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各自的奋斗 ------------ 权杖(1) 我在皇宫外来回踱步,靴子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回荡在长长的走廊上。虽是冬天汗却打湿了整个后背。已经记不清上次父亲突然传唤我是什么时候。不过每次传唤,都意味着要么有足以惊动国家的大事发生,要么就是我犯下了大错。 难道是我的计划被发现了?一想到这里,我害怕地挺直了后背以至于停下了脚步。我环顾四周,看了看守卫们仍在观察着我。于是只好忍住心中的慌张,装作没事一样继续走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停地默念告诉自己,父亲不是会在这方面那么敏锐的人。而且我只是选定好了演员,真正推动这场戏开幕的人还没有登场,父亲不至于这么快就有所察觉。 正当我思索时,从走廊内侧穿来阵阵开门声,每一声都像是要将我推向深渊一般,每奏响一次我的心脏都在更加剧烈地跳动。我知道,那是侍卫赶来传唤的前兆。第5次开门声传来后,身穿铠甲的侍卫打开了我眼前的大门。 “请进,国王陛下传唤你。” 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一喜欢用“传唤”这一侦探术语,可能是为了让被传唤方搞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以便之后的谈话。我跟着侍卫一起走进去,先前打开的木门都没有关闭,一眼就能看到皇宫内部,也就是鲇津国权力的中心。显然,这里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我走过一段走廊,身后的侍卫紧接着关上了门,仿佛是要阻断我的退路一般。随着我越往走廊深处走,头顶镶嵌着的黄金也越来越多。依照父亲的说法,“权力的中心也应当是财富的中心”。所以,当走到了黄金遍布的位置,也就到了父亲的面前。 父亲身着专为贵族制作的红衣,头戴着皇冠,正坐在皇位上胡乱地翻着书。他总是这样,不会在意任何和自己无关的事。我随即跪下,通报了自己的名字。 “埃勒里,起来吧。你毕竟是皇子,没必要这么在意礼仪。” 我站了起来,以任何人都不会察觉的程度冷笑了声。呵,皇子。曾经我还会以这个身份骄傲自满,那也是我无知的证明。完全不懂这皇宫外的平民是如何生活,这皇宫里众人的骄奢淫逸,又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不过幸好,我已经过了这样的年龄,按照他的话来说,应该算是真正的长大了吧。 父亲没有察觉,继续说道,“今天找你来,没什么大的事。”很好,看来他没有发现我做的事。“只是边关最近需要和北国谈判,想让你去做这件事。” 哦?明明平时将我赶出皇宫,无论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靠近权力。现在怎么一反常态了?看来这桩差事对我并不有利。我并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稍微转换了一下语句:“最近怎么又要和北国谈判了?” 父亲有些不耐烦,看向了我这方。“这只是是例行的谈判。你也知道,我们和北国休战了很久,每隔5年就要重新谈一次条件。今年刚好到时间了。本来是很小的一件事,双方都有默契,不会提什么太过的要求。不过今年我方的间谍发来消息,北国高层似乎对这次谈判有什么图谋。现在的时间也正好快过年了,你也知道,我们国家的人民由鲇津人和幻影国人构成。新年对于双方都很重要,如果北国在这时有什么举动,很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把我派到那里。一来,虽然我没什么实权,但毕竟还是皇子,北国不太会敢轻举妄动。二来,就算北国真的有什么图谋,我有所损伤也对他有利。虽说现在只有我这一个皇子,可谁知道将来呢。 “明白了,我一定我将此事办好。” “嗯。”父亲对我失去了兴趣,拿出了他的手机玩起来。现在的科技已经进入信息时代了,这个国家居然还有着国王这样的东西,实在是种奇观。“哦,你还在这里啊。我还有件东西给你。”说完,身后的侍卫拿来了一件东西——一根纯金的权杖。 “只要你拿着这个权杖,边关的将士都会听你号令。当然,”父亲的眼神突然尖锐起来,好像要将我刺穿。“让他们攻打或包围皇宫除外。” 我的后背直发凉,却也不敢表现出来,硬憋出笑脸回答:“父亲,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呢?” 父亲冷笑了几声,“我知道,你私下结交了一个侦探,法院里面也有你的朋友。”我陷入一阵晕厥,差点跪下去。他怎么知道这些事?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越想越害怕,快要呕吐出来,一年前就埋在心中的担心的影子现在快要布满了我的心灵。 “不过这也没什么。”父亲继续说道,“想要结识更多的朋友为将来登基打下基础为也可以理解。不过,最好少做点这种事情。”他的话救了我一命,让我缓了过来。还好,他还没有理解我要做的事。我也不必这么担心,给他这个生活在皇宫中的人一辈子的时间也不会知道我要做什么的。我这样安慰自己。 “是,一切听父亲的安排。” 父亲挥挥手,示意我可以退下。我朝着他的方向行个礼,转身离开。阳光从天窗照进,撒在金色的权杖上,闪到了我的眼睛。 北国。谈判。边关。权杖。我的脑海里全是这些单词,不停地在搜索着可能对我有用的东西。今天的经历实在是难忘,或许我的计划可以就此改变一番。我笑了笑,父亲没有怀疑我,舞台上也有了新的演员,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人要见。出了皇宫,我招到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块镜片,阳光在它的折射下放出七彩的光芒,如同鲇津国的明天一般绚烂。 ------------ 匕首(1) 我冷静了两秒钟,之后一脚踩下油门,撞上了真正车前高谈阔论的人。 结果最后自己还是没能冷静下来啊。我拍打着方向盘,失望地叹了口气。话说回来,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不太记得了,男子的脸也车被撞的粉碎,无法让我回想起他的名字。不过说到底,我只对将死之人的生活感兴趣,而名字,只不过是代号罢了,我也实在是不可能去记住自己杀过的人的名字。我也无法理解一些杀手像小说中的人物一样,对自己杀死的人抱有歉意,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这我还是能分开的。 本来按照我的计划,今晚就该把这个喝醉了的演讲癖患者带到深山中,用我怀了的匕首一刀杀死,这才符合我的美学。可事情变成这样也不是没有我的道理,车行至一半,他非要下车发表自己的演讲,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一时气不过,才会弄成这样。 不过往好的方向想,反正委托人只要求他去死,又没有指定死亡方式,应该还能得到酬金。而且,这一段路上没有监控,也没人知道他死在了这里。我下了车,打算看看他的尸体应该如何处理。 他的尸体还停留在刚才他站着的位置,除了脸部外,其他地方的损伤不太大。看来应该是被撞飞后脸部着地。不知道他之前发表演讲时,是否有想到不到一分钟后自己就会变成一具死尸呢?应该没有吧,根据我这几天和他的交流来看,他是那种以自己为中心,不太会在意别人的人,就算是死前也没有改变太多。我用脚踩了踩尸体,从脚尖传来一阵硬质的感觉,看来尸体已经开始僵硬,要赶紧处理。 我将尸体搬上车,放在副驾驶上,血腥味染得到处都是,让人捏紧了鼻子。不过反正也无所谓,待会儿连人带车都会处理掉。我又将车开上了路,之前考察过的抛尸地点看来还用得上。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活物,夜色安静得像是死了一样,如同我生旁的尸体。我看了看他,心中的怒气已经随着他的生命消逝,人死后就变成了一个物品,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地方。要我说,人根本没必要在意什么生与死的问题。生和死完全是附着在生物和物体上的两种概念,完全没有相似性,自然也不对立。真正有趣的,是人在从一种生物成为一件可悲的物体时的变化。他们有的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有的人还在浑浑噩噩的度日。总的来说,每个人都会因为自己的死亡或多或少地改变,这才是我喜欢观察的。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在每次杀人前先成为他的朋友。听说有个本小说里死神也会在死者死前七天观察他,真是个不错的习惯。因为这个,一向不爱看小说的我也买了这本小说,写的很好。话说回来,尽管我会做这样麻烦的事,却一次也没有暴露过,大概警察也不会调查死者近期新结交的朋友,加上我用的又是假身份,警察也查不到吧。 随着道路往前开,车来到了山顶,路也在这里中断了。我将车停在悬崖边,让他坐在驾驶座,方便使警察认为他是自己驾车驶下了悬崖。一切都准备就绪,车内的指纹也都擦干净了。我从车后用力一推,车的重量出乎了我的意料,花了半分多钟,车才开始缓缓前行。不过只要车开始移动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就像杀人一样,一旦和目标建立好关系,一切都好办了。 几秒钟过后,悬崖下传来几阵滚动的声音,车已经被推了下去,我的伪装工作也总算告一段落。 “轰!” 似乎是车掉下去时撞到了油箱,油泄漏出来导致了爆炸。火光照亮了整个山谷,我心中的愤怒也从火中重燃。可恶!又是不在我计划中的事,这样的话警察发现的时间更早了,我所做的伪装也没有意义。最近怎么老是这样,难道说我已经倒霉到了极点?也该转运了吧。 这时,我的大腿处感受到一阵震动。我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原来是那个人打来的。我皱着眉头,接起了电话。 “喂,是东川凉吗?我已经确认目标已经死亡,也收到委托人打来的酬金,你可以回来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吵闹声,我已经可以想象岩西正在用计算器算着这次的盈利。 岩西是替我接委托的人,他有能知道人生死的能力,所以每次完成了委托他都能最先知道。在鲇津国这样的国家,有点特殊的能力也不算什么大事,所以我也没太在意。而我和他的关系,就像是匕首的刀锋和刀把一样。可惜的是,这个刀把并没有自知之明,总是吵着说没有他我这把刀再锋利也没用。哎,要是有谁委托我做掉他,我一定不会收取任何费用,因为他的消失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等一下,不是你,是我们。” “不要那么在意细节啊。” “干我们这行,如果不注意细节早就被人杀死了。” “话说回来,”我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他每次改变话题,总会带来糟糕的事情。“我又接到一个委托,不过目标有点多,而且上家好像不想露面,留给了我个假信息。总觉得不太好啊,你是不是被盯上了?” “这个时候就变成我了吗······”奇怪的委托,不过只要能杀到人就好,更何况是有很多目标,我也能观察到更多人的死亡吧。仔细想想,我好像没任何理由拒绝。“酬金高吗?高就接了。” 岩西好像非常高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接。你等着,我看看条件,呃······要杀死4个人,照片我已经发过来了。不过除了照片也没什么别的能知道他们信息的东西了。然后,委托人要求要在1年内全部杀死,而且一定要在他们生活最巅峰或最低落时动手,真是奇怪的要求。” 哦,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我心中十分雀跃,似乎找到了第一个能够理解我的人。我打开手机,确认了照片。接下来,我可能会忙一阵。我看了看天空,夜色在火光的照射下已经不再黑暗,我也应该会开始转运吧。 ------------ 传教手册(1) 修女为我倒了杯水,我拿起水杯,水面倒影出我的样子。 果然,我生来就是注定是做主教的料。 不要误会,这里并不是像小学生在班会课上说自己适合做科学家一样,我的意思是,我生下来就注定要比别人更适合做主教。要说为什么,那就是因为我刚出生就能和别人的灵魂对话。其实和灵魂对话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时间的流逝也和平时相同。唯一的好处在于,灵魂不会像人一样对我说谎。 虽说现在看来这是一个极其方便的能力,可我小时候却因此受尽了苦楚。由于当时不懂人情世故,在我父亲面前直接指出了他出轨的事实。当然,他在我母亲面前矢口否认,母亲也想象了他的谎言。在此之后,我开始了被父亲虐待的日子,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母亲也因为我常常指出她的秘密而对我不管不顾,那是我一生中最绝望的日子。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父亲的毒打而从家里逃出去,那时我也不知道究竟要跑到哪里,只想趁着夜色离家越远越好。就这样,最后我筋疲力尽地倒在了一座教堂门口。 教堂的主教收留了我,不出我意料的,我的父母并没有找我。或许他们也会因为我的离去而高兴吧。之后,我就留在那座教堂学习宗教事务。有一次,主教让我倾听教徒们忏悔,由于我的能力并运用学习时学到的说话技巧,我为所有的教徒指出了他们之后道路,也因此受到了教徒们的喜爱。我凭借那一次的表现惊住了主教,他就此认为我是神派下来的使者,打算把我培养成下一个主教。说实话,我对宗教事务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神庇护着我。但是,如果是为了今后的发展,我愿意变成一个优秀的宗教人士。 由于我所在的教堂在鲇津国的首都还算有名,主教也想把我推出去,所以常常带我出现在一些大型的宗教活动,也算在宗教圈和上流社会混了个脸熟。几年后,主教去世了,我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的主教。凭借着我的特殊能力,这座教堂的人气也越来越旺,转眼间就成了鲇津国最出名的教堂,也就是现在这样子。 我从回忆中醒来,从教堂里看出去,夜色已经降临到了鲇津国的大地上。今天的工作大致也结束,我也差不多到了回家的时间。和还停留在教堂里的修女们互相告别后,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家就在离教堂的不远处,最初是为了方便上下班回家才选在风之丘路上。但现在看来,这条路上有着全黑猫市最大的书店,也帮助了我很多。不一会儿,我就走到了书店门前。头顶闪耀着“关口堂”的霓虹招牌就算在教堂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哟,雷恩先生,今天下班这么早啊。”从店门里头探出来一个人影。仔细一看,是一个满头黑发的幻影国女性。不过这一点光从店名就能看出,毕竟是典型的幻影国的人名。 由于常常去买书,所以早就和店长关口小姐熟识。她是个典型的幻影国美女,五官都很标志,嘴巴略微嘟起,齐肩的短发使她看起来很有活力。事实上,她也确实是我所认识的人里最具活力的一位。顺带一提,与她本人不同,她的灵魂是一本书,或许正是因此才选择了开书店吧。我们也常常谈论自己的工作,因此她大概能清楚我的下班时间。 “晚上好,今天正好没什么人来忏悔,也没什么新人需要我讲授教义,因此就早点回来了。” “这样啊。”说完,她又回到了书店里。从玻璃门看去,店里还有很多客人,大概是走不太开吧。我也没太在意,径直走向书店旁的一栋楼,我的房间就在2楼。 一打开门,一只狗就冲向了我,把我撞倒在地。这是我一年前在路上捡到的流浪狗,一来看它可怜,二来是为了发扬神的善心,虽说第二点更多是装给他人看的。我站起来,抱着狗一起走进了家里。我的房子大概100来平方米,不算大,可对我一个人来说已经足够了。家里的所有家具都是木质的,按照神的示意,应当尊重动物,可对于植物却没那么在意。阳光从窗户斜射入房间,让人感觉置身于树林一般。我把狗放在地板,自己则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想看看今天有什么新闻。 电视中央出现了一位金发的女性,看来是为鲇津国人打造的新闻频道。我翘起二郎腿,两只小猫这舔着我放在地上的右脚。他们两一白一灰,也是之前捡回来的流浪猫。我时常在想,自己会不会装的有点过了。 “今天是新历107年11月3日,具记者报道,我国王子埃勒里今天被国王召见,这究竟是不是王子即将接管权力的前兆,有请专家为我们分析。” 无聊,皇权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换谁来统治我都一样。我只要把手里的宗教裁判权行使好就行了。我按下遥控板,想换一个台。 “就在刚才,著名侦探剑崎让在郊区豪宅破解了一件悬案,据悉······” 哎,怎么都是这样消息。根据教义,侦探破案属于人类擅自利用神的权能,人们应该感谢神,而不是作为神谕传播者的侦探。这些人究竟懂不懂神学?明明鲇津国是个单一宗教的国家,怎么会有人连这个都不懂。我莫名地气愤,原因并不在于他们对神的不敬,毕竟连我都不信神。关键在于,眼前有个那么好的上升渠道,只需了解点点知识就好,人们却不懂得加以利用,实在是让人生气。 我关掉了电视,解决了令我生气的来源。低头看了一眼两只小猫,它们已经不在意我的脚,转头去挠沙发垫,果然只是动物啊。 等一下,两只猫?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整个后背挺直起来。之前我的家里不是有三只猫吗?没错,我仔细地回想,肯定了自己的回忆。明明昨天都是三只猫欢迎我回家,怎么今天就少了一只?难道是跑出去了? 不,不会的。我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小动物有独特的亲和力,从来没有一只动物离开自己的房间。怎么唯独今天,还偏偏是和我呆得最久的一只猫。我在自己的房间内寻找起来,或许是猫跑到了自己找不到的地方。我首先蹲下去,想看看是不是卡在了沙发下。没有 再打开客房和阳台,看看是不是跑到了别的房间。也没有。 最后只剩下了我的卧室。我扭动旋钮,打开了房间。很遗憾,依旧没有看到我的猫。可是,却有另一件东西出现在了我的床上——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我呆在了原地。 ------------ 放大镜(1) 委托人一上来就死了。 在进行一个案子中最引人注目的推理演讲前,我打算先回顾一下整个案件。 在几天前,委托人吉川先生来到了我的事务所。作为就算是在鲇津国首都也赫赫有名的富豪,我在此之前自然也听过他的名字。此次前来,是因为他接连几天在床头柜上发现杀人通知,有人扬言要在他今天的生日宴会上杀死他。吉川先生想让我保护他,我也因此受邀赴宴。 宴会举办在吉川先生建在山中的别墅里。虽说听名字就知道吉川先生是位幻影国人,理应喜欢木质结构的建筑,但这栋别墅却是按照鲇津国的风格装修的。大概是吉川先生更喜欢石质建筑?或是在上流阶层里流行这样的风格?我实在是不太懂。我是在11:30左右到的这里,按照规矩被没收了手机,大约是怕来宾拍到些什么,不过这样真的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之后,宴会如期在别墅顶楼开始,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发现现在是12:30。由于吉川先生是有名的富豪,参加宴会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贵之人,这些人就算想杀掉委托人也不会亲自动手,否则事发对于他们的影响太大。于是,我转而去注意吉川先生身边的人。不过就在此时,吉川先生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卡片。卡片以红色为底色,黄、蓝、绿色的小色块拼接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这几个大字,每个字都包含10个左右的色块。在场的来宾都吓坏了,他们应该在这之前就听到了杀人通知的传言。可吉川先生却一点也不在意,“有你们在这里,我怎么可能被杀呢?”。就结果来看,不得不说他那时太过乐观。 之后,吉川先生说想一个人休息。我嗅出了点不对劲,仿佛来到了推理小说中的经典桥段,于是便请求和他一起去。吉川先生的回复我现在都还记得。 “所有的人包括我的医生、女仆都在这里,保安也互相之间都在监视,没问提的。” 的确,就逻辑上来看一点问提也没有,临走前吉川先生的私人医生新城医生还给他注射了每日所需的药物,一副还要继续活下去的样子。可到了晚上6点,吉川先生还没回来,我和新城医生便一起去找他。最终,我们只在地下酒窖里找到了他的尸体。 尸体由新城医生检查,发现吉川先生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没有中毒死亡的迹象,尸体的迹象反映他应该是窒息死亡。我回到顶楼叫住来宾,新城医生负责看管尸体。一路上,我的脑海中一直在回想着一个问题:吉川先生是怎么被杀的呢? 是啊,他是怎么被杀的呢?我现在也吉川先生的书房里思考这个问题。所有的人都在顶楼,没有人有作案时间,他怎么可能会死呢?我一边挠了挠前端自然卷起的黑发,一边看着吉川先生的书架。一般而言,通过一个人的藏书就能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人。书架上有人气作家的最新言情小说、黄金时代的推理作品、前几年出版的儿童文学······ ······不行,除了红色绿色的小说杂乱无章地摆放在书架上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我摇了摇头,吐槽自己为什么会有去了解被害人的想法。不过话说回来,除了杀人手法外,吉川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下室也是一个问题。是凶手约他到那里的吗?可用的是什么手发?手机在那之前已经被没收,吉川先生的反映也不像是提前就知道的样子。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张卡片了,幸好,我刚刚已经知道了凶手用的是什么手法。我看了看手中放在袋子里作为证物的卡片,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剑崎让先生,除了几个人不愿意来以外,所有的宾客已经聚到了大厅。”身穿女仆装的千贺小姐走过来,幻影国人特有的柔弱面庞在服装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美丽。 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虽然侦探是国家的搜查机关,但是除了刑侦搜查外,并没有什么实权。换句话说,嫌疑人完全可以不用管侦探的要求,而之所以鲇津国的破案率还是居高不下,是因为还有公安机关辅助搜查,嫌疑人好歹还是要顾忌他们。可现在,他们可以毫无顾忌。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任何人提到过我的名字。 “嗯?”千贺小姐好像有点震惊,“在场的所有人都认识你,你可是黑猫市最有名的侦探。” 是吗?我对自己的名声并没有什么认识。多年前有一个侦探说过,谦虚是不被逻辑学家所允许的。可我这并不是谦虚,仅仅是不在意侦探以外的事而已。应该能得到那位侦探的原谅吧 “我们走吧。”我和千贺小姐一起走出了书房,来到了大厅,吉川先生的儿子吉川步正在带头嚷嚷着。 “我们的大侦探终于来了,你把我们晾在这里这么久,应该是知道凶手是谁了吧。” 虽说见过各种各样的嫌疑人,但我还是很烦这种向我施压的人。我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气,开始了演讲:“大家静一静,我的确是知道了凶手的名字。不过,我还是想从最开始说起。案件的起因,是吉川先生连续几天都收到了杀人通知。鉴于他家有着严密的安保措施,我们可以猜想投递通知的人是吉川先生身边的人。再加上刚才在宴会中吉川先生收到了一张卡片,所以我们可以把嫌疑缩小到在顶楼的人。而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新城医生,千贺小姐,和吉川步先生。” 就在此时,新城医生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请等一下,卡片也有可能是宴会开始之前投递的。这样的话凶手就有可能不在我们之中。” “的确如此。可是,新城医生,如果在此之前吉川先生的衣服里有什么异物,想必以他现在神经质的样子,一定能察觉吧。听说他现在每晚不注射安眠药药就无法入睡,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确实是这样。” “好,那让我们接着说下去。既然嫌疑人已经确定了范围,接下来就是从犯人所犯下的错误来寻找凶手。首先,凶手是如何将吉川先生约到地下室进而杀掉的呢?让我们来看看这张卡片。”说着,我拿出了之前我所观察的卡片。在场的人都已经看过了,吉川步甚至发出了不屑的声音。很遗憾,他们只是在看而不是在观察,否则早就该知道了。 “卡片是以红色为底色,再以其他小色块组成的文字来传递信息。一般而言,我们会习惯性地这样看。可如果我们是红绿色盲呢?我们无法分清红色与绿色之间的差别,只能将它们都视作底色。这样的话,信息变为‘来地下室,不要告诉别人,否则你现在就会死’这几个小字。如果我没猜错,吉川先生应该是红绿色盲吧,这从他不规律的藏书摆放习惯中就能看出,其他的书都以颜色摆放,只有红色和绿色混在一起。” “你说的没错,”新城医生有些吃惊,“可这又能证明什么?” “是啊,你把我爸的这个秘密揭发出来是为了什么?” 我顿了顿,想要制造点悬念,“既然是秘密,也就是说很少人知道。对吧,新城医生?” “你是在怀疑我?”看来他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对,这里只有我知道这一点,可你说说我是怎么杀死他的?那时我可呆在顶楼,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你是有不在场证明,但吉川先生并不是那时身亡的。我们发现吉川先生时他只是被你在离开时注视的麻醉剂弄晕过去,你很聪明,知道吉川先生每晚都会使用麻醉剂,所以就算尸体里检查出来有麻醉剂的成分也不奇怪。之后,你在验尸时谎称吉川先生已经逝世,以此来骗我离开,最后再让他窒息死亡。” “你·······你有什么证据吗?”看来他还是不懂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自己是凶手了。 “当然有,只要检查那一支注射剂是不是麻醉剂就行了,你应该还没来得及扔。” “可恶!”像悬疑剧里常见的情节一样,新城医生跪了下去,针筒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滑落。大概之后就会开始述说自己的杀人理由吧。太无聊了,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没有听的必要。 我向四周望去,所有的人都是一副不敢想象的样子,仿佛从没想到他就是凶手。千贺小姐从门口跑过来,可能会带来公安们已经赶来的消息。 “剑崎让先生,你叫我通知的公安已经赶来了。” “那好,让他们逮捕新城吧。”我应该没什么事可做了。 “但是,门外挤满了记者,好像是要来采访你的。” “什么?”可恶,他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案件的?看来我还得向他们请教如何寻找案子······等一下,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要赶紧走了,否则又会被他们采访到明天。“千贺小姐,吉川先生建的暗道在哪里?” “啊?” “不要装傻了,我得赶紧走。他们这些富豪应该都建有逃跑用的暗道吧?” 之后,我顺利地在书房里找到了通往山外的暗道。看来我也没在观察啊。我从暗道里走出来,拍了拍腿上的灰尘。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在山底的小道上。我摸出手机,想着要找谁才能来接我回事务所······等一下,我手机还落在别墅里。可恶!我绝望地蹲下去,像个失败者一样双手抱头。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回去?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 酒瓶(1) 我睁开眼睛,还未从醉酒中醒来。倒是背上在上次案子弄出来的伤隐隐作痛,让我从酒中缓过神来。细看四周,自己好像身处一个鲇津国风味的酒吧里,不管是装饰品,还是现在在台上说唱的女歌手,都透露出我的祖国风味。按道理说我应该是很喜欢的,可我昏倒前不是还在一个幻影国主题的酒吧里吗?我手中带有樱花绘画的酒杯,身边坐着穿着幻服的陪酒女郎,这些东西都去哪里了? “你妹的,我怎么在这种地方?”我猛地从桌子上撑起头来,脑袋也因此像被泡在了水中,忍不住地骂出一句脏话来。 “埃文斯,这可是在酒吧,别骂脏话,对小朋友的影响不好。”我右手方的人叫出了我的名字,不用看我就知道他是谁。 “榎木津久太郎,你都说是在酒吧了,怎么可能会有小孩。而且更重要的是,你怎么在这里?”和我不同,久太郎是幻影国人,我们是在侦探学院里认识的。毕业以后,我们一起办了个事务所。不过说是两人,其实主要是靠他撑起了门面,毕竟他有着预知未来的能力。不过说是这样说,他能预知到的未来很短,大概就是一天里的几个重要片段。但这对我们来说已经很实用了,客户在遇到危险之前提前联系我们,我们阻止危险或是找出凶手,从未失手过。但自从那件事后,我不再做侦探,他也没有一个人做下去。除了有时有点神神叨叨以外,还算个很好的朋友。 久太郎摇着手中的酒杯,杯里的烈酒旋转着撞击杯壁,却没有一滴酒撒出。他转过头来望着我,黑色的眼眸好像透出微微的忧伤。“埃文斯,去一趟孤儿院吧,就这附近的一所就行。” “啊?为什么?”久太郎少有的严肃让我彻底清醒过来,上一次他这样还是······我的头猛烈地痛了起来,让我不要想起过往的事。我一边抱着头,一边用手敲击着脑袋,想让自己的疼痛减少几分。虽然在周围的人看来很奇怪,但那家伙应该能理解我。 “你怎么了?酒喝了太多?还是又想到了当年的事?”久太郎的声音比起刚才更加悲伤,“你还想像现在这个样子醉生梦死下去吗?听我的,去一趟孤儿院。你也知道,就算你不去,我看到的未来还是会发生。还不如······”久太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了我的耳边。我又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久太郎已经离去,仿佛从未来过一般。周围的客人也减少了很多,一旁的电视机播放着在西城区发现了一具严重腐烂的尸体的新闻。我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现在刚到中午,应该只过去了几个小时。大概是太久没有饮酒,唾液不断地从喉咙处涌出,我从灵魂深处渴望着酒精。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染上酒精依赖了?自己也记不清了。 “老板,再来瓶酒。”我有些神志不清,不过这句常常提起的话语倒是能够顺利的说出。“什么酒都可以。” 老板背对着我站在吧台,大约是在清洗着用过的酒杯。“你的朋友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别再给你酒了。虽然我也可以赚两份钱,但总归对这家店的信用不太好。我们还是算得上一家有信用的商家。” “那个混蛋!待会儿一定要打电话骂他。”我又一次骂了出来,明明以前从不说脏话。哎,这些年我真是变了太多。我揉了揉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现在我该干什么?换一家酒吧?去看看有没有委托?我突然想到了久太郎的话。他为什么这样说?难道是又看到了什么? 我决定相信自己的朋友,一方面是自己的直觉,一方面是因为多年的朋友,还有一方面是因为相信他的能力。我在桌上留下了一笔钱,大概够付这次的酒钱。之后,我径直走出了酒吧。 刚出酒吧,久违的阳光就晃得我睁不开眼,花了好久分钟才适应过来。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还算得上华丽,应该是在东城区。离我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处钟塔,那里就是一所教堂。在鲇津国,教堂才是财富的象征,所有人都要向教堂上税,虽说教廷的财富比不上皇室,但也是很庞大的数目了。因此,有关孤儿的收养问题就交给了教廷,孤儿院要就建在了教堂旁边,好向孩童传达神的恩惠。我向钟塔走去,没过多久就到了孤儿院。久太郎让我来的地方应该是这里没错。可推门进去,只看到了一张圆桌和几根椅子摆放在大厅,以及一扇通往孤儿院内侧的大门,并未看到有人的痕迹。大概他们还在上课? 我挑了根椅子坐下,发现椅子已经有些晃动。“有人吗?”我大声地喊了出来。 和我预期的一样,并未有人搭理。“吱——”突然,传来门推开的声音,一之后,则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吼声:“没人教过你不要在公共场所大声嚷嚷吗?” “你不是也······”我转过身去,本想向说回去。就算知道那是个小孩也一样,我这个样子已经不用在意什么成年人的面子之类的事了。可等我看清声音的来源,才发现那是一个7岁左右的黑发女孩,刚好和圆桌差不多高,身穿一袭红衣,很平常的幻影国小孩。可让我愣住的是她的那张脸和眼睛,简直就是和她一模一样。如果我信神的话,定回说这是她的化身,就连那女孩的性格,也和她有着几分相似。原来如此,这就是久太郎叫我来这里的原因? “你想说什么?”她走到了我面前,虽说年龄不大,却一点也不害怕大人。 “你介意我收养你吗?”话刚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就算我很兴奋,但会不会太直接了一点? “好臭!”她向后退了几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口中还残留着酒味。“妈妈说我们都会被别人收养,所以我是不太介意了,不过你得先去填好申请才行。我看他们都是这样做的。另外,你还得把酒戒了才行。” “这是当然。”我笑了出来,有了孩子当然不能在她面前喝酒。不过,让我笑出来的并不是这个。或许,她能成为我的希望,让我脱离现在的状态吧。久太郎,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填写申请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过他们的效率倒是很快,只需要对我的个人评定,资产状况确认就好了。之后则是每个月家访一次,看看我适不适合继续收养。在等待的过程中,我拨通了久太郎的电话。通讯声只响了几次,电话就被接起来。 “你见到那女孩了?”久太郎的语调很平静,听不出他的心情。 “是啊,你就是想让我收养那个女孩吧?” “埃文斯,这次我看到的未来比以往要长一点。我看到的除了你收养她的未来,还有······” 听那头没有说下去,我有些不耐烦,“还有什么?” “算了,没什么。总之,以此为契机把酒戒了吧。”说完,他变挂掉了电话。 这人在搞什么,总是这样神神叨叨的。我收起电话,等待结果。不过,久太郎的话语像是留在了我心中一样。更久远的未来,会是什么呢?我开始关心起未来的事。 ------------ 枪(1) “砰!” 随着一声划破宁静夜晚的枪响,我在城楼上杀死了一名开车驶向关外的间谍。虽说在现在军事上城楼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用处,但这座城墙作为鲇津国的最北方,一直以来分隔了北国和鲇津国。但北国常常派间谍前来打探消息,两国之间的摩擦不断。而我的工作,就是处理这些情况。既不能让军事机密被盗,又不能让北国将这些事摆到明面上来。算得上是件麻烦的工作。 我把枪背到肩上,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之前还发生过一起间谍煽动平民叛乱的事件。没错,虽然这里是军事要地,但背后还有着一座城镇——乌贼市。和首都的命名不同,乌贼市的命名方式很简单:这里靠近大海,盛产乌贼,仅此而已。由于有平民的存在,值勤的危险性大大提高,谁也不知道刚才还看起来友善的人会不会突然间掏枪射击。所以在这里,一定要带上一把枪,以此来抱着自己的安全。 不一会儿,就有人去收拾间谍的尸体,平民也对此习以为常。“把尸体收拾一下,归还给北国。”我向身边的一个新入伍的士兵下达了命令。 “是,小佐内御影士官长。”即便他口头上答应了,但我能感觉到他心中的不服。不过我也已经习惯了,谁让我明明只是一个女人,却做到了仅次于将军的士官长呢?哪怕是在晋升的路上,我也是饱受歧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军衔越高,我反而越往前线靠近,仅仅在后方指挥并不能满足我。也许我内心渴望的是前线的危险。所以,这份工作大概也算得上是份不适合女性的工作吧。我想起前段时间看的小说,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尸体被装在推车上送进来,当它经过我的身旁时,我才能看清间谍的相貌。那是一个刚成年的女性,除了头上的一个弹洞,还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也因此,她的脸上缺乏了当间谍所需的气质,大约这才是她败漏的原因。我本想抒发对于这条年轻生命逝去的痛惜,却猛然发现,自己也是在这样的年纪加入了部队。 那时是难得的和平时期——至少在平民眼中是这样,我也没有理由去参军。可是,当我高中毕业时,却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兴趣,也没有对未来的规划这样的东西。在我无所事事时,在路边看到了征兵宣传。干脆去死在战场上吧。我就这么想这加入了部队。由于我不要命的精神,很快就被长官所重视,开始了晋升之路。后来,又由于我的性格适合处理边境的摩擦,履立战功,用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成为了最年轻的,同时也是第一名女性士官长。一切都很顺利,除了那一次。 那一天,我和最好的同伴一起去往前线执行任务。可在回程中,遇到了一个北国的狙击手。朋友被一枪毙命,倒在了我的身边,从头部涌出的血液有些溅到了我的脸上,剩下的在地上聚成了血泊。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血液的温度,感受到朋友的血液从刚开始的温热,到最后的冰凉。整个过程就像他的生命逝去的一般迅速。可我一点也没有感受到慌张、悲痛、或是恐惧,我只是平静地躲在掩体后面,等待着狙击手的离去。知道一天后,大部队才赶来,就下几近虚脱的我。回去以后,战友告诉我我很悲痛,应该休息几天,可我对此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从那次以后,我真正的认识到了,不止是我自己,我对他人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兴趣。只有这样的人,才会面对朋友的逝去无动于衷吧。 “长官,长官。”耳旁传来士兵的声音,我才认识到自己已经伫立在这里很久了。 ”什么事?我刚才有些走神了。” “长官,既然找到了间谍,要不要查查她周围的人。他们也有一定的嫌疑。” “嗯······”我开始考量起人民的感受和与北国军官的心情。虽说间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但北国与鲇津国都在对方国内有着间谍的部署,这是双方高层里近似公开的秘密。所以,如果对间谍穷追猛打,可能会威胁到我方间谍的安危。乌贼市的人民也会怀疑军队是不是在实施恐怖政策。“还是先不要这样做,让这件事冷却一个周,再秘密的调查,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就算查出来谁是间谍,也不要立刻捉拿,先观察起来,等待时机。如果在这一个周内有什么人有异常,立刻扣押下来。” “是。”士兵走出队列,去传达我的命令。 好了,今天的事已经处理完毕,等这轮巡结束就可以休息一下,看看我那本还未看完的小说。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手机,发现是一条北方将军传来的讯息:“北国将派出使者前来谈判,我国皇子也会前来。” 信息量有点太大,我一时有点无法理解讯息里所包含的信息。北国?使者?还是在现在11月这快到过年时间前来,该不会是有所图谋?而且这种谈判以前也进行过几次,为什么只有这次我国才派出了使者?还是皇子这样身份的人。虽然没有实权,但吓唬住北国人还是够了。难道说国王认为这次的谈判有所不同? 我来回踱步,止不住地思考着如何处理这次谈判。有趣,太有趣了。如果我没能处理好这次的谈判,大概会被撤职吧。有趣。我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情绪了,不知道那位皇子会不会带来更加有趣的事呢?我会不会找到什么让我一直感兴趣的东西呢?我摸着自己背上的枪,开始期待起未来。 乌贼市的夜晚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城镇里的霓虹灯还在闪烁,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东西的到来。不过,我的心灵却比夜色刚刚降临时更加清澈,明亮。 ------------ 证词(1) “请辩护人百谷龙之介入场。” 听到这句早已熟悉的话,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想把心中的压力降到最低。随后,便和助手明子一起走进了最高法院。 这还是我当律师两年来第一次跨入这里,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上许多。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大多是些记者。也难怪,毕竟是最近最为瞩目的案子。被告是财政部的高官,我又是备受期待的律师,关注度高也正常。我走到了辩护人的位置上坐下,来自左侧的照相机的闪光灯让我很难睁开眼睛。而在我的右侧的高台上,坐着三位法官,中间的那位是主审法官,而旁边两位则是起到了辅助的作用。在一个案件中,需要三位法官集体同意才能通过。也就是说,我今天需要攻克的就是这三个人,我需要让他们相信被告是无罪的。可惜,至少在现在,他们都是一副比扑克牌还要扑克的面容,不太像是能动之以情的人物。我的意志稍微有点动摇,不过,令我更加不安的是坐在我对面的检察官——亚内文武。哪怕是在高手如云的检查官内也是赫赫有名的亚内检查官,一直以来只处理高层内发生的案件,即便对手再强也从未有过败诉记录的存在。我得承认,当我知道我的对手是他时,我差点昏过去。但是我有信心,我所掌握的证据一定能让被告无罪释放。 “现在,检察官宣读起诉书。”亚内站起来,开始宣读起诉书。 这次的案子很简单,一位财政部的基层干部被发现死在商场的卫生间内,死因是头部受击身亡。尸体被发现后剑崎让侦探立刻赶到开始搜查,很快便有了线索。在死亡前几个小时有人发现死者和财政部副部长查理在一间咖啡馆里激烈争吵,死者也与查理有着工作上的冲突。之后公安迅速将查理作为嫌疑人逮捕,抽查他的血液也发现和现场留下的血液相同。查理手上也有一条新的伤口,但他辩护这是自己前段时间弄伤的。总而言之,除了没有监控证据以外,可以说能够认定查理就是凶手。 “被告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没有。”站在法庭正中央的查理说道。这几天的监牢生活让他有点神经衰弱。 “请检察官传唤证人,开始询问。” 亚内走出了检查官席位,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似乎并没有将这场官司放在眼里。随后,他传唤了一号证人。 “证人请说明自己的名字及工作。” “我叫叶村树,是个无业游民。”证人席上的瘦弱男子说道,看起来是一个很好驳倒的人。 “是你目击到了被告和死者之间的争吵吗?” “是。” “能不能复述当时的情景呢?” “当时我就在那家咖啡馆里,最开始听到有人争吵,以为是平常的小事。可他们之间的谈话居然涉及到了财政部的问题,我才忍不住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当中一人居然是电视里常常出现的财政部副部长。他们越吵越激烈,最后甚至把咖啡杯摔到了地上。”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 “没有。” “你能确定另一人是死者吗?” “我确定。” “你敢对着神典和宪法发誓你没有做伪证,否则愿以伪证罪惩处吗?” “我发誓。” “好的法官,我的询问结束。” 不愧是亚内检查官,一上来就为法官塑造了一个易怒的被告的形象。加上证人的证词,被告就有了杀人动机。 “下面请辩护人开始询问。” 轮到我的回合了。我走出席位,来到证人旁边,想在心理上施加压力。“这位证人,你刚才说过你是个无业游民对吧。” “是。” “也就是很缺钱咯?” “这和询问有关吗?” “有不有关我说的算,你只用回答就好了。” “是。” “我这里有一张你的房租欠条,看样子你已经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没有交,听你的房租说你如果这个月再不交欠款就会把你轰出去了。” “法官,我反对。辩护人在询问与本案无关的内容。” “反对无效。” 我向法官微微鞠躬以示敬意。看来亚内检查官已经知道我想做什么。我又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放着一张告白书。“这是一个地下赌场的告白书,里面指认了你在案发后的一天去这家赌场下注被告会在一周内被撤职。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为了钱财在做伪证呢?” 法庭内一片哗然,知道法官警告才安静下来。我的询问也结束了。当然,这次询问内含一个逻辑漏洞,既然证人缺钱,怎么可能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去赌钱呢?不过这是我故意留下来的陷阱,我在就找到了证明证人更加不可靠的证据。如果亚内检查官真的这样询问了,那才正合我意。 “我没有疑问。”出乎我的意料,亚内检查官并没有深入下去,我开始有些紧张。 “下面我方想传唤二号证人。” 二号证人身穿公安制服,应该是案件的负责人之一。 “请证人说明自己的名字及职业。” “我叫杰斯,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 “是总负责人吗?” “不是,那是剑崎让。” “为什么不传唤他?” 法官敲了下锤,回答我道:“本来证人里有他,但今天突然联系不上。” 原来如此,对于侦探来说确实是常事。我回到询问中来。“公安有在现场发现发现被告的血液吗?” “有。这是现场血液的检查报告,和被告的血液一致。” “是你亲自抽出被告的血液吗?” “是。” “被告有没有说过自己去到了犯罪现场?” “没有。他亲口说自己从没去过。” “我的询问结束。” 我长叹一口气,看来血液是现在最大的一个问题。幸好我早已找到了证词的漏洞。 “请问证人你刚才说了血液是你抽取的,对吧。” “对。” “你抽取了血液就立刻送去检查了吗?” “是。” “可我这里有一张记录,上面写着你是在案发第二天下午1点抽取了30毫升的血液,可血液检查时间是在当天下午4点才检测,还只用到了20毫升血液。这其中3个小时还有这10毫升的血液都去到哪里呢?” “这······只是不小心在路上洒出来了些。” “我的询问结束。”我向法官示意已经结束,整个询问过程和我想象中差不多,只要留下公安有可能做伪证的印象就好。回到了席位上,明子也小声为我贺喜。看来最终应该是能拿下无罪结果了。 “我申请传唤隐秘证人。”亚内检查官倒在椅子上,举起手来说道。从我这里看去,他似乎露出了笑容。难道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鲇津国刚建立时,由于律师是在是太过于强大,以至于国家都要出台政策来制约,这就是隐秘证人。也就是说,检察官可以在搜查时不公布一名证人,直到法庭上需要用到时才拿出来。因为律师也可以通过自己的资源去猜测谁是隐秘证人,所以大多数的检察官不会选择重要的证人作为隐秘证人。由于这场案件最初的证据链是在是太过于牢固,所以我甚至没猜到他会用这条法案,以至于懵了几秒钟。 “请问隐秘证人是谁?” “案发时身处现场的证人。” 什么?我愣住了,亚内居然愿会选择这么重要的人作为隐秘证人。不过也怪我,没有想到案发时有人在现场,没往那方面调查。我咬了咬右手的大拇指指甲,每当我极度紧张时就会这么做。该死,我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才行?我的大脑开始急速运转起来。 ------------ 放大镜(2) 我坐在事务所的椅子上,背后是一整面墙的落地窗,阳光从窗外照进,让我一时无法看清坐在对面的人。 “怪不得没接我电话。继续说下去,你是怎么回来的。”对面的人说道。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终于等来了一辆车。” “原来如此。” “该我问你了,所以,你是怎么进来的?” “啊,我正好认识一个会开锁的人,所以很轻松地就进来了。”对面的人摆弄着手中的镜片,明明是个王子金色的头发却乱蓬蓬的,好像几天没整理一样。 我长叹一口气,我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应对他。“这真的不是犯罪吗?不说这个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刚从皇宫里出来。”埃勒里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副严肃的表情。 既然他都这样了,我自然也要开始严肃起来:“让我猜一下,一个失宠的王子突然被叫到皇宫去,该不会是你父亲想和你修复早已破碎不堪的父子关系吧?”好吧,看样子我就算严肃起来也是这副样子。 “他要我去乌贼市接待北国的使者。” “北国?” 埃勒里一副无奈的表情,不过他早就应该知道我是一个除了破案外别的知识储备近乎为零的人。就是我国北方的那个国家,从几百年前就势不两立,前几年不是还一直都在爆发边境冲突吗?”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个犯人好像就是北国的间谍。不过我找出他是凶手后就没管了。” “······” “好了,那他为什么他要让你去?” “因为我是个没有实权的王子啊,就算是死了也没人心疼。”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事实,但还是没想到能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大概他习惯了这一点。 “所以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我随口问道。 埃勒里打了个响指,兴奋地说道:“答对了。”仿佛并没有受到刚才的事的影响。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黑猫市最有名的侦探,而且一个鲇津国人和一个幻影国人一起去应该会很好玩吧。”说句实话,有些时候他的举动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皇子。 “嗯?” 埃勒里双手捂住了脸,“鲇津国就是现在这个国家的原住民,至于幻影国,则是200年前与鲇津国合并的国家。自然,这是官方的说法,事实上是鲇津国武力吞并了幻影国。由于两个国家无论是人种还是风俗习惯上都有着很大的差距。话说回来,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有时我真的不想承认我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能够来邀请我?”我没营养地说道,“不过我不是在问这个,你都说我是最有名的侦探了,我走了的话黑猫市的治安怎么办?” “治安又不归你管,那是公安的职责。”埃勒里双手抱在胸前,话语中有点责备的意味,“就算是搜查的工作,公安应该也能够胜任一部分工作,而且黑猫市也不只有你一个侦探。也是时候该让其他人出点风头了吧?” “嗯······”我躺在椅子上,思考着该不该和埃勒里一起前去。我将椅子转向窗户,窗外一副平静而祥和的样子。车道上车水马龙,偶尔传来几声因为拥堵而按响的喇叭。街道上也挤满了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目标而奔波着。明明就在今天发生的命案却好像压根不存在一样。如果今后能不在发生命案,人们也能更幸福地生活该多好啊。可惜,这终究只是一个理想罢了。 “埃勒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侦探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适合所以才成为了侦探吗?” 我摇了摇头,“那不过是从结果来推导过程。那时候我可不知道要当侦探需要什么。还记得为什么这座城市叫黑猫市吗?” “当然知道。相传鲇津国在建立前是一个饱受战争的部落,当时的酋长因为看不下去痛苦的人民,向一只黑猫祈求能够不在经历战争。结果神迹出现,第二天鲇津国国都和城墙在原本的部落上拔地而起,酋长也就成为了第一任国王。不过这只是传说罢了,而且之后的鲇津国也从战争的被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对啊,只是一个无聊的传说。可你有没有想过,鲇津国没有战争是因为有了强大国都,能够威慑所有国家。而如果这个国家能够有一个人,他能够威慑到所有的罪犯,那这个国家会不会就不再存在犯罪了呢?我愿意成为那样的人,哪怕冒着再大的风险,我也愿意。”我站起来,对着埃勒里说出来这番话。 “这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看来他对此并不感兴趣。“就算是有了这样的人,依旧会有犯罪发生。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那是你不够了解罢了。我问一下,如果这次谈判出了问题会怎么样。” “很糟糕,刚好在我国边境,又正巧快到新年,如果对方或者我方出现了什么问题,很有可能又会重启战争,或是更糟。” “这样啊。”确实,如果事情按着他说的这样发展,很有可能会成为比10场谋杀还要严重得多的事件,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以不去解决呢?解决事件,这可是侦探的职责。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太棒了!”埃勒里站起来,拍这手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我们走吧。” “现在?我还没有收拾行李。” “当然,车子已经准备好了。至于行李可以在路上买,早点到乌贼市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他说的没错,不过我真的受不了他那种孩子气的性格。“那你等我一下,我还需要去买个手机。”其实除了手机外,我应该还要去关口堂买几本书带走。 “好,我等你。” 当我走出门时,太阳已经开始落山,等到一切都处理好后大概要到晚上了吧。我这样想着,确总感觉忘记了什么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会是什么呢? ------------ 匕首(2) 渐渐地,他在停止了呼吸。我也松开了缠在他脖子上的双手,看样子,今晚应该没人来打扰我了。 做这一行就是这样,总会惹上各种各样的人。有的是家庭主妇,有的是比我更加资深的杀手。不过不要轻视任何人,就算是小学生,被惹怒后都会提刀砍人。大概这就是人类的本能,人人都有伤害他人的倾向,但不是人人都有展现的机会。 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独特且又浓厚的味道。根据经验,我向他的裤子望去,果不其然湿了一大块。我啐了一口,责怪自己居然忘记防止尿液溢出,搞得现在自己也沾染上了这种味道。好在我并不太在意,只不过是在处理尸体时稍微麻烦了一点。我并没有因此这怪罪这具尸体,反而更加喜爱原本附着在这具尸体上的灵魂。他在面临死亡时向我展示了自己脆弱无助的一面,展示了人类的渺小。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承认这一点,大多数的人只会装作不可一世的样子,却忘记人类本来就是渺小的存在。 我扶起了尸体,装作是扶起了一个醉酒的人一样。一般情况下,这是最好掩盖尸体的方式,更何况这条街上原本就有着几家酒吧,我的行为在其他人眼里也就更加合情合理起来。之后,只需要将尸体扔到西城区的贫民窟就行。那里每天都有人不明不白地死去,多出一具尸体没人会在意。 好在这里离西城区不算太远,除了几个酒鬼向我打招呼以外,整个过程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还算幸运。四周的灯光由明亮逐渐变得昏暗,小巷墙壁上的壁画也多了起来,就连街上也开始出现了露宿的流浪汉。生活在黑猫市的人知道,这就是进入贫民窟的信号。我在小巷里走着,想把尸体抛弃在贫民窟的深处,延长公安发现的时间。 “嘚,嘚,嘚······”鞋踩在破碎的石板上,发出一阵石块碰撞的声音。我的耳朵听着阵阵轻快的回响,直觉却对我发出了警告——好像有什么人跟着我。我想起来一位侦探朋友告诉我的话,“所谓直觉是指你的大脑迅速处理得出的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结果。当你的直觉告诉你什么时,不要管其他的道理,相信他。”当然,他并不知道我的职业,否则我应该是在监狱里听完他的这番话,而不是在他醉酒以后。 我选择相信朋友的建议,他在这方面应该比我资深很多。正好,前方有一个岔路口,我看了一眼身后,没有发现有人的踪迹,可能是躲在哪里跟踪我。虽说上一个这样做的人已经被我解决了,但如果在这种时候多处一具尸体还是很麻烦,光是搬运都要多消耗不止一倍多精力。能躲还是躲吧,我背着尸体跑进岔路口,把尸体放下以备之后可能出现的打斗。现在,我躲在暗处,等待着追踪者,再一拳打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在心里拟定好了计划。 三、二、一,等一下,本应该在出手的瞬间我叫住了我自己。附近并没有出现新的脚步,难道真的是我多想了?我开始怀疑起来。继续躲在岔路口等了一分钟,好像还是没有人的样子。我走出去,却并没有人和我预想中一样出现在巷子里。我挠挠头,看来直觉有时也并没有那么靠谱。我搬起尸体,走向我心中设计好的抛尸地点。 虽说发生了点意外,不过还是顺利来到了这里。眼前就躺着三具尸体,它们的腐烂程度各不相同,但却都散发着令人厌恶的尸臭。有一具一看就是才死不久,身体都比较完整,另一具大概死了一周,全身都是腐肉,隐隐能看到白色的虫子从血肉里面爬出的景象。至于最后一具······实在是太过恶心还是少看为妙。即便是在全国最繁华的黑猫市,依然能看到横尸街头,无人照看的局面,更何况是其他地方?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只能说谁让他们生在了贫民窟呢。 我摇摇头,告诉自己这种事和我无关。我将尸体放在它们旁边,尸体们的四肢互相叠加在一起。我拍了拍手,示意一天的工作已经结束。就在此时,耳畔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难道是同行来这里抛尸?为了避免发生冲突,我躺在了尸体堆中。 尽管早有准备,近距离接触尸体还是让我被它们的恶丑熏得想把胃里的晚饭连同整个胃一起吐出来。还好我并没有等太久,半分钟过后,从我的位置看去能发现一个背着麻袋的金发男子走来,看来之前跟在我后面的人就是他。他像是30岁的模样,五官都比较的标志,但能让我一下就记住他的还是他的眼神,那是一种习惯了死亡的眼神,我只在一个退休的老前辈眼中看到过。而他是我们杀手界的传奇,有这样的眼神也正常,可他为什么也会有?一瞬间,我将他当作了我的同行,开始去摸藏在背后的匕首。 紧接着,男子把麻袋轻轻放下,里面露出一具尸体的头部。这具尸体论腐烂程度能和第三具比一比,看起来已经死了很长时间。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人不会对我产生威胁。任何一个懂行的人都不会蠢到用麻袋来运送尸体,因为太容易被公安调查了。看来他不会是一个杀手,我稍稍有些安心,今晚总算能平静点了。男子将尸体放下后便转身离去,我也从尸体堆中站起来。现在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恶臭,没有酒店会让我入住的,看来又是一个露宿街头的日子。 “下次还是选好地方再躲起来吧,刚才的男子没有任何威胁,不值得我这样躲起来。”我自言自语到。 等一下,刚才的男子?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翻到了之前岩西发给我的照片。果然是这样,刚才的男子就是我的目标之一,好像还是个主教来着,叫什么雷恩?好像是这样。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和尸体扯上了联系。我决定跟上他,一来心中有些疑问,二来是为了防止警察找上门来。如果他被监禁了,再杀他就难了许多,更不用说还有那个条件需要完成。我还不想最后因为这一个人拿不到酬金。 一路上,雷恩并没有发现我跟在他身后,倒是我身上的异味引得路人侧目。之后去一趟服装店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跟着他。没过多久,来到了一家名叫“关口堂”的书店前,偌大的霓虹招牌在深夜中更加显眼。雷恩本想走进书店旁的天蓝色楼房中,却被一个从书店里探出头来的女人叫进了书店。也就说,他住在那栋楼里,对吧。我向楼房走去。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正当我在思考这时会有谁打给我时,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喂,东川凉吗?你该不会被人袭击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虽说岩西有着类似于超能力一样的东西,但那并不能让他得知我的一举一动。 “我正在看的小说里写到,列车上的一个杀手在完成任务时,遇到了曾经的仇人,还遭到了袭击。我就想着你会不会也遇到了这样的事。” 看来还是我想太多了。“我还不至于那么倒霉。”虽说今晚确实是我最近以来最倒霉的一晚。 “话说回来,你找到目标了吗?”看来这才是他打电话来的目的。 “找到了一个,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他家。” “太好了,你要进去吗?” “应该是,杀人前还是要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记得只能在最高峰或低谷时杀人啊。” “不用你提醒我,记住委托人的要求是作为杀手的基本功。” “东川啊,你觉不觉得这次的委托有点奇怪?” “你现在才这么觉得。不过以前不是有比这还奇怪的委托吗?当时也没看你说什么。” “嗯······可能是我的直觉吧。东川,有时直觉可比自己的思考准确多了。” 我已经知道了。本想这样回复他,到嘴边时却又咽了回去。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等会说不定他就回来了。 “反正我相信我的直觉,我会先去调查看看。” “祝你好运。” “你也是。”在是字刚发音时,岩西挂断了电话。 我收起电话,走进楼房中。靠着邮箱上留下的地址,我找到了雷恩准确的住址。房门是一般的门锁,我没用几分钟就打开了门。当手放在门把上时,又传来了不好的直觉。今晚不会真多这么倒霉吧?我不顾自己的直觉,打开了门。 ------------ 传教手册(2) 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昨晚向关口小姐解释教义花了太多时间,搞得我现在都没什么精神。我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几分,随后走进教堂。 和往常不一样,今天一大早教堂就挤满了人,都在大声地议论着什么,从他们的穿着看来大多都是住在贫民窟里的人。难道又到了分发钱财和粮食的日子了?不是才发过吗?我有些疑惑。 听到我进入教堂的声音,人们纷纷望向我这方。尽管在此之前早就在每周的普及神恩中习惯了人们的目光,但是着一次好像有所不同,他们眼神中的焦虑告诉我他们不是为了神学方面的问题而来的。 “雷恩先生,你终于来了。”领头的一人抓着我的衣服说道,他的衣服上还残留着今天的早饭,也有可能是昨天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人等着我,现在才是我正常的上班时间。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我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应该能让他们认为我真的对此心怀歉意吧。 那人松开了手,开始说起缘由来:“今天一大早我们就发现了一堆尸体,虽说这挺常见的,但是其中一具尸体经过公安验尸发现是被人杀害的。这真的太可怕了,我们都是诚心信仰神的信徒,为什么还会遇到这样的事?难道是神对我们的惩罚吗?” 确实是太可怕了,不过是对我而言。为什么在那种地方抛尸都能被发现啊!难道是我考虑的还不够周全?还是说只是单纯是我运气不?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是我应该怎样应付眼前的这些人呢? “不,我们的神并不是这样恶劣的性格,他并不会随意地惩罚信徒,不然他是绝不可能在创世时对人类施以援手的。这次事件大概是恶魔对神的干预吧,就像神话里温蒂家一样。“我熟练地说出一个个典故,想着应该能混过去一段时间。 “这······”为首那男子面露难色,想必这样的说法也无法让众人相信吧。“我是可以理解,但其他人尤其是小孩恐怕会就此害怕恶魔,能不能烦请主教为我们驱散残留在那具尸体里的邪恶呢?” 我没什么理由拒绝,毕竟是我分内之事。而且冷静下来想想,那具尸体也有可能不是我所发现的那具,如果是因为一具来历不明的尸体就方寸大乱岂不是更让人怀疑吗?还是先去看看比较好。于是,我便答应了下来。 我跟随着贫民窟的众人前往尸体发现现场。一路上人们都在为贫民窟的恶劣环境向我道歉,不过一来这不是他们的错,二来由于我昨天晚上来过一次,对环境也适应了几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道歉。大概是地位低下的人对于位高者特有的不自信?我也不太懂。 不久,我们便来到了尸体发现现场,从周围贴在墙上的小广告看来应该是我昨天晚上抛尸的地方。我咳嗽了几声,好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么,尸体是哪一具呢?”现场用白布盖着四具尸体,从数量上来看大致和昨晚差不多,不过我也没有细数,也不敢确定。但从着数量上传递出来的信息已经让我汗流浃背了。 还是之前那位男子,他缓缓掀开一床白布,如同掀开我埋藏在我心底的秘密一般,让我的心跳由低到高,由慢到快。终于,尸体的头部露了出来,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像是在痛斥我的罪恶,我几乎快说出我就是抛尸的人了······等一下,眼睛?我记得我的那具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人样,眼睛早就只剩下两个窟洞,怎么可能还会盯着我看。我放平心态,心率慢慢降了下去,我直视着那具尸体,这才发现我压根就没见过他。 太好了!我人生中没有哪一次有现在这么相信世界上有神的存在,不然怎么解释明明摆放在这里的尸体不翼而飞? “雷恩主教?能不能帮忙驱魔?” “啊,”我想起了我现在的工作,“当然可以,不过请等一下。”比起装模作样的驱魔,我现在更应该去看看这具尸体究竟是何方神圣。我闭上眼,进入了只有我才能进入的空间。 周围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了,也闻不到陋巷里的腐臭。现在这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更确切地说,还有一把折断的匕首,正好放在那具尸体的位置上。 这就是我的能力,我能在这里看到我想看到的人的灵魂,当然,尸体的灵魂也可以。依靠这个能力,我能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例如说这具尸体,匕首就象征着它生前就从事着和杀人有关的工作。 “原来是杀手之间的争斗啊。”我得出了结论。正当我打算从这个空间返回现实时,却传来了不应有的声音。 “你的一切我都打理好了,你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谁?”我大叫着睁开眼睛,我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所以人都离我1米远。而要想让处于空间中的我听到至少要靠到耳边才行。 “主教,你怎么了?”周围的人有些不安。 “没什么,只是搞清楚了这具尸体是一个杀手,大概是在与同为杀手的人搏斗中死去的。” 那人安心了几分,“那就是说和神没有关系?” “对,就算是有关也是神在惩罚生为杀手的他。” “太好了。”周围的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不过现在我最关心的问题不是这个,刚才在我身边说话的人是谁?处理好了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次的尸体就是他处理的?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疑问盘旋在我脑海中。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可以放心回家。今后虽然不会再为尸体担忧。但又有了新的问题,当时在场的人说有看到几个人走过我身边,不过都没有记住他们的长相。会是谁呢?带着疑问,我打开了家门。本以为两只猫会像往常一样迎接我,可惜事与愿违。 我感到又些不对劲,走进屋内,仔细查看,却连一只猫都没见到。难道说那个人连我家都进来过了?他又为什么要带走我的猫?我呆在原地。 ------------ 酒瓶(2) 冰镇过的啤酒从喉口滑进肚子里,冰凉的感觉从这里扩散到全身。啊,终于像是活过来了,不能喝酒的日子真叫人难受。 “喂,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喝酒的吗?”坐在我身旁的玖渚伊不满的说道。虽说不应该让小孩到酒吧这样的地方来,不过我也实在是太久没喝酒了,再这样下去连工作都无法正常进行。再说有我这个大人在身边,这种行为应该是可以原谅的。应该吧。 “我不是连续两天没喝酒了吗,凡事都要循序渐进。”这么想来,她已经来我家两天了,时间过得真快。 “凡事这样说的人最后都无法做成功任何一件事,我的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这样的年龄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对她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就像三年前我拿她也没有办法一样。 我摇摇头,从对过去的留恋中清醒过来。 “我记得你是要出门完成委托吧?在让委托人等下去可是要被骂了,真不敢相信有你这样的大人。” 她话说的没错,我出门的确是为了完成委托,来这里喝酒只是因为刚好路过。不过委托人要我做的事只是去取一放在积物柜里的东西,就连钥匙也给我了,最后将那件东西销毁就大功告成了,没什么危险的地方。再加上这里的啤酒实在是太好喝了,不同于量产的啤酒,这里的应该是店家自己酿造的,口感更加顺滑。我以前居然没发现黑猫市还有这样的酒吧。 这里的老板是位中年光头男子,皮肤稍稍偏白。由于现在还没到夜晚,只有我一人坐在这里,再加上店面比较小,除了吧台以外只有3张桌子。所以他只能坐在吧台看着我喝酒。好在他没对我带着孩子进来产生异议,否则我就要被轰出去了。 “这位先生,如果你有事在身的话,还是少喝一点吧。” “不用你管,我能控制好自己,你只管上酒就是。”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我已经有点感到天旋地转,大概再要不到1瓶就会醉倒。 “那还是请你出去吧,本店虽然是小店,但不欢迎你这样喝酒没个度的人。”说完,老板做出了个请便的手势。 “妈的,怎么会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人。”既然老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除了离开没有别的办法。“小伊,我们走。”我站起身来,碰倒了几个酒瓶。我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才发现自己已经喝到了连我自己都会惊讶的程度,地上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原来喝了这么多了吗?一丝羞愧从我的心中滋生,我买完单后,连忙走出了店门。 玖渚伊紧跟着我走了出来,面对才发现问题的我,她的脸上多了些无奈。“所以你现在要去拿东西了吗?” 我看了眼系在左手的手表,大致到了约定的时间。嗯,确实应该去拿东西了。不过在此之前,我看了眼闪着灯光的招牌,“啤酒之家的冒险”吗,我记住这家店了,今后一定会再来的。 取货的积物柜在东城区,由此可见委托人应该经济条件还不错。在黑猫市,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想从西城区搬到东城区也没有办法。不过最有钱最有权势的人,则是居住在中央区,围绕着皇宫形成一个圆环状。平时,东西城区还有不少交流,而中央区则呈现着一副高傲的样子,就像里面的居民一样,很少来到东城区,西城区的话就更不要想了。 “喂,怎么还没到啊。”玖渚伊到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叫我埃文斯。快到了,远处的商场旁就是。话说你是不是对所以的人都这么没礼貌?” “不知道,我又没有父母教我,孤儿院里也没有人教这些。” 她的话令我有点担忧,自己是不是触碰到了她心中脆弱的部分,以后说话是不是应该斟酌几分。 她看着我,眼睛还是如同黑珍珠般清澈明亮,没有一丝尘埃。“不过现在居然还有人找你啊,我以为你侦探没做之后就没有委托了。” 看着她没受影响,我有些喜悦,摸着她的头回答说:“最开始是这样,之后我为了养活自己还是会去接一些委托。比如找人啊,送信啊之类的。”委托当然不是只有这么简单,不过那些内容我也不会告诉一个孩子。 她一边从我手中挣脱,一边说道:“别把我当小孩看。” 我呆住了几秒种,不知道她是在说我的动作还是在暗指我没说出来的东西,应该是前者吧。“好了,我们快走吧。” 沿路走了几分钟,就到了我要找的积物柜。虽然在人来人往的商场旁,边上也是灯火通明的街道,但橘黄色的灯光照不到这里,逛商场的人也不会到这里来,总体来说还算得上是个隐蔽的地方。我找到指定的货柜,摸出钥匙,打开了门。我往里看了看,除了一个小盒子以外没发现任何东西。 拿出盒子,我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这是什么?”玖渚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盒子,问道。 “不知道。”我做出一个无所谓的动作,“反正只需要把它销毁就好了,管它是什么。” “你就不好奇吗?” “我······”该死,我本来什么事都没有,她一说我反而有点好奇了,这个盒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又为什么要销毁?“好吧,我打开看看。” 我打开了盒子,玖渚伊也把头探过来。可里面并没有什么惊人的东西,有的只是一张光盘,上面写着旁边商场的名字,以及一个时间段,10月20日下午2:30—3:30。 这是什么?找我就只为了销毁一张光盘吗? “可能没这么简单,这张光盘是什么证物也说不定。”玖渚伊意外的在这方面懂的知识很多,不过不用她说我也知道是这样。但有什么办法呢?被委托了就要把事做完。我收起了光盘,往向远方,夜色已经吞没整个黑猫市,只剩下皎月挂在天空。我咽下一口唾沫,该去再找一家酒吧了。 ------------ 匕首(3) 夜幕中的陋巷中只传来几声犬吠。 原来在十角商场附近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踢开了脚边的石子。昨天已经将该处理的东西都处理完毕,今天也去提醒了那个叫雷恩的主教,他大概会以为是不是侦探盯上了自己,短时间内应该没事了。接下来,只要等到年末,在游行上动手就好。 就在我计划着今后的计划时,脸上突然感到一阵冰凉。随后,雨水和我预想好的一样降临。哎,我长叹一声。看来在杀人之前,还要先去找个地方躲躲。正好,在我目光所及之处有着一家闪烁着霓虹招牌的酒吧。我捂着头,快步走去。 和浮夸的招牌不同,店内倒是出奇的正经,如果不是从招牌上知道这是家酒吧,我还会以为这只是一家木质装修风格的饭馆。我找了个位子坐下,从声音听来,雨势已经渐渐加大,窗外已是朦胧一片,就连我走来的那条路也消失在了雨中。即便是这样,这家酒吧里也只有3、4名客人。看来地理位置对于一家酒吧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这位先生,请问你要喝点什么?”老板娘走上前来问道,她身体完美的曲线在制服下显现出来。 但我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老板娘身后放在吧台上的电视正在播放《今日新闻》。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在每天晚上准时播报每日新闻的节目。现在屏幕里的记者正就今天的官司采访辩护律师。 “百谷先生你好,请问你怎么看今天的这场官司呢?” “呃······虽说这次检方的隐秘证人很出人意料,打破了我方的计划。但也正因此,法官才会给我方一天询问的时间,这大概是检方没有想到的。我方一定会利用好这次机会,还被告一个清白。” 虽然从律师的话语中能感到他的决心,但他紧握的双手还是出卖了自己。看来检方的那位证人的出现给了他不小的打击。我之前听说过这起官司,是发生在十角商场里的凶杀案,被告好像还是一个高官。不过这并不是关键,对我而言,关键在于这个律师,是我的目标之一。 “先生!”老板娘等得不耐烦了。 “哦,对不起,我要一杯啤酒就行。” “哎······又是一个来喝啤酒的人吗?不知道还有没有剩。” “怎么?有位客人喝了很多啤酒吗?”我叫住了正要走回去的老板娘。 她指了指趴在木桌上的一位男子,说道:“对啊,就是那位。本来我这里主要是卖清酒的,不知道怎么想的跑来喝啤酒,还带着小孩。” 我看向那位男子,从面相看来应该只有30岁左右,但从他身上却感受不到任何一丝属于这个年纪的生命力。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很久没洗过,就连身上的大衣也像穿了很久似的。整个人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多是放弃了生活的人,没什么值得可惜或是在意的。可眼前这人有所不同,他的脸还是洗得白净,握住酒杯的手上也能看出有新的伤痕。这些都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放弃了生活的人身上。他是怎么了?我对他产生了兴趣。 我站起来,坐到了和他同一个桌子上。我点的啤酒也被摆在桌子上,于是,我把酒递给他。“兄弟,这杯酒算我请你的,叫什么名字?” “嗯?”他从桌上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疑惑。除了不知道我是谁以外,大概也有几分酒精的作用。 这时,有人摇着我的手,“叔叔,你不要再给他酒喝了。” 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原来是一位穿着一袭黑色长裙的小女孩。我想起了老板娘刚说的话,原来小孩指的是她啊。不过我居然才发现这里有个人,实在是不应该。 “小妹妹,你是他的女儿吗?” “别把我当小孩。” “········好?”被小孩教育了一顿我有点没缓过神来。看来她应该是那种比较成熟的小孩吧。 “我叫埃文斯,她叫玖渚伊,是我领养的。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给我酒啊?”埃文斯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起来。 原来是这样,是因为这个小孩吗?“没什么,我只是很少看有人带着小孩来酒吧,有点好奇罢了。” “哈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家。” “既然如此就不要来喝酒啊,能不能有点大人的样子。” “嗯,她说的对。你为什么不试试戒酒呢?” 埃文斯并没有马上回答我,他望着前方,目光却好像落在了其他更远的地方,远到不像是存在于世的东西上。之后,他落寞地说出一句“果然没酒的生活还是过不下去啊。” 我似乎察觉到了他沉迷酒精的原因,若无其事地说道:“是因为想忘记什么吗?” 听到我的话,埃文斯的身体一阵颤抖,一个东西从他的大衣里落了出来。 我弯下腰,捡起那件物品。原来是一个光盘,只不过在上面写着“十角商场,10月20日下午2:30——3:30”。“这是什么?”我问埃文斯,大概是潜意识的原因,我丝毫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 “这是我的东西。” 他在撒谎。我笑了笑,打算揭穿他的谎言。“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东川凉,和你一样,是个侦探。你不用说谎了,从你手上的伤就可以看出来,你的职业和动手有关。再加上你带着小孩,应该不会是太危险的工作,侦探正好合适,也能说明你为什么在晚上出门来这么简陋的地方。”我好像感到老板娘瞪了我一眼,不过无所谓了。“另外,这张光盘上写着地点和时间,大概是十角商场的监控录像。我说的对吗?” “······”回应我的只有沉默。 “看在我们是同行的份上,现在没必要瞒我了吧。” “我不是侦探。”过了一会儿,埃文斯缓缓说道。 “看来是我猜错了。” “不,你没猜错,只是我的工作和侦探有点相似。委托人要求我毁掉那玩意儿。”说完,他指了指光盘。 等一下,就在他指向光盘的一瞬间,我明白了什么。这个光盘是案发地点的监控,既然要求毁掉,那应该是和案件有关。不如我把这个光盘寄给他,如果是有利的证据,那正好帮了他一把,如果不利,他也可以就这样藏起来,当没看到过。 “你把它交给我吧。” “为什么?” “我很喜欢收藏这类东西。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任何人看,这不就和被销毁了一样吗?” “可是······” “放心吧,我不会骗你的,这是我的地址,有问题你可以来找我。”我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的电话和临时住址。不过和一般情况不同,我给他们的是真的。 “那好吧,”他收下纸条,试了试电话,确定是我的号码。“你拿走吧。”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这是大人的事。” “切。” 不得不说,他很没当长辈的自觉。我收下光盘,在他们的斗嘴中计划着下一步。 ------------ 证词(2) 失败。完完全全的失败。 可恶!我用力捶了一下桌子,以发泄心中的怒火。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检方会找到这样的证人?实在是太过于轻敌了,以至于认为自己能把控住庭审的走向。结果在刚开始传唤隐秘证人时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直到庭审结束后的采访我的手也一直在发抖,只有靠紧紧握住在不至于被发现。 我叹了口气,按着自己紧缩的眉头,想要找到一条能解决下一次庭审的出路。如果自己还是像上次一样毫无准备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下次可没有任何可以拖延的借口。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去询问?检方能让我见到那位证人吗?就算见到了,问出来的一定都是些不利于我方的证词,我又要怎么处理呢?我坐在椅子上,没有想出任何办法。 咚咚。有人敲了两下门。不用问,问从敲门的频率就能知道门外的是谁。 “请进。” 明子抱着一叠报纸走了进来。“这是媒体对于这次庭审的评论,请你过目。”明子温柔地说道。若是在以前,这上面一定全是赞美之词。毕竟我是前检查官的儿子,却选择了走上律师这条道路。再加上此前不败的纪录,我受到了媒体广泛的关注。可这次,我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打击,还是因为一个那么愚蠢的失误。看不惯我的人一定早就写好了檄文,就等着这次发表出来。 “就放在桌上吧。”我不打算看报纸,这只会让我对之后的庭审更加没有信心。 “对了。”明子正打算离开,却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过头了对我说:“这里还有一个寄给你的包裹,不过没有写寄件人。”她拿出一个小小的信封,从痕迹看来像是书籍之类的东西。 “哦,是吗?”我接过信封,拿在手里仔细地查看起来。包裹用的是很常见的信封,在任何一个商店里都能用很便宜的价格买到,因此从这里看不出来什么。信封也是崭新的,除了有收到里面的物品挤压从而形成的线条外外没有任何痕迹。自然,也没有寄件人的笔记。看来是无法得知是谁寄来的了。我晃了晃,没有听到响动,应该是没有放刀片在里面。之前有位律师就是收到了寄来的刀片,没有妥善处理,导致手被划伤。看来自己这次是不会和他一样了。“看来这里面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打开看看吧。” 我撕开信封,一张放在塑料壳里的光盘显露出来。 “嗯?为什么会是一张光盘?”看来明子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东西。 光盘除了上面写着一行字外,很是普通。可对我来说,那一行字却比任何物品都要醒目。 “十角商场,10月20日下午2:30——3:30,这不正好是此次案件的案发地点和案发时间吗?怎么会这么巧?”我没有过多地思考,连忙将光盘放进电脑内播放。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张光盘里有可以逆转这次庭审的证据。 视频开始播放,看样子像是商场卫生间外的监控录像。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案发地点的监控。怎么回事,之前去公安那里找证据时不是被告知这段时间监控正好坏了吗? 我接着看下去,没过几分钟,大约是在2:40时,死者出现在了监控中,然后走进了卫生间。从监控上看来,又过了4分钟,查理出现了,他也走进了卫生间。根据他之前的口供,他是要去到卫生间和死者见面。至少到目前为止,监控都能佐证他的口供。之后,监控范围内就再也没有出现任何人。过了3分钟,查理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这应该就是他发现尸体的时间。当他跑出监控范围后,视频似乎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哎,看来我的直觉又失误了啊。我本想这么说,直到在视频中,卫生间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了。这次,从里面走出了一位年轻的男子,他的身材整体看来偏瘦高,穿着较为休闲的服装,戴着一副眼镜。更为重要的是,他好像在胸前里藏了什么东西,一直用衣服死命遮住才敢走出来。看起来他应该知道这里有一个监控,没有过多的停留,快步走出来监控范围内。 “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人。”一直站在我身边看着视频的明子说道。 我被明子的话逗笑了,认识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会在重要的地方有所遗忘。不过这也是她可爱的一点吧。 “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呢,他就是在庭审中最后登场的检方隐秘证人啊。” “诶?就是那个说自己在卫生间内意外听到杀人全过程的人啊,还有录音为证。” “是啊。”我捏了捏眉头,明明经过过一天了自己还是无法忘记当时的无力感。“他当时明明说的是正好在卫生间如厕,可按照这个监控里的内容来看,他早就在监控开始时就在卫生间内了,直到过了17分钟才走出来。就算他在下午2:29分走进去,这上个厕所花了18分钟不会有点太过分了吗?而且我猜测,他应该在里面呆了更久的时间。” “嗯,确实花了太长的时间了。不过光凭这个就能说他可疑了吗?” “至少可以证明他的证词说慌了。不仅如此,他在走出来时想要隐藏的东西是什么?这么不想让监控拍到。应该不可能是录音,这种东西就算被拍到了也没有危险。那会是什么呢?血迹、手印、还是凶器?” “刚刚我好像听到了很不得了的话哦?你在怀疑他吗?” “任何一个人看到了这个证据都会对他有所怀疑吧。”我关掉电脑,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是不要想这么多了,直接去问他吧。”窗户上已经凝结起水雾,看得我心中也生起些许凉意。我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熟练地穿上。 “可是检察官会让我们见他吗?他现在可是被严密地保护着的。” 光盘从电脑里弹出,我将它装进塑料壳中。“我被公安欺骗,或多或少和检察院有点关系。虽说不知道是谁寄来的,但他既然想让我赢得下次庭审,那我就要好好地利用这张光盘。”我把光盘放进大衣口袋里,准备走出门去。 “我和你一起去。”明子走上来,帮我打开了门。 “谢谢了。”我握住明子的手,向她道谢。我不止是在向眼前的明子道谢,更像是在感谢她多年的陪伴,从我最开始打算走律师这条路她就陪在我的身旁,直到现在。当然,可见的未来里我依然能在身旁看见明子的身影。 我有种预感,这次连检查院都牵涉进了证据作假里,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秘密,不知道证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我握紧了抓住明子的那只手,温暖从手掌传递到心里。明子有些不解地望着我,我笑了笑,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我在想什么呢,只要是眼前还有明子,还有支持我的人,还有寄希望于我的被告,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坚持下去呢?我走出门,准备迎接冬日的严寒。 ------------ 权杖(2) 车辆行驶在山间,不知不觉,我们早已离开国都一段距离。虽说我贵为皇子,不过亲自离开都城前往边境,却没有任何人来送行,也就能从中看出父亲与大臣们对我的态度。 我暗自长长吐出一口气,却还是怕剑崎让有所察觉,转过头去,发现他一直都在带着耳机,呆呆地望向窗外。真好啊,什么也不用想,只用享受着旅途的乐趣。我挺直了背,趴在车窗边,学着他的样子。可映在眼前的不是窗外的青山或是绿树,而是从我开始策划时就一直刻在我脑海内的父亲的脸。是因为最终要打败他?还是说来自我从小对他的恐惧?我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 “埃勒里殿下,前方就快到新城了。不过听说那里最近不太太平,我们确定要在那里停留吗?”正在开车的卡尔问道。他是我最信任的人,自然,他也知道我的计划。而问出这句话,也理所应当的是计划的一部分。 果不其然,剑崎被他的话吸引,摘下耳机。“怎么了?” “没事,就是问我们要不要在前面的新城停留。卡尔,我们不是一早就计划要休息几天吗?我们坐了几天的车了,当然要休息几天。既然距离这里最近的是新城,那么就在那里休息好了。” “可我拍这样会赶不上和北国的谈判,到时候陛下又要借此责怪你。” “我的性格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至于谈判,你放心,两国经理了这么多次谈判,早就有了相关的流程,有我没我都一样。再说了,不还有一个多月吗?完全来的及。” “我说,”剑崎插了句进来,“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坐火车过去?非要在车上受罪?” “我不是说过吗?火车能像现在这样想去哪就去哪。万一到了之后我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不就没办法从事务里脱身了吗?就算是有能直接飞过去的交通工具,我也会选择汽车。” “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性格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不过,正好我最近没什么事,就随你的便吧。”说完,他又重新戴上耳机,回到了刚才的姿势。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去新城一趟。为此,只能坐车前往乌贼市。否则,就有被人看出意图的可能。公开的理由看上去很无厘头,却符合我在人们心中的样子,所以应该没人有什么异议。至少能骗过我身旁这个心中只有推理的人。至于父亲······希望他对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这样就不会被察觉了。 “那好,我和其他车队打个招呼。”说完,卡尔摸出了手机。 这样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事了。我闭上眼,打算小睡一会儿。可能是由于长久坐车带来的疲倦,我很快就睡了过去。 “喂,埃勒里,快醒醒。”睡梦中,我听见剑崎的声音。睁开眼,剑崎正晃着我的身子。 “原来不是梦啊。”我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很浅,没有梦到我向往的场景,稍稍有些失落。 “你在说什么,新城已经到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发觉车子已经停了下来。窗外也不再是崇山峻岭,而是一排排高楼大厦。在碧蓝的天空的映衬下,让我有了身处繁华的都城的错觉。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新城是在建国后新设立的城市。作为都城的屏障,新城有着仅此都城的兵力把守。不仅如此,新城还是重要的商业通道,众多铁路、公路会经过这里。这些,就是我此次前来的目的。 “殿下,快下车吧,别让市长等急了。”我回过头,才发现靠近车门的位置,站着一位身着整齐正装的男人。虽说看不清脸,不过这位应该就是新城的市长。我整理了一下衣装,走下了车。 刚一下车,一只手就伸了过来。“埃勒里殿下,久闻大名。在下新城市长近藤充。不知此次前来有什么要事?” 我一边握住他的手,一边仔细地审视着他。尽管之前已经看过照片,可他本人还是比照片上显得更有城府,他内心的一切仿佛都藏在了眼镜下的双眼里一般。左手袖口露出的与他工资不符的手表,也印证了我当初对他的想法。 “你好。这次只是路过新城,想在这里稍微休息几天。” “那好,我一定为各位安排新城最好的旅馆。只是最近有一股反动势力在新城活动,还请您多多注意才是。不知这位是?” 从我身旁伸出一只手来,“你好,在下剑崎让。很早就想来新城一趟,但由于种种事情耽搁。没想到会与您以这种形式见面。”这家伙为什么会随随便便就站在我身边? “啊······您就是那位举国闻名的侦探?”近藤充显露出比见到我更加惊讶的神态,难道说带他出来是个错误? “有名的侦探很多,应该·······”随后,剑崎像是放弃了一样,“好吧,就是我。不过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暴露我们的行踪吧。” “这是那里的话?行政厅一向都不会泄密。不过,新城最近也遇到了一些问题,还烦请您······”近藤面露难色,看来是有一个困扰了新城公安很久的案子。 “有案子是吧?没问题,交给我来解决。能不能先说明案子的基本情况?”果然,一听到有案件发生,他就变成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可以是可以,但埃勒里殿下还在这里,我不太方便走开。”为什么有种我才是碍事的人的错觉? 近藤稍稍思索,“这样,羽迫千帆,你过来一下。”话音刚落,一位身着常服,25岁左右的女子快步走来。“这位是新城公安部长,剑崎先生,对案子有什么问题问她就好。”听介绍看来,她在如此年纪就能当上部长应该是有一定的能力。但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个身份与眼前这位在上班时间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女子联系上。一位与众不同的公安,和一位不寻常的侦探,有趣的组合,我开始好奇他们这样的组合会将案件带向何方。并且,剑崎让这时不在身边,也有利于之后计划的开展。 “剑崎先生好,久仰大名,终于见到真人了。那么我们先去现场看看,路上我为你讲述整个案情。”就在我思索时,羽迫小姐已经安排好了之后的行程。我开始理解她是如何走到现在的位置。 剑崎让看着我,有些犹豫,但并没有说什么。我知道他担心什么,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快去吧,这难道不是侦探的本职工作吗?” 他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随着羽迫小姐上了车。 目送着他们走远,我也上了车,准备前往旅馆。车外,近藤充向我挥手告别。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自己无法像计划那般将他拉拢过来。可这样一来,自己就必须将他杀死在这里。我无力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未来真的是自己希望的吗? “卡尔,让那队人先准备起来,他大概并不是我们这方的人。”不管怎样,既然计划已经开展到了现在,就没有暂停的可能。 “好,我现在就让他们准备。”说完,车内陷入一片寂静。少了一个人,后排也显得空旷起来。剑崎那里这么样了?我望向窗外,让自己从思虑中抽离出来。 ------------ 放大镜(3) 才刚下了车,却又坐进了车里。不知为何,我最近好像和车特别有缘。 “我们现在就去现场。”坐在驾驶位的羽迫千帆说道,汽车也随之开动起来。“那我就先从现场勘察的情况说起。” “请等一下,你这样边开车边讲解真的没问题吗?” 羽迫沉默了几秒,缓缓地说:“其实你没必要顾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能感觉到,她在说这话时一直在用余光从后视镜看着我。“你们那里想必没有我这样的人吧,猜也能猜到,都是一群规规矩矩地听从你命令的人。”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毕竟公安只有搜查权,和维护治安的权力,最终嫌疑人的确定还是侦探说的算。”尽管这样的做法有很多问题,可这是从鲇津国建国以来的规矩,让半官方化的组织接手,民众也更能接受。至少从和我合作的人看来,没人对此有异议。 羽迫挠了挠头,一头的短发使她看起来格外精神。“是啊,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可一直以来就是对的吗?我不这么认为。身为公安,也应该有自己的个性,有对案件自己的看法,而不是一味地听从侦探的命令,你不觉得这样对探案的帮助更大吗?”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样的想法。”但从我的角度来不太好说就是了。由于车内紧张的气氛,我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这时,车也正好因为等红灯停下来。 羽迫喝了一口放在身旁的罐装可乐,从散落在副驾驶上的可乐罐看,她应该很喜欢这种饮料。“好了,我们还是聊回案件上。死者是名叫爱丽丝,女性,今年56岁。大约一个月前被和自己住在同一屋子里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发现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根据报案人的证词,死者在晚饭后感到身体不适,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到了大概晚上9:30左右,死者的女儿想看看死者的身体如何,却发现门已经上锁,怎么无论怎么呼喊死者都没有回应。于是叫来另外两人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结果······啊,原来变绿灯了,我还没注意。” 汽车又再次行驶起来,“结果发现了死者的尸体。”我替她说出了下一句。 “对,法医从死者的胃里发现了还没消化完的食物残渣,结合血液分析,推断死者是在饭后1到1个半小时内死亡。也就是晚上7点到7点30左右。” “密室杀人吗?不过为什么要排除自杀的可能性?这不是最有可能的吗?” “哎······”像是在避讳什么一样,羽迫深深吐出一口气,“你以为为什么这件案子连我们的市长都知道了?原因很简单,在发现死者的尸体时,没有找到应该长在死者脖子上的头颅,直到第二天,才有市民在几十公里外的垃圾站找到。” 我能够想象到这样的案子对于新城市民的轰动性,在我经历过的案子里,带有猎奇要素的案子往往会被更加广泛地传播,在普通民众里引起的恐惧更深。更不用说这个案子1个月都没能得到解决,难怪那名市长想要尽早地结束这个案子。 “能不能找到是从哪一带的垃圾筒回收的呢?” “我们在得知发现死者的头颅后就立刻调了全市监控。可惜,那处垃圾站负责了案发地点方圆20公里的垃圾回收,量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也不可能录下所有回收垃圾的时刻,根本没法从这上面找到太多的信息。” 哎,真是头疼啊,看来即使到了现代社会,依旧会出现没什么线索的情况吗?我看着窗外闪过的一排排路灯和绿化带,虽说和案子没有任何关系,但我总喜欢这样发着呆放空自己,让头脑自己运转起来。像几个月前的那场分尸案,我就是这样发现了案子里矛盾的地方。 可两者并没有任何联系,这次只是切下了头颅,而上次的死者是被切成了小块。不仅如此,这次的凶手有着很长的作案时间,上次的作案时间看上去只有10多秒。唯一相同的只有死者都处于一间密室,这次是在死在自己上锁的房间,上次是死在行进的电梯中·······还是看不出什么。话说为什么最近的分尸案这么多,连玩具熊都······ “侦探,大——侦——探——” 直到这时,我才将自己四处飘荡的思绪收回。 “啊,怎么了?”看着反光镜中她那不爽的样子,估计早就呼喊我很多次,真是不应该啊。 “我说,你经常这样说着说着就沉默下去,怎么喊都不答应的吗?真心疼之前和你合作的公安啊。” 要你管,之前是谁说要保持自己的个性的?我本像这么吐槽,最终还是将所有要说的话语化作了一声叹息。“话说回来,这次案件中的凶器是什么?找到了吗?” “早就找到了,打开门后就发现了凶器。或者换种说法,凶器一直都在死者的房间,实在太过显眼,没法不发现它。” “别卖关子了,凶器到底是什么?” “好吧,我认真一点。凶器是死者收藏的断头台,据死者的家属所说,是祖上传下来、在那次政变中使用过的,断头台。我们检验过血液,刀片被清洗过,上面唯一能检查出的血液属于死者。下方的木板也检查出了多种血液,大多数血液的年代久远,应该是真品没错。” 断头台,诞生于鲇津国最血腥的丹尼尔皇帝之手。这位皇帝为了登上皇位,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所有的兄长。之后,又将胆敢反对自己的大臣贵族的家族在市民眼前处以极刑。为了使处刑过程更简短、方便,于是断头台孕育而生。真是出乎意料,在现在这个时代还能见到这个东西。本以为它已经跟随那个黑暗的时代一起消亡,没想到有人将他保存到了现在。 “怎么样,很惊讶,对吧?” “是有一点。不过我更关心在推测死亡时间内,死者的家属在干什么。” “关于这个,你还是自己去问他们吧。”车停了下来。从车窗望出去,眼前算得上显眼的只有一栋破旧的老楼,在天空的衬托下像是要倒塌一般。若是晚上前来,或许会有些许独特的诡异感。 “这里就是死者居住的地方吗?”下了车,周围的路都比较破烂,裂痕从立足的地方绵延到视线的尽头。车辆也好,行人也罢,都很少经过此处,只有几个醉汉倒在绿化带里。就连住宅区标配的商店也没看到,实在是有些荒凉。“没想到新城也这样啊。” “你在说什么,我国伟大的首都都尚且有着东西城区的划分,更不要说新城了。好了,闲话少说,你不是还要去问话吗。” 我看着眼前的老楼,心中生出些许不安。总感觉我会陷在这个案件的泥潭里。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想要排出心中的忧郁。随后,我跟上羽迫,走进了老楼里。 ------------ 放大镜(4) “这位长官,我们真的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才刚一坐下,眼前三十岁左右的眼镜男就说出了这番让我不知如何是好的话语。按理说他应该早就习惯被询问了,怎么会还那么容易受到刺激?还是说他是哪怕知道真相也会怀疑自己不敢说出来的人? “你冷静一点,这位不是长官,我才是。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羽迫千帆靠在墙上,微微闭着眼,不在意地说道。“哦,对了,戴着眼镜的那个名叫飞白织介,是受害者的大儿子。站在远处还在化妆的那位叫卡雅,受害者的女儿,也就是第一发现者。” “他们的名字怎么······” “他们的母亲是鲇津国人,父亲是幻影国人。也是,哪怕是过了100多年,还是很难看见这样的家庭。” 原来如此,虽说在年轻一代两国人已经能正常相处,但结成婚姻的依旧是少数。更不用说老一辈了。我打量着这间房屋,虽说老旧,但所用的家具都算得上华丽。哪怕是处在客厅,也能感受两种在理念深处截然不同的装修风格。大概也和夫妻双方来自不同国家有关吧。 “问案情就问案情,扯到我们的家事上做什么?” “卡雅小姐,实在抱歉。那么我现在就直入正题,推测死亡时间内你们在做什么?” “啊,那段时间······我应该在客厅看电视。” “我和他一样。如果你想问证人,当时我的弟弟也在现场,不过由于都是亲人,算不上不在场证明。”和织介的反应完全不同,由于之前的多次询问,卡雅已经能做到对答如流。不过这或许也是性格使然。我实在是没见过在被问话时还能自若地化妆的人。 “对啊,羽迫小姐,你不是说被害者有三名子女吗?怎么这里只有两人?” “吵什么?”羽迫软绵绵地睁开眼睛,“被害者的三儿子飞白恭介在两个周前死于一场车祸。不过当时他们三人都在这里,问谁都一样。我们之前也没能从他那里问出些什么。” 当事人有人死于意外吗?那是不是有可能他就是凶手?我摇摇头,在得知更多的信息前,还是不要先入为主比较好。 “请节哀。”我稍稍低下头,用来替代向死者行礼。然后,又马上把话题绕回到案件上:“话说回来,为什么当时三位都在客厅?” “这还用说,当然是看电视啊。” “那您还记得当时正在播放的电视节目是什么吗?” 卡雅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合上化妆盒,对我说道:“这······这么久远的事谁会记得。” “能让三位都聚集在客厅,甚至能没注意到母亲去世的节目,居然会忘?”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们吗?” “如果是呢?” “你······” “好了。各位,请冷静一下。妹妹,怀疑我们是侦探工作,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没不在场证明,被怀疑也正常。” 没想到是飞白织介先来劝和。不过也好,询问时不宜逼得太紧。我转过头看,羽迫依旧在闭目养神,真是服了她了。我叹了口气,看来现在只有靠我自己。 “实在抱歉,是我想得太多了一点。卡雅小姐,当时在场的只有你们三位吗?”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藏匿了某个当时在场的人吗。如果有这样的人,我们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免得被你们怀疑?”她一边说一边逼向我,满脸的化妆粉扑向我的鼻子,差点喘不过气来。 “咳,咳。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便问问。”和我说的一样,本想随便抛出个问题改善下关系,结果却起到了反效果。看来询问的策略出来点问题。 “卡雅小姐,剑崎先生才刚刚来到新市,案件经过也只是在10分钟大致听我说了一下,还不太了解,问题自然会多一点,还请多多包涵。”替我解场的居然是羽迫千帆,这出乎了我的意料。“多嘴问一句您的香水是在哪里买的,闻起来总感觉很熟悉。” “你说我身上的这款?就是最近最火的那款香水啊。” “哦!难怪会觉得熟悉。我的同事也有好几个人用这个。听说价格不高但能很好地体现出气质,很适合你。” “谢·······谢谢。”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聊到香水了?而且公安办公时不是不允许打扮吗?我压制住想吐槽的心,静静地听着。只能说不愧是羽迫,和人打交道真有一套。 “待会儿询问结束后可以再聊会儿吗?”羽迫一边说着,一边向我使了个眼色。等她刚一说完,我也扯回了案情上。 “多余的话之后再谈。卡雅小姐,可以带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吗?” “当然可以。”结果是飞白织介带我们过去。果然我还是在和这类人的交流中不太熟练吗? 顺着短短的走廊来到了最里面的房间门前。和客厅不同,或者应该说,和路过的其他房间不同,唯有这一间的门看上去有点老旧。是主人的性格影响了房间的装饰吗?我不禁猜测到。就在我这么想着的同时,飞白织介尝试着打开门,却怎么也没法打开。 “是上锁了吗?”我问道。 “不是,这间门有点老旧,时常会打不开。我妈也不愿意换,说这是房子的上个主人留下来的东西,不能轻易丢掉。她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想不到她有什么理由留着一个这么久远的断头台了。卡雅,挂在客厅的钥匙给我一下。” 卡雅从客厅拿来了钥匙,看来这是常有的事。 “不用急,我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用钥匙就能打开。” 果然,飞白织介用钥匙很轻易地打开门。同时,我也意识到了什么。 “卡雅小姐,你的证词说你打不开这扇门,你能分辨出打不开的原因是因为门上锁了,还是想现在这样吗?” 卡雅摇摇头,“没办法,不过我那时撞了几次门,依旧没打开,应该是上锁了吧。” “这样啊······”这岂不是说明案发现场有不是密室的可能性?有点难办啊。还是先从现场找点线索。和客厅不同,这间房没有重新装修的痕迹,原因大概和留下房门的理由相似。由于只有一扇小窗,天花板和墙壁上早就长出了霉斑,也有些变色,看不出原先白色的样子。房间的地板落了一层灰,他们走过的脚印清晰地留了下来,大约自从搜查结束过后就没人再进入。房间中除了一张床外也只剩下一旁的柜子,从老旧程度看来应该也是上一个主人的东西。对于现场的第一印象和我想的有些偏差,最大的原因在于,我没有在这里看见我最想看见的东西。 “羽迫,断头台是在封存在局里了吗?” “毕竟是证物,总不能一个月都放在这里。” 也是,我究竟在期待些什么?我简单调查房间,并没有什么收获。床底和柜子都无法藏匿一个人,窗户又太过狭小,也没有什么通气管,人无法从外部进入。房间内也比较空旷,如果有人,死者应该能够注意到。也就是说,要么当时只有死者一人,要么死者知道凶手在现场。可如果是这样,凶手又是如何瞒过客厅的三人离开这间房子的呢?如此想来,还是只有死者一人的可能性更大。那么,死者是死于自杀吗?可这无法解释她的头是如何被带出现场。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侦探,有什么发现?” 我摇摇头,“已经过了一个月,不太会剩下什么痕迹。而且我很信任公安的办事能力,你们都发现不了什么,更何况是我。” “和传说中不太一样啊,不过也不错。” “现场的监控能看到吗?” “很遗憾,这里是贫民区,黑猫市会在西城区设立很多监控吗?” “嗯······”我有些泄气。按照我的推理,案发时应该有一个死者认识的人在现场,就是他杀死了死者,带走了头颅。而且因为某些原因,在客厅的三人向公安和侦探隐瞒了他的存在。不过现在看来,完全找不到支持这一推理的证据。 “断头台上能找到指纹吗?” “有倒是有,但实在是太多了。由于断头台太过少见,有很多人慕名前来,在过程中触摸了它,留下指纹。” 我看向飞白,想听取他的回答:“的确。母亲拥有断头台的消息不知为何传得很广,常常有人上门来参观。母亲也不拒绝,弟弟也会带人来家里,以此作为谈资。” “我早就说一定是他传出去的。这个人,稍微有点东西就会到处炫耀。” “哦?”直到这时,我才突然认识到,我对死去的飞白恭介知之甚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许,这会是个突破点。 “还有认识飞白恭介的人吗?”由于我的推理,我不太信任眼前的两人。 “他和我们不一样,平常是和自己的妻子住在一起。” “那好。羽迫,我有些想问飞白恭介妻子的问题。烦请你带下路。” “这里没什么想调查的了吗?” 她的话提醒了我,我停下向外走去的脚步,回过头来问两人:“倒是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请问你们的工作是什么?” “啊?”我跳脱的问题惊到了他们,飞白织介看了眼卡雅,才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我是名银行职员,妹妹是在销售化妆品。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可以说说为什么会问那个问题吗?”坐在行驶的车上,羽迫终于问了我。 我望着窗外,并不打算现在认真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只是我的猜测。“那家伙不是一直在用化妆品吗?我就想着是不是她的工作和化妆品有关,结果真的是。” 羽迫附和着笑了几声,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我本想思考案情,可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依稀认得是埃勒里。 “羽迫,刚刚那里是什么地方?” “你忘了,政府中心,你们来时的地方。” 政府中心?他不是去住所了吗?为什么又回来?有什么事吗?不知为何,我的心里生出一丝不安。埃勒里,你究竟在做什么? ------------ 权杖(3) 尽管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却还是不见近藤充的踪影。可能他还在权衡,是去冒险得罪皇帝,见一名在幼年就被逐出皇宫的皇子,还是相信他在电话中所说即将商讨的秘密真的能在未来有利于自己。当然,前提是他相信我真的有一天能坐到皇位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身边的人的这套逻辑的。不过也好,我能有时间把市长办公室简单地检查一遍。虽说之前就已经知道这间办公室的情况,但还是自己检查比较放心。 市长办公室大小大约是我目前所住酒店的房间的两倍,装饰更是比我家还要豪华。光是待客所用的沙发,就够黑猫市东城区的一户普通家庭一月的开销。我坐在这张沙发上,从落地窗望出去,能看到落日正好停到了对面大楼的楼顶。也正是在这时候,之前被我关上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看来某人终于下定了决心。 “埃勒里殿下,实在是抱歉,接到您的电话时还有些工作尚未完成。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身为市长一定有很多要紧事。比起我这里,还是现在的工作更为重要。”我稍稍用了点力来握住近藤充伸来的手,以显示我的不满。虽说并没什么用,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抗争。 寒暄过后,近藤充坐在了面向窗户的沙发,我则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我们还是直入正题。不知殿下在电话中提到的,必须私下单独和我商量的是什么?我又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看来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心急,那还是先说点他希望听到的:“市长也知道,我虽然是父皇唯一的子女,也是皇位唯一的继承人。但由于母亲在生我时难产致死,我从小就不受父皇的喜爱,甚至在十岁出头就被逐出黑猫市。现在虽说又把我接回皇宫,但也没有半分和我亲近的意思,甚至还把我打法去边关和北国谈判。不知道在您看来,父皇是否有意让我继承他的皇位?” “这是那里的话?”他装得有些慌张,“皇帝陛下一定是爱着您的。您是他的唯一的一个儿子,世上哪有做父母的不希望子女继承自己的位置的呢?陛下无非是想磨练您罢了。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一定是殿下你散发光彩的时刻。” 我摆了摆手,“听闻新城是在市长您的付出下才有现在的繁荣,因此我一直都很尊敬市长您。可我没想到到了如今这样的情况您还在欺骗我。要知道,我现在只是法律上承认我有着皇位继承权。虽说我是父皇唯一的子女,可他有着众多的皇妃,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又诞下一名皇子。到那个时候,皇位就未必是我的了。按照我那位父亲固执的性格来说,他一定会立马确立刚出生的婴儿为继承人。而我,大约又会被逐出去一次。到了那时,我能成功活着就算是幸运的了。” “殿下的意思是·······” 真是的。我有些不爽。明明我都说到这份上了,就不能替我把剩下的话都说出来吗?还要费我一番口舌才能骗到他。 “我与其每天都生活在对未来的恐惧中,不如先下手为强。发动一场政变,杀掉我的父亲,抢先拿下皇位。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殿下,身为人臣,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都到了这时候还装,你在剥削市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身为人臣?说到底还不是要我给你好处才肯答应。幸好在此之前就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只需要顺着准备好的台词说下去就好。 “您是尽到了做人臣的本分,在任期间将新城的经济翻了一倍。可却只换来了那人的猜忌,不仅没有给予新城更多的优惠政策,也没有提拔您的意思,就连去年的祭奠也没有邀请您去。这是一个有功之人应该得到的待遇吗?” “可是······” “现在在皇宫之中已有一批忠于我的仁人志士,最高法院也部分掌握在我手中,就连教廷也默许了我的行为。那起对财政部副部长的审判,正是我们三方共同得到的结果。不然,帝皇的爱臣只不过是杀了个普通人,何以走到法庭这一步?现在,我只缺在我弑君后,能够占领黑猫市的兵力。思来想去,只有市长您才能帮到我。和驻扎在新城的兵力相比,黑猫市完全算不上什么。” 一边说着,我一边走上前去,抓住他的右手:“市长,难道您就甘心在这样的君主手下永无出头之日地工作?北国有句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与其忍受不公平地对待,不如把我扶上皇位。那时,你在鲇津国的地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他示意我松开双手,我也很识趣地照做,“哎,说到底,我还是担心新城的市民。要是东窗事发,遭殃的可不止我一人,整个新城都会被我连累。” “这事您不用担心。我和市长只在今天有过接触,您只需要在收到我动手成功的消息后,拦截住前来新城的兵马,并派兵占领黑猫市就好。您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却能在政变后获得全国上下的尊敬,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交易吗?” 听我说完,近藤的眼中闪过一丝商人看到商机般兴奋的目光,又凭借自己多年来的政治经验隐藏下去。在他看来,他已经找到了一步登天的机遇。而我,也得到了实现我计划第一步的机会。 近藤交叉着双手,故作沉思。等到我开始有些急躁时,他终于开了口:“好吧,我也不希望新城一直被这样差别对待。只要你答应不会愧对新城市民,我和整个新城一定会对殿下全力相助。” 终于说出来了,我站起身来,伸出手去。我已经藏不住脸上的喜悦,不过在此时,这也能更好地使近藤安心。“那我们就此以神的名义起誓,我埃勒里,在即位后一定会给予新城和市长优厚的待遇。” 近藤始终坐在沙发上,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只是在他的视角完全看不到,我那只背在背后,握着什么东西的左手。“以神的名义起誓,我近藤充和新城会对埃勒里殿下的行动全力相助。” 我露齿地笑了出来,同时按下左手手中的录音暂停按钮。距离第一步完成只差最后一个工序。“近藤市长,终于录下这句话了,为了引你说出,真是废了我不少劲。” “所以,你是帝皇派来故意试探我的吗?” 没想到到了这时他还是坐在沙发上,屹然不动。我将手机放回口袋,转过身去,确认了对面的大楼。“不,我是真心实意想改变这个国家,只不过方法会更激烈一点。更何况,我也不需要你这种人的帮助。” “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兵马了吗?” 我转身,望着他的眼睛。不愧是有着几十年政治生涯的人,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慌乱。“不,准确来说,除了有一部分眼线外,我一无所有。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需要一个靠着剥削人民来过着富足生活的人的帮助。” “这有什么不好?现在的官员不都是这样?靠着皇宫发放的那点工资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呵,”我苦笑出来,这类话已经听了太多次,“是啊,人人都是如此。可就在你们抱怨薪水时,有多少人已经连下一顿饭都没有着落,又有多少人,因为你们的剥削家破人亡。明明有着能力,却看不见时代的局限,也不想着去改变,只愿成为向弱者砍去的人。很遗憾,在我所构想的新时代里,没有你们存活的位置。所以,还请你就死在现在吧!”说完,我用另一部手机,向着早已输入好的号码发送出一封空白讯息。 “砰!” 还没等我做好反应的准备,身后就传来玻璃破裂的声音,近藤的头部也在我眼前被射入了一发子弹,血液喷涌而出。 还是走到这步了吗?我摇摇头,同时,我也注意到左脸被空气划破。 “近藤市长!近藤市长!发生什么事了?请把门打开!近藤市长!”房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我环顾四周,没有留下什么有害于我的东西。 我把手搭在门锁上,深吸一口气。走到现在,真的是无法回头了,真的要走下去吗?我在心中回答了自己,随后,打开了房门。 ------------ 传教手册(3) 尽管家中被人入侵,我却并没有选择报案,每天在家和教堂中正常地往来。现在想起来,我之所以会这样做,还是因为害怕家被人调查后,会有人识破我真实的一面。和对这件事的恐惧相比,非法入侵已经算不上什么。看着眼前刷刷下着的雨,我不禁回想到。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才遇到这样的怪事,又在原本预报万里无云的晴天里遇到了大雨。不过也有两件好事,其一,在教廷里没有被谁所针对,只需静静等到年末的祭典就好。其二,雨直到我走到我家楼下才下起来,看来还是要好好感神才行——如果真的有的话。 关口堂的招牌在我的头顶闪烁,正好,我之前预定的书应该到了,还是早点取回来为好。我推开身后的店门,绚丽的灯光晃得从黑夜中前来的我睁不开眼。 “哟,雷恩先生,下班了吗?” “嗯。”我眨了眨眼,这才看清坐在一楼中央的大方桌的关口敦子小姐。在她的对面,坐着两位黑发年轻女性。是幻影国人吗?不,看起来还是更像北国人一点。是入侵了我家的人吗?我看了看她们的灵魂,都是放满了书的书架,看来并没有危险。 “我之前预定的书到了吗?” “你来的刚好,周小姐和黎小姐才把书送来。”关口小姐拿出放在膝上的旧书,放在了桌上。我拿起书,确认了书的年代和信息,接着收下了书。“不过你要的书还真是难找啊,只发行过一版,还只有200本,就连周小姐她们也找了好久。” “毕竟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学者的书,内容也是关于我国宗教的研究,在北国不太流行。不过正在研究北国是如何看待我国宗教这一方面还是有点价值。” “对了,既然今天你正好来,能请你为她们介绍你所信奉的宗教吗?她们对此有点兴趣,我又不太了解,只有拜托你了。”看着我的眼神,关口小姐才想起她忘了点事。“实在抱歉,忘记介绍你们了。雷恩先生,这位年长些的是周小姐,这位是黎小姐。虽说姓氏不同,但她们是双胞胎,是我在北国亲密的合作伙伴。这位是雷恩先生,是鲇津国的主教,下一任教皇的有力人选。” 虽说关口小姐有说周小姐更为年长,但我完全看不出差别。只能以周小姐头上有两枚发卡,黎小姐只有一枚来区分。“关口小姐言过其实了。不过话说回来,两位能听懂鲇津语吗?” “对,毕竟是干这行的,多少都得学点。”黎小姐回答道。 “那就好办了。”我抽出关口小姐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不知二位对我国的宗教了解些什么呢?” “嗯········”两人托着脑袋思考,还是周小姐先回答说:“一神教,君权神授,教廷有着巨大的权力,大概就是这些?” 我点点头:“虽说有些不对,但对于外国的人来说有这样的认知已经足够了。和二位所想的不同,从诞生之初,就没有为这门宗教取名,之后也以教义中的不可形容神的存在为由,不留下名字。所以,接下来我还是以鲇津国民间的说法‘神教’来称呼。” “和现在影响整个大国的宗教不同,神教最初是一位近一千五百年前的民俗学者,搜集整理各个地区的民间传说为册。在现存的记载看来,此时的还没有形成任何宗教性的东西,在古鲇津国内也没有形成信仰。不过历史性的转折很快就来临。从书出版开始过了三十多年,正好是古鲇津国遇到了百年难遇的旱灾,出国打仗的士兵由于将领的失职没有一人回来,国家安全也岌岌可危。就在这样的时刻,一为名叫佩里的学者号称受到了神的启示,要拯救世人。他称在书中多次出现的神为启迪他的神明,而其他的乌鸦,兔子,狐狸之类的形象则为神的化身。起初,并没有很多人相信他,但自从佩里听从神的指示在城外挖出一口泉水,已经发现一处装满粮食的山洞后,一切都变了。神教的信徒像疯了一样地增长,很快就影响到全国,连当时的皇帝都对此有所耳闻。” “就因为这样的理由,就去信仰来历不明的宗教吗?”黎小姐说道。 “身在现在的我们自然很难理解。不过在当时的人看来,国家面临内忧外患,自己也无法确保能活到明天,人们需要一个窗口去发泄自己对未来的恐惧。在此时,没有什么是比一个能拯救自己的神明更让人心安的了。就算那些神迹有很大的可能是捏造的。” “阁下身为主教,说出诽谤自己信仰的话真的合适吗?” 是北国人都喜欢说敬语,还是周小姐就是很在意措辞的人?我对她产生了一丝兴趣。 “和北国人想象的不同,至少在教廷内,各位同僚都不避讳谈论神教的起源。因为这是一个学术问题而非信仰问题。虽然来源并不光彩,但神的神性并不会因此减弱。论证方式的错误,并不能推导出结果的错误。” “回过头来,尽管神教在那时就已经影响到了全国,对于稳定民心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然而,毕竟神教没有任何官方的支持,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国教。甚至在皇室看来,一位不明身份的人,能在全国范围内聚集到大量的信徒,这无疑不是对于皇室的威胁。因此,从佩里组织信徒离开城市摆脱皇室生活开始,针对神教的打压,对于信徒的屠杀就没有停止过。” “请等一下。”周小姐停下手中转着的笔,“佩里?难道不应该是教皇吗?” “周小姐实在是敏锐,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吗?的确,按照现在教廷的职能分布应该称他为教皇。但是,教皇乃至教廷的诞生要等到三十四年后了。在那时,并没有阶级的区别,信徒只是听从于佩里一人,在皇室的高压下隐瞒自己的信仰,默默修订教义,扩张信徒范围。在他们的努力下,神的形象更为鲜明,明确了最终奋斗目标,使神教更能被世人接受。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神教的现在。 举例来说,虽然前言已经阐述了神的形象,可是,神的能力如何?为何要变更自己的形体来戏弄世人?神希望我们怎样努力?对于最初信仰神的人们来说,这几点都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那他们是怎么解决的?”出乎我的意料,居然是关口小姐问了这个问题。 “原来关口小姐也不熟悉这段历史。不过毕竟对于本来是和鲇津国敌对的幻影国人来说,这段历史也并不怎么重要。” “好了,别扯到国家历史上,快说重点。” “好吧。站在现在人的视角上,必须得承认他们解答得十分完美。首先是第一个问题的回答——神创造了世间万物,可是,神并不是全知全能的。简单来说,神花了一年的时间创造了所有事物,小到元素粒子,大到整个宇宙。因此,神教中将神创世所花费的时间称作一年。” “诶?可现在两国所使用的历法不是经过了一次改革吗?怎么一千年前就知道现在一年所经历的时间了?” “正如黎小姐所说,过去的历法在日心说的流行后经过了改革,一年的时间也更加精确。在那之前的人自然无法预知这次改革。所以,这种说法实际是在现行历法的实行后流传出来的。教皇有时会根据科学的进展更改教义,使其更符合科学,更能被当时的人所接受。” “明明是宗教却还要在意科学吗?” “对于北国人来说或许有点难以理解,可在鲇津国人心里,是神创造了一切,所以事物之间都是平等的,人们也有研究神所创造的事物间的规律。也因为这样,神教的教义应该遵循科学。在历史上,发生了多次因为科学的重大进展而更改教义的事。 话说回来,既然创了世,神自然也可以来到世间,考验世人。而由于神的外貌是不能被描述的,所以只能化身别的模样。这也就是当时的人们对于第二个问题的回答。 解答了关于神的两个问题,就只剩下了对于信徒来说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人们为什么要信仰神教?当时的人们想到,既然人是由神创造的,那也就有可能能回归神的怀抱。所以,最终的目标也就很明确了,只要是遵循神的旨意,平等对待事物,就能在死后回归神的怀抱。对于这一点,也有人解释是在死后能前往神所在的神域。尽管两种说法有所区别,但大意相同,不用过多在意。可以说,因为明确了这一目标,神教才能在之后信徒遍布全国,甚至连皇室都有神教的信徒。” “可皇室不是在打压神教吗?怎么会有神教的信徒。” “周小姐,对于这一点,皇室中究竟是有人被神教的教义说打动,还是说想顺应民意,让更多的人支持自己,以便得到更大的权力,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不过,因为存在皇室中的信徒,才会有之后神教的发展。 在距今六百四十七年前,在位的皇帝颁布法令,宣布神教为鲇津国国教,可以在城市设立教堂,有着自己单独的财政,拥有私兵防卫,完全是一个独立于皇室的政府。但,得到这些特权的条件是,教皇修改教义,承认皇帝为神在人间的化身,拥立皇帝,不得违反鲇津国法律。说到底,这不过是双方的一次利益交换,皇室眼看无法抑制神教的发展,不如舍弃一部分利益,将神教合法化,成为自己阵营的一部分。而神教方,为了得到国家的承认,不再苟且偷生,不得不将皇帝设立为信仰的对象,成为皇室统治人民的工具。最能体现这一点的,是过去人们祈祷时,只需朝着任意的事物念祷告词,而在那之后,祈祷变成了向皇帝或皇帝所在的方位祈祷。” “说到这里,我过去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什么鲇津国的人民还甘心处于封建统治下。现在看来,宗教在这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黎雪!你在说些什么!” 我摆了摆手,示意两人:“没事,现在的神教的确是统治的工具,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惜由于我的身份,无法像现在的一些人或着二位这样反对皇室,这一点还请见谅。” “这是那里的话,是我们有错在先。”周小姐微微倾下身子,向我道歉。 “好了,还是回过头来。虽说双方达成了协议,可是问题很快就来临。如果说皇帝是神的化身,为什么皇帝会有办不到的事?这不是像过去那样一句神只是在考验你就能解决的。教皇想到的方法有两个,第一就是之前说过的,承认神不是全知全能的。不过最为关键的,是他所想出来的第二条方案。这一改变,可以说是将神分尸了也不为过。” “雷恩先生,还请你不要吓唬他们,认真一点。” “哈哈,抱歉,一说起劲来就会不自主地夸大。不过,那位主教的方法的确是将神分开来。简单来说,他将神分成了三部分:神躯,意志,和神迹。他认为,神拥有这三部分,三者可以分离,却又彼此依存。没有神的意志,就无法控制神的身躯,没有神的身躯,就做不出神迹,而没有神迹,就体现不出神的意志。可以说,这是很巧妙的一个办法。这样一来,皇帝就成了神的部分意志的化身,没有集齐三者,自然有无法完成的事。而且,这样也可以解释一些古老的故事,可谓一举多得。 但是,事情并不是一帆风顺。这一次和上一次的变革,完完全全地动摇了神教的根基,自然有着很多不认同的人。而神教为了生存下去,向有着同样信仰,却不认同变革的人大开杀戒。这个在历史上对于异端都以宽容著称的神教,竟在这种时候染上了鲜血,实在是令人唏嘘。” “为了这样的事去死,真的太可惜了。” “周小姐,你错了。”我望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说道,深黑色的眼眸因为我的话语稍稍颤动。“在我看来,他们为了捍卫自己的信仰死去,没有比他们更幸福,更值得尊敬的人了。” 之后,周小姐她们要连夜赶回北国,只好相互告别。不过既然是关口小姐的合作伙伴,今后应该还能见面。她们走后,我也打算回家。可关口小姐却一把关上了门。 “雷恩先生,你知道最近发生的几起杀人事件吗?” 我无力地叹气,之前的讲解已经花费了太多的精力。但我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时针尖端指向了十二和一之间。由于家中发生的事,我也并不是很想回家,我看着关口小姐,她的脸上满是期待,看来早就想和我聊这个话题了。算了,我还是继续留下了,又坐回了椅子上。店里早就没了什么人,还能听见屋外的雨声。 看来,夜还很长。 ------------ 证词(3) 在鲇津国有一句古话:“成功者总能分清工作和生活”。虽说这句话本义是教育人民不要把工作中烦恼带给家人,不过用在现在也挺合适。和在法庭上的亚内检察官不同,坐在我正对面的他没有那时带给我的压迫感,恍惚之中使我认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这也难怪,他本就是和我父亲一辈的人。银白的双鬓和精心打理过的面容,几乎完美地符合我对老人的固有印象——如果他没有穿那身黑礼服的话。这身衣服是由只为皇室服务的礼服店制作,现在的皇帝亲自赠送。因此,这身礼服象征着极大的荣誉。虽然从法律上来说皇室、法院、教廷,三者是同一级别,相互制约。不过嘛,现在谁还会在意这一几百年前的条文? “所以,你这是要去哪儿?穿的那么正式。”坐在亚内检查官的办公室内,我这样问道。 “要去参加一场宴会,庆祝我在这个案子上取得的胜利。” “不是还没宣判吗?你就怎么有自信一定能赢?” “我想稍微有点法律常识的人都知道现在局势倾向哪方。到我问你了,龙之介,这么急急忙忙地赶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在开庭期间辩护双方是不允许见面的吗?” 我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之前收到的光盘,恭敬地放在楠木制书桌上。“我想,你应该对这个东西感兴趣。所以在收到他第一时间就带来找你。” 亚内拿起了光盘,当他一看到光盘上写着的字,整个房间里的气压就低到了冰点。不对,在我看来,他刚看到光盘,心态就发生了些许改变。 “你是怎么得到这个东西的?”亚内急促地问道,容不得我半点思考。 “有人寄给我。至于那人是谁,你知道,保护证人是律师应尽的责任。不过看起来你好像早就知道这里面的内容了,连看一下都不需要吗?” “你不要多问,这是为你好。”亚内猛地站起来,椅子因此有些摇晃。他的身子也不知为何在发抖。“这张光盘我收下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为所动,翘起二郎腿,悠闲地说道:“你认为我是会不做准备就把重要证物交给敌人的人吗?你要是喜欢这个光盘,尽管拿去就是,我办公室里还有好几十张,够检察院的所有人好好观赏一番。” “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才会对你说这番话。你好好想想,全国上下究竟有谁举办的宴会值得我穿上这身礼服!” 又来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这么说,难道我为了走到今天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抵不过父亲的名号吗? “如果你是因为我父亲,那大可不必对我有所照顾。我当初选择律师这条路,最大的原因就是想摆脱父亲的阴影。” “可这不止关系到你父亲,还有你的前途。难道你想看到你之前的一切都白费吗?”他已经变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现场的氛围已经容不下理性的探讨。“实话告诉你,这场官司的胜负早就已经定好了,辩护双方是谁根本不会有任何改变。你父亲和我本想拦住你,可惜·······” 为什么会这样?看样子,这场官司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连皇帝都亲自下达了命令。不然,不至于会在开庭前就决定好了一切。我该怎么办才好?我握紧双手,用力地咬着右手指甲。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也不想拿这张光盘来威胁你。只是,我想和那位证人聊聊,这应该做得到吧?” “你见了他有什么用?你们的聊天记录是不会被作为证物出现在法庭上的。” “有没有用我说了才算。如你所说,现在局面是倾向您这方。和您比起来,我现在不过是一条落魄的狗罢了。那对于这条狗来说,死咬住一切可能对自己有利的东西也是很正常的吧。” “如果我拒绝呢?” “那全市的记者就不用再去找头条新闻了。” “这张光盘能说明什么?不过是呆在卫生间里的时间久了点,被告依旧是最有嫌疑的人。” “记者可不会这么看。检察院极力压下的证据,在记者笔下会被添油加醋成什么样子,我想叔叔你会比我更为清楚。” 亚内坐下来,凝视着我,随后看向别处,长叹一口气。“为什么要在早就有定论的事上白费力气?如果是想摆脱父亲的阴影,早点放弃去做更容易的案子,维持自己的不败纪录不是更好?” 我跟随他的目光看去,窗外尽管早已黑夜,心却依旧能被厚密的乌云压得喘不过气来,就连路灯的光也像是被包裹在这片黑暗中。看来,应该是一场久违的大雨。我的眼睛看向远方,心也飘向别处,成为律师期间的种种慢慢地回忆起来。 “虽说我作律师只有一年的时间,却见过了各种各样的委托人。他们有的胖有的瘦,有的富有的贫穷,有的仍有大把美好时光,有的已经是风中残烛。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走投无路的人,大多都受到过迫害。可是,他们都无条件地相信着我,坚信我会为了他们合法的权益而奋斗。我又怎么能辜负这份信任?” “还不是因为你专门接没人愿意接的案子。” “或许是这样吧。”我回过头来看着亚内,因为他的话笑了出来。“所以,你愿意帮助我不辜负他们的信任吗?” “你想怎样随你的便。只是千万不要公开这张光盘,你不会想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的。” “这我知道,毕竟我也不是会做飞蛾扑火的事的人。那么我应该在什么地方找到那位证人,他现在还在你们的保护之下吧。” 他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动笔写着什么,然后递给我。我伸手接过,上面写着“中央警院。亚内文武留” “我会通知他们,你把这张纸给他们看就好。” “谢谢。”我点头谢过他,把纸折起来,小心地放在口袋里。“那我就先走了。” “唉,实在是难以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亚内在我身后自言自语起来。 你们?难道还有谁让他发出这样的感慨吗?算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我走出门,明子还在门口等着我。不知为何,我有种预感,今晚还很漫长。 ------------ 匕首(4) 我坐在一间狭小的酒吧里,四周墙壁刻意做旧,可能是老板个人的情趣,又或许是他对新历前的那段文艺作品爆发的时光抱有向往。店里唯一的吊灯散放出昏暗的光芒,我只能依靠桌上微弱的烛光看清杯中酒的颜色。我不常喝酒,不过那和红茶差不多的色彩还是能勾起我对酒的向往,或许,这也是我现在还坐在这里的原因。因为只有我一位客人,店里异常的安静,只能听见门外唰唰的雨声以及店里精选过的上世纪怀旧民谣歌曲。说起来,这还是我来黑猫市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到的暴雨。不用说,这也是我留在这家店的原因之一。 “所以,说了这么多,你是怎么处理那张光盘的?”手机里传来岩西令人讨厌的声音。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和岩西聊天,他故意扯尖的嗓音实在是令我不能忍受。只是,我已经习惯向他定期汇报自己的情况。一来,这是一种情报交换方式。二来,这也是我和他相处的方式。说起来,和他认识了这么久,我却只和他聊过我的工作,从没过问过他的生活,就连“岩西”是不是他的真名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也不在乎,只要能顺利完成工作就好。 “我把它寄给了那名律师,他知道怎么利用那张光盘。” “真是辛苦啊,接下了有着奇怪要求的案子。若是平时,你早就杀了这几个人了吧。不过我猜你也应该乐在其中。”他笑嘻嘻地说,我甚至能根据声音想象到他那丑陋的笑容。尽管以最苛刻的眼光去评价岩西,他也算不上难看,不过我就是不喜欢他。 我没有在意他的话,因为我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硬币碰撞的声音吸引过去。这是岩西的习惯,他总是喜欢在桌上摆弄他收藏的硬币,以至于我现在一听到这种声音就能感受到硬币反射出的刺眼光芒。 “话说回来,上次的那名杀手是怎么知道我到了黑猫市的?我不记得我在什么地方公布过我的行踪。” 电话里的背景音停了下来,但并不是因为我说了什么。能让他停下动作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找到了那枚特殊的硬币。虽说在我看来只是一枚寻常的硬币,上面也没有什么能被辨认出来的特征,可岩西就是能找到它。哪怕是我替换掉了,他也能够发现。从那以后,我也放弃去弄懂为什么,或许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世界本就和普通人眼中的不同。 “事实上,当你一进入黑猫市,全同行的人都知道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没想到会这样,还以为我的行踪已经很隐秘了,不然也不至于不带匕首就出门。现在想起来,自己原来处在这么危险的境地。 “好吧,我能告诉你为什么,不过你得先答应我听完后不要发火。你还有委托要完成,要是被人记下来可不太好。” 我有种不妙的预感。“我已经大概猜到是什么原因。” “东川,这你可不能怪我。你也知道,你的仇人一直都愿意花大笔价钱来买关于你的消息,我也就顺便赚了个外快。” “所以你就置我于险地?”我压低了声音,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们认识了这么久还比不上这点钱?” “放轻松,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一行里昔日情分可帮不到你。而且我知道你的实力,那个杀手不是你的对手。” “‘那个杀手’?就连杀我的任务也是你派发下来的?”尽管我对岩西的印象不佳,可他的行为还是大大超出我的想象。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问过你为什么要做一名杀手。以你的技术,完全可以获得一份合法,收入稳定且高得多的工作,为什么要选择杀手这一行?” “这算什么?转移话题吗?” “你就当是一场面试。” “可我已经为你工作快两年了。” “但你并没有介绍过面试,对吧。任何人得到工作前都需要进行面试,这是常识,所以你也需要。而且我现在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关系到我们未来的合作是否能顺利进行。” 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我来说才对吗!我很想骂道。但岩西随性起来谁也没有办法,而我又需要一个人替我去联系客户,离开他的话很难再找到人脉像他一样广的人了。 我花了一段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想着随便应付一下:“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喜欢杀人而已。” “你以为我会接受这样的回答吗?我见过那些杀人成瘾的变态,你的本质和他们完全不同。给我认真一点。” 看来还是逃不过这个问题。我其实不想谈及关于我自身的东西,这让我有种把内心掏给别人看的感觉,我讨厌这样。“好吧,其实,我的父亲就是一名杀手。” “所以你这算是子承父业?你们一家还真是奇怪,都和死人打交道。” “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好好,你继续。” “他并没有在我面前隐瞒自己的职业,拜他所赐,我很早就习惯了尸体,被传授了杀人技巧,甚至还亲眼见证过生命的消逝。”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你父亲的脑袋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就知道他还会打断我说话,这次我没有理会他。“我被那时的光景所吸引。一个人,不管他生前伪装得多好,在临死前的瞬间总会把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出来,根据他们死前的状态也能判断死者的为人,我很喜欢看他们这样。”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对我来说实在是一件难事。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岩西并没有急着发表自己的感受,这不太像他平常的样子。直到我把杯中的酒喝完,他才整理好自己的措辞:“东川啊,你果然是个变态啊。” 这算什么?我被他逗笑了,岩西总能说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来。“所以,面试通过了吗?” “算你过了。对了东川,我上次不是说要去调查你的委托人吗?” “哦,我想起来了,调查得如何了?” “没什么结果。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接受我给委托人的人也在你接下之后人间蒸发。总而言之,只有转给我的钱是真的。但我在银行里的熟人告诉我,那张卡属于一位乞丐,我不认为他有钱付我预付款。” “不管怎样,只要最后有人付我们尾款就行了,对吧?” 和我想的一样,岩西笑了出来。“说的没错。”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 突然,酒吧的大门被人推开,雨声变得大了起来。又是来找我麻烦的?我习惯性地挂断了电话,拿起酒杯,装作随意地转过身去。 之前见过的那名小女孩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站在门口。看来,那位男子的审美实在不敢恭维。对了,他们教什么名字来着? “小妹妹,你怎么在这里?”我尽量避免提及她的名字。她的状态算不上好,虽说我不是侦探,但也看得出来她是一路跑着来的,她现在还在止不住地喘气,大腿和群子上还沾着些泥点。看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东川叔叔······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快跟我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却还有力气拉着我跑出门去。上次她给我留下的印象不错,必要时,她或许还能在公安盘问时为我开脱,因此,我打算跟上她,帮她一把。 那时我还没想到,这是我寄出光盘而引发的连锁反应。不过在某种程度上,它确实帮到了我不少。 ------------ 酒瓶(3) 我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偏硬的床垫和枕头使我肩颈有些酸痛。但我一直以来都喜欢这样,疼痛让我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思路也更清晰。可问题在于,依照我最后仅有的记忆来说,我被一个该死的独眼龙打晕在地。是谁把我带回家的? “你怎么才醒?不会是忘记了今天的工作吧?”一声熟悉而又慵懒的女声传来。这声音在这几年里已经根植于我的心间,我永远不会忘记它属于谁。同时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我现在正在梦中。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高崎枫正躺在我肚子上,懒散地玩着手机。在我看来,她是一名不可挑剔的幻影国美人。一头顺滑的齐肩黑发,配上端正的五官使人第一眼就被她的儒雅美所吸引。接触下来,文静却又稍稍俏皮的性格又让我难以自拔。自从某个案子认识她以来,我们常常联络,直到同居在一起。虽说彼此都没有说破,但无论让谁来评价,我们都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我想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可做出来的动作却是捏了捏她的脸。 “你怎么也不叫醒我?”不对,这不是我想说的话,现在仿佛有两个我,一个操控着身体,一个控制着灵魂。 高崎枫坐了起来,她今天依旧穿着那件超大的T恤,这遮住了她膝盖以上的所有部位,完全可以当作一条裙子。她有、喜欢这样的穿着,虽说在外她是一个十分注重形象的人,可一到家里,按照她的话来讲,一切都以节省体力为重。 “今天就不能不去吗?”她嘟着嘴对我说。她知道我不能不去,语气里有些埋怨。 “你这是怎么了?你知道的,这名连环杀手我追查了一个多月,现在终于有机会能抓住了,我不能允许我不在场。” 说出这句话时,我就想了起来。说到底,我又怎么可能会忘?这是那天我和她的对话,这里的一切都在照着那次对话按部就班地上演,即便我想改变什么,也没有办法。 不要走!即便知道了这一点,我依旧在心中呐喊道。三年来,我无数次想回到这一刻,哪怕是梦,我也想要改变这一结局。 她抚摸着我的脸,轻轻地吻了上来。“就当是我任性一把,满足我这个愿望,好吗?” 听她的,不要走。我拼命地喊道,可从我嘴里说出的并不是这样:“实在是没有办法,办案人员中只有我看到过他的脸,所以······”身体做出的反应和心中所想完全不同,同时存在着两个我,以至于快把我撕裂。我看着她,一想到几个小时后发生的事,眼神里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哀伤。 一瞬间,她捂住嘴,惊讶地看着我。这和我的记忆有所出入,我不记得发生过这样的事。随后,她看着我问道:“埃文斯,你真的没事吗?” 她的话语像木桩一样刺入我的脑中,将我的灵魂钉在上面。不知为何,她看穿了我的一切。 “啊!”我从梦中惊醒,全身上下早被雨水淋湿。我摸了摸被打中的部位,血也早已凝固,看来我一定是昏迷了很久。 “你醒了?”玖渚伊拿着一把不知从那里来的伞,站在我的旁边,她的左侧还站着前几天认识的那人,穿着一身深色风衣,在黑夜里看不太清身影。 “东川凉是吧?是你救了我?” “如果你是指赶走了那三个人的话,是我做的。这位小朋友冒着雨来找我,我又怎么好意思拒绝?” “你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附近的?” 玖渚伊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当时太心急了,想着赶快找到一个人来帮忙,就跑进了最近的酒吧,没想到叔叔也刚好在。” 一个小孩找人最先想到的居然是去酒吧,看来我真的应该戒酒了。 “我想,这一切都是神的指引,不然谁也无法解释这奇妙的缘分。” 我撑着地,借力站了起来,拳头带来的冲击让我现在还有点脑袋发晕。“我记得你是一名侦探,怎么功夫也这么好。”说实话,要回忆起醉后发生的事实在是费力,更不要说在昏迷后了。我扶着脑袋,以减轻它的压力。 “对于侦探而言,有点武力是很有必要的。其实若非他们偷袭,以你的能力想必也不用我出手。” “可我不记得之前有见过你这么一个侦探。” “那是自然,在下从翠河市赶来调查些事。至于内容,那属于客户隐私还请不要多问。” 我的所有问题都被他回避过去。不过我也无所谓,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谁还没有藏着秘密呢。我看向玖渚:“走吧,我们回家。” “为什么?”她满脸的疑惑,看起来像是我提了一个很难接受的提议。“我们不去搞清楚他们都是谁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回轮到我来问了。 “老师教导过我们,被欺负了就要还手,这可是常识。” “这个常识只在童年时适用。” “所以年纪越大活得越差劲啊。” 我叹了口气,希望不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她留下了错误的意识。这时,我看着她的眼睛,想起了高崎枫。虽说她们的外貌有着很大的区别,一个稚气未脱,一个儒雅秀丽。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她们都有着同样的眼眸——略带棕色的外层的环绕下的红色的中心。这常常让我想起她。此刻,她好像站在我面前,命令我去做这件事。我已经拒绝过她一次了,难道还要再拒绝一次吗?我问我自己。 “好吧,为了证明我不是一个差劲的大人,我答应你。” “太好了。”玖渚高兴地跳了起来。或许在她心中,一直渴望着去像侦探一样接近危险,这也就是她为何选择我的原因吧。不知为何,我这样想到。 “如果是找人的话,我也可以帮忙,毕竟我也是侦探,有着自己的情报网络,或许能帮上什么忙。能说说他们有什么特征吗?” 我想了想,这令我的头更加疼痛起来:“领头的是个独眼龙,左眼戴着眼罩,是个左撇子,但左腿好像不太方便,不如右腿有力,可能最近受了伤。” “独眼龙,左撇子,左脚有伤,都和左有关啊。”东川凉不知从哪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把我的话记录了下来。“好的,那我就此别过,有什么线索一定联系你们。”随后,他便消失在夜色中。 “好了,我们也该去调查了。”玖渚。伊激动地说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自己,尴尬地说到:“在此之前,我还要回去换身衣服。” 雨渐渐地小了,看来调查还要等明天才能开始。 ------------ 放大镜(5) 山顶的教堂传来一阵钟声,示意着时间已经到了整点。从我这里到山顶,错落着布满了墓碑。有的老旧歪斜,有的整洁华丽,死去的人的家世,在亲人心中的重量,完全可以从墓碑中看出。我随意扫视四周,虽说这里是穷人的墓区,但还是能看到几座墓碑有人定期打扫的痕迹。尽管知道这些没什么用,可脑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做侦探带来的习惯已经根植于我脑海。 我收回思绪,看向眼前的墓碑。整体而言还算整洁,用材也不算普通,看得出是一个还算富足的家庭。这和我之前的见闻有所差距,但此刻我不想去管,因为正在墓碑前祈祷的妇人项链上的宝石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我回过头,想给羽迫千帆一个眼神示意,可她却正吃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三明治,看着手机。真是的,在他人祈祷时做出这种不尊重人的事,还算得上是个称职的公安吗?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和下之前羽迫递给我的易拉罐装可乐,好吧,我也没资格说她。 “谢谢你们陪我前来,昨晚我正好梦见了他,就想着是不是应该过来见他一面。”清水优希——也就是过世的飞白恭介的夫人,这样说道。 羽迫收起手机,抢在我前面回应:“没什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请问现在可以询问您一些有关案件的问题吗?”还好是她先回答,说实话,我不太擅长应付关于生死的问题。对我而言,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什么灵魂之说,更别说死后世界了,我也因此和一些委托人发生过分歧。 一阵风刮过,使深秋的日子里更添了几分寒意。清水优希裹紧了黑色大衣,仿佛想将整个自己藏在里面。“当然没问题,只是这个案子过了这么久了,真的能破吗?” “还请你相信我们,这次有了剑崎让先生的协助,一定能侦破此案。” “是吗······” “请问您丈夫是和您居住在一起吗?” “是的,自从结婚以后他就搬了出来,和他的家人的联系也少了,我也常常让他多回去陪陪家人。” “那案发当天他又为什么在他母亲家里?” 清水优希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正好想回家陪陪母亲吧。说实话,在那之前我就觉得他不太正常,有事瞒着我。我不止一次发现他偷偷拿钱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常常一个人不打招呼出门。结婚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怀疑是不是错信了一个人。”她的语调越说越悲伤,根据我的经验,如果夫妻间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那婚姻也快走到尽头。 “在我看来,她老公是不是有出轨的嫌疑啊?”羽迫走到我身旁,悄悄耳语道。 “的确有可能。”可这又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呢?在调查一个杀人案的同时,还要调查一个可能出轨的男性?任务有点重了吧。 “我对您的遭遇深表同情,但请问那天您丈夫也是想你说的这样······怎么说呢······不太正常?”我接过了话头,重新回到案子上。 清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底,紧接着是一阵长长的沉默。这也正常,毕竟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人也不太可能记得清楚。就这样,我们三人陷入一种奇妙的尴尬中,我和羽迫不好开口,清水优希也说不出话。 我“咳咳”两声,想打破这种尴尬:“清水女士,如果实在没想起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们,不用浪费大家的时间。” “啊!”仿佛我惊扰到她一样,清水优希慌乱地看着我,“不······我只是想到了些什么,但又不太确定,所以······” “还请告诉我们,至于真假我们会有自己的判断。”这种情况时常发生,证人想起了什么,但又因为种种原因不好开口。一般而言,这里面都有大问题,至少推理小说里都是这样,不是吗? 她咬着自己的指甲,想减少自己的压力,嘴唇上的口红也稍稍沾在手指上。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同时,我也想起了那天自己忘记的是什么,希望庭审一切顺利。 在一番纠结后,清水终于开口:“那天恭介总感觉神经紧绷着,对什么事情都很敏感,像是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发生一样。你们说他会不会·······” 我们都知道她要说什么,赶在她的误解加深前,羽迫打断了她的发言:“不,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我们还没有证据能证明您丈夫就是凶手。” “是吗。”看来效果不太理想,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会生根发芽。外遇也好,杀人也好,都是这个道理。 “恕我多嘴问一句,您在结婚前和您丈夫的经济实力差距很大吗?啊,不要误会,我不是有什么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只是我见过他母亲的家,实在很难将那间房屋和您的服饰联系在一起。”我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心中的答案到底还是不能和证人的证词想比。 清水握紧了胸前的宝石,我可以想到,这次的调查让她身心俱疲。“和您猜的一样,尽管他们兄妹三人都在勤勤恳恳地上班,收入也相对可观,但生活质量却仍然维持在了那个水平,我甚至怀疑过他们当中是不是有人染上了赌博或是毒品这些恶习。有次我去问他,他笑着对我说'家人就是要彼此帮助’。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他,想和他生活在一起,他身上有种品质吸引着我,我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相遇·······” “谢谢您的配合,清水女士。”趁着她还没有扯得更远之前,我又打断了她,毕竟不是每个侦探都有时间听完每个证人的爱情史。“案子有了任何进展,我们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我转过身,快步走下山去。 羽迫也跟随着我,来到我身旁说:“这就问完了?我觉得她还知道一些东西没告诉我们。” “你难道想在这里听完她诉说她的痛苦吗?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且,我对案子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想,只需要再调查一个地方,就可以······ “请等一下!”清水优希高喊着跟了上来,“你可以和我合张影吗?我老公是你的粉丝,他要是能看到照片的话一定很高兴。” 又是拍照!我死死地盯着她,羽迫站在我身旁,她一定能看见我的表情是如何在几秒钟内扭曲起来的。 “行了,大侦探。不就是拍个照吗,至于这么难为情的吗?”一回到车上,羽迫就开始拿我开涮。 “倒不是拍照的问题,只是她要是把照片放在网上,又会是引发一群人对于我的讨论。在我看来,侦探不就是应该默默地专注探案就好了吗?” “你的观点还真是传统啊。对了,刚才你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指的是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我放下手中早就空荡荡的可乐瓶,接着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有一位专门负责爱丽丝那片区域的公安吧?” “应该是有这个人没错,毕竟鲇津国都是分区域管制。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现在应该还在公安局吧?我想我们是时候去拜访一下他了。” 羽迫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不用多久,她就会知道我这么做的用意,以及整个案件的真相。但,那还不是现在。 ------------ 放大镜(6) 每个鲇津国人都知道,侦探是一种很久以前就流行于整个国家的职业。可要是接着问下去,鲇津国最早的侦探是谁,大多数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办案要有侦探参与这种观念,早就深植于人们心中,要是细数下来,历史上的很多大事都有侦探参与的影子。鲇津国无法没有侦探,就像贵族无法离开自己的权力一样。 既然侦探那么重要,自然也就需要有着相应的人才培养方法。现如今,成为侦探的方式大致分为三种:第一,家族传承或是自己出去创业,在实践中培养经验。第二,加入大型的侦探事务所,从基层干起。第三,也正是我成为侦探的方式,从学院中毕业。我至今都还记得教我的那名教授,明明只是一名中年人,头发却早就花白。他也没想着去染发,整天戴着个黑框眼镜,沉浸在犯罪侦查的研究中。尽管听上去只是一名普通的学术宅,但他却总能说出些让人受益匪浅的话来。还记得毕业时,他拉着即将走出校门的我,语重心长地说:“剑崎啊,侦探的工作不可能一帆风顺,要是什么案件让你有了这种感觉,那就要小心了。你要么就是掉进了罪犯的陷阱里,要么就是调查方向出现了错误。这可是历代侦探用经验换来的教训啊。”说真的,我很想问问究竟是哪几个侦探的教训,不过按照他的风格,多半是在小说里看来的吧,我从没听说过我的老师亲自参与过什么案件。 要说为什么我会在毕业多年后还想起老师的这段话,这就要说道我现在的处境了。此刻,我正在新城的某个公安局里,反复查看着残缺的录像。半分钟后,我终于放弃,绝望地对羽迫千帆吼道:“所以犯案时间前后的监控录像呢!” 羽迫坐在我的身边,好像没察觉到我的情绪一样,一边悠然地转着办公椅,一边说:“我没向你提过吗?整个小区和那条街道从死者推测死亡时间前半小时开始就没有记录,可能是监控器的程序出现了问题,直到第二天才恢复。” “这么重要的事就应该早点说啊!” “我还以为你知道,不然我们为什么现在都没抓到犯人?如果有监控视频,直接去抓人不就好了?身为一名侦探,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推理不出来吗?” 羽迫一连串的反问让我想吐槽的心情无处发泄,本应该接下去的话都被吞了回去。而后,和我们一起坐在监控室里的公安接着羽迫的话说下去:“这也是常有的事,贫民区的设备维护不像市区那么勤快,常常直到案发后才能发现设备损坏。嘿嘿,这也不能怪谁,毕竟市区里的人更愿意为自己的安全买单,我们得到的油水也更多,谁还会想朝那些地方跑。在我们这儿,只有不受待见的人才会派去贫民区,我就是这样的人。妈的,我找上级抗议了那么多次,什么时候才让我回去?” 福山政弘在那手舞足蹈地说着,一时间停不下来,再配上猴子一般的脸,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会不受同事的待见。或许是将我看作和他同一阵营,他说了很多不该对外人说的话。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他的说法,把人用一种单一的比标准简单地划分开。不过,既然连这个国家都再熟练地运用这套看法,我又能说什么呢? “喂喂,注意一点,你的上级还在这里。” “所以说啊,部长大人,赶紧让我回到原来的辖区吧!再这样下去,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但根据你的同事所说,你不是还有钱去赌场吗?” “你居然调查我!”福山猛地站起来,看来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指控,也有可能,他就是这种易怒的性格。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平静地回答:“身为侦探,怀疑周围的一切不是应该的吗。” “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些问题。你应该会如实回答的吧?” “这·······”福山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看来上司的威胁果然管用。“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 终于可以进入正题,虽说发生了点意外,但大体都在我的意料之内。现在,就是验证我的推理是否正确的时刻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有从这次案件的死者一家获取格外的收入吧。” “对啊,”和我想的不同,他爽快地承认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家人勤恳地工作,又无不良嗜好,却只能住在那样破旧的房屋里,还要定期从家里拿钱出去。面对我,又不敢说出委屈,怎么想都应该是受到了比自己强大的势力的压迫。再加上清水小姐没提到自己的丈夫惹上什么地痞流氓,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主要管辖他们的人。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当时那么在意死者儿女的工作。”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没做错什么吧。自己的收入受到了影响,自然要从其他地方找回来,这是傻子都明白的道理。说到底,其他的公安不也在从市民那里得到好处?我只不过去收取了我应得的那部分。再说,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压迫他们吗?就算你们现在录了音,我说的话在法庭上也不会被当作证据采用。妈的,真的倒霉,今天居然因为这点事就被找上门来。”福山翘起二郎腿,故意提高了声音,一时间唾沫横飞。 他说的对,我并没有证据,况且,向市民收取保护费的公安肯定不止福山一人,就算有证据,法院受理的概率又有多高呢?这或许也是爱丽丝他们一家没有告发的原因,一想到这里,我就对这个国家的现状感到失望。 “既然你承认那就好办了。”我整理好心情,继续问:“案发当晚,你就在死者家,对吧?” 一提到这儿,福山的脸一瞬间白了下来。他端正了坐姿,还没等组织好语言就开始反驳我:“你,你这是在说什么?就算是名侦探也不能随便污人清白。” “是吗?既然你那么有自信,想必现场一定检测不出你的指纹吧。不过已经过了一个月,我也不太确定指纹检测是否有效。不如这样,我们把卡雅他们叫来,问问他们是否在当晚见过你。” “这······” “福山,我劝你还是坦白吧,隐瞒自己去过案发现场的经历,你真的能承受这份处罚吗?” 很有意识的说法。会让福山受到处罚的,并不是多年来实施的压迫行为,而是对国家机关有所隐瞒。还是先专注在案子上,我摇摇头,这样告诫自己。 福山政弘没有立刻回答,他双手握拳抵在额头上,思索着我们是否真的回去告发他。良久,才从他的嗓子里传出微弱的一声:“好吧。” “这么说,你承认了?”我带着椅子向前蹭了蹭,拉近了和他的距离。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福山好像完全放弃了一般,摊开了双手。“不过,你们就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明我有嫌疑吧。” “那是自然。所以,你在那天7点到7点半左右是在死者家中,对吧?” “没错,我那天正好要去那家收取每月的费用。” “这么说监控的事也和你有关?” “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件事只是巧合,巧合!” 到现在还在逞强是不是有点太晚?不过如果是他故意删除监控录像的话又是罪加一等,装傻下去也可以理解。还是说,这真的只是个巧合?我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算了,无论是哪种都和现在的事没有关系。“监控的事先不管,那晚你见到了死者了吗?” “没有,只见到了他们兄妹三人。” 这和之前的证言相符,死者在晚饭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此期间你有离开他们的视线吗?或者他们有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 “嗯······”原本顺畅的询问在这里停滞了下来。 “怎么,又在想如何撒谎吗?我劝你别这样,我们只要找飞白织介他们马上就能调查清楚。”羽迫这样说道。 “好吧,长官。事实上,我在他们家时去了趟卫生间,大概花了5、6分钟。你是知道他们家的构造的,卫生间在走廊上,看不见客厅的情况。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在这期间做了什么。” “换句话说,他们也不知道你坐了什么。” “这······长官,您要这样理解也可以。” 话问到了这里,我已经大致明了事件的全貌。可是,我并没有往常那样破解真相的爽快,反而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悲伤在心底弥漫开来。我真的应该说出真相吗?真的要······ “我要问的已经差不多问完了。羽迫,外我们走吧。”我站起身,抓起披在椅子上的衬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喂,长官,真的问完了吗?不要冤枉我啊!”恼人的声音还在身后回荡。 “真的问完了吗?那么我们下一步去哪里?”回到车上,羽迫询问我下一步的打算。 “哪里都不用去了。我已经解开了所有谜团。” “真的吗!”她惊讶地回过头来。 很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当然。”随后,我向她说明了在我心中酝酿已久的真相。 “犯人是福山政弘。他谎称去卫生间,实际上是潜入了死者的房间,用断头台砍下了她的头颅,随后将它带出,扔在了某个垃圾桶里如果要找证据的话,在死者的房间里应该能找到一两件沾有福山的指纹······” “等一下!”还没说完,我的推理便被羽迫打断。 “怎么,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何止是不懂,你这完全是乱扯一通。” “为什么?如果你不信的话完全可以照我说的去调查,一定会有所发现。” “那你说,密室是怎么回事?福山政弘是怎么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将死者锁在房间里的?” 哎,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个吗?我长叹一声,接着说出我的推理:“你还有印象吧,我们要进死者房间的时候也遇到了类似房间反锁的事。事实上,由于门锁老化,时不时地会打不开。当天晚上,飞白他们只是把这误以为是有人把房间反锁罢了。” “这······那你说,他又是怎么在飞白他们的眼皮底下把头带出去的?” “很简单。福山当晚会去到爱丽丝家收取保护费,很明显,他不会只去到这一家,这样被发现的风险太大。尽管不会有人去举报他,可万一有对他不满的同事想借此排挤他呢?在同一晚到访多个家庭,还可以借口说自己是在走访关心自己辖区的居民。所以,他当晚一定是去到那个小区的多个家庭。” “这和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你仔细想想,他会在一晚上获得大量的金钱。显然,福山不能自己空手拿着,钱包也放不下那么多钱。所以·······” “他需要一个袋子或是背包来装这笔钱。”羽迫抢先说道。 “答对了。有了背包做掩护,只需要用一个袋子包住头,再装进去就可以带走了。” 羽迫没有说话,我知道,对于这个推理她不会满意。“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急着打破这片沉默。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羽迫死死盯着我,努力撑大的眼睛隐隐有些血丝。 我看向窗外,以此来避开她的视线。此刻,街道上的榆树正飘落几片黄叶。她在构思这个计划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场景吗?不知为何,我这样想到。“为什么不呢?” “因为福山根本不可能会去杀人!无论怎么说,他都是我的手下。他们可能会为了钱做尽恶事,但绝不会让自己处在被处罚的危险之中。”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经几乎沙哑。 我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的推理最终会败在上级对下级的信任上。“其实,这件事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只是,这样有可能会让一个人白白死去,最终,作恶者也不会受到惩罚。这样的真相,你也可以接受吗?” 真是狡猾啊,我在心中嘲笑着自己。把决定权交给别人,自己躲在后面当个懦夫。不过,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真相已经被找到,这里早就没有侦探的位置了。 羽迫从刚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面露难色。这也正常,毕竟我们不是坐在一列火车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发生一两个奇迹。 “我先说说我的结论吧,死者是自杀。” “什么?”尽管羽迫提及过这个猜想,但当它从我的口里说出,她还是吃惊不少。 “或者说,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自杀。死者看准了福山政弘会在当晚到来,于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放下断头台,再由死者的儿女将头颅丢弃,以此来嫁祸给福山。”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密室?” “对,密室之谜就此解开。” “非得砍下自己的头?又或者,死者为什么非死不可?” 我放松自己,让身体陷入车垫中。可以预见,接下来我还有很多问题要回答。“先说说你的第一个问题。你认为凶手在什么时候会砍下死者的头呢?” “嗯······尸体太大,不好搬运?想延长发现死者身份的时间?伪造某人已死的假象?” “很聪明,可你忽略了,如果凶手就是死者的情况,砍下头的好处显而易见。” 羽迫叹了口气,用一副无奈的样子看着我,“你们这些侦探是不是不卖关子就不会好好地说话了?” “好好好。你知道,如果只是杀人,那就是很一般的刑事案件。可如果包含砍头在内的分尸行为,那就是恶性刑事案件。如果丢失的头颅还在远处被发现,这条消息会在全市乃至全国范围内引起恐慌。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闭上眼,想象爱丽丝这位老人的意志是何等坚强,以至于能从容面对死亡的同时还想到了这么多。 “死者考虑了这么多,但说到底,她为什么要去死?” “很简单,为了报复。报复那个把他们的家庭搞得一团乱麻的人。” 羽迫有些无法理解,“就为了这种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看着她,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做事很少这么认真,“对你我而言,报复福山这种人的确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对爱丽丝他们而言,除了这种方法,他们还能怎么做?刚才你也说了,这种事在公安内部很常见,他们就算举报了,谁又会受理?说不定还会引来更剧烈的报复。做到如今这样,他们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哎·······”一时间,车内只听见我和她的叹息声。“那么,他们是知道当晚会没有监控记录?否则他们是什么时候去丢弃头颅的?” “我想他们应该不知道。所以丢弃的时间应该是在六点左右。” “什么!死者的死亡时间不是在当晚7点到7点半吗?” “我记得你提过,死者的死亡时间的判断依据是根据死者胃里食物的消化时间。这也难怪,飞白他们故意拖长发现时间,导致仅仅依靠尸体无法直接判断。所以,他们只需要让死者提前进食,以此来提前死亡时间,从而做到不被监控发现的情况下丢弃头颅。毕竟案发前的录像是不太会引起公安的注意。就算注意到,那时垃圾袋早就被回收处理,只需要谎称自己去扔垃圾就好了。”“原来如此。”羽迫说完,我们两两相对。尽管现在知道了真相,我们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真的要让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吗?可如果不这样,我所追寻的东西还算得上是真相吗?我们谁都不知道。换句话说,我俩都在逃避做出选择。 这时,羽迫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首最近大热的少女动画主题曲。她尴尬地接起电话,突然间,她认真了起来。小声说过几句后,羽迫挂断了电话,转过头来对我说:“市长遭到了枪击,埃勒里殿下也受到了点轻伤。” 一时间,我的脑海一片空白,看到他在市政府的画面一遍遍地闪过。 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停在了市政府旁。那里挤满了记者,大家都在等待里面传来任何信息。我急忙下了车,不顾羽迫的劝阻,拨开层层人群,当然,还有他们的闪光灯,进入了市政府内。 羽迫和我说过,枪击地点在市长办公室。依照还算不错的指引,我很快就找到了那里。 “埃勒里,你怎么样?”一进门,埃勒里就坐在沙发上,脸上有道擦伤。另一侧,则是近藤充市长的尸体,脑袋上被开了个大洞。要是让我选种死法,我一定不会选这种,实在是太过丑陋。我顺着洞口看去,落地窗上也有个小洞,几片碎玻璃落在地上。看来,枪击是从对面来的。这里和对面的大楼都能看到有公安在侦查。看来,这里没我什么事了。 “我没事。我还要完成父皇给的任务,没空死在这里。” 我被极具他个人色彩的话语逗笑了,不愧是他,在这样的状况下都能不顾自己脸上的伤和身边的尸体笑出来。 等等,我仿佛被电击一般,动作停滞在那里。这一瞬间,我发现了几个疑点。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枪击吗?我看向埃勒里,用我的眼神述说着我的疑问,而他,则是一直用一副微笑装傻回应。 “等一下,不要跑那么急。”羽迫出现在门口。她扒着门框,气喘吁吁地说道。 “正好,你们都到了,搜查有什么发现吗?”埃勒里找到话题岔开,现场的公安们也被他的话吸引,齐齐地看向我。 我看了眼羽迫,她回以相同的眼神。“是的,我已经知道真相了。”看来,是时候做出抉择了。我深吸一口气,对在场的所有人说出了我的推理。 ------------ 权杖(4) 我揉了揉眼,实在是打不起劲。说实话,对我来说,完整地听完侦探的推理是一件很折磨的事,尤其是在知道他说了谎之后。剑崎让的推理中有一个很严重的漏洞,以至于连我都能发现。不过他本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到,现场的公安们也被他骗了过去——除了一个人。我想想,她好像是叫羽迫?在剑崎推理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看着剑崎,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的远方。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关于剑崎为何会在这重要的案件上撒谎的原因,我应该大致了解。只是剑崎,对你来说,不再追求真相真相之后,继续担任侦探的理由是什么?那次我就和你说过,我所追寻的,只是有趣罢了。而你不同,你很认真的告诉我,侦探就是为了真相而存在的。 我盯着剑崎的脸,而他则故意避开我的视线。但我注意到,一瞬间,他瞥向了近藤的尸体。看来你知道了啊,我叹了口气,最终,我们谁都没能骗过对方。 “那好,现在没人有疑问了吧?”剑崎问道。 全场静默。在此之前,剑崎已经回答了现场所有公安的问题。 “埃勒里殿下,您有什么问题吗?”他看向了我。 我将双手在胸前握紧,摆正自己的坐姿。“不,没有,很精彩的推理。” “那好,”剑崎回过身,朝羽迫说道,“麻烦羽迫小姐去调查我说的那些地方,一定能找到福山政弘是凶手的证据。” 羽迫摇了摇头,“不用,我之前就叫人又检查了一次断头台,果然在上面发现了福山的指纹。现在已经抓住了他。” “是吗。”剑崎低下头,他的眼中有一丝落寞。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既然如此,那么剑崎,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吧,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针对我的袭击。” “你的事办完了吗?”他故意这么问道。 “公安们该问的都问了,我也留下我的电话。看样子应该是没我什么事。” “那的确应该早点赶过去,还是皇帝陛下的命令更重要些。” “要走了吗?”羽迫走上前来问道。 “对。这次多亏了你才能破案,本应感谢你才行,只是·······” “这倒不用。我很高兴我们最终做了一样的决定,希望今后回望现在时,我们都不会因此而后悔。”说到这里,羽迫笑了笑,“对不起,说了很奇怪的话。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你的合作,希望今后还要机会见面。”说完,羽迫伸出来手。 “嗯。”剑崎没多说什么,只是机械地握手。我总觉得,他有很多话要说,只是被悲伤堵住了喉咙,那是种虔诚的信徒突然失去了信仰的哀伤。或许,我不该把他卷进来?我实在是不清楚。又一次,我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和公安交代清楚后,我和剑崎又坐上了来时的那辆车。回想起来,距离我们在市政府这里分开,也不过过来不到十来个小时,可是,在我们身上发生的变化,却早已不是时间能阐述地清楚的了。 “埃勒里殿下,那我们出发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卡尔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问我。 “好。” 说完,车队便又开始行驶起来。我转头看了眼剑崎,他只是漫无目的地盯着车窗外。是时候了。我从心底里感受到。 “所以,为什么要做出那个失败的推理?” “嗯?”尽管知道我在说什么,剑崎依旧只是盯着窗外装傻,“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难道真的没发现吗?你的推理的最大的漏洞?” 剑崎并没有回答,只是用沉默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如你所说,福山只为了钱在压榨爱丽丝一家。那么,他为什么要杀了她?” “为什么不会呢?比如说他们一家没有按时缴费激怒了福山。这样的理由有很多。” “你还是没明白吗?福山是个为了钱没有底线的人,那他为什么要去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如果他杀了人,很有可能飞白他们不会继续缴费,这点福山政弘不可能想不明白。” 剑崎依旧用沉默来回应。只是,我可以从车窗的倒影看到他那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的表情。 “唉·······看来,我终究骗不过你。”过了很久,剑崎才突然说道。 “你不后悔吗?明明知道了真相却还是编造了个谎言。” 剑崎摇摇头,“有什么可后悔的。如果说真相带来的是更大的不幸,那么真相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至少在这一次里,我希望能帮他们一把,不要让死亡变得毫无价值。” “是吗。”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并不是对剑崎的想法的嘲笑,而是自以为行走在一条孤独的路上,回头猛地发现自己的朋友也和自己选择了同样的道路的喜悦。我并不信命运那一套,可在现在这一刻,我有种强烈的感觉,觉得剑崎是必然和我走上了相同的路上。或许,我可以将我的想法告诉他,我这样想到。 “话说回来,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你当时盯着尸体看了好一阵。” “这算什么?想主动坦白?”也许是总算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剑崎的心情好了些。 “只是觉得既然你都说了自己的秘密,那我也应该这样做才公平。” “那就算了吧,我没什么好问的。等到那天你觉得可以和我说了再说也不迟。” 我正想接着说些什么,可我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我。我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从我父亲的私人手机打来的。突然间,不详的预感向我袭来。既然剑崎让能发现些问题,那那个人也说不定的能做到。我拿着手机,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键,任由铃声在车内不停地响起。 “怎么了?”剑崎感到有些奇怪。 “没什么。”也许是不想让剑崎继续问下去,我接听了电话。 “是埃勒里吗?”电话那头传来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是我,请问父皇有什么吩咐?” “我刚刚接到消息,你在新城遭遇了一场刺杀,近藤市长不幸遇难,你也受了点伤。” “对,杀手可能是盯着市长去的,没想到我也在那里。还好,我只是脸上有点擦伤。比起这个······”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打断了我。只是如果他连这些都知道了,为什么要打电话来找我?“比起这些,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看来还是逃不过这一问。“您说。” “如果我没看错,你们的路线不会进入新城的。” “的确。只是距离北国的大使前来还有几天,本想着在新城停留一下,结果市长请求剑崎让破案,我也就在市长办公室呆了一阵。”幸好,对于这个问题我早就有所准备。俗话说得好,谎言讲究九分真实一分虚假。就算他要去查证也只能对我为什么回想停在新城产生疑问。但按照我以往的·行为很简单就能得出答案——我就是这样随性而为的人,他身边的人都会这样说。不然,他怎么会讨厌我呢。 “嗯。你刚才说过,你的脸上有些擦伤,我也看到了你的伤口图片。公安发来的现场图片也显示,市长是坐在沙发上死的。而狙击是来自对面大楼的上层。”在他提到这里时,我马上就明白了我的错误来自哪里。而我的背,也被不断冒出的冷汗打湿,“所以,根据现有的证据可以判断,狙击发生时,你正站着面对市长。你那时在干什么?” 脑袋里一片空白,仿佛时间静止在了此刻一般。难道我的计划就要因为这个失误而失败吗?这一句话一直在我耳边盘旋。 “怎么?在想应该怎么编下去吗?” 不管怎样,看来只有硬着头皮上才行。“啊,不,您怎么会这样想呢?我只是怕我说出来您也不信,那还不如不说为好。” “那么,你那时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您也知道最近新城治安不太好,有一个恐怖组织在行动,很多政府官员都受到影响。恐怕这次狙击也是他们的行动。” “继续。”他催促我说下去,不给我任何思考的时间。 “我认为,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近藤市长对待恐怖组织的方法不对,应该用更强硬的态度。可他不这么认为。狙击发射时,我们正讨论到高潮,我十分愤怒,所以站起来指责他。因此,您会看到这样的伤口以及射击路线。”很扯的理由。我只能把赌注压到那个人不会去调查近藤的治理方案上。 “是吗······算了,这次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很多时候,我总是弄弄不懂他在想什么,尽管不想承认,可也许我的性格就是继承自他,“我的某一个妃子怀孕了。” “哦?”为什么要用这么模糊的说法,是怕我直接去杀死那位妃子吗?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直到这时,我才明白那句话所透露出的所有信息。 “所以,你的时间可能不多了。要杀我,最好趁现在。”说完,电话便被挂断。 我放下手机,没有理会它一直发出的滴滴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瘫倒在座位上。 “怎么了?”剑崎看着我问道。 “不,没什么。”我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回答的力气。我闭上眼,想让我恢复点力气。只是,那个人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停留在我脑海里。或许,我真的没有时间了。我这样想着,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 传教手册(4) “总结一下,你是想让我在黑猫市两千万人口里找到那个能操控时间的凶手?” “对,就是这样。”关口敦子一脸期待地望着我,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仿佛都凝聚在这张笑脸上,让我都不好出言反驳她的幻想。 我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正好凌晨一点三十。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现在我应该是躺在自己家中的床上。虽说这算不上多美好的生活,但至少还算是令人放松。而此刻,我却坐在书店里,听着关口小姐绘声绘色地讲述最近的都市传说。真是世事无常啊,我在心底不自主地感叹一声。 “所以关口小姐,你真的认为世上有人拥有这种能力吗?” 关口用力地点点头,“当然,不都说其实有一部分人拥有超能力吗?像是什么隔墙听声,预知未来之类的。” 我抓过桌上放着的笔,不停地转着,以此来排解心中的烦闷。“和你说实话吧,鲇津国内确实有些········这么说呢······和平常人稍稍有些不同的人,我们教廷也在登记追踪这样的人。如你所说,他们确实有着各自的能力。但目前看到的人,他们的能力都或多或少有点缺陷,并不如想象中的便利。能在手中生成火焰已经是很厉害的能力了,你说的那种什么操控时间的能力更是想都不敢想。” 我向关口论证了她的想法是多么的异想天开。不过出于对我自身信息的保护,我并没有透露任何关于我的能力的事。 “就算是教廷,也不可能逼迫全部的人说出自己的实情吧?说不定就有那样的人的存在呢?而且,眼下的这几个案子,除了凶手能操控时间,没有别的解释了啊。” “这········”她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一时竟找不到能反驳的地方。 “你看,你也觉得是这样吧。就说第一个案件,死者在自己房间里被人从身后用绳子绞杀。”关口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模拟犯罪的过程,“看似是个很普通的案子,但公安在死者房间的桌上找到了一张完整的拼图。据死者朋友介绍,这是死者在死前一天买来的限定拼图,当着他的面打乱。最关键的,要拼好需要花费大概两天的时间。就算死者在买到之后不眠不休地为拼拼图而努力,都不够在死前拼好的吧。” 我停下了手中转着的笔,用它敲了敲桌子以帮助我思考。的确,这很难解释。但如果不解释清这个,就不能反关口小姐对于超能力的看法。而万一她在这上面深挖下去,知道了我的能力,报告给了教廷·······还是不要让这种事发生为好。 “会不会是凶手帮忙拼好的?” “你是说凶手杀了人后还在尸体边呆了一天,就为了拼拼图?而且,死者在死后不到半天就被发现,就算是凶手帮忙也不够完成啊。”看来事情比我想得还要麻烦。 “不光是这件事。在第一件事过后两天,又有人报案说发现了具尸体。公安调查后发现,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是一周前,尸体早就腐烂得不成人样。不仅如此,公安还在死者衣服里找到了一张彩票,上面写着的购买日期是在两天前。问题来了,一个早就死了的人是怎么买到死后的彩票的?” “这很明显是凶手自己放进死者衣服里的啊。” 关口小姐摇摇头,“当然不是那么简单。那张彩票上只有死者的指纹,并且公安调查过全市的彩票店,没有任何一家有过在那天售出那张彩票的记录。” 我挠了挠头,怎么尽是些奇异的事。 关口拿起之前就泡好的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看她这样,我有些慌张,“你不会是想把我一直留在这里吧,我等天亮后还要上班啊。” “这种事什么时候做都可以。”她无情地打破了我的幻想,“现在,全黑猫市都在等待着一名英雄来解开这片迷局。我说到哪里了?对了,除了这些,公安在不久后又在一座公寓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这次死者是被刺死,一刀命中心脏,即刻毙命。凶器小刀在楼下垃圾桶里找到,没发现任何指纹。” “那么,这次又是什么东西的时间被改变了?” “这次和之前两次不同,不是有东西的时间被变为后一段时间的样子,而是死者亲手制作的,本应该碎了的花瓶,变回了碎裂前的样子。”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认为凶手是能改控制时间,而不是单纯地将时间提前。“同样的花瓶能在市面上被买到的可能性呢?” “不大。死者是名画家,上面有她自己画的图案。尽管我见过很多各有特点的画,但我可以确信,她的画不会有人能画在公开售卖的花瓶上。总之,你看了就明白了。”说完,关口熟练地操纵着手机,从里面选出了张照片,展示在我面前。 照片里是一个任何人都能手工制作的花瓶,没有什么新意。唯一能吸引人的只有画在花瓶瓶身的画。那是两张对视的脸,如果单论线条或是画工都可以判断画师深厚的功底。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设计,总之两张人脸是以某一个点为圆心,向中间扭曲起来。就算是再好的画工,碰上这样的内容也叫人难以产生好感。唯利是图的商人八成是不会把这样的画放在自己的商品里。我能理解为什么不会在市面上找到相同的花瓶了。 “明白了吧?”说着,关口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我点了点头,“话说回来,这三件案子为什么就能确定是同一个凶手犯下的呢?” “很简单。因为公安在三名死者身边都找到了凶手留下的同一个乐队的磁带。并且公安并没有对大众透露过这点。如果你想看的话,我这里也在售卖那些磁带。”她从书架上拿下三张磁带递给我。我看了看,都是来自一个名为Z.O.D乐队。我收到过信徒对他们的不满,于是之前查询过。这是三名年轻男性组成的乐队,大多演奏重金属摇滚,在年轻人里有一定的受众。“不仅如此,三名死者还都是鲇津国的女性。由此判断凶手是连环作案。” 我看了眼磁带,又将视线移到关口小姐身上。我突然间意识到,我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了解她。原来,不是只有我在隐瞒着自己。“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公安内部信息的?” 关口闭上一只眼,竖起一根手指,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要保密哦,毕竟我是做旧书这一行,总是有些自己的人脉才行。” “我会保密的。” “话说回来,你意下如何?” 我托着腮,反复地思考这件事。“说实话,中间的那个案子我也接到过信徒的请求。由于是发生在公园,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恐慌。或许,为了我的信徒,我可以试着去找到那名凶手。最重要的,我一定会证明这世上没有操控时间的能力。”为了不让你继续查下去。我省略了后半句。 “太好了!” “所以,这下可以让我回家了吗?”我打了个哈欠,回头一口,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那当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关口朝我挥了挥手。 我也向她示意再见,随后关上门。现在,街道上只剩下我和路灯沉浸在寂静的夜里。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于是拿出手机,趁我睡着前,向我最讨厌的人发了条信息。看来,在我睡醒后,还需要去见他一面。我的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 证词(4) 时间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我和明子坐在中央警院旁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馆里,大厅的各个入口都站满了公安,在警惕着我们是否会有任何不友好的举动。本来,和那位证人的见面应该在警院里受到监控下进行,但那人提议在这家餐馆见面。 我对此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他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个玩世不恭的混小子,毕竟很少有人会在作为控方证人出席时差点被判藐视法庭罪。但奇怪的是,控方不仅在法庭上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现在也同意了他的请求。是因为亚内他们很需要这名证人,所以他的一切需求都得满足?还是说他表现出这样的性格本就是控方的策略?我从玻璃墙望出去,思考着这个问题。窗外,之前下起的大雨就像它来时那样突然停了,只留下一地水坑反射出周遭路灯的灯光。 就在我这样思考的时候,一片静寂的餐馆从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感应灯光由远及近依次亮起。最终,一名年轻的幻影国男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也看到了我,随后在灯下站定,灯光的照耀使我无法看清他的脸。他对我挥了挥手,一边朝我们走来一边说:“百谷龙之介律师,久仰大名。” 我站起来,握过他伸来的手。我看着他,完全无法将这个笑容满面的男子和录像中那个慌张的人联系起来。或许,这就是他用来应对我的方式——将一切都藏到自己的伪装下。 他拉出椅子,端正地坐下。“在下池田建太,我们在法庭上见过。” “池田先生,很抱歉,那么晚了还要打扰你。我们的来意你一定听亚内检察官说过。” 池田点了点头。“当然。” “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能请你说说为什么认定被告查理是本案的凶手?” “我在法庭上已经说过了,不过如果你想听,再让我说一百次也可以。案件发生时,我就在洗手间内。由于当天我有点拉肚子,所以被告并没有发现我。那时,我听到了开门声。随后,就听到了两名男子的争吵。事后我才知道,那是查理副部长和死者。过了没多久,争吵突然停止,只能听到一声撞击和什么人跑出去的声音。我微微打开门,就看到了死者躺在一片血泊中。现在想来,那声撞击应该是死者倒地时发出的杂音。” “那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吗?”明子替我问道。 “我在法庭上展示了我当时偷偷录下的声音,可以证明我刚才说的是实话。至于我为什么要录下两个陌生人的争吵,我只能说是兴趣使然。” 我回想起法庭上公开的那段录音,从死者和被告争吵到一半开始,到一声撞击结束,没有任何杂音。可以说,就是这段录音奠定了控方的胜利。 “话说回来,你能说说为什么你在录像中走出门时在遮掩着自己,像是在隐藏什么?” 池田喝了口桌上的柠檬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能证明手中的录像是真的吗?”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他的话让我一时没缓过神来,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既然你没有证据,我也没有说的必要吧。”池田双手抱在胸前,有些防备的样子,“说到底,我们现在的聊天是没有任何人监管记录的,我没有必要回答你没有证据的东西。” 他说的有道理。或许是因为和亚内的交手过于顺利,以至于让我忘记了可以有这种方式来躲避我的问题。 “我和你之前见到的那个人不一样,我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东西。你大可以向媒体曝光,反正我也不是检察院的人,就算有天检察院不复存在也不关我的事。但你不同,我记得,你的父亲原来也是检察院的人吧?如果检察院的声誉受损,你还有权参与这场案件吗?” 他的话引起了我稍稍的混乱。究竟是谁教他说了这番话,分析到了连我都没想到的利害关系?不会是亚内检察官,从我在他的办公室大闹一番到现在也不过几个小时。而且站着他的立场上也说不出这番话,万一我真的被逼急了要玉石俱焚呢?那么,会是谁?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如果没什么事了,我也该回去了。到时候,如果在法庭上你们还是想展示出那段录像,我的回答还是像今天一样。” “别急啊,池田先生。”我叫住准备站起身来的池田,“在电话那头教你说话的人,是不是常常在咳嗽?” 一瞬间,我可以看见他的表情在脸上凝固,又马上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那人说过,你会猜出他是谁。他让我转告你,不管多晚,他都会等着你。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随后,他走出了餐厅,一行的公安跟在他的身后。 “完全没什么发现呢。”目送池田走后,明子对我说道。 “也不完全是这样。”我握着明子的手,想使她稍微放松下来,“你先回去吧,我要去父亲那里一趟。” “不用我跟着去吗?毕竟你们的关系·······” “不用。”我看着她,在灯光下,她的眼睛像宝石般闪闪发光。“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总要去了解的。” 父亲百谷龙一,是和亚内文武一样,对当今皇帝的登基和检察院的崛起起来至关重要的作用的人。也正因次,才能在皇宫门外居住。我看着华丽的皇宫门,独自站在夜里想到。 一名女佣缓缓打开父亲的别墅的大门,“老爷说了,你可以进去。”她的面容苍老,让我担心她能否担任照顾父亲的任务。 “谢谢。”我走进门,脱下鞋,径直向楼上走去。 尽管很久没见过父亲,但还是清楚他喜欢在二楼居住。我敲了敲房门,从里面传来一声“进”。尾音稍稍有些拖长,让我担心父亲的病情在进一步恶化。我打开门,一切和我想的一样。父亲躺在床上,打开着一盏小灯,手边放着一本书。而他的周围,则布满了医疗仪器和点滴瓶。 和还能活跃在一线的亚内检察官不同,父亲在很早前就因为一身的疾病退了下来。从那之后,我就没见过父亲再和检察院的工作扯上任何关系。所以在当上律师,和他闹掰后,我也自然而然地这样认为,直到今天。 “你不该和这个案子扯上关系的。”我坐在为我准备的椅子上,对父亲说道。 “我也想对你这么说。”父亲咳嗽着半坐起来,责怪着我。瘦得只剩下一张皮的脸,因为气息地涌动而不断起伏着。 “到了现在,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了。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参与到这件事上的?” “比你想象的还要早。” “那么,今天是想劝我放弃的?”我向后倒去,自暴自弃地说道。 “下次开庭就是明天早上的事了。” “是啊,毕竟现在都凌晨了。” “有什么打算?” “本来是想借着录像的事从池田那里打听到点什么,结果被您给打乱了。也是,最不想我走上律师这条路的就是你。” “咳咳,这个案子,不用走这条路,也能有胜算。”父亲,伸出贫血而褶皱得像毛巾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让我惊讶不已。 “您说什么?可如果你想我赢,为什么要阻止我?” “听好了,”父亲又恢复了原来的严厉的样子,“你赢不赢无所谓,但不能靠着拿出那张光盘去获胜。而且,”说到这里,父亲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个人希望你赢。” “谁?”在现在的局势下,我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父亲认识的且希望我获胜的人存在。 父亲闭上眼,示意我离开。每到这种时候,再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也识趣地离开。 离开了父亲家,我的思路却并没有比来时清晰多少。父亲说的胜算是指什么?希望我赢的人又是谁?父亲究竟牵涉进什么事里了?我的脑子一团乱麻。 夜已深,哪怕在皇宫门前也依然打不到车。我一个人向着家里走去,夜晚的寒风吹得我脑袋疼得厉害。就在这时,我捂着脑袋,一瞬间想清楚了案件的突破点在哪里。看来,等之后还要去现场看看。 “啊切!”一个喷嚏打断了我的思路。 ------------ 传教手册(5) “这个给你。”说着,布鲁诺主教没好气地递给我一张复印纸,是我今天早上在大会上索要的东西。“不过你要这个来干什么?” “前些日子不是有人死在公园里吗,引起了些骚乱,我想试着去解决看看。”我拿起复印纸,上面罗列了所有教廷统计的拥有能力的人。我大致数了数,只有三十一人,都和案件没什么关系。“怎么只有这么点人?” “有问题就自己去干,不要总把任务推给别人。雷恩,你怎么刚有了点成为教皇的希望性格就变得这么恶劣了?” “哪里哪里,”我露出一副标准的微笑,“只是上面的人误解了我的能力,才把筹备年末祭典的任务安排给我。我相信,在教皇心中,您一定是下一届教皇的有力人选。” “这还差不多。不过我们教廷的人有资格介入刑事案件吗?” 我放下那张名单,看着布鲁诺说道:“从法律上来讲,主教是可以独自调查案件,并且最终的调查结果也可以交给法庭,作为证据的一部分。只是很少有人会这么做,毕竟大家连自己的工作都顾不过来,哪有精力去做这种闲事。”“是啊,只有你这种人才会蠢到去浪费自己的时间。不说了,我还要回自己的教堂去,还有事在等着我处理。”说完,他边径直离开,边向身后的我挥了挥手。 我看着布鲁诺远去的背影,心里想的全是这桩案子该怎么办。我已经向公安局提交了调查申请,可之后呢?我对调查该如何开始完全没有头绪。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通知我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收起手机,对身边的修女说道:“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可不可以帮我向教皇说明我的情况?就说雷恩主教要调查一件案子,可能最近几天都会不在教堂里。” “好的。”她没有多问些什么,只是照着我说的去做,我很喜欢这样的下属。 安排好一切之后,就可以离开了。我确认了目的地,随后走出教堂。 步行半个多小时,就来到了一家名为“疯狂下午茶”的书店,店名用黑墨水书写在大门上方的一块木板上。尽管名字不太好听,但由于地处富人区,哪怕今天是工作日,顾客依旧很多。我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人跟踪我。确认安全之后,我走进了书店。 和幻影国式的招牌不同,书店内部是鲇津国人喜欢的装饰风格。华丽的瓷砖铺满了地板,一座环形楼梯绕着四周上了二楼。店里收银台处站在一名年轻人,正在打量着每个进入书店的客人。我走过去,他一眼就认出了我。 “雷恩先生,小林大人在楼上等你。” 我谢过他,顺着楼梯走上二楼。二楼和一楼相同,四周都是书架,放着各个国家的古典文学。我照着上一次的记忆,依次推进去几本书,随后一道暗门展现在我眼前。我握着门把,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暗门。 和我上次一样,小林先生坐在正对面的椅子上,身上的油脂已经填满了剩余的空间,甚至有一部分像水一样溢了出去。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这么胖的人。当然,这句话我决定不敢说出口的。因为,小林先生不仅是这家书店的店主,还是在暗中控制着整个黑猫市情报网的人。也正因此,很多人都想在身材上嘲笑他,但都识趣地憋了回去。 “请坐。”他指着我面前的椅子,脸上的肉像是要崩溃了一般。 “我的来意昨晚已经在短信里说明了,不知道先生您调查得如何?” “我对你的一切都知根知底,所以,还请收起你的伪装。”小林先生平静地说,但这对我的打击却比地震还大。这也是我为什么害怕他的原因。 我第一次认识小林先生是在一次教廷举办的慈善晚会上,他作为书店的店长出面。和往常一样,我用我的能力观察着所有来宾。小林先生撑着一根拐杖,挺着肥硕的身子走到我的面前。 “你是在使用自己的能力吧?” 我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话语,更重要的是,在我的视野里只能看见深不见底的黑暗。这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无法使用能力看清的人。 “不用惊慌。我还知道,你想要成为教皇。” “哪有的事。能成为一名主教我已经很知足了。” 听了我的话,小林先生笑了出来,脸上的肉形成一道道深沟,这笑容让我觉得恶心。“为什么要伪装自己?有野心是好事,我也会帮助你。” 之后,我又和他在这里见了一面。只是,我对他的印象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差了。 “好。”我靠在椅子上,“还是先谈谈案子吧。” “昨晚收到你的信息后,我就马上派人调查。但即便是我,也只能承认这时件很离奇的案子。” “对,要想解开这个案子,就得解开那三件关于时间的谜。” “恕我冒昧,这件案子和你的上升之路并无干系,为什么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我叹了口气,向他说明了关口小姐的事。 “原来如此。但是,如果这人威胁到你,只需告知我这人的名字,我自会替你解决。为什么要做得这么麻烦,是因为这人在你心中的地位特殊,还是······” 又来了,我有些生气。我讨厌小林的做事方法,更讨厌他有意无意地打探我的私事,可如果我不说,他又不会继续帮忙。 “她是我一位很好的朋友,我不想就因此威胁到她的安全。” 小林“嘻嘻”地笑着,令我毛骨悚然,从心底里厌恶他。“看来,你还没有做好舍弃一切的准备啊。” “不说这个了,你的手下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小林收起了笑容,“那我还是先从第一个案子说起。死者名为小松绘里,三十一岁,死亡时间是10月27日。死因是窒息而死,推测凶器是一根麻绳,但在搜查中并没有发现凶器。这也难怪,绳子作为凶器很好处理,只要找个地方烧了就好。” “为什么是绳子?用现场的毛巾不是更好?现在应该很少有人家中备又绳子了吧?” 小林摇摇头,“不对,但这也难怪,毕竟你和这方面的人没有任何来往。毛巾除非是扭成绳状,否则是勒不死人的。所以凶手才会用更方便的绳子。但经死者老公指认后发现,死者家中并没有任何绳子,所以绳子是由凶手带来的可能性很大。” “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是名惯犯?”我就此推断道。 “不仅如此,这还说明了凶手来时就有了杀死死者的打算。” “嗯,凶手是死者的熟人,这一点和公安以及负责案件的侦探的推断一样。”尽管如此,但还是没有触及案件的核心。我双手握在胸前,继续说道,“现在的问题是那张拼图该怎么解释?证人撒谎的可能性存在吗?” “不太大。小松绘里是在店里购买后立刻打散了拼图,店里的监控能证明这一点。顺便说一句,我的手下去问候了一声那家店的店长,据他所说,死者购买的拼图只在他家在售卖,而且最近只有死者购买过。他给我手下看了销售记录,应该没错。” “问候?”小林的势力究竟有多庞大?算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话说回来,昨晚我想了一下,既然一个人需要两天,那么两个人不就只需要一天了吗?这样就能对上死亡时间了。” 我自认为做了一个很棒的推理,但小林的眼中却只透露出一股蔑视。“所以说,凶手在行凶之前还和死者共处一室一整天只为拼拼图?” “不行吗?我们谁也不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 小林听了,止不住地叹气。“我说,雷恩,你知道当侦探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是我第一天当侦探。我很想对他吼道,只是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下措辞。“不知道,我只是一名主教。” “听好了,其实侦探要做的事只有一点,只要编造一个令委托人满意的推理就好了。” “这是什么逻辑?”我努力吞下去“混蛋”二字,“侦探不是为了真相服务的吗?” “那要是委托人不满意这个真相呢?出钱给侦探的是委托人。所以委托人来找侦探之前都已经在心中对真相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自然也希望侦探说的和自己的想法符合。公安不希望凶手是政府人员,儿女不希望凶手是自己的父母,被保险人不希望死者是自杀。”说到这里,小林很自然地停顿了一下,“换到你这里,你的朋友希望凶手是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那么,如果事实是像你说的那样,你的朋友会满足吗?她会停止自己的调查吗?” 尽管我不同意他的前半段话,但不能否认他最后的话很有道理。要怎么的真相才能让关口小姐满意呢? “话说回来,在小松绘里身边放着的Z.O.D的磁带是这一张。”他递给我一张磁带,从上面用鲇津国语写着“我遗失的爱情”,“除此之外,我的手下还有些发现。”小林说着,有递给我一张揉成一团的纸。我展开看了看,大致是一名疯狂的粉丝写给那支乐队主唱的情书。在纸的右下方还写着寄信人的名字——小松绘里。 “这不是死者的名字吗?你怎么连这个都有?” “Z.O.D是很最近很出名的乐队,我自然派人跟踪着他们。这张纸就是一个月前在他们休息室里找到的。” 一个月,那么死者和乐队的联系就不只有现场的磁带,甚至可以说他们有了杀害死者的动机。“看来要去见见这支乐队了啊。” “先别急,这只是第一个案子。” 我看了看桌上的电子钟,距离我到这里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却只说完了第一个案子的情况。一想到我还要和小林呆在一起一个小时,未来就变得灰暗起来。 “第二件案子的死者名叫罗娜,尸体在第一件案子案发后两天,也就是10月29日被发现,但其实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一周前,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件案子才是凶手犯下的第一件案件。” “法医鉴定的死因是什么?” “也是窒息而死,大概和小松绘里的死法一样。公安一样也没有发现凶器,但据说两具尸体颈部的勒痕一致,估计是同一根绳子。也正因为这样,公安把两件案子联合起来调查,现场的侦探也认为凶手是同一人。” “话说死者是一个星期前死亡的,为什么那么久才发现了尸体?” “第一发现人是一名清洁工。据他所说,那个公园已经废弃很久了,就连拾荒者也不太会去。但公安在现场发现了拖拽的痕迹,所以公园很有可能不是第一现场。” “凶手为什么要费力把死者拖到没人的公园?” 小林看着我,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这就要你去调查了,侦探。” 他的话让我有些恶心,但实在是不好在现在说出来。“还是聊聊现场的磁带和彩票吧。” “这是一张名为‘窒息的爱’的磁带,和现场那张一样。”我从小林手中接了过来,cd名称和死者的死因配合起来看总有一种讽刺感。“至于现场的彩票,是每天开奖的福利彩票,号码是123456,中了当天的二等奖。也不知道罗娜小姐的运气究竟好还是不好,连这样的号码都能中奖。” “但这张彩票并不是她买的吧?” “应该不是,毕竟是死后一周的彩票。但只有死者的指纹,而且全国也没有彩票店有过出售的记录,这个号码只在10月24日售出过。猫市的公安都因此头疼得要命。” “嗯······”既然公安都没办法,那我怎么可能解得开这个谜?我感到前路一片迷茫。“彩票有没有可能被改写过?我听说有什么方法可以很轻松地擦掉票据上面的打印字。” “你说的现场的侦探也考虑到了,但很遗憾,没有被改写的痕迹。” “只有使用了能力的可能吗?” “这一点公安还在调查。”对我的推测,小林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那么第三个案件呢?” “第三名死者叫白川美幸,是一名画家。和小松绘里以及罗娜不同她是被从前方刺来一刀,直插心脏。尸体于10月30日被发现,推测死亡时间是10月29日,也就是罗娜被发现的那天。” “花瓶的事我大致都知道了,那么现场的磁带又是哪一张?” “是这个。”小林递过来一张磁带,和之前的不同,这次上面用北国语写着“爱的艺术家” “怎么三张标题都是和爱情有关的?”我有些诧异。 “毕竟现在的人喜欢情歌,Z.O.D也是靠着情歌火的。好了,侦探,我能提供的就只有这些了,有帮助吗?” “当然。”我谢过他,“这一定花了你不少精力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搜集到这么多的信息。” 小林摆了摆手,“其实没什么,只是昨晚还有人找我问一个人的信息,两个人同时找我才把我忙坏了。” “还有其他人找你?” 小林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房间里充斥着之前没有的紧张感。“他是做着不见光的事的人,你还是不知道为好。不过,我也不是白替他找人,我也让他为我杀了一个人。” 我很想自己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果然,和小林扯上关系总是没什么好事。“那么,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当上教皇就好。我说过的,只要你有需要,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做的。” “你为什么要无偿帮我?”凡事都有代价,我一直信奉这句话。 “我只是觉得很好完罢了。”小林的笑容变得让我不爽起来,整个脸像是缩成了一团。“一条爬虫却想爬到顶峰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玩的事吗?当然,如果你失败了,我一定会把你的脑袋摆在我的店里拍卖。失败者就应该是这样的下场。” 我站了起来,尽量不去看着他,以免我藏不住对他的厌恶。 “总之,谢谢你了。”随后,我关上了暗门。 走出密室后,身心都舒畅了许多。我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三张磁带和一张情书,心中有了对下一步的打算。 ------------ 酒瓶(4) 不管怎么说,我过去也是一名能在是个人都能称自己为侦探的黑猫市立足的侦探。而这,多亏了榎木津久太郎以及我自己的关系网。尽管三年没和那些人联系,但在我需要他们时,他们一定愿意向我伸出援手。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今天,这个幼稚的念头才被一通通挂断的电话无情地打破。 “所以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埃文斯,看来你被这个小孩改变了很多。”科多穿着一身制服,站在吧台一边擦着酒杯一边说道。 “这有什么办法。玖渚伊说得对,被人揍了总得还手才行。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连榎木津都在这儿?” 我昔日的老友不知道是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家“街角酒吧”的。总之,听科多说,他从刚开门就一直拿着一本书坐在那儿,说是我今天一定会来。我看着他,自打认识起,我就一直看不透他。自己的生活是不是一直在他的掌握中?不知为何,我突然这样想到。 “这很简单。”久太郎放下手中的那本小说,看着我说道,“你昨晚被打的消息早就传遍全市。根据玖渚的脾气,一定会要求你去调查那群人。而你的调查方式无非是向自己认识的人打听,但过去的人你大多都已经和他们断了联系,能帮到你的只有现在还在为你派发工作的科多先生。所以我就来这里等你了。” “先等一下,”我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我被打的消息怎么会传得那么广?” “老师说过,这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玖渚坐在我右手边的凳子上,仔细研究着桌上的酒瓶。唉,没想到我会有被她说教的一天。 我转过头去,询问酒吧的老板:“科多,我只记得领头那人左眼戴着眼罩,还是个左撇子,左腿可能在最近受过伤。你对这样的人有印象吗?” “嗯······”科多抱着双手,仔细地回忆,“这样的人我如果见过的话应该会记得。但很遗憾,我没见过,也没听任何人提到过这样的人,你来错地方了。” “我就说嘛,你在这里是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的。” “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看我笑话吗?”我强忍住自己喝酒和骂脏话的欲望。 “我到这里来是想告诉你,我知道哪里有你要找的人的消息。” “真的?” “当然,我亲眼‘看’到的。”久太郎说着,指着他的眼睛。我看过去,翠绿的眼眸却只让我感到身处一阵漩涡之中。 “能看到未来真是方便啊。” 他苦笑着,似乎是想起了我们共同的往事。“是啊。” “所以,你这次又看到了什么?” “你和佳代子站在一起,就在她应该在的那个地方。”我注意到,他在说这话时一直躲避着我的眼睛。 “佳代子是谁?”玖渚以天真的口吻问道。 是一名老鸨。我自然是不会在小孩面前这样说。“算得上是个熟人。” 不过比起这个,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看来三年来我们都变了很多,连你也开始学着撒谎了。我还以为这一直都只有我这么做。” 久太郎喝下一口手边的可乐,他从来都不喜欢酒的味道。“是啊,我们都变了很多。” “那么,你为什么要骗我?” “事先说明,佳代子应该认识你要找那人,这句话并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的能力从没让你看到过那么清晰的景象,连在什么地方都能看到。”不知不觉间,我的语气中带有责备的意味。 “还是你了解我。”久太郎笑了出来,但很快又变为忧伤的神情。“其实,之前有天我见到过佳代子,和她聊了聊,她正好提到过你说的那人。” “为什么不直说?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吗?” “我想,你不太会喜欢我去联系以前我们认识的那些人。所以还是少提到他们为好。” 自作多情。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他说的是事实,和过去的人联系总能让我想起当侦探的那段时光。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为什么?”久太郎耸了耸肩,“我也不想和她扯上太多的联系。而且,这是你们两人的案件,我插不上手。” “好吧。”我叹了口气,看来最终还是得我一人去面对。“玖渚,我们走吧。” “去哪儿?” “能找到那人的地方。” “要走了吗?”科多从我身后问道。 “是啊,下次再来。”我朝他挥了挥,离开了酒吧。但我总觉得,久太郎一直在看着我,他那翠绿色的眼眸,不时地浮现在我脑海中。 在黑猫市,妓女大都聚集在西城区,由她们的老鸨统一管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东城区没有妓女,这一行当一直很有市场。只是东城区的人喜欢换一种名字称呼她们,以掩盖其背后肮脏的行径。愚蠢的行为,仿佛罪恶的程度是由它的名称决定的一样。 我的眼前,一栋还算整洁的房屋。年代久远但看得出来近期经过了一番整修。这就是西城区的一处青楼,佳代子就在这里,靠着剥削妓女来维持着自己的开销。 我始终无法让自己接受它的存在。在我看来这里简直就是世间所有罪恶的集合体,我能在里面找到任意一种犯罪。最关键的,它还算得上是合法机构。于是罪孽便在法律的保护下,由此开始向四周滋生。 “红尘游。”玖渚伊读出了招牌上的字。 “我们到了。听好,你就站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我去去就回。” “为什么只有我留在这里?” “因为那里不适合小孩。”我有些烦闷,“我不想你太早看到人类丑恶的那面。”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摸摸她的头,长叹一声。青楼不太会在早上接客,这是妓女们休息的时间,所以大楼紧闭。我站在门口,敲响了大门。 门“吱——”地被人推开。从里面冒出来了一位穿着随意的女子。上半身只有一件白色T恤,下边穿着一条牛仔短裤,满脸倦意。她打着哈欠说道:“谁啊,现在还没开门·······埃文斯!怎么是你?” 我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咳咳,佳代子,好久不见。” “是啊,和你们自从那次案件后就没见过了。”佳代子一手靠着门,站直了身子。“不过之前倒是见过榎木津一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现在怎么样?” “发生了一些事,我没和他在一起工作了。” “怎么会这样?” 我突然意识到,如果让她一直问下去,就永远问不到我想知道的。“先不说这个了。佳代子,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又来了。”她神情有些不快。“你们每次来我这里就是打听人。不过也难怪,你们都不喜欢我这里。所以,你想打听谁?” “一个瞎了左眼,又是左撇子,左脚可能受了点伤的男人。听久太郎说你之前提起过这样的人。” “哦,就是昨晚打了你的那人吧。” “怎么连你也知道了。”难道这在这黑猫市里消息传得那么迅速吗? 佳代子眯着眼笑了起来,每到这时,任何人都能深切地体会到她的魅力。“嘿嘿,干我们这行,消息不灵通点怎么能行?” “所以,昨晚的那人是谁?” “他叫拉肖恩,之前在我这里找了个漂亮的姑娘来着,结果第二天那姑娘说什么都不愿意再接客,让我狠狠地亏了一笔。再加上他那外形,很容易就记住了他。哎呀!”一双满是毛的手从背后抱住了她,在用力地往里面拉。“这位客人,还请你自重一点。” 这是这里常有的事,我尽力地让自己移开了视线,望着天空说道:“那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佳代子抓着门,但明显放松了许多。大概是里面的人已经把那人拖走。“他啊,听说常常出没在东城区那一带,和很多权贵的手下有来往。如果你执意要去找他的话,在东面的泡沫咖啡吧应该可以找到。” 权贵吗······在我还是侦探的时候起,和这些人扯上关系总是没有好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若是以前的我,可能调查到这一步就算结束了。但,这样能让玖渚伊满意吗? “那好,谢谢你了。” “不用,你们俩不要给我惹出麻烦就好。” 佳代子的话从越来越远的地方传来,我深吸一口气,让清新的空气浸满我的肺部。 “结束了吗?”玖渚看着回来的我问道。 “嗯,知道他在哪里了。” “这样的地方······在鲇津国内很多吗?”她可能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果然,让她来这里就是个错误,该让她留在街角酒吧的。 “罪恶总是无处不在的。”我这样回答她。 没错,在鲇津国一片祥和的背后,一直都藏着深深的黑暗。而若是谁想要驱散这片黑暗,一定是在痴人说梦。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傻子。我会是个傻子吗?我在心里问着我自己。 ------------ 传教手册(6) 所幸Z.O.D最近的人气在小型乐队中还算火爆,因此要找到他们并不困难。我用手机在网上搜索,发现一个小时后在黄金剧院就有一场他们的演唱会,离我这里正好半小时的路程。于是我收起手机,加速走去。 Z.O.D乐队包下了一个能容纳100人左右的小剧场,虽说小,但各种音响设备俱全。我看了看四周,几乎座无虚席。观众大多是些年轻女性,这也不难解释为何小松绘里会寄给主唱一封情书,恐怕在眼前的这群人中有很多人抱着和小松一样的想法。那么另外两位死者呢?她们是否也和Z.O.D乐队有点联系,调查清楚这个,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可惜演唱会并不符合我的审美。对我而言,这只是花钱观看一名主唱在吉他手和鼓手的伴奏下的嘶吼罢了,毫无美感可言。但很明显,现场的人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们一个比一个热情,没人愿意被拘束在座位上,都站了起来,以同样声嘶力竭的吼叫述说着自己的爱意。严重的时候,甚至有人冲上了舞台,还需要停下演唱会,由保安维持秩序才能重新开始。 这就是偶像崇拜吗?真是可怕。虽说我的工作就是和偶像崇拜有关,但我手下的信徒还从来没有像他们这样疯狂过。若是这其中有人认为小松的情书是侵犯了他们偶像的利益,然后出手杀人······我不由得这么想到。 终于,经过了十几首歌的时间,演唱会来到了终端。头发染成了红色的主唱站在麦克风前,说了一大堆动情的话。虽说现场早就一片黑暗,但在五颜六色的灯光的照耀下,还是能够依稀看见他脸上的泪痕。然后,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说:“接下来就是最能体现我们Z.O.D灵魂的一首歌。”或许他们的歌迷可以从中得知歌曲的名字,但对我而言,这首曲子还是个谜,我的兴趣也被拉到了最高峰。 但这一切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嘶吼依旧是嘶吼,我只能从中听清“回来吧,我的爱”这句话被重复了三、四遍,接着是一段北国语的戏曲唱词。然后是用一种他们自己发明的语言演唱,至少,我没听过这种语言。最后,他们又用鲇津国语重复了“再见吧,我的爱”三、四遍,结束了演唱。 嗯,至少我可以知道,他们的爱情经历可能不太理想。 不管怎么说,演唱会终于结束,我也有机会在后台见到他们。虽说会有保安的阻难,但我都能用我主教的身份打发开他们。 “主教也有探案的权力吗?”一位身穿安保的制服,身材健硕的人拿着我的证件说道。 我微笑着回答:“虽说世人可能不了解,但法律上的确有这一条。我也找公安报备了,不信你也可以去问问他们。” “这倒不用了。”他把证件还给我,挠挠后脑勺说道。 “谢谢。”我绕过他,继续向后台里面走。果然,大多数人是不想把事情搞麻烦的。 Z.O.D的房间在后台最里面,门上的一张贴纸说明了这是他们的房间。我轻轻敲了敲门,希望他们能听到。 “谁啊?”主唱猛地拉开门。 “在下雷恩,是一名主教。”我递给他自己的证件,“此次前来是为了调查最近发生的一起案件。” 我很明确地感受到,当我说出“案件”一词时,他的脸上闪过一种不悦的表情。“这事啊。”我看了看他的内心,却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哪里只有一个麦克风,以及一个女人。我看得出来,那人就是小松绘里。我在新闻上见过她的样子。 “奇怪,我还没说是什么案子,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故意问他。 “最近公安和侦探已经来烦过我们很多次了。明明现场只有磁带和我们有关,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凶手要这样嫁祸给我们,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和我们没关系。” 看来公安他们还不知道情书的事,果然去拜托小林是正确的选择。 “话说回来,主教也有探案的权力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这句话?我只好无奈地回答:“虽说世人可能不了解,但法律上的确有这一条。我也找公安报备了,不信你也可以去问问他们。” “那好吧。你要问些什么?” 我向门内探出头去,“另外两名成员在吗?我想问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比较好。” 他把门大大打开,里面坐着一名金发戴眼镜的男子,以及一位紫发打着耳环的男性。他们的粉丝平时是靠着发色来辨认他们的吗?“忘记介绍了,我叫泉乱马,金色那个是吉他手艾迪,紫色那个是鼓手河原昭一。”他们都分别向我挥手致意。 我觉得现在的场合应该夸他们些什么,可我的音乐知识实在是如同碎屑一般。但我深信,哪怕是碎屑,只要堆积得够多,都能变成一座山。“呃······你们的吉他手很不错。” “谢谢。”艾迪没有揭穿我的无知,反而是谦逊地笑着。 “我想问问,你们在三起案件发生时,有没有什么不在场证明?” “结果还是在怀疑我们吗?”泉乱马叹了口气,“我们在三起案件发生时,都聚在一起练习。毕竟没几天就是我们的演唱会了,大家都很紧张。剧院的监控和保安可以替我们作证。” “没有谁离开过吗?” “上厕所的时间肯定是有人离开过的。但只有几分钟,这里距离三处案发地点都需要花费半个小时以上。” 我打开手机地图看了看,他说的的确没错。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们是情白的。 “那么你们认识三名受害者吗?” “不认识。”泉摇摇头,随后转过头去问到:“你们呢?”另外两人也是摇了摇头。 我猜到了会是这样的局面,于是拿出之前小林给我的那封情书。“你们都说不认识,那这封情书是怎么回事?这可是第一名受害者小松绘里小姐写给泉乱马先生的情书。” 当我拿出情书时,泉乱马立刻慌张了起来。他从我手中抢走了那封情书。当然,我是无所谓。他是烧了也好,撕了也好,都和我没有关系。小林说得对,我要做的只是找到一个让关口小姐信服的推理。至于是否能抓到真凶,那与我无关。 “泉先生,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这·······”他明显没缓过神来,“你怎么会有这个的?” 我故意装出一个邪恶的微笑,想给泉乱马施加些压力。“这你就别问了。如果你怀疑这是不是真的,自可以拿去公安局检查有没有你的指纹。当然,那时他们就会知道你和小松小姐之间的联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次轮到河原昭一来问我。 “我和公安他们的立场不同。说白了,那怕是案件破不了也没关系。但是,我必须给信徒们一个合理的交代。如果你们不肯告诉我,我自然可以和他们说是你们因为和死者之间有私情,为了不暴露给粉丝,只好杀了她们。” “你是在威胁我们?” “我只是想说,我们之间虽然利益不同,但可以合作。你们的秘密不会暴露,我也能给信徒一个交代。你们意下如何?” 我可以看到他们私下耳语了几句,然后,泉乱马又向我走来,说:“我们可以告诉你。” “谢谢。那么,你和小松小姐之间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吧,我们常常会收到些粉丝的来信,大多是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可是时不时的会夹杂在里面几封关于自己被跟踪和骚扰的事情。” “让我猜猜,其中就有小松绘里?” “还有罗娜和白川美幸。” 这下三名死者之间就联系在了一起。找到了三人间的联系,我有些高兴。“可是她们被跟踪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吧,雷恩先生。世上总有些人认为,自己的偶像应该无条件地帮助自己,也应该接受自己对生活的抱怨,她们三人就是这样的人。” “那你们是怎么办的?” 泉乱马靠着门上。我这才注意到,我已经站在这里和他们聊了很久,而他们也丝毫没有让我进去坐一会儿的意思。“还能这么办,只能让她们去找公安解决。可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跟踪还在继续,我们也持续地在被信件骚扰。小松绘里甚至说,如果我们不帮忙,就会到处散布我们是漠视女性生命安危的人。你也知道,我们的受众大多是女性,如果让她这么一闹,我们的演出生涯只有中断了。”“所以·······”我引导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有天我跟在她后面正好见到了跟踪者,你猜是谁?” “谁?”我从来不适合做猜谜游戏,尤其是在知道对方有答案的时候。 “结果,跟踪者是小松绘里的丈夫。” “他?”我想了起来,小林和我的谈话中提到过有这么一人。“他为什么要跟踪自己的妻子?” “天知道!”泉乱马显得异常地亢奋,好像极不愿意提到这件事,“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脑子里有几根神经搭错了。她妻子是怪人,他也是怪人,真是完美的一家子!” 或许我能理解这种行为。自己的妻子和来历不明的人用信件交流,还时不时地出去。而且对方还可能是个有点名声的乐队主唱。我是说,谁不会担心自己的妻子是否会出轨呢?讽刺的是,他的疑心反而加速了妻子的出轨。 “你是怎么解决的?” “我能怎么解决,我只能让两人坐在一起,敞开心灵来交谈。小松先生承认了自己的跟踪行为,也包括罗娜以及白川女士。” 看来他的疑心病早已扩散,连不是自己妻子的人都要跟踪。又或许,这是对抢走自己妻子的男人的报复也说不定。 “当然,他也承诺自己不会再犯。” “相信我,这种谈话通常没什么意义,犯罪依旧会继续发生。” “我也知道,反正我的义务也不包括调停家庭矛盾。但是,更让人不能忍受的事情发生了。小松绘里认为我会帮她是因为在我心中爱着她。她向我来信,说愿意丢下家庭来找我,我怎么能够忍受这种事!我怎么能让我的事业被一个疯子搅和,我更不愿意因此去面对她丈夫,谁知道这人还能做出些什么?”泉乱马越说越激动,最后已经满脸通红。 “所以,你就乘机杀了小松绘里,结束了这一切,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在此之前还杀了罗娜,之后又杀了白川?” 泉乱马盯着我,明显因为我刚才的话语而生气。“雷恩先生,你或许是一个出色的主教,但你一定是一个不合格的侦探。我想请问你,如果是我做的,我为什么不先把小松先生的事说出来?还有,现场的那些和时间有关的事我是怎么做到的?” “谁知道呢?不过你有一点说得对,泉先生。你为什么不告诉公安有关小松先生的事?” “我之前说过,如果我告诉了公安关于小松先生的事,那么我私下帮助粉丝的事也会被说出去。然后,我的粉丝一定会从各处打听到这一消息。我的事业也就完了。” “是吗?”我果然还是弄不懂偶像和粉丝之间的关系。 不过现在看来,我的重点应该放在调查小松绘里她丈夫上。我还记得新闻上提到的第一处案发地点。不过在离开前,我还有事要问。我拿出之前小林给我的三张磁带,问泉先生:“请问你们的这三张磁带有没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你是说现场的那三张?雷恩先生,你听过它们吗?” “还没来得及。” “那你应该听听,它们都是很棒的摇滚。”至少从演唱会上的表现看来,我并不相信这句话。“除此之外,我只知道它们都和爱情有关。不过这在凶手看来意味着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是吗。”我看着他,他的眼神中毫无说谎的意味。不过,我也从他的眼中读到了另一条信息——我该走了。“那么泉先生,谢谢你的配合。” “不用谢。”尽管他轻声地回答,但重重的关门声依旧体现出了他真实的内心想法。 我叹了口气,果然,侦探这职业实在是不招人喜欢。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地图,找到了小松绘里家。看来,今天的调查还没有结束。 ------------ 匕首(5) 一般情况下,杀人是个很简单的事情。接到委托、拿到首款、杀了人、得到尾款。所有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之后的事都和你无关,只需要注意不被发现就好。这也是为什么这行那么多人的原因——简单,来钱快,且大多数时候,你不用卷入事件中心。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而凡事都有例外,尤其是当这个任务是小林先生指派的时候。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事,不能那么简单地杀了他。至少,他得在我问出点对小林先生不利的事之后才能死去。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惹上什么事了吗?”我对着被我绑在椅子上的男子说道。 “我······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有人派你来杀我!”看起来,他很亢奋。若是在平时,我的脑海中或许会闪过是否是找错人了的念头。但考虑到这是小林先生想让他死的人,我马上就否定了这一想法。至少在黑猫市,小林先生永远不会出错。杀手界一直都流传着这样的话。 我熟练地从他身上找到了他的身份证。由于戴着手套,所以我并不需要担心自己留下指纹之类的线索。我看了看,才知道这人叫小松诚一郎,这间房子也是他的住址。 “你最近真的没和什么人结下仇?或者说,你最近有没有干些违背法律的事?别误会,我不想杀人,只要我能知道我想要的就行。”匕首在他的脖子周围游离。给目标一点能活下去的错觉,能大大增加问出有用信息的概率。这是一位前间谍告诉我的,从他的履历来看,这话很有说服力。“当然,如果你不说,我也有办法弄清楚。只不过会多一条生命无谓地牺牲罢了。” 尽管小松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但我还是能从他的表情中感受到他对死亡的恐惧。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怎么可能不害怕呢?“让我想想。” 当他说出这话时,一定是早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盯上。我只需要在给他一点点压力:“没关系,我们的时间很多,你要怎么想都可以。不过,希望在你想出来前,你的身体还是完好如初。”说着,我拿起匕首,装作向他身上捅去的样子。尽管这人今天一定会死,但还是少在他身上留下些痕迹为好。 “别!我说!” 我适时地停住了手,“那么,你要告诉我什么?” “我之前怀疑我的妻子出轨一个乐队的主唱,就一直跟踪她还有另外两个女人。” 就只有这种事?无聊。到了这种地步还在嘴硬。“为什么还不肯说呢?你惹上的人是不会因为跟踪这种小事就派我来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我要听到真正的原因,否则······” 可以明显地看出小松在犹豫,这也使我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才会让他宁可死了也不愿意说出来。 “好吧,我说。但你得保证不会杀我。” 到了这种地步还在以为自己能掌控得了局面,是该说他过于自信,还是该说他蠢呢?总之,还是先答应下来。“干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此乃谎言。 “在那之后,我发现我妻子居然还给那人寄了封情书。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最后杀了她。不仅如此,之后我还杀了另外两名女性。” “你杀死自己妻子的事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牵扯进另外的人?” “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明明是有夫之妇,却还在去看那支乐队的演唱会,爱上了别的男人,死了活该!” 突然间,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面前绑着一个比自己还要神经癫狂的人。而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总是没什么好事,我决定早点结束这一切。但就在这时,一条之前看过的新闻报道在我脑海中浮现。三名女性,乐队,一切都串联到了一起。 “先等一下,你是说最近黑猫市闹得沸沸扬扬的时间控制杀人就是你做的?” “正是如此。”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功勋一般,小松诚一郎的言语中满是骄傲。这人难道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社会公序吗?当然,作为杀手的我也没资格说他。 我收起了匕首,坐在旁边的床上。床垫比我想象中柔软,让我有了想要好好睡一觉的冲动。但很明显,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你给我好好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办到什么?”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个案子为什么会那么吸引人。 “就是每个案子里不可思议的东西啊。你是怎么做到控制它们的时间的?” “你是指?” 和小松诚一郎的交谈不太顺利,我有些烦躁。“就是第一个案子里的拼图,第二个案子里的彩票,第三个案子里的花瓶。按照道理来说它们根本就不该出现在现场。” “你是说这个啊”他好像第一次听说一般,“我杀了我妻子的时候,拼图就已经拼好了。之后我还纳闷,为什么公安会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东西上。不过,这倒是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启发。既然他们认为是有人控制了时间,那我就照着他们说的来做。” “所以,你打算把所有的现场都伪装成有人控制了物体的时间一样?” “对。之后,我把早就杀了藏在别的地方的女人拖到了公园里,在她的口袋里放了一张彩票。这个国家的彩票由于是每天开奖,都默认不会有人把票留下来,所以彩票上没有标记年份。正好我有收藏彩票的习惯。”他说的是实话,之前我在检查现场时,在一个柜子里发现了叠得厚厚的废弃彩票。 我明白了小松诚一郎的手法。“也就是说,你放了张去年10月29号的彩票在死者身上?” “我也没想到我运气会那么好,正好当天没人购买过那个号码。看来神都在眷顾我,想让我杀了她们!”他有些沾沾自喜,让我不禁觉得,如果不是我把他捆在了椅子上,他可能早就高兴地站起来手舞足蹈了。 “但老天却让你遇到了我。”我及时地让他明白了他现在的处境。“那么第三件案子,那个花瓶,你是怎么让他复原的?” “这很简单······”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终止了。并不是小松诚一郎在卖关子,而是从客厅大门传来了敲门声。 “今天有人要来见你?”我询问他。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之前的行为很有可能是在拖延时间,我的境地将会很危险。 小松摇了摇头,看来他也不知道有人要来。 总之,不管如何,先去看看是谁来了。我抓起挂在墙上的一块毛巾,塞到了他的嘴里。“如果我听到你发出了任何声音,下场可就不是死那么简单。”我可以看到在恐惧的作用下,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走到客厅,敲门声还在继续,看来那人一定想尽快见到小松诚一郎。我靠着门上,透过猫眼观察。 我做梦都笑不到,门外是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我的目标之一雷恩主教。他穿着一身风衣,但还能看到里面套着的工作用白色衬衫,很明显是刚离开自己的教堂来到这里。他来这里干什么?我马上就想到了,他是为了调查案子来这里。该死,他干什么不好,非得卷进麻烦事里。我才帮他处理好一个,现在又来? 但现在不是发闹骚的时候。既然他想要知道真相,那我就帮他一把。当然,前提是不暴露我自己。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藏好了匕首,把手把在冰凉的把手上,按了下去。 ------------ 传教手册(7) 开门的是位极为美丽的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仅凭第一眼的印象,实在是难以分辨他的性别。我只能靠着他突起的喉结,才能辨认出他是一名男性。即便如此,我也依旧认为如果他留长了头发,一定能伪装成一名让众多男人倾心的华丽女性。哪怕是像现在一样的短发,只要稍加打扮,也能让人感到男装丽人的美感。 “你好,请问你找谁?”他轻声问道。连他的声音都十分柔软,让人不愿大声和他交谈。 “你好,我叫雷恩,是一名主教。请问小松诚一郎先生在家吗?我有些事想找他。”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我内心实在不愿将他与跟踪、杀人之类的事联系在一起。 当然,我虽然是这样认为的,但谨慎起见,我还是看了看他的内心。奇怪的是,他心里只有一名看不清脸的人。他全身苍白,像是死了一般。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有一位早已去世的人对他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还是······我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和尸体有联系,又出现在了嫌疑人家里,难道他就是本案的凶手吗? “不好意思,我的脸上是有什么吗?”他这么说,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他看。 “啊,是在抱歉。我看你很像我认识的人,所以多看了会儿。” 他笑了起来,原谅了我。“很多人都这么说。不好意思,你刚才说要找小松先生是吧?” “对。” “那你运气真是不好。我叫森川陆,是小松先生的朋友。他刚好出去了,可能要很晚回来。” “真是遗憾。”看来我要另外找时间来一次了。 “不过如果我没猜错,雷恩先生你是为了小松绘理的事来的吧,最近公安常常为了这件事来骚扰他。” “是的,这件事在信徒中引起了恐慌,教廷派我来调查。”为了节省时间,我稍稍说了个谎。 “那我可以回答你的所有疑问。小松先生在接受公安的问话时我就在场。”森川说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要不我们还是先进来吧,一直站着也不太好。” 我有些犹豫。因为刚才看到的东西,我并没有信任他。要是他就是本案的凶手,那么我轻易地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了吗? 森川好像看出了我在担心什么,对我说道:“你是在害怕我就是凶手吗?”他自己的话逗笑了,摊开了双手让我检查,“你看我的手,上面一点茧都没有。如果是我杀了人的话,第一次用绳子绞杀因为不熟练一定会在手上留下些伤口,对吧?” 他说得有些道理,但还不足以让我放下警惕。但至少,我可以放心地进去。再怎么狂妄的凶手也不至于在同一个地方行凶两次,这样自己被发现的概率实在太大了。 虽然不知道小松家的两人是做什么工作,但从这间屋子的装修风格来说,一定收入不菲。光是客厅的茶几就抵得上我一个月的工资。我忐忑地坐在沙发上,生怕弄脏了任何一个地方。森川则坐在一根板凳上,和我隔着茶几相望。 “话说小松先生的工作是什么?看起来收入很高啊。” “那是自然,不然绘里女士怎么可能有闲钱天天去追她的偶像?”森川顺着我的话说道。 我意识到,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过现在也不好再去质问森川。这能说明什么呢?而且本来就是我自己多说了一句话的错。我安慰自己,以便让我放心下来。 “不过现在也不是聊这些的时候,雷恩先生,你要问些什么?” “啊。”我被他提醒,回到了正题,“我想问的是,在你的心中小松诚一郎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森川做出了思考的样子,“在我看来,小松先生他是个非常普通的人,普通到在人群中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但是,他又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在生活中哪怕有人碰了他的东西小松也会发很大的脾气。”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因为认为自己的妻子背叛了自己而去杀人?” 森川像是被我说的吓到了,连连摆手。“我可没这么说。如果你是想问小松先生是否会杀人,那是绝对不会的。” 尽管他是这么说,但我总感觉,他是在暗示小松诚一郎有可能会杀人。当然,我不会去点破他。“了解了。那还是聊聊和案件本身有关的东西吧。公安是怎么排除小松先生的嫌疑的?” “准确来说,公安并没排除他的嫌疑。在三起案件中,他都没有不在场证明。不过,你也知道,有小松女士的现场的那块拼图的存在,没有人能杀得了她。” 确实,不弄清楚这个,就没有任何人能犯得了案,更别提找到凶手了。“关于那块拼图,小松先生有没有说过些什么?”“在询问中,小松先生并没有说些什么。准确来说,是他并不知道这块拼图的存在,这是小松女士瞒着他买下来的。只是听前来的公安说,小松女士她的朋友说过,这是要给她丈夫的一个惊喜。” “惊喜?这是指什么?小松先生很喜欢拼图吗?” 森川摇了摇头,“他并不喜欢拼图,觉得太费时间了。而且这块拼图上面的也不是他喜欢的图案。” 那惊喜指的是什么?或许,弄清楚了这个,就能知道案件的真相。“对了,你有那位朋友的住址吗?或者关于拼图或之后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能称得上线索的东西?” “很遗憾,这两个问题我都无法回答你。毕竟那是小松女士的朋友,和我不太熟。而且和案件也没有的直接联系,公安也不会告诉我。”森川这么说着,脸上流露出难过的表情,好像搜查遇到困难的不是我而是他一样。 不过还没等我对此有什么感受,森川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高兴地站了起来。“对了,我还偷听到公安说过,罗娜的那起案件现场留下的彩票,是每日开奖的类型。他们说不知道为什么,现场的侦探很在意这一点。” 每日开奖的彩票吗?我的确从关口小姐那里听说了这一点,但这和案件真的有什么重大的联系吗?不然为什么侦探会在意这一点?实在是想不通。我忽然觉得,自己确实不是当侦探的料。 就在我为案件发愁的时候,森川在频繁地看着自己的手表。“有什么急事吗?”我这么问他。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之后有点事要离开这里,但·······” 尽管森川没有直说,但我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赶客的意味。“实在是抱歉,把你强留在这里,问了那么多的事。谢谢你了。” 他笑着对我说:“没事,对你有帮助就好。”说完,他握过了我伸出的右手。我第一次感受到,这么一双细嫩的手却如此得冰凉,仿佛没有血液在里面流动一般。 松开手,我识趣地离开了小松家。临走时,森川也向我道别。那时,我看着他的脸,猛地想到,自己起先并没询问他的想法。难道说,是他想要故意地告诉我这些,让我尽早破案。还是说,他有着其他的意图?那么,刚才的那段时间里,自己一直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吗?我走在路上,回想起森川那美人一般的脸,从脊髓传来一阵恶寒。 ------------ 匕首(6) 我关上门,送走了雷恩。我转过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自从来到黑猫市以来,我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寂静,仿佛能使我躁动的心沉静下去。 但是,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我努力回想着刚才和雷恩的对话,确认自己没有说错些什么,以至于会暴露自己的身份。除此之外,我也把我所知道的尽可能地暗示给了他。至于他是否能领悟到,这就不是我所能预知的了。还是希望他能足够地聪明,否则在杀死他的时候未免也太过无趣了。虽说我靠着沙发上,但不管怎样总是不舒服,背上好像一直有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哦,是那个东西。我猛然想起,从背后抽出了匕首。自从我开始做杀手以来,这东西就一直伴随在我身边,很少离身。如何将自己的武器隐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是每个杀手的必修课,我已经练得非常熟练。所以,雷恩才会没看出我的职业。至于我告诉他的那条知识,自然是真的,否则怎么能骗得过他。但是,我并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手上自然也不会有伤痕。当然了,我的外貌也是我重要的武器。有谁会想到这样一个柔软的人会去杀人呢? 我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亲手杀死的人的面容又在我的眼前浮现。这时,卧室里传来了一阵呜咽声。看来,我忘记的事情不止一件。我握紧匕首,回到了卧室。 “小松先生,希望你刚才过得还算愉快。”我边抽出他口中的毛巾,一边对他说。 “被这样对待,谁会感觉不错?”看起来,小松诚一郎对我把他遗忘在这里有些不满。 “至少,你在我和那人对话时没有出声。不然,现在被捆在这里的就是具尸体了。”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告诉那人事件的真相?” “这与你应该没什么关系吧?作为人质,还是不要有那么强的好奇心为妙。”不过,反正他也是将死之人了,告诉他也无妨,总比把秘密向坑洞诉说来的稳妥。“好吧,我可以告诉你。” 小松诚一郎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怎么突然直接就改变了主意?” “人总是善变的。好了,小松先生,还是回到正题。你也知道,我的职业是杀人。” “否则我怎么会被人绑在这里?” “虽然是我杀人,但目标并不由我定。我的雇主付我钱,指定目标,由我去杀人。这就是我的工作模式。 然而,有些人并不仅仅希望那人去死,他们还有更高的追求。例如说,有人希望自己的仇人在他生日那天去死,有人希望那人死在自己的家中,有人希望自己的竞争对手应为食物中毒而死。总之,只要你干这行够久,就能遇到足够多的奇怪的要求。当然,这种业务的定价也非常高昂,所以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那这和我杀人的事有什么关系?”看来因为我的引子太长,小松诚一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当然有关系。其实,我这次接到的任务,就是杀了刚才那人。但是,是要在他站到最高处时杀了他。我自然是不懂什么叫做最高处,但我想来,这一定不是指让我在他登山时杀了他。”我故意说了个俏皮话,但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让我未免有些失望。“好吧,那最为宗教人员,最高处应该就是指当上教皇了。我调查过他,按照他现在这样发展下去,当上教皇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加快这个速度呢?当然有了,那就是让他破获一个重大案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卷进这个案子里来。但是,既然我正好知道这个事件的真相,那么稍微提醒一下他,也不是不可以。” 小松诚一郎听了,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消化我刚才讲述的内容。“那么,你直接告诉他不久行了?” 我摇了摇头,看来,干我们这行的人和普通人之间存在这一条深深的沟壑。“这样不行。一来,这样他就会警惕我的存在,下次想要杀他时就会变得麻烦。二来,万一他是个正直的人,说这个案子是我破的,那么我就会被公安记住,他的地位也得不到提升。对于杀手来说,和公安有过多的联系总是不好的。” “但······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你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既然你这么怕暴露,那么之间不见那个人,当这里没有人存在不就好了。” “小松先生,在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道理能解释得通的。而且,如果我按你说的做了,那多没意思啊。”我可以看到,小松诚一郎因为我说完这句话时的笑容而恐惧起来的样子。 “那么,你说过的会放了我也是······” 我笑着把脸撇向一旁,并没有回答他。不过小松诚一郎说的有一点很对,我的计划还是有点缺陷。最大的一点问题,就是在于雷恩本人的智商。如果他没能领会到我暗示他的信息,那我做的一切不就是白费了?嗯,看来还是得再帮他一把。可问题在于,如何在不接触他的情况下让他破案呢? “喂,你听到没有?有没有人啊!快来救我!”小松诚一郎一直在大吼大叫,打断了我的思绪。不过我也并不在意,我之前勘察过,这里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不会传到房屋之外,也就不用担心有人会察觉到异样。但是,放任这样一个人在这里乱吼也不是个办法。我又拿起毛巾,准备把它重新塞进小松诚一郎的嘴里。 这次自然不如上次顺利,小松的牙齿多次碰到了我的手。还好他没有咬下去,不用担心会留下我的dna。我看着他,呜咽声不断响起,有几滴泪水从他眼里留下。虽说这是人得知自己将死前的正常反应,但我却从这里面得到了灵感。我明白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 我靠近小松诚一郎,遮住了他的眼睛。“小松先生,不用担心,我很专业。放心吧,伤口总会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地方。”随即,匕首插进了他的身体里。 鲜血立刻涌出,侵染了木制地板。 ------------ 酒瓶(5) 在去往泡沫咖啡吧之前,我打算先准备一番。鉴于我和拉肖恩的第一次见面实在是不太愉快,所有这次会动用暴力的可能性很大。因此,我还是得那件趁手的东西在手上。我最开始想到的是棒球棍,毕竟在鲇津国这个狂热地热爱棒球的国家里,棒球棍除了打棒球,最大的用处就是用在打架斗殴上了。不过,我还是放弃了这个选项。棒球棍实在太大,不好隐藏。要是带上这东西,我可能连拉肖恩的面都见不到。 最终,我在一家超市里买了一把还算锋利的水果刀。虽说在正面交锋时,这根本排不上什么用场。但,水果刀好在携带便利,而且也能稍稍威胁对方。北边不是有句老话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关键的是,公安查上来的时候,我还能辩解说此前并没有伤害他的想法,只是迫不得已自我防卫。为了戏更逼真一点,我还买了个苹果,在老板面前用这把刀削了皮。 “都这个时间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吃水果?” 我吃了口苹果,还没等咽下去,就回答玖渚伊说:“这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尽管我这么说,但我真的有什么计划吗?我对此深表怀疑。从玖渚的看我的眼神来说,她也和我想的一样。 我尽量不去管她,在前方500米处便是泡沫咖啡吧。我擦净了刀刃,收起小刀,带着玖渚向那里赶去。 泡沫咖啡吧是一家很有个性的店铺,你只需要看一眼,便能牢牢地记住它。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它内部的所有装饰都是木制的。纯木的桌子,纯木的椅子,就连地板也是纯木的。店家或许很喜爱大自然的味道,直接让木头暴露出来,没有涂刷任何的漆料。这些东西应该常常被替换,至少我能看到的器具都是一副崭新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长期更换时会不会嫌麻烦。 “好奇怪的店。”玖渚在我身旁说道。 的确如此,不过像拉肖恩那样的奇怪的人,来这种风格奇特的店也说得过去。我打量着店内的顾客,没过多久就在其中找到了拉肖恩。他的左眼用眼罩遮住,想要找到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容易。 “先生,你要点些什么?”服务员走到我面前,轻声地问我。 “一杯拿铁吧。”我其实并不太喜欢咖啡之类的饮品,还算酒类更加适合我。“我可以和那位先生坐在一起吗?”我指着拉肖恩说。 “可现在还有很多空位······” “我认识那人。”我没有在意服务员的话,直接坐到了拉肖恩的对面,玖渚伊也坐到了我的左手边。 拉肖恩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移开视线看向外面。“是你啊。”看来他认出了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就只能任凭你想象了。”不管我和佳代子关系如何,总应该保护线人的信息才对。 不过,他好像也猜了出来。“妈的,那群娘们就是不可靠。早知道就该换个地方玩玩。”看来他还是没吸取教训。 “不说这个了,拉肖恩先生,昨晚的事今天该做个了断了。” 拉肖恩略微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先说好,我只是接到了别人的命令,打了你一番。这并不是我的本意。赚钱么,大家都不容易,还请你谅解。” “谁的命令?” “我只能说,是你惹不起的大人物。” “大人物?”玖渚伊稚嫩的声音夹杂在我和拉肖恩的谈话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对,小姑娘,是你永远都惹不起,见不到的大人物。”他用自己仅剩的一只眼睛狠狠瞪着玖渚,想威胁她。但玖渚的眼神中毫无慌乱,默默地喝着刚刚服务员送来的拿铁。有时候我在想,玖渚伊所说的话和做的事是不是大大地超过了她的年龄?还是说现在的小孩就流行小大人的这套?实在是弄不懂他们。 “这你放心,我自会去查清楚。” “你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那么纠结?在这座城里,受到伤害的又不只有你一人。放轻松点,对大家都好。” 因为她想让我查下去,我当然不会这么说。“作为一名前侦探,哪有白白受到别人欺压的道理?总得弄清楚是为什么吧。” 拉肖恩像是忍不住笑出来了一样,先是努力遮掩着,最后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咖啡馆里。 “怎么?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他边笑边摆着手说:“不不不,我只是笑你居然连自己为什么惹到了别人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前侦探,真的是丢了侦探行业的脸。我就这么和你说吧,根据你犯得错来说,被打已经是很好的下场。要是他们心再狠毒一点,你现在已经没命坐在这里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在酒馆里的记忆渐渐复苏起来。从我喝醉开始,到最后把光碟交给了东川凉为止。看来,这就是拉肖恩所说的原因了。但问题是,那张光盘里究竟是什么?值得惊动“大人物”。还有,东川凉拿那张光盘去干了什么?我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怎么?想起来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啊啊。”我含糊地回应了他。“如果是指光盘那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不过你能否告诉我,那张光盘究竟是什么,值得我被打一顿。” “小子,做人好奇心不要那么强,有些事是你不该知道的。”拉肖恩说着,恶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力度之大连咖啡杯都跳了起来。 实在是抱歉,你越是不让我做,我越是会深究下去。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是这样的人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一定得了解清楚了。”我这么说着,又回想起和高崎枫在一起的日子。如果我不是这样的性格,故事最终的结局会不会不太一样? “所以你是来找茬的?”拉肖恩盯着我,气氛前所未有的沉重。 “既然那人只雇了你来打我,那我要不要查下去也和你没关系吧。” “如果我让你小子查下去,我也就别想在黑猫市混了。” “我要继续查下去,你又有什么办法?” 我这话一说出口,气氛立马降到了冰点。拉肖恩拍案而起,店内的其他顾客也跟着站了起来。原来如此,怪不得刚才拉肖恩笑的时候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看着他,这样一来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看来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我也缓缓站了起来,略微向左移动,护住玖渚伊。“你们喝咖啡都要结伴而行吗?是完全没有独立的能力?看来你们还不如玖渚啊。” “你小子!”他向挥出了拳头,我屈身轻松躲开。 “就算要打,也得挑个场地吧,街角酒吧怎么样?” “少废话!”三五个人向我涌来。我下意识地掏出了水果刀,打算自我防卫。只是,在几分钟后,这回是我最后悔做出的一个决定。 ------------ 酒瓶(6) 打斗仅仅持续了十几分钟,就以我朝拉肖恩脸上挥去的一拳结束。回过神来,四周都是碎了的杯子,折断的桌椅,当然,还有五六个瘫倒的人。唉,看来果然不应该在酒吧以外的地方动手。 虽说我现在还能从容地总结这场争斗,但我本人的情况并没有他们好多少。从最开始,我选择掏出刀来就是个巨大的错误。水果刀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锋利,还会激怒对方。或许本来场面并不会那么激烈也说不定。但一旦我掏出刀来,一切都没有缓和的可能性。更何况,水果刀在开打后不久就不见踪影,没被对方捡到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玖渚伊呢?该死,我居然会忘记了她,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带她来这里。 “玖渚伊!”我呼唤着她,但并没有任何回应。我打探着狼藉的四周,终于在远处的桌子下找到了浑身颤抖的她。看来玖渚一开始就躲到了那里,手里还紧紧握着我掉落的水果刀。我松了口气,看来一切都已经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你怎么样了?”玖渚依旧躲在桌子下看着我,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迅速地整理了被扯乱的衣服,扫去了上面的灰尘。 “我很好,一切都结束了。” “是吗?可埃文斯,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糟。” 真的吗?被她这么一说,打斗中受到的伤痛一齐向我涌来,以至于我无法分清究竟那些地方受了伤。如果说我是为了报我被打的仇才来找他,那只能说这是个不明智的打算。这也不奇怪,以一对六,怎么可能不受伤?更何况最近几年我一直都浸泡在酒精中,还能够正常打架已经谢天谢地了。尽管如此,但我并不希望让她知道这些,只能咬牙忍住。 “真的没什么事。好了,出来吧,不用再躲在了。”说着,我身子探进桌子底,抱出来了玖渚伊。“实在是对不起,我应该先照顾好你的。” “这倒不用,老师教过我该怎么保护自己,你只需要去办好自己的事就好。” 虽说知道这是她孩子气说出来的话,但她的老师是不是教了玖渚太多不属于她这个世界的东西了?还是说这些都是他们必须要掌握的?算了,还是不去想为好。 “对了,你从那人嘴里问出了些什么吗?” “还没来得及,不过······”我看向躺在地上的拉肖恩,有规律起伏着的肚子是他还有生命的证明。“反正他现在也跑不了。” 不过,虽说是这样,但恐怕店家早就报了警,还是赶在公安赶来前离开这里比较好。我走过去,扯着拉肖恩的衣领,摇晃着他,直到他睁开眼为止。 或许是我用力太猛,没过一会儿,他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怎么,你还想打吗?”他虚弱地说着,干裂的嘴角留下几滴口水。 我放开拉肖恩,他一下子摔倒在地下。“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只想直到究竟是谁雇你来的?就是因为那张光盘吗?那里面又是些什么?” 拉肖恩闭着眼,并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我叹了口气,看来从他这里是打听不到什么东西了。不过,我可以知道,那张光盘里面的东西一定比他的生命更重要,他背后的人也绝不是我能惹得起的。那么,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正当我迷茫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句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终于找到你们了,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我回过头,东川凉正站在店门口,认真地躲开地上的垃圾朝我走来。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东川凉站在我面前,笑着对我说:“我打听到了些消息,就想来找你,但又不知道你在哪里。没想到,我才走过一个街角,就看到了你们。”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难道他真的认为我会相信他的话吗?还是说在他心中,我怎么认为的都不重要,只要是不知道真相就好了? “这怎么可能。”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玖渚就先质疑了东川。看来哪怕是在一个孩子心中,都不会想象他的话。 东川弯下腰,让自己和玖渚处在同一高度。“这位小姐,在这个世上,没有不可能之事。就在我的身边,还有能够感知死亡的人的存在。” “是······是吗。”看来,东川本想让自己更亲切的举动反倒吓到了玖渚。不过,东川凉说的话不知为何让我想到了久太郎。是因为都拥有着特殊的能力吗?还是说是东川提到的“死亡”一词······· “话说回来,你们有打听到什么吗?”东川的提问把我拉回了现实。 “哦,我已经找到了昨晚打我的人,就是这个拉肖恩。不过也是辛苦你了,为了我的是东奔西走。” 东川摇了摇手,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就像是这一切在他眼中都像笑谈一样。“哪里哪里,我并没有什么辛苦的。只是,你们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吗?” 他这么一说反倒是让我想起了光盘的事,便立刻追问他:“对了,我给你的那张光盘到哪里去了?” “那张光盘吗?”东川思索起来,“我好像是看了看里面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就把它丢了。” “你怎么能这样!” “说到底,那是你给我的东西,怎么处理是我自己的事吧?”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一切本就是我自己弄出来的错,有什么资格怪别人呢?“那么张光盘里有什么?” “就只是商场的监控录像而已。不过,我还打听到了些其他的东西。你知道是谁雇佣的拉肖恩吗?” “谁?” “百谷龙一,就是百谷龙之介律师的父亲,一名伟大的检查官。”我注意到,当他说出这个名字时,拉肖恩的身子抽搐了一下。看来,东川所言不虚。 其实他不用介绍那么多,百谷龙一又是一个我早就熟悉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预感,我越在这件事上牵扯的越久,过去就会像鬼魂一样不断纠缠着我,怎么也甩不开。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拉肖恩可是打死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我说过,侦探都有着自己的信息渠道。”说着,他眨了眨右眼,配合上他那张女性般柔弱的脸庞,或许真能让一些人心动也说不定。“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摊开双手,无奈地耸着肩,说道:“我能做什么?对方可是百谷龙一,就凭我,怎么敢和他对抗。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就让他在这里结束了就好。” “是这样吗。”东川看起来有点失望,“对了,我还打听到了一个名字。叫什么来着呢·······对了,‘向井修一’,好像就是······”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一把抓住了东川的衣领,“你说什么!” “埃文斯,你怎么了?”玖渚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我没有管她,在现在,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东川会提到那个名字。“我再问一遍,你刚才说了什么!” “别那么激动,先冷静下来。”东川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松开他的衣领。“我再说一遍,‘向井修一’,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何止是听说过,这三年来这个名字一直盘踞在我脑海中,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拜他所赐。“你是怎么听到这个名字的?” “有人翻阅过政府文件,其中多次出现了这个名字。” “这不可能,他早就已经死了,三年前他被判了死刑。” “或许吧,可要是是那样为什么政府文件中会多次提到这个名字?” 我说不出合适的解答,可我也不想承认那人还活着。“不管怎样,今天就先到这里。”我不能继续和东川呆下去了,在这样下去,我只会被他带向另一个深渊。“谢谢你提供的情报。”我拉着玖渚向外走去。 “是吗,能帮到你就好。”东川在我身后回答我,我向后看去,东川脸上的那抹笑容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之后我该怎么做,是像东川想的那样就这个名字调查下去,还是······在我思考时,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 传教手册(8) 之后的搜查只能用一无所获几个字来形容。或许是因为案件太过离奇,没人能看清它的全貌,剩下的几名事件相关人员都只是在重复说着我已经知道的信息,没什么大的帮助。 不过,一切都在第二天迎来了转折。一般来说,事件开始前都会有很明显的前兆,像是地震前猫狗会表现异常。而突然前来的布鲁诺主教,就是这次事件里的猫狗。 之前我说过,我和他的关系不佳,所以当我看到他在我刚上班不久后就火急火燎地赶来我的教堂,我马上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事。 “布鲁诺主教,不知你前来所为何事?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 他匆忙地赶来,看样子还没享用过早餐,拿起教堂里免费发放的果汁和饼干,一边吃着一边说道:“雷恩,你得好好感谢我。自从你昨天问我要了名单以来,我就一直替你顶着那个案件。没想到,今天一早我在公安里的朋友就向我传递了一个你绝对猜不到的消息。” “哦,是已经抓到犯人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还省了不少事。不过应该不会那么顺利就是了。 布鲁诺吃掉手中最后的一块饼干,对我说:“就在昨天,小松诚一郎被发现死在自己家中。并且,身边还有一张3天后的彩票。” “什么?”我立马站了起来。他怎么会死在自己家里?“他是怎么死的?” “他被人绑在椅子上,然后捅了一刀,没过多久血就流干了。真是的,谁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法杀人?” 看来小松诚一郎确实是被杀死的,但问题是,什么时候?是在我去之前,还是之后?还有,如果他是死在了家中,那么当时我见到的那位森川陆又是谁?他一定不是小松的朋友,还极有可能和小松的死有关。他果然没我想的那么简单。这么说来,森川和我在客厅的时候,小松就被绑在里面的一间房间里。想到这里,我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的指纹也就留在了现场。我当然可以说自己是去调查,有一个人把我叫了进去。但,我没有证据,这样的话被公安怀疑也合情合理。最关键的是,教廷不会希望一个有杀人嫌疑的人抛头露面,我很有可能会被从祭典的负责人的位置上撤下来。那么,受益最大的就是布鲁诺。难道,这就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喂,雷恩!” “啊,”我回过神来,“怎么了吗?” “我说,你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有。我是在想,公安是不是已经有了找到凶手的证据。”总之,先不露痕迹地去套问些信息来才行。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布鲁诺耸了耸肩,“如果要有这种东西,凶手在杀死第四个人之前就应该被抓到了。” “你的意思是,凶手和之前三起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难道不是吗?案发现场都有一件不属于现在的时间的物品。” “但这次现场并没有Z.O.D的磁带。”我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现场的侦探认为,这是因为凶手此次杀人是临时起义,而不是像之前三起那样的计划杀人。” 不对,并不是这样。之前三起案件的现场之所以会有磁带,是因为她们的死亡都和她们是Z.O.D的粉丝有关。而小松诚一郎不是它的粉丝,所以现场才不会有磁带的存在。一瞬间,我脑海中的思路清晰了起来。 “现场有发现任何的指纹吗?” 听到我的问题,布鲁诺主教叹了口气,把水杯放回了原位。“这就是最困扰着公安的问题。不知为何,凶手把小松家所有有可能有指纹的地方全都擦拭了一遍,现场连小松的指纹都不能发现。” “哦?”我心中大悦。如果是这样,现场也就不可能发现我的指纹。但这会不会是布鲁诺设下的陷阱?不太可能。就算附近有监控发现了我,也不太可能会把我和小松的死联系在一起。而且,如果现场发现了不明的指纹,布鲁诺一定会找到沾有我指纹的东西,然后把我抓去审问,不会像现在一样和我闲聊。 但,凶手为什么要这样费力地擦掉指纹?如果是想隐藏指纹,只要擦掉自己的就好。他会像现在这样费力地擦拭,我只能想到一个理由——他想要抹去我的指纹。虽说森川陆知道我接触了现场的哪些地方,可是如果只擦掉客厅的指纹,反倒会令公安怀疑。因此,擦拭所有的地方是很有必要的隐藏措施。 既然我没有被怀疑的担忧,那么我完全可以试着向布鲁诺透露一点森川陆的信息。这样不仅有利于案件的进一步调查,我还能作为破获重大事件的证人提高我在信徒心中的地位,进而实现在教廷内部的提升。总之,这是对我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话说回来,小松诚一郎是死在他自己家里吗?” “当然,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在昨天去了小松家一趟。” “什么!你进过案发现场?” 我摇摇头,“不,我本来是准备去的。但在房门前有个人把我拦了下来,我和他随便聊了几句,但他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不想让我进去的样子。现在想来,他可能就是杀死小松的凶手也说不定。” “那你还能想起那人长什么样吗?” “嗯……”我装作思考的样子,许久才继续说道:“大概是一个很女性化的男人,皮肤很白,声音也很柔弱。其他的,我也想不太出来。” “你等着,”布鲁诺异常的兴奋,边朝教堂外走,边说,“我去联系公安,看看有没有人提供相同的线索,然后看看能不能做个画像。雷恩,要是因为你破了案,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话说到最后,布鲁诺已经快走出了教堂,声音只是细微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看着布鲁诺离去的背影,我不禁陷入了思索。既然森川陆那人想要隐去我的存在,那又为什么要在现场杀了小松?换个地方杀不是更好?还是说他有什么必须要在小松家杀人的理由?虽然杀死小松的一定是森川,但他是否和前面三件案件有关?还有四起案件现场的和时间有关的物品又是怎么回事?最重要的是,森川陆为什么要帮我? 理不清的疑问在我脑海中盘旋,相互碰撞。不过,尽管现在我没有头绪,但我有种预感,一切的一都会在今天画上句号。不知为何,我没来由地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 匕首(7) “所以,你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就去找了小林?”岩西一边用手指敲着桌子,一边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说道。 “情况紧急嘛,实在是来不及通知你。”尽管无论我怎么回答,岩西的心情也不会好转,但我还是决定试着解释一番。 “你也知道,和小林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的确,我也是因此才会在杀人时遇到雷恩,差点就被发现了。” “说到这个,你觉得他会发现小松是凶手的可能性有多少?” “不太好说。我就是因为对他没有信心,才会就在现场杀了小松,让他认为我是真凶。” “你就不怕他把你的样子交代出去,进而影响你之后的杀人?” 我有些踌躇,这也是我整个计划里最没有信心的一部分。“应该不会。虽说我替他擦掉了指纹,但如果我真的被捉到,雷恩还是要担心我会把他当是也在现场给说出来。就算没人信我的话,这也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弱点。能在教廷内爬到主教这个位置的人,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说的也是。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想你这样的人居然会去擦掉整个屋子里的指纹。光是想想我就觉得麻烦。”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有些诧异,一件远在千里,昨晚才被发现的还没公开的案件,岩西怎么今天一早就知道了。 “我总不可能把我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你。要是你哪天跳槽了怎么办?” “好吧。”我实在是无力反驳。“其实用不了这么麻烦,只需要每个地方都大致擦一遍,再仔细地擦掉我和雷恩的指纹就好。当然,还是要做一些伪装才行。整个弄下来,一两个小时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你还真是有能耐。” 岩西这么一反常态地夸我我还有点不太习惯。“闲话就免了吧,你打电话来,还有什么想问的?” “其实,关于小松······”他故意没有把话说完。看来,他这次是专门为了把案件的经过问清楚才来的。 距离开庭没剩多少时间,法院里开始聚集起来人群。我压低了声音,朝角落里走去。我现在说的话要是让别人听见,就只好再让黑猫市里多增加一具尸体。这实在是我不想看见的场面。 “我告诉你可以,但你不能在雷恩发现并报告公安前告诉任何人。” “好好好,我答应你。” 岩西虽然这么说,但我对他并没有什么信任可言。只好叹口气,接着说道:“小松是杀人凶手应该没错,这是他亲口承认的。彩票诡计他也告诉了我,我也照着做了一次。我很幸运,他家里还有一张剩下的不知道哪年的彩票,我正好用得上。所以,问题就是拼图和花瓶是怎么做到的了。哎,当时真应该把所有事都问清楚再杀了他的。” “那么,你对这两件事有什么头绪了吗?” “我只想通了拼图的事。当时小松诚一郎不是说小松绘里说过会给他一个惊喜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松绘里指的是要给诚一郎变一个魔术。” “魔术?” “对啊,一个需要两天才能拼完的拼图,如何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一个人一天拼完,这不就是魔术范围的事吗?” “······”我从岩西的沉默中听出了他的不满,“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好,那你倒是说说,小松绘里是怎么变的这个魔术。” “按我的猜想,这应该算不上个魔术。当天购买并打乱拼图后,小松绘里立刻去找人照着上面的图案重新制作了一块拼图,这样不会可以了吗?” “······那她为什么不重新买一块?” “一个会跟踪自己妻子的人,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相信妻子的话。他一定会再去到拼图店里调查,小松绘理里是否购买了两块相同的拼图。” “可要是重新制作的,公安不是去到店里一比对就知道了吗?” “不,拼图板上都会画着拼图块的纹路,只要照着那上面切割就不会发现了。” “······”电话那头又一次沉默,“东川啊,你觉得你有当侦探的才能吗?” 我听出了他的讽刺意味,但并不打算理会。“不清楚。不过,这就是我能做的最好的推理了,你爱信就信。” “好好好。”岩西放弃了思考,“话说回来,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能让岩西放在最后询问的,一定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向井修一这个名字,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是这件事,我如实地告诉给岩西:“摆脱小林打探那个独眼龙的时候,我还让他帮我查查埃文斯的过去。我总觉得,他的过去会很有意思。结果小林告诉我,杀死他女朋友的向井修一,最近多次出现在政府文件里。我想,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他的反应应该能让我享受一番。” “哎,和你扯上关系果然没好事。不过东川,不要在这上面牵扯太多精力,记住你现在的主要工作是什么。” “知道了。”岩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啰嗦。 就在我这么说着的时候,工作人员开始出来安排人们陆续进场。 “不和你多说,庭审要开始了。” “就是那位律师的案子吗,呵,你还真是忙啊。”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一般情况下,设计政府人员的庭审是不会允许记者以外的人旁听,但这次,我让小林帮我要到了一个旁听位置。我也伪装得像一名记者,为的就是要亲眼目睹百谷龙之介运用我寄给他的光盘逆转庭审的那一刻。 入场后,我找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或许是因为在大众眼中,此次庭审早已是定居,没有什么看点可言。一审中坐满了的旁听席现在还剩了不少空位。我在心底里嘲笑那些没来的人,然后压低了帽檐,静静地等待着庭审的开始。 一开始,都是些无聊的戏码,法官宣布开庭,然后检查官和律师入场。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百谷龙之介真人的样子。比起电视和新闻上的他,真人更容易给人一种正义的伙伴的感觉。一身的正气,甚至严重到了让人有些不敢靠近的地步。不知道这只是法庭上的百谷龙之介,还是说生活中他也是这样。如果是后一种的话,我或许可以理解他和他父亲矛盾重重的传闻。 双方都走到了自己位置,被告也走到了被告席中。随后,检查官亚内文武简述了案情,并宣告了控方决定的被告的刑罚。不出意外,依旧是死刑。然后,法官询问辩方是否有疑问。到此为止,一切都和法庭戏剧的进展如出一辙。 我可以看到,此时百谷龙之介深吸了一口气,想必他现在也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他站了起来,对法官说道:“辩方要求询问证人池田建太。” 什么?居然不是提交商场录像这个证物吗?我挺直了身子,现在的进展有些超出了我的预料。 由法警带着池田建太走到证人席,他本人看起来并没有多吃惊的样子。 百谷龙之介咬了咬右手大拇指的指甲,随后问道:“请问证人是否承认自己听到了被告的整个犯罪过程?” “是。”池田建太的回答不带有一丝犹豫。 “请问证人是否承认自己录下了整个过程的音频?” “是。” “请法官同意辩方播放该音频。” 三名法官耳语了几句,坐在中间的那位老人点了点头说道:“本庭同意辩方的请求。” 百谷龙之介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操作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随后音频开始播放。 一开始,就是两名男子在互相争吵,但不知是因为录音设备质量的原因,还是因为中间隔着什么东西,不能听清他们俩的对话内容。 就这么吵了快一分钟,突然,只听到一声痛苦的嚎叫,争吵结束了。随后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随着开门的声音过后,只剩下了一片沉默。最后,是一身开门声和证人池田建太的尖叫结束了录音。 我有些奇怪。在我看来,这段音频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且,这段录音对辩方并不太有利,为何百谷龙之介会在现在要求重新播放一遍? 随着录音播放的结束,百谷龙之介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他又问池田建太说:“这段录音是否是证人在案件发生时亲自录下的?” 这时,池田建太有些犹豫,不知在担心什么。 “证人,这段录音是否是你在案件发生时亲自录下的?” “是。”被逼到这种地步,池田建太没有了犹豫的地步,只好这么回答。 “请法庭展示公安拍摄的死者倒下的位置。”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本该是死者尸体的位置上被画上了白线。从照片看来,死者是顺着过道倒地,倒地的位置更靠近左手方,离马桶所在的位置有些距离。因为这样,池田建太才能在开门后看到死者的尸体。 “辩方,请回答这么做的目的。”法官向百谷龙之介说道。 “请法官注意,死者倒地的位置更靠近小便池。也就是说,在死者倒地时,应该触发了小便池的红外线感应器。所以,在录音当中,我们应该能够听到小便池出水的声音。但是,在这段证人亲自承认在当时所录的录音中,并没有这段声音,只是安静的一片。所以,这段录音并不是证人在当时所录下的,证人在这件事情上做了伪证。” 随着百谷龙之介的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全场哗然,我的脑子也因此一片空白。对啊,这么简单的事我这么会没有注意到?果然是专业的律师啊,和我这种半吊子就是不同。 “肃静!肃静!”法官敲敲锤,示意全场安静。 我满意地看着百谷龙之介。虽说不知为何他并没有用到我寄给他的光盘。但是,他用着自己的智慧成功地逆转了庭审。至少法庭不会在现在给被告死刑的判决。之后,等到庭审的落幕,百谷龙之介的名声一定会大涨。理他站到顶端的日子不会太远。 我在脑海中记住了百谷龙之介现在的样子,然后压低了身子,逆着前去拍照的人流离开了法院。 现在我最关心的问题解决了,我也应该减少自己露面的机会。我拿出手机,为自己寻找着下一个藏身之处。 ------------ 酒瓶(7) “就因为从一个刚认识的人嘴里听到了向井修一的名字,就让你担惊受怕成这样?埃文斯,这三年你还真是变了不少。” 第二天,我把玖渚交托给了熟人,又将久太郎叫到了街角酒吧,把昨天的见闻告诉了他。招来了他这样的嘲讽。 我苦笑着喝下了眼前的螺丝起子,酒比我想象中还要烈。“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只要是和高崎枫扯上关系的事情······不说这个了,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久太郎故意挑起眉毛,一副浮夸的样子,“我能怎么看?你居然会想象一个刚认识的人说的话。你难道不觉得,他是故意在你面前提起这个名字的吗?还记得三年前那起事件的人可不少。” “我当然知道。但,我觉得他的话很有说服力。” “为什么?因为他之前救了你一命?”久太郎明显有些激动,连桌子上的酒杯都因为他的动作有些摇晃。 “不是这样。他当时在我和拉肖恩发生冲突后的十来分钟就赶到了现场。除了他有着很强的情报网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既然如此,他所说的在政府文件中多次提到向井修一的名字就很有可信度。” “话是这么说。”久太郎又把身子坐了回去,用手托着下巴对我继续说道:“可他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们才只见了三面而已。” 久太郎说到了重点,这也是我心中最为不安的地方。“我觉得,在东川心中,我只是供他取乐的玩具而已。他想看我如何一步步地陷入过去的泥潭里。” “即便是这样,你也打算顺着这个名字继续查下去?” “嗯。”虽然我在昨天就已经做了决定,但还是决定告诉久太郎。毕竟,这是属于我们共同的过去的梦魇。 “好。”尽管他这么说,但久太郎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好转,依旧板着一副脸说,“那么你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我的思绪被拉回了三年前,和这件事相关的一切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眼前。“现在想来,这件事情充满了可疑的地方。” “比如说?” 我本想喝口酒润润嘴唇,可眼前的酒杯早就空空如也,只好叹口气,抿了抿嘴,说道:“我们和公安一直都在盯着向井修一的住所,公安可以证明他没有离开一步。可当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却找不到半个人影。他是怎么离开,去杀了······杀了高崎枫的?” “可能是他乘着哪个人没注意离开了?或者他在我们以为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离开了。”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在跟踪他时,就已经暴露了。” 一提到这里,久太郎的脸上就充满了悲伤。“或许,我们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因为办案从没失败过,当时的我们都太过自信了。现在想来,悲剧早就埋下了伏笔。” 我长叹一声,示意久太郎别再说下去。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应该为她的死负责。 “不仅如此,向井修一还刚好在我们发现他不在家后给我发了条信息。他是怎么能刚好掌握好时间的?” “抓到向井修一后,他供述说这是因为他当时就在附近,观察着我们进去后才发来信息。” “或许吧。不过,不是还有一种解释方法吗?” “什么?” “公安中有内鬼。” 久太郎被我的话惊到了,“埃文斯,你真是这么认为的?” 我点了点头,“我本来不是这样想的,但东川提到最近的政府文件中多次提到他的名字,我不得不这么想。而且,如果这样所有的事都能接受通了。为什么向井修一会在监视下离开,为什么他的时间会掌握得那么好。” “可政府人员和连环杀人凶手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我没有办法回答,一切都只是在我脑海中初步形成的猜想。“除了这一点,向井修一虽然被判了死刑,但我们并没有看到他的刑罚的执行,只是看到了他的尸体。” “你是说,尸体有被做假的可能?” “对。” 久太郎双手抱在胸前,看起来有所不满。“所以还是那个问题,政府费了这么大力气隐瞒又是为了什么?政府会为了什么和连环杀人凶手合作?”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这次轮到久太郎叹气,或许他已经对现在的我失望了。“那么你打算怎么查下去?” “还记得我们当时是怎么找到向井修一的吗?” “你打算又去拜托佳代子?” “毕竟向井修一一直以来都是红尘游的常客,我们也是因此才认识佳代子的。” 久太郎盯着我,尽管过去了三年,他的眼神依旧犀利,仿佛看穿了我一般。“你认为要是他活到现在的话,还会保持着以前的习惯?” “我希望如此。” “好吧,那只能祝你好运。至少在这件事上,我是不会帮你的。” “你不高兴我做的这个决定吗?” 久太郎点点头,“我觉得,既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了,你没必要一直活在过去里。” 我舔了舔嘴唇,或许久太郎说的很有道理,但我终究不会像他这么做。“久太郎,一直以来,我都感觉我的人生停留在了那一天。如果我告别了我的过去,又有什么可以支持我继续活下去的呢?” 久太郎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悯。“我知道,你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我以为,收养玖渚伊是你迈向新生活的开始。” “让你失望了。我还是没有办法放下高崎枫。” “那好吧。”久太郎放弃了和我对话,站了起来。“你要做什么我也没法干预,我只是作为一位朋友来建议你。既然你不接受,那也没办法。科多,”久太郎朝站着吧台的老板科多喊道,“这顿酒记在埃文斯头上。” 我苦笑了一声,叫住走到门口的久太郎。“久太郎,你最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他没有回过头来,背对着我说道:“埃文斯,你知道的,那不是那么方便的能力,我没法控制我看到的东西。”说完,久太郎快步离开了街角酒吧。 “科多,我真的应该听久太郎的吗?” 科多调了一杯酒,自己喝下,“我不想掺和你们俩之间的事。不过,我活那么久只信奉着一条准则,做事只要不让自己后悔就行。” 我拿起酒杯,透过玻璃看着变形的柠檬片。是否会让自己后悔吗?或许,我这一生也不知道这一点的答案了。 ------------ 传教手册(9) 画像进行得不太顺利,究其原因,是因为我故意把森川陆的样貌描述得模糊,甚至有时自相矛盾。在画师离开教堂前,我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不满。这也不奇怪,谁会因为自己的时间被浪费而高兴呢?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布鲁诺主教突然从背后拍了一下我,不禁吓了我一跳。 “我说,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办事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你究竟有没有看清那个人啊?因为你的身份特殊,公安好不容易派人过来,结果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布鲁诺反驳我说道。 “我也没办法,谁知道那人会是杀人凶手?我完全没去注意他的长相。” 布鲁诺长叹一声,坐在了一张长椅上。“所以,现在我们是一点思路都没有了吗?我还想着你有可能会解开这个谜团呢。” 这怎么可能,我在心里嘲笑他。“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来帮我?”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在针对我的吗?我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昨天听你说了后,我仔细地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我们身为主教,应该让信徒们沐浴在神的恩惠下,应当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不知为何,说着这句话的布鲁诺在我心里突然高大了起来。当然,这应该是错觉。 不过布鲁诺的话提醒了我,小林先生的话又在我的脑海里回响起来。 “侦探要做的事只有一点,只要编造一个令委托人满意的推理就好了。” 突然,灵光一闪,像是被神触摸了头一般,我脑子里和事件有关的一切像拼图一样拼凑在了一起,我终于得以见识到事件的全貌。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如同暖流一般从头顶扩散到全身。我想,这就是那群侦探在解开谜团后所体会到的喜悦吧。 “我知道了。”我猛地站起来,喃喃自语道。 “你知道什么了?”布鲁诺问我。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现在,我的脑袋仍在飞速地运作,试图弄懂一些琐碎的细节。不过,我下意识地向教堂外走去。我知道,我要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一个人,让她满意才行。 “你怎么走了?”布鲁诺站起身来,朝着我的背影问道。 “等我回来告诉你。”我仍快步离开,头也没回地向布鲁诺告别,然后向关口堂走去。 我坐在椅子上,试图让我激动的心平静下来。敦子小姐替我倒了杯水,放在了我手边。 “真是谢谢,一路走来实在是口渴。”一边说着,我一边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先不说这个了,你这么急着来找我有什么事?现在可还是上班时间。”敦子小姐把水注满,在我的对面坐下。 我酝酿着自己的感情,以最平静的语气说道:“我知道案件的真相了。”尽管如此,我依旧难掩自己心中的激动。毕竟,这是我独自解开的第一个案件。 “真的吗!” “当然。” 激动过后,敦子小姐很快冷静了下来,开始询问案件的细节:“那么凶手是怎么做到控制时间的?” “先一步一步来。”我试着让自己掌握对话的节奏,“首先,在昨天,小松诚一郎被杀死在自己家中,身边有着一张三天后的彩票。乍一看,这个案件和第二名被发现的死者罗娜的案件很像。但它们之间有着一个最大的不同,这个不同足以分辨这两件案子性质间的区别。”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那是什么?”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拿起了一张之前敦子小姐给我的Z.O.D的磁带,然后对敦子小姐说道:“这一次死者的身边并没有磁带。” “的确,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在解释之前,我要向你说明我在调查中所知道的事情。”我顺势坐到了敦子小姐身边,她有些害羞地向另一边移了移自己的身体。“首先,前三名死者都是Z.O.D的粉丝。她们都常常去听乐队的演唱会,小松绘里甚至因此和家人产生了矛盾。其次,这次的死者小松诚一郎和小松绘里是夫妻关系。因为诚一郎怀疑自己的妻子出轨,还跟踪了她。在后期,诚一郎也跟踪了后两名死者。” “真是变态。”敦子小姐厌恶地说道。 我在心里赞同了她,但因为这和案件无关,我没有说出口来。“其三,因为Z.O.D乐队的主唱泉乱马帮着小松绘里找到了跟踪她的人,小松绘里误以为他对自己有好意,因此向他寄了一封情书。我要补充的就这么多。” “有了这些信息后又能知道什么呢?”敦子小姐问道。 “依照上面的信息,我要做出一个大胆的推理———小松诚一郎和三名死者都有着亲密关系。” “什么!”我的推理震惊了敦子小姐,但很快,她的眼神里透露出怀疑的意味。“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身为神职人员,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污蔑死者。我这么说的依据在于,小松诚一郎对她们三人都有着跟踪的行为。而我们知道,诚一郎之所以会跟踪绘里,是因为他怀疑自己的妻子出轨。那么,他跟踪另外两人会不会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呢?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背叛他。我们可以这样猜测。” “就因为这一点?” “当然不是。”我摇摇头,“之前的三起案件在死者身边都发现了Z.O.D的磁带,且磁带的内容都和爱有关。所以可以认为凶手是因为和爱有关的事杀死了她们。而在我的推理中,小松诚一郎是这三案件的真凶。他会因为小松绘里给泉乱马寄情书而杀死她。而且,他不仅杀死了绘里一人。这就证明,在他的心中,绘里、罗娜、白川美幸三人有着相同的地位,都是他的爱人。” “磁带会不会是真凶的障眼法?”敦子小姐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不太可能。三名死者都和Z.O.D有关,所以可以认为这就是杀死她们的理由。但为什么凶手会去杀了她们而不是乐队的成员呢?我认为,这是因为凶手恨的是她们对自己的背叛,而不是乐队抢走了自己的爱。这也和诚一郎变态的举动对得上。” “嗯······”看起来,敦子小姐勉强地解释了我的推理。 这就好办了。我在心中长舒一口气,接着向敦子小姐讲述我的推理:“既然我们知道诚一郎和三人都有染,那么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首先是第一名死者,罗娜。在诚一郎得知绘里寄出了情书后,他就开始计划杀死三人。他先是杀了罗娜,因为害怕被公安发现,他将其尸体藏于某处。现场的侦探就曾说过,公园并不是第一犯罪现场。” “那为什么诚一郎之后会把罗娜的尸体抛弃在公园?” 我在嘴唇前竖起食指,示意她先安静下来。“不急,关于这个问题我之后自然会解释。接着,诚一郎和白川美幸一起杀死了小松绘里。” “他们两人一起杀了人?”敦子小姐有些惊讶。 “应该是这样。当然,动手的只有一人,但关于拼图的诡计,只有两人合作才能完成。” “终于说到拼图了,这是怎么回事?” “诚一郎在杀死小松绘里后,发现了桌子上拼了接近一半的拼图,将自己伪装成能够控制时间的人的想法在他心里孕育而生。” “先等一下。”敦子小姐打断了我,“拼了一半的拼图是怎么回事?按照道理来说,这需要花费绘里小姐一天的时间才行。” “你玩过拼图吗?” “没有。” 那就太好了。我舔抵着嘴唇以掩饰自己心中的欢喜。“拼图这种东西,越开始越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所以,小松绘里应该花费一天以上的时间才行。但是,拼图这种东西,在最开始贩卖时是拼好的一整块。所以,小松绘里在她的朋友面前打乱拼图时,其实是打乱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样子,并没有完全打散。” “所以绘里小姐就能很轻松地拼完一整块拼图。”敦子小姐替我说出了剩下的话。 “对。诚一郎杀死小松绘里后,发现了桌上的拼图。他知道这需要花费两天的时间,也知道这是小松绘理当天买回来的。所以,他和白川美幸用剩下的时间拼好了剩下的一半。用一天的时间完成了拼图。假设小松绘理用了半天的时间完成了拼图的一半,那么他们在剩下的时间里完成拼图绰绰有余。当然,在这之后他们擦去了所有的指纹,所以公安也没能发现这一诡计。” “可诚一郎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他需要为自己争取不在场证明。一块需要两天的拼图一天就完成了,自己自然是做不到的。当公安怀疑他时,他就可以这么说。” “你说的有道理。”敦子小姐赞同我的说法。 “在这之后,诚一郎打算在罗娜的案子上也用上这么一招。所以他把尸体抛弃在相对显眼的位置,在旁边放上了一张过去的彩票,然后等待着人们的发现。” “过去的彩票?”敦子小姐果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对。我注意到,罗娜身边的彩票是每日开奖的类型。这种彩票通常都印得很小,为了节省地方,并且因为这种彩票极容易破损,所以一般情况小没人收藏。但,诚一郎就刚好有收藏的习惯。他用了一张过去的彩票。人们看到彩票的日期时,习惯性地认为上面的数字是今年,所以才会有了凶手会操控时间的误解。不过,这一招被杀死诚一郎的凶手学了去,也算是善恶终有报吧。”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诡计。”敦子小姐有些失落。“那花瓶的事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白川美幸是一名画家吗?她亲手做了两个花瓶,画上了同样的画。只是,其中一个自己保留,另一个送给了诚一郎作为定情信物。” “花瓶有······两个?” “当然,一般情况下,用作装饰用的花瓶都是一对一对的出现。正是因此,我才想到了有这样的可能。但是,诚一郎可能不太喜欢这个花瓶,并没有使用。又因为他怕小松绘里发现自己和白川美幸有亲密关系。所以将花瓶藏了起来。也正因为这样,公安才没能发现花瓶有两对的事实。” “你的推理有什么证据吗?” 我叹了口气,装作难过的样子。现在是最为关键的地方,只要是我在这里说服了敦子小姐,一切就大功告成。“很遗憾,我并没有什么证据。既然公安并没有发现诚一郎的诡计,说明他已经把一切可能和他有关的证据抹去。我也没有办法。” “怎么会这样······” “不过,或许有办法可以证明他的罪行。”我故意先让敦子小姐失落,再打起她的精神。她果然同我想的那样,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我,等待着我说下去。“既然杀死诚一郎的凶手也用到了过去的彩票,说明在他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应该会有很多这样的东西。所以,只要是能找到这些旧彩票,再和罗娜身旁的那张做比对,就能知道诚一郎就是杀人凶手。” “那还等什么!”敦子小姐激动地站了起来,拉着我向外走去,“快报告给公安啊!如果证据被另一个凶手抹去,就再也没有办法证明诚一郎的罪行了。” “敦子小姐,请先等一下。”我甩开敦子小姐的手。“如今,真正的杀人凶手已经死了,我的推理也只是一个猜想。你还要去证明一个死者的罪行吗?” 敦子小姐看着我,头垂了下去。“我认为,一个人只要是做了错事,就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他的死,并不是因为他的杀人行为。所以,我不能接受一个杀人凶手受到和其他三名死者一样方式的对待。”说着,敦子小姐看着我,眼神里多了几分坚毅。这也让我看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她。 “好吧。”我抓起敦子小姐的手,她的脸立刻染上几抹红晕。“我们一起去,去证明凶手的罪行。”我拉着她,从书店里飞奔出去。 ------------ 旧书(1) “下面播报两则简讯。百谷龙之介律师在法庭上完成惊天逆转。雷恩主教帮助公安破获悬案。接下来是新闻的详细······” 还没等电视里的美女主持人说完,正在挑选书的胜田久就抢过我桌子上的遥控器,关闭了电视。 “真是的,最近怎么老是没什么好事。之前还听说皇子在新城遇刺。这世道是怎么了?”胜田久老人抱怨到。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尽管早已年过六旬,但还是整体看不惯这,看不惯那。我甚至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能让他板着的脸舒展开的东西。但碍于他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这也仅仅止于怀疑而已。不过我母亲还在世时曾对我说过,他以前不是这样,是个人人喜爱的有志青年。只是在自己的妻子死后性格大变,才成了今天这样。如今,我躺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胜田久老人,怎么也无法和母亲话中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可惜,我也没办法再去问她。 “这两件事不是挺好的吗?伸张了正义,维护了鲇津国的治安。” “屁!”胜田久啐了一口唾沫,“他们伸张的是他们的正义,维护的是他们的治安,和我们这群人有任何关系吗?就在昨天,花园路又出现了一具无名尸体,有谁管过吗?公安过来一看是个没钱没势的人,就草草结案,让人把他埋了。他们那群人真的在意我们是死是活吗?”骂完,胜田久又继续蹲下,细细挑选着我今天才采购回来的旧书。 他的话我无法反驳。因为经营着古书堂的关系,我多多少少可以和东边的人有所来往。所以,在我看来,他们心中一直都觉得我们贫民区的人只要不惹出来乱子来就好。其他时候,都不会在意我们的死活。 “诶,你居然收到了何塞的《纪实文学写作技巧》,还是初版处印,这可赚大发了。”说着,他把书往自己怀里揣着。 胜田久口中提到的何塞,是活跃于6、70年前的幻想文学作家。可他最出名的,却是胜田久手中拿着的那本。一位幻想文学作家却因为一本和纪实文学有关的书出名,不知道他本人心中是什么感受。不过,其实我没怎么看过那本书,脑海中对它的印象只停留在一句“纪实文学的难点在于作者是否能从一个小故事看出社会和时代所具有的问题”。我总觉得这句话和我喜欢的推理小说有什么关联,因此才记了下来。 “你要是喜欢,就便宜卖你好了。” 胜田久狐疑地看着我:“三上大辅,你真的舍得卖我?” 你自己都揣怀里了,我舍不舍得又有什么用。我很想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在最后,还是选择了把它咽下。 自我从母亲手里接下这家古书堂后,我便一直一种两难的境地里,既想多点的人来购买旧书,让我赚更多的钱,又不愿任何一本书离开我的身边。只不过,最终还是物欲战胜了精神上的享受。 胜田久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以一声叹息作为结束。然后怜悯我到:“算了,你也不容易,还是按照市场价结算吧。” 这是胜田久难得一见的好意,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收下了他付来的一大把钞票,恭送他的离开。 正当我想着终于送走了一件麻烦事后,麻烦却又很快地找上门来。 就在胜田久老人刚走不久,一位穿着庸俗华丽的幻影国女性来到了我的店铺里。仔细看看,她的脸色还打着异于常人的极厚的粉底。 “三上先生在吗?”她用着慵懒的声音说话,像是一只还没睡醒,打着哈欠的小猫。 我立马站了起来,严阵以待。这可是比胜田久还要麻烦的人物。 “佳代子小姐,不知你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身处贫民区,总是要和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打交道。因此,即便是其中有位和妓女有关的人物,妻子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我从她时不时地提及,以及当时看我的眼神猜测,我还是应当少接触微妙。因此,我一直在有意躲着她。但这次,我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我来看看你新进的旧书。” 此乃谎言。因为她个人的兴趣,我和佳代子确实聊到过旧书。她甚至还说让她手下的人帮着我推销。不过我想了想,当嫖客和妓女翻云覆雨时,突然从妓女手中掏出一本书,实在是对双方都不利的事,便将此事作罢。 “佳代子小姐,我们还是有话直说吧。你今天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佳代子朝我这里靠近过来,猛地用手握住我的右手,使我可以通过手感受到她的体温。然后对我耳语到:“我们之间需要这么生分吗?” 我立刻抽开右手,望着房间右上角的监控自证到:“我和你并没有什么瓜葛,还请你不要这样。”此从她知道我妻子的事后,就会找机会来捉弄我。 她嘻嘻地笑着,笑起来的她更有一种生命力的美感。其实,她素颜也是一个美人,不知到为什么总是以浓装见人。是青楼的习惯,还是······ “好了,我说正事了。”等她笑完,又回到了慵懒的口气。“其实我这次来,是希望你帮忙找个人。” 我叹了口气。因为我时不时地帮助别人解决些问题,所以总有人把我当侦探使唤。不过我并不喜欢这样。 “还是算了吧,你为什么不去找真正的侦探?” “因为我怀疑他现在就躲在贫民区。在这里,还有谁比你的名气更响亮吗?”她的语气好像是我问了个理所当然的问题。“说到这里,我才要问你,以你的能力,为什么不去当个侦探。” “算了吧。”我坐回椅子上,摆了摆手,“我又不像他们那样从正式的侦探学校毕业,也没有什么关系,谁会找我去查案子。而且,”因为我想到了我母亲,我的语气开始严肃起来,“我讨厌会死人的故事。” “那正好,我要你做的,就是阻止他人的死亡。” “哦?”我突然有了兴趣,“所以你要我找谁?” “还记得三年前的连环杀人犯吗?” “记得,最后不是被判死刑了吗?” “不,我有证据怀疑他还活着。他叫向井修一,当然,他现在可能不叫这个。总之,我想要你找到他,报酬什么的都好商量。”说完,她把一张照片拍在我的桌上。我看了看,照片上是一个平凡无奇的男子,完全没有什么特点。 “你要我去找个杀人犯?这也太危险了。”我打算拒绝她的委托。 “我当然不会让你直面他。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在哪里,甚至只需要提供有关他的信息,我这里自会有人去处理。” 我审视了一下照片,在准备着用什么语言回绝时,佳代子已经走出了店铺。 “哎,真拿她没办法。”我这么自言自语地说着,把照片收到了我裤子口袋里。躺在了椅子上。 闻着房间里残留的浓烈香水味,我不禁想到了何塞的那句话。 “纪实文学的难点在于作者是否能从一个小故事看出社会和时代所具有的问题。” 不知为何,它一直停留在我脑海里。我一边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一边闭上了眼睛。 ------------ 权杖(5) 回过神来,窗外的一切早已变了个模样。 这也难怪,毕竟是从亚热带到了温带地区。温度带对于植物的影响还是很明显的。毕竟现在是深秋,即将进入冬季,落叶和不落叶的树的差距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厌倦了窗外的景色,把头转向车内,剑崎依旧熟睡着。自从卡尔向我说明即将抵达乌贼市的时候,他就像现在这样睡着。或许,新城发生的一切太过于消耗他的精力。其实我也差不多,只是现在还在硬撑着罢了。我伸了个懒腰,打算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些。 “卡尔,你两个多小时前就说快要到了。是不是我们对于快这个字的理解有些差异?”我询问着前座的卡尔。 “埃勒里殿下,你知道为什么乌贼市会叫乌贼市吗?” “为什么?”对此,我还一点也没了解过。 “因为那里靠海,盛产乌贼。” “就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先祖们的率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卡尔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是否该说出来。“殿下,黑猫市是什么很有深意的名字吗?” 我竟然找不到反驳他的论据,之后换个话题:“所以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既然乌贼市靠海,只要能看到海就说明离乌贼市很近了。” 原来他是这么一个思路。望着右侧的大海,我对我未来的计划是否能顺利执行感到担忧。 “不过殿下,”卡尔换了一副认真的语气说起话来,“现在我们是真的到了。” 我向前看去,前方的车队已经慢慢停了下来。在车队的前方,就是乌贼市的站点,“乌贼市”几个大字镶嵌在我们的头顶。 “我们已经到了吗?”剑崎不知何时醒来向我问道。 “对,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在你们争论什么是快的时候。” 就在我和剑崎说着话的时候,卡尔已经将车开进了车站。一位身着军装的短发女子向我们走了过来。在我看来,这名女子的长相虽然算不上出众,但身为没时间保养的军人,还能拥有这样的容貌,实属难得。不仅如此,我还注意到她的士官长臂章。作为一名女性,能爬到这个位置上实属难得,让我对她多了很多好感。 看着她走到我旁边,我降下了车窗女子弯下腰,对我说道:“埃勒里殿下,在下是小佐内御影,是本次谈判中护卫殿下的负责人。按照流程,接下来殿下应该去和乌贼市市长迪兰商讨谈判流程。”小佐内情绪并无起伏地说着这段话。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眼前和我说话的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人。或者换一种说法,她的内心缺失了什么东西,才让她成了现在这样。她过去经历了些什么?我对她开始感兴趣起来。 “喂,埃勒里,别人在和你说话。” 若不是剑崎叫我,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我回过神来,对小佐内说道:“不好意思,我们着一路赶来实在是有些疲惫,可以直接去住所吗?” “但北国的使者明天晚上就要抵达乌贼市了······” “这不是还有一天吗?”我打断她说,“况且,你也知道,我没什么实权。父亲叫我来无非是想看我失败一次,我就随了他的愿。麻烦你告诉迪兰,让他自己看着办就行。” “是。”回答出乎我意料的简洁。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小佐内,“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我笑了出来,没想到在这国家还有会听从我命令的人。也不知道她是愚笨,还是她的性格就是如此。不过如果是前者的话,她没道理能做到士官长这个位置。那么果然是后者了。我思考一番后得出结论。“那还请你带路。” “是。”她简单地回答了我,随后走回自己的车子上,我也关上了窗户。 “你不觉得这人很有意思吗?”我回过头,向剑崎问到。 “是吗?”听我这么说,他才朝小佐内看了一眼。“的确,做到士官长这个位置的女性应该不多。” 虽然我指的不是这一点,但我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靠在汽车坐垫上,对卡尔说道:“跟着她的那辆车吧。” “是。”卡尔一边说着,一边开动着车子。我们也就跟随着小佐内,进入了乌贼市市区。 和我想象中的饱受战争的城市不同,如今的乌贼市完全看不出战争的痕迹。就连过去为了应对战争而特意修低的楼房,现在也只要在少数地方可以看到。其余的地方,无不显示出乌贼市早已是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写字楼群、高楼大厦、购物中心一应俱全。是该说这是托了100多年的和平期的福,还是说是因为这几个世纪来的科技大爆发的结晶,我也有些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一件事,现在的乌贼市,或者说现在的鲇津国的人民,已经不像几百年前那样好战。和平,是从上到下共同的心愿。呃,或许最上面那人并不是这样想的。不过,又有几个人能弄懂那精神病一样的大脑呢?我放弃了思考。 “埃勒里,你真的不去找迪兰吗?签订和平协议毕竟是大事。” 我甩了甩手,说道:“不用,反正这协议也是每五年签订一次,双方都早就熟练了,只是走个形式而已。有我没我都是一个样的,只要我后天到场了就行。” “是吗。”剑崎别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景色。看来他刚才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多想。“这么说,我也是多余的了?”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 “唉······”他长叹一声,“早知道就不来了。你这种恶劣的性格能不能改一改?” 我知道,剑崎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并没有责备我的意思。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是他纵容着我的任性。所以我只是笑了一声。 “不过,这里也有你大显身手的机会也说不定啊。” “你是说像新城那样?”他眼睛瞥了我一眼,“那还是饶了我吧。” 就在我们这么说着的时候,车停了下来。 “殿下,我们到了。” “辛苦你了。”我这么说着,打开车门走下了车。斜上方的阳光一下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没想到温带的太阳也这么烈。 突然,我浑身打了个寒颤。我有些厌恶地撇了撇嘴,总觉得这是种不好的信号。不过,在乌贼市又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呢?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只需静候协议签订结束即可。我这么想着,把刚才的预感抛到了脑后。 ------------ 放大镜(7) 埃勒里那家伙一到了酒店,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说什么也不出来。没办法,我只好自己四处逛逛。或许是因为我在这次谈判中并不重要,护卫我们的小佐内小姐也没说什么,问过几句话后就放任我离开。 只是,昨天乌贼市还是一片艳阳天,今天就一下子下起了雨。原来这就是海滨城市多变的天气吗,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看着这样的天气,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的。只好向小佐内小姐问了问乌贼市出名的书店,然后打车前往。 我要去的书店坐落在一家购物中心旁,在大楼的右侧挂着一块巨大的“华丽人生”招牌,甚至大到了有些浮夸。不知道的人,或许会把它当做一家KTV的名字也说不定。我打量着正在放着霓虹光的招牌,实在是想不出书店取这名字的理由。也许书店的老板是想说,多看书就能得到一段华丽的人生?这逻辑也有点太过于牵强了吧。我叹了口气,从招牌看来,这家书店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自己上午的时光就浪费在了赶来的路上。我这样想着,拉开了书店的玻璃门。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茉莉花的清香。这是不少书店常用的手段,用熏香来让顾客在进门时就静下心来,从而给到顾客一个安静看书的氛围。这让我对这家书店改观不少,至少可以证明,他们还是在意顾客的感受。 我又左右观察了一下它的内部装饰。由于铺设了木质地板,书店内部呈现出深棕色的色调。正中间在齐腰的位置上摆满了书,高处的牌子上还写着近期畅销的书籍。我看了看,多是成功学、经济管理和通俗小说。果然,无论哪家书店的畅销书大致都是这样的。就连远在他乡的也逃不过这样的定理。在两侧,摆满了铁质书架,上面按照书的类型进行了区分。文学、科普、经济、管理学、漫画······基本上我能想到的书的种类这里都有。书的种类之多哪怕在我见过的书店里也能名列前茅。 很快,我就在一堆的书中找到了我想看的门类——侦探文学。不过,我更喜欢推理小说这一称呼。不过嘛,这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我并没有像一些推理爱好者一样对此有着严格的要求。推理小说占满了一整个书架,还按照作者的国籍进行了区分。作为一名幻影国人我的目光自然是停留在名字是幻影国的作者的作品上。嗯……看来我已经很久没有逛过书店了,已经新出版了很多我没看过的小说。《再也不杀人了》、《名侦探的大脑》、《隐形人潜入豪宅》,看起来都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我最终还是拿下来了一本名为《玻璃馆事件》的书,它复古的名字吸引住了我。我大致翻了翻前半段,讲的是一位富豪把身份不同的人叫到了自己的一处主体由玻璃筑成的豪宅中,要在晚餐后向来宾宣告一件事,结果却身死自己的房间中。大体上和书名一样,是个复古的故事。后来来宾被暴雨困住,如果我没猜错,凶手还会继续行凶,毕竟这是个经典的暴风雪山庄模版。只是,我没想出来作者会用玻璃来制造一个怎样的诡计。因为对此有点兴趣,我我决定继续看下去。 就在我沉浸在书中的故事里时,旁边的一男一女的对话传入了我的耳中。 “最近剑崎让侦探很活跃啊。”从长相到穿着怎么看都像是个宅男的人对他身旁的北国女子说道。 没想到在这里都能听到我的名字,我有些不爽。 “是啊,”女子对她的看法表示赞同,“但我还是更喜欢我国的侦探张若一点。” 由于乌贼市地处鲇津国和北国的交界处,所以常常能在街上看到北国人。因此在这里听到这番对话并不奇怪。只是,张若是谁?我对邻国同行的状况一无所知,所以理论上来说我并没有接触过这个名字。可是,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在什么地方呢?就在我思考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北国作家那一行上。而在那其中,就有一本书,《张若探案集》。我从书堆中把他抽了出来,翻了翻。大致上是张若的一个和他一起办案的朋友把他的故事写成了小说。 我摇摇头,对他的这种做法不太赞同,把书放回了原位。在我看来,侦探就应该默默地办案,越多的人认识自己反而会对办案产生更大的干扰。所以我觉得,我和这种会把自己做的事到处宣扬的人不太能合得来。不过,我应该也没机会见到他就是了。 我重新拿起刚才还在看的《玻璃馆事件》,继续看下去。但我看书的时间并没有剩下多少,没过过久,我进书店前设置为静音的手机就开始了震动。我拿出来一看,是埃勒里打来的电话。 “喂,你去哪儿了?”埃勒里在电话里用近乎吼叫的声音说道,我不得不把手机拿得远了一些。 我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在书店。之前叫你你不是没有回话吗?” “哦,”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那时我还在睡觉。在车上实在是没有休息够,所以可能睡得久了一点。” 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所以你现在打电话来干什么?”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感觉回来,北国的使者快要来了。” “他们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已经放弃参与进谈判了吗?” “谈判是谈判,和迎接不同。”埃勒里像是说了十分显而易见的道理一样,“作为我国的皇子,我自然应该去迎接他们。所以,快点回来。” “现在吗?”我看了看我左手上的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可能需要花点时间。” “那你把地址告诉我,我来接你。” 我叹了口气,看来我已经没有拒绝的权利了。我只好把地址告诉了他。 “那好,我这就过来。”埃勒里挂断了电话。 没办法,我只好买下了手中的书,站着马路边上,等待着张若。 ------------ 权杖(6) 无论何时,等待都是一件让人烦躁的事。这一点,我之前就在新城体会到了。没想到在几天后,我居然会换个地方再来体会一次。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你自己没事找事得来的结果。”就在我抱怨北国的人迟迟不到时,剑崎让看着手中那本刚买来的书说到。 我从他手中把书抢来,“我哪像你那样的未卜先知。要是早知道他们会迟到这么久,我也去买本书来看看。”说着,我大致翻了翻《玻璃馆事件》。嗯,看样子是一部古典推理,不是我的菜。于是,我把书扔回了剑崎的手上。 “嘿,不要乱扔书。” 我无视了他的抱怨。“不过说来也奇怪,现在距离预计的时间已经过来快两个小时了,他们怎么还没到?是出了什么事吗?”虽然我嘴上这么猜测,但出于各种原因,我在心里祈祷着不要发生意外。 “我怎么知道。”剑崎终于把书翻到了他原来看的地方,没好气地看着我。“不过也幸好他们是来晚了。要是他们早点看到你这样做,恐怕就会升级成外交事件了。”说完,他又继续埋头看书,好像没有发生刚才的事一样。 剑崎口中的外交事件,大概指的是我让卡尔把车子侧着停,以便挡住乌贼市站点的出口这件事。被我这么使唤的卡尔,如今正毕恭毕敬地站在车旁,等待着向北国外交使团赔礼道歉。而作为幕后黑手的我,却还有在车上和剑崎让胡扯的闲情雅致,真是让人看不懂这世界的运作规律。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们的车一过站点就直接开走了,谁有闲工夫搭理我这样的一个失势的皇子?特别是在那家伙向全天下宣布自己又有一位子嗣后。” “别那么看轻你自己。”剑崎看着我说道,“毕竟按照你们皇室的狗屁规矩来看,如果生下来发现是个女孩,你老爸不是只有苦着脸继续让你当他的继承人吗?”我承认,当剑崎把脸转向我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他是在安慰我。 “谁知道呢?而且按照他的精神状况看来,说不定哪天决定就算是个女孩也要把她拉上皇位呢?”我以开玩笑地语气说道。 就在这辆车里不知道还要传出多少大不敬的话的时候,卡尔敲了敲车窗打断了这一切的发生。 “埃勒里殿下,”我摇下车窗,卡尔的声音立刻从缝隙中挤了进来。“北国外交大使的车队到了。”说完,卡尔让开了一个身位。在卡尔刚才站的位置往后,大概10来辆车子因为我的原因堵在了一起。 “看来是时候去和我们北国的朋友打声招呼了。”我向剑崎试了个眼神,他至好摇摇头,和我一起下了车。 或许在北国人的心中,正在想着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毕竟这可是代表北国政府出面谈判的车队,怎么会有人敢挡在路上。现在,想必北国的车队内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了吧。我想一个小孩一样,因为自己的恶作剧成功而开心地笑了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北国使团的领头人坐在了哪辆车上?我开始一边观察,一边顺着车队向下走去。一般情况下,领导人不会坐在第一辆车里,毕竟如果遇到危险,这是首当其冲的位置。尽管第一辆车上除了司机外还坐了两人,但我还是跳过了它。那么第二辆车呢?应该不会,上面除了司机一个人也没有。就在我来到第三辆车旁时,从副驾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我。 “鲇津国的皇子,可以把车让开吗?这里不是供你玩乐的地方。”车内,一位25岁左右的北国男子皱着眉头,板着个脸,以一口流利的鲇津国语对我说道。不知道他是不是经常维持这一表情,我总觉得他额头上的皱纹已经适应了一般,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什么事值得他这般操心。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我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很简单。”他松开了手,看着前方回答,“这次谈判虽说对两国来说都是例行公事,却也十分重要。一般的官员自然不敢挡住我们的道路,除非是有你们皇帝的允许。那么皇帝会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呢?这怎么可能。你们的皇帝最近喜得一子,且他和自己的儿子不和是人尽皆知的事。现在他心中想的,是如何把国家平稳地交接到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其他任何可能节外生枝的事都应当避免。好了,皇帝不会做这件事,但做这件事的人一定和皇帝差不多的地位,否则车子早就应该移开了。这样想下来,结果就只有一个了。” “不错的推理,可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你怎么知道哪一个是皇子?”我指了指身后的剑崎。 车上的男子像是看着一条可怜虫一样看着我,“现在当皇子的标准已经这么低了吗?还需要我解释这种事?能作为鲇津国的皇子的人自然是鲇津国人。你不会忘了自己满头的金发了吧?更何况,你身后那人从下车到现在眼睛就没离开手上的书一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我看了看剑崎,直到这时他才放下书,看向了车内那人。 “不光如此,我还知道你今天一直呆在室内。”那人继续说道,“看看你的鞋子就知道了,上面一点泥都没有。现在地上还有水,证明之前刚下过雨,你朋友鞋上的污渍也能说明这一点。还有,你虽说一直都呆在室内,但应该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停留过。” 听他说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声,赶紧瞥了眼剑崎,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难道他之前就知道了吗? “你的衣服右手肘处沾上了不少灰尘。是在什么地方粘上的呢?不会是你住的酒店,能让皇子入住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允许灰尘的存在。是在刚才弄的吗?可刚才你一直都呆在车上,我不认为你的部下会连车都忘记打扫。你又一直呆在室内,所以一定是在和你住所不同的地方粘上的。并且,那地方和酒店用公路连接,没有需要走路的地方。”终于,他说完了自己的推理,而我的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 “你就是张若吧,我在书上看到过你的照片。”剑崎说道,伸出手去和他握了个手。 “张若?”我向剑崎问道。 “北国的侦探。”他很简单地回答了我。 “准确来说,是名侦探。”后排传来了一声,一位年纪比张若大了很多的人也用鲇津国语说道。看得出来,他很在意自己的年纪,把所有的头发都染黑。我之前调查过他的资料,常承伟,北国外交部的副部长,本次谈判的关键人物。 “这里怎么会有侦探在?”我问常承伟。 “你们不也有侦探吗?”张若看向剑崎,插了句话,“剑崎让,我在新闻上看到过你。” 剑崎好像想说什么,微微张开了嘴,又很快地闭上。不管他想说什么,最终,他觉定把它咽下去,看来不是什么和时宜的话。我看他这样,只好对张若说:“他是为了护卫我才跟着一路来的。” 张若以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不过并没有说话。还是常承伟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张若之前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所以就让他一块来了。请放心,他不会影响两国之间的谈判,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还请你们多包含。” “寒暄完了,可以让我们走了吗?”张若盯着我,锐利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起来。 “那是当然。”我向卡尔打了个手势,他立刻把车移开。 “谢谢。”张若冰冷地说,车窗缓缓升了上去,直到我看不见他的脸。 车队慢慢地开始加速,不一会儿就都离开了站点。我用肩膀碰了一下剑崎,“看来这次谈判能遇到很多有趣的人啊。” “是吗?我倒是希望这样的人少点才好。”张若没好气地说到。看来,他和张若不太能合得来。 我看着车队的尾灯,不禁畅想这样的两人要是一起办案会是怎样的场面。不过嘛,这事还是想想就好,千万不要现在发生。我在心里悄悄说到。 ------------ 证词(5) 终于,一切都落下了帷幕。 回到办公室,我松了口气。我成功地在法庭上证明池田建太作了伪证,他的证词也就不会被法官采信。再加上第一次开庭审理时我所说的证据的各种疑点,本着疑罪从无的精神,查理应该能被释放。就像新闻上说的那样,我完成了一次惊天逆转。 我脱下正装,身上只剩下了一件白色衬衣,这让我感到放松不少。不过,上次和亚内文武见面时他说的那些话还萦绕在我心中。为什么连皇帝陛下也会在意这件案子,还会因为亚内文武取胜而为他祝贺?是因为查理的财政部副部长的身份?还是说皇帝陛下早因为政治上的博弈想要换掉他?我摇摇头,涉及政治的问题一向是我的软肋。幸好现在庭审已经结束了,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 “恭喜,”明子收起我脱下的衣服,把它挂在了衣帽架上。“很精彩的推理。现在各大新闻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查理先生也一定能够无罪释放。” 我在椅子上转了一圈,稍稍思索着。“明子,虽然庭审结束了,但我总感觉这件事还没完。” “是还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明子在沙发上坐下,眼神温柔地看着我。 “嗯,我在很早的时候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说,查理一直没和我们说他为什么会和死者越在卫生间见面。每次我问他的时候,他都用政府机密来含糊过去。但,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吗?究竟是什么秘密能让他哪怕背负上刑罚也不愿说出来。” “你觉得他在隐瞒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向后倒去,天花板上的顶灯闪耀着我的眼睛。“不过皇帝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那么关注这场庭审,甚至不惜动用伪证。”我想起了那天夜里父亲对我说的话,这一切他究竟参与了多少?又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帮我一把? “不过检察院并没有承认。”明子拿着手机,读出了一段新闻,“对于证人的伪证行为,亚内文武表示,自己过于轻信了证人的证词,导致了最后的失败。不过,证人为何选择作出伪证,至今依旧不明。” “亚内倒是把检察院推得干干净净,明明自己还帮池田建太把录像给藏了起来。”我吐槽到。“能让亚内使出这招,也能看出来查理向我隐瞒了一个大秘密。” “你是在怀疑查理?” 明子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位前辈的教导,“要相信自己的委托人”。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哪怕在庭审遇到问题时,不要怀疑委托人,要相信他是无罪的。二是指,哪怕你真的发现委托人有问题,为了拿到辩护费,也应该硬着头为他辩护下去。不过嘛,我并不太同意这种观点就是了。 “不,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有什么东西没弄懂的状况。而且,我更讨厌在一切都结束后,发现自己上当受骗。”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了想,事实上,此刻我心中并没有什么成熟的计划。“至少,先去和查理谈一谈。就算他不说,池田建太也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龙之介,”明子担忧地看着我,“你应该知道,现在庭审已经结束,你没有权力再去询问他们了吧?”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也只是以我个人的身份去和他们聊一聊而已。” “嗯······”明子的嘴抿成了一条线,“你之前没能问出来的事,我不认为你现在去就能知道。而且,不管查理隐瞒了什么,一定是一件重大到能让皇帝都震怒的事。龙之介,这太危险了。” 我走过去,做到了明子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想让她不至于那么担忧。“我知道,可我无法忍受心中有个疑问。你也知道,我之所以选择走上律师这条路,就是不想像我父亲那样,一辈子做了很多违心的事。更何况,”我盯着眼前的一片虚无,思绪飘到了我所感知不到的地方,“如果查理向我隐瞒的是一件为民有利的事,我说不定可以帮他一把。” 明子苦涩地笑了出来,我知道,她将很多担心的话藏在心中。“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不过,还是希望多加小心。” 我轻抚着明子的脸颊,轻轻地吻了上去。“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等着我的。” 明子把头侧了过去,不让我看着她的脸。“你想好该怎么和查理谈了吗?” “没想好。但,我想起了那晚父亲对我说的一句话。” “是什么?”听了明子这么说,我才想起来我还没把那晚在父亲家的经过告诉她。 “那晚他小声说了一句,‘有人希望你能赢’,当我问他他所指的那人是谁时,父亲却只是闭着眼,让我离开。现在想来,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明子看着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虽说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既然他想让我赢得这场官司,证明他知道查理在暗中做的事,并且也是支持他的。既然如此,如果我能猜到那人是谁,说不定就能赢得查理的信任。” “嗯······”明子用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觉得,那人既然敢违背皇帝,一定是个身份高贵的人,或许在暗中还和皇帝不和。不仅如此,他还能见到你父亲,这可是件难事。自从他在家修养后,就很少见人了,那人是怎么见到你父亲的呢?” 我顺着明子的话往下想,渐渐地能勾画出那人的样貌。但,我总感觉离知道他的身份还缺少了点什么。究竟是什么呢?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桌上报纸的一则新闻,我的一切疑惑都被解开了。我看向明子,对她说道:“我知道那人是谁了?”尽管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我的嘴角依旧泛起了笑容。 她也笑着对我说:“那你准备怎么做?”不知为何,明子并未问我那人究竟是谁。 我站起了身,看向窗外。如今的黑猫市,已经被黑夜笼罩,霓虹灯在各处闪耀着。不管我要做什么,现在都不是最好的时间。“现在太晚了,等明天一早,我要先去见父亲一面。之后,再去问问查理。”我对明天的事作出了规划。 “那么,祝你一切顺利。”明子坐在沙发上。我看着她的笑容,总觉得明天将会是我人生中重大转折的一天。不知为何,我这样想到。 ------------ 传教手册(10) 自从我解决了那几起案件以来,可谓好事不断。先是信徒们安心了,而且,拜如今的新闻媒体更先进所赐,我在民众中的知名度大大提升,来我教堂祷告的人也更多。教廷也顺水推舟地分配给我更多的工作,据我猜测,我也得到了教皇更多的赏识。不过,最为关键的,还是敦子小姐不再追查有关能力的事,这才是我调查这几起案件的初心。或许,这也应了幻影国的那句谚语,“大风起,桶匠喜”。一切都在往好的那方面发展——如果我现在没被那人抓到的话。 “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手!”我朝跪在地上,死死地抓着我衣服的人喊到。 “只要你不走我就放。”他居然向我谈起条件来。那人抬起头,他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洗过澡,胡子也跟从未修剪过一样胡乱地生长着。不仅如此,他的衣服和裤子也脏得像抹布一样。哪怕按照西城区的标准来评价,他也脏得过分了一点。 “好好好,我不走。”我停下了脚步,双手略微举起,向他投了降。“现在你可以松手了吧?” 那人看着我,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你就算跑也没用,我会一直缠着你的。” 真是一句恐怖的话啊,我无力地叹了口气。“这位先生,我究竟是哪里惹到你了,要被你这样对待?” “你这句话说错了,”他笑了笑,露出泛黄的牙齿,“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在心里想到。他好像看出来我在想些什么,继续对我说道:“不不不,你理解错了,不是我现在对不起你,而是我以后会对不起你。” 这算什么?疯子吗?我看着过往的人群,盘算着应该像谁求救。 “雷恩,如果你不听我说完,你今后的生活就全完了。你还想继续在教廷里呆着,继续经营你那教堂吗?”说着,他指了指我今天早上应该去上班的地方。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看了看他的内心,却只有面包、馒头、米饭等等食物,他究竟多久没吃饭了?我在内心吐槽到。 “你可以这样理解。其实,我在今天下午就要死了。”他冷不丁地说出了什么好像很重要的事。 “是得了什么病吗?” 听我这么说,他好像生气了起来,“雷恩,亏你还是个主教,怎么和你说话这么费劲。”这句话该我说才对吧,“实话告诉你吧,我在今天下午就会被人杀了。” “需要我报警吗?”我对他的生死并没有多关心。 “不用,这是已经发生的未来,没办法改变。” 他的话引起了我的警觉,“你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吗?” “不错,”那人又笑了笑,这次我注意到,他的牙齿缺少了几颗。“你居然知道这个?” “毕竟教廷也在统计鲇津国内拥有能力的人数。” “㷣jjjjj然后好把我们关起来秘密研究?”他嘲讽到。 “所以呢?你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你打算怎么做?” lko “为什么?”和小林先生打交道以来,我学习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有人要帮助你之前,一定要先问好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那人有些烦躁,看来我的这句话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我只是碰巧看到了你和我的未来,才来告诉你而已。” 我发现了哪里有些不对,“先等一下,你的能力不应该是只能看到和自己有关的事吗?” “对啊,我看到了我来这里抓住你,以及之后的一些事。” “什么事?”我问到。 那人甩了甩手,“你最后就知道了。” 最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和他说话真的是越来越费劲。我看了看手表,马上就要到上班时间,我真的没空继续在这里搭理他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着,我朝教堂走去。 可我刚一迈开腿,那人就一把抓住我。“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雷恩,接下来将会是你一生中最幸运的时候,你会得到教皇无限的赏识。”他这么说着,眼神像是能看透深邃的黑暗一般,“虽然会遇到一些意外,但假以时日,教皇的位置终将是你的。”可他话锋一转,阴笑了出来,“但你最后不可能能当上教皇。” “你这是在说什么?”尽管我不怎么在意他的话,但只要是个人,被别人说了坏话终归是不高兴的。 他转过头,用能吸引到最多人的声音一边喊一边向远方走去,“你会知道,雷恩,我就是粉碎你成功之路的那个人。记住我吧!” 就这样,他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路人的目光中尴尬地站着。就算是你让我记住你,但你也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啊。我摇摇头,感叹着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然后拍去身上的灰和黑手印,继续向教堂敢去。 我用尽全力跑向教堂,终于赶在教堂开门前到了那里。站着教堂门前,我用手撑着膝盖,不断地喘气。一旁,平时在教堂门口分发免费饼干和传教手册的修女走了过来,在我我耳边说:“雷恩主教,你终于来了。教皇已经在里面等了你很久。” “教皇?”我被这个词一下子震住了,撑直了身体,“他来干什么?” “不太清楚。”修女摇摇头,满头的金发也随风摇曳着,“教皇说有事要和你亲自谈。” 有事要和我亲自谈?我一下子想到了刚才那人,不安也随之涌上心头。不过不管是什么事,我总是要去面对的。我叹了口气,推开了门。 门内,一位穿着华丽讲究,满头白发的男人站着教堂中央。他身上的长袍不知道是几个人花了多久才帮他穿上。 “教皇大人,”我在他身后喊道,“不知道你今天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雷恩,你终于来了。”马歇尔和善地笑着,“我等了你好久。” “实在是抱歉。”我低下头,“路上遇到了几位信徒,向他们传达了神的善意。”为了省事,我向教皇撒了个谎。 马歇尔满地点点头,“我也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不说这个了,我今天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在我心里,这件事只有你能胜任。” 看着教皇认真的眼神,那人的话又在我心里回想起。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难道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我忍不住这样想到。 ------------ 酒瓶(8) 我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尽管从东川凉那里听到了向井修一的名字,也去拜托了佳代子帮忙调查,不过这么多天下来依旧一无所获。果然过了三年要去找到一个身份甚至容貌都可能完全不同的人,还是有点太过勉强了吗?我揉了揉眼睛,天花板上的几处污渍在我眼中像是汇聚成了一点。看来我这几天在这件事上实在是花费了太多精力,连生活都变得糟糕了起来。 我从床上爬起身来,猛地想到,今天应该是我送玖渚伊上学的日子。自从收养了她后,按照鲇津国的法律,我找到了一所适合的学校送她去上学,而上学的日子就是今天。 “玖渚。”我朝她的房间呼唤着,可并没有人回答。我敲了敲门,依旧没人回应。打开门一看,里面空无一人。 难道我依旧送她去学校了?我拿出手机,翻了好一会儿才从一堆很久没联系的联系人中找到了老师的电话。果然,老师说上午就看到我魂不守舍地送了玖伊去读书。我挂掉电话,摇摇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难道我连记忆也开始错乱了?还是说我应该听久太郎的,不去碰这件事为好?如今,我也有些不太明白了。 我又坐回床上,当我开始盘算是否应该向久太郎联系时,佳代子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埃文斯吗?”她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吵杂。 “是我,有什么事吗?” “榎木津之前找我,让我提醒你今天记得送玖渚伊去上学。”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依旧快下午五点半,“这个时候她都快放学回家了。” 她叹了口气。其实,由于佳代子周围实在是太吵了,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叹了口气,还是说我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你也知道,我这一行作息不规律,我也没想到我会一觉睡到下午,早知道就定个闹钟了。” “你是在干什么?周围那么吵。” “周围当然吵了,毕竟这里才死了个人。” “你说什么?”我一下子打起精神来,脑子也像是重新运转起来一样。 “你不知道吗?现在电视里应该都在说这件事。毕竟是在东城区死的人,还是用这种手段杀人······” 我用另一只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一位经常看见的美女主持人正在直播今日的特点新闻。新闻简讯上赫然写到,一男子惨死于东城区。 “新闻我看到了,可它报道的实在是太模糊了,能不能说得清楚些。” “简单来说,一名男子在今天下午四点左右被人发现死在一处小巷里的垃圾桶附近。被发现时已经被分尸成多块。”虽说佳代子说要简单点说,但这案子怎么看都不会太简单。 我对此有些失望,看来这案子和向井修一没什么关系。“看来我帮不上什么忙。佳代子,难道你忘了,向井修一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分尸,他不会用相同的方式杀人,这是他的习惯。” “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从电话里也能听出佳代子说这话时笑了起来,真是个不好的措辞。“那人不是因为分尸而死,是被咬死的。” “哦?”我突然在这件案子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我有种预感,这就是向井修一的手法。 “看来,他已经按耐不住自己内心对杀人的渴望。我托人去调查了一下,之前三年内,黑猫市内没有那期杀人事件不和向井修一的手法不重复。而这,是第一起和他手法不同的案件。” “托人?”我有些好奇。 “就是我的一位公安部门的顾客。”佳代子有些不耐烦地说到,“你也知道,只要是人就会有生理上的需求,我只是利用了这一点。” 好吧,从我挣扎的内心看来我还是没能适应和她共事。不过,这应该是之后些日子的常态。久太郎说他不会帮我,他就一定会做到。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固执的人。 “那你公安部门的朋友有没有告诉你这件案子上有什么进展?既然是咬死的,应该会留下齿痕和dna之类的东西。而且那里是东城区,监控应该也会拍下犯人的身影吧。” 这次,我明显地听到了佳代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埃文斯,你难道刚才没听我说吗?那里是一条小巷,里面没有监控,周围的监控也都避开了那里。总的来说,就是个监控死角,犯人一定之前去踩过点,才把死者骗到那里去。” “那么调查死者周围的人应该就很快找到了吧?” “没那么简单。”我甚至能从佳代子的语气里想象出她双手抱着胸前,苦恼的样子。“从死者的穿着来看,哪怕是以西城区的标准评价,也有些穷得过分了,恐怕没那么容易找到和他有关的人。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 “还有什么问题?” “我就在现场,眼看着公安们把死者的碎尸一块块地拼起来。但,最后还是少了一块。” “少了一块?” “对,死者的右小腿那一块不见了。或许是凶手把它拿走了,但,为什么?是想拿回去煮了吃了吗?那又为什么会选有小腿这一块?我的那位贵客现在已经在现场快发疯了。” 她一定是在开玩笑。我配合着尴尬地笑了几声。 “所以,埃文斯,你是怎么认为的?这一切和向井修一有关吗?”佳代子离开了人群,来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应该错不了。我不太愿意相信真在黑猫市三年内会出现两名这种程度的变态。” “其实还是有概率的,不是吗?”她开了个玩笑,不过我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佳代子,是久太郎让你来劝我的吗?” “怎么可能。”她笑着掩盖了过去,“我又不想掺和进你们中间。说到底,三年前的事只和你俩有关,我只是个在经营的青楼的顾客中不幸出了杀人犯的人无辜路人而已。不过,”她话锋一转,没了平日间玩笑人生的态度,“这次就连我都觉得,你没必要卷进这件事中。如果向井修一还活着,那他一定有政府的帮助。”她没把话说完,“就算你抓住他了,你还能怎么样,杀了他吗?那你有应该怎么给你现在抚养的这个孩子交代呢?她又算得上什么?一个替代品吗?” 我不知道。或许,我是故意不去知道。这三年来,我唯一学到的一件事就是,有些事还是等到发生的时候再做打算为好。不然,你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你把地址发我,我现在就去。”说着,我有想起了什么事。“不,你能在哪里等我先去把玖渚伊接回家吗?” 听我这么说,她“噗”地笑了出来。“过去的大侦探,你真的准备好了吗?这件事真的不能就这么算了吗?” 听她这么说,我又想起了高崎枫的样子。不知为何,这三年间,哪怕是我努力地回想,她的容貌也很难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在那疯子杀了我女朋友那一刻起,这件事就不可能这么算了。”我挂断了电话。 ------------ 枪(2) “所以,北国的使者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我询问着眼前战战兢兢的士兵。 “小······小佐内长官,看起来是这样的。”他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看样子溜走那人应该就是他负责监视的。 我双手抱在胸前,手指不住地敲着手肘。其实我也并不在意他是否犯了错,反正只要我能给上面一个合理的说法就行。至于之后的事,也不是我能关心的。但,既然上级把这项工作安排给了我,或许还是应该出点力的吧。我这样想到。 “我没记错的话,这次前来谈判的主要负责人应该是有五人吧?” “对。”看我没有责怪的意思,那人好不容易才敢抬起头来看着我,“分别是北国的外交部副部长常承伟,以及四名外交部负责人,赵协一、李静林、马学鸣、黎维。一共五人。” “那么这次不见的是谁?”我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书桌上的笔记本,准备记录点什么,好证明自己在这方面曾经努力过。 “黎维,就是使团里的那个小个子。” 是他吗?我回想起来,一众人里明显矮了别人一头的男子。不过他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大概30岁左右。能在这个年纪就参与这样的外交活动,看来他在北国的外交部内还是被寄予厚望的。不过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不见呢? “我们的人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在的?” “就在刚才。他们和市长以及埃勒里殿下共进晚餐后就直接回了酒店。在那时我们的人还从远处看到黎维和他们都在一起,但之后他们在酒店里的咖啡厅商谈的时候,黎维却不在。我们的人有些怀疑,就装作酒店的保洁员敲了敲黎维房间的门,没人回应。开门后发现人没在房间里。之后我们找遍了酒店,都没有发现黎维的踪迹。” 我在笔记本上胡乱地记着些什么,脑海中却没什么思绪。果然我应该也住进那家酒店,而不是呆在我的办公室里,这样会不会在发现这种问题时能够更快地处理? “长官,这件事是不是应该报告给市长和埃勒里殿下?毕竟他们是全权负责这次谈判的人。” 我想了想,很快地回答:“按章程来说是应该告知他们一声,毕竟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随便让谁去说下就好。然后回来,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是。”他站直了身体,向我敬了个礼,然后走出门去。 现在我有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思考。按照我的经验来看,反常必有妖。所以这件事的问题并不是黎维不见了,而是他瞒着我们不见了。那么,这件事就不是出去参观一下就能解释清楚的了。 问题在于,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是在市政府和市长他们共进晚餐之后,还是在回到酒店之后?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前者。从他们回到酒店后,我们一直在密切关注酒店,由于现在那里的住客只有他们和埃勒里的人,所以有没有人出入一眼就能看清楚。至于监视死角之类的事,我不太相信一个外交人员能在几个小时内就从酒店里弄清楚这些东西。所以,我更愿意相信是第一种可能性。那么当时他们看到的和北国的外交人员一起回来的黎维是谁?应该是找谁伪装的吧。由于他的个子小,所以我们的人在监视时会看到个小个子就以为是黎维,不去注意脸部特征。而伪装成个比自己矮的人,也十分方便,只要找个北国的工作人员曲着膝走路就好。至于人数上的减少,没有人会去关心无关紧要的人是否少了一个。这就是在监视重要人员时到来的问题了。果然我应该去到现场吗? 但这样推理,又会带来两个问题。首先,黎维离开队伍的地方应该是在市政府没错。那么,他的目的地应该也是在市政府附近。虽说现在可以做出租车或者地铁到达城市的任何地方,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完全可以在饭后回到酒店之前随便编个借口让车停靠一会儿离开。那么,他的目的地是哪里?我暂时还没有任何想法。不管怎样,总之他要做的事一旦被我们知道就不好了这一点应该没错。那么第二点是······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考。“请进。”我对着门外的人说道。 那人很快就回来了,现在的他或许已经习惯了和我对话,目光中没了之前的胆怯。 “小佐内长官,不知道你现在找我还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当北国使团回到酒店后,有没有什么异常?”这就是我想到的第二个问题。既然回到酒店时的黎维是伪装的,那么剩下的四人一定知道这件事。那么,他们就是默许了黎维的离开。或者,黎维的离开正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当然,还有种可能,他们并不知道黎维离开的事。但,这实在是不太可能。 “嗯······”他望着天花板,想了想,“除了黎维不见了,并没有什么异常。” “从他们回到酒店后,过了多久?”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已经过去了三个半小时。”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现在是晚上十点半。“那这段时间他们有因为黎维的事来找过你们吗?” “没有。” “你们也并没有去找他们?” “对。没有长官你的命令,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做的很好。”这个时候如果因为黎维的事去找他们,就把我们监视北国使团的事暴露在阳光之下。虽说两国人对此都心照不宣,但还是不要把它放在明面上来比较好。既然他们没来找我们,那么证明黎维在外面并没有什么威胁,我也就放心了。 就在这时,又传来了阵敲门声。我看着眼前的人,他摇了摇头。那么这人是谁?谁会在这么晚来找我? “请进。” 一名身穿军装的人走进来,从肤色上看,他比之前那人黑不少,体型也更壮一些。 “长官好。就在刚才,黎维从酒店正门回来了。” “回来了?”我有些惊讶。我已经做好了今晚都见不到黎维踪迹的准备。 “是,他手上还提着一袋子的水和零食。我们的人上去盘问,他说之前离开了酒店,出去买了点东西。” “不可能。”另外一人抢着反驳到。“我们一直监视着酒店,没有任何人进出。” 黑胖子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这是要让我做决定?我想了想,看着自己笔记本上写下的线索,对他们说:“既然人没什么事,那就不用怎么去管了。只是,派几个人调查市政府周围有没有人见过黎维的踪迹。有任何发现立刻告知我。” “是。”两人敬了个礼,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门。 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笔记本上。今晚的事,是不是什么大事的前兆呢?我这样想到。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要很久之后我才会知道。 ------------ 酒瓶(9) “你就这么带着她来了?”看着玖渚伊,佳代子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没办法,她硬要我带她来。”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而且我想,现在公安应该已经把尸体处理了吧?”我的视线越过佳代子,她的身后只有一血迹和白色线条,尸体已经被收捡好了。 “就算是这样,这里也不应该是小孩来的地方。”佳代子说着,脸上的皱纹也显露了出来。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脸上没有化妆。今天是工作日,这么说来,她应该是故意把装卸了才来的。是早就考虑到我会带玖渚来了吗? “我喜欢侦探小说,我想来这里看看。”玖渚伊不高兴地说到。她还是不喜欢别人把她当作小孩子来看待。 “乖,”佳代子蹲下来,揉着玖渚的头发,“现实中的犯罪和小说中的不一样,你随时可能遇到危险。要是喜欢侦探故事,叫埃文斯说给你听就好了。” “那么,现场究竟是怎样的?”我打断了她俩间的过家家。 佳代子站了起来,玖渚则是整理好自己被弄乱的头发。“如你所见,”她指了指那一摊已经凝固的血,“死状很惨,血溅得到处都是。如果你运气好的话,还能从附近的垃圾堆里发现公安们的呕吐物。” “我问的不是这个,”尽管我这么说,但我在心里已经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看到第一现场,“除了你在电话里说的,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让我来告诉你吧。”一名公安越过警戒线,走到我们面前。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佳代子提到的公安里的朋友。“叫我穿地越就好。”他向我伸出了手。在握手时我注意到,他的瞳孔附近全是血丝。我突然间知道了,为什么佳代子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今天应该不是你值班吧?”我问到。 “对,”看得出来,穿地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现在它是我负责的案子了。所以,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就在我想问什么的时候,我注意到佳代子向我使了个眼神。其实,就算她不这么做,我也不会向穿地提到向井修一的事。 “佳代子向我提到,死者是被咬死的?” “对?” “咬死?”玖渚疑惑地望着我。我突然间意识到,我并没有向玖渚说明这次的案情。不过,现在还是不去管她为好。 “那么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吗?我很难想到人能顺利地咬死一个人。” “事实上,我们也这样想过。现场如你所见,是一段只能容纳3人通过的小巷,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有痕迹留下来。但很遗憾,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也就是说,死者是被事先制服,然后才被拉到这里杀了的?” “应该是这样。不过,法医并没有从死者体内检测出任何安眠药的成分。从这一点来说,凶手或许是个惯犯。” 我更加认定这是向井修一的手法。只有他会用这么麻烦的方式杀人。“那么关于死者呢?你们查到了些什么?” 穿地摇摇头,“你真应该看看死者,一个典型的无家可归之人。很久没有洗过澡,或许这些天他连东西也没有吃过。谁知道呢?我是说,谁会想这种人打交道?他的牙齿也缺了几瓣,而政府在一个月前才组织了西城区的人集体补牙。看样子就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出现在人面前,我们又怎么可能那么快找到和他有关的人?” “最近就没有谁遇到过他吗?”我抱怨到。 “反正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电视上、新闻上也都是寻找和死者有关的人的消息。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我知道谁见过他。”玖渚伊举手发言到。 “看样子我们的小侦探有所发现。”佳代子握住玖渚的手,“所以,谁会见过死者呢?” “无家可归的人都会去教堂找吃的。”玖渚伊说到。 她说得对。如果死者想要活下去,必须要有水喝,还有食物。所以,他应该会经常去教堂领取免费的东西。 “她说的有道理。”穿地说到,随后转过身去向属下说了几句。“我已经通知他们去调查各个教堂,应该很快就会有所发现。” 是这样吗?在那之后,我现在对公安心中始终抱有怀疑。“那么凶器呢?有找到吗?” 穿地摇摇头,“没找到。按道理来说,用刀来切割尸体,刀应该会损害得很严重。我没弄懂凶手拿着这样的刀干什么?” “或许是上面有凶手的指纹?”又或许,是因为向井修一一直以来都只用同一家刀具店的刀杀人,他怕我们发现这一点。 “不会,我们在现场没发现指纹,也没有任何被凶手擦拭过的痕迹。凶手大概是戴着手套。在这样的秋天,就算是街上有人戴着手套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的确,我踢开脚边的一块石子,看起来搜查没什么新的进展。 “不过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关心这样的一个案件?”穿地看向我,“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有问题。先是佳代子追着我问这件事,甚至让我允许你参与到这次案件里。再来,你一个退休了三年的侦探,为什么现在会带着一个孩子来搜查?不管怎么看,这里面都能嗅到些不对劲的味道。” “哈哈哈哈,”佳代子笑着挽住穿地的手,“你想得也太多了。埃文斯在当侦探的时候帮了我个忙,现在他想重新回到侦探这一行,我自然应该帮他。而没有什么比破获一件恶性杀人案更能提升自己名气的方法了。” 我看着佳代子,尽管我不希望她是以这种方式来帮我,但现在也没什么我能插得上话的地方。只能移开视线说,“既然现在这里没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那我就先走了。” “你要去哪儿?”穿地问我。 “这附近有家教堂,我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现在?”这次轮到了佳代子,“已经七点了,教堂应该关门了吧。”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呢?侦探又没有休息时间。”我拉着玖渚,走出了小巷。只是,我注意到,玖渚的眼神一直在看向身后。 ------------ 旧书(2) 算起来,佳代子从我这里离开已经过了好几天。所幸妻子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太过在意,但我也因此心存芥蒂,没怎么把佳代子交给我的事放在心上。几天后的现在,我依旧坐在古书堂里的椅子上,胜田久老人也在我的店里。只是,眼前多了三名坐在塑料板凳上,各有心事的人。 “所以,偷走你书的人就在他们其中吗?”我看着气急败坏的胜田久问到。 “那是当然。在他们来我店里之前,我上次在你这里买的《纪实文学写作技巧》还放在桌上的书堆底,他们来了之后就不见了。”看样子,他对自己的推理很有信心。 “冒昧地问一句,‘我的店’指的是什么?” “三上,你居然不知道?”看他的样子,这应该是件人尽皆知的事,“我一直经营着一家小卖部。不然你以为我哪里来的钱来买旧书?” 是吗?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不过这并不是现在的重点。“你确定你没有看错?”我及时地抛出一个问题以掩盖自己的无知。 “应该没错。”他用手抚摸着自己下巴上泛白的胡须,“我一直坐在收银台那里。他们来之前我还检查过一下,后来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过来,我忙着没来得及注意,结果事后一看,就发现书不在了。”胜田久说着,指向了三人。 坐在塑料板凳上的,分别是刚做了美甲的西野律子,一直不停抽烟的本杰明,还有哪怕在室内都一直戴着墨镜的千叶丰。看着他们,我从心底佩服他们能耗着时间陪胜田久疯的敬老之情。 “他们进店里的先后顺序是?” “先是本杰明,他来我这里买了两大袋米和一桶水。接下来是千叶丰,他买了一大袋子的水果。最后是律子,她买了一些零食。” “还有一个问题,在你店里购买东西是需要放在桌上经过一次扫描吗?” 胜田久摇摇手,“不,我那里没这东西,太费钱了。”我想,你把买书的钱省下来应该就有钱了吧。出于利益相关,我没把这话说出来。“好了,你知道是哪个混蛋偷了我的书吗?” 我无视了他的催促。尽管我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些头绪,但还是需要像侦探一样对嫌疑人审问一番才行。我走到西野律子面前,看起来,她似乎对自己被无故怀疑而感到委屈。 “律子小姐,你的美甲应该是最近做好的吧?” “对······就是昨天弄好的。”她有些畏缩,“这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不,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我看着她那修长的指甲,想到了很多,“请问你购买零食是为了自己吃吗?” “当然。”从她的表情看来我像是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她甚至都在吃惊于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就好。”说完,我走到本杰明跟前。 “这就问完了?”胜田久大声喊到。 我以一个微笑回应,“我自有打算。”尽管如此,胜田久的脸上依旧写满了不满。 我看着眼前的本杰明,从他一进门起,烟就一直抽个不停。我回过头,确认了墙上的“禁止吸烟”标语仍待在它该待的地方。好吧,看样子标语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的。我应该尽早明白这个道理才是。我咳嗽了几声,开始了我的询问:“本杰明先生,”你的烟还够抽吗?我很想这么问,“你是在胜田久那里购买了两袋米和一桶水是吧?” “是。”他没好气地说到。 “请问你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这已经远超过正常的购买量了。” “你管得着吗?” 这毕竟不是什么恶性案件,我也不是什么侦探,自然是没这权利去干涉的。没想到本杰明一句话就把我问呆住了。我只好又咳嗽几声,好找回适合问话的氛围。 “你是感冒了吗?上次来看你还不是这样。居然连你也生病了,真是个难熬的秋天。”胜田久没心没肺地说到。 我瞪了他一眼,但他似乎并没有感知到。没办法,我摇摇头,继续问话。“那请问你当时是一直抽着烟吗?” “那当然,不抽烟的日子应该怎么过?我完全想象不出来。” 您的肺部真的没问题吗?我看着他,心中充满了对他未来的担忧。 我又走到千叶丰面前,这次胜田久倒是并没有说些什么。“千叶先生,我注意到,你就算在室内也戴着墨镜,这是为什么?” 他笑了笑,羞涩地摘下了墨镜。我可以看到,他的右眼附近明显青了一块。“我家那人实在是有些不好惹。之前几天,因为我不小心在路边捡到的一个发卡,她非要说是我在外面找了女人,我怎么辩解都没用。结果,呵,你也看到了。” 我同情地看着他,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感同身受。在他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今后的自己。我强忍住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一起痛哭流涕地哭诉人生的冲动。兄弟,这可是条地狱之路啊。 “那么,”话刚说出口,竟然还带着点哭腔,只好赶紧调整一番,“那么,你当时也是带着墨镜的咯?” “对,我变成现在这样子好几天了。”他又重新戴上墨镜。 “我有印象,他当时就是现在这样。”胜田久急忙插了句话进来。 我无视了他的话,继续问千叶丰,“你是去买了一袋水果,是自己吃的吗?” “不,我是买来给夫人赔礼道歉用的,所以买的多了些。不会因此就怀疑我吧?” “当然不会。”我笑着回应他。随后,我又走到胜田久旁边。“他们三都知道你那本书的价值吗?” “自从从你这里买来了那本书后,我就四处炫耀。就算他们没有亲自听到,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告诉了他们。” 听完他的话,我嫌弃地望着他。原来一切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害,现在居然要我来替你擦屁股。我摇摇头,没办法,谁让这是上一代结交下的孽缘呢?我双手举过头顶,拍了响亮的一巴掌,四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各位,我知道是谁偷走了那本书了。” 听到我这句话,他们四人都显得异常惊讶,胜田久更是激动地向我吼道:“谁!究竟是谁偷了我的书!” 我一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边指着三名嫌疑人中的一人,“就是你,千叶丰先生。” 很遗憾,尽管同是苦难中人,但你居然会想到对书动手,简直是十恶不赦。我也就只能揭发你的罪行。 不出我的所料,千叶并没有直接承认,“怎么可能会是我!”说到这里,他的面色已经激动地发红,指着我的手指也有些颤抖,“你有什么证据!” 我叹了口气,心里猜想,如果他多看了点推理小说,会不会就说不出这么明显的犯人的台词。 “很简单的排除法。首先是律子小姐,她是最不可能犯案的人。” “为什么?”胜田久合时宜地提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很简单,她刚做了美甲。”律子小姐看着自己的手指,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证明自己无辜的竟是之前做的美甲。“看看她指甲的长度。用这样的指甲翻找一本被压倒在底的书,是很难保证指甲不受损的。而如你所见,她的美甲还在指甲上,这就证明了不是她拿走了那本书。” 胜田久看着律子小姐的美甲,点了点头,像是解释了我的推理。 “第二个被排除掉的,自然是本杰明先生。” “为什么是他?不管怎么看他都很可疑吧?”千叶抢先说到。 “不不不,他那天购买了两袋米和一桶水,双手都被占满了。而胜田久那里没有扫码机,他没有机会把双手解放出来。自然就没有时间去偷走书。” “他就不能找个什么机会让胜田久不注意到他吗?” 听千叶这么说,胜田久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在空中指点起来,“对,我想起来了,本杰明当时让我去背后那包烟。现在想想这实在是很可疑,他一个烟鬼怎么会在抽烟的时候没了烟?” “原来如此。不过就算是这样,本杰明依旧不会是偷书的人。” “为什么?”胜田久继续问到。 “我们假设,他在你转身的时候,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去了,然后去偷书。但是,这样就有个问题。为了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他应该会和你说话······”我的话在这里止住。 “所以呢?这又有什么问题?”胜田久问到。 “所以,他叼在嘴里的烟到哪里去了?” “烟······”看样子,他也琢磨了出来,“就不可能挂在耳朵上吗? 我摇摇头,“要是这样的话,他拿起货物之后又要怎么把烟放回嘴上?以他的烟瘾,能够承受在回家前都抽不到烟的事实吗?” “所以,犯人就是剩下的千叶?”看样子,胜田久还在思考。 “正是。”我点点头,同意了这一点。 “好啊,你小子······”后面的话我没怎么认真听,大概就是些辱骂人的话语。 我注意到我的手机在桌子上震动,拿起一看,是佳代子打来的电话,看样子和她拜托我的事有关。没办法,我只好接起电话。 “是三上先生吗?我上次拜托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很遗憾,我没有任何线索。” 佳代子笑了起来,说道:“没事,我这不就来为你提供线索了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有人死了。”佳代子的语气一下子沉重起来。 果然是这样。我的心不安地跳着。自从母亲走后,我一直在避免听到这一个词。“怎么死的?”我舔了舔嘴唇问到。 “死得很惨。我想让你帮我找到死者的信息,能办到吗?” 我咽下口水,“能。” “那好,我这就把死者的照片发来。”随后,佳代子挂断了电话。 我的手机马上就收到了一张照片,是一个男子被砍下的头颅。我闭上眼,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到这张图。 好吧,该做的事还是得去做的。我收起手机,看着店里乱成一团的景象,该工作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 ------------ 传教手册(11) “不知道教皇大人是要托付我什么事?”没有过多的寒暄,我直接进入了正题。 “你应该知道,在一百多年前,当时在任的教皇发现了第一本《神篇》吧?” “知道。”虽说不是到马歇尔为什么在这里提到这件事,但我还是如实回答。 马歇尔所提及的《神篇》正是将原本的民俗学作为宗教传播开来的佩里所修改过后的宗教典籍。只是时间流转,由佩里亲手抄录的第一本《神篇》不知道流落何处。直到一百多年前才在一处废墟里找到,当时的教皇自然也因此名气大振。不过考虑到当时教皇正处在一桩桃色问题中,因此怀疑这本书是伪造的人也不少。至于我是怎么想的,我不在乎它的真假,只要它对我有用就行了。 “其实这一百多年来,这本书一直由教皇亲自保管。虽说这么并不安全,但由于人们认为这本书有给人带来好运的作用,所以历代教皇都将其带在身边。” 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直到现在,我依旧没弄懂马歇尔绕那么大一个圈子究竟想让我做些什么。 看我无动于衷的样子,马歇尔从旁边的椅子上拿出了一个钢化玻璃做的箱子。如果我之前在书上看到的图片没有错误的话,那里面装着的正是他之前提到的第一本《神篇》。 “我最近要出去几天,这本书找不到可以交托的人。正好最近雷恩你破获了一个大案,在民众中的声望提升了很多,相信这本书会给你带来更多的好运的。”说着,马歇尔把箱子交代了我手上。 尽管被迫接下了这本书,但我的心中只是觉得异常可疑。按道理来说,教皇出门是常有的事,那么他一定会有什么解决这本书没人看管问题的方案。带着走也好,放在家里派人把守也好,总会有个办法,不至于说什么找不到交托的人。也就是说,他是故意把这本书交给我的,那么目的是什么? “雷恩,你能帮我看好这本书吗?”在我还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时,马歇尔就问到。 “那是当然。”我敷衍了一句,为我的思考争取了点时间,“不过教皇大人,这本书和现在的教义差距过大,真的还有保存的必要吗?” 马歇尔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尽管这第一本《神篇》是独特的一本,哪怕和后面开始大规模地向下传播分发的那版都相差很大。但它的存在,就证明了如今我们宗教的正统性。就算北国那边有人说什么我们自从和皇室扯上关系后就不纯粹了之类的,就可以用这本书去回应他们了。” 那些人真的会在意这本不知真伪的书吗?看着玻璃箱里泛黄的书页,我这样想到。不过这样说来,难道教皇是有意培养我?但这也不太可能。马歇尔现在算起来才六十多岁,我不信他这老不死的会在自己任期内让出位子来。 “话说回来,我应该把这本书放在哪里?我的家里前段时间才进过强盗,把我的猫偷走了,实在是不太安全。” “每个教堂都有一个密室吧?”马歇尔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教堂内正前方刻着一些宗教壁画的墙壁。那后面,就是一间密室。据说,这是以前为了保持宗教物品不被政府销毁而设计的。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在教廷内流传的秘密保存了下来。“钥匙还在你手上?”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看着我,好像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一样。 “对。”我单手抱着箱子,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了自己的钥匙串展示给马歇尔看。在那些钥匙里,有一把玫瑰花颜色的钥匙,那就是开启密室所用的。 “很好。”马歇尔走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肩膀,“我看着你把它放进去。” 我点点头,走到壁画前,摸索到了一个隐秘的钥匙孔,把钥匙插进去。随后,一小扇门便缓缓打开。密室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盏24小时亮着的小灯,以及一张桌子。毕竟我这里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这还是我管理这间教堂以来第二次打开这间密室。 我把箱子放在桌子上,看向了马歇尔。他没了刚才盯着我时的凶狠,和蔼的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他这么满意,我就走出了门,启动了机关把密室关上。 “这下应该可以了吧。” “嗯,”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间墙壁,“我马上就要走,在我离开的这一个多周里,教廷的诸多事务就暂且交由你管理。能做到吗?”他指着我问到。 我一定是听错了什么。由我管理教廷内的事务,这是让我暂时担任教皇吗?难道马歇尔真的想将我作为教皇培养?毕竟在鲇津国的历史上,类似的事只有皇帝让皇子暂且管理国家以适应之后的皇帝生活。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晕头。 “雷恩,你能做到吗?”马歇尔审视着我,我意识到,要想之后还能在教廷了有一席之地,就必须马上回答他。 “当然能。教皇大人安排的任务,我一定能尽力地完成。” “很好。”说着,他头也不会地走了出去。在外面等候教堂开门的信徒,也因为能亲眼目睹教皇的尊容而骚乱起来。我看着马歇尔离去的背影,突然想到,这会不会就是之前遇到那人说的好运?居然真的让他给说中了,还有些能耐嘛。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之后的一天,我都是心不在焉的。教廷也通知了我,从明天开始,暂时到教廷上班。也就是说,这间教堂我暂时是不会再来了。一想到自己大好的前途,就没心思在这里待下去。 我下午早早地就向修女告假。她好像也听到了消息,祝福我前程似锦。回去的路上,在今天早上被人纠缠的那地方,我听到了一声猫叫。 是流浪猫吗?我这样想到。正巧最近我家里收养的流浪猫也不见了踪影,是时候在收养些,也算是做点善事。顺着猫叫的声音,我来到了一处小巷。哪里一只不知道几天没洗过澡的猫趴在地上,看样子应该是被遗弃很久了。我抱起来看,它的右腿收了伤,看样子正是因此它的主人才会把它遗弃的。我摸了摸它的头,它很温顺地朝我叫了几声。看样子我和它的相性不错。我把它放进包里,准备带回家里。 回到家之后,我从电视里知道了就在我的教堂附近发生了一起杀人分尸案,而受害者,正是今天上午那人。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关闭了电视。只是,尽管我不想和这件案子扯上关系,但在之后的日子里,它总像是恶鬼一般纠缠着我。 ------------ 证词(6) 第二天,和父亲的交谈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顺利。我一大早就赶到了父亲的住所,想着是否能在他起床前见到他。没想到当我赶到时,父亲已经披着一件大衣,坐在充满暖气的餐厅里等着我了。 待我在父亲的对面坐下,女佣就端上来今天的早餐。鸡蛋、面包、牛奶,从我有记忆开始父亲的早餐就只有这几样。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意识到父亲其实是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生活有变化的人。也正因此,哪怕自己已经病重退休,他的作息习惯还是保持着在检察院时那样。 父亲和我在沉默中享用着早餐。或许在父亲眼里,我一直想要说些什么。但这些话语一旦到了喉咙口,就自己打了个漩,然后消失不见。我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说些什么,难道要我在这里感谢他吗?这不太像是我的风格。 过了不知道多久,佣人把我们吃剩的东西收拾了下去。父亲把视线从他手中的书上移开,见我一直盯着餐桌中间摆着的水果思考,便问道:“你是想吃水果吗?” “不,不是这样的。” “那你一直盯着干什么。” 其实我从小就不喜欢吃水果,父亲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是在为我提供一个说话的契机。 “之前的事,多谢了。”思考良久,我还是别扭地说到。哎,向他道谢的感觉不是很好,尤其是在自从我做律师后就没和他有什么联系的情况下。 “你是指那件?”父亲又看回了书上。 话匣子一打开,之后的话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在做为证时特意留下一个矛盾的地方这件事。”我知道,如果父亲真的参与进了这件事,以他的本事来说,是不会留下这一点不和谐的地方的。“以及,”我压低了声音,确保接下来的话只有我们俩能够听见,“谢谢你告诉我埃勒里的事。” 一听到我这么说,父亲立刻警觉地看向了房门处。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并没有站着人,但我能感觉到,父亲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 “这件事是我的失误,你不用谢我。”父亲咳嗽了几声,看来刚才突然紧张起来消耗了他为数不多的体力。 “之后我会去见查理一面。案子虽然结束了,但我还有些问题要去问他。”见父亲没有提及和埃勒里有关的事,我心中以及大概清楚了许多。 “如果我没记错,按照流程他现在应该还被关押着。” “是啊,还有一大堆的程序要走。”我从果盘中拿出一个苹果,在手中细细把玩。“不过我毕竟是他的代理律师,还是有资格在这种时候见他一面的。” “你们约在什么地方?有其他人知道吗?”父亲的语调里不带有一丝情绪。 “就在关押他的公安局旁边的咖啡馆想要见他需要经过申请,所以其他人应该是知道的吧。” “是吗······”不知为何,我从父亲的口吻里听出了一些悲伤。“还有什么事吗?”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有些赶我走的意思。 我把手中的苹果放回果盘,随意地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准备好那份录音的?它应该花了你们不少时间吧?” “还不走吗?别让你的客户等太久了。”父亲放下手中的书,缓缓地向自己房间走去,连声再见都没有和我说到。 好吧,我憋了口气,缓缓吐出,看来父亲并没有要告诉我的意思。我看了看手机,现在距离见面的时间还早。不过看样子我是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没办法,我向父亲家中的几位佣人告别,打算换个地方消磨时间。 很快,时间来到了正午,也就是我和查理约定的时间。我早就在咖啡厅坐好等他,只是,我看了看桌子上不知道续过几次的咖啡杯,或许这个“早”字比我想象中还要早。 很快,我看到查理在几名公安的带领下走了过来。我向他招手示意,一名公安向查理说了些什么,然后那几名公安就在门口等着他。 查理在我的对面坐下。我注意到,几天的关押生活让他的胡子长了出来,这使他显得有些邋遢。还有,我之前和他见面的时候,从没看到过他今天手上带着的一块玩具手表。这或许是他的私人物品,最近才归还与他。只是,无论从什么方面看来,这都与他的身份不符。但这也是别人的审美,我也无权过问。 “百谷律师好。不知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他没有寒暄,直入主题。 “不需要一杯咖啡或者点些什么吃的吗?现在是午餐时间了。”我向服务员示意到。 “不用了,”查理摇摇头,服务员也识趣地离开,“我的时间没那么多。” “说的也是。”我笑着说到,“那么我就直说了。如今可以告诉我,你和死者当时约在厕所见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查理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默默地盯着我看,仿佛在审视我一般。“百谷律师,这真的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 看来他还是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没办法,我只好打出我的底牌。我的身子略微前倾,在查理的耳边说到:“我知道,是埃勒里在背后帮助我。你完全可以信任我,要是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我都可以帮你。” 我冒险赌了一把,赌查理和埃勒里之间存在着什么联系。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但这是我唯一能打的出手的东西。 幸好,查理吃惊的表情证明我赌对了。他的眼神左右飘忽,好像在注意着什么。随后,他的喉结上下摆动了一下,看样子一定是个艰难的决定。“你有对抗皇帝的决心吗?” “啊?”尽管我知道这背后有皇帝作祟,但我还是没想到查理会在这里提到这件事。 “我问你有没有决心!”他用力地压低声音,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激动的情绪。 “当然。”我坚定地回答。 “很好。”查理笑了出来,但他现在全身是汗,这份笑容仿佛耗尽了他的力气。“这个东西你拿着。”他把手表从手上取下来,塞进我的手上。 “这是什么意思?” 查理并没有回答我,“你要找的东西在······”还没说完,他大喊一声“小心!”把我推向一边。 等我缓过神来,查理的鲜血已经溅到我的脸上。一刀、两刀、三刀。就在刚才,一位男子拿着把刀,冲了上来,朝着查理止不住地捅去。他是疯了吗?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等我反应过来,查理已经口吐鲜血地倒在地上。 “你疯了吗!”我吵那人喊道,公安也赶来和我一起上前制止他。 那人看了我一眼,我呆在了那里。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生的希望,我只在死刑犯的眼中看到过。还没等公安赶来,他就划开了自己的肚子。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几乎在一瞬之间,两条人命在我的眼前逝去。平静的咖啡馆中充满了尖叫声。公安们尽力地维持着秩序,我可以看到,更多的公安也朝这里赶来。 公安的调查没有持续多久,结论很快就出来了。一名有着精神问题并且痛恨他的人下了狠手,随后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而自杀。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除了一点,那人是怎么知道查理会去到那家咖啡馆的?很明显,有人泄密。我想起了父亲早上的话,在那时,他就知道查理会死了吗? 明子赶到公安局来接我。到了下午,就突然下起了雨。公安并没有多问我什么,毕竟我没有任何嫌疑。但是,我能注意到他们拐弯抹角地问着查理的手表去了哪里,我自然是装傻充愣。当然,他们肯定知道那东西在我这里,只是,我不能亲自说出口。 “你没事吧。”看我从公安局里走了出来,明子打着伞,快步走到我的身边。 “我没事。”尽管洗过了脸,但我依旧能闻到血腥味。“明子,有两个人死了。” 明子没有说什么,只是痛心地看着我。 我从兜里拿出手表,表面的卡通人物一直盯着我,就像是查理在看着我一样。“不管是为了什么,已经有三个人为了这事死了。”说着,我的胸口就像是有块石头压着一样,喘不过气来。 “我们又能做什么呢?不要太过勉强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或许吧。”我叹了口气,“但是不管是谁策划了这一切,他都得为此付出代价。三条人命啊,没有谁能够轻易地带走它。” “就算是那人也·····”明子没有把话说完。 “对,就算是他,也得要付出代价。”我握紧拳头,手表转动时的震动甚至能因此被我感知到。我看向皇宫所在的位置,高墙把背后的富丽堂皇挡住。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都会为了今天的轻贱人民而后悔。我在心里默默说到。 ------------ 放大镜(8) 第二天,谈判如期地在一处会馆里召开。尽管像埃勒里说的那样,在这场谈判里我是无足轻重的人。但不知为何,他还是硬拉着我来到了这里。没办法,我只好庆幸这场谈判不会在电视上直播。这是我最近遇到的唯一一件能称得上不错的事情了。 谈判桌上,鲇津国的五名代表做在东方,北国的代表自然只能位于西方。这是东道主位优的传统思维作祟,还是说是由于鲇津国方的傲慢,我也无从得知。唯一能知道的,只有我和张若这两位无关紧要的人不知为何还是坐在会场的一角,看样子北国的人也要求侦探参与进来。他们这样看重我们,简直就像没了我们这场谈判就无法进行下去一样。此外,为了展现东道主的大度,本次谈判中双方的饮品是更符合北国人口味的红茶。当然,在鲇津国里不爱喝咖啡而爱喝茶的人也不少,所以此项提议并没有遭到埃勒里的反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在所有人都已经坐下,谈判还未开始前,张若玩着手机,用北国语向我说到。他是在考验我会不会这门外语吗?我不禁这样想到。 “和你在这里的原因一样。”我用鲇津国语回答到。 “哦?”尽管从他的语气听起来,他应该有些惊讶,但他的视线完全没有离开手机屏幕的意思。“没想到你一个幻影国人居然会说鲇津国语啊。” 他的重点居然在这里吗?“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棕色的瞳孔中倒影着我的面容。“只是,如果是我的话,无论如何都没法平静地说出毁灭自己祖国的国家的语言的。”他嘲讽地笑着,完全感觉不到一点能好好对话的氛围。 “这件事都过去了快三百年了,如果算上民族融合的时间的话会更早一些。想用这点来恶心我还是免了吧。”尽管这样说相当于在他面前示弱,但在这件敏感的事上,我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幻影国人一直在逃避着这个问题。如何在和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国家里生活下去,对大多数幻影国人来说都是个问题。多数人选择了逃避,不去想这个问题。有的人选择记住仇恨,艰难地活下去。对于我这个实质上是为了鲇津国上层社会服务的人来说,实在是没有资格评价这两种选择。 “原来这就是你的看法吗?”张若又看回了手机,我不知究竟有多少事在等待着他处理,才会让他一直沉迷于手机。“原来你就是这样逃避现实的吗?不知道你在处理案件时是不是还是像这个样子。”说完,他翘起了二郎腿,让自己的背完全靠着椅背上。 啰嗦。我翻了个白眼。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我的性格没办法让我和他和平地相处。 之后,我们之间一句话也没说。他把时间花在手机上,而我则是醉心于手上的书。幸好谈判不会直播,才让我们能够随心所欲地做事。 很快,双方的谈判正式开始。我没怎么花心思,不过我猜主题还是关于双方接下来的诸项事宜。多数的条例都是遵循着之前的谈判结果,这次只是在一些细节上进行商讨。双方就这样由一方提问,一方回答,沟通交由翻译进行。真是的,明明在谈判桌上的十人都能用两国语言流利地交流,却还是需要翻译,该说是形式主义,还是说为了两国的尊严呢?我这样思考到。 谈判进行得很顺利,没有什么大的意外,双方都平和地交涉着。除了一人以外——就是现在还在打着哈欠的埃勒里。虽说他也能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吉祥物一般的存在,但无论如何还是应该把样子维持住啊,怎么能在谈判桌上睡着?这和刚出黑猫市时的神采奕奕的他完全是判若两人,怎么会这样?这两段时间里有什么区别吗?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在新城时的那次狙击。这件事应该是在埃勒里的计划里的没有错,可问题在于,他只是计划了这一件事吗?他这次离开黑猫市,只是为了杀一名新城的市长吗?我不这么认为。那么,他还想做些什么?该死,这样想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看样子,我必须得找个机会向他问清楚才行。 谈判进行了一段时间,各位谈判代表面前杯子里的茶也都快空了。一位穿着服务员的装束的女子适时宜地推着辆餐车走了进来,餐车的最上方放着十二个玻璃杯子,看起来,里面应该是红茶。服务员缓缓推着车,走向每个人身边,用餐车上的红茶替换掉了十二个人的杯子,然后没有留下一丝声音地离开。 奇怪,为什么是替换掉整个杯子,而不是重新往里面注水?一般情况下添茶都会用后一种方式吧。不过说到底,会允许谈判中有外人进入就已经很奇怪了,是因为这次谈判要持续四个小时,考虑到谈判人员到口干舌燥的情况,才会在中间插入几次添茶的机会吗?我看了下手表,现在还是上午十点左右,距离第一次谈判结束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对于上个问题,我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思考,眼神又重新回到了书上。 就在这时,北国使团的一名男性抓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像是想要从喉咙里掏出来什么,一脸痛苦的样子。 “马学鸣,你怎么了?”五个人里最为年老的那人站起身来,对痛苦得趴在地上的人喊道。 马学鸣并没有回答,他开始吐出些什么来。等到我和其他人走上去的时候,呕吐物已经遍地都是。 “是毒药。”张若在我身边小声说到。这时,马学鸣已经在地上一动不动,连抽搐都已经停止。“你们中有人杀了他。那名服务员······”说着,他冲出了会场。 就在一片骚乱中,张若大声喊道:“在现场的人都有嫌疑,谁也不能离开这里。”他向我走了过来,我注意到,他神态眼神,似乎还有些生气的样子。他抓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剑崎,无论如何,你都得阻止那名侦探查出真相。至少,凶手不能是我们这边的人。”他看着我,压力把他弄得喘不过气来。“听明白了吗!”最后的话语已经近乎命令的口吻,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他的口中听到。 “······是。”现场实在是太混乱,以至于我没能在第一时间明白埃勒里的话的含义。不过,我的腿在我意识到之前已经动了起来,让我跑出了会馆。之前张若说过,是那名服务员,他一定是去找那人去了。我很快动起身,想后厨跑去。 ------------ 权杖(7)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看着剑崎离去的背影,我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按道理来说,谈判应该很轻松地结束,我带着签订好的谈判书欢欢喜喜地回到黑猫市,进行我的下一步计划。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为什么北国的人会在谈判中死去?我蹲下去,摸了摸马学鸣的脉搏,他的确是死了。我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两国谈判中有一个国家的使者被毒死,无论怎么说都是个足以轰动两国的大新闻。而作为鲇津国内负责的人,那个人一定会怪罪在我的头上。更不要说,死的还恰好是北国的人。就算父亲不会拿我怎么样,北国的总统也不会善罢甘休。两国的新闻媒体更是会狂轰滥炸,如果处理不好的话,甚至有爆发战争的危险。我想过很多种我的计划失败的可能性,但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我的计划会毁在一具尸体上。一想到这里,我太阳穴两边的血管就像是要炸开一样。 无论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不让消息泄漏。我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走到迪兰身边。这还是我第一次正眼看他,他那肥头大耳的形象深刻地记忆在了我脑海中。 “迪兰,马上把小佐内找来,让她带着公安过来,但千万不能引起媒体的注意。整个行动必须保持绝密。”我一字一句地对迪兰说到,仿佛在托付我的终身大事一般。 “殿······殿下是想要把这件事压下去吗?”他好像还没从有人在面前死去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我开始有些怀疑他是否能担任乌贼市市长这一重要的岗位。 我抓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我们俩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人,如果这件事泄漏出去,我们谁都不会有好下场。如果你还想在自己的位子上混吃等死,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之前已经让负责安保的人守住这间房间的出口,现在没人可以出去,我们还有机会。” “可是,重要的不是我们这里,而是北国那面······”说着,他看向了常承伟。他那老谋深算的眼神中好像在盘算着些什么。“他们恐怕没那么容易在这件事上妥协,毕竟死的人是北国那边的。” “这我知道。”我松开了手,这才发现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已经深陷进肉里,“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剩下的我来处理。” “我相信殿下。”迪兰底下了头,可我完全没法从他的焦躁不安的眼神中看到任何信任的成分。 迪兰拿出手机,按照我说的开始吩咐了下去。我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快速跳动的快要爆炸的心稍稍冷静下来。接下来,就是最危险的部分了。 常承伟他们四人围成一圈,像是在讨论着什么。我很自然地融入他们。 “常副部长,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为了尽可能地使自己放低姿态,我选择使用北国语和他们对话。 “交易?你是说我们北国人会把我们同胞的性命看作是天平上的砝码?还是说你们鲇津国人就是这样对待一条鲜活的人命的?”常承伟十分不客气地说到。 我舔了舔嘴唇,看来事情比我想象得还要难办。“您误会了,我绝不是这个意思。关于谁是杀人凶手这一问题,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给贵方一个交代。但是,能不能在查明真相前,先把这件事情压下去?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件好事。” “我可看不出来这是我们有什么好的。”北国使团里唯一的一名女性对我说到,“如果我们答应了,也只不过是维护了你们国家的面子。外交使者惨死在谈判桌上,你是害怕新闻这样报道,然后你的父亲就只能把你推出来承担后果吧。”她一针见血地说到。 “我确实是有这样的考量。”我选择把自己的底牌摊开给他们看,以显示自己的诚意。现在,只要是能让他们同意我的提议的方法,我都会用到。“不过难道你们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了吗?” “我们?”小个子的黎维反问到,“皇子殿下,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妥了吧?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昨天晚上就是你独自离开了队伍,对吧?是去做了什么呢?如果我是记者,这里面可挖掘的东西可太多了。尤其是,你们一起合起伙来隐瞒了你离开这件事。” “埃勒里殿下,”李静林想说些什么,被常承伟拦了下来,“你这是承认了贵国一直在监视着我们的行动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网上看到了群众张贴出来的黎维独自在市政府附近的照片,然后推理出来的。”既然要耍无赖,那么干脆无赖得彻底一点。 “那你倒是拿出照片来啊!”黎维明显有些激动,被常承伟瞪了一眼。 哦?他怎么这么自信?难道他的目的地不是在市政府附近吗?是在更远的地方?还是干脆目标就是市政府?我从黎维的失言中得到了很多信息。“放心,等到马学鸣去世的消息传开后,这样的照片要多少有多少。” “埃勒里殿下,你是完全不顾及两国之间的和平吗?” “我正是为了维护两国之间的和平才做出这样的提议的。”我指正常承伟,“试想一下,就算是这件事被大肆报道,以我父亲的性格,会承认这是我方的失误吗?不会,他之会声称这是你们的阴谋。然后呢?两国之间的关系差到冰点,各种陈年往事被抛出来用以指责对方。双方随时有开战的可能,百年的和平毁于一旦。这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吗?” “······即便是开战,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李静林说到。 我看向她,她的各方面都比外貌显得更加稚嫩。“如果开战,以贵国的实力,有必胜的把握吗?或者说,即便没有开战,贵国能承受和鲇津国商业往来减少的损失吗?” 对面四人没有回答。看来,我还是有些胜算的。“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够接受?” “请讲。” “本次事件,先暂时不向大众公开。但是,我国会进行秘密搜查。” “我们又怎么可以想象你们的暴力机关呢?一定是什么事都朝着有利于你们的方向调查。”我的话被李静林打断。 “我还没说完。我们双方不都有一个侦探吗?这次搜查,张若和剑崎鸣会获得调查主导的权利。他有任何有疑问,或是想要调查的地方,公安都会像配合我国侦探一样配合他。等到他们俩调查出真相后,如果是我方的责任,我随你们处置。” “这······恐怕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经过常承伟是这么说,但我能感受到他开始接受我的提议。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向你们的总统汇报后,由他做决定也不迟。” “我有个疑问。”一直没发言的赵协一举手说到,“这些事是你能够决定的了的吗?” 我被问到了痛处。尽管我现在在他们面前保证了这么多,但事实上,如果我父亲没有同意,我什么也做不了。或许,我可以欺骗他?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一想法。 “放心,虽说我没什么实权,唯一继承人这一名号也将在十个月后失去,但至少在现在,我还能够做得了主。我是由父亲任命来进行这次谈判的,自然能在和谈判有关的事上做主。” “······”他们没有说话,我也无法从他们的表情中探知他们是否相信了我的鬼话。不过不管怎样,我能做到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就看天命吧。 “在明天前,我会一直等着你们的回话。”说完,我离开了他们那个圈子。 被安保守住的门被人推开,小佐内带着一群公安冲了进来,看来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棘手的差事。至于我,则是完成了我能做的所有事,悠哉悠哉地在房间里吹着口哨漫步。剑崎,我闭上眼,眼前浮现出他的脸庞,剩下的就全靠你了。 ------------ 放大镜(9) 想要追上侦探的脚步是一件难事,尤其是他和你的国家、思维都完全不同的时候。按道理来说,张若怀疑的人应该是那名换茶杯的服务员没有错。如果让我换位思考的话,那人也的确是最有嫌疑的人。但是,埃勒里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这是为什么?难道说马学鸣的死也是在他的计划中吗?我的脑内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正常运行。 后厨里四五名厨师在为谈判团队准备着中午的午餐,看来马学鸣死了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我晃了一圈,我要去找到的两人好像都不在这里。没办法,我随手拿起一块蛋糕,准备换个地方找找。 “你是来阻止我的吗?”张若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身后,把我吓了一跳,手中的蛋糕也差点没拿稳。 “没人说过你的鲇津国语有很重的口音吗?”我嘴里边嚼着蛋糕边说到。 张若看了看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看来我们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你理解错了一点,我不是来找那名服务员的。”我指正张若,“如你所说的一般,我是来阻止你的。” “是吗?”他扫了扫自己的刘海,似乎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这应该是那个皇子指使你的吧。剑崎让,阁下就这么喜欢服侍在权贵左右,当他们的走狗吗?” 张若这种用敬语说出让人恶心的话的方式实在是让人不爽。不过,如果我在这时说一句“你不是也一样?”,就只会把谈话推向无意义的方向去。他只是想要激怒我,引导我犯错。我当然不能让他如愿以偿。 “随你怎么说。我现在要找你谈的是有关案子的事,你我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激怒对方上面吧?” “你说的对。”张若居然如此痛快地赞同,多少还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也不想给你们时间把凶手给藏起来。不过我们还是先出去说吧,在这里交流还是有些太奇怪了。” 他说的有道理,我已经可以感受到厨师们异样的眼光,尤其是在我偷吃之后。我和他都走了出来,站在走廊上。高空中的风从窗户吹进来,舒适得让我有些从案子里抽离出来。 “你说你要阻止我,”张若看着远方的风景,心思却依旧在案子上。“可我想不到你能有什么招。就算你们把那名服务员藏起来了,我们也有目击证人。”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找不到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他的目光。我意识到,或许我们不仅是性格,就连眼中的景象也是完全不同。 “先说明一点,我并不是来阻止你查案的。如果你担心服务员会跑,那你大可放心。今天在这里的人都是经过政府专业培训,身份都有过记录。并且,在我出来之前埃勒里就已经派人封锁会馆,不会有谁能够跑掉的。” “哦?”张若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看来我们未来的皇帝陛下对于比我想象中还是要成熟一点的。” 说着,他看向了楼下。那里好像是开来了三辆车,有七八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警察那么快就来了吗?看样子常副部长和你们的皇子之间的谈判已经结束了。” 张若也看出了其中的玄妙。公安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召集过来,并且没有按照流程出警。如果说这并未和北国的人商量好,完全可能被人上升到武力胁迫谈判团。能有现在的局面,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埃勒里和北国的人已经商量好,准备把这件事压下去。不过就我对埃勒里的了解看来,如果最后谁告诉我,他在这时还没有和北国就搜查问题达成一致,我也丝毫不会觉得惊讶。 “所以,现在我们之间可以好好谈谈了吗?”我向张若抛出话题。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现在最可疑的人就是那名服务员,你不会连这都看不出来吧?” “这没什么疑问。” “那不就行了?”张若转过头来看着我,“无论那位皇子是用了什么办法说服常他们的,他都是在白费力气。最终还是你们鲇津国人杀死了北国使团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这还未必吧,她只是可疑而已。”看来,我只有在这里说服张若,让他暂缓调查,才能防止事态升级。“她很有可能只是个不知情的人,下毒的凶手另有其人。” 张若并没有听我说下去的意思,他烦躁地挠着头,略微自然卷起的头发瞬间乱作一团。“我说,你这样不顾事实地说话还能够算得上是个侦探吗?” 我砸了咂舌,实在是不愿被一个把自己的事迹写成书到处贩卖的人说这种话,“你倒是说说,我有那里说错了?” 张若不屑地哼了一声,“首先,在座的人中只有马学鸣一个人中毒身亡,而他死前就喝了一口服务员端进来的红茶,可见毒是下在那杯红茶里。其次,红茶是由服务员推着车带进来。也就是说,红茶的分配是由她自己决定。她完全可以控制谁喝到有毒的那杯红茶,她是最有可能实施杀人的人。” “这也不一定吧。尽管马学鸣是在红茶送来后死的,但我们现在并不能就此断定毒就下在了红茶里。有很多毒药的发作时间需要几个小时到十几个小时不等,马学鸣也有可能是在会议开始前接触到了毒药。至于你说的第二点,虽说最终送上红茶的是那名服务员,但这也有可能是被别人操控的。按理来说,鲇津国人一般都会依照从近到远,从左到右但顺序把茶递上去。由于北国的人是背对着门坐,自然他们是最先能拿到红茶的。只要掌握了这几点,谁都可以让自己想让的那人喝到有毒的红茶。而且,凶手也有可能并不是要毒杀马学鸣,而是这其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 “你是说凶手有可能是随机杀人?” 很显然,张若不相信这一说法。但不管怎么,我都要硬着头皮说下去。我要向他证明,本案中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我觉得很有可能。” 张若狐疑地看着我,上下打量着,“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只是一种可能性罢了。” “你说的对。这些就像是你的推测一样,只是一个可能性。我们的推理,要再有科学搜查得到的证据的支持才能成立,否则都只是空谈。所以,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和鲇津国的公安一起调查这起案件,还死者一个真相。”我伸出手,像张若抛出橄榄枝。说实话,我并没有多想和他合作。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放慢他调查的脚步的方法了。如果放任他调查、闹下去,那最后的结果一定不是我和埃勒里想要看到的。 张若看着我的手,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但我从他的表情中读懂了,他会支持我的建议。“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可以试着合作。”不过,尽管他是这么说,但张若并没有去握住我伸出的手,而是转身离开。“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我会在那里等着警察的调查结果的。” 即便是现在,我阻止了张若的调查,可看着他离去的背景,我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我总觉得,自己被那个男人摆了一道。他转过身时,脸上明显带有笑意。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在张若的预料之中?他从一开始,就是瞄准了共同调查这一目标,才会第一时间冲出房间,又在后厨等待着我追上来,和我有了这番谈话。 不知为何,我有些怀恋还在黑猫市时的日子。那时,我只用关心案件本身,也只会和犯人较量。我长叹一声,开始琢磨着之后应该怎样忍受这两人才行。 ------------ 匕首(8) 杀手这个职业经常会遇到危险,这一点我入行时岩西已经反复提过,我后来的工作中也经常会体会到这一点。但是,我最近被人盯上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当我在这么想时,我双手已经被人反绑起来,眼睛也被蒙上,被人强迫着坐在一根椅子上。是因为从岩西那里知道我在黑猫市打算来杀了我的仇家?还是说是顶上了公安发布出来的赏金的同行?果然我最近的活动还是太过频繁,应该收敛点才好吗?我在黑暗中摇摇头,后悔认识了岩西这个人。无论怎么想,我现在的处境都是他害的。 还没等我在内心开始痛骂岩西,我眼睛上的布就被人揭开。幸好我所处在的地方灯光比较昏暗,没用多久眼睛就适应了现在的环境,可以看得清楚东西。在我的正前方,坐着一个过于肥胖的人。椅子和桌子中间的空间只能让他勉强挤得进去,我甚至在想,他要是继续暴饮暴食下去,他的脂肪会不会很快就能轻易占满整个房间。不过有一点我能确定,如果我不能讨眼前这人开心,我就没机会看到那一幕。 “这不是小林先生吗?上次多亏你帮我,不知道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我抢先开口说到。 小林只是冷眼看着我,偶尔从鼻孔里传出几声哼哼。 这可有点难办了,我有些伤脑筋。如果说小林直接说出绑我来的理由,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就算是他气得大骂我一通,我也知道了是做错了什么事。可他现在这样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我,这就是最麻烦的情况了。小林是想让我自己悟出我到这里来的缘由,却一点线索也不提供,多少有些不讲道理了。不过,他这样的人又什么时候讲过理呢? “难道说是雷恩的事?”我这话一说出去,小林的嘴角稍稍动了动,看来应该是这样没错了。我当时就疑惑为什么他刚好会在我杀人时来到小松家,现在想来,这和小林脱不了干系。 “原来是为了这事。”我心里瞬间有了底,“先生你交给我的事,我已经办得妥当。雷恩当时正好在我杀人时赶来,多让我有些慌张。如果先生提前给我说一声,那我也好知道有这回事,不然就伤到了您的贵客。” “你不用和我来这一套。”小林躺倒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在想些什么的样子。“我问你,你为什么没有杀了雷恩?” 他这话实在是让我困惑,雷恩不是因为小林先生告诉了他有关小松诚一郎的信息,他才会怀疑到他身上,进而去往小松家吗?如果是这么说的话,雷恩应该是和小林站在一边的才对。那么为什么小林现在回想杀了他? “干我们这行,多杀一个人就多了一分危险,如果能不杀人解决问题自然是最好。难道说小林先生想要我杀了他?”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会杀他罢了。我听岩西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杀几个人,这其中是否就有雷恩?”小林的眼神在说到后半段的时候尖锐了起来。很明显,这就是他所想要知道的。 该死的岩西,我在心中骂到。叫我不要和小林接触,自己倒是什么都和他说了。也就是幸好他还念着客户的尾款,没有把所有的都告诉小林。不然他就没有绑我来到必要,可能是直接杀人了。 “当然没有,不然我在当时直接杀了他不就行了?跑一次腿完成两项任务,我求之不得,为什么要放过这样的机会?”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起谎来。 小林的手扣着桌子,仔细地审视着我,思考着是否应该相信我的话。房间笼罩在沉默中许久,才从他口中听到声:“那就好。” 这句话是表示他相信了我的话,不再把我视作可能存在的威胁,还是说只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我暂时还不清楚。看来,只有主动地去试探下才行。 我屁股带动着椅子微微向前挪,一直守在我身后的两人开始紧张起来,准备拔出自己腰上的刀。小林给了他们一个眼神示意,他们便退了回去。小林或许是想听我说些什么,我察觉到了这一点。 “不知道小林先生为什么这么看重这名主教?” “你是在探查我的底细吗?”他的眼睛猛地睁大。尽管小林身体肥胖,但和他讲话随时都能感受到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现在更是这样。我明白了,这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当然不是,”我连忙否认,“我只是想,如果这真的是先生在意的人,我也可以帮忙保护他。” “不用了。”他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下去。 但,我只要知道这个就知道了。我因为得知了小林的秘密而得意地笑了起来。从之前的话中可以知道,他不想我在那时杀了雷恩。但现在我提出可以保护雷恩时他却一口拒绝,这是为什么?是担心我会加害于雷恩吗?并不是。既然我今天能被他的人绑来,自然在他眼中我是个可以处理的问题。而且,就算我会加害于雷恩,那么让我和他一起合作,盯着我不是更好?那么,是因为他已经有人在暗中保护雷恩了吗?也不是。有人盯着目标可能会让目标察觉,从而导致目标过度紧张。雷恩也就可能会把保护他的人当作要害他的人。如果小林是想保护雷恩,那么一定不想出现这种情况。再说了,谁会去加害一个主教呢? 也就是说,小林拒绝我的原因,并不是上述这些。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雷恩已经不需要保护,小林已经不在意他的生死。只是,他不能由我或是其他任何人杀死。只是如果这样解释,问题又出现了,小林为何对雷恩的态度转变得那么快?只有一种可能,这期间发生了些什么?而在这几天里,发生的最大一件和雷恩有关的事就是他破了案。那么,破了案又和关不关心雷恩的生死有什么关系呢?我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小林先生,你是和现在的教皇达成了什么交易吧?” 此话一出口,房间里的空气就压抑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电压不稳,房间里的灯光也在一瞬间暗了下去。尽管很快就恢复,但还是营造出一种紧张的氛围。 看着沉默的小林,我知道,我说对了。雷恩因为破了一个大案而在群众中的人气大增,这正是我想看到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雷恩日益增长的群众基础,很显然使教皇心有不安。为此,他必须要做点什么。这也就是使小林对雷恩态度改变的原因。 过来许久,小林闭上眼,叹了口气,却又很快地看着我,笑了起来。“哈哈哈,我真是没看错你。东川,你真的是个优秀的杀手啊。”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我歪着头问他。 “是又怎么样?我有什么不敢的?” 那么你我就是对手了。我当然不会把这句心里话说出来。“没什么,只是如果扯上权力交易,就不是我所感兴趣的领域了。”我装着打了个哈欠,“那么既然我不会帮忙,也不会碍你的事,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小林做出一个请走的手势。“只是如果我发现你在碍我的事,就不是绑架你那么简单的了。”小林还是不忘威胁我。 “真的吗?”我站起身来,稍稍使了点力,绳子便从我手上挣脱。我略微举起手,向小林展示我的手上空无一物。我身后的两人立马持刀向我刺来,我躲开身,顺力将一人摔倒。又掏出我藏着的小刀,架在另一人的脖子上。 我看向小林,可惜他脸上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一脸惊讶,只是冷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我小的时候练过一段时间的魔术,这点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向小林解释到。 不过,他并没有听我胡扯。“你是怎么买通我的人的?” 还是被发现了吗?我只好说出真相:“当拿刀架着他们的脖子,威胁说会找到他们的家人的时候,他们就会照着我说的那样做。小林,对待自己手下还是太过仁慈了。” “是吗?”他挥了挥手,两人都把刀收回去。我自然也收起了自己的刀。“我还是做不到像杀手一样对自己人都心狠手辣。不过,我之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如果你真的敢碍我的事,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真的吗?”我转过身,向他挥手再见,“我会等着你的人来的,如果你不怕白白死人的话。”说着,我推门离开。 出了门,来到了一家书店的二楼。我早就听说小林是在秘密经营一家书店,现在看来这个传言是真的。他在拿起书时不怕自己手上的鲜血弄脏了书吗?我摇摇头。 我回到了大街上,享受到了久违的自由。一路上都没有看到疑似小林手下的人,这是个好的信号。不过,如果小林真的想要害雷恩的话,那么他就和我是敌人了。我踢开脚边的石子,它一路滚着撞到了垃圾桶上。该怎么办才好?我努力思考着。 ------------ 酒瓶(10) 难得的周末中午,我带着玖渚伊去到了一家快餐店吃饭。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快餐。只是,在我的印象中小孩应该喜欢这些东西,所以我便带着她过来。从这一点上来看,不去了解她喜欢什么,而是凭着自己的刻板印象判断,我或许还称不上一个合格的收养人。不过,凡事都需要时间嘛。我在内心安慰自己。 既然是快餐店,自然无论是在室内装潢上还是背景音乐上都采用了轻快明亮的风格。说好听点,是为了和餐厅的属性相符,说难听点,就是为了让顾客早点离开。不过,不知道老板是如何看待从中午一直坐到两点的我们的。由于这里的饮料可以无限续杯,所以我可以不用在意老板的眼光一直坐到现在。至于玖渚伊,自从她玩着儿童套餐里附带的玩具后,就一直没有让我操心过。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啊,我不禁在心里感叹到。 就在这时,从吵杂的背景声中,我似乎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那是过去高崎枫为我弹奏的一首曲子。由于她弹错了几个音符,所以还挺好辨认。当然,这一点直到她死我也没有告诉她。算了,我打算不去想这些事情。我拿出手机,是佳代子打来的电话。 “佳代子吗?找我有什么事?” “你是在哪里?周围怎么这么吵?”佳代子问到。 我不好说出自己在周末带玖渚来到了家快餐店消磨时光,只好换一个话题。“不说这个了,你有什么事吗?” “怎么总有种你有事瞒着我的感觉?算了,还是说正事。你上次没给穿地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吗?” “啊。”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上次因为走得太匆忙而忘记了这件事。“的确是忘记了。是他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对。”我好像是听到了佳代子的一声叹息,“穿地他们调取了全市的监控,发现只在案发当天上午有人接触过死者。” “谁?” 由于太过在意,我的声音有些吓到了玖渚。她看着我问道:“是上次的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她实在是太过敏锐了吧。没办法,我只好回答她:“对。上次的阿姨在和我说那件事。”我做出手势让玖渚安静一些。 “阿姨?”佳代子明显很在意这一点,“你是和玖渚伊在一起吗?”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丢下她不管。” “所以,你现在中午是带着她去吃了快餐吗?”佳代子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为什么你们的推理都这么厉害?我很想这么问到。“对。” “埃文斯,你应该知道我和榎木津会说些什么吧?”佳代子反问我说。 “当然知道,无非就是快餐对小孩身体不好之类的吧。” “那你还带她去。”我从佳代子的语气中听出了她的无力感。 “不说这些了,所以发现的那人是谁?”我赶紧把对话内容拉回正题。 “其实准确来说,不是有人和死者接触,而是死者缠上了别人。” 这是什么回事?死者在死前缠上了人,难道是在威胁谁?这和他的死有关吗?我的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堆的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 “穿地也不知道。从监控画面上看来,死者是在路上走着,突然抓住了一人不放。然后和那人进行了十多分钟的交流才离开的。” “他是中邪了吗?”我吐槽说到。 “不知道,总之是很邪门,但又不知道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既然都查到监控了,让穿地去找到那人问一问不就行了。” “问题就在这里。被死者缠上的那人,是雷恩。” “雷恩?”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抬头一看,电视上的新闻正在报道雷恩破获了一起大案。“哦,是那个破了案的主教吗?” “你说对了。准确来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主教了,而是代理教皇。” “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有种预感,这就是佳代子打电话来的原因。 “因为雷恩破了案,教皇很赏识他。并且最近教皇有事出门,所以让雷恩代理教皇几天。” 佳代子这么一说,我就完全明白了。在鲇津国,从法律上来说,教皇和皇帝的地位并没有差多少。所以穿地他们的级别还不够去调查教皇,尤其是在这么一个惊动了东城区的案子上。如果有人拍到公安进了教廷,势必会对教皇的声誉产生影响。这一点,是穿地他们无论如何都付不起责任的。 “我明白了,所以这个案子就只有搁置了?” “如果是这样,你甘心吗?” 怎么可能。好不容易才有了向井修一的线索,怎么可能现在就放手。不过······ “就算我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呢?” 佳代子爽朗地笑了一声,看来事情还有转机。“办法还是有的,但你可能要冒点险,可以接受吗?” “冒险?”我看着玩着玩具的玖渚,现在的我和之前的我并不一样,有了后顾之忧,无法随性做事。“我倒是无所谓,但玖渚伊该怎么办?” “放心。不会让你有什么大的问题的。”听佳代子高兴的语气,我的回答应该很让她满意。“你只需要自己或者让玖渚去找到雷恩,假意让他给自己传教,然后骗他到街角那里去就行。” 我皱着眉头,总觉得这方法不太靠谱。“能行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虽说雷恩现在是代理教皇,其实只有一个名号,没有护卫,也没有人在意他的安危。所以还是有被你们骗了的可能性······吧。”看来佳代子也没什么信心。 “这招是你想出来的?” “差不多,某人给我提了点建议。” 佳代子口中的某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久太郎了,他也是个心口不一的人。 “明白了。” “那就看你的了啰。”佳代子留下这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说完了吗?”看着我收起电话,玖渚伊立马问到。 我看着她,她那蓝色的眼睛在闪闪发光。我咳嗽一声,接下来的话总有些不太好说出口:“玖渚,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骗个人吗?” 玖渚歪着脑袋,似乎在咀嚼我刚才的问题,“是为了那起案子吗?” “对。” “那我当然愿意。”玖渚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样真的好吗?我责问着自己。“那么走吧?”我站起身来,带着玖渚开始向教廷出发。 ------------ 权杖(8) 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此刻,已是深夜十一点整。尽管如此,落地窗外的城市依旧被灯光照得像白天一样,甚至我还可以看清近海的波浪。这就是科技的进步带来的便利,世界上不再有白天黑夜之分,黑暗和愚昧被灯火驱赶。 但我心中的阴霾却不是电灯所能驱散的。从上午案发开始,一直到现在,我的心都是紧绷着的。如果现在有哪一步走错了,之前的所有谋划都将变得一文不值。我自认为我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没什么问题,但是为什么北国那帮人到现在还没给我个回复?明明距离时限只有一个小时了。虽说那个时限只是我为了逼他们才胡扯出来的。只要他们愿意,任何时候我们都可以合作。但如果是现在这样不给我回复,常承伟他们是放弃了我的建议吗?尽管我很不愿意,但还是要考虑到这一点的可能性。 “殿下,”坐在床上的卡尔看着我说道,“不要那么着急,静下心来等着就好。” 我被他的话激地气不打一处来,急匆匆地对他说:“我怎么可能不着急!卡尔,你要知道如果北国他们不同意我的建议,我之前的谋划就是一场空,更不要谈之后的行动了。” “殿下,”卡尔依旧是那样心平气和地说,“你所要谋取的,是这个国家。就算有北国人搅局,那又能影响到你什么?” “怎么可能没有影响!”我突然意识到太大的声音可能会吸引到其他人,于是低声说道,“我的计划,是要调动民众的恐惧心理。如果在这时他们有了北国这个敌人来宣泄自己的怒火,谁又会在意国内的问题?那么我的计划就会一败涂地。”说完,我一屁股坐在了另一张床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就算是这样,你现在这样焦虑又能改变什么呢?”卡尔打开电视,上面的新闻正在报道两国之间的谈判。从新闻上的照片和视频看来,谈判一定进行得很愉快。 当然,事情并不是这样。我已经尽全力把马学鸣被谋杀的事情给压了下去。有了皇子和皇帝的名号,办成这件事还是挺简单的,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 至于在案件上面,公安已经全力开始调查,当然,是在极秘中进行的。据我所知,已经有了些收获。但我让小佐内不要把这些情况报告给两国的侦探。我想,没有谁会喜欢自己的合作对象会比自己的进展更加顺利的。只是现在看来,这项合作又可能无法进行了。 我躺在床上,柔软的床垫把我包裹进去。一天的劳累终于有了放松的机会。我侧着头,看着卡尔,他还是一脸的平静,仿佛没什么能打扰到他一样。 “我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处事不惊。” “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殿下你缺乏观察罢了。”我居然被他说教了,“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殿下你遇事这么慌张,这对于你的计划来说可不是个好事。” 我当然知道。我在内心埋怨着。每个人自身就是自己计划的一个漏洞,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不过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只不过是忍受着、回避着这个问题前进罢了。毕竟能够正视自己的问题、改进自己的问题的人终究是少数。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点三十,距离明天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翻身从床上立起身来,“看来得要做好另外的打算。”我对着卡尔说道。 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我告诉你的吧,心急解决不了问题。问题自己就会解决的。”卡尔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说到。 你什么时候说过后半句话?我很想这么怼他。不过我还是选择接通了电话。 “喂,是常副部长吗?”我用北国语问到。 “正是在下,这么晚来打扰殿下实在是过意不去。”他用雄厚的鲇津国语说到。 常承伟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我面前放低姿态?难道说他们的总统有了回话?不管怎样,他能打电话过来就是个双方能够和平解决问题的信号。我只要达成了这一点就好。至于其他的,都是在可以商量的范围内。 “没事,我也正好没睡。”我换回了鲇津国语,既然他们要给我个面子,那么我就好好利用一把。“不知道您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 “啊,在下是为了马学鸣的事来的。关于这件事,公安有查出来些什么吗?” “当然。”我很害怕他继续问道为什么不和他们共享信息。不过在这时,还是不要让对方觉得我们的人都是无能之人为好。 “那么可以将贵国的调查信息与我方公开吗?” “您的意思是······”我故意拖长了声音,装作在思考的样子,“北国的总统已经有了结论了?” “对。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决定权,还是需要报告给总统,由他和智库的专家商议后才能决定。” “那么我可以认为贵国的总统是同意了我的提议了?” “那是当然。殿下的提议无论从什么角度出发思考都是对我们两国利益最大提议。我在汇报给总统时就是这么说的。” 奇怪。常承伟居然奉承起我来了。是为了给我们今后的合作留下好的印象,还是另有所图? “那还真是多谢您的美言了。也替我向贵国的总统道声谢,这么晚了还在替我们担忧。” “其实······”常承伟一直没有说出话来,这可不像是一个外交部副部长应该有的样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常副部长,是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话吗?” “不。”他直截了当地否定了我,“其实,总统在今天下午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是张若让我现在才打给你。” 卡尔看着我僵硬的笑容,像是猜到了什么,嘻嘻地笑了出来。 “他说,希望看见你着急的样子。听阁下的语气,他应该会很满意。”说完,常承伟变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开什么玩笑!那个该死的侦探。”我把手机摔到床上,开始痛骂起来。 不过照着个样子看来,明天因为张若而头疼的应该是剑崎吧。我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 枪(3) 好吧,最近我还真是倒霉。原本以为随便糊弄就能混过去的护卫角色,结果先是遇到北国人员无故失踪,再是有人直接死在了谈判桌上。我向在黑猫市的上级汇报这件事后,在经过电话那端长长的沉默后,他决定让我继续担当统领调查的人。当然,根据埃勒里殿下的说法,真正进行调查的是我眼前的两名侦探,我只需要配合他们调查,满足他们的心愿就好。不过从我询问埃勒里殿下时他脸上的惧色看来,他还没向皇帝陛下报告这件事。在这种时候还要听他的吗?我不太清楚。合格的军人应该就是在各种时候听命于眼前的上级吧。我这样想到。 现在,我眼前的上级就是两国的侦探。我们三人坐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这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三根板凳,和刑侦剧里公安审问犯人时的房间一样。两名侦探一个用右手托着下巴,另一个则用左手,等待着我的发言,一副互不对付的样子。这样的两人真的能合力探案吗?我不禁这样担心。不过说到底,这也不是我应该担心的事。我做好自己就好。 “咳咳。”我咳嗽两声,把两人分散的目光汇合在我身上。“两位,你们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埃勒里殿下让我全力配合你们,所以只要是你们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回答。” “毒药究竟下在什么地方?”北国那人拍案而起,抢在剑崎前问到。 “经过检验,在茶杯中发现了大量的氰化钠。不过我们还无法确定凶手究竟是将毒下在茶杯上、还是水里、或是茶叶中就含有剧毒。”我照着手里的资料,一板一眼地回答。 “很可惜,”张若做回凳子上,“某些人的延迟下毒论不攻自破。”他很明显是在嘲讽剑崎。 不过剑崎到并没有在意,看着自己手中的资料,问道:“当时在场的有哪些人?” 我有些不能理解剑崎这么问的目的,不过还是如实汇报:“马学鸣死时,在场的北国人有常承伟,赵协一,黎维,李静林以及张若。至于鲇津国则是埃勒里,迪兰,南时郎,凯伊,罗杰以及剑崎鸣。” “马学鸣的茶杯上有检测到他们的指纹吗?”剑崎继续问到。 “原来你在打这种歪主意。不过这是没有用的,你我当时都在场,没有看到任何人接近马学鸣,更不要说是触摸他的茶杯了。” “张若说的对,我们并没有在茶杯上发现这些。茶杯上的指纹只属于一个人,服务员夏川绫子。” “终于进入正题了。”张若双手抱头,伸了个懒腰。“在她身上有什么发现?” 我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张若实情。剑崎看我这样,给了我个眼神暗示,我便如是说道:“我们在公安赶到后不久就控制住了夏川绫子,当时她并没有逃跑的意思。在之后的审讯中她也表现出没有想到会有人死去的样子。” “这说明不了什么。”张若说到,“只要茶杯上只有她的指纹,夏川绫子就依旧是最有嫌疑的人。” “拜托,”剑崎嫌弃地看着张若,“下毒又不用直接触碰茶杯。在她的身上有发现剩余的氰化钠吗?” 我才意识到他的后半句话是在对我说,于是我回答道:“没有,在她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品。” “这也不意味着她是无辜的。”张若马上补充道,“她也有可能把剩下的丢在了那里。” “其实······”虽说他们没问,但我觉得我既然身为幻影国人,还是应该站在鲇津国一方。“我们找遍了整个会场,都没有发现这样的东西。” 张若的脸明显阴沉了下来,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看来现在是剑崎占上风。 “那么有没有搜过在场人的身呢?” “这个······”很明显是没有的。如果有人敢提出来检查参与谈判的人,就是证明自己在怀疑他们,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即便是有放走犯人的风险,也不会有人去提这一点。 剑崎和张若都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在剑崎手上一个劲转着的笔也停了下来。 “厨师呢?或者说是谁准备的那些茶水?”剑崎继续问到。 我翻了翻手上的资料。其实关于这些我早就牢记于心,但样子还是要做做。“茶水是由厨房冲泡的。但由于这件事实在是太小,所以没有特意让谁去做。最后泡茶的人是叫威尔。顺便一提,这次的主厨是永井隆,后厨的一切都是由他主持的。” 我回答完后,他们都没有开口,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像是在思考什么。虽说我不是侦探,但我的经验告诉我,他们在思考的不是同一件事,我很清楚这一点。 “我先确认一下,我拥有和旁边这位一样的搜查权,对吧?”张若率先抬起头来问我。 “当然,这是埃勒里殿下的命令,绝对没错。” “那我就可以提审所有我怀疑的人咯?” “·······”又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按照道理来说是这样。但有些人还是得需要亲自上门才行。”我隐去了上门拜访后能不能审问他们,不过看张若点点头的样子应该是理解了这层意思。 干这行就是这样,尽管有时领导会说全力支持,给你最大的权力,但最终办事时你还是代表的是你自己,过界的行为还是得自己承受后果。所以,做事时还是得把握分寸。一个优秀的军官就应该这样吧?其实我也不太懂。 “小佐内士官长,最初泡好的那一壶茶是一直在厨师们眼前吗?”剑崎突然问到。 “不,不是这样。在威尔泡好茶后就把它放在后厨的一个角落,过了大概10多分钟才由夏川绫子把它们分装好,呈到谈判桌上。” “也就是说这中间是有一段时间的空缺吗······”张若抚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好了。”张若把资料随手甩到桌上,发出啪的一声,然后双手抱在胸前,继续说,“我想了解的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小佐内女士,可以帮我们把证人叫进来吗?就从夏川绫子开始。”说完,张若看着剑崎,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剑崎并没有看着他,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同意了张若的意见。 不知道为什么,张若故意避开了我的官职。是对军队有所芥蒂,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算了,这不是我应该想的东西。我适时地制止了自己。随后转身出门,走向证人所在的房间。 在长长的市政府内的长长的走廊上,只有我和站在一旁吹着风的埃勒里。他并没有像计划的那样和常承伟他们在一起,这是为什么?我还注意到,明明是深秋,他穿得也不算厚实,汗却从他的额头一点一滴地落下。这又是怎么回事?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埃勒里好像注意到了我在盯着他看,看向了我。我赶紧收回我的目光,继续向前走。 算了,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其他的事不需要多想。经过埃勒里身边,我在内心告诫着自己。 ------------ 权杖(9) 我和父亲的谈话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理想,或者换种说法,我从未和父亲进行过一场算得上和谐的谈话。就如我之前说的那样,父亲并不喜欢我,我也因此和他关系不佳,甚至是恶劣。这些都是已成定局的事情,我也没想过要去埋怨谁。现在的问题在于,我选择了最后一个通知父亲,关于谈判中的状况。按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喜欢这样。只是事出紧急,来不及想其他的想法。 我一个人从和常承伟的会议中逃了出来,思索着是时候告诉父亲了。但手机拿在手里时,却又这么也下不了手,只是一个人站在市政府大楼的窗户前,任凭风吹打着我,让我冷静下来。 不给我的时间并不足以浪费在这种事上,我早该想到这点,但是我却在父亲打电话给我时才明白这一点,实在是不应该。我看着来电显示发愣,过了好久才按下接听键。 “近来可好?”父亲的声音雄厚而低沉,仿佛能贯穿我的耳膜一般。 一上来竟然是一句寒暄?这不是他的性格。父亲的举措一下子打乱了我的计划,早就编好的话也在嘴边烟消云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了?实在想该怎么接话吗?” 哪怕是在电话这头都能感觉到父亲的愤怒。我无法想象如果我此时在他眼前该是怎样的场景。他会命令侍从杀了我吗?他完全做得到这一点。 我清了清嗓子,决定好好回答这句话:“是我的不对。” “哦?我不认为你做错了。” 又是一句不同寻常的话语。按理来说,我已经向他示弱,承认了我的错误,他应该在此之上乘胜追击才对,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父亲一连串的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让我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他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 “你不用慌张。”看我没说话,父亲接着说到。明明刚才还在盛怒之中,现在却笑了出来。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他的心理。“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在谈判当中遇到起凶杀案,谁都会不知所措,这不是你的问题。相反,你处理的很好。很好的使用了我交给你的权力。” 那人的最后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般让我惊醒,我明白了他打电话来的意图。但当我打算顺着他说下去时,我的理智拉住了我。这是他真正的意思吗?他会是一个打一通电话给讨人厌的儿子只为了宣示自己的权力,让他不要越界的人吗?更何况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个合理的举措。不,他不是这样的,这是个陷阱。我醒悟了过来。 “父······不,我的意思是,陛下,请原谅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为了不让国家陷入和北国的无畏纠缠中。” “你觉得我会害怕北国的指责吗?你觉得我国会害怕和北国开战吗?”他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甚至开始让人感到害怕。 我笑了出来。尽管他在装腔作势,但我知道,这就是他所害怕的。和那个侦探说的一样,他不想在自己的子嗣出世前再生事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去解决。就算解决不了,也能把我推出去背锅。所以他才要打通电话来,让我不敢在前线撤下来,要对这件事负责到底。 “我当然不会这么认为。”我极其平静地说,“所以我才会借用您交给我的权力,去指导他们处理事端。将对民众中对您不利的影响减小到最低。请您放心,在事情处理好前,我将全心全意地为了这件事而付出。” “嗯······”电话那头只能听到一阵呻吟,他在思考时总会发出一些怪声。“好,你可以全权负责这件事。你随时都可以命令乌贼市的所有人且不用向我汇报。只要是对处理争执有利的事,你都可以做。” 不用汇报?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用力地使自己没有发出声来。说得好听,可最后出来什么事,也就是我自己出去垫背。他总是这样,把事情算计到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层。 “不过,”他又接着说,“如果最后杀人的还是我们的人,你需要给北国人一个合理的交代。” “是。”我简短地回答。其实我心里清楚,与其说是我需要给北国一个交代,还不如说他希望的是把我交给北国,这才是最完美的局面。 “还有一件事,”就在我以为电话将要挂断时,那人又突然说到,“新城的新市长已经任命完毕。能在新城的所有举动,我都可以不计较。”说完,电话便被挂断。 他是什么意思?我一下子慌了起来。他的前半段意思很好理解,新城有了问新市长。这是很好被预料到的,一切也都在我的计划中。可他的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新城的举动他都知道了?这不奇怪。他既然在我从会议中逃出来后不久就打电话来,证明我周围一直有人监视着我,还很有可能是那个迪兰。既然如此,那么他从下面给他汇报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我在新城做了什么也不难。 问题在于不计较上。这不是他的性格,既然知道了我的把柄,那么就应该把我借此机会压倒才对,怎么会不计较?是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还没有直接的影响皇权?不,就算是这样,也应该防患于未然才对。那么他是什么意思?是对我的警告?还是说是提前下达的判决书?我越想心就跳得越厉害,只有靠着窗户才能支持着我勉强站立,汗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掉。我用手擦了擦汗,并没有什么效果。现在是深秋,像这个样子会被人怀疑的。 我的视线也渐渐模糊,只能看见眼前有个身穿浅色外套和短裙的人在向我走来。应该是小佐内御影,为了在群众中隐蔽,所有的人都不能穿着工作服。我打起来精神,挺直身子看向她。她却从我的身上移开了视线。是察觉到我有什么不对了吗?我不敢往下细想。 她已经从我身边走过,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安慰自己。我调整了呼吸,一切都变得好了起来。看向了手中的手机,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因为父亲判断错了我在新城做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说?我不能确定,不过这是最能让我安心下来的猜想。 该回去了。我看了看时间,独自逃出来已经快过了半个小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收起手机,像会议室走去。 ------------ 旧书(3) 我很喜欢关系网这个词,它简洁地道出了人在这个世上是如何和别人建立联系的。我们就像蜘蛛一样,趴在自己编织的网中间,将一切可能和自己有关的人搅进网里,死死粘住。于是,只要顺着一个人的关系网走下去,总能和你想要接触的人接触。更何况现在有了互联网,一切就更加得便捷。听说还有一个定理,世上的任意两人,只需要通过三个人就能联系在一起。这难道不让人害怕吗?每个人都有张网,每个人又都在别人的网中,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像这样,没有谁能逃过这张网,离群索居下去。 不过幸好,现在我不是要逃离人际关系的那个,还轮不到我害怕。佳代子交给我的任务其实很简单,我只需要把那张照片上的头颅画成肖像画,再在网络上和线下分发下去,剩下的就只需要等待时机成熟就好。 所幸母亲在世时曾逼着我练习画画,我自认为画的还看得出人样,再加上适当的奖赏,消息很快就在一天后就传到了我耳朵里。 其实我这么做有两层意思。像现在这样,有直接的关于死者的目击报告就是再好不过。就算是没有人目击到死者,我也向贫民区里传递了一个信息——我在寻找和死者有关的人。如果真的像佳代子说的那样,是一名还活着的死刑犯杀的人,那么他一定会隐蔽自己,同时也很在意有关自己的事。那么鱼龙混杂的贫民区就是个再好不过的藏身之处。我要做的,就是让藏在这里的他知道我的存在。当然了,由于这实在是太过危险,还是不能让我的妻子知道这件事。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撬开面前这位修女的嘴了。一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泄气。 “你就不能行行好告诉我你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的那人吗?”我近乎哀求到。 我已经在这里耗费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可这名在外分发传教手册的修女一点都没有开口的意思。随便我怎么问,她都总是撩了撩自己发梢被染成深蓝色的头发,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就好像我这人完全不存在一样。 一般来说,修女并没有外貌上的要求,只要是穿着规定的制服就好。可就算是这样,像她这样染发、打耳钉的人也是少数,更不用说她还完全无视了制服的规定。现在在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略有破损的牛仔外套。如果我不是提前知道她是名修女的话,可能我会更倾向于认为她是一名分发演唱会传单的乐队成员。 “好吧我再问一次,有人说你见过昨天的那名死者。你有他的什么线索吗?” 她瞥了我一眼,然后向走过的一名妇女分发自己手上的传单······我是指传教手册。“我说,你这么关心别人的隐私干什么?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吗?” “当然没有。不过如果这是个把隐私换钱的机会呢?” “什么意思?”她终于开始正眼看我,看来是有了些想法。 “实话告诉你吧,公安想要尽快地找到凶手,因此和死者以及凶手有关的消息他们都在尽可能地搜集。如果有人向他们提供线索,他们愿意出相应的价钱。”我想,在平民心中公安总归还是有点威望,拿出来增加自己的胡扯的可信度应该还不错。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不自己去?” “这你就不懂了,一般人公安是不会信任的。”我摇着食指说道。 “那公安为什么会相信你的话?” “我之前替他们破了个案子,所以和他们搭上了线,算得上是他们的一份子,自然会信我提供的线索。”这句话倒还是真话,我自己的确为公安解决了个小案子。说谎话就是要这样,一半真掩盖着剩下的假话,他人就会更容易相信假话。 “这样的话你自己编个线索去领钱不就好了?” 这人怎么这么麻烦?我挠着头,“公安也要看到对案情有帮助才会给钱啊。所以你意下如何?我们俩一起去赚这笔钱?” 她想了想,不屑地转过头去。“不干。” “为什么!”和她说话比我想象中还要费力。 “如果你拿了钱但又不给我怎么办?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人合作才能完成,但最终钱确是你先拿到,怎么想都不公平。” 她的心思逗笑了我,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地方。不过也好,这就证明她相信了我说的话。“那你想要怎样?和我一起去领钱?” “我才不要,到时候你们合起伙来整我怎么办?你现在就把钱给我,我就告诉你那人的消息。” 这正是我所期待的,我大致计算了下佳代子可以给我的报酬,以这个的一半为基准就是我能出的最高价。“那你想要多少?” “1000鲇津币,不接受讲价。” 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这可是一个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不过考虑到佳代子给我的应该会超过这个,我还是能够接受。“好。” “怎么答应的这么快,那我应该多要点的。” 我自然不会让她继续说下去,“那么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从钱包里拿出了10张纸币。幸好我在来之前就猜到了会有金钱交易,带足了钱来。 “好。你要找的是这人对吧?”她从我手中把钱和画像一起抢过去,仔细地观察着这两样东西。当然,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钱上。“我之前在发放免费食物的时候见过他。” “这就没了?”我开始后悔我给出去的钱。 “当然不是。”她好像是在极力地证明我花出去的钱没有浪费一样,“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每天都会发放食物,很多人都会来拿。毕竟这里是贫民区嘛,那些人也就是每天都会来的常客。你要找的那人也是其中之一。” 我示意她接着往下说,“有一次他生病了,托另一个人来让我把食物拿到他家去。” “你们还有这服务?” “毕竟是贫民区嘛。”她说得理直气壮,好像所有的问题都能用这句话解释一样。 “所以她家在哪里?” “哦,就是春雨路2号的那座平房。” 嗯?照佳代子和我所看的死者的样子来看,实在是看不出他是有居住地的人。 “你确定?” “当然。我去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好像还在发着烧。所以我印象特别深。” 看来就是这样没错。“谢了。”我深情地看着我的钱,不舍地道别。我看了看我的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时间还早,去死者家里看看吧。我向春雨路走去。 ------------ 放大镜(10) 我还是第一次和另一名侦探一起办案,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极其的不习惯。尤其是比起查案,我更重要的任务是要阻止本案最终的犯人会危害到我国的安全。所以,无论如何夏川绫子都不能是本案的犯人。她是由政府培训出来的,如果是她杀了马学鸣,那么鲇津国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我这样做真的对吗?尽管我在拼命寻找本案的另一种可能性,但我还是会在内心怀疑自己。对于侦探而言真相不应该是更重要的吗?还是我真的像张若说的那样,为埃勒里考虑太多了?他所谋划的就真的是对的吗?他在本案中又是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我一概不知。 “夏川绫子小姐,对吧?”张若问着眼前这位20岁出头的女性。她今天穿着居家服,倒是比制服给人的印象更加深刻。“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看来张若是想给夏川绫子留下个好印象,明明刚才还在那里信誓旦旦地说她就是凶手。 “当然。”夏川绫子小声地说道。毕竟是第一次被人问话,有点害怕也正常。 “谢谢你的配合。”张若露出看上去像是练习过很多次的微笑,“请问你和死者认识吗?” “不认识,我昨天第一次见到他。” “这么说你昨天和马学鸣有过在谈判席以外的接触了?”张若质问道。 “绫子小姐的意思应该是在她送茶上来的时候是第一次见到马学鸣。” 张若盯了我一眼,不过我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你这是在阻碍审问。” “我是在替她向你解释,对吗?夏川绫子小姐?”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她很显然还在疑惑我们为什么会这样针锋相对。 “那么夏川绫子小姐,你或者你的亲人有没有去过北国或是在那里居住呢?” “没有,我的亲人都是居住在乌贼市,也没有谁去过北国。” “你最好不要在这时撒谎,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伤脑筋啊。尽管张若放出了狠话,可我还是能从他用笔挠着头中听出这句话。张若显然是想找到夏川绫子的杀人动机。如果是她杀的,那么她必然会和马学鸣产生联系。至少,她应该和北国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在这条路上遇挫了。 那么现在就到了我掌握主动权的时候。“绫子小姐,在你将茶送到房间这个过程中,有谁触碰过茶杯吗?” 夏川绫子侧着头想了想,很快就给了我答复:“我想应该是没有的。我在后厨领到红茶后就直接把餐车推到了房间里。” 这么说下毒的时间就只能是在那空缺的10分钟里了。“请问每杯茶都是按照一定的顺序送上的吗?” “对,从左到右,由进到远。我在培训时老师就是这样教我的。” 那么凶手如果也知道这点的话,就能控制好谁喝到有毒的那杯茶。我看了看张若,他的手一个劲儿地扣着自己的额头,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你先出去吧。”沉默了一阵后,张若向夏川绫子说道。 既然他都这么说,我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夏川绫子看懂了我们的示意,低着头静静地走出了门。 “你怎么看?”夏川绫子刚一关上门,张若就立刻问到。 “我?我没什么看法。如果她不是杀人凶手的话,那么凶手只有可能在后厨的厨师都没有关注茶杯的时候下毒。” “我也同样你的看法。”出乎我的意料,张若居然会和我有着意见相同的时候。“她不像是凶手。” “为什么?”他如此干脆地放弃了自己的看法,让我忍不住问到。 “她的性格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如果说她真的不认识马学鸣,那么她只有可能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但她给我的印象并不是渴望鲜血或是死亡的人。” “就因为第一印象?” “还有她的手套。” “手套?” “你难道没注意到吗?”张若以惊奇的眼神看着我,“她当时推着车进来的时候手上戴着手套。这是礼仪的一部分,而且现在正值深秋,就算是在亚热带,也会有很多人戴着手套,这很正常。” “我明白了。因为她戴着手套,并且接触茶杯只有推着车过去的那段时间。那么如果是她下的毒,那么她的手套上应该会应该会检测到氰化钠的成分。毕竟戴着手套是不那么容易做事的。” 张若没有接话,不过看样子他想的和我说的一样。 小佐内打开了门,看来夏川绫子通知了她。 “二位还有谁想要问话吗?”她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 “威尔和永井隆。如果夏川绫子不是凶手,他们的嫌疑就是最大的。”张若闭眼养着神说到。 “是。”小佐内轻轻地带上了门。 看来事情还没结束。我吐出一口闷气,思考着接下来如何对敌。 很快,一胖一瘦的两名男子就坐在了我面前。从瞳孔来看,胖的那位就是威尔,相比之下显瘦削的那位就是主厨永井隆。 “二位认识死者吗?”等他们坐下,我便开口问道。 “不认识。”永井隆好像不愿浪费任何时间一样,迅速地回答了我。 “不,不认识。准确来说,我们连北国都没有去过。” “这么说来,二位很早就认识了?”张若突然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问道。 “对。我师傅在今年年中就被指定为这次北国的来访设宴。而师傅希望能用自己熟悉的班子,政府也同意了。所以准确来说当天整个后厨都是我的熟人。”威尔说侃侃而谈到,看样子从他这里入手能更容易知道些东西。 “那么威尔先生,就是你冲泡的红茶吧?”我继续问到。 “没错。当时快到了指定时间,我就按照流程冲泡好了红茶,把它们放在了餐车上,等着服务员过来。” “这么说是你把红茶放到了餐车上?”我发现了问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就能事先下毒,控制好谁喝到有毒的那杯茶。谈判席上的座位都是事先定好了的,就算他没去到现场,他也能知道马学鸣的位置。 就在威尔即将张口的时候,永井隆打断了他。“我说侦探先生,你是在怀疑我的徒弟吗?” “是又怎么样?”张若抢在我前面开口。 “我想问问,我的徒弟有什么理由杀人?他又不认识死者。” “动机这种东西,想要的话随时都能编出来。为钱为名为爱情,谁没点理由来杀人呢?你认为你徒弟没杀人,那你倒是说说,你徒弟泡的红茶,除了他谁能给茶里面下毒?”张若还是那样咄咄逼人。 “怎么没有!”永井隆气得满脸通红,站了起来。“罗杰就来过我后厨巡视,他也有可能杀人!”可能是由于太过气愤的缘故,他没有注意到脸色铁青的威尔在拽着他的衣服。 张若得意地笑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剑崎,看来现在越来越有趣了。”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好像在嘲笑我的努力都白费了一般。“鲇津国的一位高官在谈判前去到过后厨,这可是个重要情报,但我记得之前的那位女士并没有对我说这些。”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对呆在原地的永井隆挥了挥手,让他们先回去,有些话要等到他们不在场才好说。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等到他们都走后,我问张若。” “怎么办?”张若翻了翻小佐内给我们的资料,把写有罗杰的那页指给我看,“你自己看看,鲇津国乌贼市副市长。这样的人杀了北国的外交部人员有什么后果就不用我说了吧?” “可你并没有证据。” “所以我现在就要去找证据。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家就在这旁边的小区吧?”张若站了起来,整理好了自己的大衣。“你要跟着一起来吗?” 事情变化得比我想象中还要突然。一瞬间内,有杀人嫌疑的就不再是鲇津国政府培训过的一位姑娘,而是真正的政府人员。不过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有跟着他,见招拆招罢了。 “你没有权力去见他,鲇津国的人也不会同意你去见他的。” “我知道所以我是以个人的名义去见他的。我也不会告诉除你以外的人,我相信你也不会去告诉其他人的。” “哪怕会强闯民宅也不在乎?” “答对了。”张若的眼神异常坚毅,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他了。 “那好吧。”我叹了口气,跟上了他出门的步伐。 ------------ 放大镜(11) 我们悄悄从市政府出来后,张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顶帽子和眼镜。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把帽子和墨镜递过来的张若。 “这你都想不通吗?”他嫌弃地看着我,“鲇津国和北国的谈判要经过2天。所以按道理来说,现在两国人员应该还在谈判中才对。在这个时候,一个鲇津国的侦探和北国的侦探走在一起,任谁看到了都会意识到有事情发生。” “所以才需要伪装吗?”我不情愿地戴上棒球帽,看着早已戴上圆礼帽,围上围巾的张若说:“你这样不会太显眼了吗?现在有又不是冬天,没人会围着围巾的。”说着,我想一把把围巾扯下来,却被张若躲过。 “这你就不懂了吧,伪装就是要这样,让别人盯着你看却又不知道你是谁。”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们还是快走,再在这里闲扯下去楼上的人该发现我们不在了。”说着,他向鑫乐小区的方向走去。 我是不知道他的理论知识是从哪里来的,反正我在学校里的时候老师没教过这些。而且据我所知,北国也没有侦探学院。不过,现在在市政府楼上的人早就发现我们俩溜了,埃勒里也给我发了条信息问我在哪里。但为了不引起张若的警觉,我无视了这条信息,想必北国那方也是这样。他宁肯做到这种地步也要去寻找真相吗?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跟上了他的脚步。 罗杰所住的鑫乐小区位于一座小型公园旁。由于今天是周末,还是有挺多的小孩在里面进行着荡秋千,玩沙之类的娱乐活动。不知道为什么,张若在这座公园的入口处驻足观看。 “你怎么了?”我问到他。 “没什么。”他低着头,苦涩地笑着。由于他戴上了墨镜,我无法看出他此时的心情。“只是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触景生情?”他总是能说些惊讶到我的句子。 “是啊。我小的时候还挺喜欢荡秋千,几乎每天都会为了荡秋千跑到隔壁的公园去。不过不知道哪一天开始,我突然就对荡秋千没兴趣了。” “这是因为你长大了。”我吐槽到。 “真的吗?这也可以说是因为原来那个爱荡秋千的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替身罢了。不是也可以这样解释吗?” “这样解释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我讨厌把一个简单的事情搞得很复杂。人长大了就是长大了,在这上面花时间思考没有任何意义。 “没什么好处。对了,你和埃勒里是怎么认识的?” 张若的话题转变得很突然,以至于我还没能发现他的情绪也在这一瞬间转变了。“在一次办案中认识的。” “是他还在被流放的时候吗?”见我没什么反应,他继续说到,“想必他那时候很吸引你吧。一个是没做成什么事却失宠的皇子,一个是刚出道不久就名满天下的侦探。在你的眼中他是那么需要你的拯救不是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有些烦躁不安,总觉得如果在让他说下去,我内心中会有什么东西破裂开一样。 “剑崎,”他拍拍我肩膀,在我的耳边说到,“人是会变的。你现在还能确定他还是你刚见到他时的那个样子吗?” “说了那么多,你不过是想挑拨我和埃勒里之间的关系吗?” “权力的力量比你想象中还要可怕,你怎么知道他在回到黑猫市后没被权力腐蚀呢?想想他在和你来的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一个正直的人会杀了自己国家的一名市长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这确实是我心中最大的一个疑问。也正因此,我才不能判断埃勒里当时喊住我,让我去阻止张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不用回答。”他邪魅地笑着,然后转过身去,向旁边鑫乐小区走去。“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张若故意把我单独叫出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他的目的有什么?挑拨我和埃勒里之间的关系对他有什么好处吗?就算是我不听埃勒里的,但我作为一名鲇津国人,为了两国的和平我也有义务去和张若一起调查。我这样坚信,随后跟了上去。 我和张若很轻松地混进了鑫乐小区,不过却在罗杰家所在的单元楼下被拦住了。鑫乐小区的单元门似乎是靠人脸识别或是刷卡才能通过,很显然,这两者我们都没有。 “回去吧。”我对张若说到。 “为什么?”说着,张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来,在我眼前晃了晃。随后,他便用这张卡打开了单元门,向我做出请进的姿势。 “你这是从哪里搞来的。” “我托常承伟帮我搞到的。”他好像很平静地说出了很不得了的事。这真的不算违法行为吗? “这么说你昨天就知道罗杰有嫌疑了?” “不,”他揉了揉鼻子,“我只是拜托他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的住址的钥匙搞到手。顺便一提,包括你的房间的门禁卡。”说完,他向我扔了张卡片过来。 我接住了卡片,心中却十分的不安稳。张若会不会在我不在的时候就把我的房间给搜查过了,然后排除了我的嫌疑。一想到这里,我的后背就传来一阵寒意。 罗杰的家在这栋楼的七楼。对于鲇津国人来说,七是一个很神奇的数字。据统计,超过百分之六十的鲇津国人的幸运数字都是七。从这一方面来说,罗杰或许是个很迷信的人。 “所以你连这扇门都能打开,对吗?”站在敲了很久都没人开门的房门前,我问着张若。 “那是当然。”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他的口袋是什么四次元空间吗?怎么能塞下这么多东西?我很想这么问他。 张若打开门,一股腥臭异味就飘出门外。“别进来。”刚打开门进了屋子里的张若拦住了我。“别破坏了案发现场。” 我站在门外向里面看去,鲜血已经从客厅流到了玄关处。而在这片鲜血的源头,一位满脸胡须的男子躺在那里。如果小佐内给我们的照片没有问题,那就是罗杰。 ------------ 各自的奋斗 ------------ 枪(4) 我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诅咒了。自从眼前这两位侦探一到乌贼市开始,麻烦事便没有断过。而让我现在都还在加班的元凶,此刻正在检查着尸体。 我本想上去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但估摸着最后又会变成两人对峙起来,在跺了跺脚后还是选择放弃了。 不过,我还是想要知道案件的进展,于是抓住了负责搜查那位公安。“喂,你叫什么名字?” “小佐内士官长,你是在问我吗?”这位把自己打整得干干净净,身上一丝赘肉也没有的年轻男子似乎有点不太敢相信。 “不问你问谁?你才是负责本案的人吧?” “呃······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这样。我的长官对我说了,你才是本案的负责人,我们都听从你的调遣。这是在马学鸣案后就定下来的战略方针。” “废话少说。”自己身上突然又多了一件重案,总归是让人不爽。“现在还没证据证明罗杰的死和马学鸣案有牵连吧?那么在上面给我下命令前,你还是本案的负责人。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是。在下井上浩成,是一名公安局局长。” “现在搜查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他看了看在房子里进行调查的公安们,咳嗽了一声接着说,“现在可以确定以下几点。首先,罗杰副市长是死于失血过多。凶手用刀在他肚子上捅破了几个洞,然后把他仍在这里,等他失血死亡。” “罗杰不是当场毙命吗?” “从法医的调查来看并不是这样。死者应该是被刺后当场昏迷,当并没有死亡。凶手可能也是认为死者当场死亡了,才会离开。” 我看了看罗杰,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血从客厅流到了玄关。可以想象他在死时经受了多大的痛苦。或许他当场昏迷也件幸运的事。 “这么说来,凶手可能是第一次作案?”我用我平时看推理学来的知识问到。 “是,我们也是在沿着这个方向搜查。” “死亡时间呢?” “据法医推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晚11点半左右。考虑到血液的流速,凶手行凶的时间应该在昨晚11点15左右。” 昨晚吗?一听到这个时间,我就开始有点头疼。在昨晚,正是我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调查马学鸣的案子上,疏于保护其他人,防止凶案的再次发生。这也就给了凶手可乘之机。也就是说,凶手是知道马学鸣案的人。这么说来,本案和马学鸣案有所关联的可能性更大了。哎,真是头疼。 “凶器呢?” “凶器是一把小刀,被凶手丢弃在了现场。据调查,是死者的私人收藏。”井上一本正经地回答。 “凶器上有没有检测出指纹?” “这个······”井上支支吾吾地回答,“还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也是,现在距离发现尸体才过去半个小时。现在就要求他们把所有的事都做好还是有点强人所难。 “那么有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什么东西?”我继续问到。 “死者的钱包里的钱都被一抢而空,不过我们并不认为这是强盗杀人。” “为什么?” “士官长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吧。楼下单元门需要面部识别或是刷卡才能打开。当然,可以让住户从他自己家中为你打开。不过这样一来,凶手得是死者认识的人才行。 我点点头,井上说的有几分道理。 “还有一个发现。死者的尸体被发现时,右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机。这一点和剑崎侦探确认过,他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没有碰过现场。” 其实他担心的应该是张若是否碰过现场吧。不过我没把这层意思挑明。 “手机?你们有调查过里面是否有什么吗?” “调查过,不过并没有什么发现。里面都是些政府文件,也没有被删除过的痕迹。”井上回答的很认真,不时掏出手机翻看案件记录。 “通话记录呢?有没有被删除的可能性?” “这个······我们还在找通讯公司调查。不过并不是很顺利,我们无法在不透露案件的情况下得到死者的通话记录。” “用我的名字,就说是我要罗杰的通话记录。理由不需要说,这是埃勒里皇子的命令。” “是。”他向我敬了个礼,然后去和另一名公安安排工作。 这时我注意到,剑崎和张若都已经不在现场了。他们是发现了什么吗?让他们单独行动终归是危险的。还是得把他们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行。 “小佐内士官长。”就在我思考该如何安排剑崎他们时,井上回来了。“我们得到了死者的通话记录。” 居然这么快?看来皇子的名号还是能唬住一些人。“有什么发现吗?” “在昨晚6点左右,死者打了四个电话。这些是在死者手机上找不到的。” “也就是说被凶手删除了是吧。有查到是哪四个人的电话吗?” “这个······”井上说话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 “不。只是这四个电话号码,分别属于常承伟、李静林、黎维以及赵协一。” “你说什么?”听到这些名字,我犹如遭受到晴天霹雳一般,一时没缓过神来。罗杰为什么会和这些人接触?他是有什么目的吗?按道理来说,马学鸣的死不属于他负责的部分,他没有理由去和北国人接触。 “士官长,现在应该怎么做?” 我吐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与其让我自己来解决这件麻烦的事,不如交给别人。“埃勒里殿下还和常承伟在一起吗?” “对,他们还在等着搜查结果。” 那就好办了。“把这件事告知给埃勒里殿下,这不是我能做决定的事。” “是。”他转过头去,交代了下工作。“对了,士官长。在罗杰身上还有一件发现。” “什么?” “就是这个东西。”他拿出一个被透明袋包裹住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一个小型圆片,上面暗刻着一个黄色三角形。 一看到这个,我的内心受到了更大的震动。于是一把从井上手中把这件东西抢了过来。 “士官长,你这是做什么?” “发现了这件东西的事,谁也不要说,案件报告上也不能写,知道吗!”尽管我努力控制,可还是有些冲动。罗杰怎么会有这个?我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知······知道了。” “那就好。”说完,我把这件东西揣进兜里,离开了案发现场。 ------------ 权杖(10) 我放下电话。我从电话里听到的消息比我想象中还要重要的多。我以审视的目光看向常承伟和另外的三名北国人,在我心里,他们四人瞬间可疑了起来。 常承伟从我的眼神中读懂了我收到的消息是什么。他闭上眼,平静地拿出一包烟,看样子是他从北国来时就随身携带的。他手一甩,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迫不及待地叼在嘴里吸了起来,像极了戒烟很久却又复吸的人。我注意到,一向沉稳的他在点烟的时候,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稍稍有点颤抖。 “常副部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连点烟都不顺畅了。”既然现在我手中捏有他们的把柄,自然可以嘲讽他们。 “埃勒里殿下。”他叼着烟说到,一些烟雾从他口中弥漫开来。“既然你都收到现场的情报了,那么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哦?您是指的罗杰在死前想你们四人各打了通电话的事?别担心,在我看来这只是罗杰做了他身为副市长该做的,向马学鸣的同伴传达慰问。不过这样解释的话有个问题,凶手为什么要删除了你们的通话记录?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静林指着我骂道,两道眉毛因为生气而扭在了一起。“凶手删了死者的通话记录,明显是在嫁祸给我们。你倒好,不调查清楚就跑来指责我们。” “李静林小姐,你这么解释有一个问题。罗杰的手机上并没有储存你们的号码。这不奇怪,他和你们的交集只有这两天的谈判。而他又是个副市长,说难听些,他连你们的私人电话都不应该有。那么,凶手是怎么知道那四通电话就是你们的手机号码?的确,凶手有可能会随机删除,以便增加公安的怀疑对象。但他为什么偏偏不多不少删除了你们四人?除非凶手知道你们四人的电话号码,不然解释不通。” “你们当中也有······”李静林本想接着说什么,却被常承伟吼了回去。 “确实,鲇津国内也有人知道你们的号码,例如我就是其中之一。但是,这样就又要绕到原点了。罗杰打电话给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如果不说清楚这个,你们还是有嫌疑。毕竟除了你们四人没人知道这件事。” 我的话一说完,房间里便被沉默笼罩着。北国的四人互相看着对方,在权衡是否该说出真相。我则是看着他们,给他们的心里施加压力。他们现在越觉得不安,之后对我越有利。对了,还有不明真相的迪兰,不过我看他的样子,应该也从我们的对话中推导出发生了什么事。此刻,他也像我一样盯着北国人。 “好吧,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为了打消贵国对我们的猜忌,我可以告诉你们罗杰向我说了什么。”在权衡完利弊后,常承伟风度翩翩地说到。 “这样最好不过了。为了两国今后的友好合作,麻烦常副部长了。” “其实在昨晚六点左右,罗杰打电话来告诉我,请我当晚十点去他家,议论马学鸣的事。” “等一下,这不符合常理。按道理来说,他身为鲇津国的政府工作人员,为了避嫌,不应该私下接触北国的政府人员。罗杰应该知道这点才对。” “我也是这样告诉他的。”说着,常承伟叹了口气。“没想到当晚他就被人杀了,看来他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们。” “但他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这点我就不知道了。”常承伟摇了摇头。 不,你很清楚才对。常承伟这是在暗示我杀害马学鸣和罗杰的人是鲇津国内部的人。的确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可能性这种东西如果要找的话可以找出一大堆出来。我自然不会受到他的暗示的影响。 “那么你们呢?罗杰打电话和你们说了些什么?” 李静林看向常承伟,在他点头同意后,才开口说道:“罗杰和我说的内容和常老的差不多,只是时间是当晚十点半。” “我也一样。”李协一说到,“只是时间是当晚十一点。” “我也是。”剩下的是黎维,“不过约见的时间是十一点半。” “你们都拒绝他了吗?” “当然。”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到。 我会查清楚的。不过在有了黎维离开的先例之后,我认为我们的监视不要靠得住。自然,这些话不可能在这里说。 “这下殿下不会怀疑我们了吧?”常承伟问到。 “也有可能是你们中某人去找到了罗杰,然后杀了他。” “那殿下大可去问问监视我们的那些人啊。”常承伟笑着说。 不好。我突然想到,昨晚因为马学鸣的案子,抽调了不少人去搜查和保护我们自己人,监视的人少了很多。看来常承伟正是看中了这点才敢这么和我说。 不过话说回来,我的目的并不是要查清楚案子,只要是案子和平解决就行了。在这一点上,我和有着杀人嫌疑的他们是处在同一个立场上。 “常先生。”我凑到他的身边,小声说到,“其实我和你们一样,都只是希望案子和平解决就好。你想,如果在罗杰这件事上牵扯出来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对两国都不好。” “所以······” “所以我们就此打住。他们两人都是自杀,和我们其他人无关。谈判也照样继续,两国还是像以前一样。” 常承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显然是在思考我的提案。我甚至觉得,如果再给我一些时间,他会同意我的,所有的事都会得到解决。 可惜天不遂人愿,有些事就是永远都不会发生。就在常承伟思考时,会议室的门被一脚踹开,张若走了进来。 “以前有人告诉我,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一小群人围在一个房间里商量出来的。那时我还不信,不过自从今天见到埃勒里殿下后,我就开始有点相信了。”他看着我,嘲讽地笑着。 在他身后,是阴着张脸的剑崎。我知道,他一定是对我的所作所为失望了。他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为了国家好。相信我,在这些事结束后,我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剑崎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张若笑得更加开心了,仿佛这就是他所想要看到的。“那么各位,我们就回到案子上去了。”说完,他也走了出去。 于是,会议室内只剩下了我们六人。现在该怎么办,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额头,思考着这个问题。 ------------ 传教手册(12)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坐到了教皇的位置上。尽管是代理的,但终究还是尝到了梦想实现的味道。 不过现在的状况和我想象中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首先就是放在办公桌上写着马歇尔的姓名牌。就算我是临时的,他也很快就会回来,但下面的人就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做吗?还有,今天到教廷上班以来,没有一个人和我打招呼,甚至我坐在这里一天,也没有一份报告送到我的面前。他们真的认为我是代理教皇吗?我很怀疑这一点。现在,我竟然有点怀恋我在自己教堂里的日子。至少在那时候,还有人听我的话。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说,尝试过一样事物后会让你丧失部分对它的兴趣。可我现在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相反,我认定了我总有一天会堂堂正正地走进来,把前面代理两个字去掉。站在教廷外,望着它那金色的穹顶,我这样想到。 “哎呀,实在是对不起。”一位男子撞到了我,向我道歉后就飞快地跑进教廷里,看来是有什么急事。 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正当我爬起身来,这样想着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名男子以及一个小女孩。 “是雷恩先生吗?”那位男子这样称呼我。 如果我要向信徒们描述一个被神抛弃的人,眼前这名男子就再合适不过。许久没打理过的头发简直像鸟窝一样。再往下看,他的双眼充血严重,整张脸都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像是在忍受着什么。这一答案只需看看他微微颤抖的手就能知道,这是常常显现于酗酒之人手上的信号。由于酗酒的人多对于自己的控制能力差,所以常常会加入教徒的行列。看来,他是因为正在戒酒而苦恼着。那么问题来了,这样一个酗酒,不在意自己的外表的人,为什么会带着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来找我? “你是?”我疑惑地看向他。 “我叫西蒙,这位是我的女儿星野桂。我们是专程来找您的。” 他在撒谎。和上次不同,这次我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一个酗酒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这不符合常理。 “不知道西蒙先生来找我为了什么事?”不过我还是顺着他说下去。在不暴露自己看穿了对方的情况下,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更容易看出他的企图。 “是这样,我的朋友在酒馆中邪了,希望您能帮助我们祛除附在他身上的恶灵。” 他这话一说出口,就暴露了他宗教知识的缺乏。在本国认定的宗教中,是没有邪灵这个概念的。万物都是神的化身,既然如此,人怎么可能去驱散神呢?他的这种说法,是源于幻影国的民间习俗。自然,这在鲇津国是不被承认的。 我皱着眉头,职业习惯已经让我难以把对话进行下去。“你们的朋友?他有什么特点吗?” “这······”他抠着脑袋,很明显是在编造一个朋友出来,我笑着看着他。可西蒙接下来说的话,就让我笑不出来了,“他是一个长得很女性化的人,粗看过去,或许会觉得他比我女儿还要美丽。” 我一下子呆在了原地。这不是和森川陆的样子差不多吗?难道他们是知道我在小松诚一郎家见过森川陆,这个杀死了诚一郎的凶手吗?我再次看向他们,仔细打量着。这不太像,男子还在低头,等待着我的回复。女孩则看着四周,好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的样子。他们应该不是来抓我的人,如果是那样,他们直接通知公安,上交我和森川陆见面的照片就好。那么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是你们那个朋友叫我去的吗?” “对,”西蒙好像没想到我会问他,有些吃惊。“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说只有你才能治好他。” 我在内心冷笑着,森川陆这人也真是的,想要找我直接来就好。反正公安的画像和他差得十万八千里,没必要担心这个。知道是森川陆来找我,我就放心多了。我和他有着共犯的默契,我不可能加害于他。从上次接触来看,他也不会杀了我。 不过他找我干什么?我们之间的事已经结束了,我也不在意他杀了个人。算了,还是去见他一面。 “那好,你赶紧带我过去。” “你真的打算要去吗?”那名女孩突然说到,不过西蒙也捂住了他的嘴巴。 “没什么,她只是害怕您贵为教皇会不愿意去酒馆。 “这怎么可能。”原来只是童言无忌,不过我当上代理教皇的消息都传得那么远了吗?连在逃人员都知道。 “那我们就走吧。” “好,请你带路。” 我们的目的地是东城区的一处······该怎么说呢······很有现代风味的酒吧。酒吧的三面都采用了落地窗的设计,从外面就能看到酒吧里面。虽说我很少喝酒,但这种设计在酒吧里确实很少看到。酒吧里面,则是用大理石瓷砖铺满了地面。地上还散乱着各种音响和灯光的线。我可以想象等到天黑后这里是怎么一番热闹的场景。不过,我最开始并没有看到这家店的招牌,直到走近之后,才看到在一棵我叫不出名字的老树后面,一块用毛笔在木板上写上的“街角酒吧”四个字。这家店确实是开在两条街的交汇处没有错,看来这家店的店主还······挺诚实的? “就是这里了吗?” “对?” “森川陆就在这里?”我印象中的森川陆是个不太喝酒的人。 “啊?”他反应了一下,看来森川陆果然是个假名。“对,他就在这里面。” 我从店外并没有看到有人的样子。不过也对,毕竟是在逃人员,低调点也正常。“看样子这里的店主和幻影国人挺有缘分,那人就是森川陆了吧。”我推门进去。 进来店里,却并没有见到我想象中的那个人。就算不能露脸,也应该有个传话的人吧。我正想转过头去问西蒙,却看到他关上了门。现在店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人。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森川陆是谁,不过只要把你骗过来就行了吧?”他看着我,就像恶狼看着羔羊一样。 大事不妙。我咽下一口唾沫。 ------------ 酒瓶(11) 先前饮下的酒从胃里泛起一阵暖意。我还没来的及尝出来是什么酒,不过从胃里的感觉来说,应该是威士忌。我让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到酒上,以便让许久未饮酒的我在喝下这点烈酒后还能站得住脚。 “雷恩先生,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出乎我的意料,知晓自己是被骗来的雷恩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 我让他在一张酒桌旁坐下,我也坐在了他身边。“在昨天上午,应该有个奇怪的人来缠着你,对吗?”他点了点头,“那好,能不能告诉我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雷恩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失神了一阵,然后微微笑道:“原来是这件事。你们要是想问这个的话直接来找我就好了,何必弄成这样?” “其实我也不想。”我挠了挠头接着说,“只不过昨天那人被人杀了,我怀疑凶手是我一直追查的人。而在这时候公安又发现你和他有接触,但由于你的代理教皇的身份,公安不好来找你。我才治只好出此下策。”既然雷恩心中对我没有任何芥蒂,那么我就干脆全盘托出。当然,名字还是得继续用假名。 我注意到,当我提到代理教皇时,雷恩好像想要说些什么。玖渚伊也凑了过来,打算听我在说些什么。我没有管她,继续和雷恩对话。 “那人死了?”雷恩有些惊讶。 “对,被人杀死在一条巷子里。” “不,我不是惊讶于他死了。其实昨天上午,他就是来告诉我他会死在昨天下午。” 如果让一般人听了,那么一定会觉得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但我身边已经有这样的人了,我们也深受其害。” “你不敢到震惊吗······还是说,你早就知道这世上有人能预知未来了?” 在这里说出久太郎的事实在是不太稳妥。一来没有说的必要,二来在鲇津国内,有人拥有能力这件事还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我也无法想象如果世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会变得怎样,不过大概率不像我希望的那样美好。 “你不说也没关系。不过看来,我是遇到了个能真正预知未来的人。” 我并不关心这个。我在意的是,为什么一个人在自己临死前还要去找到个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这说不通啊,久太郎只能看到和自己有关的事,那名死者的能力应该也一样才对。也就是说,雷恩一定和死者有着什么联系。 “你除了昨天上午就没有再见过那人了吗?” “对啊,像他那样疯癫的人,如果我在其他什么地方见过,一定会让我印象深刻到忘不掉的。” “这说不通啊······”我小声说道。 “你在说什么?” 我无视了雷恩的提问,“他就是和你说了这些?” 有一瞬间,雷恩闪避了我的目光。尽管他尽力地想掩盖这一点,但我还是捕捉到了这点。 “没有。” “嗯······”我饶有趣味地看着雷恩。一个撒谎的主教,一个能力者,一个杀人魔,这件事里牵扯进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难道是和你自己有关的事?”我猜测到。 “没有,他真的就只和我说了他要死了的事。”雷恩娴熟地撒着谎。 我的左手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猛地拍下,“我告诉你,杀了那人的很有可能是个连环杀人凶手。如果我们不能尽早地找到他,他很有可能会再次作案。听明白了吗!还有人会死!” 我的威胁并没有起到作用,他冷淡地看着我,眼神冰冷得如同寒冰一般。“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在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这些人死了也好,活着也罢,和我能不能当上教皇有关吗?”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的起伏。 “要是被你的信徒知道的话······” “你可以去试试,我想你应该没用录音设备吧。”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打断了我。“况且,你难道就真的是为了他人而去查案吗?别逗我笑了,一个连自己都管不好的人还有资格去管别人?” 我手因为愤怒握紧了拳,却又慢慢松开。他说的对,我最初的确不是为了他人而去查案。如果不是佳代子告诉我这件案子可能和向井修一有关,我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它。 “就算目的不是这样,只要是结果好不就行了吗?” 雷恩被玖渚伊的话说得愣住了,可能是没想到一个小孩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吧。看来还是不能小瞧她,我苦笑着想到。 “所以既然我们被卷到这件案子里的原因都不是为了他人的幸福,那么我们不如各取所需如何?” “怎么个各取所需法?” “很简单,我告诉你那天他还说了些什么,你告诉我有关能力的事。“他的手指在我俩之间来回指了几下,“想必你身边应该有人也能预知未来吧,这可是个很方便的能力。” 不,与其说它是个方便的能力,不如说他是一个烦人的诅咒才对。我很想这么说,不过我自己也是后来才意识到这一点,在此之前,不也借助着这项能力来赚钱吗?我没有资格说他。 “很遗憾,我不能和你合作。” “为什么?”雷恩一定没想到我会拒绝。“以我的推测,你应该和那位凶手有着血海深仇才对,你难道不想早点抓住他报仇吗?” “是啊,血海深仇。”我的脑海中有想起了高桥枫躺在一片血泊中,一把匕首笔直地插在她身上的场景。“不过我还是不能和你合作。”我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对着雷恩说道,“刚才星野桂的话提醒我了,我终究和你是两条路的人,我不希望我向你这样的人提供些什么。” 雷恩沉默了,他在思考着些什么,等到他再次张口,准备说话的时候······ “啪!” 酒吧的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还没到酒吧的营业时间才对。我转过头去,东川凉正在门口扒着门大口喘气。 “哈······哈······哈······终于让我找到你们了,我的朋友们!” 他站直了身子,这一定耗光了他仅剩的一点体力。不过他依旧站在门口,开心地笑着,笑声让人心生寒意。 ------------ 匕首(9) 我知道,以自己本人的样貌出现在知道我是杀人凶手的人面前是件极为不理智的事。本来,我在杀掉雷恩前都不应该和他见面。但人算不如天算,自从知道了小林和教皇达成了协议,要针对雷恩之后,我就默默担任护卫他的角色。所以你大概可以知道我从教廷门前的修女那里听到雷恩和埃文斯走到一起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有多么的慌张。 在我见到埃文斯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他是经历过伤痛,一直痛苦活到现在的人。虽说他现在在其他人眼中和一个废物没有区别,但如果惹到了他的那块痛处,他一定会为此杀人。而好死不死的,我正好在这之前告诉了他向井修一的事,给了他一个杀人的理由。那么埃文斯在此刻来找到雷恩只有一个理由,他觉得雷恩和向井修一的事有关。该死!我的玩具要去杀了我的目标,而造成这一切的居然是我自己?我真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一巴掌。 的确,现在雷恩已经在民众中有了很高的知名度。但这远远达不到委托人所说的站在最顶点,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对于一名宗教人士来说,站在最顶点一定是担任教皇的时候,最差,也得是雷恩主持的年末祭典结束之后才行。也就是说,现在远远没到他该死的时候。于是,我到处找人打听雷恩的下落。如今小林已经不会帮我了,一切都得靠我自己。我就这样在黑猫市里奔走着,终于在我体力耗尽之前,在一家酒吧里找到了他们。 “终于让我找到你们了,我的朋友们!”我发自内心地感慨到,几滴汗水从我的额头滑落。 看到了我,他俩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像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以看出,雷恩的确是在下班后就被骗到这里来了,他身上供教皇穿着的华丽服饰还来不及脱下。至于埃文斯,他还是穿着那件皮夹克,以至于我要怀疑他是不是只有这一件衣服。我扒拉着门喘着气,让我的体力稍微恢复一些。然后顾不上我干燥的舌头,上去握紧了雷恩的双手,感激地说道:“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你是不知道我为了找你废了多大的力气。”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埃文斯一边狐疑地打量着我,一边说到。平常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孩此时也躲在了他的身后,半露出脸。可以确信,她不太想见到我。 “当然是为了找到雷恩啊。我本想在他下班后就去找他的,没想到修女说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子带着一个小女孩来找雷恩。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于是就找到这里来了。”我流畅地说着之前就编好的谎话。事到如今,尽管埃文斯没有对雷恩下手,但我还是应该先把雷恩带走为好,免得出现什么差错。 埃文斯看着我,挠了挠头发,像是在思考我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然后,他看向雷恩,问他说:“你认识东川凉?” 尽管我没有告诉雷恩我的真名,而且在他眼里我是杀了小松诚一郎的凶手。但现在我和他还有着共犯这一层关系在,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他像我预料的那般回答道:“对,我认识他。” “所以,埃文斯,你找雷恩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他找我问点宗教方面的问题。”出乎我的意料,竟然是雷恩抢在埃文斯前面回答了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我来之前,他们已经达成了什么共识了? 听雷恩这么回答,埃文斯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不过,任谁都知道这是雷恩扯的谎。如今,能让埃文斯提起兴趣的只有向井修一这一件事。不过,雷恩为什么要替他撒谎?难道是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 “没事就好,那我就带着雷恩走了?今天还要庆祝他当上了代理教皇,没时间浪费在别的事上了。”我拉着雷恩的手臂向埃文斯说到。等他刚说出“好啊”后,我就急匆匆地带着雷恩走出了酒吧。 出门后,我又拉着他走了几百米后,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跟上来,就转身对雷恩说到:“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救了你一命?” 雷恩懵懵懂懂的样子,好想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哦?我可没觉得那人要杀了我。倒是你,原来你叫东川凉啊,不会又是个假名吧?” “在外面做事,用假名方便些。我也没想到还会遇见你。”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雷恩靠在一旁的路灯上,背对着行人问到。 “是我做事失误了,才会让你遇到了他。那么,你们是在说什么?”我有些好奇埃文斯查案查得如何了,想从雷恩嘴里问出些什么。可事情并不如我想的那般。 “没什么。”看来雷恩还是不愿意说。“倒是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和小林先生有关系的吧?” “过去是。不过我要提醒你,打听一个杀人犯的过去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说到这里,我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想必就是雷恩身上的衣服帮了他的忙吧。“对了,你最近是不是和教皇有接触?” “对啊。”雷恩疑惑地望着我,“你怎么会问这个?” “你要小心他,他最近要对你下手。顺便说一句,如果你和小林有所接触的话,他已经不再可信了。” “为什么?”看来信任我说的话对于我们的代理教皇来说还是一件难事。 “小林把我抓了过去,就为了问我为什么不杀了你。他现在已经和教皇开始合作了,你要多加小心。” “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和人对话是这么费力的一件事。“你说呢?因为我觉得我们很投缘啊。总之,你相信我就好了。最近少和教皇接触。”我转过身,挥了挥手,消失在夜色中。“再见了。” 要不,还是提前杀了他比较好?我在心里想到。 ------------ 枪(5) 没人会喜欢自己身边的人对自己隐藏了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请试想一下,在前一天还对你亲密无间的枕边人第二天被前来的侦探指认为连环杀人凶手。你最要好的同事其实是常常向上司打你小报告的大嘴巴。我的意思是,没人会喜欢这样的感觉。可我现在就必须自己处理这样的事——我的同僚很有可能和别国的间谍有关。 我在手中把玩着从罗杰尸体上发现的小玩意儿。尽管我自认为自己穿得已经够多,但回到办公室后我还是打开了空调,我喜欢温暖一些的天气。可此刻,从空调吹出来的风拍打着我书架上的推理,吵得我不得安宁。 为什么罗杰会有这东西?我看着那暗刻的三角形,回想了起来。我只见过它一次,是在北国间谍的尸体上。当时我们找到了证据,对他展开了抓捕行动。可当我们赶到时,他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不用说,他销毁了自己的手机和所有可能留下线索的东西。我们在他身上只找到了一个暗刻着三角形的小玩意儿。当时有人怀疑这是不是代表着间谍身份或是交接所用的东西。但这条猜想很快就别否决了,理由很简单,现在是信息时代,没人会用这么古老的方式。 现在想来,那次行动一定是提前有人告了密,否则目标不会在我们赶去之前就刚好自杀。而现在,在罗杰身上发现了另一块一摸一样的东西,那么之前的提案就必须又重新审视一遍。最关键的是,身为乌贼市的副市长罗杰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东西?是他也在暗中调查有关间谍的事,尽管这和他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还是说他就是北国的一名间谍? 这是个可怕的想法,我在内心告诫自己。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既然间谍能够深入到我们内部,那么边关城市副市长这个职务不也在他们的策反范围之内吗?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当你看到一只蟑螂时,房间里已经有了几十只蟑螂。我们之前发现了间谍,不也证明着有更多没被发现的吗? 我胡思乱想着,却怎么也想不出个结果来。在回到办公室前,我已经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我的上级。和往常一样,尽管是个极为重要的消息,但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好像是再怎么紧急的事情在他这里都不会让他平静的内心产生一丝波纹。我甚至怀疑过,是不是站的位置高了,感情这种东西就会自然而然地退化掉。当然,这一猜想在见到埃勒里后就被否决掉了。我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它披在椅子上。然后闭上眼,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等着上面的回话。 我并没有等待太久,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我赶紧接了起来,期待着上面是如何解决这件事的。 “是小佐内士官长吗?”从电话里根本听不出他的感情。或许,就算我站在他面前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是。” “我们简单地调查了罗杰。” “结果怎样?”他这种每次都不能把话说完的性格确实很让人着急。 “很简单,罗杰确实在和一些他不应该接触的人接触。” “例如?” “例如他有一部私人电话,而这部电话常常打给一些北国人士。” 这确实是个重要的线索,但仅凭这一点还说明不了什么。“这也不能证明什么。” “的确,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既然现在罗杰已经死了,杀了他的人还有可能是北国人,那么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什么意思?”尽管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我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在一天前,我们还面临着可能有鲇津国人杀死了北国外交部的人。可现在,一名鲇津国的政府官员死了,他还有可能是北国的间谍。那么这一切都不同了。” “你是想用这些去威胁北国的人?” 电话那头发出了没有感情的笑声,让人发颤。仿佛他并不是因为开心而笑,只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一样。“小佐内士官长,有时候你明明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还要问呢?” “可这样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我国的一位重要城市的副市长是位间谍,这传出去对我们不是什么有利的消息。” “你是想说这对我们的影响不好,容易给皇帝造成我们办事不利的印象?”尽管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并不想去反驳他,“的确,你说的有道理。”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呵,我有不是那位皇子,我无权过问这件事。” 现在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让我们去受罪。我翻了他个白眼,“所以你的意思是让埃勒里殿下做决定?” “既然皇帝都全权委托给他了,那么这件事自然也包含在其中。” “可埃勒里殿下并不知道北国间谍的事,现在让他知道这些是不是······” “不用担心这么多,只要他威胁不到皇权就好。那么,剩下的就交由你决定了,是否要把这事告诉给那位皇子······”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也有可能是他为了效果故意停顿。“总之,”他叹了口气,“祝你好运。”接着,他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滴滴声,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现在,上面的人已经把这件事推给了我,而我最佳的选择是把这件事推给下一个倒霉蛋。在这里,自然是指埃勒里殿下。可问题在于,这样真的好吗?我责问自己。 这不仅仅是关系到我的职业生涯的事,他更重要的,是关系到了鲇津国和鲇津国国民的安全的问题,这不是一件小事。我在内心盘算着,最终决定和埃勒里殿下一起解决这件事。 我站了起来,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找到了他的电话,然后按下拨打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