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1第一骗
作者有话要说:
骗局一:不知所云
第一骗 扶笙x轮回x绝色
湖上的烟雾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原本透着紫色的烟雾被投射的阳光那么一晒,反射着七彩的光化成一缕缕消散开来。扶笙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然后才发现手中把玩的玉佩被他紧张地抓开了裂痕。
划船的刘老三见状裂开了嘴,露出参差不齐的几颗黄牙笑道:“萧公子不必紧张,‘轮回丸’已服下,这些毒瘴奈何不了我们。”
扶笙笑了笑,那因紧张而有些苍白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我只是有些不大敢相信,总感觉似做梦般。”他转过头来看向湖中,紫烟散去,一望望不见碧水的尽头,只有前方影绰着树的枝头和鸟的鸣叫――那儿有个巨大的湖中岛,也便是他们这次的最终目的。
“没想到真的能进了轮回教,怕一下子醒来就什么都没了。”
刘老三闻言也感叹道:“这倒是,老刘前半辈子从未想过能进轮回教,如果不是容道主无意中提携了小人……刘老三到死也是漳江边上那个任人宰割的刘老愚。”他啐了一口,然后有些自得地拿起浆拍打着近乎死寂的湖水,惊起了水下偶尔摆尾的金色小鱼。
紫色的雾和深绿的水,它们将湖中岛完美地与外界隔离。
随着船的滑移,湖中岛的轮廓清晰起来,渐渐显现出外貌。扶笙屏息细看,岛的边界是一眼看不尽的桃花林。正值三月,粉色的落英迷了天和地,隐约能看见几条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消失在粉色的尽头。再远处便是一片逐渐耸起的新绿,却再也望不到什么。
刘老三熟练地将船搁浅,与扶笙一同下了船。于是他们便陷入一片粉红,扶笙看着那漫天满地的桃花,失了神。
“走吧――萧公子喜欢的话下次再来,萧道主怕是等急了。”
刘老三带头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扶笙依旧痴痴地看着那姹紫嫣红,催促道。
“这是极乐林,先主在这里布下了迷阵,萧公子可千万要跟好了,您要是有什么闪失,老刘的命就得交代给萧道主了。”
“呵,二哥他不会这么做。”
“怎么不会?您不知道,萧道主他每日里和别人提起得最多的就是您了。”见扶笙跟上,刘老三边走边道:“只是可能得知您来这里却是去饿鬼道而有些不满罢――萧公子,别怪老刘多嘴哈,您为什么偏偏去饿鬼道,而不去萧道主的畜牲道,那里好歹有萧道主的照应。”
扶笙跟着刘老三避开了鹅卵小道,而是踩着泥土向桃花林深处走去。他的脑中自然而然地浮想出二哥那阴沉的脸,笑了笑。
二哥向来最是反对他加入轮回教,所以他使了些小小的手段。
“我略懂些医术,探查和情报收集不是我所擅长。”
“这……”
话语停顿间,他们已经走出了桃花林。一出林子便是一条小河,小河上架着几座白玉的桥。刘老三带着扶笙向其中一座小桥走去,却在桥旁边的一丈处停了下来。
“得罪了。”刘老三将扶笙背起,从桥的旁边水上点起而过,留下细细波纹。小河并不宽,但没有绝顶的轻功是无法一跃而过的,扶笙细细看去,被刘老三踩过的水面扩散开来,隐约看见浅色透明的台柱,如果不事先知道位置的话,再利的眼也无法发现。
过了河,刘老三将扶笙放下,微微喘了口气。他见扶笙望着那座桥,抹了一把脸笑道:“这便是‘奈何桥’。”
紫霞雾,碧玉水,极乐林,奈何桥,须臾山,黄泉,神木,六道,此之谓轮回。
“奈何?”扶笙看着那座不起眼的桥,微微失神。“奈何桥下无情水,那下边便是‘黄泉’了。”
小河清澈见底,水中一群黄色小鱼自在地游动,在细细的阳光下,原本清澈的水因鱼鳞的反射而隐隐呈现黄金色。
刘老三看着它们,神情很是忌讳:“是哩。‘黄泉’和‘碧玉水’是连通的,但是‘黄泉’里的鱼都是幼体,这种噬人鱼幼体的时候才是最凶猛恐怖。”
越过小河便是树林,土地也微微开始向上倾斜。这是“须臾山”,传说中太阳与月光无法到达之处,轮回教的总坛。
他终于来到了这里。扶笙想。这样的话,是不是和那个人又近了些?
隐约看见红色的瓦砖,旁边的刘老三也逐渐放松,步伐越发轻快。
最后一个转弯,入目是大片大片的红色,那是摇曳的罂粟花海,红得惊心刺目,妖艳而诡谲,在阳光的照耀下带着绝望的寒意――扶笙几乎快被那铺天盖地的红色淹没了,当即呆楞在原地。
旁边的刘老三却在看向其中的一点后,惊讶地“咦”了一声。扶笙下意识顺着刘老三的目光望去,眼睛便再也转不开了,满天满地只剩下那唯一的红。
摇曳的罂粟海中,那里站着一红衣的绝色少年。
那是怎样的一副绝世之姿,墨成发,雪作肤,红衣似火,艳色的蝶在眼角翩跹。少年微微垂着头,即使是面无表情,少年绝色的脸也是柔的,左眼角下方的红色蝶形胎记顺着皮肤的纹理而舞动。影绰的光照射下来,为少年绝色的脸铺上一层柔和的金光,细腻地仿佛可以看清楚少年唇角细细的绒毛,璀璨得仿佛快羽化。
没有人能够逃过那红色的俘获。扶笙想闭上眼睛以免自己露出丑态,可是又舍不得少看一秒。他也曾自负过,也曾见过无数佳丽,却没有哪怕一人比得上远处的少年分毫,那种倾世之容不应在凡间出现。
在扶笙呆怔的时候,刘老三也回过了神。他的脸色变了变,转过身来竟是不敢再看去,拉起扶笙就要往远处走。
“快!快走!让那个祖宗看见了可没好果子吃……”
扶笙被拉回了神志,他有些踉跄地被刘老三拖着走。
“那、那个人是、是谁……?”
“他是锁云……少爷。”刘老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手上毫不含糊:“是教主的……呃、情人……”
扶笙僵住了,他无措地抓住刘老三的衣服,哑声追问:“他、他是教主的……”
“对啊!萧公子你就别为难老刘了,快点离开罢!让那位爷看见了可就――!”
扶笙刚想再追问下去,却见刘老三猛地变了脸色。他转头望去,那名绝色少年正看着他们,开始向这边走来。
刘老三神色灰败,只得松开了手,趁那名少年还未过来时,飞快地低声交代。
“他原先是东魏国青荆城楼中楼的一名小倌,在灯会上正好救了教主。后来教主把他收为男宠,这期间他又以身救过教主一次,教主很喜欢他。他……”刘老三顿了顿,然后义无反顾地道:“他的性子不大好,仗着教主的宠爱无法无天,把轮回教大大小小的人都得罪了遍……等下你好自为之,千万不要――”
刘老三的话戛然而止,扶笙抬眼看去,发现那名少年已走得十分近了。随着距离的拉近,少年那惊心动魄的美丽越发炫目,而神色中那毫无掩饰的高傲也看得真切,但是在那绝色的粉饰下,却不会让人有丝毫不悦和不满。
名为锁云的绝色少年大约十五岁上下,神色倨傲地站在他们面前。扶笙下意识地偏过了头,他不喜欢对方的目光,即使这样他依旧会沉迷在少年绝色的容貌中不可自拔,这让扶笙感到难以形容的愤怒和难堪。
“那个谁……”少年的声音也软软的,扣着化不开的香甜,却透着一股盛气凌人。他指着刘老三,似乎为难地想不起刘老三的名字。
刘老三谄媚地笑,眼神左飘右飘就是不敢落在对面少年的脸上:“锁云公子,小的是……”
“管你是谁了。”锁云不耐地打断了刘老三的话,他指着扶笙:“喂,他是谁?”
刘老三噎住,听到锁云的问话后脸色变白,笑容开始僵硬。
“这、这个是……”刘老三结结巴巴,然后心一横猛地道:“这位是萧扶笙萧公子,他是萧风炙道主的弟弟。”“萧风炙”这三个字被刘老三有意无意咬得很重。
“行了行了,就是那个阿猫阿狗道的小疯子整天夸得上天入地的弟弟吧。”锁云很不耐烦地打断,斜着眼瞅着扶笙:“也不怎么样啊,传言果然不可信。”
扶笙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拳,刘老三看势不妙,连忙点头唯诺。
“那是那是。萧公子最近才加入轮回教,小的正要带萧公子去萧道主那里,望少爷……”
“新来的?”锁云又看了几眼扶笙,然后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主意般很开心地笑了:“这样吧,我那正好缺一名小厮,你让他过来。”
刘老三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然后大惊失色:“这不可!这不可,这……”在对方的瞪视下声音又小了下去,刘老三讨好地笑着:“可是萧道主他……”
“小疯子又怎么了,他那阿猫阿狗呆的地方哪有我这好。”
刘老三几乎快昏厥了,轮回教六道之一的畜牲道被说成阿猫阿狗呆的地方――他只求现在怎么不真昏过去一了百了,到时候畜牲道主找他算账的时候也好有个说辞。在这时,一直没开口的扶笙说话了,声音不卑不亢。
“承蒙锁云少爷厚爱,在下不才,受单道主的提携才能在饿鬼道……”
“你要去饿鬼道?”锁云睁大了他那双漂亮的眼,打断了扶笙的话,似乎更加起劲了:“你会医理?”
“略懂一二。”
“我有一个叫洛绎的小厮,他也会一点儿医术。”锁云笑开了眼,眼角的蝶似乎在翩跹:“他老是会去饿鬼道看书,有时候老找不到他呢。所以我才想再找个小厮,你过来后,我可以准许你寻空去饿鬼道。”
“原来是这样啊。”刘老三见状赶紧插上来:“我马上去禀报教主为您增添一群新小厮。”
“不用了。”锁云连眼角都吝啬于刘老三,霸道地指着扶笙:“我就要他。”
说完打了个哈欠,少年眯起了他那漂亮的丹凤眼,绝色上是一副慵懒的妩媚。
“你叫人教完他规矩后送到我那里,我明天要见到人。”
语毕后,锁云不管沉默不语的扶笙和哭丧着脸的刘老三,懒懒地向罂粟花海的另一端走去,很快消失在绯色之中。
------------
2第二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骗 误解x面具x回忆
锁云回到小院,周围没有任何人影,所有人都远远地避开了。傍晚的霞映红了半边天,为天上地上铺上一层黄金色,似胜仙境。锁云在这片绝色中,提高了唇角,那是只有他知道的、冷笑。
不会有人接近。这是你所希望的罢,季佩绝。
不会有人靠近。这也是我的目的呢,季佩绝。
小院中一竹屋一水池一凉亭,凉亭伫立在水池旁,从那里一眼便可以望见整个小院。竹屋简洁而又别出心裁:上好的赤木被镂空,雕刻成赏心悦目的图案;屏风出自名师的大手笔,画上的鸟色彩缤纷细腻非凡;床上的被子是用千年的冰蚕丝和火绒织成的,冬暖夏凉。
竹屋里随意的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事物,竹屋的主人却无心将丝毫注意力分在其上。锁云进屋后反手将门扣上,待在昏暗的竹屋中静静地呼吸着。时间像是越走越慢,几乎将近停滞。良久,在确定周围没有人后,锁云缓缓松懈下来,漂亮的脸上没有了微笑,没有了高傲任性,有的只是满满的疲倦。
他要伪装到什么时候呢,洛绎?
人人都说须臾山上的锁云任性不堪,放肆跋扈,仗着季佩绝的宠爱无法无天。
在轮回教的传言中,一名小倌在灯会上救了他们英明神武的教主,一步升天。有人在暗骂少年假清高和不知好歹,自以为救了教主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你知道吗?”很久很久以后,锁云这样疯笑着对身旁的人说:“我看到河上生死不明的季佩绝,第一反应是离开,离开!”
“但你还是救了他。”那人道。
锁云敛了眉角,笑容变得痴狂起来:“啊啊……那是因为洛绎――‘少爷,救救他啊!’――我的洛绎他那样可爱地哀求着我啊……然后我救起了季佩绝,可是……”那上挑的弧度越来越冰冷,锁云眼底的疯狂意味越发浓郁:“洛绎洛绎……你怎么能用那种目光看他呢……你只能看我……明明只能那样看着我的啊……”
“――季佩绝,是个很幸运的人啊。”锁云轻轻地叹息,声音冰冷:“在我支开洛绎准备杀死他的那一刻,他醒了。”
这其实是一场事故而非故事,小倌在灯会上蓄意杀掉轮回教主未果,被强制带回须臾山。
再然后,锁云开始完美地扮演着季佩绝最喜欢的形象――清傲如莲。他的计划其实很简单,让季佩绝对他感兴趣后再不着痕迹地变成对方最讨厌的恃宠而骄,最后再犯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使季佩绝对他彻底失去兴趣,将他流放在须臾山毫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他其实并不在意呆在哪里,反正家早就失去了,只要有洛绎便可以了。
锁云掩着眼,阴影将那惊世之容映得诡谲邪魅。是的,他只要洛绎,仅仅是洛绎。
计划一直进行得很顺利,锁云是一个天生的戏子,他伪装成一个被攻陷的侍宠,由一开始的冷冰冰,渐渐转变成只对轮回教主微笑和撒娇。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到手的总会变得腻味。这样一来,季佩绝对他的兴趣也大大降低了,这是人的劣根性。
这是一场戏,一场由他导演的戏。锁云带着红白的面具,看着台上台下的事态百川。
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样了呢?
传言中,男宠以身救了教主,从此得到教主的青睐有加,飞升枝头做凤凰。
轮回教是魔教,江湖中那些自谥为正义人士的侠客总是孜孜不倦地来找轮回教的麻烦。当武林上下得知季佩绝终于离开须臾山前往轮回教的一个分部时,他们组织了最为厉害的一次袭击。五毒门的毒药很有效,火麟堂的火麟弹也名副其实。季佩绝中了毒昏迷不醒,火麟弹将石窟炸得摇摇欲坠,恰好被季佩绝带在身边的锁云和洛绎同样被波及。
锁云毫不迟疑地抓向洛绎想要逃离,伸出的手却只碰到了洛绎最后的衣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厮奋不顾身地奔向快要倒塌的石窟、季佩绝的所在之处。锁云的脑中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了――洛绎跑向季佩绝的身影是如此决然,锁云近乎惶恐地追过去。刚来到季佩绝身边的那一刻,到了极限的支柱轰然一声倒塌,锁云只来得及抓住洛绎的衣角,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再醒来时,锁云马上就明白他们的处境并不太好。倒塌的石窟将三人与外部隔绝,他低头看向脚边的季佩绝,黑暗中隐去了他卸下面具的脸。
――杀了他。血液在隐隐鼓动着。杀了季佩绝,洛绎便只能看着他了呢。
锁云最终还是没有对季佩绝动手。还用着着向那人动手吗?他坐在黑暗中晦暗地笑,旁边是季佩绝深深浅浅地喘息和不适的□――他快死了,快死了呢。
……真好。
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然后锁云就闻到一股血腥味,配着季佩绝喊渴的□显得越发诡谲。锁云睁大眼,他凭着感觉扑上去抓住洛绎的手腕,掌心下是粘稠温热的触感。
“少爷,”他的小厮在他的掌控下畏缩了一刹,却非常坚持地道:“不给教主水的话,他会死。”
于是你给了他……血?
“我没关系的,少爷。”黑暗中传来洛绎憨憨的笑声,锁云不用去看就知道洛绎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饶着自己的脑袋:“教、教主他很重要,我比较皮粗肉糙……”
等回过神来,锁云已经打昏了洛绎。
洛绎不愿季佩绝死。锁云抱着他的小厮呆呆地想着:在洛绎的心中,季佩绝……很重要?重要到他宁可伤害自己也要去救他?
锁云低下头,举起洛绎的手腕细细地舔着那溢出的红色液体,黑暗中没人能看到他的神情。
这些都是他的……都是他的……洛绎的血、洛绎的一切……统统都是他的――
至于季佩绝……锁云斜着眼瞅向脚边的那人,被血侵泡的嫣红唇角勾出没有温度的弧度。
困在那绝境中整整五天里,锁云用血肉供着季佩绝的命。
没有水。他划开结着痂的手腕,苍白的肉良久才涌出一点点血,像是所剩无几。
没有食物。他撕咬开手臂上原本就不多的肉,嚼碎了喂到那人的嘴中。
锁云在黑暗中听着季佩绝偶尔无助的叫喊和破碎□,他将他最讨厌的人揽在怀里,斜靠在石头上――因为他不知道到最后他是否还能有力气挪到季佩绝身边,提供所谓的食物和水。
“你不会死。”被吵得烦了,锁云用手堵住季佩绝的嘴,声音微弱而恍惚地自言自语:“我死了,你也不会死。”
黑暗中闪过一丝光,是怀中的人睁开了眼罢?细细看去,却发现季佩绝依旧昏迷着。
直到有人将他们从石堆里挖出来的时候,他的手好像已经可以看到白骨了。所有人都呆楞地看着锁云和他的手,如见厉鬼。季佩绝依偎在他怀中,像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孩。
锁云被突如其来的光刺痛了双眼,他吃力地睁大眼睛,寻到唯一在意的人没事后,才放心地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后,一切都变了。季佩绝站在他的床头,眼中是锁云看不明的光。
然后,那人对他说。
“我不会死,你也不能死。”
那时候锁云完全愣住了,他本该挂起撒娇嗔怒的笑,骄傲自得地向对方邀功,但他却完全地愣住了。不一样了,有什么不一样了,锁云忽如其来地感到惶恐。无论他愿不愿意,有什么将要超出他的掌控,而他却无能为力。
然后锁云被好好地供着,季佩绝为他找来所有的奇珍异宝能人异士,将他的身体治好,将所有的伤口抹去。轮回教主开始常常往他这边跑,为他买来价值连城的东西。季佩绝在讨好他。当锁云得出这个结论后,剩下的只有错愕。锁云几乎是带着恐慌地被逼着开始展开下一阶段的计划,他开始变得偏激任性,仗着轮回教主的宠爱为所欲为,几乎得罪了轮回教所有人。
然而,无论锁云怎么胡闹,季佩绝全盘接受。每次在锁云闯祸后,为他收拾烂摊子的总是季佩绝。所有人都知道了,锁云是无法得罪和抹去的存在,于是须臾山上的人都开始躲着那个蛮横任性的绝色少年――这也是季佩绝所愿意见到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将你藏在屋子中,永不被他人所见。”
第一次,锁云感到自己脸上的面具岌岌可危。
这时,扶笙出现了。
阴影中,锁云开始微笑,嘴角上挑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不带一丝温度。
他将会是一个转机。
一个、打破现有的一切的转机。
***
“小扶。”一位黄衣青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的弟弟:“求你回去好不好。”
扶笙没有说话,只是与黄衣青年对视,却让人知道他的坚持。
黄衣青年身形小巧,头发带着些参差不齐的黄色,再加上他孩子气的脸和一双猴儿似的眼睛,一眼看去,竟比扶笙还小了几岁的样子――他便是扶笙的二哥,轮回教畜牲道主,萧风炙。
深切了解自家弟弟倔强性子,萧风炙急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他、他又不记得你,你来这里有意思么……”
“二哥。”清清冷冷的声音。萧风炙立即怏了下去,然后转而从另一方面下手:“小扶,那你来我这里吧,反正须臾山轮回教就在这里,他跑不了,锁云……那方面我会处理。”
“不。”扶笙垂下了眼:“这样就可以了。”
“你你你……你这是去给别人当小厮啊!而且你知不知道那是个多难伺候的主啊!我告诉你,他――”
“猴头!”旁边一畜牲道人突然插了进来,那人是一个肉滚滚的胖子,富态可掬。
“闭嘴,猪小七!”气急败坏的萧风炙指着胖子叫骂道:“不要打断老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次被打断话就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被叫做“猪小七”的胖子一脸无辜:“猴头,我只是过来说一声,锁云少爷的人到了,正在外边。”
“这么快!?”
扶笙站了起来:“二哥,我先走了。”他抬眼看着他那活宝似的二哥,轻声道:“关于那些资料,就拜托二哥了。”
“哦……等等!”
没有理会开始跳脚的萧风炙,扶笙推开了门,一眼就看见了外面的灰衣男子。那人正窥视着周围,像是怕得罪了什么般小心翼翼。他大约三十开外,五官分开来看极赏心悦目,合在一起却不出众,带着长时间劳作的沧桑,再加上双目之间的距离比常人宽些,那人看起来总带着些带着些木讷和憨厚。
灰衣男子看见出来的扶笙,露出拘谨带着腆意的笑,迎了过来:“是萧公子吗?”
男子的声音是异于常人的沙哑,配上那普通怎么也说不上好看的脸,总会让人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扶笙点了点头,灰衣男子似乎不太会处理这种不冷不热的氛围,有些局促地开口说明来意。
“我来接你去锁云少爷那里。”灰衣男子指着自己,露出憨厚和老实的笑。
“忘了自我介绍罢,我姓洛,单名一个绎。”
------------
3第三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骗 角色x入戏x伪装
“终于回来了……”似叹息般,一名玄衣男子望着那葱葱郁郁的须臾山,神色中闪过一丝放松。
“是的,回来了。”在玄衣男子后边的是一名白衣男子,与玄衣男子微微错了半步,大约三十来岁,带着令人安详的温润气息:“回家了。”
似乎想到什么,白衣男子嘴角嗫着一丝笑。
“据说,西燕国最近突然冒出个十六公主。”白衣男子笑眯眯地看着玄衣男子:“幽雅如兰,婉约如画。教主有什么想法么?”
玄衣男子侧头直对上白衣男子的眼,忽的勾起笑,带着邪意:“你说,我能有什么想法?”
白衣男子敛了笑容,恭敬道:“禀教主,前日畜牲道传来消息,西燕国七王子似乎有意与轮回教接触合作。”
“哦?”玄衣男子轻哼着:“那么,那个十六公主就是这次合作的筹码?”他微笑着,抓住一片飞到眼前的粉色花瓣。“或者说质子更为恰当?”
白衣男子垂着眼,恭敬地立在身后:“是,教主。”
“也好,各需其所罢了。”玄衣男子冷笑一声:“西燕国自古宗教至上,国师为尊,所有西燕人都信奉虚无神,轮回教在那里很难站得住脚。这不得不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是,教主。”
“那么,那个所谓的十六公主现下在哪?”
白衣男子有些踟蹰:“回教主,七王子那边说十六公主已启程来轮回教,接触时有令牌为证。”
玄衣男子眯了眯眼:“这真是好法子,如果那个所谓的十六公主在路上不知所云后,岂不是我教招待不周?”
“回教主,七王子已说过,如果一个星转后十六公主还未到达轮回教,他会亲自带领手下前往轮回教以表诚意。”白衣男子顿了顿,接着道:“关于这点,畜牲道已派人手去探查情报。”
玄衣男子没有说什么,幽深的瞳眸看不出情绪。
“……如果那个十六公主出现后将她供在甲三分部里。”
“是,教主。”
玄衣男子率先向极乐林深处走去,白衣男子紧随而上。
“阿容,我们回去。”
***
“……萧公子有服侍过他人的经验么?”离开畜牲道的青阁,那位名为洛绎的男子带领着扶笙向西北走去。听到洛绎的问话,扶笙摇了摇头。
想来洛绎也是知道自家主子的事迹,所以灰衣男子有些尴尬地笑笑:“这个……不必担心,锁云少爷其实很好服侍――只要不去忤逆他,其他没什么特别注意的。”
扶笙闻言点了点头:“多谢。”
“因为锁云少爷的性子有些……”洛绎顿了顿,似乎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有、有些孤僻,所以贴身服侍他的人只有我,现在再加上萧公子两个。其他的人只有在锁云少爷不在的时候才会去打扫一下院子什么的。”
他侧过头,看着旁边如竹一般淡然的青年。
“有什么不懂的,萧公子可以问我。”洛绎的眼中带着许些兴奋和好奇:“据说萧公子也会一些医术。”
“只是牛毛而已。”扶笙看着洛绎,唇角似乎勾起:“直接唤我扶笙罢,从今天开始我也是少爷的小厮了。”
洛绎犹豫了一下,然后有些磕巴地唤道:“扶、扶笙……”
“恩。”
“扶笙。”再叫时已经自然很多,洛绎露出憨憨的笑:“以后可以一起去饿鬼道。我的医术不精,可能有很多问题要请教你……”
话语间,一片葱葱郁郁的深林已近在眼前,这是轮回教的禁地。扶笙没有看那将禁地隐藏的层层巨木,而是眺望着禁地的东南方。那里坐落着几座楼,以红白为主调,瓦被漆成红色,墙上勾画着暗红的符号,诡异魔魅。
那是“红殿”,也是那个人住的地方……他已经这么近了么?
扶笙隐在袖子里的手开始颤抖,墨色的眸子迥然异灿。
洛绎没有注意到扶笙的异状,他带着扶笙背向红殿拐了个弯,沿着禁地的树林边缘走去,不一会一个小院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到哩。”洛绎带着扶笙进入小院,小院里有几个仆人在扫着地。洛绎看见了仆人,便知道自家的主子肯定不在,他寻了个人问道:“锁云少爷呢?”
“今日教主回来,少爷被教主叫走了。少爷吩咐了,如果你带萧公子来了的话,直接去教主那里找他。”仆人瞥了一眼扶笙,然后便事不关己地继续扫地。
扶笙在听见“教主”的那一瞬间抿紧了嘴,洛绎没有看见,他正在为难:“这、这不妥吧,扶笙他刚刚来,还没了解情况和规矩……”
“带我去。”一向平淡的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激动和颤抖。
洛绎对上扶笙坚持的眼,似乎被扶笙的目光所刺痛,然后不知所措地别开了视线:“我知、知道了。”
灰衣男子略微慌乱地往回走。扶笙紧紧跟在后方,垂下的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
红白的殿堂,两人正下着七星棋。其中一人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年,姣好的眉头微微皱着,小巧的鼻子与薄唇形成诱人的线条,被红衣包裹的纤细身子似乎一不小心便会碰碎。与少年对弈的男子则是一身玄衣,身材修长挺拔。一道大约一寸的刀痕横切那人鼻梁上方,为那张桀骜的脸增添上尖锐的气势。
似乎看到一点生路,绝色少年眼睛亮了起来。他泛起得意的笑容,轻轻点了点棋盘的一处。
“game over。”少年笑得灿烂无比,大大的丹凤眼盛满了绚丽的得意:“陨。(注:七星棋里的棋语,类似象棋里的“将军”。)”
玄衣男子似乎被少年的欢乐所感染,嘴角扩大了弧度。他敲了敲棋盘,笑道:“我输了。”然后男子的笑容似乎染上丝丝疑惑:“你刚刚说了什么吗?锁云。”
锁云的笑容闪过一丝僵硬,他貌似无意地端起一旁的茶饮下,掩去了眼里的黑暗。
“没什么,只是一句曾经听到过的僻语罢了。”锁云笑着,眯起了眼:“大意是‘游戏结束了’,就是‘你输了’呢。”
锁云亮晶晶地看着对方:“君无戏言,之前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哦。”
“君无戏言。”玄衣男子微笑地重复,宠溺地看着锁云:“你想要什么,说罢。”
锁云刚想说些什么,一名侍从垂着头毕恭毕敬地走进来。
“教主,锁云少爷的小厮来了。”
锁云的眼亮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撑住扶手站起来,兴奋道:“让他们进来。”
玄衣男子将少年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是微笑着,并没有多加阻止。他知道锁云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从楼中楼带来的小厮,所以许些疑惑地问:“他们?”
进来的两人回答了玄衣男子的问题。走在前面的人是锁云之前那名叫洛绎的小厮,一如既往垂着头懦弱地不敢多看,让玄衣男子有些在意的是走在后方的那人。
“你们来了。”锁云兴高采烈地离开座位走向两人,示意唯唯诺诺的洛绎退到一旁,然后霸道地掰起扶笙的下巴对玄衣男子笑得志得意满:“怎样?这是我新收的小厮。”像是个炫耀新玩具的小孩般,锁云扬起了眉头,如星的瞳眸倒影出隐约的暗色:“长得有点像我吧,主人。”
扶笙被迫抬起了头,视线就再也离不开坐在上方的玄衣男子了――如记忆中那般邪气凛然,勾起的唇角又似不屑又似微笑。唯一与记忆出入的,便是那人鼻梁上那道深色的刀痕,尖锐得刺痛着他人的眼。
他便是――
“我说了很多次了,唤我佩绝。”
――季佩绝,轮回教的主人。
季佩绝似乎充满无奈和宠溺地道,然后看向扶笙,带着饶有兴趣的探究。
“眼睛很像。”季佩绝评价着,对着扶笙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记得了……扶笙有些失神,心中苦笑。也是,那时候的他被挤在一群人中,毫不起眼。
扶笙微微欠身,目光却直直地对上上方的人,在那人感到诧异之前又垂下。
“扶笙。”他一字一顿地道,长发遮住了表情:“我叫萧扶笙。”
季佩绝凝视着那垂下头的人,深色的眸子有些变幻莫测。一时间有些静谧,然后被开始闹脾气的锁云所打破。
“主人的眼珠子都要黏在他身上了。”锁云冰冷冷地嘲讽,目光是□裸的不满和怨恨,掐着扶笙下巴的手用力得似乎恨不得把它掰断:“他比我好看,恩?”
扶笙被掐得生疼,季佩绝看着这一切,神情没有变化,轻笑道:“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好的。”
季佩绝狡猾地回避了问题的尴尬之处,却不知道这恰恰是对扶笙致命的一击。扶笙的脸透着苍白,仿佛是被锁云掐得痛得没有血色。
锁云满意地松开了扶笙,扶笙的下巴被掐得紫青。绝色少年笑得恶毒和得意,他从扶笙身旁向季佩绝走去,带着气趾高昂,绯色的衣袂在空中划过血色的弧度,留下了一句高傲的使唤:
“退下。”
扶笙默默地欠了下身子,与诚惶诚恐的洛绎向殿外退去。他的背后,绝色的少年站在高处,任性地揽着季佩绝的脖颈撒着娇。
“你是我的,不许看别人。”
“恩,我是你的……”
与那人的距离越行越远,声音逐渐微弱下来,最终消失在拐角处,扶笙垂着眼,袖口染上几点嫣红。
殿内,锁云抱着季佩绝轻笑着,他凑在那人的肩窝里,像个小猫讨好地蹭着,眼角的蝶染上媚色。
“别闹。”像是在安慰闹别扭的宠物,季佩绝的手缓缓地抚摸着锁云墨色的发,磁性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喑哑。
“主人……”锁云听话地不再动作,紧紧贴着季佩绝,不动声色的诱惑:“刚刚你还没有付出报酬呢。”
“你要什么?”
“我想要主人只有我一个人。”锁云皱着眉,不满地抱紧了季佩绝:“把那些讨厌的人都扔掉,只要锁云,好不好?”
季佩绝没有立即回话,依旧不急不缓地抚着锁云的发:“我早已将那些侍宠遣散了。”
“还有那些侍妾!”锁云刷的一下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季佩绝:“为什么还要将那群贱女人留下来!为什么不肯留在我这里而要去宠幸她们!”
他死死地拽着季佩绝的衣服,脸蛋因嫉恨而扭曲着。季佩绝的手停住了,他看着闹着脾气的锁云,无奈地道:“她们只是工具。”
轮回教的教主必须留下子胤,季佩绝现在尚无一子。
“我不管,我讨厌她们,那群贱骨头!”任性地发着脾气,锁云怨毒地诅咒着:“我恨不得将你每次宠幸的人撕裂!你明明是我的,是我的!她们哪有我一丝好?!”
季佩绝只是沉默着,看着锁云的胡闹。
“主人刚刚答应过我,现在又反悔。”锁云对着那人沉默的眼,似乎越发不甘和不满,咄咄逼人:“你是个骗子!”
“……”
对峙良久,锁云终于意识到季佩绝的不妥协与回避,神色马上冷了下来。他从季佩绝的怀里起来,怒气冲冲地离去。
良久,空寂的殿堂婉转着一声轻微的叹息。
------------
4第四骗
第四骗 赏花x宠妾x落水
阳春三月,须臾山上尽是大片大片的姹紫嫣红。锁云懒懒地坐在亭子中,享受着下人将处理好的紫晶果喂到口中,绝色的脸上是满足慵懒的神情,竟是比环绕亭子的花还艳了几分。
扶笙仔细地将价值不菲的紫晶果去了皮,没有让多余的果肉和汁水流出来。而旁边的洛绎则是笨手笨脚了许多,不仅弄得满手都是汁水,去了皮的果肉也已经快见核了。
锁云在旁边数落着洛绎的笨拙,可是依旧将洛绎送上来的紫晶果咬到嘴中。扶笙不动声色地在旁边观察着,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为什么如此平凡笨拙的男子会是那个人的小厮?扶笙宛若不经意间地瞅向锁云,绝色的少年没有丝毫不妥的地方,依旧任性得无法让人招架。只是这个亭子中的气氛太过和谐美好,让人不住地想要微笑。
没关系。扶笙对自己说。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此刻,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由远而近。小亭立在一湖中,不远处则是一座长廊式的长桥,一行粉衣黄裳的女子出现在桥的另一端。其中被簇拥着的红衣女子一眼望见了亭的这端,即使隔得有一段距离,也能看到那名女子猛地刷白的脸。
红衣女子飞快地垂下头,似乎低声说了些什么。下一刻,那群女子立即产生一阵骚动,不少人都面露惊恐地瞄了这边一眼、又掩饰般地立即转回去。
锁云的唇角勾起一个红艳的弧度,他对着那群惊恐的女子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过来――那高傲不屑的态度仿佛他招的是一群狗。
一瞬间,那群女子集体僵硬了,呆在原地进退不得,胭脂粉底也遮不住那惊恐没有血色的脸。锁云开始皱起了眉,对着旁边一个下人指唤道:“叫她们滚过来!”
仆人立刻转身向那群女子走去。见到此情此景,红衣女子硬着头皮带领着那群人向这边走来。
“妾身红菱见过锁云少爷。”
“妾、妾身白蔺见过锁云少爷。”
“妾身紫嫣见过锁云少爷……”
扶笙沉默地看着那群环肥燕瘦的美丽女子一个个规规矩矩地屈膝向锁云行礼,丫鬟小厮们更是诚惶诚恐地垂首站在亭外。
“我似乎觉得……”锁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杯,蝶型的胎记静静地栖息在那完美无缺的脸上,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只是全场的人无一敢抬头去欣赏那无上的美色,连呼吸都是压抑的:“你们的脚是不必要的呢,我觉得至少狗都比你们走得快。”
锁云微微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一圈女子,恶意地笑着:“反正主人要的只不过是你们的肚子,不如我帮你们砍掉那碍事的腿,重新按上至少比你们原来的腿好的多的狗腿,如何?”
伏在地上的女子都开始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其中一名年约芳华的白衣少女更是吓得快哭出来了。她们知道眼前的人绝不是在开玩笑,轮回教的主人又默许着眼前少年的行为。锁云讨厌她们,平时她们都尽可能地回避不送上门去找死――死一个人在轮回教算不了什么,尤其是她们这种毫无地位可言的存在。要不是明白哭声更会惹恼那人,她们绝对会放声大哭。
“回、回少爷,今日姐妹们无意中撞见锁云少爷,自知会污了少爷的眼,所、所以才不得已冒犯了锁云少爷,请、请少爷息怒,红菱甘愿代众姐妹领罪。”
那名最先看到锁云的红衣女子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那楚楚可怜的柔弱姿态能让每一个见到的人产生保护欲。
“你叫红菱?”
“是、是妾身。”
“起来罢。”
红衣女子似乎愣住了,然后立即诚惶诚恐地起身。因为太急了,红菱刚站起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眩晕,腿软得几乎没有知觉。红菱咬着贝齿,死死撑着不晃动。锁云似乎被红菱的表情取悦了,他微笑地指着对面的椅子,眼中闪过的是戏谑:“坐啊。”
其余女子依旧伏在地上不敢妄动,红菱咬着牙,杏眼中闪过一丝颤抖和害怕,颤颤巍巍地坐了上去。锁云愉悦地欣赏着对面女子的恐惧,像是拉着家常般说道:“今日你们出来做什么?”
“回、回少爷,妾身见今日是个好天气,所以和姐妹们约好了出来赏、赏花。”
“哦~”锁云扫了一眼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赞同般地点了点头:“的确是个好日子。”
一阵微风拂过,亭子旁的桃花树一阵婆娑,被吹起了漫天满地的落英。锁云眼角艳丽的蝶像是在桃花雨中舞蹈,漂亮得将近羽化,让在场的众人猛地顿住了呼吸。
“听说。”少年黑亮的丹凤眼顺着花瓣的去处看去,视线绕了一圈又回到对面呆愣的红菱身上,嘴角的笑容越发艳丽。
“树下种了尸体的话,花开得会别样红呢。”
红菱呆住了,一瞬间的死寂。
锁云瞟了煞白着脸的红菱,忽的一笑。
“你怕什么?”
“回、回少爷,妾身、妾身只是第一次听说,有、有些惊讶……”
“是罢。”
锁云淡淡地应着,不置可否。他突地伸出手,在空中飞快地划过几道轨迹。扶笙不动声色地将惊讶掩在眼底,眼前纤细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少年竟然会武功。锁云的手灵巧地舞成雪白的虚影――那样的动作与其说是武功不如说是舞姿来得恰当,带着无内力支撑的柔弱和虚浮,全凭自身手腕的灵动而舞动着。扶笙辨别了一会,心中被不敢置信所填满――那动作带着轮回诀的影子,更多的是峨眉清剑的手法,却又有七星剑门的七星剑套路――这是哪一派的武功?
锁云收回了手,握成拳状的手向上缓缓松开,雪白的掌心上是数片桃花瓣。他将手掌微微倾斜,手心的花瓣落入了下方的茶杯。锁云捉起茶壶向茶杯注入清水,粉色的花瓣被水侵湿,映成血一般的颜色。
锁云将茶推倒如惊弓之鸟的红菱面前,笑道:“喝啊。”
红菱伸手将茶杯捧起,望着茶杯里的血色,眼中惊疑不定,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颤抖的笑:“谢少爷。”
“嘤。”
一丝小小的哽咽声在静寂的亭中显得格外突兀,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瞥向跪在地上颤抖的白衣少女。
白蔺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跪着的腿麻得几乎快没有知觉。满腹的委屈化为泪水,溢满了白衣少女杏眼。只是她不敢动,从以往前辈们的经历可以得知,正俯视她的少年是妖孽,披着绝美外壳的妖孽。
“小姐!”亭外的一位嬷嬷扔掉手中的篮子想要跑进来,被沉默的侍从拦在外头。白嬷嬷心疼地看着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白蔺,然后对着高高在上的锁云怒目而视:“小姐做错了什么吗!?你凭什么这样对待小姐!”
白蔺的脸色开始灰白,那嬷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乳娘,最近从白家那边调过来看望服侍她的人,一向在白家颇有威信。可是这里不是白家,是轮回教,轮回教的主人是季佩绝。轮回教的人都知道,锁云少爷是季教主的心头肉,除了针对轮回教本身,锁云少爷要什么有什么。对于绝色少年任性的要求,季佩绝从未拒绝。
锁云坐在亭中,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嬷嬷,那眼神仿佛在看一条四处狂吠的疯狗,带着讽刺的藐视。刺骨的目光让白嬷嬷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她开始感到不安。
锁云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因为少年的动作心头一颤,却见锁云向白嬷嬷走去。
白嬷嬷看着那逐渐而近的绝美容颜,不大的眼开始染上惧怕。随着锁云越来越近,静寂的空气仿佛被逐步挤压,越来越让人喘不过气来,唯有心跳声越来越大。锁云走到白嬷嬷面前,然后并肩,最后越过白嬷嬷,墨色的发扬起,将白嬷嬷惊恐的脸遮分隔成一块块。直到久许后,白嬷嬷才恍然猛地惊醒,几乎瘫倒在地,背上尽是冷汗。
锁云没有看向受惊的白嬷嬷,他走到之前被白嬷嬷扔到一旁的篮子前。竹编的篮子外翻出白色的布,可以看见一小块一小块的糕点铺散在白布上,夹杂着碎屑。
锁云蹲下去拾起一块掉在地上的糅糕,嗅了嗅,然后微笑地来到白蔺面前,弯着腰,将那块糅糕凑到白蔺的脸前。
“这是你做的?”
白蔺抖了抖,头依旧伏着,声音惨白而无力。
“回、回少爷,是、是紫嫣姐姐……”
紫衣女子颤了颤,似乎对于提到自己感到恐慌。
“这样啊。”锁云没有在意紫嫣,他将糅糕抵在白蔺没有血色的唇上,然后命令道:“吃了它!”
原本米黄色的糅糕在地上滚了一圈,蒙上了一层灰,与少年雪白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白蔺似乎迟疑了那么一下,然后锁云就不耐烦地将糅糕塞到白蔺的嘴里,动作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粗暴。
“好吃么?”
锁云收回了手,笑眯眯地看着白衣少女伏在地上似乎想干呕而又不敢的摸样。
“……好、好吃……呜……”细细的泥沙虽然不搁口,但是柔弱的口腔和喉咙却拒绝着,带着恶心的反感。
“什么味儿的?”
“……青、青果和茉莉……很、很甜……”
“原来是甜的。”锁云直起身,似乎有些小小的失望:“比起甜的,我认为咸的糅糕更具特色呢。”他眯起了眼微笑,点了点白蔺,又点了点紫嫣:“你明日带着材料去她那里,做一份肉丝糅糕给我带来。”
“好、好的。”白蔺总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为什么,丝丝恐惧在心中蔓延。她反复回想刚刚锁云的那句话,然后猛然发现一个词。
锁云笑得可爱无比,他看着白衣少女不可置信抬起惊恐的脸,声音轻柔。
“你觉得哪一块肉比较好吃?脾脏?小臂?腿骨……”锁云大笑着,讽刺地看着庭外呆滞的白嬷嬷:“……又或者是,心脏?”
“有点儿老。”锁云叹息着,目光却没有离开白嬷嬷身上丝毫:“不过或许咬起来会比较有口感。”
这时候,可怜的白嬷嬷才反应过来那顶着美丽笑靥的少年说的究竟是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恐惧在她脸上编绘成扭曲的纹路。白嬷嬷开始尖叫,然后转身想要逃离那名红色的身影。锁云挑了挑眉,沉默的侍从在几个呼吸间将惊恐的嬷嬷捉到少年面前,老人如同破布一般抖动着。
锁云用脚挑起老人的下巴,俯视着。
“真恶心。”锁云拿起一旁的杯子,置于因白嬷嬷那张恐惧的脸上方,倾倒。滚烫的茶水夹杂着血色的花瓣,毫不留情地渗入老人凸出的眼中。白嬷嬷捂着眼,声音凄厉而又沙哑。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感到骨子里的刺冷。由始至终,少年的脸上的笑容都可以说的上是美丽而又温柔的:“洗洗好看多了,带下去吧。”
侍从一言不发地执行锁云的命令,在场人都知道白嬷嬷的下场。老人哭叫着挣扎,枯木般的手在地上抓出血色的裂痕,被烫伤的眼尽是血丝,通红的眼像是来自地狱的厉鬼。白蔺在这地狱般的景象中终于反应过来,扑在锁云的脚下,惊慌地哀求着:“不、不要――锁云少爷,求求您、求求您放过嬷嬷,看在佩绝的份……”
原本一直像看着毫不相关的戏剧的绝色少年,脸色猛地一变,抓起杯子狠狠砸向白蔺:“闭嘴!佩绝是你叫的吗!?”
坚硬的茶杯与白蔺白皙的额头相撞,发出清脆的相碰声,留下紫青夹着血的印子,杯子的碎片在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上留下数道血痕。过于大的劲道让白蔺向后倒去,直到靠在栏杆上才得以支撑住身子,她的眼前一片发黑,完全懵了。锁云的脸上一片寒冰,他倾向前去抓住白蔺头发将人扯起,阴冷地盯着少女痛极的脸。
“真碍眼呢,贱人。”
一声惊叫,白衣少女如同折了翼的鸟,被粗暴地推出庭外,落入了水中。锁云像是弄脏了手般,狠狠地用价值不菲的衣袍擦拭着手。而后,锁云居高临下地看着白蔺在水中无力的挣扎,像是在欣赏着垂死天鹅的舞蹈,嘴角划起满意的弧度。
------------
5第五骗
第五骗 救人x暗示x资料
明明是温暖的三月,却令人感到刺骨的寒意。白衣少女在湖中挣扎着,尖叫着,乞求着,静寂的湖水扩散出一圈圈的波纹,那是死亡的弧度。
“不、不要――”
“救――救我――咕……救……”
“救命――白、白嬷……咕呜……救我――!!!”
没有人回应,所有人都近乎死寂地看着白蔺在水中挣扎。锁云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洛绎似乎被吓到了,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守候在旁的侍卫事不关己地垂着眼,对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白嬷嬷瘫在地上不知死活;曾经姐妹相称的宠妾们只是麻木地看着,看着少女逐渐沉没的身影,看着少女逐渐微弱的呼喊,看着少女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白蔺似乎意识到这绝望的一切,她诡异地停止了挣扎,脸上的表情疯狂地扭曲着。白衣少女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嘶吼,那声音凄厉如地狱归来的厉鬼。
“锁云!我诅咒你!!!你这该死的贱人绝对会被佩绝抛弃!永不得好死――”
没有人敢去看绝色少年的表情,唯有发出诅咒的少女瞪着一双不甘的眼,最后望见了锁云缓缓勾起的笑容。绝色少年微笑地动了下唇,无声地道:这正是我所希望的呢……
然后就是代表着死亡的水覆盖了眼。
阳光洒满亭里亭外,却没有丝毫温度,所有人连呼吸都是颤巍的,盯着那片圈圈扩散开来的波纹,沉寂。这时候,锁云转身大大地打了哈欠,羊脂玉般的手半掩着艳嫩的唇,仿佛对着发生的一切感到无聊。
“真无趣……”
亭中刮起了一阵风,锁云呆愣在原地。一人越过绝色少年,带起一阵风,向逐渐恢复平静的湖,猛地跳了下去。
“哗啦――”
溅起的水弥漫了天空,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一切阴暗似乎被这水洗涤。锁云猛地回头,却只见那溅起的水花,如梦似幻。
扶笙潜下了水,一眼就看见正逐渐下沉的白蔺,白色的衣袍映着青色的脸。他拨开了水,游到白衣少女身旁揽住那纤细的腰,然后向上蹬去。
扶笙气喘吁吁地将昏过去的白蔺拖到岸边推上,亭中的人依旧无动于衷,没有人敢过来接人。蓦地,扶笙眼前出现了一双青色的踏云鞋。然后扶笙感到一阵眩晕,回过神时他已经被人提到岸上,白衣少女在一旁昏迷不醒。
季佩绝微微低下头,静静地打量着狼狈无比的扶笙,却见扶笙猛地扬起了头,直直地对上他的眼。
扶笙看着光从那人身后打来,将那人神情掩在阴影之中。对视只维持了一刹那,然后季佩绝移开了视线,扶笙顺着望去。锁云一席红衣,站在不远处看过来,神情冷漠复杂。
季佩绝勾起唇微笑,褪去了对于他人的冷漠:“锁云。”
绝色少年撇过了头,似乎不愿再看这边多一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锁云。”季佩绝依旧是轻声唤着,似乎感到无奈:“还在和我怄气么?”
锁云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锁云哪里敢?主人只不过让锁云知道自己的身份,再不敢逾越,尽提些痴心妄想的要求。”锁云的视线移下,那双大大的丹凤眼中尽是嫉恨:“好一个英雄救美呢。”
不待季佩绝说些什么,绝色的少年笑了,像是带着虚假的面具。
“主人可要好好看守着美人啊,要不然被嫉恨的小人拆散,怎么能守到最后圆满的结局哩。”
语毕,锁云最后怨毒地瞪了眼扶笙,不给季佩绝丝毫情面地转身离去。洛绎慌慌张张地向季佩绝行了个大礼,连忙跟上。
季佩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直到那红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良久,季佩绝再次微垂着头,看向扶笙。
“……你做的很好。”季佩绝轻声道,在扶笙还没来及回话的时候向前走去,留下一句话:
“这段时间你来我这边罢。”
“……是。”
扶笙看着季佩绝顺着绝色少年离开的方向走去,抓紧了湿漉的袖口。
之后,扶笙便留在轮回教教主身旁服侍。他从未想过,能有一日与那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即使大部分时间他只是隐在那人身后的阴影中。
书房的空气中夹杂着书卷纸味,季佩绝侧靠在长椅上,一手撑着右颊,一手卷着一蓝皮书细细浏阅。扶笙在旁边沏着茶,低垂的眼睫在秀气的脸上打下弧度的阴影,如竹一般宁静幽雅。
“扶笙。”磁性低沉的声音打破了着静谧的和谐,季佩绝依旧看着手中的书卷,似乎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风炙是你二哥?”
“是。”扶笙淡淡地应着,不卑不亢。
“你的大哥呢?”
“……死了,刚出生就死了。”
为什么要问他这些,不远处的那人应该早已看过二哥的资料。
“说说罢。”
“二哥是娘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生的,后来娘安定下来,生了我。”
“你不说我总觉得风炙那猴子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季佩绝脸上的弧度似乎柔和了些,然后又淡淡地问:“为什么想要加入轮回教?”
“……因为二哥在这里。”
季佩绝勾起笑,意义不明:“不用骗我。”他放下手中的书卷,一针见血:“你之前去的不是畜牲道。”
扶笙静静地放下手中的茶蛊,端起茶杯行到季佩绝身前,献上:“为了答谢。”
“哦?”季佩绝接过杯子,挑了挑眉,示意扶笙说下去。
扶笙静静地看着轮回教教主品着茶。“过去有个人,他救了我,他是轮回教的人。”
“然后?”
“我想要成为那个人所需要的。”
***
扶笙看着眼前的两份薄纸,打来一盘水,将那两份薄纸潜入水中。薄纸遇水化散开来,不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记得二哥拿过来时复杂的眼神。
“你……好自为之罢。”
好自为之……么?
薄纸是畜牲道特有的记录情报的载体,由专门的糖织成的纸,遇水即化。刚刚被扶笙水化的两份薄纸分别记载着两个人的资料,分别是风锁云,还有他从楼中楼带来的那名小厮、洛绎。
风锁云,风锁云,风、锁云。扶笙默念着那个名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嚼着那个名字:原来那名少年名为风锁云啊……
锁云,风锁云。这一字之差,便是天地之别。曾经的风锁云是南秦国天阁风家的第三子,自出生便含着金钥匙。然而好景不长,南秦国先皇驾崩,遗诏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废去了原太子,转而指定了一直默默无闻的三皇子。一时间南秦国大乱,却在三皇子的雷霆手段下被迅速镇压下来。这时候所有人才恍然发现,以往毫不起眼的三皇子、现今的皇帝如同一只忍隐的蜘蛛,默默地撒网捕捉着毫不知情的猎物,而现在正是收网的时候了。站错阵营的风家自南秦国易主后被理所当然地打压和驱除。虽免去杀身之祸,却只能狼狈地逃离到东魏国,远走他乡。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理所当然,长久以来的高高在上让风家在红尘中吃尽了苦头,养尊处优的手除了写出一首漂亮的诗词外什么都不会。为数不多的钱财被挥霍之后,剩下的只是一蹶不振。于是麻木不仁的父母决定将成为累赘的三儿子卖走,以换得苟延残端的钱财。
八岁的风锁云得了“瘘炎”(注:谐音“陋颜”,皮肤上会长满疟子和脓疱,奇丑无比。不会传染,但除了使用一些珍贵药材外难以治愈。),人贩子以极低的价钱将风锁云卖入青荆城的楼中楼――一座青楼,却正好是戚三娘手下的产业。
说起戚三娘,便不得不提到巧手书生。江湖上几乎无人不识巧手书生顾炎。顾炎因身患祖上遗传的奇症几乎不会武功,但是眼睛却极利,传言没有顾炎不识得的武功,他的人脉极其广阔。戚三娘原本也出自烟花之地,却被顾炎看上而成就一段佳话。然而没多久顾炎便因病逝去,继承了巧手书生一切的戚三娘默默地隐于市侩之中,江湖之人看在巧手书生的面子上也十分尊重戚三娘。
风锁云在楼中楼作为小童待了四年,他脸上的瘘炎出乎意料地痊愈。在风锁云十二岁的时候,他找上了戚三娘,与戚三娘达成一笔交易:他会为楼中楼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而他必须拥有自己的权利。戚三娘同意了,并将一本无名功法赠与风锁云。
薄纸上记录着那本功法的简括,据说是巧手书生倾力所作,集当今所有派门的武功为一体,取长补短,浑然天成。听起来似乎厉害无比,但该武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便是修行之人无法拥有内力。所有武功杂烩一体,这就造成了哪一派的内功功法都不适用于该功法。如果强行使用其中一种功法修行内力,对上属性截然相反的武功套路时只能走向毁灭(比如玄冰掌配上烈火诀)。没有内力支持的武功只能算作鸡肋。扶笙恍惚又看见了那一日,绝色少年在空中翩舞的手,如此漂亮,如此优雅,如此……脆弱。
风锁云抛弃了姓,成为楼中楼的锁云。他很有手段,从不抛头露面,只在那些富家子弟中周旋。带着罂粟致命的芬芳,让人沉沦不可自拔。再接下来,便是风锁云与轮回教主的相遇,相识,直至相守。并不厚的纸上记录着绝色少年在轮回教的种种劣迹,扶笙大约记住了几个比较重要的人名,然后想起了另一份薄纸,那是关于风锁云身后那名仿佛随时可被忽略的小厮――洛绎。
这分资料当初扶笙并没有拜托萧风炙拿来,二哥将这份资料摆在他面前的时候,眼神闪烁着黯淡的光,叹息地道:“看看吧。”
比起锁云的资料,洛绎的就简单得多了。一名原先出身于药铺的风尘女子不知与谁生下的孩子,在楼中楼老老实实待了半辈子,性格懦弱胆小。然而,买下风锁云的是他,照顾风锁云的是他,治好风锁云的还是他。风锁云与戚三娘的交易中,其中有一点便是让那名老实而又懦弱的男子成为他的小厮,他也是风锁云唯一要求带进轮回教的人。薄纸上记载着,洛绎曾经为了风锁云差点被楼中楼的主管打死。
治好①38看書网是用了祖上传下来的药引,洛绎母亲的药铺也确实存在,他的父亲也被畜牲道挖了出来,确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民,有着和洛绎相似的平凡懦弱笑容。
他的资料没有丝毫不妥,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
但是,对于①38看書网,他有着足够的价值,不是么。
扶笙看着一尘不染的水,水中倒影着一张清秀的脸,那双与绝色少年相似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深不见底。
------------
6第六骗
第六骗 欺负x错乱x身份
扶笙稍稍喘了口气,将眉头细细的汗抹去。眼前的花圃在阳光的照耀下,妖娆地绽放着。春天已不知不觉走过大半,罂粟正是怒放的时候,红艳的花带着如火般的热情,刺痛着所有人的眼。扶笙看着这娇艳无比的花朵,不可制止地想到了与它们神似的一个人――那个总是一席红衣似火,有着倾世容貌的少年。
扶笙的笑似乎带着丝丝苦涩与不屑。从那次救人后,锁云就将他视为眼中钉,要不是有人若有若无地维护着他,恐怕扶笙早就被送进了饿鬼道。
至于那个人,依旧是高高在上地看着,只会在他最危急的时候稍稍拉一把手,那也是看在二哥的份上罢……扶笙垂下了眼,清秀的脸似乎没有丝毫威胁性:鹿死谁手还是未定呢。
这时候,一个侍从默默地出现在扶笙身后。
“萧公子,教主说你可以回去了。”
因为萧风炙在这里的地位,轮回教的人都对扶笙很是客气,下人称呼扶笙的时候也往往带着敬语。扶笙对那名仆人点了点,表示知道了。他看着身上因刚刚劳作而散发着些异味的脏衣裳,皱了皱眉,这也是锁云给他找来的麻烦。扶笙冷笑了声,比起粪肥锁云更想用他的血肉来灌溉这美丽带着张扬诱惑的花朵罢。扶笙将旁边空掉的粪桶送去原来的地方,然后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决定迅速清洗一下身子。
来到红殿的时候,却正撞上从红殿出来的锁云。扶笙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那人叫他回来的时候锁云还在这里。扶笙在下一刻将神色收拾得很好,低垂着头,恭敬地立在一旁的阴影中。
已经迟了。绝色的少年直直地向他走来,在不远处停下来装模作样地嗅了嗅。
“哎呀哎呀,我说怎么有一股屎味呢,原来这里有你呢。”
锁云厌恶地看向扶笙,一副嫌恶的样子。扶笙早已将身上的异味清理得干干净净,锁云这样纯粹是来找茬的。
扶笙依旧半垂着眸子,一副恭敬的样子,没有丝毫反应。
“我觉得你在土里更能发挥你的作用哦。”
锁云的唇粉嫩地像春天里最娇艳的桃花,微微翘起的样子仿佛在索吻般,带着隐晦的诱惑和艳媚,此时却吐出一句句如毒药般阴冷的讽刺。扶笙依旧一言不发,这时候一直以来跟在锁云身后的洛绎似乎有些着急,小小声地道:“少爷,今日大人送来的雪茸再不回去吃的话,就会全化了……”
扶笙低垂的眼闪过一丝暗芒。这些月来,扶笙时常在饿鬼道遇见洛绎,已经得罪了大部分轮回教人的锁云连同洛绎都被轮回教有意无意地排挤着。通过接触后,扶笙甚至为这人的单纯无知感到惊呀,这也间接地说明他被那名绝色的少年保护得很好。在扶笙刻意的迎合后,很快的,这个老实巴交的懦弱男子就与他熟稔起来。现下,洛绎正为他在这里唯一结交到的“朋友”开脱。
或许是扶笙的无动于衷似乎让锁云感到无趣,锁云哼了声,然后趾高气昂地转身离去。扶笙却将锁云听到洛绎说话时一瞬间的僵硬看在了眼底,不动声色。
在远远离开红殿后,没有人看见,绝色少年缓缓勾起的笑,那是极致的恶与败坏。
***
扶笙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那人低沉的声音。
“进来。”
扶笙依言推开了门,季佩绝坐在铁木桌边,桌子上摆着些精致的糕点,玲珑剔透的样子能轻易勾起人的食欲。季佩绝拿起其中的一块千叶糕,细细地咬着。扶笙瞟了一眼又垂下,默默地守候在一边。那人向来是不喜甜点,这些甜品大约是刚刚离去的那名少年带来的罢。
季佩绝又拿起了一块,然后向扶笙招了招手:“吃么?”
扶笙默默地摇了摇头,季佩绝没有坚持地收回手,他突然嗅了嗅,再次看向扶笙。
“好香。你身上戴着什么东西吗?”
“……没。”扶笙摇头,有些疑惑地垂头嗅了下,他的身上并没有其他的味道。季佩绝这时却向他走来,垂下头凑近来闻了闻。扶笙的身子有些僵硬,对于那过于靠近的气息。
“……的确是从你身上传来的。”季佩绝再次闻了闻,表情似乎带着些放松,棱角的弧度开始不知不觉柔和下来。他轻轻地垂着头,鼻尖微微触碰到扶笙的发,泻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浑然没有发觉这个姿势过于亲昵:“……真好。”
扶笙一瞬间回过神来,他向后退了一步,看向季佩绝。季佩绝的表情带着些迷茫和恍惚,看扶笙后退的时候似乎闪过一丝阴翳。他对扶笙露出笑容,扶笙看着那人柔和的笑容,明知道不对却无可自制地陷入那个人的微笑之中。
季佩绝再次走到扶笙面前,直接将扶笙圈到自己的怀中,满足地嗅着,呢喃着:“……云……”
扶笙被那微不可闻的话语当头砸醒,身体僵硬带着颤抖,如堕冰窟。他开始下意识地挣扎,却被那人捆得更紧。
“锁云。”季佩绝将扶笙的下巴抬起,对着着扶笙的眼睛带着几许怒火和强势:“不要想逃开我!”
扶笙愣住。
似乎将扶笙的呆愣视作顺从,季佩绝稍稍放松了对扶笙的桎梏,将头靠在扶笙的肩膀上,低沉的话模糊带着丝丝晦暗:“你逃不掉的……”
扶笙猛地推开季佩绝,向后退去,看向那人的眼闪过痛楚。
“季佩绝!你看清楚,我不……”
话还未说完,扶笙狠狠地撞在地上,脸因箍在脖子上逐渐收紧的手而越发惨白。季佩绝双眼通红地俯视着身下的人,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看着扶笙惨白的脸逐渐又染上不正常的通红,他轻
柔地吻着扶笙的眼。在扶笙窒息之前松开了手,扶笙剧烈地咳嗽。
“我以为我能陪你玩下去。”季佩绝笑了,邪意肆横,深色的刀痕像是切在扶笙的皮肤上。
“可是我没有耐心了,锁云。”
然后狠狠地撕咬、舔舐、入侵。
扶笙在季佩绝俯下身子的时候就停止了挣扎,任那人为所欲为。他不自觉地咬着唇,眼中闪过恨意。
风锁云,迟早有一天我不再会是你的替身,这笔账我会全数收回来!
***
阳光从半透的窗纸撒进来,照射在凌乱不堪的床上。扶笙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吃力地睁开,墨色的眼眸一片溃散,直至对上一双冷冽的眼,瞬间清醒过来。
季佩绝斜靠在床柱上,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丝毫情绪,目光在床上的一点落红与扶笙之间扫视了番。见扶笙清醒过来,他眯起了眼,唇角边是没有温度的笑,说出的疑问却是肯定语气:
“你是女的?”
***
季佩绝坐在殿堂之中,一只手不断把玩着一块玉牌。一向活跃的萧风炙此刻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另一名白衣男子则是微带着苦笑。一时间的死寂,直到一名仆人带上人后才打破这压抑的氛围。
季佩绝微微抬起眼,看向换过衣服的青衣……女子。一直将长发束起的青玉环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一玉质钗子,它将墨色的发松松揽起,许些散下来的发落在两颊边,让那清秀的脸落上几分柔弱和娇媚。她的动作优雅而高贵,如同一株幽兰让人惊叹而不敢亵渎,隐约有芳华流转的凤眼直直地对上季佩绝。
“请坐。”
季佩绝眯起了眼,笑了。
“十六公主?”他将玉牌放下,抚掌道:“在下原来并不知道,本人的小厮居然是西燕国的公主,这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了。”
扶笙坐在季佩绝的对面,腰板挺得直直的,微抿着唇。
“请原谅之前奴(注:西燕国女性自称。)的失礼,轮回教主,奴是西燕第十六子,燕浮生。”
合理得当的礼仪,谈吐不卑不亢。季佩绝看着这样的燕浮生,眼似乎更黑了些。
“在下想知道,”季佩绝似笑非笑:“十六公主为何这样大费周折呢?”
“奴之前已告知过季教主了。”燕浮生直直地望进那黑不见底瞳眸,若有若无的柔弱及无奈在她的声音中浮现:“奴在寻一个人,在这之前,奴不想惊动轮回教主。”
似乎没有看到燕浮生直白的视线,季佩绝转移了话题:“十六公主何必见外呢?既然七王子将你托付于在下,在下定会好好招待你。”白衣男子上前,季佩绝将那块玉牌递给他,再由白衣男子带到燕浮生的面前。“七王子的诚意,在下已经收到了。这件信物就归还公主。”
燕浮生看着白衣男子手中玉牌,心中闪过一丝苦涩。那人想起来了?……不,并没有,但是畜牲道能将一切情报呈上。并没有想起但是了解了一切的季佩绝,选择了回避。是为了风锁云吗?恨意在心中蔓延,如同尖锐的刺,燕浮生划出得体礼貌的笑,将玉牌收起。
“之前有得罪的地方,望公主能见谅。公主既然来了轮回教,就安心待上一段时间罢。”季佩绝示意白衣男子上前:“这位是人间道的道主,容扬。公主的歇息的地方已打理好了,有什么需要可提出来。”
“多谢款待。”
聪明如斯,燕浮生知道这是季佩绝下达的逐客令,她站起身来。容扬微微一笑,带着燕浮生向殿外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门外,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硬着头皮的萧风炙和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季佩绝。
“风炙,令‘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萧风炙有些哆嗦,即使季佩绝亲昵地叫着他的名字,他依旧感到大大的不妙。萧风炙面向轮回教主,单膝跪下,头垂得极低:“属下领罚。”
季佩绝没有看向跪在地上的萧风炙,依旧像是在扯着家常般轻声道:“说说罢,令弟的事。”
萧风炙不敢迟疑,老老实实地禀报。
“属下的母亲在属下三岁时就失踪了,加入轮回教后属下曾尽全力搜寻过母亲的下落。后来得知母亲被西燕国的王族看上,已成为宠妃并产下一子。属下经过接触后,经母亲告之,西燕国第十三王子即属下的弟弟燕浮生实为女子。西燕王妃庶生如果为女子,必献于虚无神。母亲为了保护浮生则对外宣称产下男孩,并喂之‘别性’(注:抑制第二特征的药,代价消耗寿命。)。母亲临终前叮嘱属下照顾好浮生,这次浮生及七王子的行动属下之前也被蒙在鼓里……”
“……拿过来。”
萧风炙将一份薄纸从怀里掏出,呈了上去,然后又跪回原地。
季佩绝翻动资料,黑不见底的眼眸将所有光都吞噬而尽。他思索着,然后在黑暗中划起无声的笑,扫了眼低头跪在地上的萧风炙。
“起来吧。等会自己去地狱道领罚。”
“……是,教主。”萧风炙哆嗦了一下,恭敬道。
“还有,去饿鬼道把要离叫过来。”
“是。”
***
燕浮生环顾着周围的富贵堂皇,这屋子比之前住的下人房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然而……离那人更远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
火狐的皮毛铺在椅子上,燕浮生将它抓在手上,用力撕开,火红的毛发散落了一地。不知什么时候起,红色让她开始厌恶,她讨厌那个总是吸引并灼烧他人视线的颜色,或者应该说是憎恶!
呵,风锁云……
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一切,那就好好利用罢。
***
“……你凭什么相信我会帮你。”
“各得其所罢了,你要锁云,而我要他!”
“……”
------------
7第七骗
第七骗 子息x天界x相对
燕浮生现在在轮回教的身份很是微妙,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西燕国七王子送过来的质子。突然冒出来的十六公主让须臾山热闹起来,有人好奇,有人不屑,有人张望,而偏偏这时候传出一些教主与十六公主的暧昧流言。人间道主容扬稍稍惩戒了几个过火的人,也就让这越传越玄的谣言稍稍安分了些,这也让燕浮生在须臾山上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
当事人之一的季佩绝听闻后,表现得毫不在意。他唯一的烦恼便是要面对吃醋发怒闹别扭的绝色少年,为了这件事,锁云已经数日没有理过季佩绝,并像是要持续相当久的样子。吃过几回闭门羹,原本就是心高气傲的主,季佩绝也恼怒地拂袖而去。
教主没有出来澄清,便是默认了。一时间,前来拜访燕浮生的人其中有大半,是季佩绝的宠妾。
“……公主,这是妾身今日做的桃花糕,望公主喜欢。”红菱笑吟吟地将竹篮中的帕子铺开,数个颜色不同的点心在帕子上散发着芳甜。一旁的白蔺似乎像是被抢了先而微嘟起唇,样子娇憨无比,也将自己带来的糕点展示在桌上:“公主,这是白蔺的嬷嬷做的。一直以来都没机会说,白嬷嬷很感谢上次公主的救命之恩呢。”
“不必。”燕浮生保持着得体的笑,既不疏远也不亲昵。她看着白蔺貌似毫无心机的可爱笑容,唇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如果眼前的少女知道她只不过是看到了那人、为了在那人的目光中留下一个影子而特意跳下去,该会是怎么样的神情呢?
似乎也想到当初那惊魂的一刻,白蔺的眼中闪过恨意和恐惧,低声咒骂:“锁云那个贱人,要不是……”
“白蔺!”一声令喝打断了白衣少女的嘟喃,红菱貌若惊慌地瞄了一眼燕浮生。白蔺似乎还有些不甘,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燕浮生淡淡地笑着,好像没有听到刚刚的一切:“锁云只是有些偏激了罢,本性并不坏。”这是真话,燕浮生想。她翻遍了风锁云的所有的劣迹,却惊愕地发现,那名少年明明得罪了所有人,却没有哪怕一人因他的任性和胡闹而死。区区可数的伤患也在饿鬼道的医疗下痊愈,却让所有人打心底认定了他的残暴和任性。这一切的一切说明风锁云极擅长把握分寸,处处留下后路不会做绝。真的是这样么?燕浮生感到一丝不安,风锁云并不像外在那么无脑和鲁莽,她有些看不透那名绝色少年。
“他不坏!?”白蔺瞪圆了杏眼,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她似乎想要反驳,只是因为对象是燕浮生而不想多说什么。少女低声呢喃了一句:“公主太仁慈了,要是公主能取代那个贱人就好了……”
白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微不可闻。燕浮生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让一直暗暗观察的红菱眸子闪过了一丝微光。
这是她们的目的了罢,将她推到与锁云对立的地位。如果燕浮生输了,她们只不过是少了一个亦敌亦友的同盟;如果燕浮生赢了,至少她们认为她们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很多。这样很好,对于她接下来的行动,必要的时候她们是个不错的棋子。所以燕浮生只是笑着,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红菱也是极聪明的主,杏眼微微一转,状若惊讶地看向桌子,纤手半掩着唇:“公主好像什么都没吃呢,是不是这些糕点不合口味?”
“谢谢。”燕浮生微微摇着头,她的脸带着些苍白,柔弱而无力:“最近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东西。”
“公主不舒服?”红菱担忧地看过来,招手示意婢女进来:“去饿鬼道请人来,十六公主她……”
“不必了。”燕浮生打断了红菱的话语:“只是有些疲倦,休息一阵便好了。”她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下,却在下一刻猛地色变,干呕出来。
“公主!”红菱和白蔺同时起身惊叫,然后相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快!快!去饿鬼道叫人来!”比起惊疑不定的白蔺,红菱在最初的慌乱后,当机立断地指挥下人将燕浮生扶到床边,派遣下人前往饿鬼道。
红菱看着仆人进进出出整理着污迹,脸上似悲似喜,最后叹息一声:
要变天了。
***
一双手轻轻搭在燕浮生的手腕上,那双手极其光滑圆润,不带一丝皱褶,皮肤薄得能清晰看见其中紫青的血管。手的主人有一张微带着些阴暗的脸,虽然俊秀但过于阴沉。一只眼罩斜遮住左眼,唯一在外的右眼微磕着。
那人收回了手,燕浮生将手拢在袖子里,看着独眼男子的目光中带着丝探寻。独眼男子没有波折的声线带着些阴冷:“公主不必念忧,只是染上些伤寒罢了。”
他招手让一手下走近,刷刷写上药方让其去抓药。独眼男子就此起身离去,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燕浮生一眼,孤僻如厮。
“谢单道主。”燕浮生不在意男子近乎无礼的行为,半倚在床上向男子背影道谢。男子没有半分停顿,仿若没听见般直直离去。
离开燕浮生的雅苑后,独眼男子直直地向不远处的“蓝宫”――饿鬼道走去。
进了饿鬼道的蓝宫,独眼男子看到高高在上的季佩绝,还有站成两列的同僚:左边只有人间道主容扬,修罗道主狄修任务在身,天界道只有特定时候才会出现。右边离季佩绝最近的是地狱道主狱九,再来是显得有些怏怏的畜牲道主萧风炙,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独眼男子向季佩绝单膝跪下,平平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显得越发阴寒。
“饿鬼道主单要离,觐教主。”
季佩绝没了以往的笑,目光复杂:“说吧。”
“禀教主,燕浮生确是有身孕。脉象显示已存在大约四十来天,极有可能是教主的骨肉,确切鉴定必须待生下婴儿后才能执行。”
一瞬间的死寂,季佩绝凝视着单要离,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季佩绝才挥了挥手,带着许些疲惫。单要离默默起身,站在萧风炙的身旁。畜牲饿鬼地狱,人间修罗天界,地下与天上的对立,此谓轮回。
“说吧。”季佩绝再一次重复,这次的对象是所有人。
一向活跃的萧风炙垂着头一言不发;狱九一如既往地隐在阴影中,如同一个毫不起眼的影子;单要离沉默着,他的注意力一向很少放在这种杂事上;这种时候,一向是老好人的容扬会发言。
“恭喜教主,”容扬微微倾着身子,温和笑容的脸隐在黑暗中:“得到了祭子。”
谁也没法说得清轮回教到底存在了多久,像是自江湖伊始的时候,轮回教便占了一席之地。轮回教强的时候极强,弱的时候也曾沦为其他门派的附属。但即使轮回教再怎么虚弱,正道再怎么联合起来攻打,究竟是没法将轮回教斩草除根。轮回教就这样默默走过历史,最终确立了它霸主的地位。
轮回教重轮回,六道复六道生。
这样古老的一个教派,自然存在一些祖上流传下来的教规。其中最莫名的一条便是:轮回教主必须将其第一子送入天界道。天界道是轮回教最特殊的一道,它近乎完全独立于教主及其余五道,唯一的职责便是守护轮回教的禁地及发源地――神木。轮回教主无权指使天界道,天界道也不能介入轮回教的日常,唯有在特殊的时候才会出现。
送入天界道的第一子便被称为祭子,除了天界道没有人知晓他们之后的情况。没有祭子,意味着当前教主不被天界道承认,永不得进入神木及记入轮回教史籍。在这之前,季佩绝一直没有任何子胤,然而现今怀上教主骨肉的偏偏是……
想到那些狂热于神化自身及神木的天界道,再看季佩绝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容扬温和的笑脸也带上了苦涩。
“教主,无论十六公主怀上的究竟是不是教主的子胤,必须保住十六公主,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
“为止啊……”
季佩绝低低沉沉地笑了。
“那就尽情期待罢,我的祭子。”
***
一夕之间,燕浮生的地位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人都意识到拥有季佩绝子息的十六公主代表着什么。燕浮生现今被好吃好喝地供着,可以说她现在不经意间打个喷嚏,都会闹得饿鬼道人仰马翻。
“公主,慢点、慢点走。您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公主决不能有半分闪失。”
“恩。”燕浮生淡淡地笑着,将已经很慢的脚步放得更为缓慢。经燕浮生多次请求后,她终于得以出门散散心。周围依旧是那群宠妾,不远处却有几个修罗道的侍卫默默跟着,足以说明对燕浮生的重视。
“今日紫嫣姐姐做了些酸梅糕,想必公主最近吃什么都没有胃口,这些酸梅可以让公主开开胃哦。”
“谢谢。”
“呀,这里是……”白蔺的话引起了燕浮生的注意力,她环顾了四周,发现这里是当初锁云赏花的地方。
“这里是公主救下白蔺的地方呢。”白蔺扫视了一眼水池,眼中闪过恐惧及嫉恨,然后又注满了崇敬地看向燕浮生:“白蔺再次谢公主的救命之恩。”
“……不必。”
“!”
突然周围一阵骚乱,不少婢女及宠妾都面露惊恐。燕浮生一眼望去,不远处一袭红衣,明媚得将天地间所有色彩都夺尽。绝美的少年坐在长廊桥的栏杆上,黑白分明的丹凤眼冷漠地看向这边。灰衣的小厮一如既往地守在少年身后的阴影中,毫不起眼。
燕浮生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步履没有丝毫改变地向少年走去。周围人似乎安静下来,极有默契地跟随在燕浮生身后,仿佛那有些纤细的身影是能抵御那噩梦般的少年的唯一力量。
被众星捧月般供在前方的燕浮生,带领着宠妾及仆人们,缓慢地接近少年,再越过,似乎那名绝色的少年只是一道优美的风景被无视。顿时,所有人都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哟。”
似乎被以往低三下气的宠妾的无视所激怒,在一阵错愕后,锁云高昂近乎变调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有了新饲主就忘了旧的啊,母狗们!”
燕浮生停下,众人也跟着停下。她回过头来面对上锁云带着扭曲的表情,即使神情一片狰狞,那张脸依旧好看得令人流连忘返。
燕浮生淡淡地道:“奴不是饲主,她们更不是狗。”
“好,好。”锁云眯着眼笑起来,起身轻盈地从栏杆上跃下来,动作优雅地如同猫一般。他走近站在燕浮生的对面:“那你告诉我,她们是什么?”
不待燕浮生说话,锁云又像是闻到什么糟糕的气味般绕过燕浮生远离宠妾们,皱着眉捂住了形状完美的鼻。
“真是不管闻几次都是恶心得不得了的骚味。”锁云紧皱着眉,突然大喝一声:“滚开!母狗们!”
长久以来植在心中的恐惧让许多人下意识地后退,不少婢女吓得差点哭出来。站在燕浮生周围的便只剩下白蔺和红菱,白蔺低垂的眼满是对眼前少年的憎恶,而红菱则像是害怕得动不了般微微颤抖。
锁云微笑地对燕浮生摊了摊手:“看,多听话呢,这些母狗。”
后退的人心中闪过愤怒及对少年的侮辱的无力和悲哀,她们看向燕浮生,好像能拯救她们的唯有那个单薄的身影。燕浮生像是没注意到这一切的变化,只是平静地道:“奴不知道,奴只知道一句话。”燕浮生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狗眼看人低。”
“你……!”
从来没有被这样暗骂的锁云当场就怒了,燕浮生看见少年的手动了动,像是要做出什么动作却在下一刻硬生生地停止,锁云看向这边的眼中夹杂着怒火、嫉妒、憎恶及……不甘。原来如此,燕浮生加大了嘴角的弧度。季佩绝怕是和眼前的少年说过什么,或者说,是禁止了什么。
不能将怒气发泄到罪魁祸首身上,锁云迁怒到周围的宠妾。
“你!”气昏了头的锁云愤怒地指着不远处的一名侍卫:“快让这群贱人消失在我面前!永远!!”尖锐的声音近乎尖叫。
侍卫依旧一动不动,他的职责只是保护绝色少年及青衣女子,并不听从他的指挥。
侍卫的沉默让锁云感到越发的难堪,他的脸变化了好几种颜色。周围人没有多表示什么,但那嘲弄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锁云呆立在原地,他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离开来,唯一站在他一边的洛绎却被人群隔离。黑暗的世界只剩下他,孤独无比。仿佛终于意识到这一点,锁云神色扭曲带着灰意,大力甩了一下袖子,大步越过燕浮生向他的小厮走去,像是落荒而逃。
然而,意外却在这一刻发生。锁云听到一声短促的惊叫,再来是无数声高昂的尖叫。他猛地回头,却只来得及看见燕浮生在空中最后的衣角。栏杆上,一片血迹触目惊心。
“哗啦――”
水花高高迭起,所有人惊叫着,慌乱着。不远处的几个侍卫在第一时间内赶到,跃入水中。不久后,其中一名侍卫抱着昏迷过去的燕浮生跳了上来,刺眼的嫣红从燕浮生衣服的下摆流出。
侍卫冷冷地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的锁云,然后匆匆地赶向饿鬼道的蓝宫。不仅是侍卫,所有人在侍卫离开后,看向锁云的眼尽是不善和憎恶,而后也依相追上去。除了鄙夷,宠妾们的①38看書网意:她们知道,锁云完了。
直到所有人都离去后,一切都显得空旷寂寞。锁云依旧呆立在原地,凝视着栏杆上那片嫣红,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表情。直到洛绎小声地轻唤。
“少爷……”
锁云的肩膀颤了颤,从后面看像是在哭泣,然而,若有若无的低笑弥散在空气中。
“呵……呵……”
锁云一手捂住嘴,像是竭尽全力让自己笑得不要那么大声。他笑着,大笑着,笑得弯下了腰,笑得几乎流出了泪。
“……哈。”
像是终于止住了笑意,锁云直起了腰,长长泄出一口气,黑长的发被风吹得翻滚。
“萧……不,燕浮生,真是好手段啊……”
他又一次地弯起眼,神情中尽是愉悦,①38看書网跃出来舞动。
“真是精彩的表演呢,作为回报,我也应该好好发挥,不是么?”
------------
8第八骗
第八骗 真话x假话x设计
“容道主,妾身亲眼见到锁云将公主推入水中,在这里的所有姐妹们都可以作证,妾身并没有欺骗容道主的能力及必要。”
“对。妾身也能作证,公主好可怜,完全没有防备就被锁云袭击了。”
“对呀对呀,当初锁云也是这样在同一个地方将白蔺妹妹推入水中的呢,是吧?”
“……恩。”
宠妾们聚集在门外,门内单要离正在为燕浮生确诊。等候在外的宠妾们将容扬围在中央,七嘴八舌地讲述着午间发生的事情。容扬在轮回教一向温和待人,宠妾们也能在白衣男子面前放得开,添油加醋地述说着当时的情形。
容扬保持温和的笑脸,柔声道:“当时锁云是如何将十六公主推入水中的……我的意思是,我想要知道更具体一些的情况?能否详细地告知我。”
宠妾们顿了顿,像是在回想当时的情况,其中一名紫衣女子上前道:“回容道主,因为之前发生了一些情况,锁云当时怒气冲冲地冲向公主。擦肩的时候公主像是被大力推了一把,重重撞在栏杆上,然后堕入池水中。”
“那锁云是如何下手的?”
“妾身没看清楚。”紫嫣坦然道:“那时候妾身并不在公主身边,在公主身边的只有白蔺和红菱。”还用怀疑吗?轮回教的人都知道,锁云的嫉妒心很强,在须臾山一直宣扬着独占季佩绝。当初锁云也是同样地将白蔺逼入水中,那名少年之前做过与此相似的事迹多得几乎数不清呢。
其余的宠妾也大多是这种情况,她们所说的和容扬之前从侍卫那里得到的情报完全一致。容扬将视线移到红菱身上,白蔺因为想起当初差点被淹死的情况,惊吓过度而昏了过去。
红菱对上容扬的目光,轻声道:“妾身当时的确在公主的身旁,看得很清楚。”红衣女子的眼睛直直对着容扬的视线,没有丝毫闪避和迟疑:“……推下公主的,确实是锁云少爷。”
“锁云少爷当时很生气,妾身第一次看到锁云少爷那么激动,当时妾身觉得很不妙,但是妾身那时候被吓得不敢动弹。然后锁云少爷经过公主时,他的左手快得几乎看不见,击在公主的腰侧,然后公主……”红菱的神色灰暗下来,似乎不愿想起那不好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
“教主。”
周围的宠妾一阵骚动,她们垂下了头,作为须臾山的底层,她们没有权利直视轮回教的主人。季佩绝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一副烦心的样子。容扬微微向季佩绝行了个礼,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沉寂已久的门开了。
一名饿鬼道站在门口,看见季佩绝及容扬的时候立即屈身行礼:“教主,容道主,道主说可以进来了。”
季佩绝当即走了进去,容扬遣散了聚在门口的宠妾们,揉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真是乱了套……”
一进门,空气中尽是浓郁的药香味。容扬一眼望过去,燕浮生躺在床上昏迷着,脸上苍白得几乎可以看到细小的青脉;季佩绝斜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盯着燕浮生没有血色的脸;单要离站在床边,正在汇报着情况:“……撞击在腹侧,有出血的……”
季佩绝挥挥手打断单要离念书般毫无起伏的声音,有些疲惫地按着太阳穴:“直接告诉我结果。”
单要离顿了顿,然后再次开口:“只需静养一些时日,子息无碍。”
像是一瞬间被解放了,季佩绝长嘘一口气,他的右手轻轻、带着些迟疑地触上燕浮生的腹部,神情复杂。
“……要离,治好她。”
收回了手,季佩绝起身,看向容扬,他一直以来的副手。
“阿容,一起去罢,天界道的人……出来了。”
***
季佩绝带着容扬离去后,房间一瞬间阴暗下来。单要离默默地端详着自己的手,然后忽的道:“起来罢,时间到了。”
单要离将目光从手上转移,抬头对上对方几乎快喷火的眸子,讽刺地勾了勾唇。
“……为什么?”
“嗯?”
“我说,为什么!”燕浮生一字一顿咬牙道,她的呼吸开始急促:“为什么要那样说!明明计划不是这样。”她狠狠地瞪向单要离:“你忘了么,此时我的‘孩子’应该‘死去’!否则根本不能给锁云致命一击!难道说,你现在开始后悔了,不舍得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个所谓的“孩子”,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燕浮生的一个小小的计策,为了最终的陷害而布的局。轮回教期盼已久的祭子“死去”,现今全是一个人的过错。但是,原计划此时应该“死去”的孩子却还“活着”,这不仅仅打乱了燕浮生现在的计划,对今后的格局几乎逆转了情形。燕浮生愤怒地瞪向罪魁祸首,她现今的合作者。
单要离仿佛没有看见燕浮生的怒火,冷漠地听着对方的怒斥。
“不会变,我要锁云,这一点不会变。”唯一暴露在外的独眼唯有说到那个名字时才会闪过一丝狂热,声音却依旧阴冷:“……哪怕是破败的他。”
“我不会阻止你,弄坏了也无妨。”
“那你还……!”
单要离冷冷地瞥了一眼燕浮生,然后便不在搭理。那一眼似乎包含了许多信息,燕浮生刚想说什么却在下一刻呆立在原地。
“难、难道……孩、孩子是真的……”
单要离唇角讽刺的弧度还未褪去,却已经说明了一切。燕浮生失了魂魄般,下意识地抚着自己的腹部,脸上的神情似笑似哭,眼中是狂喜和不敢置信。
是孩子,她有了孩子!她与那个人的孩子。
只是在狂喜之余,燕浮生想起什么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冰冷地看向单要离。
“你早就知道了。”燕浮生死死地盯着单要离没什么表情的脸,她用的是肯定语气,白玉的脸局部带着轻微的扭曲:“在之前……”
单要离又加深了唇角嘲讽的意义。
“对。”总显得阴沉的俊脸一脸嘲弄地微微偏向愤怒的女子:“但那又怎样。”
“你……!”
“并没有差别,对于计划来说。”单要离似乎感到有些无趣:“反正在计划中,你那‘孩子’迟早会‘死去’。”
燕浮生的胸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着,她抓着床单的手用力得发白。
“孕妇忌怒。”一向少言的单要离此时却多次讥讽着燕浮生,燕浮生看着单要离,忽的没了怒火,脸上一片平静。
“你果然生气了呢,为了锁云。”燕浮生笑了,那般甜美。在单要离怔愣之时,她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改变了话题:
“接下来的计划要变了,我‘被’锁云推下水这已成为了‘事实’,知道真相的只有你、我还有那两枚棋子,她们不会说出去的,为了我,更为了自己。即使锁云否认,但是又会有谁信呢?或者说又会有谁愿意去相信有前科的他呢?就算是季佩绝也不可能完全相信,造成这一切的都是锁云的自作自受啊。季佩绝会尽可能地让锁云免去惩罚,只是没想到把天界道的人引出来了。锁云是逃不掉惩罚了,但是远远达不到毁了他的程度呢,因为孩子没‘死’,所以要重新计划了。”她笑盈盈地看着沉下脸的单要离。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呢,记得罢?”
***
“我说了我没有!我没有推那个贱人下去!没有!”圆润好听的声音被拉得极高,尖锐的嘶吼中夹杂着器物被砸的撞击声:“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锁云……”
“滚开!我不想见到你们,你们给我……”
忽的没了声息。一刻钟后,门开了,最先走出来的是三个衣着奇异的人:“他们”看不出年龄性别,整个身子都被密不透风的银白色衣服包裹,近乎没有□出一丝的皮肤。脸上戴着一个黑白的面具,左半的脸是一张狰狞扭曲的鬼脸,令人心生恐惧,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右脸却是慈悲安详,仿佛可以安抚人心。这三人有一个同样的出处,天界道。
其中一名天界道突地直直看向守候在外的洛绎,洛绎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处都被那张诡异面具下的那双眼看透,这让他感到巨大的恐惧。洛绎的头垂得不能再低,身体的颤抖根本止不住。
这时候,从竹屋中走出了最后一人,正是季佩绝。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根本没有多看缩在角落里的洛绎一眼,直直向外走去。天界道的人也收回了目光,与季佩绝一同离去。小院重新归于平静,除了小院门口多出来的几名侍卫。
直到那群人离去久许,洛绎才渐渐放松下来,他的背上硬生生吓出一道冷汗。洛绎迟疑了一会,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竹屋门。
屋内一片昏暗,洛绎扣上房门,看见自家的主子正躺在床上。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发现锁云只是昏睡过去才稍稍安心。洛绎守在床边,他的思维有些混乱。最近发生的事情洛绎也略有耳闻,他只是个小人物,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洛绎相信锁云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他陪同着少年将近七年了,如半个父亲般看着少年长大。虽然不知道少年最近为何变得如此偏激,但少爷出手一向很有分寸。
床上的锁云发出一声小小的□,猫儿似地,然后洛绎就见到那长长的睫毛轻轻煽起。
“少爷。”
“……唔……洛绎……”
锁云微微扶着额头从床上起身,洛绎赶紧将手中的茶递上,他知道锁云起床后有喝一口水的习惯。喝完水的锁云满足地眯起眼,像只饕足的小猫。
“他们呢?”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嗯……我睡了这么久,那混账下手也不会轻点。”锁云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眼角的蝶的翅膀一张一合:“反正现在头疼的不是我,‘犯人’可是死不悔改哦……呵,真讽刺。”
锁云在心中笑了,他说真话时没有人相信,他说假话时却全部趋之若鹜。
很好,就这样一步步毁灭吧。
锁云斜靠在床上:“真可惜啊,如果那个‘孩子’这次‘死掉’的话……再完美不过了……燕浮生为什么没有那样做呢?”
“……少爷很想要那个孩子消失么?”
“现在不行了,时机已经错过了。”锁云叹息道:“现在连天界道的人都出现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轮回教的天界道。”
“……少爷很喜欢教主啊……”
一瞬间,锁云的脸有些扭曲。他看向洛绎,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有些事他从未和洛绎说过,锁云将一切都蒙在心中,偏执地将眼前的灰衣男子隔在自己的保护圈中,不让他接触真实。
“……呵,洛绎。我喜欢一个人,就会将他死死桎梏在我身边,这就是我的性格呢。”
洛绎敛了眼,没有再说什么,一时间的空寂。
“洛绎。”锁云仰起头看向站在床边的小厮,像是在撒娇:“多和我说说话,好么?”少年的眼带上悲哀。明明就知道,眼前的灰衣男子为什么不愿意多说话,那宛如刨砂锅的刺耳声音是过去残留下来的刺。
洛绎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了头。锁云倾上身子,环抱住了呆愣的洛绎,像个孩子般寻求温暖。洛绎的身子开始有些僵硬,然后一如既往地像长辈拥着小孩般放松了身体。
很快了,再等等。我会让所有人都抛弃我们,我的世界不需要他人,你的世界也只有我,好么……
锁云轻磕着眼,他就是如此任性,他的世界就是如此渺小,不愿接纳其他的人,即使是……季佩绝,也不容许。他知道洛绎的世界为着锁云少爷旋转,无关情爱,只是近乎虔诚地相信着锁云。或许,直到他拥有力量的那一天,他才有权利……
锁云垂下了眼,暗色的眸子黑得没有一点儿光泽。
------------
9第九骗
第九骗 祸起x审视x祭子
对于锁云的处置,很快就下达了指令。出人意料的是天界道并未多介于此事,那些神秘的天界道都将目光集中在燕浮生身上。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确定了燕浮生腹中的孩子确实是他们所需要的祭子,这样一来,燕浮生的衣行住食全都由带着诡异面具的白袍负责。
真像只修貔(注:一种野兽,一年一胎,其幼子肉质鲜美无比。)被供着。燕浮生冷冷地想。
一切都风平浪静。锁云被囚禁在小院中不得出来,燕浮生的活动也被限制在雅苑中,睁眼闭眼尽是白袍面具。看着自己的腹部一天天地拱起,燕浮生依旧有种不真切的虚渺感。
季佩绝最近也时常来到雅苑,不知道是为了堵住他人的口舌,又或者纯粹是为了来看望孩子。燕浮生更愿意相信是后者,因为季佩绝看向她腹部的目光中有的只是纯粹的温柔。当那人轻碰那拱起的时候,会带着犹豫和迷茫,带着小心翼翼,带着期盼。血缘关系的羁绊真的令人难懂,令人费解,即使季佩绝从来没对这个孩子抱有期望,却不由自主地更加关照他的存在。
“他动了……?”
“是呀。”燕浮生柔和地笑着:“他想要快点出来了呢,你想要见到他么?”
季佩绝沉默了一瞬,最后轻轻地点了下头。
阳光散在两人身上,像是和睦的一家人。
***
雅苑的人一片忙乱,一片安静到几乎死寂的忙乱。天界道在平静地忙碌着,诡异的面具遮住了他们的表情,动作一丝不苟,像是任何事都不能惊动他们的平稳――即使是他们一直守候的祭子的、死亡。
单要离立在床边,脸色难看无比,床上床下一片血迹,与燕浮生苍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死死地盯着昏迷的燕浮生,像是想要将其盯出一个洞。
季佩绝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他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视线最后停留在地上一个被打翻的碗,棕黑的药汁蜿蜒在厚实的地毯上。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恩?”
天界道一片沉默,季佩绝怒极道:“很好,我无法支控你们。但是这是神木所需要的祭子!没有保护好祭子,违背神木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天界道波动了一下,唯有提及神木的时候,这群诡异的白袍才会显出正常人的行为,其中一名看不出与其他天界道人有什么差别的白袍上前,声音经过面具而显出奇怪的腔调:“吾等没有违背神木的意愿。”
在场的容扬一阵惊异,他飞快地瞅向季佩绝,季佩绝依旧是一副愤怒的样子:“神木的意志就是让你们突然离开然后导致祭子的死亡吗!?”
原本负责守护燕浮生及祭子的天界道今日突然集体消失了一天,直到出事后才赶回来。
白袍依旧是那般摸样,连衣服的末梢都没有颤动,没有情感的声音回答了莫名的一句。
“吾等不会违背神木的意愿,‘鸿果’即将成熟,吾等必须回归。”
即使冷静如容扬,也不得不动容了。神木五十年一花开,五十年一结果。鸿果便是神木一百年才结一次的果实,一次只有一颗,其功效便是让食用之人百毒不侵。这不是重点,鸿果最主要的是它的象征意义:食用了鸿果,便可以掌控天界道。对于天界道来说,食用过鸿果的人是神木的第二化身,他们不会违背那人的指示,这大约是轮回教真正意义上的统一,历届碰上鸿果成熟的轮回教主都将轮回教推向辉煌。
一人间道向容扬低语了几句,容扬看向季佩绝:“今日留守雅苑的人已经查到,要带上来么?”
“带上来。”
不一会,人间道就带着数个下人出现。
季佩绝将目光转移到那些颤颤巍巍的下人身上,叫上一名婢女,声音冰冷:“告诉我今晚的情况。”
那名婢女用力咽了口唾液,从季佩绝身上传来的压力让她的声音带上战栗:“禀、禀教主,今日十六公主一切行为如常,亥时喝了天界道送上来的药便睡下了。奴婢在门外守候了大约半个时辰时,忽地听闻公主的□及呼疼,奴婢立即入内,发现公主蜷在床上,流、流了很多的血……”
这时,单要离从内房走出,拿起摔在地上的碗,嗅了嗅,阴沉道:“是麝香及红花,原来的药加上这两样便成了堕胎药。”
闻言,季佩绝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冰冷地看向那将地毯染成暗色的药汁,怒不可遏,狂暴的内力隐隐有暴走的迹象。
“教主!”
容扬低声喝道,季佩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放松下来。这时候,容扬看见那名婢女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般,便对其扬起温和的笑容,柔声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罢。”
婢女迟疑了一会儿,有些磕巴地再次开口:“回道主,奴婢、奴婢只是觉得今日送药来的天界道大人有、有些奇特……”她微带惊惶地瞄了瞄那群戴着诡异面具的白袍人。
“奇特?”季佩绝睁眼看向婢女:“继续说。”
“禀教主,那人着装为天界道的样子,但是、但是奴婢觉得他的动作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说具体点!”
“奴婢、奴婢不知道怎么形容……总、总感觉与平时的天界道大人感觉不同……”
听到这里的时候,容扬下意识地看向那群白袍。天界道人极其难以辨别,诡谲的面具和密不透风的白袍将所有人都装饰得没有差异。此外,天界道所有人的动作只能用诡异来形容――那僵硬的、完全一致的行为模式。寻常人的动作多多少少会带上个人的特点,而天界道……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统一操控的傀儡来得恰当。
既然如此,那本应该存在的“不同”在天界道身上就显得格外突兀。很明显,那个所谓的天界道是他人伪装的。
“那当时为什么还会放他进去!?”
“回、回教主,那、那人确实是穿着天界道的衣服,所、所以……”
诡异的面具,加上完全密封的奇特服饰,这完全成为了天界道的代表,那诡谲的衣服和面具是无法复制和模仿的。并且在轮回教中,任谁也不会去想要模仿、谁也不敢去模仿那样诡异的一群人。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原点,季佩绝死死看向那群天界道,问道:“那衣服是你们的?”
“……”
天界道没有回话,季佩绝眯起了眼,他无权支配天界道,这是轮回教一个相当奇特的现象。天界道如同轮回教的世外仙人一般,全心全意侍奉神木,没有人能强迫他们。事实上,轮回教最尖端的武力,不是世人所认知的修罗道,而是这神秘莫测的天界道。但是轮回教主指挥不动天界道,而天界道唯有在轮回教存亡之际才会出战,平时如同不理世俗凡尘的仙人般隐居在禁地。只有食用鸿果后,季佩绝才能掌控这样一股力量。
季佩绝深吸了一口气,忍隐地问:“送药的人是谁?”
出人意料的是,天界道一阵沙沙声,似乎在交头接耳。然后那名白袍开口了,给出明确的答复:
“洛绎。”
原本不抱希望的季佩绝此刻却彻底愣住了,愣住的不只是他,除了天界道几乎所有人都呆愣了。洛绎?那个总是一脸小心翼翼的懦弱男子,总是隐在锁云的光辉下毫不起眼。季佩绝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有这么一个人,有些人甚至在别人的提示下也想不起有这么一名不起眼的男子。
“洛……绎?”季佩绝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次。
“吾等遵循神木的意志,要求对罪人的制裁。”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白袍再一次地开口,善恶分明的面具正对着季佩绝,话中有话:“吾等所需的是,‘真正’的罪人。请将真正的罪人交予吾等,接受神木的审判。”
什么意思……?
这夜光怪陆离,让季佩绝第一次有了一种不可预测的感觉。季佩绝盯了天界道一会,然后吩咐下去。
“把洛绎带到地狱道。”季佩绝眼角的光掠过天界道,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地表现:“普通的刑堂就可以了,我亲自审问。”
“是。”
***
洛绎下意识地抓住左腕,那里有个黑色的铁环,上面斑驳着深深浅浅的刻痕。这是洛绎紧张时的习惯,他此时在一个并不大的房间,房间中没有一丝光,漆黑的墙像是怪兽,张牙舞爪地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很安静――太静了,似乎会有什么突然破开黑暗跳出来,可是等了又等,除了黑暗却没有其他。洛绎想要呼叫,惊叫,却发不出哪怕丝毫声音,恐惧如同藤,细细地将他缠绕。
谁来救、救他,逃离这冰冷沉寂的黑暗――
季佩绝一进屋,就看见角落中尽可能地蜷缩的灰色身影。光从季佩绝身后打进来,那个蜷缩的身影颤了颤,然后露出一张布满恐惧的脸。即使被光刺得眼睛发痛,灰衣男子依旧渴望地看着光。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刑法,对于这种原本心志就不坚强的人来说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乖乖地告诉我,我就让你离开这里,如何?”季佩绝的声音轻柔,对着那个被关了七天的人勾起笑,可惜黑暗掩埋了一切。
洛绎拼命地点头,他想要站起来向光靠近,却没有一丝力气。男子哀求地看向季佩绝,沙哑难听的声音回旋在光与暗的交界:“……我、我说。”
“那药是你下的,对吧?”
“……是、是小人。”
季佩绝静静握起了拳头,他对自己说:还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杀死对方……等到结束后,他会亲手让这个杀掉他孩子的人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伪装成天界道,也是你?”
“……对、对。”
“你怎么会有天界道的伪装?”
“小人不、不知,小人只是听从计划……”
“计划?谁指使你的?”
洛绎沉默了,他渐渐地垂下了头。
“说!”这一字季佩绝用上了内力,洛绎立即如同惊弓之鸟般跳起,面露惊惶。
“看来你是想在这里再多住七天,恩?”
“我说!我说!”洛绎惊叫,慌乱无比:“是锁云少爷指使小人的!小、小人是被逼的……”
季佩绝的脸一瞬间阴沉下来。
“你说谎!”季佩绝一个箭步上前,抓住洛绎的头发,阴冷地盯着洛绎那张慌乱的脸。
“小、小人没有――因为最近教主完全没找过锁云少爷,锁云少爷很是嫉妒十六公主,少、少爷说他恨不得公主死掉,所、所以才要小人去下药――”
“嘭!”
洛绎一头撞在墙上,留下一道血痕昏迷过去。季佩绝阴鸷地看着那片灰色,手用力地握紧,像是想要将什么捏碎。
***
房内的哭闹渐渐平息,良久,单要离才持着药入内,屏退了所有人。直到周围再没了声息,单要离沉着脸低吼:“起来!燕浮生!”
然后就对上一双笑吟吟的杏眼,燕浮生动作优雅地起身,好似刚刚的寻死寻活的哭闹是场幻觉。
“好大的火气哟。”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单要离冷眼看向燕浮生的腹部:“连自己的孩子也能牺牲。”
“不是你说的么?”燕浮生笑得纯真无比:“这个孩子本来就该‘死去’。”
“……你是怕生了祭子后便毫无用处了罢。”单要离冷冷嘲讽:“你倒是很清楚自己存在的价值。”
“为什么要生气呢?”燕浮生慢慢地理了理发:“你看,最终还是完成了计划。这是最好的结果,锁云他会被放弃了哦。”
“这对于我来说却是最坏的结果!”单要离愤怒地看着燕浮生,手松了又紧:“他会被带往天界道,没有人能活着从天界道离开,没有人!”
燕浮生只是笑,泛着得意地笑,眼中的怨毒不输于单要离。
她之前就说了罢,她所遭受的,全部会还给那人。
单要离深深吸口气,试图平静下来。
“你倒是好手段,那名小厮居然是你的人。”
“这其实很简单。”燕浮生笑得眼儿弯弯:“权利,金钱,身份。世间没有人能逃离这些诱惑。在饿鬼道和他接触后,我就知道了,那名小厮对当今现状的不满。与其当个快要没落的男宠的小厮,被季佩绝放弃、被须臾山厌恶,为何不来我这边将会获得更大的利益?”她笑道:“现在,我们只需看戏就可以了。”
锁云绝对逃不开了,因为,被捉到的可是他“唯一”的小厮呢。可惜了,真想知道那名少年得知自己最忠实的小厮背叛时的嘴脸。
那一定是相当地精彩,带着绝望的甜美。
------------
10第十骗
第十骗 决裂x生辰x对话
“你们给我滚!滚开!我的小厮呢,原来的小厮呢!?”锁云怒气冲冲地将茶杯掷向一名仆人,茶杯差之分毫地从仆人额角飞过。那名仆人眉头动都没动,沉默地行了个礼退下。
锁云愤怒地咆哮着,发泄着,以免露出心中的惶恐。
洛绎、洛绎,不在了?一觉起来,熟悉的身影不再,吵闹久许才被告知,洛绎被抓去地狱道,原因是毒害十六公主。
怎么可能!?锁云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久久无法回神。洛绎怎么可能会去向那个所谓的公主下毒!?锁云死死地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冷静不了冷静不了完全冷静不了!七年来第一次那人不在身边,七年来第一次得知,原来他还是当初那个小孩,没了洛绎便失了方向般慌乱无比。
现在该怎么做?过火的话则会被季佩绝看出洛绎的重要性,不理不睬更是会把洛绎推向绝路。锁云有些束手无策,像个迷失方向的小孩彷徨着。他遥遥望向远方,眼神冰冷。燕、浮、生,想要将他推向绝路吗?她的目的达到了,锁云有些愤恨和悲哀地想,他太天真了,以为一切都只会针对他,所以才把洛绎牵扯在内。无论如何,洛绎是他生存的理由,唯一的理由。
这时候季佩绝却来了,自洛绎消失后,季佩绝第一次出现在锁云面前。
“锁云。”
锁云面无表情地对上季佩绝深沉的眼,也许是因为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那人。没了洛绎在身边,锁云连戴上面具也觉得困难和疲惫。
“锁云……”季佩绝只是站在锁云面前,呼唤着绝色少年的名字,眉间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戾气和疲惫。这些天来,轮回教各地的分坛频频传来被正道攻击的事件,一些隐藏得很深的暗部都被诡异地翻出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有内线,而且是很高层的内线。季佩绝不得不将绝大部分人手派往各分部,现下轮回教除了单要离和萧风炙,其余道主都被派遣下去。
“主人,锁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锁云认错般低垂着眼,乖顺无比:“锁云只是,只是太过嫉妒那个贱……十六公主了,所以才会做出那种傻事。”
“……”
“主人不会怪锁云的对不对。”锁云煽起眼睫,露出讨好撒娇的笑,无声魅惑:“锁云最喜欢主人了,所以才想要独占主人呢。”
“……”
“主人想要怎么惩罚锁云,就怎么做吧。”锁云的笑染上媚惑,眼角的蝶像是要迷惑所有人的眼:“之后将锁云的小厮还给锁云吧,没了那个小厮,锁云总是感觉不自在呢。”
“过了这么久,只有最后一句是真心的吗?”季佩绝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
“主人在说什么?”锁云的笑容丝毫未变,眼中一片黑不见底:“锁云刚刚没听懂呢。”
“……刺叶草加上罂粟花粉,这是一种强烈的迷幻催情药,这是我不久之前才得知的一种配方。”季佩绝凝视着那张倾世的脸,唇角慢慢划出丝冷讽:“一直都没机会说,上次你带给我的千叶糕,我很喜欢。”
锁云依旧在柔惑地笑着:“这是我的荣幸。”
“你的眼中从来都没有我,所以你绝不会为了我而去吃醋下毒。你之前的行为一直很有分寸,我也愿意陪你玩下去,但是这次……”季佩绝眯着眼看向锁云,声音冷硬:“告诉我,锁云,这并不是你做的。”
锁云看着季佩绝,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忽的笑了。
“是我做的。”锁云一字一顿地说道:“药是我吩咐下的!”他撩了撩长发,看着季佩绝沉下的脸笑得志得意满:“因为我被囚禁在这里呢,所以只好吩咐络绎去下药。”
季佩绝的阴沉只是一瞬间,又恢复成面无表情。他看着锁云,声音冰冷。
“你知道吗?你的小厮在地狱道供了什么,他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锁云少爷逼他做的,把一切都推到你身上。”
“……所以说,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药是我准备的,络绎只不过是枚棋子。”
季佩绝一个瞬间将锁云拉住,怒火在瞳孔中点燃:“你这么想死?”
锁云眨了眨大大的丹凤眼,状若无辜。
“不想,谁想死呢。”
季佩绝缓缓松开锁云,眯起了眼。
“这才是真正的你,如同罂粟一样,总是带着毒和诱惑,将所有人扯入深渊……络绎,对吧?那名小厮的名字。”看着少年一瞬间绷紧的身子,季佩绝缓缓勾起笑,眼中尽是戾气:“你永远也无法见到他了。”
“季佩绝!”锁云的脸终于变了,他死死地盯着那人深不见底的眼,第一次惊叫出那人的名字:“如果络绎……”
“如果络绎死了,你也不活了是么。”季佩绝微笑地接过锁云的话:“放心,我不会让他那么容易死去。应该这样想,如果你敢做出什么不恰当的行为来,我就让他死――或者说生不如死。”
锁云死死地瞪着季佩绝,季佩绝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
“你要恨就恨吧,这样也不错。对你我还没玩够,你可不能死了……所以,要乖乖的。”季佩绝放下了手:“否则我可不确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便是轮回教的教主,撕破了温柔的脸,带着魔教一向的张狂与狠辣。
“懂了吗?”
***
锁云被囚禁在小院中,身旁再没了一个灰色影子。他强迫自己去想办法,想如何面对这样的处境,却只能可悲的发现,被带走的不仅仅是洛绎,还有自己一贯的冷静。锁云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这些日子,如同傀儡般机械地吃饭睡觉。小院的用品从来不缺,少年开始迷上酒的味道,似乎醉了便可以抛下一切,沉迷在自己构架的梦境当中。
这夜,锁云坐在小院的亭中,携着酒,迷蒙地看着繁星密布的天空。一片水光的眼睛倒影着星星,原本大大的丹凤眼被变得朦胧和湿润,里面透着迷茫和脆弱。
今日是他的十六岁生辰,没有人陪伴着他,唯一知道的洛绎却被他人带离他身边。单薄的身影在亭中越显纤细,仿佛不经意间一碰,就会破碎。
锁云回忆起当初的灯会,在那个一切开始的灯会上。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看着同样的天空,与最重要的人一起,在那里的少年是幸福的罢。
[……星星,很漂亮。]那个人当时是如此说道。
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虽然由始至终他的眼睛只看着那人――有了面具的遮挡,他便可以毫无忌惮地将那人映入眼中。
[娘说过,它们都在引导回家的路哩……家,你想要回家么?]
[家……]他冷笑着,他怎么能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我不可能回家!]
然后那个人似乎急了:[为什么……那是你的家,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他们都在等你……]
[你不知道……]那个人不知道他早已对那个所谓的家失去想法了,自从被抛弃后,家这个词早已被他驱逐在外。
“你不知道……”锁云晃了晃头,默念着,近乎凄哀。
这时候好像有人走到了他身边,锁云睁大了迷蒙的眼,水色的眼倒影出一道灰色的影子。
是在做梦罢,那个人,那个人怎么现在怎么会出现在他面前,这样看着他。认定这是一场梦的锁云对那个虚幻的影子露出大大的笑,那人的呼吸似乎顿了一拍。
“洛绎。”锁云晃了晃头,说话时因喝得太多而有些大舌头,显得可爱和娇憨:“为什么呢?”
那人沉默不语,一如既往。锁云感到不满,醉酒的人总是会将任性放大。绝色的少年摇摇晃晃地向旁边的人倒去,那人下意识地扶住他,而锁云也趁机抓住了他的衣襟,露出得意满足的笑。
“我很努力了。”锁云愣愣地抓着那人的衣襟,喃喃地自言自语:“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放过我呢?”
“你可以放过你自己。”喑哑的声音在亭中响起:“只要……”
“不要。”似乎知道对方暗指什么,锁云猛地摇头,像个任性的小孩死死揪住那人的衣襟:“我不会放弃。”
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不妥,锁云抬起头对上那人的眼睛,黑色的眸子里带着慌张和不安:“你不会离开我的罢。”纠住衣襟的手指用力地透出青白的颜色,近乎偏执:“我不会放开你。”
那人闭上了眼,又睁开,笑得灿烂。
“不会。”
锁云得到满意答复笑了,左眼角下的蝶翩跹起舞,璀璨若华。绝色的少年并没有想起,他的那名小厮,是绝对不会对他露出那样灿烂的笑容。
“真好。”锁云猫一般地蜷在那人的怀里,伸出双手揽过那人的脖颈,宽大的袍服铺散开来。他轻磕着眼睫,满足地嗅着那带着药味熟悉的气息。
“即使我再怎么无可救药,只有你,不会离开我,不可以离开我。是吧?洛绎。”
“恩。”
那人脸上依旧是一副灿烂的笑容,在黑暗中显得异样的刺眼。
“今日是我的生辰呢,我刚向老天许了个愿,洛绎就出现了。”锁云蹭了蹭那人的衣服:“……真好。”
“……风锁云。”那人的眼睛黑得不透一丝光:“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锁云呓语着:“力量,我想要有力量啊……能杀人弑神的力量……”谁挡在他们之间,他就杀了谁;神阻碍他们,他就弑神!这样的话、这样的话……锁云咯咯地笑了――再没人会阻碍他们在一起了呢。
“……好。”
低沉的应答还未被耳朵捕捉到便消失了,锁云眨了眨眼,然后嘟嘟喃喃地嘀咕着要酒,那人听话地递上酒,锁云没有看杯子,只是呆呆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
“洛绎,你觉得我像什么?”锁云喃喃地道:“季佩绝说我如同罂粟一样,总是带着毒和诱惑,将所有人扯入深渊,是这样吗?是这样吧。”
那人不置可否,将酒杯塞到锁云的手中,锁云只是愣愣地接过,却没有喝,执拗地问着:“真的如罂粟么?”
“曼珠沙华。”那人轻轻地道:“你很像它。”
“这样啊。既然洛绎这样说,那就是哩。”
锁云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扇动着,笑道,然后一口饮下杯中的酒水。
“嗯。”那人挂着灿烂的笑,温柔地看着锁云,红衣的绝色少年如同记忆中那鲜明的绯色花朵,拥有着绝望纯洁的死亡之美的、彼岸花。
锁云似乎醉到极处,眼中的光渐渐扩散,眼角的蝶静静栖息。在堕入梦乡之际,依稀只记得,那人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锁云嘟嘟喃喃地应了一声,没有看到那人眼中闪过的一丝暗芒。
还有,最后饮下的,是血的颜色。
------------
11第十一骗
第十一骗 真相x绝情x假象
季佩绝看着手中的薄纸,头痛地揉着眉心。没有,什么都没有。之前一直隐隐怀疑轮回教是否出了内线,但是寻了这么久,却没有发现一丝线索,正道之人像是凭空知晓了轮回教隐藏在暗处的分部。
季佩绝按了按太阳穴,正打算休息的时候,一名仆人急冲冲地跑过来,却被门口的侍卫挡在外边。
“让他进来。”
门开了,季佩绝一眼就认出那名仆人正是派遣去照顾锁云的人,他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妙。
“怎么了?”
“觐教主。”仆人动作急促地道:“锁云少爷他出事了……”
季佩绝不自觉地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今早小人发现锁云少爷昏睡在亭中,小人以为锁云少爷又酗了一夜的酒。只是等小人近前去看却发现锁云少爷脸红得不正常,体温也相当的高。小人先去饿鬼道叫人,单道主知道了马上前往小院,然后派小人前来告知教主。”
“走。”季佩绝将手中的资料放下,准备前往小院,这时候那名仆人神色却有些奇怪。
“教主……”
“还有什么事?”
“禀教主,小人在路上……”仆人在季佩绝的眼神下有些结巴和犹豫地开口:“遇见一名天界道大人……他、他给了小人一封信,要小的带给教主。”仆人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封淡色的信,季佩绝随手收到怀里,向门外走去,他知道如果不是严重到一定的情况,单要离是不会来叫他的。
但随后仆人的一句话立即让他止了步。
“教主,那、那名天界道大人还说了一句……‘我等你,季佩绝。’……”因为紧张,仆人说到季佩绝的名字时还打了好几次结巴。
季佩绝回头盯向那名仆人,眼神晦暗难辨:“这是那个‘天界道’说的?”
“禀教主,是、是的。”
季佩绝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
红白的殿堂,一人正站在主座前,旁观着桌上一盘散乱的七星棋。他缓缓拿起一枚棋子,轻轻放下:“陨。”
放下的棋子和周围数个棋子连成一片,散发出莹莹的光,在漆黑的棋盘上宛若星河。那人没有看向那片美丽的光影,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玄色身影。
“你来了。”
季佩绝直直看向那人,诡谲的面具遮住了对方的表情。那人微微偏着头,慈悲的一面被阴影遮住,留下的是那恐怖的嘴脸。
“我来了。”季佩绝微微挑起唇,一如既往的邪气禀然:“为何还要带着面具呢,洛绎……不,这也许并不是阁下的名字。”
白袍一言不发,只是取下了面具,露出那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却正是洛绎。
“洛绎……这是我的名字,我唯一的名字。”洛绎站在上方,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季佩绝,笑了:“风锁云怎么样了?你有去见他或许是最后的一面么?”
“你的目的?”季佩绝的表情没变,仿佛没有听到那含着淡淡嘲讽的话语。
“轮回教主果然爽快。”洛绎抚掌笑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一笔交易,小小的交易。”
“说罢。”
“鸿果。”洛绎露出怪异的笑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我要鸿果!给我鸿果,我就去救风锁云。”
季佩绝深沉地看着那张贪婪的脸。
“哦,你不必担心。”洛绎看出季佩绝的迟疑,漫不经心地说着:“我对贵教的权势没有丝毫兴趣,仅仅是一名鬼医对药材的喜好罢了。”
鬼医?季佩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洛绎。鬼医是一个人,或者说一种延续的称号。他们对医毒疯狂无比,将一切都视为医术的实验品和材料,包括人。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季佩绝伸出手,手掌心上是一小簇粉末:“你或许会亲口告诉在下解决的方法。”
洛绎盯着那一点点粉末,收起了太过得意的笑。白色粉末是轮回教主掌控所有教众的工具,进入轮回教总坛便要服用轮回丸。轮回丸不仅仅是抵御紫霞雾的药,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作用――控制。粉末名曰“往生”,成为教主就可以得知炼制往生的方法,服用过轮回丸的人只要沾过往生哪怕一点,就能被完全控制。
“没用的。”洛绎冷淡道:“除了鸿果,谁也别想从我这里得知医救风锁云的方法。如果我得不到鸿果,即使会死,我也会拉着风锁云一起死!就算你把我抓起来,我也有几千种法子让自身死去!”
洛绎不怀好意地看向季佩绝:“季佩绝,不要再挣扎了。我知道哦,你现在根本舍不得放弃风锁云。”他晃着头,得意地道:“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会答应燕浮生去陷害风锁云?为了最后的检测,而我现在确认了,你对风锁云是认真的。”
“除了我,再没人能救风锁云了,那可是我亲手配制的毒。”洛绎瞟向季佩绝,压下了最后一颗石头:“再不快点的话,你只能去地府捞风锁云了。”
季佩绝阴沉着脸,看着洛绎恣意的藐视,死死抓紧了手。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
“……你赢了。”季佩绝冷冷地拍了拍手,一名影子悄然无息地出现。
“狱八觐教主。”
“去天界道叫他们把鸿果送过来。”
“是。”语毕,如同一缕烟消失不见。
一时间的沉寂。然后,季佩绝开口了。
“你从哪里知道鸿果?”除了须臾山轮回教主和六大道主,其他人完全无法得知“鸿果”的存在。
“这是我的法子,你不配知道。”似乎感到大获全胜,洛绎施施然地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关于风锁云。”
像是终于有机会将这么多年的忍耐及憋屈发泄出来,洛绎开始说得兴起:“大约是天庆四十五年,我前往楼中楼想要找到戚三娘,我对她的傻儿子很有兴趣。那时候我遇见了风锁云,他的病引起了我的兴趣。”
瘘炎,别音“陋颜”,患病之人皮肤上会长满疟子和脓疱,奇丑无比。不会传染,但除了使用一些珍贵药材外难以治愈。
“所以我治好了他,只是一时的兴起。”洛绎感叹道:“不过看到风锁云原来的样子后我改变注意了,这样一张脸,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不再是传说。于是我决定将他培养成最好的棋子,最完美的钓饵哦,去钓上我中意的目标。”
洛绎的眉角是止不住的得意与张扬,瞥向季佩绝:“如何,季教主,风锁云的滋味不错罢?”
季佩绝沉默不语,洛绎毫不在意地说下去,他只是在发泄他的优越感,并不在意倾听者的感受。
“风锁云以为我是他的救世主,却没有想过,造成一切的就是我。非常地……愚蠢,是吧?”洛绎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满的讽刺意味:“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骗,这么死心眼的傻瓜。”
季佩绝保持了沉默。这时候,一名天界道将一个盒子呈上。洛绎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那盒子。季佩绝打开了盒子,一阵清香弥漫。盒子中央是一颗殷红的果实,饱满的色相,令人垂涎欲滴。
洛绎急切地将盒子抢到手里,贪婪地看着,舍不得将目光移开哪怕丝毫。
“阁下,你应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哦,好的。”洛绎漫不经心地道:“把‘轮回珠’给我。”
季佩绝愣住。轮回珠是一颗珠子,是轮回教主身份的代表。
“……快点。”洛绎将盒子宝贝地收好,摸了好几遍才心里踏实了些,然后不耐烦地看向季佩绝:“轮回珠属阴,我待会治疗风锁云要用到,那个破珠子谁会要。”
季佩绝咬了咬牙,将对于洛绎无礼的愤怒暂时压在心上。他从脖子上抓出个项链,上面连着一颗水色的珠子,散发着隐隐的寒气。
洛绎接过随便塞在怀中,转身准备离开。
“……在你心中,从未在意过锁云么?”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洛绎扭头露出奇怪的表情:“有什么好在意的?只不过是一枚用得比较顺手的棋子罢了。”他划出恶质带着□意味的笑:“作为床具来说他确实很不错,季教主喜欢就送给你罢,我不要了。”
洛绎再转回头时却愣住了,门口的柱子上靠着一名少年,不知道待了多久。少年有着牛奶般白皙的皮肤,此时却透着异样的嫣红;他的凤眼眼角上挑,眼光却黯淡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眼角的蝶支离破碎,仿佛在哭泣。
――那是……谁?说出那样的话的人,向他走来的人,究竟……是谁?
少年看到呆愣的洛绎,踉跄地后退,再后退,最后转身踉跄地跑着,再跑着,像是这边是无尽的梦魇之地,将要将他疯狂地吞噬。
他张开了嘴,即使是用尽全力的想要呼吸,缺氧的眩晕却依旧卷席了他,密密麻麻的金星红点布满了他整个视线,最后融化成望不到底的连绵黑暗。
太黑了……黑到他谁都认不清了。
***
洛绎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离去时的破败,回过头看向季佩绝。玄衣男子依旧冷着脸,但眼中的得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是他输了吗?……并没有。季佩绝愉悦地想着。洛绎并不知道,这次神木结成的鸿果出人意料的是两颗,否则他根本不会答应洛绎的要求,哪怕是为了风锁云。等到一切都结束后,才是真正算账的时候。季佩绝看向洛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冰冷。
然而,在季佩绝惊讶的神情下,洛绎开始笑了,他极轻极轻地道:“game over。”
洛绎微微转动着眼,斜着瞥向惊讶的季佩绝,脸上的笑越发灿烂,眼却黑不见底。
“风锁云没告诉过你么?”
他大笑着。
“这才是真正的geme over!”
***
据洛绎所言,锁云的治疗需要五天。须臾山上现在的氛围很是古怪,所有人只能看着那位名为络绎的鬼医嚣张无比,却无可奈何。也许是迁怒,燕浮生被捉到了地狱道,在“往生”的效果下招出了一切,单要离也被牵扯进去。一时间,须臾山上人心惶惶,唯一无动于衷的只有那群带着诡异面具的白袍。天界道不动声色,唯有在看见洛绎的时候才会轻微地转移视线。
洛绎完全不在乎这被他搅得一团糟的局面,治疗锁云的一切工作都是洛绎做的,他不容许别人插手他的治疗。这期间,锁云一直是昏迷着,也许是不愿清醒,不愿面对清醒后的现实。
梦总是美好过现实。梦里一个小院,那熟悉的布景正是记忆中的楼中楼,也是锁云和洛绎第一次见面的地点。小院中,那人依旧是单纯宠溺地看着他,而他也回以微笑。灰衣男子憨厚地笑着,动了动两人间的七星棋棋盘。这是洛绎最喜欢的活动,唯有在七星棋上赢了后,洛绎才会在他面前显现些得意忘形,总是情不自禁地低声笑道:
[game over。]
熟悉的气息似乎将要离去,锁云下意识地伸手,却清醒过来。他看到了与梦一样的身影,那人正在起身,似乎将要离去,两人的视线在一瞬间对上了。洛绎冷冷一笑,没有停下离开的动作,然而衣摆却被抓住了。
这是他们在那天后的第一次对面。
锁云的眼中闪过迷茫,闪过受伤,闪过恨意和欣喜,闪过脆弱和坚定,所有矛盾的感情溶郁一起,最后沉淀成化不开的偏执。
“放手。”平板没有一丝情感的声调,却是熟悉的沙哑声音。
锁云没有说话,他没有丝毫力气,却依旧死死抓紧洛绎的衣摆,用尽全身的力量。
“正好。”洛绎看着这样的锁云,薄凉地笑了。他回到刚刚的位置坐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打开,鲜红的果实令人垂涎欲滴:“正好你清醒了,来给我试药。”
锁云没有看向果实,他依旧是死死地凝视洛绎。
洛绎皱了皱眉,眉间闪过一丝不耐。他将红色的果实塞到少年的嘴中。
“吃了它!”洛绎毫无感情地命令道:“不吃的话就把你的脏手拿开!”
锁云对最后一句话终于起了反应,他机械地咬着果实,像是遗忘了咀嚼的方法,费力地将果实吞了下去。
“很好。”洛绎满意地笑了,他轻轻地按着少年的脉搏,打量着对方的目光像是在看物品。
少年吃完果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洛绎,那目光太过执拗,被看的人皱起眉,眉间隐隐夹杂着烦躁。
“如果,”洛绎突然开了口,轻描淡写地道:“如果再要你选择一次的话,你是否还愿意遇见我?”
锁云默默地看着洛绎,脸因发烧而显得嫣红,眼睛却是极亮。
“……愿意。”
“然后被我骗,被我背叛,被我抛弃?”洛绎的一脸嘲讽,眼中似是不屑。
“那也很好。”锁云笑了,那支离破碎的笑像是燃尽生命绽放最后光芒的烟火:“至少有个人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拯救了我,一直以来陪伴我,有个人、有个人为了我差点失去生命,即使――”他的身体虚弱无比,声音逐渐低哑下去,瞳孔也开始溃散。
洛绎看着强撑着不倒下的锁云,强烈的破坏欲让他露出残忍的笑容:“我告诉你一个事实好了……”灰衣男子眼中晦暗不明,嘴角的弧度却越发残暴和灿烂:“楼中楼的主宰由始至终都是我,你是被我买来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假象。包括那次为了保护你而差点失去生命什么的,也是我故意找人来演的戏,为了让你死心塌地地跟着我。那个所谓的总管早就是我的一条狗,而你只不过是被蒙在鼓里的一条可怜虫而已,所谓的被骗了还替我数钱说的就是你这种蠢货。”
锁云倔强地看着洛绎,他仿佛没有听到洛绎的讽刺,挣扎着说完未完的话语:“――即使全是假的,我也愿意。”
洛绎冷冷地看着锁云,忽的一下站起。少年想要留住灰衣男子,却没有丝毫力气。灰衣男子走向门口,却在出门的那一刻停下,转身瞥了一①38看書网要倒下的执拗少年,说出的话没有丝毫温度。
“别自以为是了,贱人,每次见到你我都觉得污了自己的眼!”
他没有一点犹豫地大步走开,留下一地的破败。
------------
12第十二骗
第十二骗 死亡x疯狂x新生
灰衣男子坐在小院中亭里的栏杆上,看着满堂的夏色,表情慵懒而恣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将一枚散发着水光的珠子随意地向上抛着,似乎在自言自语。
“……亏死了。”洛绎皱着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一定是我攻略的方式不对!这次任务坑了哥多少进度啊……”
洛绎停顿了一下,像是听到什么声音般,又说了下去,他的声言轻快无比。
“接下来啊,当然是准备跑路了,被戳穿的反派不跑路难道还在大本营坐等主角包养吗?”洛绎缩了缩脑袋:“我压一根黄瓜,如果有组团去刷‘洛绎boss’的招募,季佩绝绝对是队长,而风锁云绝对是dps哦……”
冥冥中似乎有声音回应,洛绎挑了挑眉,一脸惊讶。
“耶?过火了?我觉得我的剧本还成啊。”洛绎脸上的表情丰富无比:“一个从异界来的大魔王诱拐了美艳的公主,骑士殿下为了拯救公主做出了伟大的牺牲。最终公主识破了魔王的欺骗,看穿了魔王的真面目。伟大的骑士打败了魔王,拯救了公主。公主殿下在骑士的守护下幸福无比地生活着,多带感的设定啊~”
似乎被洛绎的无耻怔住了,对方良久没有回应。而此时,洛绎的表情变得忡愣,因为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他要恨,”洛绎看着荷花,脸上的表情难测:“那就恨吧,我故意的。”
洛绎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听那个声音的责问。
“他放不开了。”洛绎叹了一口气:“他已经被名为洛绎的网死死束缚住,放不开了。风锁云为自己设置了一个名为洛绎的牢狱,终生与他人无缘。想想看,这个世界,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让他拥有自由?”洛绎咧开嘴笑着:“所以我要亲手将那层膜撕掉,告诉他这个事实,哪怕将他伤得体无完肤:风锁云从来不应该为一个叫‘洛绎’的人活着,他应该、他只能为自己活着!”
骗人,明明只是不愿接受那种感情,所以才强制地将它扭曲成对立的黑暗情感。
像是说着毫不相关的事,洛绎脸上的笑容由始至终都是温柔而又灿烂的:“所以,他要恨,便恨吧。”
洛绎脸上的笑空灵无比,那个声音似乎被镇住了,没有说话。而在这时,灰衣男子的脸上大彻大悟的神情猛地一扫,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以上对话出自大悲咒.改,解释版权出自洛绎,如有雷同……一定要告诉我啊!”
仿佛可以感觉到那个声音的气急败坏,洛绎微笑着,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红:
“对呀,反正我是个骗子,不是么?”
声音一瞬间的中断,来尾音都被斩去。
噗嗤一声,从右到左,斜向下一刀。快速和精妙绝伦,完全找不出有什么挑剔地地方,然后一道鲜血喷射而起,一个人头飞了起来,洛绎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还坐在栏杆上。
但是……他已经死了。
失去头颅的身躯似乎忠实着最后主人意识,右手艰难地抓紧了左腕上的黑环。没有支持的躯体晃了晃,向水中倒去,染红了天地。
绝色的少年愣愣地看着那飞至天空的头颅,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他的神情似笑又像哭,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或者这血色的痕迹又代表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他……干了什么呢?
锁云晃着头,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手中的刀上溅上了血,鲜红诡谲的液体顺着刀刃流下,滑到少年的手背上。锁云像被那红色的液体所烫到般,飞速地松了手。
他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脸,踉跄着,眼睛睁得不能再大,瞳孔却猛地紧缩。他想叫,他想通过大声哀号来发泄心中的疼痛,但是声音却像死了般的不肯从喉咙里出来。他觉得自己心底深处的某些不为人知的重要的东西突然碎裂了,那种疼痛已经不只局限在肉体和心灵上的痛苦了,那种痛就像火焰一样的正在灼烧着他的魂魄,让他无论逃到天涯还是逃到海角,躲都躲不掉……
“咚”一声,却是头颅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崩溃中的锁云。少年看着那滚动的头颅,大大的丹凤眼中尽是空洞和死灰。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锁云踉踉跄跄地跑到那片血色中,将头颅抱起。血色将少年鲜红的衣服染得更红,染得绝望。
锁云将头颅捧在怀中,低垂着头,黑沉沉的发遮住了少年的眼,只能看见少年诡异勾起的唇。
“洛绎,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头颅上依旧保留着主人最后的表情,那是温柔而又死寂的表情,渐渐没了鲜活。锁云死死的抱着它,像是要将它融入自己的身体般用力。
“为什么呢?”唇角的弧度越发扩大,被映成诡谲的血色。
“为什么不要锁云……了呢……”
“洛绎洛绎,这样你就不能再抛弃我了呀。”少年捧起头颅,像是祭献般虔诚。血从头颅上留下,滴在少年白皙的脸上,点缀了那颤抖的蝶:“这样……就能一直将你留在我身边了呢。”
“我很高兴呢,你呢?”少年笑得兴高采烈,却仿佛一碰就碎:“永远在一起了呢,洛绎……”
一滴水打在了血泊中,泛起点点波澜。“为什么要哭呢?明明这么高兴呀……”少年微皱着眉头,似乎对于大片大片从眼睛中流出的液体感到不解。泪水顺着脸蛋留下,将之前沾水的血迹冲洗着,在眼角栖息的蝶仿佛也被打湿了翅膀般,奄奄一息。
“洛绎……”
大片大片的云将最后一丝阳光也遮住了,留下了一地的阴影。
远处的竹林中,将一切收在眼底的季佩绝像是为了毁灭什么般死死握着拳头,却在下一秒放松了身子,嘴角上挑的是满意的弧度。
***
锁云疯了。
这是轮回教所达成的共识。绝色的少年现在整日痴痴傻傻地坐在那里,吃饭洗澡如厕全部需要他人来牵引才会做下去,抱着一颗头颅不肯松手。直到季佩绝无法忍受,打昏了少年将那颗已经腐烂的头颅从少年死死扒住的手中抢过去扔掉。然后,在醒过来的锁云疯疯癫癫的哭闹绝食后,季佩绝不得不又派人将那颗该死的人头找回来,将清理得只剩下白骨的头颅还给少年,少年才得以安歇。
春天过去了,夏天来了,秋天到了,冬天又是一个轮回。
容扬看着满天满地的雪,叹息了一声。
“放弃吧。”他轻轻地说。“已经三年了,他已经不行了。所以……”
“阿容,你不懂得。”季佩绝打断容扬未完的语句,同样看着漫山遍野的雪,黑不见底的眸子倒影着无暇的白:“我不甘心……很不甘心……”
容扬只是叹气,面对幼时玩伴的执拗感到无力。
“他体内的内力的来历已经有了些眉目。”容扬错开了话题:“这种无缘无故出现的内力,我在饿鬼道及畜牲道的书阁中找了一些资料。”
自从那天起,那名绝色的少年疯了,同时也莫名地出现雄厚的内力。
“我排除了一些,剩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它了。”容扬缓缓吐出一个词:“逢生,又名绝处。”
“一种传说中的药物,据说能起死回生。对于我们来说,服用便可获得庞大的内力。但是它之所以又名‘绝处’,据说唯有有缘之人才能食得此异宝,其余人服之不是发了疯,便是即死。”容扬看着季佩绝:“我认为那个人极有可能喂食了‘绝处逢生’给……”
“不要再提到那个人了。”季佩绝声音低沉,眼睛微微眯起。虽然他的唇角带着笑,但是容扬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征兆。于是容扬缄了口,然后就是一片死寂。季佩绝默默地看着雪,再次开口:“明天你就要下山了,最起码一个星转后才能回来。”
“恩。”
“阿容,好好保重罢。”
“好。”
这一别,却是永别。
容扬飞快地奔驰着,用尽了力奔驰着。他已经跑死了三匹马,才一日之间从北楚国赶回来,却依然迟了。没有精力去维持一贯的风度,容扬站在红白的殿堂上,愤怒地喘息着。
“风、锁、云!”每一个字几乎都要在牙齿里。
“唷。”妖异美丽的少年,皮肤白净得像无暇的白玉一般,将红衣映得越发血色,在满堂的尸体中带着致命诡谲的诱惑。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没有用反问句,满堂的尸体和寥寥无几的活人已经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大殿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掉教主……”
“你说错了哦。”妖媚惑人的少年微笑着,他的手早已被鲜血染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少年的手掌向上,摊开,一颗水色的珠子散发着寒光,被血映成紫色。“现在轮回教的教主,可是我呢。”
容扬的瞳孔猛地紧缩。弱肉强食一向是而魔教的至理,轮回教则是将“强者为尊”发挥得淋漓至尽。容扬不可置信地看着上方的人,然后将目光转移在在场中鲜少的活人。
“萧风炙,狄修,单要离,还有……天界道。”容扬惨笑着:“你们都背叛了他么……”
除了萧风炙垂下了头,其余的人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或许还是有些不自在吧,身为修罗道主的龙凤胎之一的狄上前,弟弟修沉默地扶着姐姐。
“阿容。”狄一如既往地娇媚地笑着,只是苍白的脸色和腰腹的血迹说明她的情况并不好:“我们没有办法呀,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呢。为了不让修罗道的姐妹们去送死,这是最好的选择呀。”
修在她身后沉默地扫视了容扬一眼,也微微点了点头,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容扬即使在愤怒中也感到诧异,除了不知深浅的天界道,轮回教当今武学最高的便是修罗道的修,季佩绝也是凭借着其他方面打败他当上教主。
连修都打不赢那名少年了吗……似乎感受到容扬的惊讶,狄的媚笑中也染上兔死狐悲的凄哀。
“地狱道……全军覆没。”
掌管着影卫及刑罚的地狱道是极特殊的一道,如果当代教主不是地狱道出身,地狱道的道主立即会被抹杀,然后由教主直接掌控地狱道的所有力量。因此,地狱道对于教主是绝对的忠诚。
容扬当即愣在原地,大堂中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像是在嘲讽,但随即,容扬愤怒地看向那群沉默的白袍,冷声质问:“为什么?教主明明服用过鸿果,天界道居然视神木的化身于危险不顾了!?”
天界道依旧一片死寂,一名白袍走了出来。
“吾等遵循神木的意志,无法干涉神木化身的对决。”
“什……么……?”容扬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你是说他、他也是……”
“吾等遵循神木的意志,风锁云同是神木的化身。”
容扬愣在原地,他直勾勾地看向天界道。这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与此同来是浓郁的血腥味:“道完别了么?”
回头,绝色的少年笑吟吟地看着他,滟开了眉目的妩媚,蝶像是铺天盖地地扇来。
“那么,”风锁云看似缓慢地将剑抬起,容扬却发现他无论如何都躲不过那一剑:“上路罢。”
“……风……锁云……你疯了……”
“疯了?”魅惑的少年歪着头,然后勾起一抹绝艳的笑:“对呀,我疯了。”
大口大口的血涌出来,淹没了容扬的话语。他死死地看着那如同罂粟散发着诱惑的少年,突地大笑。
“风锁云!你会永远活在痛苦中!你不知道吧,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亲手杀掉的洛……”
容扬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喉咙已经断开,在他吐出那个名字的那一刻,刚才还笑容满面的少年一瞬间用手撕裂了他的喉咙。
风锁云站在血中,他的世界一片红色,就连思维也变成黏腥得化不开来的红色。他好像很久没有用脑子思考了,对过去也只是朦朦胧胧地知道,却再也没有去细想。他成为了轮回教的教主,这一直不是他的目标么?他现在有权利了,更有力量了。
……再然后呢?他爬到当今的位置,就算想去毁灭武林都只在他的一念之差,但是然后呢?他为什么要这么样地追求力量?
……不知道、不记得了。对,他不记得了呢……
人果然是最会适应环境的生物,轮回教在最初的混乱后,一切都趋于平静。死去的人得以埋葬,人间道及地狱道也重新有人掌控。
风锁云就这样活着,日复一日,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那满堂的夏色,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异样的刺眼,刺得他几乎流下了泪,刺得他要捂住心口才能压住心痛而呼吸着。身体深处隐约有个声音,轻轻地呼唤着。
回去吧,回到最初的地方。
------------
13第十三骗
第十三骗 青梅x云来x回归
青梅眨了眨眼,午后的阳光似乎过于耀眼,晃得让她有些眼花。她蹲在楼中楼的后院里,无聊得发慌。
夫人又去那个地方了。小丫鬟有些抱怨地嘟嘟喃喃。每次每次都扔下她一个姑娘家在青楼里像什么样子啊。
山外青山,楼中楼。名字起得再怎么好听,也是座青楼。
青梅死死盯着鞋尖前的一颗黑色的小石头,漫不经心地想着。院子里的蝉孜孜不倦地在叫,天青得没有丝毫白云,树荫一阵婆娑,宛如一阵微风拂过。青梅一阵晃神,再看向那颗石头时,光滑的小石子上倒影着一片暗沉的红色。
青梅呆了呆,然后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鲜红的衣摆。精致的金线细细地纹着衣摆的边缘,但除了必要的连线以外,衣裳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图案,有的只是浓郁成血色的红艳,让青梅莫名地觉得刺目和害怕。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红衣裳的主人站在她的前上方,垂着头,铅直漂亮的发像瀑布一般流泻下来。午后的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照下来,对方的脸因背光看不太真切。
“小姑娘。”那人的声音如同上好的酒,香醇带着浓郁醉人的诱惑,还有莫名的暧昧喑哑。青梅几乎快溺死在他的声音里面了,只能傻傻地仰望着对方。那人似乎意识到什么,顿了顿,再次开口后声音变了许些,青梅无法形容那种感觉,明明还是那样好听的同一个声音,但之后那人的声音带着丝丝清亮,恰到好处地将快要迷失在声音中的青梅惊醒。
“小姑娘,你是楼中楼的人?”
“不是!”青梅懊恼地皱起了脸,看吧看吧,她就说她的清白声誉就要毁在这里了。“我是戚夫人的丫鬟,才不是楼里的……”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青梅的眼睁大,猛地站起来:“你是谁!?”
也许是蹲太久的缘故,青梅可悲地发现她的腿早已经麻得失去了知觉。小丫鬟惊叫着向后倒去。
好痛……
青梅泪眼汪汪地扶着腰,刚刚的冲击让她觉得她的骨头都快散了,尤其是那难以启齿的地方特别疼。青梅恶狠狠地抬头瞪向那无动于衷的人,小脸上一片惹人怜爱的可怜兮兮。
“你……”
青梅再也无法说下去,她的眼睛睁得大得不能再大。那个人、那个人好恐怖……那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绝色漂亮得令她恐惧!黑色的发,血色的衣,那名美艳如妖孽的青年站在树荫的黑暗中静静散发着诱惑的芬芳,眼角魅惑的蝶似乎快飞扑过来,将所有被诱惑的人吞噬而尽!青梅用手抓着脖子,像是被人勒住了呼吸,娇小的身子开始颤抖。
绝色的青年目光潋滟却带着虚渺,流转在快喘不过气的青梅身上。他微微错了一步,树荫在他身上晦暗明灭,阴影将那吞噬人心的绝色模糊和隔绝。青梅只觉得身上的压力蓦地一减,终于得以喘息。
“我是谁……”绝色的青年似乎偏了偏头,带着疑惑般地自言自语:“呵,我是谁呢?”
他侧过了头,向楼中楼的里院的方向看去,青梅看不懂那目光,只觉得那目光几乎令人心碎。
“小姑娘,我原来是楼中楼的人,今日回来看看。”那人的唇角勾起魅惑的弧度,对着傻傻坐在地上的青梅道:“能带我看看这里么?……太久了,这里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呢。”
“好。”青梅呆呆地看着红衣青年的笑,傻傻地点了点头,心里兴不起一丝反抗。她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丝毫不妥,只是觉得想要那名绝色青年笑得更多更多,无论什么愿望都愿意为他实现。小丫鬟爬起来,有些掩饰地开始整理衣服,然后垂着头站到离那名青年三尺外,眼睛左飘右飘就是不敢再看向对方,怕再次落入那魅惑的迷障。
“公、公子你原来是楼中楼的人呀?”
“对。”绝色青年眼儿弯弯地笑着,声音轻柔带着抚慰:“我在这里呆了五年。”
青梅的眼睛转了转:“公子你什么时候来楼中楼的?”
“大约天庆四十五年,记不大清楚了。”他有些恍惚。原来才过了不到半辈子,但他怎么觉得那些记忆悠远地仿佛是上一世的梦魇呢?青年垂下眼微笑着,眼角的蝶染上丝丝疯狂,只是声音依旧温柔甜美得如同情人之间的蜜语:“我来这里的时候好像八岁了。”
“唔,天庆四十五……四十五,现在是天庆五十五年。”单纯的小丫鬟没有注意到身旁之人的异象,只是因发现对方格外好说话而渐渐放下了心防,开始露出无所顾忌的天真本性:“呀,十年了呢,真久。”
“是呀,很久。”
“你这么漂亮当时肯定是红牌吧。”青梅心直口快地说出来,然后即使是没心没肺的小丫鬟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似乎是过分了些,开始惊慌:“对、对不起!对不……”
“不。”轻柔的声音打断了青梅的道歉,绝色青年风轻云淡地笑着:“我不是。”
小丫鬟飞快地抬头瞄了一眼那张倾世的脸,依旧感到一阵心恸,大大的眼睛写满了不信和疑惑,却不敢继续问下去。青梅突然反应过来,她貌似还不知道那人的名字。
“公子叫什么名字呀?”
绝色的青年似乎愣了下,目光在不再熟悉的院子流转了一圈,然后笑得温柔。一瞬间,从远方蔓延而来的云大片大片地遮天蔽日,整个世界明了又暗,浓郁的绝望气息开始在阴影发着酵。
“锁云。”他笑道。“风锁云,这是我的名字。”
孰能锁云,唯独风尔。
“风公子。”见那名漂亮得不似人的青年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一个小院,青梅凑了上来:“那里是禁止入内的,青梅也只是打扫卫生的时候进去过。”
“这样呀。”风锁云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里,声音空洞:“可那里曾经是我住的地方呢。”他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道:“我想进去看看,可以么?”
“……好、好。”青梅感到头晕目眩,不由自主地就答应了,晕乎乎地就向那个小院走去。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地就进了小院,这里是楼中楼偏僻的一角,自楼中楼的主人戚三娘下达禁止入内的命令后,便鲜少有人问津。小院并不大,走几步就快到了头,院里的物品陈旧却很干净,像是经常有人清理。风锁云慢慢地走着,走着,每一步像是踩在心弦上,带着不知名处的痛楚。
小院物品的摆放和他离去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一切熟悉依旧,却宛若隔世。
青梅越走越觉得心慌,身后似乎传来浓郁的罂粟花香,与挥散不开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仿佛一瞬间就会引发一次毁灭。青梅只能半机械地走着,不敢回头,僵硬推开了小院中唯一的房子的门。
“吱呀――”
年久的木门发出老旧的□声,屋内一片明亮,空气中是淡淡的药香。青梅瞬间放松下来,因为后面传来的压力一瞬间消失不见,像是一场幻觉。她赶紧快走了两步,然后才敢回头偷偷地看向那名风公子,却见绝色的青年只是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满堂的辉明失了神。
光倒映在那墨色的眸子中,血气像是被光照得微微散去了些,那黑不见底的瞳孔也点起一丝光芒。这一切都让他看起来更像人了些,不再是黑暗中诱惑人心的妖孽鬼魅。青梅不愿去打扰那一刻的美好,她转动着眼珠,然后瞄到一个蓝色的包裹,不由得惊讶一叫:“哎呀!”
这一声也惊醒了风锁云,绝色的青年勾起艳魅的笑,眼底是深不见底的黑。
“怎么了,小姑娘?”
“那、那个,”青梅将桌上的包裹抓起,有些懊恼地说:“这个忘了叫夫人带上,夫人回来一定又会不高兴了。”
风锁云将目光转移到那个包裹上,眼角的蝶翩翩起舞:“可否告诉我夫人在哪里么?我会些武功,可以帮你送去,这算是你带我进来的报酬罢。”
虽然理智上知道不应该将包裹交给一个认识半天不到的陌生人,但一看那只翩舞的蝶,就什么都顾不上了。青梅将包裹递给风锁云:“那、那就麻烦公子了。”
***
风锁云走在小道上,风卷起那黑亮的发,带着一起翩跹。
为什么会想回楼中楼?
……只是一时兴起。
为什么会想要送包裹?
……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为什么……
我都说是一时兴起!
绝色的青年停在路上,一手撑着额头,眼中是不自然的红光,滚卷着无尽的血煞。抬起的手青筋鼓起,疯狂的气息卷袭了周围。
这时候却有人不长眼地跳出来。
“嘿,等了半天终于出来一只肥羊!把包裹留下!”
一个魁梧的汉子挡在道上,脸上一层蛮肉,看起来凶横无比。等他喊完以上的话后,却发现喊话的对象只是立在那里无动于衷。青筋鼓起的汉子呸了一口,举起手中的大刀冲向风锁云。
“滚。”
站在路中央,风锁云只是极轻极轻地吐了一个字,汉子却觉得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清楚。他一脸惶恐地止住冲势,踉跄地后退,惊恐地看着那双血红的眼。风锁云周围的血腥气息越来越浓,像是一触即发。大汉想到什么,惊恐地大叫:“小七,不要!”
一支袖箭从后方悄儿无息地直指风锁云,正是汉子躲在后方的同伙――一名贼头贼脑的少年。那枚袖箭如同点燃导火线的火星,将那狂暴的血煞引爆。风锁云的双①38看書网要滴出血来,他的动作像明明看起来极其缓慢,但下一刻,汉子就发现那惊世之容已经出现在他眼前,带着嗜血的笑。
“噗――”
漫天洒起了血花,汉子踉跄地倒在地上,他的左臂空空如也。风锁云站在旁边,仰着头,似乎在享受着空中落下的血水。草丛中的少年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又射出一箭。但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被高高举起,嵌在脖子上的手烫得快将他灼伤,倒在血泊中的大汉发出吼叫:“小七――”
他、他要死了――!?
时间像是静止在这一刻,然而过了许久,死亡依旧没有降临。少年艰难地睁开眼,却见到他那双的手的主人没有在看他,只是低下头盯着某一点。
下一刻少年就被甩出去了,如同破布一般被扔到一旁。少年并没有在意这些,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汉子身边,颤抖地想要扶起汉子,逃离这里。
风锁云没有注意这些,他垂着头看着落在地上的包裹,眼中的红色渐渐褪去。刚刚暴走时不经意间将手中的包裹扔到一旁,少年射来的第二箭正好将包裹上蓝色的布挑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本书,及一页纸。
书是再熟悉不过的书,正是戚三娘曾交予给他的武功秘籍。自从被季配绝强制带走后,这本书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没有这本书,就没有现在的风锁云。因此,他可要好好感谢戚三娘一番,不是么?风锁云勾起空洞的笑,目光转移到旁边的纸上。
纸上扭扭曲曲地“画”着几个人,像是一家五口或六口,画的上空被涂上了几个五个角的奇特符号。风锁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作画技法,从刚才起他的心跳就开始隐隐骚动着,像是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而他有了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预感。
风锁云运起轻功,飞快地赶路,身体的血液像是要鼓动出来。风打在脸上是如此清凉,却冷却不了灵魂深处的悸动――直到看见那水色的身影。戚三娘站在一处空地上,背对着风锁云似乎在看着什么,神情专注虔诚,直至――
“谁?”
戚三娘霍地转身,看到风锁云后猛地睁大美眸,像是见到天下最可怕的存在。她马上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微微向前错了一步――不动声色地遮住什么,风韵犹存的脸上是冷静的表情,但微微颤抖的身躯泄露了她的慌乱和紧张。
风锁云笑了,妖冶诱惑,脸上的蝶划过媚魅的弧度。戚三娘眼神一阵迷茫,然后马上清醒过来,看向风锁云的眼中闪过惊乱和恐惧。
“好久不见。”染着罂粟芬芳的声调在林中空寂地回响:“戚三娘。”
戚三娘只是抿着嘴,不回话。
“不用对我那么警戒,我只是顺手送东西给你。”风锁云将那个蓝色的包裹拿出,戚三娘的手颤了颤。这时,风锁云却突然把包裹向戚三娘方向掷去:“接着!”
包裹在戚三娘前方三尺处下坠,戚三娘下意识地跨一步伸手去接,然后猛然反应过来,却已经迟了,她之前遮挡的物体完完全全暴露在风锁云面前。
风锁云的眼瞳一瞬间红了。
空地上很简单,只有一坟墓,墓碑上用清秀的字写了一行字:
恩人洛绎之墓。
------------
14第十四骗
第十四骗 真实x彼岸x绝望
“风锁云!不要――!”
看着那个血色的身影迅速接近墓碑,戚三娘惊恐地尖叫,却没有让那个身影有丝毫停顿。
“不要!风锁云!你会后悔的!”
红色的身影顿住了,停在墓碑一步之遥。他垂着头,铅直的发洒落,遮住了绝色青年的表情。
“你、你会后悔的……”戚三娘泣不成声,她无力地垂下了头,哽咽着:“所以……不、不要破坏他好么……”
“我会后悔,恩?”
明明是反问,却听不出丝毫情感。那声音没有血色,没有感情,没有灵魂,像是被人硬生生挖空的行尸走肉。
“洛……”戚三娘声音戛然而止,她按着自己的喉咙,感觉快要窒息了。于是戚三娘知道了,对于那个散发血腥味的身影来说,那个名字是禁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迟缓地伸出手,轻轻地触摸墓碑上的禁忌。
“不说么?”风锁云喑哑地笑着:“说啊,我等着呢。”
戚三娘的身体带着颤抖,发红的杏眼复杂地看着那个飘渺得快要消散的身影。
“请风公子随三娘来,三娘带风公子去一个地方。”她开口道,声音依旧带着些哭腔:“到时三娘会和风公子说明一切。之后,随风公子怎么做。”
风锁云偏头看了一眼戚三娘,眼睛依旧是血煞的颜色,却是令人心碎。
“好。”
***
风锁云打量周围,这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茶棚的后院,却弥漫着记忆中依稀的芬芳,那味道是在哪里闻过呢?
……不知道,不记得了。那就不要想,不去想。否则又会失去控制,又会头痛,又会……心痛。
风锁云慢慢地走向后院的门,还未等他敲门,里头就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门被呼啦一声打开。
一名十二岁上下的少年欢快地打开门,等他看清楚了对面不是所想的身影后,少年的眼中闪过失望,随即被眼前的人所惊艳。
风锁云看着眼前的少年:常见的农家打扮,脸被晒得黝黑,却依稀能见到许些眼熟的地方――那与他二分相似的脸,足以说明很多。
风锁云当即愣在原地。
“您、您好。”少年有些结巴地开口,显得有些局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比镇里最漂亮的小青还要漂亮无数倍――虽然空洞得像是个精致的傀儡。“请问您、您找谁?”
“……不。”风锁云终于回过神来,他微微垂下了眼,似乎不敢去再看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我只是受人所托,把这个给你。”
风锁云将那张奇异的画拿了出来,少年一看到那张画眼睛就亮了。
“这是我画的!”少年接过画,显得很是兴奋,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把这个交给你的是洛绎叔吗?他现在还好吗?他现在在哪里呢?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看我们了……”
像是发现自己兴奋过头,少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抱、抱歉,我太兴奋了。”
“没事。”风锁云柔和地笑了,眼中闪过复杂的温柔,他羊脂玉般的手指划过那幅画:“能和我说说你画的这些是谁么?”
“恩!”少年很是高兴地答应,眼前的人让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倾诉,少年指向画中挨得极近的四个人:“这是我父亲和母亲,还有我大哥。”然后指着中央的小孩:“这是我,那时候我大约五岁哩。”最后移到带着一名小孩的大人上,眼中闪过怀念及期待:“这是洛绎叔,还有这是我二哥哦。”少年的眼微微黯淡了些:“我二哥之前被人贩子带走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想去找二哥,但是他们不容许……但是洛绎叔答应过我,他会将二哥带回来。”
“你……很崇敬他呢。”
“对。”少年露出明媚的笑:“洛绎叔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少年指着茶棚:“闻到了么?这是远近最有名的云莱茶,正是洛绎叔教会我们的,这幅画也是洛绎叔教我画的哦。”
“那,”葱白的指尖触及画上方一个奇特的符号:“这是什么?”
“那个呀,是星星啊。”少年的目光里溢满了怀念:“洛绎叔说过,它们都在引导回家的路哩。”
[娘说过,它们都在引导回家的路哩。]
是谁曾在耳边这样告诉他……不知道,不记得了。那就不要去想,不能想。但接下来的话却自发地浮现。
……家,你想要回家么?……
“请问,”少年小心翼翼地询问,眼前漂亮得不似人的红衣青年似乎陷入思绪中:“能不能……告诉我洛绎叔的情况?”
“他……我不知道。”
“哦,这样啊。”少年似乎有些失望。
“……你相信他会带着你二哥回来?”
“对。”
“……你、还记不记得你二哥的样子。”
“不太记得了。”少年皱起了眉头,随即放松:“不过,洛绎叔教过我应该怎么认出二哥哦。”少年的眼亮晶晶的,似乎带着无尽的期待:“他说,二哥是这天下最好看的人。”
“……”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少年好奇地看向风锁云:“我二哥他有你好看吗?”
“……恩。”风锁云闭上眼又睁开,对少年露出了微笑,刹那间夺取了天地间的所有色彩:“你二哥比我好看,绝对。”
少年愣愣地看着那微笑,被迷了神思,只能沉醉在那近乎绝望的罂粟芬芳之中。
“小雨,怎么了?”一个声音打断了少年的失神。
“……啊?”少年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望向对面,那里一片空地,好像他刚刚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你发什么楞呢!”一名青衣男子走了过来,看似用力,实际轻轻地拍向少年的头:“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没?”
“啊……哦。”少年的眼神开始游移,青衣男子一看就怒了。
“风锁雨!赶紧给我滚去做功课!”
***
“你想告诉我什么?”艳色的青年低声道,声线诡谲喑哑。
戚三娘不自觉地颤了颤,她将手中的茶壶放下。
“三娘不知道您们去了轮回教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洛公子究竟和您说了什么。”即使年近四十,戚三娘保养得完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三娘只知道,洛公子很重视您。”
“先不要打断三娘。”戚三娘见那美丽无比的蝶煽起,轻轻地说着:“三娘只能说一些三娘知道的事情。”
“第一次见到洛公子,是天庆四十七年。三娘之前的心思只在麟儿身上,楼中楼的事是不大去管的。直到洛公子找上三娘,三娘才知道洛公子和您的存在。”戚三娘目光转移到不愿处的一个男子身上,男子正在玩耍木头,似乎感觉到娘亲的目光,回过头来对戚三娘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是个痴儿。风锁云却注意到了,那名男子用力的时候,会不自觉带上霸道的内力。
“如同阁下所见,麟儿是三娘与巧手先生的挚爱。阿炎的身子一向不大好,那是祖上留下的绝症,阿炎也是因为它而不在了。阿炎不在后,麟儿便是三娘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但是、但是那个病,同样也出现在麟儿身上,麟儿又是痴儿,活不过二十岁……”戚三娘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哽咽:“……这时候,洛公子找上了我们,给予了三娘希望。他答应救治麟儿,只是需要三娘在适合的时候帮助他。其中一点,就是要保护您,满足您所有的要求,但不得暴露他的事情。”
――我告诉你一个事实好了。楼中楼的主宰由始至终都是我,你是被我买来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假象。
风锁云放在扶手上的手看似轻盈,却深深陷入到木头里。
“三娘答应了洛公子,洛公子也履行了承诺,他给麟儿服用了一粒药。您也注意到了,麟儿他有一身雄厚的内力,那只是那药的效果之一。”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风锁云突然感到一阵害怕,如果继续听下去,一直以来的坚持就会支离破碎,然后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戚三娘盈盈地望过来:“这是三娘与洛公子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洛公子身上带了点伤,后来三娘才知道,那是被主管打的。”
――那个所谓的主管早就是我的一条狗,而你只不过是被蒙在鼓里的一条可怜虫而已。
“洛公子一直很在意您的情况,只要您想要的,洛公子一直都尽量悄悄地满足您。您开心的时候洛公子来这里时的心情也很好,您不高兴的时候,洛公子都会愁眉苦脸地想办法哄您开心。”
――有什么好在意的?只不过是一枚用得比较顺手的棋子罢了。
“您的父母,在之前的生活并不好。洛公子找上了他们……您已经看到了,想必不用三娘多说什么。”
“……不……”
“之后,您找上了三娘,那时候洛公子正好在外地。三娘无法拒绝您,所以才答应了您的要求。洛公子回来后发了好大一顿火,三娘第一次见到洛公子那样愤怒的神情。”
“……不、不要再……”
“即使那样,洛公子很尊重你的选择。所有的客人都是他选的,不让你抛头露面,不许客人过夜。在红尘中,洛公子将您保护得很好呢……”
“不要再说了!”风锁云的眼殷红得仿佛可以流出血,他用力地撑着自己的额角,狂暴的内力夹杂着血煞开始破坏着周围,卷起丝丝木屑。戚三娘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像是什么也没发生,木屑在她美丽的脸上留下一道细细的长痕,她依旧平静或者说冷漠地说下去。
“那次之后,洛公子似乎很是自责。后来洛公子给了三娘一本书。”戚三娘将那包裹摊开,露出那本黑皮的书:“就是这本,洛公子他……”
“……呵。”周围的风暴摹地静止了,风锁云垂着头,头发散乱着,发出低低沉沉的笑,空荡荡地在胸脯回响:“你想说,我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对吧?”
“你想说,我之前一直误解他了,对吗?”
“那是他活该哦、活该!”①38看書网着,宛如情人间的柔言蜜语。他笑着,却笑得比哭还令人悲伤:“明明都是他的错啊……他以为他是谁啊……呵……他凭什么为我做一切的决定呢……告诉我,他凭什么――”
戚三娘看着这样歇斯底里的风锁云,恍惚中忆起那人最后的话语,那时候的她同样在质问,而那人却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要不起……]那人低低地笑着:[我要不起,那孩子给予的感情。与其让他……我,我会让他恨我。]
“恨……?”
风锁云怔怔地看着戚三娘,戚三娘眉尖颤了颤,她刚刚说了出来吗?
“是吗……是这样啊……”风锁云在笑,嘴角上挑,眼角眯起,蝶却是陨落的弧度:“他达到了他的目的不是么……你看,砍下他的头的人是我呀、是我呀……”
血滴划过白腻的皮肤,留下血色的痕迹。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骗,这么死心眼的傻瓜。
“……为什……么呢……果然……我还是最恨他了……”
戚三娘默然无语,她看着那个如同血水晶般的人在破碎,褪下腐朽的外壳,剩下绝望的内在。
“洛绎……”第一次,自从那天起的第一次,他叫出了他的名字:“你是个骗子。”
***
风锁云在疯狂地翻着,破坏着,寻找着那人留在世上唯一的依凭。他已经混混沌沌地过日子好久了,却依稀记得,那件东西自他杀掉季佩绝后便扔到一旁不管。只是,一旦有人去触碰,他依旧会下意识地杀掉所有碰过它的人。自那以后,便无人再去管理。
风锁云的手指顿住了,他看着那一点灰白,然后飞快地将它抱在怀中。那是一个灰白的头骨,因为被扔在角落中久许,头骨上不可避免地染上灰尘。
“洛绎。”风锁云死死地抱着那头骨,脸碰着脸般地抱着:“洛绎……”
他将头骨捧在对面,对上那黑沉沉的眼眶,眼中不时地闪着红光又变成正常的。
他轻轻地呼唤着,温柔地,虔诚地,小心地,幸福地,绝望地,如同一个小孩般撒着娇。
“洛绎洛绎,我知道了哦,你果然不会背叛我呢……”
“洛绎洛绎,你已经睡了这么久,该起来了罢……”
“洛绎洛绎,你看,我现在是教主了哦,我有力量保护你了呢……”
“洛绎洛绎,我今天去看小雨他们了,他们在等你,所以起来罢,我们一起去见他们好么……”
“洛绎洛绎,你说我最像曼珠沙华,你看我将那些罂粟拔掉了哦,全部种上了曼珠沙华,很漂亮,你睁开眼看看好么……”
“洛绎洛绎,还在生我的气么?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绝对不会不相信你了,我会把那些妨碍我们的人都杀掉哦……”
“洛绎洛绎,我这么努力了,你对我笑一笑好吗……”
“洛绎洛绎,你张开眼好么,看看我好么?”
“洛绎洛绎,……”
……
“……洛绎……我、爱你呀……”
……
***
戚三娘看着手中的纸条,上面记载着轮回教魔头所谓的疯狂。所有人都说,轮回教的教主疯了。但是她知道,风锁云只不过死了,在那人被他亲手杀死后就死了,留下的只不过是一副名为风锁云的行尸走肉。戚三娘将目光转移到旁边的墓碑上,风吹过来,墓碑上的草沙沙作响,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您……知道会变成这样……吗?”
一阵大风吹过,树叶也开始婆娑作响,像是在回应。戚三娘目光复杂地看向手中另外一封信,这是最后她没有告诉风锁云的。她想起了那人在离开前将这封信递给她时的话:
[……这封信呢,先放在你这里吧,如果我没传来消息,这封信你就当柴火烧了……否则的话……唔……稍稍有些不爽了……总之,十年后你在楼中楼遇见一个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白衣公子……的小跟班,把这封信直接给他吧……怎么认?很简单,最帅的那个就……咳咳……好吧不开玩笑了……其实我知道你绝对能认出他,那人左腕带着一个黑铁圈似的玩意儿……对,就像我左手腕上面那个……还有,他最讨厌的呢,就是香蕉……香蕉不知道是什么你不用在意……关于他的名字呀……]
那人似乎狡黠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无奈:
[他叫……洛绎。]
------------
15第缺二骗
作者有话要说:
第缺二骗 初见x前尘x忆梦
天庆四十三年,青荆城,烟花之地。
“空间坐标113x83x33,时间节点14x433,已抵达……咪嗦。”
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一个青年蓦地凭空出现了,自然得仿佛他一直存在在那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妈妈的,那条白蛇精变态到一种境界了!”下一秒,青年的动作就打破了这种和谐,他身形有些狼狈地晃了晃,然后索性坐到地上,丝毫不在意身上那价值连城的衣裳:“果然‘珍爱生命,远离变态’是人生三大定律之一啊丫的!”
“一个、两个还算了,为什么我碰见的全是那种身心不健康的偏执狂啊!还是说没有心理医生的古代就是一杯具。丫的,哥是男的,是男的!干嘛一个个像打了5000c的鸡血一样猛追着哥不放,哥就算要征服这个世界,也是为了那可爱的萌妹子们……”像是终于可以发泄一切了,青年开始骂骂咧咧,右手下意识地想摸向左腕――那里有个毫不起眼的手镯,像个黑铁环似的。他的动作没能成功,青年无奈地垂下头,看着颤抖不已的右手,那里传来阵阵无力,他开始苦笑:“……看来到极限了,这次就试试那个服务吧。”
青年扶着墙站了起来,缓步走向光明。热闹的光打在青年身上,逐渐照出了青年的脸。他有一双灵动的眼睛,里面透着丝丝狡黠,五官说不出的细腻好看,让见到他的人总能下意识地露出微笑,只是不知为何带了些不自然的僵硬。
青年摸了摸脸,依旧嘟嘟喃喃地咒骂着:“我擦,扮了一年的冰山和面瘫,不知肌肉有坏死多少……”他面向热闹的街,似乎有些不适那打在脸上的暖光,眯起了眼:“希望信上的没有偏差……”
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青年缓缓勾起灿烂的微笑,温暖的光打在浅色的唇上,却没有丝毫温度。
“嘿嘿,这次骗的人将是谁……”
青年提脚向街上走去,不一会儿就融入人群中,彻底消失不见。
***
“……已受理,本次攻略人物为[季佩绝],攻略物品为[轮回珠],从现在起直至遇见攻略人物默认为攻略开始……以下为攻略物品及攻略人物的信息……”
“……已受理,启用‘身世’服务,player指定身份如下……汇换费用为2%。身份背景录入中,合理程度73.4%,启动优化……”
“……已受理,启用‘重生’服务,player指定相貌如下……消耗一次免费‘重生’服务机会。人物设定录入中,合理程度77.4%,启动优化,外貌下调47.23%,年龄上调7%……”
“yo~”青年一脸灿烂:“游戏开始了。”
***
第一次见到那名少年的时候,洛绎已经假扮一名老实憨厚的人整整一年了。他设定的身世很有效,攻略的功能一向完美。不仅仅是青荆城,整个天下都认定了存在着这么一个母亲是青楼女子、略懂医术、名为洛绎的普通男子。那时候他正假公济私地买来材料泡着自制的药茶,整个人呈现放空状态,大院中传来骂骂咧咧和击打在人肉上的钝痛声。
喧哗声越来越近,洛绎放下茶杯起身,无聊的生活让他兴起为数不多的好奇。他来到大院,一眼就看见一个有些猥琐的黄脸汉子在殴打一名小孩。黄脸汉子他认得,是一直与楼中楼来往的人贩子。那名孩子大约□来岁,脸因被护着而看不太真切样子。
洛绎缩头缩脑地来到了一名正在看戏的小厮身旁,小小声问道:“发生啥事了?”
那名小厮也是爱嚼嘴皮子的,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黄老汉上次不是夸口道寻来了个漂亮的孩子么,今天带来了。”小厮指了指那名少年:“但一揭‘背子’(注:人贩子会给卖给青楼的人戴上背子避嫌。),才发现那个被他夸得上天入地的孩子得了瘘炎。看样子是以前就得了,到今天才爆发。老黄第一次被人坑了,邪火大着呢。”
这时候黄脸汉子用脚大力一踹,重重砸在小孩的右手上。小孩的右手似乎被折断,他痛极了用未受伤的左手护着右手,露出那一张恐怖的脸,顿时引发一阵惊呼。小孩恨恨地看着黄脸汉子,看着周围,那凄厉的目光配着他那张可以吓哭夜哭郎的脸,宛如深渊来的厉鬼。所有人心中一恸,竟被惊得不敢对上那个孩子的目光。
黄脸汉子被吓了一跳,然后恼羞成怒地加大了殴打的力度,周围的人发出恶意的嘲笑。洛绎注视着那孩子眼中恨极的光从极亮缓缓到熄灭,带着被世界遗弃的绝望,最后只剩下一片无底洞的黑色――就像是记忆中的那人一样。
等洛绎意识到了的时候,他已经站了出来。黄脸汉子开始有些在意,见是楼中楼的一名无闻医师,便又转过脸去。洛绎立即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凑到黄脸汉子前。
“黄老汉,你这样不值啊。”洛绎指着倒在地上的孩子笑道:“如果他被你打死的话,你那银子可不就是白花了。”
闻言黄老汉顿了顿,然后继续骂道,却是再没有动手了:“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让那些□的钻了空子。”
“这样吧,主管现在不在,以后我和他说说,你按小童的价格卖给我们吧,以后可以让他给楼中楼打个下手什么的。”
黄脸汉子似乎有些心动,但还是带着不甘。
“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钱买回他的,整整是五十两啊五十两!”
周围一片哗然,一个好一点的劳作大汉也不过区区十两银子,更别说那些只能打打下手的小童,眼前那名恶鬼一样的孩子当初真的有那个价值么。
洛绎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咬牙道。
“我还有些积蓄,再加五两吧。这已经是底线了,他那个样子别说青楼了,白送给人家打杂都会被嫌弃。”
黄脸汉子想想也是,然后爽快地答应了,拿出契约书。
刚才的小厮看着有些不对了,跑上来悄悄和洛绎说道:“今日是怎么了,平时看你都挺老实的。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主管回来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洛绎讨好地笑了笑,保持着一副憨厚纯洁的模样:“我需要一个人帮忙,他正好了。最近弄出一些新的药孝敬主管,主管应该不会太计较,能麻烦兄弟你去账房跑一趟吗。”
小厮瞪了他一眼,还是转身向账房跑去。
黄脸汉子从洛绎那儿拿到钱,二话不说马上离开,怕洛绎他们马上又反悔了似的。周围的人都散了,洛绎垂下头,看着地上仿佛死了般一动不动的孩子发了愣。
风锁云,契约书上鲜红的三个大字。
竟是信上提到的那个人,真是无处不凑巧啊……
他叹了口气,望着孩子死灰般的眼,俯下身来轻轻地抱起孩子。孩子在被抱起的那一霎那颤抖了一下,却是放弃了一切般没有反抗。
算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
洛绎在扶墙,眼神空洞无比。
神啊,为什么这年头自闭儿这么多呐……就算是每个人都是上帝啃过的苹果,但你也不能将别人啃至苹果核啊!(注:每个人都是上帝啃过的苹果,所以每个人都带缺憾,如果有些人的缺憾比较大,那是上帝特别偏爱他的芬芳。)
熊孩子完全一副死气沉沉样龟缩在角落里,洛绎使用攻略看过他的资料,所以很能理解他的心情。突然被赶出富贵堂皇的生活,来到异国他乡,然后被自私自利的父母抛弃,三观的崩坏不是一个未满九岁的小孩能接受的了。
哥自从来了古代三观就没有停止崩坏过,还不是照样小强精神!洛绎怨念地瞅了瞅角落里的那片阴影,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黑不溜秋的药走去。
小孩没有因为洛绎的到来而改变任何姿势,依旧木讷地盯着某一点,即使洛绎将他的衣服扒光也没有丝毫反应。看着已经明显好转的疟子和脓疱,洛绎有些苦中作乐地想:曾经他也是一枚医术小白,直到他膝盖中了一箭……哦不,直到他遇见了白蛇精。那个姓白的变态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免费给他当了一年的小白鼠,医术倒是烧到了熟练级。
把那污泥似的药涂到熊孩子身上,将熊孩子穿戴整齐,洛绎悲哀地发现他的动作越来越有向专业化的方向发展。
算了,哥来这里就是为了服侍你的。
离歇息还有段时间,在娱乐事业极其匮乏的古代,除了像猪一样地吃喝拉撒睡,剩下的不是在对天对地对花对月吟诗作对消耗脑力细胞,就是在美女的身上发泄过剩的体力细胞和金钱。洛绎没有钱,而且他面对的是熊孩子的面瘫脸,所以他只能消耗为数不多的脑力细胞。
洛绎从角落中掏出七星棋,他一直对这种闪闪发光的棋子很感兴趣,这让他想起二十一世纪玩的五子棋,只是规则由“五子连成一线”变为“连成星辰位座”而胜。每次连成星座胜利的时候,相连的星子(注:七星棋的棋子)会在墨色的棋盘上闪闪发亮,十分漂亮。奈何对于这个世界天文知识极其匮乏的洛绎,每每输得惨不忍睹,让人据一把同情泪。
洛绎摆好了棋面,然后装模作样地对小孩露出个纯洁的笑。
“你先走。”
熊孩子盯着棋盘,眼神放射性发散,坚持行为瘫痪到底。
“不会么。”洛绎和蔼地笑了:“我教你,来,走这一步。”
“再走这一步……”
如此反复,然后某貌似憨厚的人笑得憨厚。
“陨。”洛绎看着那闪闪发亮连成一片的星棋,得意忘形喊出胜利宣言:“game over……咳,我赢了!”
洛绎直直看向小孩,熊孩子依旧是一副波澜不兴的僵尸脸,于是洛绎继续露出个纯洁的笑容。
“再来一盘罢。”这是陈述句,不是反问句。
又下了几把棋,依旧是洛绎猥琐地赢了,他为数不多的良心开始声讨这无良并且无聊的行为。瞅了瞅小孩依旧无动于衷的木头脸,洛绎那可怜的良心不到三秒就灰飞烟灭了:熊孩子面瘫欠□……阿呸!熊孩子面瘫欠教育!
哥有的是时间和你耗。
收拾完棋盘后,洛绎抱着熊孩子躺在床上,在小孩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磨了磨牙,然后习惯性地迅速坠入梦乡。被洛绎圈在怀里的小孩睁开了眼,墨一般的眸子垂下,在洛绎圈在自己腰上的手扫视了几番,嗅着那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药草香,小孩将脸埋在洛绎的衣襟里,隐去了表情。
***
像是拿着洋娃娃过家家的日子重复了一天又一天,洛绎站在阳光下,几乎喜极而泣。
熊孩子终于正眼看人了;熊孩子终于离开角落开始走动了;熊孩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链接数据库……与相同资料对比,我表示你在进行一项十分著名的行为,第八文明者将这项行为称呼为:养成。”一个声音在洛绎耳边响起,那声音优美如天籁,却是没有丝毫感情的空洞。
洛绎对那个声音十分熟稔:“奇怪,当初我养那只虫子的时候你怎么没说。”
“与资料同步对比,我表示之前的例子不叫养成,叫驯服。”
“……快点给我删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一看就知道是从哪个宅男腐女那里拿到的资料!”
“请求无效,此请求为a级权限,你现在的权限为d级。”
“……”
“洛绎。”一个带着奇妙腔调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洛绎在回头的下一秒露出憨厚老实懦弱的笑。对面是一名中年人,大约四十上下,留着一撇八字胡,眼中不时闪过一些算计的阴光。
“主管大人,有啥事么?”
主管上下看了一眼洛绎,洛绎有种被盯上的不好预感。一般而言青楼是不会有药师的,而风尘中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受点难以启齿的伤。伤口不严重的话只会去医馆讨些伤药抹上;严重的时候,只有那些身价高的楼里才会花银子请大夫,其余的任其自生自灭。在攻略的设定中,洛绎的“母亲”是青楼女子,栖身于青楼前就掌握了一些药理,洛绎“理所当然”也多多少少学会了些。“母亲”死后,洛绎在楼中楼的身份就有些微妙了。他是楼中楼的专属药师,有工资拿,但是绝不会多;有自己的小院,而且绝不会离开楼中楼。
“你上次擅自买下的那个小童呢?”
“回大人,他在里面帮忙处理药草。”洛绎心中打了个突兀,事实上,主管对于他擅自买下熊孩子的行为有着很大的不满。洛绎几乎各种讨好地法子都使遍了,再加上他原本有些特殊的身份,主管才堪堪放过这件事。
“大人有什么吩咐么?”
“你待会带着他去小李那里报告,从今以后他在小李那里打下手,楼中楼可不是免费待人住的!”说罢,主管再没看洛绎一眼,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去。
……敢问你爸是李x吗!?某人开始磨牙。
“我去。”清清冷冷的童音在背后响起。
洛绎回头,熊孩子正在他身后,□出来的皮肤上都绑着厚厚实实的绷带,像个标新立异的木乃伊。洛绎第一反应是拒绝,但在小孩坚持的目光下最终还是点了头。
然后,小孩第一次笑了。那个笑容就像阳光穿破了一直以来的乌云,霎那间照亮整个大地,经过水气的洗礼而愈加澄澈清新,绽出柔和明亮的光芒。
――和最后的最后那声悲鸣一直在洛绎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鲜血淋漓。
------------
16第缺一骗
第缺一骗 羁绊x开端x绝处
那孩子很聪明,他的工作做得不算出色,但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开始洛绎还会担心熊孩子的身体会不会扛不住啦,会不会受人欺负啦之类,但见到熊孩子一天比一天明亮的眼,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与资料对比……”
“好吧好吧,我承认这是养、成!”
“……”
一切都走上正轨,但是总有一些事情是人类无法掌控的,那些意外促成了一丝小小的波澜,最终发展成巨浪,让人一次又一次意识到自身的渺小与无能为力。
洛绎躺在床上,从鬼门关晃过一圈后连睁眼都是无能为力。被主管恶意地揪住熊孩子的无心之过,明知道他绝对会维护熊孩子,然后趁机让他这个碍眼的家伙得到一些刻苦铭心的教训,真的非常刻苦铭心啊……
他想笑,却连拉动肌肉颤抖的力气都没有。
……太二了。
洛绎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经过这一次教训,洛绎真正认识到一切已经改变了: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在白蛇精那里呼风唤雨的“神医”,而是楼中楼一个连自保都有问题的“下人”。
洛绎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小孩紧紧拽住他的衣袖,趴在床边睡得很不安稳。洛绎没打算吵醒他,小孩却仿佛惊弓之鸟一般猛地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洛绎,大大的丹凤眼似乎带着些湿润,更显美丽得不可方物。
洛绎立刻挂上一副憨憨老实的笑,安慰道:“我没事。”
声音一出口就知道不妙,他的嗓子沙哑生涩得如同刮锅底一般刺耳。洛绎看着小孩猛地变色的脸,立刻识相地改口:“我有些口渴了,声音不太能发得出来。”
小孩死死地盯了洛绎一阵,然后起身去拿水。
洛绎喝完了水后,闭着眼假寐,明智地决定不再开口。他听到沙沙的声音,然后感到有一个小小带着温暖的身子依过来,两只短短的手臂努力圈住他的身子。因为大病了一场,洛绎瘦得见骨的身子竟也被对方完全圈住。
正当洛绎感叹了他也骨感了一把的时候,他感到后背有些湿润,周围却没有一点声响。
那孩子在无声地哭泣。
洛绎默默地让小孩抱着,感受着那孩子传来的无助和惊恐。
……哥错了。一向没心没肺的洛绎也开始有些心虚,有攻略在手中的他对死亡毫无顾忌,却没有照料到那孩子的心情。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他保证。
因身体传来阵阵虚弱和无力,洛绎没一会就感到真正的疲倦,就在他快要睡着的前一刻,他听到那孩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稚嫩的声线带着决然。
“洛绎,以后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了。我会保护你,谁都不能伤害你!”
洛绎刚想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睡着了。
***
再醒来后,洛绎就把昨晚的事抛到脑后。熊孩子还是那样,但洛绎却觉得他更加粘人了,也学会向他撒撒娇。
早知道苦肉计这么好用哥早用了,洛绎狠狠地想。他望了望明媚的阳光,右手握住左腕,吹了声口哨。
……颤抖吧凡人们,boss要出关了啊!
“……已受理,启用“全知”服务,player指定关键词为“戚三娘”,汇换费用为2%。以下为戚三娘的信息……”
其实很简单,拥有世界上最大作弊器的他,还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呢?洛绎找上了戚三娘——楼中楼真正的主人,一切再简单不过了,洛绎承诺救起戚三娘至若生命的儿子,而戚三娘必须服从于他。得到许诺的戚三娘立即跪倒在洛绎前面,感激涕零。
于是洛绎便成为了楼中楼的隐藏boss,如愿以偿地将自己与熊孩子收在了保护伞下。解决完戚三娘后,洛绎便用攻略找到了熊孩子的父母。洛绎看着对方麻木死灰的神情,看着他们唯唯诺诺的眼,过去的养优处尊没有教会他们怎样在红尘中生存,被现实一次次打击的他们只能变得麻木不仁。洛绎来到的时候,大儿子每天昼出晚归做苦力维持家计,幼子从小患奇症,而做父母的正商讨着如何瞒过大儿子将已经成为累赘的小儿子抹去。
但他们至少还是那孩子的家人。所以洛绎将最小的儿子医好,教会了他们如何在官道上摆摊卖茶水赚钱,留给他们一笔启用的金钱,洛绎每次出来采购药草时都会去看望他们。
没有多大理由,他在还债呢。
在洛绎又一次地从外地回归后,因路上出了个小小的意外而使他延迟了些日子,然而回到楼中楼后洛绎感到心恸,有什么超出计划了。等到看见那孩子时,洛绎才真正意识到已经发生了天翻覆地的改变。
眼前的少年一身耀眼的红衣,张扬带着晦暗的诱惑。绝色的脸稍稍有些稚嫩,却透着一股青涩,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有一种保护欲,更有着摧残的欲望。少年在微笑,眼角的蝶在翩跹——那是“瘘炎”唯一留下的疤痕,无法将之除去的洛绎想方设法将其余地方也破坏掉,将那鲜红的痕迹掩变成蝶的形状。绝色少年像是涅槃的凤凰,如同一朵鲜红的罂粟散发着致命诱惑。
熊孩子的瘘炎早在三个月之前就好了,完全理解了当初黄老汉为何会死心塌地上当的洛绎为了掩饰,还是将纱布缠在熊孩子的身上。而现在,蒙尘的珠宝被拭去灰尘,氤氲着诱惑的光泽。
少年缓缓走来,将呆滞的洛绎抱住,似乎泄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洛绎,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
洛绎的下巴微微触着少年的肩膀——不知什么时候,小孩……不,已经可以称之为少年的孩子长得这么高了,他木讷地张了张嘴,像是一条缺水的鱼一般可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青荆城的高层都知道了,楼中楼有个小倌,名为锁云,倾城倾世。
洛绎近乎发狂地赶到戚三娘那里质问,三娘吓得不停地告罪。等到他稍稍冷静了些,从颤抖的三娘那里得知了前因后果。
“……他、他找上了三娘,洛公子走之前吩咐过三娘要好、好好待他,所以三娘接见了他……是、是风公子亲口说要在楼中楼挂牌的,他说要和三娘做个交易……风公子说他、他会为楼中楼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而要求是楼中楼必须让他拥有自己的权利,而且、而且要洛公子成为他的人……三、三娘不知道洛公子的真实意图,风公子完全一副以死相逼的样子,所、所以……三娘知错了,请洛公子……”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洛绎咬牙切齿,却不知道发怒的对象。
“不许让他抛头露面,不许让他和客人过夜,把客人的资料都给我……他喵的我就当他寂寞找人聊天谈情说爱好了!”
其实没有他的帮助,那孩子也能将所有人玩弄在他的掌心里,他像一朵散发着诱惑的罂粟,引诱着所有人堕入深渊。绝色的少年将他的客人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同等条件的竞争对手带着无与伦比的刺激性,这场游戏所有人势在必得,便也让他们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过于在乎自己在少年面前的形象,从而让少年轻易地划出了距离。少年用看不见的线织成了网,将所有人都束缚在楼中楼,包括了自己。
看到这样的风锁云,洛绎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洛绎不止一次地暗示明示着少年应该脱离这个圈子,那人却总是静静地瞅着他,凤目是中晦暗难明的野心:“我需要力量。”
洛绎恨不得直接大叫:少年你别再折腾了,你面前的就是幕后boss口牙……
“洛绎,我需要力量,这样你就能一直在我身边了。”那人却用一种灼热而热烈的目光看着他,洛绎的喉结抖动了一下,吞下一口唾液,所有话都堵在咙间。少年越来越严重的依赖让洛绎开始感到不安,少年把一切都隔离开来,只允许他进入。
——危险,太危险了,这种感情。洛绎胆怯了,他觉得他一旦把他所做的一切告诉对方,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洛绎再次找上了戚三娘,交给她一本黑色薄子:“把这本东西交给他吧……记着,不要让他起疑,就说这是你丈夫写的。”
既然他要力量,他便给他力量。洛绎想,然后他的债就还清了吧?
然后……他就可以再一次跑路了吧?
接下来便是灯会了。
“……星星,很漂亮。”
少年点了点头,面具下的目光炙热得让洛绎根本不敢面向那边。
“娘说过,它们都在引导回家的路哩……家,你想要回家么?”洛绎在诱导着,他想,如果熊孩子有哪怕一丝的松动,他就立即将熊孩子打包送回家去,然后果断跑路不解释。
“家……”只是少年在冷笑着,即使带着红白的面具,洛绎也知道他在冷笑着:“我不可能回家!”
“为什么……那是你的家,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他们都在等你……”
“你不知道……”少年的语气近乎凄哀,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悲哀的执拗。
不,他知道。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因为他可是幕后boss。
洛绎不知道自己抱着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他转移视线,于是便遇见了季佩绝。
看到河上那沉浮的黑衣,听着攻略提示着“攻略开始”,洛绎看着那黑沉沉的河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尼玛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落水啊……泪……
洛绎怕水,所以只能求助唯一在旁边的人:“少爷,救救他啊!”
少年没有拒绝,跃入水中。
这或许说不定会是一个机会。洛绎站在岸上,看着少年跳入河中向目标游去。正好要开始攻略了,慢慢地疏远熊孩子吧,然后让他从自己这里毕业。
骗子,明明只是害怕了,面对那过于深重的感情,打算又一次地逃离。
洛绎握紧了左腕,然后开始无声地微笑,开始吧,开始。
***
老天一直像是在和他作对,洛绎想,无论他的初衷是什么,最后总会神展开得一发不可收拾。为了攻略季佩绝,洛绎一直主动凑上去作求包养状,却把熊孩子也给牵扯进来了。他被如愿所偿地带回须臾山,却是作为熊孩子的附庸品;攻略期间他必须保证季佩绝的存活,结果在那次正道的袭击中却是三个人被困在石头缝中,陷入绝境。
洛绎完全没有想到会将熊孩子也牵扯进来,甚至打昏他。从石窟得救后,醒来的洛绎看向被众人包围的圈里,那里垂下了一双血肉模糊的手臂,刺目惊心。洛绎的眼睛一眨不眨,黑色的眸子倒影出来的天地间一片灰暗,只余那片血色。
“我不会死,你也不能死。”
洛绎抱着污泥般的药膏靠在门外,抬头望着天,目光悠远溃散。他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声响,听着季佩绝的沦落,听着风锁云的惊愕,木质的门隔绝了一切。良久,他垂下头,脸上是灿烂的笑,无声地。
……哎呀呀,这种嫁女儿的心情是怎么一回事。
洛绎将手中的药膏毫不留恋地扔掉,没有再看一眼地离去。
伤害风锁云的一直都是洛绎,所以洛绎是不必要的。等到名为洛绎的阻碍消失不见,季佩绝会好好地接管那孩子。
于是洛绎开始计划了一切。不再作为旁观者,他置身于台下,看着台上的红白配角,然后让自己变成一个想要不自量力介入演出的愚蠢丑角。
然后萧扶笙出现了,于是拉开了戏幕,一场由他导演的戏幕。
***
洛绎看着手中的蓝药,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名曰“逢生”。传说中可起死回生,习武之人服得便可得庞大内力,从此跃至顶尖高手。但它还有个名字叫“绝处”,据说只有有缘之人才能食得此异宝,其余人服之不是发了疯,便是即死。
“复合激素激发基因维素,经肠胃吸收后大量激发肾上腺素、甲状腺等激素,加快细胞新陈代谢,激发人类潜能并修改基因使之维持下去;加强身体韧性和强度,身体素质提高41.9%~83.2%。因激素强度过高,需用融合调解素辅之使用,否则会超过细胞负荷力而引起基因崩溃和细胞凋亡,不排除特定例子。后期须定期使用愈合维生素调理,清理过量残余激素,防止神经细胞损伤。根据第八文明生物身体情况,建议使用者达到十六周岁以上,三十周岁以下效果为最佳。附录:可稀释使用,稀释达50%可作超强基因抗生素使用,稀释达100%可作愈合剂使用。”
“……为什么听了你的解说后,我觉得你毁灭了一个少年年久的武侠梦。”
机械般的声音停顿了下,似乎愣了愣,然后再次响起:“复查资料……本次介绍不含任何超出第八文明的词汇概念,确定无误。如有错误,请指正。”
“……没。反正意思是吃了这玩意可以变成一个武林高手散发王霸之气,但是副作用会让你的王霸之气变成王八之气,丫的哥想当个武林高手也这么多问题……”
之前的洛绎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倾尽全天下的材料练出来的三颗蓝药,到后来完全是为了别人而使用的。
一颗给了白蛇精,一颗换来了戚三娘的忠诚和熊孩子的家,最后的一颗正在洛绎的指尖上。
洛绎勾起灿烂的笑,喑哑的声音一片温柔:
“boss出没请注意哦。”
------------
17第零骗
第零骗 反派x轮回x终结
那天是熊孩子十六岁的生日,对于洛绎来说,也是闭幕式的开始。
风锁云在喝酒,他似乎在呢喃着什么,然后望见了他。
少年嘿嘿地笑着,没有一丝瑕疵的脸被酒熏成绯色,艳丽得不可方物。洛绎的呼吸顿了一拍,即使看得再多,依然会被那绝色所惊艳。
“洛绎。”风锁云划上大大的笑容,说话时好像因为喝得太多而有些大舌头,显得可爱和娇憨:“为什么呢?”
洛绎没有说话。他的沉默似乎惹来风锁云的不满,少年摇摇晃晃地向这边倒来,洛绎下意识地扶住他,而风锁云也趁机抓住了他的衣襟,露出得意满足的笑。
“我很努力了。”风锁云愣愣地抓着洛绎的衣襟,喃喃地自言自语;“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放过我呢?”
“你可以放过你自己。”洛绎喑哑的声音在亭中响起:“只要……”你放弃洛绎。
“不要。”似乎知道洛绎暗指什么,风锁云猛地摇头,像个任性的小孩死死揪住洛绎的衣襟:“我不会放弃。”
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不妥,少年抬起头对上洛绎的眼睛,黑色的眸子里带着慌张和不安:“你不会离开我的罢。”纠住衣襟的手指用力地透出青白的颜色,近乎偏执:“我不会放开你。”
洛绎闭上了眼,又睁开,笑得灿烂。
“不会。”
“真好。”风锁云猫一般地蜷在洛绎的怀里,伸出双手揽过洛绎的脖颈,宽大的袍服铺散开来。他轻磕着眼睫,满足地嗅着那带着药味熟悉的气息。
“即使我再怎么无可救药,只有你,不会离开我,不可以离开我。是吧?洛绎。”
“恩。”洛绎脸上依旧是一副灿烂的笑容,在黑暗中显得异样的刺眼。
“今日是我的生辰呢,我刚向老天许了个愿,洛绎就出现了。”锁云蹭了蹭洛绎的衣服:“……真好。”
“……风锁云。”洛绎看着怀中的少年,眼睛黑得不透一丝光:“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风锁云呓语着:“力量,我想要有力量啊……能杀人弑神的力量……”
“……好。”洛绎轻轻地说着,眼前由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已经十六岁了,他终于等到今天了。
风锁云嘟嘟喃喃地嘀咕着要酒,洛绎应着。一只手揽着锁云,另一只手伸向了酒杯,一颗蓝色的药从他手落入酒中。透明的酒水在一霎那变成了通透的红色,如血一般。他将酒杯递给风锁云,风锁云没有看杯子,只是呆呆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
“洛绎,你觉得我像什么?”风锁云喃喃地道,然后咯咯地笑着:“季佩绝说我如同罂粟一样,总是带着毒和诱惑,将所有人扯入深渊,是这样吗?是这样吧。”
洛绎不置可否,将酒杯塞到风锁云的手中,风锁云只是愣愣地接过,却没有喝,执拗地问着:“真的如罂粟么?”
“曼珠沙华。”洛绎轻轻地道:“你很像它。”
“这样啊。既然洛绎这样说,那就是哩。”
风锁云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扇动着,笑道,然后一口饮下杯中的酒水。
“嗯。”洛绎挂着灿烂的笑,温柔地看着风锁云。红衣的绝色少年如同记忆中那鲜明的绯色花朵,拥有着绝望纯洁的死亡之美的、彼岸花。
风锁云似乎醉到极处,眼中的光渐渐扩散。洛绎看着他堕入梦乡,眼角的蝶静静栖息。他俯下身来,温柔地耳语着:“累了么?好好休息罢。”
风锁云似乎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却没有睁眼。
直起身,洛绎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快得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灿烂地笑着,握住了左腕。
“很快了,名为洛绎的囚牢便会消失。风锁云,你要力量,我便给你力量。”
***
洛绎看着手中的水色珠子,小小的珠子在他手中散发着寒光。这便是传说中的轮回珠,轮回教的至宝。他欺骗了所有人,一开始他的目标便是这颗珠子。对呀,所有人,风锁云只不过是被他利用的工具罢了。
洛绎勾起笑容,灿烂的。
“……作为本次最大的反派,心情如何?咪嗦。”一个忧伤的声音缓缓在洛绎耳边响起,那声音与之前那个机械生硬的声音有着极大的不同。同样是优美和华丽,声线中却弥漫着一股忧郁味道,加上那个可爱的尾音显得不伦不类。
“很好啊,真稀奇是你出现。”洛绎得意洋洋地挑着眉:“怎么样~反派的步骤我一步步完成了哦,包括逼迫蹂躏正义方,在正义方面前高调大坦白。被蒙骗的人醒悟,接下来就等正义方大爆发,然后干掉反派boss保护了世界的和平哦耶!怎么没人告诉哥可以向好莱坞方面发展……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为骗子量身打造的角色!”
“……伤心了……咪嗦。”
那个带着忧郁的声音并没有明确地指出对象,却让洛绎的笑越发灿烂。
“又不是没见过,之前不是还有个被我骗得更惨的例子。那孩子伤心就伤心呗,哥这是亲自教导他如何面对世界的黑暗。”
“……骗子,咪嗦。”
不知是否被那忧郁的声音感染了,洛绎的笑容上似乎带着忧伤。
“是啊,我是个骗子。”
所以他欺骗了所有人,所有人。
***
洛绎看着昏睡的那人,发呆。蓝药的效果很显著,等药性被完全吸收后,一夕之间造就一个绝世高手不再是传说。现在的洛绎并不知道,他后来真的制造出了一个绝世高手,疯狂而凄凉。
融合调解素已经给风锁云服下,接下来只用定期使用愈合维生素调理一年便可以了。
因为细胞被激素刺激得兴奋过度,少年的脸被烧得通红,微微扬起的唇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洛绎收回目光,起身准备离开,站起来的那一刹那却对上一双烧得通红的眼。洛绎定住了。
这是他们在那天后的第一次对面。
洛绎看着那人的眼中闪过迷茫,闪过受伤,闪过恨意和欣喜,闪过脆弱和坚定,所有矛盾的感情溶郁一起,最后沉淀成化不开的偏执。像是为了逃避那样的目光,洛绎转移了话题,强迫那人吃下骗过来的鸿果。即使是在吃着果实,那人的目光也没有离开他哪怕分毫。
洛绎看着这样的少年,突地就问出了口,怎么样也阻挡不了。
“如果再要你选择一次的话,你是否还愿意遇见我?”
“……愿意……即使全是假的,我也愿意。”
那人眼中的执着刺痛了他的双眼,反正已经撕下面具了,所以洛绎微笑着,亲手斩开两人之间的最后的链锁,鲜血淋漓。
然后转身离开。
***
洛绎看着手中的信,目光复杂。一个平板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响起:“我表示你在犹豫。”
“为什么那个死孩子偏偏选择的是‘愿意’啊!果然不该对没有心理辅导的古代抱有期望,一个个不是向左拐变成鬼畜,就是向右拐变成抖m!”洛绎很头疼地用手抵住太阳穴,□道:“明明知道会被骗了还是选择‘愿意’,难道我伪装得rp还不够低么,节操早没下限了喂,再低下去我就要变成芙蓉姐姐了……”
他倒在桌上不起:“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上次是三无,这次是抖m,难道我的教育就是这么失败么。少年你醒醒啊少年,被哥骗是没有前途的喂……”
“从数据库查找,我表示风锁云的这种行为在第八文明里有种称呼,叫圣母。”
“圣母个屁!”洛绎内牛满面地咆哮:“他要是圣母我就是白莲花了亲!那个熊孩子只不过是在人生最坎坷的时候遇上了我,然后不顾一切地将感情全部倾注到我身上。这种行为我们那里也有个称呼,叫铭印现象(注:动物与生俱来对某一特殊对象的认定),也就是那该死的雏鸟行为。哥就是鸟他妈……”
“我表示,你毁不掉那封信。”
一时间的停顿,洛绎愣愣地看着空中飞舞的纤维。
“是啊。”低低沉沉的声线,喑哑的声音不像是这个世界的:“就算我再怎么挣扎,命运早就被决定了好了,不是么?”洛绎嘿嘿地笑着:“所谓的历史,早就安排好了罢。”
于是洛绎会见了戚三娘,下达了最后的指示。
***
洛绎扶着鲜红的木栏一用力,跃上而坐,顺手从怀里掏出轮回珠,有一搭没一搭地将那价值连城的珠子随意地向上抛着。
“……亏死了。”洛绎皱着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一定是我攻略的方式不对!这次任务坑了哥多少进度啊……”
“接下来的计划?”机械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啊,当然是准备跑路了,被戳穿的反派不跑路难道还在大本营坐等主角包养吗?”洛绎缩了缩脑袋:“我压一根黄瓜,如果有组团去刷‘洛绎boss’的招募,季佩绝绝对是队长,而风锁云绝对是dps哦……”
“我表示你做过火了。”
“耶?过火了?我觉得我的剧本还成啊。”洛绎脸上的表情丰富无比:“一个从异界来的大魔王诱拐了美艳的公主,骑士殿下为了拯救公主做出了伟大的牺牲。最终公主识破了魔王的欺骗,看穿了魔王的真面目。伟大的骑士打败了魔王,拯救了公主。公主殿下在骑士的守护下幸福无比地生活着,多带感的设定啊~”
似乎被洛绎的无耻怔住了,对方良久没有回应。洛绎刚想得意地说下去,却听到另一个略显忧郁的声音。
“风锁云恨你……咪嗦。”顿了顿,又加上一个形容词:“永远地。”
“……他要恨,”洛绎看着荷花,脸上的表情难测:“那就恨吧,我故意的。”
“为什么,你明明……”机械的声音又回来了,却第一次带上一些烦躁和不稳。
“他放不开了。”洛绎叹了一口气:“他已经被名为洛绎的网死死束缚住,放不开了。风锁云为自己设置了一个名为洛绎的牢狱,终生与他人无缘。想想看,这个世界,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让他拥有自由?”洛绎咧开嘴笑着:“所以我要亲手将那层膜撕掉,告诉他这个事实,哪怕将他伤得体无完肤。风锁云从来不应该为一个叫‘洛绎’的人活着,他应该,他只能为自己活着!”
骗人,明明只是不愿接受那种感情,所以才强制地将它扭曲成对立的黑暗情感。
像是说着毫不相关的事,洛绎脸上的笑容由始至终都是温柔而又灿烂的:“所以,他要恨,便恨吧。”
洛绎脸上的笑空灵无比,两个声音似乎被镇住了,没有说话。而在这时,灰衣男子的脸上大彻大悟的神情猛地一扫,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以上对话出自大悲咒.改,解释版权出自洛绎,如有雷同……一定要告诉我啊!”
“……”一瞬间的停顿,机械声音冷冷地陈述着,只是不知为何总有一丝气急败坏的感觉:“你这个骗子。”
洛绎微笑着,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红:
“对呀,反正我是个骗子,不是么?”
……、……
没有丝毫声音,洛绎看着天空越来越近。他没有看见砍下自己脑袋的少年那近乎疯狂的眼,洛绎只是在想,原来血涌出来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呢。
绝色的少年愣愣地看着那飞至天空的头颅,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他的神情似笑又像哭,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或者这血色的痕迹又代表了什么。
失去头颅的身躯似乎忠实着最后主人意识,右手艰难地抓紧了左腕上的黑环。没有支持的躯体晃了晃,向水中倒去,染红了天地。
落下的头颅上,依旧是温柔而又灿烂的笑。
呐,攻略呀,果然人的情感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复杂而又有趣的东西呢……
最后的最后,他听到了这辈子永远忘不了的一个灵魂的悲鸣。
――――――“不知所云”实更为“不知锁云”,至此,骗局一终――――――
------------
18第一骗
骗局二:冬虫夏草
第一骗 骗子x攻略x穿越
洛绎是个骗子。
据说,从清华出来的是疯子,从北大出来的是傻子,从人大出来的是骗子。
洛绎没从人大出来,更没上过大学,高考数学那红灿灿的34分注定了他与大学无缘。
可他依旧是个骗子,而且是个不入流的感情骗子。
作为21世纪有志向无指标的三无青年,某骗子的目标是让一百个女人为他哭泣。而现实是,已经有69个妹子哭着和他说“我们不适合我们分手吧我会记住你一辈子的”然后欢乐地泪奔投向新人怀抱,于是洛绎痛心疾首。
突然有一天,机遇来了,一个富婆向洛绎张开包养的怀抱。正当某骗子乐呵乐呵地奔向未来的米虫生活时,他穿越了。
原因是一块香蕉皮。
所以,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洛绎盯着那只黄色物体,思考着人类有史以来最震撼的问题:爱因斯坦曾说过,要打破时空的束缚必须超越光速,因此他刚刚踩着那块香蕉皮滑出了光速对吧……擦!这其实是伪装成神舟x号的香蕉皮是这样吧吧吧吧吧!
然后,神降临了。
“时空编号377,空间坐标253x643x361,时间节点74x463,已抵达……咪嗦。”一个华丽忧伤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声线中弥漫这一股忧郁意味……如果忽视那个可爱的尾音的话。
洛绎很淡定,很蛋定,他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团不明发光体保持沉默。
“……系统启动……已连接上数据库……认证中……”声音再次响起,明明是同样的声音,这个却是如同机械般的冰冷和毫无情感,那个奇妙的尾音也消失不见:“……启动完毕,初次见面,player,我是攻略。”
洛绎很淡定,持续蛋腚中――或许找个地方眼睛一闭一睁,然后和这个愚蠢的梦说bye-bye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愿不是眼睛一睁一闭后与整个人生说bye-bye。
不明发光体的一句话打消了某骗子转身的念头。
“想要回去吗?”
很好,原来是往返机票。
“……怎么做?”
“获得进度。”那个好听的声音一板一眼地说道:“进度100%你可以回到原时空。”
“进度?”
“一种尺度标量,如同100元所代表的100的购买度。”
洛绎不耻下问:“怎么获得?”
“完成攻略任务。”机械的声音毫无感情地解说着:“任务难度分别为s,a,b,c,d。任务成功获得进度分别为30%进度,10%进度,5%进度,1%进度,0.1%进度。”
“……你直接把一切都告诉我得了。”
自称攻略的声音顿了顿,然后以及其恐怖而又连贯的速度吐出一大段话:“所谓‘攻略’,即是player从‘攻略人物’处获得‘攻略物品’。攻略流程:player选择难度和模式―>确定攻略人物与攻略物品―>攻略准备―>接触到攻略人物―>攻略开始―>攻略期―>获得攻略物品―>攻略结束。攻略约束:攻略物品必须由攻略人物‘主观’地赐予player;攻略任务取消扣除50%;攻略只在‘攻略准备’阶段提供帮助……”
洛绎呆滞了,木然了,死灰了,然后痛哭流涕:“我错了,您还是一步步为我解说吧……”
洛绎找了一个空地蹲下,抓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两个人,标上了甲乙。甲旁边有个圆形,乙旁边有个方形。
“让我整理一下,假如这是我,”洛绎拿着那根树枝敲了敲“甲”:“你的意思,如果我从你这里接了任务,我必须从这个人,”树枝移到“乙”上。“也就是所谓的攻略人物身上得到一样物品?”树枝最后停在那个方形上:“……攻略约束第一条求解释。”
“攻略物品必须由攻略人物主动给予,使用偷窃抢夺等方法、非攻略人物的赐予等获得攻略物品的方式为无效。”
“……也就是说,一定要是乙‘自愿’‘亲手’把这东西给我,不能包邮么亲……”
“不能。”发光体一句话秒杀洛绎的吐槽:“player想要避开攻略人物,只有一种情况:攻略人物的死亡。攻略过程中攻略人物死亡,攻略任务更新为player只需获得攻略物品。”末了凉凉地又加上一句:“扣除与难度对应的进度。”
我勒个去!!!
洛绎想挠墙,他抓起树枝在“乙”旁边标上“攻略保护一级动物,必存活”。
“……接下来,你刚刚提到帮助?”洛绎戳了戳代表攻略的圆圈:“求福利。攻略原本就是为了通关游戏而存在的。”
“攻略可以提供两种帮助,一种是无偿帮助,一种是有偿帮助。”攻略闪烁了两次:“攻略会提供两种模式供player选择,一种是信息模式,提供攻略人物及攻略物品的全部信息。一种是路线模式,提供一套对于攻略人物的完整攻略路线,信息类帮助将被禁止。以上为无偿帮助,无需使用进度汇换。”
“有偿帮助:第一,提供“全知”服务:可购买本时空的情报资料、技能知识等信息类帮助,信息的有效性不得超出此时间节点。第二,提供“身世”服务:可设定人物身份及背景资料,背景每次更新后将隐去前背景。第三,提供“重生”服务:可获得新躯体一具,以player原来的身体为基准默认设置,可小幅度更改,汇率为使用次数x10。以上为有偿帮助,均需使用进度汇换。需注意,消耗进度后,攻略以1%进度比上1天的时间停止任何帮助……”
“……也就是我可以把进度当成钱,从你这个商店买情报,换身体,设置身世,然后每用一毛钱,你就罢工1秒……是这样吧……”
“相似度97.6%,你可以这样理解。”
我擦咧!
洛绎颤抖地在圆形上标上“商店”两个字,想了想,用力将“商”字划去,写上“黑”字。
“总结一下吧。”洛绎揉了揉额头:“也就是我要去cos玩家从你这npc处接任务去boss那里打宝,再交任务汇换那所谓的经验,然后经验又可以拿去从npc那里买情报换装备加状态,而且要注意npc时不时的罢工。如果经验满了我就可以升级,你就会把我送回原世界对吧。”
“相似度94.2%。”攻略淡淡地说:“有一点你说错了,送你回原时空的不是我,是穿越。”
“……穿越?”
发光体闪烁了一番,最终,一个忧郁的声音犹犹豫豫地响起:“……你好……我是穿越,咪嗦……”
洛绎呆滞了。
“……player,攻略准备期间,你同样可以使用穿越,咪嗦……”优美的声线如同磁性的大提琴般低沉富有磁性:“在时空377内,你可以自由穿越哦,咪嗦……”
“穿越?”洛绎下意识地伸手,却穿透了那光芒,什么也没有触碰到:“你是说我可以穿越了!?”
“是的咪嗦……仅仅是在这个377时空内,你原来的时空是9743哟咪嗦。除了进度到达100%,穿越不能将player送回原时空咪嗦……你可以穿越空间,在相同的时间内到达不同的空间坐标;也可以穿越时间,在相同的地点中到达不同的时间节点咪嗦哟……”穿越闪烁了一下,继续用它那华丽但又悲伤的语气吐出一句:“要收进度的,咪嗦。”
黑店!你们这群该死的黑店!!!
“那个……时间穿越的话要注意时间溯流咪嗦……时间顺流时只可穿越未来,时间逆流时只可穿越过去……”穿越的最后一个“咪嗦”尾音后,发光体再次闪烁了一番,然后静止不动。
“穿越要我带给你最后一句。”攻略冷冰冰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穿越和攻略一样是使用进度汇换后,以1%的进度比上1天的时间停止提供任何服务咪嗦……’”
明明是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句,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攻略将那个尾音说得无机质的冰冷。
“……穿越呢?”
攻略不知道为何停顿了一下,才回道:“我表示穿越隐了,资料显示,master因不满穿越显得太过忧郁而强制加上‘咪嗦’的尾音,穿越不喜欢那个尾音,因此穿越很少出现。”
……真是悲剧的娃。
“顺便说一声,我表示我正在选修‘人类情感学’,因此绝大部分时间我会出现。”攻略冰冰冷冷的声音说着“人类情感学”的时候显得尤其不和谐:“请多指教。”
他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呀什么啊!一个忧郁却说着可爱尾音的神兽,一个怎么看都是三无机械却要学习人类感情的神器……一定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
“……还有么?”
攻略闪烁了一下,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红色又变回来:“警告:player需注意,负进度的时候将永久关闭攻略及穿越系统。”
“坑爹呢这是!”洛绎睁大眼睛:“那哥岂不是永远在这里cos山顶洞人了!?”
攻略没有回话,却是默认。
“……就是这些了吧,所谓的、规则。”
“主要部分已解说大概,细节player可在继承后翻阅攻略及穿越守则。”
洛绎疑惑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如果没有确切提出疑问的话,攻略永远也不会多说一句话,一板一眼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继承?”
“继承后你将拥有攻略及穿越,处于d权限,可以使用刚刚解说的所有功能,并友情附送10%进度。”
洛绎呆了呆,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大叫道:“我擦!最开始的前提就被你给误导了!为什么偏偏是我!我还要有大好的钱途你们就这么把哥给穿越了,还要我参加这游戏似的攻略!?”
攻略不置一言,它只是一板一眼地重复着:“player,是否继承,是/否,请选择。”
“你这是强制推销!我要告死你们这群黑店!”
“player,是否继承,是/否,请选择。”
“你们不能这样口牙!你们有考虑过美好的钱途美女在对面脱光了衣服却被劳斯莱斯带到火星的我、的感受吗!?”
“player,是否继承,是/否,请选择。”
“次奥!!!”
“player,是否继承,是/否,请选择。”
“……”
“player,是否继承,是/否,请选择。”
洛绎整个人灰败中,这时候,发光体终于不再机械般的重复,但它的下一句差点让某骗子跳起来。
“player无回应,默认放弃,攻略系统将在10秒内关闭,穿越系统将在20内关闭,开始倒数,10、9、8、7……”
“你、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6、5、4……”
眼看着时间将要倒数完毕,洛绎终于放弃垂死挣扎,悲愤得像是一脚踏入婚姻的坟墓:“我愿意!”
可是攻略依旧不理不睬地继续倒数着:“……3、2……”
洛绎的心脏差点跳出来,他反应过来后不顾一切地大喊:“是!”
攻略的倒数停止在2秒到1秒之间的那段空白中,它似乎闪烁了一番,仿佛在嘲笑脸色灰白的某骗子,但事实上它的声音依旧毫无感情。
“player选择‘是’,继承即将开始,是否确认,是/否,请选择。”
“是……”这回洛绎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player选择‘是’,继承开始。”
发光体在一瞬间爆开,变成无数细小的射线,绚丽无比,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player请选择佩戴的位置。”
“……左腕吧。”
细小的射线从空中四面八方地折射回来,最终目的都是洛绎伸出的左手,荧光在手腕上飞速地构建着。最后的光芒消散后,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手镯,紧紧地扣着洛绎的左腕,黑手铐似的,上面道道凌乱的红痕。
洛绎轻轻地碰了碰那黑环,攻略的声音仿佛从脑海深处响起。
“继承完毕。player,你现在的权限为d,可拥有查询权限,需注意,使用攻略穿越时必须手触碰黑环,黑环离体后攻略穿越将进入休眠状态。”
洛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放松下来。这时候,攻略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player,攻略任务并不是游戏。”像是才听到洛绎发出的质问,攻略的声音无机质地说道,不知为何带着些庄重的意味:“而是试炼与救赎。”
“player,你……有罪。”
------------
19第二骗
第二骗 一阕x莲花xa级
闹市上,一名七八岁的小孩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一位灰衣青年,向青年欢乐地挥了挥手后,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人流中。
灰衣青年微笑地目送着小孩离去,下一秒,某骗子的笑容就跨了。洛绎盯着手中的冰糖葫芦,上面还残留着小孩的几许牙印。
“已确认,攻略物品[冰糖葫芦]到手,d级任务完成,获得0.1%的进度,现有进度为4.1%……”
什么样的形容词也无法表达洛绎此时的心情,唯有无语凝咽。
“……我想知道,”洛绎□着:“你择物的标准是什么……”
“此次问题为b级权限所有,你现在的权限为d,无法告之。”
伤不起啊亲!所以他必须伪装成怪叔叔去骗小毛孩的糖这究竟是为啥呀!好吧,选择最简单的d难度的他本身就是个错误!
洛绎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古装长袍,叹了口气:“为什么是古穿呢,我比较向往异界魔法啊。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娱乐的古代整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宫廷江湖阴谋武力的杯具,哥就是这一堆的杯具中的餐具。如果是异界的话,好歹可以去调戏精灵软妹子的说……”
某骗子很不满地看向左腕的黑环:“你好歹也算个神器,怎么不能把哥变成一个世外高人,要不武林高手也行啊,最不济给哥来个九阳神功吧?”
“查找数据库,与第八文明资料同步,我表示该存在叫金手指,不叫攻略。攻略只能提供信息类帮助,player是否需要武功秘籍,是/否,请确认。”
“……否,我只是在吐槽而已。”洛绎颓了,之前兴高采烈地通过攻略拿到一堆武功秘籍,但,仅仅是“秘籍”,而已。这个世界所有武功都能摆在洛绎面前任君采用,但某骗子可悲地发现秘籍是有了,但练功还是自身的事。他必须照着秘籍天天蹲马步、寻找那传说中“一股热流涌出”的丹田……这不是坑爹么!洛绎沧桑远目,与其花时间练武功,还不如直接去攻略目标回老家结婚来得有前途。
洛绎握住左腕的黑环:“不扯淡了。开始吧,新一轮的任务。”
“player,请选择攻略难度。”
“唔……a级吧。”洛绎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嘴角有些扭曲。
“a级任务将获得10%的进度。player,请选择攻略模式:信息模式/路线模式。”
洛绎想了想,信息模式已经试过了。信息模式就像是在看一部攻略人物的成长传记,详细到攻略人物的每一天每一秒做了什么都列了出来。至于吗,他只不过是去做一回怪蜀骗一个小娃娃的糖,他不想要知道小屁孩尿了多少次床啊摔!
信息模式那海量的资料让洛绎感觉自己快被淹没溺死,太恐怖了。洛绎心有余悸,于是他果断地尝试另一种模式:“我选路线模式。”
“已受理。本次攻略人物为[秦一阕],攻略物品为[莲花图],从现在起直至遇见攻略人物默认为攻略开始。”攻略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声音冰冷机械:“开始提供无偿帮助,player选择路线模式,以下为攻略路线:一、花费进度4%设定如下资料……二、前往朱雀城湖亭观莲……”
洛绎认真地听着,记着,一旦攻略开始,攻略将不会提供任何帮助。路线模式如同记忆中的游戏攻略流程一样,省略了剧情,把分支的选项列出来告诉玩家选哪个,玩家只用照做便能获得true end了。唯一的不同便是现实中没有选项,只有不同的行为模式。只是越听到后面,洛绎越发觉得有些不对。
“等、等等,你说要那样做?”洛绎有些结巴:“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以上,为这次攻略提供的无偿帮助。”攻略无视了某骗子的话语:“因player选择的是路线模式,信息帮助将被禁止,直至本次攻略结束。”
“……太虐了!”
***
朱雀城,湖亭。
朱雀为南方之神,朱雀城便是南秦的国都。朱湖位于朱雀城的西南方,此时正为夏时,朱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辉,朵朵夏荷在湖面铺展开来。数个学子仕人结伴出行,折扇轻摇,吟诗作赋,尽显风采。
位于偏僻角落的亭中,一人正作着画,他的样子并不大,最多十五六岁上下。作画的少年认真地凝视眼前连成一片的莲,然后垂首勾勒着,像是这一笔一划构架的是他的整个世界。
一阵风吹来,莲花开始摇曳。少年将要下笔的手颤了颤,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不远处的湖堤上,一名紫红色衣服的青年随意地坐在石头上,完全不在意这会弄脏那华美张扬的衣裳。
他来了……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在湖边遇见了紫衣青年,那人来这里唯一所作的便是观莲。紫红的衣服如莲般,灼烧着所有人的视线。秦一阕有些闪神,所以他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到了那人身上,或许是因为有着同样喜爱莲的共鸣吧。
秦一阕一开始并不习惯,然而他发现那人并不将哪怕一丝注意力分散到周围。由始至终,紫衣青年是一成不变的专注,变的人却是自己。秦一阕微有些自嘲,同时感到迷茫。他从一开始的不习惯,然后到可以自在地作画,再到现在情不自禁地关注那人――秦一阕甚至有些隐隐的期盼,期盼着那人注意到他,哪怕只是扫视一眼。
那个如同莲一般的紫红身影。
夕阳斜斜地照射下来,为所有事物镀上了一层金边。秦一阕收拾好画具,扫了一眼旁边。紫衣青年依旧专注地凝视莲花,夕阳勾勒的轮廓将那人和莲更为完美地融合一体,耀眼的几乎让人想要落泪。
带着莫名的心绪,秦一阕离开了湖亭。
夕阳将最后一缕余晖收了回去,紫红色的身影在降临的夜幕中动了动。洛绎大大伸了个懒腰,有些无奈地看着身上的紫红,这让他想起复活节吃的火鸡一般明艳娇媚。如果不是因为这颜色能最大限度地吸引他人的注意,打死他都不想这样光辉灿烂。
洛绎活动着手脚,他看向秦一阕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灿烂的笑。
[……二、前往湖亭观莲,持续二周……]
***
红色的染料在雪白的宣纸上扩散着,渲染着。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了最后一笔勾勒。秦一阕微微呼出一口气,看着终于完成的一副莲花图,这是最近最让他满意的一副画,只剩下题字和盖章了。
秦一阕放下了笔,抬起了眼,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习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会自发地追寻着那人。然而,这次秦一阕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秦一阕愣住了,他总是不经意地想着――如果有一日那人会转头稍稍看上一眼周围,注意到他――却没想到来得这般突兀,突然到完全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反应。
深色的眸子盛满了笑意和放荡不羁,秦一阕无端地觉得对方像是在嘲笑他的失态,他感到不堪,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紫红的身影起身,那人慢慢地向他走来,可是直到对方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画,秦一阕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保持着面无表情。
“唷,这是你画的?”与想象中完全不符的轻浮声音,秦一阕微微睁大了眼。
洛绎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然后在少年惊异的目光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笔。
“画是不错,但少了一种韵味和乐趣。”洛绎刷刷在另一张白纸上描绘着什么,少年只能呆呆地看着。洛绎的半边身子遮住了画,看不到他画的究竟是什么,只能看到他那晃动的左手和那有些奇特的握笔手法。
“好了,给你观赏一下本公子的大作。”洛绎得意洋洋地将他画好的图摆到秦一阕面前,待秦一阕看清上面画的是什么后,白皙的皮肤摹地变的通红,少年不可置信地瞪着洛绎:“你、你竟然画、画这种东西……”
雪白的宣纸上,一男一女抱在一起,虽然身子被被子遮住,根据被子起伏的波折,画中人所做的事不言而喻。
“有什么好羞涩的,不过是一个春宫图嘛,而且本公子还加了码……咳……我是说,一看你小子就是雏的。”洛绎将手中的春宫图叠了起来,然后用砚压住,吊儿郎当地道:“这算是本公子给你的见面礼好了。画嘛,主要就是让人感到某种乐趣的嘿嘿……”
秦一阕依旧是瞪着洛绎说不出话来,现实与想象的巨大反差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不是没有想象过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人,但那样认真注视着莲的人怎么也不会像对面的那般无赖。
洛绎没有再看秦一阕,他将注意力集中在秦一阕的莲花图上,露出邪邪的笑。
“只有画太单调了,本公子今天就破例给你题个字罢。”洛绎拿起笔,笑得像个痞子:“要好好感激我哦。”
等秦一阕反应过来想要阻止的时候,却已经迟了。洛绎将笔放下,他这次没有将画递过去,而是让过身子将画展现在秦一阕的面前。
秦一阕有些绝望地看过去,不知为何他却兴不起半点怒火。看到那黑白分明的字在画中特意空出的位置出现时,秦一阕彻底愣住了。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秦一阕低声默念着,内心深处却为这两句而颤抖着,战栗着。他几乎想要哭泣,再也没有比这更能描绘出那清傲的莲了,秦一阕这样确信着。比起他的画,这文字更能勾勒出一个莲的灵魂,他甚至觉得拥有这段文字的画是对莲的一种亵渎。
“感到自卑吗?”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一阕被引导般点了点头。
紫红衣袍的青年笑了,带着莲的诱惑,他缓缓将画提起来,撕开。一副上好的莲花图就这样散成碎片,只有墨香如故。
“你……!”
“既然配不上,那就不要了。”洛绎嘴角的笑依旧,歪着头调侃道:“不对吗?”
秦一阕白皙的脸透着通红,原本就不擅于言语的他已经愤怒得说不出话来。即使再怎么比不上那题字,但那是他的画呀,那人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毁掉它。
洛绎看着愤怒的秦一阕,然后再次挂上一个歪歪的笑,痞子味十足。
“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如何?”他摊开手,上面只剩下一张纸条,正是那题字:“什么时候你能作出配得上这题字的画,我就什么时候将这题字赠予你。”洛绎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一个星转内哦,如果你不能作出那样的画,就将你之前所有的莲花图都交给我,如何?”
“好。”在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之前,秦一阕已经一口答应下来。或许是过于愤怒,又或许看不过眼对方挑衅的嘴脸,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他已经无从去寻找了。
真是毫无自觉的猎物呀……
洛绎的笑意更深了,他在制造一个假象。明知道少年绝对会被行为怪异的他所吸引,更会幻想着他的一切,所以他越是不堪和放荡,形成的反差越会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对方也就会越来越接近他所设下的套。洛绎看着手上的题字有些皆笑啼非,这算不算终于满足一个穿越人士必做的十大事项之一呢。
洛绎瞥向那有些倔强地仰着头的少年,近乎叹息地道:“好好努力吧,小鬼!”
[……三、引起攻略人物的注意,为其题字,参考书籍:《爱莲说》。四、激怒攻略人物并邀之打赌,以题字为资本,赌注为莲花图。……]
------------
20第三骗
第三骗 清廉x污黑x黑白
那次打赌后,作画的少年依旧作着画,看花的人依旧看着花,时间就这样不经意地滑过。
洛绎看似专注的眼睛深处是无聚焦的,猎物已经一只脚踏入陷阱中,剩下的只是小小的一次推动,就可以收获了。只需等待收货的某骗子表示很无聊,攻略期间攻略几乎不说话,所以洛绎只能无趣地盯花,然后yy。
神兽有了,神器也有了;所以财富会有的,软妹子也会有的……
正当洛绎意淫到某神秘女子突然揭开面纱露出倾国倾城的美貌抱住他的手臂撒娇“夫君,其实我是xx国的公主哦……”的时候,一个软糯的声音响起,即使是再怎么平稳着声线,那声音中依旧带着些小心翼翼。
“你……很喜欢莲吗……?”
洛绎有些意外,少年长着一副怯怯带着些软弱的娃娃脸,总让洛绎觉得他是一只很容易受惊的兔子,毛茸茸的。现在,兔子正小心翼翼地向狼崽子搭讪。
洛绎用手撑着身子,稍稍偏头,挂上一个痞痞的笑:“不讨厌就是了。”
少年的手摹地顿了顿,他垂着头,从洛绎的角度看不大清楚少年的表情。
“我以为……你很喜欢莲……”
洛绎翻身起来,凑近了秦一阕。少年比他矮了半个头,身体因他突然的接近而紧绷着,却不知为何没有避开。洛绎俯视看下去,正好看见少年微微颤抖的睫毛。
“你以为,”洛绎微微低着头,声音幽暗低沉:“只要专注地看着莲,就是热爱莲了?”他勾起了少年的下巴:“那我现在认真地看着你,便是我喜欢你呢……”
秦一阕被半强迫地抬起了头,对上洛绎的眸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不复之前的轻浮,只剩下专注与深邃,那是看着莲的专注,仿佛可以将一切吸噬殆尽的深邃。少年失了神,隐约听到那人轻喃着:“一时算不上,那就一日,一星转,一月,一年,或者说……”紫衣青年笑了:“一辈子,都这样看着你,那我便是一辈子地喜欢着你?”
宛如咒符。
洛绎眨了眨眼,换上了坏笑。
“果然是单纯的小鬼啊。”他放开了秦一阕,然后看着少年通红的皮肤大笑:“你还真是天真啊,在你的眼中,白的永远应该是白的,不是纯白就等于黑。”洛绎斜着眼瞅着秦一阕:“可是,现实却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秦一阕没有说话,他有些恍惚。好像在哪里听过呢,这样的话语。那时候的他好像是逃开了,他不想听,因为那样的话,就好像在否定过去一直的坚持。
“要本公子告诉你吗?”洛绎微笑着:“所谓的真实……”
“不!”他不想听!
秦一阕下意识地想要逃离眼前的人,却慌张地脚不择路,被石台绊倒,摔入了湖中。少年惊慌地在湖中挣扎着,求救地看着亭中的人。紫衣青年立在湖边无动于衷,一脸笑容,仿佛没有看见少年惊慌求助的眼神。
“这不是正好吗?”洛绎的笑容越发扩大:“你看,你与你最喜欢的莲如此接近。”
很近,真的很近,视野中全是红得发紫的莲,却不能给秦一阕带来丝毫温暖,有的只是寒冷和恐惧。殷红的莲和着紫红的身影,在秦一阕的眼中印成血的颜色。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洛绎叹息着:“可是呢,去看看罢,那清廉的莲的根,始终是连在淤泥里的啊……”
这是秦一阕最后听到的话语,然后他被水淹没。
***
洛绎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看着逐渐平静的水面,心中却打了个寒战。这不是坑死爹呢,某骗子唯一的弱点就是水,只要碰见直径大于十米的水坑就可以淹死某个祸害。
没问题吧?洛绎有些担忧地看着那已经不再冒泡的湖面。攻略上虽然写了过程,但实际操作时还是有些心戚戚的。一想到攻略,洛绎就想挠墙。这是个什么路线呀擦!之前的对话怎么想都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而且接下来还有……
再次溅起的水花勾回了洛绎的思绪。看着水面扩散的波澜,洛绎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哗啦――”
一黑衣男子抱起已经昏迷的少年跃向岸上,洛绎晃悠悠地来到两人面前,然后接受了黑衣男子的目光攻击。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把他平摊在地上让本公子来看看,而不是去浪费时间去找那些所谓的大夫。”顶着对面要杀人的目光,洛绎厚着脸皮扯淡:“你瞪我也没用,又不是我推他下去的。本公子又不会水,难道还要我跳下去和他殉情……啊呸!当我没有说过刚刚那句。”
黑衣男子盯了洛绎一会,然后默默地将手中的少年放下。洛绎缓缓呼出一口气,幸好有攻略之前设定的背景做后台。
洛绎跪下,拍摇着秦一阕并大声询问:“喂,死了没……咳,还活着吗?”
少年没有任何反应,白皙的皮肤透着紫青,看样子是丧失了意识。洛绎松开秦一阕的衣襟,使少年仰头抬颏,然后,在黑衣男子惊异的目光下,一口吻……覆盖在秦一阕没有血色的唇上。
一定是我弯腰的方式不对……洛绎内心深处泪流满面,为啥子他压的生物是与他同性别的啊。
不得不说,某骗子的心肺复苏掌握得还是挺好的。在他最后一次俯下身子的时候,他对上一双泛着红色的眼。
神马!洛绎被吓了一跳,刹车不住,再次狠狠地堵上了少年的薄唇。或许是因为水泡的缘故,少年的唇柔软得不可思议。
然后,洛绎若无其事地起身。
“本公子还是有手段的哦。”洛绎没有去看秦一阕的表情,而是挑着眉对着黑衣男子痞笑。黑衣男子连个眼角都吝啬给洛绎,俯下身仔细检查秦一阕的情况。
少年依旧呆愣地躺在地上,思维一片混乱,唇边依稀还残留着那人的气息及温度。他呆呆地看着那紫红色的背影,不能自已。这时,那人转了过来,半弯着腰俯视着他,不长的发被风吹起。
“看到了吗?所谓的莲,所谓的白。”
***
有多久没有和兄长说过话了呢?
是那次争执罢,还是更久以前?是初次撞见兄长对着前来送礼的尚书一脸虚伪的笑容,还是发现兄长不动声色地收下那异样刺眼的黄金?
他只是不懂,明明兄长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染上黑;他只是不解,为什么那样清廉的兄长会变成这般摸样。所以他逃开了,逃开了仿佛想要说什么的兄长。捂住双耳,闭上眼睛,这样便不会再看到已经染上黑的兄长罢。
第一次看见莲,被那清傲的身影所吸引,然后一发不可自拔。他抱着画具,想要将那颤抖的美丽收藏下来,每日每日地流连在画中。兄长或许知道,也绝对会派遣人来监护。但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画着,不愿去看,不愿去听。
然后,那人出现了。那样灼目的身影,红艳如莲,却比莲更深深地印在眼底,灼烧着视线。
那个人痞笑着:“果然是单纯的小鬼啊。”
不,他早已不再是小鬼了。
那个人垂下了头:“看到了吗?所谓的莲,所谓的白。”
……
或许吧。当浑身湿透的他被兄长的人带回去时,唇角身边依旧残留那人的气息,带着异样的温暖。他抬起了头,对上兄长有些惊慌和后怕的眼,不知怎么的就想笑,笑过去自己愚蠢的坚持。
“哥。”他垂着头抓住了兄长的袖子,轻轻地唤着,将兄长拢在袖子里的手的一丝颤抖收在眼底:“抱歉……”
兄长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他抱住,毫不在意他湿脏的衣裳。
突然一下子就轻松起来。
当他换好衣服与兄长进行久许未有的同桌共餐时,兄长微笑地问他明日是否愿意一同去郊外游玩。他放下碗筷,微笑地回绝了。
“我要去画莲。”他不自觉地浅笑,对上兄长有些诧异的眼:“我很喜欢莲呢……”
喜欢上了,那个如莲一般的身影。
***
洛绎拿起石头对着黑环瞄了瞄,最后颓废地放弃。虽然他很想用石头砸烂腕上的黑环,可是先不说这是否能让攻略感到疼痛,万一准头没对好,遭殃的还是自己。
次奥,哥再也不用路线模式了擦!
洛绎很郁闷,极度的郁闷。在根据攻略的路线走完了大半后,他终于知道当初那个不和谐感究竟是什么来的。
泥煤这些手法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都是当初追妹子用过的……关键现在追的对象,生物属性为雄性啊摔!
求解释!求换模式!
在召唤神器未果后,某骗子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现在他完全是两眼摸黑,他唯一知道的是攻略人物的名字,背景啊身份啊都是浮云啊浮云。光是看那个彪悍的不得了的黑衣护卫,就知道对方肯定是一个不好惹的主。
没关系,反正对方肯定不会向那方面想。洛绎扯着脸皮干笑。
真的没有么?自那一日起,总感觉两人之间的氛围缭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粘稠与暧昧。兔子的胆子似乎大了许多,不再是一副任人宰割的单纯相,于是狼崽子郁闷了。
“小鬼。”像是想要打破这种莫名的暧昧,洛绎不怎么有礼地叫道,暗示着两人的差距:“画好了吗?还有三天就是一个星转了。”
“恩。”
洛绎一瞬间的呆愣,刚刚只是带着些负气地开口,却没有料到会收到肯定的回答。他转过头去,秦一阕和着淡黄色的衣袍,站在亭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倒影着他的身影。
“终于来了。”洛绎勾起轻佻的笑,一跃而起。他从怀里掏出那张字条,来到秦一阕身畔:“确定了吗?如果这次依旧不能让我满意,你可就要将所有的莲花图给本公子了。”
“恩。”秦一阕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让开身子。他定定地对上洛绎的眸子,声音清脆:“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什么!?”洛绎夸张地惊叫着:“你居然不知道本公子的大名?”
没有因为洛绎的夸张而动摇,少年依旧是直勾勾地看着洛绎:“告诉我,好吗?”
洛绎貌似不屑地撇了撇嘴,却在撇嘴前有一瞬间的僵硬:“等你赢了本公子再说。”
少年坚定地看着洛绎,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坚持:“好。”
秦一阕让开了身子,石台上的画就这样暴露在洛绎眼前。
那是一幅莲花图罢?雪白的宣纸上连绵着望不到天际的莲花,却没有颜色,只是被黑墨勾勒出轮廓。无尽的莲花中,一个背影立在莲花群中,却不会显得突兀。满天满地的黑白中,唯有那个背影被漆上了红色。在一片雪白的莲花及背景中,紫红色的背影保被簇拥着,孤立着,灼烧着所有人的视线。
洛绎看着那熟悉的背影,仿佛也被灼伤了视线。他飞快地转移了目光,却正好对上了少年的眸子。少年白皙的皮肤染上了殷红,却依旧倔强地和他对视,眼中的情意毫无保留地展现。
洛绎动了动唇角,挤出一个有些怪异的痞笑:“不错嘛,小鬼,懂得用这个方法收买本公子。”他马上又将视线转回画上,然后摸着自己的下巴自恋道:“果然本公子的身姿是如此的英俊潇洒,我很满意,但是这可不是最好的莲花图。”
从一开始,这个赌便是不公平的,因为莲花图的好坏全凭洛绎的抉择。
洛绎将手中的纸条慢慢地撕毁,放手,纸片打着卷儿被风吹走。秦一阕没有去看那飞舞的雪色,依旧静静地注视着洛绎。这时候,洛绎转身拿起了笔,落下,雪白的宣纸上墨迹散开。
[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明白吗?
“虽然没达到本公子的要求,但是看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就破例将题字赠与给你。”洛绎晃着头,嘴角是痞痞的笑,却没有去面对着秦一阕:“作为打赌输了的赌注,我也不要那么多了,你随便给我一副莲花图给就可以了。”
“就这样罢,明天见。”语毕,洛绎看似悠闲实则快步地向亭外……逃跑。从刚刚开始,他就不敢再看向秦一阕。
“等一下。”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洛绎没胆再回头去看,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衣袖被扯住,洛绎不得不停下脚步。他回过头去,看见秦一阕因奔跑而微红的脸。少年微笑地将一束卷轴递到洛绎面前,洛绎眼尖地认出这是刚刚他题过字的那副莲花图。
“这个给你。”
洛绎下意识地接住,然后楞住。久违的冰冷机械声在他耳边响起。
“已确认,攻略物品[莲花图]到手,a级任务完成,获得10%的进度,现有进度为10.1%…”
这是怎么一回事……洛绎发愣的大脑还未回过神来,然后被眼前少年的话语一棍子打醒。
“我叫秦一阕。”少年微笑地说,纤细的身体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喜欢你。”
------------
21第四骗
第四骗 劲草x铜板xs级
“才10.1%的进度啊……这样下去要收集到何年何月我才能回老家结婚呢……”
“建议,player可尝试s级任务。s级任务成功可获得30%进度,你只需完成三次任务即可使用穿越回到原时空。”
“有多大利率就有多大风险,这一点哥还是懂的。”洛绎有气无力地□着:“光一个a级就弄得我狼狈不堪。”
在前几天,洛绎干出了这辈子最失态的事情,没有之一。他把少年打昏了,然后将少年塞回火速出现的黑衣人怀中,丢下一句“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然后逃之夭夭。
“说起来,那个路线模式我还没找你算账!”洛绎一瞬间被激活,对着黑环咆哮:“太凶残了有木有!你给的路线霸气得简直突破天际啊!居然要哥去追一个雄性啊雄性!我谢谢你了!”
“本攻略提供的路线不会让你承受任何风险,我表示遵从路线模式绝对能让player获得攻略物品。”攻略机械的声音透着一股淡定的意味:“链接数据库,与资料同步,刷好感度是攻略一个目标最快捷的方法。”
“……好吧你那是纯天然无污害的绿色产品,那换个方向,能不能将攻略人物设定为女性,跪求萌妹子治愈哥那饱受摧残的心灵。”
“此权限为b级,你现在的权限为d级,无法决定攻略目标。”
“……太虐了。”
挠地了一会儿,洛绎终于想起一个问题:“对了,前几天那个攻略物品不是那小鬼的莲花图吗,为啥那小鬼后来画的莲花图也算?”
“攻略物品只是一个名称,符合概念的物品均可成为攻略物品。”
“那也就是说,只要是秦一阕的、有‘莲花’的图都是攻略物品?”
“无误。”
“这样啊……”
洛绎看着阳光从树叶缝隙洒落下来,眯起了眼,这样纯净的光让他想起第一次遇见攻略及穿越的时候。那时候攻略说,你有罪。
洛绎伸出了右手,似乎想要遮挡那星碎的光,近乎自言自语地喃喃着:“我有罪……么……”
攻略没有再开口,一切都静谧下来,唯有微风浮过耳畔的声响。
“……攻略。”洛绎用手背遮住了眼睛,声音微弱仿佛带着点颤抖:“我能够改变历史吗?”
攻略没有回话,就当洛绎以为攻略不会再回话的时候,忧伤的声线响起。
“player,历史是难以改变的,咪嗦……”穿越的声音低沉而又忧伤:“穿越到过去并不代表什么,因为这也早已写在历史中了咪嗦……”
“因果论吗……”洛绎低低沉沉地笑着,却被手背遮挡住大半的表情。
“是的。”攻略机械地回应:“链接数据库,来自第二文明定义:时间三大定律之首为因果论,‘拥有时光机器的人永远无法杀死小时候的自己’为该定律典型例子。”
既然无法改变,那后人为什么要制造出“穿越”?明明知道干涉过去只是个妄想,明明知道历史是无法改变的,但为什么总有人想要回到过去……人总是自欺欺人,为了那一丝不确定的侥幸而冲得头破血流,就像是他那般不自量力。
想要回到过去,想要杀死――
风静止了又开始吹拂,树荫婆娑。洛绎放下了手,脸上是一片灿烂的笑。
“该准备下一次攻略了,这次就听你的吧……不过哥再也不会相信那坑爹的路线模式!”洛绎握住左腕:“game start。”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妄想和自我催眠,总是个微弱的希望。
“player,请选择攻略难度。”
“s级!”
***
“让路,让路。”
一声声清脆的吆喝在街道上响起,并不多的路人被人吆喝着分开一条大道。一辆马车悄儿无息地行来,被迫让路的行人即使有些不满,在看到马车上刻的那道图纹后,小小的抱怨在下一刻烟消云散。
那还是一辆马车么?分明是一座行走的宫殿。车顶用琉璃砖铺成,厚重的木头雕刻出繁复的纹路,呈现着缎子般的光泽,正是上好的紫檀木;边沿用金丝织成的薄纱和银白色丝绸围着,风一吹,屏障随风飞舞,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的人。车前有个长相极其清秀的侍童赶车,拉车的白马被刷洗得一丝不苟,戴上了制工精细的银铃,叮当作响。
马车上印着一个奇特的图纹,宛若一颗燃烧的草叶,缭绕着风痕。但整个东魏国,或者说天下无人不识这图纹和这个图纹所代表的背后――草商。草商是一个商帮,除了朝廷必掌握的盐与铁,它涉及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所有城镇都可以看到草商的痕迹。它们就这样零星着,散开着,最后连成茫茫的一片,宛如野草。即使商人的地位再怎么低下,已经无人能小看草商的一切,燃烧的草叶已经在东魏国,甚至天下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整一个商业帝国丫的。这是某骗子的评语。
带着草商徽记的马车无往不利,行人们自发让开,同时也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风采。赶车的童子高高举起了制工精良的马鞭,刚想加速的时候,不知是不是人群的推动,一名脏兮兮的乞丐踉跄地倒出人群,正好摔倒在马车前进的大道上。
眼看着那名乞丐就要丧命于白马的铁蹄下,那名驾车小童技术十分了得,硬生生地将马止在乞丐的前半寸内,高高跃起的马蹄甚至贴着乞丐额前的头发擦过。周围一片死寂,乞丐呆呆地坐在原地,像是被吓傻了。
“出了什么事?”
磁性的声音慵懒而低沉,一名白衣公子拨开轻纱出现在童子旁边,所有人、尤其是女人呼吸顿了一拍。白衣公子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带着朦胧而奇妙的感觉;长长的发被青玉揽起,白色的衣袍是上好的绸缎,唯有在阳光下,才能发现上面用银色的线绣着暗纹,一看就知其价值不菲。所谓回眸一笑或临去秋波,教人心荡意牵,说的便是这样的人罢。
一旁的童子似乎很习惯自家主子带来的效果,恭敬道:“主子,一名乞丐被撞到道上,小人迫不得已停车。”
白衣公子闻言俯看下去,果然一个乞丐傻傻地坐在车前,不长的发乱糟糟,身上的衣服油腻破烂,浑身被尘土蒙上了一层灰,更显得脏乱。
这时候,白衣公子身后的帘布被拉开,一名冰肌玉肤的绝美女子柔柔地贴上白衣公子,看到乞丐的时候纤眉轻轻一皱,清喉娇啭:“公子,我们回去罢。”
白衣公子反客为主地一把揽住美人:“就等不及了?”
说罢,转身拨开薄纱就要入内,白衣公子头也不回地吩咐着:“把乞丐弄开,走。”
这时候,一直傻傻不动的乞丐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没有屁滚尿流地逃开,反而对着白衣公子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
“爷,能赏点钱吗?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小孩嗷嗷待哺,求求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可怜可怜小的吧……”
所有人的神情都很微妙,先不说那乞丐居然敢向谪仙一般的白衣公子要钱,光是那一听就是扯淡的话让这一幕显得尤其滑稽。
白衣公子顿了半拍,他放开呆愣的美人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乞丐。乞丐似乎被白衣公子的举动所鼓舞,叫得更卖力了。
“爷,不用很多,只用……”乞丐脏乱的头发下面一脸谄媚的笑容:“一铜板,您就是小的再生父母!”
如果刚刚众人的感觉是微妙,现在就是傻掉。弄了这么半天,才为了一个……铜板?他们刚才真没有听错吗,那乞丐说的真是铜板而不是银子金子什么的?
白衣公子的兴趣似乎更浓了,勾魂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乞丐:“你想要一铜板?”
“是、是的,只要一铜板,您的大恩大德小的……”
“铜板我多的是。”白衣公子笑眯眯地说:“别说一枚铜板,我将天下的铜板都拿来也不是问题。”
好狂傲的口气。周围人有些骚动,以草商的实力当然可以办到,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能拥有让草商这样做的能力。
“小的、小的……”乞丐像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可是白衣公子下一刻的话却像泼了一盆冷水淋在他心里。
“可是……”白衣公子面若桃花,唇角上挑:“我为什么要给你。”
他半弯下腰,却依旧俯视着乞丐:“我有钱,有很多的钱,但这是我的钱,我为什么要给不能带给我丝毫利益的你?”艳丽的桃花眼里却是有些寒意的光:“你有手有脚,身体也足够强壮,为什么你宁可在我这里讨要一铜板,也不愿去凭真本事赚钱?”
白衣公子直起腰,转身扶着美人的腰回到马车中,留下一句:“我对乞丐没有偏见,但我看不起你。”
奢华的马车逐渐远去,围起来的众人也各自散开,没有人去拿正眼去看呆坐在路中央的乞丐。像是知道自己在众人面前讨不了好了,乞丐垂着头,默默向角落隐去。
黑暗中,乞丐随便坐了下来,右手下意识地握住左腕,那里有一个黑环。他向马车离去的方向望去,然后笑得灿烂。
别人不知道那名白衣公子的身份,他早已将那人的一切熟记。
夏劲草,草商的建造者,也是他这一次的目标。
“古代的比尔盖兹吗……”
[……本次攻略人物为[夏劲草],攻略物品为[铜板],从现在起直至遇见攻略人物默认为攻略开始。开始提供无偿帮助,player选择信息模式,以下为攻物品及攻略人物的信息:铜板,铜元的俗称,为时空377流通的基本货币之一,属于一般等价物……]
[……吐槽点太多了,哥已经无话可说。]
他要向天下最有钱的人讨要一个铜板,这是个黑色笑话。
洛绎翻阅着夏劲草的资料,目光悠远悠远溃散。
夏劲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用洛绎的话来讲:万恶的资本主义……
攻略表示对某骗子话中的咬牙切齿很感兴趣,穿越表示围观。
当年的夏劲草只是东魏国一个小小官僚家庭的庶子,但是他创建的草商从星星之火之态一下子拔升到富可敌国之势。草商数以万计,遍布天下,夏劲草却在草商走向辉煌的那一刻撒手不管,把草商当做无限制提款机,开始享受人生游玩天下。
洛绎再次表示:这该死的有钱人……
攻略表示人类的仇富心理是一个很大的课题,所以它要围观某骗子的行为当样品调查。穿越表示它要睡觉,咪嗦。
洛绎正在发愁,他悲哀地想到万一他好不容易从夏劲草那里要到钱,但是高富帅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子,双手一摊,极其无辜地说:“啊哈哈哈不好意思,我没零钱,你去找开吧,算你的。”然后某骗子就杯具了。
这不是坑爹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洛绎深刻对夏劲草身上是否有铜板存在表示怀疑。所以说,有钱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万恶的s级!
好吧,计划一失败,准备开展计划二。
我们的目标是,要有零钱!
***
林中行驶在现代人眼中是件十分浪漫的事情,事实上,那只能称得上是土路上的小石块几乎是每个长期行驶在野外的人的噩梦。但是,在金钱前面一切都是浮云。那辆华丽的马车在设计之初时就加上了防震减抖的功能,再不说马车里无处不在的丝棉和羽绒,路途的颠簸只能将桌子上杯中的酒水点出小小波澜。
酒杯被一双如柔荑的玉手轻轻捧起,美人眸含秋水,幽幽地凝视着软榻上的人。夏劲草半倚在软榻上,桃花眼微微弯起,似笑非笑,昂贵的衣服松松垮垮,落出了肩膀、锁骨,风华无限。
周围均是美艳的女子,她们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地发现夏劲草愉悦非常的心情。
一名眉目如画的粉衣女子刚想开口询问,马车突然开始减速,然后停了下来。
驾车侍童的声音传进来:“主子,我们被拦住了。”
夏劲草拨开薄纱,从马车走出,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卧木。两个人才能抱起的大树横在马路中,将道路一切为二,只要看那整齐的切口就知道这绝非自然所为。夏劲草挑了挑眉,这时候,卧木的树冠中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夏劲草无法制止地提高唇角,那动静显然过于明显,仿佛在说“来发现我呀发现我呀”。
侍童下意识地挡在夏劲草的面前,蹙眉冷冷地喊道:“谁!?”
沙沙声停止了,然后传来一个粗犷却不知为何带着小小结巴和尴尬的声音。
“既、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马上就有另一个显得尖利的声音飞速地接上去,语速快得生怕别人知道他说了什么似的:“我们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粗犷的声音像是认命了,毫无声调起伏地说下去。
“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尖利的声音像是死灰了,死气沉沉地碎碎念。
“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侍童的身体开始僵硬。
“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跟出来的美人傻掉。
“大疤!”树冠的左侧出现一个彪悍无比的独臂大汉,一脸的视死如归。
“田七!”树冠的右侧出现一个贼头贼脑的矮个青年,一脸的自我催眠。
“我们是穿梭在银河中的、的……”大汉偷偷地小声询问旁边的矮个青年:“小七,那个词是啥来着?”
“……火箭队……”矮个青年神情木然,双眼呈现放空状。
大汉立即彪悍地回过头大喊:“火箭队!”
似乎被大汉的怒吼惊到,侍童的身形晃了晃,美人的樱桃小嘴张成血盆大口。
与大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矮个青年木然到近乎虚渺的口气:“……白洞、白色的明天正等著我们……”
“就是这样!嗷呜!”
这时候,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一个灰衣青年从树干的地方跳出来,叉腰站在上方俯视夏劲草一群人,嚣张地笑着:“打劫!交出一铜板,哥饶你不死。”
一瞬间的死寂。
先不说已经石化的美人和侍童,站在灰衣青年旁边的大汉和矮个青年也都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好吧,这可以说得上打劫史上最低的要价。
夏劲草微笑地仰视着那个让他最近一直保持好心情的人,看样子他愉快的心情还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我稍稍有点不爽。”夏劲草笑眯眯的样子怎么也说不上与不爽有关:“原来我只值一铜板。”
“呃……”洛绎挠了挠头,一副一切都好商量的样子:“要不,你把你身上所有的铜板都给我,我不介意的。”
有点志气好不好,童鞋。
“可是老子介意。”
一个声音蓦地插入。所有人转头,不知什么时候起,一群土匪打扮的人已经包围了这里,领头的土匪头子露出凶残的笑。
“别说铜板了,这肥羊的所有东西都是老子的。”
洛绎表示黑吃黑鸭梨很大,所以火箭队开始努力稀释自身的存在感。估计土匪头子对自己失败的同行没有兴趣□,所以他将目光集中在笑得异常灿烂的夏劲草。
“乖乖的,老子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夏劲草置若罔闻,他依旧盯着已成鸵鸟状态的火箭队一行,发现火箭队完全一副“我曾经也是打劫的,直到我膝盖中了一箭……哦不,直到我被黑吃黑”“别看我我鸭梨大得可以压死地球”的真空态,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夏劲草没劲地瞟了一①38看書网要发飙的土匪头子,开口吩咐道:“解决掉。”又补上一句:“除了火箭队。”
土匪头子惊骇地发现一群装备精良的护卫瞬间出现在他们后面,武装到牙齿的草商护卫团很快就将土匪解决掉了。夏劲草微微扫视了一番,没有看到火箭队,怕是在刚刚的混乱中逃之夭夭。
夏劲草像是想到什么,笑得异常愉快。
没关系,反正他会迟早找上门来。
为了莫名的一铜板。
------------
22第五骗
第五骗 云莱x再会x云来
“须知,攻略约束第一点:攻略物品必须由攻略人物主观地赐予player,即偷窃、抢夺等获得攻略物品的方法视为无效。”攻略冰冰冷冷的声音平诉着。
“我知道呀。”洛绎悠悠然地走在大道上:“但是啊,‘抢夺’和‘抢劫’两个词差了一个字,意思就可以完全不一样了。”
“‘抢夺’是完全违背了物品所有者的意愿。”洛绎拍拍左腕上的黑环,语重心长:“但是‘抢劫’呢,则是可以强迫人的意志,可以让对方主动地将物品交过来。虽然带着强迫的意思,但这是所有者的选择不是么,和攻略约束完全没有冲突。”
“我没有用武力从夏劲草那儿得到铜板,而是强迫他选择要不要给我。”
“载入资料……”攻略机械地复述着,听不出什么情绪:“规则复查,player的行为,判定为有效。”
“啊哈~哥找到一个规则漏洞了,以后可以加以利用。”洛绎摸着下巴邪笑,然后想到什么邪笑变成纠结的苦笑:“要也等哥有那个能力再说……”
“player明知道双方实力的差距而选择此方案,我表示不解。”
“这只是一个试探。”洛绎眺望了一下,远方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竹屋:“我想借这次攻略结识夏劲草,毕竟他的人脉和能力对以后的攻略可是大大的有利。”某骗子幽怨地看着黑环:“如果不是高级身份设定需要的进度是天价,哥早就汇换了。”你们这群该死的黑店。
攻略不置可否。
“首先,引起对方的注意是必须的,再通过不断地相遇及接触增加印象分。这样说来,计划一及二能获得铜板是最好的,但是就算不能获得,它们也体现了价值。最重要的一点呢,就是提醒了对方要有铜板。”洛绎有些□:“既然不确定夏劲草是否有铜板,那就干脆明示我的目标,反正铜板对于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竹屋越来越近,洛绎的笑容也越发灿烂:“接下来,就是计划三了。”
夏劲草这次的最终目的,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离得进了,才能看见竹屋前有一个不大的茶棚。虽然是早晨,但茶棚依然坐满了大半,热闹无比。茶棚怎么看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茶棚了,但是它却售卖一种极其好喝的药茶,远近闻名。
那药茶的名字为,云莱。
天下只有这家茶棚能制作云莱茶,夏劲草也极其热爱这种带着药香的云莱茶,这次游玩的目的之一便是弄到云莱茶的制作秘笈,然后让草商将之推广天下。洛绎在远处就闻到了一股带着药香的茶味,离得近了,那香味逐渐浓郁起来,会让人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使芬香弥漫全身,将心肝脾肺洗涤。
看到洛绎进来,一名小二迎了过来。那小二大约十八岁上下,眉清目秀。如果不是他身上的粗布短衣,如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样一名秀丽的少年居然是一名默默无闻的茶棚小二。
“客官,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洛绎露出一个让自己显得很亲切的微笑:“请问你的老板在吗?我……”洛绎说不下去了,因为对面的少年一副恍惚迷蒙的样子盯着他的笑容,目光越来越茫然,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中无法自拔。
少年你肿木了!少年你醒醒啊喂!
洛绎假意地咳了咳,少年猛地被惊醒。似乎感到许些羞涩,他有些结巴地开口:“你找大……老板有什么事吗?”眼睛依旧是直勾勾地盯着洛绎。
洛绎被对方的目光看得心底发毛,他有些迟疑,但还是决定马上执行计划。依他的估计,夏劲草大约下午申时便会达到这里。
“我想和他做笔交易。”
小二似乎愣了愣,他看着洛绎,眼神闪烁不定。最后少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可以,我带你去见老板。”
说罢,就带领着洛绎向茶棚后院走去。洛绎怔了怔,完全没有料到对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轻易得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陷阱之类的。
……哥的王霸之气爆种了?
少年已经打开了后院的门,在远处望过来。洛绎皱了皱眉,还是跟了过去。进了后院,没等洛绎扫视完四周,竹屋中传来一个厚重的声音:“小雨,怎么了?”
“大哥。”少年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莫名的颤抖与激动:“我带了一个人来,他想和你做笔交易。”
那个声音似乎愣住了,然后一阵吱呀,竹屋的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一名青衣男子。在看到洛绎的那一瞬间,青衣男子似乎疑惑地皱起了眉,紧紧地盯着洛绎——渐渐地,青衣男子的眼睛越睁越大,眼中闪过一丝光,快得几乎抓不住。
“来者是客。”青衣男子向洛绎有礼地点了点头,让开了身子,示意洛绎进屋去谈。洛绎不明所以地坐在竹屋中,看着青衣男子为他沏茶。
“阁下想与在下做笔交易?”青衣男子将茶摆在洛绎的面前:“能否请教阁下的大名?”
“我说话有些随便,请见谅。”洛绎抓了抓脸,身为现代人,对古代的文言文表示压力很大:“我叫洛绎,请……呃?”
请不要这样看着我好吗……某骗子几乎快被两道同时射过来的灼热目光吓得跳起来,他颤抖地表示自己很弱势:“……请、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青衣男子注视着洛绎,目光复杂。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颤动,像是在期待着什么:“洛绎,我是风锁雷啊……”
一瞬间的安静,仿佛时间都静止在这一刻。洛绎被对方的语气所带动,微微有些失神。他们相识吗?不应该啊。等洛绎再看过去时,青衣男子已经恢复了沉稳。
“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面的青衣男子不再用那生疏而又客气的称呼。洛绎晃了晃头,将一些奇怪的猜想抛在脑后,专心执行他的计划。
“下午将会有一批客人来向你购买云莱茶或是配方。我无权干涉你的选择,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无论你卖不卖,只要收钱的时候你加上一个铜板,然后让我去收钱。”洛绎提出了一个莫名奇妙的要求,然后掏出一个小包,摊开,上面尽是一些碎银:“这些都是谢礼,我……”
“好。”没等洛绎说完,风锁雷就答应下来。洛绎这回可是彻底地傻住了,眼前的青衣男子如论如何都不像是冲动的人,洛绎之前准备的一些草稿完全没派上用场。
……跪求真相!洛绎想去挠墙,这古怪的氛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攻略准备期间,洛绎并没有去汇换这茶棚任何信息,因此洛绎根本不知道茶棚的任何情报。
难道他的霸气真的爆种了?
秉着不节外生枝的原则,洛绎僵硬地道谢,没有多问,然后被带到客房中休息。
风锁雷看着洛绎离开的身影,昏暗中,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太像了,不是说外貌;太像了,那种感觉。不熟悉的外貌,不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人,却构成熟悉的气息。独一无二的感觉,独一无二的名字。名字或者可以说是巧合,但气质呢?
那个人已经失踪了十多年了。突然出现在走投无路的他们面前,成为他们的救世主,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真的会是那人吗?
……不,从年龄来说或许是那人的后代。
风锁雷在黑暗中用手遮着脸,声音带着脆弱的颤抖。
“真的是你吗?洛绎哥……”
***
洛绎站在茶棚外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望着某个奢华的马车出现,已经过了三天,目标依旧没有出现。
不会吧,攻略准备期间他认真看了夏劲草的资料。夏劲草的主要目的是云莱茶没错啊,难道是马车抛锚?
洛绎站在茶棚外不敢回头,依旧能感觉到有视线游离在身上。太诡异了,因为夏劲草迟迟没有出现,洛绎不得不留宿在竹屋。那名小二——现在知道他叫风锁雨了——似乎很欣喜,但是好像被那位名叫风锁雷的男子警告过什么,就算洛绎再怎么旁击侧敲,少年只是用他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过来,于是,某骗子囧囧有神了。
期间风锁雷也出现几次,却只问了几个譬如家在何方家父令母名讳的基本问题,像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交易之类的却完全没有提及。那些基本问题被洛绎用孤儿等词胡扯过去,当他这么说的时候,风锁雷眼中是他看不懂的光。
太凶残了……洛绎现在无比地蛋痛,原来目光真的是可以成为一种凶器。
在洛绎的千呼万唤中,夏劲草一行人终于姗姗来迟。
夏劲草没劲地斜躺在软垫上,眺望着马车外。
原本以为那家伙会孜孜不倦地出现,但这几天下来完全没见到那家伙的身影。夏劲草下意识地让行程放慢了脚步,却依旧失望而去。
难得遇到一个让他感到有趣的人,夏劲草将唇抵在酒杯上,垂着的眼眸深不见底。要把那家伙抓起来吗?
“主子,到了。”
马车微不可闻地一震,停了下来。
夏劲草闻着那早已铭刻在记忆深处的香味,桃花眼底微微失神。云莱茶么……唯一可以和那记忆搭上的味道,所以才如此沉沦罢。
“好香哩。”伴随的一名娇艳女子微微扇了扇小巧圆润的鼻翼,显得有些陶醉:“如果能经常喝到云莱茶,真是种享受呢。”
夏劲草揽过美人的腰,在美人的惊呼中轻佻地笑着:“如你所愿。”
他拨开了前方的绸缎。
茶棚中的人早已因为那奢华到极致的马车而停止了喧哗,就见一名白衣的公子抱着娇艳女子钻出马车,雪白的衣袂煽起,一片绝代风华。驾车的侍童搬来墨石制成的台阶,静候在一边。
早已注意到这边情况的风锁雨迎了过去:“客官,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夏劲草挑了挑眉,似乎对如此清秀的少年居然是名小二感到许些诧异。一边的侍童站了出来,声音清冷:“我家主人想与贵店做笔交易,能否入内详谈?”
风锁雨听到交易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侍童将之误以为拒绝,依旧是平板的声音,却带上了许些强势:“请先不要拒绝,相信我们的价格能让你的老板满意。”
风锁雨默不作声,夏劲草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在挣扎着些什么。
“……请随我来。”就当侍童准备再次开口时,风锁雨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向茶棚后院走去。
此时的洛绎在后院中照看着茶叶。说起来,风锁雷并不介意将云莱茶的制作过程暴露在他面前,或者说,隐隐在教他怎么制作云莱茶。每次风锁雷看着茶叶的时候,眼中总是闪过温暖的光,像是崇敬,带着虔诚。
[这茶为什么叫云莱?]
[我有个弟弟叫云,在我无力阻止的时候失去了他……有个人,教会我们制作这茶的时候这样说:只要一直喝着这样的茶,云就会回来了……云莱,云莱,呵,云来……]
洛绎稍稍有些好奇了,为什么风锁雷说到那个人的时候会用那样悲哀和无奈的眼神看着他。等这次攻略任务完了后用进度汇换一下情报吧……洛绎这样想着,躺在院中的长椅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薄薄的毯子被摊开,小心翼翼地盖在洛绎身上。风锁雷目光复杂,默默地盯着洛绎熟睡的脸。
[父母吗……抱歉啊,我记事以来就是个孤儿,从来没见过他们……怎么了?]
[……不,冒犯了。]
可以那样猜想吗?可以那样期待着吗?
但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就算眼前的人真是那人的后代,他为何要如此深究?
……只是为了报恩罢了,没错,只是这样罢了。
青衣男子的手松了又紧,风从树缝中吹过,洛绎的睫毛颤了颤,风锁雷则是抬起了头,望向院门。
------------
23第六骗
第六骗 约定x基友x俗套
院门被轻轻打开,风锁雨垂着头走进来,后面跟着一群人。夏劲草一进门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的目光没有放在散发芳香的茶叶上,没有放在青衣男子身上,而是定定地看着那熟睡的身影。
脚步不自觉地向那边走去,却在半路被拦了下来。
“阁下有什么事?”像是怕吵醒不远处的人,风锁雷的声音压得极低。
依旧是侍童上前,对风锁雷做了个鞠:“我家主子想与阁下做笔交易。”
风锁雷听到“交易”的那一刻下意识地瞥向洛绎,却惊骇地发现那名白衣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长椅旁,正微微俯下身子,笑眯眯地盯着洛绎。
“还在装睡吗?”夏劲草的声音极轻,温柔如情人的耳语:“如果你再不起来的话,我就让你永远起不来。”
某骗子内牛满面。
“……哥们,别这样。”洛绎闭着眼自欺欺人地不愿面对现实,他一寸寸地挪动着身子,想要从对方笼罩的气息逃开:“我只是一个人肉背景,请务必无视我……”
然后,不是椅子长度的错,不是逼近的夏劲草的错,不是地心引力的错,错的是闭着眼睛逃避现实而又忘记处境的某骗子,于是,洛绎啪叽一声以脸着陆。
攻略表示可以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自阿姆斯克朗在月球留下的那一脚印后,有个骗子在古代留下了里程碑的脸印。穿越表示看起来真的很痛,咪嗦。
“阁下!”关键时刻,风锁雷赶了过来,将被夏劲草像提猫崽般从土中提起的洛绎护在身后,蹙眉冷冷地看着对方无比愉悦的脸。
“见到熟人了。”夏劲草拍了拍手,拍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所以来打一声招呼。”
亲,您这是谋杀未遂啊亲。洛绎在阴影中默默地用衣服抹去脸上的泥土,然后被风锁雨急急地拉去竹屋清理。等他清理完后出来,发现两方人依旧在院中对峙。洛绎转身准备离去,反正已经和风锁雷达成条件,剩下的就没他的事了。
“洛绎。”这是风锁雷的声音,洛绎回头看见青衣男子正凝望着他,眼神依旧复杂。夏劲草挑了挑眉,像是得知了什么感兴趣的信息。
“过来。”
洛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感觉,但还是依言走过去。
风锁雷最后看了一眼洛绎,转身冷冷地对夏劲草道:“阁下想从在下这里买到云莱茶的配方,在下想说的是,阁下找错人了。”风锁雷退了一步,将呆愣的洛绎推在前方:“阁下应该找的是这位,云莱茶是他赠与我们的。”
等一下,这是什么神展开!?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集中在洛绎身上,洛绎不知所措地回头去看风锁雷,那眼神有多可怜都多可怜。风锁雷沉默地避开了。
求助无能。
“这……这个,你们开价多少……”
侍童刚要开口,却被笑得越发愉悦的自家主子拦到后方。夏劲草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正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扇子悠悠然地扇着:“为了体现在下的诚意,当然是由洛老板开价。”
“真的?”
“真的。”
“一铜板拿来。”某骗子腆着脸向夏劲草伸出了狼爪子。
噗!虽然知道一定是这个结果,但夏劲草无法制止自己越发扩大的笑容和愉悦。洛绎偷偷看了一眼风锁雷,发现风锁雷并无其他的表现,好像他们刚刚说的是今天天气很好来着。某骗子顿时心安理得了。
侍童呆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某个铜板协会坚定的支持者,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了许久,才掏出一个银子。洛绎一看到那银子就开始炸毛:“不要银子!就要一铜板!你们这群该死的有钱人……咳……亲我只是在申明我包邮哦亲……”
侍童不知所措了,懵了,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主子。
夏劲草终于忍不住,笑开了声,从怀里拿出一个铜板。原本他已经很久没有再用过这玩意了,只是最近去钱庄的时候下意识地拿了一枚。夏劲草笑得极其灿烂,拿着铜板在洛绎面前晃了晃,像用来引诱狼崽子上钩的肉。洛绎也很给面子,眼睛绿油油地盯着那枚铜板不放。
铜板表示鸭梨很大。
“我突然不想买了。”
下一刻,夏劲草就收回了铜板,转身离去。
……
…………
………………我、擦!!!!!!
“夏劲草!”洛绎一把扯回夏劲草,悲愤无比:“你他妈玩我呢!”
夏劲草的挑花眼微微睁大,眼中一点暗芒闪过,一瞬间反客为主地用手卡住洛绎的脖肩,洛绎感到他的肩膀几乎被快掰断。
“恩?你知道我的名字。”夏劲草笑得很灿烂,漂亮的桃花眼仿佛能勾魂摄魄:“我好像从未向你做过自我介绍。”
“这、这个……”洛绎僵硬地笑着,然后干咳一声:“其实……”
洛绎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暗恋你。”
啪!侍童手中的银子还在手上,下巴掉在地上。
“我偷偷跟着你好久了……”某骗子腆着脸。
风锁雷完全没了表情。
“我们可以成为基友。”
一瞬间的死寂。
“……开个玩笑。哈、哈……”
虽然洛绎笑得很僵硬,但气氛已经缓和下来。夏劲草松开了手,洛绎小心翼翼地用手护住肩膀。
嘶――这货真狠。
“你暗恋我?”夏劲草歪了歪嘴角,笑了起来。
注意最后一句呀同志!
“基友是什么?”
“……就是一种上下关系。”洛绎开始睁着眼说瞎话:“上面的叫攻,下面的叫受,平时搞搞基什么的,主仆是其中常见的一种西……咳,相处模式。”
“哦。”夏劲草上下打量了洛绎一番:“你想成为我的基友?”
洛绎打了个寒战,虽然知道对方误解了什么,但还是让他各种蛋痛。
“那好吧。”夏劲草撇了撇嘴,露出微笑:“虽然长得马马虎虎,但勉强可以达到成为我基友(小厮)的水准。”
……一定是他扯皮的方式不对!
“怎么了?”无视侍童仿佛要劝说什么的样子,夏劲草瞅着张目结舌的洛绎,笑得愉悦无比:“刚刚不是你要当我的基友吗?”
请注意最后一句呀同志!!!
“我……”
“不用担心。”夏劲草低沉的声线像是融化了耳膜般流进来:“直到我厌倦的时候,你可以离开,我会给予你报酬。当然,包括那一铜板。”
所以让他感到愉悦吧,在他死气沉沉的生命中。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武林大会?”
“大惊小怪个啥!”
发出惊讶声的青年兴奋地压低了声音:“真的吗?那百年一次的武林大会!?”
“嘿嘿,老子的消息来源还不可靠?”在青年的对面,一名魁梧汉子露出许些得意的笑容:“这次武林大会邀请了我师兄,他可是笔录门的当家,这次武林大会老子也有请帖哦。”
青年露出羡慕的神情,大汉的虚荣心顿时得到满足,他很是得意地晃着头:“你可知武林大会为何百年才举行一次?”
“不知道。”青年老实地摇了摇头。
大汉语重心长地道:“武林大会最终目标是选出武林盟主,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但是,选出盟主是为了什么,你可有想过?”
青年沉思了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为了抵御魔教!”大汉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轮回教。”
青年有些迷茫:“轮回教我知道啊,不过只是一个门派,用不着……”
“你懂啥呀。”大汉摇头:“轮回教每隔一百年便会复兴崛起,它曾统御过江湖数次,那时候的轮回教太过强大和诡异了。法空长老知道吧,那样强大的人当初在轮回教的修罗道主面前几乎走不过一个来回。轮回教的人都修炼着邪恶的功法,尤其是那个、那个叫什么天什么道的人更是诡谲无比。”大汉的声音也带上了点阴森:“据说,曾经有轮回教人抓了五百个童子剜去他们的眼珠做成项链带着,并有轮回教人用那些童子的血灌入池子供众人沐浴!”
青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珠,打了个寒战。
“所以,为了制止那魔教,前辈们才决定每当轮回教复苏之时,举行武林大会选出领袖组成联盟对抗魔教。”
“可、可是……”青年有些结巴和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在魔教沉寂的时候除去它呢,将魔教扼杀在摇篮之中才对呀?”
“屁呢!”大汉用藐视的眼光斜看青年,唾沫横飞:“你以为别人没想过?轮回教的总坛知道在哪里不?须臾山!‘紫霞雾,碧玉水,极乐林,奈何桥,须臾山,黄泉,神木,六道,此之谓轮回。’,光第一项就能让你有去无回。除了服用天材地宝或是‘轮回丸’,你根本不可能靠近紫霞雾。轮回丸的配方只有轮回教主知道,而且服用了轮回丸就意味着你彻底被轮回教控制住,还搞毛!”
“要不是师兄天天把老子扔到藏书阁整理资料,老子能不了解那些古典么!”大汉激动地说完以上的话,停下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又接着说下去:“我曾经看到过一些记载。过去曾有数个绝顶高手组成联盟,服下天材地宝闯入轮回教,据说一路直杀到神木那里,然后便没了声讯。但是在那次魔教复苏中,有人在对抗轮回教的时候无意间将轮回教一人的鬼面打掉,然后惊愕地发现那人就是曾经闯入轮回教的高手之一,不知被轮回教用了什么邪恶的巫术改变了心智,即使是过去的妻儿在面前也愿意为了轮回教痛下杀手……”
“不、不会吧……”
“骗你干屁!不过那也说不定,毕竟年代太久了,关键是现今。”汉子又喝了一口茶,有些惆怅地看着远方:“这几年来,轮回教虽然有一些动静,却还没到当初那些浩劫的程度,只是转眼又是一个百年啊。”
“是、是指轮回教的那个魔头吗?”青年像是终于可以表现一番,飞快地说下去:“据说那魔头前些时日又屠了巫毒教的总坛。明明开始还被巫毒教好吃好喝地供着,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果然邪道之人根本没有忠义可言。”语气中带了些幸灾乐祸,颇有种狗咬狗的意味:“那魔头是轮回教的教主罢?”
“对,叫、叫什么来着……?”大汉皱眉想了一会,然后无奈地放弃:“大家都魔头魔头地叫着,害老子现在都不知道那魔头的名字。”
青年也仔细想了下,还真是这样。那个轮回教的教主几乎是看得顺眼的就带走,看不顺眼的就杀掉,从未报过自己的名讳,喜怒无常。
“不过据说那个魔头喜淫滥杀,而且男女通吃,既有女妾,亦有男宠。”汉子的笑容带上了说不清的暧昧:“被他看上的直接带回须臾山被制成禁脔,以供淫乐。”
青年也心照不宣地笑了:“听说那魔头擅长媚术,一身邪功高深莫测,往往一不留神就会着了道。”青年像是想起什么般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那魔头喜好白骨,从消息上来看他时常抱着一个灰白的头骨,该不会是半夜去挖别人的坟罢?”
“你小子可别被迷得被人家挖去头骨都不知道。”大汉调侃道:“男人学什么媚术,没□还是怎么了,在柳姑娘面前他连个屁都不是!”大汉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差事。知道吗,这次武林大会是公输四家共同举行,其中柳家放出要在这次的武林大会选出柳天琴的……嘿嘿……”
“真的吗!?那个武林第一美人的柳天琴!”青年止不住地抬高声音,一脸兴奋与挫败。
“见鬼的小声一点!老子告诉你……”
……
洛绎内牛满面。
终于出现了,传说中的主线,穿越人士必做的十大事项之一。
酒楼的对话与偷听,武林大会的举行,武林第一美人的出现,这是何其yy的剧情啊。接下来就是主角参加武林大会,然后接受一个两个三个很不长眼的xx大侠啥的跳出来以和他的身份完全不相符的智商来找茬,果断做掉,然后顺利收割武林第一美女一枚。没有请帖?没关系,剧情大神很快就会安排一个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无论怎么看都是废材但偏偏有请帖的废材小虾被虐被抢被□……咳……然后偏偏被路过的主角路见不平拔刀相救,于是乎废材小虾双眼冒着“大侠我好崇拜你哦”的星星双手送上请帖,主角顺利收割小弟一枚。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穿越大神,请容许我膜拜一下。(穿越:……咪嗦?)
可是……然而……
貌似主角不是某骗子来着。
洛绎瞅了瞅对面那只高富帅,正被一左一右姿色不分上下的娇艳女子柔弱如骨地依偎着。无论从哪方面去看,都比矮穷挫的某骗子看起来更像主角一些。
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啊亲。洛绎恶意地碎碎念,然后继续分心去听楼下的对话。
“铜板。”
嗯,小说主角收获请帖的场景一般在哪里来着?
“铜板。”夏劲草继续低声唤着:“在想什么?”
“老天,请赐我一张武林大会请帖……呃……”回过神的洛绎无辜状地看着暂定主子:“那个啥,我叫洛绎啊……”不是铜板!
“我觉得铜板和你很贴切。”夏劲草的唇天生便有些翘起,即使不笑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现在是我的基友,位于上方的我可以决定下方的你的称呼,不行吗?”
亲别再用那个称呼了,哥的膝盖中箭都要中成马蜂窝了……
“你想要要武林大会的请帖?”
“呃……对……”
“那没必要。”夏劲草桃花眼微微荡起,一片□。
“哦。”果然要自力更生吧。深受小说荼毒的洛绎并没有觉得怎么样,纯粹是了解地应了一句。
没有见到对方失望的神情,不知为何失望的却是自己。夏劲草挑了挑眉,没了挑逗的兴致:“我可以直接进入武林大会,你是我的基友(小厮),当然不用请帖。”
出现了!送门票的人。上邪你显灵了吗!?洛绎有种风中凌乱的错觉。
“你一个商人去武林大会干什么,讨债么?”
“噗,讨债?……对,我去讨债,桃花债。武林第一美人,柳天琴,很不错的目标罢?”
“……各种威武……”
------------
24第七骗
第七骗 忽悠x青荆x灯会
“其实。”洛绎正襟危坐,严肃无比:“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着。”
夏劲草挑了挑眉,还未开口,一旁的青娥已经语带讽刺地针锋相对了:“原来你是鬼?”
妹子喂,到底我是哪里得罪你们了?洛绎无比蛋痛中。夏劲草周围那些软妹子们一个两个都对他极其不感冒,好吧这是委婉的说法,从开始的无视无视再无视到现在的横眉冷对。当然,在夏奸商面前还是相当委婉地表示对某骗子的不屑。
“没错儿。”洛绎自动过滤,然后散发着二逼青年的气息:“可以那样认为。魑魅魍魉仙神鬼怪,都是超出这一界之外,俺就是相当于那样的存在哦。”
妹子们都是一副我好怕我好怕哟地往夏劲草那儿塞,夏劲草依旧笑吟吟地看着洛绎睁着眼睛说……真话。
“俺那一界呢,叫地球,那里的人都可以上天(妈妈呀我好怕坐飞机啊)入地(奶奶的地铁挤不进),可以通讯于千里之外(您好您的手机已欠费),万里眨眼间可至(话说哥啥时候才能开奔驰)……咳,由于某种原因,我被无情地扔到这里来了。”某骗子怨念无比地掐了一下黑环,然后更加怨念地瞅着夏劲草。
夏劲草眼珠一转,笑意更浓:“为了一铜板?”
“为了一铜板!”洛绎目光灼灼地瞅着夏奸商,一副哥们行个好吧的可怜样。
“为什么?”
“咳,那个呀,天机……当然可以告诉你!”夏劲草笑眯眯的掏出个铜板,上下投掷着,洛绎立即如同见着肉的狼摇起了尾巴:“其实呢,事情的起源是一个赌。”
洛绎开始讲述如何由一个铜板引发的血案:“其实你在地球有个前生,你那个前生和我是死党……哦,就是知音的意思。你的前生和我喝酒打了个赌,输注就是一个铜板。你的前生输了然后很光棍地跑去找‘穿越’说要去投胎历练,然后我就杯具了。‘攻略’知道这件事后很义愤填膺,把我送过来讨债,说是没有讨到铜板就不给路费回去我擦!”
穿越:……咪嗦?
攻略:……
“所以,”洛绎对夏劲草露出讨好的笑:“您老把铜板给我一了百了,俺回去后就不会再来纠缠爷了。”
夏劲草笑而不语,众美人用很鄙夷的眼光看着某骗子。青娥娇笑着:“真是有趣得紧的故事呢。”
“这是真的!”
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哦,洛绎眨了眨眼,宛如在微笑。
青娥不屑地道:“何能证明,你可在我们面前展示那上天入地之能罢?”
洛绎哑火。攻略停工期间他的战斗力是负值啊擦!
“为、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咳,总之为了不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则和你们的生活,所以我被禁止使用能力……”
众美女眼中的鄙夷之色越来越浓,她们就是看不惯那小子哗众取宠的得瑟样。夏公子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久到让她们心慌。在夏公子周围,早已达成一种潜规则,没有人能独占夏劲草,因为那只是自取灭亡。但是洛绎的出现却轻易地打破了这种平衡,所以她们必须将洛绎驱离。
夏劲草依旧斜靠在软垫上笑着,在马车的颠簸中沉默且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似乎不愿被众女看不起,洛绎极快地开口道:“如果我能证明呢?”
众女愣住了,洛绎却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吊起眼瞥向那明明坐在一起却高高在上的白衣公子,痞笑着。
“夏劲草。”他说:“我知道你的一切。”
如同一种桎梏,瞬间将时间停止,雪白的扇子停在了半空中。
“一切哦,一切。”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气氛的转换,洛绎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因为啊,我可是将从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到现在的所有事迹都看在眼里哩。”
暧昧不明的话语,如同无形虚渺的烟雾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将一切笼罩。
“你说,你知道我的一切?”完全没有一丝起伏的声线,再也没有之前的轻浮与玩世不恭。“那好。”夏劲草一双桃花眼如寒春三月,嘴角的笑却渐渐挑起:“我问你,我是谁?”
虽然不明所以,而且现在的夏劲草让洛绎有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仿佛被触动了逆鳞般让人不寒而栗。洛绎小心翼翼地回答:“……夏劲草。”
“呵……那么,夏劲草是活着的呢,还是死了罢?”
这个问题太过诡异,众女已经惊愕地完全说不出话来,在这一触即发的氛围中动弹不得。
洛绎的呼吸一顿,下意识地用手握住左腕,直到触摸到黑环的冰冷后才稍稍回过神来。他被夏劲草那尖锐的目光盯得无法动弹,嘴唇蠕动了一番:“……夏劲草死了,劲草活着。”
更大的冷寂笼罩在马车内,唯一可闻的马蹄哒哒声像是时钟的钟摆,催促着什么。
“呃……!”
洛绎被狠狠地压在马车壁上,他顾不上皱眉,抬起眼看向笼罩在他上方的人,眼中闪过的光像是惊恐,又或者是别的情感。
“你知道那件事。”上方的人喃喃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质问洛绎,使用的却是陈述句:“那……他、他呢?”
那带着一丝渴求的颤抖使得那高高在上的人看起来像是个小心翼翼讨糖的小孩,让洛绎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我不知道。”洛绎打破对方的期待,像是叹息般轻轻地回答:“你的一切不包括他。”
有关夏劲草的一切都详尽地被攻略展示出来。在这众多资料中唯一让洛绎感到疑惑的是一件事,那件事发生在十四年前,也是夏劲草转变之时,从那之后夏劲草便从夏家不起眼的庶子崛起为草商之主。在那件事中最核心的一个人,他的资料却是一片空白。即使使用进度去汇换信息,攻略的答复是千遍一律的“该人物不在权限范围之内”。这也是洛绎接近夏劲草的目标之一,他想要知道那个神秘人的信息。第一次,攻略在情报上不再是万能的。
夏劲草死死地看着洛绎,洛绎也没有丝毫避让,打破这一死寂的是在外边驾车的侍童的声音。
“公子,青荆城到了。”
***
现在,是什么情况?
洛绎看着串流不惜的人海有些傻眼。他们到达青荆城时正逢青荆的灯会,这庆典像极了地球的中秋,只不过它是在朔月举行的。朔月之夜,月亮被隐去了光辉,天空的主宰是星星。群星闪烁,天上地下一片繁闹。
一年一度的灯会是青荆城的盛事,灯会上最具特色的便是面具、烟火及水灯。这夜,万人空巷,入目的满满一片都是流光溢彩的灯笼。温暖的光柔柔地打在形象各异的面具上,将那原本僵白的无机质面具融化成温柔的表情。在洛绎看来,夏劲草简直是掐着时间来青荆城享受的,即使是路过也不忘玩乐一番。
[我们来玩个游戏,你我都各自着装一番,戴上面具参加灯会。到烟火开始之前,看谁先在灯会中发现对方,如何?……恩?你们也要玩?这可不好办,万一被人挤伤美人那柔嫩的肌肤那可就是在下的过错了啊……]
[赌注嘛……就许诺对方一个要求。]
然后洛绎就稀里糊涂地出现在这里了,怀里还有高富帅很好心给的“零花钱”――当然,不包括铜板。
金子都给了,铜板还吝啬个啥……好吧他缠上夏劲草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
洛绎张望了一番,每一个人都带上了各种各样的面具,千奇百怪。洛绎的脸上是一个红白交加的面具,白与红的面具遮住了青年的脸,隐去了唇角的笑。
所谓的条件是相对的。稍稍有些好奇,你会提什么样的要求,夏劲草。洛绎吹了声口哨,向前走了一步,宛如走出一道结界,融入人海之中再也分辨不出来。
青荆城被一条河从中间分为南北区,河末端消失在青荆山深处。最初的水灯是为了纪念和安抚逝去的人而做的,因此那条河最初被称为“冥河”。随着时间的转移,灯会不再是祭祀,冥河渐渐易名为“铭河”,意为铭记那花前月下的美好姻缘。此时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烟火还未开始。铭河上除了游玩的船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涌向了街头。远处的光照不到这边,黑沉沉的铭河看起来孤瑟悲凉。洛绎无意中走到――准确来说是被汹涌的人潮吓到河岸边来。
洛绎有些畏缩怕水,微微后退几步远离水边:“我擦咧,这水绝对是一大凶器,抛尸殉情最佳场所之一。”
他从未想过,这句话在过去成为了事实,却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要买灯吗,公子?”
洛绎偏头看去,一叶停靠在岸上的舟里坐着一位老翁,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编水灯。
“来看看罢。”老翁弹了弹手中的水烟,随手捉起一个水灯扭了一下,将水灯拆成一半。“这是俺做的,可以许愿的哩。”
洛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近拾起最靠边的一个水灯:“可以许愿?”
老翁咧着嘴笑了,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牙:“在这里写下公子的愿望便可以了,或者写下公子的意中人,冥神收到后必能保公子喜结良缘。”
洛绎将钱递过,向老翁借来笔,下手的时候却迟疑了。
意中人的名字?过去曾交往的六十九个妹子的名字绝对会将手中白色的水灯染成黑色。愿望?恩……这个倒是很明确:让一百个妹子为他哭泣是他毕生的梦想。
“与资料对比,水灯,又称河灯,用于祭祀之物,人类常寄托于情感愿望。对于人类这种没有依据的寄托,我表示不解。”
“好久没听你说话了。”为了不让对面的老翁感到奇怪,洛绎的声音压得极低,红白的面具正好遮住了唇角的蠕动:“只有面对那所谓的情感研究课题,才能让你在攻略期间出现。被你孤零零地扔去攻略的我很受伤啊。”
攻略不置可否。
“既然不了解,那就去体验一下不就得了。”洛绎笑眯眯地说,然后对着老翁叫道:“大爷,再来一……不,两盏灯。”
“谢谢,咪嗦。”
“现在想许什么愿望,和哥说哈~”洛绎将灯扭开,坏笑着:“其实哥更想知道你们的意中人是谁哦。”
“……(咪嗦)”x2
洛绎嘴角调侃的笑容还未完全逝去,就必须狼狈地侧身躲开来人的一拳――他被袭击了。洛绎一眼扫去,有四个人从各个方向逼过来,脸上的面具将四人的摸样完全遮住,但从那冷漠的目光就可以知道某骗子的处境不太妙。
次奥,哥惹到谁了喂!等等你们真的不是认错人了吗!?
四人极有默契地从四个方向一同攻过来。洛绎刚要行动却硬生生地顿住身子,不可置信地瞪向四人后方。那四人敏捷地感觉到洛绎的变化,身形猛地一变,同时向后望去。
后面空荡荡的一片。
方觉上当的四人迅速地回头,然后看见洛绎……近在眼前。离得最近的人还没来得及做出防御行为,洛绎就呼啸地从四人的间缝穿过。
一定是他参加灯会的方式不对!他不想和古代人拼速度啊喂,拥有轻功的古人那是作弊啊摔!洛绎内牛满面,他不敢后退,后面就是冥河,完全不需要对方动手他就可以为生态循环做出一份贡献了。洛绎只能祈祷在进入闹区之前别被对方抓住。然而玉皇大帝很忙,没空理洛绎小人物,等洛绎反应过来后才发现他跑错方向了:红火的闹市正飞快地远离,前面越来越了无人烟,而他也越来越了无希望。
视线中掠过一片鲜红。
洛绎定睛一看,远处的河岸边上伫立着一红衣人。红衣人背对着这边,倾斜的头昭示着那人正仰望着天空,铅直的发流泻在那人的背上。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人的双手收拢在胸前,似乎抱着一样东西。殷红的衣服被黑暗蒙上一片阴影,在那片红色周围,黑暗似乎比平时的更加浓郁。
是敌人?还是路人甲大侠?……不管了,哥好歹也是主角吧,没主角被脸都看不见的配角挂掉的道理啊!
朝红衣人奋力奔去的洛绎在靠近的一瞬间,僵硬地定住了。奔跑的脚还没来及收住冲势,洛绎狠狠地摔倒在地,他顾不得摔得生痛的身子,手脚并爬颤抖地往回冲去。直到离开某个范围,洛绎坐在地上大口气大口气地喘着,眼睛盯着那血红的背影,闪过恐惧。
好可怕,好可怕……那浓郁地让人窒息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地袭来,仿佛只要再多跨一步,便会被那片猩红吞噬。洛绎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被那片红色刻上的恐惧渗入骨髓。
原本就没有落后很多的四人追了上来,将洛绎围在中间。洛绎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四人身上,他有些惊恐地看着那猩红的身影似乎被惊动,转过身来。
那人带着一个诡异的面具,面具的左半是黑色,与周围的暗色连成一片,只能窥见许些狰狞恐怖的起伏;右半边是白色,原本是慈悲安详的表情被黑夜映成诡异的惨白。最让洛绎感到惊惧的是面具眼睛处的两道缝隙中,一片撩人的血红。
红衣人向这边踱了一步,又踱了一步、两步、三步,看似缓慢却似乎眨眼间就缩短了大半的距离。让洛绎感到奇怪的是,随着那人的接近,之前那被扼住呼吸的血色气息却没有再次出现,只是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人鬼魅似地接近,围着洛绎的四人也发现了对方的存在,其中一名退出包围圈向对方迎去,似乎从怀里掏出一样令牌似的东西向那人展示,红色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呵……呵呵……”
低低沉沉的笑声,越来越大。在场的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红衣人在笑,面具遮住了红衣人的表情,但红衣人的身躯却没有因为笑而有多余的颤动。场面一时间诡异非凡,不知不觉,所有人的心思都被那低沉绯糜的笑声所摄取,迷失了心神。
“……咔哒……咯吱……”
突兀的声音唤醒了众人中断的思绪,所有人些茫然地看着红衣人将人横着像掰断筷子般从脖子部位一点点掰开。
“……哈哈……哈……”
笑声依旧连绵不绝,寒意肆意蔓延。剩下的三人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同伴就这样被撕裂了,其中一人低吼一声愤怒地冲向红衣人,剩下两人也紧随而上。
“……嘻。”
渗人的笑声从未间断,最后落下了帷幕。红衣人抬起了眼,四周已经被血色淹没。没有见到红白面具的那个人,怕是刚刚混水摸鱼地逃了。
反正不重要,不是么?诡谲的面具歪着,咧着微笑。
他垂下了头,怀里有个灰白的物品被很小心地护着。那是一个头颅,准确来说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头骨,头骨上的面具是一副和它一样没有丝毫特色的平凡面具。
他泻出一丝满足的叹息,抱起头骨用脸蹭着,诡谲的面具和平凡的面具冰冷地相碰着。
“洛绎,今天是灯会呢,什么也没变啊……”
“再一起看星星吧,这次不会再有人能够打扰到我们了呢……”
***
“我抓住你了!”
“真可惜。”那人脸上的面具秉着他的风格奢华无比,不知名的无色珠宝在烟火的照耀下闪烁着。夏劲草微笑着,指了指刚刚升起的那朵烟花:“时间到,就差一步了,好险。”
红白面具掩去了洛绎的表情,青年似乎有些沮丧地松开了抓着的衣袖,没有再说话。
夏劲草微微皱起了眉,直觉地捕捉到洛绎的一丝反常。只是红白的面具不仅隔绝了青年的表情,更透出一种冷漠的拒绝。
“走吧。”
“去、去哪?”
“当然是青楼啊。”夏劲草回眸一笑,即使被面具遮挡,笑意依旧从那双桃花眼中渗出。
“夜才刚刚开始哦。”
------------
25第八骗
第八骗 楼里x楼中x楼外
洛绎看着眼前的建筑,内牛满面。
果然没有逛过青楼的穿越是不完整的,是不配被称为穿越人士的。
眼前的建筑不算大,牌匾上“楼中楼”三个字洛绎看不出什么来,却极为工整。整个青楼的布局看起来十分舒心,带着典雅的味道。夏劲草早已被一名姑娘勾搭进去,脸上的面具被摘下后迅速被包围,一副纨绔子弟的享受样。
有位姑娘终于注意到被遗忘在门口的洛绎,娇笑着靠过来。她的小手一挑,就将洛绎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这位爷还愣在这里作什么,进来罢。”
洛绎就这样晕乎乎地被勾进去了。楼中楼的斜对面,一名黄衣男子似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这边,脸上的猴子模样面具遮住了他的相貌,却听他发出一声疑惑的“咦?”
再次回头看向楼中楼的门口,却再也没发现什么。
“猴头,怎么了?”旁边的人发现黄衣男子的动作。
“不,没什么。”黄衣男子回过头来:“那是……是错觉?”
“?”
***
果然不是主角命啊。洛绎感慨着,看着对面那只人生赢家左拥右抱,春风满意。夏劲草有骄傲的资本,先不说他几近掌握着天下的经济命脉,单说容貌,便足以让所有人、尤其是女人飞蛾扑火般地扑上去。
高富帅卖萌可耻啊喂!给矮穷挫一点活路啊喂!以后失业了哥建议你去做牛郎。洛绎恶意地嘟喃着,绝不承认那是羡慕嫉妒恨。话说回来古代似乎没牛郎,唔,貌似有种差不多的职业,叫什么来着……第二十七任的那个腐女友以前怎么说来着,对,小倌,不过那个貌似是菊花残来着……
想起过去那个外表大家闺秀底下彪悍无比的女孩,洛绎咬着水果,不自觉地微笑。真是可惜了啊,那妹子挺萌的……
“你在想什么?”
洛绎愣了愣,然后发现众人的注意力不知何时集中到这边来。夏劲草一双桃花眼因喝酒而泛着些粉色,看起来相当……秀色可餐?洛绎两三口将手中的水果吞下,纯白地笑着:“想媳妇儿~”
夏劲草似乎相当吃惊,带点朦胧的桃花眼微微睁大:“你已成家?”
“没呢,是准媳妇。”洛绎漫不经心地扯淡:“等这次任务完成后我就回老家结婚。”
夏劲草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洛绎。气氛突然有些沉闷,这时候,一位白衣女子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茶壶。
然后,杯具就这样发生了。
大约是不小心踩到衣摆,白衣女子一个踉跄——然后洛绎就光荣地湿身了,虽然只是小半边。好吧,他应该感谢夏劲草没有见死不救,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
众女一阵尖叫。白衣女子似乎被吓到了,她惊恐地看着骗子牌落汤鸡,然后发出一声短而急促的惊叫,像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跑。众人都愣住了,其中一名女子似乎在这里的地位颇高,起身沉着脸吩咐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对洛绎道:“这位公子……”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冷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洛绎循声看去,一位水蓝色衣裳的贵妇立在门口。她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挽着,脸上是冰霜般的神情。凭借着多年的眼力洛绎知道对方至少已过不惑,但被保养的完好的皮肤风韵犹存,那成熟的气息更为那位夫人添一缕风情。
“戚夫人……”众女一个个都像小猫般乖乖地叫着,被称为戚夫人的蓝衣夫人扫了一眼房间,已经大约掌握了情况。
戚夫人直步向这边走来,对洛绎得体地行了个礼:“三娘管教不严,扫了客人的兴。请这位公子随三娘去更换衣服,明日三娘将准备好衣服上门赔罪。”
“没事没事。”洛绎看了看沾湿的部分,还好刚刚夏劲草扯得及时,茶水只是将左边袖口到手肘的部分侵湿。
然后一切就理顺成章了,那名戚夫人似乎是楼中楼的高层,大方地免了所有的开销,并赔罪地伴酒。洛绎觉得湿漉漉的左手实在有些不适,便将衣袖从手肘部分撕开,让自从到了古代就一直拢在长袖中的左手重见天日。
果然还是短袖美。洛绎一只长袖一只短袖显得不伦不类。反正出了门后戴上面具谁也不认识谁,但是貌似有个典故叫啥来着,总之是让他蛋痛的存在。
“分析磁场,我表示你对面的雌性人类此时的心情正处于强烈波动之时。”
洛绎愣了愣,然后反射性地抬头看向对面。那里正坐着的是戚夫人,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洛绎左手的黑环。她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脸,眼中的光却让洛绎有种微妙的熟悉感……好像之前在另外两人身上也曾见过这样的目光。
戚夫人立即察觉了洛绎的视线,抬眼毫不掩饰地直视洛绎。她的声音很是清冷,却夹杂着一丝微弱的颤抖:“能否将公子的名讳告之三娘。”
洛绎本以为戚三娘会问黑环的事情,他抓了抓脸,回道:“我叫洛绎。”
“是我的铜板。”温柔带着磁性的声音低低地插了进来,夏劲草漂亮的桃花眼一如既往地弯着,静静地将视线从洛绎的左腕移到脸上。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会让人有种含情脉脉的错觉,然后不自觉地沦陷。
洛绎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劲草。
夏劲草笑眯眯地看着洛绎。
某骗子颓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两人吸引,没有注意戚夫人那一瞬间的颤抖与泫然欲泣。
“夏公子与洛公子是什么关系呢?”坐在洛绎斜对面的一名粉衣少女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知秋开始以为洛公子是夏公子的下属,也不像是好友,更没有血缘之间的味道,好像隔着一层雾似的。”
洛绎郁闷地吃水果,他就一脸矮穷挫相么;洛绎淡定地吃水果,他有预感马上就要听到那个蛋痛无比的名词。以上两项都是他自作孽的结果。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夏劲草看到洛绎一脸蛋痛样就不知为何异常愉快:“我和他是基友。”
出现了,哦耶。
“基友是什么?”一片窃窃私语,好孩子知秋举手提问。
夏奸商的眼睛一转,状若桃花的眼睛凝视着洛绎,声音磁性带着诱拐的意味:“问问洛公子罢,这是他告诉我的。”
风口一瞬间转移,洛绎咬着水果僵硬了。面对一堆求解释的目光,某骗子表示鸭梨很大。
“基、基友啊,就是……”对面一屋子的妹子,洛绎憋了很久,到底还是没有将攻受等词汇说出来。即使知道对方绝对听不懂,但是这世界上名为腐女的生物是极其可怕、传播性极强的存在,曾经深受第二十七任前女友摧残的某骗子表示“珍爱生命,远离腐女。”
“就、就是一种上下关系,所谓……呃……好基友——”洛绎憋了久许,然后反射性地说出那句被前女友一直念一直念的话:“一生一世一起走!”
话一出口,众女的脸色或多或少都是微变,看洛绎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样了。
——等、等一下!他刚刚拿错台词了啊啊啊!qaq
“一生一世……”夏劲草轻笑着,眼神却深不见底。他看着某骗子一副求倒档求洗白的囧雷样,心情不知道为何异常愉悦:“嗯,我们是好基友。”
夏劲草一击必杀,然后完全不给洛绎洗脱的机会地将话题转移到这次的武林大会上。得知夏劲草即将出席武林大会时,众女都热烈地和夏劲草说笑着有关武林大会的事情。洛绎在一旁机械地咬着水果,他现在非常理解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洛公子。”
洛绎回头,戚夫人不知何时来到他旁边,和谐自然得如同她一直在那里。
“洛公子似乎很喜欢天源果呢。”
原来手中那红色的果子叫天源果,洛绎点了点头,戚夫人见状轻声道:“楼中楼有一种特产的水果,叫香蕉,洛公子是否要品尝一番?”
“噗——咳咳!”洛绎一口茶险些喷得天女散花,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脚:“香蕉!?这辈子我最恨的就是那个伪装成黄种人实际是无良的白种人的水果!”他曾经是一个前途光明的骗子,直到他膝盖……咳,直到他踩到一块香蕉皮!
跳完脚后洛绎发现自己被围观了,周围一片鸦雀无声。夏劲草扇着扇子笑,那笑怎么看都不怀好意:“能解释一下吗?所谓的香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水果。”
没有听说过……吗?
洛绎一瞬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但又感觉什么也没抓住。如果连草商的拥有者都没听说过这种水果,普天之下能知道这种水果的……洛绎下意识地看向戚夫人,却发现戚夫人由始至终都是注视着他,用着与风锁雷同样的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或者说,看着他身上一个不属于他的影子。
“请稍等,三娘马上让人取来。”
名为香蕉的水果最终还是让洛绎失望了,他看着眼前的淡紫色水果,戚夫人在一旁解说:“这是三娘的无意中得到的种子种出的成果,三娘并不认得这水果,只能称之为‘香蕉’。”
紫色水果弥散着香味,诱人无比。
“这是紫月果。”夏劲草用扇子点了点那果子:“西燕国的特产,因形若月牙而出名,一般是用来上供给他们所信仰的虚无神,只有国师及王族可以享用。”夏劲草对着戚夫人笑:“戚夫人从西燕弄到的?”
戚夫人摇头:“三娘并没有那手段,只是无意中救过一位男子。那人在第二天就不告而别,留下一封信和这种子。”说到这时,她犹豫了一番,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对着夏劲草道:“夏公子见多识广,能否帮三娘一个忙?”
那是一封信。戚夫人将信封的正面摆在桌上,让所有人看见。信封很简单,大片的空白中只写下一串话。
“如同夏公子所见,三娘完全看不懂这封信上的字。”
夏劲草看着那串奇妙的字符,桃花眼微微眯起,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歉,在下才识疏浅,从未见过这种字体。可以确定的是,这并不出自西燕国。”他弯腰轻轻闻了一下信封,神色有些古怪:“这是用年轮纸做的信。年轮纸千金难换,最大的特征就是可以持久保存,一般是用来记载史书等,第一次看见它被用来作信。”
戚夫人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有礼地道谢。突然她眼前一亮,声音带上丝不正常的颤抖、急切和欣喜:“洛公子,你认得这字?”
洛绎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他无意中看了一眼那信封上的字,目光就再也离不开了,直到戚夫人叫到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洛绎有些古怪地瞅了一眼戚夫人,为什么戚夫人明明用的是反问,他却感到那是肯定句。洛绎不自觉地又将目光移到那信上。信封上的字符很熟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要是中国人都或多或少地被那字体摧残过。
那是一串英文:god’s speaking:you are guilty.
神说,你有罪。
你有罪。攻略是如此说道。
洛绎嗤笑着,灿烂的。
周围十分安静,洛绎抬眼,发现他再一次成为焦点。戚夫人褪去了那冷傲的神情,看过来的目光急切而又复杂。夏劲草依旧是一脸模糊了真实情感的狐狸笑容,看着他的目光晦暗难辨。
洛绎扯高了唇角,让他的笑变成了二货状态的傻兮兮。
“呃,我不认得这些字,但是我好像见过这种字体,不太确定。”他有些迟疑地对戚夫人道:“你介意我看一下信吗?只有这些我无法判断是不是我见过的那些字符……”
戚夫人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将信递给洛绎。洛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信翻到背面,刚要打开的时候却发现信口上也写了一句话,用同样的文字。
[虽然不可能,但请你尽可能地毁掉这封信,在你看它之前和之后。](注:该字体为英文。)
众人有些疑惑地注视着洛绎,因为青年的手僵住了。他看着那一行莫名的语句,指尖颤了颤,最终还是放下了信。
“不必了。”洛绎指着信口的那一行字体,灿烂地笑着:“这些字体的确是我见过的。”他随即抓了抓头,一副腼腆的样子:“……但是我不记得在哪里、什么时候见过了。”
“真、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么?”戚夫人的尾音有些颤抖,这位高雅的女子似乎有些失态。
洛绎瞥了那信封一眼,目光在那行字转了一圈又回来,抬头直视戚夫人:“真不记得了。”
说罢,将信递给戚夫人。
戚夫人没有接,只是苍白着脸,却莫名固执地迎着洛绎的目光。僵持了一小会,血色渐渐回归到那名高傲的女子脸上,戚夫人恢复了初见时的高雅和端庄。她低头看了一眼那封信,目光似含一丝不舍和哀伤,沉默了一会道:“不用给三娘了。”
“洛公子见过这些字,就由洛公子拿去罢,或许有一天洛公子能再次见到那种字体。”戚三娘止住洛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动作,垂着的眼让她显得柔弱:“不用说什么了,三娘离不开楼中楼,这封信放在三娘这里也永远无法得知其内容。洛公子拿去罢,就算洛公子毁了它,也好过随着三娘一同腐朽。”
“洛公子想怎么处理它,全随洛公子的心愿。”
洛绎不知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收下了这封信。或许这是个错误,但是谁知道呢?至少现在他是想要这封信,想要知道这封信背后的一切。
由始至终,夏劲草只是微笑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
直到夏劲草和洛绎离开久许,戚三娘依旧站在窗边沉默目送。一名青衣少女有些娇憨地微嘟着嘴,在戚三娘身后撒娇地问道:“夫人,您为什么要青梅去泼那个人茶呀,丢死人呢。”
戚夫人没有回话,青衣少女似乎很了解自家主人的性格,她有些嗔怒和埋怨地道:“而且那封信是夫人您最宝贵的东西,为什么要给那小子,万一他把信毁了怎么办呢。”
“没关系……”微不可闻的声音弥散在空中,戚三娘的眼神有些迷离。因为这原本就是那人交给他的信啊……
真的如同那人所说,第一眼就可以认出那个被指定的人。后面的全是试探与确认,越往后越发的想要尖叫和颤抖。有多久没听到那个名字了呢,久到听到那个名字的那一瞬间几乎都要落泪了。有着同样名字,相似的气息,不同的只是样子与时间的差异。
蓦地,戚三娘拧起眉头,冷声道:“有什么事?”
“哎呀,被你发现了。”一个很是轻松的男声在后方响起:“我对我的隐猫步法还是挺有信心的啊,怎么会被发现了?”
“因为青梅绝对不会如此安静。”戚三娘转身,她的对面是一名黄衣男子,身形瘦小,带着猴子的面具,正托着昏迷的青衣少女。
“该死的孔雀九居然给我在关键时刻发酒疯罢工,还要老大我亲自上场……”见戚三娘冷冽的目光,黄衣男子嘟嘟喃喃地将青衣少女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摊开以表无恶意:“唔,我应该说好久不见还是初次见面?”
“对于三娘来说是初次见面,对于萧风炙道主来说应该是好久不见罢。”戚三娘冷冷地道:“三娘何德何能让轮回教畜牲道主亲自出手。”
“没办法呀。”萧风炙也不再隐瞒:“你的情报只能由我来负责,夫人太过特殊了。”他的声音蓦地低了下去,像是怕触碰到什么禁忌:“……因为你我都曾与那个人扯上过关系。”
戚三娘抿着嘴,不说话。
“好啦。”萧风炙拍拍手:“我今天来只问一件事,问完我就走。”
“今晚夫人居然亲自陪酒,这真应该让被陪酒的人受宠若惊了。不过夫人陪酒的对象来头也不小啊,夏劲草,草商的掌权者,配得上夫人的身份……好吧,我们的重点不是他,而是和他一起的那个人。”
萧风炙牢牢地盯着戚三娘,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却遮不住他的目光:“告诉我,他是谁?”
“好,我告诉你。”戚三娘高傲地抬起头:“他是夏劲草的小厮,被夏劲草带出来去参加武林大会;他是个左撇子,外号叫铜板;他还有一个名字,叫洛绎!”最后的名字几乎是被嘶喊出来。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萧风炙不自觉地抖了抖,仿佛那个名字是索命的厉鬼和无尽的梦魇。戚三娘开始笑起来,带着些悲凉的味道:“怎么样,还想要更详细的情报吗?或许三娘的不够准确呢,萧道主可以从其他人那里搜寻情报。然后呢,然后呢?然后萧道主想要做什么?把那个有着同样名字的人带回去让你们的教主又一次地疯狂吗?”
萧风炙沉默了,看着戚三娘在笑着流泪。
“三娘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她喃喃地道:“早已结束了。”
很久以前她就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
26第九骗
第九骗 夏荷x命运x无解
――你相信命运吗?
――不,我不相信。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相信命运的人跟着命运走,不相信命运的人……被命运拖着走。
洛绎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过去,曾经有位喜好占卜的女友这样和他说过。洛绎半依靠在药店大门的一个角落中,与他只有几步之差便是热闹无比的街市。夏劲草被请去药店的内堂商讨着什么,洛绎无所事事地站在阴影中,左手习惯性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洛绎看着手中的信,皱起了眉头。
从戚夫人那里得到的信被打开了,和信封一样朴素的信纸上似乎不小心被水溅到过,数个地方模糊不清。大片大片的空白上写下了寥寥无几的语句,却让他完全的……无解。
[天庆四十(被水模糊得看不大真切,像是三,又似五)年,楼中楼,风锁云。对他好吧,你欠他的。
曼珠沙华所代表的是,无情无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冬虫夏草桎梏的不是时间,而是你。
请与蛇保持距离,他很危险。
植物是一个很单纯的生物,同时他也寂寞。
此信于天庆四十九年交给一个忠于你的人,此是一个轮回。
最后的最后,你的罪,是(完全被水化开来)……
]
洛绎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拆开来再读,依旧是云里雾里的感觉。这信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但组合起来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了。
用脑过度的后果就是神经衰弱,洛绎神情恍惚地放下手中的信。他沉默地抚摸着信封,有种一口将信吃掉的冲动,说不定能像rpg里的技能书一样立即理解纸上所包含的信息。
“这信自相矛盾啊擦。”洛绎敲了敲左腕上的黑环,有些抱怨地说:“既然把这封信毫不顾忌地给我,最起码要让哥看得懂吧;既然写下了这封信交给我,那就不要在信口做出希望毁掉这封信的宣言好吧……不得不说,‘未来的我’很不给力啊擦,写出这样的一封信来荼毒‘现在的我’的眼和大脑……”
“我表示疑问,player如何能确定这封信是来自‘未来的你’。”冷冷冰冰的口气完全没有语句中所陈述的疑问感,攻略的声音一向机械。
“我从来不知道英语已经伟大到除了跨越国界之外还能跨越时空。”洛绎扶额:“好吧,或许能写下这信的人也可能是穿越而来的同志,哥又不是真二货,很明显这信的主人很了解我的事。最重要的是,我还不认得我的字吗?”
因此,写下这封信的,只可能是“洛绎”。
“到目前为止的记忆中,我从来没写过这样的一份信。所以写下这封信的,只可能是‘未来的洛绎’。”洛绎摸着下巴:“这倒是提点了我。这封信很明显来自‘过去’,那说明‘未来的我’肯定会去这个时空的‘过去’。”
非常有意思的错位,站在此刻的他收到了来自过去的信,却是未来的自己写下的。穿越果然是逆天的作弊器,有了穿越的他能对这个时空为所欲为。
“天庆四十三――恩,姑且算是三吧――天庆四十三年,楼中楼,风锁云么?”洛绎叹了口气:“既然是来自‘未来的我’的忠告,这次任务完了后哥就去一趟吧,不能再欠债了啊……”因为已经背不起了。
洛绎看着手中的信,突然兴起一个念头,像是恶作剧一般。
“既然这封信被要求毁去,那就试试吧,反正内容熟得都可以倒背了丫的。”
这是他的第一次尝试,现在的洛绎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在未来他有过无数次毁去这封信的冲动,却一次次的铩羽而归。因为他所面对的,是历史和命运。
洛绎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双手轻轻地捻着信的中间,似乎微微一错力,这封信便会尸骨无存。
这时候,一个细细的声音忧伤地响起,却不是阻止洛绎的行为:“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咪嗦。”
“恩?”洛绎应着,指尖开始用力。
“player,历史是难以改变的,咪嗦……因为……”
穿越的话并没有说完,或者应该说,穿越的话被淹没了。突如其来的大风将地上的风沙卷起,弥漫了街道。洛绎发出小小的惊叫,他的眼睛被风沙迷住了,下意识地用手捂住眼睛。手上的信却被风扯出卷起带走,向街道飞去。
洛绎迷蒙着眼追了上去,视线是模糊不清的,只能依稀望见那片雪白在空中舞动,最终停了下来。洛绎扑了上去,将那片雪白抓在手里。
“啊――!淫贼!”
尖锐的惊叫刺穿了洛绎的耳膜,然后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脸上,大力得让洛绎不由自主地热泪盈眶,然后内牛满面。生理上产生的泪水正好将眼中的沙子清除,洛绎终于看清楚他所要面对的……悲剧。
一位白衣女子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一副不弄死洛绎誓死不休的凶恶摸样。她很娇小,却有一股蛮劲,将那身白衣也衬得火辣辣的娇蛮。看热闹是人的天性,纷纷有人驻下脚步围观。
洛绎捂着脸加入捂脸党,感到很受伤。
“我、我只不过是……”想要从你的手臂上拿回我的信……
“淫贼!瞎了狗眼啊,居然敢非礼你姑奶奶我!!”不等洛绎说完话,白衣女子咆哮再咆哮。
“只是手臂而……”
“宵小之徒还敢辩嘴!”
“……”洛绎欲哭无泪,周围的人因为白衣女子一副被□的样子而对他指指点点,有的甚至一副蠢蠢欲动想要加入英雄救美的行列。
“哼!没话可说了吧!”白衣女子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像只斗胜了的公鸡。
洛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解释就是掩饰,沉默就是默认”的至尊明理,面对这种娇蛮型的女人,摆脱她们最好的方法就是装弱势。她们看不起弱势的人,尤其是男人,这会让她们更讨厌你,却不会再纠缠你。
“……对不起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洛绎捂着脸谦逊地垂头,只求对面女子的下一句是“滚”。
果然,白衣女子眼中闪过鄙夷和厌恶。
“你以为本姑娘会那么容易放过你吗!跪下扇自己十个巴掌谢罪,要不然……哼。”白衣女子似乎还是有些不解气,对着洛绎横眉冷目:“要不是今天本姑娘赶时间,本姑娘绝对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兴奋了,有人在拍手叫好。
“真热闹啊。”突然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一名白衣公子站在人群圈内,如微风一般不着痕迹地出现,却像太阳一般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白衣公子扇着扇子笑,桃花眼眯起:“这里这么热闹,在下以为有把戏看,原来没有啊……”失望之情弥漫在英俊的脸上,让人――尤其是女人有种为他达成一切心愿的冲动。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不少女子脸红心跳地偷瞄着白衣公子。这时候,白衣女子一改之前的蛮横,有些惊喜和羞涩地叫唤道:“劲草!”
于是事故就这样了结了,洛绎被现任的饲主拎着回去上药,那位彪悍的白衣女子――哦,现在知道她是夏奸商的表妹,夏荷。洛绎一边面对着深度恋兄情结的夏荷妹妹的凶恶目光,一边享受着侍童小诠算不上温柔的上药,表示鸭梨很大。
“劲草,他是谁?!”夏荷的声音很清锐,配上神态语气便带上许些质问感。
夏劲草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笑脸,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想法,他的目光在洛绎红肿的左脸流离着。就在夏荷忍不住再一次爆发,夏劲草开口了,语气是洛绎没听过的强硬。
“夏荷,以后再听到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好么?”明明尾音是亲昵温柔的反问,却带着一丝不寒而栗。
夏荷颤了颤,有些惊惧,更多的是不甘。夏劲草没等她反驳,继续说下去:“你来找我,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似乎被提醒到了目的,夏荷将之前的不甘放到一边,眼睛有些发红:“劲……哥,爹爹他病危――”
“病了应该找的是大夫,而不是我。”
“可、可是找了很多的大夫都不行……爹爹说,要你回去看他一面,爹爹说,这说不定是最后的一面……”
“哦。”夏劲草应了一句,像是纯粹为了应而回应。即使听到父亲病重的消息,他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嘴角的弧度连最末微的颤抖都没有。夏荷呆愣了,完全没有料想到夏劲草会是这样的反应。夏劲草注意到夏荷的错愕,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半偏着身子转向一旁,将夏荷抛到身后。
“你说,”夏劲草依旧笑着,他的对面正是洛绎,小诠很识趣地退到一旁。夏劲草的骨干分明的手微微靠近洛绎的左脸,却没有触碰:“我该不该回去?”
夏荷瞪大眼睛,但比她更傻眼的正是被提问的洛绎。洛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场家庭的炮火会燃烧到他这个炮灰上,他直勾勾地看着夏劲草笑得眯起的桃花眼,无法反应。
比洛绎更先反应过来的是夏荷,她惊愕而又怒不可遏,瞪着两人失声惊叫:“劲草,你怎么可以!?”
尖锐的声音被夏劲草似乎无意地瞥过来的一眼掐断。白衣公子依旧笑得好看无比,声音低沉温柔,诱导着:“我该不该……回去?”
“呃……这个嘛,我只是一个路人甲,所以这种问题神马的……”
一片清凉,洛绎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的左脸正被轻轻触碰着。手的主人依旧重复着那一句,笑眯着的桃花眼中看不出什么神情:“该不该?”
“……夏劲草应该回去。”洛绎自言自语般地道,强调着:“夏劲草。我可不知道劲草的决定。”
夏劲草的笑容似乎绚丽起来,明艳不可方物。他也随着洛绎的声音而低喃着:“夏劲草应该回去……”他笑着叹息,偏头看向小诠:“夏劲草的确应该回去……也好,准备明天回夏侯城的马车罢。”
侍童恭恭敬敬地领命退下,夏荷呆在原处完全不明所以,眼看着夏劲草拎着洛绎就要离开,她下意识地呼唤:“哥……?”
夏劲草没有回头,留下的只是一句话。
“不要动我的铜板,夏荷。”
于是乎,洛绎和他的武林大会说拜拜了,这导致某骗子相当一段时间内无比惆怅:别了,我的武林大会;别了,我的美人儿……
他所不知道的是,萧风炙正带着人向武林大会奔去。萧风炙觉得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那个人,与那人有着同样名字的人。不管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即使是轮回教的又一个绝望。
萧风炙不期然地想起离开楼中楼,戚三娘莫名的话:
[你……你相信轮回吗?]
[怎么?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教的。]
[相信,还是不相信。]
[……]
[呵……轮回轮回,所有的一切永远生死相续,无有止息。不管它存不存在,三娘都想相信……]
戚三娘在暗示着什么,萧风炙预感会有事发生,他的直觉一向准确。他必须在事情发生之前将一切查清楚,不管是为了他,还是轮回教。值得庆幸的是教主对那所谓的武林大会不感兴趣,而是向夏侯城的方向晃去了。他应该庆幸教主没有在灯会上发疯把青荆城血洗了吗?
畜牲道主晃了晃头,将血腥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除,他看了眼天色,再次赶路。
完全与萧风炙错开的洛绎活得相当的……悲催,他深刻发现自从来到了古代,他对异性的吸引力为负值,正向负无穷的方向发展。夏荷已经将他完全列入死敌人士中,每次见面都是一脸深仇苦恨。问题是,一天有七成的时间夏劲草是和他在一起的,然后有夏劲草的地方就有夏荷,所以他有七成的时间暴露在夏荷同志的致死目光攻击波中。
好吧,感情的事先放在一边,任务为重。洛绎摸着下巴严肃思考着,从资料上分析,夏劲草喜于玩乐,越有趣的东西越会引起他的注意。身为草商之主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也就因此造成了审美疲劳。所以洛绎一直在装二逼青年,像个小丑一般挑逗起夏劲草的兴趣。只是任务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现下的他与夏劲草究竟算是什么样的关系?
下人以上,朋友未满。
距他想要的好基友关系还遥远着。如何拉近与夏奸商的关系,这是一个问题……果然同性关系不给力啊摔!
这时,一个阴影笼罩了坐在台阶上的洛绎。洛绎抬头,看到这几天一直修炼目光必杀波的妹子正站在他面前。
夏荷似乎尽力掩盖着厌恶和不爽,然而那紧紧皱起的眉头泄露了她的情感。她俯视着洛绎,低喝道:“淫……你、你和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
27第十骗
第十骗 羁绊x关系x闹剧
秋天的风已经带来凉爽,树木都已经开始泛黄,唯有草地依旧顽固地新绿。夏劲草是个极其享受奢侈的人,就算是选客栈都不是选最实惠,而是最华丽的一家——虽然它也舒适。这家客栈的内院被很好地布置过,花草摆放也极有讲究。洛绎的视线在那颜色各异的菊花流离了一瞬间,最后停在对面白衣姑娘的身上。
“你找我有……”
“拿去!”
迎面砸来的东西打断了洛绎的话,洛绎用脸接住了那东西,然后默默地摘下围观。古人的文字就是直观,洛绎看着那银票上的千字,用手掂量了一下份量,五张,于是某骗子傻了。
夏荷似乎早已料到洛绎这种反应,昂首傲慢道:“这些都是你的了,只要你立即消失在劲草和我的面前。”
——等、等一下!这种被男方家属找上门甩一把支票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某骗子森森地被雷傻了。似乎误解了洛绎的迟疑,夏荷瞪圆了眼:“还嫌不够?青龙城上等的优伶也没有这个价钱!”
“我、我想你误会了什么……”
“误会?”夏荷完全不给洛绎说完一句话的机会:“我听青娥她们说,你明明是为了劲草的钱而来!”
“是这样没错,只是……”
“既然如此就少废话了,不够的话再加上三千两。”
“我的确是为了夏劲草的钱而来只要他把那一铜板给我我绝对马上离开你和他的视线!”不含一点停顿,洛绎憋着气一路说完,趁夏荷没反应过来又强调了一句:“一定要是夏劲草给的!”
“果然别有用心!”夏荷对着洛绎怒目而视:“铜板什么的都是借口吧!是你想赖上劲草的借口!”
冤枉啊妹子!天地良心,作为受害者之一,他不介意夏妹子去找攻略理论那该死的攻略规则。
这些当然不能说出口,所以洛绎只能苦着脸面对发飙的夏荷。
“真不可以。”他苦笑着说:“如果他不给我铜板,我无法离开他。”
“你……!”
“夏荷。”已经非常熟悉的声线轻轻、却不容置疑地响起:“回去,呆在房间中不要出来,好么?”
夏荷有些惊慌和愤怒地回头,夏劲草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劲……!”
“恩?”夏劲草漂亮的桃花眼正对着夏荷,夏荷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身体有些颤抖,既像是愤怒,又像是恐惧。最后,夏荷愤怒地回头瞪了无辜的洛绎一眼,发泄般地将“罪魁祸首”推倒,转身跑开。
洛绎仰面倒在草地中,看着高高的天空突然有些不想动了。一片阴影打下来,夏劲草站在他的旁边,白玉箍起的发垂直流泻。
“你不会离开我吗?”夏劲草一向轻佻的声音显得有些空灵,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当然。”洛绎仰望着那片阴影,撇了撇嘴:“刚刚你听到了吧。”
“只是因为那铜板?”
“嘿……”洛绎笑了起来,一片灿烂:“我的目的一开始就很明确了啊,由始至终都没有变。”
那么,变的是什么,或是谁?
“一定要是我?”
“对。选择权由始至终都属于你,只是你的。”
夏劲草没有马上回话,像是在端详着洛绎的表情。
“……那么之后呢?”夏劲草的声音明明很清晰,却听不出什么情绪:“给你铜板之后?”
“我会离开吧。”洛绎的声音听不出一点犹豫:“因为选择权原本就在你的手里,当你给我铜板的时候,这也意味着你不再需要我了不是吗?”
虽然背着光看不太真切夏劲草的表情,但洛绎直觉得他是在笑,不是平常的那种笑。
“听起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有名为铜板的枢纽。没了铜板,就什么也不是。”
“那么你的希望?”洛绎笑了,对着夏劲草伸出手:“或者建立一种关系?一种不依凭任何物品的关系?例如……”朋友。洛绎灿烂地笑着,这才是他一直的目标。
夏劲草盯着洛绎的手,没有说话。下一刻,白衣公子将洛绎的手按在草地上,然后自己本身也就顺势躺了下去。他的头枕着洛绎的手臂,也学着洛绎仰躺着看向天空。说实话,洛绎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中,夏劲草一直是翩翩公子般优雅,带着纨绔子弟的风流,却不知为何像是强迫似的给自己加上一丝暴发户的气息。三种截然不同的气势构成了夏劲草独特的气场,这样的夏劲草应该不会做出躺草坪这种没形象的行为,价值连城的白衣就这样沾上了许些草屑。因为枕着手臂的关系,两人不可避免地贴在一起,洛绎甚至能感受到对方传来的温热与特有的味道。某骗子不适地动了动手臂,想要从夏劲草的脖颈下抽回来。
“别动。”
“……我表示我的手各种苦痛。”
“铜板。”
“……”
凉爽的秋风吹过来,草地一片起伏。波动的小草触碰着脸微微带着些瘙痒,洛绎手中的纸片发出一阵簌簌的声响。洛绎这才忆起,他手上还有能买下一座大屋的等价交换物。洛绎把那些银票推到旁边人的身上:“给你。”
夏劲草完全无视之,连个眼角都吝啬给那笔大款,有些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夏荷给你,你就拿去。”
“哦,帮我和你妹说声谢谢。”
夏劲草的桃花眼眯起,满眼的愉悦:“我替她说声不客气。”
一时间有些静谧,风缭绕在两人之间。像是为了打破这有些不明喑哑的安静,洛绎开口了。
“你爹生病了,行程要再加快点吗?”虽说是赶回去,洛绎依旧觉得他们是在慢悠悠地游玩,虽然夏奸商已经从以青楼为宿改成以客栈为宿。
夏劲草没有说话,就在洛绎以为他不打算回答的时候,夏劲草懒洋洋地道:“不用。”他轻笑着:“反正也是一场……闹剧。”
“呃……”
“有一群人拥有一个玩具,那是个没用的玩具,所以他们玩坏了便扔了;然后玩具被一个路过的人好心修好并加以装饰。之前的那群人看到崭新的玩具又想要了,于是他们想方设法地将玩具留下来……”夏劲草的声音懒懒的,带着不着边际的怠倦:“知道罢,这个故事,如果是你的话。”
夏劲草偏过头,洛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对上那双漂亮无比的桃花眼。眼尾略弯,四周略带红晕,眼形似若桃花,睫毛很长,眼尾稍向上翘,眼神似醉非醉,近看更是摄人心魄,仿佛随时可以溺死在那朦胧的醉意里。
看到忡愣的洛绎,夏劲草笑得越发开心,因此两人都没注意到那双桃花眼中所孕育的情感。
“你很有趣。”夏劲草轻轻地用手覆盖在洛绎的眼上,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
“所以至少现在,我不想放过你。”
***
到了传说中的夏家,洛绎就完全明白夏劲草所说的闹剧是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隐藏在夏劲草的阴影中,瞅着对面虽说不是红光满面、但完全说得上健康无比的夏劲草他爹——夏卿城,无言以对。
让洛绎大开眼界的是夏奸商完全不介意自己被如此明显地忽悠,一直挂着恭恭敬敬的笑容应付着夏卿城,完全是一幅父慈子爱的画面。如果洛绎不事先从攻略上得知曾经发生的一些事,还有之前夏劲草的态度,洛绎完全会被这和谐的场景所感动。
总的来说就是夏家想把夏劲草留下来做些什么,夏劲草一脸微笑看似应许,实际不着痕迹地将夏家一切的借口驳回。最后,败下阵来的夏卿城只能让夏劲草先下去休息,改日再谈。
被安排到夏劲草居所的洛绎让夏家有些惊异,在一些有心人眼里这种惊异被放大了无数倍。
即使洛绎再怎么申明他只不过是一只人肉背景,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比如说眼前的这位就是个惹不起的麻烦,洛绎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信放下。他记不起是第几次想要撕毁这封信的时候被打断了,而且这次打断他的人让洛绎不得不一秒挂上讨好的笑。
“您好,夏夫人。”
对面的素衣夫人似乎有些意外,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可以说得上是冷冽。高高盘起的头发一丝不苟,让人感受到她的强势。洛绎不由自主地想起戚夫人,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高雅女子,却给了他一封毁不掉的信。与戚夫人比较,夏夫人多了一份贵族式的高傲,少了一丝风尘女子的柔情。
“你既然知道我,那应该也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这里。”与其气质完全符合的清冷声音,夏夫人细长的眼睛冰冰凉凉地看着洛绎。
当然,再清楚不过。洛绎勾起了唇,开始散发出二逼青年的气息。夏洛熙,夏荷的母亲,夏劲草名义上的母亲——夏劲草的亲生母亲早已在很久以前就“名正言顺”地死去。
“我从夏荷那里知道了你的事。”夏夫人冰冷的眼似乎连不屑都吝啬给洛绎,像是陈述事实般冷冷地开口:“你是劲草最近玩的男宠罢。”
“……啥?”洛绎当场当机,名为“男宠”的病毒很有效率地摧残着某骗子的大脑cpu。
夏夫人似乎认定了这个设定,她不在意洛绎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对洛绎提出要求:“离开劲草,他不是你能攀上的人。”
“……夫人,您似乎误会了些什么,夏劲草和我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洛绎不由自主地停下。是什么呢?如今他与夏劲草的关系。
似乎误会了洛绎迟疑的反驳,夏夫人的眼像是结了冰霜:“劲草一向是缺乏耐心的人。这次突然兴起玩个男宠尝尝鲜,你认为你还能赖着他多久?”
“我知道呀。”洛绎笑了,那笑容可掬的姿态让夏夫人微微有些忡愣:“我知道我只是他一时的玩具哦,但是没有办法啊,我无法离开他,在……”我达到我的目的之前。
“……你爱上了劲草?”夏夫人莫名得出的结论让洛绎心脏纠结成一个囧字,夏夫人无视洛绎抽搐的嘴角又接着说下去:“你很爱他,无法离开他?……那么,你可以为劲草去死吗?”
“这个啊……”洛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笑得无所谓:“可以啊,只要他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我可以为他死一次。”
攻略的有偿帮助有一条让洛绎注意:每次攻略准备阶段可提供一次“重生”服务。他问过攻略,攻略的答复很机械,也很明确:即使他受了致命的伤害,只要他处于有意识地握住黑环并处于攻略准备阶段,使用“重生”,他就相当可以“复活”一次。多好的保命技能啊,让某骗子有些纠结的是那见鬼的使用费用。使用一次,价格翻倍。
信攻略,得永生!
所以洛绎回答得毫不犹豫,比起攻略人物死亡扣除的费用,比起完成任务可以获得的进度,使用“重生”的费用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洛绎第一次从那冷若冰霜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裂缝。
“……很好。”失态只是一瞬间,夏夫人再次一脸冷漠:“我要你做一件事,那件事对劲草来说没有丝毫坏处,甚至可以帮助劲草的生意。如果事成了,夏家会承认你和劲草的关系,并且许诺当劲草抛弃你时为你安排好归宿……你不答应?不听听是什么事?”
“不必了。”洛绎摊着手,带着无辜:“别误会,我不是防备您或是害怕中什么阴谋之类的。美丽的夏夫人,您一开始的前提就错了。”洛绎笑得灿烂无比:“我之于夏劲草,夏劲草之于我,都不是特殊的存在哦……”
“是这样吗?”
洛绎和夏夫人同时转头,夏劲草和夏荷就站在门外。夏劲草的脚步一直很轻,轻得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总是不知不觉他就出现在任何人的身边了。但是一旦他提醒了他自身的存在,就会让人完全无法离开目光。
夏劲草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却有些微妙地转变:“是这样吗。”
洛绎说不清夏劲草看向他的桃花眼里是什么样的光,蒙蒙地隔着一层雾。他抓了抓头发,很二货地笑了:“哎?不是这样吗?”
夏劲草微微敛着眸子,忽的又重新笑开来。他走近了几步,对着夏夫人很是客气:“熙娘,来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
“熙娘只是顺便晃晃,听说你最近收了个男宠,有些好奇罢了。”夏夫人那寒冰似的脸怎么也看不出好奇二字:“你爹也听说了。”
夏劲草听到那微妙的两个字,看到洛绎古怪到纠结的表情笑得更欢了,仿佛没有听到洛夫人语气中的警告。
“恩,我会和爹说一声。”
然后就一片尴尬的沉默,洛绎只觉得这沉默中貌似只有他觉得不自在。夏夫人静立了片刻,很是自如地道别:“熙娘先回去了。”不待夏劲草的回答便带着有些不满的夏荷离开。
人离开后,洛绎看着夏劲草笑眯眯地走到他跟前,端详着他,笑得洛绎毛骨悚然。
然后,洛绎就听到了更惊悚的话语。
“铜板,我们明天去私奔吧。”
------------
28第十一骗
第十一骗 魏青x骑马x支线
洛绎看着对面那只对他龇牙咧嘴的生物,囧囧有神,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私奔。
阳光很明媚,青草很香,对面的黑马很销魂。这里是郊外不知哪处的平原,夏劲草在某骗子完全不知情(昏睡中)的情况将他打包到这里,若大的平原中只存在着三人三马在互相瞪着眼睛。
“劲草,这就是你提到的有趣家伙?”
对面一温润如玉的黄衣男子很感兴趣地打量着洛绎,夏劲草在一旁扇着扇子笑,莫名地带上一丝展示珍宝的得意感:“魏青,不许打他注意,他是我的。”
黄衣男子好脾气地笑了,只是掠过夏劲草的目光微微带上点诧异和深究。眼见好友似乎没有要介绍他的意愿,黄衣男子温和地对洛绎道:“我是魏青,初次见面,铜板。”
“你好,”洛绎的笑容很是灿烂和纠结:“话说我的名字绝不是那个所谓的一般等价物。我叫洛绎,性别男,爱好女。”
魏青闻言笑得很开心,他的眉毛很是细长,带着温润的感觉。夏劲草将马牵了过来,将其中一匹的绳子交到洛绎手上:“会骑马罢?”
“小跑倒是没问题,但是如果它彪悍了,那你就可以看见我去突破天际了……”
旁边的魏青别过脸,看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很明显在笑。夏劲草则毫不掩饰他的笑意,他抓了抓洛绎的头发,让它们在风中飘荡:“没关系,我会等你回来的。”
我了个去,这算是承诺和安抚吗!?洛绎骑在马上诽谤着,他看了看前方跑得潇洒的二人。夏劲草笑得恣意,长袍被风鼓起,在他的风采之下,神骏无比的宝马也只能沦为陪衬,衬托出白衣公子的绝代风华。魏青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温和笑容,但即使在夏劲草的光辉下也绝不会让人忽视,那是一种内敛的神采。
——突然觉得他快要被前方的高富帅二人组闪瞎了钛合金狗眼了,矮穷挫伤不起。
最开始是慢走,到小跑,越来越快。被束缚的神骑嘶叫着,渴望着更激烈的奔驰。洛绎在颠簸的马上稍稍松开了右手,左手用力收紧缰绳,对着前面大喊:“你们先去跑,我休息一下。”
夏劲草回头,拉紧缰绳让白马放松脚步,直到与洛绎并肩。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洛绎一鞭子打断了所有的话语。被打倒的白马受惊地向前狂奔,洛绎无辜状地对着惊讶的魏青摊了摊手,一副加油吧爷也给你点动力的表情对着魏青的马做出同样不齿的行为,于是乎,第二匹马泪奔而去。
洛绎控制着棕马逐渐停了下来,马儿有些不满地打了个噗鼻。灰衣的青年只是呆坐在马背上,过了一会儿,他灿烂地笑起来,左手轻轻地握住不住颤抖的右臂:“哎呀呀,都忘了,哥已经不再年轻了……”
夏劲草的骑术很是了得,只在片刻就控制好了身体,然而飞奔的神骑已经将一切远远抛在后方了——除了赶上来的魏青。
“劲草,好久没赛过马了,要来一场吗?”
因风充斥在耳朵里和嘴巴中,魏青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很明确地传到了夏劲草的耳朵中。不待夏劲草回答,魏青已经提鞭向前冲了,夏劲草微眯起桃花眼,也开始驱赶□的神骑。
“——哈!”
比赛完后,魏青不复最初的平和,笑得淋漓尽致。他喘着气,与夏劲草一齐缓缓驱马回走。
“还是赢不了你啊。”魏青叹了口气:“明明你应该一直坐在马车美人怀中花天酒地,为什么骑术一点都不见你落下。”
夏劲草只是微笑,并没有说什么。
“……劲草,你很在意他吗?”魏青淡淡的声音在风中摇曳,却清晰无比:“刚刚的比赛,你并不专心。”
夏劲草依旧沉默着,唇角的笑丝毫没变。
“也好。”魏青看着空中被秋风卷起的草屑:“劲草,有时候我觉得你并不活着。你四处玩乐,却像是寻找着能让你活着的理由和代入感。除了过去那个虚幻的影子,能有这样一个人也不错。”
“……魏青,你有听过有人愿意为你去死吗?”夏劲草的声音在风中显得虚渺:“呵……对于你来说,应该多得数不清罢。”
“那个家伙。”夏劲草没有在意魏青的表情,只是看着远方:“其实我一直没懂过他。仿佛欺骗,却又让人觉得真诚;好像刻意,却又让人感觉出真心。他说可以为名为夏劲草的人死的时候,用着最无所谓的表情。”夏劲草低垂着眸子。“我并不会为那句可以为你死而感动,只是觉得……”觉得那人脸上的笑容和所说的话太过碍眼了,碍眼得让他想要发泄,带着不知名的急躁和惶恐。
说完以上的话,两人间就一直是静寂了,直到他们望见了青草与蓝天交界处的一点明显的棕灰色,这种沉默才被打破。夏劲草勾起笑容,提绳加快了步伐。魏青跟在后面,几乎被风吹散的语句传入了夏劲草的耳中。
——劲草,让他成为你的人吧,你会懂了。
夏劲草与魏青来到近前,发现洛绎正在与棕马深情对望——准确来说,是某骗子含情脉脉地盯着棕马,而棕马的马脸拉得不能再长了。
“你在干什么?”
闻言,洛绎抬头瞅了一眼夏劲草和魏青,然后又接着盯向棕马。棕马刨着蹄子,大有一副将某祸害踹飞这个时空的架势。良久,洛绎失望地摇头。
“没有,完全没有那种韵味啊。明明都是马,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感叹完后,洛绎向下马的两人挥了挥手:“唷,回来啦。”
“你看它做什么?”
“找影子呀……”洛绎又瞥了一眼棕马,显得有些伤心:“果然只有它才有那种韵味么……”
“谁的影子?”魏青收拾好鞭子,也凑了过来。
“当然是我等伟大的天朝神兽的影子!”洛绎一脸激动愤昂:“草泥马,学名羊驼,身为十大神兽之首的它除了天朝河蟹以外无人能敌,中指是它的象征,喜好卧槽,以卧草为食。它有着无与伦比的身姿,啊,那忧郁眼神曾令多少人为之倾倒……”洛绎看着对面投过来迷茫的眼神越发伤心:“果然只有亲自见过才能领会草泥马的精髓和魅力啊……”
“咳。”魏青很明智地打断洛绎滔滔不绝的话语,他直觉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却完全挑不出一丝不妥:“天色也不早了,就此别过罢。”
“后会有期。”
“咕噜白~”
截然不同的道别语让魏青终于忍不住大笑了,他愉快地与夏劲草和洛二货分手,消失在暮色之中。
秋天的夜幕降临得飞快,一眨眼就繁星密布了。夏劲草并不急着赶回去,洛绎也就陪着饲主慢慢走。
“你知道魏青是谁吗?”夏劲草像是扯着家常般突然冒出一句。
“当然知道哦,我不是说过了吗?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洛绎的回答也很是散漫,他有些狡猾地眨了眨眼:“既然知道了那位大主的身份,那肯定要装作不知道。我可不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一直高呼v5慢睡(注:威武万岁)。”
听到“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的时候,夏劲草的眼中兴起一丝温度。在听到最后的时候,某奸商笑得很是开怀,赞扬道:“做得好。”
“不客气……哦,流星啊,追妹子最给力的道具之一……我擦咧!”
夏劲草一把将摔向地面的洛绎拉回来:“注意点。”
“……哈、哈,天黑得很给力哈……”
两人再次向前走,这次夏劲草并没有松开洛绎的手。两人谁也没有反对,夏劲草沉默着,而洛绎则是走神了,思绪依旧被刚刚的一句话震撼着。
刚刚绊倒洛绎的并不是石头,而是攻略的一句话,彪悍无比的话。
[player,ss支线任务触发,任务成功将获取50%的进度,失败则将所有进度清零。是否接受,是/否,请选择。]
回到夏家后,洛绎终于有机会找神器算账了。他忧郁地盯着左手腕:“我没听错吧,是支线的支、支线的线?”
攻略无视某骗子的冷笑话:“查找数据库,与第八文明资料同步,支线的定义是在不妨碍主线任务的情况下可选的任务。”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放弃现在的任务,也可以去做那个支线任务?”
“理解正确。”
“……能不能问个问题,就算是那个所谓的支线,任务流程该不会也和主线任务一样的吧?要去谁谁谁那里拿到什么什么东西?”
“无误。”
“可是攻略不是只在准备阶段提供帮助吗!?我现在在攻略任务中,你该不会让哥果奔去做那支线任务,那是ss级啊亲!”
“player,同意开启支线任务后,你可以有一天的时间开启攻略帮助,选择攻略无偿和有偿帮助,使用条件和主线任务规则一致。一天后穿越将会把你送去支线任务地点,同时关闭攻略帮助。”攻略的声音冷冷清清,公式化地回答:“player,任务成功将获取50%的进度,失败则将所有进度清零。是否接受ss支线任务,是/否,请选择。”
“……能不能稍稍透露下任务啊,对于双s级,哥表示略凶残……”
“player,任务成功将获取50%的进度,失败则将所有进度清零。是否接受ss支线任务,是/否,请选择。”
“……”
仿佛又回到最初那次较量,那次每每让洛绎想起就想泪奔的“从良”。攻略完全不管你在说啥,一板一眼只重复着那句话,却正好将洛绎的所有退路堵死,将某骗子逼得内牛满面。
是选择、选择、还是选择呢?请选择。
“player,任务成功将获取50%的进度,失败则将所有进度清零。是否接受ss支线任务,是/否,请选择。”
次奥,究竟是哪个混蛋制造出这样混蛋的东西丫的!事到如此,洛绎也不得不认真思索了一番,50%的进度很有诱惑力,但是那双s级的难度和失败的惩罚也同样很给力……
“……如果我支线任务失败了,但是马上又完成了这次的主线任务,那这次主线任务获得的30%进度也会被抹去吗?”洛绎有些不抱期望地开口,出乎意料的攻略这次却回答了。
“我表示不会,抹去的只会是支线任务结束前获得的进度。”
洛绎衡量了一下,最后深深吸一口气。
“player,任务成功将获取50%的进度,失败则将所有进度清零。是否接受ss支线任务,是/否,请选择。”
“是!”
***
“你要离开?”没有人注意到,夏劲草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颤。
“呃。”洛绎抓了抓头发:“有些事儿。”
夏劲草没有说话,他似乎有些失神,迷离的桃花眼散了焦距。洛绎莫名地觉得些别扭,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夏劲草的脸上没了笑容,那像面具一般整日挂在脸上的笑容。
但那只是一瞬间,漆黑的眸子就对上了他的。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夏劲草摇着扇子,眼眸黑不见底:“你不会离开。”
“所以我还会回来,只是离开一段时间罢了,到时您老大不赶人的话——”
夏劲草看了洛绎一会儿,然后有些突然地开口:“什么事?”
“嗳,也没啥可说的,你就当我回老家结婚吧……”冷笑话。
夏劲草眨了眨眼,挂上了笑容,从洛绎的角度看过去,正好望见一片深邃。
“你去结婚啊……”夏劲草笑得很好看,好看得有些不真切:“是上次你说的那个姑娘?”
好吧,忘了古人是无法理解那句话的真谛。洛绎反应了好半天才记起夏劲草所说的姑娘是谁:是那次在楼中楼无意扯出来的玩笑般的话语,却没想到夏劲草会一直记着。
“唔……”洛绎含糊而过,气氛莫名地有些尴尬了,不清不明的情绪缭绕在空中。一阵静默中,夏劲草若无其事地说下去:“去哪?我遣人送你。”
洛绎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没事没事,我自己可以去。”因为哥也不知道要去哪!洛绎在心中对着某个神器咆哮着。
“什么时候回来?”
“至少六个星转吧……”这是洛绎根据攻略提供的资料分析后,得出的理论结果。
夏劲草摇扇子的手极其微弱地顿了顿,他放下扇子,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上面雕刻着草商的标志,有些眼熟。
“回来直接到任一处草商,把这个给他们看,他们会带你找到我。”
洛绎欢天喜地地接过,这令牌代表他一直以来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夏劲草至少不讨厌他,成为朋友有望。洛绎有些惋惜地瞅了一眼夏劲草,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支线任务,他应该离成功不远了。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夏劲草似乎没有料到洛绎说走就走,顿了好一会儿,半垂下眼睫,没有多说什么。
“后会有期。”
“拜~”
洛绎转身离开,身后似乎响起些微弱的声响。直到洛绎离开夏家的时候,也不确定夏劲草是不是在他转身后说了些什么。他看着天色,急冲冲地向郊外走去。
时间不多了,穿越将在半个小时后将他转移到支线任务那里,他必须在这之前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夏侯城外是一片茂密的枫树林,就算是夏侯城的居民也时常会迷失在其中,而它正是洛绎的理想地点。红色的枫叶仿佛连天边一起灼烧,映得整个世界都是红的。已经深入枫林相当一段距离的洛绎此时也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被那片红色所炫目。
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上,已经很少存在这样一片茂密的野生枫林。洛绎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正好也有这样一片茂盛的枫林。只是那时候并不是秋天,枫林也只是一片普通的葱绿,他的同伴曾笑着对他说要在秋天的时候再来一次,最后……
洛绎的瞳孔猛地紧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连枫林也染上一层血色的不祥。
洛绎并不想多事,他寻着血腥味稍淡的方向匆匆走去,穿越的时间即将来临。在他越过一个树干后,蓦地一阵风将枫叶吹得漫天遍地,红色布满了视线,洛绎不由自主地用手遮住了眼,直至风停了。洛绎放下手,蓦地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般僵硬在原地。
对面的那颗枫树下,睡着一个人——至少看上去是睡着了。微风抚起那人的发,露出那张妖孽无比的脸,斜长的丹凤眼安静地闭着,长长的睫毛打下扇形的阴影。那人的嘴角微微地翘起,像是沉迷在美梦中无法自拔。左眼角下有片红色的阴影,似乎是一片小小的枫叶停在那里。那人和着红衣,身体放松地靠在树干,环抱着什么,只能看到一个灰白的突起。一切都安宁无比,如果不注意那越发浓厚的血腥味。
洛绎有些不受控制地走近,明明理智在说远离,但是完全控制不了情感。他像是被海妖诱惑的水手,舍不得离开视线,沉迷在那片美色中无法自拔。周围的声音像是远去了,整个世界只有那片红色,那如同妖孽的男子的每一处弧度都像是有一种诱惑的魔性一样,散发着无言诱惑与邀请。
走得很近了,近的可以看清楚那片红色的阴影并不是什么枫叶,而是一只形如红蝶的胎记。洛绎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指尖缓缓地靠近蝶形,像是想确认那究竟是不是活生生的。
“……4、3、2、1,空间坐标34x11x693,时间节点同步,传送开始,咪嗦。”
指尖在触碰到脸蛋的那一瞬间消失了,化为无数光点。
他睁开了眼睛,身体懒洋洋的,一如既往。阳光从枫叶间撒下来,驱散了些血色。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始笑起来,妖媚的脸却绽放着纯净的笑容。他垂着头,抱起怀中的头骨靠在脸上,轻蹭着。
“……洛绎,我刚刚梦见你了呢,你就在我前面……”
------------
29第十二骗
第十二骗 夜虫x虫源xss级
在解说洛绎的ss级支线任务之前,先说明一下文明的概念。
文明可以视为时代的划分,例如地球就经历了石器文明时代,蒸汽文明时代等等。在未来已经逐渐统一了文明的划分,并冠以数字区分。文明程度越高,它的文明代号则是越小,例如洛绎现在所处的时空正处于第十文明阶段,相当于中国古代时期,而二十一世纪、也就是洛绎穿越前的地球,则属于第八文明。这是狭义上的文明,以星球为单位,每颗星球都有属于自身的文明阶段。拿时空9743来举例子,地球正处于第八文明阶段,但是宇宙中远远不止地球一个拥有生态的星球,它或许处于第七文明阶段。广义上的文明是以时空为单位,即是该时空内所有文明平均算下来的文明阶段。已经有无数科学家证明,一个时空内的星球不会出现跨度三个文明以上的情况,原因还在探索之中。
而洛绎现下要面对的,则是超出这个时代――准确来说是超出第十文明的麻烦。
[……已受理。player接受了ss级支线任务,ss级任务将获得50%的进度。player,请选择攻略模式:信息模式/路线模式。]
[……已受理。本次攻略人物为[夜虫(蛹)],攻略物品为[虫源],从现在起至十二时辰后,穿越将会将你送往空间坐标34x11x693,攻略开始。开始提供无偿帮助,player选择信息模式,以下为攻略物品及攻略人物的信息……]
[……已受理,启用“全知”服务,player指定关键词为“夜虫族”,汇换费用为5%。以下为夜虫族的信息……]
然后洛绎就知道了宇宙中有这样一种生物,被称为文明的毁灭者。
夜虫,第五文明生物,别名“文明的毁灭者”。虫族一向是以数量而威慑宇宙的存在,夜虫族变态的地方就在于它不仅仅数量可以淹没一个文明,虫子的质量也足以将一个文明毁得渣都不剩。就好比一千个特种兵和一万个平民打,虽然对手数量众多但也不见得赢不了,但特种兵马上就发现对方平民一个个端着激光枪,开着高达武装到牙齿地奔过来……那还怎么打。对于夜虫族来说,毁灭一个星球和文明和吃饭没有差别。
夜虫族的种族构架极其简单,虫皇,虫后,接下来就是各式各样的虫兵和虫工。对于夜虫族来说,虫兵虫工是炮灰,虫后可以挂掉,但是虫皇是万万不能缺少的。虫皇不能生育,但是只要有虫皇分泌提供虫源,任何夜虫族都可以成为虫后,并产生源源不断的虫子,因此可想而知虫皇的重要性。如果不是那种虫子过于稀少,只能以极小的几率随机诞生,或许夜虫族直接可以称为时空的毁灭者了。
而洛绎现在所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种危险的生物,并且要从对方那里得到虫源。虫源的资料也由攻略提供了:虫皇成年后分泌的一种高纯度营养液体,对夜虫族有刺激生育作用等等。自从洛绎得知任务后,他身心疲惫地表示他再也不相信爱情了。真不愧是双s的任务,异常地给力……
“空间坐标34x11x693,时间节点同步,已抵达,咪嗦。”
洛绎终于回过神来,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枫林的震撼当中: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惑成那样的人,已经快脱离人类的范围而被称为妖孽了吧。
洛绎晃了晃头开始打量四周,发现他已被穿越传送到一处森林空地中。也许是到达了北方,冰冷的空气让洛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所处的空地一看就非自然形成的,像是被巨大的势能冲击过,烧毁的土地还弥漫着焦味。而洛绎的正对面的物体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是他这次的目标。
那是一颗蛹。
直径大约一丈,白净的丝在太阳下反射着迷幻的光,没有染上丝毫灰尘。细细看去,那颗蛹似乎伴随着大地的动脉搏动着,带着无尽的生机。洛绎知道,那就是一颗夜虫族的蛹,而且是虫皇的蛹。
洛绎笑了一下,干巴巴的。他应该感谢老天只降下来一只夜虫族吗?至少虫族最大的威胁是那无边无际的虫海,只有一只虫皇,无论无何也不能自我分裂成两个然后生产军队吧……
那样的话,他应该想的不是该怎么样完成任务,而是如何逃命……
洛绎很虔诚地忏悔着:下次再也不看流星了,哥表示流星和扫把星只有两字之差。
“我表示扫把星并不是来源于流星。”没有吐槽的自觉的攻略毫无感情地吐槽着。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中看见一个不恰当的流星……”洛绎哀嚎着,整个摊在蛹上。这里已经不是当初那片空地,而是一个洞穴之中,正是洛绎这几天的栖息场地。“不,应该是我这辈子决不应该碰到任何一根香蕉!”
“话说回来,不是说一个时空内的文明跨度不会超过三吗?这只虫子已经第五文明了喂!”
“与数据库同步,资料显示,一个时空内的文明跨度不会超过三,除了一种情况以外。”攻略的声音平板无生气:“穿越。无论是两个时空之间的穿越还是一个时空之内的穿越。”
两个时空之间的穿越说的是洛绎,一个时空之内的穿越说的便是眼前的虫子了。
“也就是说这虫子来自这个时空的未来吗?”洛绎将全部重量都压在蛹上,蛹无论何时都显得温润,让靠着它的人感到舒适,于是某骗子这几天相当无耻地将蛹当成抱枕一类来暖被窝。“这不会导致世界大乱吗?对于未来的文明,现在的文明比蚂蚁强不了多少吧。”
“我表示不会。”攻略毫无生气的声音在洞穴回荡:“穿越的材料在时空中是恒定的,穿越者也会受到历史的指标的限制。”
“历史的……次奥!!!”
洛绎惨叫一声,捂住右腕猛地跳起来。洛绎垂下头去看,他的右手一阵冰冷,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洛绎猛地抬头,正好望见最后一丝血色从那颗蛹洁白的表面融入进去。
蛹像是吃饱喝足般满意地颤了颤,然后开始搏动着,激荡出一圈圈的光晕。光晕扩散开来,经过洛绎的时候将他的头发吹得后贴。空气中传来撕裂的声音,洛绎下意识低头一看,心惊胆寒地发现自己的衣服等等已经成了碎布,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扩散开来的光圈给坚硬的石壁纹上可怖的裂缝。
我勒个去!完全没告诉哥虫子破蛹会这么凶残啊擦!
“你、你你不是说离夜虫族孵化还有三天吗!?”
“复查记录,我表示我提供的只是夜虫族理论的孵化日期,不排除外在等因素的影响。”
某骗子脑中的“卧槽”瞬间刷屏了。他眼睁睁看着那颗在洁净无比的蛹在羽化,每一次震荡,蛹上的丝就脱落了几分,落下的丝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化为无数光点漂浮在空中,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player,建议执行计划。”攻略的声音在震荡的波纹中也显得起伏不定。
洛绎苦笑一声:“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做这种吃力不好讨的事啊……”他一边碎碎念,一边向孵化的蛹走去。洛绎站在蛹边,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搏动的频率加快了许些。
“为了世界的和平,为了2012不要来临。”洛绎举起了左手,手上一把尖利的锥子。“所以……颤抖吧,虫子们!”
猛地刺下。
“呜……”
洛绎小小的哀叫了一声,周围的无数光点突然爆发开来,刺眼的光线霎时间充满了狭小的洞穴。洛绎下意识地用右手遮挡,但是被吸过血的右手没有丝毫力气,粹不及防的洛绎被光芒刺个正着。洛绎狼狈地闭上眼睛,挥下的左手却没有丝毫停顿。触感是一片滑润,富有弹性。洛绎直觉地知道那是蛹的丝,卸去了他大部分的力量,洛绎的左手划出一个奇妙的弧度,让锥子顺利刺入了蛹中。
一阵颤抖。洛绎恍惚听到了一丝悲鸣,但其实什么声音也没有出现过。一阵风声袭来,闭着眼睛的洛绎狼狈而又迅速地将头偏开,尖利的风划过脸,流下一丝血迹。洛绎发出一声闷哼,他的腹部被狠狠地撞击,整个身子都向后翻去。
“哈……哈……”
摔到地上的洛绎痛苦地捂住腹部,他的脸是扭曲的。洛绎用力抿了一下眼睛,然后张开,视线因泪水而显得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明黄的光。右手似乎稍稍有些力气了,他用手擦了擦泪水,然后看清了――那个东西。
然后,洛绎僵硬地转移视线,一脸古怪地瞅着手上的黑环:“……你、你确定那真是虫子?”
“与资料对比,那确实是虫子。”似乎没有看到某骗子扭曲的脸,攻略一如既往的波澜不兴。
虫子?洛绎嘴角抽搐地看着对面那个所谓的“虫子”,虽然有一半是因为疼痛而扭曲了嘴角。
“可、可是无论我怎么看,都是一个男人……”
而且是个很精致的男人。与洛绎正对面的地上,有一个□的男人,完美无缺的脸蛋,完美无缺的身材,完美无缺的一切,却因为过于完美而显得像瓷娃娃一类的艺术品般的不真切。那个男人正跪坐在地上,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漆黑的眸子带着无机质的光,这让它越发显得像个精致的瓷器。铅直的发黑沉沉地将所有光都吸食殆尽,与许些没有化成光点的丝缠绕在它身上,半透明的肌肤印着丝和发,一切都美好得让人舍不得离开视线――除了那根深深刺入手臂的锥子。
“搜寻资料库,以第八文明相似行为对比,这种情况可以称为生物的拟态。”攻略冰冷的声音勾回了洛绎的魂魄。
拟态?
洛绎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精致无暇的男人与地球上的某些变色昆虫联系起来,很挑战想象力和心跳。
“与第八文明资料同步,拟态是为了减少被天敌发现的一种手段,最终目的是为了保护自身。同理可得,夜虫族会根据所在文明的信息达成拟态,尽可能地减少该文明生物对它产生敌意并造成伤害。”
的确,见到那样精致的人第一反应是要将它捧在手中好好呵护。洛绎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强悍的技能,就好比现在,他也兴起了不忍的想法。如果对方长着一副触手无数腿有茸毛口器巨大无比总之有碍瞻仰的样子,洛绎绝对二话不说化身为奥德曼大战虫族怪物,但是它偏偏、偏偏长得一副如此有杀伤力的摸样,总有种上好的艺术品被他打破的负罪感。
洛绎一脸血地起身,抓起掉在地上的铁链用力一拉。铁链的尽头正是连在锥子尾端,被锥子刺入的虫子也不由自主地被拉得踉跄了一下。但是很快它就稳住了身子,任由锥子从它的手臂上□,这期间,虫子没有哪怕一点的表情波动。
铅黑的眸子转了过来,直直地看向手持链子的洛绎。洛绎吞了吞口水,然后颤巍巍地一笑。
ready?go!
洛绎猛地扑上去,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来到了虫子的面前。虫子似乎有些疑惑和迟钝,它没有丝毫动作和神情,只是用它那完美精致的脸对着洛绎,对着洛绎挥下的锥子。
锥子没有丝毫停顿地刺入骨肉之中,洛绎用力地将锥子钻入男人的锁骨下方,直至穿透。虫子似乎抖动了一下,或许它只是因为洛绎的力量而震动。洛绎撑在虫子上方,他垂下头,在伤口边缘扫视了一番,最后停留在那双无机质的眼上。
“虽然不忍心。”洛绎的声音低沉喑哑:“但是你太危险了……呃……”
洛绎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但是他依旧笑着。虫子的手从他的腰腹擦过,带走数片布条和血皮。洛绎用力将手中的锥子旋进男人的骨肉,即使没有表情,虫子雪白的身躯反射地颤抖。
“痛吗?”灰衣青年明亮的声响此时显得阴柔,像是情人之间的耳语:“你要记住,记住这种痛。如果你不听话,我会让这种痛无数次降临在你身上。”
男人无机质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上方的洛绎,过了一瞬间,又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虫子放下了差点穿透洛绎腹部的手。洛绎知道它暂时屈服了,他松了口气,强撑着起身,若无其事地退了几步,直到离开虫子的视线。
灰衣青年颓然地靠在石壁上,没有半点力气,无论无何,计划执行得还算顺利。
地球有一种生物叫跳蚤。曾经有人做过一个实验,将一只跳蚤放到一个倒扣的玻璃杯中,然后逐渐降低玻璃杯的高度,跳蚤在最初的几次碰壁后,每次都会根据玻璃杯的高度调整跳跃的高度。之后人们发现,跳蚤在调整高度后便再也不会恢复原来的跳跃高度。玻璃杯最后贴地,跳蚤也不能再跳了。即使是拿走玻璃杯后,跳蚤也不再跳起,变成“爬蚤”。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勇于面对挫折……好吧这不是重点,洛绎更关心的是里面蕴含的昆虫习性。因此洛绎制定了这样的一个计划,在虫子诞生最脆弱的时候,让它敬畏他,让它知道痛,让它感到恐惧,否则他根本无法控制一个文明的毁灭者。
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洛绎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他并不担心,锥子尾端的锁链尽头是连在石壁中的,刚诞生的虫子如论如何都挣脱不了,而且它受伤了。洛绎看不到的地方,精致的男人视插在身上的锥子为无物。它举起左手,圆润的指尖上沾了些血迹。虫子面无表情地舔着,一丝不苟。
“哥快永生了……”
“我表示质疑,你所受到的伤害将会在一星转内自然愈合。”攻略没有感情的声音让洛绎联想到隔壁某个同样来自未来的生物。“对于你接下来的行为,我表示好奇。”
“既然虫子已经孵化,接下来当然是养虫子了。”洛绎叹息地用左手撑着额头:“首先要做的是,让那只虫子知道衣不裹体是一个极其炫耀身材和伤别人心的不良行为……我是说,教那只见鬼的虫子如何穿衣服!”
------------
30第十三骗
第十三骗 驯服x名字x光草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衣服,作为一个人类,你要知道裸奔虽然在特定情况下是种艺术行为,但是在绝大部分情况它是犯罪行为,尤其是你这种引人犯罪的……咳,我的意思是,衣服不是食物,请把它放在你的外表而不是体内……”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食物,作为一个人类,你要知道我们只能吃食物。不是所有可以消化的都是食物,即使你的胃可以将花岗岩有机消化利用也不可以。食物是不会动的、只会出现在碗中、看起来很美味而不会血淋淋的物体。记住,绝不是那种会走会蹦鲜活无比的存在……所以请不要再用看食物的眼光看着某些东西,比如说,我……”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
……
洛绎发现他的人生已经不能用纠结来形容了,销魂也概括不了了,他的人生就剩下风中凌乱了。支线任务要求的是从夜虫那里获得虫源,虫源只有成年期的虫皇才会分泌,请注意“成年期”这三个令洛绎混仙欲死的词。就人类而言,婴儿期,儿童期,少年期,青年期,成年期,也已经是五个跨度的漫长时光。好吧,夜虫族的时期划分和人类不一样,但至少有幼生期,成长期,然后才是成年期。另外,据说从幼生期到成长期要三十年还是四十年来着?
虫族长生表示毫无压力,身为脆弱且短寿的人类的某骗子表示鸭梨很大。天无绝人之路,对于这种囧境,攻略给出的资料明确地指出一条捷径:战斗可以催化虫族的成长。
虫子没有感情,有的只是本能。它们好战,且侵略性极其强盛,这都源于它们的本能、也是所有生命体的本能——进化。战斗——进化——战斗——进化,虫族就是这样的一个种族。
所以洛绎就杯具了,他可促使虫子战斗。但是每一次战斗后,虫子成长的同时也就会更加强横。如此循环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为了性命着想,洛绎果断地选择对虫子进行思想道德改教。
洛绎对虫子说,你是人类。
“我表示你的行为在第八文明里被称为,诱拐。”
“别说的哥像是有某种扭曲的癖好的怪蜀,那虫子明明一副二十多岁的样子……”洛绎的声音微弱下去:“呃,好吧,虽然它才出生了三十天。”
“它是一片空白,咪嗦,与人类的婴儿没有差别……”
听到那忧伤的语调和咪嗦,洛绎就知道穿越出来了。
“所以我才敢忽悠它啊,所以我才要用人类来束缚它。”洛绎叹息了一声:“在我还能制约它的时候让人类的教条来成为新的枷锁:它是人类,所以它不能伤害人类,即使它有能力。”洛绎笑道:“每个人都能拿起一把刀捅死另一个人,但是几乎没有人会这样做,因为有从小受到的道德伦理教育和法律的约束。我所做的,只不过是效仿而已。”
“……player把它当做人类吗,咪嗦?”
“废话,要不我这些天来都在做什么。”洛绎一脸郁卒:“‘作为一个人类……’已经快成为我的口头禅了丫的。”
“可是,player在我们面前从来都只称呼它为‘虫子’……”穿越的声音缓慢而又忧郁,却令洛绎的眼睫颤了颤。“作为一个人类,所必须拥有的东西——名字,player没有赋予它哟,咪嗦。”
“哎呀呀,是这样吗?”
洛绎抿了抿唇,然后勾起灿烂的笑。
“我忘了,既然你提起来了。那就你们起吧,名字神马的对哥太有挑战性了……”
——名字是一种束缚,永远也摆脱不开来的桎梏。
洛绎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冷,右手传来一阵麻木的疼痛,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名字是一种烙印,刻入灵魂的代号。
洛绎等了好一会儿,才郁闷地确定了他的神器和神兽都神隐了。他看了看天色,决定回去面对某个麻烦。
正值深秋,处于北方的北楚国已经和冬天没两样了。洛绎盘算着时日,决定近日离开森林搬进城。虫子已经大概□……咳,教育好了,越来越冷的天气让cos山顶洞人的洛绎不止一次地内牛满面,尤其是身边还有个随时可以毁灭世界的核武器——毕竟如果在城中人才会多起来,就算是魔王变身,也能有几个路人甲随时拿来当肉盾和障碍物。
洛绎无良地想。熟悉的洞穴已经近在眼前,然后某个麻烦也近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铁链滑动的声响,一个男人出现在洛绎面前。他有一张精致得不真实的脸,穿着一身勾勒出黄金比例身材的黑衣。最让人注目的是男人的手腕和脚踝上,各自套着一个带内刺的铁环,内刺抵着男人细致的皮肤。每个铁环连着铁链,铁链的尽头消失在洞穴的黑暗之中。这是洛绎顶着攻略“鬼畜、□、□”的机械吐槽中弄出来的,尽可能地减少男人的战斗力及威胁。
精致的男人看着洛绎,并不冰冷的脸上面无表情,黑不见底的眼睛透着无机质的光,那是金属般的冷冽。洛绎也看着它。再怎么像人的外表下,它依旧是虫子,只有本能没有感情的虫子。洛绎不由自主地想起攻略和穿越之前的话语,他伸出手,似乎马上就会触碰到男人的身子,近乎喃喃自语地说:“名字?你需要名字吗?”
男人没有说话,洛绎从来没有听到过虫子发出过声音。它只是稍稍靠近了些,微垂下头,嗅了嗅洛绎的指尖,然后毫不迟疑地舔了舔。
洛绎十分淡定地收回手。他看着男人精致的脸,忽的笑了。
“以后就叫‘丛’吧。”灿烂的微笑一点一丝地划开洛绎的唇缝:“双‘人’在上的外表,下面的‘一’是完全不同的内在。”
这算不算是诅咒?永远也摆脱不了的“人”之属性,连名字也是。这名字是真相的谐音,提醒着他,眼前的男人再怎么像人的外表下,它依旧是“虫”。
洛绎微笑地对它——他说。
“丛,你是人类。”
——当你不再是人的时候,我会解决你。
***
作为熙邹城最大的武馆的所有者,李贺向来对自己的武馆自信无比。但是今天,他的自信被一个黑衣人击得粉身碎骨。
李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这、这不可能,他一眼便可以看出来黑衣人完全不会武功——黑衣人没有内力,招式杂乱无章,但是黑衣人却将他的弟子们完完全全地击溃。凭借的是什么?李贺认真地分析着,思索着,然后惊恐地发现:黑衣人只是凭着本身的速度及其力量,再加上那仿佛预知般的本能。李贺死死盯着那个蒙面黑衣人的动作,他的得意弟子在那人的手中如同玩物般可笑。李贺打了个寒战,这、这还算是人的动作吗,应该说,这还算是人应该有的能力吗?
“咚!”这一声意味着这场凌虐的终结——没错,是凌虐,他的得意弟子昏过去不省人事。这时,与那名黑衣人同来的灰衣青年轻轻唤了一声:“回来。”
一阵悉悉索索,那是黑衣人四肢上的锁链在作响。该锁链在比试的时候不经意地被甩到墙上,木质的墙壁立即留下一道骇人的裂缝,也让人深刻了解到锁链的沉重和黑衣人的恐怖。看不出年龄相貌的黑衣人下一刻出现在灰衣青年的身边。
“还有吗?”
李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灰衣青年是在和他说话。他苦笑道:“技不如人,明日鄙人会将钱亲自送上”
熙邹城最近掀起一番风波,不知由何而来的一灰一黑二人扫荡了所有的武馆。灰衣青年会在踢完馆后提出要求:如果不想被砸招牌,武馆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给他与武馆等值的钱财;第二,在他离开熙邹城前帮他寻到一种会在太阳下发光的草。
会发光的草?从未听说过的李贺在一败涂地后只能选择将钱财奉上。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煞星啊……
洛绎走出了武馆,冬日的阳光晃花了他的眼。气温已经接近负值的北楚国寒风萧瑟,这让习惯了二十一世纪温室效应的某骗子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粽子。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这气候,或许是常年习武的优势,熙邹城的北楚人比起洛绎来还是穿得相当单薄的,但与洛绎身后的“人”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丛身上薄薄一层黑衣完美地勾勒出那黄金比例的身材,脸被密密实实地捂着,只留下一双无机质的眼睛在外头露着。
一想起身后的丛,洛绎就纠结无比。北楚国重武轻文,这里的人从小就开始练武,无论男女老少都或多或少会些功夫。因此,大大小小的武馆在北楚遍地开花,它们类似于武林的门派,却服从于朝廷,整体水平比武林要差上一筹。这不是绝佳的练宠……咳,催生场所吗?于是洛绎果断地干起了踢馆这种有前途的差事。
但是洛绎从未忘记,“他”成长得越快,也就越危险。所以洛绎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光草。
夜虫族给它所在的时空留下了一个刻苦铭心的记忆和恐惧。源源不断的虫族大军,坚硬无比的外壳是每个接触过的种族的噩梦。幸好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生物,其他种族在一次偶然中发现夜虫族的天敌是一种植物,一种脆弱无比的植物。那植物被风轻轻一吹就会轻易死去,只能在昆虫的身体中生存,却是夜虫族的克星。在第五文明的定义中,该植物特产于光族,学名为“光草”。
光草可以依附虫子生存,但虫族充沛的生命力会与光草寄生所需的能量达成平衡,夜虫族将会被强制进入一种“伪眠”状态,用第八文明术语来说就是“假死”。这种植物和夜虫的关系让洛绎想起了地球上的一种生物:冬虫夏草。
这是唯一能制服虫子的存在,也是洛绎敢于不放弃这双s任务的保证——报酬固然美好,但是也得有命来拿。洛绎之前从攻略得知本文明也存在着光草,但是得知具体位置所需的进度嘛……
你懂的。
洛绎悲愤加捶地加挠墙加泪奔地选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亲自去寻找光草的消息。因此他在踢馆途中提出了那样的要求,至于钱,是针对之后换得光草所需的经济累积。
“爷,这位爷——”
洛绎有些惆怅地扫视着街道,已经和据说是熙邹城最大的武馆“交流”过了,接下来的目标该怎么定好呢……
“前面的爷,请等等——”
洛绎表示他终于见识到了如小说所形容的那般、一个怎么看都是猥琐的人。挡在前面的瘦子比洛绎还矮上差不多半个身,干瘦的身躯怎么看都不应该是传言中“人皆武之”的北楚人,留着八字胡,皱巴巴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浑身上下弥漫着“我猥琐故我存在”的气息。
“你叫我?”
“是的,爷。”猥琐男……瘦子毕恭毕敬地对洛绎行了一个礼,目光在丛的身上一晃而过:“小人斗胆叫住爷,为的只是一件事——爷知道暗场么?”
洛绎盯着瘦子。瘦子恭敬地垂着头,却是很好地掩去了神情。
所谓的暗场,便是地下黑场,类似地球上的黑拳。也就是人类追求血腥、暴力、黑暗的最佳场所,这是攻略的总结。
“大人——想必知道罢。”只是一个呼吸的停顿,瘦子就明了了。他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洛绎,和洛绎身后的丛:“他……”
“我想你是误会了。”洛绎打断了瘦子的话:“我不会带他参加暗场,绝不会。”
瘦子没有多劝什么,他只说了一句话,令洛绎不得不面对他最不想面对的情形。
“紫阳草是奖品。”
“紫阳草?”怎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的样子?
“大人不是在找会发光的草么?”瘦子用着他那油腔滑调的声音道:“那可不就是紫阳草,紫阳草是生长在至阳之地的奇珍异物,鲜少人知晓。小人只不过是在暗场中见过一株罢了。”
洛绎沉默了,或许光草在本文明的称呼便是紫阳草,这就逼着他做出选择:去,还是不去?洛绎一直没有向地下发展的意愿,即使从地下更容易获得信息、利益及钱财,即使丛的进化也会更快。但洛绎同时也知道,“地下”向来是解放人性中血腥暴力的场所,在那里,道德理性纯粹是摆设——就像是虫子,没了理性的约束,剩下的只有本能。
但是那里有光草——寻了这么久,洛绎也知道光草是有多稀贵了,几乎是可求不可遇的存在。随着丛越来越快地成熟,洛绎也开始有些急躁了。他最初的打算是将虫子养至成熟期,得到虫源后立刻使用光草,将那个随时可以毁灭世界的根源“封印”。
似乎看出洛绎的迟疑,瘦子没有催,他只是又加了一句:“进入暗场需要引荐人,如果大人看得起小人的话,小人可以为大人引荐。”
“……告诉我规则。”
“如果大人愿意去的话,小人马上将所有的消息拱手附上;只是如果大人……”瘦子看着洛绎,一脸为难。
“我去。”一旦决定了,洛绎便不再迟疑,他对着身后的丛道:“你回去吧,待在房间不许出来。”
“呃……大人恕小人多嘴,进入暗场必须带上一名……”瘦子用眼角瞄向洛绎身后的黑衣人,其意义不言而喻。
洛绎看向瘦子,开始笑了。
“嘿,直说了吧,你的目标一直是他。”
“……自是瞒不过大人。”瘦子再次毕恭毕敬地垂下头:“小人只是觉得以那位兄弟的身手在这些武馆中小打小闹,实在是过于屈才了。”
“——好吧。”洛绎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他已经被你们盯上了,无论我怎么做你们都不会轻易放过他——我不想逃,也不能逃,你们的筹码很吸引我,就是这样罢了。”
洛绎向前走去,丛依旧是一步一步地跟着,不靠前也不靠后,精确地保持着同样的距离。灰衣青年回过头来,对着顿在原处的瘦子唤道:“走罢——让我们长长见识。”
听到洛绎说的“我们”,瘦子总感到说不出的怪异。他看向灰衣青年后方的黑衣人,那人——像是活生生行走的凶器。
瘦子莫名有些冷意。
他是不是不该招惹那个人?
------------
31第十四骗
第十四骗 暗场x混战x败坏
得知暗场的规则后,洛绎便有些后悔了,但现在的情况却逼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
真不愧是释放人性暗面的场所,阶级上的差异和对比在这里显得血一般的鲜明。所有的比武是为了赌博及娱乐而开设的,比武者均没有内力――有内力的均被废去内力。他们或是奴隶,或是俘虏,或是囚犯,或是暗场专门为此培养的奴人。其中也许存在自愿参加的人,那些都是为了钱财的亡命之徒。
比武有很多形式,单人,群战,兽猎等等,但是它们共同的一点便是:弱肉强食,生死由命。
丛就是因为他那没有内力支持的恐怖速度及力量而被安庆看上。安庆是瘦子的名字,他滔滔不绝地称赞着丛的完体优势,洛绎在一旁不置可否。只有他知道,那类人的外表下,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洛绎望向下方,那里是一个方形的平台。台下密密麻麻围着叫嚣的人,台上正上演着厮杀。此时,其中一名浑身是伤的大汉死死地掐着另一名大汉的脖子,不敢有一丝放松。被扼住呼吸的人费劲地挣扎着,他的双眼凸出,倒影着另一名大汉狰狞扭曲的脸,渐渐失去了光,最终变得死灰。
台下一片嘈杂,欢呼的,怒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无数的银锭和少许金子扔向了平台,堆在胜利者的脚下。胜利的大汉呆呆地看着地上尸体那形状扭曲的脖子,他混着血的脸开始变换着形状,先是大哭,然后开始大笑。洛绎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台下几人的声音在混杂音中显得格外真切。
“我呸!不是说黑大的腕力比弟弟黑二的手力强上一筹吗!还他妈的这么不中用……”
“操!害老子输钱,死了活该……”
洛绎没有再看那块被银子堆起来的大汉,他平静地开口:“因为那底下的都不是人。”
“什么?洛爷?”安庆疑惑地问道,灰衣青年刚刚的话实在是过于细微和快速。
洛绎没有理安庆,因为他刚刚回答的对象不是他。
“……我表示,我不明白。”攻略这样说,然后沉默不语。
“就是这家伙?”一个拖着长腔的声音在洛绎身后响起。洛绎回头,对面的人根本就是为纨绔子弟等形容词量身打造。那人被好几个人簇拥着,身上的白衣纹着金线,无处不透着奢侈与华丽的意味。这副打扮莫名地让洛绎响起同样奢侈的一个人,只是那人穿着的白衣显现的却是风流倜傥和玩世不恭,眼前的白衣公子却透着一股被权势熏陶的败坏气息。
白衣公子没有在看洛绎,他用着审视商品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一身严实的丛,最后皱起了眉头。白衣公子瞪向安庆,用着许些不快的语气道:“太瘦了。他的脚步虚浮,完全没有习过武的痕迹。这样的家伙哪能有力量,就是一废物,上台即死。你把爷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废物!?”
太瘦了?洛绎看了一眼丛,完全符合黄金比例的身躯让洛绎每看一次就自行惭愧一次。洛绎又瞅了瞅白衣公子身边的几个汉子,那魁梧庞大堪比肉山大魔王的身躯让某骗子感叹着:的确是太瘦了……
这边洛绎在神游外天,那厢安庆正抹着虚汗向白衣公子拼命地解释着什么。白衣公子依旧皱着眉头,然后直直向洛绎走来。
“喂,开场吧,叫那个废……你的人下去。”
十足的命令语气,完全无视洛绎的意愿。白衣公子用着近乎施舍的口气说道,像是让洛绎和他比一场还是给了洛绎面子似的。
洛绎瞥了一眼安庆,安庆依旧很是卑微地垂着头,却恰到好处地避过了洛绎的视线,并且遮住了自身的神情。
只是一个呼吸的停顿,白衣公子就很是不满了,他讥讽道:“喂!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李三,下次在门口贴一张告示,哑巴和狗不许入内,知道吗?”
“是,少爷。”白衣公子身后一名普通相貌的男子恭敬道。
洛绎笑了,这种中二期的少年,实在是太久没见了。
“要开场?可以啊。”洛绎笑得很是欢快:“那要看你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来。”
白衣公子很不屑地打量了洛绎一眼,依旧是傲慢的口吻:“看你那寒酸样,本少爷就不为难你了,就一百两罢。所以本少才讨厌穷人,这点连塞牙都不够……还是,你连一百两都出不起?”
“一万五千七百三十两。”洛绎很是平静地说出一个数字:“这是我的筹码。”
白衣公子愣住了,他有些呆滞地盯着洛绎,然后马上又回过神来,脸上的嘲讽越发浓厚:“哟,唬起人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就你那寒……”他的声音逐渐微弱,然后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不可置信,白衣公子直勾勾地盯着洛绎从包裹中拿出的银票。
洛绎一脸灿烂地挥了挥手中的银票,这些都是近来那些武馆贡献出来的零外,用起来没有一点肉痛感。他学着白衣公子刚刚的口气说道:“就这样吧……还是,你连一万五千七百三十两都出不起?”
白衣公子从来没被这么讽刺过,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以他的身份在熙邹城根本无人敢忤逆他!白衣公子下意识地想发泄,洛绎这时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如果没有,用紫阳草代替也行。你的难处,我懂的。”
无疑的火上浇油。
白衣公子怒极反笑,阴恻恻地看着洛绎:“好,很好,本少接了,待会本少看你还能嚣张到何时!本少赢的话,一万五千三十两本少不屑要,你必须得成为本少的奴隶!本少要你□你也得去吃!”
“没问题。相对的,我赢了后把紫阳草给我,哥不差钱。”洛绎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他很认真地说:“顺便友情提醒一句:少年,中二是种病,得治!”
洛绎的后半段话在场人听得都是一头雾水,但是白衣公子直觉地知道并不是什么好话。他冷哼了一声,转头离去。
“半个时辰后开场!”
邹伟并不算太傻,等到头脑稍稍冷静一些的时候,他也发现了一些不对――那样寒酸打扮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一大笔钱。于是邹伟叫来安庆,从安庆那里得知了灰衣青年的资料。
详细了解之后,尤其是得知那名为洛绎的家伙什么背景都没有后,邹伟笑了,笑得很开心,带着残虐。他甚至开始盘算着如何让那人得到最大的痛苦后才死去――反正对邹伟来说,在熙邹城捏死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和捏死一只蚂蚁是同等的难度。
不过那名黑衣人倒是有些麻烦,从安庆的消息来看,黑衣人甚至完杀了熙邹城所有的武馆,他甚至没有丝毫内力,这也是为什么安庆会将黑衣人推崇给他的原因。这种人天生就是为了暗场而生的,邹伟的眼中染上贪欲,应不惜一切代价地收买他,使黑衣人归从。如果黑衣人不顺从的话,如此良玉,如果不能得到,那就毁去。
但现在黑衣人的武力还是个麻烦。邹伟叫来李三,吩咐下去。
“和下面说一声,把单挑改成混合战!”
***
洛绎很无奈,各种无奈。为啥事情总是向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神展开呢?他看着对面那个类人者纠结无比,最后只能无奈地叹息了一句:“丛,你是人类。”
而人类是不能杀死人类的。
丛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默默的,无声的,像是融入了天地般。直到洛绎拍了拍他,示意他上场,丛才有了除了呼吸之外的动作。
回到高处的看台时,迎面就是冷笑的邹伟。
“这么宝贝你的侍从?”邹伟用着他那拖着长腔的声调说道,嘲讽的意味一览无遗:“连上台都要亲自护送?本少很好奇他上厕所的时候是不是还要你去把尿。”
“那是那是。”洛绎嘿嘿地笑着:“我只是怕我一个转身,这个世界就没了,如此而已。”
“……”完全不是同一个层面的对话,邹伟觉得很是恼火,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想反讽,但是对方的话是无懈可击的状态――因为他根本听不懂。
底下一片骚动,已经被扩大三倍的平台上出现了四个笼子。每个笼子中装着一只猛兽,分别是四头猛虎,那血迹斑斑的爪子昭示着这些兽类如同看上去的不好惹。洛绎注意到四只猛虎的肚子都是干扁的,这意味着它们已经被饿了很久。周围活人的气息刺激了猛虎,它们双眼通红,对着笼外低吼咆哮――在它们眼中,这周围都是活生生的食物。
即使看台周围加持了坚铁,有些胆小的看众开始使劲后退,但更多的是兴奋得发抖的人。他们起哄着,欢呼着,为了接下来的“节目”。
除了那四个笼子,更多的人开始被带上来。那些人或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周围,或是凶恶地审视着一切,无论哪一个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煞气和血腥味,那是用人的性命堆积而来的。
最后在人们的惊呼中,又有三个笼子被推出来,其中一个里面赫然是丛。另外两个笼子中分别是一名魁梧大汉和一名瘦削青年,两人身上比起笼子外面的人来说已经很干净了,但是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却是笼子外面的人的好几倍。
洛绎扭头看向邹伟,邹伟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的杰作,接到洛绎的目光后更显得意,他傲慢地道:“你要感谢本少,这是为了保护你的宝贝侍从,你不觉得开场前应该先来点开胃小菜吗?”
邹伟拍了拍手,于是一名中年人出现在台上。他轻咳了一声,下一刻他的声音变得洪亮无比,传至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本次比武以沙漏为准,过了一刻线将会打开猛兽的笼子,过了二刻线将会开放所有笼子。笼里的人分别拥有自身笼子的钥匙,想参与比武的可以自己打开笼子。本场的胜利者不唯一,时间到时,场上站起者即可获胜。”说到这时,那名中年人诡异一笑:“在此给出一个消息,每只猛兽的最大食量为四人。”
言下之意就是,要想从猛兽的嘴中活下来,就杀死其他四人作为生存的贡品。
洛绎轻轻地抚摸着右腕的黑环:“活下来的不会超过三个。”
“我表示不懂。”攻略的机械的声音听起来比这里所有人的声音更具“人味”。:“笼子外共有十九人,均具有第十级文明基本身体素质,拥有武力。胜利的条件是时间限制,只要平均五个人对付一只猛兽,四只猛兽均可以被解决。排去不可预测因素,超过50%的概率来说存活者是二十二人。如果加上夜虫族的战斗力,二十二人均存活的概率将提升到100%。”
洛绎没有反驳,只是提出一个新问题:“那你觉得丛会出手吗?说明白一点,他会在笼子打开前、在有人攻击他前出手吗?”
“……我表示,根据以往习性信息分析,夜虫族出手的概率为0.02145%……”
“那就是了,同理可得,你觉得那群人会互相合作吗?他们合作时会毫无保留吗?他们每一个人都不会怀疑身边的同伴会在背后将自己推入虎口吗?”洛绎笑得很灿烂:“在这里,不自私的已经死了――看到那个黑大的下场了罢。他们存活下来,他们只相信自己。因为只有自己,才不会害自己。”
洛绎和攻略的对话进行时,台下的厮杀已经开始了。完全如洛绎所说,在相互合作和利用他人获得生存之间,台上的人均选择了后者。所有人想要他人去喂饱那饿虎,其他人当然不会有这么伟大的献身精神。能乖乖地送上门去的当然只有尸体了,反正畜生是不会管那食物是活是死。
中年人一下场,意味着所谓的“比武”开始。不知是由谁开始,所有人在相互观察之后,同时选择了那个看起来最脆弱的人扑了上去。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后,新鲜的尸体被摆在其中一只笼子的外头――那是贡品。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还真是‘团结’。”洛绎偏过头去,看向一切的始作俑者。邹伟兴奋地观赏着下方发生的一切,时不时地拍手叫好。对于他来说,这是场娱乐。
洛绎突然有些疲惫了,世界上总有一类人,他们肆无忌惮,他们目中无人,他们把其他人当作……玩具。
台上的厮杀还在继续,四只饿虎需要十六件祭品。最弱的死了,那就从剩下的里面找吧;次弱的也死了,那就继续在存活的人中挑选吧……台上的一切都是血色的,但是笼里却相当平和,如同暴风雨里的台风眼。丛安安静静地待在笼子中,完全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
32第十五骗
第十五骗 血欲x血雨x血狱
这时,旁边笼子中的大汉站了起来――三个特别的笼子都挨得很近,近得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听到对方的动静。大汉伸了个懒腰,然后咧出一个狰狞的笑:“睡得真饱,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这么有趣的比武怎么能不让老子参加呢?!”
大汉根本没有用钥匙,而是抓住笼子的栏杆,手臂的青筋鼓起。他大喝一声,笼子的围栏就那样被大汉的蛮力掰断了,大汉大笑着向打得火热的混战冲去。
另一个笼子里的青年似乎很是无奈,他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开始笑眯眯地向旁边的丛搭话:“嘿,小兄弟,你是第一次参加?”
对于青年的主动搭话,丛依旧没有动静,宛如一具冰冷的塑像。
青年也不在意,他发现丛面对的是那正上演着厮杀的方向,于是他道:“觉得不适应?我看你身上干净得很,怕是从来没有杀过人罢,你家主子把你保护得真好。”见丛终于有点动静了,青年笑得很是人畜无害,却带着讥讽:“不过再怎么好,还是把你扔到这儿了。”说到这里,青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喔,也许是你主子终于想要让你开开荤了,不过地点选的却是不太好。”
青年向着大汉的方向努了努嘴。大汉正哈哈大笑地单手举起一个人的头,然后像捏西瓜一样地将之捏爆。白色的脑浆和血沾了大汉一身都是,大汉却丝毫不在意,更加狂暴地大笑着。
“那家伙自出生就力大无穷,经过多次周转才被这里暗场得到手,被当做王牌。看到这台子了吧。”青年用脚跺了跺底下的石台:“只要那家伙愿意,他甚至可以把这台子打穿。”
见丛不为所动,青年似乎觉得有些无趣。这时候外面数声低吼,正是笼子里的饿虎被放了出来。此时台上剩下的只有五个人和那名大汉,那五个人也知道大汉的不好对付,为了生存最终选择了联手。猛虎一出笼子就咆哮地奔向在场的人,其中一只奔向大汉的猛虎被大汉一拳打得倒飞出去,震吓了所有人。猛兽也知道大汉并不好惹,它们绕开了大汉,向剩余的人飞扑过去。
五人均面无血色,甚至绝望地看着饿虎的接近。这时,其中一人突然用力地将同伴推向猛虎的方向,往反方向没命地逃去。被推的人猝不及防地倒向猛兽,不可置信、憎恶和绝望在他脸上交错着。他倒地了,却再也没机会爬起来。
其余人也如同惊弓之鸟地相互散开,提防地互相对视,最后四处逃去。
惊叫和绝望在场上弥漫,青年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甚至很好心地教导着旁边的人。
“看到了吧?这天下便是弱肉强食。强者可以征服天下,强者可以支配一切。对于强者,不喜的东西就抹杀掉,喜欢的东西可以占为己有。没有人敢于去挑衅强者,没有人敢于觊觎强者的所有物――这便是强者的权利。”
这时候,青年发现丛终于有大一点的动作了。丛抬起了头,向高处望去。青年也向上望了望,那里是看台,从这个角度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看台中的人。
青年了然地笑了:“你的主子在上面?――怎么样,想不想你的主子高兴高兴?”
丛没有答话,但他面向了青年。青年愉悦地笑了:“你的主子既然把你扔进来,想必是想看到最精彩的一场厮杀。教你一个法子,将这里的所有生灵撕成碎片罢?这将会是最完美的一次演出,你的主子绝对会高兴的……呵……”
青年完全没有想到,他玩笑一般的话语,最后酿成了血一般的地狱。
这时候,台上的大汉似乎感到无趣,猛兽不动他,其他人被猛兽也干得七七八八了。他虎目一转,看见了仿佛与台上隔成两个世界的笼子,然后狞笑地阔步走来。
青年很是无奈地摇头叹息:“哎,我们也得上场了。”
[……弱肉强食]一个有些生硬的声音,不,那不是声音,更像是无数窃窃私语响成的共鸣,直接撞入青年的脑中。青年觉得眼前一黑,耳朵尽失声音,全是响遍心扉的巨大耳鸣声。头痛得他恨不得将头剜去以绝痛楚,身体却僵硬得完全不能控制。青年整个人都凝固在一个姿势,眼睛都无法闭上。
在笼子的阴影中,无人能发现这里的异常。
[弱肉强食,这是人类的规则……?]那个几乎能震散魂魄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流利了很多。不知是不是痛得麻木还是错觉,这次“声音”的威力似乎小得多,像是对方已经逐渐掌握了发声的技巧:[回答。]
是!没错!是凌驾于一切的法则!青年尖啸,但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对方似乎听到了,继续问下去:[如何成为强者?]
打败一切!征服一切!只要你打败了一切!你就是强者!所有人都会屈服于你!青年觉得他的魂魄已经被一片片撕裂,只能跟随着那个声音做出反应。
沉默了一会,也许是一个呼吸的停顿,但是青年觉得或许已经过了百年。然后,他再次听到那个“声音”。
[只要撕裂这里的一切,他就会高兴?]
青年想,或许他已经知道那个“声音”是谁的了。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大汉来到了丛的笼子前,他避开了青年的笼子,似乎有些忌惮。大汉完全不知道,他忌惮的对象在前一刻已经死了,因为心脏和大脑碎成了一团糨糊。大汉狞笑着将笼子的盖子掀开,然后提起了丛,像提起一只小鸡般。丛毫无反抗地被提起,双手和双脚随着身体而摆动。
大汉有些意外地感觉到手中的重量,他的目光下移。因为被提起,丛身上的锁链也自然垂下,相碰时发出悉悉索索的钝响。
大汉的瞳孔一缩,然后毫不迟疑地用力将丛向地上砸去。丛直直向地板上撞去,却在撞上的前一秒,伸出一只手按在地面,身体划过一道弧,后翻落下。围观的看客中有人叫好,他们只是在看热闹,大汉神色间却很是凝重,因为只有他知道,他刚刚投掷的力道绝对可以把一个人摔成肉饼。大汉瞥了眼地板,然后更加惊骇地看向静静地站在对面的丛。地板上光滑无比,一点痕迹都没有。
强,好强。第一次,大汉觉得他将面临死亡的威胁。他没有丝毫的迟疑,从怀中掏出一个药丸,一咬牙吞了下去。周围的人起哄得更加厉害了,一个个都在叫好。暗场并没有禁止比武者使用药物,因为这会使比武显得更加精彩,刺激,还有血腥。丛安静地面向大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对使用药物的大汉无动于衷。
吃了药的大汉呼吸沉重了几分,他的皮肤变得通红,虎眼怒张着。他从未感觉到如此美妙过,好像他甚至拥有毁掉熙邹城的力量,更别说眼前一个瘦弱不堪的黑衣人了。
大汉狞笑着向丛冲去,像一头势不可挡的蛮牛,摧毁眼前的一切。通过药物加持的速度再加上冲刺的加速度,只是一个瞬间,大汉就来到丛面前,一拳向丛轰去。丛像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要避开却晚了。被大汉一拳打在脸上,像炮弹一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地上,依旧止不住冲势,在石质的地板碾出一道碎石路。
这种力道,完全能将一个人的头盖骨硬生生地砸碎。
看台上,邹伟大叫一声好,兴奋地站起来。他得意洋洋地凑到洛绎面前:
“你的人完了。”邹伟拍手叫人拿来早已准备好的契约书,恶意地笑着:“签罢!从此你就是本少的一条狗哈哈哈!”他已经可以预见那美妙的未来,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洛绎的笑容没了,他皱着眉头。见状邹伟笑得更是得意,但洛绎只是推开了眼前的纸,叹道:“还早着呢……”
邹伟的笑脸一瞬间变得险恶:“你想毁……”
底下一片喧哗,李三小声地叫了声:“少爷,看下面。”
邹伟不耐烦地看下去,然后僵住了。
石灰的烟尘中,一个身影正缓缓爬起。
无视邹伟低喃的“不可能”,洛绎看着那个身影,心中的不安一点一丝地蔓延。
大汉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他呆滞地看着那正在起身的身影。等到那身影完全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更大的死寂弥漫了全场。
脸上的黑布和一部分衣服在刚刚的冲击中被完全撕毁,黑衣人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出他的样子。那完美精致到只能称为神之作品的脸没有一点瑕疵,他是最高的艺术,无人可亵渎。这等珍品应该好好地抱回去珍藏着,就算一直一直看下去都不会厌倦,绝不让其余人染指。
洛绎在邹伟和其他人痴迷的眼中看到了强烈的占有欲和迷恋,“卧槽”开始在某骗子脑中循环刷屏。所以他才不得不蒙起丛的脸,所以、所以为啥他还是得面对比刚刚更糟糕的情形啊摔!
丛没有在意周围人的转变,他只是站了起来,虫族无机质的眼睛对上了眼前的大汉。
下一刻,天地下起了血色的雨。
大汉掉在地上的眼珠里尽是惊惧和不甘,他已经努力过了,在丛冲过来的时候鼓动全身的力量去闪躲――但每一次躲避后,他的身上都会少一块部件,几息之后他碎成了肉块。他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众人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阵黑影,血色的雨就落了下来。
洛绎猛地站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下方。就在刚才,那名类人者用手撕裂了一个人,制造了一场血雨。
不、这不应该啊……他明明在开场前强调了暗示,该死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就在洛绎想要向下方跑去的时候,他被拦住了。
“洛公子。”这是第一次,邹伟用如此客气的语气和洛绎说话。已经醒过来的白衣公子对底下的血味熟视无睹,他的眼中带着对丛势在必得,那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望:“我们摊开来谈谈,你开个价,我要他!”
“不可能!”洛绎斩钉截铁:“让我下去,我得阻止他!”你这蠢蛋知不知道那是核武器啊擦,如果攻略功能开启的话他还能逃到别的时间,但是现在最有可能的下场是大家一起玩完!
“不肯吗?呵呵……”邹伟笑了,神色中尽是侵略的意味:“也是,如此珍品是谁也不可能放手的……”
又一声惨叫。洛绎往下看去,只能看到那蔓遍全场的血色,还有四处掉落的“雨块”。台上已经没有所谓的尸体了,到处都是肉块和血滩。刚刚被丛撕裂的,是台上最后一只存活的猛虎,现在那只猛虎连同它胃里还未消化的肉块一同落入了血池肉林之中,不分彼此。丛没有停下来,他只是以一种恒定的速度向外走去。
洛绎猛地刷白了脸,他对着邹伟怒吼:“尼玛快让我下去阻止他啊!他会杀掉下面所有人!”
“阻止?”邹伟满不在乎地道,近乎陶醉地看着底下的丛:“为什么要阻止?你看,多美啊……”
“我日……!”
在他们对话之间,丛已经来到了石台的边缘。这时候,底下的观众也开始感觉不对了,他们不再起哄,而是近乎死寂地看着丛的动作。丛轻轻一跃,便跳过了近乎一丈高的围栏,落入羔羊中――对于虫族来说,这些毫无反抗能力的看众和羔羊没多大区别。
然后,开始了血色宴会。
剜一块是头,剜两块是眼珠,剜三块变成上中下,剜四块只剩光秃秃的身子,剜五块……剜十二块肠子被平均分配,剜十三块可以看到心脏。
血色的歌谣在眼前唱起了一遍又一遍,洛绎近乎死灰地看着邹伟。
“你想死吗?”
“哈?笑话,本少会死?”邹伟嗤之以鼻:“虽然他的身体素质确实很厉害,但是没有内力是他致命的缺陷,本少身边至少有三名武功高强的前辈。”
洛绎已经不想去多争辩什么了,他露出惨白的笑,对邹伟伸出了手:“那好,这场比武怎么也算是我赢了吧,把紫阳草给我。”
“紫阳草?你做梦吧你,那种传说中的珍物就算有本少还会傻乎乎地给你?”邹伟狞笑着招了招手,四周的手下向洛绎靠拢。虽然早就料到是这种结果,但洛绎终于也觉得有些火起了。这种怒火说不清是对安庆,对邹伟,还是对自己多一些。
滴答,滴答,滴答……
不知何时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洛绎下意识地向下望去,然后被那血味和惨况熏得后退了好几步,几乎要干呕。然后他撞上一个身体,洛绎惊弓之鸟般弹出去,转身正好对上丛那双无机质的眼睛。
无法言喻的惊怒和惊惧在这一刻爆发了,洛绎止不住地咆哮:“你刚刚做了什么!你是人类、是人类、是人类啊!”
丛没有丝毫表情变化,洛绎怒吼后才觉得不妥和后怕。他刚刚发飙的对象不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屁孩、而是一只未觉醒的boss来着……
“你”[说那]“些”[不]“是”[人]。
洛绎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刚刚是丛在说话,不,那不叫说话,感觉声音是直接在脑中回响的,带着沙沙的震动。而且丛的嘴形和声音搭不上,有几个词错开了,像是他在刻意模仿说话时的嘴形,实际上他发出声音并不需要嘴。
洛绎现在的大脑像是老旧的机子,思维记忆什么的总是慢了好大一拍。他记起了刚来暗场那会对攻略说的那句话,却没有想到被丛听去了――于是底下所有人的死亡flag就这么立起来了?!这中枪中得略犀利……
虽然很对不起死去的人,但洛绎还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丛看起来和原来的没多大差别,也许这只是个意外……对吧?
邹伟很高兴那两人发生争执,虽然他们说的话听起来是说不出的怪异。邹伟着迷地看着丛的脸,丛的身体,近看越发地觉那是完美的精致。他对着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引诱道:“要不要来我这里?本少绝不会像他一样给你系上锁链,也不会像他一样对你胡乱发火――你所有的要求我都会满足,如何?”
然而他的好心落得一片空处,丛没有看他,铅色无机质的眼中由始至终只倒映着洛绎的影子。
骚年,中二不是你的错,但是出来骇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洛绎越发觉得身心疲惫了,有种心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某骗子默默地走到邹伟面前,突然以迅雷不及的速度一拳揍在邹伟的右眼上,然后飞速扑向丛一把抱住丛的身体。那一瞬间,丛无机质的眼底一点金色一闪而过。
“你……!”
无视震怒的邹伟和周围扑过来的黑影,洛绎大手一挥:“走你!”
于是丛动了,以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跑起来,一个呼吸间就不见了踪影。留下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邹伟和手下。邹伟的脸绿了,字从齿缝挤出来:“给我追!灰衣的那个死活不论!”
洛绎在丛的身上痛苦并快乐着:啊啊,开宝马捷克神马的弱爆了,哥现在是开虫族,只、只是这个速度……一定是我骑虫的方式不对……熙邹城呆不下去了,去下一个地方吧……唔,哥怎么觉得刚刚经过的那辆马车如此的眼熟……等、等一下,谁来告诉哥,如果晕虫应该怎么办办办……
***
“公子,到了。”驾车的侍童停了马车,对着马车恭敬道。
“……终于到了。”玛瑙做成的帘子被拨开,一个贵公子踏了出来。他身着一袭白衣,明明天已经很冷了,但他的手中依旧拿着一把扇子,却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做作,只显得风流倜傥。
白衣公子看着熙邹城的城牌,摸着下巴笑了。
“那家伙到那里都不安宁啊,呵……居然一声不吭地跑到北楚来。弄出这么有趣的事,怎么不让他的‘基友’也参与参与?”
------------
33第十六骗
第十六骗 巧合x发情x开荤
邹全笑得满脸菊花朵朵盛开,他很高兴,只要眼前的白衣公子应一声,他最大的难题终于可以解决了。身为熙邹城最高掌权者,邹全一直认为商人处于最低贱的阶层。因此他毫不客气地对过往的商人雁过拔毛,却没有想到最后根本没有商人愿意来熙邹城行商――即使要绕远路,他们也不愿意经过熙邹。
开始邹全毫不在意,直至到了最近,熙邹城已经快陷入了一种绝境:各个物资没了周转,一部分物资缺少,一部分物资过剩。邹全后悔了,但是已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商人们依旧不愿经过熙邹。但是这一切马上不再是问题了,只要眼前的草商代表一同意,还愁没有商人不来吗?
“夏公子真是人中龙凤啊!”邹全满嘴的奉承:“如此年轻就是草商的高层,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哈哈哈。”邹全派人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送出去:“这是本官一点小小的心意,到时望夏公子能在上面多为熙邹美言几句。”
邹全根本不知道他眼前的人并不是什么代表,正是草商的主人。夏劲草没有推脱,笑眯眯地和邹全周旋着。
“这是自然。”夏劲草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般上挑了嘴角:“听说最近熙邹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儿:这里的武馆被两个人挑了遍,一个灰衣,一个黑衣,是这样罢?”
闻言,邹全的脸微沉了下来,他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武林中哪家出来游历的无知之徒,完全不懂江湖规矩!”
北楚的武馆归属于朝廷,他们无法进入武林,而武林之人也不能对武馆出手。
夏劲草依旧是一副略带好奇的样子,他刚想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一片喧闹。
邹全的脸完全沉下来了,怒斥道:“不是说本官有贵客要招待,不许打扰吗!?”
“大、大人,少爷、少爷他被人打了……”
“什么!?”邹全色变,和夏劲草告罪一声就急冲冲地向外跑去。他老来得子,邹家上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是宝贝得紧。如今却被打了,而且是在自家的地盘被打了?!
夏劲草饶有兴趣地跟了上去,被主人尊称为贵客自然没有下人敢多事阻挡。夏劲草跟着邹全来到一间小院的外头,一进院子就听到咆哮和摔东西的声音。
“你们这群废物!废物!废物!!!连两个没有武功的人都抓不到!一个两个都是这……、……爹……”
骚动平息了,夏劲草从空隙看去,看到一名白衣公子满脸委屈和不甘地面对邹全。那公子一看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大少爷,相貌勉强可以说得上端正,只是那右眼眶上那块浑圆的淤青使那张脸变得滑稽可笑。
邹全当然不可能觉得可笑,熙邹城的掌权者此时怒不可遏。
“发生什么事了!?”
然后夏劲草就听说了有这么一位可怜的少爷、是怎么无辜地被歹徒利用了善意、并且被以怨报德的故事。夏劲草用扇子遮住嘴,以免嘴角过大的弧度被看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邹全却是越听越怒,他大手一挥,怒喝道:“去给本官搜!诏发通缉令!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伟儿,告诉爹那两个贼人的姓名特征!”
“洛绎……没错,他叫洛绎。”邹伟低垂的眼闪过一丝狰狞的光,脸上依旧是一片委屈:“抓到他们之后,请爹将那贼子交给孩儿处置。”
“就依你的意思。”
夏劲草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没有阻止,但是他身后的侍童默默地后退了几步,拉开安全距离。
下达完指令后,邹全走了过来:“夏公子,让你见笑了。”
“不,没关系,在下看了一场好戏。”夏劲草对因他的话而愣住的邹全笑了笑:“在下也要告退了。”
“啊,忘了说,那个无知之徒正是我家的。”
留下一句更加莫名的话,夏劲草离开了。邹全愣在原地,这时候侍童小诠走了上来,恭敬但冰冷地道:“公子让小的转告您:草商不会在熙邹留下脚印,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邹全开始哆嗦,因为愤怒而哆嗦,他怒道:“你们有什么权利和理由这样做!?”
小诠冷冷地看过来,依旧是恭敬却不真诚地道:“因为,公子他高兴。”
侍童行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礼后,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呆若木鸡的邹全。
“大人,真的不打算进入熙邹吗?”总管郭田义有些不甘心地劝说着:“熙邹现在累积了许多无法流通的物资,是一个未开发的宝藏。而且邹大人许下的报酬也很是丰盛,如果就这样放弃罢,未免太可惜了……”
“我说了。”见侍童小诠出来后,夏劲草起身撩开马车的帘子进入:“我不高兴。所以我要让我高兴。”
郭田义的嘴张了张,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
洛绎完全没有想到熙邹城已经被他闹得天翻覆地,他现在面临着一个痛苦却美好的状况。
进过一系列的比武进化后,宠……咳,丛开始进入成年期。
成年期,在虫族的概念里,进入成年期最首要的阶段是――
发情期。
在最初获得攻略时,洛绎就已经诅咒了一千遍一万遍攻略的择物标准。最低级的冰糖葫芦已经戳洛绎的hp戳得他要死要活,那双s级的虫源让某骗子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险些魂飞魄散。
虫源,只有成年期的虫皇才会分泌,可以令夜虫族除了虫皇之外的任何一只虫子成为虫后并产生源源不断的虫子……听到这里,洛绎就隐隐觉得不对了――应该是很不对了,这样说来,怎么听都类似地球上的一种使女孩变成女人的,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行为。然后攻略的下一个词就将骗子打入深渊,千言万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卧槽”。
――虫后获得虫源的方式是,交尾。交尾,在第八文明的定义中是□成虫□的动作和过……
攻略后面的话洛绎已经听不到了,“次奥”已经在某骗子的脑中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坑死爹呢这是!!!哥不仅要时时注意自己和世界的安全,还要帮那个虫子找老婆泥――煤――啊!凭啥啊!哥自己的幸福还遥遥无期。据最新统计这世界上的光棍已经超过四千万,还要分多一个妹子给非人类哥才不要啊啊啊……
好吧,不管某骗子再怎么挣扎,只要把放弃任务的后果告知洛绎,某骗子也只能含泪去帮他的宠……咳,丛寻找媳妇儿。
所以也就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洛绎坐在房间中,注视着烛火发呆。丛一如既往地待在他身后,却不再是以往那种近乎无机物般的死寂,带着隐隐的骚动感,无机质的眼时不时地闪过一点金色。
门外似乎很热闹,但是到了里面却完全没了生息,隔音效果意外的好。洛绎漫不经心地想。嘛,做这种生意也是当然的啊……
吱呀,门开了。
洛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提心吊胆,他看向来人――一名娇艳的女子。她先是拢了拢秀发,然后体态袅娜地向洛绎走来,娇笑着:“爷。”
“――你知道我的要求了吧。”洛绎有些坐立不安,无法直视对面的女子:“我不要新手,要有经验的――因为我们这边是新手,我想让他开开荤。而且,”他对上女子的眼睛:“我会在场。”
女子掩着红唇娇笑道:“爷,奴家既然接了这差事,就绝对不会后悔,也会让您满意的。”
灰衣青年似乎还是有些不安和说不清的内疚,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将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上。
“还有一些其他的事项老鸨应该和你说了。完事后,这些都是你的。”
青楼女子眨了眨眼,在烛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洛绎不再看她,而是站起来,转向了丛。
丛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铅色的眼中倒映着洛绎的影子。洛绎略带点迟疑地抬起手来,摸向了丛的脸。
“哎呀呀,真是便宜你了,哥到古代来还没享受过一次呢……”他摘下丛的面布:“好好享受吧!”
洛绎重新坐回刚刚的位置,那个位置正对着床,可以将床上一览无遗。他没有看一动不动的丛,也没有看被丛的相貌惊呆的青楼女子,只是盯着床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女子才回过神来。她有些心慌地转开了看向丛的视线,心中百感交加。对着一张比自己还要美上几倍的脸,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做下去。青楼女子下意识地看向桌边的洛绎,她很不理解,为什么那个人要将眼前只能用完美形容的对象推向别人。如果是她的话,在拥有那份完美的那一刻起,会将他死死地捂在怀中,不让别人染指。
洛绎像是没有察觉到女子复杂的眼光,他依旧盯着床,面无表情。
这是一场交易,她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女子收拾好无谓的想法,言笑晏晏地走向丛,却是再也不敢抬头看那张像是被精心雕刻的脸了。“公子……”欲言又止的声音在烛光的渲染下更显得诱惑几分,女子低垂着眼,小心翼翼地拉着丛的手,见丛没有反对便引着他向床走去。
洛绎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女子将丛半推半就地带到对面的床上,看着女子媚笑着将青丝中的簪子取下,一片青丝落下。女子动作极其自然地拉开了衣带,衣裳半褪,露出小巧的锁骨和绯红的内衣。丛毫无抵抗地被女子推到床上,用手肘撑着身子,半茫然地看着上方。青楼女子伏在丛的身上,显得意外的娇小和柔弱。她伸出手指轻轻按在丛那精致细腻的锁骨上,然后暧昧地下滑,划开衣襟,露出那仿佛在黑暗中也会发光的皮肤。红艳的指甲印着雪色的皮肤,在视觉上产生了强烈的冲击。
安静得过分的空气中响起了湿润□的水声,从桌子这边看去,女子的头埋在那人的□,青丝随着动作来回摇晃着。丛半躺在床上,依旧用手肘半撑着身子。他的衣裳敞开,露出白皙的皮肤,黑色的衣襟滑到了手肘处,凌乱不堪。无机质的眼依旧对着前方,时而闪过一点金色,似乎带着点彷徨和不解,这幅懵懂得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更加想要去亵渎他。
洛绎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不妙了,很是不妙了。原先的想法是找个女子让虫子发泄出来,为此他还特别找人做了一个类似二十一世纪的保险套的东西,到时再让身为攻略人物的丛把攻略物品虫源给他――反正到至今为止,虫子从未违背过他的命令。但是为了确保处于发情期的丛有什么意外的变化,洛绎还是决定自己在场比较保险。直到刚才,还和计划分毫不差。可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积压了太久没发泄,还是眼前的画面太过活色生香,他可耻地硬了。
某骗子有些欲哭无泪,这种情况叫他怎么办才好?
洛绎艰难地将目光转移,然后看到房间角落的一个屏风。
……我擦咧!
某骗子愤而起身,近乎狼狈地向角落逃去,床上的两人依旧动作着,青楼女子完全没有注意到洛绎的离去,此时她的眼中只有对面那完美无缺的身躯。唯有一双夹杂着金色的眼,默默注视着那个狼狈逃开的身影。
------------
34第十七骗
作者有话要说:
被和谐的内容去博客看吧:www.http://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com./u/2474252480
第十七骗 捕获x缠绕x虫源
……
“……已确认,攻略物品虫源到手,ss级支线任务完成,获得50%的进度,现有的进度为55.1%,因达成50%进度以上,赠送免费‘重生’服务一次……”
……
------------
35第十八骗
第十八骗 无意x对峙x相见
这是一株草。
淡紫的叶子在阳光下有些畏畏缩缩,奇特的是,即使是在阳光的照耀下,也能看到一层朦朦胧胧的光环绕在草的叶子周围。那株草在发光。
夏劲草凝视着这株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眼底是令人迷醉的春光,仿佛他看着的不是一株草,而是他最重要的情人。可细细看来,那片春光底下还存在着寒冰――他就用着那样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那株草。
紫阳草是个传说,一直以来都是。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紫阳草的传说来自草商,它正是草商的标志,现今唯一一株存在的紫阳草正在草商之主手中。据说,得到紫阳草就意味着继承了草商,获得天底下最大的财富。
不知是谁流传出这等滑稽的事,不过这也给夏劲草带来了些娱乐。无数宵小之辈觊觎着这所谓的镇帮之宝,简直是前仆后继。夏劲草并没有特别地保管着这株草,但是不知道是手下太能干还是别的什么,紫阳草依旧好端端地待在他手中,就在眼前。
然后,到了现在。
夏劲草唇角不自觉地上挑,那个无缘无故跑到北楚的家伙,正大张旗鼓地寻找着紫阳草。那家伙说过,他知道夏劲草所有的事。夏劲草有些怔怔地看着虚空,如果他所言非虚的话,那他应该也知道紫阳草在草商的事罢?为什么不来找他呢,是因为想当然地觉得会被拒绝,还是不愿?
那家伙说的很清楚,重复了无数次:维持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在于一铜板。夏劲草忽的觉得有些不快,却又说不上为什么。是因为难得遇见如此有趣的人吗?所以才在再一次从家里跑出去时,下意识地选择了那家伙所在的位置。
北楚熙邹正在周边大张旗鼓地搜寻两个逃犯,发布的通缉令贴满了每一个小巷。那家伙的通缉像让夏劲草着实乐了一番,夏劲草收藏了一张,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家伙见到画像的表情。至于通缉令,其实只要夏劲草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将之撤去,他甚至没有在在场时阻止邹家父子。
为了什么呢?是为了让那家伙无处可逃……么……
但是现在却失去了他的踪影。夏劲草皱起了眉头,最后的线索在那家伙离开熙邹时就断了,两人像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上次他的离开一样,那家伙进了夏侯城外的枫林后就不见踪影,直到四个星转后才从北楚传来他的消息。
回过神来时已经夜幕降临了,夏劲草又看了一眼在夜色中黯淡发光的紫阳草,起身离去。
***
“主子……”小诠一向冷冷的脸显现了一丝局促和为难。夏劲草看向他旁边的老鸨,老鸨依旧笑得一脸谄媚,却有些呆板地重复着那句话:“哎呀客官,真对不起,头牌红纹正在接客中……”
正是那种呆板和重复的话语让小诠感到无从下手,小诠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眼前的老鸨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侍童下意识地又叫了一声“主子”。
“那就算了。”夏劲草像是没有注意到小诠的不安,他很是善解人意地笑道:“不用红牌,我喜欢笑得漂亮的姑娘,你有什么好人选就替我安排罢。”
“好的,公子。”老鸨讪笑地点头应和,将夏劲草引上楼去。一路上,夏劲草过于俊秀的样子总能引起不少女子悄悄窥望。
“给我找一个高一些的房间,最好是能看到全景的位置。”
“好嗳――”老鸨打开一房间的门:“公子请在里头稍等片刻。”
“主子……”老鸨一离去,小诠就开口想说些什么,但被夏劲草禁止了。夏劲草笑得很开心,晃着扇子:“没关系,没关系,难得碰上有趣的事儿。”
小诠闭上了嘴巴,他很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对于主子来说,唯一的敌人便是无聊。主子什么都不缺,正因为什么都不缺,所以缺少活着的乐趣,所以什么都不在乎,所以才显得尤其空虚。
青楼女子很快就上来了,个个巧笑倩兮地围在夏劲草身边,很快就热闹起来了。或许是人多的缘故,空气越来越闷热,四处弥漫着腻死人的香甜,小诠打开了窗户。
从窗口向下看去,正好可以看到青楼的全景,老鸨尽职地满足了夏劲草的要求。夏劲草无意中看下去,望见下方一道空荡荡的走廊。走廊旁的房间都点着灯,但在热闹非凡的青楼中显得诡异地死寂――完全没有人从那个走廊经过。
“那里住着什么人吗?”夏劲草向旁边的女子问道。
女子顺着夏劲草的目光看过去,微蹙起额:“晓晓不知呢,前些日子起总管就下令不准接近那儿了。”
“玉儿知道一点消息喔。”另一名粉衣女子凑了过来,端起一壶酒:“夏公子想要知道的话,就喝了玉儿这壶酒罢。”
夏劲草没有接,但是桃花眼里一片灿烂,对着粉衣女子温柔地笑道:“告诉我好么。”
玉儿红了脸,没有注意那近乎命令的语气,她有些期艾地道:“玉儿知道的也不多啦……但是我知道红纹正在那里接客呢。”
红纹?那个头牌啊……
夏劲草刚想说些什么,下面一片喧哗。他看过去,然后楞住了。
她怎么来了?
令夏劲草头痛不已的正是夏荷,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得知夏劲草在这里,并从家中跑了出来。夏荷此时正倒竖着柳眉,凶神恶煞地对着挡住她的人咆哮。
“敢拦着你姑奶奶我,吃了狗胆了你!他在里面吧!哼,本姑娘倒要看看你们这里所谓的红牌到底有多红!”
夏荷闯的方向正是那条被禁止的走廊,在她的观念中,夏劲草来到青楼绝对会点这里的红牌,她完全没有想到她追的人正在上方看好戏。
“主子……”要不要走?
“不用。”夏劲草挥了挥手,兴趣盎然地看着下方的闹剧:“正好,我也相当好奇那里面的是什么人。”
夏荷从小开始习武,后来依她和夏劲草的关系更有源源不断的武功秘籍送上门来,所以她的武功虽说不上顶尖,但对付几个青楼护卫绰绰有余。下方的动静越闹越大,甚至总管都跑出来了。满头大汗的总管和老鸨等人苦苦哀求着夏荷不要再闹下去了,然而会就此罢手的就不是夏大小姐了。她已经将所有的护卫解决,并怒气冲冲地向房间冲去。让夏劲草有些疑惑的是,外面如此大动静,房间内的人却毫无反应。
这时,意外却发生了。总管和老鸨突然像不要命地向夏荷冲去,他们的神情变得呆板和诡谲。每次在被夏荷一拳轰出去的时候,又挣扎地向夏荷冲过去,像是要用生命阻挡夏荷的脚步。夏荷似乎感到烦厌,她开始下狠手,在他们再一次冲上来的时候折断了他们的双腿。但即使是这样,总管和老鸨依旧疯狂地向夏荷冲去,他们扭曲地爬着,在地上拖出一条血路。
四周安静下来,面对这样诡异的一幕,夏荷似乎被吓到了,她惊叫地向房间跑去。总管和老鸨想要阻止,但他们的速度跟不上夏荷,只能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咽吼声。
房间的门终于被打开了,从夏劲草这个角度看不到房内,只能看到房间门口呆若木鸡的夏荷。良久,夏荷发出一声尖叫:“怎么是你!?淫贼!”
能被夏荷称为淫贼的,夏劲草由始至终只知道一个。
***
洛绎表示,自从来了古代,他的膝盖就一直在中箭。洛绎咬牙切齿地撑起身子,身体很重,支撑起身体的双手颤颤巍巍,抖得仿佛随时会折断――洛绎很想就此倒在软绵绵的床上睡个天昏地暗,但是不行啊,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离开了。
这或许是他仅有的一次逃离的机会,逃离那只虫子,逃离这个房间,逃离这个囚笼。这段时间他完全是被那人摁在床上做了一遍又一遍,每次被做得昏过去,醒来后又重复以上的情况。洛绎已经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了,他甚至连吃饭的功夫都省下了――根据第五文明定义,虫源是一种极高价值的营养液,生物体吸收的比例可达99.98%,攻略如此说道。
终于坐起来的洛绎靠在床头狠狠地喘了几口气,被子从他身上滑下来,紫青斑驳痕迹印在皮肤上,红肿的□显示着那只虫子有多喜爱抚弄和噬咬着这里。洛绎感受着□传来的点点痛楚,因为虫源的缘故,他身上的伤很快就会愈合,痕迹也很快会被抹去,但是那又怎么样?还是会一次次被重新烙上去。洛绎有些想笑,震动的胸膛又扯动下面的痛楚,令某骗子的脸又开始扭曲。
他丫的,哥现在完全是一副被□的怂样。
休息了一会儿,洛绎将视线转向了房间内另一个活物,那个青楼女子。此时的她依旧是一副无神空洞的样子,像是一个□控的木偶――事实上也是,洛绎被那个来自第五文明的支配者告之,她已经只是一名“傀儡”了。同样的,找上门来的老鸨和总管也被那人牵了线,变成傀儡,去处理周边的事情。
已经是成熟期的虫子,洛绎悲哀地发现,他已经完全不能掌控他了。
不能控制,那就只能逃吧。逃吧逃吧逃吧,逃得远远的。离开这里就去找夏劲草,完成任务立即将自己隐藏起来。不是没想过用攻略和穿越逃避,但是攻略明确地表示,攻略穿越只会在任务准备期间提供帮助。只要他所处的s级任务还没完成,他就无法展开下一任务,也不能使用攻略和穿越。洛绎不再想要勾搭夏劲草了,只要夏奸商把那该死的铜板给他,他就可以使用穿越逃得远远的,逃开那个漂亮却危险的虫子。
洛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下了床,双腿狠狠地发颤了一番,最终还是支撑住了身体。他一步一晃地向女子走去,光着身子――反正最那啥的时候已经被她看过了,已经不堪负重的身体连一床被子都负担不起。
外面忽的一片喧哗,即使是在隔音效果很好的房内也能听到一二,想必是十分接近。这或许是一个机会,混乱更能方便他的逃离。洛绎终于来到青楼女子面前,女子无神的眼睛倒影着洛绎有些暗淡的脸。
“抱歉……”
洛绎伸出颤抖的手,开始脱女子身上的衣服。
他的衣服早已在不知道多久前就被撕成一片片的碎片了,那之后他就一直光着身子――反正之前的情况他也不需要衣服。
洛绎拨开了女子的外衣,披在身上,正要解开女子的腰带时,门被大力撞开了。
洛绎傻了,门口的人呆了。
良久,门口的人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是你!?淫贼!”
洛绎惊醒后的第一件事是紧紧地抱住面前的青楼女子――他除了眼前的女子根本没有其他遮挡物。洛绎欲哭无泪地想,走光应该不算太严重……吧?
尖叫之后的夏荷也猛然发现,对面那个淫贼似乎是光着身体的样子,刚刚破门而入的那一刻好像在解他怀中那名青楼女子衣服。夏荷刷的一下脸红了,双眼瞪得浑圆,似乎又要发出一声尖叫。
这时,一个人轻轻越过她,白色的衣袂翻转,像一阵风一般毫无声息。等夏荷反应过来后,一名白衣公子已经站在洛绎前面,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夏荷惊叫:“劲草……”
夏劲草宛若未闻,他沉默地注视着底下的人,然后挂起笑容:“好久不见。”
“夏……劲草!”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洛绎激动得无法自己,他甚至觉得眼前的夏劲草在发光,那危险眯起的桃花眼也显得圣洁无比。洛绎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眼前笑得风轻云淡的白衣公子,却完全忘了自己还抱着一个女子,还有自己那可悲可叹的身体状况。
眼前突的一片发黑,洛绎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摔坐在地上。身体传来阵阵抽痛,尤其那里更是传来惨绝人寰的撕裂痛楚。洛绎倒吸一口气,扭曲了脸。上方的夏劲草微笑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出手拉住洛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却是深不见底的冷意。
洛绎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挣扎地拉住夏劲草的衣摆,声音虚弱沙哑:“夏劲草,铜板、把铜板给我吧……”
夏劲草低垂着头,下方的青年依旧是那一副半长不短的黑发,此时却凌乱地摊在肩膀上。他甚至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青年身上那多得数不清的紫青,即使有怀中的女子做遮挡,依旧挡不住那肆虐的痕迹。那双黑色的眼睛,此时在哀求地看着这边,混着不明喑哑的声音,真的是……很想让人狠狠摧残和凌虐。夏劲草的微笑顿了顿,他硬生生地转移了视线,向洛绎怀中的女子看去。女子酥肩半裸,此时正柔若无骨地靠在洛绎的身上,但是她的神色却是呆板的。
“铜板?”因为逆光的缘故,洛绎看不大清楚夏劲草的神色:“你要铜板做什么?”
当然是逃离,逃得远远的。
“――是要离开?”夏劲草像是听到了洛绎的心声,他的声音很是低沉:“我记得很清楚,你说过,维持你我的关系只在于一铜板。你想要离开我吗?”
“可是我也记得,你说过,选择权在我手中。所以……”洛绎看不清夏劲草的表情,只能看到那淡薄的唇似乎张了又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不会放手的,现在。
“不是这样的擦!只是、只是……”洛绎觉得自己的嘴巴正在打结,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解释:“我现在惹上了一个不好惹的家伙,所以我需要铜板来跑路……”
不知为何,夏劲草的心情好了一些,听到洛绎并不是想要离开的时候。
“是邹家的通缉?为什么要担心,你是我夏劲草的人,他们没有办法对付你。”
“邹家?”洛绎愣了半拍,才隐隐约约想起不久前有个中二仿佛似乎好像叫邹伟。“他丫的还搞通缉我擦!哥都没找他算账擦擦擦!”打住!歪楼了亲。“不是他,是另一个――”
“不用担心,我会保你。”
“……不、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一个文明级别的应该怎么解释啊摔:“他很强,他、他非常强。只要他愿意,那货随时可以毁灭一个城。”不只是城,一个星球都不带包邮的亲!
“这样啊……我想想,请哪个老家伙比较划算。”
洛绎快崩溃了,这频道对不上啊!他放弃了解释:“大哥,你真不把铜板给小的吗……”
“不。”夏劲草笑得很是灿烂:“你很符合我的心意,我还没有腻,所以我不会放跑你。”
“……”当初他为啥要那么努力啊……
洛绎伤心欲绝中,任务物品必须由攻略人物亲自、主观意识地给他,要是能抢能偷,他早就翻身做贼了。猛然,洛绎像是想起了什么,激动地抓紧了夏劲草的衣摆:“光草!对!光草,你有光草……不,你有紫阳草对吧!”
在那天昏地暗的日子中洛绎也艰难地考虑过解决的方案,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光草将虫子封印起来。然后洛绎突然想起,他曾经在夏劲草的资料中看到过他有紫阳草,当时洛绎并不知道“紫阳草=光草”,也就略过去了。现在唯一的难点是,紫阳草对于草商来说是重要的标志,如何让夏劲草将紫阳草让给他呢?
夏劲草看着底下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我有。”
“求施舍!……我是说,能不能将紫阳草卖给我,呃,或者你先借给我,我再找一株给你……”洛绎的声音微弱下去,紫阳草可以说得上是草商的吉祥物,怎么会轻易让给他呢?
“好。”夏劲草微笑着答应。
“其实我也知道……、……亲你刚刚说了什么亲,风声太大我没听清……”
“我给你紫阳草。”夏劲草很听话地满足某骗子的要求。
“……”这么简单!?洛绎觉得纠结了那么久的他简直就是个井,横竖都是二。
“紫阳草我可以给你,但是你今后要答应我一件事。”夏劲草慢悠悠地道,心情很好的样子:“到时候想到了我再和你说。”
“好!”洛绎迫不及待地答应,反正到时候做不到再跑路,这对骗子来说是很平常的事。“紫阳草在哪里?在家吗,还是草商?”
“在马车中,这次游玩带着。”
“……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谁知道呢?”夏劲草无懈可击地微笑着:“反正放在库中也是发霉,何不让它达成一项交易,体现一下它的价值。”
“……”这是他的错觉吗,紫阳草真的是草商的圣物?那个传说中得到就可以继承草商的紫阳草?
洛绎终于松懈下来,只要在那人回来之前拿到紫阳草,他就不用逃了:“快带我……”
四周突地一下安静下来,洛绎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他的情感在告诉他千万不要去看,但是理智迫使他抬起了头,目光直愣愣地看向门口。瞳孔猛缩,喉结滚动,声音支离破碎:
“丛……”
------------
36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番外两则~第一篇是d君的同人,第二篇是某颓的=w=
番外
《意难平》是d君送给在下的新年礼物,太感谢d君了twt,好想一口把你吞掉。
==================================================================
鎖雲番外《意難平》by:乱花/divination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他八歲。
那時候的他,只能生生受著鑽心的疼痛,一瞬不瞬地,將那些個臭蟲的嘴臉一個個地,烙印在靈魂之上。
他本是貴冑之子,天資過人,容貌無雙,又是家中么子,合該集萬千疼寵於一身而無絲毫悔愧。
然而,殿堂之中,風雲變幻不過朝夕。
風家失敗了,只能止步於此。
他雖心有怨懟,卻並非不能接受。
可緊接著的就是罹患瘺炎,被販異國。
當他知道他被他的生身父母拿來換了五十兩銀子的時候,他掐著自己後頸,感受著扎破皮膚之後溫熱的黏稠,以防自己不慎笑出聲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十兩銀子!
他風家鎖雲,不過五十兩銀子!
…在他自己的父母眼中!
彼時的他已經被蓋上一層黑紗,坐在一輛粗糙的馬車裡,雙手被縛,進食飲水如廁都只能靠旁人相助。
許是內火過旺的關係,在抵達目的地之前,一直潛藏在他身上的瘺炎病發,全身都是坑坑洼窪,原本被無數人贊過俊美無俦的臉上也遍布痘疹——宛如惡鬼。
在揭下黑紗之後緊接著的,就是接連不斷的打罵蹂躪。
他從心底里詛咒那群臭蟲,卻也從心底里感激它們。
如果不是它們,他不會見到那個人。
如果不是它們,那個人的眼裡不會有他。
他存在的唯一意義。
他的生命。
————————————————————————————
那個人有一張很平凡的臉。
笑起來的時候卻很溫暖,溫暖得讓人想用笑容去回應。
那個人說:我叫洛繹。
那個人說:你受傷了,要換藥。
那個人說:這叫七星棋……不會麼。我教你,來,走這一步。
那個人說:game over。
那個人說……
那個人——應該叫他洛繹——洛繹說的每一句話,從最初相見那時開始,他都記得,甚至於,閉上眼睛還能想起他說話時的神態。
有點遲疑的,有點懦弱的,有點憨厚的。
還有那被藏得深深的,鄙夷。
這就是他的洛繹,為他治病,為他挨罵,為他被打,也為他……奉上一切的洛繹。
這個世界只需要兩個人。
而他的世界則只要洛繹就好。
——他分明是這樣從心裡祈禱著的。
不管洛繹做了什麼都好。
——他分明也是這樣從心裡發誓的。
然而在那個時刻,十六歲的他還是揮動了那把刀。
將那一片灰色的衣袂,鎖進最珍視的記憶匣子裡。
再然後的日夜裡。
風鎖雲便死了。
只留下一具艷麗的軀殼。
抱著他全部的意義,在這一片大陸上,風流肆意。
洛繹,你喜歡灰色。
那我便穿這艷極的紅,點亮你目光所及。
洛繹,你喜歡七星棋。
那我便裝笨裝傻,以你勝時的笑容,暖我這殘破軀殼。
洛繹,你喜歡季佩絕。
那我便不讓他死,好好纏著他,這樣你便會在我身邊,不離不棄。
洛繹。
你不喜歡鎖雲,……那也沒有關係。
鎖雲喜歡你。
你不喜歡的那部分,鎖雲去補。
鎖雲可以九十九分地愛你,只要你憐鎖雲一分。
我可以……
可以…什麼呢?
現在的他,還可以說什麼呢?
洛繹…終究是和他不離不棄了。
卻是冰涼冰涼的。
不管是用手,用唇,用身體,洛繹都暖不起來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他!
是他殺了洛繹!
那他幹什麼還要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個沒有洛繹的世界!
他風鎖雲為什麼還會活著!?
…可是,他去死的話。
還會有誰念著洛繹呢?
戚三娘麼——這個他恨不得殺了的女人?
……這怎麼行呢。
對不起,洛繹。
再等一會兒。
一會兒就好。
人說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那地下一日,地上怕莫十年百年了。
八年都等過來了的你,一定不會介意的是不是。
對不起,洛繹。
再等一會兒。
等到這世上牽掛你的人只剩了他。
他再去陪你。
好不好?
========================================================
额,下面是某颓送给d君的一个番外,感谢d君一直以来的支持~
不过该番外和前面的内容有关,和之后的剧情也有关,看不懂的话……等骗局二完了后再看一次应该会懂的吧= =
q:以下事情发生在啥时候?
========================================================
番外夏之草
夏劲草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件事,他在这个家中是多余的。东魏的夏家只能勉强算一个地方土豪,但是官僚的一切通病夏家都有。家主不算无能,最起码能保住祖业,但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好色。先不说三房六妾,家中的侍女也不知道被染指了多少,而夏劲草便是其中一个酒后乱性的结果。
这可以说得上幸运吧,在夏劲草诞生之前,夏卿城没有儿子,女儿倒是有了不少。夏劲草的母亲在生了夏劲草后难产而死——事实的真相谁知道呢?夏劲草一直觉得,那些女人在他所谓的父亲赶过来之前没有弄死他,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虽然是庶出,但是好歹也算是长子,夏卿城把夏劲草随手交给其中一个无子嗣的妻妾代之抚养。因为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有孩子出生,所以夏卿城好歹交代清楚了保护好他现在唯一的儿子。
夏劲草知道夏卿城的正妻憎恶他,其余妻妾讨厌他,而他的养母也不拿正眼看他。所以他一直都很小心做人,在之后几个弟弟出世后更是将自己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中。弟弟们和他不同,他们都是夏卿城的妻妾名正言顺地生下的,不像他是一个错误的结果。
但是夏劲草的小心的忍让并没有给他的处境带来多大好处,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始终是夏家这代的第一个男丁。夏卿城的妻妾们看他不顺眼是长久的事情了,虽然不敢真正弄死他,但下绊子的事情一个也不少。她们的态度也影响了孩子们,于是理所当然的,夏劲草成了他们的玩具。
拳打脚踢还算是普通的,孩子们无所不用、想尽一切法子变着花招捉弄和欺负着夏劲草。正因为全是孩子,所以才更加毫无忌惮,也没有尺度。一次寒冬夏劲草被推入湖中,说是要测试湖上冰层的厚度,但将夏劲草推进去的力度完全可以破开任何一道冰层。他们就那样站在岸边,看着在寒水挣扎的夏劲草哄堂大笑。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生就目睹过一次死亡,少年求生的欲望尤其强烈。正因为这股求生欲望,所以夏劲草才在那次落水中险而又险地活了下来。
夏劲草裹着厚厚的被子发着抖,即使将所有的衣物拿出来裹在身上,那刺骨的寒冷像是烙在身体中,渗入骨髓,直达魂魄。他听到仆人在向夏卿城报道这件事,仆人不愿得罪夏家未来的势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夏劲草是因为不慎脚滑而落入水中。夏卿城听了后,哼了两声,一句“叫他下次注意一点!”就将这件事抛到身后。
自那次落水后,夏劲草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他越发地稀释自己的存在,像个鬼魂一般飘在阴影中。孩子们并不因险些害死夏劲草而收手,他们变本加厉地作弄着夏劲草,并乐此不疲。
又是一日,孩子们押着夏劲草来到夏侯城外的枫林之中,说是要玩捉迷藏。做鬼的角色理所当然落在夏劲草的头上,他们笑着和夏劲草担保,只要他捉住了他们其中的一个,他们以后就不再找他麻烦。他们将布条蒙住夏劲草的眼睛,用力得几乎将夏劲草的眼睛压碎。
黑暗的世界中,夏劲草只能茫然地站着。他并不相信那些人的承诺,但是如果不合他们的意,他的下场只能更加凄惨。夏劲草随便选了一个声音的方向,张开双手探索着。
来捉我呀~来捉我呀~你这小杂种——
四周都是恶意的哄笑,夏劲草没有反应,他知道只要他稍稍露出一点异样,便会被他们捕捉住。他像个无头的苍蝇一般乱转,仔细地跟随着声音的脚步。对方总是恶意地将他引向障碍物,有几次都让他撞上了树木,或者是被大石头绊倒,然后引起一片哄笑。
夏劲草在再一次爬起之后,他听到不远处一名孩子笑嘻嘻地说。
过来呀,我就在这儿不动,来捉我呀,捉到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你那低贱的母亲的事如何?
夏劲草明明知道不对,却像被诱惑般向那边走去,直到他蓦地一脚踏空时,已经太晚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遍了山林。那是一个陷阱,或许是山林周围的猎户为捕捉大型猎物而做的,陷阱不仅深,而且底下布置了数个捕兽夹。而现在,那尖锐的捕兽夹狠狠地咬进了少年的肉中,其中一只在双手上,还有一只几乎将夏劲草的小腿折断。
夏劲草几乎痛晕过去,蒙住眼的黑布早已被泪水湿透。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惨叫流泪,他的意识早已被那无边的痛楚淹没。
待到那痛楚稍稍褪去些——又或者他已经痛得麻木了,他朦朦胧胧地听到上方孩子们传来的嬉笑。
——哈哈哈~我就说嘛,他绝对会掉下去的,那叫声太好玩了。
——没错儿,不枉我当初一发现这个陷阱就跑过来找他。
嬉笑了一阵子,孩子们开始安静下来。
——哎,我累了,回家吧。
——恩,天也快黑了……这家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放在那里呗,难道你还想跳下去抱他上来?
——呸!别恶心我了,我要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喂,小子,我们回去了,你乖乖呆着啊。回去后我们什么时候想起你,就叫人来拉你。
——嘿,听说晚上这里的野兽还是挺多的。要保护好自己啊,别到时我们来了只能看到一堆白骨。
——怎么可能还剩白骨,我听说那些野兽连骨头都吃……
——不会吧……
上方的声音逐渐微弱和远去,陷阱里的少年不顾身上的剧痛大声叫着:“别丢下我——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不要——”声音因恐惧和剧痛而颤抖着。
他的叫喊只能引起远去的孩子们又一波的哄笑,夏劲草绝望地重复着:“不要丢下我啊……呜……求求你们……我不想死……”
即使隔着布,夏劲草依旧能感觉到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听着隐约传来的兽吼,他发着抖,开始哭泣。他知道,如果没有人特意提出他的存在,就算他几日不出现,夏家也不会在意。因哭泣而震动的身体带来了又一波的痛苦,但是他完全无法停止,到了这种地步,他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了么?
好痛……母亲……陷阱好可怕……好冷……母亲……湖水好冷啊……好讨厌……他们都好讨厌……好痛苦……是不是死了,就可以不必再忍受这样的痛苦了?
——是啊,他为什么要执着于生呢?为什么要忍受那群人?为什么要对这种生活抱有留念呢?
他开始安静下来,蒙着的眼睛看不到,所以他开始安静地倾听着。他听到那越发嘹亮的兽吼,他听到风击打在树叶上的声音,他听到血液流失的声音。身体随着血液的流失变得冰冷麻木,正因为那点点麻木,让那恐怖的疼痛稍稍减轻了许多。少年笑了,唇角勾勒出一个残败的弧度。
从未想过,死亡也许是如此甘美。
很快,名为夏劲草的人就要死亡。这也许是他最好的结局。
然后他听见了。
他听见脚踩在草地上悉悉索索的声响,并不大,却把那嘹亮的兽吼完全取代;他听见一个人似乎半夹着疑惑和调侃地说:“哎?刚刚明明听到有小孩在哭的……哥不会这么倒霉吧,难得一次走夜路都撞鬼……”
然后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人和他说了什么,语气变得无奈:“……我知道了,麻烦你让我对玄幻抱有点幻想好么,比起科幻哥比较喜欢玄幻啊……”
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大约是三十来岁的男子,声音带着莫名的沙哑,甚至可以说得上难听。他已经混沌的脑子完全无法分析那人所说话的含义。
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突然猛地一顿,然后又加快了,最后停在上方。
“!”
***
洛绎将手中的药物收拾好,有些敬佩地看向对面的少年。刚刚他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那两只狰狞的捕兽夹取下来,那血肉模糊的场面看起来就很痛,少年却不哭不闹,只是绷紧了皮肤。
“好了,我只能暂时将你的伤口处理一下,待会到医馆后再找大夫罢。”洛绎看着那神色有些空洞的少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少年的模样让他想起他在楼中楼养的熊孩子,之前也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洛绎表示理解,任谁被蒙着眼睛扔到陷阱里被夹得遍体鳞伤都不会好受,更何况一个半大的孩子。如果不是正碰上他,眼前的少年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这时,洛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因为刚刚全部精力都放在处理伤口上,他还没给孩子取下眼布。
洛绎边伸出手边说道:“等下我背你去医馆。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好去通报一声。”
听到他的话,少年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有些机械地说,更像是自言自语:“我叫什么?恩……夏劲草?不对,夏劲草应该死了,就在刚刚。”少年笑起来了:“那么,我该叫什么?”
洛绎在听到“夏劲草”这三个字的时候就惊得一身冷汗,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内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咆哮而过。
“夏……劲草。”洛绎艰难地憋出这个名字,只见少年有些茫然地“看”向这边。“上来罢,我背你去医馆。”
“可是你叫的是夏劲草啊,夏劲草已经死了。”少年咯咯地笑起来,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欢呼:“已经死了。”
洛绎内心复杂地将少年拖到背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夏劲草已经死了,那你就是劲草吧。”
少年似乎有些茫然地伏在洛绎的背上,喃喃地念着:“夏劲草死了,那我是……劲草?”
“没错。”洛绎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的石头,避免颠簸。他的声音轻柔,像是在哄小孩:“你可是劲草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深’的劲草啊。”
少年趴在洛绎的背上,身体接触的地方很是温暖。那人的身上带着一股似药似茶的香味,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去,然后沉沦。
“我只是自言自语哦……”那人的声音连动着胸膛震动,贴在背上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少年默默地趴着,听着那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我认识一个人,恩,他叫夏劲草。他是一个很牛……咳,很厉害的家伙,有多厉害呢?他是天底下最有钱的人,没有之一。所以他很放浪,呃,应该说是玩世不恭、风流倜傥——丫的我怎么开始称赞他了——他很随心所欲,因为他很有资本。他常常穿着一袭白衣,然后拿着一把扇子无论春夏秋冬随时随地地扇着,反正怎么暴发户他就怎么打扮,但是他偏偏又没有那种气质,然后就显得该死的洒脱。他身边总有绝色美女相伴,四处驾着他那辆豪华马车游玩,以青楼为宿,活得逍遥自在。那家伙很喜欢笑,那笑和狐狸似的,眯起眼来就很危险了……”
背上的少年安静地听着,像是被内容吸引住了。
“……我所认识的夏劲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能成为那个夏劲草吗?”少年的声音很是微弱,一不留神就会被风吹跑了。
“那就先成为天下最富有的人罢。”洛绎抬头,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夏侯城了。夏侯城外点点火把,洛绎认出那是夏家的人,怕是夏家出动人手来寻人了。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用双臂搂紧了洛绎的脖子。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洛绎沉默,他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放在一颗树下明显的位置,夏家的人过来后能一眼看到。
“告诉我,好吗?”少年哀求道:“就算是假名也行。”
不行啊,洛绎是他唯一的名字,他只会使用这个名字。
“那能不能将我的眼布取下?我看不见,很害怕。”少年换了个请求,他的双手被捕兽夹夹伤,动一下都是让人眼前发黑的痛楚。
洛绎看着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不用担心。对了,”洛绎顿了顿,然后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你……以后遇到向你要铜板的……呃,乞丐,赶紧拿出铜板去打发他!千万不要对他抱有好感,他们都是社会的残渣,恩,残渣……”
他究竟在说啥啊摔!对面那个□版本的夏劲草让他感到压力好大,他难道要告诉对方:嘿小哥,你长大后会被一个伪装成乞丐的骗子骗得很惨。哦,对了,那个骗子正是曾经的我,请多指教哈。
随着火把的接近,洛绎郁闷地又看了一眼树下的少年,然后匆匆忙忙地逃开了。
听到那人离去的脚步,少年开始慌张,他不顾一切地将眼布扯下来,双手传来几乎让人昏厥的痛楚。猛然见光的眼睛被刺激得满是泪水,他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下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迎面向他跑来的是夏家的仆人。
“找到他了,在这里……”
“夏……劲草少爷,你没事吗?”
少年面对那群隐隐有些不耐的仆人,然后,他缓缓地勾起了唇,桃花眼微微眯起。一个漂亮且无懈可击的笑容,几乎让所有仆人呆愣住了。
“我没事……”
而此时的洛绎正往青荆城的方向赶去,他完全没有想到,另一名呆在楼中楼的少年将会给他一个怎样的“惊喜”。
------------
37第十九骗
第十九骗 封印x夏草x冬虫
丛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虽然他一向没什么表情,但是洛绎依旧狠狠地打了个寒战。虫子那难以形容的精致无暇很容易让场中的气氛出现停顿,夏劲草似乎因为对方那过于精致的样子而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人虽然很是精致漂亮,但是却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而多于活物。
而且很危险,虽然对方带着如同水晶般的脆弱感。
风声响起,洛绎一阵头晕眼花,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被夏劲草搂在怀中,并且瞬间移动到窗边,他们刚刚待着的位置则是被虫子取代。丛看了看手中抓着的青楼女子,然后如同丢一块破布般将她丢弃。那双无机质的眼睛正对向夏劲草,准确来说是对着被夏劲草抱在怀中的洛绎。然后洛绎惊惧地发现,对面的虫子像是……生气了?
虽然丛依旧是那副面瘫样,但是给人的感觉像是被夺去食物而怒不可遏的凶兽。洛绎觉得他看到世界毁灭的结局了,他用着极限的语速飞速地叫出来:“夏劲草快带我去紫阳草那里否则我们大家集体完蛋啊啊啊――”
夏劲草也不含糊,抱着洛绎撞开窗户就跑路,同时数个黑影向丛掠去,想要阻止丛的脚步。
夏劲草的速度很快,他甚至在飞奔的途中帮洛绎整理了一下着装,用那名青楼女子的外套将洛绎整个裹起来。洛绎的脸木然着,这速度,是开了挂吧吧吧……
像是听到洛绎心中的诽谤,夏劲草笑得像只狐狸,学着某骗子的语气:“虽然其他功夫不行,但是轻功方面在下表示毫无压力。”
打不过就跑,留个退路好走路。这一点很有夏奸商的风格。
“他就是那个人?”
“对、对。”因为奔跑的颠簸和风速,让几天没下床的洛绎两眼有些发黑。
“他很强。”夏劲草总结道。
“必、必须的,”洛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因为他不是人……”
最后的尾音夏劲草像是没听见,又似听见了。
几个呼吸间,夏劲草就来到了青楼的后院。此时正有几名下人在打理着马车,见到夏劲草的出现,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夏劲草的桃花眼也闪过惊异,因为他看到丛已经追了过来。他很清楚自己的速度,即使带上一个人也费不了多大功夫,而对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解决了他的手下并追上来……夏劲草一向嬉笑的脸绷紧了,桃花眼中一片冷凝。
“你是怎么惹上他的?”夏奸商头疼地看着洛骗子裹着一件粉色外套拱啊拱地钻进马车,迫不及待地寻找着救命草。
“哈哈。”洛绎兴高采烈地抱住一株在黑暗中黯淡地发着光的小草,一副得了难以言喻的病后抱着有着不明广告的电线杆的猥琐状:“呜呜,哥、哥有救了。”
“你要紫阳草来对付他么?”夏劲草若有所思地得出结论:“只要把紫阳草给他,他就会放过你?”
从某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洛绎无法解释清楚,只好点了点头,然后抱着紫阳草一副“神器在此,尔等受死”的牛逼状,刚想踏出马车的时候――
“咯吱――啪啪啪……”
洛绎目瞪口呆地看着马车四分五裂成一堆堆均匀的木块,这架奢华的马车最终只剩下洛绎刚刚待着的地方是完好的,夏劲草在感到危险的第一时刻就抱着洛绎瞬移――那厮轻功的速度在洛绎的眼中和瞬移无异。洛绎哆哆嗦嗦地从夏劲草的怀中探出头,周围的仆人都跑光了,那个人形凶器此时距离他不到两丈。
丛白皙的皮肤在黑夜中也散发着朦朦胧胧的荧光,让那精致的外表显得更加梦幻和美丽。漂亮的虫子眼中没有别人,有的只是那个缩在他人怀中畏惧地看过来的人。那个人是他的“父”,最近他让他成为了“雌性”。成长到成熟期的虫子开窍了不少,夜虫族的本能和那人传输给他的规矩形成冲突,让丛有些混乱。但是无论是哪一方面,虫子很明确地认知了一件事。丛无机质的眼睛静静地锁住灰衣青年,无意识地舔了舔唇:那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雌性。
“我怎么觉得。”夏劲草摸着下巴道:“他看你好像在看一道美食,而且是恨不得一口吞掉的那种。”
你真相了,同志。
“他是谁?”
解释不能的洛绎无语凝噎:“一个叛逆期的人形凶器,难以沟通。”
夏劲草似乎被噎住了:“……你是怎么惹上他的?”夏劲草突地顿了下,声音转沉:“或者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饲主与宠物的关系?夫子和学子的关系?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关系?□与被强……洛绎沉默了,夏劲草也沉默了。
两人的对话只是在一瞬间,这时候洛绎瞥到丛微微倾斜了身子,黑色的发斜斜地流泻下来。洛绎猛地紧缩了瞳孔,他反射性地举起了手中的紫阳草,像是想要用这株脆弱的草挡住对方的攻击。下一刻,丛由极静到极动,身为普通人的洛绎根本看不清虫子的动作。只是在一瞬间,丛就消失在原地,这一次连夏劲草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但是极动到极静也是一霎那,丛在距洛绎不到半丈的时候硬生生地停住了,极动带起的风将洛绎的发和衣袂吹得向后翻起,洛绎心惊胆寒地看着手中的盆栽,生怕看起来病恹恹的脆弱小草就这样一命呜呼。然而,那本来显得有气无力的紫阳草却像是吃了伟哥般开始雄起,点点光清晰地沿着茎脉向上蜿蜒,变得挺拔。
丛困惑地看了看洛绎,又看了看他手上弱不禁风的小草。他想要夺回自己的雌性,狠狠地绑在身边,不再让他人染指,但是本能告诉他那人手中拿着的正是他的天敌,很是危险。
攻略穿越大神保佑!真的有效!
劫后余生的洛绎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已经紧张得屏住了好久的呼吸。有了底气的洛绎终于敢面对丛,那个一直由他带起的漂亮、而又危险的生物。
“丛。”洛绎叫出了这个由他负担起的名字:“我说过,你是人类。”
这是骗人的。
“还记得吗?在最初的时候,我说过的话。”洛绎笑了笑,一字一顿地道:“当你不再是人的时候,我会解决你。”
这都是借口,不是吗?
“我害怕你,却不得不带着你;我巴不得离你一个天涯海角的距离,却不得不忍受你。我教过你,这就是讨厌。”洛绎灿烂地笑着:“我讨厌你。知道为什么这么讨厌你我还要带着你吗?”
骗子。华丽却机械的声音如此声控着。
丛依旧是一副困惑而又迷惑的表情看着洛绎,懵懵懂懂像个拼命想要理解父母的话的孩子。他张开那形状优美的唇,有些吃力地叫着:[洛]“绎……”
这是洛绎第一次听到丛叫他的名字,声音还是有些错位和笨拙,带着一种无所适从和依恋。
“是为了拿到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洛]、“洛绎……”
“是为了利用你。”
“洛[绎]……”漂亮的虫子似乎感到危险,但他依旧执着而又急切地叫着洛绎的名字。不顾身体对那株草本能的抗拒,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
“现在东西拿到了,你没用了……”洛绎一字一顿地道:“我不要你了。”
丛漂亮的指尖终是没有碰到他想要触碰的人,紫阳草在接触到夜虫族的一霎那迅速生长。延长的根茎如同光纤缭绕在那莹白的皮肤上,最后变成冰一样的晶莹物质将那美丽的生物整个裹起来。丛的动作静止在伸手的那一刻,连最后的话语都被冻结。
洛绎……
洛绎一直凝视着这美丽而又梦幻的场景,脸上至始至终都是灿烂的笑。那是错觉罢,透过那晶莹的冰体可以清晰地看到丛眼中的那一点哀求。虫子没有感情,有的只是本能。
洛绎停顿了一下,最后回过头来对身边的夏劲草傻笑:“呵呵……”
夏劲草面不改色地看着那美丽的结晶,又看向洛绎那似乎没心没肺的笑,白衣公子用着他那一贯懒散的口气道:“我不在乎他是什么人,又或者是什么东西。”
他摸着下巴笑:“或许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我的‘基友’抛下我将近一个多月,为什么会出现在青楼而又如此风光呢?”
“……”
于是乎,某骗子就这样被夏劲草拎回去了。洛绎最终还是没做出什么解释,夏劲草主动将话题切断了,似回避又似忌惮。
封印虫族的晶体漂亮无比,给手的触感是无比温润软和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无法想象如此脆弱的光草竟能桎梏那般恐怖的存在。之前就知道了,光草无法杀死虫族,只能封印它。也就是说,只要稍不慎,那只文明的毁灭者就会再次“破蛹而出”。夏劲草沉默地帮忙处理了它,没有提出有关它的任何问题,甚至在之后也没有提起相关的话题――像是在拒绝它的存在,拒绝这种魑魅魍魉的“非人”存在。洛绎有些不解,草商的主人不是一向对这种“有趣”的事情感兴趣?
再接下来他们风风火火地赶去青龙城,东魏的京都。那辆奢华的马车被肢解了,于是洛绎只能杯具地骑着那不熟悉的马,然后半死不活。
夏劲草一到青龙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在处理着什么事情。洛绎表示正好,他现在陷入一种“曾经一无所有而又负债一百万的时候突然中了八十万”的茫然怠倦期。想想不久前还在为0.1%的进度在挣扎,此时一下子获得超过一半的进度,一下子失去重心似的。在极度的空闲中,洛绎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不久前的某只生物,带着哀求地唤着他的名字。
洛绎……
“尼玛。”洛绎躺在草地上,用手遮住了眼睛,像是为了遮挡那过于强烈的阳光:“虫族都是这样一根筋的单细胞生物吗!?”
“根据激素及脑波分析,player此时为64.3%的愤慨,53.5%的无奈,57.9%的郁闷,24.7%的悲伤……我表示,player此时的情绪过于复杂,无法理解。”攻略机械地分析着,然后毫无感情地提出问题,却感觉像是在质问:“player的感情中并没有后悔,你对自身使用光草并不质疑,为什么?”
“我是那种人吗?哥一向对自己的决定不后悔。”
“可是,我表示你心软了。”攻略一针见血。
“你拿到光草的第一时刻不是对夜虫族使用哦,而是在拖延时间地说话和恐吓,就像是在说‘你再不跑我就用了哟真的用了哟’咪嗦。”后面的话被难得出现的穿越补了上去。
“综上所述,我表示,你心软了。”攻略再次冷冷地接过话题:“既然你心软了,为什么使用光草后不后悔,我表示好奇和疑惑。”
“……后悔个毛啊,那核武器放出来不是他死就是大家一起完蛋!”洛绎张了张口,一脸大义禀然。
攻略无视洛绎的回避,依旧是平板地说下去:“我表示不会,虫族在这里的破坏力只有它们的千万分之一不到。形象举例,它所能发挥的破坏力与本文明的绝顶高手无异。这些资料在最初就交给player了。”
是啊,所以那些危险什么的都是骗人的,都是……借口,为了让自己能够心安理得地控制他、利用他、欺骗他乃至逃脱他的借口。这或许是他给那只美丽的虫子上的最后一课:识人很重要,绝对不要相信一个骗子。
“上次都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被限制的情况?”
攻略很老实地回答了,完全没发现话题的转移。
“因为受到约束,历史的指标的约束。”
“历史的指标……?”
“铜板。”
洛绎回头,失踪几日的夏劲草站在不远处向他招手,白衣公子明媚的微笑在阳光下很是耀眼。洛绎站起来小跑到夏劲草面前,夏劲草不等洛绎站稳就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带起向院外走去。
“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夏劲草的声音一向带着丝上挑的轻浮,此时稍稍压低就显得磁性好听无比,其中夹杂着愉悦、兴奋和急切。洛绎有些踉跄地被拖着,满头问号:“要给我啥东……”
洛绎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那只生物。
啊啊~那熟悉而又忧郁的眼神~那明媚而又忧伤的氛围~那柔顺无比的毛发~没错了,是它,就是它!
“草泥马神兽大人――”
忧郁的白色羊驼不屑地嗤了一声,扭头藐视。
“因为和你说的名字有些偏差,所以这时候才弄到手。”夏劲草微笑地看着某骗子凑上去巴结那只模样怪异的马:“如何?是不是和你当初说的一摸一样?”
洛绎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没、没错,太给力了哥们!”
“呵……”
兴奋的洛绎满脸感动地偏过头来,正好望进了那片深邃的□。夏劲草比洛绎高,所以他这样微笑地垂头看过来的时候,有种洛绎仿佛是他最珍贵的宝物的错觉。
夏……劲草?
注意到吗?注意到没有?只是当初无心提起的一个话题,竟然被对方铭记在心。呐,注意到了吧?
洛绎的喉结滚动了一番,然后挂上灿烂的笑:“真的要给我啊?”
“恩?你不喜欢?”
“喜欢啊……”洛绎嘴角的笑越发地没心没肺:“但是如果你给的是铜板我会更高兴哦。”
明知道这会让对方不高兴,但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夏劲草的脸色丝毫没变,或许有过一瞬间的变幻,没被他捕捉到罢了。白衣公子就摆着那样的笑脸一直对着洛绎,某骗子僵硬了,身后的草泥马原本忧郁的脸皱得更厉害了,整个身子都缩了起来。
洛绎退却了:“嘛,开个玩笑、玩笑而已。”
“这样啊,是个玩笑啊……”
夏劲草盯着整个人都斯巴达的洛绎童鞋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拎起洛狼崽子往回走。
“回去打理一下,晚上魏青请客。”
------------
38第二十骗
第二十骗 宴会x遇袭x乱性
洛绎眼巴巴地瞅着手中的酒杯,细细碎碎的竹影在酒光中将月影切成碎片。和上次一样,某骗子被打包带到一个地方,迎面就是笑得很温润的魏青和一如既往笑得很狐狸的夏奸商,两人凑在一起,洛绎表示,绵羊的越发绵羊了,狐狸的越发狐狸了。
好吧,洛绎很清楚,那个看上去很纯良的黄衣公子其实是只披着羊皮的老虎。那么,问题来了,老虎为啥突发奇想地想要请客呢?或者说,真难为那位大人物居然记得他这个跑龙套的小人物。
“怎么了,不合心意么?”
“呃,”被当场抓住走神的洛绎打着哈哈:“只是突然感到有些不习惯的安静……”
这里是竹林中的一块空地,铺着木板和毛柔柔的毯子,几道小菜、一壶酒和一熏炉,外加三个人就是这场宴会的所有布场了。不得不说,听着竹叶细细碎碎的声响,时而小饮一番,因为熏炉的缘故也没蚊虫打扰,这真的算是一种内敛的奢华享受。可正是这样,身为宴会仅有的三个主角之一的洛绎才觉得许些不妥,如果是在热热闹闹、即使都是陌生人的酒席上,说不定还会让洛绎更加心安一些。
魏青轻笑了一下,却是看向夏劲草,带着调侃:“劲草,铜板都要被你带坏了。”
夏劲草挑高了眉角,似笑非笑地瞅着洛绎。
洛绎感到毛骨悚然,他刚想讪笑着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夏劲草一瞬间扑过来的身影。
哥躺着也中枪――
洛绎在心中哀嚎一声,然后天地一片翻转,回过神来发现此时的情况很是,不妙?
刚刚坐着的地方被钉上数个飞刀,洛绎看到那飞刀嵌入木板程度的时候就发誓他根本不想知道当飞刀钉在人身上时候是啥样的。夏劲草护着洛绎,对面是一群数量众多的蒙面人。
“主子。”数个带有草商标志的护卫从阴影中瞬间出现在夏劲草的面前,夏劲草脸上有些凝重地看向魏青,此时魏青的周围也有数个影卫出现,但已方的人数远远逊于对方。
夏劲草没有丝毫犹豫,他下达指示:“你们打开一个缺口后就去帮他们,不必管我。”
护卫没有丝毫迟疑,沉默地执行了指令。夏劲草将洛绎一把抓住,抗在肩上。即使在这个时候,夏奸商还有心情和肩上的洛绎调侃。
“铜板,喊声‘风扯紧呼’来应应景吧。”
“啥、啥?”因为重心的转移,让洛绎有些昏头涨脑。
“这么快就忘了老本?恩,让我想想,你那个叫什么来着……火车?……火箭队?”
缓过劲来的洛绎终于明白夏劲草想要他做什么,他有些不适地挣扎了一下。
“我、我不混黑道很多年了,上次纯属客串,这年头混黑道的都要高文凭,高考数学只有34分的人表示鸭梨很大……”某骗子义正言辞:“而且抛下boss……咳,抛下魏青逃跑是不好的行为,给点力吧哥们。”
“我培养他们就是来吸引仇恨的,我只用跑路就可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夏奸商一脸理所当然:“你上次不是形容得很好么,他们就是‘恩踢’。”
“……”无意中爆出“mt”一次的洛绎掩面。(注:mt,网游中吸引怪仇恨的肉盾。)
夏劲草一掌拍在洛绎的屁股上。
洛绎立刻老实了,他认命地深吸一口气,开吼:
“好讨厌的感觉哟――”销魂的尾音缭绕在竹林间。
这是洛绎真实想法,夏劲草在洛绎开口的一瞬间就冲出去了。夏劲草没说假话,他的轻功确实很厉害,几个呼吸间就跃出了包围圈。可怜的洛绎被灌了满口的风,他狼狈地咳着,险些咬到舌头,视线中一点银光一闪而过。
“……!”
行动比话语来得更加迅速,洛绎几乎是反射性地用手帮夏劲草挡住,手心传来一阵剧痛。
“……妈的!”
洛绎震惊了,他第一次听到风度翩翩的夏劲草爆粗口,连贯穿掌心的箭都忘了取出来。即使看不见夏劲草的表情,洛绎连表示“他只是个受害者、所以千万不要迁怒于他、所以麻烦大佬稍稍松开你那简直可以腰斩他的力度可以吗”的勇气都没有了,老老实实地趴在夏劲草的后背上挺尸。
蒙面人有数个分出来追这边,夏劲草的速度很快,而且相当有经验的样子,左拐右拐马上就将那些人抛开老远。不知道是被甩开了,还是见追上无望,洛绎颠簸的视野中再没有见到那群蒙面人了。
夏劲草不放心地又跑了一刻钟,就马上寻了个隐蔽地方将洛绎放下,仔细查看洛绎的手心。
小小的箭将洛绎的整个手心贯穿,穿透的伤口处有灼烧的痕迹。洛绎只感到掌心火辣辣的痛,并且这种痛好像沿着手掌向手臂、身体蔓延。洛绎很是庆幸这箭的主人没有使用倒钩什么的变态装饰,很普通的一支箭,而夏劲草的脸色却越来越沉,那双总是笑得春光灿烂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疑惑还有复杂,最终,夏劲草平板着一张俊脸,开始阴沉沉地处理洛绎的伤口。
洛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夏劲草的脸色,准备开导一下对方――开玩笑,夏劲草此时完全一幅“我很不爽我很想发泄谢谢”的表情,此时荒山野岭孤男寡男的除了他就剩他,也就是说,某骗子是迁怒对象的完全的、现成的不二人选。
“啊哈哈,伤疤可是纯爷们的证明,区区一支箭是浮云来着。”
夏劲草瞥了一眼洛绎,阴测测地抛出一句:“箭上有毒。”
洛绎瞬间当机。
夏劲草依旧用那阴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道:“焰落花汁,遇血促燃。如果让焰落花的汁液进入体内,无百年寒冰解毒的话,半个时辰内自燃,尸骨无存。别名为阎罗花。”
“……请问你现在有百年寒冰吗?”
“没有。”
“……不是必需品,我懂。请问我们离开这里要多久?”
“不知。”
“……迷路,我懂。”洛绎深吸一口气,悲怅地道:“也就是说,我只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来写遗书吗?”
“没错。”夏劲草停止了动作,看着洛绎的眼神复杂无比:“……你后悔吗?”
――你后悔吗?
夏劲草的声音很轻,轻得完全感受不到里面的情感。洛绎笑笑,无所谓般地说道。
“为什么要后悔?我当初就说了,我可以为你死。”你可是与30%进度等值的呐。洛绎笑意深沉:“别看我这样啊,我可算不上好东西,地狱的第十八层说不定……哇啊――!!!”
洛绎凄厉的惨叫响透林彻,夏劲草毫不留情地――应该说是野蛮地将箭从洛绎的掌心中□。面对洛绎泪汪汪的无声控诉,夏劲草只是低头继续将红得不正常的血野蛮地从伤口挤出来,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夏劲草表情,洛绎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挤弄了一会儿,洛绎眼睁睁地看着夏劲草俯下头开始吮吸伤口,如同一只优美的血兽。洛绎甚至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掌心处向全身蔓延,洛绎甚至有点忍不住想颤抖。
“洛绎。”
洛绎愣住,这应该是记忆中对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以往夏劲草都是铜板铜板地调笑着。夏劲草依旧伏在他的掌上,唇随着话语若有若无地触着他的掌心,痒到心底,带着莫名的暧昧:“就算你到了十八地狱,我也会用金钱把你给堆出来。”
“所以,别想逃,也不许死。”
――不可以哦,不许你死。
你得遵守规则,代替我,活下去――
“……啊哈哈,真意外我居然有人身意外保险。”洛绎挂上灿烂的笑,埋着头的夏劲草没有看见那笑容中的颤抖:“你马上就可以试验用钱淹没地狱的方案……”
“我有解药。”夏劲草淡定地说。
“……噢。”洛绎噎住了好一会儿才接上。浪费他感情和表情啊擦,洛绎显得很是懊恼。他本来就不担心会丧命什么的,有穿越和攻略大神保佑,他甚至可以选择放弃任务使用“重生”服务。于是无良的骗子正打算好好利用这码事,使用苦肉计之类的来骗取攻略物品。最好的情况是夏劲草当场感动地给他铜板了,然后他马上信攻略、原地满状态复活。但是没想到夏劲草一句话堵死了他所有的台词和设想。洛绎伤心了,悲愤了,内牛满面了。
“你欺骗我感情。”血淋淋的指控。
“恩。”夏劲草继续淡定地应着,将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小瓶子打开,倒出一粒乌丸捏碎,细细涂抹在洛绎的掌心上。
面对夏劲草的无动于衷,洛绎涌起一股蛋蛋的忧伤,某骗子忧伤地问:“……我可不可以讨要一铜板的精神损失费?”
夏劲草的眼睛中终于泛起点笑意。
“不可以。”
更加火辣的感觉从伤口处蔓延到全身,然后便是一片清凉。洛绎舒适地发出一句□,清凉的深处包含着一股暖流,渐渐化开至全身,隐隐带着些不明的燥热。洛绎开始对着帮他处理伤口的夏劲草发呆,从他的角度看去,夏劲草低垂着眼睫时不时地煽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竟有种勾人的味道。洛绎咽了口口水,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到夏劲草微微抿起的唇,骨干分明的喉结,隐入衣襟下的细致锁骨……
洛绎想,真特么的狗血,他完了……
夏劲草不算利落地将伤口包扎起来,抬起了头。
“你……”
未完的话消失在两人封闭的唇中。
洛绎紧紧贴着夏劲草,他用唇舌草草勾勒了一番夏劲草的唇形,便迫不及待地伸进去。夏劲草只是忡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他大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让夏劲草感到意外的是,洛绎的吻技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熟练,这让他享受的同时却又涌上一股不明的愤怒。于是夏劲草反客为主,像两头撕咬的野兽般搏斗回去。
没有内力支持的现代人表示他怎么也玩不过作弊的古代人,洛绎的下场就是整个人瘫在夏劲草身上气喘吁吁地回复着刚刚缺失的氧气,弱爆了。
夏劲草的表情很复杂,他似欣喜又似愤恼,似迷茫又似疑惑,带着丝了悟和犹豫,最终化成一句叹息:“焰落花性阳,具有强烈的催情作用……”
洛绎泄露一丝呜咽,已经逐渐被本能支配的思维居然还时不时地闪过“穿越者必遇十大场景”“坑爹呢怎么不是一个软妹子”“这不科学”等等无厘头的怨念。
“快……哈、快打……昏我!”
洛绎想要发泄,想要原始的交合,男人的本能让他想要冲入某个□的地方狠狠抽动。洛绎仅残的一丝理智在摇摇欲坠,他知道身边的不是女人。夏劲草的眼瞳深沉,他看着眼睛已经开始染上兽性的洛绎,似乎放下了、又或者承认了什么,上挑起唇角,桃花眼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洛绎。”夏劲草不容置疑地抬起起洛绎的下巴,声音低沉喑哑:“我要抱你。”
狠狠地将灰衣青年压在身底,开始侵略。
***
河蟹撸过
***
“快、快一点……呜……”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从树上到树下,洛绎整个思维都是滚烫的。在这荒唐的一夜当中,夏劲草那从头至尾的低吟刻入他的体内,深入骨髓。
“别离开我。”
***
夏劲草背着无力动弹的洛绎走在路上。至于洛绎无力的原因,某骗子一想到那荒唐的一夜就各种斯巴达,整个脸木然成浮云状。他木木地趴在夏劲草的背上一动不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攻略目标兼昨夜419对象。
清晨的阳光打在两人身上,带着温暖的触感。洛绎安静地趴在夏劲草的背上,细细听着夏劲草踩断树枝的脚步声。
“铜板。”夏劲草轻轻唤着:“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我也同样被一个人这样背着走呢。”
洛绎沉默地听着。
“我和你说过一个玩具的故事吧?故事中的玩具被一个路过的人小心修好。你曾经说过,你知道我的一切,却不知道‘他’。呵,那么我和你说说‘他’的事,如何?”
洛绎继续沉默,得知那个“不在权限范围之内”的神秘人也是他接近夏劲草的目标之一,不是么。
“在九岁之前,我一直是个玩物。然后有一天,作为玩物的我和他们在树林中玩捉迷藏,那时候我掉到陷阱里去了,再然后,等死。”夏劲草的声音很轻,轻得让人感受不到他说的话语中的残酷:“于是夏劲草死了。”
“其实我很感激他们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他们,‘夏劲草’不会死;如果‘夏劲草’不死,那我又要如何遇见那人。”洛绎第一次听到夏劲草那带着些颤抖的声音,脆弱而又狂热:“他说夏劲草应该是一个恣意妄为的人,他说夏劲草会成为天下最有钱的人,他说我是劲草……于是我做到了,我已成为天下最富有的人,我已经让所有人都无法将我踩在脚下,可是,有件事我却失败了:我想找到他,却完全找不到他――我已经快要记不清他的声音和说过的话了。由始至终,那人都没有让我见到他的相貌。如果不是无意中寻到与他身上味道相似的云莱茶,我恐怕连他的味道都会忘却。”
夏劲草的声音中彷徨一闪而过,洛绎静默不语,他感到莫名的战栗,却不知道为什么。
“紫阳草。呵,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它捧为草商的圣物,如果可以,我早应该在得到它的时刻就毁掉它。很奇怪?紫阳草不是我的,它只是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袍人送上门来的。”
“我讨厌那个家伙,完全像个提线的木偶,最让我讨厌他的是他的话。他说,那株草本来不是给我的,但是要给的‘那人’已经死了,所以只能给‘那人’唯一提起过的我代为保管。”
夏劲草的声音透着落寞和不甘:“所有人的可能性都被我排除了,我很不想承认,或许那家伙所说的‘那人’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他……”
原来如此,难怪当初夏劲草给紫阳草给得如此潇洒。洛绎想,如果承认那株草的存在,就要承认“他”的死。如果毁去那株草的话,却又可能会辜负“他”的意志。
“和你说这些的缘故。”
夏劲草背着他的手似乎紧了很多,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洛绎涌起强烈的不安感,事情似乎又开始向他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了。
“是我要告诉你。”夏劲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笑,胸腔的丝丝震动如弦般挑起暧昧的悸动:“过去的我没有能力掌控,现在的我拥有力量。”
“所以洛绎,我不会让你像他一样离开的。”
------------
39第二一骗
第二一骗 宠爱x故人x错误
黄衣男子正沏着茶,他静静地将其中一杯推向对面的空位,在淡淡的茶香中浅笑:“你来了。”
一阵风越过黄衣男子,对面的空白被一白衣公子取代,总是泛着笑的桃花眼认真无比地看着黄衣男子:“魏青,为什么?”
魏青没有正面对上白衣公子的质问,他只是捧着茶杯闻了闻,像是沉醉于茶的芬芳:“云莱茶,虽说比不上上好的毛尖,却会让人掉进回忆中、那种无法自拔的滋味……”魏青温和地笑着,抬起了头:“它已经束缚了一个人,对吗?劲草。”
夏劲草没有回答,他将一支箭置于茶几上。那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箭,小小的,尖端上带有暗色的痕迹。
“还给你。”
魏青没有否认地将箭收下,然后继续品尝着手中的云莱,不做任何解释。夏劲草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质问下去。
有什么好质问的呢?在场的两人都心知肚明。宴会那场的刺杀来的太过突兀,刺客对夏劲草的行为习惯很是了解,在突围的时候没有使用内力发射的、能让夏劲草察觉的暗器,而是用普通人也能使用的、并且只有皇家才有的弩。这些只用静下来好好推敲,并不难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场“戏”。
所以夏劲草找到魏青,想要知道他为什么安排这样的一场“戏”?
“还记得我说过吗?”却是魏青主动打破了这场沉默,他浅笑着:“劲草,有时候我觉得你并不活着。你四处玩乐,却像是寻找着能让你活着的理由和代入感。除了过去的那个虚影,我完全无法感受到你的存在,好像你一生的意义就是追逐上那个虚影。”
魏青蓦地有些恍惚,想到第一次见到眼前的人时,两人都还是活跃的少年时期。那时候站在他面前的白衣少年,就已经像是裹着茧的空壳,除了外面一层漂亮的银丝,里面却是一片空洞,除了那不知连到哪端的丝能时不时地扯着少年,那少年简直会消散在人世间。
夏劲草沉默不语,魏青继续轻笑着:“但是他出现了。”
“这么久了,我第一次见到能如此勾起你的注意力的人。那时候我就在想,或许他能改变些什么。这样,那个影子不再是你的唯一,你也会渐渐‘活’下去。所以我忍不住推了一把。”魏青放下茶杯,对上夏劲草:“结果很不错,不是吗?”
夏劲草也放下了茶杯,然后挑起眉头微笑:“那,如果我没有用药救那家伙……怎么办?毕竟那药可是我用无数珍宝换来的保命丸呢。”
“你不愿用药,那就说明他在你心中的地位远远达不到我想要的标准。”魏青笑着,语气轻柔,语句却残忍:“那他死了又何妨,以之前的你来说,你根本不会为‘区区’的他来质问我。”
“我懂了。”夏劲草笑得更加漂亮了,他缓缓起身:“那么,就如你所愿罢。”
“他将会是我唯一的弱点。”
夏劲草离开久许,魏青依旧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他们都很清楚,刚刚那些话的真正含义。魏青是一个帝王,作为一个帝王绝对不能允许有夏劲草这样庞大的势力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之前的夏劲草不似“活着”,同时也没有破绽,魏青不愿、却不得不堤防着这样的夏劲草。所以魏青不得不为夏劲草制造一个“弱点”,一个可以制约夏劲草、让魏青松口气的弱点。夏劲草知道这一点,所以对魏青坦诚,大大方方地承认洛绎在他心中的地位。那是坦诚同时也是一个警告,魏青自会把握住分寸。
魏青看着袅袅升起的茶雾,放松地笑了。
***
洛绎皱起来的脸与旁边的羊驼如出一辙,都是如此的悲伤忧郁不解。
这不科学!为毛啊,谁能告诉他这是为毛啊――!为啥每次攻略到了后面都演变成这种模式,一个也就算了,怎么两个三个都是这样啊摔!他的愿望是让一百个妹子为他哭泣而不是汉子!汉子!那带把的汉子!
这一刻,他悟了。
洛绎握着攻略,语气哀恸悲催:“其实你们是拉皮条的对吧……”
“……”无视x2。
“铜板~”
洛绎木了。草泥马大人忧郁地瞥了一眼某骗子,然后默默地稀释自己的存在。
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夏劲草搂着洛绎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怎么不在房间多休息一会?”夏劲草摸了一把洛绎的腰,很认真地皱着眉烦恼:“你太瘦了,我让人煲了汤。你该多补补,否则身体太虚,没几下就昏过去了。”
“……”某骗子开始哆嗦。
“不过你还有精力跑这,这说明最近的补品还是有效的。”夏劲草扫视了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凑在洛绎耳边暧昧地吐息着:“还是你喜欢这?下次我们试试?”
“……”某骗子抖得快抽搐了。
“很冷么?我来为你取暖罢。”夏劲草笑眯眯的,义正言辞地将洛绎整个人圈在怀中,两人身体密合得没有一点缝隙。洛绎不再哆嗦了,整个人像是被贴了符定住的僵尸。
夏劲草不再捉弄洛绎,抱着喜欢的骗子向房间走去,满眼的愉悦。路上的家仆们都纷纷向这边行礼,目光都或有或无地掠过挺尸中的某人。他们都知道了,那是主子最近特别宠爱的、男子。以往主子或许会去晃晃小倌馆,却不会像这次这样明目张胆地将一名男宠带在身边宠爱。
在其他人别有用意的侧目下,洛绎一口心头血噎在喉间,终于觉悟了……
一定是他攻略的方式不对!
阻止洛绎寻死行为的是一名小跑过来的下仆,仆人恭恭敬敬地向夏劲草行礼:“主子,门口有一人求见。”
“不见。”夏劲草连对方是谁都懒得询问,抱着洛绎笔直地向房间走去。
下仆有些慌张地跟着,锲而不舍地报告着:“他、他说是主子的故人……他说……”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他说主子听了这句就知道他是谁了。”
夏劲草的脚步猛地停住。
***
那是一个很柔弱的男子,脸长得很秀气,带着一种大家闺秀的韵味儿,让人总有种下意识想要呵护的柔弱感。脸上清清冷冷地没什么表情,即使是夏劲草闯进来也只是清冷地看了一眼这边,然后盯着自己手中的茶一言不发。
夏劲草进到大厅后,刚刚那匆忙跑过来的急切感一下子消失了似的。他施施然地坐了下来,然后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那人。落在后头的洛绎进来时,发现就是这样两人各执一头的诡异情形。
洛绎安安静静地隐在后头,大厅中是他无法介入的氛围。
“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罢。”
良久,那人似乎厌烦了这种沉默的对峙,声音柔软地开口,脸上依旧是一片清冷。夏劲草劈开扇子,说出的话语像是在端庄地耍无赖:“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对方似乎愣了愣,洛绎细心地发现他握着茶杯的手更紧了几分。沉默了一下,那人开口道:“……我以为你知道,因为这天下知道那句话的人,只剩你我。”
这次轮到夏劲草绷紧了,他没有能力去反驳对方的话。那句话一直被夏劲草很小心地藏在心底,像是一种言灵的信仰和执念,支撑起整个灵魂。即使在和洛绎说“那个人”的事的时候,他也没有说出那句话。
那人像是没有注意到夏劲草的异常,继续幽幽地道:“……我这次来,是为了拿回家父寄放在你这里的东西――”秀气的男子极轻极柔软地吐出几个字:“紫阳草。”
一直懵懂于两人之间打哑谜似的对话的洛绎一下子全明白了,原来是“他”啊……
夏劲草说:他救了我。
夏劲草说:我一直在找他。
夏劲草说:紫阳草是他给我的。
那么那个人是谁呢?
攻略说,该人物不在权限范围之内。
其实在经过这么多次地使用穿越后,洛绎甚至有了一个大胆到极致的猜想。他想,连攻略都无法弄透的人,大概只有他自己了。看似滑稽的推测却意外地无懈可击,通过那封信洛绎得知他未来一定会跑到“过去”,也许真的是他“未来”哪天顺手当了一回救命恩人。洛绎甚至有想过要不要用这个猜测去忽悠夏劲草:你看我都是你的救命恩人了所以收一个铜板当买命费也不为过吧?但是洛绎很清楚地认识到那人对夏劲草来说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他”是夏劲草的救世主,唯一的,无可替代的。
洛绎不是救世主,他也不想救赎任何人。洛绎不想,或者说害怕去背负那么重的感情。于是洛绎退却了,无论那猜想是真实还是只是他的推测,他绝不会承认这一切和他有关。
然而即使只是一个猜想,但人一旦想得多了就下意识地认为这是所谓的事实。
所以在正主找上门来的那一刻,洛绎是真真正正地愣住了。洛绎看着夏劲草第一次如此慌乱地赶去大厅,连轻功都忘了使。回想着那句意外熟悉的诗句,脑中像是抓住了什么又没抓住什么。
于是,那个“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关于“他”的一句暗语?而眼前的柔弱男子是“他”的后代?因此洛绎确定了,自己不可能是“他”,因为洛绎不会有后代,不可能会有后代。灰衣青年在阴影里扯了一笑,灿烂的。夏劲草一直在找“他”,于是“他”的后代找上门来了,指明要拿回“他”的紫阳草,而且好像大概似乎那个紫阳草被他当杀虫剂来封印某只虫子来着……
夏劲草说:洛绎,我不会让你像他一样离开的。
其实从很久以前洛绎就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夏劲草容忍他的胡闹,喜欢将他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甚至连那个人给的紫阳草都没有丝毫犹豫地交给他。虽然绝大部分是因为觉得他犯二有趣,更深层次的却是,夏劲草似乎在他的身上寻找一个影子。也就是说,他一直是“他”的替身。只是之前的洛绎一直以为“他”就是他,然而现在正主找上门来了,洛绎才恍然发现:原来他不是“他”,原来替身真的是替身。
真特么的狗血。
“我要紫阳草。”
洛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向夏劲草看去,感觉像是在等待最终判决。
“我没有紫阳草。”夏劲草很平静地说出这一句,没有犹豫,没有难堪,没有尴尬。
那人愣住。
“我把紫阳草卖给他了,他现在才是紫阳草的物主。”夏劲草依旧是纨绔而又何其无辜的口气,用扇子点了点背后的洛绎,笑眯眯地总结:“你找错人了。”
“你……!”那人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清冷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缝。他喘了几口气,像是为了制止自己的怒气:“你怎么可以这样做,那明明是、明明是家父……!”
夏劲草扇着扇子,笑容却死灰起来。
“所以你想要什么,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用来补偿你。”
那人安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夏劲草。
“你可以慢慢想,我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夏劲草的桃花眼终于不再弯着笑了,他涩声道:“――为了‘他’。”
洛绎第一次见到夏劲草如此脆弱的表情,心脏紧缩甚至感到许些疼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公子像个彷徨的孩子般,脱去坚固的外壳,露出柔软的内部,小心翼翼地求证着,询问着:“能不能……告诉我,你父亲的名讳?”
[告诉我,好吗?]少年哀求道。
那人似乎被如此陌生的夏劲草吓到,低头紧紧地盯着手中的茶杯,良久,微弱的声音才泻出来。
“张灵。”那人轻声细语,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叫张阙。”
“――”夏劲草低声念着那两个字,像是想要将它咬碎了吃进肚子里,盘入血肉骨髓,直达魂魄深处。
“――张阙,你留下罢,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夏劲草笑得很开心,洛绎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地开心。这种终于如愿以偿的满足感几近让洛绎觉得刺目,洛绎垂下了眼,左手轻轻握住了许些颤抖的右手。夏劲草没有回头,白衣公子此时的眼中只有张阙。他看了看秀气男子手中的茶杯,似乎很是关心对方的感受:“茶好喝吗?”
张阙愣了愣,随后喝下手中散着香味的茶,只余一些带着药味的茶渣,点了点头。
“还不错。”
------------
40第二二骗
第二二骗 失态x失宠x失火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夏劲草对张阙有多好,夏劲草简直将张阙当做宝贝来看,怕是普天之下没有人能让夏劲草这般伺候了。张阙的所有要求,有意或者无意提到的,夏劲草都会尽可能地满足――连张阙无意中提到想要见识一下东魏的国宝,夏劲草便马不停蹄地跑去找魏青,甚至为此与魏青大吵一架。夏荷跑去大吵大闹一回,最后被夏劲草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于是所有人知道了,张阙对夏劲草来说是特别的。
洛绎将手中的刷子放下,低头看着桶里的水发呆。然后一张忧郁无比的脸凑了上来,与洛绎的脸一同挤在木桶水中的倒影里。洛绎看着那两张同样苦逼的脸,噗呲一声就乐了。
某骗子现在过得很憋屈,因为他发现无论是谁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同情,还有绝大部分的幸灾乐祸。连夏荷都“不忍心”找他麻烦了,全副精力去对付那个“娘娘腔”。只有在神兽大人周围,洛绎才不用面对那一群让他憋屈郁闷的目光。
络绎表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络绎伤心欲绝地握住黑环:“我失宠了。”
攻略点点点。
络绎继续泣诉:“我吃醋了。”
穿越点点点,咪嗦。
络绎大义禀然状:“为了不辜负群众们的殷切期望,你们说我是去大闹呢、大闹呢、还是大闹呢?”
攻略和穿越同时点点点。
洛绎上挑起唇角,灿烂的笑一点一丝地划开他的唇缝。
“真真儿的唉,哥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那种追回了“过去”的幸福,实在是太过炫目。
洛绎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亭中寻到了夏劲草。与他同伴的还有张阙,看样子他们在这里下了很久的棋。洛绎瞄了一眼,那好像是一种叫“七星棋”的玩意儿,这个时空的一项特产。
洛绎也没做什么,他只是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按住了夏劲草将要落子的手:“夏劲草,给我铜板。”
也许是因为被打断了兴致,虽然还是那一副弯着桃花眼笑着的样子,夏劲草的口气说不上好:“回去再说。”
对面的张阙静静地打量着堵在中间的洛绎,像是在揣测着这名第一次见面就伴随在夏劲草身边的人的身份。然后张阙有些惊讶地发现,其实灰衣青年长得相当俊秀,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本身的气场问题,还是因为他人总是会被白衣公子的绝代风华夺去注意力,灰衣青年显得尤其的……不显眼,甚至是没有存在感的。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虚幻,说不出的……假,是错觉吗?
而此时,洛绎第一次如此鲜明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张阙复杂地盯着洛绎的背影,眼前的灰衣青年算是在吃味?张阙想要冷笑,视线却不自觉地移向夏劲草,心情复杂苦涩却又带点微妙的得意感和满足感。
“夏劲草!”
夏劲草抬起了眼,桃花眼中没有了笑意,显得有些骇人。
然后夏劲草问:“为什么?”
洛绎很想回一句:哥做事情,需要为什么吗?
“我在这里待太久了,而且你不觉得这场游戏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么?”
“铜板,我记得你说过,选择权是在我手中。那么该什么时候结束应该由我来决定,是这样吧。”夏劲草的语音很是轻柔,语气却是斩钉截铁:“这是你定下的游戏规则,所以禁止你破坏它。”
“可我他喵的留在这里有毛用!你觉得我很好玩吧,这么久了应该也腻了;想要打发时间吧,你不是找到了一个更好更重要的对象?”洛绎指着张阙声音拔高:“所以夏劲草,你告诉我,我哪里还让你觉得意犹未尽,我改还不成么……”
夏劲草看着洛绎,然后突然弯着桃花眼笑了。
“铜板,你吃醋了?”
洛绎一口气没噎住,他看着夏劲草像是哄小孩般将被困住的那只手翻边,用指尖饶着他的掌心,语气暧昧喑哑:“等我,回去补偿你。”
在洛绎还来不及将刚刚那句话的含义和引申义都塞入脑中时,夏劲草再次开口。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找来。”白衣公子很认真地道:“但是除了铜板,我不会给你,我不会放走你。”
洛绎慢慢松开锁住夏劲草下棋的手,棋子已经落下,却构成一盘死局。
“吃醋?”洛绎嘿嘿地笑着,开始后退。
“吃醋……”洛绎再后退,直到退到了张阙的旁边。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洛绎突然发难,一把制住张阙,左手毫不犹豫地扣上张阙的喉咙。
“夏劲草。”洛绎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在吃醋。”
“把铜板给我。”
其实挟持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手段,原本为硬骨头的对峙者总是不得不妥协,并按着挟持者的意愿做事。攻略机械地表示,这并不违反“攻略人物主观赠与”这一攻略约束:只要是夏劲草给他,管他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
“洛绎!”夏劲草的脸色终于变了,这一次他叫的是洛绎的名字,而不是那带有亲昵意味的外号,是因为洛绎终于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了罢?
“别动。”洛绎死死地扣着张阙的喉咙,张阙难受地皱起了脸。“也别怀疑,我有撕裂他的喉咙的能力和决心。”
“洛绎,放开他。”夏劲草皱着眉,平时那一片□的桃花眼此时只能让人感到锐利和压迫。洛绎想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夏劲草沉下脸的样子,真是可喜可贺,可悲可泣。
“给我铜板。”洛绎偏执地重复着。被扣住的张阙意外地合作,没有颤抖和挣扎,是因为相信夏劲草绝对能救他吗?洛绎表示他越来越像一个棒打鸳鸯的、遭人唾弃的恶毒男配了――话说为什么这种设定一旦接受起来,还略带感的嘛。
“洛绎,我最后说一次。”夏劲草一字一顿地道:“放开他。”
洛绎沉默。
然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洛绎很努力地想要捉到对方的速度,但他毫无悬念地失败了。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视网膜中还残留着夏劲草那张冷怒得不像话的脸。
吃醋的配角果然没有好下场啊……
洛绎叹息着想着,然后昏过去。
***
洛绎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扔回房间,然后某骗子被告知:他被禁足了。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洛绎还以为一觉醒来面对便是那传说中阴冷的、糟糕无比的、却偏偏有一名被冤枉且绝望只等收一名徒弟托付他放在外边的财富啦、势力啦、武功啦的隐藏高手的地牢。洛绎残念,怎么穿越必备十大剧情每每到他这里就完全变了个样。
但本质并没有什么差别,这间房子也只不过是一个华丽一点的地牢。夏劲草没有来找洛绎算账,像是遗忘了还有洛绎这个“囚徒”般完全不知所踪。夏劲草现在会在哪里……你们都懂的。
逃跑是不可能的,先不说那该死的、见鬼的、不知道损害了他多少脑细胞和体细胞的攻略任务还未达成。现下洛绎一眼就能看见门口伫立着两座山一般的“门神”,那遮天蔽日的身躯让洛绎残念得一脸血。洛绎现在每天能做的,就是对着房间发呆,或者被难得一见的攻略吐槽,又或者和更难得一见的穿越一起忧郁。
“我真傻,真的。”洛绎倒在桌子上流下两滴鳄鱼泪:“哥当初为啥会选择那么愚蠢的挟持行为呢?”
“根据之前的分析,加上模糊计算意外的几率,player你成功的可能为5.3333%。”攻略很是客观地总结了一句:“结果验证计算无误,我表示之前已经明确提醒过player了。”
在洛绎痛心疾首的时候,同样的声线、不同的语调响起,是穿越。
“这样很好啊,咪嗦。”穿越总是一针见血地说出某些真相:“player在发泄呢咪嗦。”
“……你这样说得我真的好像是在,”洛绎慵懒地趴在桌子上,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表情:“吃醋。”
不知什么原因,穿越再次消失,由攻略出面。
“穿越说,”攻略一板一眼地转达穿越的话:“夏劲草和你很像。”
第一次,攻略机械的话带点断断续续,它似乎对这句话感到疑惑不解,却选择没有多说什么。没有人看见,洛绎袖子里的右手哆嗦了一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毫无能力。
为什么会感到焦虑呢,是因为从夏劲草的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虚影吗?
很像吗?
很像。穿越是如此回答的。
总是执着于过去,总是放不开过去,为了各自心目中的“他”而活着。
不要再想了,不能再想了。我是洛绎,洛绎是我。洛绎弯起灿烂的弧度,重复着。
仿佛听到一声叹息,不知是谁的。
“吱呀――”
光从门照进来,像是能洗净一切存在的罪孽。洛绎怔怔地对着敞开的大门发呆久许,才恍惚反应过来门开了。这几天守在门口的两个门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洛绎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喧哗。
门开了,人不见了,他这算是自由了?
洛绎一秒冲出房间,在他还没来得及感慨生命爱情自由之间的不等价关系,他木着脸发现两尊门神不见而且周围如此热闹的原因了。
你妹的――着火也不通知我一声我擦咧――!!!
火舌卷席着一切可以燃烧的部分,照这个趋势再有一刻钟便会烧到洛绎所在的房间了。洛绎不在意地看着火势,然后震惊地发现,那个烧得灿烂无比的地方不正是夏劲草的房间吗?
夏家的下人都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忙于奔波打水救火,洛绎急切地拉住其中一个:“夏劲草在哪?――你他妈的快告诉我你主子现在在哪!?”
千万别告诉他夏劲草被困在里面了,不带这样玩人的啊……
“干吗啊你!别阻碍我去救主子……”被拉住的小厮刚想发火,被洛绎的怒吼吓得咬到舌头。虽然话语只有一半,但洛绎还是听得真切。他一言不发地抢过小厮手中的水桶,“哗”的一声全倒在自己身上,然后向那座被烧得岌岌可危的房子冲去。被抢的小厮呆了呆,只能自认倒霉又跑回去重新舀水:“娘的,想抢回主子最喜欢的瓷器向主子邀功也不带这样的……”
该死的。洛绎骂骂咧咧地跑向火海,带着悲壮的意味。夏劲草,你可是哥30%的进度啊擦……好吧,还有哥也不希望你死得这么没品……
迎面而来的热度将洛绎的毛发烤得卷缩,看样子他竖着进去绝不可能只是横着出来那么简单。但那又怎么样呢?洛绎漫不经心地想着。就算皮肤没了,四肢断了,只要他有攻略,这一切都不用在意了,对吧?
夏劲草,我说过我可以为你死一次,说到做到。
手肘被大力拉住一扯,洛绎整个人被扯翻过来。洛绎刚想对拉住自己的人破口大骂,看清对方就是他要为进度捐躯的对象时,洛绎整个人木住了。
“你想死吗,恩?”夏劲草的脸被火光映得阴晴不定,带着笑的唇溢出的声音是咬牙切齿的:“那里面有什么宝物能让你如此奋不顾身地冲进去,恩?”
中断的思维还没跟上,洛绎下意识地吐出两个字,掷地有声:“有你。”
然后才反应过来,洛绎开始语无伦次:“啊哈哈……我、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呃,这、这个,所谓呢,人为鸟死,食为财亡……不不不,是人为财……”
夏劲草忽的一下就放开了洛绎的手,像是被烫到了般。
“铜……”
“主子!”由远而近的呼唤打断了这被烟火熏得暧昧不明的氛围,一名侍卫面色匆忙地奔过来,来不及接近就慌慌张张地叫道。
“张公子、张公子他被劫走了……!”
------------
41第二三骗
第二三骗 决裂x欺骗x谈判
夏劲草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过去。白衣公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急切和担心,桃花眼微微眯起开始笑,笑中里面所蕴含的愤怒无人能承受。
“怎么回事,恩?”
“小、小的听从大人的吩咐盯着郭主管,只是大人说了、说了不要打草惊蛇,所以今日郭主管邀请张公子去登山的时候也、也就没有阻止……”侍卫匆忙跑过来,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地开始解释。随着侍卫的话,夏劲草的脸也越来越冷,配上那对笑着的桃花眼,整个人如同来自深渊的笑面阎罗。
洛绎从他们的对话中大概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总之就是一个倒霉悲催的主管自以为很隐瞒地做了某些事,然后被夏劲草一条条揪出来——对于夏劲草来说这是可以打发时间的一个游戏。夏劲草没有直接冲过去打倒伪boss通关游戏,而是如同猫捉老鼠一般,尽情地戏弄伪boss享受打小怪的过程,这个游戏夏劲草玩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因为某骗子找上门来转移了猫注意力,可怜的老鼠同志也许早就在猫的某一次不耐烦的拍掌中“pia”的一声被拍成肉饼。
因为洛绎的蹦跶,再加上最近登门的张阙,夏劲草已经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去捉那个倒霉蛋的小辫子了。在这么多次或真或假的戏弄中,郭主管也隐隐意识到了某些真相。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直到现在,郭主管终于咬牙拼搏了一次,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抓走了张阙——虽然夏劲草很是好奇是谁给了他如此大的胆量,记忆中的郭主管并不是拥有如此气魄的人。
被抓走的张阙成为他们的筹码,接下来,手握筹码的他们便是要求谈判了,这就是商人的作风。夏劲草的嘴角又上调了几分:很好,他喜欢这种方法。来告诉他吧,那群家伙会提什么样的要求呢,夏劲草很好奇。
夏劲草沉稳而快速地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尽可能地找到张阙。一旦张阙被救起,对方就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了。这一点他们都心知肚明,所以张阙绝对会被他们藏得很好。夏劲草思索着向前走去,满腹心思都是张阙和郭主管的事,好像完全遗忘了他身后的那个人。
经过一番抢救,火势被渐渐控制住了。洛绎背着逐渐暗淡的火光,右手握着左碗。
然后,洛绎叫住了夏劲草。
“夏劲草。”洛绎的声音不大不小,甚至平稳得不可思议:“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夏劲草突然感到不妙,他似乎并不想知道灰衣青年接下来的话语。
“想要知道张阙在哪吗?”洛绎的笑越发灿烂了:“我知道喔,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夏劲草定定看着洛绎,语气强势而隐含威胁地下定论:“不,你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洛绎面露嘲讽:“我本来就和他们是一伙的。”
“……”
“但是我现在决定抛弃他们了。”洛绎没心没肺地笑着:“与其跟那群废物合谋,不如干脆抢占先机单干。”
夏劲草看着火光中的洛绎,火光在他那双漂亮的眼中凝聚成一片光晕,逐渐冻结。
“其实你早已怀疑我了吧。你会调查我,”洛绎用着笃定的语气道,却带着优越和幸灾乐祸:“但是你绝对查不到我的来历。”
[……已受理,启用“身世”服务,player指定身份为“无”,汇换费用为2%。抹去所有背景中……]
只有未知,才是最吸引人的。当初他是想用这个设定作为卖点,引起夏劲草的兴趣,却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用到。
“所以你只能试探我——青荆城袭击我的那几个人尸骨都收好了否?我们都很有默契,这是一个属于你我之间的较量。”洛绎笑得很开心,开心得很假:“先不说那一听就假得不行的来历,单是那‘为了一铜板’而接近你的这个理由就说明这是场闹剧:向天下最有钱的你讨要一个铜板,你不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吗?”
“你应该都知道,这是为了长久地引起你的注意。事实证明我很成功吧——你看,你连紫阳草都给我了。”洛绎唇角的弧度混杂着得意和恶质:“如何呀,夏劲草,对于我的表演还满意否?”
“……说谎。”
“如果一个人指责另一个人说谎的时候,就是那个人在逃避现实。”洛绎摊了摊手,那是一种恶质的无辜感:“我不能保证你愿不愿意接受事实,但我能选择说不说出事实,如此而已。”
“扯远了,来,让我们回归话题。总之你只用知道,我绝对不是你的人——你可以把我归在他们那边,虽然那是一帮废物。”洛绎感慨着:“不过那群废物偶尔也能做出一件像样的事情,不这样的话,我怎么有机会拿出筹码来和你谈判呢?多亏与他们的合作,我至少能获得一些信息哦。”灰衣青年很是认真地建议着:“我知道张阙被他们藏在哪里,反正你不是要谈判吗?和我谈判不是一样?大家都这么熟了,我保证价格公道,还包邮哦亲。”
洛绎明明说着俏皮话,气氛却冰冷得令人想要颤抖。白衣公子打量着洛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像是第一次认识洛绎般。洛绎的笑容是无懈可击的,他向夏劲草伸出手,口气充满诱惑:“来吧,夏劲草,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交易、而已。”
似乎终于确定了对面那个明明熟悉却又陌生无比的灰衣青年的立场,不再是他所喜爱的“基友”,不再是他宠爱的“铜板”。夏劲草松开眉头,桃花眼勾起,用着他再熟练不过的姿态,开始像一个真正的商人谈判。
“我觉得没有必要进行这场交易。”夏劲草笑眯眯的样子带点憨态:“直接抓住你让你和我的手下来一次亲密的交流,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时间。”洛绎没有在意夏劲草的调侃:“我的筹码是时间——越早寻到张阙,张阙也就越安全。我想你绝对不愿意让那家伙多吃一点儿苦,对吧?”洛绎评述着,却因为太过平静而显得有些嘲讽:“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的孩子。”
夏劲草的脸色微变,眼中凌厉的光一闪而过。这是夏劲草的逆鳞和死穴,夏劲草知道,洛绎也知道。变化只是那一霎那,夏劲草的脸平静得仿佛未曾有过改变,好像他从未提出刚刚那个威胁般的假设,也没听到洛绎的话语。草商的主人目光复杂地看着洛绎,眼中跳跃着洛绎不懂的光。
看不懂就不要懂,洛绎想,没戏没肺地笑得灿烂。
良久,白衣公子第一次在与人对峙中移开了视线,微微垂下的眼睫毛遮住了那片□,似是泄露一声叹息,有失落,有迟疑,有妥协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放松。
夏劲草问,你想要什么?
***
洛绎骑着他的草泥马,脸色古怪无比。
[……已确认,攻略物品铜板到手,s级任务完成,获得30%的进度,现有的进度为83.1%……]
[……已受理,player选择c级任务,任务将获得1%进度,攻略模式为信息模式……本次攻略人物为[郭田义],攻略物品为[张阙],从现在起直至遇见攻略人物默认为攻略开始。开始提供无偿帮助,以下为攻略物品及攻略人物的信息:张阙,时空377真核域—动物界—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真兽亚纲—灵长目—人科—人属—智人种—雄性,出生于……郭田义,时空377真核域—动物界—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真兽亚纲—灵长目—人科—人属—智人种—雄性,出生于……]
因为攻略只在准备阶段提供帮助,所以洛绎要想使用攻略获得张阙的位置,必须点开一个新任务使自身处于攻略准备阶段。洛绎随便选择了一个难度,然后……
洛绎嘴角开始抽搐,他瞪着左腕上的黑环:“啥时候你们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我想知道张阙的位置你们就干脆把他设为攻略物品了,连信息费都为我省了。话又说回来,原来人也算是攻略物品的一种啊我擦!好吧他现在的定义是人质……”
终上所述,在把张阙的位置告诉夏劲草后,洛绎死皮赖脸地跟了上去。一路上,除了偶尔指一下方向,洛绎都相当自觉地与夏劲草一行保持距离。现在他们之间的定义,是敌人。
无视那边隐隐的敌意,洛绎骑着神兽羊驼,吹了一声口哨。
看了攻略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假象。张阙只是一枚棋子,披着过去那个神秘人的残影在虚张声势着。这位带着大家闺秀味儿的男子是夏家送过来的棋子,那句判定了一切的“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也是夏家教给张阙的。洛绎突然有些发现,他不太想知道夏劲草发现这一切只是个骗局时的表情。
……反正大家都半斤八两了,身为一个骗子,洛绎也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其他人。他微微错过头来,瞥向夏劲草。白衣公子被侍卫簇拥着,那对漂亮的桃花眼直视着前方,像是要看到远方那个被劫走的人儿,旁边的夏荷对着洛绎怒目而视。
洛绎故意对着夏荷痞笑,刺激得白衣姑娘几乎要挥着鞭子冲过来,却被夏劲草拦住了。夏劲草依旧直视着前方,似乎连眼角都吝啬于洛绎。
哎呀呀,生气了啊。罪魁祸首这样没心没肺地想着。那么,把你最重视的张阙夺回来作为赔礼,如何?
不用客气哦,反正也只是顺便而已。
郭田义狼狈地抓着张阙向山上跑去。为什么?为什么对方会知道他的布置,为什么会知道他将张阙藏在哪里,为什么无论他如何变招引诱对方都不上当?
不得已,郭田义只能挟持着手中最后的王牌向极乐山逃去。极乐山上的极乐寺与他有渊源,郭田义相信他们能保他周全。
极乐山尤其陡峭,郭田义带着张阙走到半山腰便不得不弃马步行,爬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便只能撑着岩石喘气了。
“何苦呢?”张阙靠在岩壁上喘气,有些微讽道:“老老实实呆在主管的位置上,何苦弄出这样的一出”。
“——你们当然不急,没有时间的是我!”郭田义反嘲回去:“怕是你被夏劲草捧在手心中太舒服了,舒服得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张阙抿紧唇角,不再说话。无法否认,被人那样像是天下最贵重的珍品一般呵护着,谁不会沉沦?他甚至无数次地在想,如果他真的是就好了。如果张阙真的是“那个人”的后代就好了,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与白衣公子在一起。
心动了吗?……真讽刺。
休息了片刻,郭田义又迫切地抓着张阙往上爬。但是他自己都能绝望地感觉到,他们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所以在郭田义真的被夏劲草堵住的时候,他也只能紧紧地攀抓着张阙——他手上最后一张保命符。
郭田义用刀抵着张阙的脖子,吼叫着:“别过来!只要你们再逼近我就杀了他!就算我死也会拖着他一起死——!”
看着郭田义通红的双眼,没有人都会怀疑他的话。这场景似曾相识,在不久以前,曾有个灰衣青年也是这样抓着张阙威胁着夏劲草。只是那时候因为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所以夏劲草能很轻松地擒下洛绎。而此时双方相隔两丈对峙着,夏劲草没有把握能一举救下张阙,所以只能投鼠忌器着。
而此时,走出在场唯一一个无所顾忌的人来。
洛绎像是在后花园散步般悠闲,无视那边的震惊慌乱和这边的紧张愤怒,慢悠悠却实实在在地向郭田义走去。
“别再过来了!再过来、再过来我、我……!”
郭田义嘶声力竭地吼着,被逐渐接近的洛绎刺激得颤抖,架在张阙脖子上的刀也因此划了张阙好几个口子。夏劲草蹙着眉,低叫道:“洛绎……”
洛绎不再刺激那快要发狂的郭田义,他站在场中央。然后,灰衣青年对着那如同受了惊的兔子般的挟持者露出灿烂无辜的笑容,说出一句震惊全场的话:
“喂,你要不要换个人质?”
------------
42第二四骗
第二四骗 选择x人质x诀别
郭田义直勾勾地瞪看着对面那货笑得无辜灿烂,根本反应不过来。不仅是他,在场的人都只能傻看着场中的灰衣青年,自我怀疑刚刚是不是出现了集体幻听。夏劲草的桃花眼瞬间眯起来了,他站在洛绎的后方,低叫着:“洛绎……”
洛绎无视后面那声呼唤,他很热心地向对面的郭田义推销着自己:“初次见面哈,我姓洛名绎,性别年龄外形什么的如你所见。那个叫、叫郭、郭田义的对吧?你真可以考虑一下,我很有人质精神的,会很合作的喔:你要我惨叫我就惨叫,身体部位什么的随便切,事后事故精神损伤费什么的也不用出。而且不是我吹的,我觉得我自己做人质的价值还是挺大的……”
郭田义并不知道洛绎已经和夏劲草“闹翻了”,他只是瞪着眼看向眼前据说被夏劲草相当宠爱的灰衣青年,思绪一度中断。
“你、你在戏弄我吗――!?”郭田义如同困兽般低吼,他瞪着洛绎,脸色青了又红。然后,郭田义的脸色只剩下惨白了,因为对面那个笑得灿烂的家伙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我的价值至少比你手上的那只强吧?天井楼出产的虽说也不错,但是我觉得本人的价值比较有保证,还包邮哦亲!如果被某人知道了――”
听到那个名字,郭田义的心瞬间提到最高点,连安静地被挟持的张阙的眼里也闪过一片慌乱。和夏家有来往的郭田义自然知道夏家的那个计划,也知道张阙是夏家无意中在天井楼寻到一枚棋子,这次的破釜沉舟也有夏家的配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据说是夏劲草的“男宠”会知道这件事!?
“――你觉得你手上的还有人质价值吗?所以,把张阙交给我吧,作为交换,我来做你的人质。”洛绎宛若真诚地劝说着,那看是诱导的表象下尽是威胁:来选择吧,如果你不按我的话做,那么我就把一切说出来。
郭田义的脸惨白惨白的,虚汗从额迹流下。如果、如果张阙的身份被告发,那么他手上这枚王牌立刻会变成最烂的一张废牌。夏劲草说不定非常乐意并且迫切地要代替郭田义来杀掉欺骗他的张阙,留下来的郭田义还能逍遥到哪里去?
“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郭田义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他与张阙岌岌可危,对面的人明明一句话就可以揭发他们。但是对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被挟持?这也不像是演戏,夏劲草那方的人看起来也很震惊。郭田义完全无法了解,对面那名灰衣青年的立场:不是敌,更不会是友。
“一切都是为了攻略,而已。”洛绎的回答让在场人一片困惑,他格外无辜地摊了摊手:“嘛,顺便答谢一下我曾经的‘基友’。”
洛绎终于回过头,眨了眨眼:“感谢你的铜板~”
夏劲草看着那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身影,也弯起桃花眼笑得同样灿烂。
“洛绎,”他叹息着:“你果然是个骗子。”
“嗯哼。”
“你不知道郭田义,不知道他们,不知道这一切――你只是单纯地想要从我这里拿到铜板,对吧?”
“我当时并没有否认。”现在也没有。
“……我突然有些后悔了,不应该那样轻易地把铜板给你。那样的话,我的‘基友’就会很乖很听话,乖乖地呆在我身边,作出我最喜欢的反应。”夏劲草低低沉沉地笑着,桃花眼中一片柔和:“但是我又很庆幸把铜板给了你,这样我才能真正地认识你。”
“……”
“洛绎,没了铜板的束缚,你不用再讨好我,我也不再用铜板约束你。我从来都没有在乎过你的背景和过去,我将你带在身边,我想要将你绑在我身旁,让你只能逗我一个人开心,让你只能对我作出我最喜欢的反应。听到你上次说谎我很生气,生气得恨不得将你按在房中狠狠操上一回,让你再也无法说出那样的话。刚刚得知你并没有背叛我时很开心,开心得很想将你按在怀中狠狠亲吻呢。”夏劲草一副翩翩公子样,说出的话让在场的人脸都红了遍,夏荷无法置信地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了看夏劲草又看向傻在原地的洛绎。
“你上次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放过你吗?”夏劲草的笑容好看得让人无法直视,桃花眼中由始至终只倒影着一个影子:“那是因为我已经放不过我自己了,我……”
“夏劲草!”洛绎慌乱止住了夏劲草的话。
夏劲草看着洛绎,突地道:“你又想逃避了么,恩?”
洛绎没有否认,他按着左腕上的黑环,瞬间就冷静下来。
“夏劲草,从古至今有个最狗血不过的问题,但它也最能体现一些问题哦。”洛绎弯起唇角,灿烂的,却不带一丝感情:“问题一:如果我和张阙同时遇险了,你只能救一个,你的选择?”
张阙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僵住的夏劲草。
“问题二:即是问题一的升华版,如果,我和――”洛绎直直地看着夏劲草:“――‘那个人’……你的选择?”
正中死穴。
“我表示你很残忍。”攻略不带一丝感情地评价。
洛绎不置可否,只是握紧了左腕。
这是夏劲草的死穴的同时,也是他的死穴。
“好嘞,时间到,进入下一个游戏环节。”洛绎毫不犹豫地转身,重新面向快要被忽视的郭田义。
“闲聊到此结束,”洛绎向僵住的郭田义张开手:“把张阙给我。”
郭田义颤抖着,他瞪看着场中那个笑得灿烂无比却宛如恶鬼的青年,半响后面如死灰地道:“你、你走过来罢……”
即使心里不断警示着这有多怪诞和不对劲,但是郭田义没有选择了,此时所有的主导权都在对方身上,对方的一句话就可以判他的死刑,除了跟着对方的指示做他还有什么办法?
洛绎毫不犹豫地抬脚起步。
“铜板!”
“别动!我叫你们别动啊――!!!”
一阵慌乱,后面的声响趋于平静,郭田义威慑起到了作用,在说出真相之前,他手中确实握着一枚王牌。洛绎没有回头,脚步轻快。
“不要去……!”
洛绎垂下眼,唯有唇角微微勾起。
“洛绎!”
对面张阙清秀的脸近咫尺,洛绎笑嘻嘻地对上张阙复杂无比的目光,伸出了手。
“为什么?”张阙低声细语地问道,任灰衣青年拉住自己。
洛绎一边听着攻略关于任务完成的提示,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算是为了照顾同行……吧?”
他偏头对张阙微笑地眨了眨眼,压低的声音带着沙哑:“既然骗了,那就一直骗下去吧……”
不要让夏劲草发现他好不容易抓到的影子,其实只是一场梦。洛绎有时在想,夏奸商还真是幸福啊,至少夏劲草还能去追寻过去的虚影,而他只能妄想于去改变过去。
穿越说,夏劲草和你很像。
“你……”
状况突生,身后传来夏荷的惊呼声,洛绎看见郭田义双眼猛地睁大,瞳孔缩小――那是惊恐到极点的表情。洛绎来不及多想,他一只手抓着张阙往这边扯,另一只手毫不迟疑地赤手抓住架在张阙脖子上的刀刃,用力掰开――
红艳的血顺着刀刃流下,郭田义也发了狠,看着几乎在下一秒就要冲到他们面前的夏劲草。他的神经紧张到极致,但思维再清醒不过:夏劲草既然不顾张阙的安危冲过来,那他手中的人质根本毫无价值了!郭田义的表情充满戾气,他干脆地放手,把那害得他到如此地步的家伙抓过来狠狠扼住!
洛绎和张阙两人正好交换了位置,洛绎被郭田义拉过去的时候把张阙往后推了一把,正好推到冲过来的夏劲草的怀中。
“呃……”呼吸被狠狠扼住,郭田义掐着洛绎的手用力得几乎快要嵌入喉咙。夏劲草被阻住脚步,他抱着昏过去的张阙,桃花眼危险地眯起,看着郭田义挟着洛绎一步步后退。洛绎如同木偶般地被郭田义拖着走,他有些迷惑,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对于夏劲草不顾张阙冲过来阻止他这件事。
――这是你的选择吗,夏劲草?
“别动!夏劲草!”郭田义激动得连尾骨都带上颤抖。这次,这次不会失误了。他手上的是最好的人质,夏劲草竟然愿意为了他而不顾张阙的性命冲过来:“这次我不再有顾虑了!你再违背我我绝对会杀了他!”
“还有,”郭田义狂笑着,为了报复般地掰断了洛绎的左手:“这是利息!”
咯嚓――
洛绎的左手软绵绵地垂下,他拧着眉头,痛楚被扼在喉咙里。
郭田义突然停下脚步,因为他突然发现后面没有路了。丛林之外,那里是一片悬崖。也就是说,他早已被包围起来。这个认知让郭田义有些焦躁不安,低声呵斥着:“让开――我叫你们让开没听见啊!”
而此时,夏劲草却笑了起来,轻松愉快无比。
“你觉得可能吗?”白衣公子小心翼翼地抱起怀中的人,像是护着易碎品般轻柔:“最重要的已经拿回来了,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小人物的性命而放过你么,恩?”
郭田义像是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鸡,他双眼凸出,不可置信地瞪着夏劲草:“你、你不是为了、为了他――”
“那个啊,”夏劲草笑眯眯地看着郭田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当然是演戏的,否则我怎么能如此轻易地从你手中拿回张阙呢?”白衣公子爱怜地为怀中的人的脸上拂去灰尘。
“可是、可是你明明很喜爱他――”
“我也喜爱青娥,喜爱雪梅,喜爱红袖……”夏劲草微蹙着眉,似乎显得有些伤脑筋:“我有这么多喜爱的人,他只不过是我最近最得我心的一个呢。因为他很能揣摩我的心思,作出我最满意的行为。”夏劲草对着洛绎微笑:“你做的很好,这件事。”
“你、你你……就算他为你死了,你也不会在意――!?”
“你怎么都说不听呢?我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夏劲草微笑地叹息着,桃花眼中一片朦胧和迷离:“对于我来说,没有人能比过去的那个人更重要了――”
郭田义看着对面微笑的前主子,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冷。这个人、这个人一直活在过去,只为过去而活着,这是多么可怕啊。郭田义恍惚地惨笑着,他输了,一败涂地……
夏劲草怜悯地看着郭田义,看似同情地建议着:“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跳崖?那说不定是你唯一的生路哦。”
郭田义紧紧咬着牙,即使出血了也没有在意。他双眼通红地瞪着抱着张阙的夏劲草,突然开始疯狂地大笑着:“夏劲草!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吧!一个可以将你打入万丈深渊的事实!张……唔――!”
郭田义双①38看書网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他的嘴巴被堵住了,满手的血腥味呛得他快要无法呼吸,用手堵住他的人却露出一个灿烂和无辜的笑容。
“你太吵了。”不知什么时候,郭田义制住洛绎的力道渐渐缺失,让洛绎得空。他却没有趁机挣脱出来,只是在刚刚突然堵住郭田义的话:“话太多的人通常是没有好下场的。”
洛绎偏头看向夏劲草,看见抱着张阙的白衣公子满眼的复杂。灰衣青年的唇角突然弯出诡异的弧度:“夏劲草,这是你的选择。”
选择了过去,一直为过去而活着。
穿越说,夏劲草和你很像。
洛绎伸出手按着慌张到极致的郭田义,轻轻地笑了:“那么,这是我的选择。”
不会让你得知真相,然后彻底离开。
在郭田义突然拔高的惨叫之中,和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洛绎带着郭田义翻身跳下了悬崖。
夏劲草瞳孔紧缩,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自发地动起来,扔掉怀中的人,拼命地鼓动肌肉,张开腿,伸出手,想要在下一刻赶到悬崖边,抓住那抹灰色――
什么也没抓住。伸出的手连那人最后的一抹衣角都没有碰着,夏劲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洛绎从悬崖跳了下去,决然的,没有一丝迟疑。悬崖下缭绕的云雾眨眼间就吞没了那人的身影,风从深渊深处吹上来,带着冷冽和鬼哭声,鼓动着白衣公子的衣袍。
“不――!!!”
那悲恸的呼喊隐约传到了洛绎的耳中,正在飞速下坠的灰衣青年对着惊惧绝望到极点的郭田义露出灿烂的笑。
[知道吗――]下坠的风鼓满了口鼻,洛绎做出口型:[跳崖是最容易遇见奇遇的方式哦――]
[像绝世武器啦――秘籍啦――世外高人啦……]
[――当然,还有穿越大神。]
***
夏劲草死死地看着手中那块肮脏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衣服碎片,上面还别有一枚脏兮兮的铜板,手下的话像是隔了几个世纪才传到耳中。
“……禀主子,经过一个星转的搜索,属下无意击杀一匹野狼才从腹中寻到此物……还有一些碎片也分别从其他狼腹中寻到……”侍卫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说下去:“……洛绎大人恐怕已经……”
“闭嘴!”夏劲草紧紧握着那枚铜板,那枚铜板他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是他亲手交给那人断绝两人关系的铜板。“滚!”
白衣公子宛如受伤的野兽般低吼,侍卫沉默地行礼告退。夏劲草孤独地站在岩石上,用力地抓着那块破布,不顾它的肮脏将脸埋进去。
“铜板……”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碎片中传出来,同样也是支离破碎的。
“你明明说过不会离开的……”
“你是个骗子……为什么我就偏偏愿意相信你这个骗子呢……”
“我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为什么我当初要把铜板给你呢?即使使用外物,我也应该狠狠地将你捆在身边呢……”
“你真残忍……”
铜板上的暗红痕迹被透明的液体划过,鲜红得刺目。
――――――“冬虫夏草”实更为“冬丛夏草”,至此,骗局二终――――――
------------
43番外
番外他x他x他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夏劲草已经死了,那你就是劲草吧。
他说,你可是劲草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深’的劲草啊。
他说,我所认识的夏劲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说,那就先成为天下最富有的人罢。
然后他消失了。
他说,我叫洛绎。
他说,夏劲草死了,劲草活着。
他说,我们可以成为基友。
他说,夏劲草,我知道你的一切。
他说,那么,这是我的选择。
然后他也消失了。
再也不见。
***
夏劲草的一生可以说的上是一个奇迹,从东魏的一个不起眼的官僚的庶子,最终成为一个富可敌国的商帮之主。他白衣倜傥,玩世不恭,但是对于魏青来说,他第一次见到夏劲草时,就发现眼前的英俊少年只是一副空壳。那时候,白衣少年找上他来为了寻求一个合作伙伴。
“没有人的大腿比皇室的还粗吧?要抱就抱最好的大腿。”这是夏劲草的原话。
明明那时候的草商还很弱小,明明魏青自己那时候也只是众多皇子中不起眼的一个。魏青不知道为什么夏劲草找上了自己,也不看好夏劲草的草商,习惯性地认为商贾之流成不了大体统。但是魏青只看清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少年好看的外壳之中,是浓得看不清的死气和绝望,硬生生地支起夏劲草这个人。
很可怕。魏青想,但是也很强大。如果连死都不在乎了,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阻挡住这种人呢?
事实证明魏青是正确的。草商成为天底下最恐怖的潜在力量,魏青登上了皇座。
然后夏劲草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开始云游四方。似乎他努力了这么久,目标仅仅是天下最富有之人这个称号,一旦到手,便将所有放到一边。带着众美人,坐着奢华的马车,死气依旧侵蚀着夏劲草,他越发地对这个无聊的世界感到失望了。
再然后,夏劲草遇见了洛绎。
第一次遇见他,那个人扮成一个乞丐,像只被抛弃的小狼崽子,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然后开始扯淡。夏劲草顿了顿,几乎快要笑出声来。那一看就没有做过什么重活的双手立刻出卖了他的主人,夏劲草饶有兴趣地看着下边的乞丐,忍不住逗了逗他,带点恶意。
那人错愕的脸让夏劲草心情变得尤其愉悦,离开的时候,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似乎曾经有人对他说过什么。
是什么呢?
……不记得了。
第二次的时候,夏劲草站在卧木下,仰头看向上面那个笑得志得意满的人,就像一只骄傲地挺起胸脯尖嚎的小狼崽子。阳光从那人的背后射下来,为那人渲染出一层细细的绒光,漂亮无比。
“打劫!交出一铜板,哥饶你不死。”
在那一瞬间,夏劲草就决定了,要把那只逗人无比的狼崽子抓回去,留在身边好好养着。
虽然在混乱中被他逃掉了,但是夏劲草并不担心,甚至开始期待与那人的下一次见面。
铜板,铜板,那人既然这么想要铜板,就叫他铜板吧。
第三次,却是在一个有些意想不到的时候。云莱茶,唯一可以和那个记忆搭上的味道。第一次闻到是在那个人的背上,第二次无意中闻到的时候,夏劲草近乎疯了般地追寻着云莱茶的出处,然后找到这里。
有些意外的,他居然在那里看到了铜板。更让夏劲草觉得意外的是,资料中云莱茶的主人却指着铜板说:他才是正主。
明显铜板的诧异并不比他少,但是小狼崽子还是颤颤巍巍地向他伸出爪子,要求交易。
看着铜板的样子,夏劲草又有些忍不住了,心痒痒地很想逗那毫无知觉引人犯罪的家伙。然后,那个家伙很给面子给他机会了。
铜板苦着脸说,我们可以成为基友。
夏劲草说,一言为定。
于是他终于抓住这只狼崽子了。铜板有企图,那又怎么样呢?夏劲草从来不在乎这些,他只要感到愉悦、感到他还活在这世上,便可以了。
铜板带给他的,出乎了夏劲草的意料。
听着铜板在马车中扯淡,听着他说“来自另一个世界”,听着他说“我知道你的一切”,听着他说“夏劲草死了,劲草活着。”
然后,夏劲草失态了。寻了这么久,追了这么久,他终于第一次听到如此贴近那人的线索。是巧合还是有意,夏劲草无法辨别。草商的情报系统第一次失灵了,怎么也无法查到铜板的资料,就如同那人一般。于是夏劲草在青荆城的灯会上第一次出手,也是唯一的一次出手。夏劲草的想法很简单,他只不过想逼出铜板身后的人。夏劲草从来不会那么天真地以为,能掌握他的如此众多资料的铜板是毫无背景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铜板什么的只是借口。所以夏劲草在灯会上许下一个“条件”,借此给对方一个信号,他可以和他们谈判,无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能达成他的心愿,他可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然而并没有达到夏劲草的目的。夏劲草一直派人跟着铜板,所以他也很清楚地知道,那人在游戏时间之中,明明找到了他,却一直站在阴影中看着他,直到游戏截止才跳了出来。
“我抓住你了!”
可惜,我没抓住你,和你后面的人。
回报的人说派去试探铜板的人已经死了,那些人在试探铜板的途中撞上了轮回教的教主,那个疯子直接撕裂了所有人。在楼中楼的时候,夏劲草静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看着戚三娘的失态,看着铜板的无措。记忆中隐隐看过,楼中楼被轮回教所庇护,这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轮回教。铜板是轮回教的人么?轮回教是草商也得稍稍忌惮的庞然大物,但是它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那么,轮回教为什么要用铜板找上他?
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般一直走过,直到夏荷跑过来揪住铜板的时候,夏劲草才有些惊讶地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习惯了铜板,习惯到他甚至有些忘了最初的目的。
这让夏劲草有些不安,然后他就听到了铜板的话。第一次,夏劲草听到有人说不会离开他。
你真的不会离开吗、不会像“他”一样离开吗……?
夏劲草睁大眼睛。不知不觉,他竟然把那两人的身影混成一谈?!
在夏夫人面前,铜板给出了同样的答案,那个家伙甚至毫不犹豫地说,他可以为他死。
夏劲草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人并没有说谎,但这让他心中更不是滋味。他的心中有些恼怒,带点微妙的喜悦,还有一些烦躁,重重地跳动着。
于是夏劲草决定出去放风,但回来的时候心中越发的沉甸,魏青的话总是在他耳边回响。
接下来,夏劲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人竟然向他辞行。
夏劲草惊讶地发现心中竟然涌上一股被背叛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的不安达到了极点。所以夏劲草决定,或许他们两个分开一段时间,这种奇怪的感觉便会不见了吧?于是夏劲草将小狼崽子放行,忽视心中涌上的不适和异样。
在夏侯城外的枫林中失去了铜板的身影,虽然有对方的承诺,夏劲草在夏侯城待了一个星转就忍不住跑了。四处撒网,在途中发现了铜板上次提到的那种马,夏劲草当机立断地买了下来,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人看到“礼物”时候的表情。最后在北楚的熙邹城传来那家伙的消息,于是夏劲草便兴致冲冲地赶向北楚。夏劲草知道铜板在寻找紫阳草,便特意去将紫阳草带出来。
夏劲草怎么也没想到,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居然是那种情形。
他依旧是那副样子,此时却无助地软在地上。夏劲草甚至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多得数不清的紫青,刺眼得让他忍不住狠狠把那人的皮给刮掉。夏劲草从来不知道,铜板也可以如此柔弱,如此妖艳,如此妩媚,如此……让人忍不住狠狠摧残和凌虐!
在夏劲草还来不及发怒――发那自己也不大清楚的怒火的时候,一个人闯了进来。夏劲草第一次见到那么精致完美到恐怖的男人,强烈的敌对感和危机感让他带着铜板逃离。
他们是什么关系?夏劲草问过铜板,但直到结束,铜板也没回答。
然后夏劲草没有再问了,在看到那美丽梦幻到极致的结晶之后,夏劲草不得不承认,他在不安。记忆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在最初的时候,铜板这样和他说过: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当时夏劲草当玩笑来听,此时却不得不面对一些超出现实的事实。夏劲草对发生的一切保持沉默,将那个提醒这一切不是做梦的“证据”扔到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眼不见为净。就好像,只要他承认那个非人的存在,那么同样不是这个世界的铜板,他就无法抓住了。
抓回跑掉的铜板回来后,夏劲草就开始忙碌起来,或者说,他让自己显得忙碌。仿佛这样就能慢慢平复一些心情。直到魏青突然向他提出宴会的邀请,夏劲草才终于去见铜板,顺便将上次的那个礼物送出去。
铜板果然很高兴,但是最后却有些不欢而散。因为夏劲草很清楚地感受到,那人想要离开的心思。
别离开我。
夏劲草低垂着头,轻触着那人滚烫的耳。
别离开我。
夏劲草一个挺身,听到那人糯软如猫的□,紧紧地抱着那人的腰,两人毫无间隙。
“我不会让你像他一样离开。”
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夏劲草对铜板说了“他”的事,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对其他人说出他最脆弱的部分。
魏青说,你终于活过来了。
接下来的生活,似乎一切都心满意足了。夏劲草心底却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感,越到近来越如同一根刺卡在喉间:他可以不在乎铜板的背景和目的,但是铜板呢?
那人第一次见面就说得很清楚了,他是为了铜板而来。这之后便不断重复着,强调着,这一切都是为了铜板。拿到铜板,他就会离开。由始至终,只有铜板。铜板是一个契约,更是一种束缚。夏劲草很想撕掉这层枷锁,却又胆怯害怕得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张阙的到来。
听到那句已经在心底嚼烂了,融入骨髓的诗句时,夏劲草是真的愣住了。心跳得剧烈得不像是自己的,活着的滋味如此鲜明。他找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这一句话。狂喜之后,便是理智。很奇怪的,明明头脑热得发烫,思维却冷静得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余力去试探――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疯狂和不顾一切。
云莱茶最奇特的地方便是要连着茶叶一起吞下,那时候的茶香才能达到极致。夏劲草的试探很成功,张阙并不知道这件事。或许“他”并没有制作云莱茶给张阙喝,一切都还需要试探。夏劲草强迫自己去考虑一切的可能性,连假的也一并包含进去。
……即使是假的,知道这么多张阙也能给他带来什么线索。对于有关那人的消息,夏劲草是完全不可能放过一丝一毫的。于是夏劲草开始围着张阙转,以报恩的名义。却没想到,铜板也掺和进来了。那人挟持着张阙,对着他灿烂地笑着:夏劲草,给我铜板。
……铜板!铜板!什么都是铜板!夏劲草愤怒无比,却又觉得悲哀。没了铜板,他什么都不是吧?
夏劲草关起了让他气得咬牙切齿的铜板,决定等一切结束后再狠狠教训一顿那家伙,然后摊牌。这一次,他绝对会亲手将那该死的铜板绑在身边。
――他没有想到摊牌的时间会来的那么快。
“夏劲草。”那人用陌生无比的语调面对他:“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还是为了铜板!
……这样也好,夏劲草突地一下就放松下来,就这样吧,正好可以结束这种以铜板为结点的扭曲关系。然后,亲手抓住那个该死的骗子,狠狠教训他。
夏劲草说,你想要什么?
拿到铜板的洛绎似乎脱去了一层伪装,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夏劲草有些恼怒和无奈,转过视线不再看向那人。洛绎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郭田义往哪里逃都逃不过他的眼线。最后一次地点的确认,这里的地形夏劲草认识,他们逼着郭田义逃跑的方向正好有个悬崖。夏劲草想了想,吩咐下去,叫一人带上工具事先从悬崖壁上爬过去,从后方包抄郭田义。万一陷入僵持阶段,他们可以把郭田义逼向悬崖,趁郭田义不注意的时候从悬崖跳上来救走人质。
夏劲草吩咐的时候,洛绎就在一边听着,不置可否地哼了哼几个不成曲的小调。
接下来的情况,完全颠覆了夏劲草的预想。好像从最初遇见某骗子开始,夏劲草的一切预想只能成为预想,而不是现实。
那人问:你的选择?
夏劲草呆住了,那个问题□裸地将他的胸脯刨开,取出心脏拷问。
他和他。
你的选择?
身体比思维反应更快,看着那人到了对面,夏劲草动了。飞奔起来,伸出手,最后接住的是张阙。
然后,夏劲草开始笑了起来。说着残忍的话,他在生气,不知生谁的气。虽然是为了暗示和引开郭田义的注意力,但更多的是在发泄。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总是这样糟蹋自己?为什么那人总是这般无所谓地说死?
郭田义已经方寸大乱,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明明可以配合隐藏在悬崖上的人,然后趁机逃脱开来,明明那人应该知道他的安排,明明那人应该知道这只是气话――
……再见!
“不――!!!”
派出去的人还在悬崖下寻找,夏劲草一遍遍地灌着云莱茶,像喝酒般地灌着。手边那些有关这一切的资料被随手扔到一旁。这一切只不过是个闹剧,依然是个闹剧。张阙是夏家派来的棋子,那些话只不过是他的其中一位“好兄弟”教导他的。在过去那次捉迷藏中,他的“兄弟姐妹”抛下他回到家后,晚上终于有一个兄弟稍稍记起了他,于是派侍卫去救。只不过到达的时候,他已经被那个人背着往回走了。侍卫默默跟在后面,所以才导致了这一切。
关于那个侍卫的拷问,夏劲草完全没有力气去管了,这对过去的他来说甚至是不可思议的。夏劲草只是在如喝酒般喝着云莱,一遍遍想着,自虐般地想着。
是暗示还不够明显么,是话太伤人么,是他相信那些残忍的话了么,是他生气了么,失望了么?
夏劲草甚至有些想要相信,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你,怎么可以如此简单地死去呢?
***
“铜板……”
“你明明说过不会离开的……”
“你是个骗子……为什么我就偏偏愿意相信你这个骗子呢……”
“我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为什么我当初要把铜板给你呢?即使使用外物,我也应该狠狠地将你捆在身边呢……”
“你真残忍……”
铜板上的暗红痕迹被透明的液体划过,鲜红得刺目。
------------
44第一骗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防止有些同学看迷糊了我就直接在这里说了
骗局三:虚以委蛇
第一骗 回归x刑场x捕获
洛绎狠狠地摔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他全身像是抽搐般颤抖着,用僵硬的双手环抱着湿漉漉的自己。
好恐怖……好恐怖……那冰冷的水、无处不在的水……挤压着……吞噬着……
颤抖好不容易才平缓下来,洛绎无力的双手开始抚上自己的喉咙,感受这自己的脉搏――在上一刻,他的头和他的身体是分离的。
洛绎完全没有想到,风锁云会那样恨他,脖子上的触感还在提醒着风锁云那冰冷疯狂的恨意有多深。如果他不是近乎作弊般地拥有攻略,如果不是他在最后一秒启动任务,使用了“重生”服务,近乎无赖地使用了“复活大法”――他绝对会在脑袋掉下的那一刻死得不能再死。
恐惧和莫名的悲哀与愧疚让洛绎一瞬间启动了穿越,在水中抛下了无头的躯体,逃回了十二年后。而现在,在这里,洛绎用手按着自己的脖子,湿透的身体不住地发抖。
是他做错了吗?是他将那孩子逼成那样吗?洛绎只不过是这个时空的过客,所以这里所有人对于他来说与游戏中的npc无异,任何感情他都必须逃掉。
――借口。
一阵风吹过,洛绎打了个寒战,某骗子终于意识到他应该先去换身衣服。洛绎抬起头,开始打量周围,然后木然地发现他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妙?
应该说是相当不妙啊丫的!当时的情况让洛绎完全来不及去做过多的设定,外貌之类的直接让攻略使用默认的原貌,穿越地点直接随机――只要落脚的地方不是石头缝或是水中一切都好。
然后某骗子就杯具了。
围观的不明真相群众、高高在上的官员们、鲜血淋漓的现场、外加一个高举砍头刀的行刑手正在与他小眼对大眼……
洛绎挂起纯良的笑容,很是天真无邪地对着上方瞪着大眼的行刑手傻笑:“您好,我只是一个路过打酱油的,请务必无视我的存在啊啊啊――”
尾音被无线拉长,被绑得粽子不能再粽子的骗子被拖到刑场中央。光着膀子的行刑手非常威武霸气地将手中还滴着血的砍头刀一放,提着某只木乃伊向上方的官员跪下。
“大人,扰乱刑事之人已被捉拿!”
官员们非常有效率,千言万语凝为一句。
“斩!”
这不科学――尼玛哥真的只是路过打酱油的啊啊啊――连辩解的机会都被秒杀的洛绎直接被拖下去,欲哭无泪。
“穿越,我要穿越――立即让哥离开这个鬼地方丫的――”
“须知,穿越规则第三守则:消耗进度后,穿越以1%进度比1天的时间停止任何帮助,咪嗦。”穿越忧伤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诉说道:“由于你刚刚使用了15%的进度从时间节点34x23x54、空间节点77x3x124穿越到时间节点164x3x5、空间节点54x111x14咪嗦。因此按照穿越第三守则,十五天内禁止向player提供任何穿越服务咪嗦……”
木乃伊立刻变成有毒的木乃伊,脸绿得不能再绿了。然后有毒的木乃伊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大的杯具:同理可得,攻略也处于罢工状态……
天要亡我!
当洛绎被行刑手粗暴地按在斩台之上,他恍惚看到了那四个大字。围观的民众开始又一次地欢呼,被按在斩台上的洛绎极不好受,就在上一刻,他已经无比深刻地体会到脑袋被砍下来的滋味――那滋味并不好受,而且只能由他自己领会。
行刑手向手心吐着沫子,握上他的刀,低头例行公事地说上一句:“可有遗言否?”
“……”
“说大声一点!”
“颤抖吧,”洛绎抬起头,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凡人们!”
行刑手虎眼猛地睁大,像是看到什么鬼神般,错愕地看向洛绎……后方。
宛如有细针刺入皮肤般,危机感密密麻麻地笼罩洛绎全身。那是被蛇盯上的可怜猎物,濒死般地发出惊恐的警示。
洛绎猛地缩小瞳孔,他想也没想猛地从偷偷解开的绳索中跃起,向呆若木鸡的民众跑去。
――不要回头,那很危险。
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亡命的催命符,不断地刺激着洛绎的神经。
――不要回头,回头就是绝望。
没有人来阻止洛绎,所有人都傻傻地看着洛绎的后方,不知所措。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一小小的刑场之上呢――!?
越来越接近民众,洛绎甚至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们已经开始逐渐充满痴狂的神情,以及所有人的着装。这种翻边的衣袖,这种画满特殊图纹符号的衣摆,这种狂热到极致的表情――这里是西燕国,被宗教填满到极致的西燕,那个人所在的西燕!
脚踝一痛,洛绎狠狠地摔倒在地,人海就在眼前。他想要支起腿继续逃跑,却发现麻痹的腿如同装饰在身上的假肢般毫无动静。洛绎低下头来,一条银色的蛇顺着那已经乌黑肿胀的小腿滑下来,在地上姿态婀娜地游曳着,一直游到一个白色的长袍下摆,顺着下摆消失不见。
洛绎低垂着头,任那人的阴影笼罩在自己身上。远处民众狂热的喧哗像是隔了一个世界般传到这里,他们狂热地拥护着,喊着。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
这种狂热夹杂着那人所带来的压力,死死地挤压着洛绎所在的空间,让他甚至有不能呼吸的错觉。
“还要逃么?”
那是一个相当奇特的声音,沙哑占了绝大部分的比例,就好像一条蛇在咝咝地说着人语,令人毛骨悚然,却又显得一种异样的迷醉性感。
“洛绎。”
下巴被那人用鞋尖不容置疑地抬起,顺着向上的视线掠过那苍白近乎没有血色的唇,掠过那阴柔到鬼魅的脸,对上那被白布紧紧包裹的眼睛。
即使隔着白布,洛绎也能感到那宛如狩猎到猎物般的视线。他颤抖着双唇,抖动出那个名字:
“白诩翊……”
***
洛绎毫无悬念地被打昏,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睡梦中恍惚回到了最初。
[唔……真的好可惜,就这样与我的神兽大人说拜拜了……]大树下,一个灰衣青年坐在草地上,神色幽怨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好不容易完成了那个坑爹的s级任务,尼玛哥再也不想去接触高富帅了擦!]
[复查记录,截止今天为止,player现有的进度为82.1%,对此,我表示恭喜。]
某骗子热泪盈眶:[每次听到那个数字我都好感动,那可是哥用汗血肉一点一点换来的啊……]
[我建议,player再完成一个s级任务便可达成目标。]
[唔,先不急。]洛绎拿着那封信又读了一遍,仔仔细细地:[天庆四十……三?还是五?不管了,穿越!]
[咪嗦?]
[我要去天庆四十三年,地点是青荆城某个角落吧。]洛绎大手一挥,有种叱咤风云的微妙霸气:[说吧,需要花费进度多少,哥付得起!]
[现在是天庆六十四年咪嗦,根据爱德华第三公式计算,本次穿越需要14.5%进度,咪嗦。]
某骗子的脸绿了。
[那个啥,咱们都这么熟了,打个折怎么样……]
无视洛绎讨好的笑,穿越继续忧伤地说下去:[此外,根据穿越约束第一条:穿越时间节点时存在时间顺流和时间逆流,顺流时只可穿越未来,逆流时只可穿越过去。现在正好是时间顺流,所以player只能穿越未来哦,咪嗦……]
洛绎内牛满面。
[那啥时候我才能穿越到过去呢?]
[根据格伦法则推算,最近的一次时间逆流出现在九个月后的概率为87.34%咪嗦……]
[九个月后?]洛绎低头思索了一遍,然后颓废地塌下肩膀:[那就再做一个s级任务顺便赚点‘路费’悲了个剧……]
[……我表示不解。]攻略机械的声音听不出一点儿疑惑的味道:[复查记录,你现在的行为与以往的行动模式矛盾,player为什么执着于回到过去?]
[这是来自‘未来的我’的忠告。]洛绎将信叠好收起,嘴角开始挂起灿烂的笑容:[我得去还债……反正做完s级任务正好多出那么一点进度,回到过去把事情处理完毕我就直接穿越回家了。]
攻略沉默。
[嘿哟!]洛绎伸了个懒腰:[接下来的任务,开始吧。]
攻略开始机械地重复攻略步骤,洛绎边听边回答,渐渐地,灰衣青年的眼睛越来越大。
[不、不会吧――!?]
***
洛绎是被呛醒的,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一个人将一根管子直接插到他喉咙并不停地灌入液体。那液体的味道与其说奇特不如说恶心,再加上那深入喉咙的管子,洛绎整猛地推开那人,开始剧烈呕吐。
不停地呕吐,直到胆汁都快呕出来了,等到洛绎稍稍回过气来,那个人便又提起洛绎把管子塞入洛绎的嘴巴中,继续灌着。灌了吐,吐完接着灌,如此反复,洛绎甚至恍惚觉得自己的肝脏都要呕出来。对方似乎终于满意了,将无力瘫软的洛绎翻过身――直到现在,洛绎才猛地发现,他被剥得精光。
接下来,那人将另一种管子插入洛绎那难以启齿的地方,重新开始灌水。洛绎整个僵住了,瘫软的身体只能蹬着无力的双腿虚弱地挣扎着。
入口被管子堵住起来,无法流出的液体全息注入体内,腹部充满液体,怪异地肿胀着。一种尿意与耻辱相交加,让洛绎浑身都颤抖起来。刚刚的行为又开始重复,灌了抽,挤出来接着灌,他就像一个畜牲一样被人反复灌肠。
尼玛这种变态的事只有那个变态才会这么热衷!
洛绎整个人都被折腾得昏昏沉沉,他突然被人提起来,然后扔进一个冒着白烟的池子里。洛绎一激灵,整个人都被被烫醒了。对于昏睡的人,泼冷水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叫醒手法,虽然极不人道。现在洛绎体验到更不人道的唤醒过程,他整个人被侵在散发着奇异味道的水中,包裹全身的水的温度让洛绎怀疑它都能煮鸡蛋了。
原本以为到达体力极限的洛绎又开始虚弱地挣扎起来,先不说那快要将他煮熟的水温,光是大量的水这一点就让他感到恐惧异常。但是别说洛绎能够从水中挣脱出来,他露在外头的脑袋也被人死死地按在水中了。
滚烫的水淹没口鼻,整个人被水包围的洛绎反而停止了挣扎,僵硬地定在水中,恐惧得浑身颤抖。在洛绎快要被溺死的那一刻,那人很精准地掐住了时间将快要失去意识的洛绎提起。洛绎还没来得及再多喘口气又被按了下去,如此反复数次,就在洛绎到达极限的时候,他被湿漉漉地提起来,扔到了地毯上。
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的脚,那双脚白得不像话,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苍白。皮肤下的细细青筋看得尤其清楚,仿佛随时可以从那薄得不像样的皮肤中破开。
到了这种地步,洛绎完全解读出那个变态的所思所想,一年的相处让他不想了解那个变态也得熟悉了。洛绎吃力地抬起头,见到那人时反射性地板起了脸,这是在那一年中养成的习惯。
“白诩翊,”洛绎面无表情地咬牙切齿:“我被洗干净得可让你满意否?”
------------
45第二骗
第二骗 抚摸x设定x豢养
站在洛绎面前的白诩翊整个人都是苍白的。银色的长发,白得病态的皮肤,双眼被一条白布遮挡住,穿的衣服也是白得看不到一点污垢。他的面色雪白彷佛终年不见阳光,整张脸阴柔至极,如同吸人精魂的幽魂,那是一种病态的美。对于洛绎来说,他就是一只鬼,而且是特别凶残的一只鬼。
白诩翊蹲下来爱怜地抚摸着洛绎的皮肤,那种仿佛抚摸着最珍贵的宠物的神态让洛绎忍不住抖了抖。
“我很满意。”
接下来的话语却是对身后的那人――也就是一直折腾某骗子的“洗衣工”说的。
“你可以去见虚无神了。”
洛绎抿了抿嘴,这句话与过去那句“你可以去见上帝了”如出一辙,摆明了让对方去死。但是“洗衣工”听到白诩翊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受到莫大的荣幸般告退,说出的话都带着激动的颤抖:“小的、小的谢过国师大人!!!”
所以洛绎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宗教份子。洛绎在心底愤恨,这个变态的宗教,这个变态的国家,而他现在就要面对这样的一个变态!
白诩翊的手很凉并且滑腻,像是爬行动物一般,在洛绎的身体上四处滑动。洛绎整个人被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了,完全是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的杯具状态,让白诩翊上下其手了个遍。
白诩翊像是怎么摸也摸不厌般抚摸了一遍又一遍,由上至下,这儿那儿,都摸了。现在洛绎的皮肤上满满的都是红色掐痕,那人甚至觉得还不满足的样子,他褪下自己的衣袍,瘫在地上的洛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色的衣袍从那同样白色的身躯上滑落下来,露出一副苍白瘦细的身体。白诩翊的脚踝、手腕、胯骨至腰处有点点银光在闪耀,细看了便会发现那是细小的白鳞,扭曲排列成奇异的形状。
他的祖先绝对是白蛇精,绝对的!无法动弹的洛绎只能在心中诽谤,眼睁睁地看着那具病态白皙的身体贴了上来。白诩翊用整个身子去抚摸着、感受着洛绎温热的皮肤,两具身体贴合得没有一点儿缝隙。那人的手依旧不老实地四处滑动,因为前面已经密实地贴合在一起了,所以他的手主要转到洛绎的后方。
察觉到白诩翊的手已经放在自家的臀部上了,洛绎越发地欲哭无泪。白诩翊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揉捏摸抓,怎么折腾怎么弄,好像洛绎屁股上长的不是肉,而是面团似的。肿胀火辣辣的感觉从臀部开始蔓延,洛绎甚至恍惚觉得他的屁股被蹂躏得肥了一圈。
上邪啊,快来个人见识一下你们国师这个变态样吧!……好吧也许他们只会羡慕嫉妒恨地指责他的不识好歹:我家国师临幸你是你荣幸……擦!
洛绎整个心都在品味着内牛满面,事实上他从头至尾都是木着脸状。没办法,面对白诩翊他早已养成了面瘫的习惯。洛绎感到那人用力地张开了手,像是想将他的臀部完全掌握住般死死抓住。洛绎疼得差点“嗷”地一声叫出来,他用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一点力气将两具身躯拉开一丝缝隙,这样他才能看得见那个变态的脸。
洛绎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白诩翊。白诩翊隔着眼布与洛绎对视良久,阴阴柔柔地笑了起来。
“久许不见,你还是这般模样。”
洛绎沉默地看着白诩翊,因为他还没想好一个从变态身边完整逃开的方法。白诩翊像是早已习惯洛绎的沉默与漠视,他又将洛绎按在自己的怀中,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地贴在一起。
“半年,”白诩翊将头埋在洛绎的肩窝,嘴唇贴着洛绎的皮肤,说话时让洛绎瘙痒得想躲:“自从你逃出后,我可是有好好反省过。”
白诩翊将唇凑在洛绎耳边,舔了一下。洛绎整个人都僵住了,那种感觉和被蛇信子划过般毫无差别。
“我不该挑断你的脚筋,不该废掉你的右手。”白诩翊咝咝地笑着:“因为那样你还是可以站起来,从我身边逃开。”
“白诩翊。”洛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过去那惨痛的回忆让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滚开!”
白诩翊只是笑,阴柔无比地在笑。他无视洛绎的嘶吼,轻轻柔柔地说下去:“所以我想好了,在你离开的这半年里,我已经为你准好了最好的招待。”
白诩翊终于放开了洛绎,然后如愿所偿地对上洛绎愤怒带着惊惧的眸子。就是要这样,白诩翊心满意足地想,让那人不再漠视他,让那人那无情到极致的表情出现裂缝。
“不过在这之前。”白诩翊拉起洛绎的左手,近乎爱怜地抚摸着洛绎左腕上的黑环,放到那没有血色的唇边亲吻:“我得把你身上不属于你我的东西,清理干净……”
左腕传来一阵疼痛,洛绎惊恐地看着白诩翊细细地撕咬着他黑环周围的皮肤。他不敢想象,这个变态所要做的事……!
“白诩翊!”洛绎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却完全使不上力气,只能色厉内荏地发出警告。
白诩翊停止撕咬,贴着他的手腕歪着头看着他,那模样甚至带点天真无邪。
“它对你很重要?”
洛绎整个人被定住无法动弹,像是被蛇盯上的猎物般无路可逃。
“那它就该死。”
***
洛绎昏过去了,思绪又回到了过去。那时候的洛绎看着刚到手的s级任务,一脸血地表示这次s级任务变态得无以复加,然后对着资料开始发愁。
攻略给的资料一向详尽并且海量,关于攻略人物白诩翊的资料,总结地来说,这是一个变态的国家,养育出一群的变态。
这个时空的格局非常简单,整个天下被四个国家分割:南秦北楚,东魏西燕。坐落在南方的南秦国重文轻武,泛着一股清秀味儿;与之相对的北楚国则是在严寒中形成了异常彪悍的民风,朝廷武官比远远文官更受欢迎;东魏国因为某个人的缘故商业异常发达,从而形成商贾地位意外高涨的格局;而最小的西燕国,则是宗教至上。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洛绎非常清楚,什么东西一旦和宗教扯上关系,则会显得异常麻烦和复杂。
西燕国信奉虚无神,整个国家为这名人身蛇尾的神而疯狂着。在西燕,拥有至高权力的不是王帝,而是掌管祭祀和神庙的国师,一个国师甚至可以处死一名王帝――因为国师代表的是虚无神。虽然国师明面并不介入王族对西燕国的统治,但是谁都知道西燕国真正的支配者是谁。
这样一来,国师的人选就显得非常重要了。国师由白族的人一脉相承,因为那一族的人简直是虚无神的化身。白族的人给其他人的感受就是一条人形的蛇,他们有的人甚至拥有蛇鳞。所有西燕民众都疯狂地相信,白族是虚无神派来的使者。
白族选拔下一任国师的过程十分简单,他们将所有通过考验的孩子用特殊的方法绑住双腿,让他们只能像蛇一样在地面爬行,然后全部扔进圣地――万蛇窟。活下来的那个就是新一任的当家,也是西燕新一任的国师。洛绎看了这一段的资料后,脸色精彩无比:如此变态的设定,如此变态的国家。
白诩翊作为这一任的国师,他自然优秀无比,并且与他的前辈们同样地杯具:双脚因为从小捆绑而将近丧失了行动的能力,只能让人推着轮椅行动。于是白诩翊像他的前辈们一样地阴冷,一样地……歇斯底里。洛绎木着脸翻着白诩翊过去那“辉煌灿烂”的岁月,突然对自己的前途和人生感到无比渺然。
泥煤……为什么他要去和这个变态打交道,而且攻略物品简直是谋杀他的凶器啊摔!
任务已经接下了,要放弃的话必须付出50%的进度,所以洛绎也只能内牛满面地开始为自己谋划出路。他看着攻略给的资料,突然眼睛一亮。
洛绎突然发现,这次的任务说不定非常好过。因为白诩翊有遗憾,西燕国历代国师都有的遗憾:谁也不希望自己像一个废人一样活一辈子,哪怕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洛绎是谁,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他还拥有来自未来的高科技神器攻略,治疗一个瘫痪的方法没有一千也有一百吧?
……虽然与武功一样,攻略给的全是理论资料信息,到时动手的还是他这个毫无经验的庸医。医术嘛,练一练总是可以有的……吧?洛绎沉痛地想。签于之前惨痛的经历,本次任务他打算速战速决。洛绎决定直接找上正主与他达成交易:嘿!小哥,我来帮你达成愿望,酬金就是那攻略物品好了,哥不差钱。
至于这次所要扮演的角色,洛绎用攻略找了久许,才终于找到“鬼医”这个简直是为这次任务量身打造的身份。鬼医是一个人,或者说一种延续的称号。他们对医毒疯狂无比,将一切都视为医术的实验品和材料,包括人――这简直是为络绎向白诩翊索要那要命玩意儿给出了借口和理由了嘛。
至于性格……世界上最惹人厌的性子是啥来着?傲慢,冷漠,还是无情无义?洛绎就不信了,完全地交易行为,避免多余的动作,外加一张好像别人欠他几百万的面瘫脸和白莲花性格,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会对他产生某些不必要的“性趣”!?
洛绎看着西燕国白虎城,国师府的方向,勾起了灿烂的笑。
[请多指教哦,白诩翊。]
***
在醒过来之前,一股强烈的饥饿感绞痛着他的腹部。洛绎吃力地睁开眼,迷离的目光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鸟笼,纯金打造,底下铺满了柔弱的毯子,而洛绎就是被关在这鸟笼中的囚徒。洛绎没有注意这些,他甚至没有注意他被□地锁在笼子中,青年只能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左腕。熟悉的黑环已经不见,取代而之的是一圈血痕。洛绎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掉入冰窟,久久无法动弹。
没了,没了,攻略和穿越没了。
有人拉起他的左手细细舔舐着血痕,亲昵无比,那人阴柔地笑着:“我取下了黑环,因为它咬得太紧了,于是我不得不使用了一点手段。”
“我只能切下了你的左手,将黑环取下后再接上。”白诩翊的声音很轻,轻得听不出他话中的血腥与残酷:“这样一来,你的身体就彻底干净了。”
洛绎开始发抖,他控制不住地大叫,声音中尽是惶恐与害怕:“攻略!攻略!还有穿越!回应我,快点回应我――”
白诩翊偏着头,蒙上布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洛绎几乎歇斯底里的尖叫。他按着挣扎不已的洛绎,整个人如蛇般缠绕上去。
蛇说:“洛绎,你是我的了。从今天开始,你只能看着我,你只能想着我,你只能吃我喂你的东西,你只能让我触碰。喜欢吗?这个专门为你打造的笼子。我会一辈子锁着你,豢养你,所以洛绎,你要听话,要乖乖的,乖乖的……”
------------
46番外
番外:时间轴的解说
洛绎:据说现在很多观剧者说弄混了时间轴,鉴于烂作者的玻璃心碎了一地,外加某人利用番外来坑更新的无耻程度上,于是由哥来在这个番外中为大家解说一下时间轴的问题……好吧,看着出场费的份上,现在有请两个特邀嘉宾登场。
攻略:(机械的)大家好。
穿越:(忧郁的)……大家好……咪嗦……
洛绎:这里有某个混蛋留下的话:鉴于本文的猪脚是不受时间约束的,喜欢活泼乱跳地穿越时空祸害人间……(咬牙切齿)他妹的这是谁害的!哥在你的笔下能不蹦跶么!能不蹦跶么——!!!
攻略:(淡定地无视某骗子,机械地接口)所以本文有两个时间轴:自然时间轴和洛绎的时间轴。对比资料库,自然时间轴的定义:在自然界流动的时间,以世界为参考,世界顺序经历的时间。洛绎的时间轴是以洛绎为主体,他所经历的时间顺序。本文是根据自然时间轴来记述的,不是以洛绎的时间轴写下去的。我表示player可以从这里入手,自述自身的时间轴,帮助观剧者们梳理思路。
洛绎:(放下手中的诅咒人偶)……看着出场费的份上擦!关于最初的开始,让哥想想……(突然泪流满面)……我的人生就是被那一块香蕉皮颠覆的!
攻略:(不带一丝感情)记录,洛绎时间轴的开始点: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本架空时空。附录,可参考章节19。
洛绎:(木然成浮云状)然后被逼良为娼地开始攻略……被诱拐使用路线模式遇到那莲花小弟……被哄诱地选择s级任务遇到那高富帅……(突然觉得人生一片惨淡的某骗子挠墙中)
攻略:记录,洛绎时间轴的两个节点:开展达成a级任务(莲花图,秦一阕),开展s级任务(铜板,夏劲草)。附录,可参考章节20,22。
穿越:s级任务开始后,player期间遇见了很多“老熟人”哟咪嗦……
洛绎:(掰着手指算)风锁雷,风锁雨,戚三娘,风锁云,夏劲草——唔,也算是一个吧……坑爹的那时候的哥完全是粉嫩嫩的刚出炉的小菜鸟一只啊,怎么可能认识那些在过去与“未来的我”有关的人,被耍得团团转啊丫的!
攻略:记录,洛绎时间轴的附加节点: s级任务期间,在茶棚遇见风锁雷、风锁雨,在楼中楼遇见戚三娘,在灯会、枫林中遇见风锁云。附录,可参考章节23,25,29。
洛绎:(哆嗦了一下,哭丧着脸)……然后就是那见鬼的ss级支线任务了我擦擦擦擦!……(抹着眼泪)哥不仅是那只虫子的备用食物,还外带床上用品功能是吧吧吧!还好夏劲草87v5,拯救了哥和世界——
穿越:(毫无自觉地陈述事实)然后你就当着他的面跳崖了,咪嗦。
洛绎:(噎住)……
攻略:记录,洛绎时间轴的两个节点:开展达成ss级支线任务(虫源,夜虫族),达成s级任务(铜板,夏劲草)。附录,可参考章节30,43。
洛绎:跳崖途中遇见了穿越大神,于是我在西燕着陆了……哥原本的计划是完成夏劲草任务就根据信上的信息穿越到天庆四十三、也就是二十一年前来着,但是坑爹的那时候正好是时间顺流!只能穿越未来不能穿越过去(泣),至少要等半年才能是时间逆流……于是哥决定再去完成一个s级任务顺便赚路费(幽怨地看着穿越)……然后,我就遇见某个变态了(更加幽怨地看着攻略)……在经过将近一年的摧残,哥终于完成党交予的任务,不负民众所望了。
穿越:(毫无知觉地陈述事实)然后你就被他逼得使用穿越逃到天庆四十三年了,咪嗦。
洛绎:(噎住)……
攻略:记录,洛绎时间轴的三个节点:从悬崖穿越到西燕,开展达成s级任务(**,白诩翊),从天庆六十四年的西燕国穿越到天庆四十三年的青荆城。附录,可参考章节45,16。
洛绎:那时候身体因为被白蛇精那个变态弄得快残废了,话说为啥到了古代我走的都是菊花运啊擦擦擦擦!我的神经都要衰竭了(泣)。于是哥决定了,哥要休息!当大叔!当路人甲!当跑龙套!……尼玛的哪个雄性再看上哥那人绝对是钛合金狗眼不解释啊擦!换身体!果断换!必须换!(拍桌子)……话说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对着穿越攻略泪眼婆娑,手痛的),现在物价那么高,穿越费用也不能便宜一点,死的还是我们这群老百姓啊哭。要不然哥也不会被逼着再去做高级任务填补耗费的进度呐,也不会后面搞成那个鬼样子,还被养的娃砍头玩了呢……还好我有作弊器……
穿越:player期间还遇见过夏劲草哦咪嗦。
洛绎:那次外出正好在赶夜路,然后就让我拣到如此大的一个惊喜(咬牙切齿,以头抢地)我个二货嗷嗷嗷!说什么春风野草,“湿”兴大发啊擦擦擦!哥赶回楼中楼后还收到一个更大的惊喜呢(掀桌),那熊孩子居然给我搞独立!(再掀)……话说长大后的小孩都这么彪悍么(泣),你看小时候的夏劲草、风锁云多可爱啊,为啥一个长大后变成行尸走肉的偏执狂,一个变成行尸走肉的疯子……(突然有些心虚)
攻略:(无视某骗子的指控)记录,洛绎时间轴的一个节点和附加节点:展开达成s级任务(轮回珠,季佩绝),期间救起幼年的夏劲草。附录,可参考章节16,37。
洛绎:……然后我又遇见白蛇精那个变态了,在刑场(两条宽带泪),还被抓起来了(双眼空洞)。现在大把观剧者在兴致勃勃地坐等我的杯具不是么呵呵呵……(怨气纵起)
攻略:(继续无视)记录,洛绎时间轴的一个节点,从天庆五十三年的须臾山穿越到天庆六十五年的西燕刑场。附录,可参考章节18,46。至此,本文所展现的时间轴已经整理完毕。
洛绎的时间轴整合如下:
(踩香蕉皮后)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本架空时空
开展达成a级任务(莲花图,秦一阕)
开展s级任务(铜板,夏劲草)【期间遇见风锁雷、风锁雨、戚三娘、风锁云,并不认识】
开展达成ss级支线任务(虫源,夜虫族)
达成s级任务(铜板,夏劲草)
(跳崖后)从悬崖穿越到西燕
开展达成s级任务(**,白诩翊)
(逃跑后)从天庆六十四年的西燕国穿越到天庆四十三年的青荆城
开展开达成s级任务(轮回珠,季佩绝)【期间遇见幼年的夏劲草】
(砍头后)从天庆五十三年的须臾山穿越到天庆六十五年的西燕刑场
以上,为现有的洛绎的时间轴。
自然时间轴整合如下:
天庆四十三年:从天庆六十五年的西燕国穿越到此时的青荆城
天庆四十五年:遇见幼时风锁云
天庆四十八年:遇见幼时夏劲草,风锁云成为头牌
天庆四十九年:遇见季佩绝
天庆五十三年:被风锁云砍头后从须臾山穿越到天庆六十五年的西燕刑场
天庆六十三年: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本架空时空、遇见夏劲草、虫族
天庆六十四年:跳崖、遇见白诩翊
天庆六十五年:从此时的西燕国穿越到天庆四十三年的青荆城
(半年后)
天庆六十五年:从天庆五十三年的须臾山穿越到此时的西燕刑场
以上,为现有的自然时间轴。
洛绎:都懂了吧,都懂了吧?……读写者,出场费!
穿越:她说已经打到你的银行账户了咪嗦哟……
洛绎:(石化+风化)哥现在在古代有个毛的银行啊我去!!!求进度嗷嗷嗷——
攻略:本次解说到此结束,在此友情声明下,本文的第三骗局关于某骗子与白蛇精不得不说的故事,是由回忆(在天庆六十四年)和现在(天庆六十五年)组成的,为了区别回忆和现在,回忆中的人物对话均用[ ]括起,现在的人物对话均用“”括起。我表示player你得回正文去了。
洛绎:(飙泪)我不要!我不要回去面对那个变态啊啊啊——(尾音被无限拉长)
穿越:(同时对观剧者和某只被拖走的骗子说)再见,咪嗦。
远处传来凄厉惨叫。
终。
------------
47第三骗
第三骗 代价x眼睛x相处
蛇在舔舐着他,蛇在缭绕着他,蛇在入侵着他。
洛绎无力地仰着头,细细地喘息着。白诩翊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更是密不可分。那人银色的长发纠缠在洛绎的身上,让他痒得难受,更有种被银丝锁住的胸闷感。但是洛绎连摆动一下头部都做不到,自从见到白诩翊以后,他不是惨无人道地被洗涤被摧残,就是处于昏迷当中,洛绎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少天没有吃过饭了。
洛绎抖了一下,因为白诩翊正顶着他的敏感处磨蹭着。白诩翊总是喜欢细嚼慢咽地品尝着洛绎,缓慢地抽出,缓慢地将自己送入洛绎的体内。一寸一寸的,有条不紊的,带着强势,像是想要洛绎记住他的每一处脉路地入侵洛绎。或是顶着洛绎的敏感点,暧昧亲昵地磨蹭着。他喜欢洛绎那颤抖无助的神情,喜欢洛绎那被逼到极处的无力感。
被那样厮磨着,洛绎自然难受万分。全身上下被硬生生逼出一层薄汗,皮肤透着红色。白诩翊最喜欢抱着这样的洛绎了,比起自身终日偏凉的体质,那种温润的颤抖简直快让他融化。
眼看着洛绎几乎快被逼晕过去,白诩翊总是恰到好处地停下来,让身下被逼到极致的人喘口气回过神来。洛绎双眼有些溃散地看着上方的鸟笼顶,从来没有如此感到绝望过。
被抓住了,被锁住了,攻略没了,穿越没了,他逃不掉了。
洛绎现在才发现,他对攻略和穿越的依赖性有多强。之前他就像一个玩家,毫无顾忌地带着攻略和穿越游戏着整个天下――对于过去的洛绎来说,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场游戏,他所面对的人就像网游中的npc。因为洛绎总是记得的,身为过客的他终会离开这里。一旦将攻略和穿越夺去,洛绎就像是没了羽衣的仙人,真真切切地被扯到入这个世界之中,这让洛绎感到惶恐和不知所措。
白诩翊趴在洛绎身上,磨蹭亲吻着洛绎的肩窝。洛绎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白诩翊那冰凉滑腻的皮肤正死死贴在他身上。稍稍粗糙一点的触感是那人蒙着眼睛的白布,此时顺着主人的动作蹭过洛绎的下巴。蛇凑了上来,开始亲吻洛绎那没了血色的唇。
洛绎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扇向上方的人,他不知道他居然还能挥得出手。等洛绎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用力划过白诩翊的脸颊――白诩翊稍稍避开了脸,使得洛绎的手最终没有砸在他的脸上。
洛绎的手尖划过白诩翊的左脸,一直到额角,挑起那白色的眼布。一时间两人都定住了,唯有白布条悠悠从空中落下。
“呵……”
白诩翊阴阴柔柔地笑了起来,他偏着头,银色的长发垂下,将那苍白的皮肤衬得越发惨白,泛着一股诡异的鬼味儿。白诩翊终于舍得从洛绎的身上撑起来一点,他按着自己的左眼,在洛绎难以言喻的目光中转过头来。
西燕国有一个传说,不能直视白族的眼睛,因为他们的眼睛是致命的,看到的人都会死,这是虚无神赐给白族保护自身的神迹。所以白族的人在外人面前总是蒙着双眼,更添上一分神秘和诡谲。
每次看到白诩翊的眼睛,洛绎总是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如果让洛绎来形容白诩翊的眼睛的话,那绝对是一双爬虫的眼睛!洛绎不只一次质疑过白族的祖先究竟是不是人和蛇的混交,白族的双眼与蛇的眼睛如出一辙,澄黄的,中间一根竖线,不带一丝情感,而白诩翊的尤其冰冷。虽然那种眼睛令人感觉不喜,但是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怖。至于传说中被白族眼睛杀死的人,怕是那些人在看到那双妖异的眼后被白族灭口了罢。
白诩翊撑在洛绎上方,露出的右眼是记忆中的琥珀色,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冰冷无情,直勾勾地盯着洛绎。洛绎像是一只蛇盯上的青蛙般,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白诩翊轻笑着,在洛绎夹杂着惊恐的复杂目光中缓缓地放下了左手。
露出的左眼是很正常的黑色,看起来与平常人无异,只是带了一点无机质感。可是洛绎看到这只左眼的时候却比看到白诩翊那妖异的右眼还要觉得可怖,因为在场的两人都清楚不过了,那是一只义眼。
“这个……”白诩翊点着自己的眼睛:“还记得罢。”
他再次将身子俯下来,极近极近地贴着洛绎的脸,黑洞洞的左眼倒捕获着没了血色的洛绎。
“离开的时候怎么不带走呢?我的左眼,这可是你唯一向我提出的代价啊……”
***
[大胆!]站在那人身后的侍从对着洛绎怒吼,那副模样恨不得将对面的洛绎撕裂粉碎。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他怎么能够、怎么能够提出如此过分的……!?
洛绎无视侍从那快要喷火的视线,只是掀了掀眼皮,冰冷地嘲讽着:[既然想要我为你医治,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为国师大人医治是你的荣幸!!!]
阻止那快要气疯的侍从,是白诩翊轻飘飘的一个字:[滚。]
因为白诩翊面向的是那侍从,所以洛绎很是心安理得地继续待着,看着那狂热的侍从满是不甘地离开。整个房间安静下来,白诩翊坐在轮椅上,双眼被白布蒙起,整个人显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美。
[你说……你可以让我行走。]白诩翊摸着自己的眼:[代价就是……我的一只眼?]
洛绎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
白诩翊别有所指地笑着:[你听说过西燕的那个传说罢。]
白族的双眼能杀死所有看到它的人。
[所以这便是我找上你的唯一理由。]洛绎不带一丝情感地道,鬼医的身份给了他最大的屏障:[我要你的眼睛。]
[怕是……]白诩翊摘下了眼布,与蛇如出一辙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洛绎:[先生会是失望了,我的眼睛并不致命呵。]
初次看到那双妖异的蛇眼,洛绎冷冷地对上那令人感到胆寒的眼睛,艰难地维持着面瘫,催眠着自己那只不过是一对透亮的猫眼石。
白诩翊与洛绎对视了一阵,突然阴阴柔柔地笑起来。
[那么,]西燕的国师轻轻地点着自己的左眼:[你可要说到做到哦……]
洛绎的瞳孔猛地紧缩,他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白诩翊在那一刻亲手将自己的左眼挖了出来,那轻松的态度就像是他从身体上减去了一根小指甲而不是眼球什么的。洛绎明明在之前就提出了,代价可以在治疗完毕后再付,这样洛绎虽然有医好对方而对方翻脸不认人的风险,但至少他不会惹上白诩翊,失败后也能全身而退。白诩翊这样做,说明他根本不在于洛绎是否在骗他,也就是说,他将自称能医好他的人逼上了绝路。洛绎成功了也就罢了,但是如果洛绎一旦失手……整个事情毫无转载的余地。
洛绎在那一刻起,深刻地体会到,对面捧着一只带血眼球的白诩翊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变态。
***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次任务中的洛绎,那就是“肆无忌惮”。
没错儿,某骗子简直是毫无顾忌了。那坑爹的任务物品已经拿到手,攻略任务也已完成,洛绎随时随地都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白诩翊阻挡不了他的脚步,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阻挡他的脚步――洛绎简直要内牛满面地举手高呼了:攻略和穿越是黑店啊不解释,背负着进度的骗子伤不起啊,上邪终于良心发现了有木有!
总结来说,这次任务是变态的,过程是曲折的,结果是圆满的――从任务开始到完结期间不超过一个时辰,顶多再算上那两个月的攻略准备时间……这是神迹。
虽然可以随时随地走人,但洛绎还是留下来准备把白诩翊的脚治好。身为一个骗子,洛绎之前不是没做过翻脸不认人的事,也说不上什么良心发现。某骗子义正言辞:他只不过不想把之前做了两个月的准备给白费掉,还可以顺便炼制一下“绝处逢生”――这是洛绎无聊时翻攻略找到的,一种传说中可起死回生,习武之人服得便可得庞大的内力的仙丹灵药。
[复合激素激发基因维素,经肠胃吸收后大量激发肾上腺素、甲状腺等激素,加快细胞新陈代谢,激发人类潜能并修改基因使之维持下去;加强身体韧性和强度,身体素质提高41.9%~83.2%。因激素强度过高,需用融合调解素辅之使用,否则会超过细胞负荷力而引起基因崩溃和细胞凋亡,不排除特定例子。后期须定期使用愈合维生素调理,清理过量残余激素,防止神经细胞损伤。根据第八文明生物身体情况,建议使用者达到十六周岁以上,三十周岁以下效果为最佳。附录:可稀释使用,稀释达50%可作超强基因抗生素使用,稀释达100%可作愈合剂使用。]攻略很淡定地解说道。
[……为什么听了你的解说后,我觉得你毁灭了一个少年年久的武侠梦。]洛绎一脸破灭地看着手腕上的黑环。
攻略停顿了下,然后再次平板地说:[复查资料……本次介绍不含任何超出第八文明的词汇概念,确定无误。如有错误,请指正。]
[……没。反正意思是吃了这玩意可以变成一个武林高手散发王霸之气,但是副作用会让你的王霸之气变成王八之气,丫的哥想当个武林高手也这么多问题……]洛绎拿着炼制绝处逢生所需的药材清单,明媚而忧伤:[白诩翊会报销的对吧,这毕竟是为了医治他的脚才要做出绝处逢生对吧,绝对不是哥想乘机贪污多余的绝处逢生对吧。]
所以洛绎相当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更加理所当然地把一堆写满珍贵药草的清单递给白诩翊。
白诩翊接过清单扫了一眼,然后目不转睛地瞅着洛绎的面瘫脸。有不罢工状态的神器神兽的护佑,洛绎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面无表情地瞪回去:[有问题?]
[没有。]白诩翊阴阴柔柔地笑了,然后吩咐下去。
其实洛绎挺纳闷的,白诩翊怎么就那么相信他呢?眼睛都不眨地将那无价的材料堆过来任他挥霍。洛绎还没自恋到他能让西燕的国师在短短几次接触后对他另眼相看,他在白诩翊的眼中只能看到阴冷,那藐视一切的阴冷。对于洛绎这个宣称能治好他的“鬼医”,那双冰冷的蛇眼中也只不过多出一丝玩味,是那种蛇看到青蛙老鼠之类的狩猎光亮――这不科学啊摔!洛绎想要挠墙,为毛他也许、好像、大概、似乎又引起了攻略人物的兴趣?
一定要在那该死的“兴趣”转化成“性趣”之前狠狠掐灭,掐灭!说某骗子自恋也好,自我意识过剩也好,总之洛绎已经无力吐槽了,自从来到古代他的菊花运就一直在中箭啊有木有!攻略穿越是拉皮条的不解释啊不解释!
于是洛绎坚定地遵守“三不”政策:不出门,出门不与白蛇精见面,见面不与白蛇精接触。简而言之就是能宅就宅,不能宅也要创造条件烂死在房中。在拿到炼药材料后,洛绎便心安理得地宅在房间中,只有为白诩翊做复健和针灸的时候才会走出小院,对所有人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面瘫脸。
国师府的人都不喜欢住在舍院的鬼医,那个叫洛绎的家伙整天摆着一副和尸体没啥区别的木头脸,性子冷傲得不像样,连在国师大人面前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住进国师府最初的那段时间,有不少被洗脑的狂热份子来找洛绎的麻烦,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无敌状态的洛绎。那一刻,洛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攻略和穿越大神照耀下,某骗子宛如一匹脱肛的野马,面无表情地四处撒欢崩坏。另外,洛绎的第五十任女友是一名毒舌律师,她分手后轻飘飘地走了,留给洛绎的是能快速准确清空一人血槽的毒舌功底。
面对被攻略穿越外加第五十任前女友附体的洛绎,国师府的找茬者,完败。
再然后,洛绎欣慰地发现,他被孤立了。
小怪已经被解决,就只剩下搞定大boss白蛇精。这一点,洛绎想,他应该做的挺好的……吧?
洛绎与白诩翊唯一的接触机会就是治疗途中。两人待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一人毫无表情地把脉切诊,一人阴冷地坐在轮椅上,大白天的硬生生给这房间填上一丝阴寒鬼气。
[先生……]白诩翊微微眯着眼:[可是待得惯么?]
洛绎冰着脸,不予评论。
白诩翊像是习惯了洛绎的漠视,他偏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青白没有血色的手腕上覆上了一层软纱,洛绎隔着那层布为他把脉。白诩翊回忆起眼前的人当时是何等傲慢不屑地宣称着:
我有洁癖,我讨厌与别人的接触。
白诩翊不知道洁癖是何意,但那人语气中的厌恶没有丝毫掩饰地体现出来,这让西燕的国师心情有些微妙。
等白诩翊回过神的时候,洛绎已经收拾好东西,将一张纸递来,语气许些不耐地开口道:[这是接下来的药方。]
白诩翊看了洛绎一会儿,才伸出手去接。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问题,白诩翊按住纸时蓦地碰到一温热的物体――那是对方的手。还没等白诩翊反应过来,洛绎那简直剧烈过头的动作让西燕的国师愣住了。
洛绎啪的一下甩开了手,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那不住地摩擦着衣服的手明明白白地显现出他的厌恶。
[我有洁癖,别碰我。]
洛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刚刚触碰到的冰凉从指尖开始向心脏蔓延,某骗子面无表情地在心中诽谤:泥煤那真的是人类的手吗!?又滑又软又冰,那里面真的有骨头吗!?那真的是恒温动物该有的体温吗!?他对面的那只生物真的是动物界-脊索动物门-哺乳纲-人科-人属吗!?
[……告辞。]
洛绎生硬地道,起身迅速离开,像是想要甩开什么脏东西似的。白诩翊没有去看洛绎几近逃跑的离开,他注视着自己的指尖。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甩开了他的手,第一次有人这样明明白白地显现出对他的厌恶与不屑。白诩翊向来不喜他人的接触,过去他剥下那些无意中触碰到他的人的皮几乎可以铺满整个国师府。
在他感觉到厌恶之前居然被其他人甩开,这种经历是第一次。这种感觉复杂极了,就好像明明应该是他发表他的厌恶和不满,却被对方抢先了反将一军。白诩翊歪着头想,那人怎么能这般趾高气扬,他凭借的是什么?真当白诩翊因为有求于他而感到忌惮吗?
他有很多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但白诩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即使是他把那些手段都施用在那人的身上,那人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不介入,不参与,藐视一切,也漠视一切――漠视别人,同时也漠视自己。
如果能让那双淡漠的眼睛染上别的颜色……
白诩翊想了想,阴阴柔柔地笑了,他将指尖含入嘴中。说实话,刚刚那短短一瞬的接触并没有美妙到哪里去,洛绎的指尖带有茧子,硬邦邦的,体温对于体质偏凉的白诩翊来说更是有些灼热。但白诩翊就是觉得有些惋惜,他含着指尖,舌头缭绕在葱白的指头上,追寻着那逝去的温度。
[洛绎啊……]
白诩翊看着虚空的一点,含着指尖吃吃地笑着,那可以说得上□动作被渲染出一丝绯淫的意味。在昏暗的房间中,苍白病态的白诩翊宛如一条盘桓在阴影中的白蛇,冰冷地吐着信子。
------------
48第四骗
第四骗 调.教x交锋x迷香
洛绎看着手腕间的那条红线发着呆,因为除了想象他的手腕是如何在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砍断而又被接起以外,洛绎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这是一个奢华的巨大鸟笼。高高拱起的上方无限接近天花板,笼子底下铺满了厚厚的白绒毛毯子。洛绎赤.裸地缩在笼子的一角,脚踝上被扣上金色的锁链,整个人被囚禁着。
洛绎被关在这里,每天所要做的就是被白诩翊喂食,被白诩翊弄到昏迷,周而复始。蛇本性淫,白诩翊很喜欢洛绎,但是他的身子总是不太好的,总是不能肆无忌惮地去疼爱那只被他抓起来的小兽。但这对西燕的国师来说无伤大雅,所以白诩翊比起自身拥抱洛绎,更多的是用各式各样的道具或手段将洛绎逼到极处,看着那个冷傲无比的人在他的手下一次次地崩溃。
因此,当白诩翊因为其他原因而减少滞留时间时,洛绎大大送了一口气,他快被逼得崩溃了。但是洛绎马上又发现,这只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这里只有白诩翊会来,也就是说,洛绎只能被白诩翊喂着食物,被白诩翊抱着去洗澡清理身子,被白诩翊带着去解决生理需求。如果白诩翊不来,洛绎就会饿肚子,连生理需求都无法解决。在一次失禁后,洛绎崩溃得一塌糊涂。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洛绎咬着牙打颤,他现在完全被白诩翊主宰着,那个变态要将他作为人类的一切剥夺下来。没有衣服,没有食物,连需求都被对方掌控――他简直要成为洛绎世界中的神。
除了生理上的需求,还有精神上的折磨。这里除了白诩翊,就只剩下洛绎,当白诩翊不出现时,陪伴着洛绎的就只有黑暗了。
在这个昏暗的房间中,永远只有十五盏灯在暧昧地燃着,永远只有影子在狂乱地舞着,永远只有洛绎在孤独地等着。除了自己发出的声响或是白诩翊的到来,这个空间便是封闭的。洛绎可悲地发现,只要白诩翊不小心将他遗忘在这里,他直到腐朽成枯骨也不会有人察觉。
为了生理的需求,为了打破这种死寂,洛绎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开始渴望着白诩翊的到来――怎么样也好,这样下去他会发疯的。在过去,哪怕再怎么被□,洛绎也完全不会害怕,因为他有攻略和穿越。即使因为在任务途中而用不了攻略的功能,但至少他能去调侃攻略,或着调戏穿越,而不是现在这样孤独地呆在黑暗中,逐渐腐朽。
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这个洛绎在过去嗤之以鼻的名词,此时是他最好的诠释。他开始为白诩翊的每一次到来而欣喜,为白诩翊的每次离去而恐惧,越来越依赖白诩翊,越来越离不开白诩翊――这样下去,白诩翊可真就会成为他的神了。
灯暧昧地燃着,烟雾袅娜,空气中一直以来都浮动着一股淡淡的味道,并不难闻。这缓慢散漫的一切都让洛绎觉得怠倦起来,视线中的那条红线逐渐扩散,模糊成一片。洛绎没有抗拒就让自己陷入沉睡,因为在这孤寂的日子中,排除寂寞的方法不是发呆便是沉睡了。
***
[脱衣服,上床。]
白诩翊没有抗拒,简直可以说得上温顺地照做。他拨开自己的银发,解开衣袍的带子,缓慢轻柔地将衣襟拉开,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白色的衣袍从白诩翊的上身滑落,露出上半个身子的白诩翊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了。一黑一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洛绎,其意义不言而喻。
洛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心底在抽搐。
[叫其他人。]泥煤哥才不想帮白蛇精脱衣服脱裤子附带抱蛇上床……
白诩翊仰头看了洛绎一会儿,阴阴柔柔地笑起来,没有坚持。
[好。]
那笑容不知为何让洛绎感到一股冷意。在洛绎的注视下,白诩翊叫了一名侍从进来。那人殷勤仔细地服侍着白诩翊,虔诚地将白诩翊抱到了床上。
在那名侍从离开之前,坐在床上的白诩翊轻描淡写地道:[把手上的皮剥了。]
侍从完全没有抗拒,而是理所当然地回应:[是。]
[眼睛也挖出来。]
[是。]
洛绎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如此变态的一幕发生,他机械地转头,木着脸看向床上的那条白蛇――真的与一条蛇毫无差别,白诩翊光滑带着点银色鳞片的身子此时柔软无比地靠在床边,苍白得炫目。
洛绎维持着面瘫呆滞地来到床边,整理着银针。虽然说其他国家的家务事,他这个外人不好插手,更别说他现在扮演的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面瘫角色,但刚刚的那一幕简直只能用鬼畜来形容了吧?!
憋了一会儿,洛绎终于忍不住冷着脸嘲讽:[我是例外?]
白诩翊当然明白洛绎的挖苦:洛绎看了白诩翊也碰了白诩翊,不仅没被剥皮,也没被挖眼。
[不,]白诩翊轻轻地勾起了唇角:[我很期待……我能站着将你的皮和眼睛讨过来的那一天。]
意思很明确了,白诩翊现在不动洛绎,仅仅是因为现在的洛绎还有利用价值。说出这样的话的白诩翊,仿佛完全不在乎洛绎听到这一切的感受,根本没有自己的把柄在对方手中的自觉。
洛绎脸上最细微的皮肤都没颤动过,仅仅是毫不在意地、纯粹是回应般地[哦]了一声,好像白诩翊刚刚宣称要从他身上拿走的,仅仅是一根头发似的。白诩翊看着这样的洛绎,似乎更加愉悦了。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洛绎的眼角,却被洛绎避开。
[先生,]白诩翊□的身子在阴影中显得异样的白,带着一种阴魅味:[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你的眼睛么?]
洛绎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那条魔魅的白蛇。
[因为我很想知道。]白诩翊阴柔地道:[是不是只有将它从你身上取下,它才会‘看见’我?]
洛绎对此的表示是当即拂袖而去。
门开了又合上,唯留一点金色在阴影中明灭。
时间就是这样在与变态的交锋中走过,每次从白诩翊那里回来后,洛绎瘫在床上根本不想动弹:今天白蛇精的变态值又上升了几个百分点――好累,感觉不会再爱。
洛绎待在国师府的时候勉强说得上是位贵客,白诩翊自然安排了一位小厮来服侍洛绎。那位小厮很是乖巧听话,白白净净的脸上总是带着讨喜的笑容。
洛绎相当满意这名小厮,整天宅在小院中的洛绎唯一与外头的联系就是那小厮。小厮的工作做得很好,即使整日对上洛绎的面瘫脸也毫无怨言,那乖巧的模样屡屡慰问了某骗子被白诩翊摧残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灵。
这就是传说中的治愈系!这个世界需要反差,哥又开始相信爱情了……每次从白诩翊的房间解放出来的洛绎,看着眼前小厮可爱无比的小脸蛋,觉得身心都被洗涤了一遍。
然后直到有一天,洛绎就再也没有见到小厮那白白净净的脸了。
洛绎想要去质问白诩翊,但是他发现他没有理由去质问对方:小厮本来就是白诩翊的人,况且他现在扮演的角色可是一只无情无义的渣。一直专注于医药、甚至把所有人划分成“药材”的鬼医,怎么可能会去在意一个小厮的情况呢?如果他贸贸然地闯过去质问,洛绎完全不怀疑,那名小厮绝逼活不到明天。他现在与白诩翊陷入一种微妙的角力状态:白诩翊在不断地挑衅着他,像是发现最好玩的游戏般试图让洛绎失态。他们维持着平和的假象,这种岌岌可危的状态像纸一样一吹就破。
洛绎只能继续宅在他的小院中,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于是白诩翊被洛绎的不闻不问取悦了,他邀请洛绎参观他的养殖室,却被洛绎毫不留情地拒绝。白诩翊不在意被洛绎驳回的面子,他只是坐在轮椅上撑着脑袋想,接下来的节目要怎么安排呢?
洛绎再次进入白诩翊的房间时,发现房中除了白诩翊居然还有一人。那个人趴到在地上,很安静,但是背上完全湿透的衣衫说明他经历过多大的痛楚,房间袅袅散发的熏烟也遮掩不住那人身上传来的腐臭味。
西燕的国师一如既往坐在轮椅上,银发笔直地垂着,遮掩了白诩翊的耳际,让他那张阴柔的脸显得越发小巧病态。
[你来了。]
白诩翊看着洛绎冷着脸走过来,直接进入主题切诊把脉,如往常一样不愿多说一句话,对身边散发着异味的人熟视无睹――真是这样吗?白诩翊窥视着洛绎的表情,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寻到的乐趣。
安静的房间中,一人昏迷不醒,一人沉默不语,一人若有所思。
这时候,地上的人发出模糊的□,被寂静的空间放大无数倍,似乎想要昭示他的存在。
[啊。]白诩翊轻轻地发出一声惊叹,口气中却没有丝毫惊讶的情感:[他快死了。]
洛绎继续不闻不问地把着脉,像是没有听见地上人的□也没有听见白诩翊的惊叹。
[先生。]白蛇在咝咝地笑,歪着头,一黑一金的眼珠盯着他的猎物:[如果你不救他的话,他就会死了。]
洛绎终于微微抬起了眼看向白诩翊,也仅仅只是抬起了眼。
[哦。]
[先生不救他吗?]
[与我何干。]
白诩翊微微眯起了眼:[先生,他是你的小厮。]
洛绎当然知道,从进门看到地上人的身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地上的人是谁了,但是灰衣青年依旧冰冷地道:[那又如何?]
[先生真无情啊……]白诩翊满足地道,口气是赞叹的:[真好。]
[我只医救你。]洛绎不含一丝感情地说:[别人与我无关。]
白诩翊愣住了。
洛绎没有注意到他的话会产生多大的歧义。没错儿,洛绎只能为白诩翊治疗。两个月的时间就算是最顶尖的天才也只能学得医术的皮毛,所以为了完成任务的洛绎只能将治疗白诩翊的所有过程死记硬背下来――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在白诩翊的什么地方扎针用药,但是他完全不知道他扎的那个地方叫什么、用的药材有什么功效。洛绎承认他就是个江湖术士在招摇撞骗,一旦要面对其他病人,哪怕对方患的是感冒他也无法治疗,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某骗子除了知道感冒要喝板蓝根而完全不知道板蓝根是怎么弄成的。
如果真让洛绎来救小厮,他唯一可以写出来的“药方”是死亡通知书。洛绎控制不住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却正好望进了一双仇恨的眼睛。
地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记忆中那白净讨喜的脸已经不见了。那人的整张脸都在腐烂,散发出一股恶臭。怕是听到了刚刚的对话,唯一完好的双眸此时正愤恨地盯着高高在上的洛绎,宛如厉鬼。
洛绎收回目光垂下了眼,一脸淡漠。
白诩翊回过神来,然后阴阴柔柔地笑了,似乎连骨子里都弥漫着愉悦的味道,那种毫不掩饰的、与那阴柔鬼魅外表严重不搭的欢愉让洛绎不由自主地看过来。
[他是你的小厮,我不会让他死。]蛇轻柔地说:[我把他还给你,洛绎。]
***
洛绎呆滞地盯着手腕间的那条红线,一动不动地、死死地。他害怕,他害怕他只要一个转眼,就会遗忘一切。
“洛绎……”蛇从后面缠绕过来,舔舐着洛绎的耳朵,似乎想要勾起洛绎的注意。
“你――”洛绎嘶哑的声音如困兽般尽是歇斯底里:“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对劲不对劲完全不对劲――直到现在,洛绎才终于意识到,一切都走上一条不可挽回的道路。自从被囚禁起来后,他的思绪变得迟钝,总是感到困倦,睡着后开始不断地做梦回忆起以前的事,梦见他作为鬼医与白诩翊相处的那一段回忆。最初洛绎以为是因为被索取过度才会感到特别疲惫,但是那种深入灵魂的怠倦明显不是身体上而是精神上的。他像一个老人一样迟钝,然后开始健忘,很多事情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早该意识到的,“洛绎”怎么可能那么脆弱,怎么可能患上那愚蠢无比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白诩翊如蛇般嘶哑的声线婆娑着洛绎的耳垂。
“虚无香……很好闻罢?”西燕的国师低低沉沉地笑了:“它对于那些顽固的人特别有效呢,虚无神总是能感化一切,不是么。”
洛绎的瞳孔猛地紧缩,他知道白诩翊口中的“虚无香”是用在什么地方了。宗教总是不缺乏控制信徒的手段,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蛇看着他的猎物,低哑残忍的话语一点一点地将猎物逼到极处。
“最初你会感到迟钝,你会在睡梦中不断地记忆起我们之间的相处,再不断加深印象。与之相反的是,你会慢慢地忘记除了我以外的一切……”
“到最后,你所有的都没了,只剩下我。”
------------
49第五骗
第五骗 破碎x角力x迷失
洛绎陷入沉睡中,身不由己地梦见了过去。
咚――
白色的身影再一次地摔在地上,洛绎坐在门口,一手端着茶,一手抓着一卷药书细细地读着。即使是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洛绎的眼睫依旧没有抬起,他不带一丝情感地哼了一声:[起来,继续。]
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毯子,就算是摔在上面也是不大疼的。白诩翊雪白的身子在那猩红的地毯上如同一条白蛇蜿蜒着,他从地上撑起上半身,银色的长发在地摊上摩擦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白蛇向洛绎伸出了手:[我站不起来。]
[随便叫一个人过来扶你。]洛绎翻了一页,漫不经心地回答。
白诩翊仰着头,像是一条蛇后仰起脖子做出攻击的姿态,一金一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瞅着洛绎。
[白诩翊,]洛绎的眼睛依旧盯着书页,声音清冷:[我只答应过治好你,别让我干多余的事!]
[我知道了。]白诩翊阴柔地笑了,没有坚持。
第二天的复健,洛绎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异香。还是那个铺满地毯的房间,白诩翊坐在轮椅上对着他微笑。
[洛绎,]那人愉悦沙哑的声音像是邀功一样:[我今天做好了准备。]
西燕的国师吹了吹手中的烟壶,然后洛绎就看见一个“人”出现……不,那东西根本只能被叫做“人柱”!光秃秃的肩膀,眼睛耳朵均被挖去,然后连同嘴巴一起被肉色的胶状物糊住,那东西简直只是一个活生生的肉柱子了!
[我有‘柱子’。]白诩翊眯着双眼,语气恳切:[所以洛绎,你不用碰我了啊。]
洛绎背在身后的手掐皱了书卷,他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复健的每一天都能看到崭新的人柱,洛绎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已经是最后的复健阶段了,等到绝处逢生炼出来后他就可以甩手走人了――泥煤白蛇精你还能更变态一点儿么……人彘都出来了我擦!
[白诩翊。]
那一天,洛绎终于放下了他手中的书卷,用手指按着太阳穴:[我会做你的柱子,别让那些恶心的东西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以为。]蜿蜒在轮椅上的白蛇沙哑地笑着:[你永远不会在意其他人。]
[比起你的品位,]洛绎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诩翊:[我觉得我稍稍能克制一下我的洁癖。]
白诩翊偏着头看向洛绎,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那句话的可信度。然后,白诩翊阴魅的脸上露出了愉悦满足的笑容:[他们不会再出现了。]
洛绎知道白诩翊妥协了,但是他也知道:明明是白诩翊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这次输的却是他的立场。
白诩翊伸出手:[过来,抱着我。]
洛绎盯着那双手,白诩翊的双手像它们的主人一样病态苍白,皮肤透明得可以看见紫青色的毛细血管。洛绎微微抿紧了唇,最终站在了白诩翊的面前,接过了白诩翊的手。
不是第一次碰到白诩翊的皮肤,但是那种冰冷宛如爬行生物的触感总是让洛绎感到极其不舒服,白诩翊的双手软得像是没有骨头,滑腻地贴着洛绎温热的掌心。
白诩翊的目光似乎闪了闪,他眯起了眼,咝咝地叹息着:[这是洛绎的温度啊……]
没等洛绎反应过来,白诩翊就支起身体贴了上去。洛绎的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他觉得他现在就像被一只蛇缠绕的可怜猎物,这个认知让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人是如此相近,连呼吸都缠绕不分彼此。因为不熟练的缘故,白诩翊好几次都摔到了洛绎的怀中,洛绎不得不忍受将怀里的那条人型蛇甩出去的冲动,那是身体的本能在叫嚣着危险。等一天的复健完成的时候,不仅白诩翊出了汗,洛绎的整个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这是第一次,两人如此接近。但那时候的洛绎完全没有想过,这对尝到他的体温的冷血生物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
洛绎将自己蜷起,缩在笼子里的角落。地毯上白绒绒的毛微微触着洛绎的脸,那纤尘不染的白色映得那双黑色的眼珠子越发地空洞与无神。
洛绎喃喃自语着,他觉得只要自己这样一遍遍说下去,他就不会丢失一切。可是周围的香气越发地浓郁,很多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了。
“……‘请与蛇保持距离,他很危险。’攻略,我当初怎么那么二呢,为什么没有意识到那条白蛇精就是信上提到的终极boss?……”
“……‘冬虫夏草桎梏的不是时间,而是你。’如果能再次见到那只虫子的话,我表示一定要给他找一个更好的饲主……”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错了,我个中二为什么要诗兴大发。剽窃可耻,抄袭可死。身为一个□丝,我在在夏奸商高富帅面前得瑟个毛……”
“……‘曼珠沙华所代表的是,无情无义。’……攻略,其实最像曼珠沙华的,是我吧……”
“神说,我有罪。”洛绎眨了眨毫无光泽的眼,空洞洞地笑了:“是因为我发誓要让一百个妹子为我哭泣吗?”
“第六十九任女友,工大学生,在分手时她哭了。”
“第六十八任女友,学前教师……”
……
“第一任女友,她叫眼睛,她一直都在哭,她说我做错了事……唔,这就是我的罪吗?”
洛绎蹭了蹭地毯,低吟着:“攻略,告诉我,这就是我的罪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小,直到毫无声息。就像是他的记忆一样,粉碎了,如同房间中四处弥漫的熏香,一旦被风吹散,就再也没有痕迹。
“名为luoyi的罪……”
***
[恋?]白诩翊拿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一点浓墨飞快地从笔尖扩散到宣纸上。白诩翊没有在意那已经报废的精心画作,微微偏着头瞥向洛绎:[为何用这个字?]
洛绎面无表情地与白诩翊对视,沉默。
白诩翊在作画,被半强制邀请过来的洛绎只能再一次地展开无视大法,随身携带一本札记来看,与白诩翊井水不犯河水地待在同一个空间内。两人就这样各做各地处了一下午,在洛绎刚开始纠结晚饭的时候,一直沉默作画的白诩翊突然问了一句:[用什么字来题它?]
洛绎下意识地盯着那副自画像,画外的白诩翊和画内的白诩翊同时盯过来的目光很有压力,还处于混沌状态的大脑被刺得一个激灵,洛绎反射性地迸出一个字:[恋。]
然后某骗子杯具了。
好吧他其实是口误,好吧他其实可以解释的!洛绎一直觉得,恋其实是一个极其彪悍的字,它的上半部分取自“变态”的“变”的上半部分,它的下半部分取自“变态”的“态”的下半部分。汉语果然博大精深,这字所蕴含的精神简直是某只白蛇精的完美诠释!
只是,面对白诩翊的诧异,洛绎默默地木着脸,无语凝噎:时间可以倒流么么么……
穿越说,可以,咪嗦。
对洛绎沉默的拒绝已经习惯以常,白诩翊阴阴柔柔地笑了。他重新摊开一张白纸,落笔写下一个几乎将整个宣纸占满的“恋”字。西燕的国师放下了毛笔,将笔墨未干的宣纸展开,淡雅的墨香在空气中飘浮。
[洛绎。]白诩翊眯起了眼,像是在细细欣赏着眼前的笔墨:[我很喜欢这个字。]
他伸出手慢慢地抚摸着白纸黑字,细腻地,煽情地。墨染上了那同样雪白的指尖,整个“恋”字被抹得模糊不清,糊成一团暧昧的灰晕。
[非常喜欢。]白诩翊的指尖停在“恋”字的中间,目光却从眼角瞥向洛绎,那声暧昧难明的“喜欢”让人根本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指字,还是人?
洛绎突然有种极其、非常、万分不妙的预感,他的心底有一万头神兽在咆哮:泥煤的白蛇精是不是误解了什么,泥煤的我可以解释我真的可以解释,泥煤的剧情又像一匹脱肛的野马开始神展开――我,擦!
面对洛绎波澜不兴的神情,白诩翊伸出手,苍白透明的指尖染上了点点墨色,带着一种凄艳。
[洛绎,一直留下来罢。]蛇低语着:[陪着我。]
有什么岌岌可危的平衡,瞬间破裂了。
***
任谁看到那个由纯金打造的奢华笼子,第一反应绝对是里面一定关着一只珍兽。那只珍兽一定十分珍贵并且稀少,其价值才能抵得过这个无价的笼子。
白诩翊苍白的指尖顺着纯金的栏杆向下划去,贵重的金属一条条地倒影着国师嘴角那丝诡谲的弧度。
是的,非常稀有,非常、非常地、全天下只存在一个地稀有。
他用纯金打造笼子,用雪脖貂的皮毛织成地毯,用紫月果酱喂养,用少女最纯净的鲜血洗涤。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值得,白诩翊笑得越发阴柔了,他将他的“珍兽”养得再好不过了。
西燕的国师将手伸入笼子里,不一会儿,阴影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是锁链被拖动的声音,是肉体摩擦绒毛的声音,一个“人”从笼子深处爬了出来――那真的是人吗?
“他”就像是一只豢养得很好的宠物,□的身体,白玉皮肤在暧昧的烛光下蒙着一层温润的光,宛如上好的瓷器。在那一片白花花的皮肤上,从腰部蔓延到背上的纹身显得无比清晰。那是一条银白色的蛇纹,妖娆而又暧昧地缠着“他”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细腻而又煽情地扭动着,简直要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精致细腻的脚踝上,长长地拖着暗金色的锁链。等到“他”凑近了白诩翊,“他”微微抬起了头,黑发下漆黑的眼中一片空洞,直直地瞅着白诩翊不肯眨眼。
白诩翊爱怜地用手摸了摸“他”的脸,“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像是被爱抚的宠物般撒娇地蹭了蹭白诩翊的手心。
白诩翊看着“他”温顺的样子,微微有些失神。他蓦地抓住那双变得纤弱骨感的手,指尖感受到“他”的左腕处那一丝微微的痕迹。
当初他亲手切掉了那人的双手,将那只让他觉得不安和碍眼的黑环取了下来。那时候的那人反应很剧烈,而现在的“他”……白诩翊微微垂下了头看向挨着他手心的那颗脑袋,“他”静静地瞅着上方,微茫的眸子中写满了依赖和顺从。
“呵……洛绎。”白蛇咝哑地笑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样事物,摆在对方面前:“把这个还给你,好么?”
白诩翊的掌心中,一只带着血痕的黑环静静地躺在那里。它的样式古朴,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简陋。白诩翊静静等待着,像是一条将要狩猎的白蛇。
“他”歪着头瞥了一眼白诩翊手上的黑环,然后毫不感兴趣地转回目光,继续依恋地注视着白诩翊的脸。
“不要么?”白诩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看不出他到底感到愉悦还是惋惜。西燕的国师在“他”惊异的目光中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夹杂着水汽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裸着身子的宠物畏缩地打了个寒战。
此时外头阳光灿烂,与屋内的晦涩阴暗形成强烈对比,阳光将窗外的那一大泊湖照得碧水生辉,宛如上好的翡翠。白诩翊站在阴阳的交界处勾起了唇,一半被阴影勾勒出一抹鬼味儿,另一半被阳光硬生生地照出一种温和柔软的味道。
“不要么?”白蛇又重复了一次,他半是引诱半是蛊惑地道:“只要你点点头,我就把它还给你。”
“他”攀着笼子,茫然地看过来,那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仿佛在问白诩翊究竟在说什么、这东西真的是“他”的吗?
白诩翊静静地看着“他”的这幅样子,极轻极轻地道:“既然你不要了,那就扔了吧。”
苍白的手一扬,那只黑环就这样被直直地掷入水中,令那片碧水泛起一圈圈的潋滟。白诩翊一黑一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连“他”身体最细微的颤动都不放过。
“他”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是平静无波、微带点茫然的,对于被扔进湖中的黑环,“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好像白诩翊刚刚扔入湖中的是一颗普通石头什么的。
于是蛇满意了。
白诩翊回到笼子前,双手穿过笼子,隔着栏杆将“他”紧紧抱住。
“洛绎,你是我的啦。”
------------
50第六骗
第六骗 燕乱x离开x挑明
在白诩翊踏入房间前,少年正在摔东西发脾气。
“孤要见白!快把白叫过来!”
价值不菲的琉璃瓶被狠狠摔到地上,即使有厚厚的地毯作为铺垫,瓶子依旧被砸出如蛛网般的裂缝,可见少年用力之深。华服的少年凶恶地吊着他的眼睛,抓起利剑恶狠狠地指着侍人的脖颈,逼问着:“白呢?白怎么还没有过来——!?”
可怜的侍人张口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暴虐的少年一剑刺穿了喉咙,喷出的血落了一地。
少年像是暴躁的猛兽在房间中转圈,回头见到门口的白诩翊,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华服少年对着白诩翊伸出手,血从少年的指间掉落,而少年的笑容却明媚到极致,强烈的反差形成异样的鬼魅感。
“白,你来了。”
而这时吓呆的宦官才想起通报:“王上,国师——”在少年的怒视下,他的声音如掐着脖子的鸡般蓦地中断了。
白诩翊站在门口,一条白布蒙着双眼,白衣银发,整个人都是惨白的。即使是外头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也如阳光底下最幽寒的一缕阴魂。
燕乱踩过侍人的尸体,像是一只温顺的小兽般小心翼翼地地凑近饲主。即使眼睛被白布遮住,这并不影响白诩翊对外界的感官,随着少年的接近,白诩翊轻轻地后退了一步。很小的一步,却也让燕乱僵住了身子。此时的少年根本没有一剑刺死侍人的残暴气势,而像个被主子抛弃的宠物般柔顺而脆弱。
“抱、抱歉……白,孤错了。”燕乱一把将身上的华服扯掉:“孤怎么能够让这些秽物接近你呢……”
很快少年就变得光溜溜的了,他简单而粗暴地用那价值连城的皇袍将手指擦干净,然后光着身子向白诩翊走去,毫无顾忌地展示着他那微带点青涩的漂亮身体。这次白诩翊没有拒绝燕乱的接近,燕乱很是高兴地凑到白诩翊的身边,满足地呼吸着白诩翊身上的味道,露出迷蒙的表情。
“陛下。”白诩翊沙哑的声音响起:“你找我来……可是有事否?”
燕乱露出许些委屈的神色:“孤好久没见你了。”
白诩翊微偏着头,似是想到什么,点点愉悦从唇角泛开:“我有事。”
“什么事?”燕乱的眼睛中闪过一片阴霾:“能比孤重要吗?”
“很重要。”白诩翊叹息着:“非常地……重要,比你、比这世上的一切都重要。”
燕乱的眼中满是不甘,神色间闪过狂暴,却不敢对白诩翊表示任何质疑。少年转了转眼珠,然后笑着开口:“神祭快要到了,和过去一样,这段时间白与孤住一起吧……白?”
白诩翊轻轻颔首,在燕乱热烈的注视下没有回应。良久,西燕的国师沙哑地道:“陛下,臣有事,先告退了。”
燕乱怔怔地看着那缕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良久,狂怒与暴虐卷席了少年的双眼。他一脚将一旁发抖的宦官踢得滚了几个圈,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还不滚去给孤查!孤倒要知道,究竟是什么能比孤还重要!?”
***
[这就是鬼医?]华服少年不确定地问,目光在洛绎身上扫视着。得到旁边人的确认后,少年领着一众人来到洛绎的面前。他还没有开口,身后的一名宦官就细声尖叫起来。
[王上驾到,汝等贱、贱民……]
洛绎身后的小厮已经伏了一地,而洛绎顶着他那副面瘫脸,非常淡定地路过。当宦官喊了第一个字的时候洛绎还在他们面前,喊到一半的时候洛绎已经极其自然地与少年擦肩而过——喊话的宦官看直了眼,后面的话变得断断续续含糊不清。他不知道究竟还要不要喊下去,好像等他喊完了他们就只能目送洛绎远在天边的背影了。
燕乱忡愣了一瞬间,然后一把拉住洛绎的胳膊。灰衣青年被拉得侧过身来,无悲无喜的眼神竟让少年有种被寒针刺到的疼痛感——那不是看人的眼神。
[你是鬼医。]燕乱眯起了眼,用力掐紧了洛绎的胳膊,那将近绞断的力道并没有让洛绎的表情有丝毫改变:[你把白的腿治好了。]
洛绎沉默地与燕乱对视。少年突然露出看似明媚的笑容,却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你做得很好。]燕乱抬高了下巴:[孤要赏你。]
燕乱的话语间无不宣告着他的强势和与白诩翊之间的亲密关系,只是……这和他有神马关系?洛绎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囧囧有神地盯着紧紧扣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非常含蓄地提醒对方放手,很痛啊可恶……
[你想要什么?]燕乱无视洛绎的暗示,持续追问着。
[不必了。]洛绎生硬地说,手臂传来的疼痛让他的声音都扭曲了:[放手。]
见燕乱不甘地还要说些什么,洛绎果断地打断了他:[白诩翊已经支付过报酬。]
[什么?]
[他的眼睛。]洛绎不含一丝感情地凝视燕乱,声音清冷宛若微讽:[你也想把你的眼睛给我吗。]
[现在,放手。]
冷如坚冰的声音让燕乱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燕乱愣愣地看着洛绎空白的表情,等那句话的含义和引申义都出现在燕乱的脑中时,少年先是错愕地瞪大了眼,然后表情变得扭曲。
[你、你居然、居然……]燕乱大吼大叫着,眼中尽是暴虐:[你居然能拥有白的眼睛!?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白是孤的,白的一切都是孤的——]
……啥?
洛绎木着脸,他现在完全不用刻意保持面瘫了,因为对方已经将他所有表达感情的神经都轰炸成渣了。谁能告诉他,对方这一副羡慕嫉妒恨的口气敢为何般。侧重的重点错了吧,一般而言不是应该针对他将白诩翊的眼睛挖出来这一点进行强烈指责吗?为什么对面少年抱怨的却是他拥有白诩翊的眼睛……?
泥煤西燕这个地方尽出变态么……颤抖吧凡人们,果然变态们的思维是吾辈不能了解的境界,身为普通人的某骗子简直是弱爆了。
眼看着燕乱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洛绎维持着木头脸,声音平板成一条直线。
[你不能杀我。]洛绎淡定地说:[杀了我,白诩翊会弄死你。]
这是红果果的恃宠而骄……才怪。
听到白诩翊的名字,燕乱的神色间闪过一丝敬畏和慌乱。洛绎看过白诩翊的资料,自然知道燕乱和白诩翊之间的关系,或者说,西燕的君主和国师的关系,那叫怎一个扭曲了得啊。在西燕,国师弄死王族是毫无压力的,国师的地位太过超然。贴切地形容,西燕王族基本像是国师养的牧羊犬,专门用来在西燕放羊的。洛绎每看一次都不禁撇嘴,这样扭曲的国家到底是怎么形成、并且一直屹立到至今的。
燕乱很快就收拢怒容,唯有眼中尽是怨恨。
[孤会杀了你。]燕乱吊着眼瞪着洛绎:[当你离开白的视线时,孤会杀了你。]
燕乱用心去看对面灰衣青年的每一个表情和细节,却依旧找不出半点波动。然后,少年呆愣在原地,瞪着对面无法言语。
[我很快离开。]洛绎说。
[……你要离开?]让人心悚的沙哑声线从后面传过来。
洛绎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像是什么也不能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即使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来自身后的视线解剖了。
没有得到洛绎的回应,这同时也是洛绎最好的回答,白诩翊知道洛绎默认了。西燕的国师站在原地——他现在已经基本能与常人无异地站立行走——看着那一如既往孤傲的身影,不言,不语,仅仅只是注视着,眼中的光亮闪烁了一番,最后模糊成一片澄黄,那是微带点痴迷的意味。
boss出没请注意……泥煤啊!
燕乱的表情变得有些慌乱,他瞅着白诩翊的表情,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揣摩对方的心情指数。
[殿下,恕臣无法招待您了。]
这是□裸的逐客令,燕乱一脸不甘,但根本不敢有任何忤逆的举动,带领着一众人愤愤离开。
于是整个场地只剩下一只高魔攻boss和一名脆血皮玩家,洛绎毫不迟疑地选择走为上策。然而,等洛绎回到房间时,他才发现boss选择了“跟随”选项,一直跟到了他房间。
——这不科学啊摔!“跟随”选项不是只有玩家才能选的嘛!?boss遇到玩家应该直接扑上去哪来的尾随!?等等,那个场面貌似更虐……
洛绎再次展开无视大法,翻出一本医术坐在软垫上读阅。白诩翊一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眼睛看人总是阴寒的,琥金色的眼珠给人一种金属制的冰冷感。蛇就用那样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洛绎的身影,明明冰寒却带着一种异样的灼热感,让被注视的洛绎切切实实地体会了一把冰火两重天。
穿过窗户的阳光逐渐倾斜,颜色也由高亮的白金色变成暧昧的橘黄。洛绎翻了一页,借此稍稍活动了一番僵硬的身子,他完全无法形容被boss不言不语盯了一下午的玩家会是嘛感受。白诩翊本身的存在感放得很低,连呼吸都是微不可闻的,如果不是那过于鲜明的目光,洛绎绝对不会意识到身后站了一个人。虚无的存在感加上炙寒的目光,洛绎几乎想要跪了,这简直是在要命!
哥想回二十一世纪……哪怕马上就是二零一二并且哥还没买船票哥也认了……
你要离开啊……
洛绎愣住了,他不确定刚刚是不是听见了一句叹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双从后边绕过来的双手环上了他。
蛇缠上了它的猎物。
锁住他的双手柔若无骨,洛绎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他近乎惊慌失措地抓住白诩翊的手,那又滑又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战,然后用力甩开。
即使凌驾于西燕之上,西燕的国师本身却是脆弱的,他们的身体比一般人还要虚弱。小时候的“筛选”让他们失去了双腿的行动力,即使有药物的调理,终年坐在轮椅上也让他们的身子逐渐虚弱下去。因此,洛绎很轻易地就将白诩翊甩开,他霍地一下站起来,转身俯视摔在地上的白诩翊。
[白诩翊!]
这大约是第一次洛绎冲着白诩翊大叫。白诩翊坐在地上,银发散落开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洛绎看不见的地方,白诩翊眨了眨眼睛,澄黄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他把变态甩到地上了。
把变态甩到地上了。
变态甩到地上了。
态甩到地上了。
甩到地上了。
到地上了。
地上了。
上了。
了。
洛绎的脸木然成浮云状,某骗子开始大步向门口走去,气宇轩昂地“落荒而逃”。
[!]
灰衣青年停下了脚步。洛绎回过头来,视线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抓住他衣角的那只手,声音清冷不含一丝情感:[放手。]
白诩翊仰着头,那种姿态让洛绎怎么都只能联想到脖子后仰摆出攻击姿态的蛇。
[洛绎。]白诩翊沙哑地道:[陪着我……别离开。]
他的语气是平淡的,但语句中毫不掩饰他的期盼。白诩翊看着洛绎无动于衷的脸,松开了抓着衣角的手,那样子隐隐显现出一种可怜感。见白诩翊放开了手,洛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见白诩翊轻轻抚上了他的腿。
[我很怕。我很怕啊,你就要离开我啦……]
白诩翊阴阴柔柔地笑着,语气中透出一股亲昵和甜蜜,洛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两人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
[洛绎,]蛇歪着头问:[我把你的腿筋挑了,可好?]
[这样你就没法从我身边走开了。]
白诩翊极轻极轻地说。
***
“孤养了一群废物,嗯?”
燕乱眯着眼在笑,他面前跪了一地红衣人。
“属下失职。”领头的红衣人将额头抵在地板上,声音平板:“无法潜入国师大人的府邸,国师大人的人口风很紧,无法推断国师大人最近的行动……”
少年眼中的戾气越来越浓,红衣人依旧是不缓不急机械地报告着:
“……属下整理了国师大人之前的行踪:天庆六十五年二月初七,国师大人受邀前往虎泊城巡礼;天庆六十五年二月廿三……天庆六十五年三月日初九,国师大人现身孔璃城的天字刑场,并捕获一名妖物……”
“等等,妖物?”
“是。”红衣人答道:“据属下收集的情报,孔璃刑场于天庆六十五年三月日初九午时腾空出现一名灰衣男子,后被国师大人制服,国师大人声称此乃来自虚无的妖物。”
随着红衣人的讲述,燕乱的目光越发惊疑不定。他打断红衣人的话,命令道:“把那‘妖物’的资料呈上来!”
后方一名红衣人早有准备,维持着颔首的姿势将一张纸献上。
燕乱看到那张纸上的人像,呼吸猛地一顿!
***
白虎城作为西燕的国都,所拥有的奢华是其他三个国家的国都远远比不上的。在西燕人的心中,白虎城不仅是国都,同时也是虚无神的降临之地。西燕的民众自发地建设白虎,其热情已不仅仅用狂热来形容了——他们甚至认为,哪怕家中没有银子吃饭,白虎城墙上的银漆也不能少半分。
清晨的薄雾已经散开,城外等待的商队已经做好入城的准备。一些小摊零零碎碎地在城外开张,不少行人停驻。
“老板,三个包子。”
“来喽。”卖包子的老汉咧开了唇角,动作熟练地开始打包:“小兄弟不是西燕人?”
站在包子铺的黄衣男子也咧开笑容,透着一股古灵精怪:“被发现了?”
“口音不像。”老汉笑呵呵地道:“小兄弟来西燕做啥呢?”
萧风炙望着白虎城那银色辉煌的城墙,抓了抓头发,笑道:“我来探亲。”
------------
51第七骗
第七骗 清明x巧遇x小厮
流年不利,萧风炙觉得这词来形容他最贴切不过了。在青荆城的灯会上,他无意中从戚三娘那里得知一条让他火烧屁股的信息――一个外号为“铜板”的人居然让戚三娘青睐有加,那家伙的名字甚至是那个“禁忌”。于是萧风炙马不停蹄地向武林大会赶去,想他一个魔教高层现身于武林大会、而且是专门针对轮回教的武林大会,就知道他该有多悲剧了。
本来在畜生道的运作下,萧风炙很轻松地潜入了武林大会,但他所追寻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没在武林大会出现――连根毛都没有,萧风炙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被戚三娘开涮了。就在此时,姗姗来迟的华派传来让武林大会震惊的消息,萧风炙听后整个人都呆滞了――他那可亲可爱的教主大人,在夏侯城外的枫林制造了一场血腥风雨:倒霉的华派碰上了传说中的魔教教主,全数被分尸挂在枫树林中,手段之残忍,场面之血腥,让武林大会进入新一轮高.潮。无数门派义正言辞地谴责魔教之人丧尽天良,高声呼唤新任盟主前往轮回教将那魔头绳之于法。
于是萧风炙倒霉了,潜入太成功的下场就是完全无法脱身――他被那些热情似火的正义人士拉着四处围剿他的同门,名曰“魔教之人过于狡猾,萧兄弟切不可落单”,热烈地表达了他们对同道的爱护之情。直到有一次萧风炙遇到他倒霉的下属之一,轮回教六大道主之一大叫着“替天行道”跳出去拐起下属就跑,于是被追杀的就变成了他。那些白道简直是无孔不入,人数优势被他们发扬到极致,萧风炙最后被逼得跑回须臾山才将所有追兵摆脱完毕。
等萧风炙再次出山后,黄花菜都凉了。当萧风炙拿到他所追寻的目标已经跳崖、生死不明的报告时,畜生道现任道主的心情难以言喻――他被这样鸡飞狗跳地轰了大半年,那人、那人就这么干脆地死掉了!?
――幸好当初没有向教主汇报。萧风炙只能这样自我安慰,那个外号“铜板”的家伙死得真是干脆利落,就像是那人一样……萧风炙打了个颤,完全不敢想象当那个疯子听到这条消息的摸样。那疯子前几天还把一名长得与那人神似的少年当宝一样看待,却在转眼间将少年的脑袋摘下,还试图把那骷髅头安在那一直喷血的脖颈上。
“洛绎……洛绎……”血衣的青年无视那不断从骷髅口部涌出的血,绝美地笑着:“对我笑啊……洛绎……”
鲜血划过骷髅雪白的牙齿和嘴角,模糊中似乎划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洛绎……洛绎……洛绎……”
那诅咒一般的名字一直浮现在萧风炙的耳边,萧风炙在须臾山待了没几天,便又跑出来。那扭曲的氛围太过压抑,带着一种沉默的歇斯底里的疯狂,如同须臾山上那沉默摇曳的曼珠沙华,鲜红、诡谲,并且绝望。
于是萧风炙躲开了。在经过西燕的时候,正值清明,萧风炙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给母亲扫墓。萧风炙已经将近十六年没去看望自己的母亲,他心中有愧,母亲临终前将燕浮生托付于他,他却没有照顾好他最小的妹妹。
想到妹妹燕浮生,就不自主地想到风锁云与前任教主季佩绝还有那人之间的恩怨情仇。萧风炙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人太过残忍,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如果不是他,当初也不会发展到那种绝境――那人成就了风锁云,却也毁了风锁云。
萧风炙看着眼前的墓碑,一向机灵的眼睛有些黯淡。
“娘……对不起……我还是没法把浮生带来看你……”
现在的轮回教一切都是扭曲的。风锁云是扭曲的,燕浮生……也扭曲了。
嗒、嗒、嗒……
萧风炙的耳朵动了动,他动作极其轻柔迅速地将自己隐入一片阴影中,没了声息。这里是西燕的皇陵,萧风炙潜进来并不困难,西燕的皇陵很大,而萧风炙的母亲作为毫无背景的宠妃,死后自然得不到一个好位置,只能安葬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平时连打扫的侍人都鲜少经过这里。萧风炙眯起了眼,听脚步声有数人,其中一人脚步杂乱虚浮,没有丝毫武功,而其余的却是武功高强,萧风炙使用了轮回教的一些特殊功法才勉强将他们辨认出来。
脚步声在远处停了下来,萧风炙极快地瞅了一眼,他不敢将视线停留太久,那样会引起对方的注意。那一眼的视野中跳跃着黄色,萧风炙一下子就知道那会是谁了――那是只有王族才能穿的金黄色。
侍卫分散开来,守在黄衣少年的四周,萧风炙越发小心地将自己的气息隐瞒,耳朵悄悄竖起,他有些疑惑:今天是清明,以那位少年的身份明明不会、也不该来皇陵这偏僻的角落。
风将那少年的话若隐若现地传来,十分模糊,萧风炙运用起功法也只能勉强听清数个词语。或许是说到激动处,少年向前走了一大步用手轻触着对面的墓碑――萧风炙明显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不少,话语不再是模糊不清。
萧风炙正在庆幸,可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的整个身子都冷了下来,冷到他觉得即使不是在一圈坟墓间,那种从骨子中渗起的寒意依然会如鬼爪轻轻挠着他的心脏。
“他回来了。”少年激烈地大叫:“那个叫洛绎的鬼医回来了!”
***
他在阳光下有些畏缩。
青年呆呆愣愣地看着对面小亭,目光溃散而茫然,像是停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壳子,灵魂早已不知所踪。
“先生,”有声音从后方传来,清脆而甜美:“您想到那边去么?”
青年迟缓地回头,站在他阴影中却是一名小厮打扮的少年,微微垂着头很是恭敬的样子,那好听的声音就是少年发出的。
“小的带您过去……”少年抬起头:“好不好?”
展现在阳光下的却是一张仿佛来自地狱的厉鬼容貌,少年的整张脸糊成一团,像是被人将脸皮撕下来又用药水七零八落地糊回去。即使面对这样恐怖至极的脸,青年的视线依旧是飘忽的,他并不感到害怕,因为对方给他带来一种隐隐的熟悉感,还有一种近似于内疚的苦涩,那么,对方是谁呢……是谁呢……
……不记得了。
“先生。”鬼面少年的声音甜美依旧:“我们过去吧。”
青年没有动,有些抗拒地摇着头。不远处的小亭虽然精美,却是建立在湖水之上。空白的记忆在尖锐地警告着:不要接近水――那会吞噬一切的水――
鬼面少年像是故意忽视了青年的抗拒,他拉起将青年锁住的金链,温柔而强势地将青年往湖边带。等走到小亭里的石桌旁时,青年整个人都僵硬了,任鬼面少年将他安置在石椅上。鬼面少年动作利落地准备好茶水,他的目光掠过青年落在自己的手上,眼中有种近乎诡谲的执着,似是怨恨又似敬仰。
“先生,你不记得我了。”少年的声音轻得只有他自身能听到:“我是您的小厮。”
少年近乎扭曲地笑着:“国师大人说了,我是您的小厮,所以我不会死,哪怕您想让我死,我也不会死。”
面对青年投来的不明所以的目光,少年笑了,整张脸越发狰狞。
“您没有变。依旧无心、无情、无义,依旧残忍。”
少年将茶杯塞到青年的手中,青年的双手瞬间就被烫得通红。鬼面少年看着青年紧紧皱起的眉头,眼中兴起强烈的光亮。
“烫着您了么,抱歉。”小厮无谓地扬着唇:“自从被国师大人‘训导’后,小的就再也没有痛觉了。”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鬼面少年惊讶地抬头。
这里不应该出现喧闹,因为白诩翊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座小院,如果不是因为神祭的来临而抽不出空来给他的囚徒喂食,白诩翊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他那独一无二的“宠兽”。没有人敢质疑白诩翊的决定,于是这里便成为了一片禁区。所以鬼面少年感到意外,当他看到来人后,那刻在骨髓中的敬畏让少年下一秒伏在地上,露出脖颈表示出臣服的姿态。
“皇上――”
燕乱无视伏地的鬼面少年,自闯入这里起他的视线就一直粘在青年身上不得动弹。
“你――”燕乱怒吼,伸出手像是下一秒就会掐在对方脖子上:“你不是离开了吗――你怎么还敢出现在孤面前――”
那人察觉到他的动作,抬起头,熟悉的脸上是燕乱不熟悉的神情――绝对不是那人应有的空洞和茫然。燕乱愣住了,他突然闻到一股幽香,那种香味很熟悉,甚至刻苦铭心。
“哈――”燕乱看着青年近乎懵懂的目光,身体开始抖动,然后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讽刺与嘲弄:“你也有今天啊,洛、绎。”
熟悉的名字让青年眨了眨眼,他的目光有些飘忽,微带着些疑惑地喃喃自语:“你在和我说话?”
“――!”
燕乱倒退了一步,他的心情突然糟得无以复加,明明都成这副摸样了,那人为什么还能如此忽视他!?等燕乱意识到他那近乎狼狈的后退落入了所有人眼中之时,西燕的皇帝暴躁地一脚踢开伏在一旁的鬼面少年,愤怒地咆哮:“滚开!全部都给孤滚开这里!!!”
鬼面少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红衣人掐着脖子带走。很快地,整个亭子便只剩下暴怒中的燕乱,还有一个从头到尾不明所以的灰衣青年。
燕乱阴沉着脸看着青年,他的目光难以言喻:
“你为什么要回来?”
***
[你也有今天啊。]燕乱嘲讽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灰衣青年,目光在对方无力垂下的脚踝处游移了一阵,眼中兴起暴虐的光。
[这样的你,还说马上离开白?]燕乱大笑着:[白为什么不连你的手筋也一并挑了?虽然这样你更离不开白了,但孤会很开心,很开心!]
洛绎坐在轮椅上,他偏着头看着窗外的夕阳,橘黄的光照在他那波澜不兴的脸上,为那冷漠的弧度添上一份柔和。
良久,洛绎转回头看到燕乱快要爆发的表情,他顿了顿,声音平板成一条直线,没有丝毫起伏:
[……你在和我说话?]
***
萧风炙在国师府外转了好几天,终是找不到完全潜入的方法。这地方太邪门了,国师府并不大,但这意味着更好被其主人掌控,轮回教存在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成功把人插入西燕的国师府内过――即使进去了,不出一个星转也会没了声息。
这几天萧风炙曾经想要凭借武力强势潜入,却不是被里面的暗桩发现,就是被那里面扑朔迷离的地形迷住,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蛇,它们既是最好的示警者,同时也是最好的攻击者。萧风炙有一次险先把命给丢在里面,如果不是使用秘法拼着损伤元命逃出来,现在他的尸首早该腐烂了。那次潜入也让萧风炙不得不休养了好几天,畜生道主望着再次加强守卫的国师府,愁得头发都白了。
即使是这样,萧风炙也不得不硬着脑袋去打国师府的注意,因为事情一旦和那个名字都不能说的人扯上关系,整件事就没了转寰的余地。身为轮回教专司情报的畜生道主,一旦有了那人的消息,萧风炙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他苦苦追索着那人的消息,不仅是为了教主,更是为了他的妹妹。萧风炙苦笑着,他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了点,奢望去打开过去那个鲜血淋漓的死结。
“客官,”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结巴惶恐:“您、您有客客客人――”
萧风炙不动声色地抓起了武器,之前因为对潜入国师府没辙,萧风炙只能写信回轮回教,叫猪小七多派点帮手过来,留下的会见地址就是现在的客栈。
“你的衣服是什么颜色?”萧风炙突地问道。
“青色。”
小二心惊胆战地瞥了一眼身旁人全白的奇异衣服,抱着满腔诽谤眼观鼻鼻观心。
暗号是对上了,但是这声音……萧风炙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听见门外的人再次道:
“吾等身着红色,前来拜访青衣人。”
这种口腔……萧风炙不再迟疑,刷的一下打开门,门口除了一位噤若寒蝉的店小二,便是一个怪异打扮的人――他穿着一身完全密封的奇特白衣,脸上的面具黑白分明,一半仁慈,一半狰狞。
轮回教中,青色代表畜生道,红色却是……天界道。
萧风炙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他明明写信给自己的手下,来的却是牛马不相及的天界道?
------------
52第八骗
第八骗 傀儡x小厮x右手
鬼面少年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是说……”白诩翊的声音很轻,阴阴柔柔的:“这是‘他’做的?”
“是、是的。”鬼面少年的声音有些结巴,却非常流利地说下去:“当时王上将小的遣走,小的只能被红衣卫带到远处。那时候,王上――王上似乎在质问‘他’,很是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衣领,然后、王上就被‘他’推下去,落了水……”
再然后,一切都乱了套,西燕国名义上最尊贵的王帝被人推入湖水中,一时间鸡飞狗跳,侍从们跳入湖中拯救他们的陛下,岸上有在指挥的,有跑去叫太医的,还有的心惊胆战地去将这里的主人请回来――当白诩翊回到国师府时,一切闹腾趋近于尾声,白诩翊所要面对的就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的燕乱,正睁着一双通红的眼委屈而狂暴。
“孤要杀了他!杀了他!他竟然敢、他竟然敢把孤推下去――!!!”
白诩翊站在门外听着燕乱大吼大叫,他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叫来鬼面少年询问状况。鬼面少年伏在地上,很快就将事情大概地描述了一遍。
西燕的国师若有所思,他越过鬼面少年向府邸深处走去,直至来到一个不起眼的房间。白诩翊推开了门,阳光照着微尘直直铺出一条光路,在尽头反射出一根根耀眼的金色光芒――那是一个笼子,而今天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正蜷在笼子中,蹭着柔软的皮毛呼噜噜地睡着。
白诩翊走进笼子,垂头看着那蜷缩在他脚边的青年,这是他的宠物。他解下蒙着眼睛的白布条,弯□子将青年的双手合拢,用白布条绑起。期间顿了顿,白诩翊看着那双微显红肿的掌心,右眼的金色沉淀成暗金色,左眼的黑色一如既往地深不见底。
在白诩翊的动作下,青年很快就被惊醒,他张着一双微茫的眼睛,扫视了一眼被绑起的双手,然后迷蒙地看着白诩翊。
“洛绎。”白诩翊将白布条在青年的手腕上打了个死结,然后拨开对方的掌心,垂下头用唇轻轻触着那片红肿:“喜欢吗,我还给你的小厮。”
白诩翊的嘴唇也是冰冰凉凉的,却很是柔软,覆盖在烫伤处有意外的舒缓感。洛绎舒适地眯起了眼,像是被抚慰的幼兽。
“我把他派给你。”白诩翊一点一丝地舔舐着洛绎的掌心,如同蛇吐着信子:“因为我知道他恨你。”
白诩翊阴阴柔柔地笑了:“这样他就不会动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了。”他将脸颊靠在洛绎的掌心上,歪着头瞅向洛绎:“你曾经为他失去右手啊……”
在过去,他挑断他的脚筋,毁去他的右手,却仍被他逃走。
白诩翊眨了眨眼,突地将洛绎被绑起的双手拉高交叉按在头顶。他伏在洛绎身上,长长的银发柔软地将两人缭绕。
“洛绎,”白诩翊轻柔地问:“你为什么要将燕乱推下去呢?”
没有回答,黑色的眼睛中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最近国师府来过几次客人。”白诩翊看着这样的洛绎,像是不经意间提起地道: “……需要我为你留住他么,洛绎。”
对方的眼瞳里依旧是一片混沌的黑色,那是波澜不兴的空洞。
蛇轻嗅着猎物的脖颈,声音嘶哑:“叫我名字。”
这次很快就有了回应:“白、白……诩翊……”
“看着我。”白诩翊呢喃着:“看着我,洛绎。”
洛绎抬着头,与白诩翊对视,黑色的眸子中写满了依赖和眷恋,微微扩散的瞳光中却什么也印不出来――这同样是一种无视,与过去的漠视相比,这种无视是茫然的、空洞的,却也更为彻底的,因为没了灵魂。
与“他”说话,“他”不会交谈;向“他”问话,“他”不会回答;唯有命令,“他”才会反应――“他”是什么呢?
……人偶?……傀儡。
“白诩翊……”
傀儡白诩翊有很多,无论是死质的,还是鲜活的――甚至西燕名义上最高的王帝也是他的傀儡之一,但是“他”不一样……“他”不该是一样的。为什么会绑住“他”,明明知道“他”不再会反抗;为什么将过去的小厮派过来,明明知道“他”已经忘记了所有。
――他在期待着什么?
“白诩翊……”
应着他的要求叫着他名字的人偶,是叫“洛绎”的人吗……
白诩翊拥紧了身下的躯体,他不感到后悔――西燕的国师从来不会后悔,他只是突然有些不快罢了。
那种明明已经得到了所有却像是失去了一切的无力感,令人不快。
蛇缠绕着它的所有物,一如既往。
***
[到前面来。]
推着轮椅的小厮顺从地来到洛绎面前,垂着头很是恭维的样子。
[抬头。]
小厮的呼吸微不可闻地顿了顿,然后听话地仰起了脸,一张可以吓哭小孩的鬼脸毫不留情地暴露在空气中。洛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脸,他没有错过少年抬起头的那一霎那可以说得上是怨恨的眼神。
我把他还给你,洛绎。白诩翊如是说道。
于是他的小厮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治愈的小脸蛋没了,剩下一张狰狞的鬼面,还有仇恨。
他恨你,却畏白诩翊,攻略道,我表示不懂。
那名小厮只是他与白诩翊之间的牺牲品,没有之一。白诩翊过于强大,强大到只要是西燕人都绝对兴不起反抗的念头,所以对方只能选择另一个对象来憎恶。洛绎看着眼前那张不堪微带着颤抖的脸,他想,这其实都是废话,最重要的是,对方对他抱有期望――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更不会绝望。
所以感到愧疚……了吗?
洛绎不置可否,他最近在翻阅一些医书,然后恰好看见了一个类似的病例――谐音“陋颜”的一种皮肤病“瘘炎”会让患者身上长满疟子和脓疱,其症状与小厮脸上的疟疱如出一辙。瘘炎需要天材地宝才能医治,洛绎表示他不差药,名为白诩翊的冤大头各种友情支助。至于技能熟练度,洛绎同样表示毫无压力,待在国师府的日子某骗子已经用各种医药秘籍将医生技能烧到熟练级。可以驳回他去医治小厮的理由已经没有了,洛绎终于在某一天对小厮伸出了狼爪。
洛绎伸出了手,落在对面那张鬼脸上。
[!]
洛绎的手孤零零地晾在空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鬼面少年又惊又怒又惧地后跳了一大步,啪地一下绊倒坐在地上。
那一瞬间,手指尖传来粗糙粘滑的触感。洛绎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对方颤抖地跪伏在地上:[小人、小人不是有意冲撞先生的……]
洛绎的眼中闪过一阵复杂,他坐在轮椅上,声音清冷:[过来。]
少年抖了抖,然后挪动着膝盖来到洛绎面前。
[抬头。]洛绎加强语气:[别躲!]
鬼面少年颤抖地扬起头,任洛绎的指尖划过他那残缺的部分,他的表情被疟疱掩去了大半,却依旧能看出那显现出耻辱的神情。洛绎看到了,却只能摆出漠视的态度。
洛绎仔仔细细地将那张鬼脸摸了个遍,少年的呼吸越发地沉重和急促,打在指尖上的鼻息很是灼热。洛绎垂下眼,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带着漫不经心的味儿:[我会治好你的脸。]
小厮彻底愣住了,他直勾勾地看着洛绎,配着那张脸真有点恐怖片的范儿。
洛绎没有能说下去,因为他的动作被打断。比起少年面貌的恐怖,抓着他手腕的那人才是真正从里到外的恐怖。白诩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抓着洛绎的手腕硬生生地从鬼面上扯离。
鬼面少年呆滞地眨了眨眼,然后迅速伏在地上,他很聪明地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洛绎。]白诩翊的声音轻飘飘地荡在洛绎的耳后,像是一股阴风:[你在做什么?]
洛绎沉默,事实上他在与他那要闹独立的鸡皮疙瘩做斗争中。
一金一黑的眼眸瞥过地上的小厮,鬼面少年立即一板一眼地汇报:[觐国师大人,先生他说他会治好小人的脸。]
孩子你太乖了啊!
[哦……?]白诩翊的声音很轻,却拖得极长。本来洛绎应该假清高各种不屑于搭理白诩翊的神经质,但强烈的第六感告诉某骗子,如果他不解释的话,他和那名小厮就完蛋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我需要一个试验品。]洛绎说得很认真,就好那名小厮对身为鬼医的他来说,真的只不过是一副“药材”而已。
于是,白诩翊满意了,他轻描淡写地遣退小厮:[下去罢。]
[是。]鬼面少年垂着头诚惶诚恐地退下,他将头垂得极低,为了掩饰嘴角渗出的一丝血,雪的牙齿深深刺入畸形的嘴角,让人无法想象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才会让他如此用力和不顾一切。
小厮走后,场面又变成最让洛绎觉得凶残的独处了,白诩翊还抓着他的手,虽然不再用力,却也让洛绎越发地坐立难安。
[松、手。]
[洛绎啊,]白诩翊用指尖暧昧地婆娑着洛绎的手腕:[我很难受。]
[……]
[我不知道……]沙哑的声线中微微透露着主人也不自知的迷茫:[原来看到你碰其他人,是这样让我难以忍受的事。]
洛绎的寒毛一根一根立起来了。
[碰他的手,是这只么?]
白诩翊的声音蓦地转低。洛绎盯着对方苍白的指尖按在他右手的脉搏上,蠢蠢欲动得像是要在下一秒抠出红色的液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然后洛绎便听见了,那人再次用夹着亲昵和甜蜜的沙哑声线轻轻柔柔地道:
[洛绎,把你的右手也给我罢?]
洛绎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虚空的一点,声音死板僵硬宛如尸体:[……随你。]
白诩翊瞅着那无动于衷的背影,他的唇角缓缓地、勾起。
[洛绎,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蛇愉悦地道:[对任何人都很残忍。]
[无论是他人,还是你自己。]
洛绎,你很残忍。
洛绎的瞳孔紧缩了一刹那,记忆中也曾有个女孩儿边哭边这样对着他说,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记不太清楚了。
洛绎想他其实可以反驳的,他并没有什么虐人或自虐倾向,某骗子已经打定主意离开后“信攻略、换躯体、原地满状态复活”来着,所以现在白诩翊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区区两条腿外加一只手是浮云啊浮云,他还可以包邮哦亲,所以白诩翊你敢再变态一点不……
洛绎若有所思。算算时间,也快到该离开的时候了:“绝处逢生”已经到手,穿越也提示几天后便是时间逆流。某骗子感动得内牛满面,于是他终于可以和这个不正常的地方说再也不见了吗?唯一可惜的是没能补偿补偿他那可怜的、被波及的小厮,多么无辜的一个孩子,就这样被没了一只眼而显得越发变态的白诩翊给……等等。
洛绎猛然记起。
对了,那个一直在哭的女孩儿,好像叫眼睛。
***
萧风炙瞅着对面那张诡异面具,整个人显得恹恹。他的本性是静不住的,妹妹就曾经说他像只活泼乱跳的猴子,就像他在畜生道的代号“猴头”一样。萧风炙性子活跃,而且自来热,可以很轻易地和其他人打成一片,但这一切的一切,对上那黑白分明的面具后,不堪一击。
“吾等遵循神木的意志,前来协助萧道主。”
无论萧风炙怎么明里暗里打听天界道为什么出动,对方一概这样回答,声音死板毫无起伏,就像是一只僵尸嗬嗬地说着人话,即使有面具的遮挡,萧风炙也毫不怀疑那张被覆盖的脸也是一张僵尸脸――天界道人就像是一群傀儡,生冷而机械。萧风炙已经半被迫地习惯了天界道这诡异的状况了,自从食用过鸿果的那人当上教主后,天界道不再是隐居状态,而是开始在轮回教的各个地方出没。由于天界道的加入,再加上那个疯子的恣意妄为,这十几年来轮回教的扩张尤其迅猛,其过程血腥风雨,惊慌失措的白道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后,在公输四家的领导下举行了武林大会,联合起来对抗魔教。黑白两道将再次经历百年一次的清洗和重新组合,讽刺般地诠释了轮回教的名字――永无止境的轮回。
“不用劳烦诸位了,本次行动是出于萧某的私心……”
“吾等遵循神木的意志,前来协助萧道主。”
萧风炙觉得自己的笑容僵硬了:“萧某比较熟悉畜生道的人,在配合上……”
“吾等遵循神木的意志,前来协助萧道主。”
“……为什么?”
“吾等遵循神木的意志。”
“……”
萧风炙败了。他的肩膀跨下,脸上尽是无可奈何:“……教主知道这事吗?”
既然他写给猪小七的信被天界道截取了,那想必那人也……
出乎萧风炙意料,诡异面具摇了摇头,萧风炙在感到诧异的同时也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萧风炙放弃将天界道劝走,开始向对方解说现状:“我想要潜入国师府,去寻一个人。”他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微黄的头发:“……之前都失败了,国师府的守备已经加强。”
诡异面具一动不动,宛如石雕,可萧风炙就是知道他在认真地听。
“关于所寻之人……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的相貌……”萧风炙的声音越来越心虚:“总之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的情报就是他的名字。”
萧风炙顿了顿,声音带上干涩:“他叫、洛绎。”
天界道依旧如石塑般立在原地,却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萧风炙都没怎么见到那张诡异面具,他呆在客栈养伤,而诡异面具早出晚归,不知在做些什么。
然后有一天,那张半仁慈半狰狞的面具再次出现在萧风炙面前,将一张纸交给他。萧风炙接过认真地看下去,眼睛越来越亮。
纸上写得很简单,只记了一件事。
那就是西燕的神祭。
------------
53第九骗
第九骗 神祭x潜入x相见
西燕的神祭是十年一次的盛事,这是西燕人心目中最隆重的日子,没有之一。这日万人空巷,西燕所有城镇中设立的虚无神庙将举行巨大的祭祀,其中最隆重的当属国都白虎城――作为虚无神的降临之地,白虎城的祭祀将由西燕的国师负责,它也是神祭中最为关键的部分。
在神祭中,国师将挑选出祭品,一般而言都是西燕王族的公主――她们纯净无暇,不务世事,并具有高贵的血统,必能取悦于虚无神。国师将亲自去“净化”祭品,直到祭祀的那一刻,经处理后的祭品将会被置于圣地的祭台之上,国师将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挖出祭品的心脏,将之吃掉――身为虚无神化身的国师食用了祭品的心脏,代表虚无神收下了祭品。接下来圣地的原主人将会出场,在东魏南秦北楚的称呼中,西燕的圣地又叫做万蛇窟,居住在这里的自然是各式各样的蛇。它们会吐着信子,蜿蜒地游曳而上,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将祭品分食而尽――这就是西燕的神祭,泛着一股宗教式的血腥残暴意味。
为了赶上国师所主持的祭祀,早在数天前,白虎城就被络绎不绝的西燕人填满了,不得不封了城。萧风炙望着底下川流不息的西燕人,突然感到很可怕――那里,每个人都狂热到极致的神情,像是不小心在其中点起一丝火星,便会引爆整个白虎城。
萧风炙不自觉地将目光转移到屋内,他的房间中同样坐着一位狂热的信徒,不同的是,西燕人信奉的是虚无神,而天界道信奉的却是神木。
神木。萧风炙咀嚼着这个词,身为轮回教六大道主的他也仅仅只是知道:神木是轮回教的禁地,同时也是轮回教的起源,初代教主在神木那有了奇遇,从而创建了轮回教。能进出神木的唯有天界道,别说六大道主,连历任轮回教教主也只有在上任的时候才能进入神木一次。
萧风炙不期然地想起,曾经他曾偷偷摸摸地潜入过禁地,那时候的他带着一股初生牛犊的蛮劲,越是禁止的存在越是好奇。那次经历总的来说就是……不记得了,前一刻他还走在禁地中的树林中,后一刻他就躺在了他的床上,脑中一片空白。无论萧风炙怎么回忆,空白还是空白,这件事唯一给萧风炙带来的影响便是他老实了很多,再也不对禁地抱有妄想了,脑中的空白隐隐有人对他说过:别再来了――
“萧道主?”
萧风炙瞬间回神,才发现自己盯着对方的目光过于长久了,他抓了抓头发,打着哈哈:“好多人啊……不过人越多越好,方便了我们行事。”
黑白分明的面具静默不动,却冰冷地表达了他的认同。
“明天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未时。”
萧风炙再次看向窗外,国师府的方向。他的心跳开始异常,那是一种说不出的鼓动和奇妙预感。
“要见到你了吗……”
萧风炙念出了那个名字,无声的。
***
河蟹撸过……
***
蛇缭绕了上去,缠住他的猎物,抵死缠绵。
“洛绎……”白诩翊用舌头舔着洛绎的耳垂,蛇吐着信子:“你里面好温暖。”
“可我为什么还不满足呢?”沙哑的声线在黑暗中模糊化开。
没人回答,白诩翊看着怀中昏迷的所有物,如玩偶一般精巧,如傀儡一般听话,突然感到一瞬间的迷惑。
他――
“国师大人,”门外传来小厮恭敬的叫唤:“时辰已到。”
白诩翊披上衣袍起身,在离开的那一霎那,他再次看向笼中锁住的囚兽,那人一生凌乱的痕迹,闭着眼蜷成一团睡得很沉,眼底尽是被疼爱后的疲惫。
那是错觉吗?
――他像是从来没有拥有过他。
***
入目即是一片白色。岩石的白色,衣服的白色,日光的白色,交加成一片冰冷的刺目。
神祭在申时举行,但自午时起便有西燕人陆陆续续来到圣地,末时祭坛周围的空地已经被数不清的西燕人满满当当地占据了。他们身着一种翻边的白衣,衣领衣袖衣摆上涂满了晦涩的灰色符号,每个人的神情都是狂热的,却什么声响也没发出,怪异地显现出一片死寂,拥挤的圣地只能听到西燕人在烈日下沉重的喘息。
西燕人热烈地注视着高高耸起的祭坛,平滑的石台上躺着一名盛装打扮的女子。白色的衣袍铺散开来,却没有多余的花纹,那晦暗奇异的符号全刻在女子的身上,层层叠叠,冰冷而妖异,衬着女子无神的双眼,更显诡谲。
整个场面显现出一种压抑的张力,像是炮竹爆发的前一秒。燕乱注视着这一切,他知道那根导火线是什么,西燕的皇族在对方面前也只不过是被引爆的一片小小的灰烬。燕乱的目光转移到祭台之上,他认识那个祭品,准确来说那个女子可以算得上是他的表妹,见到他的时候总是喜欢湿润地看着他的眼睛。
但那又怎么样?燕乱用手遮住眼睛,微带点痴狂意味地笑着:在那个人面前,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
飞扬的白袍在空中翻卷,厚重的兜帽遮住了那人半大张脸,露出一张精巧苍白的下巴,长长的银发顺着脖颈流下,和服饰上的银片同时折射着太过耀眼的日光――那人一出现,便夺去了所有人的视线。
西燕人睁大眼睛,吐息变得沉重,空气开始鼓噪、加热、沸腾,逐渐接近临界点――
“国师大人――!!!”
萧风炙扭头望向西面,那边传来的欢呼声连这里都听得一清二楚。那直入云霄的狂热呼叫与国师府的静谧形成强烈反差,这种违和感让萧风炙面对近乎死寂的国师府感到一种毛骨悚然。
萧风炙回头,他的同伴已经处在左上方,望过来的面具黑白分明,明显在等他。萧风炙挠了挠微带点黄色的头发,不好意思地跟上去。
这次潜入相当成功,为了维持神祭的运转,国师府绝大部分力量被派出去了――或许他们太过自信,没有人能破开那诡谲变幻的机关和阵法,国师府可是虚无神庇护的地方!
萧风炙吃过国师府的苦头,自然明白它的厉害,本来他还做好有一番苦战的准备,然后现实告诉他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过程和结尾――天界道像是无所不知的,那人比西燕的国师还像这里的主人,在天界道的带领之下,那些邪门的陷阱和机关一次都没有触发过,让萧风炙吃尽苦头的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萧风炙看着那领路的白色背影,感到深深的忌惮――幸好,他是同伴。
天界道时不时地停下,认真地注视着飞在他身边的一株微草――那真的是一棵草,萧风炙指天发誓,开始他还以为是一种蛊虫,待他看仔细了才知道那根本不是虫子,而是一株植物:青色的叶颈在空中细细扇动着,一缕黑丝细细地绑在中央,像是一根不起眼的尾巴。
萧风炙隐隐记得他在轮回教的一些秘籍上看过它的介绍,这种草专门用来寻人的,只要将人的头发绑在上面,无论天涯海角都会逃不了它的追踪。
天界道说这样能找到那个人,萧风炙心底的疑惑越发浓厚,那个人明明就只是一个假设的存在,为什么要出动这样的一株植物?
白色的背影挺住了,萧风炙回过神来,发现那株植物最后轻飘飘地落在一扇门上。萧风炙不用认真去辨别就能感受到屋内有一个人,没有丝毫武功。
萧风炙对诡异面具打了个手势,他灵活地爬上房顶,认真辨别了底下人的位置,寻了个角小心翼翼地切开一块圆孔,向下望去。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名小厮打扮的少年站在西南角,垂着头似乎在愣愣地看着什么。因为角度的问题萧风炙看不到少年的脸,他稍稍转了个方向,也只能勉强看到少年手中拿着的东西:那是一个黑色的圆环,上面斑驳着血色的痕迹,完全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少年就一直那样定定地看着手中的圆环,萧风炙呆了一会儿,他看不到少年的表情,只能看到抓着圆环的手用力得近乎发白。萧风炙等不下去了,他思量一会儿,确定自己能在少年反应过来前彻底擒住对方,便向无声无息跟在他身旁的天界道做了个手势,跳下屋子猛然闯进房间!
少年听到声响惊异回头时,萧风炙已经站在他身后了。结果毫无悬念,被点了穴的少年僵在原地,萧风炙心有余辜地看着少年,刚刚他猛然看到少年那张近乎融化的脸,手抖了抖差点没点着穴。少年的反应也很奇特,听到声响时第一反应不是回头,而是将手中的物体迅速收回衣服里。
鬼面少年睁大眼看着萧风炙和诡异面具,几近融化的脸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萧风炙强迫自己去认真看着少年的鬼面,细细捉摸那张脸的原貌,试图找出“那人”的影子。萧风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天界道的行为打断了。
天界道人一进屋子就在四处摸索着什么,那株微草晃悠悠地停在一面墙上,萧风炙看了几眼完全不知所终,他刚想回过头来去审问鬼面少年,却看到少年近乎惊恐的视线。
喀嚓――
极其微小的声音,萧风炙看着那凭空出现的小门思绪一度中断。这栋屋子从外观上来看并不大,萧风炙完全没有想过它还有空余的地方再造一个暗室。
在萧风炙呆愣的时候,天界道已经毫不迟疑地踏入小门,植物轻飘飘地飞在他身边。萧风炙有些迟疑,在扫到鬼面少年近乎绝望的目光后,他还是没有忍住,提起少年跟了过去。
踏入小门便感到一阵湿热,夹杂着一股甜腻的香味,让人懒洋洋地只想沉醉于这芳香中不再醒来。萧风炙皱起了眉头,进入门后他才感觉到暗室中居然还有一个人的气息,这暗室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居然能隔绝他的感官。
萧风炙很快就追上天界道了,天界道站在阴影中,对面是一个巨大的金笼子,天界道低下头在细细地看着什么。萧风炙来到天界道身边,他的目光顺着那晃悠悠地穿过笼子的植物落在了笼子中央的一个物体之上。
那是一个人,浑身赤.裸地蜷缩成一团,莹白的皮肤上满满的是被疼爱后的紫青痕迹,一条银蛇印在腰身上,在黑暗中淫色地勾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似乎察觉到入侵者的到来,笼子的人颤了颤,缓慢而吃力地抬起了头。
萧风炙看着那张脸,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直至那张脸的每一处弧度都落入了他的眼中。萧风炙僵在原地,如堕冰窟。
这是一场梦魇,可他为什么是醒着的呢?
------------
54第十骗
第十骗 梦魇x审问x遇袭
场面一时间显得有些僵硬,笼子里的人呆愣地看着笼外的三人,鬼面少年被点了穴站在后方,萧风炙怔怔地站在原地。在场人中唯一自如的便是被诡异面具掩去表情的天界道,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天界道蹲□子,向笼内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笼内的人,银白的奇异衣服连手指都包裹起来,在黑暗中幽幽地闪着冷光。
笼内的青年盯着那越发接近的手,低吼惊叫地向后退去,俊秀的脸上一片恐惧和不安,像只被入侵了领地的幼兽,拼命想要将自身隐在阴影中不暴露在陌生人的目光下。那种胆怯畏缩的神情深深刺痛了萧风炙的眼,那副姿态与记忆中那张下意识要去遗忘的脸重合起来――最初的最初,第一次见到传言中被季教主带回来的小倌时,萧风炙同样被风锁云的惊世之姿所惊艳,残余的理智将萧风炙的视线勉勉强强地从那片冷艳上挪开,于是萧风炙终于注意到,还有一个人沉默地站在风锁云的身后,就像是一个注定被忽视的影子。意识到萧风炙的目光,那人胆怯地畏缩了一下,似乎想要将自己塞入风锁云的影子中不再出来。
就像是眼前的人一样――无论是姿态,还是相貌――
“洛绎――”
等意识到的时候,萧风炙已经紧紧挨在笼子边缘,他用力抓着栏杆,死死地盯着笼子中间的青年――因为笼子是圆的,所以青年只能畏缩在笼子中央颤颤巍巍地蜷成一团,努力加大到笼子边缘的距离。
“洛绎――”萧风炙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居然会大声喊出那个诅咒般的名字,他抓着栏杆,情不自禁:“是你的什么人――”
笼里那个顶着一副与“那人”三分相似容貌的青年抖了抖,更加用力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小猫似地弱弱叫着一个名字:
“白、白……诩翊……”
声音中充满着恐惧、无助和依赖。
“白诩翊……”
无论萧风炙怎么叫唤,青年只会蜷缩在笼中发抖叫着西燕国师的名字。萧风炙气急地看着那缩成一团的影子,恨不得冲进笼子里将青年揪出来狠狠拷问。他饶着笼子走了一圈,试图找出打开笼子的方法。
金灿灿的笼子坚固异常,它的造型相当奇特,没有门,一条条的栏杆形成完美的对称――制造这个笼子的人好像完全不想将笼子里的囚徒放出来似的。如果有门和锁还好,这意味着至少会有缝隙,开锁这活儿萧风炙不敢说精通,但好歹可以试试。可这完全对称没有门的笼子完全绝了萧风炙的念头,这种笼子一看就只能用机关启动。萧风炙最后走向鬼面少年,沉着脸,再没了以往笑嘻嘻的摸样。他解开了少年的哑穴:
“这笼子怎么打开?”萧风炙的指尖按在少年的天柱穴,没有多说一句却将威胁体现得淋漓至尽。
鬼面少年瞄了笼子一眼,异常配合地回答,他一向懂得斟酌形势。
“只有国师大人才知道怎么打开笼子。”鬼面少年没有躲开萧风炙的视线,又加上一句:“这里只有国师大人能进来,小的只能在外头候着。”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萧风炙越发烦躁,他能确定小厮并没有撒谎,能进这里并打开笼子的只有国师,难道只有去劫持西燕的国师才能够……
有什么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萧风炙死死皱着眉头,不对,不只有西燕的国师才知道怎么启动机关,还有一个人也知道,就在眼前!
萧风炙的眼睛亮了,他看向笼中的青年:一直待在这里的他,想必比谁都熟悉这个房间,哪怕不知道具体操作,最不济也能给他们指出机关的位置。
然而萧风炙马上就泄了气,看笼子里的家伙的表现,怎么都不像会给他们指明方向的样子……
“他……一直是这样子的?”
鬼面少年闻言顿了顿,有些机械地回答:“国师大人为他点了虚无香,在虚无神的感化下,他已全心全意地侍奉国师大人了。”
萧风炙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掌管情报的他当然知道那所谓的虚无香是什么。萧风炙目光复杂地望着那低吟着名字的身影,就算救出他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废了。
没有人能逃脱虚无香的控制,没有人。
萧风炙有些萧瑟地笑了,这算是天意吗?他妄想于去解开过去的那个结,却被老天玩弄地告知,这是一个死结。
经过一番大起大落,萧风炙黯然地放下了手,有些疲倦地问:“他是谁?”
鬼面少年有些意外地看着萧风炙和天界道,他刚想开口,却被黑白面具下的目光所刺痛――诡异面具似乎发现了他想欺瞒的意图,狰狞的半面似乎在向他咆哮,慈祥的半面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悲悯的嘲讽。
少年喃喃地说出了事实:“他叫洛绎,是一名鬼医。”
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笼里的青年怯怯地抬起了头。
“不可能!”萧风炙几乎是反射性地否决,他睁大眼睛,呼吸急促,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又像是在恐惧着什么:“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叫洛绎……”
那一天,隐在殿堂暗处的萧风炙与其他几道的道主,一同注视着在主座上恣意妄为的身影。那人居高临下地笑着:
――洛绎……这是我的名字,我唯一的名字。
――我对贵教的权势没有丝毫兴趣,仅仅是一名鬼医对药材的喜好罢了。
然后,他毁了风锁云,风锁云毁了一切。
“不可能……他不可能是那个洛绎……他、他已经死了……!”萧风炙喃喃地道,指尖用力插入掌心,只有疼痛才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不可能……以年龄来说绝对不可能……‘鬼医’可以继承,名字也可以……”
是的,称号可以继承,名字也可以继承。但是这同样说明,笼子里的青年与那个人有关系,而且是极其亲密的关系,那三分相似的相貌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萧风炙凝视着笼里的青年,声音干涩沙哑:“你是……”
而此时,从刚刚起就待在一旁的天界道动了,他的速度快得在黑暗中留下一片白色的虚影,拖着萧风炙硬生生地向旁边平移了一步。
“嗔――”利器插入木板的声音。
萧风炙猛然抬头。
“!”
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身影一言不发地攻上来,萧风炙歪斜的视线中,共有三个黑衣蒙面人反握着匕首鬼魅无声地将他们包围。
经过最初的惊愕,萧风炙和天界道开始反击。黑衣人像是经过良好的训练,他们的配合精确默契。或许在他们的判断中,萧风炙两人里,比起那打扮怪异不知深浅的面具白袍,萧风炙要看起来好对付得多――其中一名黑衣人拖住天界道,另外两个毫不犹豫地向萧风炙挥下了匕首。
萧风炙一个隐猫步躲开了两人的袭击,黑衣二人丝毫未差地缠上去。萧风炙叫苦连天,他不是擅长武斗的修罗道,也不是精通暗杀的地狱道,畜牲道擅长的隐匿和伪装在正面对决中不堪一击。
“嘶!”匕首划过萧风炙的衣袖。
萧风炙越打越火气,对方完全是下了死手,全向他的要害招呼。萧风炙一个侧身避开劈向他门面的匕首,然后不得不狼狈地弯腰让开另一只刺向他心脏的利器。对方这种拖住一个迅速解决另一个的手法,根本是不打算留他们的性命!
攻击天界道的黑衣人表情越发凝重,对方穿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白袍,滑不溜秋的,匕首刺上去如果不用力瞬间就会被滑开,而且……黑衣人握紧了匕首,那真的是人的动作吗,那僵硬的、或者说诡谲的动作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完成的,有些动作甚至将关节硬生生地反转!
黑衣人不知道他究竟能拖住多久,被同伴围攻的那名黄衣男子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竟硬生生地拖住了两人的攻势。黑衣人迅速做出决定,他打出信号,让他的同伴加快速度,不惜一切代价将萧风炙拿下!
萧风炙一瞬间就察觉到,对方的攻势凌厉了好几分!匕首划开萧风炙的衣襟,如果不是萧风炙躲闪得快,他的脑袋就跟身体分离了。
而此时挡住天界道的黑衣人却看见了,半狰狞半慈悲的面具向萧风炙的方向偏了偏,他不确定那一瞬间是否在面具的眼槽内看到了光。黑衣人趁机刺向天界道的脖颈,凌厉的剑势在刺中脖颈的那一刻顿住了。
天界道用手捉住了那道刀光,另一只手瞬息之间扼在黑衣人的脖颈上――那动作实在是太快了,黑衣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掐住了呼吸,喉间一紧,对方顷刻就要掐断他的喉咙!另一边,萧风炙一时不察,被催动了秘法的黑衣人一脚踢在膝盖上,那剧烈的疼痛让萧风炙眼前一黑,踉跄倒地,根本看不见另一道刺向他心窝的寒光!
“……都住手!”
------------
55第十一骗
第十一骗 暴露x赝品x死局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悠悠响起。时间和空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天界道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指尖的力量最终停在扼碎喉咙的前一刻;黑衣人的手顿在半空中,将要刺入血肉的匕首最终停在皮肤的前一分。
萧风炙用手撑起身子。那个声音、那个声音――不是天界道、不是鬼面少年、不是黑衣人,那是――
萧风炙的瞳孔紧缩,他没有去看还停留在他胸前的匕首,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个人――那个人扫视了一眼所有,坐在笼子中揉着脸,像是无可奈何地叹息着:
“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萧风炙的喉咙滚动了一番,眼中除了不可置信还是不可置信。黑衣人唯一露出的眼中也泄露出许些惊异,但一想到主子的嘱托,他们习惯性地将所有疑问深埋在心底。在场人中唯一什么也没表示的便是天界道,他放开手中的黑衣人,站在一旁一动不动,黑白分明的面具像是洞悉了一切,又或者什么也不知道。
“你――不是中了虚无香了吗?”想问、想知道的实在太多,萧风炙脑中一片混乱,开口就是这样的一句。
笼中的青年再没了最初见到他们的懦弱和胆小,他的表情很平淡:“你确定要在这里听我解释吗?”
萧风炙顿住,他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膝盖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又坐了回去。黑衣人的目光在萧风炙和青年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带着探究和疑惑――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去猜测了,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完成一项交易,一名黑衣人走上前去,从怀中拿出一样物品。
“这是你要求的东西。”
“给我。”
黑衣人没有动,青年坐在笼子里,抬头平静地仰望着黑衣人。
“我答应过你主子,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后,我会实现他的愿望。”青年平静地说:“除了我,没人可以救你的主子。”
黑衣人不再迟疑,将手中的物体递入笼中。青年直起身子伸出手,接过。
房间一瞬间安静下来,青年看着手中的物体,垂着眼。良久,他叹了一口气:“……不是这个。”
黑衣人的眼一瞬间眯起了,他按着栏杆:“你想食言?”
“不,”青年揉了揉脸:“是你们没有完成我的要求,这不是我要的那个。”
“它是我们从湖底捞起来的,与你的形容无异。”
“但它是假的。”青年丝毫不躲避黑衣人的目光,他的表情一直很平淡,平淡得像是一趟死水:“没有那个,我无法医治你们的主子。”
黑衣人看着青年的目光,那目光纯粹没有丝毫杂质,他直觉青年没有说谎,但是这却是最坏的情况。
“我们……没有退路了。”
“我也没有退路了。”青年轻轻地说,脸上却没有兴起丝毫着急和恐慌。
萧风炙匆匆处理好膝盖的伤后,便一瘸一拐地来到笼子边。
“洛绎……”萧风炙自己也说不清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开口唤道:“是你的名字?”
听到萧风炙叫出那个名字,笼中青年平板的神情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波动,他用力揉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笑了。那种灿烂的笑容一点一丝地将他的唇缝扯开,让他整个人的感觉似乎都变了。
青年笑眯眯地说:“是啊,我是洛绎。”
洛绎抬头扫了一眼围观众,表示压力很大。
“哥们,请问谁能友情赞助我一件衣服先?”
萧风炙此时才意识到对面的青年还是裸.体状态,他有些尴尬地将视线从洛绎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上挪开,刚想脱掉外衣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一件衣服被递入笼中了。
银白的衣服似乎在黑暗中闪着光,萧风炙错愕地瞪大眼,有些僵直地顺着那递衣服的手向上看去。善恶对半的面具依旧,可下面那标志性的奇异衣服已经被褪去,只剩一件可以说得上普通的白色里衣。萧风炙从目击到那双递衣服的小手就有心理准备了,可真正面对上的时候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那双小巧柔软的手,凹凸有致的身材――他从来不知道,和他一同出没了这么多天的天界道竟然是个女的!
洛绎的脸也有一瞬间的扭曲。他从很久之前就知道,因为一个家伙扭曲的审美与执着,天界道不分男女统一着装,都是密不透风式的银白服饰和善恶面具,再加上那机械统一的话语与行为――先不说是否能辨别出男女老少,能辨别出昨天和他说话的天界道与今天和他说话的天界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他就该感激涕零了。
举着衣服的手执着地举着,洛绎硬着头皮接过去,他知道如果他不接的话,对方绝对会执着地一直举下去――“他”的天界道,与其说是死脑筋,不如说是一群傀儡罢了。
洛绎在穿衣服,而萧风炙此时却注意到被放置在一旁的物体:那是一个黑环,赤红的痕迹说不上是血迹还是斑锈。萧风炙觉得很是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洛绎觉得他的人生就是一桌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餐具。在那个变态眼底下做手脚他容易么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与一人达成交易,然后那人送过来的黑环却是个赝品。洛绎怨念地盯着黑环,攻略与穿越被扔的时候还处于“罢工”状态,就算拿回来也用不了,而且还会暴露自身――天知道那变态知道他欺瞒后会有什么更变态的手段,于是某骗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诩翊将攻略穿越丢湖里了――为毛为毛又是水!给点活路啊上邪……
洛绎很确定被白诩翊扔到湖里的是他的神器和神兽,以白蛇精的性格是不屑于骗他、或是将丢掉的黑环再捞上来的;以黑衣人的立场也不会糊弄他,那么他的攻略和穿越到底在哪呢?
还有……
洛绎抬头看着萧风炙:“你怎么会在这?”
萧风炙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紧紧抓着栏杆:“你认得我。”是陈述而非反问。
洛绎立即意识到他说错话了,虚无香对他并不是没有影响的,此刻他的思维很是混乱,许多记忆片段产生了错位。看着眼前的两拨人,洛绎时不时闪过一阵恍惚,他现在是在轮回教的须臾山呢,还是西燕的国师府?
须臾山上的洛绎已经死了,现在的洛绎“不应该”认识萧风炙。
――他现在说认错人了还来得及不?洛绎瞅了瞅萧风炙那要吃人的目光,非常明智地转移话题。
“……出去再说吧,现在先离开这。”
人算不如天算。洛绎根本没想到他会走到这一步,先不说那个让他伤心欲绝的赝品,第一批闯进来的萧风炙和天界道就让某骗子的右①38看書网抽搐了,他还天真地以为可以糊弄走那两只,然后黑衣人来了,然后……然后两批人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打起来了,然后某骗子就暴露了。洛绎悲愤地想,他的rp何在,他要去寻找!
于是某骗子果断决定出逃――已经暴露的他难道还在这儿等某个变态回来“疼爱”他么。至于攻略和穿越,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洛绎表示他一个人对付不了level max的白蛇精boss,他得出去进行组队招募……
洛绎指着不远处一排高高低低的烛台:“吹灭第三、第五、第六根蜡烛,再点燃第一、第五、第十三根蜡烛,最后吹灭第五根蜡烛。”
萧风炙想得没错,知道这里机关的除了西燕的国师,还有笼里的囚徒。白诩翊从未去防范过洛绎,一个被喂了虚无香、没了自我的宠兽是不需要去防范的,就像是人们不会去介意家里的猫狗看到他们如何用密码打开保险箱的。
萧风炙没有执着于去追问,他也觉得等出去后有大把的机会撬开洛绎的嘴巴,他刚想照着洛绎的指示去做,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天界道几乎是瞬息间来到烛台,一丝不苟地执行洛绎的命令。
咯吱――
这是一种错觉。事实上机关启动后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笼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拉起。阻挡的屏障没了,萧风炙来到洛绎身边,看着青年似乎有些吃力地从毛毯上爬起,他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拉洛绎一把。
洛绎站起来喘了一口气,此时黑衣人隐隐有些骚动,他们不确定是否应该阻止洛绎的离去:不阻止,鬼医跑了没了踪影怎么办;阻止的话,在国师的盛怒下,鬼医能不能活下来是个问题。洛绎注意到了,他瞥了瞥地上的赝品,开口道:“只要你们帮我离开这,我会亲自找到黑环,去完成你们主子的愿望。”
萧风炙顺着看向脚边的黑环,因为距离的加近,让他看得更为清晰:眼熟的黑色,眼熟的红色痕迹,那可以说得上是丑陋的圆环,根本就像、就像是……!
萧风炙“啊”的一声叫出来,打断洛绎与黑衣人的交谈。面对所有人的目光,萧风炙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我好像见过这黑环……”
“就在……就在刚刚那名小厮那!”萧风炙叫道:“进来的时候我亲眼看到那小厮拿着一枚一摸一样的黑环!”
洛绎瞪大①38看書网速扫视着周围。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那名鬼面少年不见了。
***
圣地上一片死寂,无论是祭坛之上,还是祭坛之下。黑压压的西燕人屏住呼吸,兴奋而沉默地注视着祭坛上发生的一切:祭台上女子特制的衣服早已融化,露出布满红色符号纹路的娇躯,白袍的祭师顺着那晦暗的纹路一刀一刀地切割着――女子美丽的皮肤就像是甜美果实的果皮,被白袍祭师精心地削开,露出红艳甜美的内在。白袍祭师祭师就这样细腻而耐心地顺着红纹一点点地划开皮肤,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唯有一张嘴抿成一条上挑的弧线。
燕乱坐在高台上,一直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看着那人将女子一点点解剖,看着那人将那鲜红的心脏挖出来,他就那样无动于衷地看着,哪怕那颗心脏的主人是他的血亲。
白袍祭师将心脏捧起,好让所有人看得更清楚,然后他将心脏举在嘴边,淡色的唇逐渐染上了血腥的鲜红。
风荡起兜帽的一角,白袍祭师露出诡异的微笑。
而燕乱此时却错愕地站起来,他震惊地盯着台上的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人竟然敢愚弄全西燕的人……!?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台上的人不是他!他怎么敢让其他人代替他来完成神祭!他怎么敢去亵渎神明!他可是国师啊。对虚无神最虔诚的国师啊!
燕乱开始颤抖,止不住地发着抖。
――如果那个人不在神祭,他会在哪里?
***
在萧风炙叫出来后,暗室门外传来声响,怕是鬼面少年知晓自己的逃跑被发现而顾不上隐藏声息了。天界道顷刻就冲出去,黑衣人紧随而上。洛绎和萧风炙要慢上几分,一个没有丝毫武功而且受了难以启齿的对待,一个膝盖受创只能拖着条腿走路,等洛绎和萧风炙跑出暗室后,却发现天界道和黑衣人顿在房屋的门口向外看去,黑衣人甚至紧绷得身体都带上了微微颤抖。
洛绎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等他来到门口时,那不好的预感成为了现实。
对面的那人依旧是一副苍白而病态的摸样,似乎风再大一点就会把他刮倒,鬼面少年安静地候在那人身后,如同一个影子。
白诩翊看着洛绎,就像是一条蛇盯住了自己的猎物,声音嘶哑而愉悦:
“洛绎,你骗了我。”
------------
56第十二骗
第十二骗 绝处x逢生x离开
洛绎用左手撑住轮椅护手,一点一点地站起来,直到最后,洛绎缓缓松开整个重心集中的左手,发颤的小腿抖了抖,最终支撑起洛绎所有重量。
昏暗的房间中,洛绎一脸霉气――任谁的四肢被废去三条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链接数据库……与相同资料对比,分析相似行的为模式,我表示白诩翊在吃醋。]
洛绎默默掩面:[原来……吃醋是这样凶残的行为……]
攻略点点点,穿越出现。
[player,时间逆流已抵达,要不要穿越咪嗦……?]
洛绎感动得内牛满面:[果断的!必须的!赶紧的!哥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变态的地方了!]
[player想要穿越到哪里呢?咪嗦。]
洛绎拿出一直收在怀中的信,那封来自“未来”的信:[去天庆四十三年,地点是青荆城某个角落。]
[现在是天庆六十四年咪嗦,根据爱德华第三公式计算,本次穿越需要14.5%的进度,咪嗦。]
[……真不能打折么,亲……]
[……不包邮哦亲,咪嗦。]此句配上穿越那忧伤的声线,洛绎瞬间就焦黑了。
[……我错了,我们开始吧。]
洛绎将信塞回去,无力的右手覆盖在左腕的黑环。
[已受理。时间节点34x7x9,空间坐标随机,联接时间逆流中……穿越将在5秒后启动,咪嗦。5、4、3……]
在穿越的倒数中,洛绎突然听到后面的门传来被推开的吱呀声。他反射性地回头去看,眼角却只能瞥见一个背光的黑影。
[……2、1,传送开始。]
鬼面少年怔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握住黑环的灰衣青年像是一片由光点组成的虚影破碎在虚空,细细碎碎的光点被风一吹就散,再没了痕迹。
那个人那个人呢?
少年睁大了眼,伸手在那片虚空挥舞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抓住。
他不见了?不、见了?消失了……?
鬼面少年的身体开始颤抖,那强烈的恨怒甚至超过恐惧一点一丝地将他的心脏紧紧包裹。
――他害得他变成这般摸样,然后就那样风轻云淡地消失了?!他那么厉害,明明说会医治他!他怎么可以不见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放弃他……
***
鬼面少年死死地按着怀中的黑环,趁那些人打斗时小心翼翼地向门口挪去。他在必须在他们发现他逃跑前逃离这里,逃到国师大人那边,只要他把这一切告诉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就会有方法阻止那人的离开――他不会再让那人消失了!
他的行动相当顺利,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笼子那边。在少年终于逃出暗室时,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暗室中萧风炙的惊叫。鬼面少年知道他暴露了,当即奋不顾身地向外边跑去。他不要被他们抓到,他不要让那人逃离,从那时候他就向虚无神发过誓了,他不会再让那人消失――虚无神最终还是没有遗弃他,鬼面少年冲出屋子,一眼就看到那白色的身影。
那是站在这个国家顶端的人,西燕的国师,白诩翊。
追过来的天界道和黑衣人在门口停下了脚步。黑衣人的眼中尽是惊愕,他们有些无法相信他们将要去面对“那一位”――那一位不是应该在神祭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天界道沉默地窥视着对面那个白色的身影,她能判断出那人并不强,但会给她一种极度危险的触觉。天界道能判断出周围藏了不少埋伏,但更让她在意的是周围悉悉索索的声响――那是冰凉的鳞片划在硬物上的声音,只要她有袭击对面那个身影的倾向,那些隐隐的压迫感会瞬间变得如针刺般危险。天界道开始冰冷地计算,她把洛绎带出去的几率有多大,必要时使用一切手段。
一条银蛇顺着白诩翊的身子爬上白诩翊的肩,它微带点亲昵意味地顶了顶白诩翊苍白色的下巴,却没有引来自家饲主的半分注意。白诩翊的双眼一如既往地被蒙着,却非常精准地捕捉到洛绎的到来。他对着洛绎,就像是一条蛇盯住了自己的猎物,声音嘶哑而愉悦:“洛绎,你骗了我。你没有失忆。”
洛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那又怎么样。”
“呵……”低沉的、沙哑的、泛着愉悦意义的笑在空气中回荡,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愤怒指责,白诩翊缓缓将眼布拉下,露出那双妖异到极致的双眼,近乎灼热地注视着洛绎:“――这样很好,我很高兴。”
萧风炙扫视着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明智地保持沉默旁观。
“我有些好奇……”白诩翊的沙哑的声音微微上挑,颇带点天真的意味:“你如何能摆脱虚无香的控制?”他的眼角扫过僵立的黑衣人:“……甚至找上燕乱?”
“我从来都没有摆脱过虚无香的控制。”洛绎冷漠地回答:“它确实很厉害,我的记忆到现在还是混乱的。”
白诩翊金色的眸子微微闪了闪,极轻极轻地道:“我以为我已经毁了你,洛绎。”
“是啊,洛绎已经毁了,所以我只好重筑一个。”
“这样啊……”白诩翊苍白的脸在光明下显得越发鬼魅,蛇沙哑地轻笑着:“那就再让我毁掉你,好么,洛绎?”
――毁不掉的,只要还有人叫他那个名字,“洛绎”就绝对不会被毁掉――
萧风炙被刺激得打了个寒战,已经养成免疫细胞的洛绎貌似淡定地无视了白诩翊的神经质,他扭头对身旁的人道:“他的目标主要是我,待我制造出破绽,你们先走。”
萧风炙刚想下意识地反驳,却有人比他更快。几乎没开过口的天界道率先表达了反对,经过面具模糊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腔调:“吾等遵循神木的意志,必将洛绎带到神木。”
萧风炙瞠目结舌地看着天界道,他满心满肺的疑问得不到解答。洛绎却是早已料到天界道的回答般:“我记得我应该对你们有绝对的支配权,对吧?”
天界道沉默了一瞬,然后又机械地重复:“吾等遵循神木的意志……”
“我没说不去神木,”洛绎打断了天界道的话语:“等你们逃离后,我拿到黑环后就有法子追上你们,现在你们是我的累赘。”洛绎瞥了萧风炙一眼,又转而对天界道说:“你得把他带出去。”
听到洛绎的指令后,天界道的手做了一个很怪异的轨迹,像是某种朝拜的礼节,然后恢复到最初的沉默死板状态。萧风炙想要反驳,却发现他没有丝毫立场反驳:伤了腿的他确实是累赘来着……
见他们屈服,洛绎便专心去对付某个变态。白诩翊没有打断洛绎那明目张胆的逃跑宣言,他只是用那双一金一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地看着洛绎,宛如一条耐心将猎物绞盘的蛇。洛绎扫了一眼阴影处蠢蠢欲动的蛇,比起那些埋伏,这些毒物才是最主要的阻碍者,只要让白诩翊无暇去驱使蛇――
洛绎维持着面瘫脸与白诩翊对视,心中一片惨淡:他真的不想使出那一招啊喂……
“白诩翊,我记得你说过:你无法忍受别人看到我……对吧。”
在白诩翊没有反应的时候,洛绎面无表情地伸出爪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脱衣服――动作一丝不苟,表情丝毫未变,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洛绎在非常正经地在脱衣服,然而,随着银白的奇异衣袍被扒下,那年轻的、布满暧昧印子的身躯让这一切显得淫.绯起来。
白诩翊的眼一瞬间就眯起了,鬼面少年反射性地埋下头去,悄悄地后退了好几步远离白诩翊。此刻天界道瞬息间扛起萧风炙向上跃去,黑衣人也紧随而上。直到几息之后,阴影处才有数个身影跃出去追逐。
洛绎非常淡定地将脱了一半的衣服往回穿。
――知道如何对付变态吗?只要比他更变态,你就赢了。
先用话语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当众“霸气外漏”地爆衫,先不说白诩翊,那些躲在暗处的影子在听到他说的话后,再看他的动作的第一反应绝对是移开视线。这衣服脱得有水准!他无愧于党组织的注视和期望!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他面对的是在场人的目光和期待!脱衣舞万岁!
但是为毛为毛、感觉就是这么挫呢……
洛绎的头皮一阵发麻,他闻到空气中浓郁的不祥意味,一阵极轻极轻的笑被风送了过来,仿佛泛着血味。
他终于知道哪里挫了,对面那个终极boss,也许、大概、好像被他刺激得进入了狂化状态。
“是啊……洛绎,我完全、无法忍受……”
白诩翊缓缓松开手中,碾成碎片的白布凄凄凉凉地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该死。”白诩翊极轻极轻地道。
------------
57第十三骗
第十三骗 恐惧x逢生x新程
浓郁的阴煞伴随着那人的话语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处在后方的鬼面少年咯吱颤抖,阴影处也产生了一点动摇,然后归于平静。站在白诩翊对面的洛绎隐在袖子底的手微微颤抖,面上却看不出丝毫情感波动。
“白诩翊,你总是不留他人一丝活路。”洛绎声音冰冷:“你的掌控欲……太强了。”
不把一切掌握在手中,便不会安心;对于到手的存在,却又轻易去主宰对方的生死――燕乱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一个例子了。
洛绎很久以前就吐槽过:西燕的王族和国师的关系,那是扭曲到一种境界了。西燕王族从小就会被国师喂食一种特制的药,和虚无香有点类似,却没有虚无香那般霸道地将整个人洗脑――国师不需要一个没有自我的傀儡,他们还要让王族去管理西燕呢。那种药会使人成瘾,并且变得暴躁易怒,只有国师才能调出让那些上瘾者平静的香。西燕王族根本离不开国师,在燕乱上任之前,已经有数个王族因得罪了国师而被放弃,没了国师的香最终狂暴地抠破自己的喉咙死去――燕乱的兄长也是其中一个,而且绝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没有人能知道燕乱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看着自己的兄长下葬的,自那以后燕乱一直粘着白诩翊――直到自称鬼医的洛绎出现,燕乱心底有一块地方深处悄悄松动了:如果那人连白诩翊的腿都能治好,那是不是也能将他……后来发生的一切也隐隐证实了他的想法:燕乱来到再次被抓起的鬼医面前,看着青年飘忽的目光深处是洞悉一切的明了:那人早就会料到他会找上他!
既然鬼医已经向他展示了能摆脱虚无香的控制,他就没什么好犹豫了。燕乱与洛绎达成交易:只要将洛绎要求的黑环从湖底找给洛绎,洛绎就为他除去身上的瘾。
谈不上什么背叛,西燕的王帝只是被逼到极处了。
白诩翊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番:“我不明白,洛绎。”
“既然是想要的,那为什么不将它掌控在手里;既然是我的东西……”蛇沙哑地吐着信子:“为什么不能决定它的生死呢?”
抓住他,掌控他,是因为他想要他;主宰他,操纵他,是因为他得确定他在他手里。
洛绎冷漠地看着白诩翊,眼中闪过一丝黑暗情绪:“白诩翊,你让我觉得就算死了,也好过和你待在一起。”
――这种恣意妄为的掌控,这种肆无忌惮的囚禁,这种毫无顾忌的伤害,总是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些试图遗忘的黑色记忆。
白诩翊阴阴柔柔地笑了,话语低沉喑哑而微带狎昵,那是一种极致的恶。
“你活着,我就把你囚禁起来;你死了……”那种暗哑的语调洛绎熟悉得毛骨悚然:“我就把你收藏起来,好么?洛绎。”
――我把你的腿筋挑了,可好。
――洛绎,把你的右手也给我罢。
――它(黑环)对你很重要。
――你死了,我就把你收藏起来,好么。
洛绎用尽力气掐着自己的掌心,才使自己没有露出恐惧的神情。他实在是被整怕了,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怕到这种地步。洛绎承认他非常害怕对面那个看似病态柔弱的身影,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拿到攻略穿越躲得越远越好。
可是他的攻略和穿越却――
洛绎不自觉地看向白诩翊身后的鬼面少年,然后,洛绎瞪大了眼。
从天而降的身影狠狠扑在鬼面少年身上,一阵飞尘弥漫,来人用力扯开少年的衣襟,一把拽住黑环向外扯去――
鬼面少年错愕地瞪圆了眼,他瞪看着上方那黑白分明的善恶面具,在对方抢走黑环将要收回手的那一刻狠狠抱住对方的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所有的意志凝聚在这一抱中。他的动作从来没有这么快,思绪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他得抓紧那人,不放手。他知道这个黑环对于那人来说很重要,所以他才会偷偷潜入湖中将那黑环换了出来。他知道凭他是无法阻止那人的――那人甚至能凭空消失,但只要这个黑环还在他这里,那个人就绝对离不开这里。
不能让他离开,不能不能不能……绝对不能!他怎么能让那人离开!那人必须留在这里赎罪!他要看着他在这里受苦――直至被毁掉!
少年的执念实在是太深了,连拥有武功的天界道都一时挣脱不出来,两人翻倒在地上,早已蠢蠢欲动的蛇顷刻就扑了上去。它们不会去管团在一块的两人哪个是敌是友,无数双利齿深深刺入□的皮肤,注入致命毒液。两人瞬间就感到身体局部开始麻痹,即使是这样,鬼面少年也没有松手,但他所抓住的人却比他更狠。
天界道毫不犹豫地卸掉她被缠住的胳膊――好像她丢弃的不是她的手臂而是什么装饰似的,在少年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抓起黑环向呆掉的洛绎冲去。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从天界道跳下、扑上鬼面少年、被蛇群攻、再到天界道舍弃手臂摆脱少年冲过来,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几息之间。
洛绎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连给他发出声音阻止的机会都没有。他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天界道拖着断臂来到他身前,流了一地的血路,鲜红得刺目。
毒液已经蔓延到全身,天界道在接近到洛绎的那一刻踉跄倒地,剧毒不仅麻痹了她的身体,连她的呼吸都要麻痹了――她快没有时间了。趴在地上的天界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鲜血染红了她大半个身子,她的身子下面的土地开着血染红了的花。天界道挣扎着举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向洛绎举起手――普通甚至可以说得上简陋的黑环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鲜红与暗红交加在那冰冷的黑色上。
洛绎的喉咙颤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天界道的意识已经模糊了,所以她基本看不见洛绎那悲哀到极致的神情,她一直高高地举起那枚黑环,像是燃烧了灵魂凝固了所有信仰般举着,善恶的面具下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他……要见你。”
洛绎没有动。那种纯粹的虔诚让他只觉得冷,甚至使他产生在阳光底下被冻伤的错觉。
黑白面具下传来模糊的喘息声,越来越虚弱,但天界道的手却执拗地举在空中:“他要……见你……”
洛绎用不易察觉的声音叹了口气,他将手覆在黑环上。
“我去见他。”他的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会去见他。”
得到所望的许诺,天界道面具下的眸光闪了闪,似乎满足地笑了――她的手摔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过。
洛绎抓着黑环,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般大叫:“穿越!”
“结束休眠……player,好久不见咪嗦……”
洛绎垂着眼不再看向那个让他害怕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当众使用穿越实行逃离:“时间地点随机,无论多少进度,快让我离开这里!”
一阵风吹过,青年的身影就散成无数细小光点消散在虚空中。看到这一切的人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们看到了什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他是妖物吗?!
“原来如此啊……”
过去的那人也是这样逃离他的掌控中的么。
白诩翊注视着那消散的光点,忽的按住自己的额角,低低沉沉地笑了:
“果然……你是最棒的,洛绎。”
――蛇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吐着信子寻找猎物,遇到有兴趣的存在就将他完全吞噬。
***
萧风炙待在白虎城外着急地等待联络,已经好几天了,天界道把他送出来后就又折返回去,然后再没了消息。他已经从畜牲道叫了人手来去查探,却什么消息都没得到。
“猴头!猴头!”一个富态可掬的胖子跑过来,因为实在太圆了,就像是圆润地滚了过来:“天界道!天界道来了!”
萧风炙霍的站起,向外边跑去。出门就可以看到那站在树下的银白色身影,那是记忆中的奇异服饰,还有一如既往的善恶面具,被树荫模糊了起伏。
而萧风炙却猛地顿住了,他站在那人对面,有些防备地抓住了武器。
“你不是天界道。”
树荫下的面具晃了晃,然后被主人取下,青年站在那里,一双眼亮如星辰,偶尔闪过一丝狡黠,却又淹没在暗不见底的眸子深处,剩下的似乎只有纯净无害。
洛绎对萧风炙露出灿烂的笑:
“我要去须臾山,搭伙吗亲?”
――――――“虚以委蛇”实更为“诩翊委蛇”,至此,骗局三终――――――
------------
58第一骗
骗局四:守株待兔
第一骗 重返x轮回x重逢
湖上的烟雾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原本通着紫色的烟雾被投射而下的太阳那么一晒,反射着七彩的光化成一缕缕消散开来。洛绎直直坐在船上,黑白面具盖在脸上遮住了他的表情,但他那与其说挺直不如说僵直的身体早已出卖了他的紧张。
划船的萧风炙见状抓了抓他那微黄的头发:“没事儿,你都吃了轮回丸了,紫霞雾无法伤害你。”
诡异面具下传来几个模糊的音,那是接近弥留之际的虚渺口气:
“水……水……好、好多水……”
萧风炙一脸古怪,他至今还是感到有些不真实,总感觉似做梦般,对面那个与“那个人”有着同样名字和身份的青年自称是“那个人”的后代——他说他要前往须臾山去还上一代的债;他说他得去治好轮回教教主的疯病;他说他可以完成萧风炙的愿望;他说他必须去解开那个死结。
那个鲜血淋漓的死结。
就凭借这几句话萧风炙是不可能完全相信对方的,但是看到那几分熟悉的脸,再加上莫名的冲动,萧风炙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不稳定因子带回须臾山,至于会引爆什么,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萧风炙无法形容对面的青年应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初见时的冷漠与淡漠,再见时的无害和无辜,简直就像是那个人一样——根本不知道哪一张才是他真正的脸。
随着船的滑移,湖中岛的轮廓清晰起来,渐渐显现出外貌。萧风炙不算熟练地将船搁浅,抓起那个僵硬得如尸体般的家伙向岛上跃去。直到极乐林的落英撒在善恶面具上,某骗子才堪堪缓过一口气来。
船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交通工具,没有之一!人类为什么要塑造这种随时随刻随都被水包围而且一旦翻覆就完全无路可逃的工具,这种自虐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攻略表示船是促使人类科技快速发展的伟大发明之一,理由一二三四,数据库中关于船的资料从古代交通翻到未来展望,从政治上、历史上、情感上等等等完全反驳某骗子的诽谤。
穿越表示有了它,船等交通工具神马的都是浮云,咪嗦。
洛绎右手握着左腕,在密不透风的银白衣服包裹下,握紧了便能摸到凸出的一圈环状物品,那熟悉的触感让洛绎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
——无论怎么样,他再不能失去攻略和穿越了。
“跟紧点,在极乐林里迷失后我只能叫教主来捞你了……”
气氛霎时有些微妙,因为萧风炙提到的那个人。萧风炙埋头走在前边,洛绎戴着面具跟在其后,粉红的的落英纷纷扬扬地洒在两人间,却无法窥见任何一人的神情。
“你……你的父亲……有没有说过,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萧风炙的声音很轻,粉色的花瓣将近淹没了他的话语,但洛绎依旧听见了。
——他是个骗子。
在簌簌的落花声中,萧风炙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他刚想回头询问,却听到洛绎直接道:“他做错了。”
“所以由我来弥补……的过错。”中间的停顿实在太过轻微,萧风炙一不留神就被带了过去,只有洛绎才知道他刚刚的嘴形是否是圆弧,又或者是上下弹动舌尖的。
当洛绎被那个由他亲手带大的孩子一刀砍下脑袋的时候,最后的视线中所窥见的是那人宛若死去般的表情——明明是洛绎被砍下头,但死掉的却像是自身——那种浓郁的绝望压抑得洛绎连呼吸都感到疼痛。洛绎不自觉地用手握住黑环,当初濒死时,为了使用攻略穿越他瞬间开启了一个任务,那时候过于匆忙而没有来得及细看,再次拿到攻略时洛绎发现攻略人物的信息被更新了不少,记载了这十年来攻略人物的所作所为。
洛绎看清攻略人物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呆滞了,再看到所需的攻略物品更是处于一种“等等吐槽点太多让哥整理一下”的状况,继人质这种勉强算得上是物品的存在后,攻略物品再一次地挑战了下限——那玩意是“物品”吗?好吧,它确实能被给出。
攻略人物是轮回教的人。洛绎翻着攻略人物的资料,然后旁观了那名绝色少年十年来的疯癫与绝望。
洛绎想,他所欠下的债,怕是怎么也算不清了。
话语停顿间,他们已经走出了桃花林。一出林子便是一条小河,小河上架着几座白色的桥。洛绎看着那貌似细腻无暇的白色,萧风炙在他旁边嬉笑着:“想要过桥吗?”
在场的两人都非常清楚那看似正常的白桥深藏着怎样的危险,桥其实并不是白色的,但那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桥的微小蛊虫却是白色的。
“它不是真正的奈何桥,于是我能过。”
传说死者到了奈何桥,有罪的要被两旁的牛头马面推入“血河池”,而行善之死者过桥,却非常简单。
攻略说,你有罪。
萧风炙眼中闪过一点情绪,他抓起洛绎踩着水中隐藏的透明石台向对岸跳去。
越过小河便是树林,土地也微微开始向上倾斜。这是“须臾山”,传说中太阳与月光无法到达之处,轮回教的总坛。
——紫霞雾,碧玉水,极乐林,奈何桥,须臾山,黄泉,神木,六道,此之谓轮回。
他终于又来到了这里。洛绎想,就像他那位占卜的曾女友所说的一样,被命运拖着走回这里,并且产生一种近乎于近乡情怯的无力感。
萧风炙突地问道:“你……你说你能医治教主?”
“是的。‘父亲’——”说起这两个字的时候,面具下洛绎的表情有些别扭:“当初给你们的教主下的毒会对他的精神产生强烈刺激,他还没来得及留下最后一味药就死去了。”
[复合激素激发基因维素……因激素强度过高,需用融合调解素辅之使用……后期须定期使用愈合维生素调理,清理过量残余激素,防止神经细胞损伤……]
在得知那人的疯癫后,洛绎第一时刻回想起:他那时候根本没来得及把愈合维生素留下来,绝处逢生太霸道了。于是洛绎前往须臾山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你的意思是教主他是中了毒才会如此……”萧风炙的声音有些古怪,他近乎本能地反驳:“不——”
不可能——那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中了毒——
萧风炙的话语蓦地中断了。最后一个转弯,入目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那是摇曳的曼珠沙华。没有绿叶的陪衬,漫天遍地全是红色,红得惊心刺目,妖艳得诡谲,在阳光的照耀下带着绝望的寒意,让看到这一切的洛绎硬生生地呆愣在原地,一种刺骨的冰冷在心底蔓延。
——洛绎,你觉得我像什么?
——曼珠沙华……你很像它。
——这样啊。既然洛绎这样说,那就是哩。
洛绎直勾勾地看着那片摇曳的红色,看得眼睛都发酸了却依然不懂得眨眼,任凭那血腥的红色在他的视网膜上切割成一块块的红色魔纹。
——曼珠沙华所代表的是,无情无义。
旁边的萧风炙却看向其中的一点后,短促地倒吸了一口气,洛绎有些机械地顺着萧风炙的目光望去,眼睛便再也转不开了,满天满地只剩下那唯一的红。
摇曳的彼岸花海中,那里坐着一红衣青年。
那是一只妖。记忆中的绝色褪去了稚嫩,剩下的便是极具侵略性的妖娆,宛如天底下最浓郁的恶和暗凝聚而成的黑发没有丝毫光泽,铅直垂下,半掩住了那片绝色,才不至于使人感到致命的窒息。那就是一只妖孽,散发着甘甜的血腥味儿,勾引着所有人堕入疯狂的深渊。
没有人能够逃过那红色的俘获。洛绎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脚像生了根般无法动弹。
——对面的红衣青年如同记忆中那鲜明的绯色花朵,拥有着绝望的死亡之美的、彼岸花。
萧风炙的吸气声惊动了那个红色的身影。红衣青年下垂的眼睫如蝶翼般微微煽动,然后缓缓张开翅膀。露出一双赤红色的眸子,混沌而疯狂地望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看起来是不是很有即视感╮(╯▽╰)╭有兴趣的妹子可以去看看骗局一的第一章哦~
这才是真.主角登场xd
感谢可缓缓归矣!、轨瑟的手榴弹=3=~
感谢师兄莫翻滚、残月沐霖、西洛酱、小土豆、chriskey、流氓猫、b7532427、面包丸子、fengyuetianxiu、捂脸君~、断断断、中考苦逼渣滓君、鬼策、www.http://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com还有被jj和谐名字的妹子们扔的地雷> <
某颓今天打开霸王票吓了一跳quq
------------
59第二骗
第二骗 疯狂x疯癫x疯魔
萧风炙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赤红的双眼……教主现在……糟糕!
洛绎僵直地站在原地,手脚冰凉。那双红眸、那双红眸——是那人的眼睛吗?又或者说,那该是人的眼睛吗?血色的双眼宛如爬虫类,没有任何情感,那双冰冷血煞的眼睛仿佛在诉说着:他想要毁掉一切,无论是他人——还是自身。
记忆中的绝色少年睁大他那双明媚而清亮的黑眸:[洛绎。]
绝色青年一双红眸混沌而疯狂地地瞅过来:“洛绎……”
洛绎的心跳一度中断,他仿佛可以听到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
“洛绎……”魔魅喑哑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听起来好像是哪里坏掉了一点什么的虚幻口气:“是小疯子呢。”
待头部的充血似乎稍稍退去了先,洛绎才恍然发现那人并不是在对着他们说话。血红的眼眸只是瞥了这边又转了回去,风锁云再次垂下了眼睛,目光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一样东西,语气亲昵而虚幻:
“洛绎,是小疯子呢,要去打声招呼吗?”
洛绎的视线顺着向下,然后便看见了那样东西——
如果说刚刚只是手脚冰凉的话,洛绎此刻便像是整个人掉进了冰窟,连骨髓深处都硬生生被冻结。
灰白色的骨质,空洞洞的双眼和鼻洞,上下对齐的牙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因为喙突的缘故,那个苍白不祥的物体像是在咧开了嘴巴微笑。
你能想象,当你看见自己的头骨在对你微笑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洛绎忍不住痛苦地重重喘了一口气,他紧紧抿紧了唇,一种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并不是觉得恐惧或是恶心,只是非常纯粹地感到排斥,排斥那个与他同出一辙的存在。那是他的骨头,一共26块,与他身上206块骨头没有任何区别的骨头,代表着死亡的26块骨头!
萧风炙站在一旁,他非常清晰地感受到身旁之人的异样反应,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刺激到对面那个恐怖的存在。
风锁云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依旧语气轻柔地哄着手中的不祥物体。
“洛绎……洛绎……不去和小疯子打声招呼么……啊啊……是呢,洛绎没必要去看其他人,只要看着我就可以了。”绝色的妖孽痴笑着:“洛绎,我们继续吧。”
于是洛绎便见证了,他造就了怎么样的一个疯子。
灰白的头骨被风锁云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大腿上,他从曼珠沙华花丛中拿起一样球形物体——那是一颗人头,似乎事先被处理过,断掉的截面没有再流出鲜血,还很鲜活的脸似乎是刚死去不久。曼珠沙华沙沙作响,或许是错觉,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郁了。洛绎用力眨了眨眼,良好的视力让他根本无法自欺欺人:那张脸非常眼熟,熟悉得让洛绎感到刺痛——太像了,平凡的五官,睁大的眼中尽是恐惧。
风锁云怜爱般地抚上人头,葱白的指尖旋舞地绕着那张脸一圈,他的动作很漂亮,带着从骨子里透出的诱惑与妖媚,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撕嗞——
等洛绎回过神来,视野中尽是一片鲜血淋漓,风锁云拿着那张刚刚撕下来的脸皮,笑容与他的长相一样媚人,带着惊心动魄的艳。浓重的血腥味充斥了洛绎的鼻腔,他看着风锁云仔仔细细地将那张人皮贴在头骨上,宛如虔诚的信徒做着这世界上最神圣的朝拜,呼吸如铅般沉重。
撕嗞——
完整的头皮从头颅的额骨开始套上,覆盖过顶骨,直至完整地贴合到枕骨处。风锁云看着掌心中那长长的黑发,微微蹙起了眉头,他将黑发从中间切开,只留下半长不短的一截——就像是记忆中的一样,于是绝色的妖孽满意了。
风锁云放下手中的人头,双手将“打扮”过的头骨捧起,痴迷地看着。事实上,那头骨经过这么一整,眼睛四周深深凹进去;鼻处的皮如一块可笑的窗帘般堪堪覆盖住梨状孔,时不时地被吹开摇摆;没有缝合的头皮和脸皮的接合处渐渐渗出鲜血,整个头骨显得更加恐怖和恶心。而风锁云此时的表情却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一样,双颊透着嫣红,大而斜飞的丹凤眼中尽是痴迷与灼热。
像是再也忍不住了般,风锁云用力吻上了头颅,血湿润了妖的红唇,风锁云微微眯着眼,近乎陶醉地吻着头颅,配上细细颤抖的红蝶,有种欲拒还休的妩媚。那只妖孽散发着甜美而绝望的气息,勾引得人地想要丧心病狂地撕碎他,破坏他,毁灭他,让他再也不能够去诱惑更多的生灵。
风锁云贴着头颅,几近情动般地细细喘息着,湿润的双眼像是要滴出血来:“洛绎洛绎……”
诅咒一样的呼唤飘荡在彼岸花海之上,萧风炙早已脸色苍白地撇过头去,正好将洛绎的整个身影看入眼中:带着面具的青年此时整个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坏死了般没了动静。
在直接面对这一切之前,洛绎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药的缘故——
……太难看了,他还想推脱到什么时候。
在面具的遮掩下,洛绎动了动唇角,无声地说了一句话,他知道会有人听见的。
“穿越,我真想回到过去掐死我算了。”
“不可能哦咪嗦……”穿越忧伤的声线在此情此景之下被渲染得越发凄哀:“player不要忘了穿越约束第二条:同一个时间节点不允许存在两个相同个体,咪嗦。”
不允许……吗?
对面的画面像是一块玻璃贴在洛绎的心脏上,那随风而来的呼唤就像是一把被锤子,一句又一句用力锤碎了玻璃,让玻璃渣深深刺入心脏。
痴迷低沉的声音渐渐走了调:“洛绎洛绎,你为什么不看我呢?”
“洛绎,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洛绎,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呢……?”
“洛绎,”红色的身影紧紧抱住了头骨,紧紧的、不留一丝余地的:“我、爱你啊……”
洛绎猛地倒退了好几步,面具下的表情恐惧得几近扭曲。萧风炙完全来不及阻止,几乎是瞬间他就感觉到他们被锁定了,萧风炙缓慢而僵硬地向花海看去,正对上一双绮美妖异的红瞳。
风锁云抱着头骨,偏着头望着他们,眼中的红色似乎越发浓郁了,漆黑的发微微触碰着脸庞,沾着血的红唇妖异得让人不能直视。
“小疯子,他是谁呢?”
洛绎眨了一下眼睛,再张开眼睛的时候那张绝色的脸已经近在眼前了。风锁云抱着头颅站在他对面,面向萧风炙却瞅着自己,浓郁的血煞和曼珠沙华花香仿佛幻化成肉眼可见的红雾,铺天盖地地扑过来,将他困住。
绝色的妖孽轻声诱惑:“告诉我,他是谁。”
“他是l——”萧风炙的脸色变得惨白,瞬间拉回被迷惑的神思。洛绎和萧风炙在来须臾山之前约定了:洛绎表示最好别露他的身份,萧风炙想以他的身份确实会更加刺激教主也同意了。刚刚萧风炙在风锁云的魅惑中差点泄露出来,他努力划起笑容生硬地补救:“——路上遇到的天界道,我们一起回来……”
风锁云的目光潋滟却带着虚渺地扫过来,萧风炙却觉得自己似乎随时随刻都会倒在对方所带来的压迫感中,所幸运他的教主很快又收回了视线,继续去看他身边的人。萧风炙刚松的一口气瞬间又提起,他身边的那个家伙可是没有丝毫武功的,怎么能抵抗风锁云的诱惑——不对!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漏洞,天界道怎么可能没有武功!
“天界道么……”
风锁云静静地看着那黑白分明的面具,喉咙一阵干紧,眼中的红色一点一丝的扩散,手指开始蠢蠢欲动——为什么呢?他很想去撕开对面那个白袍的一切伪装……不不不,不只是这样。风锁云一手撑着脸,指缝中泄露出来的红色滚卷着无尽的血煞。他想、他想——
——撕裂他。
完完全全的、不留一点余地的,将他变成一块块的肉块……啊啊……肉块好像还是不能满足……那就肉末如何……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就没人能认出来了——
为什么光是凭想象,他就会感到如此满足呢?
作者有话要说:俺删了一些剧情= =挖脑、挖眼睛什么的去掉了,是说,某颓越来越木有三观了么qaq!
撕裂骗子吧小云同志!看他怎么出去祸害人间!【洛绎:……凸=-=】
感谢猫咪爱饼的手榴弹>3<
感谢薰云醉、伽明姬儿、 267842妹子的地雷 quq
------------
60第三骗
第三骗 闭禁x神木x会见
他被一只染血的猛兽盯住了,那只兽正在舔舐着它的爪子,只要他有一丝异动,便会疯狂地扑上来将他撕裂。
洛绎是这样感觉的,他被对面那只妖疯狂的气势压制在原地,连呼吸都不被允许。整个场面显现出一种静态的张力,像是气体膨胀爆炸的前一刻,那种将死未死的状态扼住了所有人的心跳。
就在进入那临界一点的时候,一个冷漠的女声插了进来。
“教主,该是闭禁的时候了。”
洛绎抬眼望去,曼珠沙华花海边缘,一黑衣女子不知何时伫立在那里,她的脸上蒙着一层黑纱,只能看到那双冰冷的黑眸不含一丝情感地扫了过来。
攻略说,任务开始,请player开始攻略。
黑衣女子冰冷的声线瞬间将一触即发的场面冷却下来。风锁云依旧用手按着脸,但那种吞噬一切的血煞之气缓慢而不甘地消失在曼珠沙华花海之上。良久,风锁云放下手,眼睛又恢复到最初望见的摸样,刚刚扩散至眼仁的血色褪去――这并不是消散了,更像是将所有血色压缩凝至眼瞳之中。
风锁云没有再去看洛绎和萧风炙,完全没了刚刚不顾一切的针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绝色的妖孽抱着只属于他的头颅,目光潋滟而虚渺地向曼珠沙华花海的另一端走去,消失在绯色之中。
“洛绎,我们回家……”
风吹散了那人的呢喃,洛绎依旧直直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所有的思绪都被那片红色占据了。萧风炙向黑衣女子走了几步,踟蹰地想要搭话。黑衣女子冷漠地扫了一眼洛绎和萧风炙,声音冰冷:“萧道主,请你来人间道一趟。你已久许未归,畜牲道的许多事需要由你处置。”
萧风炙被堵了回去,他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好。”
黑衣女子得到萧风炙的应许,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萧风炙看向身边的洛绎,有些迟疑:“你……”
“你去吧,不用在意我。”洛绎的声音经过面具有些变调,难以辨别出他的情感:“我知晓这里的一切。”
他不再去看那近乎灼伤视线的红色,黑白的善恶面具转向另一个方向,遥遥望去,那里一片郁郁葱葱。
“正好,我要去见一个人。”
***
滴答――滴答――
水顺着石笋滑下,落在石头上,点起丝丝声响。阴暗冰冷的石室中,黑暗笼罩了一切。
滴答――呼哧――
即使是连绵不断的水声也无法掩盖,那来自黑暗深处的喘气声。黑暗里像是潜伏了一只兽,不断发出类似咆哮的喘息,压抑而危险。
呼哧――嗦铛――
铁链相撞的声音在黑暗中久久回荡,更为那片看不清的黑暗蒙上了一层不祥。黑暗中的喘气声越来越急促,蓦地中断了,死寂的黑暗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在黑暗的掩饰下,一双赤红的眼瞬间睁开――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血红占据了他整个眼仁,那鲜艳的红色像是只要眨一眨便会流出血泪,宛如来自深渊的一只魔,凄厉而疯狂。
咚――
巨大的声响如雷般响彻整个石室,连黑暗都被震动了。魔看着墙上被他砸出来的巨大裂缝,他无视正在冒血的手指,疯狂而妖艳地笑着。
毁了吧、毁了吧、将一切都毁了――
他按着自己那仿佛会在下一刻爆开的脑袋,右手狠狠捶向身边的石壁,仿佛这样做就可以褪去那无边无际的痛楚。
嗦铛――咚――
右手深深镶入石壁,沉重的铁链砸在石壁上,溅起的石屑划过那张妖艳魔性到极致的脸,留下一丝血痕。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我要他――
魔呻吟着。
快把他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强烈的颤动连石室外的人都能感觉得到,单要离沉默地盯着手中的药物,他不止一次地觉得,如果他能狠心杀掉那人就好了。
――那大约是风锁云最好的归宿。
***
洛绎来到轮回教的禁地,他的对面一片葱葱郁郁的深林,没有路,没有人把守,轮回教最神秘的禁地就这样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但是洛绎知道,只要他走进去,即使是在深林中绕圈,他依然能到达那个人的所在之处;同样的,没有那个家伙的允许,就算是一步步丈量着走进去,还是会被原封不动地送出来。
染血的天界道执拗地举起黑环:他要见你――
“那家伙――果然还是老样子吗。”
“我表示疑问,player讨厌他吗?”
洛绎皱着脸:“他是我最不擅长打交道的一类人……好吧,他不算是人。”
因为太过纯粹所以残酷,像个小孩一样毫无忌惮,只会喜欢不懂爱。喜欢的便会好好对待,不喜欢的便会毫不犹豫抛弃;利用一切去达成目的,即使过程再怎么血腥风雨也毫不在意――那人没有道德、没有是非观,有的只是纯粹。就算是他人去指责他那孩子式的无情,那人也只会感到不解和迷茫――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
“每次我面对他,都有种‘我能爆粗吗?……哦,不能。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的蛋痛感。”洛绎一脸无可奈何:“骂他就像是在欺负小孩,而且还是对牛弹琴。”
“你看,这次他还不是又逼得我不得不去找他。”
他要见你――
洛绎按着自己的面具,呼吸间似乎又闻到了这面具的前主人的血腥味。他叹了一口气,不再迟疑,抬腿踏入了深林,走进了这个传言只有轮回教主和天界道才能进入的禁地。
紫霞雾,碧玉水,极乐林,奈何桥,须臾山,黄泉,神木,六道,此之谓轮回。
在传说中,作为轮回教禁地的神木是最神秘的存在。轮回教的人都知道,那是轮回教的禁地,同时也是轮回教的起源,初代教主在神木那有了奇遇,从而创建了轮回教。而洛绎从传言中的主角之一那里得知,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那人毫不隐瞒地告诉洛绎:轮回教的初代教主是他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人,所以他才答应了初代教主的请求:让对方留在这里陪着他。过了一些时日,初代教主快要老死了,于是初代教主从山下带回一群人,对他许诺:轮回教主死后,由轮回教主的孩子来陪着他。
“他说:‘你看起来很寂寞。’”那人歪着头,一脸迷惑:“我很寂寞吗?”
洛绎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坑爹,原来那让人死去活来的“轮回教主必须留下子息”是这么来的;第二反应是同情,洛绎非常同情那个被炮灰掉的初代教主,好端端地看上这么一个祸害――好吧,那个祸害确实长得很祸害。
眼前蓦地一亮,视线豁然开朗,洛绎已经走出了树林,他的对面是一片空地。郁郁葱葱的树木在这片草地上围了一个圈,像是誓死护卫宝藏的战争古树。这里是须臾山的顶端,而神木正生长在这里。
洛绎缓缓地仰起了头,即使看过许多次,他还是不得不为那壮观的景象感到震撼。
那是一颗巨大的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天下会有如此巨大的树。庞大的躯干十来人也无法完整地抱住,枝叶遮天蔽日地生长着,将须臾山顶笼罩在一方天地之中。风将巨树的叶子吹得哗哗作响,它们在窃窃私语。
洛[绎],[你来]了。
洛绎仰望着大树枝干上一个逆光的身影,慢慢地眯起了眼。
“我来了,叶株。”
------------
61第四骗
第四骗 叶株x约定x要求
第一次知道叶株的存在,那是一个午后。风锁云被季佩绝叫走了,洛绎便来到饿鬼道的藏书阁厮混,看了一会的医书便开始垂头打瞌睡。夏日的午后过于安静,安静得连知了都没了声息。洛绎就是在这片寂静中,半梦半醒地听到了一个声音——细细碎碎的、像是毫无意义的声音组合而来的、近乎呢喃的呼唤。
洛绎的头歪在一旁,安静数秒,然后猛地惊醒,某骗子瞬间像是注入5000c的鸡血一样双眼发光地抬起头:这种冥冥中的呼唤……出现了,穿越必备十大剧情!来自神兵利器\奇珍异果\绝世仙宠的“呼唤”,这可是继“跳崖”之外最快获得神器神兽的方式,剧情大神万岁!
然后,神器真的出现了。
“player,ss支线任务触发,任务成功将获取50%的进度,失败则将所有进度清零,是否接受,是/否,请选择。”
洛绎瞬间被秒杀。
“……您、您让我对奇遇抱点幻想成不……”某骗子虚弱地拼起破碎的玻璃心,饱含热泪。
攻略顿了顿:“player,任务成功将获取50%的进度,失败则将所有进度清零,是否……”
洛绎一脸虚渺,选择却很坚决:“……否!”
“player选择‘否’,支线任务即将被取消,无法恢复。是否确认,是/否,请选择。”
“是。”洛绎握着黑环,语气悲凉,目光凄哀:“你以为我还会再上你们的贼船么……曾经的我多天真啊,直到我膝盖中了一箭——哦不,直到我饲养了一只虫子……哥才知道这世界上有个动词,叫坑、爹!”
“……player选择‘是’,取消支线任务。”攻略机械地走完程序,然后才声音平板地反驳某骗子的控诉:“我表示你没有被坑,夜虫族并没有给player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我的贞操掉了一地。”
攻略:“……”
像是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只被封印的虫子,洛绎瞬间转移了话题。
“是说,刚刚那个支线是ss级来着?”洛绎摸着下巴道:“也就是说,和虫子是同一等级来着……攻略人物该不会又是一位‘未来观光团员’吧?”
攻略沉默了片刻,久到洛绎以为它默认了,才听到攻略死板地回复:“支线任务已取消,关于该任务的一切信息已被关闭。player没有处于‘攻略准备’阶段,不得使用攻略获取信息。”
“我突然压力山大了,‘未知’什么的伤不起。”洛绎揉着脸:“开荒去对付不明boss、拯救世界神马的还是交给主角吧,哥只是个打酱油的。奇遇呼唤君,请你务必无视人肉背景。”
即使洛绎一再声明他只是个路人甲乙丙,梦想是打遍天下酱油,但所谓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某骗子身上那不能忽视的蛋痛气息深深出卖了他,于是他被找上了门。
洛绎看着对面一溜串的面具白袍,很想要忧郁地45度角仰望天空。
“吾等遵循神木的意志,前来邀请洛绎大人前往神木做客。”
那一次在风锁云屋外见到天界道时,洛绎就隐隐有心理准备了。这种风格的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洛绎在轮回教待了这么久,早已听说神木的大名:神木、轮回教禁地,如此戳中剧情g点的名词也让某骗子觊觎了好一阵子,现下,当这充满爽点的名词一旦和攻略任务扯到一起……所谓破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对于这次的双s支线任务,要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所以洛绎在对比了敌我差距后,非常心安理得地被天界道拐带,某骗子表示去围观传说中的禁地来着……
于是,洛绎第一次见到了叶株。
一个守着“神木”无法离开的,类人者。
***
“我来了,叶株。”
阳光从树叶缝隙向下洒来,落下许多光斑,风一吹,光斑开始晃动。其中一个正好落在洛绎脸上,洛绎不得不用手挡了挡,再次从指缝中望去的时候,却发现一片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
那家伙竟然从十米高的树枝上跳了下来!
洛绎毫无意外地被压倒。事实上,那人撞在他身上没有丝毫分量,一点都不像是从高处跳下来的样子,但是重心不稳的洛绎直接被压翻在地上,后脑勺砸在草地上让某骗子眼前发黑了好一阵子。
黑白的面具被撞翻到一旁,洛绎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凉的痒意,他费力睁开眼睛,然后望进了一片纯净。洛绎一直没有弄懂叶株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像是玻璃水珠子似的,在不同的角度会折射出不同的光泽,就像现在是非常漂亮的淡蓝色,流转的眼光,就像纯净的水一样透明。当那双眼睛看着他人的时候,那过于清晰的倒影会让人觉得那双眼睛的主人的世界中只有他。
“洛[绎],我[想你]了。”
那是一种相当奇异的说话方式,语句中缺少几个字,却让人能够自发地填补上空缺,进而听懂整句话的意思。洛绎知道这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个类人者的发音器官与人类不同,只能模拟出几个音,其余的是用意志强制输送。这种传输意识的说话方式,总是让他想起另一个类人者。
没错儿。即使披着人类的外表,眼前的叶株和丛有着相似的本质——他们都不是这个时空的生物,连“人”都算不上:一个属性为虫子,一个属性为植物。
“叶株,起来。”洛绎呻吟着,这种被压制的姿势让他很不好受。
洛绎身上的人没有动,依旧用着那近乎专注的目光看着洛绎。
“为什么不来找我。”奇异的声音中有着近乎委屈的错觉:“我有好好按你的要求去做,但是你怎么就死了呢?”那轻松的语气就像是小孩在埋怨自己的父母因工作而不能带他去游乐园,丝毫不去在意语句中的沉重与强人所难。(ps:避免占字数,符号省略,凡是带“i”的音叶株都发不出来,以上。)
洛绎扭动了一下脖子,叶株的头发垂在他的脸上,带起冰凉的痒意,他的双手被叶株按在脑袋边,只能小幅度地摆动脑袋好让那份搔痒去掉几分。
“你留下一副空壳,消失了十年。”那人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洛绎,漂亮的眼珠流转着透明的光:“你让我担心了,洛绎。”
“不用担心。”洛绎对上那双宛若透明的眼睛,勾起灿烂的笑容:“我没有打算违反约定。”
叶株认真地看着洛绎的笑容,然后一同弯起了眼。他原本就长得极具诱导性,那种干净单纯的感觉会让人只想把他捧在手心里好好疼爱、拼了命也要护着这样纯净的一个人儿。当叶株笑起来,就像是天下最惹人怜爱的孩子在向你撒着娇。
“那太好了。”叶株慢慢松开抓着洛绎的手,转而用手婆娑着洛绎左腕:“洛绎,你什么时候才会把它给我?”
叶株的指尖,最终停留在洛绎左腕的黑环上。
第一次见到叶株后,洛绎就认识了这么一个无意间闯入本时空的迷失者。叶株来到这个时空是一场意外,带着生命树的叶株在抵达本时空时用尽了最后一分穿越材料。来自第五文明的未来生物被困在这里有几千年了,他想回到原来的时间。于是在察觉到洛绎的存在后,叶株找上了洛绎。
洛绎在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同情。但是要他把手上的穿越给对方,某骗子表示圣母什么的已经不流行了。那时候,洛绎看着对面的叶株,明明对方一脸无辜纯朴,但是洛绎却直觉地感到一种危险,对面的生物并不是像他外表那般无害。
于是洛绎对叶株说:我们来约定吧,你答应我三件事——你可以提出质疑,细节什么的我们可以商讨。完成三件事后,我就把穿越给你,如何?
“第一件事:你能拥有天界道绝对的支配权。”
“第二件事:我得给你一株光草。”叶株眨了眨眼:“洛绎,光草我种出来了,那时候你已经‘死’了,所以我把它给了你提到过的夏劲草。”他的声音很是轻快,像是在邀功:“洛绎已经收到了?我为你种的光草。”
“第三件事……”叶株看着洛绎,眼波流转之间给人以湿润柔软的错觉:“洛绎,我让天界道把你救出来了,这就算第三件事好不好。”
“不算。”洛绎的视线盯在叶株眼睛以下嘴唇以上的地方,直视那种目光实在是需要做心理建设:“我没有要求这件事,而且我同样对天界道有支配权,所以不算。”
叶株的眼睫颤了颤,那是一种令人心碎的弧度,洛绎别过眼去,努力忽视心中涌起的那种欺负小孩的错觉——别上当啊喂,对面那家伙是天然黑啊不解释……
身上一轻,确是叶株起来了。洛绎爬起来把草屑拍掉,然后他就听到叶株近乎呢喃地叫着他的名字,就像是最初的那声呼唤。
“洛绎。”叶株站在树荫中:“我一直在等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玩儿。”
叶株无法离开神木,他只能守着神木一直等待。
“——你不来,我只好叫人让你来。”
濒死的女子执拗地重复着:他要见你——
“……我有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阴影的缘故,叶株此时的眸子黑得如同透明一样:“是那个将你砍下脑袋的人类?”
洛绎沉默,叶株笑了。
“让我帮助你,洛绎,你知道的,我可以帮你解决掉……这一切。”
“不,不需要。”
听到洛绎瞬间的拒绝,叶株似乎有些沮丧:“那洛绎又要一直陪着那人类了啊……洛绎,你会来看我吗?”
“我会来的。”洛绎捡起掉落一旁的面具:“……所以不要再让人来喊我了。”
“你要走了?”
洛绎点了点头,没再去看叶株的表情,转身向外边走去。他对叶株的感觉非常复杂,既像是内疚,又因察觉到危险而带点隐隐的恐惧——他怕是永远不会说出第三个条件了,因为他不会将穿越交给任何人。
走到树林边缘,洛绎再次听到叶株那声近乎呢喃的呼唤,他近乎被引诱般地回过头。
那人站在巨木下,纯净的目光专注地望向这边。
“洛绎,如果你让我不高兴了。”叶株笑着,那笑容纯净不含一丝杂质:“即使是洛绎,我也会弄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的伏笔掀开后感觉各种爽╮(╯▽╰)╭
感谢西洛酱、mio、し☆√の叶、薰云醉姑娘的地雷(づ ̄ 3 ̄)づ...
------------
62第五骗
第五骗 苛己x石窟x说服
树林间闪过一道光,贯穿了躲闪不及的血狐的喉咙。可怜的猎物在地上抽搐了几番,便没了动静。
楚苛己从树木后面走出来,一声猎装将他的身姿衬托得英武不凡。他拾起血狐的尸体,对自己的猎物感到满意。血狐是一种极其狡猾的生灵,楚苛己废了一番周折才狩猎成功,有了它,这次春猎他绝对独占魁首。
北楚国尚武,每一季都有一次大型狩猎。身为北楚的一国之君,楚苛己热衷于每季的狩猎。上一次的冬狩楚苛己输给了玄武城的韩家二公子,北楚的帝王并没有发怒,他大力褒奖了韩二公子,并邀请对方参与春猎。楚苛己喜欢竞争,这会给他带来无以伦比的刺激。
楚苛己提着战利品,抬脚向右方走去,他想趁着时间还早,再去弄几个小型猎物。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铺满落叶的泥路下居然是个空洞,楚苛己一脚踩空,整个身子直直滑了下去。楚苛己的动作不谓不快,他瞬间松开血狐用手扒住身旁的泥土,但是雨水冲刷后的土地十分松软,楚苛己除了抓了一手泥巴外根本无法制止自己的堕势。
楚苛己一路滚了下来,直到身体摔在并不算柔软的土地上。楚苛己闷哼一声,待背部的痛楚稍稍过去些,身形狼狈地爬起来。他大略检查了一下自己,万幸的是没有受到较大的伤害,都是一些小伤口。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楚苛己的眼睛适应黑暗后开始打量四方。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窟,楚苛己抬头望向自己掉落的洞口,因为很深,似乎也不是笔直而下,所以从下而上竟看不见洞口。因为视野的缘故,楚苛己一眼看不到石窟的全部,他咒骂了一声,然后开始思索:他的护卫在远处听到动静绝对会赶过来,现在大约在上面尝试挖通通道下来救他。第一次,楚苛己开始庆幸那些护卫在狩猎时依旧跟随着他。现下他所要做的,便是待在这里等待救援。
楚苛己坐了下来,然后他顿住了,视线停留在一点。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起,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绝对是非自然的痕迹。
那是一种拖曳出的划痕,深深刻在土地上,像是有什么人曾经拖着一样大型物体经过这里,上面细细蒙着一层灰,看样子是过了很久的痕迹――为什么自然形成的石窟中会出现人活动的迹象?有什么人曾经在什么目的下来过这被深深埋藏的地底?
楚苛己的好奇心被挑起,他举着火折子,顺着拖痕向前走去。他一向是个冲动的人,即使在成为北楚的帝王后,这种想做就做的任性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石窟中安安静静,偶尔有水滴落的声响。楚苛己走了一断路,然后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手中的火折子早已熄灭了,为什么他还能看得这么清晰?
楚苛己停下脚步。不知不觉,黑暗的石窟中蒙起一片莹莹的光,随着楚苛己的前进,朦胧的光越来越鲜明,这一切都说明楚苛己正向着光源走去。
拖痕在光芒下清晰无比,直直向前伸展着,然后突然往楚苛己左前边的墙壁后拐去。楚苛己站在原处,他斜右前方的墙壁上映射着幽幽的光晕。很显然,在左前边的墙壁后,光源就在那里。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楚苛己不再迟疑,他依然顺着拖痕向前走去,然后拐向左边――
火折子轻轻落在了地上,北楚的帝王僵在拐角处,满眼的不可置信。
冰一样的晶莹物质在黑暗中幽幽地散发着柔光,那不是冰,因为根本让人感不到寒意。漂亮的晶体令人惊艳,但更令人惊艳的是晶体中被包裹的,男子。
楚苛己的呼吸变得沉重而又急促,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晶体中的男子,舍不得离开分毫。
精致的面孔,如玉般的肌肉,光滑细腻的皮肤,流畅到近乎完美的线条,还有那双无机质的黑色眸子,都让他产生出无比强烈的占有欲.望。男子的一切都被冻结在晶体之中,时间停止,只能看到那好看得不似真人的男子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般地执着地伸着手,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
楚苛己的手颤了颤,刚刚那一瞬间他产生了对方在向他伸手的错觉,甚至想要伸出手回应。
眼前的晶体连同其中的男子像是一件完美到极致的艺术品。明知道这一切不正常:深深埋葬的地底,年久的拖痕和怪异的晶体,还有被冰封的男子。但是楚苛己根本无法自制、或者说放纵自己心魔的升起。
――他要独占这一切。
只需一眼,楚苛己就沉沦到一虚幻的梦中,再也不愿起来。
***
洛绎回到须臾山的目的之一已经达成,现在他要解决的便是风锁云的癔症。因为时间太过长远,光凭药物是无法解决绝处逢生的影响,在回到轮回教之前,洛绎已经从攻略那里下载了一副治疗方案,然后再次无耻地死记硬背下来。对于其中的近距离施针要求,洛绎愁啊,现在的风锁云根本不是过去那个好揉弄的熊孩子,熊孩子经过十多年的升级,已经成功进化成轮回教最终boss,那武力值和暴走值是满满的。洛绎根本不会忘记他来到须臾山的那一天,在彼岸花海中遇见的红色妖孽。
风锁云会杀了他。洛绎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在治疗风锁云之前,洛绎必须先搞定一个人,那就是饿鬼道主,单要离。
饿鬼道掌管医毒,作为一道之主的单要离自然是整个饿鬼道能力最高的,轮回教主便由他负责。洛绎一时间有些感慨,又是一熟人啊。还是锁云小厮的洛绎会在空闲的时候去饿鬼道晃晃,偶尔会遇见饿鬼道主单要离,洛绎会表现得诚惶诚恐。那个带着单边眼罩的男子总是一副阴沉的脸,面对洛绎通常是无视的态度,回应的次数洛绎一只手就可以数出来。但洛绎知道他这还算是好的了,单要离不喜欢有人出现在他面前,通常直接是一个“滚”字直直砸来。洛绎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单要离喜欢他的主子,这种喜欢却因季佩绝的存在而深深埋藏在心底。所以单要离才会和燕浮生合作,最后被季佩绝迁怒地关进地狱道。
看过攻略的资料,洛绎自然知道之后单要离是被怎么放出来的。恢复饿鬼道主身份的单要离变得更加孤僻,他沉默地跟在风锁云身后,关于风锁云的一切治疗由他包办,所有开给风锁云的药都由他亲手准备,他不允许其他人插手风锁云的治疗。单要离将风锁云护得密不透风,然后死寂地看着风锁云日渐的疯狂。
要想给风锁云治疗,必须通过单要离。这样固执的一个人,说服起来的难度……很大。
洛绎依旧一副天界道打扮,沉默地站在房间的一角。被他带过来的萧风炙正苦着脸,努力去说服单要离,单看两人的表情,便知道效果并不大。
单要离依旧是一张微带着些阴暗的脸,虽然俊秀但过于阴沉。萧风炙说得口干舌绕,看着单要离的冷脸,根本不知道对方听进了多少。
“他不是天界道。”单要离终于吐出他的第一句话。
“对。”萧风炙没有否认,这太明显了:“但是他能够治好教主,他是谁并不重要。”
单要离扫视了一眼萧风炙,过于阴沉的视线让人很不舒服:“我不相信他。”
萧风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事实上他心底也有疑问。那天在花海与洛绎分开了,萧风炙根本不可能放心让那家伙独自在轮回教乱晃,他派了孔雀九悄悄跟随,孔雀九回来后却告诉他那家伙竟然进禁地了!这个消息让萧风炙不知该安心还是揪心,能进入禁地,那意味着那个叫洛绎的家伙被轮回教最神秘的存在承认了……?
萧风炙的沉默让单要离眯起了眼。
“风炙。”单要离的声音又下调了几个度,像是在责备萧风炙怎么可以如此乱来,竟然让不明人士去接近教主。要知道,人在被治疗的时候是最没有防备的状态。“他是谁?”
“我能救风锁云。”
萧风炙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一旁的洛绎终于开口了。洛绎来到单要离的面前,从面具的缝隙看向那个阴沉的男子。
“单要离,你必须让我去医治风锁云。”声音经过面具变了许些调,其中的冷凝却没有去掉几分:“否则……风锁云会死。”
单要离表情瞬间变了,独目中的愤怒满得快溢出来。洛绎无视单要离的暴怒,他依旧评述着:“他的情况你现在也看到了,再这样继续下去,不出五年,风锁云就会……”
“闭嘴!”
“……你没有能力去救他,因为那不是这个时代的药剂。”洛绎轻声道:“除了我,没人能救风锁云。”
单要离的脸色难看无比:“我不相信你――”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照你所说,他……教主至少还能活五年,如果你去害他――”
“我死了,也不会让风锁云死去。”
单要离直勾勾地看着对面人的动作,他将脸上黑白的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陌生而带上几分熟悉的脸。
洛绎勾起唇角,灿烂地笑着:
“这是洛绎欠下的债,我得把它还了。”
------------
63第六骗
第六骗 治疗x恢复x亡者
即使得知洛绎的“身份”后,单要离依旧固执地坚持自己的观点。洛绎和萧风炙两人惨败而归,这几日洛绎一直在发愁如何去撬开单要离那木头脑袋,没想到几天后,饿鬼道主却主动找上门来,请求洛绎去医治轮回教主。
洛绎并不知道单要离来这边之前一直守候在石室外,沉默地感受着里边之人的疯狂——风锁云的癔症日益严重,陷入疯魔越发频繁,而且破坏性也越发暴涨,无论是对周围的一切,还是对自己。这样下去,真会如那个自称是那人后代的青年所言:风锁云活不久……
单要离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他救不了风锁云,其他人更不行,难道真的只有那名鬼医能够……他绝不会让风锁云死去,即使那人活在世上只是一种痛苦,他也绝不放手。单要离认清这一切,毫不犹豫地抛下尊严去向洛绎求助。洛绎自然答应了,他把那早已准备好的药方交给单要离。饿鬼道主认真读了那张药方,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便亲自去准备了。
吃药只是治疗中的一步,即使风锁云现在服用愈合维生素来调理,这只是一种亡羊补牢的补救。整个疗程中最重要的还是施针,这意味着洛绎必须与风锁云近距离接触,这个认知非常凶残地虐到某骗子了。
“我可不可以打昏熊孩子……”
“对比风锁云与player的实力差距,加上模糊计算意外的几率,你成功的可能性为2.22%。”
“你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的!你想说我很二是吧!你就是在说我很二是吧!”
攻略淡定无视。洛绎焉了,迷药什么的对食用过鸿果带有“魔免”状态的风锁云根本没用,再加上两者的等级差,让风锁云毫无压力地进入“物免”状态,某骗子攻击都不带破防的都。也就是说洛绎必须得面对看似清晰的风锁云,并且是零距离的……
千言万语凝为一句: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
无论洛绎内心如何纠结,他还是被单要离领到风锁云面前了。洛绎还是在cos天界道,沉默地跟在单要离身后,当风锁云虚渺的目光望过来时,洛绎隐在面具下的整张脸都僵硬得近乎扭曲了。
所幸风锁云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某骗子硬生生地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单要离是怎么和①38看書网的,风锁云完全不抗拒洛绎的治疗。洛绎很轻易地就完成了第一次的施针,然后沉默退下。等洛绎回到天界道时,他依旧是一脸恍惚——太容易了吧!他之前做的那么多心理准备是要闹哪样啊!
于是治疗就这样波澜不兴地展开了。洛绎很快发现风锁云并不是不抗拒他的治疗,而是根本不在乎别人对他做什么。绝色的青年整日抱着头骨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语,只活在他的世界之中。洛绎注视着这一切,在施针完毕后再一次地沉默退下。
随着时间的转移,治疗的效果很明显,风锁云失神的时间越来越少,眼中的血煞也逐渐淡去。他不再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语,而是沉默地抱着他的头骨,静静思索着什么。洛绎和单要离均松了一口气,这样下去的话,风锁云迟早能恢复正常。
然后,亡夫人回来了。
亡夫人的真正名字谁也不清楚,在上一任人间道主容扬逝去后,她就被风锁云指定为新一任人间道主,手段毒辣而强势,迅速将乱成一团的人间道收拢起来。黑纱蒙面掩饰了她实际相貌年龄,因为她总是一身黑衣寡妇打扮,轮回教的人都尊称她一声亡夫人。人间道主向来是类似于副教主的存在,辅助教主管理轮回教教众。在这十几年来,亡夫人不可谓不尽心尽力——现任教主疯成那样,轮回教大大小小的事务基本由亡夫人来主持。拥有如此巨大权力的亡夫人却从未越俎代庖,她始终坚持着轮回教的主人是风锁云——甚至杀了好几个提议去掉风锁云的轮回教众,那是近乎诡谲的忠诚。
轮回教的所有人都知道:千万别妄想去取代风锁云,亡夫人疯狂的报复他们承担不起。
这段时间亡夫人下山去处理一些轮回教分坛的杂事,直到今日才回归。黑衣女子一回来便去觐见风锁云,无论风锁云会不会听,她都会恪守职责地向教主汇报这次行程的收获。
在小院的凉亭中,亡夫人找到了她的教主。
风锁云一身红衣,纯黑的头发垂在背后,在春日的午后,幽幽地印着别样的冷辉,纤细修长的身材被红衣包裹,叫人只想拨开那碍事的衣服去爱抚那诱人的身子。眼前就是这样的一个红衣妖孽,关凭一抹背影就能勾去人的魂魄。
而亡夫人却迟疑地停下了脚步,黑纱蒙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能看到那双冷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是错觉吗?那无时无刻不缭绕在风锁云周围的血煞之气,淡薄得快要消失了。
亡夫人盯着风锁云的背影,蓦地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风锁云微微偏过头来,黑发掩住了他大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苍白柔软的唇似乎微微翘起。
“我在和洛绎说话。”
“说什么?”
“我爱他。”
微风吹过亭下的湖面,连绵的情话彷佛和水产生共鸣般,扩散开波纹,微微震动着心底中最深处的那缕弦。
亡夫人的牙根不自觉地紧了紧,再次开口,冷冷的声音中尽是嘲弄和不快。
“洛绎已经死了。”她像是一个故意戳破窗户薄纸的坏心眼小孩重复着:“被你杀死了。”
空气在那一霎那近乎凝滞,然后暴涨着卷席,就像是快要决堤的洪水一样淹没所有。亡夫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红色的身影,在那仿佛快要将她吞噬的血煞之气中,一双冷眸燃着奇异的光彩。
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在到达顶点之前蓦地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风锁云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可那一瞬间让人觉得他早已死了,只剩下一副空壳在一直一直腐朽。
“是啊。”他极轻极轻地道:“洛绎已经死了,可我为什么还活着。”
亡夫人只觉得手脚冰冷。
“……你恢复了?”
①38看書网话,他只是轻轻地瞅了一眼黑衣女子。亡夫人看着那双与死人无异的暗黑眸子,终于开始慌了。
“风锁云,你不能死。”
绝色的青年没有反应,他动作迟缓而怠倦地越过亡夫人向外走去,宛如一个迟暮的老人。墨色的发扬起,血色的衣袂翻卷,这鲜明的红与黑绘出了一种极致的凋亡,甜美而绝望。
亡夫人转身对着风锁云高声道,高昂的声调近乎尖锐:“我不会让你死!”
风传来那人最后的叹息:
——我不会死。
因为只有让风锁云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
亡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原地,在她离开须臾山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风锁云竟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她必须弄清楚这一切,至于情报来源……
亡夫人看向青阁的方向,眼下不是有个正好的人选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身份暴露呢、身份暴露呢、还是身份暴露?(—y▽—)╭
感谢那兔子、mio、267842姑娘的地雷,狼吻个=3=
------------
64第七骗
第七骗 邀请x伪物x暴露
洛绎在须臾山的时候一直和天界道住在一起,天界道提供了他最好的伪装。现下他的“身份”只有萧风炙――现在再加上单要离知晓,所以当一名天界道告知洛绎有人来拜访他的时候,洛绎确确实实地愣住了。
洛绎走出门外,看到那抹黑色的身影时,心中闪过了一丝了然和复杂。
黑衣女子依旧如同最初在花海的那次见面一样冷漠地伫立在对面,黑纱掩面,只能看到那双冰冷的黑眸不含一丝情感地望过来――那是亡夫人,现今人间道主,同时也是洛绎这一次的攻略人物。
看见亡夫人的那一瞬,洛绎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还处于攻略期间来着。最近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风锁云的治疗上了,直到攻略人物出现在洛绎面前,他才心虚地记起攻略任务――不管了,先把熊孩子的病解决了!
亡夫人看不出洛绎那黑白面具下的一脸纠结,她见到洛绎出来后,便开口道:“跟我来。”
洛绎愣了愣,他看到亡夫人就这么转身向外走去,像是笃定了他一定会跟上。
洛绎确实跟上了。对于亡夫人,即使洛绎看完了她所有的资料,但他还是觉得没有真正意义上地了解到这样的一名女子――明明未婚,却一副守寡的着扮,她终日戴着黑色的面纱,那是因为黑纱下的脸早已被毁去了。亡夫人总是对人不假以辞色,因为她把她最激烈的情感全给了……风锁云。
这次任务的难度,攻略给了c级的定义。看着攻略列出的攻略物品,洛绎嘴角抽搐:这他丫的算c级?这比当初夏奸商那个s级的铜板还要难拿吧!
“与资料同步对比,攻略任务的难度是根据player接任务时的情况进行综合评价分析后设定的,这次攻略任务的难度在十三年前属于c级,无误。”
洛绎默默掩面,好吧他承认在十三年前这任务确实很简单,但那时候他直接被砍头送回复活点了喂!所以c级任务就这样默默成长为超s级任务了么么么……
“此外友情提示一句,无论哪一级别的首任务都是经过简化的。”攻略的声音平板成一条直线:“我表示这是福利。”
某骗子默默回想了一下。就s级来言,比起白诩翊的眼睛和季佩绝的轮回珠,夏劲草的铜板确实是弱爆了……
c级任务就算成功也只能获得1%的进度,如果放弃了就要扣除50%的进度――除非攻略人物直接死亡,那时候他只用损失1%的进度拿到攻略物品就可以了。洛绎自然不会丧心病狂地为了1%的进度去杀死亡夫人,所以为了这次攻略,洛绎果断地跟着亡夫人走。
亡夫人带着洛绎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期间两人都沉默不语,最后他们来到了“紫楼”――在轮回教中,紫色代表的是修罗道。
洛绎感到许些诧异,这时候紫楼中走出来一名美艳女子,像是成熟诱人的果子,一碰就会流出甘甜的蜜汁。她瞥见黑衣的亡夫人和白袍的洛绎这对怪异的组合,毫不掩饰地显现出她的意外。
洛绎搜索了一下记忆库,认出那名无处不透着风韵的美艳女子正是修罗道的其中一名主人,负责调教和训练美人的狄。
“今日是吹的什么风,竟把亡夫人请来了。”狄娇笑着,红唇勾起一抹媚人的弧度。
亡夫人只是冷漠地冲狄点了点头,然后便领着洛绎向里走去。被抛到后面的狄刚想说什么,当她看到亡夫人前进的方向时脸色猛地一变,那方向只有一个大院,用来圈养那些……的大院。狄像是看到什么令人恐惧反感的存在般,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去,装作什么也没有遇到过。
亡夫人将洛绎带到一个大院的门口,在推开门的那一刻瞥了洛绎一眼,那包含意味的眸光让洛绎心中涌起一丝不妙,那扇被推开的大门仿佛是蓝胡子上了锁的禁忌。
门被大大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长久地哀叫着。也许是因为门的动静,大院的房间中陆续走出来不少人。
只需一眼,洛绎就感到致命的窒息。
大院中的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均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无论他们的身体形态怎么区别,那些脸――那些脸――
这是一场梦魇。
亡夫人在一边冰冷地介绍着:“看到了吗?那个坐着的‘伪物’,她最像‘他’的地方是她的嘴……”
“窗边的‘伪物’原先是一位富商独子,因为他的眼睛很像‘他’,于是我把他弄回来了……”
“树下的那个‘伪物’不是我收回来的,是教主亲自带他上山的,曾经是七星剑门下的一员。你发现了吧,他的气质最像‘他’……”
“本来有个长得和‘他’一摸一样的‘伪物’,但是教主把他玩坏了。你应该还记得吧,那次曼珠沙华花海中……”
洛绎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仿佛听到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那些话语就像一把刀子切入心脏,让洛绎痛得痉挛。对面那无数张重复的脸像是要撑破洛绎的脑袋般一直晃一直晃,洛绎想要闭上眼,但他却觉得闭上眼睛的话,总觉得好像连自我存在都会认不出来了。
亡夫人挨个将大院中的人介绍了一遍,最后直直地盯着洛绎。
“这些都是我和教主一点一点收集起来的‘伪物’,你觉得怎么样?”亡夫人冰冷地吐出那个名字:“洛绎。”
洛绎没有说话。从亡夫人找上门的那一刻起,他就隐隐意识到他的“身份”应该曝光了,因为有个人根本无法拒绝对面黑衣女子的要求。
意料到洛绎的沉默,亡夫人依旧用那副冰冷的口吻继续说下去:“我失职了――竟然没有把最好的‘伪物’献给教主――不,你不是‘伪物’,而是‘半真品’。”
不安如常春藤一点一丝地将洛绎紧紧束缚,他看着那群“伪物”,从骨子里涌出的反感和悲哀一点点将他淹没。
“不过现在还还得及。”亡夫人的声音蓦地拔高:“教主,这是‘他’的孩子,您喜欢吗?”
洛绎猛地转身,看到身后那抹红色的身影时,骇得心脏快要从喉咙中跳出来。
在亡夫人的喊叫后,整个空气沉默一片,没有任何声响。洛绎只听到他一声重过一声的激烈的心跳声,他的视线是摇晃着的,风锁云血红的身影却异常鲜明烙在他视网膜上,空气像是紧缩着又膨胀,带起一片血煞的杀意。
咯吱――那是谁发出的牙齿打颤声?
咕咚――那是谁在艰难地咽着口水?
洛绎溃散的视线中是一片血色,他缓缓收拢目光移到风锁云的脸上……洛绎发现,风锁云正用一种愤怒至极、濒临崩溃的表情看著他。血红色慢慢渗透了风锁云的双瞳,竟让那张近乎扭曲的脸染上几分妖艳。
在风锁云的那种恐怖绝望的血煞之气面前,洛绎只觉得自己是一簇燃尽的灰烬,对方吹口气他就会灰飞烟灭,死无全尸。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呆的盯着风锁云,身体僵硬而惶恐。
“你是――洛绎的――孩子――?”
一字一顿,拖长了呼吸喘息着,对面的风锁云就像被逼到绝境下受伤的野兽,沉重的吐息间尽是撕裂一切的杀意。
“他――竟然――有――孩子――和别的人――有了――孩子――?”最后的话语竟然像是咬碎了牙齿磨出来的,风锁云濒死地咆哮着:“他为什么要碰别人――!!!”
“我不许――”
太快了!红色的身影还残留在视网膜上,下一秒洛绎就被狠狠撞在地上,面具被摔在一边,撞他的人跪在他身上,一手用力掐着他的脖子。
“我不许、我不许、我不许――”
洛绎的脑袋嗡嗡作响,压在他身上的人太用力了,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在风锁云越发大力的挤压下,洛绎究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他的视线因疼痛和缺氧而模糊,所以洛绎并没有看见那只红色的妖孽直勾勾地盯着他吐出的血,妖异的红眸中一片痴迷。
“这是血……啊啊……是他的血呢……”
魔痴痴地笑着,妖艳的脸上写满了沉沦和痴迷。
“给我,都给我,这是我的――”
他俯□来,从流到锁骨的血开始,顺着洛绎的脖颈一点一丝地舔上去,将那刺目的红色完完全全吃进肚子,一点儿都不落下,像只渴血的妖精。风锁云最后舔上洛绎被血染红的嘴巴,他掰下洛绎的下巴,迫使洛绎张开嘴,然后伸出舌头毫不犹豫地舔了进去,将里面所有的血气卷了过来。
越来越多的腥甜涌上喉间,风锁云简直像只饕餮的吸血妖精般狠狠按着洛绎的胸口,迫使更多的血液流出。洛绎难受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就仿佛心脏被狠狠的攫住了,被穷凶极恶的挤压揉碾,直到化作一滩淋漓的血泥被他身上的魔吸食殆尽。
――这样下去他会死……!
洛绎艰难地抬起右手,试图去握住左腕。风锁云只是专注地舔舐着对他来说是至高无上的毒品,洛绎嘴巴中的血气已经所剩无几,他不满地撕咬着那片柔软,然后满意地再次嗅到了腥甜。
洛绎的右手已经快接触到左手了,他像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风锁云,然后再也无法动弹。因为离得极近,所以他非常清楚地望见了那片红眸中的死灰与空洞,那是拼尽一切的绝望疯狂。那种眼神宛如刀子刺入洛绎心脏开始搅动一般,痛得他感觉他再也没有力气去移动右手了。
风锁云已经开始不满足洛绎嘴上的血,他放开洛绎,一只手近乎温柔地婆娑着洛绎的脖颈,指尖顽皮似的在大动脉划过。
“洛绎,”魔发出满足的喟叹:“你只能是我的呢。”
洛绎只觉得喉间一痛,就什么也望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啥发疯的锁云我可耻地萌了呢……
洛绎:吃醋果然是世界上最凶残的行为……t皿t
------------
65第八骗
第八骗 真相x养伤x相望
洛绎猛然睁开眼睛,他盯着床顶发了好一阵子的呆,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在天界道的住所。
那种情况下他竟然没死,于是他果断演绎了什么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醒了。”
这种冰冷的腔调……洛绎往旁边瞥去,亡夫人正站在床边,黑色的双瞳凝视着洛绎,因为视线水平的差异,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
洛绎注视着亡夫人,而亡夫人则是微带讽刺地眯起了眼:“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哝……”你……
洛绎刚想开口才发现不对,从喉间吹上来的热气经过鼻腔,硬生生地将“你”模糊成一个气流喷出的“哝”声。喉咙里火辣辣地疼痛,外部却一片清凉,应是上好了药。
“这阵子你最好不要说话。”
亡夫人冰冷地道,像是在这种对比的差异中找到优越感,她的话变得多了起来:“想要知道我是如何将你从教主手中救出来的吗?”
洛绎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即使答案绝对不会让他好受――亡夫人再怎么用冷漠的态度对待他,那种刻骨的恨意却是明明白白的,她希望洛绎难受,更希望洛绎痛苦。
“我对教主说……”亡夫人微微俯□来,像是在和洛绎说小秘密似的轻声细语:“你可是‘洛绎’最好的容器呢。”
“只要再长大一点,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你更适合教主手中的‘洛绎’呢?”
亡夫人的指尖隔着一层空气顺着洛绎的额头向下滑去,呢喃着:“到时候,你的肤会是‘他’的,你的发会是‘他’的,你的肉会是‘他’的,你的血是‘他’的……最后你身上的一切都被剥离,统统成为‘洛绎’。”
亡夫人叹息着:“――教主他同意了。”
洛绎,你看。绝色的妖孽抱着头骨笑着。我给你找来最好的身体了。
在亡夫人直勾勾的凝视下,洛绎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他像是完全没听到那血腥残酷的肢解内容,一脸平静地与亡夫人对视。那种视线让亡夫人不快,她感到自己的一切都被对方看穿,包括她那毫无理由的恨意和近乎幼齿的找茬。
黑纱下的红唇被牙齿深深咬住,亡夫人直起身来,再次恢复居高临下的俯视。
“风锁云……怎么样了?”
听到洛绎吃力含糊的话语,亡夫人顿了顿,声音冰冷:“教主不用你关心,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的伤就可以了。”扫了一眼洛绎被层层包裹的脖子,她又加上了一句:“――你不用担心你的命,我会保住你,不会让你死。”
洛绎此时却笑了,他弯起了眼,唇角划出灿烂的弧度。
“那是因为我的存在能让风锁云痛苦……”沙哑难听的声音让亡夫人一瞬间变了脸:“不对吗?燕浮生。”
黑衣女子愣了愣,她像是完全无法确信她刚刚听到的真是那个名字。亡夫人直直地站在原地久许,才缓声道:“……你居然知道。”
知道什么――真相,又或者仅仅是名字――
洛绎哑着声音笑,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轻松道:“如果我说‘洛绎’从来只有一个……你信吗?”
“洛绎”只有一个,无论是十三年前的洛绎,还是现在床上的洛绎,都是同一个人。所以他能够知道这一切,因为十三年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在导演――这样的话,你信吗?
十三年前的燕浮生、现在的亡夫人的答案是……
“装神弄鬼。”亡夫人冷漠地睥睨着青年越发灿烂的笑容:“――萧风炙不应该多嘴。”她认定这一切都是她二哥的多事,却从未想过,世上总会有超出常理的存在,比如床上的那个便是。
洛绎没有反驳,受伤后的疲倦突然涌了上来,他没有在意床边死死盯着他的亡夫人,双眼一闭再次陷入了昏睡。
***
再次醒来后,亡夫人已经不在了,门口多了两名人间道的人。洛绎毫不在意亡夫人对他明目张胆的监视,安心养伤。事实上洛绎挺同情那两个被派过来的人间道,之前就说了,洛绎住在天界道,所以被一堆带着诡异面具的白袍围观的压力让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整整瘦了一圈,与其成鲜明对比的是,整日躺在床上的某骗子硬生生胖了一周。
养伤的日子其实很平淡,洛绎刚想找攻略调戏一番,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呼唤,那个机械的家伙始终不肯出现,最后还是穿越出来真相了。
“player,攻略他生气了咪嗦……”
攻略生、气、了。这个事实一瞬间击中了洛绎,相处了这么久,对于宣称要选修“人类感情学”却一直三无机械的神器,洛绎总感觉很微妙。
“player,风锁云会杀死你。”穿越的声调一如既往的忧伤华丽,却带着一种隐隐质问:“当时你为什么不使用我们呢?咪嗦……”
洛绎一瞬间反应过来穿越是在指哪件事,在被风锁云按着脖子吸血的时候,他明明有很多机会使用穿越逃走。洛绎无法解说当时的他是怎么想的,当他看到那种摸样的风锁云,魔怔了般地失去了所有力气――他对风锁云的刺激貌似太大了,而风锁云回馈过来的疯狂连他都一同被影响。
“哥那时候脑抽了,被对方那王霸之气一震,然后就、就犯二了……”
“player,”穿越打断了洛绎的话语:“你在找死――”
洛绎目瞪口呆:“哥怎么就找死了!?”
“player从来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和生死咪嗦……”
“那是因为我有攻略能重生啊,信攻略,得永生――”
“可是,player,”穿越哀伤的声线中带上一丝叹息:“一般人就算能复活,也不会那么主动地去寻求死亡、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啊咪嗦……风锁云砍下你的头,你从未反感过;白诩翊夺去你的双腿和右手,你从未怨恨过――一般人无论怎么豁达,对于杀死自己和伤害自己的人不会没有黑□绪,即使他们有复活的机会哦咪嗦。攻略和穿越从来都是借口,player没有想法,那是因为你根本不在意自己、或者说主动去寻死呢,咪嗦……”
缓慢的声音中有着一种悲伤的责备,洛绎无力地掩着额头:“听起来我怎么就成为一个抖m了。”洛绎勾起唇笑得灿烂:“我不会死――哥还没弄哭一百个妹子怎么可能舍得死。”
穿越静默了一瞬间,留下一句便再也没开口了。
“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神器和神兽都傲娇了,洛绎只能找其他法子打发时间。事实上他感到很是暴躁不安,因受伤和身份暴露的缘故,洛绎没能再去给风锁云治疗,再也没有和风锁云接触过――注意,是没有接触,而不是没有见面。
洛绎觉得他像是被鬼缠上了,而风锁云就是那只鬼,而且是艳鬼。洛绎不止一次从窗口外看到那抹红色的身影,风锁云站在远处,眼神虚渺而潋滟地望过来,嘴角嗫着模糊艳丽的笑,像是蓄势待发的妖。通常是洛绎无意间一转头,眼角就瞥见了那抹红色――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看着洛绎多久了――等洛绎再次定睛看过去时,风锁云已经没了踪影,宛如被日光照到的鬼魂,风消云散了去。
红色的妖魔就这样站在远处,远远看着他的祭品,日益疯狂。
这神出鬼没的红色让洛绎感到神经衰弱,就算是关了窗户,那种缠绵的视线依旧如影如随。洛绎尝试过去主动接近风锁云,可等他走出门外,风锁云早就不见了――以他现在的功夫,避开洛绎再简单不过了。这种凝视让洛绎觉得难受,他很确定风锁云比他更难受,但那人就是自虐般地一直一直出现在远处,遥遥望过来。
洛绎知道他之前的努力将近毁于一旦,治疗途中病人是最不能受刺激的。那次紫楼的暴露对风锁云的刺激太大了,现下的情况已经超出洛绎的掌控范围。又过了些时日,洛绎发现风锁云来的次数少了,但这个认知不但没有让他松口气,心反而提得更高了。
洛绎对找上门来的亡夫人说:“让我去医治风锁云,他快没救了。”
亡夫人默默地打量着洛绎,那双眼与风锁云五分相似,却给人带来截然不同的感受――风锁云像火,将人连魂魄都燃烧殆尽的火;亡夫人像冰,冷漠得只能回馈给人以寒意的冰。
像是想到什么,亡夫人点了点头,声音竟带上几分愉悦:“好,我带你去见他。”
洛绎被亡夫人带到须臾山一偏僻的角落,这里是一道笔直而的山壁,被人工砸出一个入口,堵上一块石门形成一处天然的石室――大约是轮回教历代教主闭关的地方罢,石室足够隐秘,并且坚固。
洛绎有些意外地在石室外见到单要离,饿鬼道主此时拿着一些事物,站在石室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见到亡夫人和洛绎,单要离唯一露出的右眼中闪过错愕。
“你带他过来作什么?”
亡夫人冷漠地回道:“救治教主。”
她偏头瞅向身边的洛绎,目光中竟像是带着某种异样的期待。
“教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jianmoliuyan、 阿七、瑙反骨、十年、木石阁酱扔的地雷,某颓深感被包养啊=w=
每次看到问下的妹子们热烈讨论话题+盖楼,某颓各种满足啊> <
------------
66第九骗
第九骗 石室x本能x强制
洛绎在黑暗中细细地摸索着石门。
“你说我现在喊一声‘芝麻开门’它会应我不?”
依旧傲娇状态的攻略无视了洛绎的调戏,某骗子只能寂寞地继续寻找开门的机关。就在刚刚,本想向单要离搭话的洛绎突然被亡夫人袭击,直接被那看似柔弱的黑衣女子扔进石室中,石门啪地一下在他眼前合上。
太凶残了……
石室中一片昏暗,并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却依旧让洛绎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看到一尺之内的事物,再远了就是浓郁成墨汁般的黑暗。将石门周围摸了一遍后,洛绎只能伤心欲绝地发现这里没有能让他出去的机关,他唯一可祈求的便是外边两人的良心发现,主动将石门打开放他出去。
――其实还有一个人应该也能打开石门,不是么?
亡夫人说,教主就在里边。
洛绎放弃了摸索,他背靠在石门上,用力看向那片黑暗,用力得眼睛都开始发酸了,但依旧只能将黑暗看出一个抽象的轮廓。他在石门这边折腾了这么久,黑暗之中一直是一片死寂,那里一点生气都没有,只能听到水在一直滴一直滴。
滴答――滴答――
单调规律的水声像是一道催命符,让人感到焦躁,并且毛骨悚然。对面的黑暗沉沉地压了过来,洛绎踟蹰了久许,然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般,小心翼翼地冲着黑暗唤了一声:
“风……锁云?”
黑暗吞噬掉这声呼唤,再没有其他反应,依旧是沉沉地压过来。洛绎努力去听,可石室中除了他的呼吸声和水声,便是一片死寂的黑色。
风锁云真在这里吗?
洛绎开始对亡夫人的话产生怀疑,他凝视着对面的黑暗――或许能让他离开的机关就在那里,洛绎想,他不确定亡夫人把他关在石室中的目的是什么,是打算让他吃点苦头、还是干脆打算弄死他。
洛绎犹豫了一下,抬脚向前走了一步――仅仅是一步,当洛绎的身体刚刚离开石门的时候,巨大的“嗦铛”声将黑暗整个震动――那是什么金属在相互碰撞的声音,洛绎的脑中一瞬间自动浮现出黑暗中的场景――无数粗大的铁链相互碰撞,摩擦出点点火花并发出巨大的声响。洛绎会想象出这一切,那是因为他和丛在一起的时候,无时无刻都能听到他扣在虫子身上的链子发出相似的“嗦铛”声。
“碰――”
就在刚刚,洛绎突然被抓住右手,然后被狠狠地扯向黑暗中――那用力的程度让洛绎觉得如果再大力一点,他的右手绝对会被硬生生扯掉。然后洛绎就被死死按在石壁上,后背磕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兴起尖锐的疼痛。洛绎小口小口地吸着气,才让那钻心的疼痛去了几分。
在巨大的声响中一丝极轻的“咯碴”声显得微不足道,洛绎却因这声“咯碴”瞬间惨白了脸:他的右手貌似骨折了,剧痛带宛如剪刀在他的骨缝里来回切割。还没等洛绎因骨折的疼痛叫出声时,他的背硬生生地砸在坚硬的石头上,这次传来的疼痛让洛绎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哆嗦着嘴唇流下冷汗,耳中尽是耳鸣。
眼前除了之前的那片黑暗,还有剧痛引起的短暂性失明,洛绎只觉得一片黑影将他死死笼罩在石壁上。等洛绎溃散的目光终于对焦后,首先映入他视线中的是一只手。那只手应是极好看的,但是指关节处深深浅浅的伤口破坏了那种细腻的美感。洛绎盯着那只手完全移不开眼,因为那只手的手腕处被扣上了厚重繁复的锁链。洛绎认得这种锁链,因为这种锁链采用了一种极其复杂精巧的设计,被锁上的人越想要用蛮力挣开便会锁得越死。因为这种锁链的特性,洛绎曾经相当心满意足地把它使用在丛身上。这种锁还有一种特点――或者说是弱点,因为它太过复杂,所以要求被锁的人主动配合才能将它完全组装完毕。也就是说,眼前这只手的主人,是主动将自己锁在这里的。
洛绎有些木然地抬起头,然后对上了那双猩红的眼。黑暗模糊了那人妖艳的弧度,唯有那双赤红的眼在黑暗中迥然异灿――那应是来自深渊的魔的眼,没有情感和理智,像是在看蝼蚁般睥睨着一切。
洛绎的吸气声瞬间小到微不可闻,风锁云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笼罩在他上方,一手撑着石壁偏着头凝视着他。妖孽魔性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可那双红得快要滴出血的双眼却昭明这只是暴风雨前宁静的错觉。空气中的血腥味从未那么浓郁过,那快要决堤的杀意从未那么尖锐过,此刻的风锁云比洛绎上次在紫楼见到时还要恐怖。即使上次风锁云一直疯狂地嘶叫着要洛绎死,可现在眼前安静无比的风锁云却让洛绎觉得他更加……歇斯底里。
“警告!分析磁场和脑波,风锁云此时大脑表层为零级兴奋、中层为一级兴奋、里层为三级兴奋,用第八文明词汇概括为走火入魔状态。我表示风锁云已经失去意识,只剩……本能。”消失久许的攻略突然出现,快速而平板地道:“警告,极度危险!”
风锁云将自己锁在石室中,傻瓜也知道这不对劲!洛绎根本没机会去调戏终于肯现身的攻略,他与那双妖异的眼睛对视,像是一个怕移开视线而被猛兽扑上来的可怜人类。
……等等,失去意识?洛绎认真去看风锁云的眼,那里只存在血色与混沌,没有一丝理智的光。这样的话――
黑暗中,洛绎发着抖地将身子缩起来,胆怯而无措地轻唤了一声:
“锁云少爷……”
受伤的嗓子还未痊愈,沙哑刺耳的声音更像是……“那个人”。一瞬间,洛绎就察觉到了风锁云的变化,他不再像个死人般毫无声息地压在他上方,细细的喘息声像是承受不住了般泄露出来,一双红眼更是直勾勾地盯着洛绎,半晌移不开目光。
没有意识,便是没有理智,更不会留下……记忆。洛绎对着那个只剩下本能的妖魔露出一个讨好懦弱的笑,神态卑微而无力:“少爷,能放开我么?”
放开――他――?风锁云愣愣地看着他掌控下的人,一片空白的思绪中呆滞地回响着:放开――放开――放开……?
洛绎谦卑地看着风锁云,声音沙哑轻柔,像是怕惊醒一个虚幻脆弱的梦。
“少爷忘了吗?我是洛绎啊……”
铁链撞击的声响在石室中久久回响,风锁云突然放下撑在洛绎耳边的手,后退了一步。他心里有个声音“洛绎、洛绎,洛绎!”在叫著,比所有的声音都大,在他的脑袋里炸响起来,满腔满腹都是那个名字的回音。他蓦地忆起他曾经喜欢一个人,对那人怀有太多悖伦的欲望和眷慕,恨不得把他关在只有他们的世界中,让那人和其他彻底断去关系。
那个人就在这里,就在他眼前,在他伸出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洛绎――”
模糊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拖长了,黏黏绵绵的,说不出的绮丽。风锁云勾起一抹艳丽到让人心悸的笑,伸出手一点一丝地抚上洛绎的脸,尽是痴迷的意味。
“是我的洛绎呢――”
洛绎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出来的,反正等风锁云清醒后会忘了这一切。他没想到风锁云竟然真信了,就算是因为失去理智而不怀疑他话中的神逻辑,但是也这太轻易了吧!?怪蜀诱骗小萝莉还需要道具糖果呢,熊孩子听到他的话后就直接认了!而且洛绎突然发现成功诱骗的后果……貌似他承担不起。
洛绎苍白的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少、少爷,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风锁云貌似没有看到洛绎那挤出来的笑容,他斯条慢理地拥住身体僵硬的洛绎,铁链发出哗哗的声响,一刻不停地提醒着洛绎:他所面对的不是正常状态下的风锁云,而是一只濒临疯狂的妖魔。
“为什么要离开呢?我想和洛绎多待一会――这里只有我们,真是太好了――”
洛绎看不到的地方,红色的妖露出艳丽慑人的笑,危险而又煽情。即使看不到,洛绎听着那越发压抑的喘息声,心中的不安点达到了极致,他仿佛看到血色的猛兽挣脱笼子,低吼着向他扑过来。
“洛绎,我爱你……”风锁云亲吻着洛绎的头发,喘息着低语:“我爱你。”
洛绎倒吸了一口气,反射性地挣扎起来,他忘记自己受伤的右手,一瞬间袭来的剧透和惶恐让洛绎不顾一切的大叫近乎变了调:“风锁云!你被我骗了!我不是――”
风锁云突然松开洛绎,伸出手按着洛绎的额头使他的后脑勺紧紧贴在石壁上,凑上去狠狠亲吻他的脸颊和嘴唇。这亲吻带着浓重的情.欲与勾引,他甚至把舌头伸进去吮吸洛绎的口腔,刮娑着脆弱的粘膜。
他舔着洛绎的唇角,低低沉沉地在笑:
“我知道是你,洛、绎。”
最后两个字极轻,却像是用力将洛绎的名字咬碎了吞下去,融入骨肉,融入血脉。这是他的洛绎,只有他的洛绎才会让他这么着迷,疯魔了般地入迷。
洛绎瞬息间抬起左手,他的右手骨折了,此时正软绵绵地塌一边无法动弹,只能将左腕主动凑到右手中。但是风锁云的动作更快,他大约以为洛绎要反抗,擒住洛绎的左手牢牢按在洛绎的左耳边,唇依旧在亲吻着洛绎的嘴角,舍不得半分停顿。
黑暗中荡起暧昧的水声,风锁云的吻已经滑落印在洛绎的锁骨上了,细细地撕扯着洛绎的衣服。终于得空的洛绎张嘴就要叫,却被额头上滑下的手轻柔而不容置疑地捂住。洛绎只觉得身上一凉,他的衣服竟然被魔咬毁了,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先是感到一阵冷意,然后就被那炙热的吐息烫得一个激灵。那人一边舔着他身上的味道,一边呢喃着模糊的呓语。
好痛苦――洛绎,好痛苦啊――
魔呻吟着。
他们把你给我了――终于给我了――
洛绎发现风锁云松开了他的左手,他的左手刚想发力,一阵巨响蓦地在他耳边炸开。洛绎僵在原地,风锁云的手擦着他的发尾插入石壁中,硬生生地刺出五个深洞,红衣的妖魔抬起头,血红的眸子中涟漪着危险与疯狂。
“洛绎,不要动、不要动――”
魔斯条慢理地将手指从石壁中拔.出来,细小的石屑落在洛绎肩上,沉甸甸的,压得洛绎快喘不过气来。风锁云一手按着洛绎,一手将两人的衣带解开――洛绎根本不敢再轻举妄动,在那双赤红眼睛的注视下,只要洛绎再移动他的左手,他毫不怀疑风锁云会让他的左手走向与右手相同的道路。
衣带落在地上,洛绎睁大眼睛发出呜呜声,他的一只腿被风锁云用力掰开,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抵在入口蓄势待发了。没有丝毫预兆、没有丝毫扩充,魔就这样一点一丝、硬生生地将自己埋入洛绎的体内,绞出一片鲜血淋漓。洛绎痛得开始抽搐,他无力地蹬着腿,左手本能地想要推开在他身上逞凶的妖魔。风锁云不再捂着洛绎的嘴巴,他抓着洛绎无力按在他身上的左手,发出满足的喟叹。电流一般的激动和亢奋击中了他的心脏,过于干涩的甬.道并没有让他感到舒服,即使后面有血带来的润滑,洛绎因痛苦而收紧后.穴带给风锁云一种被绞箍的疼痛,但就是那种疼痛,让他兴奋得不能自已。
“风锁云,你疯了……”洛绎轻轻呜咽了一声,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在发颤,出来的音调都变了,有点像哭。
“恩。”风锁云勾起一抹魔性妖娆的笑,鼻音中哼出一丝媚到骨子里的呢喃:“我在发疯呢――”
洛绎刹那间觉得,风锁云看着他的眼神里,甚至还有股深深的愤怒,由悲哀、无望、痛苦交加,最后浓郁成刺目的猩红。那人紧紧盯着他,脸上画着妖娆艳丽的笑容,他身上所有的弧度都带着魔性,迷得人头晕目眩,却让人看不清那艳丽的外表下,埋藏着怎样腐朽绝望的内在。
“洛绎洛绎,高兴吗?风锁云为了你,发了疯――”
就像针刺一般绵密而细小的痛苦,狠狠地扎进了洛绎的心脏。洛绎脸色惨白地闭上了眼,放弃般地一动不动。入侵的灼热一直一直深入,像是要将他捅穿了般,洛绎冷汗涔涔地喘息着,等到两人完完全全地贴合后,风锁云根本不等洛绎喘口气,便狠狠抽出,再用力顶入。
洛绎张嘴发出无声的呻吟,他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喉咙中只能泻出嗬嗬的空洞声。洛绎只感觉痛,手痛,下面痛,背后痛,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疼痛着。随著魔的一次次进出,大量的血液从交.合部位流出,染红了洛绎的大腿。
风锁云一边动着,一边舔吻着洛绎的嘴角,血红占据了他整个眼仁,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昭示着他迫切需要发泄的疯狂。他喜欢怀里的这个人,但是他又可耻地想要去狠狠伤害对方,这他感到难以言喻的紧张、难过和愧疚,同时无法制止地感受到越来越大的快.感。
那种深入骨髓、渗入魂魄的巨大快.感,像是吸食毒药般地让他疯狂上瘾,重复着残忍的动作,好让他能感受到更多、更多。
洛绎已经被弄得奄奄一息,只能被动地接受,哼着毫无意义的破碎呻吟,而疯魔了的风锁云却越发兴奋地扭动腰身,像是吸人精血的妖精般不停地追逐着那至极的快乐。
洛绎、洛绎、洛绎……
魔在心中不停地叫着怀中人的名字,直到他将那滚烫的液体悉数撒入洛绎的体内。已经受伤的粘膜被精.液这么一烫,让半昏迷的洛绎打了个哆嗦。
洛绎啊……
他感受着那分不清是血还是精.液的温热液体缓慢流出,就像是他们两人一样,融合得分不了彼此。红衣妖孽抱着几近没了声息的洛绎满足地哼了哼,然后心满意足地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某骗子在经历了丛的诱x,夏劲草的和x,白诩翊的迷x,现在轮到了风锁云的强x么~xddd
感谢此景惹尘埃。、200981、小哥爱天真、凭栏望断空的地雷,扑上去狼吻=3=~
------------
67第十骗
第十骗 习惯x问答x相见
痛。
这是占据洛绎所有感官的一个形容词。那连绵不绝的痛楚像是从头顶开始浇灌下来,细腻而连绵地渗入全身,然后沉淀到那难以启齿的部位,抽搐似地发涨发痛。
洛绎睁开了眼,四周依旧是一片暧昧难辨的晦暗,但是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洛绎却看得清清楚楚――太近了,风锁云紧紧地挨着他,两人脸对着脸贴得极近,仿佛只要洛绎一个不经意间的侧脸,就可以吻上风锁云秀气的鼻尖。
风锁云正在沉睡,神情安详,眼角的红蝶静静栖息,唇角微微陷下去似乎是在微笑,根本看不出来之前的癫狂与疯魔。洛绎看了一眼风锁云,熟睡的风锁云少了几分慑人的艳丽,更像是洛绎记忆中的那名由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固执地挡在他身前,保护洛绎的同时也把洛绎锁在自己的世界中。
洛绎很快就转移了视线,生怕自己的目光惊动了风锁云。他开始努力向外边挪动,那里传来的剧痛让某骗子脸色猛地一白,然后马上变黑――滑腻的液体从里边流出来的异样感让洛绎的内心中瞬间出现百万匹草泥马以千倍速率咆哮而过,这怎一个“坑爹”了得……
叮!因被爆菊一百次,恭喜玩家【洛绎】获得“百人斩”称号……你妹!
某骗子恍惚地想,他该庆幸攻略并没有开通什么称号系统或是成就系统吗?否则顶着“第一次被推倒”(第一次xxoo即可获得的称号)、“病娇养成达人”(黑化三个人以上即可获得的成就)、“被蛇喜爱的”(白诩翊表示很满意)、“千年杀靶子”(……你懂的)等等的称号,那种人生已经不能仅仅用菊禁蛋痛来形容了。
洛绎的思维已经各种神展开,他不得不借助这种脑补来转移注意力,尽量忽视身体在挪动途中发出的各种悲鸣。他觉得他必须离开这里,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得让某骗子都开始感到蛋痛了:被x,摊牌,跑路――无论之于夏奸商,又或者是某只虫子,还有一枚白蛇精,这好像已经演变成一种……习惯?
……多么可悲而可怕的习惯啊。
洛绎无法想象如果风锁云清醒后应该如何面对他,那种场面太过惊悚:场景一,风锁云忘了一切,看作案现场与被害者得出结论后,不爽,秒杀之;场景二,风锁云有记忆,省却推理阶段,看到冒牌货非常不爽,秒杀之;场景三,风锁云有记忆,甚至认出了他――
[洛绎洛绎,高兴吗?风锁云为了你,发了疯――]
洛绎疼得龇牙咧嘴的脸上划过一丝显得有些扭曲的笑。
――因见到罪魁祸首,省却不爽步骤,直接进入狂化状态,肢解之。
……怎么看他的下场貌似一个比一个凄惨。洛绎已经开始祈祷,跪求人来带哥走顺便处理掩盖犯罪现场啊――他大约是最没志气的受害者了……
然后,某骗子的祈祷第一次灵验了。
石门无声无息地划开,因为太过安静,所以直到外面的光在洛绎前方形成光路时,洛绎后知后觉地发现石门开了。
是亡夫人?还是单要离?
洛绎仰起头,眯起眼看向光路的始端,当他终于看清那个身影后,洛绎的提起的心一瞬间放松下来,前所未有的安心和疲惫笼罩而来。洛绎强撑着抬头,对着那黑白分明的面具哑声道:“快把我带离这里,到……”
――到风锁云无法发觉的地方,然后掩盖这一切。
洛绎以为自己把话说完了,可事实上他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失去了意识。
天界道蹲下了身子,沉默地开始执行。
***
痒。
细细碎碎的酥痒在左腕蔓延,断掉的右手如坏死般毫无知觉,洛绎只觉得呼吸间尽是草的清香,暖洋洋的风吹得好舒服,实在是很适合睡觉啊――如果没有那处搔痒就好了。
洛绎的眼皮子动了动,最后挣扎地掀起来,茫然的视线中映入一双眼,水色的眼珠像是极好看的玻璃珠子。那双眼的主人此时正坐在洛绎身边,一只手顺着洛绎左腕的黑环细细地抚摸着,见洛绎睁眼后,便露出一个很是单纯的笑容。
某骗子僵硬了。
为啥叶株会在这里!他不是不能离开神木吗!?不对――洛绎仰头看着那枝叶弥漫天际的大树,整个人斯巴达了:不是叶株离开神木,根本就是他被天界道送到神木来了……好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确实是风锁云不可能来的地方,但是这种才出虎穴又入狼洞的奇怪联想是怎么回事,他不想面对叶株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株是比风锁云更可怕的天然黑不解释!
……我谢谢你了,天界道。
洛绎内心在默默掩面着,叶株按着黑环,向洛绎问出了每次都会提到的问题:
“洛绎,你什么时候才会把它给我?”他略带期盼地看着洛绎:“向我提出第三个要求吧,无论是什么,只要是洛绎想要的、想做的、所希望的,我都可以为你达成。”
“……暂时没有要麻烦你的事,谢了。”
“我能够马上治好那个人类。”
“……这个我可以解决,谢了。”
叶株露出一种近乎委屈的表情,他没有纠缠下去,松开了按着黑环的手。洛绎刚松了一口气,却感到叶株的手顺着他的左手臂一直向上,直到抚上他的锁骨,慢慢摩挲着。
叶株的声音突然挨得极近:“唔,洛绎,好多痕迹啊。”婆娑着锁骨的手指向下划去,在洛绎□的胸口上四处划动:“这里、这里、全部都是……”
洛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才发现自己自己只披着一件白袍,虽说没有门户大开,但该露的、不该露的基本都见光了,尤其是胸口那肆掠的紫青痕迹,更是快闪瞎了某骗子的钛合金狗眼。
一瞬间,之前的记忆全部回来了。洛绎心惊胆战地拍开那只作怪的手,砰的一下坐起,然后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不痛……他全身上下似乎被清理过了,这儿、那儿的伤口全部都上了药般清清爽爽,洛绎已经开始强迫自己不去想,究竟是谁帮忙处理这一切来着……
叶株收回被洛绎甩开的手,某骗子已经开始垂头假装整理衣服不敢再去看叶株的脸。叶株的视线停留在洛绎的耳际,那里有一块永远不会被主人发现的痕迹,红红的,小小的,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吮吸出来的所有权印记。
“洛绎。”叶株开始唤着洛绎的名字,声音中带着许些好奇:“交.配很舒服吗?”
“……”洛绎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将性.器官插入……(省略)……,这种行为很舒服吗?”叶株看着那个头越来越低,几乎快埋入胸口的人,锲而不舍地叫着洛绎的名字,像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的执拗小孩:“洛绎?”
“……这个得你自己感受。”洛绎吸气再吸气,才把到口的“大人的事小孩子别乱问”硬生生掰过去。
“我不知道。”叶株摇摇头,宛若透明的眼珠中一片凝紫:“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未成年;来到这个时空后,我已经没有对象了。”
这可是活生生的几千年的处男啊!洛绎被这个事实击中了,一瞬间,他感到毫无由来的同情。
“怎么会没有对象呢?你看这里……”萌妹子多少啊~
“我不可能和这里的人类交.配。”叶株微微抬起下巴:“我不会和这个时空的任何生灵交流……还有交.配。”叶株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得听不出其中的残酷:“在遇见你之前,我已经有几千年没说过话了。”
“洛绎,你是不同的。”叶株依偎着洛绎,他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望向遥远不知名的所在:“我不属于这个时空,你也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所以我可以和你交流,而不会被‘它们’发现……”
叶株突然安静下来,洛绎的思绪停留在叶株话语中的“它们“,他刚想向叶株发问,却见到叶株那炫亮无比的眼睛,某骗子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叶株用头挨着洛绎肩膀,眯着眼睛在笑,像是发现了什么恶作剧般的小孩儿。
“洛绎,我们来交.配吧。”
“……”
洛绎沉默地起身,转身就走。
谁家的倒霉孩子啊!快领回去!赶紧的!
没了依靠而倒在草地上的叶株也不起身,用手撑着下巴偏头看着某骗子愤而离去的身影,只是单纯地感到疑惑。
“为什么不答应呢?”叶株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唔……洛绎会吃亏的啊,那这样好不好?”
叶株笑得很开心,那笑容不含丝毫恶意:
“洛绎,你和我交.配,我就马上让那个人类痊愈,好不好?”
洛绎这次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不用回头就知道叶株那一副完全不会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的表情。
眼见洛绎越走越远,快要离开神木的范围了,叶株撑起身子,眼睛浓郁成一片漆黑。
“洛绎,那个人类就要死了。”
洛绎停下脚步:“他不会死,我会医好他。”
“可他确实快要死了。”叶株的眼睛纯净得像纤尘不染的水,同时冷漠得像极寒之地的冰:“残留的复合激素激发基因维素在他的大脑聚集起一个血块,现实的压力让使他的脑神经不断受到压迫,只要不驱除压力,即使你用针或是用药,那个人类最终还是会走向灭亡。”
洛绎转过身去,叶株与洛绎对视,不紧不慢地说下去:
“那个压力,是你。”
洛绎默认了。
“洛绎,”叶株很单纯地在笑着,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恶意:“当初你被那个人类砍了头时,有什么感受?”
“……”
“痛吗?难受吗?伤心吗?后悔吗?”
――很痛,很难受,很伤心,很……后悔。红衣人抱着遗物呜咽着:洛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洛绎、对不起、我怀疑你。
洛绎、对不起、我杀了你。
洛绎、对不起、我……爱你啊……
洛绎按着头,刚刚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画面让他头晕目眩,他撑着看向叶株,半笑不笑的。
“头都掉了,怎么可能不痛、不难受?”
“伤心呢?”
“……或许吧。”
“后悔呢?”
“……”
会痛、会难受、会伤心、但从不后悔。
叶株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再也望不进那片纯净。洛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古怪意味,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就像是一个小孩在明知是禁忌的情况下,故意去引爆一个未知的炸弹。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叶株问:“告诉那个人类,你就是‘洛绎’,‘洛绎’从来就只有一个。”
洛绎看着叶株,慢慢咧开嘴角开始笑。
“告诉他?我该怎么告诉他。”洛绎露出灿烂的笑容:“难道我跑到①38看書网:嘿,伙计,我就是那个骗了你然后被你砍了头的倒霉蛋?”洛绎的笑容越来越大:“难道要我告诉风锁云其实我不是一个人,是鬼?妖?魔?神仙?或者说借尸还魂――这个还比较靠谱一点。”
洛绎大笑起来:“――你觉得风锁云会相信吗?相信那由始至终只有一个的‘洛绎’,这种无稽之……”
“我相信。”
洛绎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身体抽搐了一番――那是他反射性地想要转身看向来人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连妄想这一切都是幻听的余地都没有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风锁云为什么会在这里!?
洛绎又惊又怒地看向叶株,然后震惊地发现叶株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我了个……!!!
洛绎一口气没喘上来,他知道自己被暗算了,虽然不知道叶株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留他去面对那颗定时炸弹……尼玛这就是叶株的目的吗!?无论是风锁云把他弄残了或他把风锁云弄残了,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各种勒索啊岂可修!
空气中的罂粟和血腥味越发浓郁,还有那越发接近的沙沙声,那是脚底划过草地的声响,宛如一道催命符种种砸在洛绎的心跳上。洛绎心中的恐慌不受控制地开始暴涨,让他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开始疯狂地向前逃跑,然而腿才刚刚迈开一步,就被那人从后方抱进怀中,再也无法动弹。
“我相信……洛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那人从后面将他抱紧,克制的、颤抖的、带着无尽的思慕。洛绎的肩头一沉,那人将头埋入他的脖颈,颤抖哽咽的话语在洛绎的耳边模糊成一片。
“太好了……”
风锁云一遍一遍重复着,呢喃着,哽咽的喉头让他的发声非常艰难,但他依旧一直一直在重复,声音嘶哑而低沉,最后哽咽得吐不出声音来。
“……太好了……”
太好了,你还活着。
太好了,你在这里。
风锁云几乎是在歇斯底里而又压抑地哭泣了,那嘶哑沉重的声音发泄着那人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宛如决堤的洪水暴涨着卷席起所有人,让人被那片悲怆之水压抑透不过气来。
太好了,我没有失去你。
洛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洛绎只觉得他所有的神经细胞末梢都因那哭声而颤抖,原本想要吐出否认的话语的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感到万分难过,风锁云身上的绝望和悲怆完完全全地传到他身上,洛绎甚至觉得,只要他一拒绝风锁云,那人顷刻就会死去。
①38看書网对不起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你。
[天庆四十*年,楼中楼,风锁云。对他好吧,你欠他的。]
[此信于天庆四十九年交给一个忠于你的人,此是一个轮回。]
轮回、轮回,从天庆四十三年到天庆六十六年,那封信究竟是一个起因,还是一个终结,就像一个圆追寻不到它的起点和终点,他和风锁云也是如此,他将风锁云从小带大,风锁云因他毁了半辈子,在欠和还的途中不断循环,直到最后才发现已经纠缠不清了。
洛绎闭上眼,身体微微后仰将重心向后移去,风锁云瞬间就感受到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将洛绎抱得更紧了。
“洛绎……我终于找到你了……”
“……好久不见了,风锁云。”
------------
68第十一骗
第十一骗 相处x差距x不安
【~洛绎的一天~
卯时:起床。更衣者:风锁云。
辰时:早餐。陪食者:风锁云。
巳时:施针。施针对象:风锁云。
午时:午饭。陪食者:风锁云。
未时:午睡。看护者:风锁云。
申时:闲逛。陪伴者:风锁云。
酉时:施针。施针对象:风锁云。
戌时:晚餐。陪食者:风锁云。
亥时:入睡。熄灯者:风锁云。
子时:睡觉。守夜者:风锁云。
丑时:睡觉。守夜者:风锁云。
寅时:睡觉。守夜者:风锁云。
……
】
洛绎:“……”
攻略无视某骗子那蛋都要碎掉了的表情,继续毫无感情地念下去:“以上,为player/风锁云的一天。据测量,这些天player和风锁云的最长距离为5.3324米。”
洛绎掩面:“不要用那么精确的数字来提醒我这么虐的事实……”
“player,风锁云很在意你哦咪嗦。”穿越细细地重复着:“很在意很在意,咪嗦。所以对他好一点吧,player。”
“……我知道。”洛绎神色复杂地看着门纸上那单薄的倒影――那人正在门外,这些天只要洛绎醒来,无论何时都能看到那抹深色的剪影。
那人在等他醒来,等他的呼唤,等他走出去,然后守候在他身边――风锁云就这样固执地将自己拴在洛绎的身边,如同十三年前一样,从未改变。
分离的时间到底有多长?对于①38看書网,已经太久太久了,足以使一个少年抽长成青年;但是对于洛绎来说,他与风锁云仅仅是几个月没见,连半年都算不上。这其中的差距,该用什么来填补?洛绎现在是惶恐的,面对已经可以说得上是陌生的风锁云,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对面对。之前还可以伪装成陌生人不去多想,但身份被戳穿后的如今,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和风锁云相处――风锁云已经不是“熊孩子”了,而他也不是过去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厮”。
从那天到现在,他们相处的时候沉默居多,说话也像是例行公事似的,带着不清不楚的尴尬。风锁云从未向洛绎质问过去的事,比起洛绎的坐立不安,他完全不在意那若有若无的尴尬和距离感,像是只要能看到洛绎,他就满足了。
至少现在风锁云对哥的治疗配合无比。洛绎苦中作乐地想,看着风锁云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某骗子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话说这微妙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洛绎下意识地忽略心中的一抹不安,这种不安自他与风锁云重逢的那一刻就有了,时不时地刺一下心脏。洛绎总觉得那漂亮的红衣青年像是快要燃尽的烟火,返照回光地绽放出自己最后的美丽。这种联想让洛绎很难受,但他完全找不到源头,只能像是受刑人去等待最后的判决。
洛绎站起来快速地走向房门,推开,一眼就望见了伫立在门柱旁的绝色青年。风锁云站在对面,下垂的长而卷的睫毛忽地扇起,露出的一双眼幽深浩瀚,像是吸人魂魄的妖异,望进去便再不能脱身了。即使知道对方并没有刻意做出引诱,但那浑然天成的媚意与魅惑依旧勾得洛绎失了一瞬间的神。
洛绎咳了一声速度转移了视线,嗫嚅地说了一句:“我去拿药。”
妈妈这不科学!世上怎么能有妖孽到这种境界的人!这是犯罪!
某骗子近乎落荒而逃地向外快走去,很快他就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很轻,似乎稍不注意就会忽略了。
那双眼……当初是极其纯澈无邪的,即使带着天生的媚意,却依旧纯粹得不含丝毫杂质,完全不是现在的“妖”。洛绎这样想着,不禁难受起来,因为他发现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你真的是去还债的吗,是欠债才对吧?
有个声音如是说道。
洛绎抿了抿嘴角,他站在药房前,却久久没有推门,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然后悲剧发生了。
药房里面的人或许没有注意到外边伫立个人,“啪”地一声推开大门,洛绎“啪”地一声捂脸蹲下。某骗子感到很受伤很受伤,就在他难得思考人生自我反省的时候上天给了他“一巴掌”,于是他果然不适合走文艺路线么么么……
出门的人惊呆了。洛绎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耳边一阵巨大的耳鸣声,周围的血腥味浓郁起来,他好像感觉到有人在叫他,似乎惊慌失措地想要扶起他。
“我、没事……”
洛绎刚抬头,鼻腔就一股热流涌下――尼玛他说血腥味怎么这么浓郁,敢情不是风锁云身上的味儿而是他流鼻血了岂可修!
红衣青年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他的瞳孔紧缩成一点,直勾勾地看着洛绎那淌下的鲜血,眼角的红蝶拧成一个狰狞的形状。洛绎直觉不妙,他捂着鼻子大叫:“风锁云!”
可还是迟了。只听“咚”的一声,一个圆溜溜的物体就滚到洛绎的脚边,洒落一地鲜血。红衣的妖孽心满意足地晃了晃没了头的尸体,随手扔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到洛绎面前,像是在讨好,又像是在邀功。
“洛绎、洛绎,还痛吗?不舒服吗?你看,我把伤害你的东西除去了。我把他们杀掉,洛绎,若有让你不高兴的存在,我通通都把它们杀了。”
洛绎僵在原地,鼻腔里外都是血的味道,竟说不出哪边更加浓郁一些。他直勾勾地看着脚边的那颗头颅,那是一个英俊的少年,大大的眼睛中尽是不可置信和惊惧。洛绎盯着那双熟悉而陌生的眼,如坠冰窟。
――窗边的“伪物”原先是一位富商独子,因为他的眼睛很像“他”,于是我把他弄回来了……
这是“伪物”,坏掉了。
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洛绎茫然地看过去,走廊的另一端,一名灰衣男子遥遥望了过来,见到洛绎和风锁云时脸色一变。当那名男子视线向下看到少年的尸体时,他的脸上根本没有表情了,只留一片煞白。灰衣男子给洛绎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那微带佝偻的身子和唯唯诺诺的眼,这些代表什么,洛绎再清楚不过了。
――树下的那个“伪物”不是我收回来的,是教主亲自带他上山的,曾经是七星剑门下的一员。你发现了吧,他的气质最像“他”……
那也是“伪物”。
事实上,无论是那名少年、男子,包括现在的他,通通都是过去那个“洛绎”的“伪物”。
风锁云看到灰衣男子,似乎略带疑惑地思索了一番,他的目光在男子和少年的脑袋上游弋了一阵子,像是突然记起什么而慌张起来。风锁云紧紧挨着洛绎,声音惶恐而颤抖,像是个怕被抛弃的小孩,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乞求着父母的原谅。
“洛……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这些都是伪物,是亡夫人带给我玩的伪物――原谅我、洛绎,那时候我太想你了……太……寂寞了啊……”
红衣青年的声音开始哽咽,大而斜飞的丹凤眼中一片氤氲雾蒙,洛绎看着这样的风锁云,心中一阵悲哀。
不值得啊,风锁云,根本不值得,错的根本就不是你。
见洛绎没回应,风锁云似是越发着急了,他的脸色蓦地苍白一片,压着嘴低低地咳了几声,那闷在胸肺间的咳嗽像是有兽在咆哮,听起来骇人无比。强烈的不安袭上了洛绎,他看着风锁云把手放下,嘴角手心一片鲜红。
怎么回事――!?
洛绎慌张地为风锁云切脉,风锁云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用那只没有被血染红的手小心翼翼地抓住洛绎衣袍的下摆,语气虚弱而执拗地说道:“洛绎,原谅我、原谅我好么……是不是他们都不在了,洛绎才会原谅我呢……?”
说到最后,风锁云轻轻侧过头去,狭长的丹凤眼瞥向远处的灰衣男子,语句间尽是嗜血和杀意。
“我原谅你!”洛绎脸色苍白地大叫:“我原谅你了,所以你别动,乖乖地别动……”
就在刚刚,洛绎惊恐地发现,对面那人那将近油枯灯竭的身体。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明明、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眼前的风锁云像是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眠……等等,不眠?
“所以我说了,风锁云很在意你,咪嗦,太在意了。”熟悉缓慢的声调在耳边响起:“攻略告诉你了哦咪嗦,风锁云一直一直在守你,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咪嗦。”
洛绎想起之前攻略一本正经对他念的行程表,才发现里面所包含的信息是何等的残酷。
“你……”洛绎的声音开始发颤,他想要对着对面的那个人大吼大叫,声音却堵在喉间发不出来:“你都不睡觉的吗……!?”
风锁云眨了眨眼,他小心翼翼地将头凑到洛绎的肩窝,见洛绎没有反对便安心地靠了上去,放松了身子。
“睡不着呢,洛绎……只要一想到你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消失了、不见了,我就害怕得完全睡不着……”
洛绎的喉咙一紧:“……我不会消失。”
“我知道,我说服过自己了……但我总是忍不住去想,这是一场梦,睡过去醒过来就什么都没了……”
风锁云像是为了确定洛绎的般用手环上洛绎的身体,用力圈住却不敢将力作用于洛绎身上。洛绎用力抓住风锁云的胳膊,低声吼道:“风锁云,你看看我,看看我,我就在这里!”
“我知道,我知道。”风锁云一边嗫嚅一边抱着洛绎颤抖:“可我就是……害怕啊……”
最可怕的不是无望,而是给了希望后,再赠予绝望。
洛绎的脸色变幻了数次,最后妥协似地叹息一声。他揪起他家那只永远长不大的死小孩,直视对方迷茫的目光。
“现在,回房!”洛绎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老子陪你睡!”
------------
69番外
番外伪物
他一向是个懦弱的人。武功不高,长相平凡,性子说好听一点就是温和老实,难听一点就是软弱可欺。因此,即使作为大师兄,同辈的师弟师妹们没一个看得起他,“大师兄”向来是他们使唤他的名目。
他也曾感到委屈过,也曾小小地抱怨过,但只能换来一身取笑,至于反抗,他是万万不敢的。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于唯唯诺诺的姿态了。
因为魔教频繁的运动,武林中的气氛日益紧张,各正道门派聚集举办了武林大会。最后选出的武林盟主还是很有能力的,针对魔教作出了种种部署,虽说不能将魔教斩草除根,但一定程度上遏制住魔教的扩展。
然后有一天,盟主给他的门派里下达了一个重要任务:混入魔教总坛,窃取情报――这任务说白了就是送死。“紫霞雾,碧玉水,极乐林,奈何桥,须臾山,黄泉,神木,六道,此之谓轮回。”这句口诀只要是行走在江湖的都知道,要想进入轮回教的总坛须臾山,首先第一道“紫霞雾”就可以令无数人铩羽而归了。再来,轮回教现任的教主可谓是恶名远昭,撞见他的江湖人除了死还是死。
进入须臾山=服用轮回丸=被轮回教控制
遇见魔头=死
以上恒等式令那任务变成了烫手山芋,他所在的门派七星剑门也算是个鼎鼎有名的大门派,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门主和长老们拉不下脸去糊弄盟主:舍不得门派中的精英弟子,却又不能派一些无名之徒去做样子――直到他们想到了他,顿觉豁然开朗。
他是二十九代的大弟子,名分上是绝对够的,天资不高属于那种失去也不会心痛的,长相更是混入人海便寻不着了,于是他就这样被“委托重任”地送上路。
即使门主和师傅再怎么将他所要做的事升华,他知道他被放弃了。虽然有些难过,但服从的惯性让他听话地收拾好行李,麻木地向须臾山进发。
然后,他遇见今生今世让他忘不了的人。
第一次遇见那人,他惊呆了。因为他根本无法想象传说中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魔头竟然、竟然是这么一个、一个……他匮乏的头脑想象不出来任何足以形容对方那惊世之容的词,整个思绪一片空白。
见对方望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垂下头缩起脑袋,像个做错事的被抓包的小伙子般无措地涨红了脸。他听不到任何声息,但风的流动已经告诉他:对方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那一刻他以为他绝对会死了,但他奇异地并不感到害怕和不甘,甚至有种隐隐的解脱――或许他早就觉得累了,不想强颜欢笑去讨师傅的欢心,不想假装大度去原谅师弟师妹对他的呼来喝去。
然后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根本没想过他还有醒来的机会――有人告知他:这里是须臾山,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这里吧。
他不解,那个人――那是个脸上戴着黑纱的女人,似乎看出了他满头的疑问,冷漠地抛下一句就离开了。那句话他一直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他在须臾山存在的意义。
――我不管你的过去。从今天起,你就是伪物,供教主观赏玩耍。记着,不要让教主厌烦你,也不要让教主太喜欢你,会没命。
那时候的他听不懂,但之后的日子向他展示了一切,他明白了何谓……伪物。
那人看着他,永远只是在看一个人的影子,他就像是一副画、一个花瓶摆在那里让那人观赏。那人对他很好,事实上他呆在须臾山的日子比他过去几十年加起来还要好,他闲来无事练功,那人甚至愿意为他寻来各种珍品重塑根骨,让他去将另一个门派的武功发扬光大。但这种好就像是收藏家将自己喜欢的花瓶打磨上蜡,纯粹是为了使花瓶更好看一些。
――当他意识到那其中的不甘后,他知道他开始贪婪了。他不甘做一个伪物,不甘做一个替代品,他从不敢妄想去得到那人,只是希望当那人看着他的时候,仅仅只看到他而已。他看过被那人厌倦后的下场,也知道当伪物达到“以假乱真”的时候,那人会怎样欣喜地将伪物肢解,去填充那永远填不满的头骨。但这些并不让他感到害怕,反而让他的不甘更上一层。
很想知道,被那人如此眷念的“洛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在这样想的时候也在可悲而不堪地庆幸着:幸好,“洛绎”已经死了。
直到有一天,亡夫人领了一个人到他们面前。他以为那将会是他们的新同伴,一个新伪物――这次的伪物会有什么像呢?眼睛、鼻子、还是嘴巴?
接下来一切都乱了套,他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日子被体无完肤地打破。
那是“洛绎”的孩子。他茫然地想着,是“洛绎”的……孩子?
――根本比不上,比起他们这些“伪物”,那是最接近原装的“半正品”。
他马上就知道,伪物被处理的日子不远了。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小小的幻想,直到他去寻前往药房的小安,那鲜血淋漓的场面直接将他最后一丝妄念硬生生粉碎。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人那样看他的眼神,卷席着无尽的煞气,光凭那杀意他就要窒息了。
他茫然地被带回去,不知过了多久,亡夫人再次来到他面前,一如既往地冷漠,但看着他的眼中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怜悯。
亡夫人说:你们没用了。
他深深地看着亡夫人,和她身后的侍卫,突然暴起。
他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为什么不想死?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他还不能死,他还要、还要……!
普通侍卫拦不住他,可笑的是他那身功力就是那个想要杀死他的人给他的!
他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随着修罗道的出动,他渐渐被逼到一处深林边。他没有多想,直接闯入深林,而轮回教的人却似有忌惮地停在深林外,不敢入内。
他进入林子后才发现这林子的占地面积极大,他走了很久都只能看到一片树木。就在他气喘吁吁地休息的时候,一个打扮奇异的白袍人出现在他面前,黑白分明的面具很好的昭示了他的身份――传说中最神秘的天界道。
无视了他的惊惶,天界道声音平板地开口。
“吾等遵循神木的意志,前来协助你。”
什……么?
“吾等遵循神木的意志,将星铮送回七星剑门,并赠予汝等所渴望的。”
***
叶株目送着天界道和星铮离去,他靠着神木,手指绕着青草,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看不见的人说话。
“洛绎,我很无聊啊,来陪我玩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和正文相关的番外=-=
------------
70第十二骗
第十二骗 睡觉x疯魔x妥协
洛绎坐在床头,盯着手中的书卷,良久,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侧头瞅向那个一直一直在看他的人。
“怎么还不睡?”
风锁云躺在床上,蜷在洛绎的腿侧,血色的外袍已经脱下,身着白色单衣的青年看起来带着难以言喻的脆弱感。他的脸在洛绎的阴影中晦暗难辨,唯有一双眼睛灼热近乎痴迷地看着洛绎。
见洛绎低头看过来,风锁云近乎反射地颤了颤,如丝的黑发滑了下来遮住了他的眼。久许,微弱颤抖的声音才泄了出来,带着极度卑微的渴望与祈求:
“洛绎……我可以摸摸你吗?”
那虚弱的请求因紧张和害怕带出丝丝颤音,即使看不到风锁云的脸,他也能想象出那人的神情到底有多惶恐和凄哀。
洛绎没有说话,他的手垂下,落在一片温热上。那是风锁云的手,因长年动武而生出许多茧,不复记忆中的柔软滑腻。风锁云顷刻就握住了洛绎的手,十指相扣,在那一刻他的身体终于不再紧绷,无力地瘫软下来,像是得到了某种救赎和释放。
“……真好。”风锁云向洛绎的身边挤了挤,脸靠着他的腿呢喃着:“洛绎是温热的呢……”
他呢喃着,声音低沉模糊了去:“终于不会冷了……”
洛绎的瞳孔瞬间紧缩,他看着风锁云将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蜷缩起身体。长久的疲倦和紧张透支了青年所有的精力,很快风锁云就沉沉睡去。那人并没有将他的手抱得很紧,熟睡了甚至更加将手臂放宽,摆出了一个特别的姿势――这是一种习惯,那个姿势像是在环抱着一个特别的物体,那物体比洛绎的手要大,而且是球形。
洛绎第一次觉得呼吸是如此艰难,那柔软而尖锐的姿态深深刺痛了洛绎的眼,他无端的忆起很久以前他在一家酒楼,听着其他人嬉笑着谈论起一个魔头:那个魔头喜淫滥杀,喜好白骨,据说他抱着一个灰白的头骨片刻不离手。
这叛经离道的行为在他人看来是饭后最好的谈料,但对知情人来说,那该是怎样一种深沉绝望的情感。
洛绎……你知道吗?
洛绎坐在阴影中,低头像是在凝视着风锁云,又像是在沉思者什么,最后,他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仰头开始无声地苦笑。
***
洛绎是被一股尿意憋醒的,然后他才发现他不知不觉靠着床头睡着了。
暖橘色的光斜斜地照入房间,只在门窗周围留下光路,看样子是到了酉时。洛绎低下头去,那人依旧睡得很沉,仿佛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洛绎想要抽出手,但又怕吵醒风锁云,这时候天籁之音响起。
“需要提供辅助吗?player。”
必须的。
“我表示,player可以使用12.4%的力气以0.7的速率从27.9度角将手抽出来,偏差值可以为0.5~1.4。”
……你那和“敲击aabb+上下键,发动招式‘瞬影抽手’”有啥区别!啥区别!?
“支援一被驳回,确定使用支援二。”攻略无视某骗子无声的咆哮,非常淡定无感情说着:“检测目标的脑波,当目标进入浅层睡眠时提醒player,player应当停止;当目标处于深层睡眠时,player可以继续。”
……求问你那是123木头人、木头人、还是木头人呢?
因此,在作弊器的帮助下,某骗子非常成功地从房间离开。攻略表示很有意思;穿越表示一直围观,咪嗦;骗子表示……擦!
纾解了生理需求后,洛绎正打算晃回房去,却在路上遇见了意外之人。
“我有话要和你说。”
一身黑衣的女子如是说道,她看着作出洗耳恭听样子的洛绎,双眸里闪过异样的情绪。
她问:“你想要什么?”
洛绎愣了。
亡夫人冷冰冰地说下去:“权势、财富、还是美色――你想要从教主那里拿到什么?”
错愕过去,洛绎勾起唇笑了:“如果我说我想要的是‘风锁云’这个人呢?”
亡夫人的眼神波动了一下,语气似嘲讽似怜悯:“你得不到他。”她如此笃定地道:“这世界上已经没人能得到他,即使你假扮‘那个人’――”
洛绎脸色怪异地打断她:“你认为我是假扮……?”
亡夫人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果然这样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吧……”洛绎嘿嘿地笑起来,笑容中包含一种无奈、还有一丝近乎妥协的宠溺:“风锁云,你怎么就不怀疑呢?”
怀疑他是假的,怀疑这一切都是精心准备的骗局,人死不能复生是常识吧?所以说,为什么不怀疑呢?
――我相信……洛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这样不质疑的你,让某个骗子根本没了说谎推脱的心情。
洛绎对着亡夫人笑,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再一次道:“如果我说‘洛绎’从来只有一个……你信吗?”
在亡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洛绎已经自发地接下去了:“不信也无所谓。”
无所谓,都无所谓,只要那个人相信,这就足够了。
“我不在意。”亡夫人蓦地回道:“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在意。”她看着洛绎的目光毫无温度:“我只在意‘洛绎’这个存在。对于我来说,‘洛绎’的出现,只有一个结果。”
黑衣女子极轻极轻、像是哼着歌谣般轻柔地说:
“‘洛绎’杀死风锁云。”
夕阳的光照在两人之间毫无温度,四周的空气挤压在一起令人窒息,连遥遥的寒蝉叫声也被无限拉长地传过来。
洛绎张开了嘴,他大约是想要反驳,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在悉悉索索地重复着:她是对的――“洛绎”将会杀死风锁云。从见面以来的不安终于找到了源头,早就意识到了,风锁云对洛绎那种近乎疯狂的依赖和眷念,这种依赖甚至变成了一种“瘾”,他痴迷着名为洛绎的存在,神经不安地守着他的“宝藏”,终日活在恐惧和不安中,日益紧绷的神经最终将在某一天啪地一声断裂,世上便再没一个叫风锁云的人了。
叶株说,那个人类最终还是会走向灭亡。
“你懂吗。”亡夫人毫无感情地陈述着事实:“‘洛绎’对教主来说不是良药,而是毒品。”
他知道啊,所以他才下意识地避免了与那人的相认,最后却功亏一篑。
“所以你必须消失。”亡夫人冷漠地看着洛绎:“然后我会告诉教主,你只不过是一个骗子。”
“没错儿,我是一个骗子。”洛绎习惯性地用手按着黑环,他看着黑衣女子意义不明地笑了:“我曾以为你是恨他的,原来……”
黑纱蒙住了亡夫人的表情,但那双不复冰冷的眼眸暴露了她的情绪波动。黑衣女子沉默了一刻,然后突然抬手,将一直蒙着脸的黑纱放了下来。
洛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的脸,即使从攻略上看到过,但现实带给他的冲击依旧不小。记忆中的燕浮生雍容清秀,如同一株幽兰让人惊叹而不敢亵渎,而此刻眼前女子的容貌已成为喝吓夜哭郎最好的词汇。无数刀痕纵横在那张原本清秀无比的脸上,深深浅浅骇人无比。毁容的人洛绎之前也见过不少,他在西燕国的那名小厮更是被毁得彻底,但洛绎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伤是……
“这是我划的。”亡夫人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感情:“当他把我从地狱道放出来的时候,我一刀一刀划下去,每一刀我都记得。”
“因为这样,我才会把刀子留在身边而不是刺进他的脖子里。”
“我毁去容貌,放弃过去身份,成为人间道主,你知道为什么吗?”
虽然是在问对面的洛绎,但亡夫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洛绎身上,像是沉湎在回忆中微微失神着。
“因为只有让风锁云活着,才是最大的报复。”
――只有让我活着,才是最残忍的惩罚……
那一天,那人将她放出来,这样痴笑着说。
――能记住他的人,不多了啊……
“闲聊到此结束。”亡夫人将面纱戴回去,洛绎只觉得双臂一沉,两个侍卫从后方将他擒住了,黑衣女子冷漠地宣告着:“你该消失了。”
“亡夫人!亡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由远而近。
“教、教主他发疯了――”一名人间道气喘吁吁地飞奔过来,边跑边大叫:“教主杀了好多人!红殿、红殿已经毁得只剩下一、一间房了……!”
亡夫人皱了皱眉头:“还不去把那东西给他?”
“没、没用!”人间道急得连尊称都忘了:“教主抱着头骨,一追到人就问、就问洛绎在哪里,无论回答什么都会被杀掉!完全阻止不了教主――”
亡夫人愣住了。
***
等亡夫人一群人赶到红殿时,场面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得多。老远就能听到宛如野兽撕心裂肺的咆哮,到近了发现地上几乎都是残岩断壁和尸体,鲜血将这片地染得快要成为名符其实的“红殿”了。
夕阳血色,残岩断壁,正值逢魔时刻。
洛绎一眼就看见中心的……魔。强烈的煞气逼得所有人无法接近,白色的单衣早已被染成血色,纯黑的长发没有丝毫光泽,一双赤红的眼眸混沌地看着四周,茫然而急切地追寻着什么,红色中唯一纯白的头骨咧着嘴一直一直在诡异地笑。
“洛绎……洛绎呢……把洛绎给我啊……快把他给我啊!!!”
最后一句尖啸几乎快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像是濒危猛兽垂死的吼叫。洛绎捂着淌血的耳朵,很是吃力地开口:“风……锁云……”
世界变得极静,慑人的煞气像是瞬间凝固,“咚”有个物体掉落在地上,轱辘地滚了滚,洛绎只觉眼前一片红影,然后他被魔死死地抱在怀中。
“洛绎!洛绎!洛绎!”
那人在一声声叫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在他的脑袋中炸响,最后竟似飞鸟染血的啼叫。那人紧紧抱着他,像是恨不得将他按入血肉里,再也无法分离。
洛绎的胸腔被狠狠挤压着,根本说不出话,他困难地伸出手,将那个惴惴不安惶恐到极致的孩子抱住,同样地用力。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风锁云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他用已经变得沙哑的声音颤抖地祈求着:“洛绎……不要离开我,你离开我,我就发疯。”
洛绎含糊不清地回答:“嗯。”
风锁云像是被安抚了,他稍稍放松了双手的力量,却依旧死死地缠着洛绎,连脖颈都胶在一起地缠着。
“洛绎……”那人微带惶恐地问:“你怕我吗?我知道这样不正常,可我改不了,我改不了,洛绎。"
“……不会。”
“洛绎。”风锁云呜咽着:“我爱你,我爱你啊……”
没人能看到的地方,洛绎的神情变幻了数次,像是在挣扎、又像是恐惧,同时带着说不清的悲哀和痛苦,最后妥协似的归于平静,神色间变得温柔起来。他抱着那个执拗到极点的人,闭上了眼,第一次做出了回应。
“恩,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那兔子、niwu、圈圈叉叉的地雷君=3=
------------
71第十三骗
第十三骗 无名x盖亚x起端
华服女子忡愣地看着手中的茶杯,然后猛地回过神来,略带歉意地看向身边的玄衣少年:“……抱歉,刚走神了。”
“姐!”玄衣少年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这句话你已经对我说了五次了!”
“……抱歉。”
“不用和我道歉,你该对我讲的是发生什么事了。”旋空儿看着他的姐姐,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挡不住女子微带点憔悴的愁容,少年有些愤愤不平地道:“是不是因为皇上?他又纳妃了!?……姐,我早就告诉过你不值得啊,只要、只要他还是皇帝,姐姐就不可能是他唯一的女人。”
玄妃痴痴地看着茶水中的波澜,不知她听进去多少。旋空儿见状越发气闷,他的姐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执拗。他家是武林中一个大世家,专研遁形和机关之术,以他们家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招不到,但他的姐姐偏偏就,偏偏就认定了楚苛己――北楚的一国之尊,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嫁入皇宫。旋空儿不只一次去说服他的姐姐:伴君如伴虎,以那人的身份而言,女人对他来说都是可利用的筹码,就算有宠爱,也是可以分割的,并且有时间限制的。但每一次旋空儿都铩羽而归,他想不通,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吸引姐姐如此义无反顾,用情如此之深?
玄妃终于不再看茶杯了,她望向一个方向,声音柔弱近乎呢喃:
“无名阁已经建好了……他……很久都没有来了。”
“什――?”
“空儿,我倦了。”玄妃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情疲惫:“下次再聊罢。”
旋空儿离开轩雾苑的时候颇有不甘,他没有马上离开皇宫,而是潜伏在阴影中四处打探消息。
新建好的无名阁正是宫中最盛行的话题,太监宫女们无不在讨论这一切不详的新建筑:没有名字、不知用处,只知道是皇帝自春猎回来后就大力建造的一栋小楼,坐落在皇帝的寝宫附近。皇帝几乎每日都会在里面逗留一段时间,只允许一个又聋又哑不懂文书的老太监进去打扫,任何人进去格杀勿论。有人说皇帝在里面藏了一名佳人,皇帝过于喜爱所以不允许任何人去觊觎她的美色,理由是自从无名阁建起后,皇帝就再也没有叫人侍寝了;还有人说那里面被皇帝放置了无价之宝,皇帝每次要去观看一番才能满足,因为从来没有人给无名阁送过饭食,所以里面不可能是人,只能是异宝奇物。
旋空儿思索了一番,凭着初出牛犊不怕虎的蛮劲,他向打听好的无名阁方向摸去。
***
晶莹的物体在昏暗中幽幽地散着光芒,被冰一样的晶体包裹的玄衣男子时间依旧静止在伸手的那一刻,无机质的眼睛哀求地看着前方。一双手隔着晶体摸上那双染着无尽祈求的眼睛,楚苛己痴迷地凑上去,喃喃地问:“你在看谁?”
“你在求谁?”
被冰封的人给不了他回答,楚苛己用手顺着男子的轮廓一遍遍抚摸――即使他只能摸到一片柔软温润的晶体。
“不管你之前在看谁,现在你只能看我了。”
滑软的晶体像是一戳就会破掉,楚苛己却完全不敢去破坏它丝毫――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褪去晶体的包裹,究竟会迎来奇迹的新生,还是彻底的腐化。既然如此,那就维持下去罢,只要能看到他,楚苛己就感到一种无上的满足了。
处理公务的时刻快要到了,楚苛己最后眷念地看了一眼冻结在晶体中的玄衣男子,转身走出了无名阁。
过了一阵子,房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迅速溜了进来。旋空儿摸了一把额头的汗,颇有些自得,只凭机关和繁锁根本难不住出自空门的他。幸好皇帝将所有人赶离无名阁,否则他要混进来还要一番功夫。
旋空儿眯起了眼,开始打量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无名阁,他想要找出让他的姐姐被冷落的线索。待旋空儿看到屋子中间的晶体后,他彻底地呆傻了。
***
洛绎废了很大一番力气才把风锁云哄睡觉,事实上洛绎更觉得风锁云是昏过去了,即使这样,风锁云抓着洛绎的手也没有丝毫松懈。
在昏睡的前一刻,那人还在不断地哀求着:
洛绎,别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你抓着我,我就不会跑了。”
洛绎侧躺着,声音含糊了去。他躺在风锁云的怀中,看着环住他的双手,不知道是过于用力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显现出异样的苍白。
身后的呼吸逐渐轻了下去,变得平稳起来。洛绎却有些了无睡意,他觉得他在想很多事,事实上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盯着眼前的虚空一直一直发呆。
“我表示player决定留在这里。”这时候攻略出现了,没有抑扬顿挫的声线直接在洛绎的脑中响起:“plyaer不打算回到原时空了吗?我表示疑问。”
我会留在这里,也会回到原时空。
“……我表示不懂。”
洛绎无声地笑了:有了“重生”服务,哥就可以不老不死――我会一直陪着风锁云,直到他再也不需要我时,哥就回原时空。
“我表示不解。”攻略沉默了一阵:“经情感脑波检测,player并不希望一直活着,为什么执着于回原时空死去?”
洛绎没有马上回答攻略的疑问,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反客为主地提出另一个问题:之前穿越告诉我,同一个时间节点不允许存在两个相同个体。也就是说,我不能穿越到“已经有洛绎存在”的时间中,对吗?
“无误。”
是“不允许”,而非“不可能”,是这样吧?
“无误。”
洛绎笑了,似乎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
为什么不允许?让哥来猜猜……是因为“历史的指标”对吧?这词是你告诉我的。洛绎眨了眨眼,他无声地问:那么,“历史的指标”到底是什么?
攻略长久没有回应,不知道是因为洛绎出乎意料的提问,还是在组织语言回复,又或者是因为这是个禁忌的话题。
而这时穿越出现了。
“player,你听说过‘盖亚’吗?咪嗦。”穿越轻轻地说道:“――那就是‘历史的指标’哦咪嗦。”
洛绎愣了。
“还记得文明的划分吗?咪嗦。”穿越以它那缓慢的声调一点一丝地说下去:“所有的时空都有文明标记,文明程度越高,它的文明代号越小咪嗦,还记得吧?其实呢,宇宙中最高的文明是第二文明,而非第一文明哦咪嗦……第二文明,已经无限接近真理了,咪嗦。”
“在第二文明之上,我们称之为:第一元素。它并不是一个文明,而是世界的一个构成,一个秩序,一个规则,一个真理,也就是‘历史的指标’哦咪嗦。用player家乡相近的说法,就是‘天道’,它们就是相当于那样的存在,在不同的时空的不同时间地点有不同的称呼咪嗦哟:世界本源,王道,大蛇,祖……每个时空都有属于它的历史指标,盖亚就是历史的集合、一个世界的意识,咪嗦。它们不断地观察着历史,修正着历史,将不属于该历史的存在抹杀――它们就是那样的存在咪嗦。”
等一下――洛绎打断了穿越的话,有些急促地问下去:这样说来的话,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我为什么没有被抹杀掉?!
“因为有穿越。”攻略再次冒头了,不含一丝情感地接下去:“根据第二文明最新监测定义,‘穿越’具有两个作用:其一,穿越时空材料;其二,遮隐功能,减小被历史的指标发现的几率。绝对会被历史的指标发现的情形如下:使用超过本时空文明的能力;大幅度更改该时空的历史和因果;同个时间存在两个相同个体。当盖亚发现因果存在误差时,将进行修正。以上,为时间三大定律其二――盖亚论,别名修正论。”
丛为什么会被限制住,攻略说,是因为受到“历史的指标”的约束。
叶株为什么会被困在神木,叶株说,是因为会被“它们”发现。
同一个时间节点为什么不允许存在两个相同个体,穿越说,是因为不允许。
历史为什么难以改变,历史的指标说,是因为它们在看。
……所以这时空就是个计算机,盖亚是杀毒软件,我和丛还有叶株就是入侵电脑病毒,必须小心翼翼地潜伏以防被扫描出来被ko……太霸气了丫的。洛绎想要笑,却发现他只能苦笑:先有因果论,还有盖亚的修正论……于是历史真的不可以更改……吗……
攻略似乎有些迟疑,它的声音第一次不那么连续了:“player……想要知道时间第三大定律吗?”
洛绎许些诧异地点了点头。
攻略的声音又恢复到平板,像是背书似的没有抑扬顿挫:“时间第三大定律为误差论:如果重复更改一段历史,只要有一点误差没被盖亚修正,将获得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即可达到修改过去的目的,但是因为因果论的存在,更改后的未来将衍生成平行世界、一个新时空。该定律为假说,尚未得到确切的证实。”
洛绎怔怔地看着攻略,然后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足够了……这就足够了……
只要历史是能更改的,这便足够了。
洛绎将左腕靠在嘴边,轻轻凑在黑环边像是在说着悄悄话。
我想回到原时空的过去,去做一件事。
夜深了,窗外隐隐有蟋蟀在叫。洛绎窝在风锁云的怀中,闭上眼似是要睡了去。良久,一个细微的声音轻轻响起,瞬间被黑暗吞没。
“你想去杀死‘洛绎’吗,咪嗦。”
***
距须臾山十里远的山道上,一个青衣男子正在策马而奔,额头上滑落的汗水已经快要将他的眼睛糊住,但他根本空不出来去摸一把,更是加大了鞭打的力度。
快!快!必须要快――得快把消息告诉猴头――
――正道之人攻过来了!
忽的一阵寒光袭来,马蹄声逐渐远去,徒留青衣男子的脑袋在原地打转儿,睁大的眼睛中满满的是不可置信。三道人影从两旁跃了下来,其中一个拾起了脑袋,啧啧有声。
“和情报上的一模一样,这厮果然是魔教畜生道的人。”
三人皆是抬头向须臾山的方向望去,提脑袋的人怪笑着:
“须臾山吗?大爷将要到此一游!”
------------
72第十四骗
第十四骗 正道x魔教x对弈
“对面就是须臾山吗?”
说话的是一名紫衣男子,他器宇轩昂地站在岸头,身躯凛凛,剑眉星目,虽说不上长得十分神秀,但有种说不出的正义志气之势,端的是英雄少杰。
然而,得到其他人的肯定后,男子再次开口了。
“大爷还要等多久?”
身后的人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火麟堂堂主瞪大了眼,将原本的牛眼瞪得更大了,颇有种吹胡子瞪眼睛的意味;峨山师太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七星剑掌门神色怪异却又不好多说什么;慈木大师闭目入定,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其余各门各派的纷纷远目,权当没有听见那个词。
在场人集体在内心叹息着:他们选的这个盟主,相貌堂堂,武艺出众,领导等能力更是没话说,在武林大会上以武、智、义、侠四大会场全胜的成绩折服了所有人,更是获得了公输四家的鼎力支持,连天下第一美人柳天琴都芳心暗许。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盟主,可他偏偏就、就有个死不悔改的小毛病:说出的话比最不入流的小混混还要流里流气,而且是用他那副正义禀然的脸和气质,去说着让四大门派不知道该去捂住耳朵还是捂住脸的话――太丢人了,这可是代表全武林的盟主,真不是街头想让人一竿子抽死的小混混。
“还有一刻钟。”低低的声音从七星剑门的方阵中传来,星铮垂头回答了盟主的提问:“还有一刻钟,紫霞雾就会散开了。”
星铮再次沉寂下去,他被七星剑门的人包围着,却如同七星剑众人中的一缕鬼魂。所有人看了一眼星铮,心照不宣地移开了目光。
在十天前,七星剑门传来消息,他们派遣到轮回教的一名弟子居然活着回来了,还带了进入轮回教总坛的途径。收到消息的盟主当即赶往七星剑门,在和那名叫做星铮的七星剑门弟子谈了一天辰后,盟主不顾在场人的反对,将各大门派召集起来,决定按照星铮给的途径向轮回教的总坛发起进攻。所有质疑星铮的人都被盟主挡了下来,盟并对各个门派的负责人说:万一确实是魔教的阴谋,他会负责起所有责任,补偿所有门派的损失;如果实在是不相信的话,不强求参加。
这招狠啊,那些有些退缩的门派一下子反而坚定地要求参加了。星铮有可能是魔教派过来的阴谋,但他也可能确实带来了进入轮回教总坛的方法。铲除魔教,这是一项多大的荣誉,更别说魔教总坛里那四处掠夺而来的奇珍异宝和武功秘籍!不参加的话,万一真的把轮回教打下来了,他们岂不是连汤水都没得喝了。更何况天掉下来高个子顶着,盟主都说了,他会负起所有的责任。况且大家都参与了,我损失你也得不了好,谁也没亏谁。
于是除去那些没有能力的小门派,几乎所有中大型门派都参与到这次铲除魔教的行动中了。其中七星剑门最为活跃,毕竟“钥匙”是他们门下的。如果这次行动成功的话,七星剑门将是最大的功臣之一,星铮更是一举成名。一时间,看向星铮的目光中,除了怀疑和探究,更夹杂了不少嫉妒。
星铮低头沉默地站在七星剑门众人中,这次回归,与星铮相识的人都发现,他们好像有点看不透过去好说话的“大师兄”了。无论是谁向他打探须臾山上的事,他一概沉默不语,唯有在回答如何进入须臾山时才会说上两句。
“散开了!”
一声惊呼,众人都抬首望去。长年弥漫在碧玉水上的紫霞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丝地消散开来,一个几乎看不到边际的湖沉默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一眼望去,远方模模糊糊地能看到一个岛的黑影,所有人的眼中都闪过激动和贪婪――那就是须臾山,传说中太阳与月光无法到达之处,轮回教的总坛。
一时间没人能言语,唯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划船过去。不要用身体去碰湖水,会没命;不要掉入湖中,会没命;掉入湖中的人不要去救,会没命。”
星铮低低地道。
***
凡事皆有度。一旦超过度,则会过由不及,乐极生悲。
“你不能这样下去了。”
洛绎轻轻地对床上的人说。床上的人半蜷着身子,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打下阴影,因为脸色过于苍白,漂亮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和剔透,衬得嘴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妖艳,而且不详。
自从那次发疯后,风锁云的身子就彻底地垮了,严重时竟高烧了三天三夜才退去。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但他的精神却更加神经质。洛绎根本不敢离开风锁云一步,怕等他回来后,他就只能看到一具尸体了。
“你会让我觉得……”
洛绎看着昏迷的风锁云,声音轻得像是同时在对一个鬼魂说话。
“我的存在,是一种错误。”
砰――
洛绎马上站起来,向外望去。刚刚那声巨响是错觉吗?――不是惊雷,这个季节不应该有雷,更像是一种爆炸声。洛绎皱着眉,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过了一阵子,有脚步声迅速接近。门被推开,萧风炙站在门口。
“教主还没有醒吗?”
萧风炙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神情很是着急。
“发生什么事……”
“来不解释了。”萧风炙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然后对洛绎道:“你能进禁地――不用否认,我的人上次看见你进去了。你现在先背着教主躲进去。”
洛绎注意到那个“躲”字,所以现在他们是不安全的吗?还没来得及等他开口,萧风炙便消失在门外了。
洛绎不再迟疑,背起风锁云。风锁云现在轻得可怕,洛绎没有费多少力就将他背起,按照萧风炙的吩咐向禁地赶去。一路上时不时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刀剑声,还有被风传来的一丝血腥味。洛绎没多去探究,他没有丝毫能力去介入,即使有攻略和穿越的存在,他只能保证自己不死,却完全无法去阻止其他人的伤亡,比如说他背上的那个人,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的。
跑过长道,穿过深林,神木就在眼前。
“果然来了呢。”那人用手抚着树干,像刚刚和巨树说完悄悄话,回头对着洛绎笑:“洛绎,好玩吗?”
洛绎一步步走到叶株面前,蹲下把背后的风锁云小心翼翼地靠在树干上,抬头眯眼看向那个逆光的人:“你做了什么?”
“洛绎不知道吗?”叶株一手扶着树干,微微弯下腰与洛绎对视,口气中微微带着些失望,像是得知邀请过来的小孩、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游戏就来了后的闹别扭,因此没了游戏的心情直接抛出答案。
“我把正道放进来了。”
洛绎猛地站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蹲太久还是太过震惊而产生了一丝眩晕。在二十一世纪看过各类武侠小说的洛绎当然知道,那些所谓的正道对所谓的魔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和欲除之而后快。看萧风炙当时的表情,就知道情况糟糕到一个地步,连教主都不得不好好躲藏起来。
“你想毁掉轮回教吗?!”
叶株略带疑惑地看着洛绎,似乎完全不了解他的为何会生气。
“这是个游戏。”叶株说:“轮回教是筹码之一。”
洛绎根本没精力去指责叶株――因为即使指责了,那个人也完全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天界道在哪?”
叶株漂亮的眼珠流转着透明的光,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完全让人意识不到其中的残酷。
“没有天界道了。”
洛绎睁大了眼,他看着那个非人类,语气轻快地道:“他们都死了。”
“……为……什么?”
“因为已经没用处了。”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叶株声音是非常平淡甚至没有半点波澜的。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洛绎,慢慢向洛绎靠近,近得两人似乎一呼吸就可以触碰到对方。
“我毁去了‘城墙’,用我的‘兵’对掉了你的‘兵’。”叶株纯色的眼珠中笑意满满:“洛绎,轮到你落子了。其实你手中一直握着翻盘的王牌,要不要使用它,去保护你的‘王’?”
洛绎还没来得及说话,叶株突然抱住了他。
“一起来看看棋盘吧。”
叶株说完,就抱着洛绎向树干撞去。洛绎反射性地闭上了眼,感觉像是穿过了什么。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换了一片空间,这里或许是巨树的内部,上上下下漂浮着绿色的光点,洛绎的对面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玻璃向外看,还能看到风锁云靠着玻璃的背影。洛绎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发现真的隔着一层说不出的材料。
远处的深林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洛绎警惕地看去,一个紫衣男子率先走出丛林。
“什么鸟地方?大爷走了这么久才见到一颗破树!”
随后又走出了数人。女道士开始脸色不愉地整理着装,一名魁梧的大汉看见昏睡的风锁云,惊讶地出声:“咦?那儿有个人……轮回教的余党吗?”
“他是轮回教的教主。”
最后从深林中钻出来的青年,洛绎一眼就认出是那天在药房前见过的伪物。
那句话一出,整个气氛就变了。
所有人都极有默契地加快脚步,等距离拉今后,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场面一时间有些死寂,紫衣男子摸着下巴道:“哎哟这是,魔教的教主长得比一个姑娘还水灵。”
他说这话的时候紧着眉头,双眼深邃,配上他那一身气质和容貌根本不像是在说调戏良家妇女的话,而是在为天下担忧。
四大门派的掌门互看了一眼,然后七星剑掌门试探地问了一声:“盟主,那……”
“你们爱咋地咋地罢。”紫衣男子挥了挥手,然后往来的方向走去:“大爷没兴趣。”
四人的眼神顷刻就变了。铲除魔教,如果不将魔教最高的领导者除去叫哪门子的铲除魔教。先不说杀死魔教教主能获得的巨大荣誉,还有那些只有魔教教主才知道的魔教宝库――况且,有人偷偷地瞥了一眼风锁云,实在是太漂亮了,轮回教的教主……
本来从哪个方面来说,盟主对魔教的教主都有最高的处理权,但是盟主已经直接宣告没兴趣了,那这样的话……
“呔!就是这该死的魔教教主,竟然把本门的子弟囚禁了整整八年!”七星剑门主首先发难。
“哼。”峨山师太冷冷地瞅着七星剑门主:“囚禁算得了什么,我峨山派死在这妖孽中足足有百人余!我要让他血债血还!”
“你们谁都不能阻止我报仇!”火麟堂主大喝一声:“老子的至交青城阁就是被这厮灭了门的!”
……
洛绎一直在看着,即使他难受得连肠胃都绞在一起,他也不肯移开视线丝毫。
绝色的青年就这样脸色苍白地躺在巨树底下,任人像评价猪肉般说出杀他的价值,竞价者高就可以获得他或他的死尸。
叶株一直站在洛绎身边,像是只要洛绎一开口,就能顷刻满足他所有的愿望。
“――叶株,”洛绎的表情因难受而带着一直怪异的扭曲:“你就那么想要穿越?”
“是的。”叶株抓起洛绎的左手,毫不掩饰他的渴望:“有了它,我就可以回家了。”
“我一直很想知道,”洛绎嘿嘿地笑起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你同样可以获得它。”
“拿不到。”叶株非常诚实地回答洛绎的问题:“穿越的材料太过稀有,所以都会在材料上印下认证。除了持有者主动放弃和给予,其他人获得它也无法使用它。”
这种限制条件,简直就像是……
攻略。
“攻略?”叶株歪了歪头:“洛绎是这样叫它的吗。”
不知不觉,洛绎竟然直接将攻略说出了口,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场上局势猛然一变。
正当四大门派对峙时,一抹暗芒直接向风锁云的喉间抹去。这一刀要是下去了,绝色的青年绝对会死的不能再死。
洛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那道暗芒,但忘记自己被关在神木的里边,直接被那不知名的透明材料挡了回来。而这时,那道暗芒被同时出手的四大门派掌门拦住,吹起的风将绝色青年的肩上的头发吹落到胸前。
洛绎站在树的这一边,刚刚那一幕让他到现在依然没回过神来,他细细地喘息着,眼中写满了后怕――洛绎死了,或许还能够有洛绎;风锁云死了,这世上再没了那个由他亲手带大的孩子了。
他抬眼向出剑的凶手望去,发现是那个出林后一直沉默的伪物。
四大掌门都很震惊,刚刚他们差一点就让星铮杀掉风锁云了。七星剑掌门更是怒不可遏,这一剑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星铮默默地看着风锁云,好一阵子才回答。
“你们答应过我,会把他交给我处置。”
四人皆是愣了愣,当初在说出进入轮回教的途径时,他们是这样作出了保证,但那时候谁也没有想过能真正捉到轮回教的教主。在刚刚争论时,他们下意识地遗忘了这件事。
四人的视线都有些尴尬,但让他们让步是绝不可能的。七星剑掌门眼睛一亮,这可是最好的理由啊,风锁云在星铮手里不就相当于在他手,当初答应这事的时候盟主也在一旁,只要找到盟主其他三人根本抢不过他!
七星剑掌门咳了咳,正想得意地开口,却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魔教教主身上,他疑惑地一同看去。
或许是刚刚的动静惊醒了他,风锁云醒来了。
他睁开眼睛,眼睫毛微微颤抖,露出的眼中是一片浑浊,然后眼睫像是无力支撑般又垂下,然后再次吃力睁开。如此反复之后,他像是终于能认清周围的景物了,开始一样样看过去。绝色的青年像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虚弱无力的处境,他的视线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寻着了人,然后一个个辨别。每一个接触风锁云目光的人都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为什么?……说不出理由,只是觉得,太脆弱了。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都不是。
洛绎……不在。
“洛绎……”
风锁云是什么样的表情,洛绎看不见,可他看见对面的四人眼中同时露出一种强烈的不忍和怜悯。
“洛绎……”
风锁云全靠着身后的树干支撑,他微微侧着头,一直一直念着这个名字,轻轻的,柔软的,脆弱的。就像是在念着母亲给予的痛苦飞走咒语,这样一遍遍唤着,仿佛就可以真的感受不到痛苦了;就像是信徒在向最敬爱的神明作出虔诚的祈祷,这样一遍遍唤着,仿佛就可以真的从“神明”那里得到回应了。
“洛……绎……”
我在这里。
风锁云的唇角勾起一缕极其微弱的弧度,闭上眼,眼泪落了下来。
神木中,洛绎站起身子,他的头有一瞬间的眩晕,一句话不受控制地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仿佛连大脑都冻结。
――洛绎,为了你死,我很开心……为什么呢?也许是因为、我爱你吧……
洛绎转向叶株,露出一个真实得像假的灿烂笑容。
“我们来谈谈第三个要求,如何?”
他的眼角瞥向风锁云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太可惜了,明明都打算……果断还是不行啊。
千万不要爱上一个叫洛绎的家伙,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世界观大家好像不太懂,这里某颓就举个例子说明一下时间三定律,因为它和后面的剧情相关。
因果论:比如说你拿到穿越回到过去杀死幼年的自己,这是违反因果的,因为你杀死幼年的自己,现在的你是不存在的。
盖亚论:盖亚就是勤劳的好孩子啊=-=每天去修正破坏因果的存在,比如说,回到过去想要杀死幼年的自己的你,果断会被盖亚君阻止并且被修正的。
误差论:就是盖亚君有一天偷懒了,穿过去的你居然没被修正而且还成功地干掉了幼年的你,因为因果的存在,为了不冲突所以这个时空变为新时空,与你那个时空平行,不过这个时空的未来没有你,就酱【本定律为假说,尚未被验证,远目】
以上均为某颓脑补产物,绝对会有bug之类的存在,大家就不要那么较真了=-=……
------------
73第十五骗
第十五骗 诀别x释放x相逢
神木外的四人还在争锋相对,星铮被点了穴扔在一旁,一双黑眸沉默地看向靠着神木的风锁云。
在气氛快要达到极点时,四大门派掌门都在同一时间消声,他们的眼中同时闪过异色,神情略显惊慌――四人都觉得自己的内力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一大半。
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浮着一丝甜味。
“不好!有毒――”
七星剑掌门第一个反应过来,以袖遮鼻,飞快地向深林中退去。同一时刻,其余三人也争相向外头跑去,这时候他们的脸上已经不仅仅是惊慌了,而是惊恐。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在太阳的照射下,空气中那越发浓郁的紫色烟雾。
紫霞雾又回来了!这个认知不啻为一道催命符,让四人拼了命地向外逃去,巴不得下一刻就离开须臾山――被紫霞雾笼罩,没有服用过轮回丸和天材地宝的他们无疑是死路一条!
紫色的烟雾懒懒散散地在空气中浮动,妖异地扭曲着。它们慵懒地注视着神木下无法动弹的两人,过了一阵子,其中一人动了动,向另一个人走去。
星铮按着自己的右肩站在风锁云面前,他的穴道还未完全解开,一半身子仍然是麻的,但比起只能靠着神木支撑的风锁云,他已经好得太多了――他甚至能轻易地杀死那人。
“风锁云……你看看我。”
绝色的青年靠在树干上,闭上眼安详得像是睡着了,眼底的红蝶一动不动地栖息着。
“你看看我!”
星铮嘶吼着,如同一只困兽。刚刚听着四大门派之主的争夺,他觉得这样还不如让那人死了呢,死在他手里――这个念头一旦起了就再也无法抹去,就像现在,它依旧在他心底轻轻地蛊惑着,不断地挑拨着他的神经。
风锁云的眼睫毛颤了颤,然后一点一丝地扇起,微微扬起的头使他的双眼正好正对上站在他面前的星铮,然后不动了。星铮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然后整个人僵住。
那个人的眼中有的只是混沌,黑洞洞的没有丝毫光泽――他在看他,却没有看到他。
星铮整个身子开始颤抖,然后诡异地归于平静。
“风锁云……”星铮将手上的剑举起,没有抑扬顿挫的声线听起来显现一种诡异的空洞:“你要记得,杀死你的人是我――星铮!”
一剑劈下。
溅出的鲜血点缀在那鲜艳的红蝶上,然后妖艳地滑出一道血色纹路。风锁云那双即使直视剑劈下也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眸动了动,点点光亮在瞳孔深处兴起。绝色的青年唇角划出一丝笑,满足地呢喃着:
“洛绎……”
“何必呢。”一声叹息,不知究竟对谁说的。
星铮的身子紧绷着,他盯着那直接被一只手抓住的剑刃。而后后颈传来一阵剧痛,星铮不甘地瘫软身体陷入昏迷。洛绎松开了手,被血染红的剑直接落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洛绎,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叶株站在洛绎的身边,看向目不转睛地盯着洛绎的风锁云。
洛绎垂下眼,将受伤的手在身上随便抹了抹,声音没有丝毫迟疑:“恩。”
叶株将手放在风锁云的头上,那姿势轻柔地仿佛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风锁云像是终于意识到叶株的存在,他迷惑地询问叶株,眼睛却依旧直勾勾地看着洛绎:“你要做什么?”
叶株弯起了眼,很开心地笑着回答:“我在拿走你的记忆――”
风锁云的眼睛渐渐睁大。
“――拿走你所有和洛绎有关的记忆。”
“不!!!”
红衣青年疯狂地想要挣扎,但是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他愤怒地看着叶株,双眼已经变成血色。叶株像是极不解地回看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为什么要生气呢?我在帮你治病,只要你忘了洛绎,你的病就会好了。”
“拿开你的手!”
风锁云盯着叶株的眼神极为可怕,那种极度的恨意让人毫不怀疑如果他有力气,他会第一时刻将叶株撕成肉末。
“是我要求这么做的。”
风锁云整个僵在原地,喉咙间泄露出一丝破碎的咕嘟声,像是他的身体被挖开一个大洞,冷冽的风进出将五脏六腑冻个了遍。他近乎无机质地转过头去,看向刚刚出声的灰衣青年,面露惶恐。
洛绎一直用伤手擦着衣服,微微皱着眉不耐烦的样子,像是在烦躁那手怎么就擦不干净呢。
“不……洛绎、阻止他……求求你……”血色的泪水从风锁云的眼角滑落,为那张绝美的容貌添上一分凄艳,风锁云的整个身子开始颤抖,他熟悉那个神情,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人也是这样一幅不耐烦的神情,然后做着为他好却抛弃他的事。“洛绎、不要……不要再抛弃我……不要再离开我……你答应过的……你明明答应了……”
洛绎终于停止擦手了,他看着①38看書网不出的温柔。
“恩,我答应了。”洛绎轻轻地说,像是情人间甜蜜的耳语:“但是如果你没有‘有过’,那就不会失去了。”
风锁云怔怔地看着洛绎,只听灰衣青年轻叹一声,然后露出一种极不协调的灿烂笑容:“况且你知道,我是个骗子,不是么?”
――对呀,反正我是个骗子,不是么?
那一日,红色染满了整个荷花池,绝色的少年手持长刀,将声音都斩去。风锁云的眼睛渐渐睁大,像是恐惧到极致,又似陷入某种梦魇,他身体的颤抖渐渐停止下来,双眼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脸上却突然划出一种妖媚到极致的艳笑。
“洛绎,你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呢――”尾音挑高,渲染着无尽的媚意:“呐,洛绎,为什么又要背叛我呢?”
绝色的少年将头颅捧在怀中,诡异勾起红唇:呐,洛绎,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洛绎,我再一次杀掉你,好不好?”红色的魔舔了舔唇,血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洛绎,像是透着某种强烈的饥渴:“这样你就不能再抛弃我了,这样就能一直将你留在我身边了呢。”
少年捧起头颅,像是祭献般虔诚:洛绎洛绎,这样你就不能再抛弃我了呀;这样……就能一直将你留在我身边了呢。
“好。”洛绎笑着回应,好像他们做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约定而已。
“洛绎……等我醒来。”魔的眼中一片涟漪,他已经开始昏昏沉沉了,脑中像是少了什么又像是多了些什么,但绝色青年依旧妖娆地笑着,像一支罂粟绯淫地散着引人上钩的芬芳:“等我醒后,我会……”
风锁云的声音渐渐低沉,最后模糊了去。他半垂着眼,眼前的光景一直一直回溯,待他认清了,才发现这是楼中楼的小院,周围全是一片黑影。它们包围着他,在嘲笑着,起哄者,与那过于明亮的白天一直一直逼近,他用手去遮,却发现身上痛得一点力气都没了,还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不断地给他身上制造更多的疼痛。他只能蜷缩成一团,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黑影和白天压成一团肉末。
然后……然后?然后有什么呢……为什么会如此安心呢……为什么会想哭呢……他不知道,不记得了……他很累,等他醒来,一定会好好想起来的……一定要想起来……
叶株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这就是那个人类的记忆吗?
洛绎低头看着那人靠着树干,闭着眼,嘴角微微翘起,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记忆中不愿起来。
“再见了,锁云。”
再也不见。
***
玄妃睁大眼看着房中的晶体,满眼的不可置信。上次旋空儿回来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翻来覆去地说着“不可能”“世上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人”。她将旋空儿哄回空门后,实在是坐不住了,她要亲自去无名阁探查一番。等她终于混进来后,房间中的晶体让她差点尖叫起来。
玄妃死死地看着晶体中的人,是这样吗……原来让皇帝沉迷的,就是这样一个精致的艺术品――她只承认对面被晶体包裹的男人是艺术品,再怎么好看,也仅仅是艺术品,而已。既然只是艺术品,居然能让皇帝玩物丧志,那就是妖物,必须除去的妖物!玄妃满眼嫉恨地看着晶体中的男子,她必须毁掉这个妖物!
玄妃四处翻找,竟然没找到一丝火具,无名阁的竟全是用夜明珠来照明的!这让玄妃更加确信了心中的念头,她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从袖子中拿出火折,点燃靠近那奇怪的水晶。她试探地点了点,发现那柔软的水晶竟然是可燃的。
玄妃毫不迟疑地将火折扔到水晶上,然后快速离开了现场,只要她准备充分,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头上。
回到轩雾苑,玄妃施施然地看着远方燃起的黑烟,听闻到太监们四处奔走匆忙救火的喧哗,她抬起茶杯,微笑地抿了一口。
***
在小院的凉亭中,亡夫人找到了她的教主。
风锁云一身红衣,纯黑的头发垂在背后,因为大病了一场,他的身子更显纤弱,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了去。
亡夫人的脚步声放得更轻了,像是怕惊扰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即使这样,因为武功的差异,风锁云依然顷刻就察觉到亡夫人的到来,微微偏过头来,露出的一双丹凤眼中,刚刚的迷茫依旧未散去。
亡夫人问:“你在做什么?”
风锁云眨了眨眼,他眼中的迷雾越发浓郁,微微茫然地又将视线重新投入荷花池中,因为已经接近晚秋,荷花池里徒留一趟碧水。
“我好像在找人……?”
亡夫人顿了顿,然后声调不变地问下去:“你在找谁?”
“……不知道。”
明知这个话题很危险,但是亡夫人像是不受控制地问下去:“既然都不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要找他?”
微风吹过亭下的湖面,女子清脆的冷声彷佛和水产生共鸣般,扩散开波纹,微微震动着心底中最深处的那缕弦。
“我……”风锁云垂下眼,眼角的蝴蝶翅膀扇了扇:“我很想和他说话,很想摸摸他,很想将他抱在怀中,很想――”绝色青年眼底的疑惑越发浓郁,他不自觉地张口,声音自发地说出来:“――杀死他?”
亡夫人抿紧了唇,被黑纱遮住,即使没有黑纱,风锁云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他像是沉迷在思绪中完全不可自拔。红衣青年看着晚秋的荷花池,嘴唇动了动,像是将要吐出一个名字,却找不到发音的指标:
“――?”
亡夫人转身离开了这里,她回到人间道的白堂,然后一眼看到正座上对她露出灿烂笑容的灰衣青年。
亡夫人的脸立刻冷下来了,被洛绎拉过来的萧风炙立即觉得呼吸一窒,而被直接针对洛绎毫不在意,他放下手中的七星棋,笑眯眯地对亡夫人道:“我就要离开了。”
亡夫人依旧冷着脸,整个人直接散发着“你怎么还没滚”的气息。洛绎无视了,继续厚脸皮地凑上去:“话说我也算是救了你的教主了,能不能向人间道主这里讨点……回报?”
亡夫人冷冷地看着洛绎,良久,才硬邦邦地道:“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的一个事。”洛绎笑嘻嘻地说:“妞~给爷笑一个?”
洛绎立即感到从对方那里传来的杀气,他快速地逃到萧风炙身后,苦着脸探出头:“不肯就算了……要不爷给妞笑一个?”
铺面而来的杀气猛地一顿,怕是亡夫人也觉得对洛绎这样的人生气根本不值得,洛绎轻呼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绕开亡夫人,慢慢地向门口摸去。
在经过黑衣女子时,洛绎听到一个极其细微的双音节词,攻略已经提示他完成了任务。
“已确认,攻略物品笑到手,c级任务完成,获得1%的进度,现有进度为84.5%。”
其实初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最在意的那个人能够活着,不是么?
“84.5%嗯……”走在路上,洛绎伸了个懒腰,用手遮了遮那太过凶猛的阳光。
“那就还剩下最后一个,s级任务了。”
***
楚苛己嗔目欲裂,他几乎是待火快要熄灭的那一刻冲进去,却险些被压在轰然倒塌的房子底下。北楚的皇帝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片废墟,他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起火呢――这样的大火下,别说水晶和人了,就算是铁也会被烧成一滩铁水。
楚苛己突然暴跳起来,大声嘶吼:“是谁!谁!谁放的火!?快给朕去查!”他恨得眼睛都要充血了,用着几乎咬碎牙齿的力道一字一顿地低吼:“朕要他碎尸万段!!!”
玄妃遥遥站在远边,用扇子遮住了嘴角的弧度。
突然太监们一阵惊乱,他们尖叫着,将楚苛己的一部分神思拉回,然后就发现太监们为何尖叫的缘故了。北楚的皇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那片还冒着青烟的废墟一阵蠕动,最后像是被谁从底下掀起来般猛然炸开。
一个赤.裸的男子从废墟中起身,他的下半身还埋在焦木中,只露出一个将近完美的上半身,雪白的皮肤被那焦木衬得越发白嫩,一张精致到神灵也会嫉恨的脸没有丝毫表情,如果不是场景不对,太监们都会尖叫着天神下凡了。
天下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精致仿佛没有丝毫瑕疵的男人,会是一只虫子。
丛完全无视由他引起的骚扰,他没有去看呆滞地站在他对面的楚苛己,也没有去看远方骤然变色的玄妃。虫子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时,黑洞洞的眼睛无机质地看向远方,像是确定了猎物的踪影。
他满足地开始准备他的狩猎了。
***
叶株环顾周围,几千年不变的树木,几千年不变的青草,几千年不变的土地,几千年不变的日起日落。他隐隐感到他的心情开始低落了,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他把这种心情归为一种不快,因为太过无聊而产生的不快,这种不快在看过风锁云的记忆后会更加的高涨。
“没有人和我说话,没有人陪我玩……太无聊了。”
叶株闭上眼,再一次看完风锁云的记忆。他有些失落,又有些抱怨:“为什么不能像陪着风锁云一样陪着我呢,洛绎?”
叶株用手轻抚着树干的一角,那里带着干涸的血迹,正是那日为了抵抗他的摄取,那个名叫风锁云的人类用力划开掌心在树皮上抹下的痕迹――那样激烈的感情,叶株也只在风锁云的记忆中看到过。他不期然地想起那天和洛绎的最后一个交易。
“让风锁云活到他想死为止吗……”
一个人最多也活不过百来岁。那天洛绎这样对叶株说:几千年你都等下来了,还怕这几十年。
叶株想了想,就同意了。可现在他又感到了那种不快,一点一丝地侵占他的感官。
“很无聊啊……洛绎,”叶株半垂着眼,宛若透明的眼眸在树荫下深深浅浅地变幻着:“我已经厌烦守株待兔了。”
突然,叶株的眉头颤了颤,望向北方。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然后像个终于找到理由出去玩的小孩般笑起来。
“洛绎,我去找你。”叶株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阳光下像个漂亮的玻璃珠子:“你不来找我,那我只好去找你了。”
树叶开始沙沙作响,叶株将手没入神木中,一点一丝地扯出一个绿色光团。待他将绿光全部扯出来后,对面的巨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干,腐朽。一瞬间,那个遮天蔽日的巨树干涸得只剩下一层外皮,黄色的叶子稀稀拉拉地挂在树上。一阵大风刮来,神木化成粉末消散在天际间,再也没了痕迹,徒留一个巨大的坑在湎怀着什么。
叶株缓缓张开掌心,星星点点绿色飞散开来,光团像是褪去一层绿色外皮,只留下一个黯淡的光点在叶株手中。如果洛绎在这里的话,他会惊讶的发现这光点和他当初第一次见到的攻略穿越一摸一样,只是大小和亮度相差很多,仿佛随时会熄灭似的。没了生命树的光族很快就会死亡,但叶株并不在乎,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洛绎,然后陪他好好玩一玩。
离开须臾山,向南方进发。叶株看着眼前的大道,在树林中他的速度可以很快,但是到了植物稀少的地方他就只能慢慢步行了,想要找到洛绎,他必须穿越好几个城镇。
这时,大道上传来马蹄声,还有车轮碾压泥土的声响。不一会儿,一个外形华丽的马车就出现在大道上。驾车的小童看到站在大道中间的叶株吃了一惊,迅速喝止了马。
“什么事?”马车中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微微带着磁性与慵懒,煞是好听。小童看到叶株的相貌后呆了呆,却见叶株拿起树枝在土地上写下几个字。
“主子,有个、有个――”小童看着叶株,实在是不忍心说出哑巴两字:“有个人想要搭主子的车,他、他看起来怪可怜的……”
不知道为什么,小童下意识地为叶株辩护,马车中的人似乎也感到许些意外。帘布被拉开,一名白衣公子走了出来,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那双桃花眼,似醉非醉,带着朦胧而奇妙的感觉。白衣公子看到叶株,桃花眼中也闪过一丝赞叹和惊异,似是不解为何如此神秀的人会单独出现在这种人烟罕见的地方。
叶株看着白衣公子,目光从价格不菲的衣服移到对方的脸上,最后望着那双极有特色的桃花眼。他歪了歪头,突然想到什么很开心地笑起来了。
叶株高兴地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白衣公子凑上来去看,整个人瞬间僵住。
――啊,我知道你,你就是我送[光草(划掉)]紫阳草的那个人啊。
――――――至此,骗局四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红纸诱人妹子送的手榴弹,mua~
------------
74第一骗
骗局五:络绎不绝
第一骗 枫林x团队x二重
“yo~好大一片枫树林。”
“可惜现在不是看枫叶的季节。”
最开始说话的少女睁大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兴致勃勃:“我们秋天再来一次吧。”不等车上其他人回应,少女一锤定音:“就这样决定了!”
摇摇晃晃的越野车上除了少女还有四个人:开车的大汉哈哈大笑,他的身材十分魁梧,在他的大手下,越野车的方向盘简直像是一个玩具似的;坐在副驾的黑人“啪”地一下吹破泡泡糖,他戴着一只墨镜,爆炸式头发一团团地堆在他脑袋上;黑人后方是一名皮肤苍白的青年,他抱着一个看起来很沉的工具箱,倚在车门上睡得很熟;最角落里的是一名少年,他安静地呆在阴影中,仿佛没有什么存在感。
少女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一成不变的绿色很快让她疲劳了。少女无聊地打开她的小包,捉出化妆品捣鼓她的脸。蓦地,她发出一声尖叫。
大汉操了一声,将打过头的方向盘掰回去,声音中充满无奈:“我的小祖宗,又出什么事了?”
“美瞳!我的美瞳没有了!!!”少女尖叫得像是世界末日降临:“铁男你有吗!?!”
大汉哽咽了一瞬:“我操!老子怎么可能有!”
在少女高分贝的尖叫中,苍白青年依旧睡得一塌糊涂,爆炸头黑人吹破口香糖,淡定地嚼嚼嚼:“你应该去找十七要,眼睛。”
被称为眼睛的少女恍然大悟,她翻过身向角落中的少年伸出手:“十七~我要美瞳。”
此时少年才像是有了一点儿存在感,他从脚下翻出自己的包,抬头问:“你要哪种品牌?”
“geo。”眼睛趴在座椅上,眨巴眨巴地看着少年从包中掏出一个大盒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不同颜色的隐形眼镜。眼睛盯着那整齐排列的盒子,咕嘟一声咽下口水,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这不科学!”少女泪汪汪地看着那一排儿美瞳,伤心欲绝:“没收!我要没收!为什么你个男孩子可以比本姑娘还多美瞳!”
爆炸头黑人淡定地回应:“因为十七负责潜伏,狙击手小姐。”
眼睛充耳不闻,她贪婪地扫视着盒子里的美瞳,一副恨不得全部纳入怀中的样子,任谁也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小巧的少女会是背负着数条人命的血腥射手。
这是一个团队,他们不久前完成了一项任务,正在回归的路上。
眼睛终于挑出她最满意的美瞳了,她恋恋不舍地看着十七将剩余的收起来,然后像只猫咪一样缩回了椅子上。
车中一时间有些安静,只能听到车轮碾压在石头上的咯嘚声。
“这次任务结束得比预期要快,大概可以有一个多月的假期,你们有啥打算?”
“吃饭,睡觉,打铁男。”眼睛秒答。
铁男握的手猛地用力,差点将方向盘掰下来:“操!”
黑人——爆点嚼着口香糖:“实验新菜单,你们要来试试吗?”
车厢内安静了一瞬,连熟睡的苍白青年都有些不安地颤了颤,铁男和眼睛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般开始左顾而言他。
“白客不用想,肯定是睡觉。”
“回去叫医生随时待命。我说白客会睡到营养失衡,你们信吗?”
“……不质疑。”
眼睛想起来还有一个人没开口,她转头瞥向角落中的少年:“你呢,十七?这么久没回基地了,有啥打算不?”
“话说如果不是因为有十七,这次任务没那么简单结束。操的,一想起目标被十七挟持住时那一脸不敢置信的蠢样,老子的j8都要笑掉了!”铁男哈哈大笑,笑够了才有些感慨地道:“算算有两年没见到十七了。”铁男不顾正在开车的途中,转过脑袋看向十七:“真他妈有些想你了。”
十七坐得很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两膝上,听到铁男的话,他微微垂下了眼,似乎有点赧然。因为所扮演的角色的原因,十七必须长时间潜伏在任务要求的地点,伪装身份混入敌人内部。为了保证自身的隐蔽性,别说和铁男他们见面了,连和队友通讯的机会都没有。只有一种情况十七才会见到他的队友,那就是任务结束的时候,这同样代表他可以回基地了,然后等待下一次任务的到来。
这些年来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楚,长久以来的分离让十七和铁男他们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疏离和陌生。少年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只是很安静地坐在角落中,唯有提到他时候才会显现出他的存在感。
眼睛一副你别恶心我了的表情,将铁男的脸掰回去,然后嫌弃地擦了擦手。
“要我说,最想十七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你。”眼睛瞅了一眼十七,脸上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容:“有个人日也盼,夜也盼,天天盼着十七归来。啧啧,那模样,简直是望眼欲穿啊~”
铁男也开始暧昧不明地嘿嘿笑着:“那小混蛋一听没机会参加这次任务,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哈哈哈哈——”
“十七,我和你说哦~”眼睛趴在椅背上,对着十七眨眨眼:“前些日子,某个家伙因为任务去伪装学生参加z国的高……高那个什么来着?”
“高考。”爆点默默接上。
“对,高考!”眼睛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然后某人哭着回来了。”
哥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tat从高考场上活下来的是神不是人t皿t为什么要那样鄙视地看着哥,因为哥将“早”看成“旱”吗?因为哥用尺子证明了ab=cd吗?t口t好累,感觉不会再爱……_(:3∠)_
十七眨了眨眼,即使只是听说,那人鲜明的形象就像是在眼前,不用费力去想,都能描绘得一清二楚。
“这事还没完。”少女揉揉笑得发酸的腮帮子:“一个月后,某人的成绩单寄过来了。你知道他数学考了多少分吗?满分150他考了34哦~34,于是我们伟大的长官发飙了噗哈哈哈。”
眼睛口中的长官是那人的父亲。那个人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被收养的孤儿,基地是他们的家。gj收养他们,教导他们,给以他们一技之长,然后他们反过来为gj服务,去解决一些棘手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十七觉得这样挺好,如果不是gj,他们或许早就死在街头,即使成为流浪者,哪有现在的生活安定?gj养活了他们,他们报答gj,这样的等价交换非常公平,即使是在任务中失去性命,十七认为,那也不过是把早应该降临的“死”推到了现在,而已。况且他们年老或因公负伤时均可退休,还能得到gj的补贴金,这样的他们,和在大街上为工作忙碌的白领没有区别。
那个人不一样,因为他是从“外头”进来的。他们像是gj的一个特殊部门,时常会有些特殊人员编入进来,通常是官员干部子弟,混一段时间后就算是获得资历,再出去时就可以升官了,类似一种“镀金”。那个人和那些人又不一样,他进来不是为了镀金,而是为了和他的父亲怄气——通常情况下,带有危险性质的任务是不会落在外来人士的头上,只有他才会坚持要出任务。虽然那人确实很有能力,但军官们怎么敢将危险任务交给头顶上司的宝贝儿子,只会用一些边边角角的任务打发他。
十七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想了很多。眼睛和铁男绊了几次嘴,然后就安静下来了。窗外的太阳从最东走到最西,当基地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真正放松下来。
经过层层检查后,越野车进入基地。车停稳后,眼睛第一个跳下去,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她眯起眼看着十七从车里爬出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而有些出神。
十七一回头就看到眼睛怔怔地看着他。眼睛见被发现了也不忸怩,反而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摸十七的脸。
“真是一点儿都不违和呢,这张脸。即使这么久没见了,却感觉不出丝毫陌生。”少女弯着眼笑了:“毕竟某个家伙在眼前一直晃一直晃。”
眼睛叹息着:“真是太神奇了,为什么即使分别了这么久,你们还能长得如此同步呢?”
少女的手落在十七的肩膀上,拍了拍:“欢迎回来,十七。”
十七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眼睛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了。一只手臂从后面勾住了十七的脖子,狠狠收紧。
“亲爱的——”与记忆中有许些差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年的变声期已经接近尾声:“你终于回来啦。”
十七被勾得重心不稳,他偏过头去,正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太熟悉了,那张脸。每天早上在镜子中,窗户上,水的倒影里,他都能看到这张脸——那是属于他们的脸,一样的脸型,一样的嘴巴,连鼻子挺起的弧度都毫无差别。如果对方不是金发蓝眸,他们简直就像是站在镜子的两端,看着彼此的倒影。就连双胞胎都难以长得如此相近吧?但事实上他们别说是亲兄弟了,他们根本没有丝毫血缘关系。造物主总是让人感慨于它创造的奇迹,明明毫无瓜葛的两人被它以一种特别的形式联系到一起。
十七看着那张如出一辙的脸,眼角垂下的弧度宛若微笑。
“我回来了,罗伊。”
那个人和他们不一样,他有的不是绰号,而是名字。
“真是想死哥了!”
十七感到肩上的压力蓦地变大,然后他就被狠狠抱住,那力道甚至让十七感到许些疼痛。
“哟哟哟,我突然觉得我好发光啊,一千瓦了快。”
眼睛的话将十七在窒息前解救出来了。罗伊稍稍松开了手,面向眼睛露出灿烂的笑容。少年一头耀眼的金发在夕阳底下熠熠生辉,天蓝色的眼睛满满的都是笑意,偶尔闪过一丝狡黠,却又淹没在大海般明亮的眸子深处。
“在我眼中,眼睛小姐确实一直在发光哦——因为你的美丽。”罗伊一脸认真地凝视着眼睛:“亲爱的,你介意有一位男朋友来守护你的美丽吗?”
少女眯起了她的大眼睛:“别打我的注意,我不打算成为第68个为你哭泣的女人。”
“不能让女人哭泣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哦。”罗伊很是惋惜地说:“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恩,我会考虑的,以什么角度什么距离打爆你的蛋蛋。”眼睛嫣然一笑。
“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粗俗!”铁男拿着行李从车上跳下来,也许是因为行李带卡在座位上了,铁男下来的时候被狠狠一扯。
“操x逼x!”
眼睛笑而不语。
白客也终于醒了,他抱着他的工具箱,一副梦游般的表情从车上飘下来,然后浮云一样向自己的寝室飘去。爆点向所有人打了一声招呼,也随即离去。
眼睛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你们饿吗?”
十七摇了摇头。
眼睛哦了一声,然后拖着将行李弄下来的铁男向饭堂走去:“本姑娘去填饱肚子了,你们俩慢慢亲热吧。”
所有人都离开后,罗伊才终于放开了十七,他对着十七比划了一□高,又贴着脸细细看了一副,才非常满足地露出惯有的笑容。
“太好了,还是一样样儿。”
那地道的东北话比十七这个z国人还说得上口。罗伊很开心地比划着:“哥特意留着点头发,到时候修一修,我们就完全一样啦。”
十七很其实完全无法理解罗伊那种将两人相貌同步的执着,罗伊甚至为了与他同步,硬生生地将自己左撇子的习惯改成右撇子,好像在罗伊看来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游戏。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们看着对方足足愣了一分钟,反应过来后的十七看着罗伊一脸愤怒地冲着一位高级军官大喊大叫,可以说,他们的初见算不上美好。几天后,当队长把罗伊带到他们面前并宣布这是新队员时,那人一脸灿烂笑容地凑到十七面前:“如果不是dna鉴定我都以为你是那老家伙的私生子了嘿嘿嘿……初次,哦不,再次见面,我叫罗伊,你可以称呼我亲爱的~”
罗伊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明明很有才能,却看起来很不着调;喜欢自称“哥”,总是宣称自己的目标是要让一百个女人为他哭泣;常常挂着一幅没有人能拒绝的灿烂笑容,能很快和其他人混成一片。即使是基地的“内部人员”,都会亲昵地笑骂着来自外面的他是“小混蛋”。十七看着这样的罗伊,就像是看到镜面彼端的自己,明明很相像,却完全相反。除去在任务中,十七总是沉默的,鲜少表情变化——并不是冷漠,也不是空洞,更贴切的说法是一种木然,就像是日复一日坐在教室里乖乖等待老师指示的好学生,即使有表情,也是过于单薄。罗伊总是扯着十七的脸,似乎想把十七脸上的弧度扯大一点,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着:“你这熊孩子要笑就笑大一点,这样要笑不笑是要闹哪般啊。”
就像现在在久违的重逢中,十七脸上的弧度也只是稍稍柔和了一些,认真地听着罗伊在兴奋地指手画脚。
“嘿嘿嘿~到时候玩‘二重’的时候就能骗更多人了。”
“二重”是罗伊喜爱的一个小游戏,或者说是恶作剧:他会将自己装扮成十七的样子,然后拉着十七一同去让见到他们的人玩“猜猜看”。两人过于相像的摸样并不需要太大的精力去改装,因此罗伊总是会有不少的收获。虽然在熟人面前很容易露馅,但罗伊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
“这是在锻炼我的伪装水平。”某人大言不惭,而当事人之一的十七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
罗伊的声音突然像是渗了蜜般甜腻:“亲爱的~”
十七:“?”
“再过不久就是我的生日啦。”
十七面无表情:“生日快乐。”
“亲爱的难道没有什么表示吗?”罗伊一脸受伤地靠在十七身上:“好伤心,感觉不会再爱……”
十七想了想,认真道歉:“没有礼物,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罗伊一脸灿烂:“只要亲爱的陪我玩一个游戏就好。”
“这个游戏呢,叫‘替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最后一骗局啦,某颓揪伏笔揪得好开心=w=骗局名字的潜台词你们懂的。
感谢杪冬殇、那兔子扔的地雷,红纸诱人姑娘居然扔了火箭炮,俺好惭愧qaq
我已经做好被鞭尸的准备,乖乖躺好_(:3∠)_
------------
75第二骗
第二骗 阴差x生日x阳错
十七看着这不属于自己的房间,再一次地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罗伊的要求很简单:他们两个互换身份,一同欺瞒周边的人,不得露馅,期限是到罗伊生日的那一天午夜。罗伊伪装成十七已经很熟练了,而十七从来没有伪装成罗伊过,于是罗伊非常大度地让十七全程观察了他好几天。伪装的底子还是有的,很快十七就基本掌握了一些罗伊的日常表现规律。再然后,他们将从今天起开始“替换”对方。
十七想来想去发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错误,既然这是罗伊想要的生日礼物,那他这次就配合罗伊,让罗伊玩得开心。十七粗略地扫视了一眼罗伊的房间,开始用工具将自己变成“罗伊”――这是他所做过的最简单的换装,仅仅是将头发眼睛颜色变换一下,就可以了。
十七透过镜子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手不自觉地摸了上去。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这副摸样配上这张表情,让十七觉得说不出地违和和异样。十七轻轻地揉了揉脸,又揉了揉,镜子里的金发少年一点一丝地咧开了笑容,一如既往地灿烂。
十七不由自主地用手遮住了那张脸,他一直都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罗伊的这个“游戏”。
替换。
他仅仅有些好奇,当太阳的感觉是怎么样的,而已。
***
“yo~某人居然没有去粘着十七,你被穿越了吗?”眼睛说。
“小混蛋,看到爆点后前往别告诉他老子在这里!”铁男说。
“罗伊,有看到铁男吗?对了,这是我新做的便当,你要试试看吗?”爆点说。
“zzz……”白客沉睡。
一连几天,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表现过于良好,还是因为他过去乖乖不会胡闹的形象过于鲜明,十七一次都没有被戳穿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十七越发地感到一种无措。明明是同一张脸,和可以模拟出来的性格,基地所有人却完全是另一种态度了。他像是《王子与乞丐》中的那名被错认成王子的乞丐,突然拥有了王子的一切,却心虚地不敢去享受,只觉得心惊胆战。
热闹是属于他们的,而十七本应该是什么都没有的。
这种偷来的亲昵让十七感到难受和心虚,他下意识地向自己的寝室走去,想要找到罗伊中断这场游戏。一路上很多人向他打招呼,十七挂着明媚的笑容一一回应――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披着那个人的皮。
刚来到门口,门就从内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正是他们的队长霍全,他的身后就是装成十七的罗伊,一副送客的样子。霍全看到门口的“罗伊”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十七瞥见罗伊不断地对他挤眉弄眼,他顿了顿,然后咧开笑容像是一只嗅到骨头的狗凑上去。
“队长――”十七一脸期盼地看着霍全:“找十七?有任务吗~有任务吗~?”
罗伊的脸色有些变了变,似乎注意到什么不妥的地方,十七发现了,却没有机会去问他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被“罗伊”炯炯有神的目光所注视,霍全不由自主地错开一步,将刚刚感到的一丝古怪丢在脑后。霍全咳了一身,晃了晃手中的资料袋:“我只是来拿十七的报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霍全快速地离开了,生怕被眼前的金发少年缠住要任务。十七目送着队长近乎落荒而逃的举动,然后被罗伊拉进了寝室。
门一关,房间中的两位少年的表情就完全变了。黑发黑眼的少年笑嘻嘻地倒在床上,他仰头看着金发少年一脸面无表情,笑得似乎更灿烂了。
“噗哈哈哈~这张脸配上这表情好带感,哥的hhp快被戳爆了。”
十七平静地看着罗伊在他床上打滚儿:“队长来找我有什么事?”
“亲爱的刚刚不是听到了吗?他来拿表。”罗伊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话说你刚刚差点露馅了哦。”
十七也想起刚刚罗伊的色变,他回忆了一遍那时候的情形,却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是称呼!称呼啦!”罗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亲爱的难道从来没有注意到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十七此时才发现,对面的和他有着同样一副容貌的少年,从来都没有叫过他“十七”。类似十七他们这种被基地收养的孤儿,一开始为了方便管理,都是用编号区分。长大后因为身份的不见光性,他们直到退休时zf才会给他们注册正式的身份证件,承认他们的合法存在。在正式拥有自己的身份之前,基地的有些人会给自己取绰号,一般和自己的工作性质有关,就像是负责狙击的眼睛,操作重火器的铁男,喜欢爆破的爆点,和擅长入侵的白客,平时他们之间也习惯用绰号称呼。十七没有给自己取过绰号,不是因为怕麻烦,而是觉得没有必要。他最初的编号的尾端是17,所有人为了方便直接叫他“十七”。
罗伊没有叫过他“十七”。他会叫他“亲爱的”、“baby”等等乱七八糟的称呼,但从来没有叫过他“十七”。
“哦。”十七默默记下这一点:“下次我会注意……”十七猛地反应过来,这次他来不就是为了中断这场“游戏”吗?
“罗伊,这次‘替换’……”
“太给力了!”罗伊兴奋地打断十七的话:“哥的cos从来没有这么持久过嗷嗷嗷――洒家这辈子,值了!”
少年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一脸期盼:“还有三天!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一起加油哦亲~”
十七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亲爱的。”罗伊仰躺在床上,伸出手按住十七的后脖,微微用力使十七低头与他对视,漆黑的眼瞳中一片难以言语的光:“除了我同意,你可不能暴露哦。”
他轻轻地,一字一顿地说:
“绝对不可以。”
***
十七回到罗伊的宿舍,第二天,他有些意外地再次看到队长。
霍全将一个小任务交给“罗伊”。那任务非常简单――复杂的任务是绝对不会落在罗伊的身上,十七算了算,基本可以在罗伊生日的当天赶回来。罗伊知道这件事后开始哀嚎,但又十分坚持继续维持身份的互换,让十七替代罗伊去完成那项任务――反正那任务简单得差不多像是跑个过场。
罗伊恋恋不舍地将十七送到基地门口,在守卫远远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死死拽着十七的衣角。
“亲爱的,遇到什么危险直接大声呼救,反正哥不怕丢脸。”罗伊顶着十七的皮相一脸淡然:“嘤嘤嘤,哥舍不得你啊。”
十七瞅了一眼远处的守卫,然后放下背包大大地给了黑发少年一个拥抱,金发跳跃在阳光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金发的少年一脸灿烂的微笑,大声地宣告着:“等我回来哦,亲爱的。”
黑发少年似乎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回抱着金发少年,非常认真地应许。
“嗯,我会等你……无论在哪,无论何时。”
***
这次任务真的十分简单,主要是需要一个专业人士去诈骗一个目标,比起潜入敌人内部策反啦、偷取情报啦、骗取敌人的信任与重任啦,这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简单。十七总共花费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完成了任务,而在路上的时间却花费了他两天的时间,等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是罗伊生日当天的傍晚了。
刚从车上下来,十七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生日快乐啊小混蛋。”铁男一把揪住十七的胳膊就向饭堂拖去:“我们的女王殿下吩咐了,一定要把你带到目标地点。”
原来罗伊还没有暴露身份吗?
“谢……谢。”十七有些别扭地开口:“对了,亲爱的他在哪――”
十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拖入光和绸带的海洋中,巨大的声响将他的耳朵震得隐隐发麻。铁男早已避到一旁了,看着被绸带裹成一团的十七哈哈大笑,罪魁祸首拿着空掉的卷筒一脸得意地晃到十七面前。
“又老了一岁啦,罗伊。”眼睛笑嘻嘻地摸了一把十七的下巴:“你看胡子都有了。”
“罗伊,生日快乐。”爆点吹破了口中的口香糖,将一个正正规规的礼物盒摆在十七面前:“这是礼物。”
十七感到手臂上蓦地触碰到一处柔软,刚要转头就感到一个散发着甜腻香味的柔软贴到了他的脸颊上。
“生日快乐,亲爱的。”来人柔媚地笑着,那是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女人,正是最近和罗伊走得比较近的一位女医官,她同样来自“外面”,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林丽梅。
十七僵硬地错开了一步,将自己的手臂从林丽梅的怀中抽出来。他飞快地扫视了一番,饭堂被布置成生日晚会会场,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对他露出热情的笑脸,可是,这些人中,却没有“他”――那个本应该在这里的,真正的、主角。
十七蓦地感到一种不安,他顾不上暴不暴露,大声询问:“十七呢?”
同伴的表情都闪过一丝不自然,铁男咳了一声:“小混蛋,十七他出任务去了。”
“出任务?”十七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他居然出任务?”
眼睛似乎误会了金发少年的震惊,哼了一声:“上面下的命令,十七哪能拒绝啊,我们这么辛辛苦苦地为你准备,还嫌不够?”
“他出什么任务了?”
“不清楚。”这次是爆点回答:“有保密协议在,只有队长大概知道一点。”
十七的脸色刷地变白了,能动用保密协议的任务……十七已经不敢想象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像是被十七过于苍白的脸色所吓住,眼睛没有和他呛声,快速地回答:“两天前,十七走得很急。”
十七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有了,他看着所有不明所以的人,声音颤抖。
“我不是罗伊,我是十七。”
***
等到所有人意识到这个错误时,一切早已无法挽回。霍全大惊失色地向外头联系,回来时脸色一片灰白,他看着安静得一点声息都没有的黑发少年,怎么也无法说出责备的话语。
“告诉我,这次是什么任务?”
霍全凝视十七好一阵子,最后重重地叹息了。他从抽屉中拿出一叠资料,十七一眼就看到最上面的那张纸上大大地印着他的照片,看起来是抓拍的:照片上的他正在上公交车,似乎有所感应地向身后一望,正好露出他2/3的脸。十七隐隐记得,那好像是在上次任务结束时发生的。
“你被悬赏了,我方从某种渠道得知。”霍全将资料摊在十七面前:“悬赏你的是一个很危险的目标,曾涉及代号101技术失窃事件,我方一直很想找机会抓住他的行踪,这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悬赏了你。”
霍全露出苦笑:“我方觉得这是一次机会,于是过来问你愿不愿意接受这次任务――恐怕那时候你和罗伊就互换了身份了吧。”队长发怒地捶打桌子:“该死的!那时候我明明和他强调了任务的危险性和不可控性,那小混蛋怎么不拒绝,他当这是好玩的游戏吗!?”
“……什么时候?”
“三天前我去拿你的报道时。”霍全看着十七,眼中不可制止地泄露出一丝愤怒和责备:“我当时在门口看到的‘罗伊’就是你吧,这种恶作剧很有趣吗!?现在好了,所有人都被你们耍了一遍!”
十七无意为自己申辩,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阴影中,近乎死寂。
“我说那小混蛋三天前的晚上怎么死缠烂打让我给他任务,目的是为了把你送出去吧――那小混蛋都计划好了!”
是啊,一切都计划好了。他早就知道那个人的厉害,却偏偏不会再用心一点,去看穿那个人若无其事的伪装――当那人强调绝对不可以暴露时,当那人为他送别时。这明明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却因为所有人的配合得到了完美的实施。
霍全呻吟着:“到时候怎么和首长交代……”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场错误,因为去执行任务的应该是十七,而不是罗伊――因为这本来就是十七的任务。然而所有人都似乎忽略了,即使是没有十七,他们也不会选择罗伊去执行这个任务。他们不是不相信罗伊的才能,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应该,这绝对不应该。就连十七,也是这样认为的――那可是罗伊啊,被大家所喜爱的罗伊。
霍全疲惫地挥了挥手,让十七离去。
“我方和他已经失去联系了,为了不妨碍他,现在只能等待他主动联系我们。”
――嗯,我会等你……无论在哪,无论何时。
少年抬起头,眼睛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泽。
“队长,我申请成为本次任务的待命支援人员。”
作者有话要说:有妹子说看不懂没关系,你们先把这个当新故事来看吧=-=反正到时候你们就会懂了。
------------
76第三骗
第三骗 营救x重逢x命运
十七潜伏在沙地中,紧紧地注视着远处山坡上的别墅。这是一座地图上没有标明的海岛,一天前他们收到的信号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远处的别墅只是一个伪装,正体是被掩在别墅下方的地底研究所,也正是他们这次的目标所在。
经过整整五年的时光,他们才收到仅有的那么一次信号。基地高度重视这次行动,他们最优先的目的是抓到那个涉及到101技术失窃事件的军火商。十七沉默地和他人一同行动,没有人去注意这个沉默青年真正的目标。
他们来到这个海岛,发现这是个死火山形成的岛屿,不久前似乎刚刚经历过一次地震,因此掩在别墅底下的研究所暴露了一小部分出来,而那个人也是趁着地震时信号紊乱的机会向他们发出五年来的唯一一次信号,告诉他们一直以来所求的位置。
巨大的爆破声在海岛中响起,在深夜点起灿烂的光点。此时正是凌晨4点,也是一天中人最疲惫的时候——因为研究所的防卫太过牢固,而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去慢慢摸清地底的情况,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强攻。
刚刚的爆破是一个信号,十七从潜伏了一天的地方爬起,向指定的进攻路线摸去。
这次进攻分为两个阶段,首先由一部分人在尽量不惊动敌方的情况下摸进去,他们在探路的同时也要为后方的大部队清出一条路线,如果一旦被发现后使用炸弹吸引敌人的注意,同时通知所有人强攻。十七十分顺利地进入了研究所,研究所很大,但非常规整,一共七层,分为东西两区。他们推进得很快,已经将前四层清扫完毕。
十七快速地搜索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找的是谁。十七刚下到第五层的时候,通讯器就传来队友的通知。
“嗞……所有人……嗞……所有人速度前往第五层的东区……嗞……已发现目标……正向第六层的东区逃去……”
十七顿了顿,然后毫不迟疑地向西区走去。上楼或下楼只有东西区的两个电梯,听到指令后,他的队友全部会集中到东区,西区便会空下了。如果那人和目标在一起,他的队友会救下他;而如果那人在西区……
——嗯,我会等你……无论在哪,无论何时。
第五层像是研究院里的一个休息区,划分着一排排格子样的房间供人住所。十七一个个开始搜索,等他搜完一排房间后,他的脸上也带伤了——毕竟不是所有房子都是空的。十七记不清他打开多少个房间了,直到他再一次地推开门,然后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好黑!这是十七的第一个反应,他进了这么多房间,没一个房间是黑到什么也看不见的。这种黑让十七想起了基地的监闭室,只有那种没窗户四周封闭的房间,才能黑到这种程度。
第二眼,十七就看见了那双眼,他甚至下意识不确定地眨了眨眼,以确定他看到的那双眼睛是蓝色的而不是黑色的——太幽沉了,那双眼充斥着无尽的晦涩与死灰,硬生生地将那片蓝色压抑成无底洞般的黑色。
十七反射性地举起枪,他刚刚竟然有一瞬间地失神。等到他通过身后的光看到对方的全貌时,十七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像是按了停止键般无法动弹。
眼前的人苍白地像个幽灵般坐在黑暗中,一头灿烂的金发像是吸尽了那人所有的精血般长长地、妖异地拖在地上——他很瘦,苍白的皮薄薄地包裹在他的血肉上,像是稍微一用力就会折断。那人用他那双死灰色的眼睛注视着十七对着他的枪,一点一丝地咧开笑容。
“这次终于不是梦了。”他极轻极轻地呢喃着。
那个名字卡在十七的喉咙中怎么也吐不出,十七近乎惶恐地将枪放下,没有望见对方看到他放下枪时眼中的那一抹失望与失控。他快步走到那人身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
“罗伊……”
十七怎么也无法想象,再次见面时会是这样一般摸样。眼前这个苍白得仿佛一碰就碎的金发青年,怎么会是罗伊呢?
然后,罗伊狠狠按着十七的后脖,迫使青年低下头来——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过分的力量,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十七的脸,认真地描绘着——从嘴巴到鼻子,从眼睛到头发,一点一丝都不放过。
“不一样了……”
罗伊的喉咙里泻出一种很奇怪的笑声。
“已经不一样了呵……”
通讯器突然爆发出一阵杂音,打破了这近乎凝固的古怪氛围。
“嗞……嗞……该死的!所有人听令!速度撤离研究所……嗞……目标……”
通过通讯器混乱的通话,十七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次的目标见逃跑无望,干脆启动了研究所的自爆机制,带着一股让所有人陪葬的疯狂意味。
罗伊松开了十七,十七看着坐在黑暗中的金发青年:“我们先离开这。”
“我走不了了。”罗伊笑嘻嘻地说,也许是错觉,那笑容竟带着一股神经质的意味。他拍了拍自己的腿,声音温柔带着一种诡谲的甜蜜:“这双腿……已经废了哦。”
十七此时才发现罗伊坐的不是什么座椅,而是一只轮椅。见到十七的目光,罗伊笑得越发灿烂了。
“我还吸毒哦,已经是个深度瘾君子啦。”罗伊脸上的笑容熟悉而陌生,眼中一片晦暗:“我已经毁得差不多了,我觉得我死在这里不错,还能获得一等军功,我家那老头子肯定很赞同。”
十七什么也没说,直接将罗伊强行抗在背上,向外头跑去。
研究所因为启动了自爆,到处都是血红色警告的光,冰冷的机械音不断地在倒数,那毫无感情的数字就是一声声的催命符。十七先跑到西区的电梯,发现因为启动自爆机制,电梯已经停止运转了。他毫不质疑地掏出枪,打烂了旁边的逃生门,沿着不断上延的楼梯向上爬去。
“你这是在浪费力气,亲爱的。”甜腻的声音在十七耳边响起,十七一瞬间感觉像是被蛇舔了般冰冷。
“……我乐意。”
“唷,会闹别扭了。”相贴的地方传来那人发笑时的颤动,罗伊似乎在若有若无地碰着他的耳朵:“我说了,我的腿废了。”
“能治好。”十七的声音很沉,像是在说出事实般笃定。
罗伊的笑声越来越大,十七不用回头就能想象那人越发扩大的灿烂笑容。
“我有毒瘾了。”
“可以戒。”
“……亲爱的,告诉你一个秘密。”罗伊的声音越发甜蜜和撩人:“我现在喜欢男人,如果不是男人□,我硬不起了哦——”
十七的脚步猛地一顿,用力一甩,罗伊从十七的背上狠狠摔下来,他露出快意而满足的笑容,双眼一片死灰看着十七瞬间掏出了枪——向楼下按下扳机。
楼下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十七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流血的右臂轻轻地皱了一下眉,然后走到沉默地盯着他的罗伊面前。罗伊仰头露出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在十七的阴影下,瘦削的青年开始颤抖。
“我已经毁了。”他咧开微笑,眼泪却落了下来。
“没关系。”十七沉稳地蹲下:“我陪你。”
***
一个黑发青年慢慢地走在海岸边,他背着一个人,身形有些摇晃,却异常坚定地向一个方向走去。
研究所爆炸的余波还是波及到十七和罗伊,通讯器已经被毁去,无法和其他人取得联系,两人也受了不少的伤。十七背着罗伊,向海边走去,想要尽快获得救援。
“亲爱的~”罗伊笑嘻嘻地趴在十七的背上:“其实哥一直有个梦想。”
“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十七’吗?因为我想叫的,是你的名字。”罗伊闻着十七身上的味道:“真正的名字,而不是那个代号哦。”
——他已经快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所以……
“能给你取个名字吗?”罗伊轻轻地问。
“可以。”
“嗷~洒家这辈子,值了!”罗伊兴奋地手舞足蹈,然后开始幸福地苦恼着:“该给亲爱的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金发的青年喃喃地想着,眼神开始恍惚,然后飘忽而妖异地笑了。
“对啦,我把我的名字给你……这样就好了……呵……罗伊,和我一样的名字——啊,不对呀,亲爱的你是z国人……恩……有了,就叫洛绎吧、洛绎。洛水的洛,演绎的绎。”罗伊呢喃着,一点一丝地收紧臂膀,眼底是逐渐增长的疯狂与偏执,像是只要怀中的人有一个反对的意思,他就会将对方的头扭下:“洛绎洛绎洛绎洛绎……喜欢吗……愿意接受吗……这个名字……”
“好。”
罗伊一下子就松开了手,露出灿烂无比的笑:“洛绎~”
相似的容颜,相似的名字,谁也无法再将他们区分开了。
“恩。”
“洛绎,洛绎、洛绎洛绎洛绎洛绎……”
金发青年满足地叫着,而黑发青年一次次作出回应,他们就像是在完成一种仪式,达成一种缔结。
“……罗伊。”
“恩?”
“当初,为什么不拒绝任务?”
明明可以拒绝,明明可以告诉大家真相,却将自身推向了绝路。
罗伊似乎沉默了一瞬,“……如果是洛绎的话,你会拒绝任务吗?”
不会。gj收养他,而他完成任务回报gj——即使会在任务中死去。这不是因为爱国或荣誉感什么的,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
“洛绎不会拒绝的。”罗伊如此笃定地说道:“我知道,霍全知道,大家都知道——所以一旦我拒绝了,我就‘暴露’了。”罗伊轻轻地笑着:“然后霍全会找上‘真正的’洛绎,然后洛绎就会答应去执行危险的任务——‘啪’地一下从此消失在我面前。”
“——不可以哦。”罗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眼神晦暗。
我不允许。
洛绎的眼神抖动了一番。原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由始至终都是他。
“在这五年,我越来越庆幸我当初做的选择,幸好是我代替了洛绎……”罗伊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沉:“我很开心……”
他们没有机会碰你。
罗伊灿烂地、甜腻地笑着:“洛绎,我可以为了你死哦……”
海风呼啦一声出来,将罗伊长长的、耀眼的金发吹散开来,就像是海妖奏起了蛊惑的歌,忽地一下卷席了所有人的心神。洛绎慢慢地抿紧了嘴角,似乎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为什么……?”
罗伊没有回答,他揽在洛绎脖子上的手臂变得僵硬,呼吸开始紊乱,身体开始不停地发抖。洛绎马上就发现不对了,他刚想停下来,就听到罗伊故作轻松地开口:“没事,毒瘾犯啦……洛绎,你有带c097麻醉剂吗?放……在哪里?我自己来一针就轻……松了。”
洛绎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左边口袋的第三格。”
或许是真的很痛苦,罗伊哆哆嗦嗦地将注射器拿到手中,手指还不停地发抖。洛绎刚想询问要不要帮忙,就感觉肩膀上一疼,一阵冰冷从那里蔓延。
罗伊和洛绎一同摔倒在地上。
在黑发青年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金发青年灿烂地笑着,慢慢从地上爬起,左手将空掉的注射器扔出去。注射器在岩石上滚了滚,然后从悬崖直直堕入海水中。
“为……什么……?”
洛绎的视线开始发昏,那是麻醉剂在逐渐起作用。听到洛绎的问话,罗伊爬到洛绎面前,眷念地用手抚摸着洛绎的脸。他咧开笑容,确是回答前一个“为什么”。
“洛绎,为了你死,我很开心……为什么呢?”金发青年的视线很是飘忽,声音朦胧而模糊:“也许是因为、我爱你吧……”
洛绎瞪大了眼。
看到洛绎的反应,罗伊笑得越发灿烂,也越发神经质:“洛绎,我很自恋吧——居然会爱上一样相貌的你,每次扮成你的时候总是有种变态的满足;每次看到你,都会有种和你疯狂□的冲动。你说我是不是个变态哈哈哈……”
不……洛绎想否认,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想告诉罗伊他很高兴,只有罗伊才会一直注意到“十七”,因为罗伊所以大家都注意到了“十七”——即使在所有人包括洛绎看来,十七一直是罗伊的影子。但是罗伊不赞同,他从来都不赞同,“二重”这个游戏从来都是罗伊假扮成十七,他一直都知道,罗伊是在对所有人说他是重要的,他……很开心。
罗伊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身体:“我坏掉了。不仅这里坏掉了,”手指上移对着脑袋:“这里也坏掉了。”
“这五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洛绎,然后我就很开心,因为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洛绎。”青年掰着手指开始数,他的笑容,是一种过分灿烂的甜蜜:“第一年,那个人不信任我,所以他将我囚禁起来,关在黑屋子里,不能站起来,不能说话,我见到的除了他就是□师;第二年,那个人还是不相信我,为了让他放心,我就当他的狗,讨好他的下属,引诱他的敌人,为了让他开心,我甚至可以在大庭广众下表演群p哦,让他相信我整个人都被他主宰了;第三年,他开始一点一点地让我参与到他的事中,因为他发现我可以帮助他很多,所以我终于不再是他的一条狗,从床伴上升助理了,他依然不信任我,所以他开始让我吸毒,反正已经做到这一步,吸不吸毒也无所谓啦;第四年,他越来越离不开我,无论是私人上还是工作上,越来越多事情不避讳我了,包括这个研究所;第五年,他走到哪里都会带上我,我觉得他有很严重的被害妄想症,他总觉得我会逃跑,于是他废掉了我的双腿,然后在我的心脏安置了一个小玩意儿。”
罗伊每弯下一根手指,洛绎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最后,两人惨白的脸如出一辙。
“最新的研究成果就这样用到我身上啦。只要我离开他一定范围,超过30分钟,我连同周围10米内的物体就会嘭地一声——”罗伊夸张地做了个动作:“——什么也不剩了,嘻嘻。”
那人环抱着自己,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兴奋地打了一个哆嗦。
“只要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洛绎,我就有一种极度的满足感、还有快感,哈、哈……”
金发青年一脸灿烂的古怪笑容,幽蓝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动弹不得的黑发青年——那是一种何其恶意的眼神,明知道接下来的话会留给对方怎样痛苦的记忆,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欲望,只有越发滚大的摧残冲动。
“洛绎——我爱你。”
那甜蜜的、充满不祥的声音,只要一想起来就让人觉得会从睡梦中惊醒。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毁了。”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死了。”
明明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却如诅咒般被青年念在嘴里,他在笑着,却让人觉得比哭泣更难受。
装成你的样子,只是想更加接近你。
让你变成我的样子,只是想让你更加了解我。
执着于相貌的同步,只因为这是你我唯一的联系。
而现在,没有机会了。
因为我没有未来了……
所以不停地说爱,仅仅是奢望于,如果有其他人对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你会记得我。
你会想起我。
“……”
洛绎用力眨了眨眼,才勉强将自己在昏迷的前一刻扯醒一些,然后他近乎惶恐地发现罗伊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海崖边上——在他刚刚失去意识的那么一小会,两人就已经拉出生与死的距离。
“还有5分钟,哥快要迟到了。”罗伊笑嘻嘻地比划着胸口的位置,双眼像是燃尽了所有生命光辉般明亮:“洛绎,这将是我代替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别忘了,我们的游戏还未终止呢。”
替换,那个导致这场错误发生、最初的游戏。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黑发青年绝望地想,他一定会、一定会……
“我说过了,除了我同意,你可不能暴露哦。你得遵守规则,代替我,活下去——”拂晓的晨曦中,罗伊脸上的笑容仿佛变回了往昔的灿烂与明媚。
“我(你)的名字是luoyi。”
“我(你)的笑容很好看。”
“我(你)有一群喜爱我(你)的同伴。”
“还有……”
以我之名,以我之容姿,以我之存在的一切。
你将替代我,享有我的名字,享有我的相貌,享有我所拥有的一切。
然后,你将永远也摆脱不了——
“我(你),喜欢luoyi。”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你们懂?某骗子为嘛这么恐惧感情,几乎见一次跑一次╮(╯▽╰)╭
于是我又毁掉了一个小攻,话说这文里还有没被我崩掉的小攻吗=-=?
……口胡我明明打算写一个健气活泼灿烂大无谓牺牲自己的小攻,可尼玛他最后为嘛又崩成那样啊岂可修t 口t!?
好累,感觉不会再爱。
ps:感谢杪冬殇的手榴弹,还有大头小鱼、舞榭歌台1996姑娘的地雷>3<
------------
77第四骗
第四骗 洛绎x罗伊x替代
洛绎的喉咙泻出破碎的呜咽,他全身上下都被麻痹了,如果不是受伤的右臂传来点点疼痛,恐怕他早已昏过去不知道多少次。
但这不够——不够不够不够!完全不够!要再努力一点,要再清醒一点,要再能动一点,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他还能马上跳到海里去找到那个人的身影,他还能将那个发疯的家伙拉回来,所以快一点、快一点啊——快点能动起来……!
发昏的视线中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晃而过,洛绎努力去看,那是一个圆锥形的石块,尖利的一端朝着天空。洛绎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草般,艰难地将唯一有些知觉的右臂挪过去。他盯着那个石块,动用全身的力气将右手一点一点地抬起。快一点、再快一点——快来不及了,来不及来不及来不及了!
洛绎猛地吸一口气,右手高高举起,然后失了所有支撑的力量重重砸在圆锥石块的顶端。啪嗞——那是石头穿过皮、穿过肉、穿过骨,直至将整个手掌贯穿的声音。
洛绎疼得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他近乎强制地将意识从身体自我保护的本能中唤醒。洛绎苍白着脸从地上哆哆嗦嗦地爬起,踉踉跄跄地向那个人跳下去的地方跑去。来到海崖边,洛绎没有思考重伤的右手和右臂是否能保证他真正救到罗伊,他只是近乎本能地觉得,他必须做些什么,否则他会后悔一生。于是,洛绎毫不犹豫地从海崖上跳了下去。
噗哗——
冰冷的海水很快就将洛绎包裹,伤口接触到盐水再次传来尖锐的疼痛,洛绎却觉得这样更好,疼痛使他更加清醒。他努力睁大眼睛搜寻着,周围除了幽蓝就是深蓝。就像是那人最后的眼神,冰冷而悲哀,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
没有那就是还不够深,那就接着向下,向下——
渐渐地,周围变成一片漆黑,气息难以保持,头和耳朵也开始疼痛。持续失血与体温的丧失让洛绎渐渐失去意识,最后的最后,印在洛绎眼中的,除了水,还是水。
——那冰冷的、吞噬了一切的,水。
***
青年盯着白色的天花板,黑沉沉的眼睛似乎没有丝毫焦距,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久到让看护他的护士都下意识地觉得这名黑头发的青年是一座凝固的雕像。护士看输液没多大问题,像是无法忍受这过于凝结的氛围,拿着用完的点滴瓶急匆匆地离开了。
整间病房瞬间死寂下来,连点滴的滴答声都变得小心翼翼。青年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像是没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过了多长时间呢,从被救起、从醒过来、从得知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luoyi”时,到底过了多长的时间呢?
——幸好救回了你。
他的同伴这样对他说,所有人都在他面前露出看似轻松的笑脸。
快点恢复啊!早点回来,我们等你。
他像是隔着一个世界看着他们这样对他说。思维与其说一片空白,不如说是根本像是没有思维般,只剩□体仿佛本能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青年慢慢从床上爬起,被打了石膏的右臂无法动弹,他面无表情地将正在打点滴的左手凑到嘴边咬开,鲜红的血很快就涌了出来,一滴一滴地在手背上划过。他推开门,向公共洗手间走去。
解决完生理需求,青年开始洗手。哗哗的水声不断,他看着洗手盆那缓缓聚起的水,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那冰冷的、吞噬了一切的水,会将“他”吞没,会将“他”杀死。
脑袋嗡地一声巨响,青年倒退了好几步直至贴在洗手间的门上,整个人开始发抖。然后他听见了,门的那一端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那个声音他认识,是那位漂亮的女医官,林丽梅。
她哭得很伤心,有另一个女伴在不停地安慰她。美丽的女医官像是挤压了久许开始发泄,大声哭泣着:“我受不了!为什么你们还能对他笑得起来啊!为什么还要去安慰他!明明——明明就是他害死了罗伊啊!!!”
当那个名字猝不及防地闯进耳中,青年有些恍惚地低头看着胸口,原来……这里还是有感觉的啊……
“为什么死的偏偏是罗伊!”在女伴安慰下,林丽梅的哭泣声越来越大:“为什么死的不是他!明明那个任务是他的!是他的!他怎么可以逃避责任!还害罗伊死了!死了!都是他的错!他的错啊!!!”
是的,都是他的错。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由始至终都是他。如果不是他,罗伊不会去接那个任务;如果不是他,罗伊会好端端地活在太阳底下,对着所有人露出他最灿烂的笑容。他一直都知道,大家有多么难过:眼睛一直在哭,铁男一脸黯然地坐在女孩儿身边;爆点变得沉默,连乐衷于睡觉的白客也再也睡不下去。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死了。
他慢慢抬起头来,对面镜子里的青年,脸色惨白得宛如一个死人。
***
他感到一股压迫的视线,那视线停在皮肤上甚至让他感到一种微微的刺痛感。青年睁开了眼,一眼就看到站在病床边上的中年军官。那名军官如松般挺拔地站在床边,胸前挂满了勋章,身上是久居高位而自然带上的强势与稳重。青年见过他,在他与那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人对着眼前的军官暴跳如雷地大喊大叫。
他是……
“我是罗伊的父亲。”中年军官的话语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摸一样,精练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我来看望你。”
青年一言不发地与中年军官对视,表情空白。
“你很好。”中年军官似乎不在意青年近乎失礼的毫无反应,他既没有责怪对面那个害死他儿子的罪魁祸首,也没有去追问他儿子最后的遗言,而是一字一顿地强调着:“既然我那个混蛋儿子选择让你活下去,这说明你很好。”
中年军官的眼神很深沉,他看起来依旧坚韧和精练,但那过多的白发却透露出他的疲惫和衰老。他的目光在青年越发苍白的脸和无神的眼上略过,然后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我儿子是不会错的。”
最后一句遥遥从门外传来,似乎因为距离的缘故,中年军官的话第一次显得有些无力和悲哀。
“希望你不会让他失望。”
青年躺在床上,用左手背遮住了眼。
是的,他不会让那个人失望的。那个人所期望的一切,他统统都要做到。
以我之名,以我之容姿,以我之存在的一切。
我将替代你,背负你的名字,背负你的相貌,背负你所拥有的一切。
然后,luoyi便会一直存在,直至——
这具身体死亡。
***
眼睛看着病床上的青年,目光扫到摆在床头上的治疗报告,难受得再一次流泪。她看到青年,就会想起那个和青年有着同样容貌的亡者。她想,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两个如此优秀的人,一个受到了永远也无法愈合的创伤,另一个永远只能活在过去。
[……他的右臂受到过二次创伤,右小臂有子弹穿透的灼伤等,右手受到过穿透性伤害,两次受创均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而且在海水中泡了那么久……很难办,因为伤到了神经,手术过后痊愈的几率很小,右手也会极度容易疲劳,以后的训练和任务绝对会受到影响,持枪的可能性基本没有……建议退休……]
床头上除了医疗报告,还有一份空白的退休申请书。一旦在上面写完资料后提交,gj就会给申请书的持有者一个新的身份,让他们开始新的生活。
“十、十七,”少女呜咽着:“别担心,你的手会好起来的,不会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
听到眼睛的话,黑发青年开始盯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右手,若有所思地沉默着。然后,在眼睛呆愣的注视下,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古怪的笑容。为什么说古怪呢?眼睛怔怔地看着那个笑容,那样灿烂、那样明媚的笑脸,明明是、明明是——
而这时青年开口了,从醒过来到现在第一次开口,喉咙因长久没发声而显得有些嘶哑。
“没关系,反正我惯用的,不会是右手了。”
青年抬起头,凝视着女孩儿哭红的眼角,他伸出左手温柔地为女孩儿抹去眼泪:“虽然你为我哭泣我很高兴,但是太难过的话,哥就罪过了。”他认真地凝视着眼睛:“亲爱的,你介意有一位男朋友来守护你的泪水吗?”
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她瞪着黑发青年,连眼泪落下也没察觉到,颤抖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十、十七……你……你……”
“不对哦。”青年弯起了眼,一脸灿烂的笑容:“我的名字是,洛绎。”
***
洛绎睁开了眼,盯着床帏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早上好,咪嗦。”
“早啊,穿越。”洛绎坐起来揉了揉眼,一脸的疑惑不解:“哥是不是快到更年期了,怎么老是梦到以前的事……难道说哥真的老了吗!?这不科学!”
“链接数据库,我表示在第八文明中,更年期是指男性50~60……”
“停!”洛绎打断攻略即将到来的海量解说,一脸惨不忍睹:“我知道你很科学……哥不想走进科学qaq!”
他从床上下来,推开了客栈的窗户,一阵风袭来,将下方街道的热闹毫无间隙地传了过来。
洛绎望着远方的朱雀城墙,眼睛因兴奋而开始发亮。
“这次终于可以追妹子了,哥的膝盖总算是不用再中箭了嗷。”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没存稿了所以今天本打算不更的,但是看到文下一妹子新出的长评,洒家内牛满面地滚去撸文了。
咳,这章差不多揭露所有真相啦,还有神马不懂的么亲?
感谢舞榭歌台妹子、狐影妹子的地雷,mua~
------------
78第五骗
第五骗 阕水x合卺xs级
朱雀城最近有些不太平,准确来说,现在整个南秦国都处于一种隐隐骚动的状态。不少青年俊才都向朱雀城赶去,一时间朱雀城的所有房子都处于超负荷状态,原因很简单——南秦的阕水郡主要公开招选夫婿。
自古江南出美人。即使阕水郡主久居深宫,但也无碍他人将她芳泽无加的容貌传遍大江南北。更何况秦阕水是秦王最喜欢的小女儿,对于秦阕水,秦王毫不吝啬地挥霍他的宠爱与疼惜,这次招选驸马也是秦王为了满足秦阕水,早早地发出昭示:只要年龄合适,无论对方家境身份如何,只要是阕水郡主亲自选中的,秦王将会为他们赐婚,让全天下的人送出祝福。所以,一旦迎娶了阕水郡主,不仅可以拥有南秦最美丽的女子,财富、地位、权势统统都可以收入囊中。这个消息一传出,整个南秦乃至天下都被惊动了。
现在朱雀城一个招牌砸下来砸中的十个雄性里,有八个会幻想着迎娶秦阕水,剩下的两个一个是性.无能,另一个绝对是龙阳之癖——所以他既不是阳.痿,也不是同x恋。
某骗子揉着被砸中的脑袋,如此怨念地自我安慰着。一旁的豆腐摊老板在不停地道歉,开玩笑,现在还能呆在朱雀城里的年青人,哪一个会是好惹的主。眼前这位一身灿烂紫红衣裳青年,怎么看都是散发着各种求偶气息的公子哥。
洛绎完全不知道他在豆腐摊老板的心中无限逼近于某种鸡形目雉科羽衣非常华美的鸟类,而是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洛绎抚摸着左腕的黑环,继续思考着被刚刚的意外打断的问题。
【player,请选择攻略难度。】
【s级,果断的!完成这个哥就可以回老家结婚了嗷。】
【s级任务将获得30%的进度,请选择攻略模式,信息模式/路线模式。】
唯一一次路线模式的杯具还历历在目,洛绎一脸看破红尘:【信息模式。】
【已受理。本次攻略人物为[秦阕水],攻略物品为[交杯酒],从现在起直至遇见攻略物品\人物默认为攻略开始。】
【……我觉得我已经看到结局了。】洛绎面无表情:【如果你告诉我要喝交杯酒的对象是个汉子,我立刻去跳海。】
关于某骗子表示要自杀的宣言,攻略非常淡定地无视了:【开始提供无偿帮助,player选择信息模式,以下为攻物品及攻略人物的信息:交杯酒,又称合卺,时空377婚礼程序中特有的一个传统仪节,以一瓠分为二瓢谓之卺,婿之与妇各执一片以醑……秦阕水,真核域—动物界—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真兽亚纲—灵长目—人科—人属—智人种—雌性……】
【风声太大我没听清。】洛绎一脸恍惚:【是我怨念过度终于出现了幻听吗——哥刚刚居然听到‘搞基神教’的攻略居然给出一个追妹子的任务耶……】
妹子!妹子!是妹子不是汉子!交杯酒神马的不要太给力了啊!卧槽哥为嘛有种感动得想要流泪的冲动……
然后,某骗子开始伤感了。
曾经有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可他没有珍惜,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他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说:
——跪求路线模式啊亲!qaq
综上所述,现在有着海量信息的洛绎要烦恼的是:他该如何打败络绎不绝的“情敌”,从而抱得美人归呢?
洛绎摩挲着黑环,又浏览了一遍信息,然后,某骗子勾起唇,灿烂地笑了,计划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地形成。
颤抖吧,古人们!让你们见识一下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泡妞精髓!
他继承了无数□丝光荣的传统,前.69名女朋友在这一刻灵魂附体!他一个人代表了魔法师悠久的历史和传统,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全天下在注视着他!什么也无法阻挡他泡妞!
——咦,他是不是、貌似、忽略了什么?
洛绎百思不得其所。他看向已经近在眼前的目的地,整了整着装,然后换上轻佻的笑容。
算了,先去拜访那久许不见的“父亲”和“弟弟们”吧。
***
“他为什么要回来?”
书房中,严雁逗着他的鸟,百灵在他的逗弄下上蹿下跳好不欢快,可它的主人却一脸烦闷。严雁看向坐在书房另一端的严朔,闷闷不乐地又重述了一遍:“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回来?”
“还不懂吗?我们那可敬的兄长大人打着和你我一样的主意呢。”严朔放下手中完全看不进的诗卷,许些嘲弄地道:“南有佳人,寤寐求之。”
“就凭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种?”严雁的手用力掐在鸟笼上,百灵受惊了上下啼叫。“如果不是爹——”
“唷~你们在这里啊。”
书房内的两人均是一僵,同时看向门口那笑得一脸灿烂的紫衣青年。严雁下意识地叫道:“洛……绎。”
洛绎眨了眨眼,笑得玩味:“不是应该叫‘敬爱的兄长大人’吗?我觉得爹会很高兴的哦。”
严雁僵硬地呆在原地,严朔轻咳了一声,笑容满面地迎上洛绎。
“哥哥,”严朔叫得非常自然:“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哥纯属路过,然后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话。”洛绎无视对面两人僵硬的神色,轻轻弹了一下衣襟,拂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既然你们都提醒我了,那我就却之不恭。”
洛绎看向屋内的两人,脸上的笑容张狂而霸道。
“你们两个,千万不要自不量力地去打阕水郡主的主意,这是忠告——同时也是警告。”
对于萌妹子,是要哄的;对于糙汉子——尤其是胆敢和你抢妹子的——是要恐的。
等那紫红色的身影离开久许,严朔才一脸复杂地看向严雁:“如果他永远不出现就好了,你说对不对?”
“这一次,我非常赞同你,二哥。”
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地阁严家的主人严奕与他的前妻洛夫人伉俪情深,几乎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当年严奕带着怀胎五月的洛夫人前往江南避暑,却遇上了百年难有的水患,洛夫人就是在这次水患失散的。水患过后,严奕发动了严家所有的力量去寻找洛夫人的踪迹,五年过去了,却依旧杳无音信,基本上除了严奕,所有人都认为洛夫人凶多吉少了。迫于家族的压力,严奕才迎娶了现在的严夫人,并有了严雁与严朔两个子嗣。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到此结束,却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一位拿着信物自称严奕与洛夫人之子的青年走进了严家。据该青年所说,洛夫人在水患中幸运地活了下来,然后被一位云游的神医救起。但不幸的是,那次灾害后洛夫人的身体一落千丈,在生下孩子后就撒手人寰了。孩子一直由神医带在身边,直到最近才得知自己的身份找上了严家。
严老爷拿着信物老泪纵横,经过滴血认亲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那位名为“洛绎”的青年领进了严家,给予他迟了将近二十五年的父爱,甚至因为青年的坚持,严老爷没有强迫青年更改他的姓名。因为青年从小被神医带在身边,所以耳濡目染地习得一身医术,更喜欢不受约束地云游四方。严老爷大度地连这些也一并支持了,依旧坚持青年嫡长子的身份这种溺爱让严家许多人都看不过眼了,比如说严朔和严雁,又比如说、严夫人。
但是没有办法,在以繁文缛节为信条的南秦,先不说男尊女卑,光是嫡长子为尊这一条就让他们的不满不能摆在明面上,否则就是千夫所指,没人会同情他们。
然而,严夫人和兄弟俩永远不会知道,当某个骗子拿到这长长的身世设定时,第一反应是囧囧有神。想当初他为了第一个a级任务,第一次选择了路线模式时,攻略要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启用“身世”服务设定如此狗血曲折哀转久绝的身份——好吧,后来事实证明那身份在攻略秦一阕时还是挺有用的,但是洛绎每次看到恨不得对他掏心掏肺的严老爷和恨不得把他掏心掏肺的严夫人,总感觉压力颇大啊——这么狗血二缺的故事你们真信了?真信了?还这么入戏?这不科学啊摔!
所以在攻略完秦一阕后,洛绎几乎是逃跑般地离开了朱雀城乃至南秦国——好吧某个兔属性的软少年向他告白也是重要原因,没有之一——但是为了这次任务,某骗子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到朱雀,然后重新启用之前的身份设定。
严家在南秦算是一个比下有余、比上不足的家族,虽然比起那些一穷二白的家族还算是有身份有地位,但是想单独约见阕水郡主,这是不可能的。洛绎通过查看信息,已经找到了一个最稳妥的方法,他有自信,只要他能够和秦阕水单独见上一面,就绝对能说服秦阕水选择他当驸马。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去勾搭萌妹子呢?
妹纸~求包养!
作者有话要说:码到一半的时候某颓很想吐槽:洛小绎你不应该担心你那络绎不绝的“情敌”,而是应该担心你追的妹子那络绎不绝的“情敌”,战斗力一比起来,前者简直是渣渣啊喂!
前几章比较沉重,于是这章果断欢脱了=w=
感谢杪冬殇姑娘扔的雷=3=~
最新版时间轴图~
------------
79第六骗
第六骗 赛茶x见面x逢一
就在洛绎的思维神展开到干脆使用穿越直接刷新到郡主面前时,阻止他这种横竖都是二的行为的,是严家两兄弟递上来的一封请帖。
“哥,”严朔一脸笑容地将帖子递给洛绎,解释道:“朱雀城最近将举行一次赛茶会,据说……阕水郡主将会出席。”
洛绎接过帖子,却不看,而是用一种若有所指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严朔,还有他身后的严雁。
严朔轻咳了一声:“上次哥哥给的忠告,愚弟铭记在心,不会再对阕水郡主抱有不贴切的幻想了。既然哥哥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弟弟们定要助哥哥达成所愿。”他拉了拉身后的严雁,严雁许些不甘愿地附和道:“没错,如果大哥能在赛茶会上得到阕水郡主的青睐,进而迎娶到阕水郡主,这对严家也是大大的好事。”
洛绎的目光在两兄弟之间晃悠了好几遍,在对方的笑容变得僵硬之前收了回去。某骗子笑得一脸痞气:“真是有心了啊~”他将帖子塞进怀里,然后从怀中随便掏出了一把……糖,塞到呆滞的两兄弟手中:“给,这是奖励哦。”
然后乐呵乐呵地离开。待洛绎走远后,严雁一脸“=皿=”地将手中的糖摔到地上,严朔面无表情地拨开一粒糖,塞进嘴中慢慢地开始磨,咬牙切齿-皿-。
洛绎表示调戏“弟弟”神马的很有爱;攻略表示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宅斗;穿越表示围观,咪嗦。
洛绎看着手中的帖子,他刚刚翻过攻略给的信息,秦阕水确实会参加近一期的赛茶会,作为特邀评委。至于严家的两兄弟为什么会如此好心地向洛绎提供入场卷、其中所夹杂的阴谋诡计之类的,某骗子表示在攻略的光辉照耀下,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洛绎再次确认了一下攻略信息,等到茶会见到秦阕水后,他就没有使用攻略的机会了。某骗子再三确认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然后志得意满地指挥严家的人去找来上好的茶叶。
关于第一次见面形象的定位,洛绎摸着下巴想,为了不吓到久居深宫的软妹子,那就……
一个背负着悲伤过去、温文尔雅的忧郁公子,如何?
***
一身浅蓝色的衣袍,衣襟和袖口处用白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刚从马车下来的青年一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名蓝衣公子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周身却弥漫着一种温和的味道——或许是因为那干净的颜色让人下意识地想起水的柔和,想必这身衣服的主人也是一位如水般温和文雅之士罢。
心理学中,蓝色代表清新、宁静、忧郁、沉稳。洛绎对严家的效率非常满意,在赛茶会举行之前,他所要求的服饰和茶叶都准备好了。今天早上出门之时,看到某骗子这样一幅打扮的严家两兄弟,一脸的“=口=”展示了他们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破灭。
洛绎提着茶包向门卫递上了请帖,一瞬间,不少集中在洛绎身上的目光染上了敌意。这时候递上请帖的,只要是年龄在志学以上不惑以下、长得过去的男子,统统都是对手或是潜在对手。
门卫很快就放行了,一位下仆恭恭敬敬地将洛绎请了进去:“洛公子,这边请。”
“有劳了。”洛绎回以和煦的微笑,下仆怔了怔,却是很快收拾了情感开始领路。然而,洛绎跟着下仆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一阵喧哗。
“你们这是看不起本少吗!?”
赶过来的总管不住地赔礼道歉,对方依旧不依不饶,指着前方的洛绎怒不可遏:“那样的家伙都有人伺候,轮到本少就没了,恩?你们看不起本少,知道本少是谁吗!?”
总管的腰都快鞠断了。天地良心,他当然知道对面那个是一个惹不起的主,可今天茶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现有的人手根本不够,只是让后来的人稍等一下,却没想到会惹上这样一个煞星。
躺着也中了一枪的洛绎扫了一眼门口,然后就事不关己地碰了碰呆住的下仆,温和道:“我们走罢。”
谁知道就是那么一眼,却正好被门口的紫衣公子捕捉到。紫衣公子觉得自己被藐视了,他怒气冲冲地冲着洛绎叫:“喂!不许走!”
对于这种中二期的二逼青年,洛绎很想继续无视下去,但给他带路的那位下仆却僵在原处,在紫衣公子的瞪视下左右为难。
洛绎很忧郁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紫衣公子温温和和地笑着:“有什么事么?”
紫衣公子僵在原处,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被家里长辈用那种恨铁不成钢、小孩儿乖乖别闹的态度对待的感觉。
“没事吗?”洛绎继续维持一副圣光普照的笑容:“那请容许鄙人先离开了。”
知道怎么对付二逼青年吗?只要你成为文艺青年,你就赢了(雾很大)。
“……站住!”
洛绎看着挡在他面前的紫衣公子,继续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圣父笑容:“还有事么?”
“……你的目标是郡主吧。”紫衣公子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对方那令人纠结的笑容,抬高下巴:“你别想了。郡主只会接见这次赛茶会的胜者,而你,没有机会了——因为有我!”紫衣公子那一脸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了:“知道我是谁吗?每年南秦的贡茶都是由我家准备的,你那不知从哪个旮旯里翻出来的——”
紫衣公子用鼻子嗅了嗅,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洛绎手上的茶包,良久,他古怪地瞥着洛绎,露出一丝暧昧不明的笑容:“你的茶不错,不错,真不错!哈哈哈……”他像是想到什么开始大笑,连茬也不找了,直接转身离开。
洛绎看着手中的茶包,他其实对茶并没有什么研究——甚至连现在持有的茶都是让严家帮他准备的。洛绎来之前问过其他茶铺的人,他手上的茶确实是好茶。但现在看来,这个茶包确实是有一些问题……
“洛公子,到了,请在这里稍等片刻,茶会马上开始。”
下仆将洛绎领到一个空旷的场地,这里整整齐齐地摆着数排茶几。洛绎叫住了将要离去的下仆,毫不犹豫地拆开手中的茶包,温和地问:“能告诉鄙人吗,这茶有何不妥的地方?”
下仆有些迟疑,或许是洛绎给他的感官不错,或许是不忍心看到对方脸上那微微有些落魄的笑容,下仆小声地说了一句就颔首退下了。
“茶是极好的,却是乌龙。”
洛绎低头看着手中的茶叶,笑声一点一丝地泄露出来。
“我的弟弟,哪有那么可爱。”
他毫不犹豫地将茶包扔掉。
严家的下人将茶包呈上时道:这是顶好的岩茶。
攻略说:秦阕水对乌龙茶过敏。
岩茶,其类别为:乌龙茶类。
“去掉不可抗力因素,模糊几率计算后,plyer取得赛茶会胜利的几率为0.042%。”攻略毫无感情地评论着:“我表示player之前太过轻视严朔和严雁了。”
“没事没事~”洛绎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对于弟弟们可爱的恶作剧,哥当然要好好包容了。”
“player打算怎么办?”
“我从来就没有打算凭借这个在赛茶会上获得胜利。”洛绎敲了敲脑袋:“重要的,一直在这里哦。”
“?”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洛绎一脸灿烂:“准备看戏吧,我的神器和神兽们。”
赛茶会,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这场比赛主要是拼茶道。但是在以文为尊的南秦,这种比赛中自然而然不会缺少一个环节,就是作词写诗。在南秦人眼中,如果不会吟诗作对,茶艺再怎么精通也会落了下乘。因此在比完茶道后,还要以自己准备的茶为题写一首诗,上交给评委审阅。综合参考茶道和文采后,才会得出赛茶会的胜者。
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很快整个会场都坐满了。洛绎无聊地维持一个标准的笑容,思维早就不知道神展开到哪里去了,直到一个声音直直插入洛绎的脑中,他才猛地惊醒,望向远方。
攻略说:任务开始,请player开始攻略。
因为距离实在是有些远,再加上轻纱的遮挡,洛绎瞪得眼睛都要掉下来了就看不清阕水郡主的容貌,只能根据在场人的反应进行初步判断——南秦国第一美人应是名副其实,你看现场绝大多数人那副恨不得扑上去求包养的摸样,绝对是百分之百的白富美。
秦阕水坐在被层层轻纱遮挡的高台上,像是在和旁边的名门望族说话。接下来一名老者走了出来,轻咳几声,然后宣布赛茶会开始。
场面一时间有些骚动。洛绎非常淡定地坐在原地,眼下的一切都和他无关。然而即使某骗子不动,他那跌破正值的人品也决定了麻烦迟早会找上他的。
“我要与那名公子切磋。”
洛绎深吸了一口气,默念着“温文尔雅、温文尔雅”,然后挂上温和的笑容看向那个毫不客气地指着他的紫衣公子。
骚年,中二是种病,得治!
赛茶会是允许两方相互切磋的,老者似乎有些意外这么快就有人开始约战了。他来到洛绎和紫衣公子前方,抬手示意紫衣公子先出。
“郝公子,请。”
原来这个中二姓郝。洛绎的笑容让人望之亲切,他发现周围的人听到紫衣公子的名字都有些骚动,看来那中二果然有骄傲的资本。
郝公子一脸笑容地让他的茶童拿出一个厚重的木盒子,眼尖的一眼就发现这是百年的尘木,与黄金等值的尘木。他们都倒吸一口气,装茶叶的器具都这么珍贵了,那其中的茶叶……
等到茶童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后,在场的人连呼吸都顿了一拍。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被约战的蓝衣青年,输给这种茶中极品,也不枉了。
中渊有山,山上只得一树,十年生长,一夕凋亡,其叶细扁似少女芳唇,色如血,名曰红纯。天下谁人不知,偌有茶能王,唯独红纯。红纯茶之珍贵,千金难换,几乎只有皇族能享用,当之无愧的茶中极品。不少人心中暗暗叹息,郝家为了这次赛茶会,几乎已经下了血本。
郝公子趾高气昂地来到洛绎面前,嘲弄道:“洛公子,轮到你了。”
老者皱了皱眉,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别说洛绎,在场所有人手中的茶加起来才堪堪比得上郝公子手中的一勺红纯。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次赛茶会的胜者绝对是郝公子了。
洛绎眨了眨眼,脸上温和的笑容微微带上丝无奈和落魄:“抱歉,鄙人的茶叶……尚未准备好。”
郝公子看着底下青年微微皱起的眉头,几乎要大笑出来。他知道洛绎手中的茶叶是什么,所以更加兴奋地揪着洛绎不放,恶意地想要将对方逼到极处:“是没准备好,还是拿不出手?也是,比起红纯,你手中的茶叶泡出啦的水也只配给本少当洗脚水!”
“呵……”
听到有人发笑,郝公子越发开心,但接下来的那个声音硬生生地将他的愉悦掐断。
“如果我说……”低沉磁性的声音像是融化了耳膜般流入脑中:“只要是他愿意的话,我可以用红唇茶给他烧洗澡水,你信么?”
洛绎僵在原地,之前无论郝公子怎么挑衅都没有让他失态,但身后那人的一句话却让他有种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的冲动。肩上一沉,却是一把扇子轻轻搭在上面点了点。洛绎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顺着扇子向上移动,直到望进了那双形似若桃花的眼睛。
桃花眼的主人笑眯眯地勾着洛绎的肩膀,语气亲昵而诱人:
“你愿意吗?洛绎。”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你们懂的=w=
骗子快要完结了,于是俺陷入了完结前的暴躁期qaq
那个,搬文的妹子,俺知道你们喜欢这文,但是你们可不可以别同步更,每次看到本文那寥寥无几的点击都好受伤的说qaq……
感谢杪冬殇、糖分、mio、玥遥月还有几个名字看不到的姑娘扔的地雷,还有舞榭歌台1996的火箭炮
每次看到某颓鸭梨都好大啊qaq
------------
80第七骗
第七骗 轮回x揭破x宠溺
那个人和记忆中的一样,总是悄而无声地出现,却能轻而易举地夺走所有人的视线。一袭白衣胜雪,面若桃花,嘴角微微勾起,更显现出那人风流的无拘。
——夏不语,唯有疾风知劲草。
洛绎第一反应是望向秦阕水的位置,可是因为轻纱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动静。他几乎要内牛满面了,此时在他身边笑得快闪瞎了他钛合金狗眼的人可是真真正正的人生赢家,地地道道的高富帅。战斗力为5的渣渣表示伤不起,郡主妹子你可要千万把持住啊!
然后,洛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与身旁这个高富帅还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比如说亲身告诉对方跳崖是一种十分有利于身心健康的运动,又比如说,夏公子你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雾很大)那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吗?
某骗子瞬间石化了。
“开……开什么玩笑!”郝公子终于反应过来了,望向来人的目光中充满敌意,洛绎表示非常理解,任谁在准备追妹子的时候出现这样一个大凶器都不会有好脸色的。郝公子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本少到是想要见识一下!”
可他对面的白衣公子却完全无视了他的挑衅,依旧是满脸笑意地勾搭在洛绎身上。他比洛绎要高,两人贴在一起的时候像是将蓝衣青年不着痕迹地拥在怀中,有种怀里的人仿佛是他最珍贵的宝物的错觉。
“洛绎,你怎么看?”
洛绎差点就给跪了,他差点就要回一句“大人,此事必有隐情。”了好么。哥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对付那中二,所以你不用cos那总是喜欢调戏部下的狄神探啊亲……
洛绎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温和道:“有劳这位兄台了。”
夏劲草的眼神暗了暗,却没多说什么,而是让侍童小诠将盒子呈上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唯有某骗子如贴了符般的僵尸般凝固在原地——明明夏奸商依旧是那副赏心悦目的笑容,但这种秋后算账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小诠手脚非常利索地打开盒子,然后,巨大的失望充斥在在场人的目光中——那根本不是什么闻名遐迩的红纯,连出名的香茗也算不上,仅仅是几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茶叶混搭起来,其中或许还加了几味药材。
夏劲草根本不在意所有人的视线,他的手轻柔而细腻地抚着盒子,像是在注视情人般专注充满柔情。
“这是在下替洛公子准备的茶。”那人轻笑着,眼神似醉非醉,深邃得什么也望不见:“名曰,云莱。”
——洛绎哥,为什么要叫它“云莱”?
——嘛~如果我说只要一直喝着这样的茶,云就会回来了,你相信吗?
——恩!
遥远的记忆突然像是拨开了云雾,洛绎甚至连当初风锁雷说话时嘴角的弧度都忆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按住了黑环,像是在找一种依靠。
因为夏劲草,风锁雷将云莱的制作方法教给了他;因为风锁云,他将云莱的制作方法教给了风锁雷。谁是起点,谁是终点?如果说那封没有由来的信是他与风锁云的轮回,那这个不知由谁发明的药茶成为了他与夏劲草之间的梅比斯环,同样被时间淹没了起点与终点,再也无法追寻到它的根源。
郝公子呆了一瞬,然后毫不留情地大笑:“这种货色你也拿得出来?你不是有红纯吗?快让本少开开眼界啊。”
夏劲草毫不在意对方的嘲笑,抬手示意小诠继续,然后慢悠悠地晃了下扇子,半遮了那恰到好处的诧异。
“哎?在下不是说了吗。”白衣公子的桃花眼弯成一个极其好看的弧度:“红纯当然是留下来去烧洗澡水啊。”
“哈——”郝公子如被捏住脖子的鸡般掐断了笑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夏劲草的侍童摆好茶具,然后拿出一个锦囊戴,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种形如白毛的软丝。
所有人一瞬间骚动起来,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白色的软丝。老者甚至忍不住想要擦擦眼睛,再去确认那堆似状物,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毫”。
如果说千金难换一斤红唇,那么,千斤红唇也换不到一两“毫”。毫不是茗,而是一种佐料,无论加在何种食材上,便会令它脱胎换骨身价万倍——那可是延寿益身、人间极致的美味。如果那名白衣公子拿出来的真的是“毫”,众人想起刚刚的宣言——根本不用怀疑他有没有能力拿红唇来烧洗澡水!
小诠眼睛眨都不眨地将毫导入茶叶中,白色的软丝像是融化了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顿时,众人看着云莱的目光都绿了。
“这不可能!那怎么可能是‘毫’!?”郝公子的脸色一片惨白,指着夏劲草瞠目欲裂:“你——你怎么可能有‘毫’!”
面对现实吧,骚年,你对面那个可是人生最大的赢家——拿钱砸死你妥妥的!
沦为人肉背景久许的洛绎轻咳一声,对着夏劲草微笑——等等,嘴角不能拉得太开,看到夏奸商反射性地进入二货模式的骗子——你现在的设定是温文尔雅啊擦!
“多谢夏公子的相助。”某骗子温文尔雅中:“改天定要向劲草兄登门道谢。”
骚年,哥都提醒你到这种地步你就别再犯中二了!
夏劲草看着悲情版本的洛绎,一脸玩味,异常配合:“不必客气,以你我之间的……”他的声线压低了极是好听,宛如上等的好酒香醇而浓郁醉人,却无端地渲染上许些暧昧:“……关系,怎么舍得让你难堪呢。”
温文尔雅、温文尔雅!记住你的设定!
某骗子的表情差点就崩了,因为他也许、好像、似乎、大概听到了那个让他蛋碎了一次又一次的称呼。
“夏劲草”这个名字不啻于一个响雷,在场人都被炸得晕乎乎的——今日是怎么了,不仅见识到了传说中的毫,连那个传言中神龙不见其尾的草商之主都见到了。叫夏劲草的人也许很多,但是能拿出“毫”的,全天下也许就那么一位——传言中富可敌国的草商之主,夏劲草。
郝公子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一时间脸色精彩无比。事实上,其他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能拿到请帖并这么高调的白衣公子真可能是传说中的那一位。有这样风华绝代的人在,这次的赛茶会基本没戏了。有些心思活络地已经想开了,既然已经无法博得佳人的青睐,倒不如好好去巴结一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看能不能获得什么好处。而郝公子一看就是根本不可能将心思活络开的那种,紫衣公子甩袖离开:“我们走着瞧!”
品茗只是其中一个环节,第二环节便是最重要的赛诗了。
侍童们正在煮茶,老者已经给在场人分发了笔墨纸砚。洛绎看着手中的宣纸,似乎在很专心地思考着,专心到忘我境界忽视了一切,比如说身边某个高富帅。夏劲草好像并不介意的样子,他只是在轻轻拨弄着洛绎腰间的一个小挂饰。明明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话语,但某骗子觉得秋后算账的预感越发浓郁了。
所以当老者来收作品的时候,洛绎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将只写了数个字的宣纸交了上去。老者看到纸上那扭曲的几个字,眼睛抽了抽,但还是尽职地呈递给高台上的人。
某骗子抹了一把汗,事情进行到这种程度,好险算是没有超出计划,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小你妹啊!他都已经做好也许会和明明在外地却突然回来的秦一阕接触的心理准备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来的会是夏劲草!小boss没刷新,直接来个世界boss啊擦!
一定是他参加赛茶会的方式不对!
夏劲草终于没有在把玩洛绎的腰饰了,洛绎不自觉地向下望去,却发现他原来挂在腰间的玉佩已经不见,取代而之的是一枚有些破败的铜板。铜板上带着许些的暗红痕迹,似乎经常被人拿起来摩挲,那颜色有些黯淡和褪色,边缘也出现了许些磨损。即使这样,那干净的板面却显现出主人是如何精心地将其保养。
这是让他们认识,同时也是中断他们之前关系的、铜板。
洛绎的喉间有些干涩。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这枚铜板就是当初在悬崖下使用穿越时遗失的那枚铜板,竟然会被夏劲草找了回来,甚至在今天再次放到他手上。
能想象吗——那人是抱着怎么样的感情,在悬崖下找了一遍又一遍,才找到了仅有那么一丝的踪影。
铜板……
是错觉吗?那声比风还轻的叹息,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出其中所蕴含的情感,那就究竟是被欺骗的愤怒——还是被抛下的悲哀?
洛绎急速运作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劲草伸出手轻轻触碰着他的指尖,像是在贪恋着他掌心的温度般流连忘返。
“你说过铜板是选择权。”夏劲草垂着眼在笑,那笑容竟然硬生生地在初冬中映出一片春.色:“我把铜板给你了,洛绎。”
现在有选择权的人,是你了。
那人的眼波像一汪春水雾气昭昭,笑起来很勾人。
“——要不要和我好呢?洛绎。我很喜欢你。”
比喜欢自身,还要喜欢上千万倍。
夏劲草死了,劲草活着。
名为洛绎的人,是夏劲草存在的证明。
任何人都不该觊觎。
从高抬下来的老者轻咳着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用不大的声音宣布了本次赛茶会最终的获胜者。洛绎几乎要对老者顶礼膜拜了,掐的点太准了!正好将他拯救于水深火热之中。本次茶会的胜者是郝公子,洛绎一点儿都不意外,他那个鬼画符能获胜才怪了。他的目标从来不是在赛茶会上取得胜利,只要他有机会把某些信息传给秦阕水,接下来所需的就是等待了。
无视那厢获胜者得意洋洋望过来的目光,洛绎依旧呆在会场的角落里,坐等散席。
“你想要娶秦阕水?”
擦,他差点忘了身旁还有一个人间凶器。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某骗子顿了顿,深沉道。然后他的下巴被轻柔不失强势的一股力道抬起,直至他望进了那片桃花深潭。
“想,还是不想?”
要秋后算账了么,亲。
洛绎豁出去了,反正根本瞒不过对方,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向对方作出宣告:“我会娶到秦阕水!”
不要小看魔法师未转职的怨念,就算你是高富帅也阻挡不了快要晋级成魔导师的屌丝的脚步!这一刻,某骗子表示他的霸气已经突破天际。然后,在洛绎呆滞的目光中,夏劲草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好。”
白衣公子声音柔和,语气却不容置疑:“我保证,秦阕水的丈夫,只会是你。”
……妈妈他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咩?难道他的霸气真的已经突破天际了!?卧槽这不科学啊!他其实刚刚被夏奸商一击必杀、然后现在是陷入濒死状态所以才出现了幻觉对吧吧吧吧!
“——你在担心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恍惚中听到那人近乎无奈的叹息声,微微有些失神的目光中是那人满眼的宠溺。
“我在讨你欢心啊。”夏劲草略弯的眼角呈弯月形,带着隐隐的勾引与蛊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为你双手捧上,无论是女人,权利,还是整个天下——”
我会用天下为你买单,仅此而已。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洛绎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从骨子里泛出一种惧意。这种毫无原则的宠溺、这种不分黑白的疼爱、这种罔顾他人的示好,简直就像、就像是在对待当初的……张阙。
对了,张阙!张阙呢?洛绎突然知道他的不安从哪里来了。为什么夏劲草会在这里?为什么夏劲草会向他示好?张阙不在,那个本该替代他成为过去“那个人”的张阙——不在。只有在经历过一切的今天,洛绎才发觉当初给的那个选择有多么可笑,始作俑者由始至终都是他。现在的洛绎了解了一切,但是他完全不敢承认——他无意成为任何一人的救世主,也无法救赎任何一人,他连自己都自顾不暇。
攻略说,你有罪。
穿越说,夏劲草和你很像。
真的……很像。无论是追逐过去而偏执着,还是成为过去“那个人”描述的虚影所活着,夏劲草和十七,实在是太像了。因为相像,所以才更加了解,那种为过去不顾一切的疯狂与执拗——洛绎完全不敢去承担,所以要死死瞒着,让一切腐烂。
“是吗?”洛绎嘿嘿地笑了,开始挑衅——并且试探:“如果我要张阙呢?”
张阙是“那个人”的后代,“那个人”同意了。
“张阙?”夏劲草的桃花眼一片朦朦胧胧,深不见底:“抱歉,这个我可能给不了你了。”
洛绎还没来得及感到高兴或失望,就听到对面那人轻描淡写地说道:“他跳入了化骨水。”
洛绎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为什么?”
“在他跳入化骨水之前,他曾向我自白了身份。”白衣公子扇着扇子,桃花眼底一片凝黑:“——不要误会,没有人强迫他。”
洛绎突然觉得很冷,那种从骨髓深处泛出的冷根本不是初冬的寒意可比的。他甚至能够想象,张阙当初是抱着怎么样憧憬的心态去对夏劲草进行自白——在夏劲草那种无微不至的关照下,所有人都会被宠坏了,发昏的大脑什么也不会多想:他是特别的,夏劲草不会怪他的——当张阙的身份暴露后,即使夏劲草不多做什么,从云端掉下来的落差,会让张阙主动选择绝路。
宠溺而杀之。
即使洛绎是最有资格去享受这种宠溺,他却感到害怕,这种宠溺会让他得到一切的同时,也毁了他自身的一切。
“他——他不是‘那个人’的后代吗?”即使洛绎知道一切,但现下的他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口咬定“那个人”与他无关。
夏劲草扇的扇子的手极其微弱地顿了一下,洛绎突然觉得他有点不敢直视夏劲草的眼睛——太过复杂了,所有的感情沉淀在那双桃花眼中,晦暗难辨。撇开视线的洛绎没有发现,夏劲草一直在看着他的左腕,眼神幽暗。
然后,夏劲草笑了。
“洛绎,最近我得知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夏劲草的声音变得极其温柔:“其中有一件事,让我很开心,非常地、开心……”
洛绎突然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曾经有个叫铜板的家伙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他和‘那个人’同时遇险,我会救谁?”夏劲草亲昵地用手指缠绕着洛绎的头发,让洛绎有种已经被抓住了的错觉:“现在有人告诉我了——其实我根本不用选择,答案从始至终只会是那一个、洛绎。”
那是一个极其微妙的停顿,让人根本无法判别他究竟是在叫蓝衣青年的名字,还是在说那唯一一个答案。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这样罢?洛绎。”
洛绎觉得自己连头发都开始僵硬了,为什么——夏劲草会知道——?
“洛公子。”
像是被打破了某种迷幻,洛绎猛地惊醒,转头看向正在向他行礼的一名婢女。
“郡主有请。”
此时会场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因为阕水郡主提早离席。既然目标都走了,所有人都觉得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没有人注意到角落中一名婢女正在向蓝衣青年提出郡主的邀请。听到婢女的话语,洛绎反应了半天,才终于意识到他的计划应该是成功了,接下来……
洛绎下意识地看向夏劲草。夏劲草注意到洛绎的视线,他笑眯眯地松开洛绎的头发,几乎安抚般地抚过发尾。
“我会改日再去严家拜访你。”
白衣公子轻笑着:
“与你的故友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让某骗子有个心理准备,先出来一个最温和的小草同志,鼓掌~
洛绎:泥煤那叫温和!哥都要被溺杀了啊qaq!
咳,下一章……是逢二了哦~
上次很多妹子浮出来安慰某颓, 某颓各种感动啊qaq
感谢舞榭歌台1996、jh(2个)、怀疑论、舞榭歌台1996、红纸诱人、爱吃的2货、寒星、云新姑娘的地雷,还有a287354331的火箭炮,某颓快要被淹没了q口q
果断爆字数。
------------
81第八骗
第八骗 关系x交涉x协议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在真正见到秦阕水之前,洛绎已经借由攻略完完全全地认识了对方。南秦国的秦王现有三子,大皇子秦轩华,二皇子秦天宁,还有最小的女儿秦阕水。秦阕水的生母不明,她是秦王在一次南巡后抱回来的。秦王直接宣布这是他的小女儿,秦阕水,并将她册封为阕水郡主。秦阕水从小就很受秦王的喜爱,生活在帝王的家庭里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享用着各种荣华富贵。在这样富足和奢华的生活中,秦阕水的性子却没有被养得骄纵傲慢,而是非常违反客观规律的白、软、萌。
郡主有三好,轻音体柔易推倒。
洛绎被婢女领着,穿入花园,直到到达一个小亭子,那里已经坐着一位宫装美人。她看起来并不大,处于碧玉年华,白嫩的脸被那毛绒绒的围脖一衬托,更显得小巧与可爱。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眸湿润而怯怯地瞅了一眼洛绎,然后迅速地垂下盯着手中的茶杯。
某骗子的表情差点裂了。这种白茸茸软绵绵的兔子样,外加上那二分相似的脸,他真的是在攻略软妹子而不是记忆中的那个软汉子吗!?
――好吧,眼前的妹子和秦一阕确实有一些晦暗的血缘关系,但是他攻略完哥哥再去攻略妹妹这样真的大丈夫?他要不要干脆去把剩下的秦一阕的兄长大人一并收了好咩,说不定可以达成“全家福”什么的成就……这样思考着的他一定是哪里坏掉了!
攻略,你赢了。哥都被你玩坏了啊q口q!
“郡主,洛公子到了。”
毛茸茸动了动,声音也是那种软乎乎怯生生的。
“恩……小、小晴先退下吧。”
婢女走后,软妹子的胆子似乎大了一些,至少她在直视洛绎了。
“你……你是严家的大公子、洛绎?”秦阕水水汪汪地看着洛绎,声音有些小却很好听。
洛绎扬起温和的笑容,声音同样轻柔,生怕声音再大一点就会吓跑眼前的兔子:“是的,正是鄙人。”
秦阕水似乎有些坐立不安,她飞快地瞅了一眼桌子,那里铺展着一张白纸,上面扭扭曲曲的正是洛绎的鬼画符。
“你为什么会……会写这个?”
雪白的宣纸上,黑色的墨迹勾勒出一首非常扭曲的八句诗,内容平白直述:春天到了树绿了草青了茶好了,冬天到了树没了草枯了茶香依旧,由此展望人生能够像茶一样悠久源长。地地道道的打油诗,能获得赛茶会的冠军才是见鬼了。洛绎扬起唇,其实诗什么的根本不是重点,只要秦阕水看到那个名字,她就绝对会找上他的。
那首诗的题名为:思常青。
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但在场的两个人都知道,常青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是南秦国最美丽的女子的心上人。
这年头萌妹子都是有心上人的,泪……s级神马的,不要太给力了啊!做小三是没有前途的啊喂……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洛绎拿到攻略给的信息仔细研究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次任务其实败也常青,成也常青――因为秦阕水喜欢的常青,他是一名侍卫。在古代,侍卫就是一种可消耗可再生的炮灰资源,地位在仆人之上主管之下,属于奴隶种类。
这是一个非常狗血并且励志的故事,从小在深宫里长大的郡主,对无意救过自己一命的侍卫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两人却因为身份差距等原因不能光明正大地公开,只能偷偷摸摸地在一起。随着秦阕水年龄的增长,到了婚嫁年龄的她不能忍受与喜欢的人分开,第一次任性地向疼爱她的秦王提出请求:让她自己来挑选未来的夫君,无论对方的身份和地位。
洛绎嘴角的弧度越发温和:“请容许鄙人冒昧地问一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郡主未来的夫君……就是他了罢。”
他若有所指地瞥向诗的题目,秦阕水的表情略显惊慌。在她还没来得及掩饰或反驳之前,洛绎的一句话让她呆怔了。
“很可惜,皇上不会允许的。”
“不!”秦阕水下意识地反驳,她没有意识到她已经默认自己和常青之间的关系,而是拼命地想要否决洛绎的上一句话:“父皇……父皇他已经应许我了。”
“呵……”洛绎轻笑:“皇上是不是说了:无论你选择了谁,他都会同意?”
秦阕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洛绎看着那个有些天真有些傻的阕水郡主,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酷的现实:“皇上他会同意。但是他也可以让一些他不想同意的对象,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这很简单,不对么?”
秦阕水单薄的身子渐渐地有些颤抖,那副脆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怜惜。她愣愣地看着洛绎,虚弱而无力地反驳:“不……父皇他不会这么做,他最疼爱我了……”
“正是因为皇上重视你,所以他更会那样做。”洛绎微微叹息着:“能够成为你夫婿的,必须拥有权势――他在给你寻找靠山呢,郡主,因为……”
他命不久矣。
秦阕水震惊地看着对面的蓝衣青年,声音惶恐:“你――你胡说!父皇他的身体明明、明明很好――”可是在蓝衣青年那万分真诚而认真的目光下,她的声音中所蕴含的惊怒越来越少,怀疑逐渐增长。
没有注意到吗?总是喜欢过来陪她的父皇近些日子几乎没有出现过,皇宫上下隐隐地开始骚动,不少人都是一副不安且匆忙的神色。
“请郡主回宫后自行判断罢。”洛绎的声音始终如一地平稳,就像他那一直保持的温和笑容:“现在大皇子和二皇子均已有所动作,皇上一日没有确立太子,接下来的纷争将会越演越烈。”
秦王至今尚未立太子,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大皇子并非是嫡长子,而皇后所生的二皇子现今过于年幼。秦王迟迟不立太子,或许是在等待二皇子长大,又或许在给已经辅助他多年的大皇子一个机会。
“过去皇上还能压制下来,现今恐怕会越来越力不从心。因此,皇上为了保住郡主今后不受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欺扰,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为郡主挑选驸马――他将会成为郡主今后的依仗。”洛绎看着已经陷入恍惚的秦阕水,声音轻柔而诚恳:“请郡主不要辜负皇上的用心良苦。”
即使被保护的很好而显得有些天真,秦阕水并不傻。她很快收拢了一切情感,直勾勾地瞅着洛绎:“你……想说什么?”
终于到了这一步。
洛绎的唇线一点一丝地划开,他对秦阕水微微地做了个鞠:“鄙人家世清白,品行尚可,不知郡主愿不愿意……和鄙人达成一项协议?”
秦阕水眨了眨她那湿润的眼,声音软糯:“……什么?”
“严家尚能入皇上的眼。我愿意侍奉郡主,如果郡主希望,我甚至愿意让郡主与常青有情人终成眷属。”洛绎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我只希望拥有驸马这个名号,而已。”
――潜台词就是他真不介意戴绿帽什么的,他们可以走在时代的前沿,开创形式结婚的先河!
“……为什么?”
“各需其所罢了。”洛绎的笑容中恰到好处地出现一点苦涩和落寞,抛出早准备好的借口:“我想要借郡主的势,在严家站稳跟脚。郡主应该知道罢?我属于严家,却如同一个外人――他们不会承认我。你看,连我现在的名字都……”
如果严朔和严雁两兄弟在此,肯定要喷得某骗子满脸血:泥煤根本不是我们不承认你好不好,爹在那里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你入族谱啊有木有!
秦阕水的眸光闪了闪,似乎有些意动。身着美丽宫装的少女用手拨弄了一下雪白的围脖,半掩在绒毛下的小脸不知为何显现出一点红晕。她微微低下头,小小声地嗫喏,仿佛在自言自语:“可、可是……要结婚呢……”
洛绎瞬间就明白了秦阕水的顾虑,他轻咳一声,努力散发出正人君子的气息:“郡主不必担心,鄙人不会强迫郡主。倘若真有机会与郡主踏入洞房,走个形式罢了。”
某骗子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在诱拐小白兔的大尾巴狼,小白兔虽然被他忽悠得有些晕乎了,但望过来的湿润眼眸中,依旧带点点不信任的光。
好――吧,非逼哥出绝招了对吧!你们就是在等这一刻对吧!
中枪的攻略&穿越:……(咪嗦)。
蓝衣青年再咳了一声,微微别过脸似乎有些难堪地道:“实不相瞒,鄙人其实是、是龙阳之癖……”
求求你了妹子,为了证明哥对你没企图,哥已经给自身定下基佬的设定了,所以别让哥更杯具了好么qaq……
秦阕水诧异地瞪大眼睛,水汪汪的眼睛中甚至带了点好奇:“是那位夏公子吗?”
“……是。”
完全没有注意到某骗子快要呕出血的内伤,秦阕水很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她放下手中的茶杯,静静想了一会,终于给了一个相对明确的答复:“让、让我考虑一下。”
洛绎从来就没指望能够一次性说服秦阕水,达到现在的效果他已经非常满意了,于是他毫不迟疑地告辞。
“敬候佳音。”
***
秦阕水独身穿过长长的走廊,迎面就是秦王的贴身宦官喜公公。喜公公守候在乾净殿外头,看到孤身一人的阕水郡主,眼中露出许些诧异。他刚想通报屋内的人,却被秦阕水制止。
秦阕水静静地站在乾净殿外,听着屋内时而传出的隐晦低咳,漂亮的杏眼泫然欲泣,几乎在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
原来……真的如同那人说的一样……
里面的人是天下对她最好的人,他给了她无尽的宠爱与怜惜,而她却连他病入膏肓都不知晓。
太医院的人说:臣已经尽力了,皇上这是先天病疾,实在是……不好办啊。
秦阕水用力眨了眨眼,将泪水逼回去,然后露出与往常无二的甜美微笑,对喜公公细语道:“劳烦公公通报了,阕水想要见见父皇。”
秦阕水很快就被请了进去,屋里点着熏香,却遮不住那丝苦涩的药味。南秦国最高的统治者坐在软垫上,对着秦阕水露出和蔼的微笑:“怎么今日一个人跑过来了?”
秦阕水看着秦王脸上与其说是健康不如说是病态的殷红,垂下了湿润的眼:“我想你了,父皇。”
秦王很是享用秦阕水对他的撒娇,他招了招手,让最喜欢的小女儿坐在他身边,和睦道:“昨日的赛茶会有趣吗?”
对上秦王那一如既往充满怜爱的目光,秦阕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使自己没有显现出任何异样,她已经不再是时时躲在父皇怀里需要对方操心的年龄了。
“……父皇。”
这一刻,秦阕水不再迟疑,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露出最甜蜜的笑容。
“我找到了,我想要的那个人……”
等秦阕水走后,秦王有些怠倦地半躺在软椅上闭目养神,低低地咳了好几声。
也许真的时日不多了,最近他一直忆起过去的事。秦王一向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在他还不是南秦的统治者之前,身为最不起眼的三皇子的他便如一只蜘蛛默默撒网,毫不留情地扑杀猎物。在登基之后,他将所有之前反对他的人,有用的留下,没用的统统驱除――当初的天阁风家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他做过很多对不起他人的事,秦王从不后悔,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却越发想要补偿之前所犯下的一些错误。
阕水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像你了……秦姬。
秦姬是一个好女人,所以当初他才不顾对方已是有夫之妇、用尽一切手段将她弄到了手。那个贞烈的女子在他拿她现有的两个孩子威胁时妥协了,却在生下秦阕水的时候,毫不迟疑地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离开――即使她早已没有容身之所。再次得到秦姬的消息时,却是在召见状元的时候,秦王微怔地认出那是记忆中秦姬的长子,如今已是如此丰神俊朗的一人材了,而那名倔强的美丽女子早已化作尘土。对于秦姬,秦王一直是怅然若失的,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思念,秦王对于秦阕水毫不吝啬他的宠爱,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慰藉与寄托。
等秦王再次睁开眼时,喜公公已经把关于严家大公子的全部资料摆在他的面前。
“是叫‘洛绎’吗?……”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某颓估计错误,下一章新债主才登场= =
感谢回忆往事姑娘的火箭炮> <~
------------
82第九骗
第九骗 逢二x拜访x逢三
从赛茶会回来后,洛绎在严家宅了好几天。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从那天的情况来看,夏劲草貌似已经知道他与“那个人”不得不说的关系了……这不科学啊!正常人的思维再怎么神展开都不会得出“他=那个人”的结论啊,夏奸商怎么就真相了呢!?
那人说,我会改日再去严家拜访你,与你的故友一起。
故友。洛绎在脑海中筛选了一遍,发现那些有可能真相的人或非人类,根本不可能和夏劲草勾搭上。某骗子现在心情非常复杂,既想得知那个所谓的故友究竟是谁,又怕被“好基友”找上门。
所以直到严家的一名下仆找过来、并告知有人来拜访他时,洛绎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然后带着“终于来了”的英勇就义心态向主厅走去。
进入主厅,当洛绎一眼看到主座上那个对着他微笑的人时,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
他一定是还没睡醒。
一定是还没睡醒。
定是还没睡醒。
是还没睡醒。
还没睡醒。
没睡醒。
睡醒。
醒。
“诶,绎儿怎么就走了?”迎面是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严老爷,正好将洛绎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的。严老爷拖着完全不愿面对凶残现实的某骗子,笑呵呵地向主座的那一位打招呼。
“久仰西燕国师大名。今日能见到国师大人真颜真是三生有幸,某招待不周请多多包涵啊。”
这个时空最让洛绎恐惧的人此时正坐在主座上,依旧是从头到尾的白,宛如一条冰冷的银蛇般盘踞在座位上。那张阴柔雪白的脸洋溢着一种阴寒鬼魅的愉悦感,被白布蒙起的眼直直对着洛绎的方向,淡得几乎没有颜色的薄唇微微勾起。
蛇说:“是我唐突了。”
那沙哑的带着咝声奇特声线会让每一个听到的人感到一种被蛇缠绕的毛骨悚然,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奇怪韵味,第一次听到这种“蛇语”的严老爷自然而然地呆愣了。白诩翊那张仿佛终日不见阳光的脸一直对着洛绎,毫不掩饰他越发高涨的愉悦与满足。
蛇对着洛绎,轻柔细语:“我想你了,洛绎。”
洛绎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他的表情一片空白。某骗子几乎在心中痛哭流涕了――白诩翊不是副本定点boss吗!?哥根本没有去西燕国这个副本好不好!上邪!你就非要玩死哥吗!?
在他做好见到秦一阕的准备时,夏劲草出现了。
在他做好接见夏劲草的准备时,白诩翊刷新了。
人生中真是处处充满惊喜……泥煤啊!
然后,更大的惊喜降临了。
“圣旨到――”
一万匹草泥马以光倍速率从洛绎的大脑中咆哮而过。
太监尖细的声音惊醒了呆怔状态的严老爷,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后,严老爷马上拉着洛绎诚惶诚恐地向外头跑去:“快、快去迎接圣旨!”
外头的小院已经满满当当地站满了一群人,被簇拥的那名宦官见严老爷和洛绎急匆匆地赶过来,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明黄文书:“请地阁严家接旨――”
严老爷拉着洛绎瞬间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地阁严家严奕之子洛绎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朕躬闻之甚悦。今阕水郡主适婚嫁之时,值洛绎尚未成家,与阕水郡主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册封为安阳驸马,择良辰完婚。钦此!”
“谢――谢主隆恩!”严老爷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宦官笑呵呵地将圣旨递给严老爷:“严老爷,恭喜了。洒家到时候向严老爷讨一杯喜酒喝,您可不要拒绝了啊。”
“怎么会、怎么会。”严老爷手脚非常利落地趁接旨之时塞了一些碎银给宦官:“忘记谁也不会忘记公公您的。”
宦官感受到手里的分量,非常满意地带着大部队离开了。严老爷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明黄色的绫锦织品,满脸红光地转身,一眼就看到某骗子几乎魂飞散兮的表情。严老爷大惊失色:“绎儿,你……你怎么了?!”
你“儿子”已经看到了被蛇咬杀的结局了,这圣旨来得……他妈的太是时候了呵呵呵呵呵……
面对严老爷担忧的目光,洛绎努力收起全身上下“求死求往生”的气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我只是太惊喜了呵呵、呵呵……”
哥的死亡flag都立起来了有木有!
“我们快回去,怠慢了贵客可不好。”严老爷马上接受了某骗子的说辞,转而开始幸福地规划美好的未来:“到大婚之时,定要邀请国师大人来喝喜酒啊。”
……爹,有你这么坑儿子的吗?
从前他一直以为只有“坑爹”这个说法,从今天起,他要发明一个新词,叫爹、坑――哥都快被爹坑死了啊!你请那一位喝喜酒、那一位绝对会请我喝鸩酒啊摔!
爹,我给你跪了!
感受着主厅传来的阴寒气息,洛绎的笑容已经快接近弥留状态:“……爹,我想和国师大人单独聊聊,您去准备婚娶事宜吧。”
严老爷很快就被忽悠走了。洛绎站在小院里,对面是主厅的入口,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凄凉感。
……他可以逃跑吗?
“洛绎。”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沉浮,蛇从黑暗中滑行出来,立在门口,一半在阳光下,一半被阴影模糊了轮廓。
“我一直觉得你是最棒的。”白诩翊阴阴柔柔地笑着,按着门框的手似乎下一刻就会把门框捏碎:“因为……你总是能让我失态。”
那人在阳光下仰着脸,冬日的阳光并不强烈,细细地为那光滑细腻的皮肤蒙上一层如瓷器般的色泽,很漂亮,同时也很危险。洛绎不期然地想到,在动物界,越是美丽的存在,越是隐藏着恐怖的毒素。
洛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你怎么找到我的?”
“身为国师,我总该能有一些法子。”白诩翊盯着他的猎物,吃吃地笑:“无论是在孔璃,还是在朱雀――以后你再怎么跑,我总是能嗅到你的。”
――蛇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吐着信子寻找心爱的猎物,不死不休。
“然后……听说你会娶秦阕水?”
洛绎突然觉得有种即视感,几天之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微笑地问他。而现下,相似的问题被不同的人问出,却带来截然不同的反应。洛绎沉默地看着白诩翊,明明他面前的人只是在微笑着,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狰狞,但洛绎却觉得如果现在自己再像上次那般理直气壮,有个人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究竟会是他,还是秦阕水,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可以。”白诩翊轻柔地道,慢慢地向僵在原地的洛绎走去:“包括产生那种想法也是不可以的啊……”
洛绎的眼角抽了抽,他瞥见了四周那不断向他逼近的白袍人,那翻边的衣袖和画满特殊图纹的衣摆无不昭示着他们是白诩翊的人――对面那只白蛇精摆明了要在光天化日下强抢民男了擦!
“白诩翊,你在渎神!”此情此景下,洛绎大脑cpu超频运作,开始不顾一切的忽悠:“看到那种场景后,你还以为我是你能掌控的凡人吗!”
无论是被看成妖怪还是神仙,求求身为凡人的你快点颤抖吧qaq!
白诩翊的脚步顿了顿。那时候,眼前的人宛如被风吹散了般散成无数细小光点消散在虚空中,再无痕迹。
呵……蛇开始喑哑鬼魅地低笑。对,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就越发确定了――
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手,这样的奇迹。
因为无法掌控,所以才尤其珍贵。
想要、想要、很想要,他。
那么,就决定了……
抵死缠绵,至死方休。
洛绎惊悚地看着对面苍白色的人影,为毛明明对方因他刚刚的话停下了动作,他却觉得死期越来越近了呢?
白诩翊盯着洛绎的左腕,极轻极轻地道:“如果你是,我很愿意渎神。”
洛绎心中的“卧槽”瞬间刷满了整个屏幕。
“回到我身边吧,洛绎。”白诩翊再一次向他的猎物走去,长长的白袍在地面滑过,发出如蛇爬行般悉悉索索的声响:“这一次不会再让你跑了……”
“少爷!”
一位下仆匆匆忙忙地跑进小院,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了愣。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下仆脸色发青开始结结巴巴地汇报:“有、有位夏公子来、来找大少爷了……”
某骗子当机立断。
“夏劲草,快来护驾嗷――”
一阵风吹过,银白色的衣袂翻卷。白衣公子如风般落在洛绎的身边,笑眯眯地用扇子敲了敲洛绎的头:“臣来也。”他的眼波流转,瞅着对面的白诩翊,桃花眼弯起,却是对洛绎道:“主公有何吩咐?”
求组队!求把白蛇精boss送回数据流刷新……我擦boss狂化了!出召唤兽了!
白诩翊根本不管来的是何人,满眼满心都是那个缩在白衣公子身后的那个蓝衣青年。他伸出葱白没有丝毫血色的手指,抵在下唇,轻轻吹奏。悉悉索索的声响连成一片,洛绎从来不知道他家小院能藏下这么多蛇,数十条的蛇纠缠着,向中央的夏劲草和洛绎围去。
一定要将他捕获。蛇轻笑着。至于阻挡的,杀了便是。
没有丝毫顾忌、罔顾他人的意志,只要自身的愉悦与满足,这就是连帝王都能豢养的西燕国师,无法无天。
夏劲草眯起眼,抱着洛绎数次纵跃,跳出包围圈。他也吹响了口哨,一瞬间,数个带着草商标志的护卫从阴影中跳出来,去阻拦那追上来的蛇和白袍人。就在夏劲草即将带着洛绎跃出小院的时候,白诩翊放下了手,阴阴柔柔地笑了。
“洛绎,你要是离开了――我就屠府。”
……我、擦!
洛绎觉得自己快要中箭得死去活来了,他拍了拍夏劲草,示意对方放他下来。夏劲草松开洛绎,微微低下头,看着洛绎闪烁的目光。白衣公子轻笑着,弯下腰凑在洛绎耳边,温热吐息:“你不喜欢,我就阻止他,可好?”
耳朵似乎被极轻地吻了。蛇的指尖颤了颤,微微露出的舌尖像是在舔着信子。
“待在这里。”
“等……”洛绎根本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身边已经没了夏劲草的身影。夏劲草向白诩翊的方向跃去,他的目标很明确,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了白诩翊,这些蛇和白袍人都不是问题。白诩翊盯着夏劲草,他没有改变姿势,却换了一个调子吹奏,一时间,将近一半的蛇调头攻向夏劲草。
洛绎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默默摸上了黑环。
“哥可以说脏话吗?”
神器默了,然后机械地开口:“……我表示这是友情提醒:后方高能反应。”
什么?!
然后洛绎听见了,一阵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那脚步声非常规律,像是丈量般精确地走在每一点上。洛绎自然而然地向后看去,然后……
某骗子揉了揉眼,又揉了揉,才崩溃地承认那个明明应该待在须臾山却出现在他对面的天然黑不是幻觉。那人正对他笑得一脸无邪,双眼依旧琉璃异彩,手上一个小册子摊开,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几个字:
[洛绎,我来找你啦。]
很好,还是楷书的。
洛绎……洛绎的声音颤抖而脆弱,一脸的不愿面对现实:“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不能离开神木的吗?”
叶株歪了歪头,然后拿出一只炭笔在小册子上写写画画,再次放到洛绎面前。
[我把生命树摧毁了,现在不受限制了喔。]叶株弯着眼,笑得很好看:[不过没了生命树的庇护,在其他人面前和洛绎交流有点儿麻烦。]
……呵呵,又一个副本boss出关。
尼玛这根本是络绎不绝了摔!先是夏劲草再是白诩翊现在连叶株都刷新了!敢胆再来一个boss吗!?他的rp已经负得突破天际了啊!
一定是他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
某骗子一脸麻木:“你来干什么?”
叶株像是才想起什么般露出明悟的表情,他再次在小册子上写了几个字递给洛绎,然后像是邀功般亮晶晶地看着洛绎,表情可爱无比。
[光草被破坏了,虫子出来找你了。]
当洛绎看到小册子上面的那几个字时,他那已经被刺激得空掉的血条再次被狠狠地戳啊戳,戳得他痛不欲生死去活来――原来他的rp,还是能再次被刷新下限的……他刚刚是在开玩笑的喂!所以不用马上就给他再送来一只boss啊喂,给点活路啊上邪……
像是嫌刺激不够深似的,叶株再次在小册子上写了写:[它很快就到。]
“……多快?”
叶株闭上眼,再次睁开眼时,他的手很轻盈地在纸上跳跃,一笔一划地写下某个骗子的悲剧:
[它在十里处。]
“什么……!”
无视洛绎的震惊,叶株斯条慢理地写下去:
[它在朱雀城外。]一瞬间就拉近了一半的路程。
“等、等一下……!”
[它在门外。]
在洛绎心都要碎了的目光中,叶株轻柔地写下了最后一句话:
[它在……这里。]
“啪。”
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方人同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们抬起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轻轻落在房檐上的玄衣男子。拥有压倒性力量的存在,会让人本能地感受到恐怖。男子站在高处,一头长发像泼了墨般吸走了所有的光线,精致毫无瑕疵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无机质的眼空洞地俯视着底下的人。
被虫子的阴影所笼罩的洛绎,这一刻,觉悟了。
不是他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
一定是他今天根本不该起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姑娘们满意了否~小攻集体出没请注意xd
这才叫真.络绎不绝(喂!
在文下看到有妹子提起了定制,话说本文会有妹子想要定制么=-=?
感谢可缓缓归矣!妹子的两个手榴弹,受宠若惊了啊q口q
------------
83第十骗
第十骗 混战x求偶x逢四
洛绎此时在思考着他人生最重要的算术题。
夏劲草=苟延残端
夏劲草+白诩翊=早死早超生
夏劲草+白诩翊+叶株=咦你居然还活着
夏劲草+白诩翊+叶株+丛=……
等等,这个世界还存在吗?
玄衣男子高高在上地俯视下来,看到被他所笼罩的洛绎时。一瞬间,金色溢满了那片无机质。虫子盯着他的猎物,强烈的气势自顶而下地铺压下来。洛绎的腿一软,险先跪坐在地上。他的身体一直抖一直抖,睁大眼睛与那片金色对视,根本不敢眨眼——全身的细胞都这样告诉他,他被一个食物链顶端的恐怖存在盯住了。
好可怕、好可怕……
丛微微倾斜了身体,那是蓄势待发的姿势。夏劲草看清玄衣男子的相貌后,瞳孔紧缩。
“阻止他!”
这却是两个人的合音。白诩翊仰头看向房檐上的丛,宛如感到危险而后仰起头做出攻击状态的蛇。很危险,那名玄衣男子,对方的存在会给他带来威胁,所以必须马上……除去。
听到命令,刚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草商护卫与白袍人同时攻向屋檐上的玄衣男子。丛的目光一直盯着洛绎,直到有人挡住了他的视线时,那双泛着金色的眼眸才稍稍抬起,一片金属般冷冽的光。
“撕拉——”
鲜红色的液体落在了洛绎的脸上,他眨了眨眼,像是突然获得解放般松懈了身体。洛绎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身体还在本能地颤抖。一片温热轻轻触在他的脸上,洛绎无力地仰起头,却发现是叶株用手将他脸上的血迹抹去。
洛绎立刻像是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扑了过去:“叶株——求紫阳、不对!求光草!”
boss快要毁灭世界了啊!
叶株仔仔细细地将那片红色擦去,然后才翻开小册子:[生命树没了,不能种植光草了。]
洛绎立即觉得天崩地裂,他仿佛看到他的死亡flag在这一刻立了起来……不能放弃!叶株既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办法的,看那时间点掐得多准啊摔!天然黑太狠了,每一次都逼得他不得不求上门去。
“……你有办法把虫子弄走对吧。”
然而叶株却摇了摇头:[它在求偶,不行。]
……泥煤那叫求偶!?洛绎扫视了一眼上方的血腥风雨。那绝逼是在散发着杀气而不是爱意啊擦!
洛绎突然捕捉到一点信息:“你的意思是他不求偶了就会离开?”
[求偶成功之前,虫子会一直缠着你。求偶成功后,虫子会一直守着你。]
洛绎……洛绎只觉得千言万语凝聚成两个巨大的字:卧槽。
而此时,叶株对洛绎眨了眨眼,像是准备分享一些小秘密。
[那时候,我有办法让虫子离开。]
看到洛绎亮起来的眼,叶株也露出开心的笑容,却继续写下去:[那么,你的代价呢?]
[我能弄走虫子,洛绎,你会付给我什么报酬呢?(心)]
洛绎盯着那颗爱心……应该说,真不愧是叶株么?这种让人想要生气却又觉得泄气完全是那个天然黑的风格。似乎看出洛绎的无可奈何与纠结,叶株手拿着笔晃了晃,写下了好心的建议。
[洛绎,我上次的提议,现在还有效哦。]
“什么……?”
[和我交……]
洛绎一把按住叶株的手,声音平成一条直线:“我谢谢你了,叶株。”
叶株歪着头看着洛绎,似乎非常不解为什么洛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和他做那件事。那件事做起来不是很舒服的吗?常常有人形容,那是一种深入交流,他也想和洛绎“深入交流”一下啊……
“轰——!!!”
巨大的轰响声,洛绎被砸了一脸尘埃木屑,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房顶直接被硬生生地削去三分之二。一片尘土中,夏劲草一身灰蒙蒙地来到洛绎身边,却是问着叶株:“没有办法阻挡它吗?”
夏奸商和天然黑认识!这个认知凶残地击倒了某骗子。所以说,上次夏劲草提到的“故友”就是叶株?难怪夏劲草会知道一切——这不科学啊擦!这两只boss是怎么勾搭上的?他们唯一可以联系上的就是植物属性的名字啊喂!等等他为什么开始吐槽了摔!
他一定是被刺激得坏掉了!
[阻止不了,我们撤退吧。]叶株将小册子摆到夏劲草面前:[现在的虫子太危险了。]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狼生暗刺窥之则杀。求偶状态的虫子会弄死视线范围内所有的雄性。
夏劲草皱起了眉,叶株又加了一句:[它不会伤害洛绎。]
夏劲草刚想说些什么,“嘭”的一声,一个人形重重砸在了他们脚边。那是白诩翊的一名手下,整个身体软软地瘫在地上,没了声息。丛站在他们对面,眼中的金色满得快要溢出来。
叶株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夏劲草的指尖颤了颤,却在丛毫无感情的注视下僵住了。对面那精致完美得不像话的玄衣男子明明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密密麻麻的恐惧感如细针般覆盖在皮肤上,刺痛无比。
——碰一下,就弄死你——
夏劲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追上叶株的脚步。在转身的那一霎那,一丝殷红从白衣公子的嘴角滑下,那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中,一点暗芒闪过。白诩翊望着这边的一切,他偏头再次看了一眼丛,拖着长长的衣摆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叶株走了,夏劲草离开了,白诩翊不见了。现在在场的,唯有一个倒霉的前饲主,正面对着他曾经饲养的人形凶器。
洛绎艰难地将目光从丛身上移走,一眼扫去:屋顶被掀开大半,一片废墟中,夏劲草和白诩翊的手下倒了一片——这战斗力碉堡了!对面那货全身都是凶器啊!
求写遗书的时间——
洛绎的眼前一花,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整个身体都被丛笼罩了。那只漂亮的虫子凑在他的身上,用鼻尖轻轻地摩挲着他的皮肤,闻到不满意的气味就用舌尖轻轻舔去。洛绎整个人如同被车灯突然照到的傻兔子般僵在原地,他恍惚地觉得,趴在他身上的应该不是虫子,而是某种大型犬类……吧?
叶株说,它在求偶。
洛绎突然觉得他当初没有给虫子普及种族和性别差异是多么失策而犯二的行为,现在补上还来得及么?——为什么他会有种“普及后,他的性命会掉了——不普及,他的贞操会掉了”的错觉。
脸上很痒,那是虫子柔软的舌尖舔过的痕迹,洛绎反射性地倒退一步,想要避开那种没处着力的瘙痒,却险些踩到脚边的白袍人。白袍人闷哼了一声,洛绎下意识地看过去,发现脚边的人并没有死去,而仅仅是昏迷了——不只是他,所有倒在地上的人都只是陷入昏迷,虫子并没有要他们的性命。
洛绎许些错愕地仰头直视丛,那人微微低下头,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与记忆中如出一辙——这种无机质的空洞,如艺术品般的完美无瑕,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眼前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非人类,一只没有感情只有本能的,虫子。
——丛,你是人类。而人类是不能杀死人类的。曾经有个骗子如此哄弄过一个文明的毁灭者。
如此温顺,如此听话的,会是……虫子?
与丛相处的记忆已经有些久远了,此时却清晰地一一回忆起来。洛绎轻轻地撇开视线,所有的记忆都陈述了一件事实:除了那件事上,丛从来没有忤逆过他的意愿,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妖魔化对方。
被放弃,被抛弃,因此失控了。
“分析磁性,我表示夜虫族此时的情绪处于暴躁波动阶段。建议,player应马上进行安抚。”攻略平板地说明着:“连接数据库,查找资料,根据第五文明生物图鉴显示,夜族和光族的主要习俗之一为:如果非常喜爱的对象过于反抗,则会将对方融到体内,以防对象的逃脱和他人的觊觎。”
一亿匹唱着草泥马之歌的羊驼在洛绎的心中欢乐而过。
丛的目标已经从洛绎的脸上转移到洛绎的肩膀上了,而此时,听到这边巨大动静的严家人终于姗姗来迟。严老爷一眼就看到那被削掉三分之二的屋顶,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儿子和国师谈话会谈到把屋顶给掀了的程度。然后,严老爷恍惚的视线才看到被一个陌生男子抱住的自家儿子,大惊失色。
“绎儿!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我儿子!”
虫子停住了,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蠢蠢欲动。
……爹,你就是来坑儿子的。
洛绎一把搂住准备清理npc的某boss,声音淡定:“爹,我和这位少侠有事要谈,先离开一阵子——最近不要来打扰我。”你儿子我要去逗宠了,面对“抚摸、游戏、清理、投食”等选项,一个不慎就要被宠物合体了摔!
一脸血的洛绎默默拉了拉丛的衣摆,指着自己的房间:“走。”
那一瞬间,丛无机质的眼底一点情绪而过,宛若缅怀。虫子动了,以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跑起来,一个呼吸间就带着洛绎没了踪影。严老爷和一众下仆看着满地的残墟,集体傻住了。
***
易笑楼虽然不是朱雀城最大的青楼,但它的生意一定是最红火的。
“咚咚咚。”
“……谁啊?”良久,朱红色的大门才被推开一道小缝,老鸨一脸刚起床的倦容:“这位客官,易笑楼白天不做——”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瞪着眼前的人根本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街道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冬日白晃晃的阳光凉凉地照下来,使得原本空荡的街道越发空旷和寂寥,森森地散着寒意。一位红衣的男子正站在易笑楼门前,他有着一张难以想象的美丽的脸,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眼角的那点红蝶,全部都有着魅惑的魔性——即使他没有做出刻意的风情和诱惑,这样绝美的妖孽依然让人觉得连魂魄都要被完全夺去。
“是紫衣人罢?”红衣的妖孽轻笑着道。
老鸨的脸色猛地一变,这是一句暗语。在轮回教,紫色代表着修罗道。在传说中,修罗本性善良,执着争斗之意志,终非真正的善类。男修罗于各道中,常常兴风做浪,好勇斗狠,于诸天中,不时攻打天王,以谋夺位。女修罗貌美,时常迷惑众生,使难修行。轮回教的修罗道由龙凤胎狄和修主管,狄负责□美人,修负责训练精英。武林上下早已达成共识,轮回教最尖端的武力,便是在修罗。
老鸨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红衣男子,只见对方从怀里拿出一匾牌,递了过来。老鸨看到那匾牌上的花纹时就信了八分,待她读完匾牌背面的信息后,老鸨哐地一下跪在地上,身体因惶恐而颤抖着。身为轮回教的最底层,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传说中的那一位——
“小、小的见过教主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正面对决中,虫子武力爆表不解释╮(╯▽╰)╭
话说上一章的字数配上内容好喜感,而且一放出来果然评论爆了= =这真叫某颓情何以堪。
纠结下一章要不要详细写安抚过程→_→最终妄想公司宠物1.0版本:抚摸、游戏、清理、投食、陪睡(咦有什么奇怪的混进来了),请选择~
ps:最近重看了一遍,发现攻略规则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决定修改。
感谢糖分、出水之鱼、舞榭歌台1996还有一个被和谐名字的姑娘扔的地雷xd
------------
84第十一骗
第十一骗 传言x安抚x拒绝
朱雀城现在最流行的话题就是阕水郡主即将举行的大婚典礼。传言中,郡主在赛茶会上对严家大公子一见钟情,两人情投意合,回宫后郡主立即将自己的意中人介绍与秦王。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秦王当即拟好圣旨,昭告天下:将于天庆六十五年十二月廿一大婚,普天同庆。
天庆六十五年十二月廿一日也就是一周后,虽说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良辰吉日,但朝野上下一眼就能看出这场婚礼有多急促。要不是阕水郡主的嫁衣等自招远驸马那日起已经开始准备,恐怕连嫁妆都难以赶上。心思活络的人已经暗暗心惊:秦王怕是真没几日了,所以才如此急切地为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做好一切打算。
南秦人现在聊得最多的不再是秦阕水,而是被他们的阕水郡主一眼看上的严家大公子。说起严家,近日里传来一些严家的主宅的屋顶被掀掉了三分之二的消息,看样子是惹上了不好惹的人。不少人在心中暗暗发笑,毕竟在传出严家大公子成为驸马的消息的那一刻,这位被郡主看上的幸运儿让不少人眼红了不知多少遍——论家世,他们也差不了多少;论才貌,他们自认为不会输给严家大公子。凭什么那严家大公子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竟然能迎娶南秦最美丽的女子。某骗子要是听到了肯定内伤得一脸血:哥这是眼巴巴凑上去戴绿帽儿,还被各种boss找上了门摔!
现下,传言中的主角正颤巍巍地拿起床边的杯子,手指抖啊抖得将杯中的水倒在口中。不少水被溅了出来,顺着下巴流下,暧昧地滑过那紫青一片的锁骨。
被溅出的水根本没有被浪费,漂亮的虫子凑上来,一点一丝顺着水痕向上舔去。洛绎歪着脖子任由对方舔着,表情麻木目光呆滞。
对于这几天的安抚过程,洛绎只有两个字的总结:呵呵。
传说中每一次的“呵呵”都代表着一句“玛勒戈壁”,由此可以展望某骗子这几天过得多么销魂。
抚摸——抚摸是一种非常好的安抚手段,资料显示,当宠物受到惊吓、委曲或情绪激动的时候,饲主只要和蔼地抚摸抚摸他的头,宠物的精神就会放松,心情也会安稳下来。攻略如此说道,洛绎信了,然后去做了。
“我擦明明是我在很和谐地抚摸他为嘛最后变成了他不和谐地‘抚摸’我!”
游戏——游戏是一种非常好的放松方式,资料显示,当饲主与宠物一同游戏的时候,宠物会感到开心,并且放松心情。攻略如此说道,洛绎再次信了,然后去做了。
“丛——想玩什么游戏?……等、等一下!你要玩的是游戏不是我——”
喂食——喂食是一种非常好的满足过程,资料显示,饲主亲自喂食宠物的时候,宠物的愉悦值会提升,从而摆脱焦躁愤怒的情绪。攻略如此说道,洛绎沉默了一下,然后去做了。
“泥煤这还真是‘亲自’喂食啊摔!”
清理……
“我谢谢你了!攻略。”
我会告诉你们从头到尾需要清理的只有一个人吗吗吗t皿t——
虽然过程各种情何以堪,但效果还是显而易见的。虫子似乎真的被安抚下来,最好的体现是某骗子终于可以出门了,虽然身边会紧紧跟着一只非人类,在洛绎和他人——尤其是雄性过于接近的时候一脸面瘫地磨爪子,于是洛绎现在和每一个汉纸说话都是要靠吼的。本想反对丛的存在的严老爷,自从看到那明明看起来精致易碎的男子用手轻轻捏断一根石柱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了,默许了丛像是护食般死死地守着洛绎,一点儿都不给其他人触碰的机会。
丛舔完遗漏出来的水后,开始意犹未尽地地吮吸着洛绎的脖颈。洛绎的皮肤敏感地开始发颤,他放下水杯,整个人瘫在床上:“不来了……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啊魂淡!_(;3∠)_
一阵悉悉索索,却是丛翻了个身,从后面将洛绎整个裹起来。南秦的冬天虽说不上很冷,屋子里烧了碳更显热乎。洛绎不觉得冷,但是两人接触时,从对方那边传来的温润和如丝般的触感还是让洛绎感到非常舒服的——如果对方没有那些小动作的话。
丛的手放在洛绎的腹部,渐渐施加了力气。洛绎简直快要飙泪了,刚刚盈满体内的液体此时在对方的挤压下慢慢从体下流出。洛绎抖了抖,那种感觉、那种感觉简直像是在失禁——洛绎忍不住抓住正在挤压他肚子的手,一脸难堪和羞耻:“住手……”
也许是觉得让自己的液体留在对方体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虫子很听话地撤去力道,开始指尖轻轻地在洛绎的肚子上滑动,像是在摸索着某种存在。
洛绎的眼皮开始打架,他困倦地瞥了一眼在他肚子上作乱的手,打了个哈欠:“别摸了,再摸也不能给你产卵……”
丛无机质的眼睛中一点金色闪过。
就在洛绎将要堕入梦乡的那一刻,门外一个声音遥遥响起。
“大少爷,皇上宣您明日入宫。”
***
空旷狭长的大殿一片明亮,洛绎跪在大殿中央,光滑的地板甚至能看到自身的倒影。根本不肯离开一步的丛也被拉着跪下,文明的毁灭者并不介意做出卑微屈服的姿态,因为这一切在他的脑中全无概念——就像是一个人对着一只蚂蚁下跪,人不会觉得羞耻,只会啼笑皆非。即使蚂蚁再怎么摆出高傲的姿态,也无法改变两者之间力量的悬殊对比。
秦王一人高居王座,与洛绎遥遥相对。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后,洛绎见过的皇帝也算是不少了——东魏的魏青,西燕的燕乱,现在就差北楚的楚王没见过了。在这些帝王中,魏青看似温和,燕乱过于神经质,而眼前的秦王才是洛绎理想中帝王的摸样。皇座上的中年人因病显得有些瘦削,但这完全无损他高高在上的气势——那是属于帝王的威严。秦王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洛绎,唯有袅袅熏香在四处散了开来。
蓦地,秦王开口道:“你不错。”
洛绎将头埋得更低,诚惶诚恐。
“寡人没有料到,只是招了一个驸马。不仅收到草商之主送来的贺礼,连西燕国师胁迫皇帝的手段都见识到了。”
……白蛇精你碉堡了!这里不是你的副本啊亲,居然敢威胁秦王……还有夏奸商你做了啥做了啥做了啥……
秦王轻轻咳了一下,声音威严依旧:“一个要寡人把阕水给你;一个要寡人收回成命。你倒是好大的能耐。”
任务失败预警。某骗子冤得一脸血,boss集体出关最可悲的受害者就是他了:“臣惶恐。臣……”
秦王挥挥手,打断了洛绎的话:“寡人不知将阕水予你是好是坏,但是寡人从不后悔已做的事……西燕的国师还没那个能耐让寡人后悔。”
秦王霸气!秦王威武!哥成为你的脑残粉了!
“听说严家最近有些不太平。”秦王漫不经心地道:“待会去天阁领几个侍卫回去罢。”
洛绎叩拜:“谢皇上。”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一切的安排为的是什么。皇宫的一切都逃不过秦王的耳线,常青和秦阕水的事秦王早已心知肚明,但他依旧选择毫无原则地宠爱下去。秦王说不上是个好皇帝,但对于秦阕水来说,他一定是最好的父亲。
秦王按着自己的眉心,很是疲倦的样子:“退下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喜公公领着来到天阁,洛绎终于见到了秦阕水真正的意中人,常青。那名侍卫其实长得并不算出众,却给人一种异常安心的坚韧感。得知自己的安排后,常青沉默地向洛绎行了一个大礼,刚准备跟在洛绎的身后——然后被虫子盯住了。
丛的脸依旧被洛绎蒙起来,虽然那双无机质的眼睛依旧是一片灰沉的铅色,但却给人一种虎视眈眈的感觉。洛绎轻咳一声拯救了僵在原地一直流汗的可怜侍卫:“你跟在我两丈后吧。”
在向宫外走去的时候,洛绎等人意外地遇到了秦阕水一行。秦阕水惊叫一声,下意识地用袖子遮住脸,躲在了一人身后。在古代,男女结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秦阕水虽有心想要离开,却有些舍不得洛绎身后的常青,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所以秦阕水只能不知所措地拉了拉前方人的衣角,想要对方帮她做决定。
挡在秦阕水面前的人似乎了解到少女的心情,他对洛绎提出邀请:“洛公子,可否借一步谈话?”
洛绎有心想拒绝,但是看到对面那湿润而哀求目光,他最终点了点头,对后面道:“常青,你去陪郡主走走。”
常青与秦阕水离开了。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和一个非人,洛绎看着对面在极力忍住颤抖的少年,脑中突然冒出一句: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的。
洛绎划出痞笑:“好久不见啊,小鬼。”
——我叫秦一阕。我喜欢你。
“洛绎,我知道你的名字了。”少年微笑地道,纤细的身体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一直在找你。”
“终于知道本公子的大名了啊。”洛绎撇了撇嘴:“那么,你找本公子有事?”
秦一阕定定地看着洛绎,眼睛黑白分明。
“我喜欢你,洛绎。”少年姣好的脸上殷红一片,那软软怯怯的样子如记忆中的纤弱,却带着异样的坚持:“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丛将脸转向秦一阕,骨节分明的手指稍稍曲起。洛绎一把拉住丛的衣角,挡在虫子的前面,隔离了两人。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但额角的汗水已经出卖了他的紧张和蛋痛。
“不好。”洛绎斩钉截铁地拒绝,他微微侧过了脸,瞥向少年的目光似是不屑:“本公子要娶的是秦阕水。”
发现秦一阕微微睁大的眼睛,洛绎突然想到了,他为什么还要维持这样玩世不恭的皮相?秦一阕对他有憧憬和仰慕,正是因为他那看似潇洒无拘的外表。其实这一切都是设定,针对秦一阕所设下的设定。引起少年的兴趣,提高少年的好感度,从而完成攻略。现下的他早已完成攻略任务,所以他根本不用在意自己在秦一阕心中的形象——准确来说,他应该尽情地破坏秦一阕对他的良好印象,不是么?
洛绎笑了,嘴角划出灿烂的弧度。他说得很慢,像是要将一个字一个字硬塞到秦一阕的脑中。
“秦阕水是南秦第一美女,同时又是高贵的郡主。”洛绎面露贪婪,笑得很是猥亵:“她有才有貌有地位,娶了她后,财富、地位、权势统统纳入本公子囊中。而你——”他不屑地瞥着秦一阕满脸的不可置信:“比起阕水郡主,算是个什么东西。”
秦一阕垂下头,从洛绎的角度看不大清楚少年的表情。
“还记得本公子给你题的那副字么?”洛绎恶质地笑着,一字一顿:“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懂?”
——不要再来找他了,他给不起。
洛绎轻哼了一声,拉着丛转身就走。
“等你有权有势了,再来找本公子罢——到时候本公子可以考虑和你玩玩。”
直到最后,秦一阕再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
等到回到严家,洛绎的心才真真切切地安定下来。大婚已经成为定局,虽然差点被boss搅黄。在五天后,他就可以迎娶秦阕水并拿到30%的进度,加上现在手中的80%的进度。洛绎笑得很是灿烂,他终于可以回原时空了,然后……
这样说来,他在这个时空就只有5天的时间了。
受到从少年那里得到的启示,再加上身边有丛这个强力boss的守护。洛绎很认真地思考着,他是不是应该和那些boss们有个了断——万一白蛇精真的想不开去毒死重要npc一二三,然后开始举国攻打南秦……太虐了。洛绎摸摸捂脸,这真可能是那个bt能做出来的事。因此,只要掐断了白诩翊对他的兴趣,不用洛绎赶,白诩翊就会自己跑回到西燕,安安心心做他的副本boss。
那么决定了,去和boss们道个别吧。
作者有话要说:卧槽,某颓怎么感觉又会黑了一个少年。
感谢玥遥月姑娘的地雷=3=
------------
85第十二骗
第十二骗 道别x卸妆x摊牌
昏暗的房间一向是那人的最爱。白诩翊总是像冷血动物盘桓在阴影中,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光亮处的猎物,无声无息地逼近。
“呵……真是稀奇。”蛇沙哑地笑着:“你居然会主动找上我。”
那双异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洛绎,洛绎觉得,如果对面的白诩翊有美杜莎百分之一的血统,他此时绝对被石化得不能再石化。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僵硬得接近石化了,身体在见到白诩翊的那一刻本能地进入到遇见天敌状态。洛绎深吸了一口气:“你去见秦王了?”
“是啊。我去给秦王一个忠告了:看好他的东西,别去碰不该碰的人。”白诩翊没有否认,看似漫不经心地道:“看来,他并没有记住我的忠告啊……我是不是该稍稍去提醒他呢?”嘶哑的声线近乎喃喃自语,蛇歪过头瞅了一眼洛绎身后的玄衣男子,又重新将目光放在他所喜爱的猎物身上,吃吃地笑:“洛绎……你想怎么阻止我呢?”
“——是想让他‘杀’了我吗?”白诩翊阴柔的脸上泛着愉悦,一身鬼味儿:“可以啊,洛绎。”他近乎叹息着道:“反正也算是达到了我的目的。”
西燕的国师死在南秦,一旦那个宗教至上的国家得知后,不难想象那群狂热的信徒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事来。
[请与蛇保持距离,他很危险。]
在白诩翊的注视下,洛绎动了——
他啪地一声跪在地上,上身伏地,连声音都染上了许些哽咽:“求求您,放过我吧……”
白诩翊的指尖颤了颤,阴寒地盯着跪在他面前的洛绎。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对于国师大人的错爱,小的担当不起。在和您相处的日子中,我怕得要死。表面上的那些淡然和高傲都是装的,就是怕被您看出底气而没了性命。”洛绎哆嗦着,面露恐惧地仰视着西燕的国师:“——这才是真正的我,一个卑微、毫无长处、只会虚张声势的,骗子。”
——对的,那个孤傲的、冷漠的、让你产生征服欲的鬼医,统统都是伪装,一场骗局。你所想要征服的鬼医只是名为洛绎的人戴上的一张面具,然而现在面具撕下了,暴露出的是一个胆小的、懦弱的、只会软弱地逃避的骗子,根本入不了你的眼。你失望了吗?
第一次,白诩翊的脸上出现了可以说得上是忡愣的神情。
“如果、如果国师大人记恨小的取走您的左眼——”洛绎用手颤抖地摸上了自己的左眼,对着白诩翊讨好地笑着:“我愿意、愿意挖……”
虽然口中一直说着愿意,虽然手指一直在眼眶上游移着,但是任谁也能看出跪在地上的青年那一脸的不愿与害怕。明明根本不敢也不想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却一直假惺惺并且虚伪地做出讨好的姿态,实在太过……难看。
丛突然转头看向白诩翊,铅色的眼睛中倒影出那片白色的身影。
“……你走罢。”
白诩翊像是不愿再看下去,微微偏过了头,银色笔直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神情。洛绎立即像是如获大赦般地告辞,丛无机质地收回视线,跟随洛绎离开了。很快房间便又恢复了原有的阴冷,蛇依旧盘桓在阴影中没有丝毫表情。良久,他用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左眼,眼眸一片毫无感情的黑色。
——稍稍有点忍不住了。
***
洛绎心情异常愉快地回到严家,最麻烦的boss已经解决了,植物联盟(……)不会妨碍他迎娶秦阕水,虫子对这些完全没有概念。洛绎已经看到回家的大道向他展开,他终于快通关爆机了有木有!
然而回到严家的洛绎发现他要面对一个幸福的杯具,可怜的、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某感情骗子被他现任的父亲押着去学习古代婚娶的各种礼节和注意事项——爹,你绝对不会想知道你儿子高考的文综成绩是多少……太虐了。如果不是大婚前日夏劲草前来拜访,某骗子表示他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只想趴倒,躺平:好累,感觉不会再爱。_(;3∠)_
夏劲草是和叶株一起来的。白衣公子看到瘫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某骗子,很想用扇子戳一戳,但慑于丛的存在而硬生生忍住了。夏劲草扇着扇子笑,桃花眼里望不见底。
“恭喜啊,明日就要结婚了。”
洛绎颤了颤,坐直身体。他看着夏劲草一如既往明媚的微笑,因为那笑容太过无懈可击,所以才显得尤其的不真实——就像是他一样。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洛绎也咧开灿烂的笑容:“夏劲草,我们摊开来说罢。”
他不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再伪装成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二货。取下彼此的面具,暴露出最直白也最残忍的真实。
“——夏劲草,我曾救过你。”
洛绎瞬间就捕捉到夏劲草神情中的那一丝颤抖,对面的白衣公子终于不再微笑,看过来的目光甚至有些支离破碎。
“叶株果然和你说过了,曾经我也对你说过哦: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听到洛绎提起他的名字,一直沉默的叶株将目光转移到洛绎与夏劲草身上。在洛绎与夏劲草对话之间,叶株一直在和丛对峙。之前叶株见到洛绎,刚想向洛绎打招呼就被虫子盯上了。丛面无表情地看着叶株,在洛绎没有察觉的时候贴紧了青年,像是只要叶株有稍微出格一点的动作,便会立即暴起。
光族和夜族虽说不算是死敌,但怎么也不可能处得好——能克制夜虫族的光草正是光族的特产。面对虫子那保护者的姿态,而洛绎从来不会主动搭理他,叶株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糟糕起来。
明明这个时空中,能和他交流的只有洛绎了——他所有的反因果材料太少了,仅仅能将他的气息隐瞒。如果过于影响到这个时空的存在,反因果材料便会被消耗。一旦反因果材料耗尽,叶株就会被盖亚发现。因此,在遇见洛绎之前,叶株在生命树下坐了几千年,早已忘记与他人交流的滋味是什么了。
——初次见面,我是洛绎。
——……我[叫]叶株。
叶株记不清楚有多久没告诉过别人他的名字了,久到连说出那名字时都会觉得陌生。他和洛绎同是这个时空的外来者,本应该更加更加亲密一些。可是洛绎总是在看着别人,总是在和别人说话,总是……不愿陪伴他。
就像是现在。
那人甚至允许夜虫族待在他身边,却不愿和他有更多的交流。
叶株看着那泾渭分明的界限,眼睛黑得连所有光芒都吞噬殆尽。他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心情,烦闷暴躁得想要摧毁一些什么,或许才能开心起来。
——洛绎,如果你让我不高兴了……
夏劲草的桃花眼一瞬间失了神,宛如陷入某种回忆中无可自拔。
[其实。]灰衣青年正襟危坐,严肃无比:[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着。]
那时候玩笑一般的话语,此时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承认吗?”洛绎继续道:“因为我后悔了。我不该救你。”
夏劲草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洛绎瞅着他,一字一顿:“你太粘人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救起的会是这样一个腻歪的人。追了我半辈子,有意思么?”
——这样执着于过去,真的对么?
“没有意思。”夏劲草忽的开始笑了,看过来的桃花眼中一片迷离:“但是很重要——我要报恩呢,亲爱的恩人。”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为你双手捧上。我会用天下为你买单,仅此而已。
“没有必要。”洛绎漫不经心地道,许些轻蔑地瞅着夏劲草:“这个世界的东西,我都看不上眼——哪怕是你将天下捧到我面前。”
所以停止你那无谓的“报恩”罢,你什么也无法从骗子那里获得,只会血本无归。
“那我就去找……”没有在意洛绎的嘲讽,夏劲草轻轻地笑着:“比天下更让你心动的存在。”
“我不会要……”
“洛绎,”夏劲草第一次打断了洛绎的话语:“你还记得吗?你说过:只要我把紫阳草给你,你就会答应我一件事。”似乎回忆起当初的场景,夏劲草的脸色很温柔:“现在我请求你,接受我的好意。”
——太固执了,他和他。
“那光草还是我叫叶株给你的!”洛绎像是被激怒了:“我还算你的救命恩人呢,那身为恩人的我要求你滚蛋,你怎么不答应?”
夏劲草沉默地看着洛绎,洛绎无法形容出他的表情,只见白衣公子微微垂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声音轻柔:“如你所愿。”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叶株,走罢。”
叶株终于结束了与丛的对峙,他又瞅了一眼洛绎,然后跟上了夏劲草的脚步。
——既然不能是他的,那就不要了。
等到叶株出了严家的大门时,夏劲草已经坐在马车上等了。白衣公子沉默地把玩着他的扇子,见到叶株出来,对他露出漂亮的微笑:“怎么样?要不要去喝一杯。”
叶株应许。
等到马车停在一家装饰横溢的小楼面前,叶株才发现对面是一座青楼。此时处于傍晚时分,“易笑楼”三个字在夕阳的光下被渲染出一层暧昧的光。易笑楼似乎才刚刚开业,此时显得并不热闹。夏劲草下来后看到是青楼也愣了愣,然后笑了,那笑容似乎染上了些无奈:“习惯真是可怕啊……”
两人很快地就被迎了进去,夏劲草要了一间空房子,将老鸨等人打发走。叶株坐在桌子边,看着夏劲草动作很是熟练地将一壶茶煮起,他的手动了动,在纸上写下:[这个?]
茶香很快就溢满了全屋,在这片胭脂俗粉之中显得有些突兀,却又异常迅速地融入周围。夏劲草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熟悉的茶香,神情似乎微微透露出一种迷醉感。他将注满茶水的杯子推给叶株,自己倒了一杯如饮酒般灌下。
“云莱茶。”夏劲草低低沉沉地笑着:“青楼,白衣,天下第一。这些都是他给我的定义啊……”他微微眯起眼,宛若桃花的眼角边上略带着些粉红:“那家伙简直就像是穿着羽衣的仙人,明明引发世人对他的膜拜与敬仰,却对世俗不屑一顾,稍不留神就会消失在天际。”
夏劲草低吟着:“真想……将他的羽衣狠狠扯下来……哪怕会伤到他……”
这样的话,他才会垂怜他那可怜的信徒罢?
叶株的心神微微一动,他看向夏劲草,却发现白衣公子已经自顾自地灌起了茶。明明喝的是茶水,却像是醉酒般迷了神色。
“云莱茶。云莱、云莱、云来……”
——只要一直喝着,云就会来了。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夏劲草有些不悦地望去,明明已经说过了,不需要有人来陪客。然而他却愣住了,不仅是他,连叶株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也稍稍失了神。
门口的红衣男子像是从聊斋故事走出来的妖孽,那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的漂亮容貌散发出无言的诱惑与魔魅。妖孽眯着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似乎沉迷在满屋的茶香中无可自拔,眼底的红蝶微微颤抖。当他看到屋内的两人时,红衣男子弯起了唇,露出勾人摄魂的笑。
“抱歉打扰两位,这茶实在是太香了。”
那种隐隐的、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和安心感,简直快让魂魄颤抖。
叶株偏头思索了一阵子,然后开始笑了。那是一种何其恶意无辜的笑容,像是明知道这是某种禁忌,却迫不及待地去打破它。他轻轻地拿起笔,在纸上写下:
[好久不见了,风锁云。]
***
洛绎一脸呆滞地看着手中的一堆红纸,这些都是要他亲手写下的请帖。用毛笔什么的太虐了啊!而且虫子还会时不时地求抚摸求注意地捣乱!跪求复印机打印机和哥搞基合体!
“我表示,player很残忍。”
在极度的忙乱和无聊中,攻略出现了,一出现就是指责。
“对于时空377的人来说,player过于残忍。”
“我马上就回老家结婚了,这不是为了他们好而断他们想念嘛!”洛绎一手撑住脸颊,一手抓着毛笔漫无目的地写着:“而且,他们喜欢的全是假的,都是哥的角色扮演。”
秦一阕喜欢的是潇洒不拘的浪子,夏劲草看上的是好玩搞笑的活宝,白诩翊想要的是冷漠无情的鬼医,风锁云注视的是懦弱不堪的小厮……这么说来,只有面对非人类的丛和叶株,他才没有带过面具?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产生的感情,统统都是假的。由始至终,能接受他的只有……“他”。
等洛绎回过神来,他才发现他在红纸上写下那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信。
[天庆四十_年,楼中楼,风锁云。对他好吧,你欠他的。
曼珠沙华所代表的是,无情无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冬虫夏草桎梏的不是时间,而是你。
请与蛇保持距离,他很危险。
植物是一个很单纯的生物,同时他也寂寞。
此信于天庆四十九年交给一个忠于你的人,此是一个轮回。
最后的最后,你的罪,是……]
是什么来着?
“player……”攻略沉默了一瞬,然后再次开口。洛绎甚至有一瞬没有分清是攻略还是穿越,因为那声音太过忧伤,如果不是尾端的“咪嗦”消失不见,洛绎真会以为是穿越在说话。
“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的神器第一次摆脱了三无机械的属性,却是问出了这种问题。洛绎顿了一下,放下撑着脸颊的手。他在笑,笑得灿烂无比,却透着一种死灰的绝望。洛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话,但像是从几个世纪外传过来般的失真与陌生。
“我只知道……‘luoyi’喜欢‘luoyi’……”
面具戴的太久了,久到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也许,这就是他的罪。
这个世界的人认识的洛绎,统统不是……
他。
作者有话要说:嘛,其实如果说父的主角是自私,而骗子则是完全相反的无我,反正都是感情缺陷啊╮(╯▽╰)╭
话说上一章没人吐槽结婚日期么→_→下一章大婚,妹子们懂的= =+
感谢师兄莫翻滚姑娘的手榴弹=3=
感谢www.http://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com和雨若微寒的地雷,熊抱个~
------------
86第十三骗
第十三骗 大婚x洞房x终结
天庆六十五年十二月廿一,宜结婚,忌会友。
今天一大早洛绎就极不人道地被叫起,然后各种被打扮各种被包装。洛绎昏昏沉沉地任他人折腾,几乎要站着睡着了。然而一直有种非常突兀的不和谐感缭绕在洛绎脑中,提醒着他有什么不对劲,让洛绎即使处于半瞌睡状态时都感到许些不安。
洛绎艰难地撑起黏在一起的眼皮子,迷蒙着眼打量着四周:周围的人很尽职地像装饰圣诞树一样往洛绎身上套衣饰,他们的表情很认真,动作一丝不苟,连声音都被压得极低。那一件又一件套上来的单衣让某骗子数着数着就直接被催眠睡着了,等到所有人都收拾好东西并退下后,洛绎又靠着床边眯了好会一会儿才猛地惊醒,此时已经接近巳时了。
洛绎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了一阵呆,直到腹部传来一阵空鸣声。洛绎才想起他卯时就被叫了起来,直到现在还未食用一物。洛绎刚准备起身,却险些被身上的重量弄得摔个跟头。
——这尼玛是去结婚还是参加摔跤比赛啊?
繁复的钗钿礼衣层层压叠着,最外边还套上了宽大的广袖上衣。洛绎很想低头细数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件衣服,但是他头顶的重量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开玩笑,只要他稍稍前倾一点,他就可以在古代印下第二个脸印了。洛绎突然对他的结婚对象产生了深刻的同情:男方都这么繁复了,女方……妹子你要坚持住啊!
那种微妙的不和谐感又将洛绎神展开的思维扯了回来,洛绎此时清醒了,他开始认真思考: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叩叩。”窗户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雪白的窗纸上倒影出一人模糊的剪影。洛绎走过去推开窗,然后一阵错愕。
那人撑在窗框上,认认真真地注视着洛绎。
“洛[绎,你]这样很好看。”
好久没听到这种奇异的说话方式了,洛绎看着叶株霎时间有些忡愣,然后下意识地扫视四周,却没看到意想中的白衣公子。洛绎有些迟疑地问:“……你一个人?”
“是啊,我是来和洛绎说一声的。”叶株对着洛绎眨了眨眼:“我将虫子打发走了。”
洛绎终于反应过来,刚刚一直存在的不和谐感是怎么来的。刚刚他被那么多人伺候着更衣打扮,丛居然没发飙——那个披着人类外表的类人者根本不在。
“我将‘巢’的位置告诉他了。人类太脆弱了,那地方不适合带着你一起去。所以在取到‘巢’之前,虫子是暂时不会回来的。”
“巢?”
“一种对夜虫族很有用的小东西。”叶株看着洛绎,若有所指地道:“用于产卵。”
洛绎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不会是他所想的那样吧?洛绎开始庆幸,不管是不是那种挑战下限的猜想。今夜之后,他就离开这里了,和这个时空的一切再无交集。
“洛绎,你好像并不担心。”叶株眼睛纯净得像纤尘不染的水,同时冷漠得像极寒之地的冰:“为什么呢——你会离开吗?”
洛绎与叶株对视,嘴角划出灿烂的弧度:“我与你还有一场交易呢。”
听起来像是在说因为有交易存在,所以他不会离开,但洛绎恰恰没有给出不会离开的明确保证。他一直是这样,总是利用语言来诱导他人来去误解,然后置身度外。
“如果风锁云已活到他想死之时。”叶株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洛绎,他慢慢向洛绎靠近,近得两人似乎一呼吸就可以触碰到对方:“洛绎,你真的会把穿越给我吗?”
洛绎笑起来的弧度丝毫未变:“当然。”
“那么洛绎——”
似乎有风拂过,叶株的声音轻得近乎呢喃。
“祝你喜结连理。”
等洛绎回过神来时,叶株已经消失不见了,洛绎甚至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突然会“好心”地将虫子弄走。洛绎有种说不出的心悸,像是有什么即将要发生,而他有种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的预感。
小院外遥遥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洛绎一眼看去,发现是严老爷带着一众小厮过来了。在关上窗户的时候,洛绎突然忆起,刚刚那位总是一脸纯粹笑容的来访者,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笑过。
***
朱雀城在这一天沸腾起来了。喜庆的唢呐呜喇喇吹得极响,五十米长的送亲队伍浩浩汤汤地走过大道,无数人涌上街头去见证着这场盛大的婚礼。噼啪作响的鞭炮燃了一路,鲜红的细屑铺天盖地。
[你不去吗?]听着下方传来的喧闹声,叶株将小册子摆在夏劲草的面前。整个房间安静空旷,与下面的热闹像是两个世界般地对比。
“我去做什么,去抢亲吗?虽然我确实很想让新郎变成我的新娘。”夏劲草轻笑着,桃花眼中微微有些迷离:“这是他想要的,所以我不会阻止。”
但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大方。白衣公子眼神暗了暗:既然不忍心毁掉最在意的那个人,就把另一位主角破坏掉罢——当然,不会让那个人知道。
夏劲草瞥向叶株:“你早晨出去了?”
叶株微微敛着眼眸,隐去了一切情感,唯有笔尖在纸上慢慢勾勒:
[我去道别。]
看到被八人扛起的花轿,不少民众开始欢呼雀跃。那片张扬热闹的氛围即使隔了很远都能感受到。在昏暗的房间中,有人微微低下了头,一条银蛇顺着那人的手臂蜿蜒向上,在那人的注视下,很是亲昵地用头碰了碰那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指尖。
“呵……”
银蛇很顺从地张开嘴,让它的主人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它的尖牙,那能放出致命毒液的小牙在那人的把玩下显得尤其小巧与无害。白诩翊微微眯起了他的眼,一边是与银蛇如出一辙的兽眸,一边是没有丝毫光泽的义眼,同样地让人心惧。
“既然无法忍耐,那便去做罢……”
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尤其是严家的大门周围,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红衣男子站在远处的阴影中,遥遥地注视着这场热闹。
自从他醒来后,却发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空缺,那种被人硬生生地挖走一块心头肉的感觉让他惶恐。他想了很久,将记忆从头梳理了一边,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只有许些记忆因为太过久远而模糊了罢?他还是那个被父母卖到青楼、然后被季佩绝接手、忍隐了十年最后杀死对方从而成为轮回教主的风锁云。
但是那种内心空荡荡无所依凭的感觉却日益鲜明,甚至难受得让他想要哭泣发泄——他是不是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他问过很多人,亡夫人、萧风炙、单要离……所有人都说,他在那次正道的强袭中受了重伤,从而造成了记忆的错乱。他想要相信,却在一日见到那迎风摇曳的曼陀沙华时被扼住了呼吸,心恸得无法自己。
——曼珠沙华所代表的是,无情无义。
既然他想不起来,那他就从头找起。他回到风家最初所在的南秦国,当初因站错阵营,风家被新一任的秦王直接驱赶出南秦,所以他才会被走投无路的父母卖到东魏青荆的楼中楼,所以他才会……?
脑中有什么一晃而过,快得他根本抓不住,但那重重跳动的心脏说明他似乎找对了方向。于是他留在了易笑楼,这是轮回教修罗道的一个隐藏据点。然而他的运气像是用光了,接下来根本没有发现任何提示和线索——他甚至去看过风家原来的住址,那里早已被新的主人所取代。他在易晓楼待了数日,一无所获的他正打算离开南秦前往东魏,却在那一刻闻到了茶香。
那种隐隐的、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和安心感,简直快让魂魄颤抖。他甚至不顾一切地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然后遇见了……叶株。那个自称叶株的人在最后交给他一张纸,上面只有一句话: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明天有一场婚礼,你不妨去看看?]
“来了来了!”不知是谁兴奋地高喊,瞬时间引发起一片哗然。
高昂的唢呐声已经近在咫尺,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鞭炮那炫亮的爆破光点,触目的红色是送亲队伍那喜气夺目的大红衣裳。此时严家的大门敞开,护卫们分散排成两队,一人当先走了出来。
红衣男子的瞳孔猛地紧缩,一瞬间,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见了,喜庆热闹的场景不见了,整个世界只有那唯一的一人。
[曼珠沙华,你很像它。]
[……我不会消失。]
[反正我是个骗子,不是么?]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你在做什么?
我好像在找人……?
你在找谁?
……不知道。
既然都不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要找他?
我……我很想和他说话,很想摸摸他,很想将他抱在怀中,很想——杀死他?
那个人是?
他的嘴唇动了动,终于找到了那个名字的发音:
洛……绎……
明媚的天似乎迅速变暗,四周的阴影挤压过来将他吞噬,茫然的、痛苦的、杂乱的、快乐的、幸福的、绝望的情感充斥了他整个脑袋。红色,四处都是红色,满天满地都被漆上了一层猩红。鞭炮是红色的,花轿是红色的,衣服是红色的,新娘新郎——也是血色的。他看着他身着钗钿礼衣头顶带花翎,他看着他面带笑容地走向花轿,他看着他温柔地将凤冠霞帔的新娘扶起,他看着他与新娘一同踏入成婚的殿堂。
想起来了,那鲜血淋漓刻在他心头的名字。想起来了,他的世界中唯二能够存在的人。怎么会遗忘呢?这样一个绝情的人。怎么会遗忘呢?这样一个让他爱到骨子里也恨透骨彻的——骗子。
——洛绎,我再一次杀掉你,好不好?
——好。
没有人注意,远方的阴影中,一名红衣的绝色男子按着头转身离去,像是一步步走向深渊的魔。
***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司仪顿了顿,最后高喊:
“送入洞房——”
等到新娘子被喜婆引走后,洛绎立刻被汹涌而来的敬酒人士淹没了。或许是想在这位新晋的驸马爷面前混个脸热,或许是因为嫉恨想要洛绎出丑,来敬酒的人那简直是络绎不绝。严老爷一直在主座上红光满面地哈哈笑,完全无视了自家儿子可怜的求助目光。洛绎的脸上一直堆着快要僵化的笑容,心中却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场婚礼十分顺利——应该说是顺利的不可思议,无论哪只boss都没有出来血腥风雨,于是上次的摊牌真的很有效咩?
洛绎笑着,神色间却灰败起来。
“来来来!洛公子,喝酒喝酒!”
“连接资料库,player,血液中的酒精浓度超过0.08%时会导致酒精中毒。”攻略毫无自觉地卖萌:“我表示默哀。”
……太虐了!
[你果然在这里。]
夏劲草默默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他微微抬起头,看向来到他对面一脸笑容的叶株:“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叶株没有回复,他放下手中的纸笔,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倒满云莱茶,很是享受般地嗅着它的芳香。夏劲草注视着叶株和他手中的云莱,突地道:“那天的红衣男子,你认识?”
那名艳丽得宛如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妖孽的红衣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近乎血腥的不祥。夏劲草直觉他会带来毁灭,无论是对于他人,还是之于自身。
听到夏劲草的问话,叶株放下了茶杯,他的笑容既天真又残忍。在白衣公子的注视下,叶株拿起了笔。
[你想知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等到洛绎被解放回房间时,他已经醉得快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扶着柱子喘息了好一会儿,才使看到的物体没有出现□术。
现在已经接近亥时,洛绎的对面就是新房。郡主的洞房当然没有人敢去闹,所以新房外的整条走廊都是空荡荡的,唯有一排排的红灯笼在暗夜中散发着猩红的光。直到现在,洛绎还有种不真实感,他交过六十九任女友,却没有和一个走到了最后。而眼下在古代,他竟然第一次要和一个妹子有了最正统的关系?
一阵风吹过,洛绎狠狠地打了个寒战,酒意清醒了好几分。他不再迟疑,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阵暖意袭来,不知点燃了何种熏香,那是有些甜腻的香味。整个屋子也被布置成喜庆的大红色,洛绎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的新娘子——一袭红衣,依旧是戴着红盖头遮住了所有容颜,她端正地坐着,沉默地等待着将要与她过下半辈子的男人。
洛绎傻笑了几声,眼睛雾蒙蒙地看不太真切。他一边向新娘子走去,一边在想待会能不能去开下窗户透透风,房中有点儿闷热,香味也实在是太腻人了。
然而,一个声音在下一刻将洛绎冻结在原地。
“已确认,攻略人物秦阕水死亡。攻略任务更新,player只需获得攻略物品。”攻略机械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冰冷:“扣除30%的进度,player现有进度为50%。”
秦阕水……死了?
洛绎宛如一个没了关键齿轮的木偶,他缓慢而机械地盯着对面床上的人,久久无法回神。
那他对面的这个……究竟是谁?
因醉意而迷蒙的视线从未这样清晰过,他凝视着他的“新娘”,终于发现了不对——虽然红盖头还是一样的,但是那人身上的红衣却不是之前所见的凤服霞帔,而是一件纯粹的红衣,没有丝毫多余的花纹,只有边角用精致的金线细细地纹着。空气中的熏香越发甜腻了,那是彼岸花的死亡味道。这种浓郁成血色的红艳,这种刺目熟悉的血色,洛绎明明知道,但他就像是在逃避现实般瞪着那片艳红,声音喑哑地问:“你……是谁……”
床上的人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站了起来,来到洛绎身前。他轻轻抓住了洛绎的手,然后带领着它上挑起自己的盖头。洛绎整个人如同腐朽的木头,表情空白地看着那逐渐展露在他面前的绝世容颜——那熟悉的唇,熟悉的蝶,熟悉的眼,熟悉的发,熟悉的一切,完完整整地构建出一个熟悉的红衣妖孽。
绝色的妖孽弯起了眼,将洛绎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蹭着:“洛绎,你说我是谁呢?”
风……锁云?
洛绎像是被烫伤般用力抽回了手,他后退了几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你——为什么在这?秦阕水——”一想起那个总是怯生生的单纯少女,洛绎的表情夹杂着许些痛楚和悲哀:“你杀了她?”
“——她死了?正好。”风锁云脸上划出一种妖媚到极致的艳,宛如吞噬所有人的食人花:“洛绎,你可以认为是我杀了她。她染指了洛绎,我便会杀她。”
谁杀了秦阕水?
①38看書网,你可以认为是我。
洛绎的喉结滚动一番——其实根本不用去想,最应该回答这个问题的罪魁祸首,是他。
他再不敢去看对面那觉醒的艳兽,撇开的视线却望见了中央的小桌上,那里有着他完成这次任务的关键——交杯酒。攻略任务已经死亡,他现在只能拿到攻略物品,然后离开去找叶株。现下的风锁云已经忆起了一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定和叶株有关。
[那么洛绎,祝你喜结连理。]
早上叶株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洛绎迅速冲到桌边,然后抓起酒壶。然而,攻略却没有任何关于任务成功的提示。洛绎突然想起当初攻略给的攻略物品定义:交杯酒,交杯交杯,必须“以一瓠分为二瓢谓之卺,婿之与妇各执一片以醑”么?
而现下,新娘已经……死了。
风锁云缓步来到洛绎身边,妖娆而甜蜜地笑着:“洛绎,想要合卺么?”
他将酒壶从洛绎的手中提出来,然后细致地倒满了两个酒杯,将其中一杯轻柔地递给洛绎。此时,沉寂已久的攻略却突然冒出来:“分析挥发物,经检测,酒精内含有代号174毒素,危险等级为a+,人体吸收后即死。警告!”
洛绎抖着唇,伸出手啪地一下将眼前的酒水打翻。不仅这些,洛绎直接将酒壶与酒杯狠狠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清澈致命的液体将鲜红的地毯染成暗红,像是血一样。洛绎瞪着风锁云,眼中充满愤怒,然后又化成深不见底的悲哀。
“风锁云……你忘了我多好……”
风锁云一直在看那被打翻的酒杯,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所有的神情。听到洛绎略带颤抖的话语,他微微抬起了头,黑发下的眼,一片血色。
洛绎的心重重一跳。虽然风锁云一双丹凤①38看書网要滴出血来,然而他的表情却是极为正常的,甚至非常温柔的:“洛绎,我怎舍得忘了你。”
攻略连解说都省去了,直接拉起鲜红的警报:“警告!player快离开——”
强烈的危机感如细针般刺入皮肤,以他的速度是绝对逃不开眼前的妖孽。洛绎张嘴刚想大叫呼救,却被那人看穿意图猛地欺身而上,被重重地压在桌面狠狠堵住了唇舌。张开的双唇正好迎合了那人的入侵,洛绎只感觉风锁云的舌卷了进来,一粒药被顶入了他的喉间,然后在风锁云舔着他的上颚时下意识地咽下。
“呜……”
洛绎挣扎越来越弱,呼吸间尽是罂粟般的迷幻香味,让他越来越昏沉,只能任对方摆布。风锁云的舌头柔软灵活得不可思议,总能磨蹭在洛绎最受不了的地方。在洛绎快要昏厥的时候,他被放开了。
洛绎猛地弯下腰,不住地咳嗽,似乎想要将下肚的药粒咳出来。
“你给我吃了……咳……什么?”
风锁云轻轻拍抚这洛绎的背,像是在逗弄最喜欢的小猫。
“一种能让你轻松的药。”风锁云泻出低低沉沉的笑声音,香醇带着浓郁醉人的诱惑,还有莫名的暧昧喑哑:“洛绎,我可舍不得让你疼痛啊……”
红衣的妖孽轻柔而强势地抱起无力的洛绎,向红色的床铺走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最重要的宝物放在了床上。他仿佛在进行最庄重的仪式般将洛绎的衣服一件件脱去,神情虔诚而专注。
“很安静罢。这个屋子只有你我,没有别人,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洛绎。”
最外边的广袖衣袍已经被脱下。
“看着我,洛绎,看着我。你只能看着我。”
第一件礼衣被剥去。
“我你会听我的话罢?就像我小时候那么听你的话一样。”
第二件单衣被拿开。
“你的一切,统统都是我的。”
最后一件亵衣已经被褪去,红衣的妖孽垂头俯视着一.丝.不,挂的洛绎,血眸中充满了痴迷。
“我爱你,洛绎。”风锁云微笑着,鲜红的液体从他的眼角落下,划出一道血色的痕迹:“求求你,不要再抛弃我了……求求你……稍稍将目光停驻在我身上……好么……哪怕让我用性命去换……”
甜腻的香味越发浓郁了,洛绎无力地躺在床上,他的眼睛没有焦距——他甚至分不清,在上面笑着说“死”的人,是谁,是谁呢?
洛绎——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毁了。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死了。
洛绎的喉间泄露出破碎的呜咽,他闭上了眼:“不要……”
不要说爱他,不要再让他去背负一切——他真的已经快垮了。
整个房间蓦地陷入一片死寂。
红衣妖孽垂下眼,眼角的蝶染上丝丝疯狂,然而声音依旧温柔甜美得如同情人之间的蜜语:“不要了……?”
快点来阻止他啊……无论是谁,快点来阻止他……他快要发疯了——
“我果然还是被你放弃了呢……”魔喑哑地笑着:“哪怕我将整颗心摆在你面前,你也只会不屑一顾地将它抛弃。”
他温柔地抚上了洛绎赤.裸的胸膛,在那轻轻起伏的部位不住地打转。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塞到你体内让你再也扔不掉好了。”
魔喃喃地道。
洛绎的瞳孔猛地放大,他直勾勾地看着那五只插入他左胸的手指——他并不感到疼痛,但是那体内多出不属于他的部分的诡异触感却清晰无比。风锁云注意到他许些扭曲的表情,安抚地用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发,声音温柔像是在哄着小孩:“不痛,不会痛的。我怎么会舍得让我最爱的你感到疼痛呢?”
于是洛绎就这样清楚而没有丝毫痛楚地感受到,那人的手是如何在他体内收拢,拨开他的骨头,握住了那颗不住在跳跃的器脏,然后轻柔缓慢地拔出。
空气中甜腻的味道简直让人发狂,混着浓郁的血腥味简直将屋内的所有人吞噬殆尽。发昏的、晃动的视线中,有什么一直在跳一直在跳。红色的妖孽痴笑着,双手近乎虔诚地捧着一片鲜红。
那个、那个是——
“洛绎,原来……你还是有心的啊……”
是啊……他也迷茫地地想着:原来他还是有心的啊……
“player!快点放弃任务使用穿越离开这里!然后使用‘重生’服务!”攻略的声音从未如此急促:“这样下去你会在5分钟后大脑缺氧,因脑死而死亡!”
洛绎对攻略的声音置若罔闻,他将视线从那猩红的器脏移到上方人的脸上。那人明明在笑着,可是那表情却比哭泣更让人感到难受。
求求你——别再抛下我——
“player!!!”
洛绎无声地开口,却带着一如既往的无谓和调侃。
放弃任务啊?哥现在只有50%的进度,再扣除50%的进度那哥就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了。再使用穿越攻略的话就直接负进度的骗子伤不起,我可舍不得你们了……
攻略停顿了,像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时候穿越出现了。
“player,你想死么……咪嗦……活着还能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来选择吧——想要再次抛弃眼前的人吗?
洛绎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上方的风锁云,他开始觉得有些冷,身上却一片温热——那是不住涌出的血液在皮肤上划过,它们带走了热量、带走了生命力、唯独将死亡留了下来。
“洛绎……我得到了你的心,好高兴啊……”
魔痴笑着。洛绎看着这样的他,像是被感染了般,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撑起身体,一边向那人靠近,一边对着世界坦白,笑意盎然。
“我是个骗子……我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我……”
攻略沉默了。
“我已经……很累了。”
穿越再没了语言。
“对不起……我不讨厌你们……我只是从来都不相信我而已……”
——我真的是你们所需要的吗?
他按着风锁云的头,想要吻上那一直在流着血泪的眼睛。
这是他的罪,而他已经……不想再逃避了。
“我放弃攻略和穿越。”
放弃了救赎与审判。
颤抖的唇最终还是没有印在风锁云的眼睛上,洛绎闭上了双眼,任凭自己向着永远孤独的黑暗堕落。黑环喀嚓一声从青年的手臂上脱落,掉在地上无声地滚落了几圈,从里到外染上了猩红的液体。
“……已确定……player……死……亡。攻略系统关闭。”攻略连倒数都没有了,直接陷入沉寂。穿越默默地接上:“穿越系统将在10秒内关闭……咪嗦……pl……洛绎,再见。”
风锁云沉默地看着在床上逐渐冰冷的尸体。
“洛绎。”他说:“洛绎,你终于什么都给了我。”
风锁云伸出手,漫不经心地将飞溅到青年脸颊上的血一一抹去,然而这种举动却是失败的,红色的液体溅得四处都是,越抹越鲜明。其实没有必要不是么?床单是红色的,衣服是红色的,洛绎——也是红色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心脏放在了整整齐齐叠起的礼服上,脱掉了衣服。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胸口,然后慢慢地完成了他的承诺。
以我之心,换你之驻。
风锁云摇摇晃晃地爬上床,把浑身是血的青年抱在怀里。就像旧时的一样,那时候的他还太小,伸出的手堪堪将他最珍爱的人圈了起来。
他的世界从来只有他能进入。在他最需要救赎的时候,他在那里。
透过他的肩去看整个世界,跟随他的脚步,怕被抛下而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角。
现在,你再也无法抛弃我了,洛绎。
风锁云满足地想着。
直到你死去前的最后瞬间。
你都是属于我的。
风锁云抱住尸体,像是抱住了他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想要配乐的请点这个:想要殴打作者的——这一条可以无视了┏ (゜w゜)=☞
噗,洛绎的死亡flag在他说出“回老家结婚”的那一刻就立了起来。
q:谁杀死了秦妹子?谁在酒中下了毒?
a.风锁云 b.夏劲草 c.白诩翊 d.丛 e.叶株 f.秦一阕 g.颓(压一根黄瓜你们绝对想选这个)
咳,看了评论后,某颓在这里声明一下:骗子确实是死了,风锁云也活不成了,这是殉情无误=-=
感谢杪冬殇、801的2b、妖妖白-汐、4075295、流氓猫姑娘的地雷和sdosweet0724姑娘的手榴弹~
感谢divination、舞榭歌台1996的手榴弹和地雷,太刺激了,容某颓喘口气先>3<
------------
87最终骗
最终骗 终点x轮回x起点
“你……!”
夏劲草霍地站起来,桃花眼中一片愤怒。他瞪着叶株,像是一只触到逆鳞的龙开始咆哮:“你打算弄死他吗!?”
叶株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夏劲草。
[他不会死的。]
“怎么可能不会死!”夏劲草深深地喘着气:“那个人——风锁云绝对会杀了他!”
看完叶株所书写的故事,夏劲草只觉得手脚冰凉,他甚至非常能体会到那位名为风锁云的红衣男子的绝望。然而就是因为非常理解,所以夏劲草才越发恐慌。
想要将那人留在身边,却一次次被拒绝,从而开始歇斯底里的疯狂:去毁掉那个人,会伤害那个人,唯有这样,那个人才会停驻他流转的目光。夏劲草有理智在约束,而风锁云……早已疯了。夏劲草完全不敢想象,此时严家的新房中该是怎样一副疯狂的场面。
叶株依然是许些迷茫懵懂的样子,他眨了眨眼,打算解释得清楚一点:[他有反因果材料……]遇到危险可以随时逃开,就像过去的那样,丢下一具空壳然后本体跑得不见踪影。
叶株的笔尖蓦地顿住了,他怔怔地扭头望向远方、那个人的所在之地。就在刚刚,他曾在那人身上做的标记传来了信息——
洛绎,已经死了。
死……了?
夏劲草看到叶株的神色就知道绝对出事了。一阵风刮过,屋内已没有白衣公子的身影,叶株怔怔地呆在原地,透亮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迷茫彷徨的灰色。
那个唯一能和他交流的人,死……了?
夏劲草运起全身的轻功,想要快点、再快点,一定要来得及……!他穿过大半个朱雀城,跳上了严家的房檐,找到了那无人接近的新房。新房里外均是静悄悄的,走廊上一排排的红灯笼在黑暗中散发着猩红的光,照出了一地的不祥。
夏劲草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那是因为剧烈运功的后遗症,同时也是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的不安。他疾步走到新房门前,然后用力推开——
屋内传来一股浓腻的香甜味道和湿热暖意,夏劲草站在门口,他的表情先是呆滞,然后一片空白,最后变得绝望。满屋满地都是血色,那猩红的颜色简直像是要挤爆所有人的眼球般争先恐后地充斥着视线。它们对着门口快要崩溃的白衣公子窃窃私语,继续霸道地包围了床上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两具尸体。
洛绎仰躺在床上安静地闭着眼,脸上柔软的弧度像是在昭示着青年正做着一个美梦。风锁云紧紧抱住了他,像个小孩般将脸埋在洛绎的肩窝中。他们都睡去了,以血为被褥,以死亡为梦。
白衣公子踉踉跄跄地来到床边,他伸出手想要抚上青年的脸,却只能停在触碰到的前一刻胆怯地颤抖着。
能接受吗?那不再温暖柔软的皮肤。
能接受吗?那再也无法睁开的眼睛。
能接受吗?那被血染成艳红的嘴唇。
能接受吗?那不再跳动的、死灰的心脏——
这是他存在的证明……夏劲草的喉咙泻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夏劲草死了,劲草活着。
洛绎死了……那站在床边毫无用处只能哭泣的人,究竟是谁?
“啪。”
一个极轻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夏劲草双眼通红地瞪去。满堂的红色中,白诩翊依旧白得如同褪了色般,他站在屋子的角落的阴影中,不知道在那儿待了多久。
“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诩翊一直注视着床上的尸体,听到夏劲草的问话,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蛇说:“他们死的时候。”
夏劲草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诩翊:“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听到夏劲草的质问,白诩翊微微眯起了眼,又将目光转回到那片血色上。他眼中的光亮闪烁了一番,最后模糊成一片澄黄,那是微带点痴迷的意味。
“为什么要阻止?”白诩翊极轻极轻地说:“他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啊……”
蛇慢慢走向血腥最浓郁的那处,长长的白袍拖在地上,染上了一片血色。白诩翊动作轻柔地拾起地上的肋骨碎片,语气轻柔带着宠溺的无奈:“碎成这样拼起来有点麻烦啊……”
白诩翊偏着头瞅着洛绎,垂直的银发遮住了他的神情,只能听到那暗哑的语调在血色中回荡。
“洛绎,我说过——你活着,我就把你囚禁起来;你死了……我就把你收藏起来。”
蛇看着手中被血染成红色的灰白物体,沙哑的声音竟像是在颤抖。
“现在……我终于可以收藏你了。”
夏劲草看着白诩翊的目光难以言喻,他前进一步挡在白诩翊与床铺之间,却将脚边的一样物体踢了出去。
那是一枚黑环,上面占满了鲜红的液体,咕噜噜地滚开了,直到碰到一双青叶鞋才停了住。
叶株蹲下来捡起了那黑红交加的事物,表情迷茫带着不解——为什么黑环明明是冰冷的,他却觉得快要将他的掌心烫伤了呢?他转移目光看向床铺,洛绎就躺在那里。
洛绎死了,没了,消失了。
叶株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尸体,直到他被夏劲草扯住了衣襟。
白衣公子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兽,颤抖地低吼:“你……你有办法救他的是吗?”
听到夏劲草的话语,白诩翊偏过头,冰冰凉凉地望过来。他看着夏劲草和叶株,就像是一只蛇在挑选着猎物。叶株怔怔地看着夏劲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般摇了摇头,比划着。
[洛绎死了,没救了。]
“你……!”
叶株感到夏劲草抓着他衣襟的手更紧了几分,白衣公子看过来的目光简直是想将他撕裂。在经过一阵对峙后,夏劲草的桃花眼中一片痛苦和绝望:“叶株……你为什么要逼死他?”
洛绎死了,没了,消失了。
叶株睁大眼,坚持着他的无罪:[我只是想弄死风锁云。]
夏劲草惨笑着:“可他也死了。”
洛绎死了,没了,消失了。
[没办法,这是意外。]
夏劲草悲哀地看着叶株,眼前的人像个小孩般纯粹残酷,无论他怎么指责对方孩子式的无情,都是在对牛弹琴。他觉得很累,转身不愿再去看叶株。然后夏劲草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奇异声音——就像是无数的窃窃私语,在不断回响重复。
“我[没]有错啊……”
夏劲草错愕地回头,他看着那个既纯粹又残酷的人怔怔地注视着床上的那片血色,漂亮的眼珠子中一片黯淡和灰蒙。
洛绎死了,没了,消失了。
不像上次那样留下一个空壳子,本体却依旧存在。那个唯一可以和他毫无障碍交流的人,确确实实地、死了。
叶株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黑环,这是他一直所求的存在,此时他却毫无想念,脑中一直一直在回响着:洛绎死了,没了,消失了。
“我只是……想要回家……所以我弄死了风锁云,洛绎不是我杀的。”那人喃喃地说着,一脸迷茫和脆弱:“……可是为什么……会想要哭呢?”
为什么想要回家呢,因为在那里,他才不会感到……无聊?
——其实回家早已成为了一个借口。他其实最害怕的,是孤独罢?
他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生命树下,然后看着几千年不变的树木,几千年不变的青草,几千年不变的土地,几千年不变的日起日落。春天过去了,他一个人在那里;夏天来了,他一个人在那里;秋天到了,他一个人在那里;冬天又是一个轮回,他仍是一人。那种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空缺包围让他的心情开始低落了,过去他把这种心情归为一种不快,因为太过无聊而产生的不快,现在他却觉得他终于找到了缘故。
——你看起来很寂寞。
所以才感到无聊,所以才想任性地引起那人的注意,所以才做出了这一切。他很喜欢那人,很喜欢。
“洛绎,这就是后悔吗?”叶株半垂着眼,宛若透明的眼眸慢慢溢出透明的液体:“我只是寂寞了啊……”
[植物是一个很单纯的生物,同时他也寂寞。]
他的问话再也得不到回应,因为可以回话的那个人死了,没了,消失了。
洛绎曾问过攻略,后人为什么要制造出“穿越”?明明知道干涉过去只是个妄想,明明知道历史是无法改变的,但为什么总有人想要回到过去?
因为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而人总是会后悔、会因一件逝去的事痛不欲生,所以穿越被制造出来了。
哪怕历史是真的无法修改,但人总是自欺欺人的,为了那一丝的侥幸而冲得头破血流。
就像是洛绎,就像是现在。
叶株毫不迟疑地启动了手上的黑环。
黑环在一瞬间分解,变成无数细小的射线。夏劲草看着绚丽无比的一切,失了声。白诩翊伸出手,看着那细小的射线在他掌心中空间跳跃着。它们扫过满堂的血色,然后从空中四面八方地折射回来,构建出一团像是没有重量般浮在空中的发光体。
发光体沉默地注视着叶株,注视着夏劲草,注视着白诩翊,明明看不出头尾,却依然觉得它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床上。发光体细微地颤了颤,让人无端地觉得它是在悲哀地叹息。
叶株伸出手轻轻触碰发光体,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从发光体反馈过来的信息弄得失了神,只能怔怔地看着发光体没了言语。
原来是这样……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啊……
白诩翊突然扭头看向门外,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带上了点颤抖,那是过于敏感的本能在作出强烈的警告——那里,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出现了。
黑暗中,黑衣的男人一步一步冷漠地走了过来,他浑身上下泛滥着桀骜冰冷黑暗,准确地说,他本身就是一片无机质的黑暗。漂亮的虫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当他看到房中血腥味最浓郁的那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那一刻,他们已经被眼前精致得不像话的男子杀死。
唯有叶株无视了那尖锐的毁灭气息,他将手从发光体抽出来,歪头瞅向愤怒到极致的文明毁灭者,一脸纯粹干净的笑:“你想再见到他吗?”
丛面无表情地看着叶株,而叶株已经将目光移到夏劲草身上,问出了截然不同的问题:“你希望认识他吗?”
“为什么不?”夏劲草反问着,他看着冰冷的洛绎声音空洞而灰败:“没有洛绎,无论是夏劲草还是劲草,早死了。”
白诩翊在一旁看着,指尖微微摩挲着下唇默然不语。
叶株摊开手,一点光芒从他的手心闪过,最后融入了发光体。
“那就不必担心了,它会再一次把洛绎带过来。”
发光体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回应。
夏劲草看着这一切,眼中的光开始亮起:“他能……回来?”
“不,他不是回来,而是再一次地开始。”叶株注视着眼前的发光体:“这是盖亚的剧本……知道吗?我们已经无数次认识过洛绎了。”
——也无数次杀死洛绎了。
“洛绎这次之所以来到这个时空,是上一场轮回的结果。”叶株扫过白诩翊:“上一次,洛绎死了。上一次的‘我们’请求它,于是它再一次地前往洛绎的时空将洛绎扔过来,重复这场历史,直到今天再一次地终结。”
叶株指着发光体,笑着说:“它马上就会去重复历史了……‘我们’很快就可以‘重新’认识洛绎了。”
蛇沙哑地笑了:“如此说来,‘我’还能和洛绎继续玩下去啊……”
“稍稍……有点羡慕下一轮的‘我们’呢……”
即使有下一次的轮回,在这里的他们依然要面对那人已经死了的事实。这场轮回一直持续下去,也许有盖亚在不断修正以确保因果不变的缘故,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们。
无论是洛绎还是他们,统统不肯放过“洛绎”。
丛沉默地来到床前,他想要用力掰开缠在一起的两人,可是已经僵硬的尸体是怎么也无法分开的。虫子沉默了一瞬,然后抱起尸体向外头走去,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再也没了音讯。白诩翊在一旁看着,一直用手摩挲着那小小的肋骨碎片,然后拖着长长的白袍悉悉索索地离开了。
夏劲草的食指和拇指摩擦着指尖的暗红色,似乎想要感受到它逝去的温度。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叶株,声音喑哑:“如果有机会……下一次‘我’真想杀了你……”
现在的他们,只能等待下一场的救赎。
叶株目送着夏劲草离开,发光体最后闪烁了一番,瞬间爆开成无数光点融化在空气中。叶株瞥了一眼满堂毫无温度的血色,然后遥遥望向远方,似乎想要窥见某些存在。
“无论多少次,我们都会陪你重复轮回下去,直到有一天……你会接受我们,轮回终止。”
这是一场角逐,只要有一方放弃便会终止轮回。
“历史的指标,能不能请你稍稍打个小盹呢……”
这是一场轮回。没有起点,也不知道终点在哪。
我们在尽头等你。
***
21世纪,车水马龙的街上,一个青年正打着电话。他在专心致志地对付他那个虽然有钱但掌控欲极强的现任女友,以致于没有注意脚下。
蓦地,一阵哀嚎响彻天空。
“擦!谁乱扔的香蕉皮!”
——————“络绎不绝”实更为“洛绎不觉”,至此,骗局五终——————
作者有话要说:屏幕:分尸结局达成,是/否重来?
观剧者:……
观剧者:摔!泥煤劳资好不容易避开夏劲草的溺杀结局、丛的养殖结局、白诩翊的收藏结局、风锁云的斩首结局、叶株的同化结局——现在轮到全体的分尸结局=皿=!?劳资想要一个大团圆he就这么难吗!?
(爬上网找攻略ing)
攻略图:
观剧者:……(╯‵□′)╯︵┴─┴
观剧者:(狂暴态抓住某烂作者的领子来回摇晃):泥煤说好的he呢!!!
——亲,你中枪没有╮(╯▽╰)╭
咳咳(顶住怨念攻击),其实这真的算是he了(基友语),骗子理想的结局就是这样。所谓轮回就是用来打破的,时空第三定律你们懂的。前几天某颓上线后,被几个姑娘敲了说已经出现盗文了,某颓那一刻觉得又囧又喜感,本文不看正版的声明和说明会各种被雷吧噗。
某颓有个后记,放在第一章了,想看的妹子可以去看看。
------------
88第一真相
破局
第一真相洛绎x攻略x穿越
“洛绎……我得到了你的心,好高兴啊……”
“……我放弃攻略和穿越。”
洛绎闭上了双眼,任凭自己向着永远孤独的黑暗堕落。
……
洛绎读完这一切后,表情空白。
尼玛……这种蛋痛的感觉该怎么破?他为什么要心血来潮地让攻略翻以前轮回的记录?
“洛绎……”
红衣的妖孽小心翼翼地开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惴惴不安地瞅着大人的脸色。洛绎看着他,无语凝噎。
眼看着风锁云的眼眸中又要聚起红色,洛绎深吸一口气:“没关系。这是其中一轮的‘你’做的,与现在的你无关。”
“可‘风锁云杀死了洛绎’这一点没有变哦。”
叶株笑着,毫无自觉地煽风点火。
洛绎一脸“= =”地看着天然黑,然后淡定地让攻略继续。
【……
“洛绎,你只能在这里一直一直陪伴我了,我很喜欢和洛绎深入交流……”
“……”
很深入,太……深入了,他们真的算是融为了一体,再也不分彼此。洛绎闭上了双眼,从此他再也没了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自己的……一切。
……】
叶株眨了眨眼,看起来无辜无比。洛绎顷刻就感觉到身边的虫子就要暴起,他无视这一切,面无表情地继续看下去。
【……
洛绎躺在地上,无神地看着眼前的虚空。四周悉悉索索地响起,那是有许多生物在爬动的声响。黑暗中,渐渐浮现出无数个有着精致外表的男人——那都是漂亮的虫子。它们用着同样无机质的眼睛注视着洛绎,这是它们的母体,脆弱而又美丽。
围起来、围起来,保护好,必须要保护好——任何生灵都不能觊觎。
然后它们就可以去毁灭一切了。
……】
丛和叶株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非人类组像是获得了某种共鸣,退到一旁开始沉默地看着洛绎那越来越抽搐的嘴角。夏劲草轻咳一声刚想说话,就看见洛绎毫不迟疑地翻下去。
【……
“真浪费啊,洛绎……没关系,再浪费下去罢,这一切的一切,只有我才能供得起你。”
有凰来仪,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洛绎摸着自己的胃,他已经毁了……
洛绎麻木地看着对方,声音空洞:“……我想要最后一样东西。”
“什么?”
“死亡。”
那人眯起眼,笑得一脸风轻云淡:“好,我给你。”
“洛绎,我们黄泉路上见罢——那时候,我依然能够供养得起你。”
……】
白衣公子不说话了,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旁的白诩翊阴阴柔柔地笑着,满脸的愉悦,竟是主动地邀请攻略找到他的轮回。
【……
他翻开了冰棺的棺盖,看着他最满意的收藏品,用手一点一丝地抚过了洛绎的轮廓。
“洛绎……”他泻出一声叹息:“这样的你才是最完美的啊……”
……】
蛇微微眯起了眼,竟说不出是后悔多一点还是回味多一点。
洛绎啪地一下收起攻略,发光体闪烁了一番,然后归回洛绎的左腕。洛绎面无表情地扫过满屋的人,皮笑肉不笑的:“真是非常精彩的轮回对吧。其实盖亚这个轮回剧本应该改名叫做‘骗子的五种死法’对吧。失心、同化、养殖、溺杀、收藏……还能更挑战下限吗?”
风锁云的脸色顷刻就变了,他惶恐不安地看着洛绎:“洛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的眼眸变得鲜红,似乎眨一下就会流出血泪。
洛绎看着风锁云点点点,他其实并没有想要责备他们,说起这个的主要是想要达成一个目标。然而每次反应最激烈的都是熊孩子到底是要闹哪样啊擦!好吧夏劲草也算是最愧疚的,但是其他几只完全不好解决了摔!
boss求求你们快点心虚内疚啊!我好趁机提要求啊岂可修!
洛绎强迫自己板起脸不去看风锁云,他的目光掠过丛、叶株,最后落在了白诩翊身上:“还是说,你们这次打算怎么杀我呢呵呵呵……”
听到洛绎的话语,丛沉默,叶株微微发怔,白诩翊的眸光颤了颤。
“现在,”洛绎面无表情地道:“都出去,最近我不想看到你们。”
所有人的反应都很一致,他们先是看向窗外,然后相互对望,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夏劲草开始笑了,他用扇子掩着嘴角的弧度:“原来已经到晚上了。”
丛沉默地盯着洛绎,无机质的眼中闪过一点金光。白诩翊坐在阴影中如一条盘桓的白蛇,咝咝地地笑着。
叶株弯起了眼:“洛绎又是这样啊,总是口是心非地赶跑我们。”
风锁云极妖极艳地笑起来,艳丽得不可方物,洛绎直勾勾地看着那笑靥,连呼吸都顿了一拍。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看到逐渐将他包围的人类和非人类,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
“你、你们想做神马——”
“我们在回答洛绎的问题啊。”叶株一脸纯粹无瑕的笑容:“我们打算‘杀死’你。”
洛绎毫不迟疑呼叫救星:“穿越——求传送门!”
“player,三天前你已经用过7%的进度去穿越了哦咪嗦,于是你懂的,咪嗦。”
一亿匹草泥马从洛绎的脑中呼啸而过。
“player,我表示你不用担心。”攻略看似安慰其实是在毫无自觉地吐槽:“你还可以使用攻略,‘重生’服务你懂的。”
懂泥煤!
“洛绎,别担心,我们会满足你的。”红衣的妖孽抱住僵直的洛绎,舌尖媚.惑地划过青年的耳廓:“你会很舒服地‘死’去……”
“——用这种方法。”
***
河蟹撸过
***
“他跑了?”
“……”
“我想也差不多了。”夏劲草一路扫过去:“还是老规矩吗?我负责东魏,白诩翊负责西燕,丛负责北楚,风锁云负责南秦?”
“——我留在须臾山。”叶株漂亮的眼珠流转着透明的光:“反正最后总是要回到这里的。”
谁先抓住那个家伙,就有机会教训那个总是喜欢逃跑的、前骗子。
***
“啊啾!”洛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算了算,然后默默掩面。
四个……那就是说四个boss都出动了吗!?卧槽凶残死了啊!上邪给点活路啊q口q!攻略的“重生”服务不是这样用的啊嘤嘤嘤……
“player,你真的不怨恨吗?”
“我没有立场去责备他们。”
因为导致那无限轮回的主要还是他的自欺欺人,再加上双方的毫不妥协和放弃,所以才导致一场场的悲剧与败坏。
“如果怨恨。”洛绎顺着台阶往上爬:“当初就不会回来了。”
无数次轮回他活到了最后,他花了无数次轮回去洗脱罪孽。
无数加无数等于多久呢?
他们花了那样长的时间去等他,一直等待那看不见的轮回尽头。
十七存在,罗伊活着,所以洛绎纯粹只是洛绎了。
这是亿兆分之一的奇迹。
洛绎遥遥望向山顶,连绵不断的阶梯似乎通向某种未知的存在。
“我说,这是结局。”洛绎说:“你们信吗?”
然后他笑得很开心:“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洛绎哼着歌,然后跳上了最后一层台阶,前方的一声惊呼引起了他的注意。
对面的少年抱着画具,微微瞪大了眼,一脸喜色:“洛绎?”
洛绎默默扭头。
一定是他攻略/穿越的方式不对!
end
作者有话要说:前骗子洛绎同学说:这是结局。
你们信吗╮(╯▽╰)╭?
我会告诉你们我就是在下一盘很大的7我就是在调戏你们吗╮(╯▽╰)╭
上上章是be,上章开放式结局,本章……果断的无节操nphe~xd
感谢雪山君、言炎91 的地雷~
感谢= =姑娘的手榴弹xd
divination的火箭炮……心脏有点受不了了quq
------------
89番外
番外鬼压床(罗伊x洛绎)
――他大约是醒着的。
他躺在床上,睁开眼睛。房间是昏暗的,窗帘密密实实地将光明阻挡在外头。他甚至可以很清楚地听到窗外传来小鸟的一声脆鸣,然而身体却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来,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存在压制所造成。民间有一种说法,把这种情况称为“鬼压床”。他并不感到害怕,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在最后的那一霎那,他似乎瞥见了一抹金色――那不该属于昏暗房间里的炫亮颜色。
再次睁开眼睛时,洛绎醒了。他呻.吟着起身,皱着眉头按着自己僵硬的脖颈。
又是那见鬼的睡眠瘫痪,每年总有那么几次会出现这种症状。洛绎一边对着镜子刷牙,一边迷蒙着眼想。一旦出现了这种俗称“鬼压床”的情况,这代表着他晚上根本没睡好觉,每次起来后整个身体都是僵硬酸痛的。
――那简直像是被一个人或绳子绑着睡了一整晚。
洛绎仰头咕噜噜地用水过滤着口腔,然而不知道是风带起的错觉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洛绎猛然觉得自己像是被空气紧紧抱住,一点冰冷划过他因仰头而露出的喉间――那种感觉语气说是被风吹过,不如说像是被人用冰凉滑腻的舌头舔过。
“噗――咳咳咳!”
洛绎将满口的水喷了出来,他狼狈万分地咳起来。顾不得擦去眼角被呛出的泪水,洛绎死死盯着对面的镜子。镜子中,一名黑发的青年正错愕地瞪大他那双黑色的眼睛,许些白色的牙膏沫粘在他嘴角边,让他看起来有点呆有点傻。洛绎拿起毛巾用力抹了一把脸,再次看向镜子,镜子里的黑发青年依旧茫然地与他对视。
洛绎满脑子问号地走出浴室,刚刚是错觉吗?在低头喷水的那一刻,他好像在镜子瞥到了一个黑色的模糊轮廓,正暧昧不清地缠绕在他的身后……他都因睡眠不足而产生幻觉了,洛绎郁闷地想,果然一遇上睡眠瘫痪就各种悲剧。
离开的洛绎并没有发现,即使他走出了镜子映射的范围,镜子中的青年却没有消失。它看着洛绎离开的背影,一模一样的脸上突地划出妖异的微笑。
“哎咿呀~哎咿呀~哎咿哎咿呀哟~”
洛绎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那个名字的一瞬间,青年脸上的笑容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却不知道为何有些纠结。他轻咳一声,将自己的声音放柔,然后接起电话:“喂?我的女王殿下。”
“……我很乖啊……待在家里那儿都没去……没有女王殿的命令,我怎么敢出去厮混……”洛绎拿着手机站在窗前向下望去,看到预想到的黑衣保镖,他的表情越发苦闷,而声音也越发温和:“……好……我马上来。”
洛绎等对方挂断后,才敢切断连线。他的现任女友虽然很是富有,但那恐怖的掌控欲和支配欲也让某个感情骗子感到有些吃不消。洛绎急匆匆地换好衣服,然后拿起钥匙就向外头赶去。在离开家之前,他习惯性地瞄了一眼挂在玄关处的日历。
[公元2012年8月31日星期五
农历二零一二年七月(小)十五
诸事不宜]
门被关上了,房间瞬间被黑暗占据。
“叮――”
电梯门默默滑开,洛绎一脚踏入电梯。电梯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白领ol完全无视走进来的洛绎,另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抱着他的吉娃娃好奇地看了一眼洛绎。电梯微不可闻地颤了一下,然后沉默地下降。
“哎咿呀~哎咿呀~哎咿哎咿呀哟~”
听到那卖萌过头的铃声,白领丽人冷漠地瞥了洛绎一眼,小孩嘿嘿直笑,洛绎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他震惊了,他女朋友已经强势到连隔绝信号电梯都可以入侵了吗?然而当洛绎看到手机屏幕时,却发现本该显示号码的地方是一片空白。
男孩的吉娃娃开始嘤嘤地叫,声音颤抖而凄厉,白领丽人似乎嫌弃地皱起了眉。洛绎迟疑了一瞬,手指不由自主地按下了接听。在连通的那一刻,电梯突然一震停止了下降,与此同时灯灭了,整个电梯蓦地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白领丽人发出一声尖叫,然后传来拍打按钮的声音;吉娃娃的叫声越发凄厉,男孩似乎被吓懵了,然后哇地一下哭出来。一片混乱中,唯有洛绎手机的屏幕散发着幽幽惨白的光。
[号码:17174
通话中...]
号码此时又出现了,但洛绎现在顾不上去管这些,他按掉想重新去拨打求救电话,却发现在挂断通话的那一刻,手机像是没电般瞬间黑屏。洛绎将手机贴在额前都看不到手机的轮廓,此时除了黑暗就是黑暗,连自身都融入了黑暗般再也分不清彼此。
突然,洛绎僵住了。他感到有人正用一种极其色.情的手法揉弄着他的臀部,此时正顺着他的股缝慢慢地滑到了他的前端。洛绎倒吸一口气,此时的电梯里除了白领ol就只有一个小孩。那手的尺寸怎么也不像是小孩,难道说现在的妹子都大胆到这种程度了吗?
“等、等一下……”洛绎伸出手想要将那只作乱的手扯开:“你是不是弄错了――”
触手是一片冰冷,对方的手凉得不可思议,皮肤却是极细腻的。洛绎扯了扯,没扯开。对方完全没有在意洛绎的抗拒,那只手更加放肆地扯开了洛绎的皮带,然后缓缓拉下铁质的拉链。
“嗡嗯――”
拉链滑齿的声音在黑暗中放大了无数倍,洛绎瞬间涨红了脸,开始用力向前推去――
黑暗中的滑齿声依旧在回响,然后戛然而止,裤口的拉链已经被拉到底,露出棉质的灰色内裤。而洛绎此时却僵硬得无法动弹,他的瞳孔因惊恐而紧缩――就在刚刚,他伸出的手什么也没碰到――那虚空的一片就像是浓郁的黑暗唯独凝固出一双手在猥亵着他,其他部位依旧是没有实体的黑影。
白领ol拍打按钮的声音,吉娃娃的尖叫,小孩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片阴冷的黑暗,和正被黑暗猥亵的他。洛绎睁大眼睛,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看清楚还是根本不想看清楚些。拉下裤链后,那双手从上方滑进了他的内裤中,然后沉甸甸地捧着那还未苏醒的部位。
黑暗中传来暧昧的声响,洛绎闭上眼,狼狈而恐惧地喘息了一声。被那双手挑起的欲望正紧紧顶在棉质的内裤上,形成一个张扬绯淫的弧度。即使知道这是不对的、要快点逃跑,但洛绎只能紧紧贴在冰冷的电梯壁上,像是被黑暗压制般无法动弹――就像是遇见了“鬼压床”一样。
即使前后都是冰冷的触感,但被细致而密实挑逗的欲望很快就到达了一个临界点。洛绎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停止了,竟说不出是因恐惧还是因期待更多一点。
“嗯……!”
洛绎睁开了眼,电梯的灯明晃晃地刺激着他的眼睛。
“大哥哥。”
洛绎低头,抱着吉娃娃的小男孩正仰头看着他:“你没事吧?”
“我……”洛绎的思维有一瞬间的中断:“怎么了?”
“大哥哥一进电梯就靠着角落睡着了。”小孩一板一眼地说:“阿姨说,身体不舒服的话要好好呆在床上。”
吉娃娃嗷呜一声像是在附和。洛绎将小孩打发走,然后一脸困惑。内裤里很清爽,并没有想象中的粘滑。洛绎拿出手机一看,非常正常地亮起了屏幕,通讯录中最后一个号码正是女友打过来的。
――难道他最近欲求不满到了站着也会做春梦的程度了吗?
手机嗡的一下开始震起,这一次真正是他的女王殿下打过来的。洛绎接过电话,将一切抛在脑后,急冲冲地向外头走去。
电梯门缓缓合上,空无一人的电梯内部,楼层数字的按钮依次亮了起来:
1、7――4。
***
今天真的是诸事不宜啊擦!
洛绎坐在高级沙发上维持着快要僵掉了的笑容,早上一出门就靠着电梯做春梦,路上险先被一个香蕉皮绊倒,到了女友家然后被追问后脖上的红印子是怎么回事――天地良心,他怎么知道那里会有一个疑似吻痕的红印子,八月的虫子要不要那么给力!
在洛绎的好说歹说之下,再加上从保镖那边得到的回馈保证,女友才堪堪放过这件事。然后洛绎就被女友带着去各种打扮,原因是晚上她的一个闺蜜有个生日party。为了不给她丢脸,洛绎被整整包装了一个上午外加一个下午。
生日party在一个高档pub里举行。跳完舞的女友坐在洛绎身边,洛绎温柔地给她递上湿纸巾,对面的人开始起哄:“来秀恩爱!秀一个!”女友大大方方地揽过洛绎脖子,与洛绎热吻起来。吻完后腻在洛绎的怀中,霸道地宣告着:“这家伙是我的!我看谁敢和我抢哼哼!”
口哨声此起彼伏。女友被闺蜜拉到一旁窃窃私语了一阵子,回来后她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怨愤,开始喝酒。洛绎刚想提醒一句,却见女友的闺蜜拿着一瓶洋酒摆在了他的面前:“一起喝嘛!”
又有人开始起哄了:“交杯!交杯!”
没等洛绎拒绝,女友已经高高举起一杯酒对着他。洛绎只能无奈地露出宠溺的笑容,然后合卺。然而这像是一个开始,女友一杯接着一杯地举起酒,洛绎也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奉陪到底。到最后,他的思维是滚烫的,再也分不清条理了。
洛绎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
――他大约是醒着的。
他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宿醉后的头昏依旧折腾着他,但他依旧非常鲜明地感受到,他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存在压制着。身体被束缚,声音也被禁止。
――又是睡眠瘫痪。
“咚咚咚!”
激烈的敲门声惊醒了洛绎,洛绎艰难地睁开了眼,他呻.吟着起身,头重得不像是自己的。洛绎从床上起来,发现他身上的衣服没脱下,并且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怕是昨天闹太晚了女友让保镖将他送回来了罢。
敲门越来越大,洛绎一边嚷着“来了来了”,一边扶着自己的头――他总感觉只要一放手,头重得就要掉下来似的。
门被打开,门外统一深蓝制服的数人让洛绎呆住了。对方将一个警员证摆在洛绎面前,声音沉稳而冷漠:“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
洛绎怔怔地看着照片,怎么也无法相信照片上的那片“东西”是昨天还在和他热吻的女孩儿。
没错儿,那根本无法算得上是人形。女孩儿年轻漂亮的皮如破布般软趴趴地披在骨架上,显现出一种诡异的凹凸起伏――因为没有肉没有内脏的支撑,单薄的骨头怎么也撑不起饱满的弧度。洛绎发昏的大脑还回荡着警察那略带异样的话语:“……根据目击者描述,昨天晚上9点18分陈琴和你一同离开,在pub开了房休息,直到殴琳瑜向负责人借到钥匙打开门后才发现……”审问的警官顿了顿,似乎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陈琳的尸体。”
“……法医解剖尸体后发现里面的内脏和肉被拿走得干干净净――人体639块肌肉完完全全被剥离,不留一丝一毫。而且仅仅只是肉和内脏,血等任何液体组织都被留了下来……贴切地形容,陈琳现在就像是一个注满□和骨头的大皮袋子……”
“……最重要的是,尸体很完整,没有任何切缝。”
警官盯着他:“陈琳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一只手伸过来,蓦地抽走洛绎眼前的照片。洛绎呆呆愣愣地抬头,看着一身职业装的林雨扫了一眼手中的照片,然后划出熟悉的微讽笑容:“如果夏洛克知道这个方法,他也不会一败涂地了。”
在威尼斯商人里,心胸狭窄的夏洛克要求负债的安东尼奥用身上的一磅肉来偿还。在法庭上,鲍西娅聪明地答应夏洛克可以剥取安东尼奥的任何一磅肉,只是如果流下一滴血的话(合约上只写了一磅肉,却没有答应给夏洛克任何一滴血),就用他的性命及财产来补赎。因此,安东尼奥获救,而夏洛克则被庭上宣布以谋害威尼斯市民的罪名,没收其财产的二分之一。
林雨看着洛绎,笑容仿若微讽:“我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你。”
眼前毒舌的律师正是他的第五十任女友,林雨。洛绎看着她,也开始咧出灿烂的微笑:“好久不见。看起来周文楠把你供养得很滋润哦,否则被你甩掉的我可不甘心了。”
林雨轻哼一声,她注视着洛绎,眼镜下的目光难以言喻。
“……你还是这样。”她说:“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周文楠吗?因为你太‘假’了。”
洛绎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改变。
“你很温柔,很贴心,甚至每次都能做出让我最喜欢的举动。但那却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我不想成为你的义务。”林雨将照片放在资料上,改变了话题:“废话少说,身为你的律师,我实话告诉你,这次的开庭……很悬。”
“你没有不在场证明。我问过目击者了,他们说陈琳想要和你发生关系,单独把你带走了。昨天9点18分-凌晨13点10分,和陈琳在一起的只有你。没有人能证明你的清白,你是第一嫌疑犯。”林雨锐利地横了洛绎一眼:“现在我只能从作案手法入手,这大约是唯一能保住你的途径。”
那种犯案方式,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能完成的。
“丑话说在前头。”林雨充分发挥她的毒舌:“你还是做好坐牢或被枪毙的准备吧。”
洛绎看着他的前女友,笑了起来:“谢谢你,林雨。”
而此时,林雨的手机响了,她走开去接电话。洛绎盯着那张照片,上面形状扭曲的尸体被挤压着,血从眼睛中泄露出来,像是在流泪。
让一百个女人为他哭泣……
接完电话的林雨走了过来,她目光复杂地看着一脸灿烂笑容的洛绎。
“刚刚得到通知,你被无罪释放了……上头有人保你。”
林雨望着黑发青年离去的身影,她的目光在照片上那诡异的尸体上扫视了一番,然后取下了眼镜,手指微微带上了些颤抖。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洛绎,她离开他还有一个原因……
强烈的第六感在警告着她:有种不祥一直一直在盯着她――不要妄想去觊觎属于它的执念。
***
洛绎刚从警察局走出来,就被请上了一辆车。等他看见车里那个身影后,洛绎嘴角的笑容带上了一丝颤抖。
中年的军官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老得多,仍谁也无法想象仅仅是三年的时光,就将这样一个伟岸的人催化得如此苍老疲惫。中年军官依旧如松般挺拔地坐在后排,胸前的勋章比上次见面更多了些。洛绎沉默地坐在后排的另一端。
车开了一路,两人也沉默了一路。等到洛绎下车的那一刻,那人终于转过头看向洛绎,他的眼神很深沉,过多的白发无损他的威严和强势。
“仅此一次。‘他’再胡闹的话,我就让‘他’再死一次。”中年军官的话语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精练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让‘他’别闹了。”
车开走了。洛绎愣在原地,发昏的大脑如破旧的录音机,一直一直颤抖地重复着刚刚的话语。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回到家时,洛绎浑浑噩噩的大脑依旧是一片茫然和空白。他关上了门,看着满堂的黑暗却不知为何没有兴起开灯的念头。没有目标的视线游移着,最终落在了玄关处的日历上。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洛绎根本没有机会去撕日历,日历依旧停在出事的那一天,白底红字被黑暗蒙上了一层不祥:
[公元2012年8月31日星期五
农历二零一二年七月(小)十五
诸事不宜]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俗称――鬼节。
明明没有开窗,卧室的门却被风吹开了,黑洞洞的门口像是在做出邀请。洛绎像是被引诱般走了进去,他的卧室一如既往,在阴影的笼罩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许些陌生了。
黑暗中唯一透亮的是那块等身镜,镜面在黑暗中莹莹地折射着惨白的光。洛绎不自觉地站在了镜子前,看着镜子中再熟悉不过的容颜。镜子里的黑发青年垂下了眼,似乎在认真地思考。洛绎想了很多,从最近的事开始,一直一直回溯,他在想他那留着血泪的第七十任女友,想他那哭着和他分手的第六十九任女友……想他那一直在哭泣的第一任女友,眼睛。
――哥的目标是要让一百个女人为我哭泣――
洛绎抬起眼,与镜里的青年对视,镜里镜外的青年同时咧开了灿烂的笑容。
“luoyi……我找到你了。”
――嗯,我会等你……无论在哪,无论何时。
洛绎弯着眼,看着镜子里的黑发青年被一双惨白的手从身后紧紧抱着。
“罗伊。”
模模糊糊的黑暗褪去,一头金发在黑暗中妖异诡谲地闪耀,惨白透着青色的皮肤在黑暗中尤其显眼。艳丽的鬼搭在青年身上,紧紧压住了它那唯一的执念。
“洛绎,你叫了我……再也无法摆脱我了。”
***
河蟹撸过
***
“不要睡在我身上!”
“洛绎你不爱我了吗嘤嘤嘤……”
“……好难受。”
“不难受不难受~揉一揉就好了~”
“……”
几天后,无意与洛绎相遇的林雨看着黑发青年一脸的菜色和低气压,挖苦着:“你纵欲过度吗?”
她身边的周文楠似乎很不好意思自家妹子过于彪悍的发言,轻咳了一声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洛绎木着脸,看似平稳的语气近乎咬牙切齿:
“鬼、压、床!”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满足妹子的需求,于是本番外出来了【沧桑远目
罗伊和洛绎我一直在纠结写十七x罗伊(阳光版、人)还是写洛绎x罗伊(黑化版、鬼),后来还是没忍住写了无节操黑化番外= =致力于黑化一切的某颓这辈子没救了嘤嘤嘤
攻略穿越的拟人再等等= =|||
定制的封面已经出了=w=基友的画萌死了
放上一张风锁云的草图镇楼:
------------
91 番外
番外拟人化【攻略穿越拟人】
东魏国,青荆城,此时正值灯会。
“与资料对比,水灯,又称河灯,用于祭祀之物,人类常寄托于情感愿望。对于人类这种没有依据的寄托,我表示不解。”
“既然不了解,那就去体验一下不就得了。”洛绎笑眯眯地说,然后对着卖水灯的老翁叫道:“大爷,再来一……不,两盏灯。”
“谢谢,咪嗦。”
“现在想许什么愿望,和哥说哈~”洛绎将灯扭开,坏笑着:“其实哥更想知道你们的意中人是谁哦。”
“……洛绎(咪嗦)。”
洛绎调侃的笑容还未完全逝去,就僵在了嘴角。
“……你们刚刚是在叫我?”绝对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对吧!?
不知是谁泄露了一声叹息,直接在脑海中回荡着。时间和空间像是停止在这一瞬间,“嘭——”铭河上方突然绽放出巨大的烟花,明亮的烟火将整个夜空印成白昼。那过于刺眼的光芒让洛绎下意识地用左手遮挡,等那铺天盖地的光明渐渐褪去后,洛绎刚准备放下手,却猛地发现有些不对。
那紧紧扣在左腕上的黑环,不见了。洛绎心脏仿佛在那一刻都停顿了,他扔掉手中的水灯就要抚上左腕——他是不是被那闪光刺得眼花了,根本不敢相信他的神器和神兽不见了这个事实。
被扔出的水灯没有落地,而是被人轻轻接住。洛绎恍惚地抬头望去,然后整个人定住了。
眼前的双胞胎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时空的人:右边的青年一头细碎的铅直黑发,戴着一只无框眼镜,相貌秀丽却是一种正经过头的表情。他的手上拿着一本书,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坐在教室乖乖听课的好好学生,认真、机械并且一丝不苟。左边一样容貌的青年却是一头略带点卷意的过肩黑发,他的眉头微微斜飞,似愁似忧,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哀伤气息,咋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从童话走出来的忧郁王子殿,让人忍不住也跟着悲伤起来。他看着手中的水灯,那忧郁的眼神像是在看已逝情人的遗物。然后,王子殿抬头了,向洛绎伸出了手。
“player……能把笔给我吗?咪嗦。”
洛绎瞬间就被那卖萌无比的“咪嗦”震得焦黑了,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对面的双子,声音接近弥留:“你、你们是——”
右边的青年推了推他的无框眼镜,然后很是淡定地翻开手中的书。那本书很是奇特,纸页无风自动,像是怎么也翻不到尽头般。
“链接数据库,与相同资料对比。”书最终自动地停在了某一页,戴眼镜的青年声音清冷,并且是那该死熟悉的机械:“与第八文明相似事件对比,这种情况被称为‘拟人’。”
洛绎的心中瞬间跑过一万匹羊驼,他直勾勾地看着那不再熟悉的神器和神兽,思维开始崩坏。
前提:眼镜精英=攻略;忧郁王子殿=穿越
求解:骗子x攻略x穿越=?
答:亲你们一直都在合体哦亲!
某骗子简直要被闪瞎了狗眼。次奥,这种论题设定太没下限和节操了!
穿越主动走了过来,从石化的洛绎手中抽出了笔。他开始在水灯上写写画画,一脸的温情和忧郁像是写着无果的情书;一旁的攻略将书合上,走到穿越身边,推了推眼镜似乎在面无表情地建议着什么,那严肃认真的姿态简直像是在讨论高深的学术研究。等洛绎终于回过神时,那盏水灯已经下水了,在黑沉沉的铭河中幽幽地泛着白光,逐渐远去。
洛绎的好奇心瞬间被挑起,甚至冲淡了见到攻略穿越真人版的冲击。他看向没有动手的攻略,问道:“怎么只写了一盏?”
“那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攻略平板地回答:“我表示那同时也是唯一的真实。”
洛绎更加好奇了:“可以说吗?”
双子看着洛绎,一摸一样的脸上是截然不同的神情。他们微张着嘴,似乎将要吐露些什么,而此时天空再次绽放出巨大的烟花,过于明亮的光芒让人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一片白茫。
“——”
洛绎眨了眨眼,发愣。眼前还是那片黑沉沉的铭河,黑环依旧好好戴在他的左腕上。他遥遥望去,铭河上干干净净见不到一点多余的东西,比如水灯。洛绎不知道是因为水灯飘远了看不到,还是刚刚他无意中陷入了某场梦境。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多想,便不得不狼狈地侧身躲开来人的一拳——他被袭击了。
洛绎被逼得向远处逃去,很快铭河岸边便再一次安静下来。在这片夜色中,天上群星闪烁,河中水灯一点。
白色的水灯在水上晃悠悠地飘荡,偶尔在星光的照耀下露出那被漆上黑色的部分——那是一行句子,仅有十个字,却沉重地概括了整个轮回。
——由始至终,我们在你身边。
***
洛绎一脸呆滞地看着手中的一堆红纸,这些都是要他亲手写下的请帖。
“我表示,player很残忍。对于时空377的人来说,player过于残忍。”
“我马上就回老家结婚了,这不是为了他们好而断他们想念嘛!”洛绎一手撑住脸颊,一手抓着毛笔漫无目的地写着:“而且,他们喜欢的全是假的,都是哥的角色扮演。”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产生的感情,统统都是假的。由始至终,能接受他的只有……“他”。
“如果有人喜欢你,无关性格,无关经历,无关其他,仅仅是喜欢你这个个体,你会接受吗?”
洛绎的指尖颤了颤,脸上划出灿烂的笑容。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况。”洛绎笑着:“无关性格,无关经历,无关其他,这样说来,喜欢一个人和喜欢一个木偶有什么差别?都是可替代的。”
“那么反过来,有人喜欢你,知道你所有的性格,知道你所有的经历,知道你所有的一切,喜欢真正的‘你’,你会接受吗?”
洛绎的脸上维持着笑容,却像是一张灿烂却不真实的画皮。
“不会有的。”他极轻极轻地笑道:“不会有这样的人的,因为……”
连他自己,也早已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面具戴的太久了,久到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我表示这是假设,请player回答。”
洛绎的笑容褪去了许些,他垂下眼似乎在认真地思索。
曾经有个人,知道十七的性格,知道十七的经历,知道十七的一切。
那个人告诉他:他喜欢十七。
对于那人的告白,十七很高兴。如果没有之后的事,他们也许会在一起。
而现在,谁知道他所有的性格,知道他所有的经历,知道他所有的一切,知道真正的“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真正的“他”是怎么样子的了,那么还有谁能喜欢上真正的“他”,还有谁能让他……接受?
反正不存在,那么回答就无所谓了。
“接受啊。”洛绎嘿嘿地笑着:“如果有的话……”
火烛突然暴涨了,烛光跳亮了一瞬,然后归于平静。
“那就接受我们。”
洛绎僵在原地,他迅速转身看向后方,用力得差点将头扭到。双子围在洛绎的身后,用着同样的声线不同的语调说着同一句话:“我知道你所有的性格,知道你所有的经历,知道你所有的一切,喜欢真正的‘你’(咪嗦)。”
——我们知道真正的你,所以在我们面前,你便不用怀疑否认自己。
“等、等——”
“player想反悔吗?”攻略推了推他的无框眼镜,面无表情地道:“我表示你刚刚已经答应了。”
“那是因为——”
穿越用手拂过洛绎的发尾,声音优雅略带点忧伤:“player,你能放得开我们吗?放弃攻略和穿越,咪嗦。”
洛绎怔住了,现在他放不开,完全放不开。一直以来,他早已经习惯攻略和穿越的存在,或者说非常依赖他们。他们不仅是他的神器和神兽,而且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他了。
洛绎哑声道:“为什么会突然说‘喜欢’……?”
他们之前的相处一直很正常,像是很亲密的损友,从未想过会加入粉色感情元素。
“我表示不想再次见证player的轮回。”攻略说了一句让洛绎十分费解的话,青年端正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让人感到他的黑色.情绪。“我们决定主动了。”
无尽轮回,他们便一直见证他们所陪伴之人的死亡。在盖亚的剧本中,他们是旁观者。在又一次的轮回中,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
——所有人包括你都希望洛绎死,我们便要我们所伴之人一直活下去,与我们一起。
“可是……”
“你不用担心啊咪嗦……”卷发青年轻轻按在洛绎因困扰而皱起的眉间:“我们喜欢你,这是我们的事。你不用回应,不用害怕——我们不会因你而死,咪嗦。”
——我们的喜欢不是你的负担,所以毋需恐惧和逃避。
洛绎猛地一颤,他愣愣地看着攻略和穿越。
“我们会帮你修改历史,会让你洗脱罪孽。”他们说:“你想要做的事,我们会一直陪你。”
当洛绎摆脱一切的时候,他的身边便只剩下他们了。
***
“链接数据库,查找资料……男人之间的性.交步骤如下:第一步……”
“我谢谢你了攻略!qaq”洛绎抵在卷发青年身上喘气,嘴角抽搐地瞪向床边机械地念着18.禁资料的青年。
戴眼镜的青年顿了顿,然后合上书本放到床头,摘下眼镜整整齐齐地摆在书上。他开始脱衣服,每脱完一件便整整齐齐地叠好摆在一边,样子正经一丝不苟,根本无法想象他是在做脱衣服这种有伤大雅的行为。看到这一切,洛绎瞪大眼睛,声音变得悲愤。
“我没有让你们两个一起来啊啊啊——”
***
“已受理。本次攻略人物为
,攻略物品为
,从现在起直至遇见攻略人物默认为攻略开始。开始提供无偿帮助,穿越选择路线模式,以下为攻略路线:
一、前往时空9743将攻略人物送至时空377。
二、让攻略人物继承攻略和穿越。
三、d级任务
四、a级任务
五、s级任务
六、ss级任务
七、c级任务
八、c级任务
九、s级任务
十、d级任务
十一、s级任务
十二、ss级任务
十三、c级任务
十四、s级任务
十五、使攻略人物对攻略穿越的依赖性达成。
十六、大婚前日对攻略人物进行指责,引起攻略人物的注意,对“真我”进行提问,攻略人物回应后表白。注意事项:攻略人物情感缺陷:其一,自我否定;其二,寻死倾向;其三,感情恐惧。
十七、帮助攻略人物修改历史。
十八、陪伴攻略人物,持续两年两个星转。”
“已确认,攻略物品
到手,任务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攻略和穿越才是最大的赢家不解释=l=总的来说就是某次轮回神器和神兽忍不住了,然后使用攻略的路线模式介入轮回,然后……你们懂的
好啦本文到此结束=l=
(无弹窗)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