而坐，安安静静的吃完了早餐，才回到卧室又补了会觉。 没能睡多久，程晓羽就被王欧的电话给吵醒了。他趴在床上，睡眼惺忪的按了接听，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大喇叭似的嚎叫。 “程晓羽.......完了！完了！” 程晓羽的瞌睡一下就被吓的没有了，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急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有一个朋友患了绝症！！” “所以呢？” “他在临死前想要知道你和苏虞兮到底是什么关系！” 程晓羽没好气的说道：“我看你那个朋友知道了这个秘密就会马上兴奋到暴毙！你还想告诉他吗？” “艹！程晓羽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哇！我昨天为了你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今天却叫我暴毙！卧槽！你还是个人吗？” 程晓羽目前还不想王欧知道他和苏虞兮的关系，要让他知道了，说不好整个学校很快就会知道了，他重新躺在他松软的两米大床上，不置可否的说：“没事的话再让我睡一会。” “艹！说好的法式大餐呢？你可别像李梓轩一样赖账啊！今天我要是吃不到的话，真话暴毙的！医生说的，我不开玩笑！” “法式大餐得等夏纱沫有时间嘛！” “那你赶紧给她打电话啊！” “我没她手机号码啊！” “是她没有手机，还是你没有她的手机号码。” 程晓羽无奈的说道：“是我没有她的手机号码！” “不是吧？你搞屁啊！怎么连夏纱沫的电话号码都没有？” “她妈妈不准她把电话号码给男生。” “她妈妈说不给就不给？不知道偷偷给一个么？世界上还有这么听话的乖乖女吗？” “很显然有。”程晓羽说，“夏纱沫就是。” “喂！你知道不知道夏纱沫火啦！昨天好多其他班级的人找我打听夏纱沫的消息，其中还有篮球队的那些人......” “这不正常嘛。” “你就不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 “兄弟，夏纱沫真是个好姑娘，你可要珍惜啊！你不知道昨天我们打架的时候，夏纱沫害怕的直掉眼泪，还是一个劲的扯着你，想把你扯出来，但你这货跟打了鸡血似的在里面乱踹，根本没注意。” “啊！我真没注意到。” “她都挨了好几脚。” “不是吧？” “真的，丝袜上好几个脚印，我也是后来才发现。当时你不是匆匆忙忙的先走了嘛！是她拉着我和陈浩然去诊所的，到了诊所她也是直到她妈给她打电话才离开。在诊所里等候的时候她还一直念叨着你来着，我给你发了短信，但你这货没有理，后来陈浩然又给你打了电话，发现你关机了......” “手机没电了。” “你回家了还不知道充电啊？” 程晓羽心想昨天夜里那种状态，可能真是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不要说给手机充电这种小事了，他耸了耸肩膀说：“忘记了。” “行吧！行吧！”王欧顿了一下说，“法式大餐没得吃，你还是得陪我去买把吉他吧？” “你在哪里？” “在家楼下的包子铺.....” 程晓羽思考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们在金陵东路见，那条街专门卖乐器.....” “OK。” “到了电话联系。”程晓羽挂了电话，先是给陈浩然发了条信息问他去不去金陵东路逛街，顺便一起吃个饭。接着又给昨天那个叫做顾惜月的发了短信，说今天会去她家的乐器行买点东西，顺便请她吃个饭。 发了短信，程晓羽就梳妆打扮了一下，弄了个发型，先是拿了件Givenchy的钻石鲨鱼T，试了下觉得太高调了，便换了件没那么打眼的Balmain的黑T恤和修身牛仔裤。穿好衣服，看了眼手机，陈浩然说要好好学习，今天不出门。傅惜月则回道她就在店里，欢迎程晓羽过来选购。 程晓羽又问了句陈浩然大餐都不吃吗？陈浩然回了一个“不”字，程晓羽便打了“再见”两个字，点击了发送。 跟周佩佩说了一声，也被周佩佩叮嘱了不许打架，程晓羽便叫陈叔开了保时捷直奔金陵东路。陈叔比王华生健谈多了，上了高架，见没有车让他，还吐槽开保时捷速度要比开劳斯莱斯慢很多，因为开劳斯莱斯别人都会主动让他。还说自己以前开过坦克，在东南亚执行过剿灭毒贩的任务，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他的风云往事。 程晓羽也没有太在意，觉得陈叔这干瘦干瘦的样子和特种兵什么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要说王华生那冷面人是特种兵他还勉强相信。 闲扯之间到了金陵东路，程晓羽又跟顾惜月发了短信，叫她不管什么乐器都把价报在五百块以内，差价他事后在补给她....... ------------ 第一一二章 傅惜月（2） 国庆节尚海的大街小巷都洋溢着浓厚的喜庆气氛，随处可见飘扬在微风中的国旗以及五颜六色的花坛。不过到了人烟稀少的金陵东路节日气氛就淡了很多，这里的建筑都是些没什么历史的老房子，在水泥电线杆和那些横亘在人行道上的天线衬托下，金陵东路与远处的高楼大厦显得格格不入。 白色的保时捷驶进这座历史悠久的街巷，径直停在了喜悦乐器行的门口。道路狭窄，并不太方便停泊，程晓羽便叫陈叔找个地方停车等他。下车之后他站在梧桐树下，注视着陈叔把保时捷慢慢开车，才心下感慨有司机的好处，不像自己开车，还要心急火燎的四处找停车场。 即便是国庆节，专卖乐器的金陵东路也不算特别热闹，毕竟这里并不是游客的目的地，只有一些本地对乐器有刚需的客户才会来到这里。 程晓羽站在梧桐树下左顾右盼，没有看见王欧，便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喜悦乐器行”的大致位置，自己先进了乐器行里面。 “喜乐”算是这条老街上规模比较大的乐器行，但是装修还是很老式的乐器行装修，灯光就是屋顶统一的日光灯，分区也算不上一目了然，大致上就是民乐一小块，吉他一小块，小提琴一小块，其他的西洋乐器一小块，像是架子鼓都只摆了两个样品，其他大片的区域分配给了钢琴。放眼看过去稍显凌乱，就像是搞乐器批发行的商行，远不如后世的乐器行那般讲究。 程晓羽站在门口扫了眼，里面有几个客人在逛，都是带着孩子来买小提琴和钢琴的，此时就一个女孩和傅惜月在。和昨天夜里在大礼堂看见的那番素净模样不一样，今天的傅惜月披着头发，还化了点妆，打扮也比昨天认真多了，奶白色的毛线开衫里面配了件白色吊带，腿也被黑色牛仔裤裹的很显身材，粉色的耐克Air force1更是点睛之笔，小性感中又带有浓浓的青春感，属实把日系打扮玩出了特有的尚海风。 要不是他每天都看好几遍苏虞兮，已经对美女形成了抗体，傅惜月这种纯欲风的学姐还真是程晓羽的菜。只是可惜苏虞兮珠玉在前，后面还跟着夏纱沫这种玉女掌门人级别的未来之星，傅惜月就显得平平无奇起来。 程晓羽原本打算去吉他区逛一逛，先帮王欧挑一把吉他，然而看到不远处的傅惜月表情有些急切，他就走近站在傅惜月后面认真聆听了一阵，发现原来是两家子互相认识的人带小孩来买钢琴，却不知道买什么品牌合适，买立式好还是买三角好。毕竟钢琴也不是什么小件物品，几万块买给孩子来做一个大玩具还是有点奢侈的。 结果傅惜月她爸爸不在，懂钢琴的销售员今天放假，今天就她和另一个销售员在，两个粉嫩的小姑娘一下就被两个家庭连番的追问为难住了。 见傅惜月和另外一个姑娘不知所措，浓妆艳抹的少妇拉着自己的小孩，用尚海话不满的说道：“你们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怎么卖东西的哦~~~” 傅惜月陪着笑脸用尚海话说：“实在对不起，我爸爸刚才出去有点事情去了。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叫他马上回来。”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要不你们先去那边坐一坐，我跟你们倒点茶喝.....” “刚才已经喝了一杯茶了，没必要再喝了。” 少妇招呼了一下，两家六个人转身就都要走。傅惜月看出来说话的中年妇女很有发言权，连忙追了上去柔声说道：“姐姐，这条街上就我们家的乐器行最大，我们家在金陵东路已经经营了十五年了，不像别的店子，做不下去了就会跑。您又是要买钢琴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可是找人都找不到了，在我们这里买，质量和售后绝对都是有保证的。” “不是看着你们店子最大，我们怎么会进来等这么久哦~” “姐姐，既然进来了就是缘分，您再等等，我一定叫我爸给您最优惠的价格！” “这样吧！我先去别的店铺看看.....等下再过来.....” 傅惜月已经留了人家很久，此时没有办法再挽留，张嘴欲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满脸无奈。 恰好最近程晓羽也在琢磨着买钢琴的事情，想着昨天也多亏人家帮忙才能完美的呈现演出，于是走上前去说道：“表姐，有什么问题吗？” 傅惜月转头就看见了穿得很是一表人才的程晓羽，表情还有些疑惑。 程晓羽立刻冲她眨了眨眼睛，说道：“表姐，是有关钢琴的问题吗？可以交给我来处理！” 傅惜月马上反应了过来，伸手就拉住了程晓羽的手腕，将他扯了过去，认真的介绍道：“姐姐，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表弟，他是上音的高材生，还拿过很多奖.....” 一群人狐疑的打量着程晓羽，程晓羽也不怯场，虽然他还不是中音的，但考上中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至于专业水平，好歹他也是肖邦奖的得主，应付想要买钢琴的业余家长，还是绰绰有余。 少妇和另外一对家长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直接忽略了自己身旁的男子，开口问道：“你在上音读大几？老师是谁？拿了什么奖？” 听到对方问得如此刁钻，傅惜月直接傻了眼，满脸紧张的看向了程晓羽。 程晓羽摆出一副高冷的模样，不以为意的说：“读大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拿过肖邦奖......” 一直在旁边又蹦又跳的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听到“肖邦奖”一下就停止了乱蹦乱跳，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抓着少妇的手，用稚气的声音惊呼：“肖邦奖欸！老师说.....老师说最厉害的奖就是肖邦奖欸~~” 程晓羽低头看了眼两个小孩子，才微笑了一下，蹲了下来，笑着问道：“你们学琴学了多久啦？” 两个小孩子异口同声的说：“四个月啦！” “会弹什么？《小汤普森》？《淘气的小精灵舞曲》还是《嗬，西进》？” 两个小孩子一边甩着腿一边说道：“《淘气的小精灵舞曲》。” “那你们可不可以跟哥哥弹一下？” 两个小孩子也没有等家长说话，便高兴的回答道：“好！” 程晓羽也没有等家长有所反应，就站了起来随意的打开了旁边的一架立式钢琴，“来，你们谁先来！” 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看到有表现的机会都举起了手，“我”、“我”、“我”的叫了起来。家长们也就没办法再说要走。 程晓羽诡计达成，又弯下腰笑着对小男孩说：“男孩子要让着女孩子，所以我们就让她先来好不好？” 小男孩抓着母亲的手点了点头。 程晓羽调整了一下琴凳，让小女孩坐了上去，在她弹奏《淘气的小精灵舞曲》的时候认真指点了起来。不说程晓羽水平多高，毕竟是真拿过肖邦的人，再加上那些老师指导还没有买钢琴的小孩子未必会特别认真，因此只是随便教了一下，两个孩子就将原本弹奏得磕磕绊绊的简单曲子弹奏的顺畅多了。 接着程晓羽又炫技似的弹奏了一首手速要求很高的《野蜂飞舞》，引的不少来看钢琴的人纷纷围观，直呼厉害，也就打消了两家人的疑虑，认真的询问起程晓羽钢琴的有关问题。 年轻少妇拉着自己的女儿问：“她吵着要买三角钢琴，说三角钢琴好看，老师也觉得三角琴更好一些.......您说到底是买什么钢琴合适？” 程晓羽沉吟一下说：“老师说的也不算错，但看预算和放琴地方的大小。” 少妇回答道：“小孩子刚开始学，三、四万左右的就可以了，买太贵的也不合适，家里客厅四五十平方，就能勉强摆的下三角钢琴吧！” 程晓羽认真的说：“虽然勉强也能摆的下三角钢琴，预算也足够买一架便宜点的三角钢琴，但我还是建议买立式合适一些。” 少妇问：“那为什么老师说三角琴好些呢？” 旁边另一个家长也插嘴问：“那立式和三角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程晓羽详细的解释道：“三角琴和立式琴最主要区别有几个地方：第一点就是同音连弹的时候，三角琴弦板灵敏度高，所以三角琴更适合弹一些速度较快的曲子，比如我刚才弹奏的《野蜂飞舞》，如果用三角琴来弹奏效果会不一样。第二点呢就是三角琴各音区层次要比立式更分明一些，音色不同但音量均衡。立式琴的特单则是低音重，中音次之，高音音量最轻。第三点就是三角琴的柔音踏板改变音色音量而保证触键的一致。立式琴的踏板使用对触感会产生影响。我推荐立式钢琴主要是因为给孩子练习使用，立式钢琴比较合适一些。” “既然三角钢琴更好，为什么立式钢琴更合适？” “具体问题得具体分析。三角琴的声音非常洪亮，放入空旷的客厅里，如果琴盖的开合角度过大，共鸣太响，会把耳朵练坏。假设说房间过小，就要注意调节琴盖的角度偏小一些，使得音量适中，并且减少声音的混响。这个非常麻烦，没有专业的琴房，就练习的角度来说三角琴其实不如立式琴，三角琴也比立式琴难伺候多了，也更容易坏。”程晓羽笑了一下，“虽然我表姐没有告诉我，但我知道三角琴的利润是比立式琴要高的。不论是音色还是耐用程度，10万以下的价格，立式都比三角强很多，保养起来也没有那么麻烦。我可以跟你们打包票，跟你们推荐的三角琴，都是些杂牌子......” 说完程晓羽又在大厅里找了架杂牌子的三角钢琴和一架同价位的珠江的立式做了比较。就连不懂音乐的家长们都听出来了不同。都连连说幸好没有相信老师的推荐。 几位家长看程晓羽不仅回答的相当专业，弹得也专业，更不像是那种会讹人的老油条，不只是刚才那两家人，还有其他的客人纷纷要求程晓羽帮忙挑琴。 程晓羽一一问了预算，帮忙挑了好几台不同价位的钢琴。并且又弹了次《钟》，把一群人震得直呼厉害。 一口气程晓羽就帮傅惜月做成了五单生意，傅惜月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注视着程晓羽的眼神愈发不一样。 等程晓羽打发了几个顾客，这时等候已久的王欧才一瘸一拐的跳了出来说道：“程老板，该轮到我，帮我挑把吉他了吧？” 连收了几笔定金的傅惜月笑着说道：“程晓羽，你尽管挑，只要不是太贵的那种，我都送......” ------------ 第一一三章 傅惜月（3） 扛不住傅惜月的热情，程晓羽给王欧挑了把三、四百的国产红棉，傅惜月对吉他倒是很懂，直接给王欧换了把标价两千多的雅依利玫瑰木吉他，说是他们家是雅依利的特约经销商，拿货雅伊利更划算。 程晓羽自然知道这把雅伊利就算是代工厂生产，进货价也不可能低于八、九百，原本不想答应，傅惜月用聘请程晓羽当半天店员作为条件，又说了刚才那几单按照店员抽成都比这把吉他值钱，他才勉强答应下来。 尽心尽力帮傅惜月当了一上午的店员，有程晓羽这样对各种乐器都有涉猎的专业人士在场，“喜悦乐器行”的销售情况相当叫人喜悦。 等傅惜月留着长发的艺术中年父亲傅豪回来，气氛就欢快了起来。傅豪属于地道的老尚海人，穿着打扮也是一副老克勒的模样，鸭舌帽灰马甲格纹衬衣红领结，西裤熨烫的笔挺，连裤缝都像是折过的，搭配白色的船型牛皮鞋，整个色调鲜亮极了，站在台上拿起萨克斯就是玩爵士的乐手。 看到程晓羽在，傅豪也不意外，微笑着用沪式普通话问道：“小程同学，昨天的表演怎么样？” 程晓羽笑着回答道：“勉强吧！” 傅豪点头，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只要没出篓子就算成功，想当年我第一次上台，也是紧张的什么都忘记啦！但是台下反响还是蛮好的，那叫一个热烈隆重，好多女孩子都在为了我尖叫！喜乐她妈妈就是那样对我一见钟情的.....”他拍了拍程晓羽的肩膀，鼓励道，“好好练，我看好你，下次你就能和我一样啦！” 傅惜月没好气的说道：“别人那是谦虚，好伐！程晓羽他们乐队完全是专业水准，比你们这些瞎玩了几十年音乐的厉害多了！” 傅豪稍稍往后仰了下头，“那我可是不信的咯~~” “不只是音乐比你厉害，别人在店里一上午，你看拉了多少生意！”傅惜月从柜台里拿出一叠单据，“比你一个星期做的都多.....” 傅豪不以为意的说：“国庆节嘛！生意好点正常的啦~~”翻了一袭看到好几个大订单，他又笑的合不拢嘴，“我还以为你主动要看店，今天上午肯定没......” 傅惜月瞪了傅豪一眼，傅豪立刻咳嗽了一声，话锋一转说道：“那你可要好好请程晓羽吃顿饭。” 程晓羽注意到了两父女细微的交流，心想：“莫非傅惜月今天上午看店就是为了等我？”他这样怀疑却不能确定，总之，在他看来好像自己如今这形象并不值得校花级别的傅惜月如此大费周章，也许是因为自己的音乐才华？又或者说是认出了自己是那个开着千万豪车撞人的富家子弟？于是他笑着说道，“不用了，叔叔。傅惜月已经送了我一把雅伊利的吉他了！” 听到女儿给程晓羽送了把吉他，傅豪的眉头和眼睛立刻就蹙成了一团，期期艾艾的说道：“一把雅伊利的吉他啊~~~” 傅惜月又瞪了傅豪一眼。 傅豪瞥了眼王欧手里提着的印着S.yairi的黑色琴袋，立刻强忍住肉疼的表情，无奈的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傅惜月不再理会傅豪，转身就拉着程晓羽的胳膊说道：“程晓羽，走，我请你和王欧吃饭去。” 说实话傅惜月这样看似不经意的亲昵态度挺叫人受用的，但是程晓羽，大概是现世的程晓羽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非常不习惯，再加上以上一世的经验来看，傅惜月对他如此热情的动机未必有那么单纯，就借助转身的动作挣脱了傅惜月的手，笑着说道：“不，不，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我们说好了的.......” 傅惜月若无其事的笑着说道：“要不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吧？” 程晓羽心里已经做了放血的准备，笑着说，“没问题。” 三个人出了乐器行，程晓羽正盘算着叫陈叔过来接他们，傅惜月却开口说道：“你们跟我来，吃饭的地方就在附近......” 程晓羽有些意外，“就在这附近？” 傅惜月点头说道：“没必要去街上挤，我带你们去吃点外.....地道的尚海菜！” 聊着昨天的表演，傅惜月带着两人拐进了条弄堂，这弄堂怀旧极了，满满都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老尚海的味道，苏式红砖建筑，爬墙虎，乱糟糟的电线、晾在阳光下的衣服，以及红漆大字写着的“面条、馄饨”的古早招牌。都叫人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程晓羽看着沿着弄堂的各色小吃店，兴趣盎然。无论是高大上的法餐还是价廉物美的街头小吃，他都充满了好奇。冒着袅袅香气的水泥烤炉上放着梅干菜饼，鲜肉饼和糖饼，这是许多夏国孩子的童年记忆，还有尚海特色的蛋饼、糕团.....都是年纪颇大，但手脚麻利的老头老太在操持，整个巷子弥漫着令人心醉的市井气。 傅惜月对这条巷子相当熟络，带着程晓羽和王欧到了一家“寿芳斋”的小店铺，外面此刻还有人排队，傅惜月站到了队伍的末尾笑着说道：“别看这家店小，但是已经有七八十年历史了，传说中张爱玲都来吃过。在我印象中，我出生的时候这家店就是这个模样，现在还是这个模样，都没有装修过.....” 程晓羽朝挂着塑料帘的小店里面望去，整个店只有七、八张桌子，相当局促，里面的服务员阿姨忙的团团转，脾气还火爆的模样，但无论是店铺还是阿姨都收拾的很干净。他倒是感觉出来傅惜月是在以他为中心考虑。即便程晓羽心知顾惜月也许不像看上去那般纯粹，却也很难反感的起来。相比许多年以后的绿茶表，顾惜月这样的表现算是山泉水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有点意思。” 等进了简陋的店子，桌子上墙上也没有菜单。等待的时候程晓羽就觉得圆圆胖胖的老板娘态度挺恶劣的，跟其他食客点单就是老板娘告诉你今天有什么菜，然后也不和你多说，三言两语直接就给你安排上了。食客们还习以为常逆来顺受的模样，等轮到傅惜月点餐，对别人老板娘不怎么耐烦，心急火燎的态度，对傅惜月倒是有说有笑的。 程晓羽基本听不懂尚海话，一切都是傅惜月的安排的，尖椒红烧肉、酱鸭、酒香草头、干烧鲳鱼.....全是本帮菜，味道确实很好。 程晓羽和王欧都吃得心满意足，结果他挥手买单，胖阿姨却笑着说：“喜悦已经买过单了。” 程晓羽连忙说：“那怎么行，说好我买单的......” 老板娘却挥手赶人，“那是你们的事情，你们出去说，后面的客人还等着呢！” 程晓羽没办法只能和傅惜月一起出了寿芳斋，等到了店外，他拿出钱包要把钱给傅惜月。 傅惜月坚决不收，还笑着说：“这有什么关系，你今天为我们家店赚了这么多钱，请你吃顿饭不是应该的啊！” 你来我往了半晌，程晓羽实在拿傅惜月没辙，便表情严肃的说道：“傅惜月，下次我请你，你可千万不要再抢着买单啦！” “好！”傅惜月点头说好，顿了一下她又问，“你们下午打算干什么去？” 程晓羽倒是没什么打算，王欧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学琴了，两人商量一下就打算去“灯火森林”。 傅惜月说她下午继续看店，三人也就分道扬镳。 等上了车，王欧学习乐器的热情已经无可阻挡了，抓着程晓羽的胳膊说道：“师傅，会乐器也太棒了吧！今天又是吃又是拿！漂亮的学姐还对你那么好，简直就要倒贴了啊！” 程晓羽也没有说穿，只是横了王欧一眼说道：“哪里这么容易？” 王欧揽住程晓羽的肩膀，喜滋滋的说道：“反正徒儿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了！” “呵呵~”程晓羽冷笑，“那还得看你日后表现，你要是表现不好，我可是随时会把你踢出门墙！让你自生自灭！” 王鸥立马掏心掏肺的说道：“师傅，我家里有两个T的移动硬盘，里面全是私人珍藏，孝敬给您老人家快活快活。” 程晓羽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欣慰的说道：“乖徒儿......” ———————————————————— 两个人先是去买了几本吉他初级教程书，接着就跑到了“灯火森林”，陈浩然没在，只有陈景隆和几个工人还在对“灯火森林”进行改造。如今程晓羽已经是“灯火森林”的自己人，跟陈景隆打了个招呼，便带着王欧去了地下室，对王欧展开了一对一教导。 虽说王欧实在没什么天赋，程晓羽也没有不耐烦，教的非常认真。下午的时候傅惜月还给程晓羽发了条短信，又说了今天得多谢他，乐器行的生意创了历史新高。程晓羽随意的和傅惜月聊了几句，说他们的乐器行有些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等到了五点陈浩然才姗姗来迟练习架子鼓。将程晓羽和王欧赶了上去，王欧已经练的有些乏了，两人就帮陈景隆做了会事，晚上自然被陈景隆留下来继续试菜。 吃完了饭程晓羽就跟陈景隆说了一声，离开了“灯火森林”。因为是节假日的关系，即使才七点十多分，巷子口的“I Healer”就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帅哥靓女洋鬼子将巷子口堵了大半，不少洋鬼子已经就着“I Healer”里漏出来的音乐喝起了啤酒。 程晓羽一眼望过去，长得漂亮的女生还不少，只是07年流行得还是低腰微喇牛仔裤和低腰直筒裤搭一件又小又紧的T恤之类的穿搭，程晓羽实在欣赏不来。尤其是穿牛仔裤配防水台高跟鞋的，让品味甚高的程晓羽，有种时空回溯看到QQ空间非主流的感觉。 当然，在“I Healer”门口都算是比较潮的尚海年轻男女，但在程晓羽看来，也不过是正常范畴，化妆、穿搭对人的气质影响还是挺大的，平时就连比傅惜月漂亮的也没怎么见到。 不过今天夜里，人群中却有好几个素质很高的漂亮姑娘。其中一个站在金发白男旁边的女生特别扎眼，长相底子相当不错，酒红色的长发披肩，穿着牛仔短裙T恤衫，身材窈窕，腿又长又直。跟傅惜月差不多一个档次，甚至还要漂亮一点点，不过风格完全不一样，傅惜月是佟丽雅那一卦的，而眼前这个女生属于狐媚型的，和范彬彬是一挂的。 但程晓羽的眼光早就被养叼了，只是瞥了眼戴着发带的女生，就想要钻过人群上车。大概是巷子口实在太窄，人又太多了缘故，无意中和“范彬彬”撞了一下，对方“哎呦”叫出声来，程晓羽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范彬彬”没有理会程晓羽，只是蹙着眉头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菲拉格慕的小皮鞋。见程晓羽并没有踩到，就直起了身子，神态高昂极了的说道：“走路小心点.....”说完也没有多看程晓羽一眼。 程晓羽又说了声“真是对不起”，见对方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才和王欧告别，走到了等在路边的保时捷，刚准备走的时候，竟看见傅惜月从的士上面下来，他按下车窗还想跟傅惜月打个招呼，却听到“范彬彬”又甜又嗲的声音响了起来，“傅惜月，这里！” ------------ 第一一四章 余波（1） 程晓羽迟疑了一下，还是将窗户按了起来，在贴着太阳膜的车窗关闭之前，他从缝隙里听到傅惜月说道：“柳珠泫学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路上有点堵。” 那个又甜又嗲的声音回答道：“说了让你叫我的英文名——Irene.....” 陈叔似乎觉察到了程晓羽的迟疑，转头问道：“少爷，走吗？” 程晓羽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和柳珠泫聊的兴高采烈的傅惜月，点头说道：“走。”今天傅惜月并没有看见他的车，所以他也不用在乎傅惜月认出他的车来。 保时捷刚刚驶出辉和路，程晓羽就感觉到了手机震动，他还以为是王欧给他发短信，结果拿出来一看却是傅惜月。 “程晓羽，要不要来‘I Healer’感受一下，‘I Healer’是我们尚海现在最火的音乐酒吧，乐队都是请的外国人，氛围特别棒.....” 程晓羽还没有来得及回复，就看到傅惜月又发来了条短信。 “我现在和我学姐还有她几个玩乐队的朋友在‘I Healer’，他们的乐队叫‘海上火车夫’，在尚海只要是玩乐队都知道他们，名气很大，我可以给你们介绍认识一下。PS：最好一个人来，人多了我怕坐不下。” 这么短的时间用手机打这么多字，程晓羽也是相当佩服，他随意回复道：“我阿姨告诉我，乖孩子不能喝酒，更不能去酒吧！要不然会被打屁屁.....” “我也只是过来听听音乐的，喝点果汁什么的。‘I Healer’是那种纯粹的音乐酒吧！不是夜店......” 傅惜月回复的认真，程晓羽也就没好意思再开玩笑，“主要是我已经回家了！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在去了。” “嗯！那下次吧！反正多得是机会。下次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过来坐坐，这里的音乐真的很棒，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的！下次一定。” “那高中生乖宝宝就早点休息！晚安咯！≥Ö‿Ö≤！” “晚安。” ———————————————————— 程晓羽回到家就收到了王欧的短信，询问他有关吉他练习的事情，程晓羽又远程教学了一番，才睡觉，睡下之前，他依旧把闹钟定到了六点四十。赶早在走廊上跟苏虞兮打招呼，然后和她一起吃早饭，再心满意足的回卧室补觉。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长河依旧不在。周佩佩、苏虞兮和程晓羽三个人坐在长桌边吃饭，管家乔三思和几个菲佣在旁边伺候。对此程晓羽已经习以为常，快吃完的时候，他放下筷子，接过女佣递过来的温热毛巾说道：“周姨，我下午去学校练会琴，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学校练琴？”周佩佩看向了乔三思，“乔叔，琴房的进度怎么样了？” “因为施工比较复杂，所以得等下个月。”乔三思稍稍躬了下身子，“不过我会叫他们尽快完成的。” 程晓羽连忙说道：“不急，不急，质量第一。” 乔三思笑着说：“那肯定。” 程晓羽对周佩佩笑着说：“周姨，我在学校练琴也挺好的。” 周佩佩摇了摇头说：“那也不是个事。”她咳嗽了一声，正襟危坐，望向了正在温温吞吞细嚼慢咽吃着蔬菜沙拉的苏虞兮，尽量微笑着说道：“小兮.....你看你能不能......” 程晓羽吓了一跳，急声说道：“不用了！不用麻烦......那个.....小....兮.....”他很艰难的才说出“小兮”两个字，这个时候他看都不敢看苏虞兮，只敢盯着周佩佩说，“其实也没有多远，就二三十公里而已.....” 周佩佩感叹了一声说：“哪里才二、三十公里啊！？如果不是你大伯的一个朋友借住在武慷路的苏家公馆。你们读书的时候都该是住那边的，这样你们也就不用天天起那么早了。” 程晓羽其实觉得每天和苏虞兮一起坐车的时候，还是挺愉快的，于是笑着说道：“我觉得住远点也挺好的，每天在路上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放松，同时也可以思考很多不同的东西.....也算是放慢了节奏吧！” 这时苏虞兮忽然间抬头说道：“一共是41.07公里，红绿灯11盏，开车一般是四十分钟。” 苏虞兮开口说话，程晓羽和周佩佩都有点惊讶，程晓羽直愣愣的瞧着苏虞兮，呼吸和心跳都凝固了。他注视着苏虞兮将筷子整齐的一丝不苟的放在陶瓷筷架上，接过湿毛巾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我下午五点才开始练琴，你现在开始，可以用三个小时的时间。” 说完苏虞兮便不紧不慢的走向了餐厅出口，程晓羽和周佩佩都有点没回过神来。等苏虞兮离开餐厅，周佩佩才惊醒过来，狐疑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程晓羽滚动了一下喉咙，难掩心情激动，“我也不知道。” 周佩佩笑了起来，“反正这是好事，看来多多少少她也算是认可你了！晓羽~” 片刻之后程晓羽坐在了苏虞兮的琴房里，感觉世界都变得不同..... 接下来的假期就乏善可陈了，程晓羽上午复习功课，下午在苏虞兮的琴房里练琴，期间跟王鸥出去打过篮球，但这具身体实在是缺乏锻炼，打了十多二十分钟以后程晓羽就要坐下来休息。便觉得索然无味，程晓羽有点痛心疾首想到考上大学一定要减肥成功，要不估计将来泡妞都是累赘。 除了傅惜月给他发过消息，纪梦芸也曾发过短信邀请程晓羽一起参加几个高二的学生组织的户外烧烤。程晓羽一概拒绝，每天下午能在苏虞兮的琴房练琴就是他最大的乐趣。 星期一上学，程晓羽刚美滋滋的坐在座位上，就听见王欧有气无力的抱怨道：“学吉他好难啊！”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才练了几天就叫难？” 王欧苦着脸说：“但是真的很难！我都练了五、六天了，连两只老虎都弹不好！” “世界上没有哪一件事情想要做好是容易的。” “可为什么夏纱沫这么容易呢？啊~~我觉得我没有天分......” 程晓羽语重心长的说道：“不管任何事情，坚持都是仅此于天赋最重要的关键。” 王欧哇哇叫：“有没有什么速成的秘诀啊！程晓羽，你可别藏私.....” 就在这时顾漫婷冲了过来，流着眼泪说道：“都怪你们！你们怎么能够怎么样？” 王欧结结巴巴的说道：“啊？怎么啦？” “李梓轩转学了.....” ------------ 第一一五章 余波（2） 被顾漫婷哭着质问，王欧也挺崩溃的，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们.....我们.....什....什么也没....没有干啊~~” 程晓羽也有点愕然，他顿时就想起了国庆节的夜里，周佩佩有说过要投诉到教育委员会，还说复礼不应该有品德这么败坏的学生。然后星期一李梓轩人就无了...... 这效率高的也太可怕了吧？ 说实话程晓羽心中并没有什么兴奋和大仇得报的快感，本来他就没有把李梓轩当成什么敌人。对李梓轩那天的所作所为，他确实介意，觉得他的确该接受惩罚。但逼迫人家转学稍微有点过了。更何况他内心也有点感激李梓轩，如果不是李梓轩，夏纱沫不一定会发挥的那么出色，苏虞兮那天夜里也未必会和他说话。 结果没有想到今天一来，就听到了这么震惊的消息。 程晓羽也不知道该什么好，如果真是因为周佩佩投诉的缘故，他不清楚还能不能挽回。可好像他也没有帮助李梓轩的义务，也算是李梓轩踢鼓踢到了铁板上，惹了正道的光吧！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顾漫婷哭哭啼啼的说道：“他说了，就是因为文艺汇演的事情！他还告诉我，他绝对没有踢坏陈浩然的鼓......” “可.....可.....也不是....不是我们.....说他....把...陈...陈....浩然的鼓....踢...踢坏的啊！是....是....那....那个....苏....苏....虞兮说的.....苏....苏虞兮....不会....撒谎吧？” 看到王欧碰到顾漫婷说话就结结巴巴的，程晓羽心中悲叹：自称复礼陈浩南的王欧就是个碰到女人就结巴的怂蛋。别人真·陈浩南铜锣湾抗把子，那么多集女主角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复礼陈浩南不要说泡小结巴了，自己直接变结巴，这一波是什么啊？难不成是自我攻略？ 顾漫婷哑口无言了半晌，期期艾艾的说道：“他都对我发誓了！他不会骗我的。” 程晓羽面无表情的说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李梓轩啊！一看就是那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坏男人，要不然那能经常还找韩子瑜说话.....我看啊！他和韩子瑜关系也不一般，要不然他怎么会从韩子瑜那里知道我们去南金路表演的事情呢？” 顾漫婷因为程晓羽的话，一下就变了脸色，跺了跺脚，留着眼泪转身跑回了座位。 王欧挥了下手，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哭丧着脸低声说：“完了！完了！你是棒打鸳鸯的复礼恶少，这下我可真成了复礼恶少的狗腿子了.......” 程晓羽没好气的说道：“就算老子棒打鸳鸯，不也是帮你这个二货打的么？难道你天天看着李梓轩和顾漫婷成双成对，心里好受啊？” “是不好受......”王欧唉声叹气的说，“但我看着她难受，我更加难受啊！！！” 程晓羽先是无语，随后差点因为王欧这种教不会的舔狗泪目了，“欧子，听哥一句劝，千万要克制住自己当舔狗的冲动，舔狗是条不归路啊！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王欧先是点头，随后看了看顾漫婷萧索的背影，又转头很是心酸的问道：“程晓羽，你能把李梓轩给弄回来吗？”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说道：“要不要我陪你演出戏，我将装成无恶不作的恶霸大反派，你就在顾漫婷面前演深情男二号，你因为救女主角的男友，自愿献祭给我，付出了生命，最后换回了男主角？” “这个剧情够悲壮.....” “悲壮个屁！你怎么能忍心我这么善良的孩子演大反派？我看你就是那种‘为兄弟两肋插刀，为女人插兄弟两刀’的极端舔狗！我要和你这种忘恩负义之辈断绝关系......” “那我该怎么办？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笨蛋，知道让一个女孩子走出伤心恋情的最佳办法是什么吗？” “是什么？” 程晓羽打了个响指，一副智珠在握的恋爱诸葛亮模样，淡定从容的说道：“让她开启另外一段恋情啊！” “啊！？”王欧满脸震惊，他闭着眼睛思考了很久，才痛苦的问，“那你觉得班上谁合适？” 程晓羽向来都不爱说“艹”，都忍不住骂道：“艹~~王欧你这.....你这舔狗已经肉身成圣了啊！” 王欧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程晓羽哭笑不得的说：“我的意思是让你自己去填补顾漫婷内心的空缺！你TM的想到哪里去了？” “我？”王欧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成吗？” “你不是复礼陈浩南，杨浦小栗旬吗？怎么这点自信都没有？” 王欧摸了摸寸头，“我...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追女孩子啊！” 程晓羽冷笑，“高级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王欧显然还不懂程晓羽如此高深的泡妞绝学，懵懂的问：“什么意思？” 程晓羽摆了摆手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也做不到。”他淡淡的说道，“不过看在你国庆之夜奋不顾身的表现，为师还是教教你吧！” 王欧倾着身子，小声说：“师傅！徒儿洗耳恭听.....” “只有两个字！” 王欧兴奋的问：“哪两个字？” 程晓羽竖起了两根手指，“练琴。” ——————————————————————— 一晃到了午休，上午就没有停过被打扰的夏纱沫，竟被一个高高瘦瘦秀秀气气的男生堵在了门口递情书。大概那个男生在学校里还有点名气，班级里全是起哄的声音。 夏纱沫瞬间就面红耳赤，低着头不知所措的开始抓这衣角玩。 男生想把夹杂着一片风干了的玫瑰花的信封塞给夏纱沫，却把夏纱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 男生也有点紧张，把信封放到了夏纱沫的课桌上，说道：“我......我....很喜欢你唱歌的样子！”说完转身就跑了，把窘迫极了的夏纱沫留在了原地，她连座位都不好意思去了，就站那里发呆。 等班级里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差不多走完，程晓羽才走了过去，笑着说道：“走啊！summer，还站那里干什么？我们今天.....今天去吃盖浇饭去.....还有好多活动资金没花完呢！” 夏纱沫抬头看向了程晓羽，满脸紧张的问：“程晓羽，这个信我该怎么办啊？”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夏纱沫咬了咬嘴唇，将课桌上的信拿了起来，递给了程晓羽，“那....那就麻烦....你帮我处理.....” ------------ 第一一六章 余波（3） “我？”程晓羽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说，“这样不太好吧？” 夏纱沫纠结了一下说道：“那.....那我交给老师.....” 程晓羽没想到夏纱沫看上去温温柔柔软软糯糯的模样，对这种事情下起狠手来真是毫不犹豫，他回想起刚才那个男生还挺青涩的模样，估计也是鼓起勇气来表白的，便叹了口气说道：“交给老师更残忍了，那不是当众处刑吗？” 夏纱沫早就习惯了程晓羽嘴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词汇和乱七八糟的歇后语，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贴着玫瑰干花的信封塞到了程晓羽的手中，柔柔的轻声说：“那我使用一次大冒险的权力.....” 程晓羽这才想起，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已经欠了夏纱沫两、三次“真心话和大冒险”的惩罚权力了，他低头看了眼精美的像是明信片的信封，笑着说道：“好吧~”他将信封折叠好塞进裤子口袋，“不过，你也得适应过来，估计以后你收到的情书会更多。” 夏纱沫点了点头，愁容满面的说道：“我知道，今天上午我都想躲起来了，不仅有女生找我要签名，要合影，还有女生给我送巧克力，还有些是代转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下课就想躲在厕所里.......” 程晓羽笑，“我是说你今天上午怎么跑了那么多次洗手间呢！” “你别笑我啊！”夏纱沫转头看向了程晓羽，将双手背在身后满眼期待的说，“帮我想想办法啊！” 虽然夏纱沫又戴上那副厚重的土气眼镜，但毛躁的头发不像以前那么乱糟糟的将脸颊的轮廓全部遮掩了起来，而是顺滑的挂在耳后，因此只要稍微认真看两眼，都能发现那隐藏在眼镜后的纯美。尤其是镜片后面那双小鹿般懵懂又清澈的眼睛简直绝了，叫程晓羽怎能忍心说“不”，他想只要是个人，大概都没有办法拒绝夏纱沫的要求。于是他说：“让我想想....我们先下楼去吧！王欧和陈浩然还在楼下等我们呢！” 夏纱沫点头，两个人一起出了教室，走到了楼梯口时，和平时不一样，夏纱沫并没有故意落在程晓羽的后面，而是和程晓羽闲聊着并肩沿着楼梯向下走，刚下了两层楼，夏纱沫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想到办法了没有？” 程晓羽微笑着摇头，“敢情你把我当成了蓝胖子啊！？有什么困难拿出个道具就能解决问题！？” 夏纱沫立刻低下了头，微红着脸颊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啊~”程晓羽说，“难道我不该是出木杉英才这种品学兼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完美少年，又或者家境富裕，性格自大又骄傲爱炫耀的艺术家小夫吗？” 夏纱沫摇了摇头说：“出木杉英才就像个假面人，他看似对谁都很和善，但实际上谁也没有办法真得成为他的朋友。我不喜欢他，也算不上讨厌他。” 程晓羽有些意外夏纱沫竟看得如此通透，“那小夫呢？” “小夫会真实一些，但是我讨厌偷奸耍滑尖酸刻薄还喜欢欺负人的妈宝男。”夏纱沫压低了声音，像是在更程晓羽讲悄悄话般的说，“感觉他更像是李梓轩。” 程晓羽哑然失笑，“你这么一说.....是还挺像的.....”他看向了夏纱沫，“那我也不该是机器猫吧？我不怕老鼠，也不爱吃铜锣烧~那可太甜了......” 夏纱沫如凝脂般白皙的脸颊瞬间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尖，在微凉的秋季给人一种夏日炎炎的错觉。 就在这时两人走出了教学楼的大厅，到了回廊上，站在花坛边的王欧挥手大喊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能不能快点？” 夏纱沫赶紧轻声说：“王欧在叫你呢~” 程晓羽对夏纱沫的羞涩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没有追问为什么他会是机器猫这样无厘头的联想，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套进动画片里的角色。他走下了回廊的台阶回应了一声王欧的呼唤，“来了。” 四个人并肩朝着校门口走，寂静中，王欧肚子“咕咕”叫了一声，他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而理直气壮的埋怨道：“你们两个干嘛去了啊？我这个伤兵走的都比你们快！” “你们刚出去，夏纱沫就被人拦住了。”程晓羽回答道。 “啊？他想要干嘛？”王欧看向了夏纱沫气势汹汹的说，“夏纱沫谁要敢欺负你，你就直说！有我们给你撑腰！” 夏纱沫又垂下了头，小声说：“没...没人要欺负我！” 程晓羽笑嘻嘻的说道：“有男生给summer当众递了情书！” “谁啊？当众给情书！？”王欧惊呼道：“我艹~~是条汉子啊！” “好像是（4）班的一个男生，好像蛮多人认识。”程晓羽说。 王欧兴奋的问：“不会是原来合唱团的领唱杨文斌吧？他在学校里也挺有名的.....” 程晓羽耸了耸肩膀说：“我不认识。” 王欧看向了夏纱沫，“是不是杨文斌？” 夏纱沫点了点头。 王欧的八卦之魂完全被点燃了，欢快的叫着：“哇！这么刺激的么？杨文斌还敢当众表白，他怎么表白的啊？” 夏纱沫小声说：“就是给了封情书，我没有接，他放在桌子上就跑了。” 王欧满腔遗憾的说：“这样啊？那也太丢脸了吧！好歹应该抱着一束玫瑰，或者用蜡烛点个心吧！也太不浪漫了！”顿了一下，他又迫不及待的问，“情书呢？我想看看.....” 夏纱沫红着脸说：“情书我给程晓羽了。” 陈浩然瞥了程晓羽和夏纱沫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王欧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连忙向程晓羽伸手，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着说道：“快！快！快拿出来看看！” 程晓羽扒开王欧的手，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么激动干嘛？别人跟夏纱沫写的情书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八卦一下还不行啊！”王欧也不理程晓羽，直接在他身上乱摸，“再说了！凭什么只能你看，不能给我们看看啊！” 程晓羽挖苦道：“我看你啊！就是羡慕别人有这样的勇气！又还想嘲笑人家的失败！” “喂！程晓羽这么说就没意思啦！我就是好奇而已.....” 程晓羽阻止了王欧的动作，摇着头说道：“欧子！不是不给你看。我自己也没有看。夏纱沫给我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叫我帮忙处理。所以这封信我不会拆，等下会替夏纱沫悄悄还回去。”他诚恳的说道，“虽然说那个什么杨文斌的举动确实突出一个鲁莽和拉胯，也给夏纱沫制造了些烦恼。但我觉得高中生的恋爱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玩意，敢当众给情书已经很有勇气了！所以我觉得我们真的不能嘲笑人家，也没必要到处去说，等下把信悄悄还会去就行了。” 夏纱沫望着程晓羽，连连点头，眼睛里全是光。 陈浩然再次看向了程晓羽，一本正经的说道：“程晓羽还有点同理心，算个人。王欧.....就.....唉”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 王欧停止了骚扰程晓羽，嘟着嘴说：“你小子肯定是给谁写情书被拒绝过，所以才会这么懂.......” 程晓羽翻了白眼，压低声音说：“不过我确实也很好奇情书里写了什么！要不，我们打开看一看，然后在想办法还原！” “切~~~”王欧率先挥手说，“程晓羽你比老子坏多了！” 陈浩然也装作失望的模样说道：“原来你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对！当了裱子还要立牌坊！”王欧义正辞严的说，“真是坏的流脓！” 夏纱沫掩嘴而笑。 程晓羽无所谓的说道：“不看就不看咯！” 四个人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到了“余记盖浇饭”，围着桌子等餐的时候，王欧还是先忍不住，举手说道：“其实.....我觉得程晓羽的提议也不错。我们就看看，也不跟谁说，不就相当于没有看吗？”他左右看了看，没有人理他，便摸了摸脑袋，悻悻的说，“当我没有说过....” 陈浩然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的说，“我反正看了是不会告诉任何人。” 程晓羽冷笑。 夏纱沫没有当成一回事的微笑。 最后程晓羽还是将被他折叠好装在口袋里的信封拿了出来，王欧和陈浩然都看向了程晓羽的手，只有夏纱沫在看程晓羽。他先是摸了摸封口，并没有涂胶水。原来那朵玫瑰干花是一枚胸针，对方用一枚胸针将信封封口别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拆开胸针，将淡蓝色信纸抽了出来，上面写着几行好看的钢笔字。 王欧又像是狒狒般快乐的大叫起来，“我看看~~” 程晓羽拍开王欧的手，“别抢，别弄坏了！我来念。” 王欧抓耳挠腮。 夏纱沫到挺云淡风轻的，就像这封情书不是写给他的。 程晓羽咳嗽了一声念道：“一个高傲的灵魂对心中的公主说的话：夏纱沫，你高挑的身材，姣好的面容，满溢的才华和美妙的歌喉，深深的打动了我。我在台下闭着眼睛听你唱歌，感觉到你的歌声好似雨水，那雨水洒进了我的心里，洒进了我的眼里。在你忧愁的时候，我想去喝酒，和你一同忧愁；在你悲伤的时候，我也会落泪，和你一同落泪；我的心脏跟随着你一起跳动，希望你能感受的到。”他停顿了一下，“喜欢你的杨文斌，期盼你的回复！” 王欧拍着桌子大笑道：“什么鬼哦~一个高傲的灵魂~~~~简直要笑死我了！” 程晓羽瞪了王欧一眼说道：“说好了不嘲笑人家的？” “但是.....”王欧强忍着笑，“也太中二了吧！” “来来！”程晓羽说，“笔给你~~你来写！” “我.....我反正写不出来这种情书！” 陈浩然也说道：“至少别人有勇气。哪里像你，连勇气都没有。” 王欧不服气的说道：“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吗？” 陈浩然愣了一下问：“梁静茹是谁？” “你问程晓羽.......” 三个人同时看向了程晓羽。 程晓羽将信塞了回去，按照原样用玫瑰干花胸针别好，头也不抬的说道：“是我的一个邻居，她非常喜欢唱一首叫做《勇气》的歌。”他微笑了一下，“那首《勇气》也是我妈妈写的。” —————————————————————— 等吃完了饭四个人走到了淞江路和辉和路的十字路口，向前走就是回学校的方向，向右拐则是去往“灯火森林”的方向。 这时陈浩然突然停住了脚步，吃饭时刻意避而不谈的话题，被他摆在了台面上，“我们......还需要继续练习吗？还是......” 王欧第一个跳了出来，很是莫名其妙的说：“为什么不练习？我都买了吉他，还想着加入你们呢！” 陈浩然瞥了眼王欧，冷声说道：“说这个话还早，我都不知道大家都高三了，哪里来的时间玩乐队？尤其是是夏纱沫......” “我......”夏纱沫低下了头，小声说，“我确实没什么时间。” “不会吧！不会吧！”王欧叫了起来，“不会我刚想要大展宏图一鸣惊人的时候，你们就要解散了吧？” 程晓羽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别吵啊！高考在目前来说肯定是最重要的事情，但我还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观点，学习和练习并不完全冲突，某种程度上来说，玩音乐也算是一种放松......” 陈浩然疑惑的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是抽着空练习？” 程晓羽点头，“这是备选方案。”他看了看站在右边的陈浩然和王欧，又看了看站在他左边的夏纱沫，严肃的说道：“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不过在说之前，我有一个问题问你们，需要你们认真考虑之后回答我......” “别神神叨叨的！痛快点！”王欧说。 程晓羽瞥了王欧一眼说道：“和你关系不是很大，主要是问陈浩然和夏纱沫！” 王欧很是郁闷的骂了声“艹”。 在陈浩然和夏纱沫的注视中，程晓羽庄重的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考虑过考艺术院校？”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摇头。 程晓羽没有想到两个人竟然拒绝的毫不犹豫，像是完全没有讨论的余地，他脱口而出的问：“为什么？” 陈浩然皱着眉头说道：“我想要学金融，考艺术院校干什么？玩乐队又赚不到钱。” 程晓羽又瞧向了夏纱沫。 夏纱沫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妈妈不可能准我考艺术院校的....” 程晓羽叹了口气，心想即便他拥有这么多优势，和现实战斗还是如此不容易。 天气阴霾，云层压得低低的，风吹着人行道上的梧桐树枝丫摇曳，微黄的叶片便跟随着风奔赴了未知的方向。 只是一个国庆假期，秋天似乎就来了。 ------------ 第一一七章 anyone（1） 四个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一路缄默。 街道两侧的马路车来车往，人行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阴霾的天气披着暗淡的光屹立在路上的高架桥，学校的教学楼，城市的天际线上，屹立在每个人的脸颊上。阴郁的天气叫人的心情也阴郁了起来。 在走到学校门口时，夏纱沫扯了下程晓羽的校服衣角，“程晓羽，你别不高兴啊！就算我们不考艺术院校，只要我们大家都考尚海的学校，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玩音乐的......” 王欧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我要考上体。陈浩然的目标是复旦金融系应该没什么问题。夏纱沫的目标是复旦或者华师，程晓羽你不是要考上音吗？我们的学校都离的不是很远欸！”他信誓旦旦的说，“以后大家还不是可以经常聚在一起！没必要都考一个学校吧？” 陈浩然摇了摇头说：“现在不是考不考艺术院校。而是这不现实......更何况我们参加艺考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吧？” 夏纱沫迟疑了一下小声说：“来还是来得及，联考是12月11号到12号，校考要到明年4月份。” “我比你们接触这个圈子多一点，比你们了解也稍微多一点。说句实话，程晓羽，你有点太想当然了。你别以为上音很好进，那只是对你来说很好进。但对我们来说比考复旦交大还难。”陈浩然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说，“比如说我原来的师傅，就是上音打击乐系毕业的，以他的水平，他说他都是跟上音的老张学了两年才考上。凡是想要进上音打击乐系的，都得找老张，学费一年十万、二十万的都有可能.....” 王欧惊讶的说：“这么黑的吗？” 陈浩然瞥了王欧一眼，“也不是黑，别人又不是什么人都收。你得水平够了，他才会收，一般来说都是本来就是打击乐器这个圈子的人，有个非常了不起的师傅，不然你想见人家都难。你可以打听下每年有多少复读想找老张学习，考上音的。但人家基本不见，即便见到了水平有差距，他也会直说不可能，然后这些人只能遗憾的选择川音西音。” 夏纱沫小声说：“我妈就是川音毕业的，剧院里的首席一般都是上音的......” 王欧摸了摸脑袋说道：“好像跟我们体育生差不多。能通过单招进上体的不是体育世家就是尚体委的.....” 程晓羽这才发现原来天真的是自己，即便他有成年人的经历，也还是因为侥幸生在了苏家，听周佩佩那样说才没有把考“上音”当回事，现实却是那是别人削尖脑袋都未必进得去的学校。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尚海就挨着海，却看不见粼粼波光啊！” “艹~程晓羽，你说话怎么老神神叨叨的？有的时候粗鄙的过头，有的时候文艺的过头......”程晓羽没有理会王欧的抱怨，笑了一下问道：“难道你们真就没有自己想要考的专业吗？”他先是看向了王欧，“你不是说比起体育，你更喜欢摄影？”接着他又看向了夏纱沫，“summer，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唱歌吗？况且你的演唱天赋就打算这么浪费掉吗？”最后他看向了陈浩然，“你是真心喜欢金融？还是仅仅只为了赚钱？” 王欧惊讶的问：“有摄影系吗？” 程晓羽笑了下回到道：“当然有，至少北电就有，其他的，应该一些艺术院校都会有吧！” 王欧悻悻的说：“我就有这个兴趣爱好而已，真要我去考的话，以我的水平来说，肯定考不上吧？” 程晓羽眨了眨眼睛说：“不试看看怎么知道？” 王欧摸了摸他的刺猬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摇着头，自我解嘲的说：“还是算了吧！” 程晓羽转头看向了夏纱沫，“summer，你别说你考不上！”他严肃的说，“我敢打包票，只要你想考，以你的天赋肯定能考上。” “我妈妈......” 程晓羽知道夏纱沫想要说什么，于是打断了她，“为什么不尝试说服你妈妈呢？” 夏纱沫低下了头，小声说：“我妈妈特别固执，我平时在家里唱歌都不敢发出声音......”她停顿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况且，况且....我.....我也觉得.....唱....唱歌好...像...是...没什么....前途。” 程晓羽点头，随即看向了陈浩然，“我觉得你不喜欢金融，纯粹就是为了赚钱吧？” 陈浩然冷笑了一声说：“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不用为钱担心啊？” 程晓羽没在意陈浩然的嘲讽，笑着说：“其实我觉得学音乐也能很有前途的。”他想起自己记忆中那些学音乐的人，又不确定了起来。就现在的环境来看，学音乐想生存倒是不难，但在房价飞涨，物欲爆棚的年代，学音乐，除了顶尖那一批，其他人真的不好混，他说这话实际上是草率了。于是他又自我解嘲的说，“也许是我想当然了吧！” 这时四个人已经走到了五楼的楼梯口，在进教室之前，程晓羽又停了下脚步，认真的问道：“你们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的人吗？” “你这个问题有点奇怪。”王欧皱着眉头说，“什么叫‘会变成什么样子的人’？” 程晓羽站在走廊的边缘，水泥栏杆之外是广阔无垠的城市之海，那高耸的楼宇就是城市波浪，似乎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是这大海的一份子，他轻声说：“选择不同的专业，意味着不同的职业，也意味着你将成为不同的自己.......好比王欧，你读了上体，也许如你所说出来当个体育老师，生活清闲，但收入也一般，也许有大把的时间来丰富生活，但受到收入的限制，却只能简单点，暑假寒假存点钱国内国外的看看，要不就宅在家看番剧，在父母的支持下好不容易买了房子，找了条件差不多的女孩结婚，然后开始围着孩子打转。陈浩然呢~我知道你一定能考上复旦金融系，你很聪明，所以将来会在高大上的投行！收入当然很高，一年几十万，一年上百万，几百万都有可能，金钱永不眠，你二十四小时与金钱纠缠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是用金钱来计算，时间、友情、交际......你很快就没有时间练鼓了，还有你的头发很快都会掉完，也许我们都不再是朋友了，因为我们对你来说没有太高的价值。还有summer......”他凝视着夏纱沫，“你当然会很幸福，你学历不错，长得漂亮，人也温柔，你一定会嫁的不错，也许根本不需要你工作，你只要每天去买买菜，做做饭，逛逛街，带带孩子，毫无疑问你能成为一个贤妻良母，可是你真的只想做一个贤妻良母吗？”他又看了看王欧和陈浩然，“难道这就是你们想成为的自己吗？” 三个人缄默了一瞬。 王欧嗤之以鼻的说：“程晓羽你也想的太远了吧？未来可不一定会按照你说的那样发展！” 陈浩然却点了点头说：“我到觉得....可能性很大.....” 夏纱沫红了下脸，微微张了张樱桃小口，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都什么说。 程晓羽却清楚大概“命运”就是这么一回事，根据你的出生性格再加上历史潮流，就已经决定了你的人生轨迹。 少年人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人生节点就是“高考”，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高考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对“高考”这件事的重要性，远远的认知不足，也许是自身的叛逆，也许是家长老师的表达方式有误，也许这本身就不是语言能够传达清楚的东西，只有你进入社会的时候才能够理解。 总之，绝大多数人在年少的时候对世界对自己的认知太少了，根本没有睁开眼睛凝望未来的能力以及决心。 这个时候他们尤其需要有人指引，可家长们的指引有很强的局限性，于是他们走上了一条迷茫的路，成为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自己，成为了一个anyone。 程晓羽对此深有体会，因为他就是那个人海中的anyone，而不是onlyone。 ------------ 第一一八章 anyone（2） 程晓羽走进教室的时候，纪梦芸、洛欣和罗慧珍就在他的位置上，像是等了好一会了。看见他从后门走了过来，纪梦芸立刻就从他的椅子上跳了起来，胸前“Duang、Duang、Duang”的弹了几下，叫人目不暇接。 纪梦芸喜滋滋的喊道：“程晓羽，你终于回来了！” 这雀跃的欢呼叫不少正在趴在座位上休息的同学全都扭头看了过来，见高二有名的小美女纪梦芸和洛欣都在，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娇憨一个秀气，大家一时之间都挪不开视线了。 “嗯~”程晓羽忽略了脑海里“Duang、Duang、Duang”的配音，目不斜视，明知故问，“有事么？” “主持周五音乐节目的事情你想好了没有？”纪梦芸急切的问。 罗慧珍不给程晓羽推脱的机会，推了下眼镜，“你可别再说考虑一下了，都已经考虑了大半个月，国庆假期都已经过完了！” 洛欣也噘了下嘴，带着点撒娇的情绪斥责道：“程晓羽你也别老奎唧格咯~我们都诚心诚意的请了你这么多次了！” 罗慧珍眨了眨眼睛说：“是啊！都已经三顾茅庐了！就算是诸葛亮，在我们文艺部长和广播站长的美貌勾引下，都应该出山了吧！”她转头用手挑了下两个小美女的下巴，玩笑道，“快点，给程少爷笑一个.....” 洛欣没好气的把罗慧珍的手给拍开了，倒是纪梦芸在罗慧珍的指尖扬了下俏脸，很是配合的冲程晓羽甜甜的笑了一下。 大概是纪梦芸太老实，对程晓羽的好感表现的太明显，于是洛欣和罗慧珍笑作了一团。 罗慧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知道纪梦芸会笑.....”她捧着肚子看向了程晓羽，“你不知道假期的时候你拒绝了她的邀约，她有多不开心，烧烤的时候.....” 纪梦芸的反应有点迟缓，窘迫的神情这才开始上头，面红耳赤的说道：“罗慧珍你还乱说我生气了！” 罗慧珍一边摆手，一边笑个不停的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程晓羽脑袋发晕，没想到一群小女生当着他的面玩尬的，但又觉得有趣，受用。就像是在KTV长得漂漂亮亮的小女生抓着你的手臂，像韩剧里似的一声一声的喊“欧巴、欧巴”，试问那个男生扛得住？就算是GAY也给掰直了吧？ 见纪梦芸已经娇羞到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不忍纪梦芸尴尬，便微笑着连忙转移话题问道：“老奎是什么意思？” 三个女生还没有搭话，坐在座位上的王欧瞅着被女生围住的程晓羽，很是幽怨的说道：“清高！” “对~清高~~”洛欣掩着嘴笑着说，“我们那天吃佘山森林公园烧烤的时候，讨论了好久你呢！说你这个人看上去好打交道，其实满清高的！” 纪梦芸缓过神来，急着证明不只是她有聊程晓羽一般，飞快的说道：“罗慧珍还说你和苏虞兮有点像，说苏虞兮是那种懒得看别人一眼，目中无人的清高。你是那种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实际上看谁都像是看弱智似的那种清高......这可叫那群男生高潮了，说你根本就”她停顿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没办法跟苏虞兮比.....” 程晓羽笑了下，“‘不配’就‘不配’，没必要不敢说出来。”他诚恳的说，“确实和人家有差距，我可没有不承认！” 罗慧珍翻了个白眼说：“苏虞兮是厉害，但我觉得程晓羽也很有才华啊！那天在台上那番现场脱稿的演讲，几个人说的出来？就是那群男生听到苏虞兮的名字就全变智障了！”接着她又像是想起什么叫了起来，“对了！你是不是认识苏虞兮啊？为什么文艺汇演那天苏虞兮会帮你说话啊？” 这一声可把全班同学的目光给聚集过来了，对于不太清楚那天后台发生了什么的同学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八卦。不要说他们了，就连向来对程晓羽不屑一顾的韩子瑜都有些好奇的看向了他。 众目睽睽之下程晓羽还有些不好回答，他不想给苏虞兮带来任何烦恼，正在纠结之际，没料想抢答王王欧露出一脸神秘的神色低声说：“程晓羽家和苏虞兮家认识......” 程晓羽心想何止是认识啊，还是一家人，每天一起吃饭上学，还在同一屋檐下的一家人，这要是被学校里的人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得炸锅啊？想到这场面，他就有点头大，于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没听到什么地动山摇的内幕，一众人有些失望，却觉得这才合情合理。 罗慧珍自然不疑有他，“原来如此。” 洛欣小声问：“听说苏虞兮和许大小姐是邻居，你不会也和她们是邻居吧？” 程晓羽不想在围绕自己和苏虞兮的关系讨论下去，装作没有听见洛欣问了什么，笑着说道：“我答应你们做节目的请求了.......”就在三个女生喜笑颜开之际，他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纪梦芸紧张兮兮的问。 罗慧珍大手一挥，“没什么不过的，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你。” 洛欣点头，“对！只要你愿意接下这档节目。” 程晓羽举起了手做击掌状，“那就说好了，这档节目我说了算。” 纪梦芸痛痛快快的回答道：“你说了算。” 罗慧珍大喇喇的说道：“有电台台长和文艺部长为你撑腰，当然你说了算！” 洛欣拍了拍罗慧珍，“还有我们的复礼才女.....” 罗慧珍摇头说：“我主要是学习，程晓羽的文案高我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纪梦芸眼睛闪光，“那程晓羽你还会在节目里弹吉他吗？很多同学都很期待欸！” “还有.....会不会请夏纱沫去唱歌！我想那节目估计会爆炸......” 程晓羽笑着说：“都会有，都会有，我就是以我们乐队的名义来做这档节目的。不过我们得慢慢来，等我写个策划案给你们看看，然后我们在商量商量.....” 纪梦芸连连点头，“OK~OK~~” 罗慧珍迫不及待的说道：“明天中午能行吗？？我们就在天台广播站开会？” 程晓羽思忖了一下说：“明天有点太急了，后天吧。” 洛欣问：“那这一周的第一次节目能赶上吗？我们就不用做准备了吧？” “能赶上。”程晓羽肯定的说。 纪梦芸开心的说：“那就好！”接着三个女生鼓起了掌来。 程晓羽笑。 罗慧珍拍了下程晓羽的胳膊，“那就这么说定啦！周五的节目我们就不做准备了。” “嗯。”程晓羽说，“那我们就后天见。” 三个女生跟他说了“再见”，就心满意足的向门口走去。 罗慧珍又转头对洛欣小声说：“你可要好好跟廖嘉文说一下.....他的节目没了.....” 洛欣撇了下嘴，“为什么要我说啊？纪梦芸才是广播站站长。” 纪梦芸小声说：“可廖嘉文暗恋你啊，你跟他说好说点......” 程晓羽没有能继续听纪梦芸她们说些什么，王欧的呼唤打断了他，他看向王欧，就听见王欧很是忧愁的问：“程晓羽，难道我的未来就那么惨？” 程晓羽不解，“啊？你还惨？” 王欧郁闷的说：“还不惨么？陈浩然年入百万、几百万，夏纱沫嫁了个有钱人，就我惨兮兮的，说什么找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还要围着孩子转....” 程晓羽笑道：“你不是觉得未来发生什么并不能确定吗？” “可我仔细的想了想，好像我爸爸就这么过来的。” 程晓羽认真的说：“我只能说，出生在尚海你就比全国百分之九十五的人要幸福了。所以就物质方面，我觉得你没必要太担心，我那不过是夸张的说法。”停顿了几秒，他又微笑道：“不过人活着总不能只为了繁衍后代吧？总要做点什么吧？人要是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王欧好奇的问。 这一下反而轮到程晓羽愣住了，他思考了好一会，直到打铃的时候才自言自语的说：“是啊！我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 第一一九章 anyone（3） 下午的课程晓羽一直在走神，就连平时他听得很认真的历史课，思绪也在飘飞。 满头白发的历史老师伍老师微笑着站在台上讲述亚欧游牧文明对农耕文明的冲击。他拿着教材站在讲台上用抑扬顿挫的播音腔念诵道：“公元2世纪左右，日耳曼人正在跨入文明时代的前夜，塔西佗如此描述他那个时代日耳曼人的情况:如果他们的本土长年安静无事，那么很多高责的青年就要自愿地去找寻那些正在发生战争的部落。一则因为他们的天性好动而恶静;再则因为他们在危难之中容易博得声誉;三则因为只有在干戈扰攘之中才能维持人数众多的侍从.......日耳曼人中，没有一个部落是居住在城郭内的，就是个别的住宅也不容许彼此毗连。他们零星散落地逐水泉、草地或树林而居......”程晓羽的心便从伍老师的描叙中穿越到了公元2世纪，他想自己像现在这般魂穿拥有记忆还好，要是真身穿越，那百分之百落地成盒，第一集都活不过去，病菌。病毒和语言就是难以逾越的关卡。如果是像现在这般魂穿的话，那就避免了落地成盒，但也得看运气，不要说什么战乱的地方了，只要不是汉朝的一线城市，长安、神都之类的城市，凡是稍微偏远一点的地方，也就不要想什么富甲一方，妻妾成群了，无论是西汉还是东汉，法律都酷厉到恐怖，以现代人的性格，触犯法律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说你想当商人，商人在汉朝极其没有地位，只要稍微转了点钱，随便一个小官就能抄你的家，你本事大找到了靠山，稍微爬上去一点，一样是被官大点的抄家。当商人是万万不能当的，当中下层官吏，倒是条可行的路，但汉朝赋税之重，上层搜刮和严苛的刑罚都需要你来执行，作为一个现代人，你变成彻底的禽兽，根本就没办法把这官当下去。 假使说你运气好，像现在这样，不仅穿越到了一线大城市，还是大家族的家里，但身份就是个问题了，以他的宫斗水平，如果能苟到大结局，那妥妥的就是胜利。即便能过宫斗的官，顺利的出任朝廷大员，就安全了？汉朝的朝廷大吏绝大多数都没有好下场，像是著名的汉武帝，那就是出了名的薄情寡义，中学历史学汉武帝那篇，主父偃、桑弘羊、司马迁、董仲舒、张汤算是名头最响的几个吧？其中两人被诛九族，一个被上腐刑一个被逼自杀，仅汉武帝在位期间的丞相，一多半都没能活到大结局。区区一个朝廷大员又能怎样？只要那天不小心触了皇帝的眉头，分分钟钟把你全家安排的明明白白。 在那个生产力极度低下的年代，你所掌握的知识绝大多数都毫无意义，绝不可能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左拥右抱妻妾成群，还能善终。不要提成为什么样子的人，又或者有什么梦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能活着便是一件牛逼极了的事情。说句实话，穿越到二世纪，不如赶紧自杀，早点投胎来的爽快一点。 程晓羽浮想联翩之际庆幸着自己还算幸运，甚至幸运的有些过了头，丝毫不用担惊受怕不说，还一步到位提前过上了比二世祖就差那么一点点的生活，不愁吃穿用度，过着堪称奢华的生活，基本上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就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不过，他竟然不清楚自己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自己。 现世的程晓羽大概只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钢琴家。 而前世的程晓羽则想成为一个能周游世界体验不同风土人情和聆听各种新潮古老音乐的流浪乐手。 如今，成为这两种人，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此时此刻，他又不确定自己究竟想要成为什么样的自己了。 ———————————————— 第三节历史课一下，程晓羽和王欧、陈浩然都可以先走，只剩下夏纱沫一个人还得在教室里自习。三个人一起下楼，很显然三个人下午都想的有点多，平时喜欢胡言乱语的王欧一句话也没有说，不喜欢说话的的陈浩然反而主动开了口。 “程晓羽，你的判断实在是太主观了。我赚钱就是为了能好好的打鼓，让自己能不受金钱的束缚。” 程晓羽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我绝不可能像黄员外一样变地中海呢！” “我没有开玩笑。”陈浩然不满的说。 程晓羽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那么多故事，许多人当初离开乐队的时候，都是信誓旦旦的说只是赚点能安身立命的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也许是为了家人，也许是为了女朋友，也许是适应之后很难再回来了，总之音乐便成了偶尔消遣的玩意，便成了喝酒喝多了以后可凭借回忆的话题。于是他耸了耸肩膀，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没有开玩笑。可你自己也说过，乐队的练习不能停，只要停下来，时间稍长就回不去了......” “我不会停下来的，就算高考我也能坚持不停下来。”陈浩然瞥了程晓羽一眼，“你该担心夏纱沫才对。” 这时三个人已经顺着人流走到了教学楼的大厅，等出了大厅，程晓羽低声说：“其实我觉得你的问题很好解决，不就是赚钱吗？我要是告诉你们凭我们的实力要赚钱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你信不信？” 陈浩然嗤之以鼻的说道：“你别以为在南金路卖次唱赚了几千块赚钱就很容易！我告诉你，我从小到大看过的乐队多了去了，就没几支乐队真能赚到钱的，现在摇滚乐早TM死了......”他啐了一口，有些愤怒又有些伤心的说，“不只是摇滚乐，音乐都TM死了......” 程晓羽和王欧都因为陈浩然突如其来的愤怒愣了须臾，陈浩然却已经下了台阶，快步走向了校门口。 王欧扭头看向了程晓羽，“他.....他....他这是怎么了？” 程晓羽想起了音乐软件上的那些热播歌曲，叹了口气说：“现在流行的全是什么《老鼠爱大米》，什么《两只蝴蝶》，什么《香水有毒》......大概作为摇滚青年，对这种现象非常不满吧！” “哦~~”王欧着实不能理解这种愤怒，摸了摸刺猬头说，“我觉得《老鼠爱大米》还挺好听的啊~~~” “那行吧！”程晓羽点头，“再见~” “喂！你去哪啊？” “练琴啊。”程晓羽回答道。 “我去体育部那边待一会，等下去找你。” “别啊！”程晓羽回头看向了王欧，“让我好好练会琴，你早点回去自己弹，先把《老鼠爱大米》弹会了再说！” “艹~~~”王欧竖起了中指。 程晓羽挥了下手不再理会王欧，向红砖楼的方向走去。 ------------ 第一二零章 anyone（4） 程晓羽第二天来到教室的时候，打开抽屉依旧还是有一瓶蜂蜜柠檬水，与以往不同的是，那个玻璃瓶外面套上了一个毛线织的哆啦A梦袋子，毛线蓝胖子栩栩如生，瓶子两侧还有白白胖胖的手可以活动，不仅可爱，视觉上还给人一种温馨又温暖的感觉。 握住瓶子，摇晃了一下能晃动的小手，程晓羽感觉到了沁人心脾的暖意，如同寒冷天气喝了杯姜茶，他转头看向了夏纱沫。坐在窗边的那个女孩还在一丝不苟的低头看书，那副又老又土气的眼镜还是会时不时滑下来，于是她就会抬手推一下，动作有种认真且无意识的诗意。 这种感觉很矛盾，程晓羽很难形容，就像是在梦中写了首给初恋女孩的诗歌，洋溢着虚幻又真诚的朦胧美。 大抵上就像是人到中年，开始用挽留头发的笔触回忆初恋美好的感觉。 夏纱沫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于是扭头和他隔着好几排课桌对视了一眼，这眼神的相遇就像是夏日遇见了冰雪，就在他会心一笑的时候，夏纱沫立刻就融化成了溪水，以一种巧妙的温柔避开了他的注视，低下了头，微红着脸颊继续盯着课本。 程晓羽心弦微颤，觉得这一幕真是值得抓拍的场景。他心中也有点莫名的悸动，立刻回过头来，把穿着哆啦A梦外套的玻璃杯子放到一旁，然后准备将书包塞进去，却发现玻璃瓶的旁边还有个纸折成的小船。他将小船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才发现是一张橘色信纸折成的纸船。 程晓羽刚把书包放好，正待把折成小船的信纸拆开，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接着就听见王欧笑嘻嘻的喊道：“程晓羽，这是啥？不会是你也收到情书了吧？” 被吓了一跳的程晓羽回头瞪了王欧一眼，没好气的低声骂道：“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王欧抬手点了点程晓羽，还暧昧的笑着说：“我看你不对劲~~” 程晓羽连忙将信收了起来，板着脸说道：“欧子，你还懂不懂什么叫做尊师重道！我可是你的师尊，你这么跟我说话，我看你就是厕所里打地铺离屎不远了！” 见程晓羽说得有板有眼的，王欧全然忘记了那封信，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演戏中，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程晓羽不齿的冷笑，“既然如此，今日你我师徒情分就到此为止，从今往后，我们程门一派再也没有你这孽徒！你走！你走！” “师傅~~” .......... 两人又无厘头的闹了一阵，等章老师进了教室，王欧才消停下来，拿出课本开始看书，虽说王欧是体育生属于“尚海体育学院”单招，对成绩也还是有一定要求的，王欧也不敢掉以轻心，开始认真背起英文单词来。 见王欧没有再留意他，程晓羽稍稍松了口气，从抽屉里偷偷摸摸的将橘红色的小帆船拿了出来，随后小心翼翼的将淡蓝色的信纸拆开，像是在拆开一个纯真少女的心，他的内心有些隐隐的期待，但又有些惶恐，毕竟他是真心把夏纱沫当女儿当徒弟看待，假如夏纱沫对他有非分的想法，那可比王欧这种欺师灭祖的叛徒罪孽还要深重！ 想到夏纱沫还没有满17，要按照前世的年纪算，自己至少都是大叔，程晓羽的心脏突突得在胸腔里乱跳了好一阵。他脑海里念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展开了信纸。 橘红色的信笺的右上角是太阳，左下角是一个穿着白裙骑着自行车戴着耳机的长发少女，信笺的中央整整齐齐排练着夏纱沫娟秀明丽的字迹，这一个个钢笔字就像是夏日阳光下满草地的白色小花，只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好极了。 尽管还不知道夏纱沫写了些什么，程晓羽的心就已经荡漾了起来，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愉悦。 “程晓羽： 见信好。” 看到这规规矩矩的书信格式程晓羽心中发笑，他也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收到如此正儿八经的一封信了，不由自主的他便想起了木心的那首诗——从前书信很慢，车马很远，一生只爱一个人。如今却是个快得不得了的年代，短信、电话都嫌弃不够的话，还能直接视频，然而联系的便捷似乎并没有让爱情变得容易，反而让爱情失去的更快。写情书也渐渐会变成老土的行为，大家有无数种轰轰烈烈的方式来表白。即便是眼下这个时代，如此一板一眼写信的人也很少了。 程晓羽心中滋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感慨，柔柔的，暖暖的，像是玻璃瓶里的蜂蜜柠檬水直接灌溉在了心头。 “昨天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我不太擅长表达，不像你那么能说会道，想了好久，就一点一点的写下来吧。” “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一点考艺术院校的想法都没有，甚至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站在那么大的舞台上唱歌，但那不是我最快乐的一天，回想起来那天在南金路上卖唱，才是最快乐的一天吧！（其实每天能你们一起吃饭，练歌都很快乐，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一下就到了回家的时间。就算是在回家的路上，我想着和你们一起练习的场景都会很愉快，到了家里一边唱歌一边做饭都变香了呢！）在你昨天问了我想不想考艺术院校的时候，我心跳的好快，我想，又不敢想。” “你也知道的，我妈妈她就是艺术院校毕业的，一辈子学唱歌，一辈子为了唱歌付出，然而却为了唱歌吃了很多很多苦。所以她不想我重蹈覆辙，一直都反对我练唱歌，也不许我练乐器什么的。” “你千万不要觉得我妈妈不好，她对我非常好。小时候有什么好吃的，都让我先吃。什么好看的衣服都会给我买。别的小朋友有的玩具，我也会有....唯独对我学艺术学唱歌这件事她特别反感.....我也不想妈妈难过，也就没办法啦。” “虽然没办法考艺术院校，但我想要和你们一起把‘再见，妈妈’乐队坚持下去的心却是不会变的。我昨天躺在床上，很久很久都没有睡着，我就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幻想我总有一天能把妈妈请到观众席，让她听一次我唱歌，然后我站在台上，对她鞠躬，对她说一声‘谢谢’，还有很大声告诉她‘我已经长大啦’。我还想等我们毕业了，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可以练琴练歌，我们还可以去卖唱，这次不要去南金路那么多人的地方，找个不会被保安抓的地方就好了，没有多少人也可以，只要能让我们随便唱，我这样想着就觉得很快乐.......”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大早就爬起来给你写信，脑子里还乱七八糟的。总之，不管多困难，我都会坚持把吉他和唱歌练下去，将来和你们一起站在更高更大的舞台上去。我们一起加油！” “PS：还有一点，你以后不要再说我是什么贤妻良母了，我妈妈一直都教育我将来一定要做个独立女性，而不是只在家相夫教子的小女人。至于你昨天问的问题将来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了很久，但是还是没有想得特别明白，但大概就是一个善良、孝顺、热爱音乐和生活的独立女性吧！” “再PS：就是.....偶尔想要依赖你一下，希望你永远不会嫌弃我这个有点笨还有点胆小的女孩。” 程晓羽凝视着“summer夏纱沫，2008年10月9号”的落款，觉得再铁石心肠的男人都会被这简单又温良的语言给暖化，再说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心硬如铁的人，便更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 他将信笺折好，放在书包的内袋里，心想：“虽然我还不确定我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我至少不能成为一个让夏纱沫、陈浩然他们失望的人....” 中午又是用经费胡吃海喝了一顿，可乐喝足，饭菜吃饱之后，程晓羽从口袋里掏出一页信纸拍在桌子上，毫不犹豫的说道：“走，我们去‘灯火森林’，练新歌......” ——————————————————————— 晚上练完钢琴，回到家，程晓羽又一字一句把关于音乐节目的企划书写好，原本他接下这个节目只是为了给他们乐队一个练习的理由，但如今他有了一个更激动人心的想法......... ------------ 第一二一章 52赫兹音乐电台（1） 中午，程晓羽和已经组成牢不可破干饭联盟的小伙伴们吃过中饭，接着去“灯火森林”又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新歌，便拿着音乐节目的企划去了顶楼的广播站。 回学校路上的时候，纪梦芸就发短信催过他，于是程晓羽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到了天台。推开挂着挂锁的铁门。从阴影中走上天台，太阳很亮，却不灼热，凉风吹过满身是汗水的程晓羽，让人感到一阵舒爽。他放慢脚步向着广播站的屋子走，看到那扇枣红色的防盗门大大的敞着，里面嘈杂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凭什么十五分钟的节目全都交给他啊？他又不是广播站的人！” 这个男声程晓羽并不算熟悉，他现在记忆力相当不错，加上对声音又格外敏感，于是一下就听出来了是廖嘉文。 “廖嘉文你不是还有节目主持吗？这么大的意见干嘛？” 这是罗慧珍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柔柔的女声说道：“再说了又不是纪梦芸一个人做的决定，这是我们广播站所有人一起商议的结果.....” 这是洛欣的声音。 “其他人给纪梦芸面子不好说而已，谁待见一个名声不好的富二代啊！他就是校园毒瘤，别看他长得老实憨厚的模样，实际上阴险狡诈坏透了，文艺汇演的时候污蔑李梓轩踢烂了他的鼓不说，还逼迫得李梓轩不得不转学！就你们受到了他的蒙骗，还觉得他有才华人不错......” 程晓羽哭笑不得，心道：“明明踢烂的就是陈浩然的鼓，怎么就变成了我的鼓了？再说了我也从来没有污蔑过是踢坏陈浩然鼓的是李梓轩，一直都是陈浩然这么觉得的，才会闹起来，后来一锤定音的也是苏虞兮，至始至终我就在中间瞎掺和了几脚，最了不起的举动就是开了‘李耳’的玩笑，怎么最后好像我才是罪魁祸首万恶之源？” “啊？李梓轩转学和程晓羽有关系吗？” “李梓轩自己说的，说是程晓羽的后妈投诉到教育委员会去了，他爸接到了会长亲自打的电话，不仅要他马上转学，还劝他爸妈主动去道歉......”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廖嘉文冷笑一声说：“他们家有权有势，无证驾驶撞了上音的校花，都全网删帖屁事没有，李梓轩家和他家比算个毛线，惹不起，只能躲。” “程晓羽家是挺厉害的，听说和许家、苏家关系都很好.....” “难怪苏虞兮会站出来帮他说话。” 程晓羽心中诧异：“不是只是邻居吗？怎么今天就变成关系很好了？”他心中又叹息道，“要不是我说没必要，李梓轩家估计真得登门道歉什么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我没有度量......” “可李梓轩确实把程晓羽的鼓给踢烂了吧？这不是苏虞兮说的吗？” “我不清楚，反正李梓轩赌咒发誓没有踢烂程晓羽的鼓。姜烁明也说了确实不是他们干的，他们去的时候鼓就已经破了个口，还在那里幸灾乐祸了半天，可能是无意间被苏虞兮看见了，所以苏虞兮误会是他们做的，所以他们后来也没有争辩，觉得大家都挨了处分就算了呗！没想到程晓羽还使阴招，叫他后妈去教育委员会告状，好歹大家都是同学，封叔又不是没处分。姜烁明都说早知道是这种结果，那天就一定得说清楚的。”顿了一下，廖嘉文义愤填膺的说，“反正我是觉得李梓轩挺冤的，碰到了程晓羽这么个灾星......” “唉~顾漫婷因为这个事情还哭了好几次。” “他们两个在谈恋爱吗？” “好像是。” 廖嘉文的话让程晓羽在广播站的旁边停住了脚步，他也无从判断廖嘉文话的真伪，但他有种隐约的直觉，似乎李梓轩确实没有踢破陈浩然的鼓，一切都是源自苏虞兮的误会。不过也不能相信李梓轩和姜烁明的一面之词。 程晓羽从来不是那种喜欢用“道德”和“修养”来标榜自己的道德标兵，他内心有一根拿来要求自己的道德准绳，这根准绳用来严苛的要求自己，也用来丈量他人。只是在丈量他人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说出来。如果他觉得那个人越线太多，那他就会默默的敬而远之。如果对方比他要高尚，那么他就会肃然起敬，并很愿意和对方做朋友。并且这一切都无关身份，程晓羽绝对不会因为对方身份高的缘故就特别相待。 好比吴俊，就有不少人接近他，就是因为他爸爸的身份，就算是同乐队的人，也因为他出钱出力最多的缘故，对他比较忍让。只有程晓羽该骂的时候就骂，该吵的时候就吵，但是他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因此反而吴俊和他关系最好。 程晓羽也清楚，大多数人接近吴俊都是有求于吴俊，比如买车打个折，买房打个折，找工作，找机会.....其中最多的就是借钱。唯独程晓羽从来不开这种口，单纯的就是觉得吴俊鼓打的还行，人也不错。这么多年交往，乐队里其他人都有找吴俊帮忙的时候，唯独程晓羽从来没有过，就连蹭饭程晓羽蹭吴俊一次，必回请一次，虽说肯定没有吴俊请的档次高，却也尽心尽力从来都不卑不亢。 总之，程晓羽表面上挺玩世不恭，却是那种自尊心很强，且对道德有一定要求的人，不过他的道德从来只约束自己，而不是别人。 因此听到廖嘉文的话，他并不觉得事已至此错了就错了。他觉得如果说李梓轩真是被冤枉的，还被迫转学，这件事就有他的责任，必须得查清楚才行，不管还能不能给人家把学转回来，至少得澄清事实，并赔礼道歉。 只是麻烦的是现在这个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复旦的大礼堂后台又没有监控，想要查清楚困难很大。然而程晓羽既然有了疑心就不打算放弃，他清楚，对他来说这是件小事，可对李梓轩来说却是件天大的事情。 他向来认为做人必须得“公平”，他最讨厌的不是道德底线低的人，而是双标的人。 就在广播站里的一群人表达着对李梓轩的同情，对程晓羽的愤慨时，纪梦芸有些不满的说道：“你们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程晓羽快来了，不管怎么说程晓羽也是我们好不容易请过来的，等下你们还是不要说这些过分的话......” 廖嘉文阴阳怪气的说道：“谁敢当着复礼恶少的面放肆啊？又被他弄转学了怎么办？” 程晓羽蔫坏，偏偏选择这个时候从门侧的阳光里快步的走到广播站那间不算大的小房子里，一副恶霸模样坏笑着说道：“廖嘉文，我看你是屎壳郎趴在驴尾巴上——光知道腾云驾雾，不知道死（屎）在眼前.....”见廖嘉文看向了自己，他躲了一旁，“别看我！别看我！我可不是屎蛋子......” 广播站里的一群人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廖嘉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从凳子上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朝着门外冲了过去，须臾便看不见人影了..... 程晓羽转头看着廖嘉文消失，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刚才在外面忍不住听了你们半天说话......” 程晓羽的话还没有落音，气氛一下就变得尴尬起来。 纪梦芸站了起来小声说道：“程晓羽我们只是八卦一下......” 程晓羽耸了耸肩膀，微笑着说道：“我能理解，不热衷八卦的话，谁会来广播站啊？好歹也算是最基层的传媒，关注八卦和热点那是职业本能。” 见程晓羽并没有计较的意思，纪梦芸松了口气，氛围也一下松弛了下来。 程晓羽话锋一转，认真的说道：“但是......大家还是得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些正能量的事情上来。我并不介意大家叫我‘复礼恶少，’可像廖嘉文传的那些消息，有些笑过就算了。至于李梓轩是不是被冤枉的，我想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一群高一高二的学生被程晓羽拿捏的死死的，几番话就被程晓羽掌握节奏，他也没有继续聊八卦，而是顺势将几份复印好的企划递给了纪梦芸，“这是我做的音乐节目的企划，这里复印了几份，你分给大家一起看看.....” 纪梦芸将五份企划分给了八个人，才低头看向了企划的封页，轻声念诵道：“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 纪梦芸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罗慧珍很是好奇的问道：“五十二赫兹是什么意思啊？” 学习的目的 这里是52赫兹，却又不只是52赫兹。 ------------ 第一二二章 52赫兹音乐电台（2） “为什么叫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程晓羽停顿了一下，刻意卖了个关子，“这个悬念，我们留到明天中午再揭开。大家先看看这个音乐企划的内容怎么样？” 学生们的服从性是最高的，尤其是复礼这样的好学校，没有人质疑一句，就两个人两个人的开始翻阅。 程晓羽走到了摆放电脑和麦克风的书桌前，靠着桌子双手抱胸站着，凝视在少年们窸窸窣窣的阅读，有种当老师的隐约快感，他想“好为人师”应该是人类心理的隐形需求，也许渴望得到尊重，也许是渴望得到存在感。实际上人类对自身的认知极为有限，这种心理投射在行为上就是渴望获得其他人的认同，从而间接的认识自己。 这种方式其实很容易走极端，优秀的人容易被捧杀，迷失在鲜花和掌声中；而不够优秀的人容易产生自我否定的情绪，深陷于自我怀疑之中。 对于青春期的少年来说，认识自己是他们不会意识到的问题。 自己有什么好认识的？ 不就是姓名叫什么、籍贯在哪里、父母是谁、学校是哪所、成绩好不好、喜欢吃什么、爱好是什么，优点是什么，缺点是什么之类填写在同学录上的问题...... 这一点一滴的集合当然是你，构成了你的特质。 可这一切都还停留在表面，不过这些基本还停留在弗洛伊德“三我理论”中的“本我”认知中。“自我”和“超我”都是一种朦胧而遥远的影像。（在弗洛伊德的“三我理论”中，“本我”象征着原始的欲望，“超我”象征着理想化的人格，而“自我”则是在两者之间冲突的一个平衡点。打个比方就是我想要今天码一万字（超我），然而各种欲望纠缠着我，出去看漂亮小姐姐，看各种正经番，看LOL比赛等等让我一个字也不想码（本我），于是在两者的斗争中我写了五千字（自我）.....） 但于程晓羽这种逢年过节就会被催婚，实际年纪已经是大龄单身男青年的文艺风单身狗而言，认识自身是个非常深奥的哲学命题。无论是弗洛伊德、康德、休谟，还是雅克.拉康，都有自己的见解。 程晓羽觉得自己上辈子过的算是很“自我”，是一个在“欲望”（本我）和“理想”（超我）间挣扎的一事无成的普通人。 这辈子他则是“天选之子”、“天降猛男”，“最强九零后”，未来有不可限量的可塑性。 如此多BUFF加身，要按正经穿越文里的男主，那不得立马抄抄抄、买买买、装装装、玩玩玩。跟许皮带一样昂首阔步，五个保镖常伴其身，进酒店大门先抖落披风，电梯只能他和保镖乘坐，喝水只喝生产日期两日之内的某大冰泉，未经允许男性不得近身，泡妞只泡四大花旦...... 相比之下迎娶白富美，当上CEO，每天在五十米的大床上醒来，算个什么走上人生巅峰？那不过是穷途末路而已，不娶个十个八个，身价每个几百亿，还是美金，你好意思当穿越者？那简直是丢穿越者的脸面。 然而程晓羽这种文青，对金钱真就没什么追求，加上家庭条件实在是足够好了，更就没有金钱方面的驱动力，他对艺术倒是有追求来着，不幸的是浩若烟海的音乐记忆反而成为了他的束缚。国庆假期期间他也尝试过自己写歌，然而随便写几个和弦，就发现记忆里面已经有过差不多的音乐作品了。 为此程晓羽感到矛盾和苦恼，想要把乐队继续下去，就得继续抄，总有一天，他可能就不能再让“妈妈”来背抄袭的锅。 不过，暂时还没有这么直面自身道德审判的问题，他也不确定，在将来的某一天，是“本我”战胜了“超我”，还是“超我”战胜了“本我”，又或者他仍然像是上辈子一样，在“本我”和“朝我”之间挣扎，只不过换了个更高级的方式..... 总而言之，程晓羽还在一个找寻自我的过程中，不论是继续把乐队做下去，还是在学校里弄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他都想要在自己熟悉的领域中，重新找回那份热忱。 即便在寒冷夜里，一个人坐在电台里，也不觉得孤独的热忱........ 就在程晓羽恍惚之际，八个人都已经看完了企划，然后全都抬头注视着站在中央书桌边的走了神的程晓羽，像是全然没有意见，都在等待他发号施令一般。 程晓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如今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OK，现在大家都看完了，有没有什么意见想要提？” 六个女生两个男生面面相觑了一下，纷纷摇头。 程晓羽却不太满意，他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份企划能获得大家的认可我很高兴，但是我抛出这份企划，并告诉纪梦芸这个节目我需要全权做主，并不是说我打算大包大揽，什么事情都我一个人来做。现在我们是一个team.....我们是一个团队，大家需要同心协力的把这个节目做好。”他环顾了一圈，“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广播站的小房间里鸦雀无声，见没有人说话，纪梦芸小心翼翼的举起了手，就像站在桌子边的程晓羽是老师。 程晓羽也奇怪自己竟然如此有威严，只是不知道这威严是因为“复礼恶少”的坏名声带来的，还是专业上的杰出所带来的.....他心中无奈，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嗯~纪梦芸有什么问题你说......” 纪梦芸期期艾艾的说道：“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做到的，我们都会按照要求去做.....” 程晓羽捂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大家发挥主观能动性，一起参与到这个节目制作中来。”停顿了一下，他认真的说，“我想大家加入广播站都是主持，对编导，对媒体工作有兴趣才加入的吧？” 众人纷纷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就该把学校的广播站做好。但说实话，我觉得大家对媒体工作还不是那么了解，那么我希望通过制作‘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这个节目，能让大家有所成长。毕竟我明年就要毕业了，但大家还在复礼，我想要你们还能够继续把这个节目继续做下去，一届传一届，让52赫兹音乐电台成为我们复礼的一个传统，也让我们复礼不只是艺术荒漠，而是一个成绩和文艺都兼具的学校......”程晓羽笑了一下，“这才是我答应纪梦芸做节目的原因.......” 八个学生都很震惊，没有人想到程晓羽这么敢想，出口就是要把这档节目做成“传统”，这番宣言简直比他说要成为复礼的地下之王，又或者年纪第一，还不可思议。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男生战战兢兢的小声说：“会不会目标太远大了点？” 程晓羽冲长相斯文的男生眨了眨眼睛说道：“不想当年纪第一的学生可不是好学生！人生最大的快乐难道不是做一件自己喜欢，并且有难度的事情吗？” 男生重复道：“人生最大的快乐难道不是做一件自己喜欢，并且有难度的事情~~” 罗慧珍兴奋的说道：“金句啊！程晓羽！”随后她就拿出一个本子开始记笔记。 “可是从你的企划来看，好像要很懂音乐才能做吧？”纪梦芸说，“我们中间除了洛欣和高雅茹，其他人都不太懂音乐啊！”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我们很想参与进去，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参与。” 程晓羽打了个响指说道：“关于大家各自该承担什么也的任务，这个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磨合，因为我们彼此都不太了解。反正第一期和第二期我会全权负责，大家把握好这个实践的机会，认真学习，有什么问题问我我都会做出解答，后续的节目我会逐渐把责任交到大家的身上。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大家......”他笑了一下说，““大家觉得你们以前的节目在学校里受欢迎吗？大家畅所欲言，有我在，保证纪梦芸不会给你们穿小鞋......” 众人轻笑。 纪梦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好像就每周三点歌的节目大家比较喜欢，其他的节目.....”她摇了摇头，“估计都没什么认真听。” 洛欣迟疑了一下说道：“周五的音乐节目也还行吧？要不然廖嘉文也不会那么不爽。” “周五的音乐的节目听的人稍微多点，但要说受欢迎也说不上。”罗慧珍推了下眼镜说，“就程晓羽来的那期反响特别好，后来我也按照他的风格写了文案，但是廖嘉文念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叫他模仿程晓羽的念白，他还不干......” 等几个人又讨论几句，程晓羽问道：“那你们考虑过你们的节目为什么不够受欢迎吗？” “不精彩，不够吸引人吧？” “太一本正经了，不好玩。比如说新闻节目，就是照着稿子念......” “新闻节目怎么好玩吗？本来就是很严肃的事情！” “那《文艺风采》呢？文学节目应该能够做得很受欢迎吧！可还不是没什么关注。” 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但各持一词，自说自话，没有人能说出真正的症结所在。 程晓羽笑了一下说道：“好了，大家不用再讨论了。等明天的节目做完，大家周末回去写一篇总结，要写出来明天节目的优点和缺点......” ------------ 第一二三章 52赫兹音乐电台（3）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午休结束的钟声响了起来。 程晓羽坐在麦克风的前面，按下了播放键，并将播放器的声音推到了最大，于是录制好的吉他旋律《close to you》(BGM—《close to you》押尾光太郎）就从广播里传了出来。 悠扬又清脆的吉他弦声轻而易举的就刺破了喧闹，如清澈的溪水瞬间浇灭了鼓动着的燥热，让刚才还沸沸扬扬的校园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于是在一片晴空之下，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在座无虚席的教室里，只剩下流水般动听的吉他指弹在回荡。 在一群广播站学生的围观下，程晓羽戴好耳机，放了歌却一直都没有说话，刚开始还正常时间一久就有点出乎其他人的意料，在他身后的学生们都有些奇怪，变得紧张了起来，生怕是程晓羽没有拿稿纸忘了词，然而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程晓羽，只是跟随着吉他声轻松的打着节拍，又变成了疑惑，不知道程晓羽到达在搞什么名堂。 程晓羽并不在乎其他人的反应，直到《close to you》的第一段副歌结束，他才轻轻的推低了播放器的声音，将自己那支麦克风的声音推高。 那声标志性的漫长咏叹“唔”再一次从广播里传了出去，紧接着是程晓羽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周五又到了，很高兴今天又能和大家在电波中相遇，我是程晓羽，rain，今天由我来和大家分享关于音乐的一些小理解。刚才那首吉他曲我想大家一定很耳熟，但是却不一定一下能够记得起名字。它来自亚美丽加的一对兄妹乐队——卡朋特。也许大家对这个名字还是不够熟悉，但是说到卡朋特乐队的另外一首歌《Yesterday Once More》，大家一定都知道。这首歌几乎是英文歌的必听曲目，甚至是无数英文老师会推荐的曲目，而主唱Karen Carpenter香醇的声音，不止是在七十年代，更是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慰藉了无数孤独的心灵。而这首《close to you》则是改编自巴拉克的《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它一经问世就在亚美丽加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在七十年代的亚美丽加无论是城市还是乡镇，人们都在经历毫无间歇的骚乱和暴动，上一代保守的亚美丽加人和下一代思想解放的新亚美丽加人有着无比巨大的代沟，就在两代人互相无法忍受和理解时，这对来自Downey小镇的兄妹，用醇美真诚的歌声，用轮廓鲜明流畅的编曲，拯救了撕裂的两代人。不管他们是否热爱摇滚以及摇滚所象征的精神，一时间，所有的父母和孩子都开始聆听同一首歌‘why do birds，suddenly appear，everytime you are near....’卡朋特兄妹用《close to you》搭起了两代人之间的桥梁，而在这歌声里跃动着是他们热爱音乐和生命的心........” 介绍在这里戛然而止，程晓羽重新将控制播放器的推子推了上去，然后等着整首歌播完。他才重新将麦克风的声音推上去，凑近麦克风，在绝对的寂静中轻声说道：“不过叫人无尽唏嘘的是妹妹Karen在年仅32岁的时候，便在哥哥的怀中辞世。而原因是被世俗嘲笑为肥胖，于是她开始节食厌食，直至患有精神性厌食症。她的离去是所有音乐爱好者的损失，如今韶华已远，余音尚存，她歌声中那淡淡的忧伤始终萦绕在人们心头，就像是《Yesterday Once More》的那一句‘Sha-la-la-la’.......” 程晓羽推动播放器的推子，另外一段温柔又略微悲伤的音乐从广播里翻涌了出来，那是程晓羽从网上下载的海浪、海鸥以及鲸鱼声音，再铺垫以钢琴编辑而成的背景音乐。（参考BGM——《鲸鱼的白腹》Nencol） 他微笑了一下，转换语气说道：“过度减肥和过度学习一样不可取哦！记得偶尔听听音乐放松一下紧绷的心情，才能更好的投入到学习中去。为了更好的让大家完成学习使命，我们周五的音乐节目《乐随心动》将改版，新的音乐节目名字叫做《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昨天广播站的小伙伴还在询问为什么叫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 程晓羽停顿了一下，这个瞬间他甚至能听清楚背后的众人屏息以待的无声胜有声。 “这其实源自一个名叫‘Alice’的鲸鱼的故事。故事的源头应该是1989年，当时亚美丽加海军的雷达阵列接收到了一个不寻常的信号。这个冷战时期用来搜寻潜艇的设备接收到了一段来自鲸鱼的‘旋律’，然而令人吃惊的是，这头鲸鱼的歌唱频率比其他通常在15-25赫兹之间的鲸鱼要高，达到了52赫兹。这头名叫‘Alice’鲸鱼的声音有点像双簧管的最深音调，是很美的声音。但不幸的是，它在某种程度上讲自己的语言，它不仅歌唱的音调更高，而且叫声也比平时更频繁、更短，也就是说，尽管它与蓝鲸有相似的迁徙路线，却完全没办法和其他的鲸鱼交流。然而它却在努力的在深海中歌唱，从太平洋一直游到大西洋，即便在漫长的旅途中它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它却一直在大海中穿行，从未放弃过发出自己的声音。科学家们不知道驱动着Alice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但他们认为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把有关‘Alice’的故事传了出来，于是人们称呼它为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 广播站小小的房间里响起了不由自主的惊叹声，文学少女罗慧珍忘记了正在程晓羽正在直播，情不自禁的说道：“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啊！好浪漫.......” 罗慧珍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纪梦芸捂住了嘴，纪梦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罗慧珍小声说道：“抱歉，抱歉，情不自禁了，这个名字和这个故事实在是美了。” 程晓羽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没关系，继续在悠扬的海洋乐曲中用他磁性极了的声音说道：“我想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有着独特频率的鲸鱼，只是鲸鱼里在大海里畅游，而我们在大街小巷中，在下雨的校园里，在铺满粉笔字的黑板上，在那蓝色的墨水瓶里，我们一边挨着老师的骂，挨着家长的打，在这一片又一片的世界里游动，即便有些时候我的身体还坐在座位上，我的灵魂却已经追着风，去了云端，去了太空，去了遥远的天狼星系.....” .......... “这是有关鲸鱼Alice的故事，也是有关52赫兹音乐电台的故事，更是每一个正在聆听节目的你的故事，最后这个环节‘每周心秀’，每周我们都希望能有一位擅长乐器或者唱歌的同学来到广播站为大家推荐一首自己喜欢的音乐，今天就由我为大家弹奏一首钢琴曲，这首歌曲来自我最喜欢的电影《海上钢琴师》，名字叫做——《playing love》。” （BGM——《playing love》Ennio Morricone） 程晓羽将麦克风凑到了书桌上的合成器上，因为坐着不好弹奏，他便站了起来，眺望着窗外一片晴空的操场，开始弹奏那首他驾轻就熟的曲子。 他闭上了眼睛，所有的想象力都聚集在了指间，它们是蓝色的海浪，深沉的，不知疲倦的从广播里向着四面八方传播，钢琴声中附着着程晓羽的想象力，那些想象力脱离了他，从琴键上跳入了虚空，幻化成了水母，珊瑚，热带鱼和蓝鲸。这里不在有高耸的水泥建筑，不在有绵延不绝的高架桥，也不在有吵闹的汽车，只有繁密的水草、柔软的浪涛、斑斓的游鱼和巨大的蓝鲸...... 当程晓羽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整个世界依旧保持着深邃的安静，就像被大海吞没的世界。他睁开眼睛，举起话筒，周围一群学生还沉浸在音乐之中，他轻声说道：“这里是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我是程晓羽，让我们下个星期五调频五十二赫兹聆听鲸歌，再见。” 他关闭了调音台，开始收拾摆在桌子上的合成器，背后沉寂了片刻，一群广播站的学生全都激动的鼓起了掌。 —————————————————— 下楼的时候，纪梦芸、洛欣和罗慧珍她们还在兴高采烈的围绕着程晓羽讨论着这次节目，只有廖嘉文注视着跟在程晓羽身边的洛欣闷闷不乐。 到五楼的时候，程晓羽笑着跟一群人说了“再见”，随后叮嘱道：“别忘记写分析报告了！” 十多个广播站的学生全都对程晓羽万分服气，丝毫不认为程晓羽跟他们布置作业有什么不对，纷纷点头。 程晓羽走到教室的时候，正在上课，他在后门喊了声“报告”，正在上课的语文老师蒋老师应了声“进来”，教室里顿时一阵骚动，不少学生都回头看向了他。 蒋老师停止了讲课，笑着说道：“程晓羽，广播站的文案是你写的吧？” 程晓羽停住了脚步，点头说：“是。” 蒋老师挥了下手，示意他回到座位，笑着说道：“文字很棒，远超我的想象，那么这一周的作文，我们就一《52赫兹》为题，大家写一篇作文.....”他看向了已经坐在座位上的程晓羽，“你可要认真写，我可是一定会把你的作文当范文念的.....” ------------ 第一二四章 52赫兹音乐电台（4） 玻璃窗外碧空如洗，只有几缕云漫无目的的飘荡在高远的天空。 程晓羽坐在课堂上，蒋老师念诵课文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他却神游天外，思绪回到了很久很久很久的以前，那时他还年少，脑子里充满了奇形怪状的想象力。比如珠穆朗玛峰里藏着一艘巨大的宇宙飞船，当世界毁灭的时候，人们就会乘坐列车逃亡到世界屋脊，乘坐那艘高耸入云的宇宙飞船离开地球。比如吸血鬼和僵尸其实是亲戚，他们同样的脸色苍白，喜欢睡在棺材里，还都喜欢咬人，只不过吸血鬼喜欢穿燕尾服，僵尸喜欢穿夏国官袍，就是不知道吸血鬼吸了僵尸的血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比如地球不过是个牧场，而人类不过是是被外星人圈养起来的蚂蚁，所谓的神就是来地球体验原始生活的外星人........ 不过这种想象力在他长大以后就慢慢丧失掉了。清醒的时候他想得最多是如何维持生计，睡着之前他想得最多的是万一成名了赚钱了以后如何潇洒人间。 大多数普通人在长大以后都逃不过生活与欲望的藩篱，他也一样，早已经将自己年少时那些奇形怪状的想象全部忘记了。只有坐在午夜电台里的时候，他才会在电波中想象出一片寂静的深海。 但在刚才，在他坐在学校的广播站里，坐在麦克风和调音台前时，那种奇形怪状的想象力又涌入了他的脑海。它们就像琴弦上跳动的音符，一股脑儿的从他的手中沿着电波向着四面八方纷飞。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整座学校学生们的共鸣，真是一种美妙的体验，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胸腔里跃动着一颗年轻的心脏，头颅里安装着一颗年轻的大脑。 这种情绪有如潮水，在退去之时，叫他忽然有些害怕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程晓羽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蒋老师念诵课文醇厚声线开始变得遥远，他平复了下心跳，重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没有丝毫偏差，安坐在座位上的同学，站在黑板前的语文老师，簇新的课本和斑驳的木头讲台，撒在教室里的光与影，它们在慢慢移动，沿着挂在黑板上的破旧石英钟..... 他转头看了眼窗户外湛蓝的天空，提醒自己抓住那正在消逝的感觉，他认为这就是被称之为“初心”的东西。 此时此刻，他触摸到了这颗“初心”，却还未曾弄清楚它的真实形状。 ................................ 一节课的时间过得飞快，“52赫兹音乐电台”引起的轰动不会比国庆文艺汇演低，这超乎了程晓羽的想象。 下课的时候高三（2）班成了无数低年级学生的打卡地点，不少来学生是来围观夏纱沫的，还有不少是来寻找程晓羽的，看到窗户外面不少好奇打量的眼神，还有人在走廊中询问“谁是程晓羽啊”，他也相当的意外。 高三（2）班格外的热闹，走廊里和教室里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不过程晓羽没有当回事，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没见过粉丝，也见过后世那些疯狂粉圈，说实话程晓羽一点也不喜欢流量明星，也不喜欢那些极端的韭菜粉，甚至有点深恶痛绝。 因为流量明星让才华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品质，资本借助金钱的力量反复的炒作，就能把一个偶像捧红收割韭菜，而不是用作品来说话，这让那些真正有作品有能力的人被流量淹没。于是文化市场变成劣币驱逐良币，普通人则丧失了获得优秀作品的机会。 想起那些年的《小时代》和各种口水歌，程晓羽现在还觉得不堪，眼下还不是流量时代，却已经置身于流量时代的前夜。 程晓羽还在恍惚之中，耳旁响起了一个稍稍有些羞怯却很大声的女声，“你好，请问你是程晓羽学长吗？” 他回头，就看见两个穿着复礼秋季校服的萌萌哒小女生正站在他的身旁。 “我是。”他疑惑的问，“有事情吗？” 其中留着波波分头的小女生立刻就把一个日记本递了上来，还翻到了第一页的寄语页，有点小激动的说：“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程晓羽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待遇，曾经他没有幻想过，这于他而言实在是很遥远的奢望，此际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有些猝不及防，因为他还没有来得及练字，没有花上十块钱在街头设计字体的人那为自己设计一个拉风的艺术签名。这本来该是个喜剧的，现在变成了件叫程晓羽尴尬的事情。 “拒绝也太不礼貌了，更何况还是自己可爱的学妹......”程晓羽心想，他脑筋急转，立刻说道：“可是.....我的中文写得不太好欸......” 他佩服自己实在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如此完美的理由一下就想出来了，叫迫在眉睫的窘迫一下就缓解了下去，脸上的微笑也真诚了不少，他暗自感叹，“幸亏咱是个香蕉人，不管啥情况都能套的上，哎呀妈呀这个身份实在是太好用了”。 “没关系。”小学妹将钢笔也递了过来，“随便给我写一句祝福的话，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好。” 程晓羽接过日记本和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严思菡。” “哪个han?” “艹字头的‘菡’。” “噢~~荷花的那个‘菡’.......” “程晓羽学长好厉害，这都知道......” “这也算厉害吗？难道这就是俗称的粉丝滤镜？”程晓羽微笑，认认真真端端正正的在扉页上写下了：“祝严思菡同学，学业有成，永远盛开。程晓羽......”即便他已经非常努力了，字迹还是有点不规整，属于一看就是那种学渣的字迹，比起那些明星刷刷刷就是认不出艺术体来说.....呃，贵在真诚......他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写完之后，程晓羽也有点难为情，将日记本和笔还给了叫严思菡的高一女生，“不好意思，我的汉字还有待练习.....” “学长已经写得很好啦！”严思菡倒是非常满意，合上日记本，又开心的说了句，“谢谢，学长！” “不客气.....”程晓羽头一次感受来自粉丝无微不至的关怀，他像是听到了“哥哥，已经很努力啦”的呼唤，他满头黑线，心想果然是“人都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旁边另外一个头发略长的女生立刻把她的日记本也递了过来，微红着脸颊说道：“程晓羽学长，还有我，我叫刘奕婷.....” ...................... 等两个小女生拿着签好名字的日记本欢快的离开，程晓羽还有点茫然，他不太清楚自己上次文艺汇演的时候没火，为什么这次就在学校里火了，竟然还有人找他签名。可能是刚才那两个高一的小女生视力不太好吧？ 王欧转头看向了程晓羽与有荣焉的说道：“兄弟......不，师傅，你一战成名了啊！哇哇~~~牛逼大了~~~” 程晓羽回过神来，冲着王欧眨了眨眼睛说道：“所以叫你认真学琴......” “懂了！懂了！”王欧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今天那首《close to you》是你弹的吗？” “嗯，昨天在家里弹的，然后提前录好的......”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你一半的水平啊！” 程晓羽微笑，“只要有决心好好练习，总有一天可以的。” ........... 三节课的下课一直都有人过来找他，尤其高一、高二的小女生，这叫程晓羽第二次感觉到了成名的“烦恼”。这一次是两级反转，明明昨天还是“复礼恶少”，今天就变成了“复礼之星”，叫他不得不感慨小女生确实好哄骗。 这几天夏纱沫也是一样，每天下课都经历着被索要签名的纷扰，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小女生干脆一条龙，来他们班级来得更勤快了，甚至还有胆大的要求夏纱沫能不能唱一两句，或者程晓羽弹奏一曲...... 原来程晓羽偶尔下课的时候还可以去和夏纱沫说两句话，现在基本没了这个机会，她身边、窗外常常都有人在，而她不是在被问这问那，就是在签名。夏纱沫也没有抱怨什么，只是期待着热度赶紧过去。 放学之后，程晓羽背起书包准备去音乐教室，下楼的时候他就觉得不怎么对劲，高一高二的学生像是都在看他，等到了音乐教室门口，还有不少女生等在了音乐教室旁边不远处，等程晓羽进了音乐教室，开始弹琴，女生全拥了过来，隔着玻璃窗在外面看他弹琴。也不管他弹奏的是最基础的练习曲，就有女生喊“程晓羽学长弹琴好帅啊！好好听啊！” 程晓羽脑袋上有乌鸦飞过，他终于懂了苏虞兮为什么要那么冰山，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晚上回到家，程晓羽看到苏虞兮还端坐于玻璃琴房里弹琴，他有些犹豫该不该上去问她有关文艺汇演那天李梓轩究竟有没有踢烂鼓的事情，最后还是觉得专门去问不太好，这个时候也不太好打扰苏虞兮，等有合适的机会再问。 也许星期天休息的时候，就有机会....... ------------ 第一二五章 52赫兹音乐电台（5） 星期六只有高三上课，高三的学生还是矜持许多，只是偶尔有人借着路过的机会站在走廊上暗中观察，大多数是男生在偷看夏纱沫，没有了低年级小女生，这些视线便让坐在窗户边的夏纱沫如坐针毡，局促不安。 程晓羽有些看不下去了，找王欧借了透明胶带，从抽屉里随意的翻了两张卷子，然后把它们黏在了一起，然后用水彩笔在上面写了歪七扭八的“请勿打扰”的红色大字，走到了夏纱沫的座位边，当着窗户边假装聊天的围观群众的面，大喇喇的说：“夏纱沫，让一下。” 夏纱沫立刻就听话的站了起来，让出了座位，垂着头红着脸，像一株含羞草，站到了墙边。 程晓羽将“请勿打扰”几个丑陋的大字对着走廊的方向，然后在一阵嘘声中，用透明胶带把卷子上下两头粘在了窗户上。弄完这一切，见从外面再也看不见夏纱沫了，他拍了拍手说道：“好啦。” 夏纱沫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章老师会不会说我？” 程晓羽微笑，“上课的时候，你把上面的透明胶带揭下来就行了。” 夏纱沫这才注意到程晓羽细心的只把卷子粘了上下两头，其中上面的透明胶带只用了三条，她也笑了起来，凝视着程晓羽点头说道：“谢谢，程晓羽，你好厉害~~” 这一句“好厉害”可比小粉丝们的“厉害”更情真意切发自内心，只差眼睛里冒星星啦！程晓羽心想难怪男人们都这么热衷于“养成系”，后世的“AKB系”圈钱简直就跟玩似的，这种被崇拜的感觉实在有点温柔刀的意思，砍在身上，真是恨不得把根都抛出来给她，也难怪那么多男人忍不出诱惑和冲动，不仅省吃俭用给女主播刷礼物只是为了获得一句“谢谢老铁”，甚至为了当一次“榜一大哥”贷款、贪污、挪用公款。 面对夏纱沫，程晓羽这种从来不看直播，还要嘲笑给女主播打赏就是韭菜的人，都恨不得给夏纱沫开个终生守护，当她永远的金主爸爸。 男人的内心啊！其实都藏着一个干爹和一只舔狗。有些女孩你看见了就想养她；有些女孩你看见了就想舔她。你说不想舔，只是没有遇到那个能让你舔的人啊！ 上一世既没有当过干爹也没有当过舔狗的程晓羽不由自主的低喃：“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夏纱沫没有听明白，轻声问道：“什么？” 程晓羽笑着回答：“没什么。” 于是夏纱沫看向了贴在窗户上的卷子，她眼神呆滞了一下，期期艾艾的说道：“好事挺好的，就是.....就是......” “就是怎么了？”程晓羽不解，他顺着夏纱沫的眼神看了过去，看见了卷子上方不仅有自己的名字，还有打在上面大大的“37分”，他尬笑了一下，“呃~早知道用语文试卷的，成绩好一点。” 夏纱沫小声问：“那要不要换？” “没关系。”程晓羽摇头，“我成绩不好众人皆知，不怕丢脸......” 夏纱沫“嗯”了一声，坐回了座位上。 眼见就要上课，程晓羽也就招呼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管怎么说，夏纱沫的窗边看不见人，惹人烦恼的状况终于缓解了下来，他也就没再多关注那边的状况。 等到中午午休吃饭的时候，他去叫夏纱沫一起，却发现那张没怎么动过的数学试卷已经被夏纱沫填满了字迹清秀的正确答案，那两个红红的“3”和“7”，被她用水笔涂成了雪人和圣诞树的模样。只有“程晓羽”那有点拉胯的三个字和背面的“请勿打扰”还是丑得很别致...... 程晓羽心中又暖又是觉得好笑，“summer，圣诞节还早呢！” 教学楼下的梧桐树已经开始泛黄，夏纱沫说：“秋天到了，圣诞节好像也不是很远了呢。” 程晓羽故意满腔的期待的暗示道：“已经开始期待圣诞节会收到什么礼物了！” 夏纱沫微微红了下脸，想说什么，还是颤了下樱唇，小声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现在每天都收到东西，真是有点烦恼呐......” 程晓羽妆模作样的掐指一算，“哎呀~我知道要多久啦！” 夏纱沫眼睛闪了一下，问：“要多久？” “我们学校一共一千多人吧！高一高二差不多九百多人，其中一半是女生，也就是差不多五百人吧！要是每个女生都来一遍，一节课间来五、六个，最多也就持续个十天半个月......洒洒水啦！” 程晓羽胡言乱语，夏纱沫就傻傻的笑。 站在门口的王欧忍不住催促道：“我靠，你们两个别扯这么远的事情，快点啊！干饭要紧。” —————————————————— 四个人最近一直都没有人多嘴杂的食堂吃饭，都是跑去复旦和交大那边的美食街，反正也都是要去“灯火森林”练习，也就不用在意麻烦。 今天寻了个吃砂锅米线的店铺，干脆利落的解决了六碗米线和一些小吃，就直奔“灯火森林”。程晓羽吐槽了王欧一个人就干了三碗米线之后，在路过复旦后门时，程晓羽将那天在广播站听到的廖嘉文说的话给他们说了一遍，开口问道：“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鼓不是李梓轩踢烂的？” “廖嘉文的话可信吗？”王欧不以为然的说，“他们肯定是一伙的，再说了李梓轩说不定也是骗他们的。” 陈浩然则冷笑一声，“不是他还有谁？” 程晓羽严肃的说道：“我觉得也有苏虞兮确实误会了的可能。”他顿了一下，“主要是我想起那天李梓轩和姜烁明的反应，也觉得他们并不像是在撒谎......” 陈浩然皱起了眉头，“我可以确定我的鼓皮下午彩排的时候都是好的，当时我去准备区的时候，也确实看到了李梓轩和姜烁明。如果不是他们的话，还能有谁？” 程晓羽思忖了一下说道：“会不会是那群人在给戚梦棠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给碰到了？” 陈浩然摇头，“不会，如果是不小心碰到的话，不该是破在那个位置......” “那你在碰到李梓轩和姜烁明的时候，有没有留意他们的表情？”程晓羽又问。 陈浩然摇头说：“我都没多看他们一眼。” 王欧得意洋洋的说道：“笨蛋，这个问题还不好解决吗？”他也不吊胃口，直截了当对程晓羽说，“你去问苏虞兮不就结了？你和她不是邻居吗？苏虞兮应该比我们了解得情况要多吧？” 程晓羽不置可否的点头，“只能这样了。” 王欧惊愕的说：“卧槽！程晓羽，你真这么勇啊？” 程晓羽轻描淡写的说道：“问个问题不至于不敢吧？” 王欧竖起了大拇指，“牛逼！学校里能和苏虞兮说几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只有你还敢问问题了......” 程晓羽微笑着说：“我觉得她也没有这么难打交道吧？” 这下连热衷耍酷的陈浩然都开口说话了，“苏虞兮是真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像是我们学校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她只是活在传说中一样。” 夏纱沫轻声说道：“不过她的钢琴真弹得好，我那天站在后台，仿佛看见了她用琴键搭建起了一座威严的神像......”紧接着她又说道，“你弹得也非常好，就像昨天那首《playiny love 》，虽说在广播声中有些失真，但情感的传递却比苏虞兮的弹奏要丰沛的太多，苏虞兮的钢琴只会叫人震撼，怎么能够弹这么好，作为欣赏者，永远都是置身事外的在欣赏一座宏伟的建筑。你的就不一样了，叫人能情不自禁的沉浸进去，像是置身于一幅美妙的画卷中.....” 程晓羽回味了一下，笑着说道：“谢谢你，summer，很美妙的夸奖，无论对她还是对我。” 没有人注意到程晓羽用词的微妙，王欧叹了口气说：“我现在都还不敢相信文艺汇演那天，苏虞兮为我们说过话！你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其实对好多男生影响很大的.....”他压低了声音，“尤其是你昨天在广播站又大出了风头，那群篮球队的男生特别不爽你，说你就是我们复礼的大柯.....” “大柯？”程晓羽一脸莫名其妙，“谁啊？” 王欧回答道：“就是现在最流行的那本小说《浦江之畔》的作者.......” 程晓羽心想：不会是前世“抄袭派青春狗血文学”创始人差不多的作者吧，于是他好奇的问道：“写的什么？” “就是挥金如土的富二代爱上贫穷女孩，然后富二代的青梅竹马不爽，和贫穷女孩展开撕逼大战，历经了堕胎、出轨、误会各种狗血，各种炫富的青春伤痕文学吧！”王欧说得意犹未尽，尽管表情很不屑，但语气难掩姨母笑，见程晓羽看着他的视线很奇怪，又连忙解释道，“我可没有看过，我就是在书摊上翻过剧情简介.......” 程晓羽满头都是问号，这还真是自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转世之后小丑竟是我自己，他不满的说：“我哪点和那个什么大柯一样啦？” “呃~不是我说的啊！你可别生气！” “我不生气。”程晓羽平心静气的说。 王欧挥起右手，比出了小拇指，“第一，都喜欢炫富！”接着他比出了无名指，“第二就很致郁，特别喜欢卖弄文字.......” 夏纱沫和陈浩然都笑了起来。 程晓羽无语。 王欧接着比出了中指，“都是只会勾引些不懂事的小女生！” 程晓羽也对王欧比出了中指，“什么叫只会勾引？你给我解释解释......” 王欧叫了起来，“我艹！我说了不是我说的......” 程晓羽没好气的问：“还有第四吗？” 王欧比出了食指，“第四就是，长得都不帅，却都喜欢耍帅......” 程晓羽冷笑道：“欧子别当我不知道！这一点绝对是你加上去的！” “冤枉啊！师傅，我怎么可能认为你不帅！你绝对帅得惨绝人寰啊！” “那你跑什么？” “我.......” 泛黄的梧桐树下，人流稀疏的街道上，笑声在秋风中荡漾，像是一首有关青春的歌。 ------------ 第一二六章 52赫兹音乐电台（6） 四个人笑笑闹闹着穿过了梧桐树下老洋房林立的辉和路，转过时髦的“I Healer”酒吧，就能看见灯火森林。此时屋檐已经改成了夏国风的款式，窗户也做了调整，原来郁郁葱葱的爬墙虎被铲掉了一些，露出了斑驳的墙皮，此时还没有安装和摆放点睛的松柏和灯笼，显得有些难看，不过装修已经初见轮廓。 程晓羽还稍稍有些期待，便问了下陈浩然什么时候能完全弄好。 陈浩然说为了省钱，大部分装修都是他哥自己动手，所以工期拖得比较长，最早这月底，最快这月初，“灯火森林”就能重新启航，目前来说，就是做些熟客的生意维持生活的样子..... 程晓羽嘱咐了下陈浩然开业一定要提前通知他，四个人就走到了酒吧门口。星期六的中午酒吧没人，陈浩然掏出钥匙打开了酒吧的木门，进去之后，程晓羽觉得新歌还没有到合练的时候，陈浩然便留在了上面练鼓，背着吉他的王欧也寻了个地方开始他的吉他初级练习。 夏纱沫的吉他放在地下室，夏纱沫向来不敢一个人去地下室，程晓羽便陪着她向地下室走去。两个人轻车熟路的走到了楼梯门口，氤氲的灯光照亮了满是涂鸦的楼梯墙壁。 程晓羽先下了楼梯，夏纱沫紧跟着他，一前一后沿着漫长狭窄的楼梯向着黑洞一般的地下室走，寂静中除了脚步声就只有微微的呼吸声。大概是地下室实在过于黑的缘故，即便他们已经对这里无比的熟悉，胆小的夏纱沫还是有点紧张。他听到了夏纱沫略微急促的呼吸，回头看了眼昏暗灯光下的夏纱沫，说道：“summer，你这个星期得先把新歌的弹唱练好，下个周五你得去‘52赫兹音乐电台’唱歌......” “嗯~”夏纱沫点头，她问，“你会帮我伴奏吧？” “看你吉他练习的情况。”程晓羽说，“唱你肯定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你吉他这几天能练好，我就不帮你伴奏，你自弹自唱，如果吉他差点味道的话，我就帮你伴奏。” “程晓羽......” “叫我晓羽吧~或者rain也行.....”程晓羽笑着说，“我叫你summer，你却叫我全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夏纱沫迟疑了一下，低着头小声喊道：“晓....晓羽.....”顿了一下她马上说，“我还是，只有私下里这么叫你吧......” “好。”程晓羽停下脚步，摸索了一下，按开了地下室的灯光，节能灯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亮起来，初时还显得有些暗淡，只是微微照亮了墙壁上的海报，墙边架子鼓、合成器，以及摆在角落里的几把吉他，尚未完全适应的两个人都觉得斗室之内有些阴森。他再次回头问道，“你刚才好像还有什么话......” 程晓羽这才发现夏纱沫就站在离他最近的台阶上，两个人离的是如此之近，迷离的光线宛如穿过幽暗森林的几缕阳光，夏纱沫那双如水般温润又楚楚可怜的眼睛和那小巧轻盈如花瓣般的樱唇就近在咫尺，仿佛林间溪畔正注视着你的小鹿。少女身上的茉莉花香叫程晓羽的灵魂瞬间迷醉，微醺的气氛弥漫，他只要稍稍向前一点就能触碰到那令人心颤的柔软。 感觉到鼻息的交融，这一秒两个人的心跳同时在加速，像是乘坐着的过山车在滑道的顶端下坠。 程晓羽赶紧回头，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好像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幸好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夏纱沫这一次没有惊慌失措到后退，只不过说话的声音还有颤，像是水蒸气在冲击着烧水壶的盖子，“我.....我....就想问......你......Alice最后怎么了？” 程晓羽低声说道：“好像是在03年还是04年的时候，死掉了......” “啊？”夏纱沫很是失望的叹息，立刻就忘记了两个人之间过近的距离。 “没必要惋惜。”程晓羽笑了一下，“‘鲸落’是件很美的事情。” “鲸落？”夏纱沫小声问，“鲸落是什么？” “嗯~~”程晓羽靠着墙壁，背对着夏纱沫用他充满磁性的声音低声说，“‘鲸落’是科学家给鲸鱼之死起得一个美丽名字。他们认为鲸鱼是一种非常有灵性的动物，甚至可以预知自己的死亡，当它们感觉到自己的老迈或者因为疾病快要死亡的时候，就会离开鲸群，找一块海域等待生命的终结。当鲸鱼死亡后，它庞大的躯体不会立刻沉入海底，而是会有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在它选择这一处海域里，从鱼群到软体动物，到贝类，再到细菌……数以万计生物繁衍生息的近百年时光里，全部能够从一只鲸的坠落中获得生存的养分。并且获益的不是简单以数量来计算的生物，这是一整个生命系统，它们是大海的养分和希望。它的躯体能够暗哺许许多多的生物几十甚至上百年，才会慢慢得坠入幽暗冰冷的大海深处。最后即便只剩下了躯干，也仍然是一座微生物的绿洲。在不见天日的海底经过上百年才会被腐蚀成沙。这个过程便被称之为‘鲸落’，所以有种说法叫做‘一鲸落，万物生’的说法，即便对于广袤无垠的大海来说，这也不只是一次死亡，而是无数次生命和轮回。也是生于海，长于海，隐于海的鲸鱼，给予生它养它的大海.....最后的温柔....” 夏纱沫听得痴了，隔了许久才说道：“晓.....晓羽.....你很喜欢鲸鱼呢！” 程晓羽点头，“喜欢鲸鱼，也喜欢大海，同时还有点害怕.....”他回头看向了夏纱沫，“summer，你喜欢大海吗？” “喜欢。”夏纱沫点头，她有些遗憾的说，“但是我住在尚海，却从来没有看过海.....” 程晓羽笑着说：“明年毕业了我们一起去....” 夏纱沫点头，“好！” 程晓羽打量了一下夏纱沫纤细苗条的身材，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夏纱沫穿着泳装亭亭玉立的身线，他不怀好意的问：“你会不会游泳吗？” 夏纱沫哪里知道程晓羽想得那么远，老老实实的摇头说：“不会。” 程晓羽严肃的说道：“游泳可是必须学会的技能，等放暑假了我教你。” “嗯。” 程晓羽阴谋得逞，满意的点头，“那我们现在开始练琴.......” “130XXXXXXX。”夏纱沫忽然说道。 程晓羽回头，“什么？” 夏纱沫避开了程晓羽的视线，低着头小声说：“130XXXXXXX，我的手机号码。”她马上就抬起头，微红着脸颊嚅嗫，“不要告诉别人，我.....我也不敢存你的号码，怕被妈妈看到，不过我记得你的电话139XXXXXXXX......” 程晓羽微笑，“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王欧那个大喇叭。”他拿出了手机开始存夏纱沫的电话号码。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纱沫又垂下了头，满腔羞愧的回答。停顿了一下，她轻声说，“等我高中毕业了，就没关系了。” “我知道。”程晓羽抬手轻轻弹了下夏纱沫那圆润白皙的脑门，“我开玩笑的.....” 夏纱沫抚了一下额头，仰着娇俏的脸孔，满面娇憨的说：“除了妈妈，你是我第一个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此时夏纱沫的那纯洁无瑕的面容上竟泛起了几丝勾魂夺魄的妩媚，像是曲调甜美又勾人的小情歌。程晓羽能够想象夏纱沫将来能有多动人，感觉自己的体内的LSP洪荒之力要爆发，他压抑住“摸头杀”的冲动，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谢谢你的信任。”他快速走向了吉他，“现在让我们开始练习.......” ————————————————————————— 星期天不上课，程晓羽也没时间休息，“52赫兹音乐电台”的文案要写，配得音乐得提前录制的也得趁着休息时间弄好，不能又搞得手忙脚乱，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必须上课补觉。 但在忙也得练琴，幸福的是放假的时候终于不用跑那么远，去学校的音乐教室了。 在苏虞兮的琴房练习直到四点三十五分，程晓羽便开始打扫卫生，国庆假期每次使用完琴房他都是自己为苏虞兮的琴房做卫生，从来没有叫女仆.....不对，应该是菲佣来弄，他觉得这也是一种感激的方式。 反正扫地、拖地、抹桌子这些事情他已经轻车熟路。弄完这一切打开窗户吹一吹的时候，程晓羽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了专门放琴谱的书架前随意的翻了一会。 等到四点五十九的时候，苏虞兮的脚步声准时在回廊里响了起来，那有节奏感明显的匀速脚步程晓羽已经完全能够分辨了，他觉得自己即便在混乱中也能准确识别...... 一分钟后，苏虞兮推开了门，看见程晓羽还在，她也没有什么惊讶，只是注视着他，也没有开口。 程晓羽反而有些小紧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自己这个妹妹时，为什么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自信，他微笑了一下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我等在这里，是有件事情想要询问一下......” ------------ 第一二七章 鲸歌（1） 这是一个寂静的傍晚，几乎和程晓羽第一天遇到的苏虞兮的时间点一模一样。 橙色的夕照晕染了大半的房间，玻璃房侧面的窗户没有关，带着馥郁花香的秋风正肆无忌惮的朝着琴房里涌，白色的纱帘如波涛般翻动，少女一身浅蓝色的DIOR针织居家服，屹立在门口，像是镶嵌在阳光缝隙中的美人鱼雕塑....... 程晓羽注视苏虞兮反手将门关上，心想宽松的居家服竟然能被穿出如此炽烈又曼妙的线条感，这是怎么样的魔鬼身材？不知不觉中他心跳便漏了一拍。 而这不过是个平凡极了的傍晚，和昨天前天大前天的完全没有不一样。 他有些震惊，一次两次就算了，见过苏虞兮这么多次了，怎么还像是第一次看见她一样？ 程晓羽不想承认自己对苏虞兮缺乏抵抗力，可他身体的反应又没办法欺骗自己。 猛然间他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么多有关兄妹之间的狗血故事，以及报纸上最喜闻乐见的结婚后才发现夫妻本是兄妹的报道，这后来演化出了一句极为恶毒的祝福，比什么泡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上厕所塞马桶，买易拉罐没有拉环，买奶茶没有吸管还要恶毒的多........ 那就是“祝有情人终成兄妹”！ 后来他还看到了科学家对“有情人终成兄妹”给出的解释，那就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兄妹，因为天生的“亲缘检测机制”不会变成“有情人”。而长期不生活在一起的兄妹，会刚好相反，因为相似的基因，产生一种“遗传吸引”的现象，又被称之为“韦斯特马克效应”。 可他不过是个养子而已，从基因上看和苏虞兮几乎就是两个物种，苏虞兮是神仙，他就是个普通人。这也是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养子，而不是私生子的原因。 “就我这普普通通的模样，别说别人不会相信我们俩是兄妹，我自己都不会相信啊！也许我就是个LSP，情不自禁的欣赏苏虞兮的美貌，又因为身份和年龄的缘故，不敢承认而已。” 程晓羽快速的自我反省了一下，面对面容静谧的苏虞兮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干咳了一下说：“就是想问问你，国庆文艺汇演那天，你确定在后台看见李梓轩把鼓踢破了？”顿了一下，他还没有等苏虞兮回答，就匆忙解释道，“并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就是李梓轩毕竟是我的同学，又因为这件事转学了，我想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再次确认一下。” 苏虞兮淡淡的说道：“当然。” 程晓羽连忙摆手，“那就没事了，看来他只是死鸭子嘴硬而已.....” 苏虞兮点头。 接着琴房里陷入了沉默，两个人相对而立，气氛有种找不到话题的尴尬。 苏虞兮也没有越过他去钢琴那边的意思，像是在等待他自觉的说谢幕词，又或者是自己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正等待自己让开？程晓羽僵硬了一下，最后还是笑了下说道：“不好意思，耽误你练琴。”他侧着让了一大步，看向了刚刚关闭的房门，“我回房间了.....” 苏虞兮没有任何表示，叫程晓羽感觉如同程序短路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偶。 程晓羽走向了门口，在他的手握上水晶门把手时，他听到了后面有如天籁般的声音。 “那只鲸鱼应该是蓝鲸和长须鲸的后代.......” 苏虞兮的突然出生叫他有些意外，那冰凉声线灌入耳朵，他的大脑宕机了一霎，没有能分辨出这句话的意思，就只能下意识的回头问道：“什么？” “鲸鱼通过声波交流，不同的鲸鱼种类发出的声波频率不一样，比如说须鲸发声的基频在15-20赫兹，它的声音甚至能够在海洋中穿越两千英里。长须鲸的基频范围在16-40赫兹左右，以20赫兹居多；蓝鲸通常在10-40赫兹之间，虽然蓝鲸会使用高一些的频率，但不会高至50；灰鲸音域在20-200赫兹之间，显然那只叫做Alice的鲸鱼达不到那么高；而座头鲸音域宽广，高低共鸣，低至80赫兹，最高可达到几千赫兹。‘52赫兹’在鲸鱼中很独特，属于尚未被记录过的任何一种鲸鱼的频率。所以它大概率是蓝鲸和长须鲸的混血儿.....” 程晓羽转身，就看见苏虞兮走向了琴凳，他推了下眼镜说：“这完全是我的知识盲区了，没想到鲸鱼之间竟然没有生殖隔离。” 苏虞兮坐在了琴凳上，不过她并没有打开琴凳，而是淡淡的说道：“目前能观察到的，就是蓝鲸和长须鲸能够杂交，它们的体型相当，蓝鲸是体型第一大的鲸类，长须鲸是体型第二大的鲸类。它们分布的区域也大致相同，都是南极海域，主要食物都是磷虾。至于其他的鲸鱼能不能突破生殖隔离产生后代还没有切实的证据。据说蓝鲸也可以和大翅鲸（座头鲸）杂交，白鲸与一角鲸能杂交，但人类所发现的就只有蓝鲸和长须鲸的后代。还有就是弓头鲸和北太平洋露脊鲸能杂交，有研究人员拍摄到照片，可惜没有公开。另外，宽吻海豚和伪虎鲸能杂交产生鲸豚兽，这两种名字差距比较大，但它们在生物学上都是属于齿鲸亚目，海豚科.....如果说到海豚的话，那么能够杂交的就更多了，海豚也是属于鲸类.....” “海豚属于鲸类我倒是知道，毕竟都是海洋中的哺乳动物嘛。不过Alice是混血儿我倒真没有想到。”顿了一下，程晓羽疑惑的问，“那大海中像是Alice这样的蓝鲸和长须鲸的混血很少吗？” “肯定不多，根据世界海洋研究所的记载，观测到的有六头。因此Alice并不孤独，就算海洋里只有它一头蓝鲸和长须鲸混血儿，它仍然是可以和其他鲸鱼交流的，所以52赫兹可以说是一种鲸鱼中的方言。”苏虞兮看了一眼，毫不避讳，平铺直叙的说，“你热衷想象，并借物抒情，用鲸鱼的离群、青鸾舞镜，以投射自身不被理解的孤独感受，是对鲸鱼的一种误解。” 程晓羽没想到苏虞兮这就批判上了，被年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妹妹在智商和学识上碾压，是件很伤人的事情。不过幸好苏虞兮误解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单看“52赫兹”那一段确实如此，不过他的文案是贯穿始终的，于是他微笑了一下，从容的说道：“你认为我在用Alice表达自身不被理解的孤独，是对我的误解。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肤浅......” 苏虞兮似乎没有和程晓羽争辩的意思，“我知道你的本意是想要用‘Alice’引起广泛的共鸣，毕竟人生而孤独，只要抓住了‘孤独’这个点，一定能写出一篇出色的文案。你写得也不错，从卡朋特和《close to you》开始，再从‘52赫兹’到‘Alice’，再到《海上钢琴师》，是很完整的在叙述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以及孤独到底是什么。卡朋特和《close to you》是弱者的孤独，自身的意义依托于他人的给予和社会的承认；而‘Alice’是强者的孤独，它是海洋的霸主，它主宰自我，自我发挥，宁静而充实。我没看过《海上钢琴师》，但大致能猜到它应该是一个抵制欲望，遵循自我方式生活的故事.......”她看向了程晓羽，“我并没有说你写得不好的意思。它很好学校里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只是我觉得还缺乏一些终极思考。抵制欲望，遵循内心，只是一种生活方式，拒绝融入是孤独的，因此它终究还是无法消解孤独......” 程晓羽为之语塞，他此刻表情平静，内心涌动澎湃的暗流，他没有想到真有人能分毫不差的说出他想要表达的内容。大多数人只是从文字从音乐中感受到了‘孤独’，却没有人能如此清晰的解读出他深埋在文字和音乐中的思想内涵。 这种感觉很美妙，就像是小时候在空寂的图书馆，和心仪的女孩走到了同一座书架的下方，抬手抽出了同一本冷门极了的书籍，他听见了风吹动琴谱的声音，像是再快速的呼吸，页面的碰撞声，有点吵，像是心跳。 他感觉自己站立在这里，像是等待了几个世纪。 “你也喜欢鲸鱼吗？” 苏虞兮摇头，“我对地球上的生物都感兴趣，但要说喜欢，也说不上。” 程晓羽忍不住问：“那你喜欢什么？” 苏虞兮不假思索的说道：“没有什么能说得上喜欢的事物。” “啊？”程晓羽惊叹，马上他就意识到了这是为什么，于是苦笑了一下问，“是因为无论做什么，对你来说都太容易的缘故吗？” 苏虞兮认真的说：“也不全是。比如说一些可能根本不会有答案的数学猜想。” “我在数学方面没有天赋，但我非常佩服那些数学特别好的天才。”程晓羽有些好奇的问，“你为什么要放弃数学呢？” “因为没有意义。” 人活着有没有意义？程晓羽觉得以自己学识恐怕无法给苏虞兮任何答案，他只能缄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这是一个很宏大的命题。” “是。” “不打扰你练琴了。” “嗯。” 苏虞兮抬起了琴盖。 程晓羽再次握住了门把手。 在苏虞兮的手指即将落在琴键上，在他拉开门的一瞬，他再次鼓起勇气，微颤着声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看《海上钢琴师》......”他感觉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网上.......” “好。” 还没有解释完，就被苏虞兮的回答给打断了。 程晓羽愣住了，他完全不敢相信。 “不过得等放假。”苏虞兮凝视着他，脸上古井无波。 ------------ 第一二八章 鲸歌（2） 程晓羽回到房间还不敢相信苏虞兮会说“行”，其实在问出口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后悔了，还马上改了口，却没有料到会收获出人意料的答案。 那种转折感真像是盲盒开奖，原本以为最多只有一个安慰奖，没想到却是个头等奖，堪称锦鲤。他心想这年代还不流行转发锦鲤，只流行转发一些什么“今天是企鹅马老板的生日，转发这个消息到五个群，你的QQ等级会增加一个太阳，又或者五个Q币”。要是学校里的那些人知道自己竟然能约到苏虞兮看电影，自己......怕不是会成为锦鲤，而是会被腌成一条咸鱼....... “和自己的妹妹看场电影有什么好骄傲的？” 不可思议的澎湃感觉开始退潮之后，程晓羽再度开启了贤者模式，即便是贤者，面对苏虞兮也很难不动心。他关好门，走到了窗户边，夕阳只剩下了最后一抹光辉，依稀的夜色爬上了树梢，远处能看见淡淡的月色和几颗浅白的星子，飘着窗纱的琴房一片朦胧，苏虞兮的身形也如初月般扣人心弦。 刚刚还觉得没什么好骄傲的程晓羽，忽然想起现在根本不会有电影院播放《海上钢琴师》这部老电影，也就是说苏虞兮答应了等于没有答应！ 他的心有点小乱。 “也许她本来答应的就是自己下载来看看。” 他又有些后悔刚才干嘛不问清楚。 “现在再去问已经不合适了吧？”程晓羽眺望着琴房内的苏虞兮又烦恼了起来，自言自语的叹息，“唉！只能等放假的时候再说了.......”他抛下杂念，放下窗帘，走回了合成器的前面，“好像......最近的假期都要等到元旦了......” ———————————————————————— 星期一起床，下去吃早饭，程晓羽按照惯例掐着点跟苏虞兮说了“早上好”，与以往不同，这次苏虞兮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他还是很意外，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和苏虞兮之间的关系会有种破冰的感觉。 于是上车去学校的时候，程晓羽一直在思考：“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国庆文艺汇演’，还是因为‘52赫兹音乐电台’？又或者是因为Alice的文案？可昨天她不是才批评了自己‘文青’和‘矫揉造作’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和以前一样，程晓羽落在苏虞兮身后向学校走去，虽说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突破，但他认为和这个妹妹的关系还是很脆弱，得循序渐进才能巩固坚实，用力过猛有可能一下就会把好不容易积攒的好感丢完。因此还是得继续保持适当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过四平科技公园，秋日的公园不再郁郁葱葱，泛着有些萧瑟的还有些耀眼的金黄，他们的校服也从夏季校服换成了秋季校服，格纹裙配黑丝，我的天，这样的秋天给我来一打！ 程晓羽前些天还在感慨夏天真美好，现在就移情别恋觉得还是秋天更值得更香，想要号召大伙把“真香”打在公屏上。 就是跟在苏虞兮身后，怎么自己就像个尾行的废宅呢？ 程晓羽站在林荫道下注视着苏虞兮走过了人行横道，接着在万众瞩目中进了学校大门，他才过了人行横道。门口依旧有学生会的干部在检查校徽、校服以及仪表，这时他才想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有点高兴过头了，完全忘记了今天是星期一，必须得带校徽。 程晓羽皱着眉头走向了校门口，准备挨训扣分。见周围不少人都看向了他，还对他指指点点，他以为人人都看到了他这个“复礼恶少”没有戴校徽，准备看他的笑话。他也只能暗骂了自己一句“沙雕”。 这时看到纪梦芸向他挥了下手，程晓羽心领神会的走了过去，纪梦芸快速的将一枚校徽塞到他手上，低声说道：“快戴上，没事的。” 几个学生会的人像是没有看见这一幕，只是瞥了他一眼，还对他微笑，就放他进了学校。顺利跨进校门，似乎他还是学生们的焦点。为此程晓羽十分不解，虽然王欧经常玩“复礼恶少”的梗，但这件事的热度早就过去了，很久他都没有如此引人关注过，情况明显有些反常。 程晓羽心中莫名其妙，他加快了脚步进了教学楼，上了楼梯，比往日稍微早了点，在苏虞兮还没有走到教室门口时，他就左转到了走廊，远远看到那张“请勿打扰”的卷子还贴在窗户上，才觉得一切如常。 从后门进了教室，跟夏纱沫打了声招呼，程晓羽便走到座位上坐下，打开抽屉去拿夏纱沫给他泡的蜂蜜柠檬水时，竟看见抽屉里多了好几封信，他万分错愕。 拿出信封大致一数至少有十多封，程晓羽低头看着信封有些好笑的心想：“难不成我也收到了情书？还一口气收十多封，这可真叫人喜出望外措手不及......” 对于无论那一世都没有收到过情书的程晓羽来说，这可妥妥的就是人生巅峰，心情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程晓羽稍稍吸了口气，随便挑了封印着樱花校园的唯美信封拆开，信封都这么有品位，一看就是个有品位的美少女，想想要拒绝这样一位可爱懵懂的美少女还真是残忍呢！回绝信一定要写得委婉一点，不要过于伤害了一个小女孩的心....... 可这字迹怎么五大三粗的？还歪七扭八没比自己强多少啊！看上去不像是个美少女的字迹啊？ 程晓羽问号黑人脸，蹙着眉头看了下去，“程晓羽学长，您好。很冒昧打扰您，我在星期五听了您的节目，被您的吉他震撼了，我也很喜欢音乐，也想学习吉他，请问该怎么开始？高一（三）班唐帅。” “内事不决问百度啊！兄弟~~~就这点小事值得你浪费这么唯美的信封来给我写信吗？”程晓羽心中哀嚎，大致上见网友幻想破灭就是这样一个感觉。他无奈自我安慰，“就算是男生.......也应该是个可爱的男生吧！” 拆开的第二封信，他选择了一个朴实无华的，抽出信纸，一看那娟秀小巧的字迹心里就有谱了，这绝对是个女生。 程晓羽兴致勃勃的开始浏览内容：“程晓羽学长，见字如晤。在没有听‘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这档节目时，我以为只有我一个如此孤独，我十六岁，就已经老了，就像那只在大海里孤独漂流的Alice。你的节目拯救了我，让我感受到了一种虔诚，就像背着行囊去藏域朝圣的旅客，拿到了一张通向圣洁之地的车票.............这是命中注定的，在复礼，让我遇到了你。最后名字就不留了，距离感才是保持交流的最好方式，但你不会空着双手，我会在你看不到地方支持你。PS：很喜欢有关Alice的故事，能不能把有关Alice的故事发到我的邮箱，邮箱是：yishen@。谢谢程晓羽学长，希望你的节目越办越好。” 还有直接寄来一首诗的，“原来大海的晶莹，是鲸鱼的眼泪；原来漫天的星光，是为了照亮寻找的歌；Alice，你是驶过里的一首诗，还是歌？是酣畅淋漓的交响？是曲折委婉的小调？........” 十多封信看完，程晓羽整个人都麻啦。原来不是他受欢迎，而是他的节目受欢迎，尤其是有关鲸鱼Alice的故事。这种略带自艾自怜孤芳自赏的文青风格是当下最流行的文体，即便程晓羽段位比当下那种堆砌辞藻的文青体要高得多，深埋了尼采哲学。但高中生们也就能做做课文里的阅读理解，这种附着着终极哲思的文字，没有一定的知识积累根本不可能洞悉到深意。 程晓羽也没有觉得会有人能理解，有一个苏虞兮已经很出乎意料了。他甚至没觉得自己会火，然而08年的时候互联网资讯远没有那么发达，这个后来老掉牙的鲸鱼故事，在这个时代实在太容易引起强烈的共鸣了。 就来信的比例来看，其中五个人是想学吉他，其中八个人是被他的文案所感动，想和他做“笔友”。没想到他本意是做一档音乐节目，结果却因为文字火了...... 接下来每天他都能收到信，不过没有一封是想象中的情书，不是问怎么学吉他的，就是想做书信交流的。 程晓羽也是大无语。 不管怎么说，程晓羽这下真还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经常在音乐教室练琴的时候都有人围观。 转眼到了周五，上午学校里就弥漫着一股期待的气氛，像是在等周更的小说一样，有种过年过节的感觉。广播站的众人也严阵以待，准备着“52赫兹音乐电台”的万众期待的第二次秀..... ------------ 第一二九章 鲸歌（3） 当程晓羽和王欧把自己那台昂贵的合成器抬到广播站的时候，小小的广播站已经挤满了人，人站得像是密密麻麻的沙丁鱼罐头，就连天台上都站了不少人，见他出现，所有人不仅停止了说话，还都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看样子全都是过来“观摩”的粉丝。 把合成器放好之后，他回头见夏纱沫都还没能挤进来，便想叫纪梦芸把人都赶出去，看向纪梦芸的时候又想到纪梦芸是个性质软糯的小姑娘，于是转身大声对围观群众大声说道：“现在请非广播站的同学出去一下，不要在广播室干扰工作，大家在广播里听，和在这里听没有什么区别，希望大家配合一下......” 程晓羽开口赶人，气氛就乱糟糟了起来，幸好复礼的学生没什么喜欢惹事的，尽管有人发表了不满的意见，还讽刺了程晓羽两句，却还是在纪梦芸和洛欣的劝说下都出了广播室。 等广播室里空了下来，程晓羽才把夏纱沫叫了进来，又对纪梦芸笑着说道：“纪梦芸你是站长，要把广播站的秩序管起来啊！最好弄一个守则，大家都必须遵守。” 纪梦芸先是点了点头，随即有些委屈的小声解释道：“主要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前也没有人要来广播站看节目播出.....” “主要是上一期的节目效果实在太爆炸了！”罗慧珍兴奋的说，“程晓羽，你知道不知道我们班好多女生都想要你的电话号码，不过最多的是想和你做笔友的！” “当然知道。”程晓羽指了指夏纱沫手中的塑料袋，“那里面全是信，不过我认为这不是写我个人的，而是写给我们节目组的。我觉得以后有必要在教学楼下面弄个专门的信箱，专门替节目组收信。” “可现在这个节目全是你一个人弄得啊！不等于就是写给你的嘛！”纪梦芸说。 “下个星期的节目，就需要你们来做了哦！”程晓羽说，“你们总结节目为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原因不是总结的挺好的吗？现在到了实践的时候......” 广播站里又喧闹了起来，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大都是说自己水平有限，劝说程晓羽不要撂挑子。 程晓羽拍了拍巴掌说道：“大家不要担心，我会替大家把关的。其实很简单，你们周末不上课的话，可以抽点时间出来，在网上也好，在线下也好，先商量出一个主题，然后对应这个主题找一个合适的音乐人，歌手，类型不限，然后从他生平和故事提炼出文字和音乐，大家在找一个擅长乐器或者唱歌的人表演对应主题的音乐就OK了.......”他看向了纪梦芸说，“纪梦芸你组织一下。” 纪梦芸点头。 大家又开始商量到底是线上还是线下，什么时间点合适，有些人不是很情愿觉得耽误时间，有些人想着要请假.....总之又混乱了起来。 纪梦芸面对这种状况很是手足无措。 程晓羽听得头大，大声说道：“我以前就说过，大家来到广播站是因为对这份工作感兴趣，现在就是需要大家群策群力把工作做好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找借口逃避。” “可总不能为了课余的事情耽误这么多时间啊？”廖嘉文不满的说。 程晓羽瞥了廖嘉文一眼，淡淡的说道：“我认为这对大家来说也是一种学习，并且学得还是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假设说你们将来的专业方向是主持、编导、传播、新闻这一类的话，我相信，这绝对会是你们人生中非常宝贵的财富。如果说确实觉得忙不过来的，我觉得可以考虑退出......” 其他的人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廖嘉文也不说话了。 洛欣踌躇了一下，轻声问道：“程晓羽，如果我想考播音主持的话，应该怎么办？” “这个我不太清楚，可能要问下老师了。我只知道比艺考要简单。”程晓羽问，“怎么对播音主持有兴趣？” 洛欣点头。 程晓羽笑，“形象上肯定没有问题，主要是要多锻炼反映能力，口语表达能力，反正我看好你。” 这一下可是打开了一群人的话匣子，全都开始讨论起考专业的事情。纪梦芸和洛欣一样也是想做主持人，罗慧珍是想做编导，学校目标是“浙传”....... 程晓羽也不打扰他们讨论，这恰恰是他所希望的状态。他之所以要弄“52赫兹音乐电台”就是为了找到自己，也期望用自己的行动来感染更多的人，让他们也能够发现自己，找到自己。 ................................. 上课铃快打响的时候，广播站里安静了下来。学校也比以往要寂静许多，按道理来说这个时间点操场上应该还有人踢足球和打篮球，校道上应该还有不少学生向着教学楼走。但今天还有好几分钟才打铃，到处都已经没了人影，只有寥寥几个人在空旷的校道上向着教学楼赶，颇有点万人空巷的意思。 在铃声响起的时候，程晓羽也将广播连通，将播放器的推子推了上去，录制好的钢琴曲加吉他版本的《Love of My Life》便开始在校园里流淌。 温柔的声音如秋日的风拂动着校园里的梧桐，金色的阳光偶尔在玻璃上闪烁，琴键声也在颠簸中闪烁，短暂又漫长。 前奏过后，程晓羽才将音乐声调小，将麦克风的推子推上去，依旧是标志性叹气声，“唔~大家周五好呀！我是程晓羽，rain，很高兴和大家这样一个适合听听音乐喝喝咖啡的好时间相遇。上个星期跟大家分享了卡朋特和Alice的故事，引起了大家热烈的反响，还有很多人写信询问我Alice最后怎么样了......我不是海洋生物学家，也不清楚Alice现在在大海里是否生活愉快，有没有找到它的同伴。但我恰好认识一位什么都懂的女孩，她告诉我Alice是一头蓝鲸和长须鲸的混血儿，它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孤单，它有和它一样唱着52赫兹鲸歌的小伙伴在大洋中遨游，我想也许它现在已经遇到了和它同意频率的小伙伴了吧？不知道这个消息有没有让大家开心一点。寡不敌众可能会有些压力，但想到‘52赫兹’在浩瀚大海里的独行，想到最终会发现和他一样的同类，你也可以从中找到勇气。我想说的是，通向快乐的秘诀是自由，通向自由的秘诀是勇气.......” “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出这首背景音乐来自哪支乐队，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就让我来为大家叙说一个有关音乐和勇气的故事........” ------------ 第一三零章 鲸歌（4） “没错，这首曲子叫做《love of my life》来自‘Queen’乐队，中文我们将他翻译成‘皇后乐队’，但其实他应该叫做‘女王乐队’才更准确。不知道大家对这支被评委摇滚乐史上最伟大的乐队第三名的‘Queen’和他的音乐熟悉吗？不熟悉也没关系，我会帮助大家唤醒有关他的记忆，一段有关音乐和勇气的记忆.......” “说起这支传奇乐队，要从乐队的吉他手Brian May（布莱恩·梅）说起。这位1947年出生的英格兰人留着一头长长的卷发，按照我们现在眼光看过去大概就是QQ空间最流行的葬爱家族非主流，其实那个年代他也算是吧！不过布莱恩·梅绝对不是普通的非主流，他非主流到叫普通人都会仰视，因为他实际上个做学术出身的牛人，在他决定成为一名吉他手之前，他刚刚从伦敦帝国理工学院攻读数学和物理学专业毕业，并打算继续攻读天体物理博士学位。”程晓羽耸了耸肩膀，“伦敦帝国理工学院~这个名字是不是能够改变你对葬爱家族的印象？” 程晓羽背后的一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不只是一头瀑布般的黑色卷发另类，他的乐器也很另类，不是时下流行的任何一把美式经典型号，而是一把他在十六岁的时候自己设计并和父亲Haru（一名航空工程师）合作制成的吉他。他的父亲绝对没有想到就是这把吉他改变了自己寄予众望的儿子的一生。就在他收到导师的推荐信后，他遇到了一些玩音乐的伙伴，为此他放弃了他的科学梦想，专职成为了一名吉他手。为此布莱恩·梅差点和父亲断绝关系，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过话......我要是他父亲我估计也很生气，那可是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的博士啊！你特莫就不读了？去玩音乐？不行！我追到伦敦去都得砸了你的吉他，打断你的腿......幸好他父亲不是我，只是好几年没理他而已.....” 这一次笑声更大了，不止是广播站里的人在笑，程晓羽半只耳朵戴着监听耳机，都能听到教学楼的笑声。 笑声在共鸣。 “在寒冷的雾都伦敦，在一个物价飞涨经济停滞的萧条年代，布莱恩和Tim Staffell（提姆·史塔菲尔），以及鼓手Roger Taylor（罗杰⋅泰勒）组成了Smile乐队。罗杰·泰勒也和我们乐队的陈浩然一样，是个英俊极了的天才鼓手，同样，他的成绩也很好，在伦敦医药大学学习牙医专业，我的天，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在国外牙医就是个金饭碗，在征婚市场上牙医可是比千万富豪还珍贵的存在，然而罗杰·泰勒被杀马特非主流的事业所吸引，毅然决然的加入了Smile葬爱家族，成为了一名骄傲的鼓手......” 程晓羽不知道现在坐在教室里的陈浩然是怎么样一副表情，不过他很开心，身后的王欧和夏纱沫也很开心，似乎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 “不过糟糕的是葬爱家族的事业进行的并不顺利，虽然他们的家族叫做‘Smile’，可生活并没有对他们微笑。1970年的时候，经济状况更糟糕了，许多人都劝他们别玩音乐了，应该另谋出路，非主流也得长成社会人啊！贝斯手提姆·史塔菲尔也觉得这个对音乐的爱真得埋葬下去，于是他选择了退出，成为了一名设计师。好吧！我想说.....一只乐队少了谁都不行，唯独少了贝斯手，其实挺无关紧要的......” 有关贝斯手的梗并没有引起共鸣，程晓羽也不介意，将音乐切换到了《Bohemian Rhapsody》（《波西米亚狂想曲》）上，音乐的氛围一下就从温柔平缓转换到了曲折激昂，他稍稍拉了下推子，让音乐声恰好合适他的声音，“提姆·史塔菲尔的退出是‘Smile’葬爱家族的最低谷，王者总要历经磨难才能够重获新生，就像是勾践需要卧薪尝胆才能成就霸业，就在‘Smile’葬爱家族事业最晦暗的时候Farrokh Bulsara（法罗克·布勒撒拉，皇后乐队主唱后改名Freddie Mercury弗莱迪·默克里）出现了！” “这个患有多齿症的奇男子，生来孤独且艰难。他出生在贫穷的东非桑给巴尔岛，父母是从宇宙第一强国印杜来淘金的收银员。8岁的时候因为没地方读书，他一个人只身回到了印杜读寄宿学校。12岁，他就察觉了自己体内的磅礴的洪荒之力，自己当键盘手组建了乐队......我没有影射我自己的意思啊！我虽然也是键盘手，但我没有他宽达四个八度的音域，也没有勇气骄傲的对其他人说‘要与世无双’。15岁的时候弗莱迪在嘲笑中回到了东非，两年后桑给巴尔战乱，他又作为难民跟随父母逃到伦敦，在乡下小地方来到国际大都会的弗莱迪一边读书，一边摆地摊，一边唱歌，在居无定所的流浪中度过了青年时代。当他看到‘Smile’乐队的非主流演出时，深深的被台上的几个人所吸引，那滔天的大波浪，那唏嘘的胡渣和破洞牛仔裤，就是他梦想中的葬爱家族！于是在提姆·史塔菲尔退出以后，作为一个学渣他傲慢的对两个学霸说道：你们需要新主唱。在加入乐队以后，他把‘smile’这样不符合他们气质的名字改成了‘Queen’，他们要做女王一样华丽的摇滚！” 在激昂的音乐中程晓羽停顿了须臾，才继续说道：“然而事情并非一帆风顺，皇后乐队改了名字也没有能一下就改变运气，他们出的前三张专辑成绩都很惨淡，成员们也穷的揭不开锅了，一度大家都受不了经济上和对未来期待的压力分崩离析。弗莱迪不能接受就这样失败，他把队员们都找来，将他们关在房间里，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闭关修炼一样，他发了疯似的在房间里大喊：我们不仅要做伟大的乐队，更要做传奇！一般情况下我们称这种人为神经病，但我想能成功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顽固和偏执，弗莱迪把父母、亲戚以及世人对他的不理解写进了歌里——《波西米亚狂想曲》诞生了，大家听看看这歌词是不是癫狂又中二，简直像极了在家里面对家长无情压迫无能狂怒的自己？当然，我们在这里还是要说得高大上一点，这首歌是他向母亲和世界忏悔‘谋杀’的罪，他哭泣、愤怒、呐喊，他的那把枪不是指得别人，就是自己，最后他说：要以爱的名义毁灭我，逼我成为另外一个人，这不可能......”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程晓羽的叙述中寂静了下来。 程晓羽也在缄默中压低了声音，“多少精神暴力，是以爱的名义发生？我不知道，也许我们与父母之间总有隔阂和难以理解。幸运的是皇后乐队第四张专辑出名了，《We Are The Champions》和《We Will Rock You》这两首热单将皇后乐队一下就推上了巅峰。我想大家一定听过这两首歌，尤其是男同学，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想起了那句震撼人心的歌词‘We Are The Champions’和‘We Will Rock You’，此时此刻你的记忆是否在复苏？热血是否在沸腾？这剧情就像是爽文一样，皇后乐队的成员们狠狠的打了那些看不起他们的人的脸。至于后面的故事，不重要了，就像童话故事总以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作为结尾，我们用弗莱迪的话作为这个故事的结尾.......”他微笑了一下，轻声说，“只要活得精彩，我不在乎活多久。” 说完这句话后，程晓羽立刻关闭了麦克风的推子，《波西米亚狂想曲》也马上放完，他转身向目光呆滞似乎还沉浸在他解说中的夏纱沫招了下手，“summer，准备好，该你了。” 夏纱沫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走了过来，“现在就唱吗？话筒我用哪个？” 程晓羽微笑了一下，“别急，等音乐放完，我给你起节奏。” 夏纱沫这才长舒了口气。 须臾之后，音乐进入最后的尾声，程晓羽重新打开麦克风，“最后，由夏纱沫为大家带来改编过的《We Will Rock You》，祝福大家都有勇气，在不理解、不顺遂的时刻，用行动改变一切。” （参考曲目：BGM——《We Will Rock You》演唱：Why Mona/Unlike Pluto/Joanna Jones版本） 夏纱沫震撼人心的歌声随着程晓羽的弹奏，在校园里开始鼓荡，如同高耸的旗帜....... ------------ 第一三一章 鲸歌（5） 当夏纱沫空灵到足以涤荡天空的演唱结束时，程晓羽在弹奏中说道：“这里是‘52赫兹音乐电台’，我是程晓羽，rain，让我们下个星期五调频52赫兹，聆听鲸歌。”他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之前，轻声说，“让我们下周再见。” 他刚刚关闭了调音台，就听见背后的纪梦芸她们大叫了起来，“我的天，夏纱沫你的歌也唱的太好了吧！” “夏纱沫你要是去参加湘南卫视的‘最强女声’绝对能够拿第一！” “是啊！是啊！那个冠军什么龙丽婷比夏纱沫唱的差太多了！” “我也觉得！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首歌能够这样唱！简直碉堡了！” “确实，颠覆了我对这首歌的认知！” 夏纱沫连忙解释道：“不是，这首歌的编排是程晓羽完成的，我就负责唱而已，其实没什么贡献......” 程晓羽笑了笑说道：“那也得你有能力完成啊！这歌一般人真还驾驭不了！” 一众人又感慨了好一会，罗慧珍愁眉苦脸的说道：“程晓羽，你都把节目做成这样了，我们怎么弄啊？这根本没办法弄......” 其他人开始附和，所有人都觉得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维持节目质量。 程晓羽认真的说道：“你们刚才没有听‘皇后乐队’的故事吗？不管怎么样，大家首先要对自己有信心，其次要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有热情，这样你们才能成长成你们希望的自己。”他顿了一下，环顾了一圈，“再说了，我肯定会为大家把关的。你们周末一定要好好商量，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主题，以及合适的音乐家和收集他的生平故事......” 一群人纷纷点头。 程晓羽又道：“至少得准备三个人的！” ———————————————————— 回到教室，夏纱沫又引发了一阵骚动。等下课的时候，专门来看夏纱沫的人更多了，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几乎站满了夏纱沫的粉丝，那张可怜兮兮的试卷都遮挡不住学生们的热情了。 这一曲改编过的《We Will Rock You》所引发的校园狂潮过了一个周末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因为夏纱沫比较好说话的缘故，下课时间找她签名、写同学录，还有要求合影的人越来越多了。还有不少粉丝直接给送礼物的，巧克力、娃娃、围巾.....甚至还有送整套3年高考2年模拟试卷的，弄得夏纱沫哭笑不得。 眼见夏纱沫的人气直逼苏虞兮，教室后门时长被挤得水泄不通，闹得程晓羽不得不将那张贴在玻璃窗上的卷子升了下级，用一张海报改成了正式的通告，要求学校里的粉丝们不要打扰到夏纱沫的生活和学习，更不许送礼物。后面还在教室的后门上贴了一张警告海报，于是夏纱沫在学校里的生活稍稍安静了一点。 不过“52赫兹音乐电台”对学生们的影响却丝毫没有减退。作为学校文青的灵魂伴侣，这一周程晓羽收到的信和问题最多的就是“如何开始学习吉他”，不仅如此，据罗慧珍说学校旁边的书店有关学吉他的书全都卖断货了。 程晓羽不知不觉中真还成为了一名带货主播，只是可惜书店老板完全没有给他抽成的打算。受到“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的鼓励，学校里学习吉他的氛围浓厚极了，每天中午都能看见初学者坐在教学楼前面的草坪上抱着吉他练习，复礼从学习海洋变成了音乐的海洋，简直就像是艺术院校。 周五的“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由洛欣主持，原本广播站的一众人还是选的欧美摇滚乐手，但被程晓羽pass掉了，改成了“坂本龙一”。罗慧珍和几个人一起写了文案，程晓羽做了修改。最后纪梦芸请来了高二学钢琴的学生，在程晓羽的指导下弹奏了一曲《Merry Christmas，Mr. Lawrence》。 节目虽不如程晓羽弄得前两期那般震撼，但反响也很不错，一时之间，不少有音乐才艺的人都想能上“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表演，学校里的音乐氛围愈发的浓郁。 这也给了一群广播站的学生极大的信心，并计划对学校里的其他节目进行大刀阔斧的改良。对广播站的学生如此有觉悟，程晓羽十分欣慰，还帮忙出了不少点子。 就在程晓羽心满意足，觉得一切都在像他想象中那般发展时，纪梦芸在星期二下午第三节课放学之后，在音乐教室找到了他。 “程......程.....晓羽.......” 正在弹奏《卡农》的程晓羽停止了弹奏，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气喘吁吁波涛汹涌的纪梦芸，“怎么了？是这一期的文案有什么问题吗？” 纪梦芸滚动了一下喉咙，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不....不....是......是.....是.....” 又一个窈窕的身影冲到了门口，洛欣那种甜美的面孔出现在了程晓羽的眼前，她大声的喊道：“是黄主任不许我们把‘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办下去啦！！” 纪梦芸连忙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程晓羽惊了一下，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据说是有家长委员会的人投诉......”洛欣不满的说，“真是莫名其妙，我们弄个这么好的音乐节目为什么投诉啊？” 纪梦芸也很委屈，“是啊！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程晓羽蹙起了眉头，对于夏国家长们的顽固不化和推卸责任他可是深有体会，大概是夏国人对“教育”有种特殊情节，凡是影响孩子学习的事情都会被视为不可饶恕的敌人，再加上法律在这方面还不完善，所以导致了文娱类的产品成为了举报的重灾区，时不时就会因为家长们、喷子们、别有用心的人举报，无奈的404。 他对这种现象深恶痛绝，一度也曾经极度反感这种现象。觉得这世道怎么了！怎么玩个游戏、追个动漫，看个网文怎么都这么难。后来认识了一些湘南卫视的人，和他们聊了聊，才知道事情很复杂。并不是程晓羽想象中，建立分级制度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 家长们总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报道所诱骗，觉得凡是和文娱相关的产品，尤其是游戏就是导致他们孩子学习不佳的原因，甚至还会因为孩子有网瘾，将孩子送去雷电法王那里电疗的。这是赤果果的甩锅行为，将自己没有能尽到的教育责任甩给社会的卑鄙行为。 可也不能全怪家长，毕竟家长每天九九六，要替孩子赚奶粉钱和生活费，还要养家糊口还房贷，压力山大，又那里来的时间去关注孩子的教育？非常可悲的一个事实就是，越是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的孩子越容易沦陷于“网瘾”，尤其是留守儿童，这的的确确又是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 这些家长为了社会贡献了大半辈子，也不可能为了资本家捞钱的成瘾***不管，于是就干脆一刀切。 确实属于懒政，建设大型体育设施，建设公园，建设博物馆，建设各种户外娱乐设施，举办各种学生活动，社会化抚养才是治标治本的方法，问题是钱谁出？ 太多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这种事情也只能暂时一刀切先解决一点算一点...... 很无奈，但这就是现实。（有些问题也不能写得太清楚了） 只是他完全没料到在学校里办个音乐节目也会触动家长们敏感的神经，想想也是，这个年代练吉他什么的，一样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吧？连夏纱沫可以说是出生于音乐世家的人，都不被允许玩乐器、唱歌，其他家长就更可想而知了。 程晓羽长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说道：“我去问看看黄主任，到底怎么回事......” ------------ 第一三二章 鲸歌（6） 程晓羽和纪梦芸、洛欣走到了教导处的门边，两个女生躲在了门侧，程晓羽一个人走到了门口喊了声“报告”，等有老师应了声“进来”之后，他便径直向着黄主任的办公桌走去。如今他已经是教导处的老熟人了，没有老师不认识他，看到是他都会对着他亲切的微笑。 尤其是崔老师和江老师，那是一个笑颜如花，简直叫人觉得天天来教导处报道都是挺享受的事情。大概崔老师误会了自己是来找她的，立刻就扬着春风拂面的笑容问道：“有事吗？” 程晓羽愣了一下，不过他脑子转得飞快，为了避免崔老师尴尬，立刻就停住了脚步说道：“我就是想问下为什么不许我们广播站的音乐节目继续办下去......” “啊？是吗？”崔媛媛也回味过来，程晓羽可能并不是来找她的，她的脸颊晕染上刹那的微红，“这个事情你可能要问江老师，广播站归江老师管。”她扭头看向了江楚英，“江老师，程晓羽他们的节目不是做得挺好的嘛！为什么不许他们办下去了啊？” 江楚英没有想那么多，直接了当的回答道：“我跟纪梦芸和洛欣说了啊！黄主任那边收到了一些家长的投诉，所以现在......”她摊手做了个遗憾的表情。 程晓羽假装挠了下头，“那我得找黄主任？” 江楚英点头。 程晓羽绕了一大圈，才重新绕到黄主任身上。这时黄主任正坐在独立的办公桌后面翻阅着什么东西。他快步走到了黄主任的办公桌边，小声喊道：“黄主任.....” 黄主任转头瞥了程晓羽一眼，继续低头看自己手中的报纸，装模作样的问道：“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不许我们广播站把一档音乐节目做下去？”程晓羽说。 黄主任面无表情的说道：“因为你们的节目影响了教学秩序。” “影响教学秩序？我们明明是丰富了同学们的课余生活，并且鼓励同学们认识和寻找自我，怎么就影响教学秩序了呢？”程晓羽摇头，他一脸诚恳的说，“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决定。” 黄主任再次瞥了程晓羽一眼，抖了下报纸，严肃的说：“不管你是否能理解，是否能接受，都必须理解和接受学校做出的决定。学校不是为你一个人服务的，那么多家长投诉，学校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要是其他人也许就放弃了，一档节目而已，又不赚钱，也赚不来多少名声，纯粹是为爱发电，却还不被理解，随意一句话就要你不做了，对人的积极性打击会非常打。但程晓羽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假设他不是内心深处有种顽强的固执，前世也不能在那种状况下，还不放弃毫无希望的音乐梦想了。 程晓羽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黄主任，我同意您的说法，学校不是为了我一个服务的，它是为全体复礼师生服务的。我们的节目同样也是为了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服务的，它是一档非常正能量的节目，不仅告诉同学们应该热爱音乐，热爱生活，还应该勇敢追求梦想，这一直以来就是我们节目的宗旨。也许有些同学的家长会对我们有所误会，就像有些学生对您的工作有误会，但我相信绝大多数同学都喜欢我们的节目，就像绝大多数学生都很尊敬您一样。极个别学生家长的反对，并不能成为让我们节目停办的理由！” 刚才还板着脸孔的黄主任叹了口气，“你呀~~~~”他放下报纸，转动椅子，面对程晓羽语重心长的说道，“程晓羽，我知道你很有才华，也知道你很能说会道。但在这件事上你真的错了......” “我不明白哪里错了。” “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他们来学校的目的是学习，是要考上好学校，只有考上了好学校，才有资格谈论什么寻找自我，追寻梦想。并不是人人都像你有个好家庭，有资格把音乐当做梦想的。我搞教育出身的，难道不比你清楚学音乐有多难，有多烧钱吗？”黄主任转头看向了崔媛媛和江楚英，“你不信问看看崔老师和江老师，她们能学出来容易嘛？更何况那些学生现在学音乐还来得及？这东西不从小练起，你很难考得上好学校吧？再说了哪所大学有吉他专业？” 程晓羽点头，“我懂您的意思，从现实的角度出发，确实是如此。可是我们的节目并不是要他们和我一样玩音乐啊！我们做这档节目的目的是希望能教导他们从学习中发现兴趣，再把因兴趣而产生的热情反馈到学习上去。”他顿了一下，“伟大的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说：世界上没有才能的人是没有的。问题在于教育者要去发现每一位学生的禀赋、兴趣、爱好和特长，为他们的表现和发展提供充分的条件和正确引导。我们来学校学习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吗？是.....是有些学生去买了吉他书，买了吉他，对学习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那些对音乐有兴趣的学生，家长和学校的责任不该是加以引导吗？怎么能觉得孩子喜欢这个就不对，就必须按照家长的意愿还就一刀切，甚至把我们的节目都毙掉了呢？” 黄主任被程晓羽说得哑口无言，哆嗦了两下，想要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语，却又没办法反驳。 程晓羽继续说道：“更何况音乐对大脑是有良性的影响的，很多古典音乐能够增强忍耐力和逻辑能力。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理论叫“莫扎特效应”，指的是幼儿如果常听莫扎特的曲子，无论是歌剧、演奏会还是交响乐，会变得记忆力更出色，更聪明。还有很多实验发现，如果会一种以上的乐器，通过专业训练所得到的一些认知优势会持续存在到成人时期。有帮助的认知功能包括，推理、在多重任务之间相互切换、工作记忆、计划能力和解决问题能力。而且，通过统计显示，长时间学习乐器的孩子，会在学校里在语言和数学上表现更优秀.....苏虞兮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别把苏虞兮当例子，她是天才，什么都厉害。”黄主任没好气的说，“你举例子怎么不举你自己，你音乐这么好，为什么成绩不好？” “我成绩可以的！就是以前没认真对待而已。” “行了，行了。程晓羽，不管你怎么说，这个事情都到此为止。”黄主任摆了摆手，“你们的节目不能再办下去了，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行！这不是我的决定，而是家长们的要求的，你不要为难我！” “黄主任.......您就帮帮忙啊！我们很多同学都在节目上倾注了心血，而且有那么多同学喜欢这档节目......” 黄主任摇头，打断了程晓羽，“我真没办法。要有什么问题，家长们都只会找我。”他反而皱着眉头对程晓羽无可奈何的说，“算我求你帮我个忙了！程晓羽，你消停点，在学校里老老实实把这半年混过去，我保证你毕业的时候给你颁发一个大大的锦旗！” “好歹给个三号学生啊！给个锦旗算什么啊？上面绣什么字？复礼恶少么？” 见凶名远播的黄主任都吃瘪，老师们全笑了起来，教导处里弥漫着快活的气氛。 黄主任也不介意程晓羽开得玩笑，反而斩钉截铁的说道：“三好学生就三好学生！只要你别再惹事了！” 这下轮到程晓羽无语了，心想黄员外怎么能这么不讲武德，一个老同志，去骗，去偷袭，他无赖的说道：“黄主任，我不需要三好学生，我就希望‘52赫兹音乐电台’能继续办下去。”停顿了一瞬，他用商量的语气说，“要不这样.....黄主任，我要是期中考试拿了年级前一百.....不，前五十名，证明了学音乐真得不影响学习，您就让我们的节目继续办下去行吗？？” 黄主任完全不吃这套，冷着脸说：“不行！不行！哪里有你这样和老师讨价还价的？” 程晓羽一本正经的恳求道：“黄主任，我知道是您批准，我才能拿到音乐教室的钥匙。我知道您是个真正关心学生，爱护学生的好老师。您也说过希望我们复礼的学生成绩和文艺，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甩掉书呆子学校的帽子，我现在这么做，对我们这个学习风气过于压抑氛围也算是种调剂吧？现在您应该鼓励我们才对！您绝不能因为一些挑事的家长就放弃理想啊！” 黄主任被程晓羽弄得哭笑不得，摆着手说：“我算是怕你了！我算是怕你了！”他思忖了一下，微笑着说，“既然你自己提出来拿成绩作为证明，你要是期中考试能考上年级前十，我就想办法帮你跟家长们沟通一下.....” ------------ 第一三三章 期中考试大作战（1） 程晓羽走出教导室，纪梦芸、洛欣立刻迎了上来。 洛欣向来性子都很急，立刻低声问：“怎么样啊？程晓羽......黄主任怎么说？” 程晓羽苦笑了一下说道：“黄主任说要我期中考试进年级前十.....” “啊？”洛欣的脸一下就绿了，气恼的说，“那还不如直接叫我们把广播站都解散了算了！” “是啊！是啊！”纪梦芸脸上也泛起了愁容，“唉！看样子我们的节目真办不下去了，这一期的稿纸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还不知道怎么跟其他人说.......” “黄员外故意的吧！明知道程晓羽成绩不好，所以故意这么说.....真是太过分......” 程晓羽听见洛欣叫黄主任“黄员外”，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小声点。”他指了指音乐教室，“我们去那边。” “听见了就听见了！”洛欣气呼呼的说道，但还是跟着程晓羽向音乐教室走去。 三个人快速走过了走廊，进了音乐教室，程晓羽反手将门虚掩上才解释道：“关于期中考试的要求，其实不怪黄主任，是我主动提出来......” “啊~~~~~”两个姑娘同时大惊，她们面面相觑了一下，洛欣苦着脸问道：“程晓羽，你是疯了吗？干嘛要提这种要求啊？” “我是说的考进年级前五十名，不是年级前十.....” “我的天！年级前五十.......”洛欣拍了下额头，做了一个要晕厥的表情，直接了当的说，“那也不可能啊！” 纪梦芸也附和着埋怨道：“对啊！程晓羽，你干嘛要用考试成绩做条件啊？学习方面你又不是很擅长啊！” 洛欣叹气，一脸颓废的说道：“完了！完了！” 程晓羽怪叫道：“喂！不至于吧？难道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 “啊！”洛欣翻了个白眼，“程晓羽，你醒醒吧！你的成绩不只是你们班的倒数第一，还是全年级倒数第一.....” “还是年级倒数第一吗？”程晓羽有些小小的窘迫，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件事，虽说自己以前成绩不好的理由很充分，刚从亚美丽加回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办法适应复礼如此高的学习强度，加上心态又很爆炸，长期旷课，所以在复礼这样的好学校成绩一塌糊涂。他“哈哈”笑了一下，缓解了一下气氛，“你们对我的了解还挺深刻的嘛！” 洛欣有气无力的说道：“原来不是有些新闻有报道过吗？” 纪梦芸点头，“还说你性格孤僻，不合群，经常旷课.......” 程晓羽摆了摆手说道：“媒体的话啊，千万不要相信。为了流量，他们什么内容都编造得出来......”他指了指自己，“你们说我难道是那种人吗？” 纪梦芸点头，“那倒是，完全不像媒体上说得。” “可成绩......”洛欣说，“应该不是编造的吧？” 程晓羽咳嗽了一声说：“那是以偏概全，我成绩不好是有原因的。”… 纪梦芸眼睛发光，“我就说你不像那种成绩不好的坏学生.......”她双手合十，注视着程晓羽，水润的大眼睛里直冒星星，“程晓羽，你不会是那种像里的那种高智商天才，故意考最后一名的吧？” “不会吧？不会吧？”洛欣满脸兴奋，“不会有这样精彩的剧情吧？有点期待了......” 程晓羽心想这两个小姑娘脑补的倒是挺及时的，就是有点头脑风暴，补得太过头了，他苦笑了一下说：“呃~~~天才那是形容苏虞兮那种人的，我就一普通人。” 两个女生纷纷点头，洛欣叹息着说：“苏虞兮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我感觉她就是那种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天天只喝点露水，仙气飘飘高高在上的仙女.....” “是啊！是啊！我可太喜欢苏虞兮了，就不知道为什么的那种。”纪梦芸转头看向了洛欣，“好羡慕你哦！能和她一个班级。” “洛欣和苏虞兮一个班吗？”程晓羽兴致勃勃的问。 洛欣点头，“苏虞兮是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反正就是叫人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她冲程晓羽眨了眨眼睛，“喂！程晓羽你这么感兴趣的样子，不是对苏虞兮有什么想法吧？我劝你千万不要有哦！” 程晓羽连忙摇头加摆手，“我哪里敢啊？我就好奇问问......” “我不是看不起你啊！程晓羽。”洛欣叹了口气说，“我都想不出来什么样的人才配和苏虞兮谈恋爱。” 纪梦芸嘟嘴，“不聊苏虞兮了啊！现在当务之急是程晓羽你的成绩到底怎么样啊？有没有机会考年级前十啊？” “以前的考试呢，确实因为我刚刚从亚美丽加回来，加上......心情不好，没有认真考.....再加上那些家长不是投诉说学音乐影响学习吗？我就像证明学音乐一点也不影响学习，反而对学习有促进作用。所以我才提议说考个年级前五十。说实话考年级前五十可以尽力一试，年级前十的话.......”程晓羽想了想几乎已经被他放弃了的数学，无奈的说，“唉，主要是我的数学成绩不好.....” 两个女生的表情变化得比六月的天气还快，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幻想程晓羽是控分大佬，期中考试完成逆袭装逼打脸，叫黄员外大惊失色跪地求饶，听程晓羽说自己数学成绩不好，马上就变得垂头丧气，那速度堪称变脸。 洛欣哭丧着脸说：“其他成绩不好，现在抓紧背就行......数学成绩不好，没得救啊！”纪梦芸又焦急了起来，“而且下个星期就要期中考了.....怎么办啊？” 程晓羽思忖了一下说道：“我觉得黄主任也不是那么坚决。”他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考出一个好成绩来再说。” “那这个星期的‘52赫兹音乐电台’还能上吗？”洛欣问。 纪梦芸摇头，“应该是不能了。” “也不要急。这一期不播也好.....”程晓羽眨了眨眼睛说，“就干脆什么都不播。”… ———————————————— 回到家，程晓羽先把其他的作业做完，才拿出数学作业来，前段时间基本都是在网上找答案，不管错还是对，数学老师也不管他。如今低头看着数学书，随便翻了翻，就觉得头大如斗。 他脑子飞快运转，觉得现在的问题是就算他认真对待，从头学起，时间它也不允许啊！勉强翻了几页，程晓羽就感觉自己昏昏欲睡。他合上书，靠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看不进去啊！要是数学能像音乐那么有趣就好了......”他又重新坐直身体，翻开书，强迫自己翻开书，“看不进去也要看，能多拿几分算几分！要不就从高一的教材开始看起......” 第二天的第一节课刚下，罗慧珍和几个广播站的学生就风风火火的冲到了教室，跑到了他的座位旁边。罗慧珍大声询问道：“程晓羽，是不是‘52赫兹音乐电台’必须得你考年级前十才能继续办下去？” 这一喊，全班都知道出大事了，都看向了程晓羽。 正拿着高一数学教材努力自学的程晓羽，环顾了一圈点头说：“是。” 罗慧珍低头看向了被程晓羽已经划了不少线条的教材，一脸震撼的说：“这....这不是高一的教材吗？” 程晓羽理直气壮的回答道：“我从亚美丽加才回来没多久啊！学得和你们不一样啊！” 罗慧珍张大嘴巴，“你这临时抱佛脚，抱到高一去了......佛祖的腿都会抱断啊！” 程晓羽耸了耸肩膀，“抱断了也得抱啊！总不能就这样躺平了吧？” 周围的几个广播站学生都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和哀嚎，接着就吵吵嚷嚷了起来。不过程晓羽在广播站的威望实在很高，没有指责他，全都同仇敌忾，咒骂起黄员外来，就像躺枪的黄员外是人民公敌！ “卧槽！狗比黄员外，实在太贱了吧！怎么能做这么恶心的事情！？” “确实太过分了！我们办个节目就怎么影响学习了？” “找不到理由，也不能提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吧！” “对！我们联合起来，去教导处理论去！” “你敢和黄员外理论？” “不敢.....” “那你叫个屁！” “凭什么他叫停就得停啊？还提这种要求，不是羞辱人吗？我看黄员外肯定是在家被他老婆折腾了！所以故意折腾程晓羽......” “他向来只喜欢成绩好的学生，肯定看程晓羽不顺眼啊！” “真是啥事情都能扯到成绩上，就像分数是他头发似的......” ........ 想到黄主任的地中海，程晓羽哭笑不得，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对黄员外展开的批判大会，开口说道：“你们误会了，是我主动要求的......” 一群人的脸全都僵住了，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罗慧珍把桌子一拍，“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肯定是黄员外逼迫的！不管怎么说，大家别打扰程晓羽学习！”她泪眼朦胧的看着程晓羽，“程晓羽，你可得争口气啊！如今你就是我们全校的希望了啊!”。 ------------ 第一三四章 期中考试大作战（2） 由于最近夏纱沫实在红得有些离谱，为了不引起骚动，程晓羽他们都没去食堂吃饭，再说中午也要去“灯火森林”练习，便都是在淞江路的小吃街解决午餐。今天中午自然也不例外。 四个人出了学校，人行道上没有几个复礼学生，王欧就胆子大了起来，肆无忌惮的问道：“程晓羽，你和黄员外怎么回事啊？” 程晓羽没好气的说：“你这话问得？什么叫我和黄主任怎么回事？” 王欧幸灾乐祸的说道：“我看他是盯上你了吧？你办个音乐节目都要跟你整黄了哈哈！” 夏纱沫天天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不清楚状况，看向了程晓羽问道：“怎么了？和‘52赫兹音乐电台’有关吗？” 程晓羽叹了口气，说道：“这事还真不能全怪黄主任，主要是我们的节目做得太好了，引起了一部分家长的反感，说我们扰乱教学秩序，投诉到学校里来了。所以黄主任就通知广播站，必须把‘52赫兹音乐电台’给封掉” “啊？”夏纱沫小声惊叫了一下，“那怎么办？‘52赫兹音乐电台’不能办了吗？” “目前是这样。”程晓羽耸了耸肩膀，“除非我期中考试能进年级前十” 四个人同时沉默。 陈浩然面无表情的摇头，“不可能。” 王欧叹了口气说道：“黄员外也太残忍了啊！明知道你做不到，还偏偏给你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吗？”程晓羽说，“关键时刻不给与我一些春天般的温暖，反而在这打击我的自信心！真是遇人不淑啊！” 夏纱沫连忙说道：“程晓羽，你这么聪明，肯定可以的” 程晓羽抬手假装抹了把眼泪，满腔感动的说道：“还是sur最好了！” “不过，你的数学成绩是个问题”夏纱沫蹙着眉头，轻声说，“期中考试的时间也太紧迫了点，要是再迟点就好了。” 程晓羽有点惊讶，“啊？sur你怎么知道我数学成绩不好？” 夏纱沫微红了一下脸颊说：“你都把数学卷子贴在我窗户上了啊。” 程晓羽笑，“忘记这茬了。” “文科考试不就是靠数学拉分吗？你要是数学成绩不好，根本不可能进前十。”陈浩然斩钉截铁的说，“班级前十都困难，更不要说年纪前十了！” 王欧举手跳到了三个人的面前，大喊道：“山人有一妙计！” 程晓羽“呵”了一声，“你能有什么好主意？总不会是叫我作弊吧？”他摇头说，“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违背祖宗的决定！” 王欧泄了气，“那就真没办法了！下个星期四和星期五就要考试了，你数学成绩不好，不作弊的话，怎么可能考个好成绩啊？！”他摇了摇头无奈的说，“要不你去请神吧！” 程晓羽有些莫名其妙，“请什么神？” 王欧严肃的说道：“学神苏虞兮啊！？我们复礼有个传说，要是谁能获得苏虞兮女神的祝福，就能考个好成绩” 程晓羽无语，这不就是互联网上最流行的“转发这只锦鲤，你也能怎么样”的烂梗吗？不会复礼才是最原始的出处吧？他心想：少壮不努力，老大转锦鲤。世上无难事，只怕转锦鲤。莫等闲，白了少年头，转锦鲤。黑发不知勤学早，白发方来转锦鲤。 把“锦鲤”换成“虞兮”好像也能压上韵，莫非关键之处还在苏虞兮身上？说不定天才少女苏虞兮身负掌握数学技能的屠龙宝刀，自己稍微点击那么一下，就可以获得天仙妹妹亲传的数学绝学？想着还是美滋滋啊！ “程晓羽？程晓羽？” 程晓羽回过神来，“怎么了？” 王欧怪叫道：“都已经火烧屁股了，你还笑得出来啊？不会你真准备去请神吧？” “为什么不能请？”程晓羽一本正经的说，“你要永远相信光的存在！” —————————————————————— 下午上其他课的时候，程晓羽把全部的精力都交给数学教材了，这就像是当着老师的面背叛了其他的教材，这种小黄毛的快乐那叫一个骨软筋酥欲仙欲死。反正程晓羽是竭尽全力了，差点被数学教材给榨干。 等第三节课一下，程晓羽第一个提着书包冲出了教室，飞快的跑到音乐教室。一秒都不停的放好书包，坐在钢琴前面，抬起琴盖，用手触摸了一下那熟悉的黑白琴键，快乐的感觉油然而生。 还是音乐更适合自己啊！ 数学实在太干巴巴了！不像音乐，丰满、妩媚、多情，随便轻抚，就会发出勾魂夺魄的声音。可数学呢？不管他怎么用力，还是进不去那道门槛。 他刚抛开杂念，闭了下眼睛，打算放松一下被数学公式改变了形状的大脑，就听见纪梦芸的声音。 “程晓羽，我们来帮你补习功课啦！” 程晓羽转头向门口看去，只见纪梦芸拿着三角尺，洛欣拿着圆规，罗慧娟抱着小黑板，从门口走了进来。他整个人都傻了，放在琴键上的手颤抖了一下，“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罗慧娟将小黑板挂在了前面，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有一道锐利的光闪动，她义正辞严的说道：“这些天，我们都会帮你恶补数学！力求做个考前突击，帮你把数学成绩提高上去！”程晓羽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他满脸诚恳的说道，“我自己可以。” 纪梦芸双手叉腰，站在前面得意的说：“可不要小瞧我们哦！我们去年期末考试，全都进了年级前三十！” 纪梦芸挺胸收腹的动作叫程晓羽想起了一部不是福利番的福利番——《宇崎学妹想要玩》，同样的萌，同样的??，原本他是拒绝的，那么幼稚的动作谁会去看，但这该死的上衣实在有点小。他滚动喉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洛欣也举起了圆规，像是举起了倚天剑，“程晓羽，这些天你就暂停学琴吧！我们先帮你把数学补上去！”她将圆规指向了程晓羽，“你先说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程晓羽哭笑不得，“我不这才从高一教材开始看起的吗？今天下午刚刚看到第四章《指数函数与对数函数》” “哦~~~”洛欣转头问，“这我们该怎么教？从《指数函数与对数函数》开始教起吗？” “你会教课？”罗慧娟问。 洛欣摇头，“不会。” 两人看向了纪梦芸。 纪梦芸愣了一下说：“我只会做题，不会教课啊？” “那怎么办？”洛欣问。 “商量一下，商量一下”罗慧娟说。 三个女生小声的交谈了起来，程晓羽坐在钢琴前面，练习也不是，不练又纯粹是在耽误时间，面对三个热情的小女生那叫一个不知所措。 短暂的商讨完毕，纪梦芸转身对程晓羽大声说道：“程晓羽你等等！不要走啊！” 程晓羽还没有反应过来，三个女生又风风火火的跑出了音乐教室，一溜烟的不见了，只剩下小黑板挂在前面，三角尺和圆规还放在椅子上。 等待时，他随意的弹奏起了《十二平均律》，果然是中了数学的毒，弹奏曲子，也是数学的形状。 片刻之后，三个女生也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三大摞卷子，放在了椅子上。 纪梦芸拍了拍卷子，厚厚的卷子在发抖，“熟刷卷子三百张，不会解题也会套！这就是我们这些天的任务，帮助你把这些卷子全部刷完” 看着那三摞码得高高的卷子，程晓羽目瞪口呆，“全部？” 三个女生异口同声的说：“全部！” 程晓羽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可以拒绝吗？” 三个女生再次异口同声的说：“不行！” 程晓羽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剧情！燃起来了！兄弟们！” ————————————————————— 被三个长相性格各异的小妖精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程晓羽感觉到腿脚发软精疲力竭，上车的时候，他终于体会到了身为男人不能说“不行”的不容易！他靠在椅子里，只想要放空自己，感受世界的浩渺，宇宙的虚无。 回到家，程晓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饿过，连干了几大碗饭，吃了好多“栗子红烧肉”才把被掏空的身体用食物填满了一些。 因为他回来的比较迟，这个时候苏虞兮通常都用过餐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在他回家的时间点，苏虞兮还在琴房，等他吃完饭到七点半的时候，苏虞兮就已经回房间了。 走出餐厅的时候，果然琴房的灯已经熄了。他上了楼，在楼梯口看向苏虞兮的房间门，有些犹豫该不该向她讨教一些数学经验。 “会不会她会觉得我是在故意接近她？会不会她觉得我很烦？会不会被拒绝” 程晓羽脑子里一团乱麻，纠结了好一会，他还是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在握住门把手的时候，他又看向了苏虞兮的房门。 月色溶溶，照在光洁的木门上，是一道光。 ------------ 第一三四章 期中考试大作战（3） 程晓羽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口，脑海里的两个自己在疯狂的搏斗，就像是胆小怯懦的男生在街上遇到了心仪的女神，想要上去搭讪，又不敢。犹犹豫豫当然不是程晓羽的风格，但可能是受到自闭儿童的影响，可能是苏虞兮在他心中的位置实在很特殊，因此他就是在苏虞兮面前缺乏一个进退自如的姿态。 转念他想：也许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即便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辈，似乎在苏虞兮面前都没有办法摆出长辈的架子。也是，像自己，两世差不多活了四十四年，智商还要被碾压，怎么可能会有阅历带来的优越感？ 他转头凝望着走廊那头泛着月光的白色木门，在心中默念：“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连至圣先师孔圣人都这么说，我程晓羽有什么好羞耻的？” 他松开已经被焐热了的门把手，转身向着苏虞兮的房间走去，在急促的呼吸中慢慢走了两步，就听见楼梯那边就传来了响动。像做贼似的程晓羽立刻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飞快的开门入内，他贴着房门，竖起耳朵，听见了女仆用憋足的尚海话聊着天上了楼。 “算了吧！” 程晓羽叹息了一声，准备放弃这疯狂的举动。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然后把放在椅子边的书包提了起来，拿出高一的数学教材和纪梦芸她们给自己准备的试卷，静下心来，尝试进入学习状态。 可他盯着数学教材上那些数字和符号怎么都看不进去，就像此刻他正坐在喧嚣的游乐场，不远处的旋转木马放着催人入眠的儿童歌谣。拿着气球的小孩子在他的眼前乱跑。还有抱着鲜花的少女和她的男朋友在接吻。而苏虞兮正站在过山车的检票处，凝望着他，仿佛在等待。 程晓羽闭了下眼睛，咬了咬嘴唇，站了起来，将教材合上，抓在手里，快步走出了房间。 “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询问学习窍门？至于这么胆小吗？”程晓羽在走廊上喃喃自语，步履坚定。 就在他走过楼梯口，站在苏虞兮的房门前，举手准备敲门的时候，脑海里的那两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他们互相努力的说服着对方，快要把他内心的冲动给消磨完了！ “程晓羽，你凭什么啊？就凭她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吗？别人可是从来没有叫过你一次哥哥，就连你的名字都没有叫过！” “可她和我说过话！还答应了和我一起看电影！” “所以你更不能让别人觉得你给了点颜色就开染坊啊！矜持点！自爱点！男孩子不保护好自己怎么行呢？” “我是真得想把数学考试考好！想找苏虞兮学点经验！有什么不可以？” “你问问你自己！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我我我能怎么想？我t又不是司波达也、姬小路秋人、高坂京介” “把高坂京介划掉吧？” “为什么？” “那个是实妹！” “晓羽？晓羽？” 听到有人叫他，程晓羽吓了一跳。向着左边望去，周佩佩，他的继母，正站在一旁关切的注视着他。走廊寂静，月光明晃晃的，窗外响着喷泉的流水声和棕榈树的摇晃声。而他正站在苏虞兮的门口举着手发呆，像一座生锈的雕塑。 这简直就是被抓到了作案现场，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像是发烧了一样。 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啦！ 周佩佩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程晓羽的窘迫，略带疑惑的问：“晓羽，你是找小兮有事情吗？” 程晓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丢脸过，慌慌张张的将手中的数学书举了起来，“我就是想问问苏虞兮该怎么学好数学”他滚动了一下喉咙，“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我想要考得稍微好一点。” 周佩佩欣喜的微笑，“这是好事啊！你想要认真学习我很高兴。” 她的笑容比春风还温暖，有种润物细无声的真诚感，叫程晓羽心中的紧张像是码放整齐的俄罗斯方块，瞬间就被一根杠子消灭了大半。 周佩佩又抬手揉了揉他滚烫的脸颊，“是不是想问，又不好意思？” “是是有点”程晓羽不得不承认。 “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兮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女孩，你看她不是把琴房都借你用了嘛？” 程晓羽尬笑。 周佩佩也笑，抬手敲门，“你要不好意思，我来帮你说。” 于是程晓羽的心脏跟随着周佩佩敲门的节奏在“突、突、突”的跳动，他凝视着周佩佩白皙轻巧的指节在月光下闪耀，身体莫名其妙变得轻盈了起来，像是正在被充气的气球。 片刻之后，穿着蓝色绸缎睡衣的苏虞兮打开了门。 周佩佩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像是介绍两个小朋友认识一样，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小兮，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哥哥担心他的数学考不好，数学不是你最擅长的吗？你给你哥哥补一补” 听到“哥哥”这个词，程晓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裂开了！作为一个五讲四美的lsp，他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今天。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抓到了暗恋对象面前，被迫承认自己确实喜欢对方一样。更恐怖的事，万一苏虞兮拒绝了，那就真是大型社死现场了。 他已经在“知乎”上想好怎么写一个喜闻乐见的贴子了，，！ 体验真是冰火两重天，他尽力用脚趾扣住地板，不让自己摆脱地心引力，然后一发入魂螺旋升天。 “嗯。” 苏虞兮淡然的回答如同仙乐，虽说她皎洁无暇的脸孔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至少没有拒绝。 周佩佩连忙把程晓羽推进了房间，笑着说:“晓羽，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你妹妹数学这方面肯定是能帮助到你的，你不要不好意思。” 程晓羽松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周姨，我会好好把握跟跟”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这个妹妹。主要是苏虞兮也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更没有叫过他哥哥。 幸好周佩佩情商高，立即就笑着说：“你要是不好意思叫妹妹，就叫小兮吧！” “我会好好跟”程晓羽滚动了一下喉咙，艰难的说，“小兮学习的” “好啦！不打搅你们两个了！” 周佩佩像是介绍相亲成功的媒人，欢快的将门拉上，把他们两个剩在了房间里。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种离奇的状态，像是夏夜雷雨天即将来临前的闷热。 程晓羽和苏虞兮这般单独相处这还是头一回，向来洒脱的他都变得稍微有些拘谨，像是没有谈过恋爱的懵懂少年那般手足无措。这种感觉程晓羽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了。 苏虞兮站在一旁却似水中之月，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那个那个”程晓羽挠了挠头，故作镇定的说，“真不好意思，打扰你学习了如果你觉得会困扰的话，我现在就回房间。” 苏虞兮凝视着他手中的高中一年级数学课本，淡淡的说道：“我没有感到困扰，你不用这么谨慎。” 苏虞兮平铺直叙没有太多感情的语气像是润滑剂，让程晓羽僵硬的大脑和身体重新顺利的运转了起来，他笑了一下说，“如果没有那是最好的。” 苏虞兮指了指屋子边缘的桌子，“去那边。” 程晓羽“哦”了一声跟着苏虞兮向着靠着窗户那边的书桌走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苏虞兮的房间，她的房间有种说不出的寂寥感。 也许是苏虞兮的房间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太多的少女气息，配色是简单的黑白灰，灰色的地板，黑色和白色的家具。唯一的彩色大概就是摆在墙边的黑色书架，里面塞满了五颜六色的书籍。安置在窗边的“7”字型书桌上也整整齐齐摆着不少书，一摞又一摞，三块电脑屏幕在台灯前亮着的，不过都已经进入了屏保状态，上面是几何图形在变幻。 也许是因为书桌就挨着落地窗，而落地窗外就是广袤平静的月湖，暗沉的水波上交织着丝丝缕缕的银光，环抱着湖泊的翠绿山林层层叠叠，像是这座屋子面对的不是一座城市，而是深处一座森林。这沉寂的景色让人的心情进入了一种空虚、平缓，又安宁的状态。看见架在窗边的天文望远镜，他眺望了一眼星空、森林和湖泊，莫名的心中就升起了敬畏的心情。 “你坐。”苏虞兮说。 苏虞兮说话总是意简言骇，程晓羽见书桌前只有一张椅子，便问道：“那你呢？” “你不用管我。”她说。 “哦。”程晓羽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白色的人体工程学椅拖开，坐了上去，书桌上的东西虽然多，却整洁的令人愕然。所有的笔都插在白瓷笔筒里，白色的书桌上垫着一张硕大的黑色塑胶垫，那些一摞一摞的书，也是摆放着同一高度，写着书名的书脊统一的朝着里面，简约的金属台灯下面放着一个小小的蓝色塑料垃圾箱，套着环保塑料袋的蓝色垃圾箱里什么都没有扔。 苏虞兮就站在他身旁，于是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薄荷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程晓羽刚想说话，就看见苏虞兮从笔筒中抽出了一支水笔，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全是a4纸像是素描本一样的本子，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她一边写一边说道：“数学这类事情，非常看悟性。如果你与生俱来的思维模式和记忆力侧重点，可以与数学产生共鸣，那就是有悟性。有悟性的人可以非常惬意轻松的理解书本上的绝大部分知识点和框架的描述。我先测试一下你的悟性，才看看应该怎么帮你” 这番话实在有点玄妙，也有点高屋建瓴，叫程晓羽肃然起敬，“那真是辛苦你了。” 苏虞兮没有说话，弯着腰在白纸上画题，那些题没有太多文字，全是图形，就像是智商测试题。 程晓羽原本在观察苏虞兮出的题目，可下一秒就被她抬手将长长的发丝挂在耳后的动作给吸引了。丝绸睡衣的袖子滑了下去露出了皓白圆润的手腕，纤长如青葱的手指轻轻的将藏青色的发丝捋到小巧的耳郭之后，完美的三d建模脸和天鹅般的脖颈就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中。 很随意的动作，偏偏有种超越年龄的仙气。 这一秒，他没有一丝绮念，只是脑海中出现了飞鸟掠过树尖，云雾在山巅流泻，还有星空浩渺，瀑布滚滚而落，溅起氤氲雨丝的画面。 他感觉到苏虞兮虽然就在他身边，却距离他十分遥远。他的意识变得恍惚了起来，像是被壮美又奇诡的大自然景观所震撼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苏虞兮把笔和本子推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程晓羽脸色微红，连忙低头假装去看“试卷”。 苏虞兮如同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凝视，依旧用清淡的语气说道：“你先做，做完了叫我。” 快速平复心情，翻阅试卷，一共十道题目，但全都不是正儿八经的数学题，他略微放了心，多多少少他还是不想考的太差，在苏虞兮面前太丢脸，抬头问道：“有时间限制吗？” “半个小时。你能做出来多少算多少。” “好。” 程晓羽点头，开始阅读第一道题目，第一道题目是1=5，2=15，3=215，4=3215，问5=？。他琢磨了好一会才发现这是一道推理题，也就是第一位的1为5，；而第二位的2为15，在5前加了1；第三位的3=215，在1前加了2；第四位的4=3215，在2前加了3。那么，第五位的5是已有的3215的3前加4，为43215。 发现题目好像并不是那么难，程晓羽稍稍自信了些，可越往下做，难度就越高他卡在第八个图形题上，卡了很久，直到半个小时结束才勉强做出来。 “时间到了。” 见坐在沙发上的苏虞兮已经走过来，程晓羽放下笔，苦笑着说道：“还有两道题没做出来” “没关系。” 程晓羽连忙把本子递给了苏虞兮。 她只是翻了一下就说道：“对了七道，你的逻辑能力、空间想象能力、推理能力，属于优秀，如果认真学的话，数学考一百三以上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是我这个期中考试就想要考一个好成绩，有办法吗？” 苏虞兮也没有问为什么，直接了当的说道：“那要看你想要多好了。” “年级前十。”程晓羽欲盖弥彰的解释道，“我其他的科目没什么问题，就是数学拉分比较严重。你知道的亚美丽加教育和我们国内不太一样，我以前的基础比较差” 苏虞兮思忖了一下说道：“还有8天考试。我帮你的话，考个八十分应该没有问题。”顿了一下她说，“年级前十不太可能。” “是吗？”程晓羽苦笑了一下，“我其实也知道很难。可要是期中考试我考不出一个好成绩，也许‘五十二赫兹音乐电台’就会被迫停播了。” 苏虞兮缄默了须臾，“那我尽力帮你把成绩提高到一百一十分。再多的话，就只能看你的运气了。” “能考一百一十分我就满足了！”程晓羽兴奋了起来，“那我现在该从哪里开始？” “你明天过来，我还要准备一下。” 程晓羽点头，“你觉得我现在是从高一的教材开始学起还是刷题好？” “都没有必要。”苏虞兮说，“我等下会把这几年我们复礼的高三数学试卷研究一下，把老师喜欢在基础题上出的考点总结出来，把这些并不难的基础考点学透，拿九十分肯定是可以的至于后面用来筛选分数的难题，暂时没有必要把这几天浪费在上面。” “辛苦你了。”程晓羽诚恳的说，“谢谢你”他想又叫她一声“小兮”，最终还是没有能叫出口。 苏虞兮没有回应他的道谢，只是说：“你明天晚上吃完饭过来。” “好。”程晓羽挪了下椅子，站了起来，“那我先回房间了。” 苏虞兮点头。 程晓羽微笑，他心情激荡，感觉人都要飞了起来。他走向了门口，在打开门的时候，他回头看到苏虞兮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其中一台电脑的屏幕亮了起来，黑色的页面上是一行又一行的英文，看上去苏虞兮像是在编程。 他没有多观察，说了声“晚安”就将房门关好，步履轻快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间。行走于如霜的月光下，他的心还如同摇摆不定的天平，始终不能稳定下来。即使不过是些很普通的对话，他的心脏仍然在胸腔里愉快的乱蹦，他想这绝对不是那种被称之为“心动”的感觉。 苏虞兮当然是光芒万丈的美少女，大概是这光芒过于盛大了，叫人只想要微微靠近就会有满足感，却又没有勇气靠得太近，凡人靠得太近，一定会害怕被灼伤。 总而言之，程晓羽和苏虞兮同一屋檐下这么久，从来没有过非分的欲望。 他只是想要亲近她而已。 像是一种本能。 ------------ 第一三五章 期中考试大作战（4） 程晓羽又自学了好一会数学才在辗转反侧中睡去，闹钟响起的时候，与往常一样洗脸刷牙下楼掐着点和苏虞兮打招呼。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交谈，没有提起昨天晚上的测试，也没有提及晚上的教学。 他却觉得自己和苏虞兮之间的关系似乎又融洽了那么一点点。这种感觉很微妙，难以用语言形容。并不是那种与心仪女孩更靠近的感觉，而是一种类似远归的游子终于踏上回家路途的百感交集。 他跟着苏虞兮如同往常那般保持着一些距离走进学校，爬上教学楼，开始期待晚上的数学教学。 昨天他还觉得音乐才是可人温柔又丰饶的美人，今天就觉得音乐不过是牛夫人，数学才是永远的小甜甜。 呵，男人！ 进了教室，给夏纱沫打个招呼，她却没有反应，转头就看见夏纱沫的此时正右手撑着下巴，像是睡着了。 程晓羽很意外夏纱沫竟然会在早上打瞌睡，不过他没有吵醒她，在朗朗读书声中走到了座位，坐下之后，先照例翻了下抽屉，套着机器猫毛线套的水瓶在，信没有，但水瓶下压了两个笔记本。他有些意外，将笔记本抽出来，一看见封面印着戴着竹蜻蜓的机器猫，就知道是夏纱沫放进来的。 翻开一看竟是数学笔记，每一页都写得规整极啦！黑色圆珠笔写的是公式，绿色圆珠笔写得是标题，蓝色圆珠笔写得是概念，红色圆珠笔写得是要点。不仅如此还在每项学习内容前面标记了黄色的星号，依次按重要程度分为一星、二星和三星。最叫人咋舌的地方是每一页都写得很整洁，没有一处涂改的地方，简直像是艺术品，妥妥的属于治愈强迫症患者的笔记。 程晓羽这样喜欢在书上乱写乱画的人，看了泪流满面，无奈言辞匮乏只能说：爱了！爱了！ 他拿出温热的水瓶，机器猫毛线套上贴着便签纸，上面写道：“这是我从高一到这个学期做得数学笔记，我全部都整理好了，你不用看书啦！看我的笔记就行！加油啊！晓羽！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感动之余，程晓羽看向走廊窗边的夏纱沫，她左手压着英语书，右手支着下巴，在朝霞投射在教室里的尾巴中打瞌睡，那副老旧的眼镜已经滑到了小巧的鼻尖上，反照着稀薄的光。那漫漶的暮光中，她的小脑袋还在一磕一磕，小鹿般的眼睛紧闭，颀长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像是动画片里的睡美人。 他这下知道这傻姑娘为什么会一反常态的打瞌睡了，可能是昨天晚上整理了一夜的笔记 等下了课，在夏纱沫把他制作的海报贴在窗户上的时候，他走到了夏纱沫的座位后面，拍了下她的肩膀，笑着说道：“sur，谢谢你的笔记。” 夏纱沫回头，那副土气的厚片眼镜后面浮着黑眼圈，精神也略微有些萎靡，她摇了摇头，很是遗憾的说道：“对不起，程晓羽，帮不到你什么忙，我能做的只有这么一点点。” 程晓羽“哈哈”一笑，“看在你昨天累了一晚上的份上，这个‘对不起’我就不算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了。” 夏纱沫压着裙子侧坐在椅子上认真的说：“算吧。我不耍赖。” 程晓羽笑，“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啊？” “两点多。”说着夏纱沫抬起纤手，掩住樱唇打了个哈欠。 程晓羽想起那么多为了自己的考试操心的人，心中歉疚，叹了口气说：“为了我的缘故，真是辛苦你了。” 夏纱沫连忙摇头，“我经常两点多才睡觉啊。再说了，你也是为了大家在努力。我也很喜欢你‘52赫兹音乐电台’这个节目呢！喜欢鲸鱼alice的故事，喜欢你推荐的音乐，喜欢你介绍的那些与众不同的明星。”她轻声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在高三会经历这么多精彩的生活。虽然很累，但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我以前来上学总不会想太多，就那种很平淡的状态，有的时候甚至不想来学校，觉得上学好累呀！好想假期能长一点”她低下了头，用蚊子般嗡嗡的声响说，“但现在我每天早上都期待着快点到学校。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程晓羽靠着墙壁，思忖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本来学校生活就应该让人期待才对。我弄‘52赫兹音乐电台’也是想要告诉大家，学习不应该是这样沉重的事情。当你有了确定的目标，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时，艰苦和疲惫也能甘之如饴，我想你一定想清楚了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了” 夏纱沫若有所思了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小声说：“不管怎么说，都希望‘52赫兹音乐电台’能继续办下去。我太喜欢这个节目了” “嗯！我一定不会让学校把它停掉的！”程晓羽笑了一下，“那我去努力复习去了。” 夏纱沫将小手在胸前举了一下，“加油，你一定行得。” 程晓羽点头。 在他转身之时，夏纱沫又补充道：“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的，记得找我。” “我不会客气的。”程晓羽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对了。今天中午就不要去‘灯火森林’练习了，大家好好在教室里休息一下吧？” “不，练习还是得去。”夏纱沫摇头，“弹琴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休息，我今天回家早点睡就好了。” “你确定？” “嗯~” 程晓羽凝视着夏纱沫坚定的表情，笑着应道：“好”。 ————————————————————— 等熬到了下午第三节课放学，程晓羽到达音乐教室的时候，“数学教导小组三姐妹”已经等在门口了。看到三个小女生一人拿着一样教具站在门口，像是等待犯人一样等待着他，程晓羽也是哭笑不得。 “快开门，程晓羽！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洛欣举起圆规兴致勃勃的冲着程晓羽呼唤，看到圆规上闪闪发光的尖头，叫程晓羽想起了一部叫做《监狱学院》的漫画，也不知道被这么多女生环绕着被迫学习数学，算不算名场面。 在三姐妹的监督下快速刷了两张卷子，纪梦芸她们离开的时候还在千叮咛万嘱咐程晓羽不要放松，必须得保质保量完成任务，以不负成全校师生的嘱托。 尽管一整天都饱受数学的折磨，回到家的时候，程晓羽还是万分期待晚上即将到来的数学教学。快速的吃完饭后，他走到苏虞兮的房间门口时，心脏和大脑又被一种异样的情绪所支配，他无法想象脑电波的起伏幅度和心跳节奏，似乎完全无法用音符来模拟和谱写。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受虐倾向，要不然怎么会对上数学课如此热忱？ 在他稍稍吸气，抬手敲门的时候，他又好奇为什么苏虞兮会帮助他，他内心隐约希望自己是特别的那个，但过往的经验告诉他，绝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在别人眼里很特别，实际上这不过是普却信的错觉。 “咄！咄！咄！” 程晓羽轻轻敲了三下门。没有问话声，只有微微的脚步声，几个呼吸之后，苏虞兮打开了门，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和表情，她转身就向房间里走。 “把门关上。”她说。 “哦。” 程晓羽反手将门关上，苏虞兮的背影已经像是指针般移动到了床的那边，台灯的光算不上明亮，影子便沉入了宝蓝色的被套里，他看了一眼那像是深海般的被套，心想：一个少女竟然会用宝蓝色的被套着实有些奇怪。 他向着书桌走去，窗外的景致还是如同昨天那般沉静，叫人的心也放空了下来，也许不止是景致的缘故，苏虞兮也很容易叫人大脑一片空白。 和昨天不一样，今天长长的白色书桌边多了一张没有滑轮的椅子，苏虞兮指了指那张椅子说：“坐”。 程晓羽又“哦”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抓着椅背将椅子小心的往后挪了挪，才无声的坐了下来。 苏虞兮也坐了下来，就在他旁边。大概是刚刚洗了澡的缘故，她扎着丸子头，脖颈如雪，面颊如出水的白芙蓉，氤氲湿润的香气中潜伏着淡淡的清冷，他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像是进入了一场悠长又美丽的梦。 “这是我今天总结出来的376道基础母题，我们先把这376道题吃透，如果时间足够的话，再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解决最后几道压轴题。” 说着苏虞兮将昨天那本素描本一样的本子推到了程晓羽的面前，他翻开本子，前面两页还是昨天那十道题，后面则全是数学题。和夏纱沫秀气的字迹不一样，苏虞兮的字就像是打印出来的一样，端正工整到不可思议。 “母题是什么意思？”程晓羽疑惑的问。 “其实高中数学的考点是固定的，题型重复度较大，想要考试成绩不差，解决这些体型就足够了。今年高三的数学试卷是高三数学组组长姚源老师出的，我把他这些年出的数学试卷都找了过来，总结出了这些题目，只要你理解这些题目，对相似类型的题目建立起基本框架，考试时遇到类似的就从框架里找思路就好了。数学课我没怎么听过，今天才大致翻了一下，高中定理不多，体系性不强，教材也不腔调体系，主要强调的是解题。建立在这样的背景下，想要那个好分数，构建数学知识网络并不重要，解题技巧才最重要。所以只要能抓住考点题目的主要特征，记住这类型的解题方法，你就能快速准确的解题。这是最快捷提升成绩的方法。至于压轴题一般是数论，这个就没有什么快捷的方法了，必须得提升对数论的理解和感觉，不过我可以尝试一下押题” 程晓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苏虞兮实在强悍的有点过分，不仅这么快就找到了切实可行的方法，还能短短的时间就把某位老师出得数学试卷收集齐，还总结出母题，实在过于夸张。他越是翻题目集，就越是心惊，情不自禁的说：“你你也太厉害了吧!” 苏虞兮没有回应程晓羽由衷的赞美，就像对她来说这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你翻到前面，我们从第一题开始讲起” 程晓羽点头，在苏虞兮的讲解下，开始心无旁骛的学习数学知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枯燥无味的数学，在她平直的叙述中变得生动活泼了起来。 一直到了十点半，讲了四十道题目的解题思路，苏虞兮才停了下来，说道：“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再继续。” 程晓羽输了口气说道“好，辛苦你了。” 苏虞兮没有说话。 程晓羽站了起来，指了指那个素描本说：“这个我能拿走吗？” “可以。” 程晓羽微笑，“真是谢谢你，我想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数学老师，也不会数学成绩这么糟糕了。” 苏虞兮淡淡的说：“这种方法纯粹是应付考试的方法，它损害创造性，无法拓展视野和思路，对于学习数学来说并没有益处。数学最重要的是培养‘数理逻辑思维’，逻辑思维是学习理科，以数学为主的副产品，但它也是学好理科的重要素养。尝试在各个理科构建严谨的逻辑体系有利于培养逻辑思维。从昨天的测试来看，我觉得你在逻辑性方面还有待加强，想要学好数学还是得从构建体系开始。” 程晓羽挠了挠头，“我这些天有在从高一的教材开始自学”他苦笑了一下说，“不过我觉得我可能没有什么天赋，学得很慢。” “这些天没必要做多余的事，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好。”程晓羽回答道，“那我回房间了。” 苏虞兮点头。 拿着素描本走到了门口，程晓羽才回头说道：“晚安。” 苏虞兮没有回应。 程晓羽打开了房间门，迟疑了一下，他转头问道：“我真的很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词汇量不够，说话也词不达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表达我的感谢” 苏虞兮回眸，平静的说：“不需要感谢。我不是因为被拜托了才这么做的，而是因为想要这么做”她顿了一下，“才这么做的。” “那我还是得说‘谢谢’” “嗯。”苏虞兮没有再推辞。 “晚安。”程晓羽拉上门，在门即将锁上的时候，他又飞快的把门推开，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 第一三六章 期中考试大作战（5） 灯光昏暗的走廊里，弥漫着白色橙花、含羞草和柠檬与天然青草的淡淡香味，那是neo香氛独有的味道，周佩佩喜欢，所以别墅里随处都燃点着这令人觉得舒适自然的味道。除了香氛的味道，还有窗外随着夜风涌进来的花香，桂花、木槿、洋桔梗，还有树木那饱含着氧气的清新感，这些味道和水气裹成了令人心旷神怡安宁祥和的香气。 程晓羽大口的呼吸着这金钱和巧思才能调配出的空气，却未能平复灼热而短促的心跳。 在等待的须臾，他脑子里闪过了数不清的反思，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苏虞兮充满了好奇感，大概是凡人总会疑惑天才的大脑里究竟在思考些什么。他不满自己竟克制不住这该死的好奇感，像个孩子似的问些幼稚极了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好一些，不该那样的唯唯诺诺，至少必须匹配上“哥哥”的身份 他的脑袋里花儿在枯萎，只剩下杂草丛生。 在一片荒芜杂乱的思绪中，他凝视着苏虞兮挪开椅子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的那架天文望远镜旁边，淡淡的说：“你知道天空中最亮的星星是哪颗吗？” “天狼星。”程晓羽感觉到自己大脑里的杂草在枯萎，那些艳丽的思维之花在月光的清辉中慢慢的生长，“准确的说应该说是天狼星a” 苏虞兮点头，“那你知道它为什么最亮吗？” “我想应该是因为它距离我们足够大又足够近的缘故？” 苏虞兮点头，“天狼星a体积比太阳大一点，直径是太阳的17倍，质量是太阳的2倍，亮度比太阳亮23倍。在宇宙尺度上天狼星算是太阳系的邻居，距离只有86观念。比它近有南门二三星、巴纳德、沃尔夫359、拉蓝德21185以及著名的鲸鱼座uv，一颗极不稳定，时常爆发强大耀斑的耀星。它们比天狼星近，但是都没有天狼星亮。因为天狼星是蓝矮星，它们的光谱一般处于a型中期前，质量通常大于25⊙，表面温度接近甚至超过104k，因此蓝矮星通常有着很高的光度。” “除了天狼星，我只知道南门二星系，科幻里的外星人大部分都来自那个星系，科学家也说那里有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程晓羽耸了耸肩膀，“可这和你愿意帮助我有什么关系？” “天狼星是人类了解宇宙非常好的观察样本。”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意料，程晓羽张大了嘴巴，“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人类观察样本？” 苏虞兮点头，“你和以前不一样，也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个有趣的样本。” “有趣？”程晓羽头皮发麻，他以为自己以前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透明，没有人在意他的变化，没有料到他认为最不会在意他的人，竟然在默默的观察他。如果换成一个头发稀疏的面貌猥琐的人，像是黄主任那样的，房间里还贴满他的相片，那么这一定是个惊悚故事。 但这个人是苏虞兮的话，怎么会有点小甜蜜？ 可能“变态”和“病娇”实际上是颜值上差距？ 这还真是一个残忍的真相。 不过苏虞兮肯定不是病娇，她的房间是干净整洁过头了点，也没有一丝少女气息，却也和“病娇”扯不上关系，更没有其他古怪的东西。 太可惜了，他肯定没有资格在“知乎”发表《有个病娇妹妹是怎么样的体验》，又或者在“”发布《我的妹妹是病娇》这样的机会的。 总之，不过是自己的表现引起了苏虞兮的一些关注而已。 于是，他镇定的说：“车祸对我的影响是蛮大的。”顿了一下他又说，“至于和其他人比较？我觉得我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吧？尤其是和你比起来。” 苏虞兮不置可否的说：“这一切都还有待观察，现在下结论还早。” 程晓羽沉默了一下说：“好吧。” 苏虞兮走回了椅子边，不过她没有坐下，而是扶着椅子注视着站在门口的程晓羽。 “晚安。”程晓羽又说了一遍。 苏虞兮照旧没有回应，只是坐回了椅子上，桌子上电脑屏幕亮了起来，跳出来的是全英文的界面。 程晓羽把门关上，摇了摇头，舒了口气，向自己的房间走。 苏虞兮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又模糊了起来，像是隔着缀满雨滴的玻璃。而身后属于苏虞兮的房间，在他进入之后变得更加神秘，不是那种恐怖的神秘，而是一种难以揣测的神圣的神秘。 在走到房间门口时，他又转头看了一眼。 月光依旧照在那扇门上。 窗外，晚风吹拂着棕榈树，不像平时那般温柔，让人觉得略显暴躁，他深切的感觉到了秋天。 ———————————————————— 程晓羽与数学之间艰苦的斗争的在继续，上午看夏纱沫给他做的笔记。下午刷试卷，放了学还要给“数学三姐妹”检查试卷。晚上自然是听苏虞兮讲题，虽然只是三天，他的数学竟有了不小的进步。尤其是每过一个晚上，经过苏虞兮的解题特训，第二天刷卷子就会容易不少，感觉格外明显。 星期五“52赫兹音乐电台”没有放送，换成了以前无聊的音乐节目，听着味同嚼蜡的文案、无病呻吟的校园民谣还有廖嘉文那毫无特色的播音腔，各个班级的喧闹声都打了起来，完全不像平时那般安静。 高三（2）班级也不例外，不少人回头看向了他，其中还有不明所以的人大声的问道：“程晓羽，怎么今天没有‘52赫兹音乐电台’啊？” 程晓羽无奈的说道：“因为有家长投诉，学校不允许我们把‘52赫兹音乐电台’办下去了。” 虽说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但班级里还是炸开了锅。 大家议论纷纷，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 程晓羽将一切看在眼里。 等放了学，“数学三姐妹”像是着了魔一样仍然拿着一点也用不上的圆规、三角尺和小黑板伫立在音乐教室门口，三个女生的教学热情简直比老师们还敬业。 程晓羽打开门，就说道：“今天我们就不刷试卷了。” “为什么？”三个女生异口同声的问。 “程晓羽都到了这个关头了，你可不能放弃啊！”洛欣急切的说。 纪梦芸连忙点头附和道：“对啊！” “这些天不是练得好好的吗？你自己不也说有信心考个不错的成绩？”罗慧珍语重心长的说。 纪梦芸再次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 程晓羽笑了一下说：“我不是放弃了。而是有事情和你们商量。” 三个女生松了口气，又同时问道：“什么事情？” 看着默契程度拉满的三姐妹，程晓羽觉得有趣又觉得温馨，笑着问道：“我叫你们这一期不要播节目，还叫你们把节目组面临的困境散播出去，不就是想看看学校里的同学们的反应吗？” 纪梦芸还不清楚程晓羽的用意，疑惑的说：“同学们肯定都是支持我们的啊！我们班的同学相当义愤填膺呢！下课的时候好多人还过来问我，有没有办法重开节目” “对，就连黄主任要求你考年级前十，才允许‘52赫兹音乐电台’重开的事情现在也是全校皆知了。”洛欣说，“全都是骂黄员外的！还有人说要去砸黄员外家玻璃的” 程晓羽咳嗽了两声，心想：“对不起了黄主任。” 罗慧珍盯着程晓羽若有所思的说道：“程晓羽，你不会你不会还有什么鬼点子吧？” 程晓羽微笑了一下说道：“这也算是‘传播学’的现场授课吧！” 三个女生屏息凝神。 “好像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挺喜欢逛贴吧的吧？” “嗯。” 罗慧珍举手说道：“我还是我们复礼贴吧的小吧主！大吧主我也认识，是以前已经毕业了的一个学长” “那最好不过！”程晓羽稍稍弯腰，小声说道：“你们明天组织人在我们复礼的贴吧发帖，写些挑拨情绪的话，把事情闹大点” ———————————————————————— 等星期一到，距离期中考试就只剩下三天了。 程晓羽早上到教室，就发现自己的抽屉已经被信件塞满了，甚至堆到了课桌上面。这叫他十分意外，拆了几封，全是声援他和咒骂黄主任的内容，还有人表示要和学校抗争到底。 好不容易找了个塑料袋把信装了起来，放在教室后面。回到座位，把书包塞进去放好。刚到教室的王欧又对他神神秘秘的说道：“程晓羽，出大事啦！出大事啦！”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能有什么大事？” 王欧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复礼贴吧’在组织什么运动吗？” 程晓羽当然知道，这个运动就是他一手策划的，不过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问道：“什么运动？” “为了你的‘52赫兹音乐电台’复播，贴吧有人搞了个‘听歌自由，拒吃食堂’运动！现在已经有一千多楼了” ------------ 明日恢复更新 如题。 ------------ 第一三七章 期中考试大作战（6） 午休铃一响，程晓羽还没有站起来，就听见王欧说道：“程晓羽，你们在校门口等我！我去食堂看看情况.....” 程晓羽刚想问王欧拿着他的宝贝相机做什么，王欧就一溜烟跑出了教室没了踪影。他也只能和夏纱沫、陈浩然出了教室，跟随着人群下楼。 三个人夹杂着人潮中走到楼梯口，程晓羽就听见有人喊道：“程晓羽加油！”他吓了一跳，循声望过去，走廊里人头攒动，也没有能分辨出是谁。倒是他转头找人的动作引起了更多的助威声。 “程晓羽！你的节目我很喜欢！一定要加油哦！” 程晓羽这一次看清楚了，就是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圆脸女生，她扎着两个小辫子，脸上的笑容很真诚。 “加油！加油！我今天也不会去食堂吃饭，表达一下对你们的支持。” 旁边的高个男生也跟着说道。 “是学校太过分了！我们支持你！程晓羽！” “也支持再见妈妈乐队！” “希望还能请夏纱沫唱一次歌~~” 有人大声喊道，应和声四起。 “‘52赫兹音乐电台’加油！” “一定要继续把节目办下去啊！” “听歌自由！拒吃食堂！” 整条走廊和楼梯都有喊声在翻涌，如同大海不绝的浪潮。 .............. 程晓羽一路从五楼走到校门口，这样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有些人认识，绝大部分人不认识，复礼的学生像是摆脱了冷漠的学习机器的模样，用热情的、矜持的、严肃的、不满的，各种各样的态度表达着对他们的支持和鼓励。 三个人站在校门口门卫的屋檐下等待王欧。 即便天空着下着细细的雨，走出学校用餐的学生也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比平时要多少许多倍。程晓羽凝望着五颜六色的伞花，顺着校道漂浮着流淌出学校，心底也升起了一股暖流，这种来自陌生人无端的喜欢感动着他，很难去形容，大概就像是自己无意间抛下的一颗种子，竟然长成了参天的大树。它结出果实，滋养着你。它亭亭如盖，庇荫着你。 总而言之，程晓羽从未曾感受过如此多善意，他由衷的感觉到了幸福，以及责任。 雨点淅淅沥沥，程晓羽眺望着彩色的洪流，像是自己是一个稻草人，正在守望着即将丰收的麦田。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播音室，他呢喃低语，隔着布满蜘蛛网的破旧窗户眺望雨中的街道，电波也如雨，滴入听者们的心里。他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在那些亲切的面孔中，在那些诚挚的祝愿中。 程晓羽依稀觉得自己正在摆脱游离感，正在的真正的沉浸入这个世界。 三个人闲聊了几句，没等多久，王欧就冒着雨一路小跑了过来，兴奋的大声说道：“食堂基本上没有人！那些大妈都懵了.....大家实在是太给力了.....”他跑到门卫的屋檐下，将藏在怀里的相机掏了出来，“你们看，在食堂门口还有学生自发的跟其他人解释，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我们这一次正义的活动！” 程晓羽接过相机，翻了翻照片，果然食堂里只有小猫两三只，与平时的热闹状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大家真好啊！好感动......”夏纱沫轻声说。 程晓羽转头看向了夏纱沫，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眶还在发红，也不知道是已经哭过了，还是尚在酝酿，他笑了一下说道：“是啊！我还觉得一定不会有什么人响应那个名字LOW到爆炸的运动呢！没想到大家这么积极。” “确实！”王欧点了点头，“为什么把听歌和吃饭联系起来啊？有点太无厘头了吧？” 程晓羽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就没文化了吧！音乐不就是精神食粮吗！我们拒绝吃食堂，就是在拒绝填鸭式教育，争取更加自由的教育方式，虽然这不现实，但至少我们得努力争取到一点欣赏音乐的自由啊！”他低声说，“有些权力，真得自己去争取，才能获得.....” 王欧恍然大悟，“有道理！有道理！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陈浩然很是奇怪的瞧了程晓羽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没想到事情还能闹这么大。”夏纱沫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低声说：“主要还是学校太不应该了。莫名其妙就不准程晓羽把节目办下去，确实很过分了。” 陈浩然冷笑道：“学校做得过分的事情还少吗？以前可没见大家这么群情激愤......” 程晓羽“嘿嘿”一笑，说道：“别搁着耽误时间了，先去吃饭吧！” 陈浩然没有再多说什么，先撑开了伞。 程晓羽刚想和陈浩然站在一起，王欧连忙叫道：“喂！我也没有带伞啊！” 程晓羽扭头看了眼王欧，“那怎么办？反正你都淋了一些了！”他笑着说，“再淋一些也无妨吧？” “去！去！去！万一感冒了你给我买感冒药吗？”王欧屁股一撅，将程晓羽从陈浩然身边挤开，“你和夏纱沫打一把......” 说着王欧也不管陈浩然的断然拒绝，一把邀住陈浩然的肩膀，强行和陈浩然打着一把伞走进了雨幕。 程晓羽注视着面颊酡红的夏纱沫，挠了下头，“要不.....我去书报亭那里再买一把伞吧！” 他转身准备跑进雨中，却被夏纱沫抓住了衣袖，回头就看见夏纱沫低着头，像是盯着雨滴从屋檐低落到水泥台阶上，溅起晶莹的水花，结结巴巴的轻声说道：“不....不用.....你.....你..用一个......真心话......大冒险......我....我...就...不能..拒绝...你啦！” 程晓羽凝视着如雨中茉莉般娇嫩可人的夏纱沫，实在忍不住想要逗弄她，笑着说道：“可是我舍不得为这点小事浪费一次‘真心话大冒险’的机会欸。” “啊~”夏纱沫很意外的抬头看向了程晓羽，立即就发现了他正在促狭的笑，夏纱沫也没有生气，只是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避开了他的视线，把伞递到了他的手中，小声说，“不用.....不用也没有关系，一把伞要二三十块钱，没必要...” 夏纱沫白皙的面容在裹挟着几丝秋雨的冷风中微颤，像是沾染了雨点的梨花，那红润的唇如同火焰般的花蕊，柔媚温润到叫程晓羽忘记了一切，他着了魔似的抬手摩挲了一下。当透过那滑嫩冰凉的肌肤感受到夏纱沫的战栗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心慌意乱的放下手，接过雨伞，咳嗽了一声说道：“有.....雨水.....有雨水......” “哦~~哦~~~”夏纱沫的脸都红透了，她连忙抬手用衣袖在脸上擦了两下，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程晓羽故作镇定，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撑开雨伞说道：“快走吧！估计王欧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嗯。”夏纱沫点头，似乎刚才确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两个人并肩走进了斜风细雨，才走了两步，前面王欧就回头冲着他们大喊道：“程晓羽，夏纱沫，你们两个快点啊！我快要饿死啦！” 那催促声在风雨中如同荒腔走板的歌声。 程晓羽却觉得时间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让青春多停留一会，让将来可以有更多的回忆可以用来缅怀。 —————————————————— 在校外吃完饭，程晓羽、夏纱沫和陈浩然继续去“灯火森林”练习，王欧却跑去了网吧，把今天拍的一些照片发在了“复礼贴吧”，继续为“听歌自由！拒吃食堂！”的活动造势。 放学之后，“数学三姐妹”先是骄傲的跟程晓羽汇报了一下战况，接着又监督他刷卷了一张卷子，看到程晓羽刷基础题那叫一个快准狠，对了下答案竟然全部都是正确的，三个女生差点惊掉了下巴。 洛欣震惊的说道：“程晓羽.....你不是嗑了药吧？怎么一个周末过去，变得这么厉害了？”程晓羽“嘿嘿”一笑说道：“开玩笑，我可是有经过特训！” “什么特训这么厉害？”罗慧珍马上饶有兴致的问。 “对啊！什么特训能这么短的时间提高你的刷题效率啊？”纪梦芸也疑惑的问。 “快说，快说！”洛欣摇晃了程晓羽两下，“别卖关子了。” 程晓羽点头说：“好！好！”他指了指卷子说道，“这张卷子应该是姚源老师出的.....” “哦~~~”洛欣恍然大悟的说，“原来是你有做过！” 程晓羽摆手，“不是，其实是我妹妹把历年姚源老师出过的试卷全部汇总了一下，总结出了三百多道母题，她告诉我姚源老师出题就会从这些题里出，然后每天跟我讲解.....所以碰到姚源老师的卷子，我当然很轻松就能做出来。” “啊？还能这样？”洛欣掩住嘴，满腔都是惊愕。 “是啊！”程晓羽笑了一下，得意洋洋的回答道。 罗慧珍皱着眉头质疑道：“你的意思是你.....妹妹把姚源老师的卷子全部汇总了一下？” “姚源老师的全部试卷得有多少张？她还汇总了出来......”纪梦芸也难以置信，摇着头说，“这有点离谱。” 罗慧珍推了下眼镜说道：“重点不该是.....这还是程晓羽的妹妹做的吗？” “对！对！”洛欣不满的说，“程晓羽你可别骗人啊！是你请的私教还差不多......” 程晓羽摊了下手，“真是我妹妹，我要骗人就是小狗！” 罗慧珍蹙着眉头说：“你妹妹这么聪明？” 程晓羽点头，认真的说：“确实很聪明！” 罗慧珍又说：“能比苏虞兮还聪明？” 程晓羽抬手扶着下巴，模棱两可的说道：“差不多吧。” “不是！”洛欣说，“你有妹妹？你妹妹是我们学校的吗？没看见你身边有除了夏纱沫之外的女生啊？” 程晓羽笑了一下说道：“你们难道不是啊？” 洛欣拍了拍手说：“也把我们除开。” 程晓羽笑，“呃~~~” 纪梦芸忍不住问：“别卖关子了！你妹妹到底是谁啊？” 程晓羽眨了眨眼睛说道：“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的！” “切~~”洛欣撅着嘴说，“程晓羽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是啊！你也太小气了吧！连妹妹是谁都不说！”纪梦芸也附和道。 程晓羽笑而不语。 “你妹妹不会......”罗慧珍指着程晓羽说道，“不会.....就是苏虞兮吧？” 程晓羽还没有说话，洛欣就笑出了声来，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拍打着罗慧珍，花枝乱颤的说：“罗慧珍你讲什么鬼话啊！程晓羽怎么可能和苏虞兮是兄妹！不说苏虞兮高一就在我们复礼了，他们两个人根本就不像好不好......” 纪梦芸也连连摆手加摇头，“苏虞兮是什么人啊！这个猜测实在太离谱了！”接着她又补充道，“再说了，程晓羽真要和苏虞兮是兄妹，不早就说了？谁要有这么一个妹妹不得嘚瑟上天啊？” 程晓羽心中腹诽“一群人有眼不识金镶玉”，翻了个白眼说道：“喂！有你们这样过分的吗？我和苏虞兮的差距有那么大吗？” 三个人同时点头，异口同声的说道：“是挺大的！” 程晓羽表情有些郁闷。 洛欣笑了一下说道：“虽然程晓羽你也挺有才华的，不过和苏虞兮还是不能比。”顿了一下她又强调道，“各方面.....” “在文学这方面程晓羽可能还是有点优势，但其他的，我不是打击你啊！程晓羽，像是运动、成绩，还有颜值方面.......差距就不说特别大吧！”罗慧珍笑嘻嘻的说，“那是看不见影的大！” 程晓羽故作失望的叹了口气说：“行吧~~” 纪梦芸安慰道：“程晓羽你也别灰心丧气，我跟你说，不是你和苏虞兮比较差距大，是学校里谁苏虞兮比都一样.....”她摆了摆手，“真没有必要和她比......” 程晓羽哭笑不得，“我真没有和她比。” 洛欣又狐疑的问：“程晓羽你不会真暗恋苏虞兮吧？”她微微摇头，“可真不要走上绝路啊！” 罗慧珍却压低了声音，“喂！喂！”她扯了扯程晓羽的衣袖，“说出来也没有关系！暗恋苏虞兮的人多了去了，你暗恋她也正常，不要说你了，我们学校好多女同学都暗恋她......” 程晓羽惊道：“啊？女同学都暗恋她？” 罗慧珍双手合十，一副花痴的样子，“你们不觉得苏虞兮特别飒吗？就是特别有女王气场的模样！”她满脸兴奋的说，“我每次看见她都能脑补出女王和贫民girl之间的旷世绝恋！！有时候觉得她和夏纱沫就特别搭，一个冷酷高傲，一个温香软玉......哎呀......那叫一个美.....”感觉到了周围奇异的目光，她收敛了一下情绪，咳嗽了一声说道，“不好意思！我就瞎想.....我就瞎想.....” 程晓羽打了个寒颤，他没有想到罗慧珍还是个“腐女”，“没事！没事！”转念又觉得.....苏虞兮X夏纱沫.....那画面确实很美，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了姨母笑，“也确实挺配的.....” —————————————————————— 回到家，吃完饭继续去苏虞兮的房间特训，虽说程晓羽如今每天都来，却依旧还是小心翼翼有些拘谨的模样。 在苏虞兮讲解完四十道题目之后，桌子上的电子闹钟也跳到了10:27。程晓羽很自觉的收拾东西，稍稍挪开了椅子，说了句“晚安”，起身准备走。 苏虞兮却主动开口，“今天好多人没有去食堂吃饭。”虽然苏虞兮没有提出问题，程晓羽也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哦~~”了一声回答道，“因为‘52赫兹音乐电台’被禁播的缘故，大家在搞一个什么‘听歌自由！拒吃食堂！’的活动。” 苏虞兮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程晓羽迟疑了须臾，“其实这个活动是我和广播站的一些小伙伴策划的。”他笑了一下说，“我对考试进年级前十，没有那么有自信，所以希望多争取点筹码。” “嗯。我知道。一般这种事情没有人策划，不可能有这么大声势。”苏虞兮淡淡的说，“我看得出来，老师肯定也看得出来。” 程晓羽愣了一下，立刻就回味了过来，问道：“你是觉得我这样做反而会让老师们反感？更加不会允许‘52赫兹音乐电台’办下去？” “是。”苏虞兮说，“这也是把答应你考了年级前十就帮忙的黄主任架在了火上烤。” 程晓羽吐了口浊气，心想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考虑事情还不如自己的妹妹周全，苦笑了一下说道：“那我明天就叫他们别闹了。” “闹一下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把握好度。”苏虞兮淡淡的说，“明天放学你先跟黄主任解释一下。然后星期三，最好你自己在广播上请求大家不要在把运动继续下去了。” “好的。”程晓羽微笑，诚恳的说：“谢谢你......小兮。要不是你，我可能弄巧成拙了。” 苏虞兮点头。 “晚安。”程晓羽说，他丝毫没有因为苏虞兮指出了他计划的漏洞而羞耻或者恼怒，反而庆幸苏虞兮愿意提醒他。 走出门口，拉上门的时候，看着苏虞兮那如月光般的背影，他觉得自己又多了解了他这个妹妹一点点。苏虞兮根本就不像是别人说的那种天才样本，智商高，情商不高，甚至生活都不怎么能够自理的缺陷儿童。 她是多智近妖，近乎完美的特例。 程晓羽关上门的瞬间，又觉得可以把“近乎”两个字划掉，如果说什么是十全十美，什么是毫无瑕疵，那就是苏虞兮。 只不过这样的存在，确实会叫人觉得距离实在过于遥远，甚至叫人觉得危险。 程晓羽不清楚“危险”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哪里来，当他走向自己的房间，扭头看到云层后的星空时，忽然明白极度美丽的东西都有危险性，只不过当你只是远观的时候，无法触碰的时候，根本没有可能了解到罢了。 苏虞兮很危险？他心中叹息，这种超越年龄和性别的吸引力还不危险，那什么叫做危险？ “实在是危险极了。”程晓羽轻轻低喃，像是在警告自己。 ------------ 第一三八章 期中考试大作战（7） 星期二，距离期中考试还有三天。 不过只是经历了一个星期惨无人道的特训，程晓羽就感觉大脑已经变成了数学的形状，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有数不清的公式飘过，像是数不清的弹幕。 但奇怪的是到了教室，程晓羽再次打开夏纱沫写的笔记，却没有感觉到疲惫和不耐烦，大概是自己早习惯了被数学凌虐，竟还能够专心致志的看下去。这不得不说人啊！不逼一逼，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午休的时候，王欧依旧第一时间跑去了食堂观察情况。程晓羽、夏纱沫和陈浩然也依旧在校门口等待。 今天没有下雨，天气稍稍有点阴，学校的水泥路面还残留着几滩浅浅的水渍。出学校吃饭的人比昨天更多了，几乎跟放学一样声势浩大。 看这人流量，程晓羽感觉今天去食堂用餐的人数估计比昨天还少。然而王欧去的时间却比昨天久很多，直到出学校用餐的大军都没人了，程晓羽才看见王欧慌慌张张的从红砖楼的方向跑了过来。还隔着老远就大声喊道：“我艹！我艹！你们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王欧的大呼小叫并没有让三个人有什么情绪，大家都知道这货向来喜欢一惊一乍，因此都相当淡定。最后还是程晓羽看在王欧是为了他才跑得气喘吁吁的份上，做了回捧哏，开口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我看到”王欧喘息了几下，吞咽了一口唾液，“我看到苏虞兮都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在小卖部卖了块面包和矿泉水就回教室了。” 这话一说出来，原本没啥期待的三个人相当惊讶，尤其是程晓羽自己。 “你你没有看错吧？”程晓羽问。 “怎么可能！”王欧将挂在脖子的相机递给程晓羽看，“我还偷偷拍了几张照片。” 程晓羽连忙接过相机，开始看王欧拍的照片，就连夏纱沫和陈浩然也把脑袋凑了过来。 见他弄错了方向，王欧连忙说道：“在前面在前面” 程晓羽“哦”了一声，翻过了几张空无一人的食堂的照片，他果然看到了苏虞兮，尽管王欧隔得有点远，照片算不上高清，甚至看不太清楚她的面容，但苏虞兮站在人群中实在是鹤立鸡群，醒目到一眼可辨。 小卖部里人头攒动，原本该死喧闹拥挤的感觉，可她站在中间，却有种沁人心脾的寂寥。程晓羽心想“真好看”，却不好意思多看，按下了“下翻键”。接下来二十多张照片全是苏虞兮的，她面无表情的摘下耳机，她站在柜台前飞快的选了块面包，她从口袋里拿出钞票付钱，她接过面包、矿泉水又接过了找零，她在众人的注视中戴上耳机转身走出小卖部 这些动作平常极了，可苏虞兮做出来总有种特别的意蕴，尤其是那张她稍稍偏头摘下耳机的照片，背景里的男生女生们都在看他，像是文艺极了的广告硬照。 王欧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拍得可以吧？” “这有手就行吧！”程晓羽叹了口气说，“主要是苏虞兮长得够好” “卧槽！你怎么能这样磨灭我的功劳？难道不是我捕捉的够好？”王欧抢过相机，“别看了！别看了。” “小气鬼。”程晓羽翻了个白眼，他挥了下手说，“走吧。吃饭去了” —————————————————————— 因为复礼的学生全跑出学校吃饭的缘故，今天的“余记盖浇饭”比往常人多，程晓羽排队点单的时候，先是把夏纱沫他们支开，叫他们先去占座位，然后在点单的时候，另外要了份土豆牛肉盖浇饭和茄汁鱼块盖浇饭打包。 把出餐的牌子给了王欧之后，程晓羽就借口肚子疼，在楼下等着打包的两个盖浇饭出餐，接着一路飞快的跑去了学校。也幸亏学校算不上远，像他这样的运动废柴，也就六、七分钟就跑到了。气喘吁吁的上了四了楼，他迟疑了一下，走到了教学楼另外一侧人比较少经过的楼梯，给苏虞兮发了短信。 他提着两份盖浇饭在楼梯的转角来回踱步，那封短信有如石沉大海。窗外天空阴云流淌，偶尔会漏出几线阳光，将足球场上的积水照耀得亮闪闪的，他的心也跟着那积水忽明忽灭。 可王欧的催促他的短信都发过来了，苏虞兮都没有回短信。程晓羽先敷衍了一下王欧，说昨天吃坏肚子了。又拿着手机盯着苏虞兮的手机号码迟疑了片刻，心想也许苏虞兮从来不看短信，正当他麻着胆子准备给苏虞兮打电话的时候，楼梯里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他立刻放下手机转身面对墙角，防止被人认出来。 幸好那几个女生到了四楼就没有继续向上走了。他舒了口气，心想：怎么压迫感这么足？弄得跟偷情似的？还是跟哎呀，不能往深处想！我只是作为一个哥哥表达一下对妹妹的关心而已。 “对！就是这样！”他抬起手机，一狠心就按了拨打电话。当把手机贴近耳朵时，接通的长音扎入了耳膜，心跳也像是从破口处漏了出来，如同夹杂在长音中间不和谐的鼓点。 这还是他第一次拨通这个存了许久的电话号码。 他有些怀疑也许苏虞兮不会接，至于原因？有很多种可能。 出乎意料，苏虞兮接电话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快，三声长音过后，电话那头就传来了苏虞兮冷寂的声音。 “喂。” 这淡漠的声音像是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头颅。 好像有点夸张了，总之，就是很有冲击力。 程晓羽平复了一下心跳，很是心虚的小声说道：“我听我朋友说你中午没有去食堂吃饭，只买了块面包，所以给你打包了两份盖浇饭，我把它放在左边四楼和五楼之间的楼梯转角的窗台上，你快点过来拿一下” “哦。” 回答得不轻不重不夹杂着一丝情绪，程晓羽早已经习惯这样的苏虞兮，她能接电话，对他来说就是好的开始，零的开始。为此他心满意足，转身将两份打包好的盖浇饭放在了窗台上，“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只知道你口味比较清淡，所以点了份土豆牛肉和茄汁鱼块” 这个时候苏虞兮却突然把电话挂断了，他愣了一下，就听见微微的脚步声，转头一看，苏虞兮都已经从五楼走了下来。那裹着黑丝的大长腿叫人头晕目眩。尤其是在这个角度，简直，简直绝绝子。足够令b站lsp们刷一波摄影师加鸡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自己说的。” “哦！哦！我有点傻了。” 程晓羽手足无措的将手机装回口袋，又把放在窗台上的两份盖浇饭给提了起来，走到了楼梯边递向了正在下楼的苏虞兮，稍稍有些紧张的笑着说道：“这是‘余记’的盖浇饭，挺有名气的，味道确实也不错。” “一份就够了。”苏虞兮居高临下不紧不慢的说。 “哪一份？土豆牛肉还是茄汁鱼块？” “都可以。” 程晓羽微笑了一下，“你还真不挑食。” “我吃什么东西味道都差不多。”苏虞兮回答道。 “那就土豆牛肉吧，我感觉茄汁鱼块有点怪怪的。”程晓羽分辨了一下，将土豆牛肉的盖浇饭递给了苏虞兮，“主要是看你平时会吃鱼吃得多一点，要不然我不会点的” “白肉比红肉要健康。”苏虞兮在第二级台阶上停住了脚步，接过了盖浇饭，“你也得注意，较多的红肉摄入会增加心血管疾病和多种癌症风险，会提高死亡率。这可能与红肉中较多的饱和脂肪含量有关。而较多的饱和脂肪摄入会增加血液中的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除了可能引起动脉粥样硬化等心血管问题，还可能增加胰岛素抵抗增加糖尿病风险。另外大量吃红肉摄入较多的的血红素铁，会提升体内自由基水平，也会增加心血管系统疾病的风险。虽然红肉中的铁对于预防缺铁性贫血很有好处，但缺铁，可以通过蔬菜弥补。” 程晓羽听得头皮发麻，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不健康，可是人要把自己禁锢的太死板了，只是为了活得更久一些，哪又有什么意思呢？”他笑了笑，“活着是为了感受，而不是为了活着。” 苏虞兮淡淡的说：“本质上，人的所有感受都不过是化学反应。” “那又如何？”程晓羽耸了耸肩膀，“那些化学反应是思想的表现形式但不是思想本身。就像我们看到的所有颜色不过是光波长的不同，可有些颜色我们能够感受到热情，有些颜色我们能够感受到忧郁，这些感受和光本身毫无关系。又好比音乐，有些音乐我们能够让我们快乐，有些音乐能够让我悲伤，这些感受和空气的震动也没有关系。我知道人类的感受都是通过化学反应传递到了大脑，可这些感受和化学物质是没有关系的，人类的感情并不唯物，它有自己的维度。” 苏虞兮沉默了一下说：“你信仰‘伊壁鸠鲁学派’。” 程晓羽震惊万分，他万万没有想到苏虞兮竟如此精准的猜中自己的人生观源头，他脑子里千回百转，“你是一个‘虚无主义者’？”他看见苏虞兮微微张了一下那轻薄红润的嘴唇，心灵福至，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想说，不管那种都是对于宇宙内在无意义的反抗” 这是推测，也是直觉。 苏虞兮淡然的表情里添加了几分严肃，她轻声补充道：“或者不反抗。” “所以”程晓羽微笑，他终于知道苏虞兮为什么对他感兴趣了，“你对我的兴趣，来自于我对抗虚无的笨拙模样？” 苏虞兮俯瞰着他，那双星璇般的瞳孔里，在无声的黑暗中闪烁，她似乎也有那么一点意外，缄默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程晓羽心情畅快极了，在这个学校里，他觉得自己是唯一能够和苏虞兮的对话的人，这无关于“哥哥”这个身份，而是他内心深处的“虚无感”，他是个穿越者。同样如此，苏虞兮也是唯一能够和他对话的人，苏虞兮内心深处恐怕也藏匿着“虚无感”，不过苏虞兮的虚无感，来自她高绝的智慧。 不管怎么说，能找到一个可以聊些莫名其妙话语不着边际的人，其实是种很美妙的感受。 即使这种感受只是化学反应。从这微妙的化学反应中，他能够感受到确切的快乐，这快乐既汹涌又绵长，是值得收藏起来的珍贵记忆。 就在程晓羽还想要聊下去的时候，他的手机无情的震动了起来，见苏虞兮看向了他的口袋，他也不好意思不接。刚刚接通，听筒里就传来了王欧吵吵嚷嚷的叫声，“程晓羽，你掉厕所眼里去了吗？厕所里我都没有看见你的人！” 程晓羽表情略微尴尬了一霎，“我有点急事去了，没来得及说。” “我回教室去了。”苏虞兮提着盖浇饭，转身就向上走。 程晓羽连忙遮住话筒，抬头对苏虞兮的背影说：“那晚上见。” 苏虞兮回眸，这一次她没有悄无声息的离去，而是回应了一句“晚上见”，才继续向上走。 程晓羽目送苏虞兮的修长窈窕的背影消失，才一边快速下楼，一边拿起了手机。 “喂！喂！喂！程晓羽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程晓羽回答道。 “你在哪里？” “学校。” “你不是上厕所吗？怎么又去学校啦？” 程晓羽没好气的说道：“我这个人念旧，不熟悉的厕所我拉不出来。” “艹~~~我该说什么好？我竟无言以对。” “你们等一下，我过来了。” “快点啊！我们都吃完了。” “那你帮我打包吧。”程晓羽快步走出了教学楼，他仰头看了眼天色，阴霾的天空无处不透着明丽的光，“我去‘灯火森林’吃，我们‘灯火森林’见。” ———————————————————————— 程晓羽到“灯火森林”的时候却没有看见王欧，夏纱沫说王欧去网吧了。他也没有理会，快速的扒了几口饭，便开始练琴。 半个多少后，王欧回到了“灯火森林”，喜笑颜开的说道：“程晓羽，你知道不知道现在连老师都知道因为‘52赫兹音乐电台’被封禁，学生们正在众志成城的和教导处做斗争！？” “食堂都空成这样了，老师不知道才有鬼呢！” “不光是这样，连你和黄主任‘考年级前十’的约定大家也都知道啦！” “是不是嘲笑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程晓羽翻了个白眼，“这个情节太老套了，你瞎操心这些干什么？还不好好练琴？” “不是！不是！”王欧连忙摇头，“大家也不是不知道你成绩不好，更何况‘年级前十’哪里那么好考啊？全都是在骂黄主任在故意刁难你，那骂得叫一个文采飞扬好多人给黄主任写和食堂大妈的小作文，还有些人心痛食堂大妈的！我们学校全都是些人才”他捧着肚子笑道，“可把我给笑死了，你真该上贴吧看看” 程晓羽想起苏虞兮的话，他很是无语，心想要是黄主任也上贴吧，看到自己和食堂大妈组cp，会是怎么样的表情。他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决定得早点跟黄主任道歉，顺便洗清冤屈，不能再拖到晚上了 ------------ 第一三九章 期中考试大作战（8） 程晓羽走到红砖楼的走廊下，从窗户朝教导处里面看去，黄主任还没有来，只有几个年轻的老师在里面闲聊。他便没有进去，站在回廊柱子的阴影中等待。大概是门窗都没有关的缘故，教导处里的说话声清晰可闻。出乎他意料，老师们竟在兴致勃勃的谈论有关“52赫兹音乐电台”和“年级前十”的事情。 “那个程晓羽弄的节目确实还可以，比现在很多电台的音乐节目都要强。是个人才” “我觉得是天才。” 这甜腻腻中又带有一丝骄傲的声音一听就是崔媛媛的，听这语气崔老师还是蛮喜欢他的，不过这些天好像没怎么见到她。他想也不奇怪，崔老师又不是教他的音乐老师，实际上他们高三连音乐课都已经无了 “天才还不至于，苏虞兮那样的才能称之为天才吧！他算是那种非常懂音乐，非常热爱音乐，还特别有创造力的” “这还不算天才吗？你们知道不不知道国庆文艺汇演的两首歌都是他自己编排的。” 崔媛媛立刻帮程晓羽辩解，语气还有点不满。 “啊？这么厉害？” “那可以啊。都会自己编曲” “我觉得吧，天才怎么也不可能考倒数第一啊！还是我们国内教育过于僵化，毁灭了创造性，所以教育不出这样的孩子。也许程晓羽这样的在亚美丽加会不少。但像是苏虞兮这样的，不管在哪里都很少。” “这样说好像也有道理。” “确实，亚美利加在音乐教育这块领先我们太多了。” “我看程晓羽的‘52赫兹电台节目’在亚美丽加应该很普通，他也只是把亚美丽加那边的流行文化带到了国内” “不管怎么说‘52赫兹音乐电台’这个节目真的可惜了。” “是啊！黄主任要求他考年级前十真就是不给机会。” “其实黄主任也挺难做的，家长举报也不能不管” “所以我说我们国内教育僵化嘛” “我看程晓羽挺聪明一孩子啊！怎么都不应该考倒数第一啊？” “可能把心思全都用在音乐上了吧。” “也有很大一部分家庭的原因吧！没听见那天‘国庆文艺汇演’上怎么说的吗？他妈妈已经不在了孤身一人从亚美丽加来华夏，在苏家寄人篱下说实话，想着就挺惨的。” “但这孩子真得挺坚强的。每天坚持在音乐教室练琴，一天都不懈怠，也不诉苦，还笑嘻嘻的。”崔媛媛叹了口气说，“反正我是挺心疼这孩子的” “你们说他真是苏家的私生子吗？我看他和苏虞兮完全不像啊？” “不是的话，苏家人把他接回来干什么？” 老师们聊来聊去，最后还是聊到了他的八卦上，比刚才更热火朝天。作为当事人，程晓羽心想这也是他内心深处的疑问，只不过他一直和苏长河关系不睦，根本没有办法开口聊。 这也是他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和苏虞兮关系的缘故，不光这是个可怕的爆炸性新闻。还是一个程晓羽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灵魂拷问，甚至内心隐约想要逃避的问题。 就在一群老师八卦的越来越深入的时候，程晓羽看见了矮矮胖胖的黄主任背着手走到了教导处的门口，顿时所有的议论戛然而止。 程晓羽刚才听老师们聊自己的八卦听得入神，也不清楚黄主任刚才看见站在侧面廊柱下的自己没有，思忖了一下，为了避免气氛尴尬，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稍微等待了一会，才走到教导处的门口喊了“报告”。 “进来。” 已经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的黄主任瞥了程晓羽一眼，面容严肃的发声，前几分钟还在热烈讨论豪门八卦的老师们此时安静如鸡，教导处里弥漫着一股萧杀的气氛。 程晓羽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猜测是不是因为教导处的执掌者黄主任，心情很不好的缘故。以前黄主任坐在他那调到低的不能更低的电脑椅上，笑颜如猪笼草，活像弥勒佛，而眼下就像是《封神榜》里雷震子和土行孙的混合体 “不会黄主任也上贴吧吧？要是黄主任也上贴吧就凭那篇黄员外x食堂大妈的恶搞小作文——《大叔阿黄》，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程晓羽头皮发麻，站到了黄主任的办公桌旁边，装成老实巴交的模样说道：“黄主任，我有事情想向您汇报一下。” 黄主任抬手捋了捋本就不多的发丝，让那几缕可怜的头发能盖在油光发亮的头顶，“什么事情” 程晓羽低头看着黄主任在几缕发丝掩盖下的地中海，又想起了食堂里挥舞着勺子的胖大妈他敢赌咒发誓，他绝对不会因为容貌想要取笑任何人，可想起王欧背诵模仿某本著名非物质文化遗产所写的黄主任和食堂大妈小作文时，还是忍不住想要笑。 “大叔阿黄的高中成绩并不理想” 程晓羽脑子里闪过了这行字，他抽动着嘴角，强忍着笑意说道：“就是有关这两天学校里的同学，弄了一个什么‘听歌自由，拒吃食堂’的运动，我觉得不太合适，想向您申请一下，由我在广播里跟同学做个解释，让他们停止这样的行为。” 黄主任瞥了程晓羽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看样子你的思想觉悟很挺高的嘛！？” 程晓羽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必须地，毕竟咱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xxxx接班人。怎么能没有一点思想觉悟？” 寂静的教导处发出了微微的笑声。 黄主任语塞了一下，拍了拍桌子，“我说程晓羽啊程晓羽！上次‘文艺汇演’的教训是不是还不够深刻？我看你的检讨真是写到狗肚子里去了！还说期中考试考年级前十，整天不务正业，你要是期中考试考不好，会不会被全校师生笑掉大牙！” “我复习得挺好的，应该能考个不错的成绩。”程晓羽笃定的说。 黄主任板着脸说：“你可别想着搞什么歪门邪道！” “怎么可能！我程晓羽可是有底线的人。就算是考零分，也不可能作弊！” “严肃点！给你讲正事，还嬉皮笑脸得意洋洋，说什么自己是xxxx接班人，你不做败家子就算是对得起”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他没有继续骂下去，叹了口气，挥了下手说，“行吧！行吧！我倒是要看看你期中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程晓羽猜黄主任是想提他的母亲，可究竟是生母还是继母，就不得而知了。不论是那个，都是他必须尊敬的长辈，于是他正色说道：“保证不会叫您失望。” 黄主任蹙着眉头挥手赶人，“赶紧走！赶紧走！我现在看到你都头疼。” 程晓羽丝毫不慌，“嘿嘿”一笑说道：“再见！黄主任。” “记得去广播站，现在就去。” “好叻” “要是期中考试考不好，你以后就别来教导处了！” 程晓羽在黄主任的百般嫌弃中走出了教导处，直到跑到广播站，他也没有能看出来黄主任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是一切风波的始作俑者。已经无关紧要了，他说不定会成为第一个被惩罚禁止进入教导处的学生，这还真是个悲惨的结局。 “都怪王欧还有那个写《大叔阿黄》的孽障啊！” ——————————————————————— 到了广播站，程晓羽用黄主任的谕旨停了今天的新闻播报节目，在广播里发表了一番言辞恳切的感谢和请求。 周三的时候，学校食堂基本就恢复了正常。大家的焦点都转移到了苏虞兮昨天究竟是为了什么没有去吃食堂。 程晓羽和苏虞兮是邻居的谣言一时之间甚嚣尘上，反正没有人想到他和苏虞兮天天同一屋檐下，还是兄妹，但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了。 周四一到，学校里的气氛骤然间就紧迫了起来。总之，玩归玩，闹归闹，别拿考试开玩笑，每个复礼学生都如临大敌，即便是期中考试，谁也都不想要考砸，期中考试之后紧跟着就是家长会，为了不让家长丢脸，学生们也是拼了命。 第一堂考的是语文，题目不算难，本身也是程晓羽所擅长的科目。程晓羽扫了下试卷，就踌躇满志的开始了他车祸之后的第一次重要考试。 语文本来就是程晓羽比较擅长的科目，题目也不算太难。一路砍瓜切菜般的写到了作文题，题目竟然是以“鲸鱼”为题写一篇作文。很显然出卷子的老师，有听过他的节目，这道作文题，也算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但程晓羽思忖了片刻，避开了“52赫兹的alice”这个很好发挥的内容，而是另外写了一个故事，狐狸和鲸鱼的故事。 如果说“52赫兹的alice”是一个有关孤独的故事，那么狐狸和鲸鱼就是一个“追梦”的故事。写完之后，程晓羽浏览了一遍，觉得这又不只是有关“孤独”和“梦想”的故事，它同样也在表达着他有关“人生意义”的哲思。 时代一直在飞速发展，经济越来越发达，但人类似乎并没有从枷锁中解脱出来，我们大部分人摆脱了沉重的生存枷锁，却被消费主义和nai头乐禁锢在**枷锁之中，无法看清内心真正的需求。这其实是文明的悲哀。经济这头怪兽拖起现代都市文化变异出来的，这座沉重而又冰冷的水泥钢筋铸造的建筑物，碾碎了人类的精神原乡，粉末了我们的价值观。 梦想，逐渐被腐蚀成了金钱的模样。 我们这一代人，迷失在了铺天盖地的广告之中，把浪漫、成功、美、奇异、风光、优越、稀缺，以及科学进步与舒适生活，全部附着在了资本灌输给你的各类商品之上。比如钻石等于浪漫，有钱等于成功，白瘦幼等于美，奇异等于珠宝，风光等于五星酒店，优越等于豪车，稀缺等于奢侈品，科学进步和舒适生活都是商品的附加值 程晓羽第一个交的卷，在全班同学惊讶的视线中走出了班级，大家都以为程晓羽已经放弃了挣扎，开始摆烂，他们不懂程晓羽心中的感伤。 下午来到了检验程晓羽这些天特训成果的环节，他先翻了下试卷，看到最后一页的大题，苏虞兮押中了两道，稍稍放下了心。按照先易后难的原则先做基础题，果然也如苏虞兮所料，万变不离其宗，在急促的心跳中程晓羽运笔如飞，每攻克一道并不算难的题目，都会生出在苏虞兮的帮助下，自己又向着胜利迈进了一步。做到后面越做越热血沸腾，竟做出了一种上战场的感觉。 不过最后两道难度比较大的拉分题，程晓羽还是做不出来。做不出来他也没打算空着，而是在空白的地方写了一篇赞美数学的小作文。在数字和文字的世界，这些美妙的言语仿佛替两者找到了和谐，这不是答案却胜似答案。 历史、政治、地理程晓羽都认真复习过，但两天的考试几乎榨干了程晓羽的精力，看着欢呼雀跃的少年同学们，程晓羽真希望这样单纯的快乐能够感染自己。 （稍后还会修改） ------------ 暂停更新通知 写《虞美人》最初是因为《反魔》遇到了瓶颈，计划也不过是对《妹偶》稍作修改，这样不会耽误《反魔》的更新，但按照这个情况写下去，几乎已经相当于推翻重写了，以我目前的速度，没有办法兼顾。所以现在会暂停《虞美人》的更新，先把《反魔》写完。《虞美人》将在《反魔》更完之后再更新。 请大家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