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话术 物流仓库。 “咦？这个游戏舱是哪来的？今天的快递不都已经派发完了吗？”看着仓库里多出的庞然大物，一个男人疑惑极了。 这游戏舱他认得，可贵了，一旦出错，就要赔偿上万元。 他焦灼地踱步，仓库里的监控正好在维修，没办法核实，进退两难。 —— “庄先生，我们到了，”送快递的两个小哥站在门口，其中一位按了按可视对讲门铃，“麻烦开下门。” 庄闻早就候着他们了。 他从客厅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一步做两步地上前打开门，看着门外的游戏舱，露出温柔的笑容。 总算能玩四代游戏了。 等两个小哥安装完毕，送走他们，庄闻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游戏舱。 现阶段，四代游戏只有两款。 第一款是当年的模拟人生厂商开发的游戏，《模拟人生7》。玩法也大致相仿，不过在原先基础上极大提高了自由度及趣味性，如果玩家本身成年，甚至可以在游戏中结婚生子。 另一款就是《异闻录》了，厂商虽然籍籍无名，但却开发出了这么一款优秀的恐怖游戏。 《异闻录》沿袭了模拟人生的部分玩法，在游戏里有一个主世界，世界观及地图都媲美现实。 由主世界中还衍生出了数不清的副本。游戏中是任何物品都可以进行交互，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每一样都可以完美感知，几乎就是第二世界。 庄闻打开游戏舱中下载好的《异闻录》，入眼的是一本古旧的笔记。 书皮类似于鲜血干涸后的颜色，上面印着“异闻录”三个字。 庄闻打开笔记，第一面的上方还是写着异闻录，却改成了血字，下方是四行小字。 分别是单独挑战、合作挑战、个人履历、笔记相关。 他用手指触摸单独挑战，眼前却弹出一个半透明弹窗。 【检测到您尚未获取资格，是否提交个人信息以获取资格？】 是。 镜头转移，不再粘着（zhuó）人物视线，似乎游戏人物的灵魂随着镜头离开了躯壳。 庄闻的视线来到了游戏角色的正对面。 主控正站在一间温馨的单人公寓中，穿着无袖背心以及短裤，两者都是白色，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白板新手装这个关键词。 他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如果往下看，就连身材也难以区分男女。 也不知道这家游戏的开发厂商怎么捏的脸，明明五官端正，颜值出众，却让人记不住，达到了大众脸的视觉效果。 【是否复制您的面容？需要获取面容扫描资格。】 是，同意获取。 下一刻，眼前这张脸逐渐变化，慢慢向庄闻的模样转化。 完全转变后，面容固定下来。 【是否进行修改？】 否。 得到答复，镜头后挪，将游戏角色的全身都囊括在内。 【请选择性别。注意，不可修改。】 嗯？先捏脸后选性别？ 那我如果选女性，是不是会得到一个顶着我的脸跑来跑去的女孩子？ 庄闻若有所思。 最终，他打了个冷颤，“男性，我选男性。” 下一刻，初始身体开始抽条，一米六五的个子长到一米八左右，肩宽腰细，四肢覆盖上一层纤薄的肌肉。 庄闻上下扫视了一遍，没什么不满，但总觉得有些熟悉，直到他的目光驻留在肩头。 那是…痣吧？ 新手装是无袖背心+五分短裤，暴露出了较多面积的皮肤，而游戏角色肩头正有一颗痣，半遮半掩地藏在衣服下。 看见这颗痣，庄闻首先去查看了授予游戏的权限，确定一下是否包含了扫描身体并上传信息。 毕竟自己本身也在肩头有一颗痣，位置、大小都很像，况且这具身体给他的感觉也有些像自己。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庄闻只好将原因归结于巧合。 兴许…设定男性身体的人，XP就是肩头有痣吧。 【请选择您的特长。注：可选2个。】 弹窗扩大，几百个词条出现在上面。 有日常系的歌唱、芭蕾、足球，也有搞怪的“舌头”。 不过毕竟是恐怖游戏，庄闻更倾向于选择较为不科学的天赋。 一番筛选，他挑中了好几个。 “鬼语、引灵、招魂、走阴……还有好几个，感觉都不错啊，”男人对着弹窗喃喃自语。 最终，他只选择了鬼语。 他创号是有理想模型的，其他特长也很强势，但是并非自己想要的。 庄闻不准备继续在这些不科学的特长中选择，毕竟配队合理比几个特长单打独斗要强大得多。 根据配队考虑，庄闻挑中了一个较为日常系的特长。 【是否确认特长？】 是。 【已完成个人信息的提交，正在生成属性及天赋。】 【生成完毕。】 镜头重新回到主控的视野，半透明弹窗化作一道流光，融入笔记本。 庄闻重新展开笔记，第一面的个人履历那儿，已经多出一个小红点。 他试探着点上去，笔记自动向后翻页。 第二面的左上方赫然是建模的写实头像，其他地方写着个人信息。 姓名：未知 ID：916173 性别：男 耐性：7 技巧：7 精神：9（+1） 特长： 鬼语（熟练）：可与部分目标进行沟通，少量提升话语可信度。 表演（熟练）：可控制肢体、肌肉，以达成绝大部分需要的动作、表情，提升表演可信度。 天赋： 话术神医（不安 1级 0/10）： 效果：可通过话语治疗任意目标，治疗效果依据双方精神属性进行判定。 描述：你与生俱来的超高话术天赋，在血月当空后发生了异变。 精神向导（慌乱 1级 0/10）： 效果：增加精神及其成长潜力，可通过沟通增加周围目标好感度，引导他人的难度下降。 描述：你是天生的领袖，但却选择了做一个引导者，兴许这样更能发挥你的才干？ 个人评价：治愈能力与个人魅力并重，究竟应该成为医生，还是引导者？ 庄闻看着两个天赋，若有所思。 这真的是巧合么？ 他自认在现实中，就是一位发言极有感染力的人，玩剧本杀比DM还能调动气氛。 他再次打开权限界面，确认了给予这个游戏的权限只有定位、存储、精神链接、面容扫描。 还是觉得不对劲。 庄闻努力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测，开始仔细评判他的账号。 ------------ 第二章 亚撒西 这游戏的三围不包括魅力，但是精神属性包括了传统游戏的法力值、智慧、魅力等。而这个账号很明显，是一个魅力极高的队长兼奶爸号，兴许还可以兼任法师？ 不过，还不知道这游戏有没有魔法，毕竟是恐怖游戏。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当玩家拥有足够的力量时，恐惧就会烟消云散了。 他将笔记翻到第一面，选择了合作挑战。 无风自动，书页向后翻。 停止翻动后，笔记上出现了副本信息。 副本名称：小夜曲 评级：F 地点：长野市华安区瑞明大厦14层 介绍：昔日的琴房明明已然废弃，可夜半无人时仍会奏响小夜曲。 【是否传送？】 否。 好不容易拿到的游戏舱购买资格，当然要好好探索一下游戏。 《异闻录》虽然是恐怖游戏，却因为《模拟人生7》开的先河，干脆也做了人格AI，在这里生活的NPC市民都分外逼真，大地图更是无缝衔接。 庄闻也看了某站的安利，说是这个游戏里每个玩家都是随机投放，有人开局京都三环，也有人开局电子厂大通铺，而这会决定在主世界的初始身家。 用他们激推人的话来说，就算玩家不去通关那些副本，也能在游戏里度过第二人生。 话说回来，自己的主控角色能住这么大的单人公寓，想必开局给他留的钱也不会少。 他在房间里转了转。 没有正经人都不写的日记，也没有什么文件，只有一个钱包放在床头柜上，里面装了身份证、银行卡，还有一些纸币。 笔记旁边就是主控角色的手机，没有密码，直面屏，升降摄像头，12G运行内存，是二十年前时兴的配置。 倒也正常，整个《异闻录》的世界观就是以二十二世纪为雏形。 这些东西拿在手里不太方便，他干脆把它们都塞进了系统背包。 衣柜里倒是有不少白板衣服，款式挺多，不过都没有属性加成。 庄闻随手挑出一件高领白毛衣和休闲西装，脱下新手装，穿上它们，又换了一条宽松的直筒裤。 果然是自由度超高的游戏，简直跟现实没有区别。 他套上袜子，走到门口，拿了一双黑白配色的运动鞋穿上。 嗯，简约的优雅永不过时。 刚走出去，就听见对门似乎隐隐有些许响动。 是邻居么？ 庄闻凑到门口，脸上还是万年不变的温和微笑。 他几乎可以听到，门那头的呼吸声粗重起来。 多么无害的一只两脚羊？再靠近些……靠近些…… 庄闻迅速用手捂住猫眼，静待三秒钟后，慢慢把眼睛挪过去，替代手掌。 伴随着他长长的睫羽轻眨，光线发生变化，下一刻，门后传来沉重的声音，似乎有人摔倒了。 穿着时尚的年轻人耸耸肩，离开了门口，走下楼梯。 这个小区环境很好，绿树成荫。 邻居们也很亲切，无论是一楼电梯里背对着众人的红衣女性，还是抱着皮球躲在树后的无头小孩，亦或是藏在喷泉里，只冒出一双眼睛的老奶奶，都是那么的亲和。 庄闻双手插兜，跟随耳机里的导航走，感受着独属于二十一世纪的午后时光。 通过手机定位来看，这里就是长野市华安区，距离副本所在地也不远，步行只需要二十分钟。 【您的队友已全部到达目的地，是否传送？】 走了大概五分钟，系统突然弹出消息。 全部到齐了？ 没有第一时间提醒，看来也有人是自己过去的，应该出生点距离瑞明大厦很近吧？ “是。” 虽然很想继续探索这个世界，但是无缘无故让队友等待过久是不应该的。 周围的嘈杂逐渐停息，视力也渐渐被剥夺，大约几秒后，庄闻就来到了瑞明大厦一楼大厅。 “来了，”视力与听觉还未完全恢复，身旁响起一个微弱的女音。 “总算到齐了，可以开始了吧？”这是一个少年，似乎很急切。 等到五感完全恢复，庄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旁沙发上坐着的四位队友。 从左到右分别是容貌阴郁而英俊的长发男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教导主任般的成年女性，以及一个微胖的未成年圆脸女孩。 首先是看起来就很可靠的女人开了口，“你好，我的昵称是箬夜，精神属性比较高，擅长解密。” 唔，好像很厉害，是高玩。 庄闻微笑着开口，“我的昵称是——” 【检测到您未填写姓名，是否立即取名？】 是。 “呃，可以叫我闻夕，我擅长治疗，是奶爸。” 【是否确认姓名：闻夕？】 确认。 “那我们的配置就齐了啊，”一旁的少年双眼发亮，“你好，我叫末路，耐性很高，力气活可以交给我。” “内个，我应该算是侦查员？我叫兮兮饿了，叫我兮兮就行……”坐在最右侧的女孩弱弱举手，似乎有些难为情。 最后一个有些孤僻的男人也开了口，眼睛却盯着地板，“单名，封，大约是…刺客吧，可以潜入一些地方。” 还真是齐全的配置啊。 庄闻了然地点点头，“我还是第一次打多人副本，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箬夜推了推眼镜，精致的盘发并不妩媚，反而给他人一种压迫感，越看越像教导主任，“人到齐之后会给我们三分钟准备时间，时间结束就会发布任务，有必选任务及可选任务，完成必选才算打通副本，不过可选任务一般更难，奖励也更加丰厚，尽力完成就好。” “谢谢，”庄闻认真地点点头，走到封的旁边坐下。 刚坐下，系统就发布了任务。 副本名称：小夜曲 必选任务： 1.自16：00开始，在瑞明大厦14层存活至午夜1：00。 可选任务： 1.完成张问晨的心愿 2.找回张问晨丢失的东西 提示：老师都喜欢乖孩子。 阅读完信息，庄闻转头打量队友。 他们也相继阅读完毕。 “存活任务…这种东西在小说里通常都是最难的，”末路有些忧心忡忡，头上原本竖着的呆毛都耷拉了下来。 “别那么焦灼，系统好歹给了提示，”箬夜很冷静，“从之前的副本介绍来看，14层之前是琴房，假设可选任务里的张问晨就是BOSS的话，那么这个张问晨之前就是琴房的老师，我们需要假装成它的学生，尽量顺从它。” ------------ 第三章 熟练度+1 “可是我不会弹琴呀，”兮兮挠挠头。 封的眼睛还是盯着地板，没挪过窝，“我会，我可以为你们试水。” “那太感谢了，”庄闻笑容温暖，“大家都很厉害呢，我也会当好奶爸的。” 闻言，众人心中竟都有些异样感触，类似于某个戴着猪头面具的男性所说的“轻飘飘”。 …… “咳咳，好了，现在才三点半，我们要呆到凌晨一点，先去买些东西吃吧，”精神属性最高的箬夜勉强回过神来。 “我没有钱，”圆脸小姑娘皱起眉，“我一进游戏就在立交桥上。” “噗——”末路实在没憋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真有这样的开局吗？！” 封戳了戳他，示意他别笑了。 那双深邃的眼看向小姑娘，递给她一张银行卡，“卡里钱不多，但是足够租单人间了。” 兮兮的杏眼亮晶晶，却只是把手背过去，“谢谢你！大好人！但是妈妈说无功不受禄，不用啦。” 箬夜揉揉她的头，“那等这次副本结束，你如果表现优异，我就单方面奖励给你一些钱，可以吗？” 小姑娘的大眼睛盈起一汪水，眼眶红红的，“你们都是大好人！我一定会努力打副本的！” 庄闻笑而不语，刚刚他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说是天赋精神向导释放成功，熟练度+1。 鬼知道他刚刚为什么会使用天赋啊喂，难道是夸奖的话都会自动使用吗？ 在没有搞懂机制之前，庄闻决定不要乱说话。 万一在逃跑的时候不小心用了，队友都陷入刚刚的失神状态，那他就是读作奶爸，写作团灭发动机的人了。 一行人来到便利店，挑了一些关东煮，又买了些高热量食物放进系统背包。 四代游戏舱有很多优点，其中之一就是—— 在玩家于游戏内部进行吃东西这一行为的时候，会为其摄入营养液，本体的饱腹感与游戏内的味觉相辅相成。 庄闻在进入游戏之前吃了些零食，现在几根串下肚，已经非常饱了。 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他跟四位队友沟通了一下，随后就走出便利店。 虽然主世界的东西似乎都是白板，但是，买一点汶山白药和绷带总不会有错吧。 繁华的商业街人来人往，不过他们都不像小区里的邻居那样亲切。 他转了半天，才找到一家药房。 自动感应门随着他的接近而打开，距离大门最近的员工露出一个笑容，脸上的缝线随着表情而扭动，如同一条条寄生虫。 呀，好热情的人。 应该去他小区里当邻居呀。 “买一盒……白药，还有绷带，”因为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汶山，庄闻特意屏去了它的前缀。 “白药？云南白药？”店员询问了一句，见他点头，又从货架上方取下药品，以及绷带。 “啊，我现金付款，”庄闻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支付软件。 “好的，一共29元整，”店员保持着微笑，缝线不再扭动。 庄闻掏了钱，便提着袋子匆匆离开。 说好三点五十在瑞明大厦集合的，现在已经四十六了，末路已经发了十几条消息。 刚刚在便利店，几人加了这个世界常用的通讯软件好友。 《异闻录》在通关第一个副本后，会开放等级系统，直到达到五级才能解锁好友系统。 而他们五个里除了箬夜是3级，庄闻不入级，其他三位都是2级，没有一个开了好友系统，只能用较为繁琐的办法。 末路：［闻夕闻夕闻夕闻夕］ 末路：［你人呢人呢人呢］ 末路：［我们都到瑞明大厦了］ 末路：［你该不会出事了吧］ 末路：［我同学说主世界没鬼呀？］ 闻夕：［我转了一圈才找到药房］ 闻夕：［刚刚买到药，很快就来］ 末路：［那就好，快开始了，别迟到啊］ 庄闻把药品也塞进系统背包，一路小跑，三分钟就到了瑞明大厦。 “来了，”箬夜掸了掸黑色皮质长裙，从沙发上站起来。 封的眼神微移，在触碰到庄闻视线的时候又低下头去。 “那我们走吧？”末路将鸭舌帽扶正，双眼神采奕奕。 几个人都站起来，走到电梯前。 电梯从地下2层升上来，五人进入电梯。 末路自请开路，兮兮则立于末路右侧，箬夜作为解谜的智囊站在他俩身后，庄闻与封断后。 电梯一点点升起，随着楼层变化，他们都有一种压抑感慢慢出现。 “不要太担心，有我在，一定保证你们的安全，”庄闻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气氛，第二次开了口。 【精神向导使用成功，熟练度+1。】 让他们失神总比吓得半死要好。 不过，这一次众人是完全不同的反应，没有进入那种“轻飘飘”的昏头状态，而是眼神坚定，慌乱的情绪一下子消散了。 看来不同类型的语句有不同的效果，那就不用担心说一句话就团灭了。 “有一个奶爸在就是安心，”箬夜率先应和，罕见地带着笑意。 右上角的屏幕来到14，随着电梯门敞开，副本开启了。 “这一层都是琴房嘛？”兮兮率先走出去。 几人紧跟其后。 “应该都是，电梯间与楼层被玻璃门隔开，门外几乎完全废弃，这里却没有灰尘，看样子经常会有人来打扫电梯间，还算安全，”箬夜的眼镜闪过一道流光。 那是装备吧？庄闻看了看她。 “那么分头行动，趁着还没到四点，探索一遍所有房间，”末路提议。 “可以，虽然分头行动很危险，但是任务时间还没到，小夜曲又是F级的副本，不至于一下就把我们逼入绝境，”箬夜同意了。 “我一个人一组，”封似乎不太习惯和太多人一起，早就等着分组这一茬了。 “不行啊，”末路皱起眉，“他们三个都没什么战力，我俩必须各自带队。” “我跟你一起，兮兮和闻夕跟着封，”箬夜提出一个解决方案。 “可以，”庄闻笑眯眯的。 小姑娘也点点头，乖乖站到庄闻身边，揪住他的衣角。 “那我去右侧房间，”封的目光看着远处一点，却好像没有聚焦，在发呆。 “好，大家都小心一些，感觉不对就退回来，”箬夜再三强调。 “我们出发吧，”末路眼巴巴地看着箬夜，就好像一只等待投食的大狗狗。 箬夜推了推眼镜，形容冷肃，“先说好，不许冲动，不许单独行动，不许乱碰乱按。” 末路瞪大眼，“我有那么莽吗？” “没有当然好，我上局的一个队友就喜欢乱按，还倒霉，按哪儿哪儿是陷阱，开局五分钟我们死了三个人，”箬夜目光幽幽。 “行啦，我相信几位的谨慎，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们走吧？”庄闻笑着道。 【精神向导使用成功，熟练度+1。】 他的温柔笑容完全裂开。 这次又是什么效果的buff啊？ ------------ 第四章 死变态 不知为何，这闻夕说完话，箬夜就感觉一阵轻风吹过后脊，她冷静了些，却也打了个寒颤。 是……张问晨在搞鬼么？ 她看了看密闭的窗户。 “时间不多了，三点五十九分电梯间集合，不要掉队。” 箬夜没有开口，末路露出了稳重的一面。 —— 15:53，左侧第一个房间。 从外面看，这里就是一间普通的废弃教室，前方的钢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给学生坐的椅子也都该散架的散架，该落灰的落灰。 似乎没什么好看的。 但是箬夜还是拉着末路进去，仔细转了一圈。 这间教室真的很空旷，但进来转转也是有发现的——钢琴侧面贴着一张便利贴。 末路眼尖，没敢乱碰，只是叫箬夜来看。 嗯，脑力活就要交给专业人士没错。 “老、师，您……喜、欢、我吗？”箬夜逐字地念。 这是第一行字，笔触稚嫩而圆润，墨水又很浅淡，实在难读。 “这还是爱情故事？”末路把大部分地方让给了箬夜，自己歪着脑袋看，真的是非常像大狗狗。 “哈，第二行，应该是那位老师的回复，”箬夜轻笑一声，没附和末路的评价，“老师非常喜欢你，不要气馁，你已经很厉害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这话…”少年的脸上出现难以言喻的神色，“跟某人的风格好像。” “哈哈哈哈哈哈，说来奇妙，被他一夸，整个人都飘起来了，”箬夜给予高度赞同。 “嘿嘿，”末路挠挠头，“然后呢？第三行我没看懂，写得好丑啊。” “第三行，”箬夜静下心去看，“所以——” 她突然闭上了嘴巴，两弯远黛紧蹙。 “怎么了？”末路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儿吧？” “没事，第三行字写的是——所以，李叔叔不是觉得我可爱，是觉得我很厉害吗？” “这好像没什……”末路话说到一半，也突兀地闭上嘴。 少年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一个……深渊。 一个对于孩子来说，难以逃离的深渊。 第四行的字迹变得潦草，不复第二行的娟秀，但即使是末路也能看懂。 ［李叔叔是谁？他说他喜欢你？］ 第五行，幼稚的笔迹重了很多，箬夜轻声念道：“他说，要带我回家玩游戏，很好玩的游戏，说我可爱，喜欢我，才会带我玩的。可是，老师，我好痛。” 猜测成真。 “死变态！”少年的狗狗眼瞪大，“希望人出事！” 箬夜拿起手机，为这张便签拍下照片，“唉，走吧，还有两个房间呢。” 15:54，右侧第二个房间。 兮兮站在门口，另外两人立于她身后。 她深深吸一口气，随着空气而来的，是繁杂的情报。 “怎么说？”庄闻轻声问她。 “比上一个房间复杂，”她一心二用，小声回复庄闻。 从外面看，这里是员工的办公室，东西并没有搬干净，甚至其中一张桌子上还留着半杯水，表面浮着几片茶叶。 上一个房间只是名义上的储物间，里面散落着几个快递包装盒，盒子里都是一些塑料袋、饮料瓶等被收集起来的杂物，很有生活气息。 兮兮站在门口闻上一遍就说没什么线索了，但以防万一，庄闻还是进去翻了一下。 嗯，确实没什么东西。 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没错，她的天赋绝对是做侦查员的料，闻一遍就能确定房间里的情况。 “有……”兮兮骤然出声。 “什么？”庄闻回过神。 小姑娘有点愣，似乎对这个情况很是不解：“有……血腥味？可是好淡，我吃七分熟的牛排闻到的都比这个重。” “还有别的异常情况吗？” “没了，但是可以进去翻翻抽屉，好像有纸张什么的，可能是有关这里的文件。” 庄闻“嗯”了一声，转头对着似乎有社恐的队友道：“封，你搜这边，我去那儿，兮兮留在门口望风，顺带注意着时间，行吗？” 那双阴沉沉的桃花眼对上他的目光，不自然地一颤，又连忙转头，“好。” —— 15:57，左侧末尾。 “好像是厕所，”末路在走廊上就隐约瞧见了牌子。 “一起进，”箬夜总觉得这里怪怪的，“恐怖片定律就是分头进厕所，一个被鬼从下面冒出来做掉，一个被鬼从上面探头看一晚上。” “那我俩一起呢？” “死了也有个伴儿，”女人露出端庄的笑。 末路抬眉，嘴巴向两侧勾，抿成一字，活生生的无语表情包。 “走吧，还有两分钟，”理了理白衬衫，箬夜昂首阔步走进女厕。 “哎哎哎，等我一下，”末路追上去。 两人进了门，却不动了。 ------------ 间章 只剩最后几页的日记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帮我？ 老师不是失足，她是被推下去的，是李汶，绝对是他。 他发现我了，他发现我明白了，他发现我告诉老师了，他发现老师在调查他了，是他把老师推下去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说我坏？为什么？ 明明我和老师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你们比我还积极，上赶着原谅他，劝我和解，一个劲地对着李汶说是我的错？ 书于2015.09.18 —— 他笑了。 他再次发现了。 发现我其实只是一条活生生被抓上烤架的鱼，周围的鱼也没有帮助我，他们只是妄图吃掉同类，以此蜕变为人。 老师死了，没有任何帮手的我，即使反扑，也不足为惧。 毕竟他有钱，有人脉，是知名的慈善家。就算他是杀人凶手，他强歼幼童，可他只需要挥挥手，那些被他施舍过的人，就蜂拥而上，要把我的肉，一口、一口、一口地咬下来了。 我，无论怎么翻身，都已经没有办法跑掉了。 2015.09.19。 —— 他朝我走过来了。 他的皮囊对我笑得很温和，而灵魂的火在燃烧，想要把我烧成灰烬。 可是他不会那么做，我也不可能得到解脱。 我会成为他床上的玩具，会做世人眼中他可爱的义女，会在外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对待他。 他不要我死，他要我活着，清醒地活着，要我清醒地看着他的富有，他的体面，他的风光。 向我展示，加害者的HAPPY ENDING。 老师，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那些的。 你为我奔波那么多年，可最后却尸骨无存。 我不说，你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明白他那么做的含义。 我会高高兴兴地叫他叔叔，跟他玩游戏，直到情窦初开时，因为他的刻意亲近产生好感，最后，喜欢上他。 兴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记于2015.09.20。 ------------ 第五章 张问晨 16:00。 女人红色的丝质鱼尾裙顺着琴凳而下，黑色光面高跟鞋时不时踩上踏板。 钢琴唱响小夜曲，沉静的声音中带着一点郁思，让人不知不觉便听进心里去。 “笃笃——” 有人敲响了门。 琴音停下来，女人的杏眼瞥过去。 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老师好，”男孩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容，非常惹人喜欢。 被称作老师的女人颔首，“坐吧。” 她尚且稚嫩的脸很是冷漠，娇俏的五官仿佛带着融不化的坚冰。 “老师，一共几个人呀？”男孩好像没看出来，又或者是不怕她的冷脸，举起手提问。 “五个。” “哦……”男孩点点头，保持着乖巧的笑，坐上爬满不明血丝的椅子，注视着女人。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什么人狂奔了过来。 “老师好！”另一个男孩一直跑到门口，方才扶着门框急刹车，“明明已经到点了，怎么就到了一个呀？” “进来吧，”女人默默看起谱子，没有接话。 又过了两分钟，其他三个人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 这是基础课，五个小孩儿都是来试听的，家长就候在一楼大厅。 人到齐，女人开了口，这次语气温和，比之前好了太多：“我叫张问晨，你们可以叫我张老师，如果试听课满意，之后就会由我来带你们。” 下面的孩子还没出声，女人又继续说了下去，“今天我们需要学习五线谱、指法，由于是试听课，不是正常的一对一教学，但是每位同学也会有来试弹钢琴的机会。” 不论来到这儿是因为兴趣，还是家长的主导，他们多多少少都对钢琴怀揣着好奇，也就静静地听着课，没有任何一个人吵闹。 —— 不知何时，琴房四周墙壁爬满了蜘蛛网。 张问晨的脸也变得阴冷起来，裙子似乎更加红艳，却无端让人生出可怖的联想。 女人的声音又冷淡起来，“五线谱，你们都学会了吗。” “学会了吧……”一个圆脸双马尾的小姑娘抢先回答，而后又挠挠头，“嘿嘿。” “嗯，那你们就——”她突兀地停下。 “就、就、就、就……”张问晨不断重复着，表情由冷漠变得呆滞。 “老师？”最先到达教室的孩子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她。 被人一打断，女人陷入沉默，不过恢复了神采。 这几个孩子见到了这些古怪的变化，面面相觑。 她转过头，不去看这五只羔羊，缓缓咽了咽口水，“你们去办公室吧。” “嗯？” “为什么？” “怎么啦老师？” “有事情跟你们说，快去吧，”她为了取信于人，转回头，努力调动双唇勾起，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与她稚嫩、元气的面孔很相配。 几个孩子迷迷糊糊地应下，站起来，走出房门，进入斜对侧的办公室。 看着他们离开，女人如同失却了所有力气一般，倒在钢琴上，按出怪兽低吼似的琴音。 “我是人类，我应该是人类，不能、不能那么做……”她的眼角渗出血液，面容灰败。 在挣扎了许久过后，她凄厉地叫出一个名字，“李汶——李汶！” 灵魂的怒号使她彻底疯狂，漂亮的及肩卷发无风自动。 她全身的关节扭曲起来，像是被人打断了。畸形的体态映衬着美丽的脸，丝质长裙也掉落在尘土中，仿佛一朵凋零的玫瑰。 —— 几位老师坐在办公室中。 “咦？封泽，外面好像有人来闹事，”容貌温润的男人转头，向着同事道，“你听。” “有人闹事？”封泽侧耳细听。 “你们老师、教、怎么教、说谎……”男人念出他听见的话。 一位极有书卷气的女性老师也赞同道：“好像说了谁的名字，我们五个都在，该不会是问晨吧？” “我们去看看吧？”宁兮看向钟箬夜，“箬夜姐，万一真是问晨呢？我怕她出事。” “嗯，走吧兮兮，你们去吗？”钟箬夜问道。 “当然了，”莫路认真地点点头，“就算不与张老师有关，也该去看看嘛，别出事了。” “那我们也走吧？”庄闻微笑着征求封泽的意见。 “嗯。” 五人走出办公室，远远就看见一堆人正围着谁指指点点。 走近一些就能听清楚了。 “李总那是大好人啊，你这么污蔑他，被他资助的孩子们第一个不答应！”一个衣着质朴的老爷子怒气冲冲地对着张问晨。 “我的学生她跟我说了——”他们的同事近乎无助地解释着。 “她说？”另一个婶子冷笑一声，“是她说还是你说？小孩子不会说谎，那要是你教的呢？” “我……”张问晨瞪大了眼，快被气过去了，“现在的问题是我吗？！是他有没有猥亵儿童！应该去报警，让警察判断！” “我呸！”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摆出凶狠的架势，“就凭你一个人的话就要去派出所？你脸可真大啊臭bz！” “你骂谁呢？”庄闻皱着眉快走几步，站在张问晨身侧，高大的身形与寸头分庭抗礼。 “帮她说话？哼，你是她男人？”那个婶子眉头一挑，“管管你媳妇儿，教个小丫头片子都能教出这么多事，别到时候跟情夫跑了你还不知道！” “这位大婶，嘴巴放干净点，小心祸从口出，”几人也走过来，钟箬夜率先出声，蹙起眉，难得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封泽冷淡的面孔也染上了一丝厌弃，“有什么事情值得那个李汶雇你们来找茬？” “她传——”那个老者张嘴，又突然卡住，“什么雇？！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血口喷人！” “哈，”封泽用森然的眼神盯向他的眼，“露馅儿了，她传？她传什么了值得大名鼎鼎的李汶出手？” 一句话将他们问住，一个年轻的女人见状不妙，戳戳他们示意先撤。 老者仗着年纪大，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哼，你们这群人都不配为人师表！教小孩儿弹琴没教好，倒教会她说谎！我们这老弱病残的比不上你们，不跟你们多费口舌了，我们走！” “走？”庄闻冷笑，“你们现在还走的掉吗？” ------------ 第六章 心愿 “怎么，你们还想打死我们吗！”年轻女人身体一抽，鼻翼一扇，就开始哭喊起来，“天杀的——这几个遭天谴的，老天爷得在大年初一劈死你们……” “还有力气骂人？我已经报警了，警察正在电话那头听着呢，我还录音了。现在，都别想走，留下来看看，到底是李汶心怀鬼胎，还是张老师教唆学生，”庄闻难得摆出了强硬的姿态。 女人的声音变弱，开始小声抽噎，像是遭了欺负一样。 这个局面，无疑是他们赢得了暂时胜利。 张问晨看向庄闻，又看了看身后的同事，眼中似乎有一颗朱红色的泪。 如果当年的他们真是这样的人，就好了。 这样想着，女孩儿身上红褐色的风衣逐渐鲜艳，而这个过程，所有人似乎都看不见。 直到完全变成红色，她叹了口气，“你们过关了，走吧。” “什么？”莫路没能理解她突然说出的话。 张问晨推着他们五个，回到了办公室。 这一过程中，那些李汶派来闹事的人一动不动，而他们五个竟然还敌不过张问晨一个人的拉力。 “问晨？”宁兮惊慌地喊她名字。 可张问晨没有说话，只是把她从办公室里又拽出去，眼睁睁地，宁兮就消失在门口。 看着这一幕，庄闻的太阳穴一阵刺痛，随后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你们过关了，”张问晨只是重复这句话，杏眼清光濯濯，与身上红衣的阴冷格格不入，“走吧。” “先别急着送我们出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庄闻把散落的刘海向后抓，露出额头，“又是什么让你放过了我们？” 她目光一暗，有些低落，明显有话要说，张嘴却还是那句：“你们过关了，走吧。” 她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穿着时髦的青年若有所思。 张问晨应该已经是鬼了。 俗话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能设定就是鬼说的话人类听不懂。 不过他刚好就会鬼语。 当沉浸在想使用这个特长的心情中时，自尾椎处开始传来一阵过电感。由下而上，最后融入脖颈后方，这让他打了个冷颤。 庄闻再度开口，声音空灵，咬字嘶哑难辨，仿佛是在阴间说话，“为什么直接放过了我们？” 其他人不明所以，却让张问晨惊讶地看向他。 她想了想，避而不答，岔开话题：“因为你们现在不离开我的鬼域，等我本体发狂，你们就出不去了。” 这时，箬夜似乎也脱离了迷思，她惊讶地看着这两人，不，一人一鬼的交流，“鬼语？” 庄闻点点头。 “我当时也看到那个特长了，但不是很感兴趣，”她长舒一口气，“她是不是要放我们走？” “嗯，走的话应该可以完成必选任务，但是两个可选就……我再问一问。” “好，是走是留等他们醒过来再说吧，现在还被套在老师的壳子里呢，”箬夜带着歉意地向张问晨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聊。 “本体？”庄闻想了想，“是第一个房间那位老师吗？她可以自由说——” 不，不对，在这里的张问晨没有觉醒之前，也是可以自由说话的。 “不是，但那个我确实比这个强，即使不用本体灌输鬼气，也是红衣。” “红衣？” “嗯，红衣之下的鬼，实力差距方面根本和红衣就是两种生物，我是被揠苗助长的红衣，只能说固定的一两句话，”她很坦诚，似乎对五人颇有好感。 人家态度好，庄闻当然要多薅一点羊毛。 他追问：“那为什么刚才，你还可以和他们吵架？” “那是我的鬼域延伸出的能力，是已经排练好的剧目，你们是戏中人，怎么可能听不见我这个悲惨的主角说话呢？”她将脸旁的发丝别到耳后，自嘲地勾起唇，“不过，当我重新成为我的时候，这个能力也就消失了。” “所以，等于我们是打出了HE结局对吧？” 张问晨点点头。 似乎她很久没有跟人说那么多了，被庄闻抓着当百科全书问也不生气，反而带着一点期待。 “刚刚宁兮被你拽出鬼域，暂时安全了。但是我们需要待到凌晨一点，你的本体……会再次把我们拉进来吗？” “从我这里出去就会被我打上标记，本体会知道你们是我的人，不会主动拉你们进来，不用担心，”张问晨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庄闻应道，“我明白了，还需要和我的队友商量一下，谢谢你。” 本应丧失理智的恶鬼盈盈一笑，并不介意。 身后的队友已经尽数清醒，在箬夜的解释下乖乖围观庄闻和张问晨的对话。 直到男人转过头，他们就像被末路传染了似的，一个个都睁大眼睛，就好像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狗勾，不过没有一个人说话。 庄闻不由无奈一笑，道：“其他的副本结束再说。这里是鬼域，不过她可以送我们出去，出去之后呆在14层也不会再被拉进来，必选任务100％可以完成，但是可选任务就——所以，选择权在你们，是大保底还是单车变摩托？” “想搏一搏，反正是游戏嘛，”末路咧嘴一笑。 “闻……闻夕，我听你的，”破天荒地，封开了口，似乎是两个剧目里的记忆影响了他，对着庄闻有着明显的亲近。 庄闻也有些诧异，但还是保持着微笑点头。 兮兮不在，没人会吞吞吐吐地说出意见了，箬夜则回想起了那张便利贴。 张问晨……就是那个老师吗？ 她心生一计。 箬夜从背后的办公桌上拿起一个本子，“唰唰”写了几句话，递给张问晨。 红衣厉鬼接过纸笔，略略思考了一下，写上回答，还给了箬夜。 看着答复，箬夜露出一个笑容。 虽然不清楚庄闻都和她说了什么，态度这么好，但是问题也是分种类的，就好比笔仙游戏也有三不问。 追问她的过去可能会遭到拒绝，甚至记恨上自己，那么，旁敲侧击显然就没有这种隐患。 箬夜询问的问题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有提问的价值，又不过分，张问晨有极大可能性会回答。 而只要她回答，那么就能知道她的身份—— 她不是当年的老师，而是那个被李某猥亵、甚至是侵犯的女孩。 “庄闻，”她展颜一笑，眉梢眼角都带着些许傲气，“我大概知道可选任务的方向了。” “嗯？”男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小声问道：“她的心愿还有丢失的物品，你知道了？” “大概，”箬夜重新做了表情管理，恢复从容，“原本就不喜欢大保底这个词，现在有了把握，更不要大保底了。” 庄闻了然。 但兴许是看他们做选择，自己反倒静下来了的缘故，他又想到一个可能性。 “我们可以先出去，打上你的标记，再进来吗？”他向张问晨询问道，甚至学习了使用鬼语时的过程，主动开启精神向导，“我们如果留在这里，兴许可以让你不再痛苦，为你报仇。” 【精神向导使用成功，熟练度+1。】 听到这话，张问晨的眼睛突然半眨下去，没有完全闭合就睁开。 这个微表情，有戏。 眼前男人表情诚恳，清凌凌的桃花眼直视着自己。 解脱吗——？ 纵使张问晨已经是鬼了，呼吸只是面子活，进行与否都只是看心情，但此刻面对这个选择，也不由得下意识加快呼吸。 这样做本体可能会提前醒来，但是比起这个男人给出的筹码，她愿意一试。 最终，她缓缓点头，“我可以试一试，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不如你先说？”庄闻尽可能给出最温柔的笑容，“他们听不懂我们说话，我也不是队长，需要和他们商量。” 【精神向导使用成功，熟练度+1。】 “嗯，我的要求是，杀……”突兀地，她又皱起眉，改了口，“不，我只要你们结束后去岷江旧桥，从附近的江底捞出一具女性尸骨，将她带回来，安葬。” 【已获取张问晨的心愿，任务时间延长，可带离副本。】 可带离副本？ 他转头，发现几人还在围观他们对话，没有什么异常。 因为听不懂，所以不算吗？ 不过，刚刚没听错的话，她想提的要求是杀了谁。 李汶？ 张问晨是琴房老师，她并非是那个被李汶侵害的女孩儿，与李汶没有直接冲突。 那么，她为什么会死在琴房，又为什么会化作厉鬼？ 很有可能是李汶买凶杀人。 而这具女性的尸骨居然比李汶这个凶手还重要，这就很有意思了。 心中百转千回，表面上庄闻只是维持着圣父脸，将张问晨的心愿转告给几位队友。 话音刚落，就看见几人的眼神飘忽，应该是同样接到了系统提示。 “这个任务的难点就在于寻找女尸，我不清楚这个岷江的深度与面积，但是能被称为江，要想找到一具血肉多半消融干净的骨头架子，货真价实的大海捞针，”庄闻为他们细细分析这个任务。 他们点点头。 末路问道，“岷江就摆在那儿，总不可能长腿跑掉，难一点也应该。但是第二个任务要怎么办？她会告诉我们要找什么吗？” ------------ 第七章 出鬼域 “我认为她丢失的东西就在副本里，”箬夜微微一笑，“告诉她，我们愿意接下这个任务吧，先出去再细说。” 庄闻瞧她一眼。 她发现什么了？ 出于对队友的信任，庄闻应下，向张问晨道：“我们可以接受这个要求，事不宜迟，现在就先出去一趟吧？” “行，想进来的话，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就好，我会在那里开放鬼域入口，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张问晨环视众人，“你们谁先来？” 几人眼神交流一番，默契地定了顺序，由着红衣厉鬼将他们一个个拉出去。 离开鬼域，几人发现自己来到了走廊入口处。 “你们终于出来了！”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又惊又喜。 转头一看，兮兮正坐在玻璃门的门槛上，双手托腮。 剧目里的她已经成年，再见到这张十三四岁的脸还有些看不惯。 “到底怎么回事？”看见几人不说话，她皱起眉。 庄闻是在打量她的脸，其他人是听不懂张问晨说话，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保持沉默。 于是庄闻干脆从头到尾向她解释了一遍，也是给其他听不懂张问晨说话的人复盘。 听得兮兮一阵——“哦~”“原来是这样！”“还好还好”。 其他人也频频点头。 庄闻解释过，箬夜掏出手机，打开相册。 “我这里呢，也有一个线索分享，”箬夜向几人展示了一遍便利贴。 这块拼图与鬼域拼在一起，凑出了当年的部分真相。 “所以，琴房原本是更难的一关，但是不知为何，我们直接被赶来下一关了？”末路歪头。 “是，既然办公室那边会担心本体醒来后我们走不掉，对我们保有理智。那么，琴房那位可能同样如此，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会直接过关，”庄闻盘了一遍逻辑，自己的思绪也顺遂许多。 “另外，任务要我们去找的尸骨……应该是老师，”箬夜提出观点。 “给自己安葬？”末路换了一边歪头，“就不可能是那个小女孩吗？” 他认为张问晨是事件中的老师。 “不会，”箬夜再度露出那种带着傲气的笑，“还记得我在纸上写了一个问题吗？” “嗯，你问了什么，她又跟你说啥了？”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笔迹。” “笔迹……哦！对，那张便利贴！”末路眼睛一亮。 “张问晨的字极为锋锐，虽然不圆润也不娟秀，和便利贴上两个字迹都不相同，但是孩子的字没有一个定性，大人则不一样。” “所以她很有可能是当年那个被祸害的小孩，而非老师！”末路捧哏是好样的。 箬夜抛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没错，而李汶是知名人士，小女孩作为当事人，为了名声，李汶是绝对不会将她抛尸岷江的。” “他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站在光下，扮演被陷害的人，并敞开怀抱，作出愿意原谅小女孩，期盼她迷途知返的模样，”庄闻开口，总是微笑的脸冷淡下来，没有任何表情，这时才能看出，他的脸蕴藏着一股疯狂的底色。 庄闻没有在意几个人惊讶的眼神，继续道：“所以，唯一可能被报复的，只有老师。那个为学生而奔波的老师。” “对！那么第二个任务，应该从老师入手。毕竟在张问晨看来，为老师安葬比杀掉李汶更重要，”箬夜补充。 “两个大佬……”末路到现在还有点懵，“现在是弄明白谁对谁了，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末路，你还记得厕所吗？”箬夜向他投去目光。 “厕所？”他晃了晃头，“有点印象，很破，没异味，但是没什么吧？” “……”箬夜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你精神属性多高？” “5点，怎么啦？” “……那没事了，”她叹了口气，“从站到门口开始，我看见的大部分是正常的厕所，但是总能看到一些隐隐约约的东西。要知道，琴房是第一关，办公室是第二关，杂物间被略过，那么按照顺序，厕所就是最终关卡。” “那就去厕所看看，我们身上现在有标记，张问晨的本体不会管我们，”庄闻顺水推舟。 “真的不会管吗？我怕她会…算了，我们还是一起吧，”兮兮提前出了鬼域，没有亲眼看见张问晨友好的一面，不太放心。 但还是决定跟着其他人。 末路打头阵推开厕所门，却在开门后看见了两个人—— 熟悉的人。 他愣住了。 庄闻紧跟其后，自然也看到了。 他拉着封和兮兮后退半步，没有说话。 这两人跟在他身后，没有看见房内情景，虽然好奇，却还是乖巧地跟着他。 他身旁的箬夜则疑惑地看他一眼，凑到末路身后去瞧。 “箬夜……”挡在前面的末路声音有些颤抖，手不自觉往后探，直到碰到她的手方才安心了一些。 女人的瞳孔也有一瞬间微缩，反手握紧他的手腕，“那是——？！” 厕所里，两个人并肩站在过道上，背对着众人，毫无生命迹象。 而这两人一个穿着运动服，一个白衬衫搭黑色皮质长裙。 他们的背影那么熟悉——赫然就是末路与箬夜！ 极其逼真的背影一动不动，仿佛人偶，又仿佛下一刻就会活过来，恰巧处于恐怖谷效应。 庄闻并非当事人，尚且保持冷静。 他先是观察了一遍周围，暂时没有异常，这让他微松一口气，脸上挂上微笑，抚慰他们的情绪：“末路、箬夜，深呼吸，别紧张，这里毕竟是张问晨本体所在的房间，有异样很正常，不要慌张。” 【精神向导使用成功，熟练度+1。】 成功了。 有了冷静buff加持，前方两人的背影不再颤抖，末路则试探着走上前，观察背对他们的两个人。 见他们的反应在合理范围内，庄闻走上前，将手轻轻搭在箬夜肩上。 很冷，没有人体该有的温度，似乎有些…… 有些虚幻。 庄闻若有所思，“箬夜。” ------------ 第八章 老师 “……嗯？”她的反应都变慢了，看来确实被吓到了。 “听说过离魂症吗？” “离魂？”她直视庄闻，笔直的睫毛扑闪几下，“你的意思是……” “哇！”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是末路。 他那边似乎有了发现，“你们看！” 向前望去，他的手指融进了另一个末路的脸。 这具身体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感知不到，这让他安全感大大提升，干脆兴致勃勃地把整条胳膊塞进自己的胸膛。 “什么都摸不到哎……”他睁大眼睛分享感受。 话音未落。 “啊啊啊啊啊啊——！” 那具身体中似乎传来吸力，将他拽了进去。 这一切发生得突然，下一秒，末路的身体向后栽去。 庄闻连忙上前搂住他，去探少年的鼻息。 呼吸平稳，全身无力，似乎处于睡眠状态。 他松懈许多，向箬夜露出一个笑，“猜的没错，果然是这样。一切安全，你也回到身体里吧。” 想了想，庄闻又转过头，“兮兮，你扶得住箬夜吗？” 小姑娘其实挺聪明的，看见这场景也猜了个大概，她点点头，快步走过来，先把箬夜的身体抱在了怀里，然后将眼神投向女人。 箬夜总是严肃的眉目缓和下来，盯着小姑娘的目光柔情似水，“谢谢你，兮兮。” 兮兮眨巴眨巴眼睛，嘴巴咧开，露出十几颗白牙，“快点回去吧箬夜姐姐。” 深呼吸了一次，箬夜缓缓走向自己的身体。 哈，有谁亲眼见过自己的后背、侧面、正脸么？ 她和末路大概是唯二的人了吧？ 箬夜伸出手，触碰自己。 毫不意外地，灵魂穿过了它，探进身体里却摸不到任何东西。 她向前一步，不知为何，这回不像末路那样一下子被拽进去，灵与肉的相互吸引更加明显，两者之前结着丝丝缕缕。 箬夜完全站进去后，身体同样一软，好在兮兮时刻关注着她，早就准备好了，一下子将她扶正。 庄闻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18:50，还有十分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 —— 厕所。 女人站在镜子前，无光的眼直愣愣盯着镜中的自己。 老师…… 她将漂亮的脸蛋贴上镜子，手臂从镜面穿过，两个相同的人就此相拥。 女人直视着镜中人的眼，哼唱起舒伯特的D899.四首即兴曲其三。 初期静谧的旋律一点点加快，最后甚至带着动人心魄的力量。 在专注的凝视中，她完成了一曲，满足地蹭了蹭自己的脸，眼里是令人心惊的独占欲。 不知过了多久，她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镜子里的自己，一袭红色旗袍犹如鲜血裹身，随着她走向门口，摇曳生姿。 她的高跟鞋踩踏在地上，发出声响，在这废弃的楼层中传得格外遥远。 其他五间房门处站着不同衣着的女人，她们拥有着同一张脸，气质却全然不同。 厕所斜对面的房间是器材室，摆放着各种乐器，门口立着一位娉婷少女，黑直发披到腰际，红色校服罩着瘦弱的身躯，清纯、单薄，又病态。 她双目无神，与走出来的女人相仿，口中喃喃，“老师死了，是李汶杀掉的，我没有说谎，我不是坏丫头！” 隔壁是办公室，站在那儿的她穿着红色风衣，眉目温柔，似乎保有理智，只是悲悯地注视着一步步走出来的女人。 办公室斜对面是两间教室。 靠里面那间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她衣着保守又性感，双手束缚在身后，踝间铐着脚链，眼睛盯着脚尖，一动不动，仿佛不是人类，而是一个玩物。 最外那间琴房是短发女人，红色丝质鱼尾裙曳地，半张脸暴怒，半张脸冷漠。 杂物间门口的是个小孩，心智未全，天真烂漫，身形却极为虚幻。 这五张脸孔，是一个人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 可那从最深处走出来的女人虽然也很漂亮，却是另一张脸。 “为什么，要用老师的脸呢，”风衣女人忍不住了。 “老师？老师、老师……”那个人只是痴痴地抚摸着脸颊，似乎没有足够的理智与人沟通。 办公室的她不忍地撇过头。 那个人作为本体，明明可以分割掉一切痛苦，留给她们，却独自承担了大部分。 可是只是一小部分，就将其他人折磨得苦不堪言。 作为本体的她，会疯掉也不奇怪。 办公室的她象征着张问晨对于老师的向往，是最接近老师性格的人，是接收了最多美好记忆的个体，实力不算强，却拥有厉鬼最难得的理智。 风衣女人向右转头，杂物间的小孩儿懵懵懂懂，只是指着自己的下面，一直喊着痛。 这个孩子也拥有理智，却尚且年幼，她是最初的根源，偏偏又一直喊着疼，每一次看见她，都仿佛在自揭伤疤。 “唉……”张问晨深深叹了口气。 半小时快过了，也不知道，那群奇怪的人，是否还会回来，又是否真的能够为她们带来转机。 说曹操曹操到。 “张问晨！”身后，传来唤她的声音。 似乎是那个很温和的男人，但每每看见他都有些刺眼，像是见到了一把锋利的刀。 她转过头，却看见两男一女扶着其他二人，出现在办公室里。 “这是怎么了？” “魂魄出窍，身体站在女厕所里，回魂以后就昏过去了。” “过来，”张问晨似乎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她将手放在末路与箬夜身上，渡去一点力量，如果他俩醒着，打开属性面板，会发现自己被加上了一层buff。 【厉鬼的祝福（59分59秒后消失）： 效果：增加一点脑力。 描述：满怀执念、愤恨与绝望的鬼物给予的纯粹祝福，犹如泥淖中仅存的一方净土，无比珍贵。】 经过简单加成，三人一鬼都注视着昏迷二人，好在，他俩很快就有了动静。 末路的腿一抽，似乎是从梦中醒来，空间感尚且没有加载完毕。 旁边的箬夜头微微一动，眉心微蹙。接着，眼睫颤抖了几下，睁开了眼。 她迷迷糊糊地咧开嘴，神态娇憨，“你们都在——” 话还没说完，她睁大眼，直愣愣地盯着几人身后。 鼻翼不自觉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 第九章 （真） 庄闻心中一悚，也不回头，拎着末路就向深处跑，和办公室的门拉开安全距离。 封和兮兮不明所以，但也拽着箬夜跟上庄闻。 只有张问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站在原地低下头，深深呼吸几次，才面带微笑地转头看向门口。 门口，五颗脑袋早已凑了过来，不知围观了多久。不同样式的血色裙子堆叠在一起，宛若一副拼图。 她们死气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有的看着张问晨，有的瞧着几个跑开的人。 为首的女人则闭着眼，脖子咔吧咔吧地扭动，身体也在咯吱作响，似乎皮囊与其下的怪物并不契合。 “他、们，谁？”穿着校服的女孩幽幽地盯着同伴，首先提出了问题。 “他们……”风衣女人语塞。 被锁住的女孩依旧盯着脚尖，露出的皮肤上有多出伤痕、淤青，气质如同枯叶，“是、李汶、人？” “不是！他们、他们说能够帮助我们，而且把我的剧本打出了好结局，选择了站在老师这边……”女人正因保有理智，所以会感到各种情绪，而几个自己同时质问她，不免有些紧张。 “老、师，”本体听到了关键词，停止了扭动，“可以……帮助我吗，帮助老师吗？” “老师？” “老师……” “老师！” “老师啊——” 其他几个张问晨对于这个词有着不同的反应。 而后，她们齐齐问道：“可以吗？” 可以吗？ 下一秒，声音响彻这间办公室，“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余音袅袅，围绕着众人，似乎想要钻进他们的脑子里。 “可以！” 一个人的声音截断了张问晨的精神污染。 六个女人一同向几位玩家的方向看去。 “我说，我们可以帮助你，张问晨，也会帮你的老师，”庄闻将双手摊开，示意自己的无害，“或者说，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 【精神向导使用成功，熟练度+1。】 天赋使用成功，她们的表情平和下来。 那个与其他几个都不像的女人，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我，脏掉了，于是我舍弃了我，与老师永远在一起。可是，老师的身体，排斥着我，你能帮我吗？” 她宛若最最纯稚的孩童，语气轻缓真诚。 老师的身体？ 所有信息点连成一条线，在庄闻的脑海中将事情抽丝剥茧。 张问晨应该在老师死后，收敛起了老师的尸骨。 失去了唯一支持她的人，又没有力量报复李汶，如此压抑到大约四十岁时，心理出现了严重问题，选择了自杀，跳入老师死去的地方——岷江。 此时，她的灵魂中包含绝望、恨意，以及对老师早已变质的爱。这样的张问晨，无疑拥有成为厉鬼的资格。 疯狂的灵魂选择了抛弃，丢下那具被李汶玷污过的身体，回到琴房，将灵魂融入了老师的皮囊，即使会成为地缚灵。 明白一切的庄闻看向远处的她。 张问晨正微微歪头，那双来自“老师”的柳叶眼，紧紧、紧紧盯着庄闻。 【已更新张问晨的心愿（真），任务时间不变。】 【已知晓张问晨丢失的物品（真），任务时间延长，可带离副本。】 系统提示如同一颗定心丸。 果然，张问晨真正想要的，是彻底与老师在一起。而她丢失的东西，也并非其他，是她当年亲手选择抛下的自己。 庄闻身后的几人应该也得到了系统提示，却不知有没有猜到事情的始末，只是在他背后窃窃私语。 不过他顾不得去听，只能提起十二分精神，不敢对心理已经出现异常的张问晨有所怠慢，“你放心，我们当年也因为李汶发生了一些事情，和你们一样恨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在力量范围之内，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 【精神向导使用成功，熟练度+1。】 庄闻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看待玩家，不过换位思考，一群人上来就对他好，他会在表面接纳他们，更加会怀疑他们的意图。 看张问晨没有出声反驳这些话，他更进一步，“我们愿意出人帮助你，相应的，你能给予我们什么助力吗？” “助、力？”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便转头，解开那名十八九岁女孩儿的手铐，攥在手心。 穿着校服的张问晨截下一段黑发，穿着鱼尾裙的她举起手，从脸上揭下一张半哭半笑的面具。 小孩儿则摸了摸自己口袋，仗着年纪小，很光棍地表示什么都没有，毕竟是吃席都不用随礼的年纪。 具有理性的她挥挥手，召来办公桌上的一支钢笔，交给本体。 本体取下另一个自己的手铐后，凭空造出一面银镜。她闭上眼，五份道具升空，周身泛着灰色雾气，形成一个烟圈。 很快，那些东西被她的双臂向前一送，飞到庄闻面前。 “伸手，这是我，给你的……助力，”她的脖子奇异地堆叠，只能缓慢地说话，“尽快，我要和老师永远、永远在一起。” 男人伸出手，那些东西缓缓下落，被他拢住，“我们会的。” 得到答复，五个挤在门口的脑袋一致地点头，如潮水般退出办公室。 她们离开，庄闻总算放松下来。天知道，和这个张问晨的本体说话有多累 办公室的张问晨也长舒一口气，拉出来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去。 “我草！闻哥，你好厉害！”末路第一时间凑过来竖大拇指，他是在被拽到办公室深处的时候醒来的，正是精神污染之前。 “确实，”封也附和道，两只眼睛不再封闭、躲闪，有了星点般的光亮。 箬夜的表情很复杂，既欣慰又失落，她指了指庄闻怀里的东西，道：“你出力最大，你来安排吧，都拿去也行，毕竟我们全程划水。” 庄闻笑着摇摇头，“遇见你们是我的幸运，大家都很……”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眨眨眼，换了个说法，“大家都很镇定，也非常在线，是我遇见过最好的队友，这些道具我们一人一份吧。” 【精神向导使用成功，熟练度+1。】 ------------ 第十章 束缚 看着四人不好意思的脸，庄闻轻笑，开始鉴定五件道具。 首先是那截断发。 【特性】相思发（慌乱）: 效果：可融合。融合后提升玩家头发长度、强度，玩家可自由操控头发，可追踪断发。 描述：留给心上人一梳梳到尾的长发，被女孩儿亲手剪去。 特性？操控头发？庄闻摸了摸自己只到眉毛的短发，将目光投向那副手铐。 【道具】束缚（慌乱）： 效果：佩戴后可收集周围溢散的情绪，可释放。佩戴后提高1点精神。 描述：肉体早已自由，为何记忆还佩戴枷锁？ 手铐的效果很强大，是精神系玩家梦寐以求的东西。不过，如果没看错，描述这是在说张问晨？ 【道具】老师的钢笔（慌乱）： 效果：教师职业转职道具，转职后可进化出专属效果。 描述：它的主人死了，然后又活了。 转职道具这还是庄闻头一回见，但他并没有想要成为老师的意向。 【道具】窥镜（慌乱）： 效果：玩家可通过它进出镜中世界，进入后需要他人保护好这面脆弱的镜子。 描述：纳西索斯于水面爱上了自己的脸。 庄闻又看向那张半哭半笑的面具。 【道具】双面花（慌乱）： 效果：佩戴后拥有2个形态。形态一·哀：提升1点精神。形态二·乐：提升1点耐性。可随意切换形态。 描述：希望与绝望交织，最终开出一朵双面花。 这五份特性或道具都很是强力。 庄闻却并不犹豫，在看到那份道具介绍的第一眼时，他的心中就涌出了无法抑制的渴望。 纵使不清楚，是不是道具的效果影响到了他，但就算是，这也与他的面板高度契合。 庄闻将那副银色手铐拿到手中，其中一端铐在左手上。 【道具】束缚（慌乱）： 状态：已佩戴； 已收集情绪：0 自己本身就能赋予他人情绪，想要收集周围溢散的情绪非常容易。束缚带来的精神属性加成，也可以提高话术神医天赋的治疗效果。 穿着时尚的他佩戴着一副手铐，突然间有些令人不安，仿佛眼前站着一个逃犯。 但当庄闻扬起笑容，依旧令人如沐春风：“这几份特殊物品……大家要自己分吗？如果很迷茫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分配方案。” “既然闻夕你都这么说了，不如你来试试？”末路大大咧咧地同意了。 他觉得这几份东西都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耐性方面的道具。既然庄闻这么说，他也乐得自在。 其他三人也点点头。 庄闻将面具递给末路，那支钢笔给了箬夜，唯有相思发和窥镜，在封和兮兮中难以抉择。 这两人都很适配相思发以及窥镜，前者是全方位辅助的特性，后者可以进出镜中世界，无论是探查还是潜行，都更加安全。 他捏着下巴沉思许久，最终把长发交给了封，那面镜子则递给了兮兮。 张问晨在桌子前坐着，托着下巴，“分赃分完了？” 似乎是达成交易的缘故，她说话随意多了。 “哈，”庄闻撇过头瞧她，“能收留收留我们吧？” 这回，他没用鬼语特长。 张问晨分明能听懂，只是她单方面交流不了。 “可以，你们要待到一点？”她趴在办公桌上，无聊地写写画画。 “嗯，这里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吧？”庄闻点点手指，“杂物间的你很弱，被铐起来的那位死气沉沉，穿着校服的你同上，琴房的你似乎压制不住本能，本体则疯掉了，更不用说。” “唉……”她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她们的记忆都太痛苦了，偏偏实力强大，更加压制不住。我本来不打算跟你说那么多的，在我看来，你能带回我的尸骨就很好了。” 庄闻轻笑，走上前，坐在她旁边。 几个队友倒是都很满意道具的适配度，又因为听不懂张问晨的话，早已经坐下来打单机游戏了。 “我们先前还以为是要把老师带回来，”庄闻看着她，耸了耸肩。 “这件事会让给你来做吗？我们可是把老师看的比自己更重啊……”女人轻柔抚上自己的脸，“本体甚至不惜实力掉落，也要把我们剥离，只给自己留下关于老师的记忆。” “本体，是怎么剥离你们的？” “她……她把自己的记忆连着灵魂，生生撕下来了，”张问晨娓娓道来。 原来，象征着童年的是一号，她少不知事，心中的怨念最少。 穿着校服的女孩儿是二号，大约十二三岁，记忆停留在每日都被李汶雇来的人追着骂的日子，极为怕生。 再大一点儿的女孩经历了老师的去世，将自己留了十几年的长发剪短，彻底认命，放弃了高考，被李汶囚在了私宅中，是他最钟爱的玩物。 被称作三号。 穿着鱼尾裙的女人是四号，是张问晨二十几岁的时候。 李汶这时已经彻底放下心，不再严格管控她，甚至带她出席各大酒会，光明正大地与她亲密。 而张问晨也因为李汶放下防备，心中复仇的火星再度燃起，却要苦苦压抑，与他虚以委蛇，对他巧笑倩兮。 这导致了她保有一半理智，另一半已经疯狂。 而办公室的她，是与老师之间的美好回忆，以及生命最后关头的释然。 因此温柔成熟，没有半分疯狂的特质。是唯一可以交流的五号。 本体则留下了执念——只留下了执念。 从十几岁时老师死亡开始，直到自己死亡，这二十年对于老师的大部分执念。 二十年的追寻，二十年的悔恨，酿出了最苦涩酸沉的酒，而张问晨本身，愿意永远沉醉其中。 五号再度叹了一口气，从她被剥离出来开始，从未有这样难过的一天，“我也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是张问晨，就连本体，也丢掉了很多很多记忆。” 她仰头，看着灰蒙蒙的窗户，道：“老师曾跟我聊到厄休斯之船。当一个人一点一点变化，最终完全和最开始的她不一样，那么她还是否……能被称作她？” ------------ 第十一章 迎亲 庄闻倒是饶有兴趣，“兴许，这个人正是因为之前发生了某些变化，才成为了这个人，正如最开始的那艘船也是经历了组装，才成为了一艘船一样。” 他想了想，继续补充，“一个人所经历的一切事情，包括失忆，组在一起才成为了这个人。纵使到最后完全不相似了，过去的她也是她，只是没有经历过部分事情的她。” “很有意思的看法，然后呢？” “然后，在我看来，你们六个在一起，就是张问晨，分开时算是她的一部分。” “即使本体融入了老师的身体？” “是的。” “受教了。” 两人陷入沉默。 庄闻干脆拢了拢西服，和衣而睡。 梦中，他来到川流不息的岷江。 月森森，树飒飒，水腾腾。 岷江一桥上没有往来的车辆，只余点点霓虹灯，以及一些尾气的味道，仿佛所有人在上一秒全部消失。 江面被月光拂过，染上幽蓝色；江底尸骸被水流日复一日地冲刷，血肉早去，徒余白骨。 庄闻浮在江中，静静感受刺骨寒江的冲击，沉默地看着头上那弯冷月。 直到——直到一个目光投来。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这又是哪路妖鬼，只是远远一个注视，就让人如坠冰窟。 庄闻游出水面，环视四周。 月是月，树是树，水是水，好像没什么不妥。 他正要回到江中，多观察观察那具尸骸的位置，余光却瞥到一座古宅。 那座古宅迅速放大，或者说，飞快地向他移动过来。 它门前挂着几对红灯笼，上书双喜；檐上结彩，红绸生辉。偏生，见到这宅子的第一眼就令人恐惧。只觉冷光瑟瑟、阴风阵阵，彻底冲散了结亲的喜庆。 古诗有云：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庄闻听着耳边猝然响起的唢呐声，抚了抚鸡皮疙瘩，微笑着在心中将那句诗划掉，换成了—— 不知何处吹唢呐，夜半阴人尽出墙。 远处红衣服的小鬼八抬大轿出了府，前有凤冠霞帔的新娘坐在马上开路…… 等等，新娘？ 庄闻不是很理解，但这不妨碍他打算走为上。 他正要熟练地把意识沉下江中，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男人蹙眉，不过不算很棘手。 这是他的梦境，清醒梦。每每他做清醒梦时，一旦意识到自己可以控制梦境的时候，只要想几个过度离谱的情节，就可以醒过来了。 庄闻熟练地编出几个流程，却发现梦境完全没有消散的前兆，自己的梦也没有发生变化，他也依旧动不了。 脱离没了法子，眼前的迎亲队伍也愈走愈近，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为自己而来。 新娘骑着高头大马，珠帘隐约，其下面容很美，丹凤眼、柳叶眉、朱唇玉面，但她无生机的眼球实在瘆人，仿佛这是一个假人一般。 这迎亲队伍极尽奢侈之能事，据张问晨所说，红衣极为罕见，可这里就有十几只红衣。 甚至它们明明已经失去了人性，表情麻木，动作僵硬，却还是吹奏着高难度的曲子，还有鬼专门跳舞。 直到它们走到江前，两只小鬼齐声喊道：“请——新郎，上轿——” 请新郎上轿？ 是在说我？ 庄闻对这走向颇为瞠目，可这只是一个梦，就算有些奇特，平时都管用的法子也醒不过来，但终究只是梦境。 放纵些，也没什么吧？ 说来也怪，当他不想着逃的时候，身体又能动弹了。 强制性选择，第一次见这么强硬的梦境。 庄闻摇摇头，离箭般向江边游去，如纵壑之鱼，又像是一尾鲛人，在水中如履平地。 来到江边，那新娘子冰冷的丹凤眼正盯着他。 庄闻被她瞧的有些踟蹰，依旧在江面上漂浮，没敢上岸。 下一刻，眼前人长袖一颤，披帛甩出，卷起江中的庄闻，把他塞到了轿子里。 庄闻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坐下了。 “起——轿——”那两只小鬼又扯起了破锣嗓子。 好奇怪的走向…… 不过只是个梦，奇怪些也是应该的。 庄闻看着身上滴水不沾的衣裳，心中默默吐槽梦境太虚假。 他掀开轿子上窗帘一角，天上月光依旧清朗，有些泛蓝。 也不知道这群鬼要去哪儿，那新娘子又是不是要跟自己成亲？ 庄闻反感地皱眉。 他其实很讨厌被人强迫，就算是有人投怀送抱，不喜欢也就是不喜欢。 想到这儿，他也没了兴致，放下帘子，闭目养神。 考虑那么多也没用，一个梦而已，二十几年来，自己什么梦没做过？在梦里较真，纯粹是给自己添堵。 二十多年来的梦境，没有几个是自己喜欢的梦，全部是诡异走向，这个梦好歹还算有趣，差不多得了。 很快，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回了古宅，庄闻的轿子被停在宅子门口。 那个端坐在马上的女人下了地，动作并非常人能做到的，僵硬而利落，头上步摇甚至都不怎么动弹。 她撩起轿门，与被惊醒的庄闻恰好对视。 眼前的她大致长相极媚，偏偏五官的几个小细节显得很冷，甚至让她的冷压过了妩媚。 甫一瞧她的眼，庄闻就再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乖巧”地将双臂搂住新娘的皓颈，轻轻跃了上来，整个人都缠着她，手腕处的手铐叮当作响。 新娘子将庄闻背起来，仿佛角色对调，庄闻才是那位新嫁娘…… 她沉稳地背着他进了门，方才将庄闻放下，偏生动作小心翼翼，仿佛真是一位新郎官。 几只小鬼过来扶庄闻，要跨火盆了。 哦，不是火盆。这里是鬼宅，自然不跨火盆，跨的是阴间特色项目—— 以下展示主角部分属性面板。 姓名：闻夕 ID：916173 …… 精神：10（+2） …… 天赋： 话术神医（不安 1级）： 效果：可通过话语治疗任意目标，治疗效果依据双方精神属性进行判定。 描述：你与生俱来的超高话术天赋，在血月当空后发生了异变。 精神向导（慌乱 1级 9/10）： 效果：增加精神及其成长潜力，可通过沟通增加周围目标好感度，引导他人的难度下降。 描述：你是天生的领袖，但却选择了做一个引导者，兴许这样更能发挥你的才干？ 道具： 束缚（慌乱）： 状态：已佩戴 已收集情绪：0 效果：佩戴后可收集周围溢散的情绪，可释放。佩戴后提高1点精神。 描述：肉体早已自由，为何记忆还佩戴枷锁？ 个人评价：治愈能力与个人魅力并重，究竟应该成为医生，还是引导者？ ------------ 第十二章 不可说 庄闻亲眼看见一只水鬼深吸了一口气，“哇”地一声，对着盆吐出了肚子里的黑水。 直到将盆接满，它才小心翼翼地端着盆放在庄闻跟前。 盆放好，它半弓着腰，抬头瞧庄闻，被水泡发、瞳孔浑浊的眼珠一眨不眨，惊悚中透着一股滑稽的味道。 庄闻努力平复过快的心跳，抬起步子，跨过水盆。 民间那是去晦气、阴气，这是什么？去运气还是去阳气？ 很突兀的。 庄闻这一步入大堂，婚礼才进入正题，梦境却已经到了结尾。 鬼宅地震般晃动，四下开裂，新娘子脸上也出现了破碎的细纹。 庄闻还有些可惜，毕竟他难得做这么一个有趣的梦。 但无论怎么想，梦都已经要结束了。他的身体化作青烟，意识逐渐升空。 下方的鬼宅坍塌，化作尘土，渗进了地下。 庄闻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个半透明的系统提示浮现。 【您于昨日19：30进入睡眠状态，今日12：16结束睡眠。本次睡眠时间约4.6小时，睡眠质量差，大脑皮层较为活跃，建议您重新入睡。】 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明明感觉才睡着不久。 果然是因为做梦，导致时间概念混淆了。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自己……好像梦见了和谁结婚？那个人的脸很美，但是记不得长什么样子了。 算了，无论多么神奇的梦，到最后都是会忘的，就好比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的梦，自己一个也记不得。 明明都是亲身经历过的，但是看见它们的时候……就仿佛在听故事一样。 但庄闻还是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准备记下这个梦，即便他一醒来就忘记得差不多了。 “梦见和一个古人结婚，自己好像是倒插门，被她背下了轿子。骸骨、江水、水盆，只记得这几个词了。但是明明是结婚，为什么会和这些词汇有关联呢？而且连新娘子的脸都忘记了，只记得她的凤冠霞帔很是精致，似乎是大户人家。古代的大户人家……如果是独女，招婿也不奇怪。” 盯着办公桌上的笔看了许久，他又补充。 “跨的似乎是水盆，所以才会记得这个词。可是不应该是跨火盆吗？骸骨和江水，又和这个梦有什么关系呢？” 庄闻记下脑袋里尚存的信息，如释重负，重新掩了掩衣服，见周公去了。 —— 水鬼瞠目结舌地看着新郎官成了烟气，下一秒，它迅速低头，不敢去瞧那位新娘。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因为没有抬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周身冷气越发充足，气氛紧张。 他的头越发低，眼睛紧紧盯着脚尖，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盯上。 长久的沉默后，四周响起尖利的鬼啸，那一位才一甩水袖，往后厅去了。 它抬头，几个迎新郎官进门的小鬼，已是魂飞魄散。 水鬼拍了拍胸口，纵使心早已停止工作，此时竟也生出几丝心脏剧烈跳动的错觉。 直到那位的气息完全消散，它才夹着尾巴一般逃向花园，纵身一跃，回了水里。 也不知那新郎官是何人，竟有这般本事，从她的眼皮子底下逃了。明明闻着只是个普通人，血气也不怎么蓬勃…… 水鬼吐出一串气泡，沉入水底，陷入沉眠。 被那位这么一吓，鬼气都不稳了。 —— “闻夕！” 好像被什么人叫了，不过自己不叫这个名字—— 对了，游戏！ 庄闻一下子惊醒，眼睛对上半透明的系统提示，以及末路笑嘻嘻的脸。 他似乎还是个半大孩子，一举一动的少年气都很足，“你居然没有起床气哎，我都做好被骂的准备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捏住他的脸，往旁边一扯，才松开，“你成年了吗？” “当然成年啦，已经是大人了！”他拿手掌揉了揉脸，嘴巴是倒过来的月亮。 “哦，上个月成年的对吧。” “不是！是上两个月！”末路气势很足。 果然还是个孩子。 庄闻站起身，理了理乱掉的头发，问道：“现在是可以走了吗？” “嗯，”末路指了指门外，“都在外面等你呢。” 屋内的张问晨已经不见踪影，应该是隐匿起来了。 走到屋外，其他三个人正站在走廊上，貌似是在讨论特性该怎么用。 《异闻录》为了增加真实性，除了该有的系统面板以及背包之外，装备道具都是自己探索怎么用的。 甚至随便一把菜刀，只要拿在手里，就可以被鉴定，就算作是装备。 “把血滴上去呢？”庄闻向他们走去。 “醒啦？哦，那个啊，试过了，”箬夜推了推眼镜，“不管用。” “不管用？”庄闻来了兴趣。 “嗯，”封点点头。 他拿到相思发之后，鉴定过了，也尝试把它放在心口、滴血认主、念“融合”等等法子，全都没用。 “那先走吧，完成任务以后搜攻略看看，”庄闻又问道：“特性很稀有吗？” “不清楚，但是我没见过，”兮兮摇摇头，“这个游戏要得到这些东西很难的，之前我遇见的玩家连道具都没有。” “这样啊，”庄闻了然。 闲聊时间结束，几人走向电梯间。 当玻璃门被推开，身上骤然轻松了一截。 “咦？”兮兮不由得惊声。 “大家都感觉到了？”箬夜似乎明白了什么。 “嗯！感觉一块大石头滚下去了，好轻松，”少年一拍掌，“是因为张问晨吧？” 庄闻肯定了他的话，“毕竟这里有五只红衣，一只游魂。” 箬夜把几个电梯都按了一遍，道：“这个配置完全不是F级啊，恐怕能被评为F，就是因为办公室那个张问晨还有理智。” 庄闻问道：“那么，五只红衣，正常来看应该是什么评级？” “大概……B级？”箬夜捏着下巴，“一只红衣就是D级了，个别很厉害的甚至可以评到C级。” “那么有二十多只红衣的鬼宅……”庄闻本能般问出这句话，下一秒，太阳穴处传来钝痛，青筋暴动。 有些东西名曰——不可说。 ------------ 第十三章 异闻录 许是异常太明显，几人一下就注意到了庄闻暴跳的青筋。 “怎、怎么了？”兮兮瞪大眼，“你太阳穴突然跳得好吓人！” 但素来有问必答的男人没有回应，只是捂着额头，一言不发。 “闻夕？闻夕！”箬夜担心地看着突然不语的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两弯黛眉一抬，“对了，你是奶啊，能不能治疗自己？” “对，我是……”庄闻缓过神，“那，偏头痛，消失？” 几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嗯？”封点了点庄闻的脸，语气不是很确定，“是不是，消下去了一点？” “好像……”众人齐声，“对哎。” 【话术神医使用成功，熟练度+0.5。】 庄闻眯着眼瞧系统提示，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也可以？ “平复血管挛缩，脑部疲劳缓解，”他闭上眼，整个念头都沉浸在太阳穴处，嘴中喃喃。 【话术神医使用成功，熟练度+1。】 他的异样肉眼可见地消失，似乎有不可见的力量抚平了他的病痛。 “是天赋吗？”末路羡慕地看着这一幕。 庄闻有气无力地瞥他一眼，“嗯。” “好了好了，电梯来了，走吧？”箬夜掐了一把末路，将他拽进电梯。 少年还不服气，却被先发制人，拉去角落嘀嘀咕咕了。 “闻夕哥，我们快走吧，”兮兮虚扶着他，“你住哪呀？我送你回家吧？” “送我？不能传送吗？”庄闻被封搀着进了电梯，不解地问道。 “不可以耶，而且，只有不大于十级的时候可以传送到副本门口，等级超过了以后就只能自己去啦。” “谢谢你，但——” 话没说完，一向沉默的封揽下这个任务，“我送你。” 闻言，庄闻摆摆手，“不用了，虽然我刚才不知道怎么的，偏头痛犯了，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病，没必要的。” 自己为什么会偏头痛呢？ 明明副本结束了，不用再费脑，周围温度也合适，不闷热，究竟是……为什么呢？ 庄闻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实在是想不起来。 由于电梯早已闭合，此时已经下到13层，算是离开了14层。 眼前突兀弹出系统面板。 【玩家闻夕已通关“小夜曲”，评级：A，评价：推心置腹的谈话，就是心灵的展示。】 【必选任务已完成，可选任务1、可选任务2已带出副本。】 【获得奖励：200经验值、1属性点、1次抽奖机会、新手礼包。】 1次抽奖机会？新手礼包？ 庄闻有些兴致勃勃，电梯下到一楼，他率先道了别。 他开了这个头，很快，其他几人也说自己要下线了，以后到了五级互相加个好友。 说实在的，《异闻录》这款游戏，能玩的要么是闲人，要么是富人。 游戏舱价格日益高升，而一局游戏的时间也在两个小时到十二个小时不等，如果不是游戏质量实在是好，恐怕时间这一点就会劝退很多人。 庄闻想起在副本里时，自己设置中完全灰掉的退出键，总觉得有些不对。 说到底，《异闻录》只是一款游戏，虽然做了优秀的匹配机制，从未、或是极少中途退出的玩家具有优待，不会遇见经常逃车的玩家。 但是……直接灰掉？ 不止这一点，还有当时创建人物，明明没有给扫描身体的权限，就直接获取了他的身体数据。 本来还以为是男性通用建模，但看见末路和封，就知道不是那样。 而且，《模拟人生7》作为四代游戏开山元老，游戏中搭载的智能AI也有制杖的时候。而《异闻录》的AI太过恐怖，竟然可以对他的通关表现做出评价，而且实时、精准。 想来，这个游戏应该出了问题。 几人一个一个下线，最终只剩庄闻，他慢慢坐在一楼沙发上，抬起手看了看束缚。 并非警察叔叔的银镯子，大小和细节更像出于兴趣爱好所制，而且似乎是纯银的。 李汶…… 是李汶为张问晨制造的。 他是一个恋铜癖，是一个有着超然社会地位的变态，是一个不会亲自蹚浑水的幕后黑手。 这个变态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 张问晨选择寄托在老师的身体上，被束缚在14层，无法报仇。 而世人皆慕强，又不知真相，只会将他的地位推得更高，甚至神话他。 受害者死无葬身之地，魂魄分裂，理智全无。 加害者依旧被人崇敬，高高在上，富贵齐天。 更何况，不止是故事的压抑，这个游戏本身就透着邪性。 他可没忘末路在通讯软件上说的话，庄闻低垂眉眼，复述了一遍：“主世界没有鬼……” 那么，那些热情的邻居是什么？ 人？ 这话鬼都不信。 ***起身，有了一个念头。他掏出手机，在网路上搜索了“长野市 闹鬼”关键词。 看着密密麻麻的搜索结果，庄闻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 李长庆是夜班公交司机。 长野是二线城市，夜班当然是有的，工资也很高。 尤其是他开的这辆夜34路。 因为这辆车的行程很怪，华安区的大街小巷都要窜一遍，但是又很绕，除非是实在没车坐，就算是大晚上，本地人一般都不会乘它。 而这种复杂的路线，以及阴间的工作时间，使得大量司机都不愿意开夜34路。 当然，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不过说了是要罚钱的。现在的华安区啊……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都老了吧。 哈哈哈，自己肯定是还年轻着。 李长庆看看镜子中的自己。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壮年，而且身体强健，头上也没有一根白头发。 人到中年，确实会更加在意自己的年岁。确认了自己还健壮，李长庆发自内心的高兴。 他嘴里哼着小曲儿，开着空无一人的夜34路，驶向远处隧道。 直到快进入隧道，他收敛了神色，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奇怪的是，这条隧道附近更安静。李长庆仿佛一个考场中作弊时不小心掉出手机的学生，又像是夜半入户时踩到东西的小偷。 ------------ 第十四章 它 进入隧道，月般幽蓝的灯光一点连着一点，如同一片月海，或者说一张蛛网。 李长庆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努力平复心情，将眼镜摘下来，缓慢地行驶。 在这里，不听、不看、不说，才是明智之举。自己的近视300°，就算不戴眼镜，也不会太误事，又刚好能让他眼中的世界保持朦胧的状态。 这里很静，只有公交车行驶的声音。 ……吗？ 真的很安静吗？ 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点杂音，这让李长庆有些恨自己的耳朵。 但既然已经听到，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他心中的好奇死灰复燃。 那是人声？ 似乎有人在聊天，又似乎是喃喃自语，跟着公交车一同向前。 是它？ 是它！ 李长庆的表情失去控制，被岁月摧折的脸抖动着，皱纹一挤一挤，如同脸上爬满了虫子。 为什么会遇到它？ 为什么？ 为什么？！ 司机慌张地踩了刹车，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逃下公交车。 既然是它，自己又已经听见了，那么还不如回隧道里来得安全。 他慌慌张张地向前跑，不断回头确认没有被追上来，它似乎放弃了李长庆。 认识到这个事实，男人终于松了憋着的一口气，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肾上腺素在方才飙升，让他一下子跑出了很远，但现在松懈下来，疲乏瞬间席卷全身。 在这儿歇一会儿，应该没事的吧？ 他回头望了望来的方向，公交车早已不见，耳边也没了那声音，这让他放下心来。 得亏自己命大，五年前那一回也是遇上了它，一个小兄弟死在了它手里，而自己则险之又险地逃出了隧道。 这一回没有别人，要独自面对它，可想而知死亡率有多高。 他的手微抖着伸向兜里，掏出一包白色烟盒，抽出一根香烟。不知是不是手抖的缘故，他点了打火机好几回才打着。 “呼——”他吐出一个烟圈，心里好过了许多。 “呼——”点燃的香烟被吹了一口气，烧得更猛烈了。 李长庆看着手里的香烟，表情呆愣。 是风吗？ 下一秒，耳边响起巨大的声响，先是花鸟市场中人们的说话声，又是闹市中人们的聊天，最后变成了学校下课时的吵闹。 这些声音仿佛贴在李长庆耳边。 他惊慌失措极了，一边用手掌扇向耳侧，一边站起来，应激一般丢掉香烟，向前方逃去。 可那声音还是黏着他不放，仿佛他就置身于这些场景。 隧道浅蓝的灯打下去，照亮了这个司机，这个惊恐的、似乎被人追逐着的司机。 可是隧道中没有别人，有的只是远处静静矗立的公交车。 跑不掉、跑不掉！ 它，仿佛看中了李长庆，死死跟着他，耳边的声音一直在变换，仿佛催命曲。 隧道极长，随着他的跑动，前方天际线一点点推落，最终露出了一个白色的长条。 那是什么？ 眼镜落在了车上，此刻，他只能勉强看见大致形状。 难道……是别人的车？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卯足了劲儿向前跑，尽量将声音抛在脑后。 直到——直到前方的东西露出全身，李长庆的心凉了半截。 是公交车，而且是他丢下的那辆公交车，那辆开了几年的公交车。 男人悲凉的表情取悦了它，耳边的声音夹杂了小孩儿的笑。 接着，从远处开始，隧道灯光一点点关闭，慢慢被黑暗吞噬。一点一点，直到整条隧道都陷入黑暗，只有公交车还坚守着光。 驾驶位上的男人保持着惊愕的神色。 他又回到了公车上？刚刚是什么？一个梦？ 李长庆摸着嘴角一点湿痕，心脏的跳动缓缓慢下来。 自己一定是太困了，今天只睡了五个小时。还好这里向来没什么人，就算疲劳驾驶也没出车祸。 他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左侧后视镜，身后的蓝光依旧工作着，哪里有黑暗的迹象。 男人收回目光，彻底放下心来，向后靠在椅背上，顺手掏出烟盒。 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人来，干脆抽根烟再走吧。 他打开烟盒，眼睛下意识接收了信息，大脑瞬间做出了反应—— 一、二、三、四……四根烟。 四根烟？ 李长庆的手再次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他记的很清楚，非常清楚，今天被闹钟叫起来的时候没睡醒，干脆睡了个回笼觉，一起来都快迟了，没来得及买烟，就剩了五根。 五根。 他的大脑电光火石间就想通了什么，快到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而在意识到这件事的一刹那，他的心脏如雷般跳动，耳边也响起了一声轻笑。 李长庆缓缓将目光投向头上的后视镜。 他看见了一个婴儿，一个孩子，一个少年。 确切来说，是一个人从出生到十八岁之间的不同形象，在瞬息之间不断发生转变。 那个人就坐在后门处的椅子上，笑盈盈地看着李长庆，他的背后是公交车的内景，又或者是市井长街，是青砖小巷，是灯火阑珊。 无数或繁华或寂静的画面一闪而过，大量纷杂的信息冲涌而来，李长庆几乎要宕机。 —— “长野市开阳隧道，方圆几里无人居住，数个公车司机接连在此身亡，死相恐怖，监控显示自杀身亡……”庄闻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条新闻。 搜索“长野市 闹鬼”，除去第一页的推广，第二页有数个关于开阳隧道的报道。 夜深了，瑞明大厦这儿似乎也是有名的闹鬼地方，远处繁华的夜市车来车往，相隔两条街的瑞明大厦无人问津。 看样子很难打到车。 庄闻走向不远处的车站，一边打开应用商店，随便找了个查询公车的APP下载。 趁这会儿功夫，他走到站牌面前，仔细打量。 这一着眼，就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车次。 “夜34路？” 这班车与其它几个都不一样，密密麻麻的站点足足写了两行。 庄闻看向手机，APP已经下载好了，他输入目的地，自动匹配的路线中，第一位赫然就是这夺目的夜34路。 ------------ 第十五章 喜帖 点进第一行，图象显示下一班距此5站，10分钟。 庄闻将手机揣进兜里，空出手哈了口气，准备抽奖。 呼叫系统显示出转盘，每一格都是一个问号。银黑配色，赏心悦目，让人一看就有一种抽抽抽的欲望。 庄闻点上正中间的圆，银色指针迅速开始转动，速度简直让人看不清。 他随意挑了一个顺眼的格子，在靠近它的时候点了停止。 指针瞬间停下，但庄闻第一次玩儿这个转盘，反应还是慢了些，指针停在了往后一个格子。 那个格子放大，问号逐渐转化成奖品，曲线越来越圆润，那个点也与曲线连接，最终…… 成了一颗蛋。 那颗蛋左右摇晃两下，在适应了周围环境之后蹦跶出了系统面板，跳向庄闻。 他下意识接住蛋，抱在了怀里。 眼前再次弹出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获得一颗猫蛋，用心培育后可以孵化出一只属于自己的猫猫。】 ？ 庄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我有问题，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猫、蛋？ 庄闻觉得，自己脑海中尘封的生物课本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掀开书中各位生物大拿的棺材板了。 他低下头，点了点这颗不安分的小东西。 蛋明明没有长腿，却一蹦三尺高，差点撞上庄闻的下巴，似乎是在表达什么。 “系统，我退出游戏以后，上线是在什么地方上线？” 【周围无任何单位，即可原地上线；周围若有单位，随机传送至直径一百米内无单位地。处于副本状态强制原地上线。】 “那我如果在移动的车辆什么的地方下线，上线会在哪儿？” 【该移动单位。】 “谢谢，”庄闻摩挲着下巴，伸手一点，打开了新手礼包。 【恭喜玩家获得100经验值、1属性点、一封喜帖。】 系统提示化作半透明流光，一半飞进他体内，一半在他手中化作一张请帖。 庄闻展开那张红艳艳的喜帖，“恭请……这一栏没有填？” 这张喜帖字迹行云流水，下笔自有风骨，并非打印出来的东西，上面都是货真价实的软笔字，开头邀请的是谁并没有写。 没有找到姓名线索，他直接来到末尾。 “新娘，柳见琢，新郎——庄闻？”男人看着这名字，微抬眉头，神色莫测。 几秒后，方才露出熟悉的温柔笑容，“都邀请宾客了，怎的反而不通知我这个新郎官呢？” 一见到请帖上自己的名字，大脑就自动将某件事情和它联系起来。 他想起了那个梦境，那个……被鬼新娘背进了门的梦。 不过，这也佐证《异闻录》确实出现了异常，玩家梦境中梦见的事，没出第二天，就得到了与之有很大联系的特殊物品—— 这证明，这款游戏的异样是否会暴露，《异闻录》官方根本不在意。又或者说，他们有恃无恐，就算全世界都发现了，他们也有办法压下来。 庄闻定了定神，重新看向喜帖。婚礼定在10月25日，还有半个月时间。 到时候，自己是会被突然召去成亲吗？还是说……会被蛊惑呢？ 他想起了那“柳见琢”的眼睛，美丽而冰冷，即使其他五官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庄闻打开个人履历，耐性、技巧、精神属性后出现了三个小小的加号。 他现在有两个自由属性点，精神在天赋和束缚的加持下来到了10点，已经遥遥领先，耐性和技巧还是孤零零的“7”。 庄闻在耐性和技巧后的加号上各点了一下，几乎是同频，他的身体出现了异样的感受。 身体舒展了几分，似乎摆脱了什么沉重的东西，手脚、肌肉的控制力也加强了，整个人都轻捷许多。 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身体的变化，远处，一道晃眼的灯光打过来，公交车现出了身形，正是夜34路。 它缓缓来到庄闻面前，却只开了下车门，而且只打开了短短一瞬，下一刻，那中年司机着急忙慌地踩了油门。 庄闻眼睁睁看着这辆车离他远去，很不理解司机的所作所为。 他转头看了看这站台，上面正写着瑞明大厦。 有些古怪，毕竟这大厦对面是一家很大的银行，一般来说都会启用更具地标性的建筑名字作为站台名称，而瑞明大厦是一栋写字楼，里面的单位鱼龙混杂，就算是那些单位出钱买站台名字，也不该单单标上瑞明大厦。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闹市，顺着夜34路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夜34路的下一站，看看是不是瑞明大厦的凶名在外的问题。 走了许久，鉴于夜深了，路途难辨，偏偏道路繁杂，庄闻转了几圈才找到下一站。 这里在闹市的外围，但总算零零散散开了数家店铺，有了些许人气。 在等待中，下一站夜34路到来，这一回，庄闻顺利地上了车。 车里坐了对情侣，还有一个染着金发的男孩，他们都很沉默，划拉着手机屏幕。 司机转过身来看他，小声道：“麻烦您不要大声喧哗，夜深了。” 庄闻侧目，看着司机恳求的脸，缓缓点头。 司机松下一口气，坐正，小心翼翼地踩上油门，起步的速度很慢。 这辆车，或者说是夜34路本身，有古怪。 男人往后走，挑了一个位置坐下，刚好能够观察到其他三个人的动作表情。 车子晃晃悠悠行驶在路上，接下来的站台都无人上下车，车中也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似乎游离在纷扰的世界之外。 不过，不得不说这班车是真的很绕，停靠了六七站，还没有将整个市中心逛完。 “华九小到了，请下车的乘客……” 好不容易绕出市中心，夜34路来到了一个小学旁，站台边站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孩子。 车子靠在站台旁，不等广播说完，司机飞快地将车子后门一开一关，踩着油门就跑了。 他明明看见了那个孩子，却没有打开前门，甚至起步的速度都比之前几站快了许多。 ------------ 第十六章 蓝色 庄闻通过玻璃，看向被落在身后的华九小，看着那个孩子。 那是一个小女孩儿，背着白色的书包，穿着一件可爱的兔子卫衣，脸上是柔软稚气的笑容，与漆黑阴森的站台形成强烈对比。 似乎是庄闻的目光太过炽烈，又或者那些东西都有强大的感知力，她发现了庄闻，可爱的脸一点、一点、一点，机械地扭过来，脸上笑容不变。 “咯——咯——咯——” 骨头发出的声音本应很小，却诡异地传导到了庄闻耳边。 他转回头，小声地对自己使用天赋，几乎是气音，“保持镇定，不要在意它，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想来司机应该是知道哪些站台有古怪的，所以才会在瑞明大厦那一站不开前门，这里的华九小也是同理。 所以可以推断出，那些东西只要不开前门就上不了车，但自己如果过多注意它，很有可能会被蛊惑。 【精神向导使用成功，熟练度+1。】 【精神向导已升至慌乱 2级。】 咦？ 镇定下来的庄闻打开个人履历，但升级后的精神向导似乎没什么变化，最起码系统描述没有变。 可能实际威力增加了？游戏太过真实就是这点不好，大多数数值都没办法数据化。 他顺手摸了摸怀里猫蛋的蛋尖，里面的小东西似乎已经睡着了，没再一蹦三尺高的吓唬他。 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品种呢？狸花？布偶？英短美短？但既然是恐怖游戏送的，那应该是只可以辟邪的黑猫。 庄闻一想到猫，就忍不住开始幻想。 到时候就叫它小煤球吧，毕竟是黑猫，往哪里一躲，开灯都看不见它。不过，最好脸圆圆的，瞳孔也是，猫猫就是要可爱嘛。 他不知道的是，猫蛋轻轻抖了两下，似乎……接收到了他的愿望。 抱着猫蛋，庄闻幻想了一路它的模样，直到一片蓝光晃了他的眼，他才发现已经要进入隧道了。 他先掏出手机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就是在那条闹鬼的隧道附近。 没错了。 他把猫蛋放入系统背包，重新观察起司机及其他三位乘客。 司机正襟危坐，从后视镜中可以看见他紧蹙的眉心。小情侣互相依靠着，两个人的手早开始不老实了，周围充满甜蜜的气息。金发男孩则收起了手机，穿上放在一旁的蓝色外套，肃然地看着前方隧道。 车驶入隧道，一瞬间被蓝光包围，前方无人的长路极为空旷，公交车却开得比在外面还要慢，司机似乎害怕着什么。 行驶了大约一分钟，前方出现了白色不明物体，随着一点点靠近，那东西的全貌水落石出。 公交车，一辆夜34路。 应该是之前没有给庄闻开门的那一班。 它静静停在路边，似乎只是暂时停靠在这儿。 按常理，同是夜34路的驾驶员，司机多少应该停车问问情况，可他却毫不犹豫地超车离开，甚至速度都加快了。 路过那辆车的时候，庄闻看向它的驾驶位，只看见了一个后脑勺。 是那辆车的司机。 他一动不动，保持着扭头朝后看的姿势，可后方车厢空无一物，更无一人。 正在庄闻张望的时候，耳边炸响。 “收头发，收长头发，收旧手机，收菜刀……” 是童年时常听见的声音。 他也被吓了一跳，却保持着一直以来的温柔微笑，这个表情似乎是被钉在了他的脸上，这使他维持住了表情管理，没有丝毫异样。 直到完全看不见那辆车，他才收回探究的目光，动作神情流畅自然，似乎完全没有听见那声音。 在喇叭声消失后，紧接着是市井叫卖、熙熙攘攘的人声，似乎他置身于大街，而非这公交车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才如潮水般离去，放弃了这个目标。 庄闻刚刚松下一口气，却又生风波。 “啊啊啊啊————！” 是车厢后方的声音！ 庄闻看向那边，只看见情侣中的男性那张惊恐的脸，他应激一般将公文包砸了出去，却只能砸到空气，滚落在地上。 金发男孩见此，迅速站起来，从外套中掏出一把枪，毫不犹豫地对着那个男人开了枪。 庄闻在那把枪被掏出来的一瞬间就发现了，他立马找了一个掩体，躲在后面，静静观察事态。 好在，那把枪中射出的只是蓝色光柱，打在那个男人的耳朵上。 他的女伴也懵了，这时才反应过来，把恋人护在怀里，紧张地看了看他，确认了没有伤，才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嘴，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孩。 司机早早踩了刹车，这时公交车彻底停了下来。 他走下座位，脸上明明带着恐慌，脚步却放得很轻，声音也是，“怎、怎么了……？！” 男孩看向他，年轻的脸上是极严肃的表情，声音却很轻软：“开车，我来处理，你去换衣服。” 这句话一出，司机如释重负，镇定下来，回到原位翻找起了东西。 男友在被光柱打中耳朵后，就安静下来，茫然地看向四周，却被男孩儿手中的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护住女朋友往后靠。 “别紧张，保持安静，你把手机给我，”金发男孩依旧持枪鹄立。 有手枪在，男人服从性极高，迅速掏出手机交给他。 男孩接过手机，拨打了自己的电话，留下通话记录，又道：“出了隧道以后，警方会拨打你的电话，请配合我们。” “好、好、好的，您是警察？” 听到“警方”，男人明显松了口气。 “嗯，”男孩将手机还给他，“这涉及一个案子，务必要接听电话，谢谢。” “好的好的好的，”男人连连点头。 男孩坐了回去，目光又放在前方的隧道，司机没听见他们再说话，也知道该启程了，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启动。 庄闻倒是没有放松警惕，他坐在了一个男孩难以射击的位置，以防万一。 不过，警方？官方知道这里有异常，所以才会派人来吗？司机的反应也很耐人寻味。 而且，他为什么要让司机去换衣服？ 庄闻看向司机的蓝色外套，又看了看男孩穿着的蓝色外套，迅速联想到了蓝色的灯光。 这里的东西，不喜欢蓝色？ ------------ 第十七章 规则 如果这样说，那么男孩儿那把枪，射出来的真的只是蓝光？ 当时，那对小情侣里的男友应该也被那东西盯上了，耳边突然响起声音，才会被吓到。 庄闻往旁边一瞥，顺手拾起那人砸出去的公文包，递了过去。 “诶？哦哦哦掉地上了啊，谢谢谢谢，”***起身，感激地半鞠躬。 这对恋人正在互相询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女生不清楚男朋友为什么会突然那么惊恐，男生则在被蓝光射中以后，记忆很是混乱。 也不知是未知力量作祟，还是枪的威力。 庄闻坐回去后，车内恢复了安静，小情侣开始用手机交流，每个人似乎都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 隧道后半程虽然漫长，倒是平安无事，直到安全驶出了隧道，那金发男孩出声，“司机师傅，靠边停一下，我要报告上级。” 司机连忙点头，慌得都忘了别人看不见这个动作，也不在乎这么做违不违章，直接就停了下来。 男孩直接下了车，庄闻看着他的背影，暂时按捺住。不远处就是站台，他在那里下车就好了。 等司机慢悠悠地开到站台，庄闻三步并两步走下车，向来的方向而去。 隧道占据了长野市闹鬼版面半边天，显然是非常危险的。如果是在现实，庄闻一定不会如此莽撞，但这里是游戏。 远处隧道的蓝光依旧，那个金灿灿的后脑勺就呆在隧道旁边，还在讲电话。 庄闻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让猫蛋孵化，在车上就决定了一有时间就把它抱在怀里，此时便掏出了猫蛋，顺手撸上两把。 当然，这个动作只是用来掩饰，掩饰他跃跃欲试的心——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金发男孩刚挂断电话不久，远处不多时就驶来了一辆黑色越野车，似乎官方人员有专门的人员处理隧道事宜。 庄闻早躲在了一旁的树丛后。 几个人下了车，第一时间把金发少年捆在一把椅子上。 他倒也顺从，彻底被绑住后，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在他对面落座。 其他人则进了隧道，走之前交给医生一把枪，又留了一个司机在车子里待命。 机会来了。 庄闻从远处绕到对面，医生和金发少年的视野会被车子挡住，他只要尽量躲着司机就行了。 那个司机并没有去八卦少年和医生在聊什么，反而摇上车窗，甚至戴了一个耳机，有些过于正直了。 不过也托福这个耳机，世界太过安静，车里又很暖和，司机被烘得昏昏欲睡，两只眼睛刚睁开，就被瞌睡虫给拉回去。 因此，庄闻也不用蹑手蹑脚地潜入，他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从人行道进入隧道，视角有些新奇。 自己似乎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而长长的隧道永远走不出去。 他向前走，远处还能瞧见几个官方人员的脑袋，正不停打量周围，很是警戒。 没走出多远，庄闻就看见前方地上躺着一张白色的纸。 通知： 1.隧道自晚6点起至次日早晨8点，不再开放。 2.如在不开放时间内进入隧道，请小心，这已经不是原来的隧道了。 3.如遇自称工作人员，却着蓝色衣物的人，请小心。 4.如有生命危险，请前往隧道1/4、1/2、3/4处，成为隧道工作人员。 5.成为工作人员后，请勿相信任何身着蓝衣的同事，他们已经成为了疯子。 有趣。 庄闻回望，才发现隧道每隔几米就贴了一张通知，不过都已经被撕了下来，徒留一点边角料。 只有这一张，飘飘摇摇地掉在地上，竟没被撕它们的人捡去丢掉。 有古怪，不是吗？ 庄闻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故作惊讶，捡起它，“已经不是原来的隧道？蓝衣服的工作人员？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实际上，这张纸上的话，他最多相信一个第一条和第四条。 官方人员以及公车司机都身穿蓝衣，那把枪里的东西外在表征也是蓝色光柱，而隧道灯光更是蓝色。 不穿蓝衣服的人才有鬼吧？ 嗯……好像地图炮到了自己，庄闻摸了摸自己的呢子料黑色休闲西装。 这么一耽搁，前方隐隐绰绰的脑袋都已经不见了，他们说不定已经到了所谓的1/4。 隧道工作人员么？ 庄闻继续向前。 —— “好的，估计完毕，您的心理评估和之前有95%的相似度，预计没有受到隧道的污染，”医生为金发少年做完测评，对他露出一个笑脸。 “谢谢，”金发少年也是松了一口气，“麻烦您帮我松开绳子吧。” 医生颔首，走上前为他松绑。 “既然没事，那我也进去了。那辆公交车上的男人手机号码在我这儿，麻烦您向上级通报一下。” “好的，”医生又掏出刚装好的中性笔。 “135xxxx8867，他的症状大致是幻听、极度恐慌，在被光枪击中耳朵后记忆混乱，但是恢复了理智。” “OK，”那么一大段话，除了电话号码，医生只是鬼画符一般绕了二十几个圈，就全部记录了下来。 少年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把样式奇异的枪支，背在身后，便走进了隧道。 前方，他的同伴。 “上级说，我们想办法把那辆公交车里的尸体焚毁就好，公交车会派专人来拖出去，”领头的男人用气音说道。 “这里到底怎么了？上级什么都不说。” “你忘了规矩么？不要探究这儿，”旁边的人戳了戳他，“每个人都发了吧？要求随身携带的。” 闻言，有些抱怨的男人掏出一个小纸片，将它展开。 3-07 隧道 对策： 1.进入隧道时请穿着蓝色衣服。 2.保持安静。 3.不看、不听、不想。 4.乘坐公车执行任务时，若某位乘客突然惊叫，请开枪射击他的耳朵。 5.进入隧道执行任务时，若同事惊叫，同上。 6.射击后可以告诉司机不用管，让他换上衣服，他会理解你的。 7.官方没有在隧道中安排过驻扎在此的工作人员，但是，如遇自称隧道工作人员的人，身着蓝色衣物，请尊重他们；身着其他颜色衣物的员工则非常危险，不要相信他们的话。 8.不要探究隧道。 ------------ 第十八章 休息室 这纸片上的内容莫名其妙，甚至带着一点神秘力量的色彩。 “我一直不懂，什么叫做不要探究隧道？”他盯着手里的纸片，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领头的男人早就注意到这个刺头，一对又大又圆的龙眼紧紧盯着他，“那个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这里很危险，这张纸上写的内容都是为了帮助我们活下去，这就够了。” 他尴尬地笑起来，用手指挠了挠脸，憨憨地应下，“好好好，我会严格遵守规矩的。” “嗯，”领头人高冷地点点头，转过身继续向前。 —— 庄闻一直计着数，一步算作0.5m，两步约1m。他走了2183步，也就是一千米左右，前方才出现了第一扇门——应该是隧道的1/4或3/4处，成为员工的地方。 那扇门是在对面，好在门前围栏做成了可拉开的样式。 他来到对面，轻轻推了一下门，没有锁，一下子就打开了。 里面没有人，入目是玄关以及走廊，漆了莫兰迪色调的蓝乳胶漆，装修简约而时尚。门旁墙上贴着一张纸，上书“请换拖鞋”。 鞋架对面是一个搁板，放着几盏可手持油灯。 庄闻顺从地换上鞋子，将自己的运动鞋卡在门口，以防万一，而后就走了进去。 相比“成为员工的地方”“员工休息室”“办公室”等等称呼，这里的装修，看起来更像是一套单人公寓。 进门右侧是客厅，深海一般的蓝色有些冷，但暗色调也确实让人放松。沙发、茶几、壁挂电视都有，甚至电视下方的柜子上还有游戏机和手柄。 客厅里面有一扇门，庄闻轻手轻脚地推开它，预料中的危险没有出现。 这只是一间大卧室。 虽然没有窗户，但是灯光敞亮，通风也做得很好，四壁漆上了松蓝色。双人床摆在暖气旁，对面是书桌，两者由暖气隔开，上面摆了一台电脑、路由器以及WiFi。 门斜对侧是衣柜，门旁竖着一面穿衣镜。 床尾摆了一个单人沙发，旁边是一把电吉他、一把小提琴。办公桌旁、沙发对面则是一个大书架，从推理到言情，从古代小说到科幻，从物化生到政史地，应有尽有。 毋庸置疑，这作为员工的单人公寓，绝对称得上奢侈。 庄闻走近书桌，上面放了一张纸。 他将它展开，这是一封信。 下一个看到这封信的人： 请不要相信“通知”，那是谁造出来的我不能说，只要你知道了，即便是代称，也会落入陷阱。 我作为一名在这里工作了一年的员工，给你几点建议吧，希望对你能够有帮助。 1.当你听从“通知”来到这里时，你就已经是员工了。不用尝试回到外界，隧道的长度对于员工来说是无限的。 2.你的工作就是好好活下去，并且在能够活下去的前提下，在隧道中巡逻。 3.你的工作时间是周一到周五的早九点至下午五点。可以迟到早退，甚至不去巡逻，但是不可以早到晚退。 3.在隧道中行走时请换上蓝色衣服并保持安静，员工休息室不必，这里是安全的。 4.当你有一名同事与你同住时，这里将不再绝对安全，请继续遵守第3条。 5.有任何需求可以联系上级，只要不是毁灭世界（笑），他们会为你做到的。 6.巡逻时请带上一盏可以散发蓝色光芒的灯，它会对你有所帮助。 7.巡逻时发现任何事物，请报告上级，他们会派人过来处理。 8.同样身着蓝衣的人是你的盟友，不要相信任何穿着其他颜色衣服的人。 最后，我要尝试不穿蓝色衣服在隧道中巡逻。 这里……实在是太沉闷了。 再见，祝你好运，祝我好运。 信到此就结束了。 蓝色，自己猜的没错，那个东西害怕蓝色。 不过…… 庄闻盯着开头的话，陷入沉思。 信中说只要知道是谁，即使只是一个代称，就会有危险，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那个东西是类似于You K ow Who的存在。 而他，即使刚开始不清楚，在阅读了通知和信之后，也已经被盯上了。 作为玩家，庄闻并不怕什么出不去隧道，最起码十级前进副本是可以传送的。 他打开衣柜，里面放着各样蓝色的衣物，有宝蓝色衬衫，也有灰蓝色风衣，克莱因蓝的围巾，四季服装都挂在这儿。 庄闻脱下身上的呢子料西装，挂进衣柜，又随手拿出那件灰蓝的风衣套在身上，嗯，意外地合适。 他推开卧室的门，又出了客厅。浴室和厨房在走廊左侧，装修主色依旧是深深浅浅的蓝，既安全，又极具美感。 餐厅在走廊尽头，有一道门连接着厨房。 整个休息室大约100平方米，完全能够满足2个人的活动空间。装修方面将蓝色运用到了极致，不仅墙壁，天花板也漆了极浅的蓝色，地板也铺的是深灰蓝大理石。 庄闻来到玄关，随手提起一盏油灯，找了半天才在底部摸到开关，竟是一盏电灯，打开后散发着幽蓝的光。 写信的前辈说得没错，这里实在是太沉闷了。 虽然日常用品应有尽有，装修美观，但是清一色的蓝着实晃眼，偶尔小住当然颇有情调，但长居一年之久，就算出门还是同样蓝光四射的隧道，人都会变蓝的吧。 庄闻提着灯出了门，远处的官方人员早就不见踪影，他慢慢悠悠地向那个方向去。 虽然现在并非工作时间，按照信上所说，隧道中此时并不安全，但庄闻可以原地下线。 这里并非剧本，游戏设置中的退出键又亮了起来，这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那些官方人员应该是金发小哥叫过来的，处理上一班夜34路。 想到那个驾驶位上一动不动的后脑勺，庄闻实在是好奇。 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好奇这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好奇自己在公交车上听见的声音。 ------------ 第十九章 队员 （修） 约4000米长的隧道，出现的只有这七个活人。 庄闻与金发少年遥遥落后，打头阵的五人此时已经看见了那辆公交车，它正静静停在路边，远远的似乎能看见驾驶位上坐着一个人。 越走近却越怪异。 那个人的身形一点一点清晰起来，后脑勺对着众人，脸扭向后方，好似在窥探什么，又仿佛只是转头跟人聊天。 五人迅速接近公交车，一边走，一边举起枪，每个人都对准了身旁同事的耳朵。 所幸，一直到上了车，大家也没有任何异样。 领头人俯身，观察司机青筋暴起的脸。 这张脸瞳孔缩得十分小，偏偏眼睛瞪圆了，神态狰狞恐慌，十成十是被吓死的。 “头儿？”一高瘦女人忍不住了，主动提示他该进行下一步。 “拍几张照，然后把他拖出公交车，就地焚烧吧，”队长回过神来，驾轻就熟地下达了命令。 “是。” 其中一人从不同角度拍摄了司机的尸体，着重拍下了他的面部，以及奇怪的体态。 拍摄结束，另两人架起司机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搬下公交车。 “咦？”那名拍摄照片的队员似乎发现了什么，将相机递过去，“彭队，你看他的眼睛。” 彭队长眼睛一闭，撇过头，“你只需要把照片交给上级，不要探究，也不要传播。” “呃……”队员挠了挠头，“好吧。” 他收回递过相机的手，低下头继续观察照片。 那张近距离拍摄了死者眼睛的图片中，并没有他扛着摄像头的影像，而是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就坐在公交车的后方。 按常理来说，瞳孔只是一个精密的光学仪器，影像无法保留，但是…… “头儿！”那名女性队员本留在外面望风，此刻却一脸紧张地进了车上。 “怎么了？” “远处好像有一个人，穿着蓝色衣服，提着一盏灯！” “蓝色衣服？”彭走山挑眉，“你忘了规矩么？” “难不成……是隧道工作人员？”王念若有所思。 “有可能，但还是要警戒。” “是。” 两人一起下了车，作为第一现场，公交车里肯定是被某个东西污染过的，不可久待。 远处那人慢慢悠悠走过来，提着一盏蓝灯，正是庄闻。 “你是……？”彭走山表情很友善，肌肉却紧绷着。 “哦，新上任的员工，可以叫我闻夕，我是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的。” “你好，我是彭走山，他们的队长。这里死了一个司机，已经由我们的人发现并报告给了上级，现在正在就地焚毁尸体，公交车之后也会有专人拖出去处理掉，”这位彭队长对待庄闻的态度极好，解说得极为耐心。 “嗯，没事就好，”庄闻道，“我等你们出去再休息，夜深了，不安全。” “好的。” 两人并肩站着，气氛沉重，眼前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并非纯粹的灼热红光。 锥形蓝焰心外有羽形边沿，连接着主体的赤焰。这主体形状极为扭曲，多波纹，不断蠕动着，仿佛组成一张张嘶吼嚎叫的脸，火焰外缘围着一圈浅绿，一点也不能给人以温暖的感受，而是鬼气森森。 这把火不知是用什么点燃的，一具尸体竟然能在室外被烧化了。 站在这儿大半晌，车下的五人沉静端肃，有一种前来吊唁的即视感。 这时，左侧传来一点气音，很轻，似乎是公交车的方向。 庄闻敏锐地察觉到了，转头看向那儿。 却看见那滞留在公交车上的人，一脸茫然地傻笑着，一边笑，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卫衣。 领头的男人观察到了庄闻的动作，于是也看向那边，却看到了这一幕。 “喂！”他目呲欲裂，身体反应大过理智，一下子冲了上去，“别脱！” 太慢了。 那人已经甩下了自己的蓝衣服。 随着蓝色外套掉在地上，他一下子消失在了原地。 男人已经冲到了车门口，与他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其他队员也冲了过来，他们距离公交车较远，没听见声音，也没注意到庄闻转头，是因队长的声音才看过来，只来得及见到那人脱下外套后消失。 “他、他？！”众人手足无措，惊惶万状。 彭走山抚了抚额头，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有些无神，整个人倚靠在车门上。 他，再一次、再一次失去了一个同事。 彭走山眼前闪过无数回忆，有与新队员的，也有之前死去的那些人。 “彭队长，”庄闻出声，“悲痛是无法缓解的，只能发泄，或随着时间而消磨掉。你要选择哪一个呢？” 【精神向导使用成功，熟练度+1。】 这句话不痛不痒，只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啃噬着彭走山的心防。 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男人红了眼圈，颓然地一拳砸向车门，玻璃出现裂纹，手也被裂纹划烂，流出鲜血。 其他三人也受到了这句话的影响，纷纷极度情绪化起来，用自己的方式发泄彷徨与悲伤。 【周围出现大量溢散的情绪，是否收集？】 是。 那些惶恐、震惊、不安、伤痛，尽皆化作他人不可见的光点，融入手铐中。 虽然视觉效果对于旁人来说为0，但是实际效果十分明显。 经过庄闻的天赋加持，他们原本压抑在心中的情绪释放出来，与周围的人一起制造了一个情绪“领域”，对各自施加压力。 就好比人们聚在一起说笑时，即便某个笑话并不好笑，但是周围人的情绪会感染到自身，导致跟着笑起来。 而领域被吸收后，他们的情绪不再互相传染、加深，同时，因为天赋加成，心中压抑的情绪也已经被释放。 等到他们发泄行为结束，那个队员的消失，对于他们来说会像是发生在几个月之前，感情依旧存在，只是伤害会最小化。 吸收结束，庄闻低下头，看向手铐。 束缚（慌乱）： 状态：已佩戴； 已收集情绪：240 效果：佩戴后可收集周围溢散的情绪，可释放。佩戴后提高1点精神。 描述：肉体早已自由，为何记忆还佩戴枷锁？ 彭走山这一拳下去，痛在身上，更在心中。 为什么大家总是抱有好奇心呢？不听、不看、不想，机械式地完成任务，明明可以安安稳稳地活着。 可是那些或亲或疏的人，全都那么鲜活，那么元气满满，那么怀抱希望，总认为自己是恐怖片中的主角。 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突然有些颓废，悲痛散去，只余无力。 他捡起那件被脱下来的衣服，转头交给了王念，“报告的时候，就说被攻击了吧，是因公殉职，给予家属优待。” 按理来说，不遵守规矩的人死了就是死了，无法获得优厚的补偿金，但是明面上从未有过不遵守规则而死去的人，全部都是因公殉职，惨烈牺牲。 这，兴许是人类最美好的品格之一。 “彭队长，”庄闻提着灯走过来，“你的手……” “啊，没事，”男人摇摇头，“回头包扎一下就好了。” “不行的！队长，”一旁一个男孩也收拾好了心情，插话道，“小心破伤风！” 庄闻微笑，“你的队员说得很对，嗯……不如给我看看伤口吧？” “嗯？呃，好的，”彭走山不太理解，但还是将手递过去。 “清除破伤风病毒，加速血小板凝集，伤口真性愈合，结痂，”庄闻捧住他的手，用气音喃喃。 说来，他也不清楚天赋是不是该这么用，不过第一次就是这样用出来的，所以只好沿袭下去，虽然这样说出来有些尴尬，但是救治别人真的会有一种愉快的情绪，还可以刷技能等级，何乐而不为？ 彭走山眨巴着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手看。 在他的视角，这位叫做闻夕的隧道工作人员，只是捧着他的手，默念了什么咒语，自己的手就明显减少了流血，紧接着便肉眼可见地愈合，直到结了一块疤。 庄闻还不打算停，继续说道：“加速痂下新生组织成长，痂痕脱落，彻底愈合。” 于是，鲜血横流的恐怖伤口就这么愈合了，宛若新生。 【话术神医使用成功，熟练度+1.5。】 彭走山接过王念递过来的湿纸巾，将血迹擦拭干净，整个手彻底没了先前受伤的模样。 他几乎惊叹了，“闻先生，您真的太厉害了！” 彭走山自己当然也有好奇心，但是长久地与隧道作战，他的好奇心已经被消磨到渣都不剩。此时除了惊讶就是感激，全无想要探究庄闻能力的心思。 “哈，”庄闻轻笑，温柔地颔首，算是应下夸赞，又道，“该走了吧？我送你们出去，今天太晚了。” “嗯，谢谢您，”彭走山感激地一笑，又朝身后几人招招手，“走吧，跟上这位闻先生。” 庄闻提着灯在前方带路。 其实没什么好带的，隧道直来直往，就这么一条大路。 但是这么一条敞亮的路，偏偏藏着一只不可说的怪物。 庄闻在前面走，直到快抵达休息室时，前方出现一个金灿灿的脑袋。 是熟人。 他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骗他、说实话、半真半假？ 很快，男人就做好了决定。 金发少年熟悉的脸出现，他远远见着庄闻，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乘客之一。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视线向下，这人竟还换了一身灰蓝风衣，手中提着一盏煤油灯似的电灯，正向外放着蓝光。 彭走山他们也瞧见了对面的少年。 几人朝他挥了挥手，加快步子向他走去。 等到了眼前，林嵊（shè g）——将司机抬下车的其中一个——笑着对他道：“阿顾来的怎么那么晚？” “啊……这回的心理测试，我做的慢了点，耽误了一会儿，”顾柊（zhō g）庭嘴上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瞟向庄闻。 “啊，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隧道工作人员，闻夕，闻先生；这位是我的队员，顾柊庭，”彭走山敏锐地察觉到了顾柊庭的目光，还以为他只是好奇，便好心为他介绍庄闻。 “你好，顾柊庭，又见面了，”庄闻先发制人，微笑着伸出手。 “你好……”看着他，顾柊庭总有些迟疑，不是很相信。 他之前遇见过工作人员，不过，据那人所说，员工是出不去隧道的，否则也不会乖乖待在这儿了。 那么，这个人为什么可以出去？ 顾柊庭当局者迷，丝毫没有考虑到一个可能性——庄闻是在下车后才成为员工的。 “你觉得我有问题？”出乎意料，眼前的男人直接挑破了这一点。 “我、我，”顾柊庭咬咬牙，承认了，“我之前有和另一个员工交流过，他说，你们是没有办法出去的，只能留在隧道里。” “哦，”庄闻随口找了个理由，“那你就当我比较特殊吧。” “柊庭？”一旁的彭走山不知道情况，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金发少年。 顾柊庭把他拉到一边，“我不是说有一个乘客遭到了污染吗？这人之前也在那辆车上，不过没有被污染。” “怪不得你不对劲儿。既然没有出现异常，那么就算他可以正常进出隧道，那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事，”男人对自身的定位很清晰，“那是上级的事情，我们只需要汇报就好。” “嗯……”顾柊庭努起嘴，久久地凝视着地面。 男人见此，又添了一把火，“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如果他是异类，那么我们跑不掉；如果他被污染，我们就已经被隧道盯上了。” 金发少年没了反驳的理由，他看向一旁静静站在那儿的庄闻，还是有些踟躇不安。 不过这一回不再是怀疑与疏远，单纯是抽盲盒的心态。 庄闻见他们共享了信息也没对他出手，便继续向前走。 他在前头带路，心里一直想着隧道。 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话到喉头却说不上来。 直到目光无意中扫向隧道墙壁，看见那熟悉的残留物，他才灵光一现。 ------------ 第二十章 泰山石敢当 “你们手里，有纸么？”庄闻问道。 “纸？”顾柊庭的手往兜里一掏。 正要拿一张纸出来，又听庄闻道：“规则、制度、手册一类的。” 彭走山点头，手往胸前口袋里探，拿出一张被叠得很小的纸片。 他递给庄闻。 庄闻将它展开，开头就是“3-07 隧道 对策”。 3-07？隧道的排序？ 他不由揣摩起来，3兴许代表某一个序列，这一整个序列都是拥有和隧道相似特点的异常事物，07则是序号或排名。 也就是说，游戏中的国家已经发现了不少于7个的规则类异常。 他将8条规则迅速阅读完毕，敏锐地注意到了第6条（6.射击后请告诉司机不用管，让他换上衣服，他会理解你的。） 司机为什么能够理解？这只能说明一点——司机那边也有相应的规则。 公交车上兴许会有线索。 庄闻将手插在口袋里，把手机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佯装是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模样，给这份对策书拍了一张照片。 他又将纸片折叠好，递还给了彭走山，“谢谢，这上面的内容很有用。我们快走吧，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 “好，”几人加快脚步，将近十分钟便隐约瞧见了前方的出口。 出口的出现让众人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这儿的东西没盯上他们。 “我就送到这儿，已经安全了，再见，”庄闻端着一张柔和的脸朝他们挥挥手，心下反而是有些澎湃，转身便向公交车那边赶。 走向黎明的特别巡防队向新朋友告别，与旧友两隔。在隧道中尚且不觉意，走出隧道的一瞬间却是红了眼。 他们六个人共事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三四个月，如今只是一次出勤，就失去了战友，即使庄闻已经让他们释放了大部分情绪，这余味也难挨。 —— 庄闻紧赶慢赶，这将近两千米的路，倒也在半个小时之际赶完。 他将沾血的车门推开，来到驾驶位。 监控没能逃过摧残，早在司机出事的时候就坏了，这是在跟彭走山闲聊的时候知道的。 这下倒是方便了庄闻。 司机的尸体已经被焚烧殆尽，好在他的钥匙还留在车上，可见当时的死亡来得仓促。 庄闻取出衣服里自带的手套，戴上它，拿着钥匙打开装东西的地儿，杂物大大小小堆在一起，最后在顶里面找到了一本小册子。 前面十几页都是常规意义上的守则，积极向上正能量，最后几页却完全变了画风，乍看没什么，仔细一瞧却毛骨悚然。 那白纸上印着红艳艳的字，十分显眼—— 夜34路特殊规章： 1.发车不可晚于规定时间，如有突发情况，也不可晚于半个小时及以上。 2.行驶过程中请保持缓速，切勿触发系统语音提示！ 3.张家岭、建宏化工、福康养老院、爱幼保健院、……、瑞明大厦、华九小、一中东校区、江北中路、赵家郢、成安镇。 途经以上站台，请勿打开前门，后门可以开关，但是务必尽快。 4.车中需要常备黑狗血、泰山石敢当、蓝色外套、九炷香，如库存不足，务必告知后勤人员，补足物品后才可发车。 5.若于张家岭附近看见路边荒坟，请就地停车，关上所有车窗，并将泰山石敢当放置在后门，做好一切准备后再发车。 6.在第5条的前提下，如有乘客需要在附近站台下车，请尽全力阻止他，关于这一条的投诉会为你抹消。 …… 47.在山南隧道中行驶时，可能会听见枪击，请勿惊慌，若开枪者身着蓝衣，并让你换上第四条所说的衣服，请安心，这是政府人员。 48.若车中没有乘客，却于隧道行驶过程中听见不知名声响，请勿表现出异常，切记！ 49.若知晓内情，同时也听见了声音，请弃车逃离，越快越好（生命比高额的薪资重要，如已知晓隧道情况，尽可能地离职吧）。 50.在隧道中，发现任何异常都不要探究。无知，是生命的盔甲。 …… 68.夜34路行程复杂，规章繁琐。虽薪酬及待遇优越，但要求极高，工作过程中也可能有生命危险。 69.在此，笔者诚恳地祝您工作顺利、身体安康！ 这69条规则，能够推断出很多信息。 首先，公车上或者公车路线中，有些东西对声音很敏感，不止隧道，才会将“切勿触发系统语音”放在第2条，这也就能够解释司机的龟速了。 其次，那十几个站台，为庄闻带来了华安区的鬼怪分布点，甚至是对付他们的办法。 庄闻看向驾驶位前方，装饰物似的东西正坐在那儿，上书五个飘逸的大字“泰山石敢当”，还是赤红色的，十分显眼。 正因为它明确地标注了名字，看起来才会像一个装饰品。 他将手放上去，开启了鉴定。 【道具】泰山石敢当（不安+） 效果：驱邪挡煞，镇百鬼，厌灾殃。 描述：外壳只是普通材料，石心一小块取自泰山，又被赋予“石敢当”之名，自此诞灵。 【是否返真？】 在鉴定了泰山石敢当后，系统弹出一个提示。 是。 随着庄闻作出选择，手下的一大块石头，从外壳开始剥落，一片一片裂开，最后露出其内一块圆滚滚的石头，表面雕刻着“泰山石敢当”。 【道具已返真。】 【道具】泰山石敢当（不安+） 效果：驱邪挡煞，镇百鬼，厌灾殃。 描述：一块来自泰山的顽石，被雕刻上了“泰山石敢当”五字，自此诞灵。 庄闻将这块小石头拿起来，装进兜里。 “返真”，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下子带着它倒是方便不少。 庄闻将它散落的外壳丢进系统空间。这个世界的人都有正常智力，如果被发现石敢当只留下了外壳，被人拿走了里面的石心，还不知道要怎么想这件事。 他翻出抽屉里的纸巾，将桌面灰尘擦净。毕竟泰山石敢当原先所在的位置没有落灰，很容易就能发觉异样。 一点点清理掉自己的痕迹，庄闻将手册收入系统背包，把钥匙放了回去。 这一趟几乎是满载而归。 正准备下车，眼睛却不经意间瞄到了后视镜。 自己身侧，一个少年正站在那儿，踮着脚，几乎和自己脸贴脸。 黑色的瞳孔贪婪地扫视着眼前的男人，嘴巴张开，露出两排尖锐的鲨鱼齿，喷薄的热气打在颈侧，他脆弱的脖子暴露，就在“它”锋利的牙齿之前，仿佛鱼肉与刀俎。 而随着庄闻看向后视镜，少年伸出手，拥住他，灰败的手带着刺骨寒意，贴上皮肉。脸则笑吟吟地转过来，直视后视镜，将自己所有小动作都纳入眼中。 “砰——” 与此同时，恍若突然响起的烟花爆竹声，又好似天边轰然的雷声，所有人世间的声音都在他耳边炸响。 听见我了吧？看见我了吧？ 少年迅速缩小，成了四五岁的孩童，嘻嘻笑起来。 可庄闻没有任何异样，就好似没看见“它”一般，只是对着后视镜理了理自己的刘海，甚至向后退上几步，正了正衣冠。 看向后视镜的那一刻冒出来的声音，都因为这戏剧性的发展而停顿了一瞬，紧接着，后视镜中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响在庄闻耳边，很伤耳朵。 男人瞧也不瞧“它”，只是极正常地走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交车。 耳边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远，但庄闻依旧没有松懈。 他在来之前就做了准备，为自己施加了一个情绪buff，是极度镇定，以暂时失去部分情绪为代价的镇定。 当然，下这样厉害的暗示虽然很费力，不过获得的熟练度也够多，足足有3点，是他平时要打三个寒颤才能有的。 至于有没有看见？ 他当然看见了那东西，也听见了嘈杂的噪音。只不过情绪被最大程度压制后，庄闻完全不在乎“它”。 不过，这次能够活下来，庄闻心里对“它”的能力也有了一个猜测。 并非这世界的人类所猜测那般——听到“它”的声音，并表现出听见了的样子，就会死亡。 而是说，每多了解“它”一分，“它”在你身上作用的力就会越大。 可能在完全不了解的时候，“它”的声音突然出现，即使表现出异常，也不一定会死掉。 因为这个时候，那东西的力量很弱，甚至可以被一把枪一样的手电筒驱逐，只要它是蓝色光芒。 如果较为镇定，就算破绽百出，只要不明确表现出惊恐的样子，“它”就无法杀掉你。 但随着理解的加深，能作用在你身上的力量也就越大。到后期，可能只是一个呼吸错乱，都会被察觉，并判断出你看见、听见了“它”。 而降临在你身上的力量，也不再是一盏灯、一件衣服就可以驱除的了。 某种意义上，司机手册说的没错。当某个司机知晓内情，又遇上了隧道里的声音时，与其继续表演，还不如弃车逃跑。 最起码还能死的慢一些。 毕竟这个时候，即便是瞳孔的不自然缩小、呼吸的一个停顿、心跳的加快…… 这些几乎无法克制的细节，都会成为导致死亡的因素。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庄闻是“它”的克星。 在为自己进行深度暗示后，他几乎没有情绪，也就不会对“它”的突然出现，感到震惊、惶恐，进而不会表现出异样。 等同于从根源掐断了“它”的能力。 直到进入员工休息室，将门关上，庄闻才一下子卸力，瘫坐在玄关的地毯上。 失去了buff，庄闻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喘着粗气，不由回想起在后视镜中看见“它”的时候，“它”就贴在自己身边，如果那时表现出一点点异样，一定会死的。 他缓了一会儿，走向卧室，拿出休息室的钥匙，给大门上了锁，又将系统背包里的杂物倒进垃圾桶，处理完一切就原地下线了。 男人从游戏舱中醒来，断掉一切连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拨了一通电话，他要打给送快递的那两个小哥。悦耳的铃声响起，紧跟其后的是系统语音提示。 “已停机？”庄闻等了十多秒，却听见这么个结果，“果然不对劲。” 他打开购物软件，翻了半天，才找到物流公司的联系方式。 “喂？你们那边是不是还有游戏舱没发货？” “游戏舱？！”客服一愣，“请您形容一下……” 话还没说完，她的电话似乎被一个男人抢了过去，“喂？您好？您购买了游戏舱是吗？” “嗯，对，白色，全配置，然后还有上门安装服务的。” “哦哦闻先生是吧？”男人在那边翻找着记录，“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出岔子了，不知道为什么把您记成已派送，请您稍等一下，我们这就送过去。” “好的，嗯……等一下，你们公司有两个负责上门安装的小哥吗？一个高瘦高瘦的，似乎还是学生，另外一个很精壮，眼睛小小的。” “啊？”男人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仔细想了一下，“呃……抱歉啊闻先生，我好像不认得您要找的人，应该是没有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庄闻微笑着挂断电话，眼睛瞧向一旁的游戏舱。 是谁做了这个局么？ 很明显，这个游戏舱违法了，扫描了他的身体数据，甚至通过大数据判断出庄闻的性格，从而将天赋定为话术神医以及精神向导。 还有涉及游戏脚本，将《异闻录》的主世界进行了修改。 这个时代，法律已经完善许多，公民的个人信息传播不再泛滥，甚至很值钱，但也不至于专门送过来一个游戏舱吧？ 他将手机塞进裤子口袋，却撞到一个圆圆硬硬的东西。 庄闻盲摸到它，将它掏了出来。 白玉般的手掌上，是一块圆滚滚的石头。 其上雕刻着五个字，正是—— 泰山石敢当。 五个刻下去的字仿佛张大的嘴巴，无声吞噬着庄闻的世界观。 游戏…… 成真了。 ------------ 第二十一章 探灵直播 “我靠，头好痛，”一个精壮的男人迷迷糊糊地醒了，从宿舍下铺爬起来。 对面，一个白白净净的学生也捂着头，逐渐转醒，紧接着便在床上哀叫，“头怎么那么疼？！” “嘶，我想起来了，我俩昨晚不是喝酒了吗？应该是宿醉了吧。不过既然都醉倒了，我们怎么回来的？”精壮男人睁开一向半眯的眼，形状出乎意料的精致，眼球黑白分明。 “不知道……”白净的青年呲牙咧嘴，“难不成这群傻逼给我们捞回来的？” “我靠，那他们人呢？”王治野四下环顾，宿舍里除了他俩，一个影儿都没。 闻言，白羌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我超，这都特么十点半了，肯定上课去了。” “上课？完了，我没记错的话，这节是毛概？” “好像、大概、也许，真的是毛概。” “玩我呢我靠，我缺课被逮多少回了，再缺就特么挂了，”王治野看了看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也没有呕吐物，完全可以直接出门。 他向白羌挥挥手，套上鞋子拔腿就跑，“我先走了我的宝，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补救一下。” 青年瘫软在床上，“拜拜，我就不去了，头好疼。” 一句话还没说完，王治野便风一样地跑走，一下子把宿舍门带上了。 世界重归寂静，白羌昏昏欲睡，在脑海的虚无中，却出现了一个个画面。 他和王治野一起，敲开了一栋别墅的大门，随后，为一个男人安装着什么，在做完一切之后，回到了喝啤酒的地方，一瓶接一瓶的闷灌，两个人都不说话，表情麻木，仿佛被控制了一样。 喝到不行，两人才互相搀扶着离开。即便跌跌撞撞，却也没有出任何事，最后安全回到了宿舍。 在进门的一瞬间，两个人瘫软下来，好在其他的室友没有睡，只是聚在一起开黑。 见这他们倒在门口，连忙把他们扶上了各自的床。 最后一幕是第二天上午。 其他四人都醒了过来，准备去上课，废尽功夫要叫醒他俩，他俩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眼见着要迟到，四个人只好先跑路了。 再然后就是现在。 —— 生活中，总能发现有些人神神叨叨的，总是说今天做了什么预知梦，要么就是哪天的某个场景曾经见到过，再或者就是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 白羌自认不是这种人，于是，他只当自己是做了一个梦。 梦，是一个抓不住的东西，刚醒时兴许还能记得一些，等到人彻底清醒，只要没有记录下来，就再也不会回想起梦境了。 —— 庄闻坐在懒人沙发上，右手把玩着石敢当，左手攥着一把手铐。 在裤兜里摸到石敢当以后，他在外套口袋里找到了束缚。 并且，经过实验，自己的身体似乎完全被改造了，当真可以释放所谓的天赋。 他看着手上愈合后的伤口，轻声道：“完全愈合，痂痕脱落。”f 随着说话声，黑褐色细长疤痕一下子掉落，露出下面完好如初的皮肤。 【话术神医使用成功，熟练度+1。】 是的，在进入这个诡异的游戏舱游玩之后，他即使在现实中，也可以看到、听到系统提示了。 这到底是游戏，抑或是现实呢？ 想了想，他坐到电脑椅上，打开电脑，切换IP，启动防火墙，一气呵成。 打开网站，搜索“探灵直播”。 游戏中的年代较为古早，网络技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不精通，舆论什么的基本是靠几个软件发散，平头百姓难以获取有价值的信息。 问谁都差不多，那么还不如在著名的引擎上搜索，这样还更快一些。 而在现代，基本人人都算半个程序员。暗网、匿名论坛层出不穷，人人都向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探索。 庄闻自己之前，一向没有注意过本市的闹鬼传闻，那么，想要快速获取相应信息，看探灵直播是最好的方式。 那些主播以此为生，信息渠道肯定比他要广得多。 他看着多达十几页的主播，首先排除了头部几名，随后去掉了新人主播。 即便如此，依旧还有七八页的名字排在那儿。 庄闻重点筛选了那些不温不火的老人，最后排除了直播风格过于一惊一乍的几个。 这样一看，只有五六个人符合标准了。 他们的直播都始于三四年前，是几乎同一批的主播，粉丝数量却一直在几十万到十几万之间。 有两三个人是以烘托气氛为主，直播中时不时会出现不干净的东西，大概是直播团队里的气氛组。 还有两个人喜欢在直播地点说鬼故事，语气幽然，表情麻木，不一惊一乍，却很能渲染恐怖气氛。 庄闻最终选择了那两个喜欢说鬼故事的，他打开主播的个人主页，添加上微信，注明是寻求合作。 处理好一切，他关掉电脑，爬上床，将束缚与石敢当放在了枕边。 现在是黎明时分，天蒙蒙亮，庄闻几乎一宿没睡，现在已经有些昏沉。 —— 姜泽推开游戏舱的门，带着一种诡异的表情出去，低着头坐在床上，默默想着《异闻录》。 他从前遇到过一些事，后来性格便孤僻许多，也就很久没有交过朋友了。 但是今天，他交到了四个朋友。 姜泽的耳朵有点红，他撩开耳边一点头发，搓了搓耳朵。 脸上的表情同时带着高兴、尴尬、阴沉、害羞，四种情绪融合在一起，简直就像崂山白花蛇草水+生姜味尖叫+樱桃味可口可乐。 突然，他揉耳朵的动作停下来。 姜泽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碰到了他的手。 简直就像羽毛一样，若有若无的，勾的人有些痒。 他反手拽住那东西，却摸到了自己的头发。 是头发啊…… 头发？ 姜泽歪了歪头，慢腾腾地走到镜子前。 镜中，他原先的微卷及肩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从及肩到及背，再从及背，一直长到及腰长短。 此时，他几乎愣在那儿，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特性。 ------------ 第二十二章 主播 经济舱，女人提着行李走下飞机，后头跟着几个人，有男有女，都穿着运动服。 “姐，那个土豪真要跟我们一起探灵？”女人右手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问道。 “嗯，人家一天给我们刷了一万四，提出这个要求也在合理范围之内，不好拒绝。” “可是我们去的地方真有点邪门，他万一出个好歹……” “没有那么多可是，我们几个都快揭不开锅了，有钱先赚了就是，”说话的男人将摄像机从行李中取了出来，爱惜地擦了又擦。 “嗯，尽量保护好他就是了，”女人点头，“当年我带你们从村里出来，就是想着要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结果直播的钱堪堪糊口，姐心里也过意不去。” “唉，这也不怪你啊姐，那些公司都要求我们搞什么单飞，咱几个不愿意分开，签不了公司，自然比不上那些人。” 一个面中稍凹，有些苦相的男人打断了他们，“行了行了，联系他吧，咱们在哪儿汇合？” “别着急，我正跟他聊着呢，”女人晃晃手机。 九九：［我们已经下飞机了，你呢？］ 闻夕：［嗯，我就在机场，你们进了大厅，往出口走，我在那边等着你们］ 九九：［好的］ 闻夕：［我穿的是灰色呢子大衣，应该还是挺显眼的，别认错了］ 九九：［嗯嗯，好的］ “走吧，他来接机了，穿的是灰色大衣。” “哈？就这么一条线索？这么多人穿灰色衣服呢，机场人来人往的，这怎么找？” “他说他挺显眼的，算了，到时候找不到再联系。” 几人提着大包小包，走向出口。 离老远，叶九南就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没说错，他确实很显眼，并非身形胖瘦，也不是颜值高低，离那么远，五官一点也看不清，但是那人周身有一种特殊的气质，鹤立鸡群。 她拿出手机，问道：［你旁边是不是有一位老太太？］ 闻夕：［嗯，你们看见我了？过来吧］ 她收起手机，向同伴们指了指男人，“就是他。” “我靠，大帅哥啊，”那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眼睛一亮。 “又犯花痴啊婉婉？你这一年到头都换几个老公了？”那个带着苦相的男人调侃起自己的妹妹来。 “哼，我不仅换老公，我还换老婆，帅哥美女我都爱看！”女孩儿向哥哥做了个鬼脸。 “哈哈哈哈，”叶九南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行啦，我们快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那可是金主大哥。” 几人向男人走去，很显然，男人也认出了他们。 “你们好，”那人的眼睛扫过来，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正是庄闻。 “你好，”女人率先伸出手，“我叫叶九南，大家一般叫我九九。” “嗯，叫我闻夕好了，”庄闻勾唇，将手握上去，眼如桃花瓣，目光仿佛情深。 叶九南手一颤，想都没想就把手抽了回来，面上努力保持营业笑容，“这几位是我的同事，大家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嗯，我叫叶婉婉，负责给南姐打光，偶尔客串，”女孩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扫一扫，“闻哥，加个好友？” 庄闻眨眨眼，这边打开个人二维码，任由女孩儿扫码，另一边过来个男人。 他瞪了一眼叶婉婉，她却低着头鼓捣好友申请，完全没看见。 男人只好转头，又笑着道：“见笑了，我妹妹比较跳脱，但本性是个好孩子。咳，我是叶荐诚，后勤人员。” 庄闻露出理解的表情，对他笑了笑。 众人身后，扛着摄像机的男人没什么表情，只是对着庄闻点点头，“我叫叶荐林，摄影师。” 人介绍完，也该步入正题了。 几人走向停车场。 “这回要去的怪谈地点就在淮山上，对吧？”庄闻一边走，一边掏出车钥匙。 “是的，”叶九南打开备忘录，“我们有特殊消息渠道，据说淮山十几年前莫名其妙被烧了一回，整个山都着了火，幸亏是淡季，又是傍晚七点左右，没游客，但是山脚下村里有几个村民上山呢，没跑下来，就这样失踪了。” 庄闻问道：“山林大火，后来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成为一桩怪谈呢？” 叶九南看着备忘录，一字一句地念出来，“从那之后，淮山山顶每到傍晚七点，就会有莫名人声响起，极度嘈杂，但山顶空无一人，曾有游客听见男人的哀嚎。” “是那几个村民？” “也许吧？”叶九南说，“我们打算先去那个村子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陈年秘辛。” “好，走吧，我们现在先去我订的酒店，各位收拾一下。” 庄闻径直走向自己的车，打开后备箱，让他们将行李放了进去，接着坐上驾驶位。 叶九南应该是这几人的核心，她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上，秀致面容被表情衬得有些凌厉，“我们打算今天就去村子里看看，明天下午进山，在山上过夜。” “行，现在才十点钟，离吃中午饭都还有一会儿，不急，”庄闻顺着导航前往酒店。 半小时后，五人到达酒店。这里离淮山很近，潮湿而清新的空气令人一振。 这条街酒店林立，人也不算少，但总有一种幽静的氛围感。 突然，腹部有些发热。 庄闻的手插进兜里，攥住石敢当，轻柔地抚摸着，有些安抚的含义。石敢当竟也如他所愿，安静下来，不再散发热量。 淮山果然不太干净，竟然只是站在山脚下，就让石敢当预警了。 眼看众人瞧着他，庄闻进入酒店，拿到了几个房间的房卡，道：“我只能订到四楼两个连号间和五楼两个，你们自己选，有事可以去三楼找我，我住在303。” 叶九南点点头，“好的。我们今天什么时候去村子里？” “吃完午饭之后，具体随你们，要走的时候通知我，”说完，他率先挥挥手，将房卡递给叶九南，一个人上了楼。 “好，”女人将402和403交给了那对兄妹，又将503给了摄影师，“大家都把行李放下吧，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吃完饭就该开工了。” ------------ 第二十三章 床下 庄闻走上三楼走廊，这里装修美观，整体颜色风格是乳黄色，微黄的灯光令人安心。 他插入房卡，303室的门应声而开，室内风格较为简约，几乎都是黑白二色，靠里那张双人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在感受到这股异样时，手中的石敢当也散发出温热。 走近床铺，那股萦绕在心头的不安愈发浓烈。庄闻一把抬起实木床，床下的阴暗空间暴露无遗。 墙边地面上有一滩水，浑浊不堪，正是它，散发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气息。 庄闻在发现游戏可以成真后，就拥有了游戏中的鉴定能力，但是需要触碰。 他微皱眉，盯着这摊污水。 最终，庄闻将床放下来，拉到一边，又随手抽了张纸，团成一团，丢进这摊水中。 纸张遇水即沉，除此之外没有腐蚀迹象。 确定了安全性，庄闻探出一根指头，点在水上。 【异物】三阴水 描述：鬼物长居之地，阴气、怨气、鬼气溢而不消，集而为水。 志述：在被亲兄弟合谋杀死后，他怨气不散，魂聚成鬼，可不知为何，神志不清，只根据零星记忆逗留阳宅。 庄闻收回手，冲进厕所，将手指用水冲了一遍，又提起拖把冲出去，将那片地板拖了又拖，直到没了那种异样感，才将拖把带回厕所，狠命地涮干净。 不是尸水。 这是他唯一庆幸的事。 至于这摊水的来历—— 首先，这里有一只鬼长居于此，这只鬼是被自己的兄弟几个一起杀掉的。 其次，他神志不清，而这里是他记忆中的常居住所。 庄闻将床推回去。 他的行李都放在系统背包中，他将它们拿出来摆好，又将必需品带在身上，推开门。 男人动作悠闲地走在走廊上，目光不断巡视周围，直到见到一个刚从房间里出来的保洁。 他佯装随口一问，向她走过去，“姐，您在这儿干几年了呀？” “啊？”女人一愣，“也没干几年，好像39年在这儿开始做保洁的吧？” “哟，老人啊，”庄闻笑起来，“您家住淮山附近的吗？” “是啊，你是来这儿旅游的？”保洁人员用手背抹了抹汗，一边聊，一边向电梯走去。 “对，淮山风景好，来看看四佛松。” “四佛松啊，那棵树长的确实好，从四面看是不同的形儿，但是都像菩萨佛陀，”大姐熟稔地介绍起四佛松，看来对它很是了解。 “是啊，我妈二十多岁的时候来过一趟淮山，可喜欢这儿了，一直夸，我就想着来看看，刚好这几天有时间，”庄闻眼中散发出一种憧憬。 女人笑开了花，作为本地人，对庄闻的向往很是受用，“年轻人会来山里赏景的不多啦，挺好，挺好。你有什么东西啊，在山下面买好，山上溢价太严重了。” “好，谢谢姐，”庄闻乖巧地应了，“对了姐，我听我妈说，这条街以前不是酒店啊，几年前建起来的吗？” “哦，这里以前是个村子，四和村。后来政府搞拆迁，搞旅游业，出钱让他们搬去城里，他们不乐意，干脆挪到山下面了。” 果然，这里以前并非酒店，而是四和村，这里的鬼跟那个四和村有关，而淮山山顶的异常，也与四和村有关。 一环连着一环。 “原来是这样，当初我妈就住那个村子里，住的是民宿，我还寻思怎么找不到了呢，”男人目露遗憾，似乎当真是为了寻觅老一辈的经历。 “唉，这一年年的，变化快，这马上，机器人都能代替我们咯。” 庄闻笑而不语。 四十年前，人们就在恐慌智械危机；二十年前，机器还分不清猫和狗、面膜和人脸；现在，确实处理好了二十年前的问题，却还是一群人工智障。 与保洁一同下了楼，他便前往餐厅，准备先填饱肚子。 —— 叶婉婉背着一书包道具进了403。 闻夕果然是土豪！这酒店一晚上一千多，他一下订了五个房间！ 女孩儿笑眯眯地抱着手机，将自己砸在床上，看着手机里闻夕的账号，异常开心。 哎呀，收集到一个新老婆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什，他是男的，不能叫老婆？ 叶婉婉轻蔑一笑，这天下只要是让我斯哈斯哈的人，都是我老婆。 床上，女孩儿对着手机笑得娇憨，床下，一双眼睛睁得极大，无神地看向上方。 常人不可视的气息透过木头缝，附着在床垫上，进而缓缓渗透，由下而上，黏住女孩儿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