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一章 完美的意外 楔子 有人曾经问我,当绝望来临时,你会怎么选择。 当你选择妥协,哪怕你在心中安慰自己,等待时机逃出去。 很抱歉!在你选择妥协,你便没有再一次鼓起勇气反击的机会,现实只会将你狠狠打压。 那要怎么选择才好? 要我说,当绝望来临之时,永远,永远,永永远远不要忘记反抗! 那,才是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既然能当一回上帝,我又怎么会任由事情发展成悲剧,无需改变太多,只需要一个毫不起眼的契机,比如你要出门上班,发现车没油了,你会怎么做? 甭管你会怎么做,他会怎么做才是至关重要! 第一章 砰! 清晨5时12分 天蒙蒙亮,天成小区四周的街道上只有环卫工人在忙碌,安静的楼栋,其中一户人家点亮了灯光,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前。 仍在工作的街灯底下,一个身影静静地躺在地上。 “啊!死人了!”开灯的住户正是事发楼栋的二楼,放眼望下去,瞌睡虫一下就不见了,人也清醒了。 这一声呼喊,附近的住户纷纷亮起了灯光,小区里顿时沸腾起来,有的在报警,有的在呼叫救护车,有的拍照发到朋友圈,有的通知左邻右舍…… 20分钟不到,北市外郊天成小区有人跳楼自杀的消息几乎传遍了全市。 警车在街道上呼啸而过,车里的警察李宇惊讶的叫道:“哇!沈哥你看,天成小区的事件不得了,半个小时就上了新闻。” “是碰巧有媒体在现场吗?”沈之敬探头问。 坐在副驾驶的李宇连忙将手上的手机递给他,说:“您看尸体的照片。” 沈之敬一看,从照片的环境上看,四周围观的群众不少,他担忧地皱起眉头问:“附近的派出所没有警察先去封锁现场吗?” 李宇说:“是分区的派出所通知咱们总局的,没理由不在现场,而且天成小区是北市郊区,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就聚满了人。” 沈之敬又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新闻,眉头皱起又松开,对驾驶座的许伟说:“小伟开快点。” 终于,警车来到天成小区,小区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许多年轻人拿着自拍杆在直播,和某些明星出席活动时的场面相差无几。 “怎么回事?”沈之敬皱着眉头问。 李宇也被这个现象吓了一跳,双手无奈一摊,“不知道呀!还没见过哪个死亡事件会引来这么多吃瓜群众。” 沈之敬心里担心案发现场遭到破坏,不等人群疏散,先行走下警车,快步走进小区里。 好不容易挤进去,门卫打开闸门后,身后围观的年轻人立即向前挤去。 沈之敬一个踉跄,他扭头不满地看着围观的人群,脸上严肃地向他们前进几步,挡住他们进入小区的入口,正色地说:“天成小区发生了案件,请大家不要围观,打扰警察办案。” 围观群众不服,嚷嚷:“我们有人权,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沈之敬冷冷地反问:“这跟人权有什么关系?死者难道是你的家人吗?” “警察叔叔,你怎么诅咒人呢!”这话一说,四周的年轻人顿时一阵哄笑。 沈之敬无奈地皱紧眉头。 这时,李宇凑过来劝说:“沈哥,别跟他们费口水了,都是凑热闹吃瓜来着,你还妄想渡他们成佛吗?” 沈之敬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为,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快步走入小区。 案发现场聚集的人比小区外头的人少许多,很明显是分区派出所警察艰辛的成果,但仍然有不少小区住户不听劝的在围观。 之所以引来这么多人的关注,因为这是一具无头尸体,刚才从李宇手机里看到的照片,沈之敬多少有些了解为什么这个案件会引起轰动。 现场的无头尸体呈现肢解状态,死者身上的皮肤黑紫色的,地上散落一些白色蛆虫,沈之敬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至少有48小时以上。 他一言不发地抬头看了看楼顶。 习惯他工作流程的李宇奇怪地看着他,和一旁同样感到奇怪的许伟互换了一个眼神,李宇问:“沈哥,案子很困难吗?您咋不说话?” 沈之敬扭头看他,脸上淡然地说:“这里这么多群众,你还想要现场表演电视剧呢?万一被听去一星半点,指不定外界又要流言四起。” 闻言,李宇松了口气,他走上前蹲下来,掩嘴小声说:“这么说这案子没难度咯?” 沈之敬目不斜视,公式的回话:“我是一名法医,案子有没有难度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李宇不吃他这套说辞,“沈哥,咱都合作了几次,您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我们不都向您学习嘛!” “我发现你说话挺溜,你怎么不去说相声呢?!”尽管沈之敬说着不耐烦的言语,态度依然是文质彬彬的,实在无法让人感受到他的不耐烦。 李宇笑嘻嘻地说:“沈哥这么看得起我,我觉得我可以试一试。” 沈之敬瞥了他不正经的笑脸一眼,无奈地摇头,站起来,抬起头依然关注着楼顶。 7层步梯楼,在北市这样的楼房几乎绝迹,天成小区是为数不多的旧楼区,一张黑色的遮阳尼龙纱在风中飞扬。 沈之敬问:“有没有人上去查看过?” “查看什么?” 仿佛听到了十分惊讶的话,沈之敬瞪圆双眼,不敢置信地质问。“难道你们没发现死者少了个头?” 被他一瞪的分区警察连忙低下头,捉了捉脑袋,“少……是少了,但是和上面有什么关系?这人肯定是事后抛尸。” “你怎么肯定?你亲眼见到了?”沈之敬站得笔直,眼睛底下的锐目藏着怒火,手里拎着一个标准的小皮箱,天蓝色衬衫黑色西裤,皮鞋锃亮,修身的衣着把他的身形拉长,沾满优势的身高将他们俯视,一副居高临下的老干部之姿,一脸严肃地教训道:“是谁培训的你们,你们的教官没有教你们如何保护案发现场,连基本的刑侦技巧都没有教吗?” 有着10年法医履历的老干部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把新上岗的两名分区协警骂得抬不起头。 四周的围观群众抖了抖心弦,开始纷纷窃窃私语。 李宇眼力见十足,这大庭广众之下训话恐有不妥,忙安抚道:“哥,消消气,我这就去楼顶查看。” “不用了,你留在这里继续教导一下他们作为警察的基本准则,我自己上去查看就好。” 见他转移注意力,李宇忙应好。 这是一栋7层高的步梯楼,楼道里响起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沈之敬踩着均匀的步伐,没有一丝停顿,一口气走上了顶楼。 咿呀! 天台的大门打开,高大的身影出现,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发丝,他没有急着走出天台,目光环视四周,将环境的异样观察一番。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乱成一团的黑色尼龙网,依他的认识,应该是农民用以给植物遮阳,由此可见,这些黑色尼龙的主人大约是这栋楼的顶层住户拥有,由于不愿意支付昂贵的遮阳设备,这些便宜的黑色尼龙网也就成为了他们的选择。 那么尸体的头部在哪呢? 他观察了一周没有发现,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天台一角里,乱成一团的黑色尼龙网。 沈之敬迈开脚步,来到缠成团的尼龙网前,歪着头用肉眼观察了一番,无需翻开,他便断定那里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黑色尼龙网覆盖着大半个天台,分别以天台围栏的四个顶点作为支撑点,从整个布局看来,围栏上没有固定点,因此将尼龙网缠成团的应该是石头之类的固定物。 另外尼龙网表现出张力的状态,沈之敬看了一眼,发现有一角的尼龙网卡住了天台的简易隔热层,类似水泥片砌成的。 顺着尼龙网张力拉扯的方向看去,那边便是尸体坠楼的方向。 他知道他要的东西在哪里了! 确定了方向,沈之敬将手里的小皮箱放地上打开,拿出橡胶手套带上,起身来到围栏前,探出身子,无需搜索,一股熟悉的尸臭味便钻进他的鼻间。 他没有着急把尸体的头部扯上来,在确认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后,他要做的工作这才开始。 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宇的电话,电话那头响了一下便接通。 “沈哥,我已经把尸体打包好,是送回总局还是分局?” “说了你多少次,不要学小夏说打包,作为刑警,你应该有刑警的态度,警队有警队的章程。”他一本正经地训话。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把尸体处理好了,是送回总局还是送您府上?”李宇不知死活的继续卖萌。 沈之敬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怒火,听着毫无威胁的语调说:“我是治不了你了对吧?” 这样的威胁恰好起到作用,李宇清楚沈之敬正经地威胁别人,就代表他真的没在开玩笑,李宇收起玩笑,“,沈哥,我错了还不行吗?咱还是先办正事,下班了,您再办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干,行不?” 两人在工作上合作了一年,沈之敬依然无法适应李宇的活跃,他一板一眼地吩咐:“死者遗体送回法医中心吧,让小伟跟进一下,另外你去找个网兜来。” “啊?我上哪给你找网兜。” “自己想办法!”沈之敬挂断了通话,收好手机后,他拿出相机开始对现场环境进行拍摄留证。 刚拿出相机的沈之敬忽然顿住,他看着地上一堆烟头,眉头一拧,起身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的凌乱。 天台的大风吹得墙角的几个空酒瓶哐当作响,这一切似乎都在透露了一个信息。 只是这个信息有些诡异。 咔嚓咔嚓! 沈之敬一时解不开脑中的疑问,没有太多纠结,按照工作流程办事。 好一会,李宇来到了天台,扶着墙壁,气喘吁吁地说:“沈哥,您的网兜裤拿来了。” 沈之敬轻闭一下眼睛,一记冷光射去,老干部训话的架势又来了,“你还有没点正形了?要是真想耍宝,你就别干了,另谋高职吧。” 李宇百毒不侵一般,保持着笑脸迎人,“沈哥,我不就开个玩笑嘛!” “你有看我在笑吗?”沈之敬严肃地反问。 “好吧,我错了还不行嘛!”俗话说张口莫骂赔礼者,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李宇的座右铭。 不巧,沈之敬对他这招还挺受用,怒火顿时熄灭了一半,他没好气地喝声:“拿来。” 李宇收起诙谐的态度,把手里的网兜递给他,好奇的看着他从围栏外捞起一个圆圆的物体,不用问也知道那是什么。 “还真有个头啊?!” 沈之敬不以为然,“你不也有头,他为什么没有。” 闻言,李宇一怔,瘪着嘴装作不高兴地说:“沈哥,你这就不厚道了,凭什么你可以逗趣,我就不可以?” 沈之敬眉头一拧,“我什么时候逗趣了。” 李宇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反驳他的正色,无奈泄气,说:“算了,反正您总有千百个理由等着我,我还是别自找没趣了。” 沈之敬没有理会他,从网兜里捧出死者的头部,仔细端详。 头颅的皮肤发黑,眼眶空洞,符合尸体自然腐败的顺序,没有经过人为干扰,脖子皮肤的切口存在拉锯的痕迹,颈椎完整,结合现场的条件,很可能尸体是被悬挂于外墙多日,在风吹的作用下不断晃悠拉锯,最终导致身首分离,沈之敬在心底分析出了大致结果。 “你还觉得这是一起杀人抛尸案吗?”沈之敬依然端详着死者的头颅,冷不丁地发问。 李宇顿了顿,眉头一皱,通常他这么问,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嗯!肯定不是杀人抛尸。” “为什么?” 李宇蒙了,“啊?还有后续呀?” 沈之敬的目光从头颅转到他身上,眯了眯锐目,说:“你给出了判断,判断的依据是什么,作为刑警,你这是随口胡诌吗?” 李宇又是哑口无言,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无奈,他观察了四周,成堆的烟头,角落的酒瓶,有种奇怪的想法在他大脑中生成,李宇激动的后退几步,站开了距离,想要跳出事件当中去看待问题,他举着手轻轻的比划,像是在大脑中进行案件推演。 好一会后,李宇脸上带着惊喜,说:“沈哥,这该不会是一场意外吧?”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二章 潜藏在人间的恶魔 一听,沈之敬嘴角抿了抿,脸上的表情看不清他的真实意图,又问“你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李宇自信满满,“您看看大环境,我推测死者很可能是大晚上来到天台,喝了大量的酒,然后醉酒昏沉,不小心被尼龙网绊倒,他想要解开,只是醉酒意识模糊之下,越是要解尼龙网把他缠得越紧,最终在挣扎的过程中摔下了楼,但是尼龙网把他给捆住了,按照您说死者死亡时间至少2天,可见在挣扎期间,死者被尼龙网吊住了脖子,生生被吊死了,这期间尸体腐烂,尸体掉下去,只剩下头颅在尼龙网里。” 沈之敬扯了扯嘴角,淡淡的笑了声。 李宇看不清他的笑是什么意思,看着好像有些不屑,“不对吗?”。 沈之敬说:“你推演的案发经过带有唯一的指向性,如果这是一场意外,也只能和你口中说的差不多,但是这样的指向性太过苛刻,要实现起来,令人匪夷所思,可如果一切都是幕后凶手故意为之呢?制造意外的表象混淆视线。” 李宇恍然大悟的张开嘴,下一秒又合上,提出质疑:“但那都是您……您的阴谋论而已,作为刑警,我们应该专注在现有的证据上,不应该盲目猜测。” 闻言,沈之敬怔住,思绪有一丝恍惚,作为一名专业的法医,和刑警相比,应该更加专注现有证据去判断,而不是做出假想阴谋推论。 这样凭空出现的想法还是第一次,沈之敬没有纠结太久,大脑的复杂,对社会上每一秒的认知都能产生一个念头,大概是日常生活里接受到的认知让他出现这样的反常的反应。 他放下了纠结,平淡地挑起眉头,“你说得对。” 李宇一脸吃惊,“沈哥,您觉得我说对了?” “照目前的线索,这个阶段不应该有太多阴谋论,有时候意外就是这么神奇,就像我的车子,明明前一天加满油的,加油的票据都还在,第二天竟然没油了。”否则此时的他应该在学术研讨会上,而不是赶上这件令人匪夷所思的意外当中。 李宇扬起笑容,“依我看,这就是上天注定。” “注定什么?” “注定咱两又可以合作了。” 沈之敬不屑地冷哼,“我怎么听说孙凝调回法医中心的时候,你是表现得最兴奋的一个,我还听说,你感叹终于不用被老干部干了。” “误会!全是误会!”李宇陪完笑脸,又小声嘀咕:“孙大法医比您更难伺候。” 沈之敬白眼一翻,不再理会他,专心自己的搜证工作。 李宇站在一旁看着他一丝不苟的工作,心里跟着好奇,“沈哥,那您有什么看法?” “你不是说我不应该盲目阴谋论吗?” “我,我哪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故意问你的看法,其实我刚给现场存证的时候,也是有这么一个想法,成堆的烟头,白酒瓶,还有乱成团的尼龙网,谁见了都会有同样的想法,醉汉意外堕楼,我本来还希望你能给出不一样的看法。” “这不就对了吗?这说不定就是意外。” “你们的警队之星曾经说过,要从不同角度去切入事件当中,会看到不一样的结果,假设这不是意外,有没有证据来证明我的假设。” 李宇竖起耳朵,等待他的答案。 沈之敬顿了顿,又在心里快速的分析一遍,他摇头:“很可惜,答案是没有!案发现场的一切配合得天衣无缝,根本找不到任何的漏洞,在我看来,这么完美的意外,恐怕需要上帝之手才能办到。” “可是完美的意外在现实生活里也不是没有过,就好比之前的意外死亡案件,人走在街上,工地上的钢筋从高处掉落,这么小的钢筋,能准确无误的把路人扎死,活生生上演死神来了的戏码,您也不能全然否定吧。” 沈之敬扬了扬眉头,“大概吧!我当然也希望这是一起意外事件,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我们要面对的,就是一个潜藏在人间的恶魔。” 闻言,李宇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眼底带着异色的看了沈之敬一眼,上天安排这位鬼见愁大法医来处理这个案件,总觉得不会轻易善了。 从案发现场结束工作回来,已经是早上9点,还没有进入法医中心大楼,新晋法医部主管孙凝迎面走来,劈头就问:“之敬你怎么还在这里?” “有什么不妥吗?”沈之敬没有为她停留脚步,快步走上台阶,直奔法医部走去。 孙凝追上他的脚步,“那研讨会怎么办?片区的刑警也真是的,怎么不通知我,耽误了你的公务。” “我正好在警车上,就直接去了现场。” 一听,孙凝无法联想,继续追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正好在车上?” 蓦地,沈之敬站住了脚步,顿住了一秒钟,熟悉他的李宇便明白风雨即将来临,下意识的往一遍站开了距离。 沈之敬扭头看向孙凝,推了推脸上的眼眶,一副老干部的语气说:“你怎么回事?正事不办,净扯些有的没的,我现在去哪都要向你报备了吗?” 被他拿话一睹,孙凝咽下了难堪,说:“我,我就是怕你耽误了研讨会,而且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这种时候应该赶紧认栽!李宇恨铁不成钢的在一旁感叹摇头。 沈之敬冷道:“既然是你分内之事,你的手机为什么会关机?” “我的手机没电了,也不能全怪我吧,刑警按照规章办事,再不济就打我座机,或者打我父母的电话,我能不马上回来工作吗?” “我是要追究你的责任吗?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就这点事儿你都联想不到?因为你手机关机,他们找不到人,自然就打电话找我,而我因为车子出了问题,一大早打不到出租车,耽误了行程,这才和他们碰上面,否则等你醒过味儿来,还不知道案发现场被破坏成什么样了,你倒好,高高在上的质问我研讨会的事情,在你质问我之前,难道不会去了解一下,研讨会的场所因为地下煤气管道发生故障,已经取消了?” 孙凝心里有事,哪还能瞻前顾后的去联想这么多,出了差错,只管找一个背锅的就行了,她为自己辩解:“……我也是一时急了。” 沈之敬不再理会她,再次迈开脚步。 没想到的是,孙凝再次止住他的脚步,就连李宇也有些看不懂她的迷之行为。 孙凝拦住他的去路,调整好亲切的态度,“我现在回来了,这个案子就让我来处理吧。” 沈之敬的脚步再次停止,眼眶底下的锐目认真的看着她的反常,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说:“孙凝,这个法医部现在是你做主的吗?” 眼看又要掀起一翻风雨,李宇硬着头皮的劝说:“孙姐,沈哥都回来了,而且这案子他都沾了手,就不可能会放手的,您应该最了解他才是,都消消气吧。” “你懂什么!”孙凝不领他的好意。 “李宇不懂的是什么?到底你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 “之敬,我都是为了你,就听我一次,好吗?” “李宇说你最了解我,很显然你并不了解我。”说完,沈之敬这回不再停止,径直的朝法医部走去。 到了法医部,他睨了一眼解剖室的尸体,目光回到了办公桌,让孙凝这么反常,肯定是发现了端倪,无需仔细搜索,电脑上打开的资料已经确认了死者的身份,看了一眼档案里死者的生前照片,沈之敬微蹙了一下眉头,有些熟悉,但不认识! “吴栋,出生日期1982年5月12日,家属,父母亡故,妹妹——”沈之敬瞪大了眼珠子,档案上的那两个字读不出口。 孙凝的反常,终于露出水面了。 足足发呆了半分钟,沈之敬原先的怒火稍微熄灭,盯着档案上的那两个字出神。 孙凝赶到法医部,见沈之敬出神的样子,自以为体贴的柔着声音说:“我都是为了你着想,这个案子,你就别碰了好吗?” 沈之敬目光放空,唤道:“孙凝。” 以为一切尽在不言中,孙凝以为他总算明白自己的苦心,自我感动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沈之敬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脑袋是不是不太好使了?” 笑容僵住,孙凝委屈地说:“你用不着一再的骂这些难听的。” 沈之敬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不想被骂就要端正自己的身份,我为什么别碰这个案子?吴栋又不是我的家属,你是怕会影响我的判断,还是质疑我的专业?” “你非要捅破那层纱布吗?”体贴不再,孙凝也不再委曲求全。 “你的意思是,死者的妹妹曾经和我有过往来,我就要避嫌,照你这个说法,敢情犯罪的是我。”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重蹈覆辙,行了,我知道劝不动你,这案子我们一起合作,快快结案吧。” “孙凝,你又在逼我说难听的话了。” “随你说吧,反正我都习惯了。” 门外的李宇深怕沈之敬又要开始骂人,连忙进来,说:“沈哥,死者的家属来了。” 一听,孙凝急得跺脚,“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姐,我这是怕沈哥又开始骂人。” “我乐意被他骂,怎么了?” 沈之敬懒理他们,起身走出去。 从法医中心到片区派出所,也就几百米的路程,进了派出所,沈之敬的目的分明,直接朝会客室看去,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他的眼帘,接待的警察正在对她进行了例行查问,这一切带着重影,就像历史再一次重演。 从大堂走到会客室的脚步声不同以往的沉稳,到了门口,沈之敬深呼吸一口气,最终走了进去。 站在吴丽身后,高大的身形像座大山般,沈之敬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站着,把查问的警察都看得一愣。 见识过他老干部的作风,警察江辉坐正了身子,又显得慌张的站起身来,问:“沈哥,您怎么来了。” “小江,你去做别的事情吧,查问工作让我来做吧。” 江辉一怔,看不清真实的他没有多说什么,让开座位。 沈之敬走到吴丽的对面坐下,平淡的脸上,一双清冷的眼睛看着她。 从刚才他开门进来,吴丽就已经有所预感,心里的情绪复杂,期待与慌张乱成一团,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太多情绪,同样静静的看着他。 短短的半分钟像是过了半个世纪之久,时隔四年,原派出所的警察有些调离,年资深一些的警察今天正好不在场,四周看戏的警察险些都按捺不住好奇,个个交头接耳。 沈之敬在警队中素有严谨的作风,像这样把其他警察的查问工作要来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只是从氛围上来说,这跟以往有大大的不同,就算是这些新来的警察,也一眼就看出了他们之间有不一样的交情。 “你哥哥吴栋有抽烟喝酒的习惯吗?”沈之敬平淡地问。 哟!开口就直接进入主题,连开场白都省略,平日嚷嚷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的他,这时候却把这些规矩都扔一边了,肯定是有猫腻。 吴丽正要回答,沈之敬突然举起手禁止,他转过脸,对着那边扎堆看戏的警察说:“你们挺闲的?” 被他一瞪,扎堆的警察顿时如一群无头苍蝇,连忙回到各自的岗位职务上。 把其他人打发走后,沈之敬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吴丽时,眼中少了刚才的冷淡,多了一份温度,他问:“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多谢沈法医的关心,我很好。” 沈之敬又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哥哥吴栋是什么时候?” 吴丽微微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我……没有见过他。” 虽不像警队之星艾伦那般拥有洞察人心的观察力,但吴丽的反应太明显,任谁都看出她的小心思,沈之敬皱起眉头,严肃地说:“说清楚些,别隐瞒。” 几秒的思考,吴丽抬起头,看向他,四目相对,“事实上,自从我母亲死后,就再没有见过吴栋,一个月前我回家发现门被撬开了,才知道他回来过,不过我没有和他碰上面,我家小区有监控的,沈法医不是很清楚吗?有疑问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她的这个答案总算让沈之敬放下心头的担忧,尽管这个答案看起来不太友善,但和死者没有直接接触,便少了许多质疑。 熟悉刑侦流程的沈之敬松了口气,“好了,就这样吧,你可以先回去了。” 吴丽没有质疑他的决定,起身就要离开,思绪一下顿住,出自好奇的问:“吴栋……我哥是怎么死的?”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三章 绝望的沉默 这样的提问无疑是不合规矩的,但沈之敬再次打破规矩,把案件的相关透露给她,“目前的证据看来,很可能是意外。” 吴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到两分钟的相处,在外人眼里看得稀里糊涂的,没能弄明白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唯一的线索就是沈大法医为她打破了许多警队的规章制度。 有的猜测两人是亲戚关系,有的说是邻居兄妹…… 一时之间,派出所里的警察众说纷纭。 四年前 一缕白烟在6楼的一户住户家里悠悠地飘着,关闭的阳台落地窗,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灰尘有序地在空中静止,简单的陈设,藤椅款旧式沙发正对着电视机,中间位置空荡荡的,整体显得和普遍的家具摆设不太一样,好似那个位置原来应该有一张茶几。 神台上点着香烛,正位摆放着两张黑白照片,还供着些鲜果,看来这家人刚遭逢了变故。 屋里没有一丝动静,就像是没有人在家。 叮咚! 门铃这时响起。 屋里依然没有人出去应门。 接着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外头的人似乎很是着急。 门铃声停止,一把男声不耐烦地说:“嘛呢!咱是询问,不是扰民,你给我规矩点。” 斥声说完后,传来了两声敲门声,警察陈洲喊话:“咱是警察,有人在家吗?麻烦开一下门。” 咔嚓! 屋里其中一间紧闭的房门打开,吴丽齐耳的短发看似有些凌乱,她走出房间,拖着脚步,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般来到门口,打开了大门。 门刚打开,砰的一声,外头撞进了两名男子,吴丽受到冲击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站在门口的陈洲连忙走进来,将吴丽扶起,示意同伴章晋赶紧阻止刚才那两名男子的行为。 “你们要是再不听劝,我可要把你们押回所里关着!”章晋警告。 眼看陈洲的搀扶的手就要触碰,吴丽敏锐地躲开,扶着墙壁便站起身来,她低着头,不发一语,甚至没有对他们闯进民居的行为有所指责,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一般,静静地站在一旁。 那边章晋阻止了那两名男子的行动,其中一名男子气势嚣张地来到吴丽面前,指着她质问:“我弟呢!你把他弄哪去了。” 陈洲扬身将吴丽护在身后,厉声说道:“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真的把你押回去。” 张强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放在眼里,嚷嚷:“好呀!一起走啊!这女的也要押回去审问,你们警察不能徇私枉法。” 一听,章晋也不乐意了,“怎么说话的?你说押就押啊?” 张强的气焰更加嚣张,“我告诉你们,你们大队长和我是拜把兄弟,回头我让他撤了你们两的职。” 这是陈洲听过最嚣张的话,本来张强和他的朋友叶喜来派出所报案,说是弟弟失踪。 调出个人档案记录后,陈洲只觉得他的说法荒唐极了,一个有十一次斗殴拘留记录的人,要失踪也是被仇家追杀,哪能跟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少女扯上关系。 无奈张强嚣张得很,拿出了监控视频,给出了通讯记录,和叶喜的作证,又在派出所里嚷嚷,警察当时也联系不上人,只能跟他们走一趟,好把事情平息。 没想到他们的行为更加张狂,还扯什么拜把兄弟,这事要摆到明面,怕是大队长张大龙也不敢认吧。 陈洲脸上更是不屑,“你少夸口,别把大队长拖下水,污蔑警察是违法的。” 一旁的叶喜陪着笑脸上前,说:“警官,我兄弟这是一时急眼了,您别跟他计较,不如还是先办正事?” 他暗示的看向吴丽,只见陈洲面有难色,但只能按规章制度办事,他转身看向吴丽,问:“吴小姐,4天前,也就是9月13日下午5点左右,你有没有见过张威。” 所有人等待着吴丽的回答,屋里一时落针可闻。 没有料想到她会沉默那么长时间,张强又要开口恐吓,被陈洲警告的眼神给堵回去。 “见过。”她有气无力的声音,淡淡地说出两个字。 在场的其他四人分别的心情都不同,章晋只觉得事情没完了,张强和叶喜透着得意,只有陈洲的心情担忧起来,他问:“那他之后去哪了?” 这回,吴丽再也没有回答他,良久,久到身后的张强又想要来硬的,这时,吴丽终于又抬起头,看了一眼陈洲和他身旁的警察章晋,最终又把头低下,将沉默进行到底。 见形势有利于自己,叶喜说:“警官,她都说见过张威,但又不交代他的去向,分明就有问题,都这样您都不主持公道吗?” 章晋也为难,将情况说明,“吴小姐,张威失踪了,你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至少要交代一下当时的情况,否则我们只能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回应他的依然只有沉默。 “吴小姐,你是否有什么苦衷,告诉我,我能为你主持公道。”陈洲劝说。 只是吴丽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就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张强的耐心见底,粗鲁地推了推她,恐吓道:“走!到派出所去!” 吴丽一个踉跄,险些撞到墙上,她抬了一下目光,看了眼陈洲,又垂下,那眼神仿佛在说,摆在眼前的暴行你们警察也没能阻止,还说什么主持公道。 陈洲的心里抽痛了一下,立即生气推开张强,大手搁在腰间的警棍上,警告:“你别动手动脚的,否则现在我就把你锁起来。” “你瞎呀,她才是犯人,还锁我咧,你们干什么吃的。”张强大骂。 章晋看不过眼,“你闭嘴,都走!都回所里去!” 吴丽没有反抗,在他们的目光下走出大门,一路上没有说话,她的表情永远是冰冰冷冷的,好像对外界任何事情都不关心,哪怕刚才被张强推搡,也仅仅是做眼神控诉,她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副对世界绝望的态度,这不禁让陈洲在心里更加自责和同情她。 到了片区派出所,张强的气焰顿时高涨,嚷嚷:“你们大队长呢!告诉他,我把犯人捉来了。” 章晋啧了啧声,“你能不能闭嘴?” 张强宛如到了自己家似的,脸上满满的不屑,“我为什么要闭嘴?我现在可是受害人,我弟弟生死未卜,你反而要我闭嘴?” 见不得他的嚣张,章晋也不给他好脸色,拿出了应付痞子的硬态度反驳:“哪个受害人像你这个样子,你要找大队长是吧,走!我给您老开个房间,舒舒服服的等大队长来。” 威慑不奏效,张强有些站不住脚,嚷嚷:“开什么房间,我是受害人,你们把我当犯人关了!” 章晋哪再能由他放肆,强硬态度的警告他合作些。 带走了张强后,陈洲看了看没跟上去的叶喜,问:“你不跟去?” “警官,我也觉得我兄弟有些吵,不过您要体谅,那是因为他弟弟失踪了,心里着急给弄的。”叶喜獐头鼠目的笑容,一看就知道心机深层,怕是以往没有少花心思应对过警察。 陈洲瞥了他一眼,领着吴丽来到了调解室,拉开了椅子让她坐,又走到一旁的饮水机斟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说:“你先缓缓,平静了心情,再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们。” 坐到了椅子上,吴丽的双手交叠在身前,腰背微微佝偻着,人无精打采的,还是没有说半句话。 见她保持沉默,陈洲只能叹气走出调解室。 叶喜一见他出来,便上前询问:“警官,她这是供了?” “供什么呀?我是佩服你们,你觉得这么一个小女生能杀得了张威吗?她只是被你们吓得不敢说话,于情于理都算不上犯人。”陈洲先入为主的替吴丽辩解。 “那,那您不去审问了?” “你们这一吓唬人家,也得给她时间平静一下心情,再说你有证据证明她杀害了张威吗?退一万步,就算她见过张威,就一定是杀张威的凶手吗?而且你们报的是失踪,可构成不了犯罪事件,别张口闭口就说人家是犯人。” “那您什么时候审……您打算怎么让她协助线索?”叶喜换了个说辞。 “这个不劳烦您费心,有结果我们会通知你们的。”说完,陈洲将他请了出去。 终于,外面的声响安静下来,吴丽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吐了口气,又显得疲惫的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20分钟里,吴丽只是静静地坐着,房间里静得出奇,挂在墙壁上的挂表滴答滴答的响声更加明显,就连呼吸声也像是没有听到一丝。 她就这样干坐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就连目光也是长时间固定在一个点上,气氛顿时有些怪异。 外面的陈洲透过玻璃看进调解室里,也是无法理解她的沉默。 啪! 陈洲的肩头被文件夹轻拍了一下。 “发什么呆?”沈之敬手里提着公事包,西装革履的,看样子应该是刚下班。 片区派出所就在北市的法医鉴定中心隔壁,沈之敬是法医中心的主管,他拿在手里的文件夹是之前片区的一个案件的报告,见到陈洲的异样,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那谁呀?” 陈洲无奈的泄气,“有人来报失踪案,她承认见过失踪者,但又不肯交代失踪者的下落。” 对于陈洲的说法,熟知法律的沈之敬失笑,“就这她也肯跟你们回来?”他好奇的又看进去调解室。 说起这事,陈洲更是无奈极了,“哥你不懂,一起去的还有报案的人,一进门就闹,闹得没法了,只能把所有人都带回来,否则一直犟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听着,沈之敬了然的点头,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寻思着等她情绪平静下来后,再去问问看咯,失踪者家属还在呢!麻烦咧!” 闻言,沈之敬失笑的哼了哼,他看了又看,可没发现吴丽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现象,从她的侧面,都能感受到她的绝望,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这样的人估计再怎么问也不会有结果吧。 尽管沈之敬不看好陈洲的努力会有任何结果,但他也没有打击他的意思,更加对别人的事情不太关心。 他现在的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情,下班了,该回家做饭了。 沈之敬说:“你还有事忙我就先回去了。” “哥,您其实不用来接我的,我又不是小孩。” “顺路而已,你现在要我呆这里等你下班,我可没这个好心。”沈之敬朝他挑了挑下巴示意,“我走了。” 沈之敬离开后,陈洲又看进调解室里,眼底是满满的怜惜,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去劝说吴丽坦白交代事情经过。 一进门,吴丽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依然保持着安静的坐姿。 陈洲的眉头一蹙,来到她对面坐下,说:“吴小姐,你别怕,我真的可以帮你的,恐吓也是可以入罪的,你跟我说,张威去找你之后,到底去哪了?” 吴丽一动不动的姿势终于有了变化,她先是咬了咬下唇,眼眸微微抬起,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 听见她终于肯说话,陈洲径自高兴,以为她终于肯对他卸下防备,又说:“怎么会不知道呢?监控看不到张威有离开过。” 这回吴丽没有再回答,又开始保持沉默。 陈洲心急地问:“是张威来找你,然后又走了吗?他从哪走的?你得给我们方向。” 吴丽还是没有回答。 见状,陈洲烦躁的捉了捉脑袋,尽显他的无奈。 僵持了好一会,调解室的门被打开,章晋朝陈洲示意,说:“出来一下。” 陈洲叹了口气,起身走出调解室。 门刚被带上,章晋便问:“是不是没问出什么来?” 陈洲一脸愁容,“她说不知道。” 对此,章晋也觉得烦躁,“唉!真是的,倒不如一开始说没见过,这一会儿说见了人,一会儿又说不知道,搞死人咧!” “那怎么办?” 章晋叹气,“我打了电话给大队长,张强也被劝走了,但他说人先不能放。” “为什么呀?” “毕竟她不肯为自己辩解,也算得上是嫌疑人了,扣留她48小时也是合情理的,大队长说让我们去调查一下小区的监控,再走访一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要这么说,张威都失踪4天了,这是要立案的节奏啊?”说着,陈洲担忧的看向调解室里的吴丽,要是立案了,事情可就麻烦大了。 “还不知道呢!大队长和张强是朋友,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的,他很肯定的说,吴丽和张威之间有过过节,有动机。” “有什么动机?”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四章 给局长打小报告 “这个大队长没细说,他说可以肯定张威是失踪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先下班吧,别的事儿让轮班的同僚去做吧。” 陈洲看了看吴丽,心里有些犹豫,但又怕表现得过分关怀会引来闲话,他叹了口气,说:“那我走了。” 时间一晃便到了午夜,吴丽咽了咽喉咙的干燥,能听见肚子在咕咕作响,摆在她面前有好几杯水,是之前时不时进来询问的警察习惯性给她斟的一杯水。 他们千篇一律地问她相同的问题,而吴丽始终都保持着沉默。 或许在旁人眼里,吴丽是个怪人,不明白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其实她没有在固执任何事情,她该说的已经全都说了!没有一点隐瞒,只是答案不合他们心意,便将她说过的话无视。 吴丽心里认定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作为一个不合群的女孩,以往的经历早就警告过她,狠狠地告诉她不要对别人抱有期望,对社会的绝望,对人生的绝望让她放弃了挣扎,像是在诉说,再遭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就这样,吴丽抱住了手臂,缩了肩膀,歪着头靠着肩膀熬过了一夜。 第二天,沈之敬载着陈洲上班,习惯性的一同进来打声招呼,顺带把早上做多的煎饺送给派出所里的其他警察。 一见到沈之敬拎着保温包,当班的警察周凯立即殷勤的上前接过保温包,脸上堆满的笑脸:“沈哥,您有心了,每天都关照我们。” 沈之敬无奈失笑一声,受不了他的谄媚,“几个煎饺而已,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周凯又说:“沈哥,这不仅仅是煎饺的事,是您人好善良,帅得一批,又有本事,关键还能下厨房,这么贤惠,我都想娶回家了!” 闻言,沈之敬眉梢挑起,“涮我呢?” “哪敢呀!我这是真心的,您若愿意——” “不愿意!”沈之敬翻了翻白眼,打住他继续说下去的话。 见他有些生气了,周凯见好就收,打着哈哈把这玩笑揭过去。 陈洲的目光发现调解室里的小身影,惊讶地问:“她怎么还在?” “可不呢嘛!咱问了好几趟,她都不理人,就这么一个人干坐着,咱也没辙了。” 一听,陈洲突然把他手里的保温包抢过去,快步走去调解室,他有些激动的脚步在门口停下,抬手敲了敲,再进去,像是深怕自己的突然会惊吓到她。 陈洲看了看摆在桌上的水杯,心里更是同情,“早上好,我这里有些煎饺,你先吃点。” 吴丽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呼吸有些粗,看样子应该是一夜没睡,身体有些不适。 陈洲胸口满满的心酸,劝着:“你这何必呢!自己的身体最要紧,你告诉我,那天张威去找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闻言,记忆像洪水一般袭来,吴丽眼底忽地一震,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仿佛想要将脑海中的画面再次压下去,不想再回忆。 见她还是和之前一样保持沉默,陈洲重重地叹气。 他走出了调解室,周凯见他手上空空,哀怨的目光看向调解室里,心心念念的保温包静静的搁在了桌面上。 看见陈洲脸上的忧愁,沈之敬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这副模样,不正正是同情心泛滥的模样吗? 作为一个资深的法医,沈之敬明白在面对任何事情,都要站好中立的态度,不应该让情感支配自己的理智,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而陈洲资历尚浅,他满腔正义感,面对吴丽这样的弱势群体,很容易就会陷入泥沼。 沈之敬担忧地摇了摇头,唤道:“洲子,你跟我来。” 陈洲回过神来,抬头有些懵然的看他,应了应声跟在他身后走到角落。 环顾了四周,沈之敬压低了声音,教训:“你怎么回事儿?你忘记你小哥对你的培训了吗?作为警察,不能太过投入过多同情的情绪,这会影响你的判断。”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情绪很多时候更胜过理智,就像陈洲现在这样,对沈之敬的训话从而不闻,反过来还要质问他:“哥,你也看见了,她那么可怜,你就能不管不问吗?” 沈之敬无所谓的话咽回去,他成为法医已有6年了,相比之下,法医见的悲惨比警察还多,那些个法医鉴定,哪个家属不是哭得死去活来,要是都去同情,那够他忙的,逝者如斯,悲伤也只是缅怀,何况经他手的死者多半不无辜,恶人死了,家属痛苦,可社会百姓得福。 很多事情都有两面,尽管吴丽的设定是一个可怜人,但可怜的另一面包含了什么,没有人能知道。 他叹只叹陈洲还年轻,不懂的人心险恶,被表象蒙蔽了。 沈之敬不如警队之星的艾伦精于人心,对于这个邻家小弟更多的是怜惜,也不知该怎么纠正他的观念,更加狠不下心来。 他苦口婆心劝着:“她可怜归可怜,但是你要做好自己的职责,不能逾越警察和嫌疑人的这条界限,你明白吗?” 一头热的陈洲哪能听得进这些道理,他反驳:“她现在还不是嫌疑人呢!又没有立案,这案子未必和她有关。” 听见他的反驳,沈之敬眉梢挑起,很是吃惊,但又不忍心对他强硬起态度,继续劝着:“和案件有关,就算未提起公诉,那也叫嫌疑人,她如果清白,你倒是让她为自己辩解呀!你站不住立场,害的只会是她,你明白吗?” 一听见自己的行为会影响吴丽,陈洲心头不禁一紧,情绪顿时受到控制,条例也更加清晰了,这个社会什么最可怕,那无疑是人心。 他对吴丽的关怀,自然会引起别人的猜疑,一旦有了猜疑,就算吴丽是清白的,那也是说不清了。 关键还是证据! “我懂了,哥,你别担心,我不会辜负你的苦心,我会做好自己的职责。” 沈之敬眉头一皱,不确定的问:“你……真的听懂了?” “嗯!” 沈之敬无奈叹气,他看了看手表,“那我走了,少让人操心。” 刚走出派出所,沈之敬突然停下脚步,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锐目闪着光芒,出神的沉浸在思绪中。 短短半分钟的思考,他从公事包里拿出手机,按下电话后,“局长,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短暂的汇报后,沈之敬再次迈开脚步,笔直的身姿,宛如精英一般的精神面貌,步伐均匀,走路带风的气势引起路人的纷纷关注。 四个小时后,一切如常的派出所里,片区的警察大队长张大龙脸上带着焦急的申请走进来。 当班的周凯有些没反应过来,迷糊地打了个招呼:“队长好。” “章晋呢?” “没到点上班吧,没见人。” “那丫头还拘着呢?” “谁?”周凯一时没反应过来,过后他长哦了一声,说:“还在调解室呢!队长,怎么处理?” “赶紧把人放了!不知道是哪个耳报神,竟然惊动局长了。” 一听,周凯惊讶的瞪了瞪眼,脑海里浮现出理所当然的人物。 张大龙见到他的反应,突然恍悟过来,“该不会是隔壁法医中心的那位来过了?” 周凯也不知该不该隐瞒,尴尬地捉了捉脑袋,“他跟洲子很要好,时常来接他上下班,能没来过吗?” 张大龙气愤地咬了咬牙,有些气急败坏地说:“赶紧先把人弄走。” 他一脸气冲冲的转身回办公室去,只剩下周凯还在糊里糊涂的,心里暗忖,不说拘人是正常流程吗?这么紧张做什么? 周凯不敢耽误,来到调解室,拧开了门,坐在位置上的吴丽依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微微动了动,大约是醒了。 尽管周凯无法理解她的古怪,但心里也是同情她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无端端被带回派出所关了一夜,正常的人都会闹,会觉得不公,她倒好,一声不响的被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吴小姐,你可以走了。” 吴丽终于抬起头,原还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没想到她直接起身,面无表情的越过周凯身边,走出了调解室。 她自始没有说一句话,任谁都觉得她的行为无法理解,更加不明白她到底在犟什么,就算是生气也该有个发泄的口子,周凯也是见过一些形形色色的人,她对一切表现出的无所谓,更像是毁灭的前夕,忍不住多看她几眼,深怕她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惊天地的行为。 走出了派出所,吴丽没有走远,而是来到附近的商店,打算先吃点东西。 她来到一间面包店前,一看里面满屋子顾客,还有几个孩子在吵闹。 吴丽顿时望而止步,并非她有什么人群恐惧症,她只是不想惹起关注,更不想和别人有过多的交流。 她看了看自己微颤的小手,无奈地叹气,在面包店门前的长椅坐下,轻闭眼睛,微微抬头,让阳光照射,稍作放松。 吴丽是一名无痛感患者,她冷淡的性格,对事物表现的漠不关心,很大程度是因为她这个病症。 这么一坐,随着身体的放松,折腾了一夜的她浑浑噩噩的,一闭眼就这么睡过去了。 她这一睡仅仅是意识的放松出现的短暂性休眠,就像有时候觉得睡了很久,突然醒来却发现仅仅过去几分钟。 身边的位置传来了一丝动静,手肘之间被轻碰,她惊得睁开眼睛,被阳光晒得粉扑扑的脸上充满了戒备。 沈之敬把牛皮纸袋举起,遮挡着刺眼的太阳,说:“你果然心大,在这种地方也敢睡着。” “我没睡!”吴丽脱口而出。 “没睡,阖个几分钟也是不妥,少女,这社会危险着呢!”不管是从语气还是表情上,都看不出沈之敬的半分关怀,更多的像是在教训。 吴丽不想再与他纠缠,正要起身离开,。 沈之敬没料到她的反应,下意识的伸手捉住她的小手。 被阻止的吴丽眼底的戒备更深,宛如竖起了全身利刺在警告的瞪着他。 触碰到她微凉的小手,沈之敬反应过来随即松开,说:“抱歉!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吴丽没有多说什么,又要起身离开。 这下,沈之敬没有拉她的手,而是将她的衣领扯住。 “你想干嘛?!”吴丽紧绷着情绪的大声质问。 这…… 沈之敬看了看自己的罪恶之手,尴尬地笑了笑,“我是一时错手,但你也有错,能不能等别人把话说完再走,我也算帮过你。”虽然不是主观为了帮她,但她得益是事实,否则现在指不定还被关着呢! 吴丽瞪着他,不过倒是没有想要再拂袖离开的意思。 沈之敬也不是个自讨没趣的人,被她这么瞪着,两人的对峙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一个青年男子在对一个未成年少女搭讪,仿佛他一下就成了坏人。 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每天他都会在午休的三小时里,回家做个饭,再回来上班,从法医中心出来,远远的正好见到吴丽摇摇晃晃的身影在街上走着,好奇心的驱使让他停下脚步,想着这丫头到底有多犟,在派出所不吃他做的饺子,来到面包店又站着不进去,是没钱吗? 于是沈之敬鬼使神差的来到面包店前,驻足了好一会,他好奇的看着吴丽在长椅上打瞌睡,也不知是什么驱使他走进面包店,买了他不需要的面包,还反常的坐在她的旁边,最后还当了一回恶人。 做完这些反常的行为,沈之敬也说不清楚自己的用意,他将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她,说:“行吧,都我错,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这请你吃了。” 吴丽没有接过牛皮纸袋,还是戒备的瞪着他,无法理解他的意图。 她的戒备让沈之敬尴尬的捉了捉脑袋,拿着牛皮纸袋的手忽然松开。 吧嗒一声,吴丽愕然的看着掉在地上的纸包装。 沈之敬冷漠的越过她,头也不回地说:“给你了,不要就扔了吧,浪费食物可耻。” 仅仅是几秒的发呆,吴丽慌张的目光转身去寻找他的身影,沈之敬已经走过了马路,这让吴丽想要归还也没了方向。 这突然的举止让吴丽只觉得无语,她咬了咬唇,蹲下来,看着眼前的牛皮纸袋,眉头轻皱,小声嘀咕:“到底是谁在浪费食物!” 拖着沉重的身子,吴丽怀里抱着牛皮纸袋,终于回到家里。 尽管累坏了,但吴丽还是没有太过放松,站在玄关处看着牛皮纸袋呆着好一会,终于挪动脚步。 只见她朝客厅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顿住,下一秒转了方向,来到神台前的饭桌坐下,对着牛皮纸袋叹了叹气。 她打开牛皮纸袋,看到里面的糕饼满当当,吴丽的手僵住了,这算什么?买这么多是钱太多了吗? 吴丽咬了咬嘴唇,拿出一个面包,咬了一口,眼泪便无声地滑落。 这些日子来的遭遇让她绝望,那么沈之敬这一迷之举动则是给了她一丝希望。 作为一个无痛感患者,吴丽在其他方面有异于常人的能力,比如听力,在派出所发生的一切,就算她没有看到,但也能清楚听到四周发生的对话,哪怕是被关在屋里。 刚才沈之敬说帮过自己,那他应该是刚才张大龙口中那位惊动局长的耳报神。 之前还规劝别的警察要理智,他这又算怎么回事? 尽管心里对沈之敬的行为多有质疑,但是此时此刻吴丽需要的,只有一点点小小的关怀,哪怕这份关怀是自己臆想的,那也足够她感动了。 积压的委屈一下子收不住了,她大口的吃着手里的面包,两三下就把面包吃完,两腮鼓鼓的,眼眶落着泪,她泪眼模糊地看着神台上的黑白照片,口齿不清地说:“爸妈,我好像遇到好人了。” 大哭了一场,发泄过积压的情绪,吴丽趴在饭桌上就睡着了。 落地窗照射进来的阳光,像时间的指针一般,缓慢的移动着,直到最后一缕昏黄消失。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急促的响声把吴丽从睡梦中惊醒。 “大哥,把门撬开吧,那丫头听到动静就该跑了。”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五章 同伙 “撬什么撬,咱是警察,你当是街边小混混呢!再说这里是6楼,她还能跳下去不成。” 吴丽呆呆的看着门口的方向,思绪一下还没清醒过来。 砰砰砰! 门铃急促的响着,加上拍打大门的声音,看来外面的人很是急迫。 扶住炸裂的额头,吴丽眉头一拧,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听他们谈话的声音,其中应该就有那位大队长张大龙,她的眉头不禁拧得更紧。 外面的人来势汹汹,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吴丽起身来到门口,搭上门把的小手握了握拳,像是内心挣扎,最后她还是打开了门。 刚开了锁,大门便被用力的撞开。 吴丽条件反射的想躲开,来不及躲避的她被撞倒在地上。 张强立即上前扣住她的后脖子,说:“大哥,快上手铐。” 身后对门的邻居终于看不过眼,开了门出来阻拦:“你们干嘛呢!小丽一个姑娘家家的,你们一群大男人这是要干嘛呢!” “不要妨碍警察执行公务。”叶喜扬身上前挡住。 开门出来的是对门的苏大婶,虽平日和吴丽没两句话,但心里同情她的遭遇,气冲冲地说:“什么警察,你们是警察吗?别以为我不认得你们,你们两就是小混混。” 张大龙连忙让张强松手,拿出证件亮了亮,“我是片区警察。” “还片区警察咧!我也认得你,大队长嘛!可了不起的,上次小丽她哥那事,我说要去给小丽当证人,你还让我哪凉快哪歇着去,你们呀!都是一伙的,我要到公安局举报你们!”苏大婶正义凛然地说。 有张大龙在,张强更加肆无忌惮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少多管闲事的。” 威吓的声音一出,躲在屋里的苏大婶的儿子连忙出来拉扯自己的母亲,“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 苏大婶还在忿忿不平,只听见她儿子大声呵斥:“你管她家那么多事干嘛?平日也没几句话的,少惹祸上身。” 见阻止的力量走了,张强又想要对吴丽上手。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陈洲从电梯里冲出来。 “你来干什么?”张大龙没好语气地质问。 看见吴丽坐在地上,被他们围着,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在暴力执法,但是陈洲深知张大龙和他那两个拜把兄弟是不会承认的,他没有回答,只是走过去吴丽身边,预防他们再次伤害。 本想搀扶她,不料被吴丽躲开,她自己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脸上毫无波澜,和之前的冷漠一样。 陈洲说:“队长,事情还没弄清楚呢!您这是干嘛呢?” 他三番四次的搅合,张大龙心里早就对这个还在实习期的新晋警察不满,拿出警队规章制度来震慑他:“你是不是管太宽了?做好你警察的职责,张威的性命很紧急,必须马上知道他的下落。”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 “你闭嘴,你知道什么呢!”说着张大龙推了推吴丽,呵斥:“快走,回派出所协助调查!” 他们短暂的对峙并未替吴丽争取到应有的权力,这也是一开始她不再有期待,能救她的人,估计不会再有了。 吴丽没有多作反抗,越过陈洲,走在前头。 再次回到派出所,吴丽还是那副绝望的模样,呆呆的,像行尸走肉一样。 第一次见到吴丽的女警察还想上前询问,在张大龙的瞪视下,将心里的同情收起,不敢上前一步。 吴丽熟门熟路的走到调解室前,不料张强讽刺的语气说:“还想进调解室呢!走!去审讯室!死丫头,告诉你,你今天完蛋了!” 众目睽睽之下,张大龙对张强的嚣张忍不住侧目,转身对值班的警察交代:“这女的涉嫌绑架,去安排一下审讯室。” 涉嫌绑架?这样的罪名被说出来,陈洲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慌神了,“队长,你这个指控是不是太严重了?” 张大龙怒颜一瞪,“你怎么回事儿?证据不都你找来的吗?作为警察,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失踪黄金救援时间,张威前后算起来失踪都80多个小时了,生命受到了危险,现在吴丽是最后一个见过失踪者的人,又有你找来的证据证明她有帮手,无论怎么看,她都有涉嫌绑架的嫌疑,我又没指控她谋杀,你叫唤什么呢?” 闻言,陈洲一时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吴丽带走。 审讯室不同调解室,这里阴暗得很,营造出让罪犯恐惧压抑的氛围,对待吴丽的也不再是平常问话,而是更加严厉的斥声。 “认识这男的吗?”张大龙将一张监控截图递到她面前。 吴丽见到截图上的身影,眼底一震,喉咙下意识的咽了咽,她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呆呆的保持沉默。 “还不说是吧?这人事发时在你家的楼层出来,我们都问过了你的邻居,都说不认识,这么看来很可能是这人伙同你一起把失踪者被谋害了。” “队长,请您注意用词呀,这还在假设性阶段,你怎么能——” “你一边去。”张大龙不满他的打断,意图用威吓的方式逼出吴丽招供,他怒眉瞪眼,用恐吓的语气说:“我弟到底现在是死是活,你再不说我就对你用刑了。” 一听,旁边的周凯连忙打圆场,“队长,我知道你的亲友失踪了,您着急也是应该,但我们也要按正规办事,她还就一学生。” 一个陈洲打岔也就算了,这会又多一个来瞎搅合的,张大龙也被逼急了,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知道她,这丫头狠起来,连自己亲哥的生死都不顾,还学生呢!我看她就是个魔女!” 闻言,其他人心中纷纷有数,大概是他们之前就发生过争执。 就在审讯室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挂在墙上的挂表,指针指向了5点10分,沈之敬的身影如期的出现在门口,他熟络的对留在大堂里的女警察打招呼:“小唐,看什么呢?” 见到他的到来,唐媛媛骤见喜色,松了口气地说:“呀!沈哥,您可算来了,您快去看看,所里要闹大事了。” 一听,沈之敬收起笑意,顺着她刚才张望的方向看去,只见陈洲站在审讯室门口一脸焦急,审讯室里还不时有大声喊话的声音传出。 沈之敬心里猜到七八分,但还是走过去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想。 他的脚步明显踩轻,悄悄的来到审讯室,大手轻轻搭在陈洲的肩上,目光看向审讯室里面,见到吴丽那张青白的小脸,低着头,任由别人对她推搡,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沈之敬下意识地说:“你怎么又进来了?” 陈洲如获得救一般,“哥,您怎么来了。” “几点了,我都下班了。”沈之敬边说边走进审讯室,对屋里的情况故意扫了个遍,依然不动声色。 有他在,张大龙也不好使用暴力,免得又进了局长的耳朵里,他松开了拳头,恨恨地咬了咬牙,“沈法医,我们都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这很可能是一件严重的刑事案件。” 接收到张大龙的戒备,沈之敬眉梢挑起,谈笑般的语气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又没有说什么。” 他拿起桌面上的截图看了眼,又说:“这就是你们查到的线索?” 看他手里拿着的截图,张大龙心里有了底气,说:“没错,这人和张威同坐一趟电梯,一开始我兄弟还以为是那层住户的孩子,走访查问过发现不是住户的孩子,很可能是吴丽的同伙。” 这样强而有力的证据在沈之敬眼里仿佛是一个笑话,他冷笑一声,“如果是同伙,通过监控里男子的面貌,可以推测大概是高中生,这点和吴丽的身份也符合,既然这样,你们干嘛还把人弄回来折腾,直接去找吴丽班级的同学一一排查就是,如果吴丽和这位男学生真的对失踪者做了什么,你们一而再的折腾不就打草惊蛇了吗?我真的怀疑你们到底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还是在警校对刑侦推理能力没学好,抑或者是对吴小姐有什么私人恩怨。” 他的话让所有人无言反驳,张大龙更是心虚的别开了脸。 沈之敬将截图放回桌上,“是我多管闲事了,毕竟我是法医,到我手里的都是死人,活人的事情得你们警察说了算,洲子,看来你今天又要加班,那我先走了。” “哦,哥您慢走。”陈洲心里的慌乱镇定了不少,将沈之敬的明示暗示捋顺了一遍,谁主张谁举证,疑罪从无,吴丽的沉默反而是好事。 沈之敬走后,屋里一时没人说半句话,好一会后,张大龙说:“你可以走了。” 一听,张强不乐意了,“大哥,人都捉回来了,现在放她离开不就那啥打草惊蛇了吗?” “你闭嘴,你还在这里干嘛?你不是警察,出去等着。” 沈之敬的掺和,让张大龙这才想要捡起他身为人警察察的形象,顾忌的就是沈之敬又要向北市公安局局长打小报告的可能性。 审讯室的纷争散场后,张强看不明白,忿忿不平地抱怨:“大哥,你干嘛那么怕他。” 张大龙气呼呼地叉着腰,心有不甘地说:“你懂什么,我怕他一个小小法医做什么,我忌惮的是他的后台。” “他有什么后台?” “你以为局长为什么突然关心这么一件小事,沈之敬是北市公安局局长方明的外甥。”最要命的还有那个被称为警队之星的表弟,那才是个狠角色,弄不好连老底都被掀开了,张大龙心里忿忿不平,但又不得不忌惮着他。 见到吴丽从审讯室出来,陈洲一脸内疚,眼中早已经没有别人的存在,目光跟随着吴丽,脚步跟上,追在她身后。 章晋将他拦下,“洲子,发什么呆?” “晋哥,我想给小丽解释一下,队长这事和我无关,我就是想要帮她才找那些证据的。” 听见他对吴丽的称呼,章晋担心地皱起眉头,但是想着陈洲大概是经验浅,同情心泛滥也是很正常,而且这事情由谁见了都要同情吴丽的遭遇,于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章晋吩咐:“那你去交代一下,让她不要透露事情给别人知道,免得坏了调查,到时候又要回来受罪。” 得到了允许,陈洲脸上挂起了笑容,迫不及待地跟了出去。 “小丽,你等一下。”陈洲跟在她身后大喊。 走在前头的吴丽顿住脚步,突然转身,充满敌意地盯着他,止住了他的脚步,“你刚叫我什么?” 陈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称呼有些不妥,他带着歉意:“很抱歉,吴丽小姐,我没有想要冒犯你的意思。” “你已经冒犯到我了!”吴丽不再有气无力的样子,像是一只竖起浑身利刺的刺猬。 陈洲顿时慌乱,“真的很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喊你小丽了,对不起。” “其实洲子也没喊错呀!”沈之敬的声音加入他们的尴尬气氛,见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继续说:“你叫吴丽,喊你全名好像太生疏,喊你小吴又有些奇怪,小丽也挺好听的。” 吴丽的敌意在见到沈之敬的一刻立马收起,柔软的语气声明:“我跟他不熟。” “哟!回应我了回应我了,我就是吃醋,见你对洲子说那么多话,对我连一声招呼都没打,现在可算是如愿了。”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皮鞋锃亮,不同之前穿着西服外套看着斯文,腰间的皮带把他的身形比例完美的划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高大精瘦,他双手抱在胸前,靠在车门上,像是对他们之间的争执观察了好一阵的模样,眼镜底下,精明的锐目带着笑意,看着痞里痞气的。 见到他的风采,吴丽跋扈的气势顿时全无,羞红了脸低下了头,慌张地说:“什什么吃醋,我要走了。” 沈之敬一脸坏笑,对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挥手。 陈洲还想追上去,却被沈之敬拉住了手臂,他警告的意味说:“别再上前了,她不是你该同情的女孩。”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六章 如实招来 “那您呢?您怎么就能同情她?”陈洲一时失去理智,带着敌意地质问。 “因为我和你不同。” 陈洲没来由的生气,眼一黑,脱口而出:“就因为我不是局长的外甥吗?” 闻言,沈之敬眯了眯锐目,“这是你的真心话?” 陈洲从怒意中恢复理智,慌张彷徨的不知该怎么弥补刚才的口误。 沈之敬深知他解释不了,没有继续追究他刚才的无心之过,叹了口气说:“吴丽是你的涉案人,而我和她没有任何关联,没有人会觉得我因为同情而偏私,这就是我们的不同,再说了,给局长打小报告这种活,任何一名公民都可以做,只是敢不敢的问题。” 陈洲低下头,咽了咽喉咙的难堪。 不忍心呵责他的年少气盛,沈之敬无奈叹气,“回去做事吧,记得要站好你警察的立场,你同情她,也应该相信她。” “可,可她从来没有为自己辩解。” “所以你认为她犯法了?那你就更不应该把你的同情心放在一个你认为犯了法的人身上。” 被他这么一说,陈洲只觉得自己更加卑劣了,“我没说她犯法。” 看着他的慌乱,沈之敬欲言又止,该怎样才能点醒他,而不会打击到他的自尊心。 思考再三后,他说:“洲子,我虽然没有你小哥洞察人心的天赋,但我能看出你在潜意识里就是这么认为的,以至于你找到了那些证据,却拿不出更好的理由来推翻证据,因为你和张大龙一样,认定吴丽和张威的失踪有关。” 大脑的混乱受到了冲击,陈洲百口莫辩,想要否认他的指控,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或许他也是怀疑过吴丽的,得知吴丽也许是一名杀人凶手,理性和感性在斗争,无法将吴丽弱小的设定变成阴险恶毒的魔头,他只剩下慌乱,这时候,熟读的法律,学习过的刑侦推理,脑袋一片空白。 沈之敬看着他的愁眉,又是无奈叹气,“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我走了。” “哥。” 沈之敬止步,嗯了一声回应。 “你就没有怀疑过吴丽吗?从头到尾都没有吗?她一直没有为自己辩解,哪怕是说出一句谎言,那,那样……”那样我就会为无辜的她辩护到底了!陈洲在心底把话说完。 “事情……没这么简单。”沈之敬低声沉吟,他收起思绪,又说:“吴丽不说肯定有她不说的理由,至于理由是什么,那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 “哥,我要怎么样才能做到像你一样。” 沈之敬失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你自己就好。” 第二天一早,张大龙和周凯来到学校走访,之所以昨晚没有连夜调查,事情走到这个地步,该惊的蛇也都已经惊动了,也就没必要捉紧时间,更是想要谨慎些,回去仔细再分析琢磨一下张威的下落。 九月份的校园正值学生放假,少了昔日学子的欢笑声,热闹的校道上也不见学子的身影,只是偶见一两名学校管理员在巡逻。 见到身穿警察制服的周凯和张大龙朝学校走来,在门口警卫室值班的警卫站起来,看着他们走近,愕然地问:“两位警官这是有事?” 周凯点了点头,“有事,麻烦联络一下学校的校长。” 警卫紧张地说:“这是出事了吗?” 张大龙说:“你别管这么多,联系校长就好。” “这不放暑假呢嘛!校长估计不在,只有几位老师在。” 张大龙催促:“也行,开门让我们进去。” “队长,警卫应该经常和学生打照面,不如让他辨认一下。” 闻言,张大龙同意的点点头。 周凯把打印出来的截图递给警卫看,“这上面的人你认不认得?” 警卫一看,没有辨认太久,点头说道:“哦!这谁不认识,他不就是学校的名人学霸,唐铭,市电视台都上过的,你们不认得吗?” 听着这个名字,确实有些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张大龙没有心思去琢磨那么多,问:“能不能拿到他的住址电话。” “不用那么麻烦,他人就在学校里,我寻思着今天怎么那么奇怪,唐同学突然回来,说是要准备些资料去参加比赛,还没见他离开呢!” 一听,张大龙紧绷了情绪,“快!带我们去找他。” “警官,唐同学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这个你少管,带我们去找他就好。” 警卫有些迟疑,寻思着要不要通知学校领导,眼一抬,校道上树荫底下,身高至少有1米87,皮肤白皙,样貌俊朗,发型几乎接近寸头,是标准的好学生标配,难以驾驭的发型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颜值,身姿挺拔,精神充沛,蓝色的衬衫配牛仔裤,背包挎在肩上,显得悠闲,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照射在少年身上,这样的情景,仿佛是某个偶像电视剧的画面一样。 唐铭的目光正好注视着他们,警卫连忙打招呼,“诶!唐同学你来得太巧了,这俩警官说要找你。” 唐铭正视他们的目光,依然从容的维持着自己的步伐节奏,来到他们面前,阳光一笑,说:“警察先生,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 来之前,张大龙几乎认定唐铭就是伙同吴丽杀害了张威,可现在这么一看,他从容的面貌,态度亲和,甚至没有因此躲藏起来,反而自在的回校拿资料参加比赛,作为警察,张大龙如何都无法将眼前的唐铭和杀人凶手联想在一起,更甚至怀疑自己的判断错误,不禁对张威的失踪更加迷惑了,难道真的只是仇人报复? 见张大龙没有发问,周凯公式的问话:“你认不认识吴丽?” 唐铭眉头一蹙,好像听到不可思议的问话,回答:“当然认识了,她是我的同班同学。” 张大龙心里断定唐铭曾经和张威有过接触,就算他不是凶手,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是解开张威失踪的关键,有了主意,他半命令地说:“走!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等等。” “怎么?你这是想反抗?” 唐铭轻松一笑,“我为什么要反抗,只是这个时间点,我父母很快就来接我回去,不如等等。” “等什么等,你打个电话让你父母不用来了。” 唐铭不慌不急,“可我没带手机。” “警卫室不是有座机吗?再不行就用我的手机打。” “真的很抱歉,我平时都不记手机号码的,都存在手机里,一时也想不起来。” 他一而再的拒绝,不由的让张大龙又怀疑起来,“你这是耍什么小花样?” 唐铭丝毫没有生气,更加遑论心虚慌张,随和得就像圣人一般,他摆手,“绝对没有,我非常愿意配合你们调查,不如这样,我留个口信给我父母,王伯,等会你要是见我父母来找我,就告诉他们,我跟警察回去协助调查了,让他们不用担心。” 警卫一怔,回了句:“哦!好的。” 见唐铭合作的态度,张大龙也发不起火来,带着唐铭回到派出所。 等待在大堂的陈洲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人领回来,再三的确认唐铭是否就是监控上的人物。 “队长,这位就是监控上的人?” 唐铭一脸自在,丝毫没有被带到派出所而紧张,问:“什么监控?我能请问一下,这是要我协助调查什么吗?” “走,去审……”张大龙顿住话语,想了想又发话:“带他去调解室吧。” 唐铭脸上还是挂着那抹自信的笑容,没有任何反抗的跟着他们走进了调解室,他脸上好奇的环视四周,隐约似乎能看到他眼底带着的兴奋神色。 他这是在好奇吗?普通人进了派出所可只有紧张害怕的份。 他的表现让在场的警察有些不明,却又说不出他哪里古怪。 “警察先生,吴丽同学到底出了什么事?”唐铭问。 周凯正要开口,被张大龙止住,“别跟他那么多废话,直接把监控放出来。” 周凯应声的拿起遥控开始播放获取的监控视频。 挂在调解室墙壁上的大屏幕液晶电视机上,画面被放大,只见张威先走进电梯,按下6楼的楼层按钮,电梯门缓缓关闭,此时,突然有一只手臂伸进来,电梯门感应到干扰又打开了,接着唐铭走进了电梯,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 监控视频是没有音频的,但是从画面上,可以看到张威指着唐铭说了些什么,唐铭点头表示歉意后,张威也没有再说话。 从1楼到6楼的电梯本来不用半分钟,但是这趟电梯却耗了不少时间。 电梯先是在2楼停了一下,没发现有人进来,张威出去瞄了一眼,骂骂咧咧的,这时候,张威的手机像是有来电,他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没有音频,只是看见他接通电话后明显情绪高涨。 没一会,电梯在4楼停住,门开了又不见人进来,张威失去了耐性,烦躁地狂按着电梯关闭的按钮。 到了5楼,电梯再次停住,这回张威是彻底的没了耐心,对着手机叫了几句,便挂掉电话,他没有让电梯关门的意思,伸手把门挡住了,一只脚迈出去电梯,电梯的监控只能拍到他的下半截身子,不过大概也能猜到他这是出去做什么,无非就是破口大骂谁在捣乱吧。 发泄了一通后,张威回到电梯里,这回电梯也没法再在别的楼层停止,到了6楼,张威快步走出电梯。 原本张强等人去找物业要监控,看的就是到这里为止,他们只需要一个目标,而张威的目的地就是吴丽的家,因此后续的画面他们没有发现,也不太关心那个一直站在角落的唐铭。 只是陈洲在走访发现了后续的疑点。 在电梯门关闭后,唐铭还是一动不动,他低着头,监控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只知道在28秒后,电梯自动运行,来到一楼,门打开了,进来一名外卖员。 外卖员按下了3楼,扭过头说了句话,这时唐铭才抬起头,按下了楼层,从监控上显示,唐铭按下的按钮正是6楼。 当时陈洲不禁想着,一定是唐铭和张威要去的楼层是一致的,他才一直没有按下楼层,而不是同僚猜测的,唐铭是被张威的谩骂吓愣了,至于为什么唐铭没有和张威一起出电梯,关于这点,陈洲也一时没能解开。 看完录像后,唐铭一脸不解,“就这?你们想要问什么?” “你在当天和张威有过交集没有?” “阿SIR,您开玩笑呢?我当然和这人有交集。” 闻言,在场的警察都绷紧了精神,张大龙问:“当时发生了什么?” 听见提问,唐铭原本兴奋的神色收敛起来,像是很为难地低下头。 “别想隐瞒,从实招来。”张大龙怒斥。 唐铭只是低着头,半分钟的沉默,他终于开口:“我……揍了他。” 一听见心中期许的关键词语出现,张大龙激动的瞪大眼睛,质问:“你和那丫头一起合伙把我弟弟给害了?” 唐铭的脸上保持从容,冷眼回视他的瞪视,说:“别以为你们是警察就可以随便栽赃,人不是我杀的。” 此时的唐铭仿佛了换了一个人,不同在校园的初见时的阳光少年,更加不像是对陌生环境的探索好奇,他的冷眼仿佛一把利刃,带着威胁性。 张大龙身居高位,又怎会让一个少年的敌意给吓唬住,他怒的一拍桌子,威吓的语气质问:“你还不认?” 这一突然的动作没能把唐铭吓住,倒是让一旁的警察心头抖了抖。 周凯劝着:“队长,不如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安抚完张大龙后,周凯问:“你把事情经过详细的说一下。”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七章 他口中的真相 唐铭暗下眼眸,心里琢磨了一会,避重就轻地解释:“事情经过就是我把张威揍了,然后他就跑了。” 这样的答案又怎么能让张大龙信服,只觉得他在隐瞒,反驳:“在电梯监控没有见到张威再出现过,这你怎么解释?” 这时,唐铭的情绪有些激动,忿忿不平地说:“那他没从电梯逃的,走的后楼梯,他要逃晚一点,我估计就要犯伤害罪了,警察先生,我这是见义勇为,不是私下殴斗。” 张大龙心底的执着被打消了,一直觉得这个监控视频就是一个突破口,心里有十足的把握,但是被唐铭这么一说,他原先的执着就好像一个笑话,身为警察大队长的他,竟然会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加上唐铭信誓旦旦的态度,张大龙再也没有原先的气势,眼珠子骨碌地转动着,回顾这些日子来,自己因为关心则乱到底违反了多少规章制度。 其他警察没有张大龙那么多心思,只是听见唐铭从一个嫌疑人到见义勇为的好人,实在无法跟上他的思维节奏,周凯问:“你怎么个见义勇为了?” 唐铭昂首挺胸,“他要欺负吴丽,我就挺身去阻止。” 咋一听见唐铭的说辞,周凯第一个感觉就是不信,“这是你自个儿编的吧?” 他实在无法将所有人物按照他的说明联想起来,张威也不是闲得慌,专程上门去欺负吴丽,一个是社会小混混,一个是孤僻少女,怎么都无法将两人联想起来,而且两人也不大可能是情侣关系。 唐铭态度坚持,“我没编,不信的话你们去找一下张威的通话记录,电信局应该都有录音的,只要你们听到他们的对话,就知道这绝对不是我编的。” 唐铭的话又是让在场的警察疑惑不解,章晋问:“什么电信局,什么录音。” 唐铭说:“电视上不都演呢吗?电信局监听普通百姓的通话,什么云端自动上传的,你们去查一下。” 没想到像他这样的精英学霸会说出这样毫无根据的话,除了无法理解,更多是期待落空,周凯忍不住说:“那是美国,咱中国没有那种东西。” 唐铭看似纠结地低头,烦恼了一会,说:“那,那你们去找一下和张威通话的人,他肯定知道,虽然他不太可能会说出来的。” 周凯等人早就等不及他的吞吞吐吐,“他不说,你倒是说,至于真假,我们警察会分辨。” 再三叹息后,唐铭表情严肃地说:“我真的不想从我的嘴里把这事说出来。” 站在后头的陈洲按捺不住,挤上前,“你这么不合作,害的是吴丽,她可因为这事情来派出所折腾了两回,就当是为她着想,你把真相说出来吧。” 一听,唐铭突然变脸,眼底闪着愤怒的火光,“什么?你们竟然把吴同学带回来了?” 唐铭的愤怒还在酝酿,双手握拳,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怒视一众警察,“她一个受害者,你们这是想冤死她?” 他的话毫无关联,但又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纱纸,轻易就能看见真相的朦胧感,有些答案好像越来越明显了。 张大龙眼睛一瞪,眼底带着惊慌,连忙扯开话题:“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打伤张威后,他真的走了?” 唐铭冷笑一声,“那他不走,我肯定往死里揍他,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都不能容忍他再次对吴丽实行暴行。” 闻言,陈洲的心跳几乎跳出来,“暴行?什么暴行?” 唐铭很是气愤,“这个时候,我是不能不说了,在电梯里,张威的朋友打电话来,估计是问他现在在哪,他说‘我去找吴丽再爽一下。’听见了吗?他说‘再’,我当时懵了,之后我听他们的交谈,说什么吴丽他哥还欠着他们的债,就当还利息了,而且她事后也不会去报警,说是在出警前就能让大哥截住,我当时都傻了,等我反应过来,我意识到吴丽有危险,马上就上去解救她,幸好吴丽在抵抗,两人只是在门口拉拉扯扯,我赶紧上去阻止,张威见不成事,就灰溜地跑了。” 听到这里,没有人再出面多问一句,一切的答案似乎已经足够清楚了,那些想不通的动机也都齐全了。 除了张大龙,其他警察个个眼神闪烁,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这些日子来,他们每个人都成了吴丽眼中的恶人。 那些沉默,都是有迹可循,是一个弱者对社会不公的无声控诉。 其实……她可以向他们求助的,或许……或许听到她的求助,他们……他们就会相信她,为她主持公道? 接触过吴丽的民警都心虚地低下头,特别是陈洲,更是一脸难堪。 唐铭激动的的身体坐回椅子上,看着一屋子的沉默,眼神变得冷淡,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不等张大龙说些什么,派出所大堂里便传来了吵杂声。 没多久,调解室的门被敲响,女民警唐晶晶一脸为难地开门问:“队长,唐铭的父母来了。” 张大龙探头一看,等在外面的一对中年夫妻衣着打扮显富贵,他心里便知不妙,有钱人最麻烦了! 他硬着头皮出去,还没开口,便让生气到就要扯坏手上的名贵手提包的唐母韩苏娟给堵住了话头,“你们凭什么捉我的儿子?” 张大龙不同之前的骄傲,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几乎谄媚地说:“你好,我是北市淀海区派出所的大队长张大龙,请问怎么称呼?” 韩苏娟见对方还算有礼貌,个人教养素质让她按捺住怒火,说:“我姓韩,这位是我的丈夫。” “韩女士,唐先生,是这样的,所里接到报案,警察调查发现,失踪者和你儿子同坐一趟电梯,我们就是请他回来协助调查,这是调解室,您用捉这个字眼可就把我们给冤枉了。” 韩素娟探了探头,见唐铭安好的坐在里面,没有受半点伤,这才把心情稍微平复,但心头仍然怒火中烧,“我儿子现在可以走了吗?” 张大龙陪着笑脸,“我们已经了解了事情大概经过,您现在可以带他走了。” 闻言,唐铭扯了扯嘴角,起身从调解室走出来。 韩素娟的情绪顿时失控,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只觉得他受到了欺负,心头委屈极了,她气不过地指着张大龙威吓:“这事情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们给我等着!” 一听,张大龙心头一惊,连忙柔声安抚:“韩女士,我们这也是职责所在,毕竟唐同学确实和失踪者有过接触,您要理解一下。” “妈,我这不好好的吗?我懂法,又怎么会被别人随便栽赃陷害,就是协助一下民警破案,这也算做好事呢。” 听见唐铭在帮腔,张大龙立即陪着笑脸附和。 韩素娟总算按捺住怒火,走了几步,唐铭回头,他脸上带笑地说:“警察先生,吴丽是受害者,请你们不要再骚扰她了,这事情我上心了,要是让我发现你们还闹她,我会动用一切力量去保护她,这是我的责任。” 唐铭亲和的笑荣在说到最后的话语时,竟觉得有几分凶狠冷冽。 张大龙一怔,连忙点头保证,只想赶紧将这尊佛送出门。 尽管唐铭说的话听着十分合理,但陈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咬了咬唇,在他们身后喊道:“请问你跟吴丽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当天要独自一人去找她?” 被陈洲的不依不饶气得不轻,张大龙一脸怒容的阻止陈洲别没事找事。 只是陈洲态度坚决,眉头沉下,目光坚定地盯着唐铭,就要他给一个答案。 唐铭站住了脚步,转身抬起眼眸,深刻的将陈洲看进眼里。 空气中仿佛有两道眼神在较量,四周的人都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不等唐铭回答,韩素娟便抢先为他说话:“吴丽是吧?我听说过她,她父亲年头刚去世了,临期末考试前,母亲也去世了,我儿子就是好心,在班主任的要求下,去把学习资料带给吴丽,我儿子不止一次去帮她,还是我亲自载我儿子去的,我就是人证,你们别再冤枉我儿子了。” 张大龙挂着笑脸,说:“是是是,韩女士别紧张,我们不会冤枉人的,他就是一个实习警察,还不懂规矩,我们都调查清楚了,您慢走吧。” 张大龙扬身挡住了他的存在,亲自将唐铭等人请了出去。 松了口气的张大龙还没平复下心情,便让陈洲拦下,他直接当众质问:“队长,唐铭说的是不是真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大龙不悦地斜昵了他一眼,直接将他的威胁气势无视,对其他民警吩咐:“都散了吧,这事情我会处理的。” 陈洲不依不饶,“队长,我想要一个解释。” 这明目张胆地被打脸,张大龙恼羞成怒,“我为什么给你解释?所里又没有接到报案,单凭唐铭的说辞,你想要干嘛?” 心中的坚持再次被打击,陈洲把心一横,也说了狠话,“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我会让局长来处理。” 只是张大龙却不屑的冷笑,“你谁呀?还让局长来处理呢,你以为你傍了一位法医红人,就能坐我的位置了吗?在给谁发号施令呢?!” “队长,我只是想要真相。” “你要真相找吴丽要去,我弟弟目前还下落不明,我找谁要真相去?净胡闹!”张大龙气呼呼地甩脸离开。 张大龙深知吴丽不会把事情说出来,否则这事早就被捅破天了,如果唐铭说的都是实话,也证明了吴丽当真有自我毁灭倾向,否则任谁连番遇到不平的事情,早就闹翻天了,所以他更加断定陈洲在吴丽身上不可能得到结果,他心里更加明白,张威的下落算是彻底没下文了,至少从吴丽身上也不会有答案。 第二天,北市公安局局长方明真的来了,但是他来的原因不是陈洲打小报告,更不是沈之敬的要求,竟然是唐铭的父母联系了副市长,理由是,未满十八周岁的少年应该有监护人在场的情况下才能协助警方调查,而张大龙琢磨了一晚上也没能避免这个陷阱,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找到唐铭的时候,后续发展的一切都好像被他牵着鼻子走,像是所有的发展都被唐铭提早预判,那些个不记得父母的手机号码,大概也是诱骗他一步步踩入陷阱。 隐约中,张大龙认为唐铭不如表面上的那样,是一位见义勇为的学生,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猜测,他连半点证据也没有。 接连几天张大龙利用私人时间去调查张威的下落,最终都是无果。 面对兄弟张强的质问,张大龙只能让他看开些,这事情算是没法再查下去了,更是叮嘱他最近别闹事。 张强听了,除了气愤,也不好和张大龙翻脸,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一连几天,陈洲都失魂落魄的,像是还没从吴丽事件的冲击中平静下来,其他警察看不清他的心思,也没有劝说他,吴丽这件事情一来也是无奈,二来他们也管不着,也就像陈洲这样的实习警员才会同情心泛滥,像其他民警都见多了。 这天,派出所的报警电话响起,唐晶接通电话后,立马给当值警员汇报:“晋哥,风采小区二栋六楼602单元住户报警,说是有流氓闹事。” 风采小区?二栋六楼?不就是吴丽家的住址吗?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八章 透进地狱的光明 这些日子来,对吴丽相关的事情异常熟悉,陈洲的精神紧绷起来,没有多想便冲了出去。 章晋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唐晶晶:“他干嘛去?” 唐晶晶也一脸糊涂的摇头。 在派出所门外,正好沈之敬和陈洲擦肩而过,陈洲的全副心思都在吴丽身上,就连沈之敬的呼唤都听不见。 章晋也跟着出来,见到沈之敬,焦急地说:“沈哥,你怎么不把他拦住。” “怎么了?”沈之敬不明所以。 “还不是那个吴丽,也不知道洲子这是犯什么傻,对她那么上心。” “不是说事情已经平息了吗?怎么又出事了?”这才安生几天。 章晋急得跺脚,“哪里平息?在洲子心里,这事就一直没平息过,不过吴丽也着实可怜,难怪她当初对警察那么冷淡,唉!真是左右为难呀!” “怎么回事?能不能把话说全了。” “前几天把涉事的那位嫌疑人带回来了,他曝出了吴丽和张威之间的纠纷,说是被张威强暴过,当时报警了,但是给队长截下来。” 这样的真相就连沈之敬一时也接受不了,脑海里不禁联想到吴丽被人侵犯的画面,甚至想象力丰富的把她事后投诉无门的情节都想好了,就像这些事情他亲眼所见,真实发生在他的生命里似的,心里对她自虐式沉默有了理解,沈之敬咽下喉咙的惊讶,不敢置信地问:“这么大的事情,张大龙真敢截下来?” “这我们也不敢问,毕竟吴丽没有再报警,估计是后续协商过了吧。” 这么说来,陈洲泛滥的同情也就可以理解了,吴丽的经历,无论是哪一面,都完全激活了陈洲内心的同情,他因公殉职的父亲是死在黑势力的手下,母亲更是被毒枭捉去当过人质,也因此丧命,只是陈洲的同情渐渐趋向病态,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理解的事情。 沈之敬是见证了陈洲的父亲从一名骄傲的缉毒刑警渐渐被现实打击成了一名片区的普通警察,说起陈洲父亲的死,还是因为保护他免受伤害而死的,这事情他是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沈之敬连忙跟上去。 到了风采小区二栋六楼,廊道里乱成一团,张强和陈洲纠缠在一起,还有劝架的邻居大婶和她那少管闲事的儿子,吴丽则是坐在门口角落,大门都被砸了个大洞,地上还有个镐子。 “我家老母亲每日以泪洗脸,人都快活不下去了,你杀了我弟弟,别人不管,我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让你血债血偿!”张强激动得面目狰狞。 见章晋愣在原地发呆,沈之敬赶紧提醒:“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他们拉开。” 缩在那边角落里的吴丽听见他的声音,惊魂未定的眼睛抬起,见到沈之敬,身体的第一时间反应比理智更快一步,她的眼底出现希冀,像是从地狱中投奔光明,眼里早已经没有别人的存在,只想紧紧的抱住救命稻草。 沈之敬还在担心张强会反抗伤到陈洲,怀里突然撞进了一个娇小,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这一刻,沈之敬也傻眼了! 他不是不想去关心吴丽,而是对待吴丽的方式应是冷处理,毕竟之前短暂的交流,他明白吴丽就像是一只带有攻击性的流浪猫,寻思着先把这边的威胁处理完,也算是一举两得。 可这是怎么回事? 胸前的湿热的感觉,她这是哭了吗?她不是对一切都无所谓吗?怎么就哭了呢?难道受伤了? “你没事吧?受伤了吗?”沈之敬的关注从陈洲转移到吴丽身上,低下头查看她的情况。 只是吴丽没有回答,死死的抱住他不放手,将自己积压的情绪一通发泄。 他们之间的亲密在外人眼里各有各的诠释,张强更是气煞,嚷嚷:“原来你这贱女人傍上大人物了,难怪死活不开口,我要告你们,告你们谋害我弟弟,告你们司法不公,包庇罪犯!” 一连寸的罪名说出来,沈之敬眉头皱起,一记寒光射过来,眼底透着杀气,这和他以往的形象格格不入。 幸好这样的冲动只是一瞬间的,沈之敬冷静下来,还没说什么,腰间的小手便惊愕地松开,吴丽的思绪反应过来,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是,是我一时太害怕了,没控制住。” “没事儿,你,你没受伤吧?”沈之敬问。 吴丽不敢看他,低着头摇了摇头。 短暂的慌张,沈之敬快速的理清情况,眼下先把闹事的张强带走,至于吴丽因为这事带来的心理阴影已经不可避免了,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过多的关怀,从她以往的表现看来,吴丽一直都是一个人面对围绕在她身边的悲剧,大概是压力太大导致她刚才的失控,这会儿她也恢复了平静,看样子应该不会有更多的情绪爆发。 做出了判断后,沈之敬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理智的不想落人话柄,端正自己的态度后,指挥着:“陈洲,给他上手铐,带回所里,章晋你留下来处理余下的事情,把吴丽家的门弄好,免得她再有危险了。” 交代完,沈之敬又转向邻居母子,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说:“阿姨,麻烦您多留意一下,有什么问题就帮吴丽报警。” 邻居母子一脸迷糊地应下。 就刚才吴丽和他的拥抱,沈之敬明白自己该避嫌了,没有对吴丽多交代什么,和陈洲一起领着被扣起的张强离开。 回到所里,张强的表现不像是一名被当场逮捕的违法人员,更显得心中底气十足,像是有了别的心思。 果然,不等警察开口,张强嚣张地说:“我告诉你们,我弟弟的事情你们必须给我查,否则我就曝光你们警察和嫌疑人有私情,那还是局长的外甥,这份头条够劲爆吧!” 警员刘涛听得一头雾水,他才回来值班,对一些事情也只是听闻。 面对张强的嚣张,沈之敬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愤怒,他一贯冷静且冷眼地瞥了张强一眼,拿出他以往光明正大的风格,径直走到张强面前。 他傲人的身高,冷眼俯视着气焰嚣张的张强,不带一丝含糊的语调,有条不紊地说:“我没有和哪位嫌疑人有私情,你嚷嚷要司法公正,可以去对我提出控告,只要你有证据证明,只要司法给我定下刑罚,我是绝对不会抵抗的,倒是你被我们当场逮捕,更是有邻居作证,这么大个镐子,还有受害人家里遭到破坏,我给您老算算,非法入侵住宅罪,应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就更别说威胁他人人身安全,企图谋杀,寻衅滋事罪,放高利贷等违法行为,你还是请好律师,求神拜佛别在里面蹲太久。” 他连放高利贷的事都知道了?!张强的心头不禁一抖,“你这是威胁我?” 沈之敬还是那副刻板的冷漠,“我从来不会威胁别人,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这是张强遇到过最硬茬的人物,偏生他的知识点匮乏,半个有力的理据也说不出来,只能换回他以往恐吓人的嘴脸意图扳回颓势,“我要弄死你!” 张强还被陈洲和章晋禁止着行动,沈之敬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占据了优势的身高更是不屑地俯视着他的发泄,冷笑一声,“都听到了吧,他明目张胆地威胁警务人员,我感觉到我的人身安全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见识过沈之敬的能力,刘涛抿嘴偷笑,问:“沈哥,要拘留吗?”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咱是警察,不能放过任何一名违法犯罪人员,更不能因为私人关系就徇私枉法。”沈之敬说着,像是有预知一般,目光睨向身后,正好对上赶来的张大龙。 被他一瞪,张大龙怔住,这样的沈之敬他还是第一次见,以往只觉得法医中心的沈大法医就是一个绣花枕头,只有好看的外表,里头虚的很,只会拿着他那点职位来教训别人,可现在这么一看,或许只是他不屑与你计较,而不是他没能力去计较。 被唐铭父母投诉到副市长跟前,再被公安局局长约谈,张大龙早就没有之前的锐气,心里犯怵地咽了咽口水。 沈之敬皮笑肉不笑地说:“张大队长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张大龙连忙陪笑,“沈法医说得是,任何人违法犯罪都必须严惩,张强的事我会处理的,您放心。” “希望你真的能做到公平公正。”说完,沈之敬收起笑意,将严肃的目光看向陈洲。 陈洲一时没反应过来,显得彷徨。 “洲子,咱哥俩出去聊聊。”沈之敬将大手抵在他脖子后面,态度强硬根本不容许他反抗的意思。 被拉走的陈洲一脸焦急,“哥,您别拉我,我还要去处理之后的事。” 走出了派出所,沈之敬罕见的叉着腰,毫无往日仪态的他焦头烂额的模样,努力的组织语言,只是他不是能言善辩的艾伦,要如何引导陈洲,这不是他擅长的,纠结了半分钟,沈之敬选择做回了自己,直接挑明:“洲子,你是不是对吴丽有了别的想法?” 闻言,陈洲眼睛一瞪,呼吸都停住了,“什什么想法?”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陈洲躲开他的目光,“我,我当然没有,我承认我确实对她过分同情,但仅仅是同情,希望能帮助她,我是人民警察,作为警察的原则和立场我非常明白,哥,您千万别误会。” 沈之敬眯了眯锐目,他的话半个字都没能让别人信服,“我误会没关系,关键是别人怎么想。” “这是正确的事情,别人怎么想,难道我就不去做了吗?” 深知没那么容易说服他,沈之敬捏了捏眉心,说:“好,之前的事情咱们通通别再追究了,吴丽的事也算告一段落了,之后你要保持理智,同情只是一时的,你不能同情她一辈子。” “可是队长他——” 沈之敬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张大龙日后绝对不会再找吴丽的麻烦,我可以对你保证。” 能得到他的保证,陈洲内心忽地惊喜,“为什么?是不是局长和你说了什么?” 有一个公安局局长的大姨夫,想要不让人误会估计很难吧,沈之敬也从来不会和别人计较这些,他是凭着真本事获得现在的职位,更加不想要上天的荣耀,成为法医,只是因为他想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 可是这样的话一而再的从陈洲嘴里说出口,沈之敬也不能和以往一样坦然面对,毕竟这是他从小照看到大的邻家小弟。 沈之敬说明:“那天局长来视察,不是我打的小报告,是唐铭父母找了副市长,唐铭的背影雄厚,不是一般人,本来张大龙捉吴丽就不合规章制度,没有报案,没有实际证据证明吴丽和张威有过联系,就算监控拍到张威去找吴丽,也没有直接证明吴丽绑架了张威,这事儿但凡吴丽一开始反抗提出质疑,也不会闹出之后的事。” “可是市民有义务协助警方调查。”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九章 命运在重演 “这又没有立案,有义务不代表必须配合,就跟你之前说的,只要当时吴丽说一句没有见过张威,哪怕是谎话,你们都拿她没办法,谁主张谁举证,可是张大龙手里一点证据也没有,监控说明不了问题,这就是为什么第一次张大龙释放吴丽的根本原因,至于后续你又找到的所谓同伙的证据,把吴丽一人无法犯罪的瓶颈给打破了,张大龙才有底气再去找吴丽,但是这样的依据依然不足以支持他的逮捕行为,所以他后续掂量过后又怂了,才把吴丽和唐铭放了,这几天张大龙用私人时间去调查,就是不想再有冲突,他心里的愤怒已经消磨得差不多,可是他无法控制张强的行为,刚才这么一闹,直接就关系到张大龙日后的前途,除非找到张威的尸体,否则这件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了。” 听着他的分析,陈洲心里稍微踏实了,同时更加愧疚,有些事情见好就收,再不济就见招拆招,他太急于要证明吴丽的清白,希望能一劳永逸,却没有想到有些事情越是挖掘,真相越是令人不敢直视。 半个月后,吴丽的事情果然如沈之敬分析的,任何人都没再提起,张大龙更是接到调职的通知,虽然还是原来的职位,工作的地方却调派到市外,陈洲也实习期满,成为正式的警察。 这日,沈之敬如常的来接陈洲下班,被告知陈洲在外面处理交通事故,唐晶晶还特意看了看时间,觉得有些反常,嘀咕了一句:“都几个小时了,怎么会处理这么久。” 本想着先回家做饭的沈之敬听了她这句话,思绪一顿,原本打算回家的想法改变了,他说:“我顺路去看看吧。” “那麻烦您了,沈哥。” 沈之敬走出了派出所,上了停在门口的车,扭动车钥匙,发动引擎,目的分明的朝陈洲执行任务的地点驶去。 一个想法能改变一个人,甚至是全世界,这就是蝴蝶效应的奇妙。 沈之敬没有想过会和吴丽再次相遇,他认为不见,是对彼此最好的决定,人人茫海中,除去一些局限条件,单单以北市人口来计算,两个生活中没有交集的人,在没有自主性的偶遇,答案是千万分之一,这样的几率,却在此时此刻发生了,就像冥冥之中,命运将两人的距离拉在一起,再打上个结。 陈洲之所以久久没有回派出所,其中的原因,沈之敬也看明白了。 今天是返校日,车祸现场就在学校正门,被撞的是一名女学生,名字叫伍莉,这完全勾起了陈洲对吴丽的异常关怀。 通常来说,处理交通事故,有伤情的去医院,没伤情的等待交警处理,只有涉及违法犯罪,派出所才会派警察前来处理,很明显这件事故涉及了违法犯罪,撞人的司机逃逸。 按照流程,警察到现场对目击证人做笔录,维持现场等等,可是在沈之敬到达事故地点,却只见陈洲呆呆的,黄昏下,淡蓝色的光线照出了他的一脸担忧,他的大拇指快速的在手机屏幕上敲打,大约是在发微信。 一般出警都是两人结伴,陈洲的搭档章晋不在场,微信那头应该就是章晋,至于造成这个画面的原因,沈之敬心底已经猜到七八分了。 沈之敬来到陈洲身边,全副精神都在手机上的陈洲甚至没发现他的到来。 带着一丝怒火,沈之敬从他胸前的口袋中抽出了笔录本子翻开看。 陈洲这才回过神来,“哥,你怎么在这儿?” 快速的翻阅了陈洲记录的事件笔录,上面就有警卫的证词。 沈之敬给出了定论:“她不是吴丽。” 陈洲没回过神,愣愣的回应了句疑问。 沈之敬说:“警卫说这位被撞的女学生是高二的学生,吴丽已经是高三了。” “可是还没开学,吴丽还算是高二。” 沈之敬眯了眯锐目,心想,他果然是对吴丽上心了,否则也不会一有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之所以让章晋去查看伤情,不外乎是不敢看到吴丽受伤吧。 这样的关怀早已经超出了常规。 在他的盯视下,陈洲发现了自己的行为有多奇怪,更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底下,内心的一切都赤裸裸的被他看在眼里,陈洲的喉结咽了咽,低下头。 沈之敬问:“洲子,你是不是对吴丽——” “不是!哥,我听你的,绝对没有对吴丽有任何不正常的感情。” 人在精神紧张的情况下,面对致命性问题时急于否定,通常而言,这就是确定以及肯定。 如果陈洲是罪犯,刚才就是在承认犯罪事实了。 沈之敬心里叹了又叹,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把对人的同情变成了怜爱。 正当沈之敬无奈之时,校园门口校道上,天色几乎全黑,一个宛如惊慌小鸟的身影出现,她怀里抱着一包书本,笔直的校道,吴丽走路的方式奇特,远远便避开行人,一会儿拐左一会儿拐右,幸好天黑,校园里的学生没几个,否则她该要学凌波微步才能躲开人群。 沈之敬不禁在想,陈洲早早就来处理交通事故,却一直没有撞见吴丽,很大原因应该是吴丽等天黑人少了才离开学校,这是贯彻透明人的做法,心里对吴丽又多了一份好奇。 陈洲见沈之敬看着前方发呆,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乍一见吴丽的身影,一脸的愁容尽褪,眼睛里闪着光芒,嘴角不禁上扬,欢喜的朝吴丽挥手,喊道:“小丽。” 这一声呼唤让吴丽站住了脚步,她的眉头一蹙,像是厌恶,下一瞬又只剩下惊愕和慌张。 突然,吴丽转过身,她安静的背影下,显露了她纠结的心情,短暂的停留,她迈开了脚步,朝着反方向慌忙而逃。 陈洲拔腿要追,被沈之敬拉住了。 “哥,小丽为什么见到我就跑?是因为她还不肯原谅我吗?” 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应该就叫少年情窦初开吧!沈之敬只觉得头疼,心里暗忖着,是不是该介绍个女朋友给他,好让他把放在吴丽身上的怜爱转移呢! 在沈之敬的心里几乎认定,陈洲不能和吴丽有任何瓜葛!至少这样不正常的开始,根本就不应该开始! 知道被撞的学生不是吴丽,陈洲办案的速度加快了,没一会就处理完毕,警戒线被撤下,就连在医院等待伤者伤情的章晋也不见他多问一句。 为此,章晋甚至骂他处理完也不通知他,陈洲只是傻笑道歉。 第二天,沈之敬为了给陈洲介绍女朋友的事情烦恼,坐在办公室,他罕见的在上班时间滑手机,看了看手机里的联系人,几乎清一色都是男的,滑到最后一行,总算看到唯一一位亲属以外的女性。 拨通电话,通话接通,沈之敬用半命令的口吻说:“孙凝,和你商量个事儿。” 没和对方通话太久,这份邀请通话便被他冷酷的结束。 翌日,沈之敬下班载着陈洲来到一间高档的西餐厅,一坐下陈洲便感觉到不对劲的氛围,他问:“哥,您这是约了谁?” “就两个朋友。” “还两个?” 沈之敬眉梢一挑,“本来约了一个,她非要让我订四人座,大概是她也想来吧。” “您在说什么?”陈洲听着一脸糊涂。 沈之敬还琢磨着撒个谎,只是这样的想法在瞬间便被他否决了,没必要为了这事撒下他人生的第一个谎言,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啊?哥,你是说错了吧?是你想要相一个对象,拉我来掌掌眼的。” “不,我让孙凝给你介绍对象,听说是检察院的。” 沈之敬从来不开玩笑,这下让陈洲慌神了,“哥,您开什么玩笑。” “你别有压力,就是处处看,又没让你马上娶她。”沈之敬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 “哥,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 “怎么了?提前说了你就不来了?” 陈洲一下子慌乱了。 沈之敬喝了一口凉白开,表情严肃地看向他的慌乱,问:“洲子,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对吴丽有那种意思?” 他的疑问像是碰到了陈洲大脑的触点,轰的一下炸开了,大脑忽地一片空白,失控的思绪没办法思考太多,他下意识的回答:“我,我没有,我能分清楚的,她只是我遇到过的一名受害者,我不会把同情混淆,哥,如果你是为了这事,真的没必要给我介绍对象。” “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人,见一见其他人又不会少块肉。” “哥,你没必要把对我爸的愧疚还在我身上,你不欠我什么。” “我是不欠你,可我只是给你介绍个对象,没必要扯那么远吧,你叫我哥,我还不能管你了?” “我没这个意思。” 就在他们还争执不下时,孙凝带着她的朋友萧梅来了,看着气氛有些奇怪,孙凝问:“这是怎么了?” “洲子不想认识你朋友。” “哥!” 沈之敬无视他的尴尬,“我有说错吗?” 萧梅也是有眼力见的,勉强扬起笑容,“既然不想认识,那我还是先走了。” “我不是,我没这个意思。”陈洲顾不上其他,连忙起身,向她们鞠躬表示歉意, “我叫陈洲,是一名警察,很高兴认识你。” 孙凝对萧梅示意,大概是来之前就提过他们的性格之类的,萧梅只觉得是他在害羞,心里对这样的清纯男孩更加动心。 入座后,由孙凝引导,陈洲和萧梅算是互相熟络起来,交谈甚欢。 沈之敬端坐着,尽管脸上冷淡,但他的嘴角那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足以证明他现在的心情。 对陈洲的了解,沈之敬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一顿饭下来,陈洲明显已经和之前总是云游太虚的出神不同,眼里有了别的焦点,对于今晚这场安排,他是十分满意的,日后估计也不用再为吴丽的事情烦恼了。 这天,沈之敬还没下班,便收到陈洲发来的短信,说是萧梅约了他看电影。 看了短信,沈之敬嘴角扯了扯,讪笑嘀咕了句:“洲子这家伙就是闷骚。” 放下了手机,沈之敬继续专注手里的工作。 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沈之敬看了看手腕的手表,又抬起目光看了看挂在正面墙上的圆表,正好5点。 他没有耽误一秒,合上档案本,稍微收拾一下就要离开。 在没有案件要处理,沈之敬必然会按时上下班,就算有案件,他也会在工作时间内完成,要是遇到重大且紧急的案情,他才会打破习惯,但也顶多加班一个小时,用他的话来解释就是,作为法医,上班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加班也还是不能解决。 走出了法医中心,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派出所接陈洲下班,直接往家的方向驶去。 停好了车,少有丢三落四的习惯,走到楼栋门前,竟然忘记带钥匙了。 沈之敬皱起眉头,心里觉得奇怪,他落下的还是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仅次于自己的生命了,他看着攥在手里的汽车钥匙,以往他从车里出来,按下车锁,就要从公事包换家里的钥匙。 他一脸迷糊地看了看手里的公事包,又翻了翻,确定里面没有钥匙。 难道是钥匙掉车里了? 他努力的回忆,却始终想不起来刚才到底在想什么,这大概就叫短暂性失忆,有时候大脑需要处理太多讯息,思绪一下子没集中的话,出现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 弄清楚自己的反常后,沈之敬返回车辆寻找钥匙。 一打开车门,钥匙就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他又是不明的眯了眯眼,刚才公事包好像没有倒放过,钥匙是怎么掉出来的。 他捏了捏眉心,大脑好像有些混沌不清。 大概是没休息好吧!虽然他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但也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了。 再次返回公寓楼,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大门口张望,沈之敬再次停下了脚步,眉头即时皱起。 “您好,我是外卖员,请问您能下来取吗?我没法上楼。” 这熟悉的声音无需确认她的本人,沈之敬认出站在门口的外卖员就是吴丽。 愤怒突然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沈之敬打破了以往沉稳均匀的步伐,急促的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腕,使她正面面对他。 看见吴丽一脸愕然,沈之敬眼底的火焰更盛,质问:“你辍学了?”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十章 好人好事 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火苗窜起后,怒火很快就熄灭了,沈之敬恢复了理智,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下,他没有放开手,僵持着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吴丽也从慌张中冷漠下来,她轻松抽回自己的手腕,点了点头,便再也没有别的话了。 沈之敬有些愕然的看了看手心残余的温度,心想,这丫头力量挺大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缓了缓情绪,沈之敬自知自己的唐突,就像刚才他反应过来后没有放开她的手,这个时候就更加不能退缩,而且对于吴丽辍学这件事情,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就是窝火。 没等他找到话匣打破沉默,取外卖的人下来了,看见两人对峙,有些迷糊。 吴丽不敢去看沈之敬的表情,一直低着头,看见有人出现,如获得救一般松了口气,将外卖递给对方,转身就要离开。 沈之敬眼明手快的拉住她,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取外卖的路人盯着看,到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感觉吴丽在挣扎,沈之敬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对旁观的路人说:“哥们,你的外卖都凉了,还不走啊?” 路人质疑:“你们认识?” 没想到路人会多管闲事,沈之敬语气不好地反问:“和你有关系吗?” “不认识我当然是要报警啊,这样拉拉扯扯的,人家好像也不太愿意。” 沈之敬笑了笑,“不如你问问这位送外卖的同学,我们认不认识。” 路人将他们两人来回看了个遍,抓了抓额头,疑问:“什么意思哦?” “没别的事儿,您回吧,别耽误了吃饭!”沈之敬咬牙说着。 眼看情况越来越失控,吴丽心里各种担忧,叹了口气,转回身子,朝路人弯了弯腰,说:“抱歉!我们认识。” 闻言,路人自知自找没趣,嘴里嘟囔着气话,这才回到楼栋里。 被不识相的搅乱了气氛,沈之敬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开口。 沉默持续发酵,吴丽瞥了眼他依然捉住自己手臂的大手,心里一阵小鹿乱撞,但很快这样的窃喜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无止境的担忧,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更多人对他们的行为侧目。 “我是辍学了。”吴丽说。 “为什么?难道张强又为难你了?” 吴丽摇头,“读书无用,还不如早点工作。” 沈之敬两眼一瞪,“谁跟你说读书无用了?学到的知识是你自己的财富,明天就回去上课。” 吴丽没有马上回答,疑惑地抬头看了看他,说:“我们不熟,你没必要管我的事。” 仿佛被踩到了尾巴,沈之敬心底的火苗噌的一下升起,心想,这些不省心的还不稀罕他的关心了。 他强忍着不快,说:“那我既然已经管了,就不能当看不见,你听我劝,就算不读大学,至少要把高三读完啊!做事怎么可以半途而废,你有什么难处,都必须要咬牙坚持下去,轻易就妥协,日后这个社会只会将你狠狠打压。” 吴丽眉头一皱,微微嘟嘴,别过脸,说:“我的意愿,你管不着。” 一听,好不容易按下的火苗又烧起来了,内心的愤怒,脸上却平静得很,熟悉沈之敬的人都该清楚,这是他要爆发的前夕。 沈之敬松开对她的桎梏,站得笔直,眼镜底下的锐目变暗,说:“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第四章第六十一条,招用已满十六周岁未满十八周岁的未成年人,任何组织或个人应当执行国家在工种,劳动时间,劳动强度和保护措施等方面的规定,不得安排其从事过重,有害等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劳动或者危险作业。” 他的普法让吴丽一时慌神,杏眸无助地眨了眨,反驳:“我这又不算危险工作,再说我已经满十八岁了” “满了?” “当然。” 沈之敬眯起锐目,嘴角钳着一抹笑意,“你是不是对周岁这个词有什么误会?人类的时间计量是年月日时分秒,你把年份后面的时间计量单位都给吃了啊?” 吴丽倒抽一口气,“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出生日期。” “你傻呀!我是法医,你一个进过派出所两回的少女,我能不知道你的出生日期?”其实沈之敬是诈她的,算定她还没满十八周岁,从她的表现看来,自己猜对了。 见吴丽无言反驳,沈之敬得意的嘴角又扯了扯,继续训话:“还需要我给你科普一下劳动法吗?这些知识都是上学获得的,学了这些知识才能更好的使用作为公民应有的权力,而不是随便就让人带回派出所。” 想起自己当时之所以跟警察回派出所的原因,吴丽辩解,“行驶沉默也是公民应有的权力。” 她的辩解在沈之敬眼里不值一提,“那是电视剧演的,你不为自己申辩,那就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听懂没有。” 吴丽咬了咬下唇,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成功将她唬住,沈之敬嘴角得意地笑着。 要是这时吴丽勇敢的抬起头,估计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我给你两天期限,两天后我去学校走访,要是发现你没有回去上学,我会找到雇佣你的商户,然后举报他,举报这事儿我是有些名声的,你应该也有所了解。” 吴丽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目光触碰后又避开,气呼呼地咬着下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路上看到些小猫小狗挨饿受冻的,我也会伸出援手,更何况你这么大的一个人。”脑海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回响,这是要在扯谎的路上勇往直前了。 沈之敬微微调整自己的呼吸,不能让吴丽看见他的心虚。 可惜吴丽正在烦恼,什么都没发现,好半晌后,吴丽纠结地说:“不够时间。” “什么?” “两天时间不够我去处理这么多事情。”吴丽试探地抬眸看他,求助的眼神试探着商量:“一个星期……吧。” 沈之敬总算跟上她的思维,在期限的时间上,本意没有强制的要求,只是表现出强制的态度,好让她回去上学,但见她认真的考虑过后提出商量的余地,沈之敬心里有种奇怪的念头,讨价还价地说:“最多三天。” 吴丽为难的又咬唇,“那,那五天吧。” “要不,还是两天?”竟有种乐此不疲了。 吴丽倒吸一口气,连忙摆手,“不,那就三天吧。” “好,我会走访监督的,别想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吴丽乖巧地点头,脸上染上愁云,刚骑上电动车,忽然扭转头,可怜兮兮的模样说:“要不,四天吧。” 沈之敬没有答话,精明的眼睛带笑,骨碌地盯着她。 只见吴丽不敢直视他的表情,低下头,小声说:“我还要去办理继承我妈的遗产,才能拿到保险金,那太繁琐,我本来不想用的。” 闻言,沈之敬心里大概对她辍学工作,行驶沉默权力的根本原因有了结果,父母双亡,哥哥欠债,一个还没满18岁的少女受到暴行,没有得到帮助,反而被正义势力胁迫,在那种情形下,去派出所比留在家里更加有安全感吧,为了生存,留给她的选择确实没多少。 “需要我帮忙吗?”沈之敬顾不上自己现在的同情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只是任由情感支配他的行为。 吴丽快速的抬眸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您已经帮我很多了,谢谢。” 看了看手表,沈之敬说:“快回去吧,太晚了,别再送外卖了。” 吴丽点头,嗯了一声。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区,沈之敬才转身回公寓。 回到家,沈之敬一进门便自顾自的笑了笑,自言自语嘀咕:“没想到我撒第一个谎言竟然是为了她,小家伙比洲子更加不让人省心。” 自感觉做了好人好事,沈之敬这几天的精神格外的神采飞扬,陈洲也如他的料想,正式和萧梅成为了情侣关系,这不禁让他放下了心头大石。 中午,走出了法医中心大楼,秋天的阳光温柔,空气也格外…… 咳咳!沈之敬掩了掩鼻子,这满是汽车尾气的室外实在不想多待! 他迈出了脚步,准备午休回家做饭,远远的望见马路对面的面包店,思绪中突然出现吴丽的影子。 算起来,今天距离他和吴丽约定的四天已到,回想起来又觉得好笑,当时他定下时间,也不过是吓唬她而已,于情于理,他用什么身份去干涉吴丽的人生,走访监督也不过是借口而已,至于举报雇用她的商家,就更滑稽了,搞不好别人把他当神经病呢! 放空的眼睛突然有了焦点,面包店前站着的那人不就是吴丽吗? 她在等谁? 沈之敬加快了脚步,走出了法医中心的大门口,隔着大马路,四目对视,吴丽下意识的朝他挥手,挥了两下又惊慌的收回。 原来是在等他! 沈之敬走过马路,来到吴丽跟前,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来找我?” 吴丽羞红了脸,“也,也不是特意来找你的。” 沈之敬眉梢一挑,“这里和你家或者学校相差几公里,附近也没有超市或菜市场的,哦!难道你没当外卖员,当起了这家面包店的店员?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你站在这里,而又不是来找我的。” 闻言,吴丽顿时一脸惊讶,“你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直接点有什么不好,至少不会让人怀疑我的目的。” 吴丽看似为难地低下头,考虑了好一会,抬起头正要说话,却发现眼前没了他的人影。 她回头一看,发现沈之敬已经在面包店门前的长椅坐下,正对她招手唤道:“过来坐。” 他的行为无迹可寻,吴丽看不明白他,只见他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依然坚持让她过去坐。 一坐下,沈之敬便吐槽道:“我得跟面包店的老板反映一下。” 吴丽不明的看向他。 沈之敬继续说:“在门口弄这么一张长椅,也不知道整一个遮阳篷,敢情长椅是装饰摆设吗?晒死个人!” 见他觉得委屈,吴丽顺势提议:“其实我是有事找你,不如我请你到附近的咖啡厅吧?” “我不爱喝咖啡,不如你请我喝奶茶。” 对于他的要求,吴丽只有发愣的份,后知后觉地点头,起身要离开,却不见沈之敬有动作,吴丽疑问:“不是要喝奶茶?” 沈之敬指了指路,说:“面包店隔壁就是奶茶店。” 顺着他指的方向,吴丽扭头看了看,心里有些慌乱,咬了咬唇,问:“那,那你习惯喝什么口味?” “你帮我选吧。” 吴丽瞪大眼睛,无语的指了指自己,让她选?她对奶茶也没什么研究。 沈之敬不让她磨蹭,催促:“犯什么傻,快去啊!” 闻言,吴丽不敢再有意见,小跑步的买奶茶去。 平时很少会喝这些饮品,在奶茶店纠结了好一会,吴丽最终让店员推荐了一款奶茶。 拿了奶茶回来,看见沈之敬舒适地坐在长椅上,遮阳棚遮住了阳光,而他依然是那般耀眼,阴影下的沈之敬翘着腿,靠在长椅上,膝盖上搁着一个熟悉的牛皮纸袋,就像是电视里的广告画面一般美好。 惊艳过后,吴丽皱起眉头,心想他的行动力太强了,这么短短时间就把一切都安排好。 沈之敬吃了一口面包,好像不太满意,脸上没有太多喜悦,见到吴丽愣住,招呼她快些过来。 “擦擦手。”沈之敬拿起放在一旁的酒精湿纸巾递给她。 吴丽没有用湿纸巾,只是不明的看着他,问:“你怎么买了面包?” “我不消费,也不好意思叫老板娘把遮阳棚打开,快坐吧。”他理所当然地说。 这男人是行动派啊!吴丽感叹。 刚坐下,沈之敬便接过她手中的奶茶放在长椅上,坚持的将酒精湿纸巾递给她。 见她擦过手后,沈之敬将一杯奶茶递给她,又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个面包放她手里,自己这才端起奶茶大吸了一口,随即又拧起了眉头,惊讶的眼神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十一章 美好的午间 齁甜!现在的年轻人也不怕得糖尿病!沈之敬在心底嘀咕。 “对了,你已经回学校了吧?” “嗯。”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事儿?” “不是,我来找你是因为你之前给我买了很多面包,于情于理我很应该回请你才对。” 一听,沈之敬坐正了身子,看着她,显得为难,“难怪你说我买了面包呢!要不我拿进去退了,你再重新买。” 吴丽的眼睛骨碌的看着他,“你这人怎么那么奇怪,我都听不出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我从不开玩笑,你不知道吗?这个社会上很多人都有轻度强迫症,别人请客,一定要让她也请客一回,否则她会浑身不自在,就跟你现在这样。”他煞有其事地说。 由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不会假,但是一听见疾病相关,吴丽顿时露出自卑的愁色,“我才没有什么强迫症,我只是有无痛感症而已。” “啊?无痛感?那可是万中无一的人,你怎么确定的?去医院检查过了?”沈之敬眼底闪着光芒。 无痛感这个病症对吴丽来说就像是噩梦一般,小时候,她揉眼睛都能把眼睛揉出血,蚊子叮咬都能把皮肤抓破,长大后,只要稍不注意,身边的人就会跟着遭殃,甚至在睡眠中被…… 吴丽不愿意再回忆,扯开话题:“还是说回正事吧,我想告诉你,我没有杀张威,真的没有。” “张威的事不归我管,哪天找到他的尸体,你再来和我说这些话。”沈之敬若有所思地放空了目光,她还能来见他,也能在他面前提起张威,看来她受到暴行一事她自己是不在意了?这倒是好事。 听见他的话,吴丽眉头皱起,喉咙咽了咽口水,呆呆地应了一句。 沉默了一会,她甩了甩头,把脑海里一些不好的画面抹去,重新整理好思绪,又说:“除了要还你送我面包的人情,还有你帮我,当了一回耳报神,还有上次抱了你,我也很抱歉。” 她心里有一本账簿,谁对她好她都记得,而且恩怨分明,之前见她对陈洲很不友好,大概也是在心里记着帐吧。 虽然她的帐有些小题大做,不过就像艾伦之前评价他,在吴丽最饥饿的时候送她面包,这就是最典型的雪中送炭,在这种无助的心理影响下,这份恩情可能会被无限放大,看来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沈之敬在心里嘀咕完,不打算纠正她,语调轻松地一笔带过,“原来我帮了你这么多,你拿一杯奶茶就打发了?” 向来是有恩当十倍奉还,吴丽连忙解释:“我原本预算了请你去吃点好的,可是你没给我这个机会呀!” “我又不缺吃的。” “那你想怎么样?” “我救你于水火,至少得以身相许吧!”话刚说出口,沈之敬顿觉不妙,清了清喉咙,连忙解释:“这次是我开玩笑的,你别放心上,聊得太欢了,一时没收住。” “我肯定不会放心上。”吴丽羞红了脸,低着头。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依然没有缓和,沈之敬清了清喉咙,说:“对了,那天在学校你为什么见到洲子就逃?” “洲子是那位警察?” “你不知道?” “我哪来的心思去管他叫什么,而且我那天也不是在躲他。” 果然!沈之敬没有惊讶,又说:“所以你是躲我,这又是为什么?” 勾起那天的记忆,吴丽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紧了紧,奶茶砰的一下,盖子没盖好,满满的奶茶撒了出来。 沈之敬也是吃了一惊,反应过来马上帮她收拾。 “想什么呢?这么激动。” 吴丽任由他拿走奶茶,接过他递来的纸巾,只觉得难堪的低下头,“我,我,我那天抱了你,觉得有些丢脸,就逃了。” 沈之敬重新将奶茶盖好,边把奶茶递回给她,边说:“这有什么好丢脸的,怎么说还是我占便宜了啊,少女投怀送抱什么的,也不是天天有这样的好事。” 一听,吴丽瞪大眼睛,一脸的震惊,嘀咕:“你真奇怪。” 看着她的惊愕,沈之敬一怔,忽然大笑起来。 他笑得莫名奇怪,没有来由,只是听着他的笑声,又觉得好听,吴丽扭过头,瞪大了星眸,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一时之间像是看呆了。 “哥。” 陈洲的出现打破了他们之间柔和的气氛,他眼底带着无法接受的惊讶,问:“你怎么会和小丽在一起?” 沈之敬没有婉转,坦然地说:“吴丽来找我道谢的,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是休假吗?” 他轻描淡写的回答让陈洲拧起了眉头。 沈之敬自然清楚他的表情,任谁见了他和吴丽之间的相处,都会有这样的诧异吧。 彼此毫不相关的青年和少女坐在一起,人总不会往好的方面想。 他站起身,抬了抬下巴,说:“面包你拿回去吃吧。”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郑重地交代:“少喝点奶茶,这饮料没营养。” 吴丽瞪大眼睛,看着沈之敬和陈洲勾肩搭背的离开,一脸懵然地看了看牛皮纸袋,又看了看手里的奶茶,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些不都是他要求买的嘛! 沈之敬拉着陈洲往法医中心走去,心情愉快地问:“我听说你约了萧梅,怎么了?被放鸽子了?” “检察院临时有事,没约成,哥,你到底和吴丽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就是认识的关系咯。”他又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接着又说:“正好,萧梅没约成你,我来约你,今天我给你做大餐。” 陈洲一脸愁容,“可是您不用上班吗?” “你是知道我的,我很少加班,从不迟到,偶尔请假,这会儿都12点多了,我还没吃饭呢!回家做个饭再回来估计就要迟早了,所以我打算请假,保持我永不迟到的记录。”沈之敬得意的笑着。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相谈甚欢,就连沈之敬的高兴都看着碍眼,心里就像有根刺,陈洲心里压抑,脸上尽量保持平静,说:“哥,你最近变了。” “变帅了吗?那是你的错觉,你哥我一直都这么帅。” 陈洲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你以前总是一本正经,很少开玩笑的。” 沈之敬稍微平复了心情,自然发现了他对自己的怀疑,只是保持一贯的坦然,轻易不会由他来撕破脸,依然打趣着说:“所以你怀念以前一本正经的我?” “不是,我就是觉得奇怪,您怎么转变那么大。” 沈之敬继续表现出风趣,“其实……你哥我本来就是闷骚型的,我觉得我平时也会偶尔开开玩笑,就是你们get不到我的笑点,也挺尴尬的。” “闷骚?” “对啊!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小哥对我的评价,他说咱这个亲友圈子的人都属于闷骚,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听见他搬出艾伦,那位在心中神圣一般的偶像,陈洲的心情一下肃清,把心底的压抑平息,勉强笑了笑,“小,小哥懂得真多。” 不再揪着追问,看来他是看开了!沈之敬在心里暗忖。 “走!吃大餐去!” 回到沈之敬的公寓,他的心情比平时要愉快,哼着小曲,直接走到厨房去忙活。 看着他的表现,陈洲眉头拧得更紧,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沈之敬和吴丽相谈甚欢的画面一直不断的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们两人之间和谐的气氛,怎么看都觉得是天作之合。 可是心底对这个认知厌恶得很,为了给自己的认知寻找借口,陈洲闪过无数的念头,吴丽配不上沈之敬,两人存在年龄差距太大,不会被祝福,这是公认的。 在厨房忙活的沈之敬抬了抬眼眸,看着陈洲在那边天人纠结,无奈地挑眉,唤道:“洲子,过来帮我试下味道。” 沈之敬清楚陈洲的心结,更加了解他的性子,有些事情你硬要让他明白,他反而会掉进圈里出不来了,倒不如刚才坚持追问下去呢! 他虽没有警队之星艾伦擅长人心的天赋,只能引导陈洲去发现他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 喂了他一块红烧肉,见他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沈之敬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陈洲见提问的大好机会,心里一鼓作气,问:“哥,你是不是喜欢小丽?” “不是。”沈之敬从容的回答。 “我刚才见到你们有说有笑的——” 沈之敬打断他的话:“我就不能和别人有说有笑吗?” “不,我没这个意思,只是吴丽……我是害怕你会爱上她。” “为什么?” 在沈之敬面前,凡是提到吴丽,他便有一种慌张叫脑袋一片空白,总觉得会被看穿。 陈洲慌不择言,“她……被强暴——” “洲子!”沈之敬打断他的话,表情严肃地皱着眉头盯着他。 好一会后,他放下手上的勺子,关了火,在开放式厨房的饭桌前坐下,双手交握搁在桌面上,一脸凝重地思考着。 几秒钟的时间组织语言,他语重心长地说:“我对吴丽不说是同情,应该是怜惜吧,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常人没有的倔强,这种倔强来自她的独立,在困境中没有妥协的坚定,正如你说的,她但凡开口求饶,这些不公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我猜吴丽之所以后续没有就自己被性侵的事情继续控诉,是因为知道就算控诉,司法也不会改变什么,这种事情经过这么久取证太难,耗时费钱,甚至要承受别人的异样眼光,所以她选择什么都不做,只希望别人把她当成普通的女孩看待,不过我之前还真怀疑吴丽是杀死张威的凶手,但刚才她说不是,在没有证据的前提,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她。” 陈洲深知沈之敬总有许多正面的理由,反观自己却词汇匮乏,不能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更别说质问别人。 沈之敬又说:“我没有处女情结,如果我要爱上一个人,她的任何遭遇,身份,年龄,知识都绝对不是问题,当然了,前提是她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爱,没有知识的话,估计我也不会爱上。” 听着,陈洲为自己的迂腐自卑,他如果想要争取吴丽,就应该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去争取,而不是私下毁坏她的名声,以吓退别的追求者。 他,真是个小人! 看着陈洲的咬牙切齿,沈之敬也不再藏着掖着,“既然话匣打开了,我也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对吴丽动心了?”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十二章 前有狼后有虎 陈洲没有回答,忽地的清醒让他想起这些日子以来,那些不该有的不屑与鄙视,不过都是他的自卑在作祟。 自从父亲离世,沈之敬以兄长的身份对他照顾有加,可他被情绪一时蒙蔽,那些恩情在他眼里都成了浮云,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一度觉得这位受他尊敬的兄长,也不过是仗着自己身份的高贵,站在制高点对他指指点点。 沈之敬说的道理他无力反驳,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自己理亏。 人性的丑陋,做事不如别人时,总会在别人身上找错处,不是他不如人,只是投胎没别人好。 沈之敬22岁便正式成为外科医生,这还是他坚持拿到临床医学博士的学位后再参加工作,这在普通人当中几乎不可能,后来转型成为法医,也仅仅花了不到两年时间就拿到法医学博士的学位。 这样的能力,他竟然也敢不屑,陈洲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热,有些没脸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空间安静得就跟两人不存在似的。 终于,陈洲开口:“我说不上来,但是刚才我见到你们在一起,我心里很生气,我甚至嫉妒了,所以我卑鄙的以吴丽的各种不堪来让你对她改观。” “既然你喜欢她,为什么不去追求?” “不是您让我别碰她吗?”陈洲一肚子委屈地反问。 沈之敬叹气,“我之所以让你别碰她,是因为你没能分清楚内心对吴丽的感情,你竟然想要用吴丽被强暴的遭遇来让我退避三舍,那为什么你就能往上凑?既然你心中不耻,为什么还会喜欢她?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陈洲情绪失控,“我只是一时还没接受过来,但是你的行为在外人眼里,就是那回事儿,她才十八岁,你们之间差距太大了。” “她18岁也好,81岁也罢,这都不是我对另一半的要求,再说了,在你眼里就没别的事儿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就非得是那么一回事儿吗?” “那你对她的好,是出自什么目的?” 沈之敬怔住,思考着他的疑问。 热情热血乐善好施,这些名词都和他扯不上关系,这样的他突然对一个不相关的少女这么关怀,是出自什么? 他从来不稀罕当一个好人,他只做他认为是正确的事情。 见他没有说话,陈洲有些气愤地说:“怎么?哥你这是想说把吴丽当妹妹了?” 闻言,沈之敬纠结的思绪顿时肃清,失笑一声,说:“是不是只有我这么说了,你才会放心?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对吴丽有意思,你现在和萧梅算什么?这样来质问我又是为什么?你还想两个都要?” “我不喜欢萧梅,是你硬给我介绍的。”陈洲理直气壮。 沈之敬罕见的对他露出不屑的情绪,说:“那你们去约会,嘻嘻哈哈的时候也是我强迫的?” 他的话惹出这些日子和萧梅相处的点滴,陈洲被他反驳得哑口无言,只觉得更加无地自容。 发泄过情绪,沈之敬收起失常的表现,清了清喉咙,起身回到灶前,开火,仿佛刚才的争执不存在,说:“你来帮我把菜摘了,我一个人忙,可吃不了大餐的。” 沈之敬给了台阶他下,陈洲自然不会不识好歹,整理好思绪,收拾好心情,走过去帮厨。 这场不愉快的争执,算是就这么没头没尾的落幕了。 用艾伦的话来说,这是沈之敬仅有的高情商表现,在他心里,哪怕争执再大,事后都不会怀恨在心或者咄咄逼人,他要么是贯彻无视对方,要么就装作健忘,把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 第二天,沈之敬的话让陈洲顿悟,他正视自己的心,想要最后再做一翻争取。 尽管他说不清楚内心为什么会对吴丽这般在意,吴丽的遭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大约是这些日子来的梦境导致的。 自从遇见吴丽,陈洲不时就会做一些和吴丽有关的梦,对于自己的失常,只能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解释。 这也导致了他总是无时无刻都在挂念吴丽,在沈之敬安排了相亲,认识了萧梅以后,这样的失常稍微恢复了正常,只是一见到吴丽,就像是触碰了大脑的触点开关,一切思绪又再次困扰着他,即使他曾经梦到自己死在吴丽面前,也无法阻挡他想念吴丽的心情。 飞蛾扑火,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陈洲早早就等在吴丽家的小区外,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心里有些不安,担心沈之敬知道他的决定后,怕又要一通说教了。 终于,吴丽斜挎着背包,匆忙的出现在小区门口。 瘦小的身影险些就在陈洲面前错过,他后知后觉的目光追随那抹身影,眼前的背影和记忆中重合。 陈洲又惊又喜地追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吴丽反感地甩开,浑身顿时散发出警告,目光瞪着他,又有一瞬的错愕,她拧起眉头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陈洲不敢和她的怒视的目光接触,低着头,纠结的不知道该不该把他自己反复琢磨了一晚上的决定告诉她。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吴丽打算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要走。 陈洲眼明手快的又要将她拉住,这回吴丽反应敏锐的躲过,陈洲也没有再冒犯的意思,急切地说:“我有事想要和你说。” 吴丽没有回答,也没有就此离开,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想要说的话。 陈洲深吸了一口气,不愿意看见机会再次失去,眉头一沉,说:“我想要保护你。” “什么?”吴丽不解,眉头皱得更紧。 “那天队长说我找的证据,证明了你和张威有交集,其实我不是故意要造成这样的局面,我只想要帮你洗脱嫌疑,但是我好像做得不太好,才导致你又被带进派出所。”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而且我不需要你保护,我可以保护我自己。” “我知道你很独立,但是我说想要保护你,不仅仅是表面的意思,我,我……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吴丽只觉得匪夷所思,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交集,这样的说法换作是别人,这怕是个不要脸的小混混。 可看他这样羞低了头,又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可不管他出自什么原因说出这样的话,吴丽都不想和他纠缠,直接拒绝:“我不喜欢你。” 闻言,陈洲并没有被打击,大概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只是想要将我的心意告诉你,你不需要回应,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你,我只知道我每天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你。” 吴丽态度冷淡,“那是你的错觉,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你还真和我哥很像,连想法都差不多。” 听见他提起沈之敬,吴丽脸上忽地红了脸,心跳紧张起来,说:“所以你并不喜欢我,只是因为同情造成你的错觉。” 陈洲没有反驳,只是意气消沉地说:“好吧,我想时间会告诉我答案的,但我希望你别带着害怕的目光看我,我真的没有恶意,你愿意把我当成朋友吗?” “我想没必要吧。” 陈洲只觉得喉咙一阵苦涩,勉强扬了扬笑容,说:“那好吧,抱歉,占用你的时间了。” “没别的事,我要上学了。” “好,你路上小心。” 吴丽没有被感动,只觉得陈洲是个怪人,也没放在心上。 被他这么一搅和,本来就掐着时间回学校的吴丽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学校。 在校门口前,吴丽突然顿住脚步,除了三两名晚到的学生,唐铭的身影等在门口,见到吴丽,立即挥手,像是故意在门口等她似的。 吴丽的脚步僵住,眉头蹙起,有种抗拒的不愿上前。 唐铭见到她的反应,和警卫打了个招呼,快步走到吴丽身边,牵过她的手,将她带进校园,边走边说:“别愣着了,上课要迟到了。” 两人走在校道上,吴丽没有抽回手,被捉住的手腕有些泛白,彼此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 从校门到教学楼不过是短短的500米,两人并肩的背影亲密,满足了少男少女对恋爱的期待。 只是吴丽却没这些心思,心里嘀咕着,马上就到了! 吴丽的眼睛僵直的盯着教学楼大厅,耳边传来唐铭平淡的话语:“我早上本来想去载你的,但是见到片区警察在和你说话,就没叫你,是不是他威胁你了?” 闻言,吴丽眼底带着困惑地向上瞟了一眼,触及他眼角的余光,随即低下头。 唐铭又说:“张威那件事情,我不是有意提起的,但当时真的没办法了。” 吴丽听着不明,仍没有表示疑问,只是在心里暗自猜测他话中的含义。 唐铭像是猜到她的心思,继续说:“我把张威当时在电梯里和朋友的通话内容告诉警察,虽然被强奸这种事情说出去不好听,但你是受害者,至少这样能让你不再被警方纠缠,张大龙也不敢再动你了。” 吴丽越听,脸上的表情逐渐僵住,听完,她站住了脚步,眼底是满满的惊恐。 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唐铭也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双手包裹着她的小手,一脸柔情地说:“你放心,我不介意,我会保护你的。” 吴丽小手微颤,不管回视他的目光,心里乱成麻,一些疑惑得到解释,一些疑惑却萦绕着她。 这么说,他也知道了! 唐铭柔情的眼底里照影出吴丽的惊呆,他的眉眼稍微弯起弧度,语调更加深情地说:“听我的,暂时先不要和那些警察有交集……” 在吴丽眼里,只见到唐铭的嘴巴张合,早已经听不见他的话,脑海中的人影一帧接着一帧的闪过,直到最后这些画面全部消失,连想都不敢想起。 好不容易重拾希望的星眸再次失去光芒,看着吴丽的木然,唐铭的嘴角满意地抿了抿。 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被唐铭领着回到教室,一进门,挡在前面的两名女学生一脸怒颜,仇视的目光瞪着失神的吴丽。 其中女学生林珊珊拉过唐铭的手臂,将手机递给他看,说:“阿铭,你看这个帖子。” 另一名女学生陈婷婷则不友好的推搡,质问:“吴丽,校园论坛里说你当援J女,是不是真的?” 仿佛捉住了吴丽的把柄,林珊珊情绪高昂地帮腔:“这还用问呢!都有照片为证,阿铭,你别被她骗了。” 唐铭松开了吴丽的手,拿着手机沉默的看了好一会,平淡地说:“这人我认识,是片区的法医。” 原本的自信在得不到想象中的反应后,林珊珊着急,“法医又怎么样,法医也有X需求啊!论坛里图文并茂,大半夜的送上门,还有白天都在外面谈价格了,这还能有假吗?” 唐铭没有回话,只是幽幽地看向吴丽,那柔情似水的模样落入林珊珊等人眼里,是又妒又恨,陈婷婷气呼呼地推了推吴丽的肩头,质问:“你哑巴了?说话呀!你这么肮脏,不配来我们班级。” 林珊珊也是气愤,“照我说咱们应该跟学校反映这件事,好歹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高中,不能因为她败坏了学校的名声。” “好,那个男人是法医,我们应该去公安局举报,这是P娼,犯法的!” “你说得对!咱们走!” 两人一唱一和,说走就走, “等等!” 刚才还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这会儿吴丽的眼底终于有了焦点。 和好友互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后,林珊珊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吴丽说:“要怎么做你们才满意。” “你滚出学校,这事我们就不再追究。” “好,我退学。”吴丽很干脆的回答。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十三章 心灵控制 本来她就不想回学校,一直以来,这些所谓的同学除了背地里说三道四,平日里也没别的事情做了,数一数二的高中,不也都是这些有钱人的天下吗!对于社会的现状,吴丽心里隐隐有些生气。 “小丽,你就不解释一下吗?”唐铭的声音少了之前的柔和。 对吴丽而言,他的声音仿佛来自恶魔的低语,吴丽眼底一震,惊恐的缓缓抬起头,有些不明地看向唐铭,仅仅是眼神的一瞬间接触,吴丽还是选择躲开了他的目光,不敢再看向他。 在唐铭面前,吴丽就像是一个被操控的木偶。 唐铭没有继续给吴丽施压,转而瞪向林珊珊等人,说:“依我看,小丽完全是被某些怀恨在心的人给算计的,你们仔细看,小丽这穿的是外卖员的服装,和那位法医应该是偶然碰见的,毕竟是打过照面的人,会聊两句也是正常,至于你们所谓的白天谈价格,谁谈价格会在面包店门口谈,何况他们拿着饮料,也不像是要谈那些事情的样子,这肯定是看图说故事,是造谣!造谣也是违法的!” 听见他维护吴丽,林珊珊嫉妒得都要发疯了,她急得跺脚,“阿铭,你怎么就看不透她啊!她很烂的,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 唐铭露出怒容,“都是同学,别说话那么难听,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怎么就逼吴丽退学呢!我警告你们,不要再找吴丽的麻烦,否则我就跟班主任反映这件事。” 林珊珊气得咬牙切齿,“阿铭,你怎么那么傻呀!竟然相信她。” 一旁的陈婷婷也是一肚子火,但她还算理智,劝着:“珊珊别说了,唐铭现在是觉得我们在欺负吴丽,男人就那么回事,越是装可怜,就越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让时间说明一切,我看吴丽是耐不住寂寞,迟早还会再撞南墙的,咱等着看戏吧。” 见林珊珊等人收敛,唐铭也没再和她们计较,上前轻拍吴丽的肩头。 还在出神的吴丽身子微颤了一下,任由唐铭推着她回到座位上。 坐在座位上,眉头挂起愁绪,耳边是吵杂声音,眼前来来回回走过的人事物出现重影,太多疑问围绕着她,吴丽思绪一片混乱,眼底的画面只剩下下一团乱麻。 上午的三节课看似很快就过去,对吴丽而言却是度日如年的煎熬,她背脊发凉,宛如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呐喊,咆哮,都无人回应。 午后,法医中心大楼,走廊里响起清脆的高跟鞋声,像是带着怒意的步伐听着刺耳。 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坐在电脑前的沈之敬连目光都没抬一下,便先开口质问:“什么毛病,都不知道敲门吗?” 孙凝气冲冲地质问:“之敬,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别来找我茬,我可什么都没干。” “陈洲这是怎么回事?萧梅都伤心得连班都没上。” 沈之敬眉梢微微一挑,像是意料之中,淡然地说:“他们的事情我不想管了。” “你一句不管就这么算了?” 面对孙凝的咄咄逼人,沈之敬这才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推了推脸上的镜框,一脸严肃地问:“萧梅这是被洲子占便宜了?” 孙凝一怔,“那倒还没。” “就算被占便宜了,你情我愿,都是成年人,法律层面也不支持萧梅维权,她自己就是检察官,应该很清楚这点,至于道德层面,两人相处,合则来不合则分,不也是很正常,别的建议我就想不到了。” 听着,对于他一贯的冷漠无情,这回孙凝也惊讶了,大概是之前沈之敬的无情冷漠都是面对别人的,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才有感而发,只觉得他的态度荒唐极了。 “我这不是来问你要建议的。” 沈之敬无视她讶异的表情,回道:“怎么?当一次失败的月老,是要押我去批斗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手上敲打着键盘,一贯的淡然说:“就算洲子和萧梅分手,那也不能道德绑架洲子吧,两人也才刚交往,照你这么说,男女之间连基本的交往都没有吗?交往过就必须要结婚了?” “好!我不追究陈洲和萧梅分手的事,可陈洲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爱上一个嫌疑人,他是脑子有毛病吧。”孙凝双手环胸,忿忿不平地说。 闻言,沈之敬手上敲打键盘的动作停下,眯了眯眼睛,抬起视线看她,问:“扯吴丽干嘛?” “萧梅追问陈洲,他说他爱上了小丽,打听之下才知道是陈洲之前负责的一个案子的嫌疑人。” 一听,沈之敬无奈的闭了闭眼,拿下眼镜,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这是要闹哪样! 短暂的缓和了思绪后,沈之敬少了之前的冷漠,正色地说:“是我一开始方向错了,你跟萧梅说,不会有下次了。” 孙凝一脸迷糊,“什么下次。” “我再也不当月老了,这事就这样揭过去了吧。”沈之敬虽说不上态度诚恳,但对于他而言,能让他承认错误,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那陈洲爱上嫌疑人这事你也不管了?他这样不会有前途的。” 人,总是在有利的情况下得寸进尺。 沈之敬好不容易缓和的态度忽地便冷,室内的温度仿佛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他转动着身下的椅子,调整到面向孙凝的角度,修长的腿翘起,后背靠向椅背,昂首,嘴角拉下,呼吸便粗,宛如风雨欲来的气势。 手指戳着桌面,开始训话:“什么叫嫌疑人,吴丽在任何卷宗档案里了吗?没有立案,哪来嫌疑人,你这是污蔑,人家是可以告你诽谤的。” 他突如其来的怒色把孙凝吓得脑袋一片空白,早已经忘记了收敛,委屈地质问:“你也帮着她骂我?” “我骂你了么?你指出我刚才说话带有哪个脏字,你现在是在污蔑我!特意跑来我的地盘污蔑我,老嚣张了你。” 孙凝有些犯怵地看着他罕见的愠怒,她小心翼翼带着哭腔地说:“你变了。” 沈之敬白眼一翻,“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只是你们口中的我变了,你们总是把我按照你们心里的那个模样去想象,但我不是那样的,什么温文儒雅,温柔体贴,都只是你们的幻想,活在现实却成天意淫,这是一种心理疾病,我就是我,不是你们的游戏养成的主角,能不能成熟点!” 孙凝难堪地别开脸,“我不跟你吵了。” “我从来就没跟你吵,我只是在声明我的立场。” “你……真是太无情了。” 这场争执在孙凝伤心离开后划上了句号。 孙凝这一委屈,回头怕又要被冠上了不解风情,不懂怜香惜玉的称号,沈之敬心里预想了孙凝之后和闺蜜诉苦的情形。 对此,他一点也不关心,倒觉得轻松了,这样一来,也就少了许多对他存在幻想的仰慕者。 最好是给他贴上标签,生人勿近之类的更加贴切,毕竟他是法医。 想着想着,沈之敬竟然闷笑了一声,大有自嘲的意思。 忽然眉头一拧,怎么觉得这句话好像谁给他说过似的。 自嘲完了,他又是叹了一口大气,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萧梅的问题解决了,还有陈洲自个的问题才是最棘手! 夕阳西斜,昏黄的阳光将校园的影子拉长,放学铃响起,安静的校园陆陆续续走出学子。 三年二班,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呆坐在位置上的吴丽,和身后兴致盎然地盯着她的唐铭。 外头的声音渐渐平静,静得如同整座教学楼只剩下他们两人。 唐铭探身,伸出大手,在触碰吴丽薄弱的背部时停下。 他的表情意味不明,只见他嘴角勾起,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吴丽的背脊。 惊恐的思绪顿时席卷吴丽全身,她瞪圆了双眼,机械的转过脖子看向身后。 唐铭阳光一笑,说:“我还在等你什么时候能发现,这已经是下午放学了,但看来你是没知觉了。” 吴丽恢复了思绪,气色不好的唇瓣张了张,短暂的犹豫后,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吴丽没有回答,依然保持着面对他的姿势,像是唯唯诺诺的,不敢对他有一丝不敬。 唐铭双手环胸,脸上神采飞扬,又说:“你该不会是饿昏头了吧?中午你就这样呆坐着,任由别人在旁边对你指指点点都听不见看不到,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构造的?” 吴丽眼底一震,她迅速转回身子,手脚慌忙的胡乱收拾一通,将背包抱在胸前,站起来对唐铭说:“我要回家了。” “等等。” 简洁的两个字仿佛两道枷锁一般将吴丽的双脚禁锢。 唐铭拿起背包挎在肩上,快步上前,牵起吴丽的小手将她领出了教室。 走在校园的道路上,暮色昏暗,整座校园几乎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唐铭故意放慢了脚步,脸上挂起写意的笑容,说:“那张照片你穿着外卖服,是前阵子辍学工作时偶尔和沈法医碰见的吧?” 吴丽抬头看着他,脸上除了不解,还有一丝愁容,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唐铭顿时高兴得像个小孩一般,“我就知道你没有当援J女,都是谣言,他能劝你回来上学,可见他是个好人。” 听着,吴丽带着一丝错愕的眼睛瞪了瞪,很快,心情又平静下来,低着头没有回应他。 “只是……”唐铭脸上的笑容消失,眼底带着几分清冷,说:“他不适合你,你们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 闻言,吴丽惊的抬头,瞳孔震惊,那些萦绕在心头的疑惑仿佛有了可怕的答案,她急地否认:“我和他没关系,他,他,他就是多管闲事。” “可你还是听他的话,回来上学了。” “是,是他威胁,我,我没办法,只能回来学校。” 唐铭扯了扯嘴角,“别紧张,你之前辍学,我是觉着你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暂时先静静也好,至于落下的课时我可以之后帮你补课,你现在回来学校了,我很高兴,你也不用在意陈姗姗她们,有我在,她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别担心。” 说着,唐铭的大手滑过她的手心,十指紧扣的亲密让吴丽紧张起来。 她下意识的抽回自己的手,反应过来后,又是慌张,吴丽解释:“别这样,被她们看见了,恐怕又要不依不饶地找我麻烦,在学校,咱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唐铭脸上的笑容一僵,没一会又展颜,“……也好。” 两人并肩行至校门口,吴丽温顺的低着头,仿佛在等待他的首肯才敢离开。 “那我走了,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点。” 紧绷的精神松懈了一口气,吴丽点头答应。 唐铭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顿住,回头,阳光一笑,说:“对了,我最近创作了一首曲子,叫朦胧的距离美,有机会的话,你能来演奏会听一听吗?你,会来吗?” 吴丽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喉咙咽了咽,机械般的点点头。 看着唐铭离开的背影,吴丽伸出手看了看,洁白没有血色的小手微微发抖,大脑有些晕眩,大概……是一天没进食,有些低血糖了。 她显得疲惫不堪地驼了药,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站在家门口,吴丽心里默数着时间的分秒,有种不想回学校的冲动,内心煎熬了好一会,她终于走出了家门。 一出小区门口,远远的就见到林珊珊和陈婷婷等在路边,不用想也知道她们是来找茬的。 吴丽冷眼漠视,打算绕过她们再过马路。 不料,林珊珊眼尖的发现了,小跑步的追上前将她拦下。 “你们有完没完?”吴丽罕见烦躁地怒怼。 她的态度着实让专挑软柿子捏的两人顿了顿,但向来娇养的她们又怎会被吴丽吓唬住,恢复了气势后,把手机递到吴丽面前。 吧嗒! 没想到吴丽连看都不看,直接将递到她面前的手机打掉,冷眼盯着她们,咬牙威胁:“别惹我!大不了一起死!” 被她的气势吓得一窒,陈婷婷连忙上前助长林珊珊的气势,说:“你干嘛呢!咱们都是讲理的,你动手动脚算什么事?” “讲理?这三年来,你们什么时候讲过理?是在梦里讲的吗?” 林珊珊捡起手机拍了拍,咋听见吴丽的强势,只觉得心里更加气愤,“嘿!瞧你这牙尖嘴利,以前都没发现呢!我就说你挺会装的。” “废话少说,你们又想干嘛?” “我们来也没别的,就是想让你别再上学,给你留了情面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林珊珊决定再次上门挑衅,无非就是想着吴丽好拿捏,特意堵在她家,也省去了唐铭的阻碍,没想到她像吃错了药,一再的拒绝,她强势的态度竟然看着有些可怕。 陈婷婷认为唐铭是唯一的阻碍,对吴丽的强势视而不见,二对一,无论吴丽再强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她们怎么样,心里有了主意,陈婷婷威胁:“你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是事实吧?都被人拍到照片了,这件事情现在无人不知,只要你消失了,这件事情就能平息,这对大家都是好的。” “对啊!就算你不退学,也可以的,但你至少要出来澄清一下,学校的人现在都用异样眼光看咱3年2班,这对我们这些洁身自好的女生很不公平的。” 听着,吴丽在心底嘲笑不屑,怒火也不断的燃烧,说不上是为了避开她们,还是按照她们的要求,直接退学了事。 在这一刻,吴丽不想再与她们争吵,能避一时就一时吧! 刚转身要回去,迎面走来一群人,正好就撞一起了,双方都没有被撞倒,只是各自条件反射的退了退。 混乱之中,吴丽忽然眼底惊恐的看着前方,在另一则街道的绿化树下,那个身影就像梦魇一般捉住吴丽的脉门。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十四章 不要妥协 和吴丽发生碰撞的路人见她惊恐失魂,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说:“喂!你是瞎子吗?往哪看呢?!” 吴丽回过神,微微点头致意:“对不起。” 路人有些不高兴的嘟囔着离开,等吴丽再抬头一看,绿化树下的那抹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后怕地咽了咽口水,或许她看到的只是心底的阴影,而不是真人。 在平静了心情后,吴丽又转回身,打消了旷课的念头。 见吴丽又转头,林珊珊急了,伸手一拦,“你这要上哪儿去?” “上学。”吴丽冷冷地说,少了先前的强势。 “上什么学,你这是要反悔吗?” “我又没答应你们,你们要我退学,把唐铭说服就好。”吴丽气冲冲地说,她说不上来自己的恐惧,但刚才的错觉让她潜藏在心底的阴影大肆发酵,所有决定好像都失去了她的自我,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和林珊珊的羞辱相比,唐铭的存在更加让她忌惮。 林珊珊拦住她的去路,“你别走,你还要不要脸了,我们刚才已经给你留足了脸面,非要撕破脸是吧?你自己看看你那些恩客的回复,咱们没冤枉你,只是你做了这些事情,就别回来祸害我们这些好女孩。” 吴丽冷眼瞟了一眼,眉头拢紧。 林珊珊又说:“你看,这个人说了,你们曾经有过一次交易,这板上钉钉的事情,彼此都留些脸面吧。” 吴丽斩钉截铁地说:“这人胡说八道。” “人家把你进过派出所,精准到日期,这还能有假?而且你如果是清白的,为什么这名法医会替你解围,肯定是你要挟他,他才帮你,你如果不认,我们可以去找这位法医解释一下,免得说我们造谣。” “不可以!” 吴丽突然的惊喊让林珊珊一怔,嘴角随即勾起:“那你就退学,否则我们只能去找他要说法。” 闻言,吴丽心里慌得很,大脑里,阴暗和光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把吴丽的思绪搞混乱了,一时失去了判断力。 她在心里默念着,不要理会她们,等她们意识到无法威胁到自己,自然就不会付诸行动。 吴丽星眸炯炯,像在豪赌一般,心跳扑通扑通地狂跳。 见吴丽没有说话,林珊珊和陈婷婷互相交换了眼神,认为捉住吴丽的把柄,嚷嚷着就要离开。 走开几步后,也不见吴丽挽回她们,林珊珊不禁着急。 陈婷婷扯了扯她,说:“看她这紧张样,我们直接去找这个法医,不怕她不妥协。” “对!咱们走。” 看着她们离开,吴丽握紧的拳头松开,眼底带着彷徨的神色。 该怎么办? 身体比思绪快一步,吴丽不安的悄悄跟着她们。 到了法医中心,林珊珊少了先前的气势,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进去了又要怎么做,一时之间,她也没有个结果。 反观陈婷婷从容多了,她拍了拍好友的手,提出建议:“我们这么贸然进去,肯定没好果子吃,不如我们写一封举报信,人家也不知道我们要举报谁,等法医中心的领导看到举报信,那位法医肯定要跳脚,到时候吴丽也别想摘干净。” “还是你有主意,咱就这么干!”林珊珊从背包里拿出纸笔,两人站在法医中心的门前路边就忙起来,就连法医中心的门卫也不禁好奇探头张望,法医中心这个地方可不是她们这样年轻少女该来的地方。 等林珊珊等人捣鼓完之后,朝着警卫室走来。 警卫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们走近,不等她们开口便问道:“你们来找人?” “大叔,请问一下,举报信要交给谁?” “举,举报?”警卫吃惊的瞪大双眼,又问:“你们要举报谁?” 话刚问完,吴丽从她们身后冲出来,抢过她们的举报信,登时撕了个粉碎。 林珊珊等人一惊,惊讶过后,很快就勾起了嘴角,吴丽的行为,恰恰就说明了她们的行动对她造成了影响。 “怎么样?不傲了?”林珊珊得意地说。 吴丽捏了捏手里的碎纸,抬起冷酷的眼神,那眼神带着杀气,说:“我们谈谈吧。” 林珊珊被得意蒙蔽,根本没有意识到吴丽的杀意,在二对一的形势下,更加不怕她能拿她们怎么办。 来到了偏僻的巷子里,吴丽一动不动,就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像是在沉思。 气氛一时不明,林珊珊和陈婷婷互换了一个眼神,被吴丽这样盯着,隐隐有种不安的情绪在发酵。 陈婷婷说:“我们也不是要逼死你,你可以继续上学,只要不在我们的学校里,到哪都可以。” 对于她们的目的,吴丽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嘴上那些正义,不过是为了满足私欲的借口。 尽管认为她们虚伪极了,但吴丽还是想要看清楚她们的嘴脸,问:“你们是因为唐铭才来逼我,还是因为我是你们口中的援J女?” “你可以到别的学校当援J女,你被多少男人上,我们根本不在乎。”林珊珊不屑地说。 啊!真是丑陋的人类! 吴丽冷眼一抬,“所以是因为唐铭。” 林珊珊耸耸肩,“也不是全因为唐铭护着你,你要是一个让我们心服口服的女人,我们也是愿意信服的,可你偏偏什么都不是,家庭普通,学习也普通,连一点才艺都没有,凭什么唐铭就要护着你?你何德何能配得上他。” 换做了从前,吴丽根本不会问这么多,只当做不理会,可是她的心情变了,沈之敬的出现让她对社会的绝望出现了一丝希望,或许她还可以解释一下,或许她们能理解,问题的根本是唐铭。 “我从来就没有要求过他保护我,是他——” “你这是要炫耀吗?你可怜,就理所当然全世界都要护着你,这说不通啊!装可怜最讨厌了。”陈婷婷根本不想要听她解释。 在付诸行动后,就代表一个观念在她们的大脑形成,这种情况下,想要去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三言两语又怎么能成,非要等她们有了切身体会,同样受到欺辱,才会来悔不当初,这大概就是人性吧。 吴丽放弃了挣扎,“是不是只要我退学了,你们就不会再找阿敬的麻烦了?” 林珊珊:“阿敬是谁?” 陈婷婷:“那肯定说的是那个法医。” “哟!都叫这么亲热了,还说没有好上,谁信?” 吴丽反应过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行了,不用再说了,我退学。” 闻言,林珊珊等人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不能退!”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吴丽平静的心头忽地加快了速度。 巷口的灯柱旁,沈之敬提着公事包,西装革履的比平日还要正式,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眉头蹙起又松开,迈开脚步朝她们走去。 均匀的步伐,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仿佛和吴丽的心跳保持在同一个频率,她的小眼神悄悄的瞟起,看见他英俊的面容,触及他的目光后又惊的移开,心跳变得更加激动了。 “你们这是在上演校园霸凌吗?”沈之敬一本正经地问。 林珊珊一见沈之敬,先是吃惊,接着露出怯意,出口的语调却和刚才截然不同,“你是谁?少多管闲事了。” “向右往街头前行200米处是派出所,需要我请你们去坐坐吗?”沈之敬说。 好几次看向沈之敬刻板的面容,陈婷婷竟然露出一丝羞怯,扯了扯林珊珊,小声问:“他是不是就是那名和吴丽有染的法医?” 论坛上的照片都是远景,也没看清楚他的真容,私下她们还曾经取笑过,从照片大概的轮廓评价,多半是身体有毛病的孱弱书呆子,这会儿见到真人,虽说不是貌若潘安,但是也是俊朗不凡。 都说三观跟着五官跑,就算眼前的沈之敬是一个P娼惯犯,这在林珊珊等人心里也丝毫不会对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沈之敬直接回答:“对!我就是那个法医,你们想怎么样?” 见他丝毫没有因为她们是少女而缓和脸上的表情,薄唇紧抿,一脸的怒容,林珊珊心里又生起闷气,“哥哥,你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个烂货徇私枉法,我们要去举报你。” 沈之敬居高临下的俯视,锐目一眯,丝毫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他指了指方向,“举报我,你得去市区公安局,向左往街尾方向走到尽头走过马路对面再转左前行800米就是公安总局,需要我把具体地址写给你们吗?” 他的冷漠在林珊珊眼底有了不一样的诠释,心里的嫉妒更加强烈。 眼下的形势对她们不利,林珊珊还想要和他对骂,被陈婷婷劝着拉走了。 看着她们离开,沈之敬眼底的冷色依然没有缓和,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今天要出门去赶一个研讨会议,开车到门口时,门卫随口对他提了一句,他的心里便有了清晰的轮廓。 以吴丽的性格,还有门卫口中的劳什子举报,想来也不会是好事。 他把车子停回院内,站在街边,环视了四周,很快就锁定了吴丽的路线,精准的找到她们,并且看着她们上演所谓的校园霸凌。 让他生气的是,吴丽竟然就这么屈服了,忆起她之前面对陈洲的强势,难道都是纸糊的? 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沈之敬的目光依然盯着前方,他头也没回地质问:“怎么回事?” 吴丽把头垂在胸前,内心纠结了一下,才说:“是学校论坛有人发布了一篇文章,说我和你之间……有不道德交往,你放心,我会帮你澄清的。” 闻言,沈之敬惊讶地转过脸看她,“还有这事?哪呢?我看看。” 吴丽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翻开网页,找出了那个帖子给他看。 沈之敬看了看,眉梢挑起,眼底带着惊讶,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着,把帖子底下的回复看完,突然笑出了声来:“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得了,骂人不带脏字,这句子贼溜。” 他丝毫没有受到帖子不堪入目的评论影响,反而像是看戏的态度将手机递给吴丽看,“你看这人的回复,‘干着法医的活,做得刑警的主,横批:后台流批’好!一个字,绝!” 吴丽不解的皱着眉头看他,“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这样的谣言不会对你的前途有影响吗?” 沈之敬将手机递回给他,耸耸肩,“那肯定多少有些影响的,这帖子可是指名道姓说我呢!” 闻言,吴丽自责的低下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你又没有给我带来实质的伤害。” “可是你说会有影响的。” 看着她清灵的眼睛带着忧愁,沈之敬叹气,“你就算到外面说我不喜欢女人,这也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影响,起码有疑问的人,会来向我求证,怀疑我是不是X无能之类的,那也是挺烦人的。” 听着他毫不避讳的名词,吴丽除了惊讶,只能自责的咬唇,“对,对不起,沈法医。” 听见她的称呼,沈之敬眉梢挑起,“刚才还喊我敬哥哥,这回怎么又喊我沈法医了,你的思维我还真跟不上。” “我,我什么时候喊你敬哥哥了?”这样的称呼她连想都不敢想,吴丽的小脸不禁羞红。 “你现在不就喊我敬哥哥了吗?” 他一本正经的态度让吴丽好一阵迷糊,“你!你这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也学着无赖那套了!” “我正直吗?我自己都没发现,怪不好意思的。”沈之敬得意的裂开一口白牙。 吴丽嘟起嘴,无法理解的瞥了他一眼,负气地说:“我,我要上学了。” “等等。”沈之敬喊住她,“你刚才不是说要帮我去澄清吗?” 吴丽不解地瞪大星眸,懵然地看着他,一时看不懂他的真实意图。 沈之敬的下巴抬了抬,嘴角扬起,“走!给公安局局长发声明去!” 发,发声明? 吴丽一脸糊涂,只见沈之敬已经径自迈开脚步,无奈之下,只能跟在他身后,心里忐忑不安。 他的脚程很快,吴丽只能尽量跟上他的步伐。 走着走着,眼看公安总局的大楼就在前方,吴丽的心情更是紧张,心口噗通狂跳,大脑一片空白,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见到公安局长,该怎么替他澄清? 可惜脑海的空白根本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吴丽恨不得敲破自己的木头脑子,看能不能想出办法来? “再敲下去,你该脑震荡了!” 他的话拉回吴丽的思绪,更加自卑的低着头,“我,我能不能不去?” “为什么?你就忍心我的前途受到影响?” 深知他在拿话堵自己,吴丽负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根本不担心这个。” “我是不在意,可这不有你在意吗?我之前说过了,你这人吧,有点轻度强迫症,不让你安心,你之后的日子是没法过了。” 吴丽不服气地嘀咕:“我才没有强迫症。” 忽然,沈之敬站住了脚步,转身捉住她的肩头,晃了晃她,剑眉沉下,严肃地说:“待会儿见到局长,千万别被吓得尿裤子。” 一听,吴丽羞窘得脸都憋红了,“我,我怎么可能会尿裤子。” “好!走起!” 诶? 吴丽看着他捉住自己手腕的大手,脑袋顿时又一片空白,只能傻傻的跟着他走进大楼,注意力全放在他们的触碰上,心头小鹿乱撞,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那些个紧张早就烟消云散。 “咳咳!” 两声清咳声让吴丽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来到了局长办公室,这才发现自己面前坐着一位中年男子。 他梳着大背头,严肃的表情带着一丝惊讶,虽没穿警察制服,身形高大伟岸,一身黑色西服透着一股威严的气势,端正的领带上别着一枚金色的精美夹子,看着对形象十分讲究。 眼前的男子让吴丽联想到之前正眼直视沈之敬时的惊艳,他们脸上的自信威严能震慑别人,让人不由的避开他们的注视,深怕会在他们面前显露了自己的污点。 四目相对,短短的一瞬间让吴丽慌张的避开眼神接触,咽了咽口水安抚内心的焦灼。 方明盯着宛如犯错的吴丽,眼底带着疑问的看向沈之敬,问: “这位是?”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十五章 正面刚 沈之敬的嘴角扯了扯,一脸窃笑的模样说:“她是我一小侄女。” 一听,方明皱眉头,“什么时候你多一个小侄女我还不知道的?” 玩笑过后,沈之敬恢复以往的一本正经,“局长,我是来给您汇报正事的。” 会开玩笑的沈之敬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反常未必是坏事,方明从疑惑中释怀,“什么正事?”婚姻正事的话,这小丫头也未免太小了,方明转瞬又想,要是他看上了,也不是不能接受,有总比没有的强。 “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就是提前预备,给您打支防御针。” 方明惊讶的瞪圆双眼,心想他该不会真的要娶这么一个小丫头吧! 看见方明悬着呼吸就等他宣布了,沈之敬嘴角又扯了扯,锐目炯炯,说出更加爆炸性的话语:“刚才有人想要匿名举报身为公职人员的我P娼。” 听罢,方明双手握住了扶手,身子向前一探,瞪大了眼睛,惊呼:“嫖什么?” “P——娼。” 他毫不避忌的再次重复,方明恨不得随手拿东西砸他,只是转瞬又控制住自己的怒火,“你这死小子,今天是撞邪了么?平日这些话你能挂在嘴边吗?” 沈之敬突然正色,身板站得笔直,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地说:“局长,我是给你说正事呢!没开玩笑。” “这这这——” “别这那的,您看了这些流传的网络帖子就会明白了。”沈之敬转过脸给吴丽一个眼神,后者立刻打开手机,翻出网页。 吴丽将手机递给他,沈之敬没有接受,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她自己交给方明。 精明的锐目盯着吴丽恰生生的上前,有礼貌的将手机放在桌面,有将手机转到他的正面,最后深深的点头又退回原来的位置。 方明将两人来回的看了看,一时也不明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拿起手机,仔仔细细的从头看完,比起刚才的慌张,方明的情绪平复了不少,语调平静地说:“这算不得什么事,没有证据,单凭几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之敬说。 闻言,方明又皱起眉头,“那你为什么还来向我汇报。” “这不当事人忐忑不安,深怕会害我身败名裂,我是想局长您安抚一下当事人。” 方明只觉得荒唐极了,他堂堂一位北市公安总局的局长,还需要去安抚劳什子当事人,这简直是胡闹。 只见沈之敬一脸双目炯炯的直视,熟悉他的脾气,方明知道他在坚持,心中对吴丽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小姑娘,这些你别担心,我们警方也不会轻易受到舆论裹挟的,就算有举报,也会仔细调查过后才会下定论。” 吴丽担忧地说:“我是怕舆论太大,你们会身不由己。” 一听,沈之敬眉梢一挑,惊讶的扭过头看她,心想原来她是真的在为他担心呢! 方明说:“你放心,身正不怕影子斜,舆论也没有那么可怕,我们会处理的。” “那您要怎么处理?” 没想到她不依不饶,方明看向沈之敬,后者耸了耸肩表示没办法。 方明又是在心里叹气,沉吟了一会,说:“我看这事还得先找出谣言发布者,把人带回来教育一下,事情就算完了。”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闻言,方明大惊,他都给保证了,还不足够吗? 沈之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看你这样子,是想要把那些谣言发布者灭口了,可不能这么干,否则我可帮不了你的。” “我,我……” “又紧张了?该不会又被我说中了?傻丫头,快把这样的想法丢掉。”说着,沈之敬用力的敲了敲她的脑门。 丝毫没有怜惜的力道让吴丽向后躲了躲,尽管感觉不到痛感,但吴丽还是捂住前额,低下了头。 “行了,大姨夫,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您办公。” 听见他的称呼,方明眉头挑起,沈之敬的古板他是了解的,在上班时间,在工作区域,他竟然会叫他大姨夫?这可是头一回! 还不等方明弄明白,沈之敬已经把门带上,不带一丝留恋的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走出了公安大楼,沈之敬冷不丁地说:“你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吴丽带着疑问的目光看着他。 沈之敬用眼角余光扫了她的迷糊一眼,没好气地说:“还没明白?如果别人对你竖中指,你也要对她们竖中指,这才显得公平,你把中指藏起来算什么事?” “啊?”吴丽更加没明白过来。 “傻瓜,永远不要向恶势力低头,她们可恶,你就要比她们更加可恶!” “这,这不就成了同流合污了吗?她们烂,难道我要比她们更烂吗?” “错!在正确的事情上,这叫以牙还牙,不要因为别人的目光去改变自己,你是什么样的人,要你自己说了才算!” 同一件事情,以不同的视觉去解释,答案竟然是天翻地覆,尽管以牙还牙这个词语算不得褒义词,但也算不上贬义词,只是个人原则。 作为一名知法懂法的法医,能从他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言论,吴丽一时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在他身上,吴丽感受到的总比别人给予的要深刻,并非他的行为出格,而是他的观点,往往将人从阴暗中带出来,他不会替你选择一条正确的路,只是告诉你,眼前的路是石头砌的还是木头造的,至于要怎么选择,要由你自己去决定。 一直以来不被尊重,哪怕被别人指指点点,吴丽选择的都是不去理会,对她们的行为不屑,她以为装作漠不关心,别人就伤害不了她,可这是在自欺欺人,她在心里不屑时,她便与她们没什么分别了,只是一个是付诸行动,而她却不敢反抗,表面不在意,其实心里依然在意,因此才觉得社会不公。 如果她能把这份偏见放下,走自己的路,管别人说什么,这么一想,肩膀竟然……轻松多了。 吴丽松了口气,眼角的泪水轻轻的滑落。 “原来你也会哭?” 释怀的吴丽眉头一沉,樱唇不悦地嘟起,“我是人,我怎么就不会哭了?你能哭,我为什么不能哭?” 闻言,沈之敬惊喜的挑眉,笑了笑,说:“呀!好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你才是小老虎,你全家都是小老虎。” “我闹你,你也闹我,可别牵扯无辜啊,我全家可没有对不起你。” 一听,吴丽反应过来,跟着慌张,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可以去向你的家人道歉。” “什么?你这就想要见家长了?会不会进展太快了?” 吴丽更加慌张,“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怎么敢……我,我就是因为刚才说错话——” 沈之敬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恢复以往的严肃,打断她的慌张,“现在放心了吧?” 话锋的跳跃让吴丽一时没反应过来,迷糊地疑问了一声。 沈之敬说:“你那点谣言,根本不会对我的前途有任何影响,所以没必要因为内疚做出违背你心意的妥协。” “可是……你之前也威胁我,违背了我的意愿,非要让我回学校,要不然我也不会被她们欺负。” 沈之敬无辜的眼睛骨碌一转,“哇!你这一脸无害地质问我,竟然让我无言以对,这么说吧,我威胁你是为了你好,她们威胁你,是为了欺负你,这样你能分清楚吗?” 吴丽恍然大悟,“哦!也对,我明白了。” 短暂的领会后,吴丽又皱起眉头,“可是——” “别可是了,我学的是法医,不是文学,我已经词穷了,你没看出来吗?” “抱歉。”吴丽咬了咬唇,礼貌地鞠了躬,又说:“那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去上学了。” “要不我开车送你吧?” 闻言,吴丽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见到她的反应,沈之敬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说:“这好像不太合适,免得再落人话柄,咱最近还是少碰面的好,那你路上自己要小心。” 说完,沈之敬潇洒的走下台阶,看了一眼手腕的手表,脚下加快了步伐。 走了几步后,他又折返,拿出笔,四下找了一下,没找到有纸,看了看一脸茫然,正注视他的行动的吴丽,说:“把手伸出来。” “啊?” 沈之敬一把捉过她的手腕,在她拒绝之前快速的在她手心写下一串数字。 吴丽的小手说不出是因为笔芯瘙痒而颤抖,还是因为心头紧张,盯着那串数字连呼吸都忘记了。 这是他的手机号码吗?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都可以找我,比如像刚才想要杀人的冲动,都可以来骚扰我。” 吴丽的心头一抖,慌张地说:“我没想要杀人,我……” 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否定她的话,刚才……她真的没有动杀心吗? “瞧你紧张的,我就打个比喻,你这孩子真是胆儿小。”沈之敬用指骨敲了敲她的额头。 吴丽捂住额头,低下头嘀咕:“我又不是你的孩子!” 沈之敬哈哈一笑,“我也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孩子啊。” 吴丽哼了哼,小眼神抬了一眼,说:“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寻常的淡淡两句,萦绕在他们心头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 第二天,吴丽比以往早起了半个小时,大概是为了躲开陈姗姗她们的不依不饶,但她没有因此早到学校,无法融入学校的群体,太早回到班级里只会徒增不自在。 她找了一处没有人关注的角落,每天早起,躲起来,在最后一刻才出现在学校里,临近放学,吴丽总以各种理由早退或者开溜,相安无事的以这种形式坚持了好几天。 就在吴丽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时,站在巷口的身影让她脚下顿住,恐惧在瞬间席卷她的全身。 乍一看,她竟然出现了错觉,待看清巷口站着的是林姗姗和陈婷婷,吴丽松了口气,她不能在这里耽搁,再过10分钟,门卫该关校门了。 吴丽对她们的存在视若无睹,快步越过她们身边。 林姗姗和陈婷婷更是生气,将吴丽这样的行为视作轻蔑,顿时气打一处来,追上前推搡,骂道:“你不要脸的程度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竟然动员关系把论坛的帖子删了,你好牛啊!国家就不管管吗?” 陈婷婷说:“别和她废话,吴丽,你到底退不退学?” 被揪住衣领的吴丽仿佛一座大山,没有被她们撼动半分。 这样的异状让林姗姗和陈婷婷心头一抖,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劲? 吴丽的身形虽高挑,但看着清瘦,这第一次接触,竟才发现实际上她的肌肉结实。 在初中时期,吴丽一度是体育老师眼里的好苗子,只是她本人再也没有展示那曾经昙花一现的惊人记录。 作为无痛感症患者,她可以永无止境的跑下去,直到身体机能出现损伤,无法支持她的行为为止。 吴丽和一般的无痛感症患者又有些不同,除了痛感神经失效,她身体的其他机能都是正常的,甚至有部分能力异于常人,而她早已经习惯这个病症对她带来的便利和危害。 她看起无害的一挥手,拉扯她的林珊珊和陈婷婷便被甩在地上,身体传来的痛楚让她们二人一脸惊讶的瞪大眼睛,没能反应过来。 只见吴丽蹲下身子,眼神冷冽,嘴角看似挂着一抹嗜血的笑意,声音比寒霜还要冷酷,说:“我退不退学,关你们屁事?” 林珊珊还想要回嘴,身体一动,拉扯到手腕,她哀呼一声,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好痛,你把我的手打断了,你是怪物!” 吴丽冷眼俯视,“我家住六楼,我从来不坐电梯,我父母都死了,每天家里就我一个人,时间多得很,所以没事我就在家里锻炼,天晓得我日后还会遇见什么恶魔,练壮实了,吃亏的总不会是我,就像现在,如果我弱不禁风,不就任由你们拿捏了吗?倒不如我来拿捏你们,你说是不是?” “婷婷,快报警!”林珊珊大喊。 只是陈婷婷的势头减弱了,平日连话都不多说一句的吴丽,今儿个像换了一个人,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同了,怪吓人的。 她拉扯林珊珊劝道:“算了吧,咱别跟她斗,免得她狗急跳墙。” 一听,林珊珊看了看无人的四周,心里这才惊恐起来。 看着她们抱成一团,吴丽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子,看似要离开的她又顿住,威胁:“我告诉你们,把我逼急了,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闻言,林珊珊和陈婷婷心头一抖,担惊受怕地看着她离开,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欺软怕硬。 这个世界只有勇于反抗才能突破困境,妥协,只会让恶人更加变本加厉! 吴丽踩着自信的脚步,终于赶在校门关闭的最后一秒进入了校园,她稍微的喘息被一声呼唤打断。 “小丽。” 吴丽惊的回头看他,身上的阳光顷刻熄灭,阴暗随即再次笼罩着她。 唐明走出警卫室,目光紧盯着她,说:“我能问一下你最近都去哪了吗?我怕林珊珊她们还要去骚扰你,等在你家小区门口,可怎么也碰不到你,幸好回到学校看到你在,我才稍微放心,你到底去哪了,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他的声音宛如恶魔的低语,吴丽心情不由的紧张,“我……” “你不愿意告诉我?”唐明高大的身姿靠近,影子逐渐将她吞噬。 他的柔情低语勾起吴丽内心的恶梦,恐惧使她的思绪一片空白,只剩下不断闪过的血腥画面。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十六章 无法逃脱 嗡! 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吴丽惊恐的眼底放空,眼前没有了焦点。 看着她的失神,唐铭嘴角一抿,继续靠近,“学校论坛的那个帖子我怀疑是张强发布的。” “什么?”吴丽回过神,眼里除了惊讶更多的是不解,她还以为…… “校园论坛那件事我已经摆平了,你不用再担心。” 吴丽拧起眉头,心底萦绕着许多疑问。 唐铭又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最近都去哪了吗?” 他为什么总是这么问她?知道她去哪了,他又会怎么做? 被他紧盯着,吴丽想了想后,说:“我每天提前半个小时不固定的从小区的后门或者翻墙出去,然后在学校附近拆迁区的旧楼巷里坐了一会,赶着学校关门前回来,放学也会提早,这样林珊珊她们就算想找我麻烦,也没法子了。” 听着她的坦白,唐铭的表情没有变化,隐隐有种得意的愉悦由他的身上散发,他突然向前一步,伸手将吴丽抱住,说:“你为什么总是惹人这么心疼呢!” 吴丽没料到他的行动,后知后觉的想要推开他,“别这样,这里是学校。” 说不出是吴丽紧张还是什么原因,她引以为傲的强壮竟然推不开唐铭的束缚,一如她无法拒绝唐铭的质问,她的力量仿佛被唐铭压制着似的。 唐铭没有继续抱着她,松开对她的约束后,说:“放心,门卫早就被我支开了,不然你以为你真的赶上校门关闭的最后一秒吗?” 这话像是有什么其他含义,只见吴丽听后,眼睛瞪得圆圆的,心头无数的疑问得不到解释。 唐铭又说:“至于林珊珊,我想她以后也不会再为难你了。 ” “为什么?”一瞬间,吴丽想象了无数个原因。 面对她的疑问,唐铭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说:“走吧,我们已经迟到了。” 唐铭主动的保持距离,他走在前头,看着他的背影,吴丽心头百感交集,眼底充满迷雾,眉头下意识的微微皱起,她越来越看不明白他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吴丽想得出神的表情一怔,忽地闪过一抹惊色。 唐铭突然回头,四目相对,他眼底的笑意让吴丽心头一颤。 “快走吧!这会儿老师都该点完名了。” 在他的注视下,吴丽快步走上前头,几乎用小跑的速度走进教学楼,说不清是在赶时间还是在躲避唐铭。 回到教室的吴丽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教室里同学在交谈,老师来了,又走了,时间在不断流逝,四周围的事物像电影按下了快进键。 一眨眼,马上又到放学的时间,刚开始最后一节课时,唐铭便抢先起立,声称有事要先走。 他的一举一动捉住了吴丽的心情,自动静音的空间再次出现了声音,吴丽的思绪紧绷着,不由的猜想唐铭的意图。 老师还疑问了一番:“怎么着,最近都流行早退吗?我还以为早退只有吴丽同学才会做。” 唐铭说:“老师,我是真有事,要不你打电话给我父母问问。” “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凭什么吴丽早退你就没那么多话,唐铭多好的一位学生,你却那么多疑问,怕不是你和吴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吧?”开口的同学见过校园论坛的帖子,之前被林珊珊她们到处宣扬,闲言碎语也就在每个人心里发酵。 只是吴丽听而不闻,她更关心的是,为什么唐铭会早退,他想去哪?要做什么? 唐铭表现出谦谦有礼,说:“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走吧。” 吴丽心神不宁地握紧了拳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咬了咬唇举手,“老师,我——”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讲台上的老师便打断她的话:“怎么?你该不会又要早退吧?嘿!你们这是约好的不成?是要一起私奔吗?” 话一出,同学们哄堂大笑,一个个的窃窃私语。 老师又说:“你之前缺了那么多课时,最近又总是早退,今天还迟到了,再这样可就要记过了,别说我没警告你。” 吴丽一点也不在意记不记过,但是从老师的态度看来,今天她恐怕是没法早退了,她在心底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多想了,唐铭才不会……才不会去找沈之敬 法医中心,夕阳美好如唐铭此刻的心情一般,在来访登记上签上自己的大名,他礼貌的和门卫打了声招呼便朝法医大楼走去。 一路上都没有人阻拦,唐铭阳光般的笑容甚至让法医中心的工作人员亲自带他来到沈之敬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后,工作人员说:“沈法医,您有访客。” 沈之敬眉头一皱,心底有了疑问,应了一声,“进来。” 工作人员打开了门,一看清唐铭的身影,沈之敬眯了眯眼睛,冷淡地下逐客令:“我不认识他,你带他离开吧。” 没想到他会直接拒绝,工作人员也一时傻眼,不过又好像没什么奇怪的,沈之敬向来孤僻,工作人员也是好心,但要是因为好心摊上了大事,可就不值当了。 不等工作人员开口将唐铭请走,一个闪身,唐铭走进了沈之敬的办公室,他扬起笑脸,“沈法医,别这样,我来是为了吴丽的事情,咱们聊聊吧。” 闻言,沈之敬眉头皱得更紧,眼底的神色更加冷峻,他朝工作人员示意,仿佛得到解救的工作人员连忙带上了门,不愿再掺和这趟浑水。 沈之敬没有邀请他入座,推了推眼镜框,问:“找我啥事?” 唐铭站在他面前,半暗的目光俯视,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我想请您以后不要再和吴丽见面。” 沈之敬对他的请求不以为然,坐直了身板,双手环胸,下巴微微抬起,不屑和抗拒的态度回应他的敌意,“我要见谁,好像不归你管吧?就算你用请的,我也有权利不搭理你。” 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般,唐铭不急不忙,胸有成竹地说:“我想您也不愿意见到吴丽受伤,不是吗?” 锐目眯了眯,沈之敬反问:“你这是威胁?” 唐铭笑了声,“我这是在保护吴丽,你比吴丽大12岁呢!要说是那位小警察或许还有点机会,但您是绝对不适合的。” “我从来就不需要别人来教我做事,你算老几?” “我只是出于好心来提醒您,如果您非要搅合,那也没关系,反正之后吴丽不会再见你了。” 听着他的说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是能预知未来还是怎么滴,怎么会说得这么有自信呢? 沈之敬问:“怎么了?吴丽现在归你管的?” “我是她的男朋友。” “噢!自称的吧?那我还是吴丽他哥呢!” 唐铭冷笑一声,“如果你是她哥哥,吴丽就不用过得那么可怜了,她对你或许只是一时同情的关怀,但你能保持这种关怀多久?一辈子吗?你现在给了她希望,只会让她日后更加绝望,我可不希望吴丽就这么死了。” 越听就越觉得不安,眼前的唐铭有种奇怪的感觉,言语间,他好像很关心吴丽,但字眼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沈之敬决定不再和他纠缠,“你还有事吗?我要下班了。” 看了看手腕的手表,唐铭依然从容,说:“沈法医真是准时准点,我就不打扰了。” 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沈之敬又疑问:“你这是在等我?” “您不也下班了吗?一起走呗。” 一起?为什么要一起? 刚才那些废话听着像是威胁,可对沈之敬而言无关痛痒,和威胁相比,他掐着时间点到来,更像是有别的目的。 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沈之敬不解地皱着眉头,不打算进一步和他争吵,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便拎起公事包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的电梯里安静得很,金属墙壁上的倒影里,唐铭依然带着微笑,眼底里似乎有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期待。 看着倒影,沈之敬皱着眉头,对他的用意一无所知。 叮! 电梯提示铃响起,正当沈之敬烦恼着,电梯门打开,一个身影忽地冲了进来,他条件反射地闪身躲开,刚迈出电梯便停住了脚步,眼神忽地亮了亮,他转过头看向电梯里。 只见唐铭裂开满满的笑容,眼睛里闪着光芒,目光盯着刚才冲进电梯的身影,那个身影正是吴丽。 吴丽的背影像是受到呼吸的影响起伏,微微侧过的半边小脸惊讶地看着唐铭,两人之间没有言语,只是互相注视着对方,隐约中,有种无声的对话在他们之间传递。 电梯门在这个时候自动关上,沈之敬最先反应过来,伸手阻挡,说:“你是来找我的吧,还不快出来。” 唐铭抬起目光,脸上是胜利的得意,说:“沈法医在开玩笑吧?吴丽是我的女朋友,怎么会来找你呢?之前校园论坛里传沈法医和我女朋友的一些谣言,我们之间有了点争吵,她是担心我会因为一时冲动揍了你,才来阻止我的,不信你可以问问她,看她是来找你的还是找我的。” 沈之敬看向吴丽,看着她发呆的样子,实在无法想象唐铭口中的事实。 放学后,吴丽心里惴惴不安,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来到了法医大楼,原本就想等在门口,一旦见到沈之敬安好便离开。 等候在门口的时候,门卫认得吴丽,见到吴丽等在门口便主动和她聊了几句。 就是这么几句话,吴丽听到沈之敬有访客,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查看了访客登记,故意占了两行空格的大名像是故意为之,深怕吴丽看不见似的。 内心的恐惧让她心慌,深怕唐铭会伤害沈之敬,刚才和唐铭短短数秒的注视,先前围绕在吴丽心头的疑问得到解释了,唐铭的失常就是为了警告她,要让她活在恐惧的黑暗当中,永远都别想出来! 咽了咽喉咙的酸涩,吴丽忧伤的表情抬起,眼角带着泪光的看向沈之敬,说:“我是来找唐铭的。”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十七章 同类 咽了咽口水,安抚内心的慌张,吴丽忧伤的表情抬起,眼角带着泪光的看向沈之敬,说:“我是来找唐铭的。” 看见她的表情,一眼就能看出她不是自愿的,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沈之敬没有说话,盯着她的发顶看了一会,才说:“那好吧,你们回去路上要注意安全。” 说完,沈之敬转身离开。 剩下在电梯里的两人谁都没有先走出去,直到电梯门再次关闭,唐铭问:“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吴丽带着愠怒的余韵,放弃了挣扎,冷声反问:“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什么?”唐铭不像在质疑她的反问,而是在引导她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像让她铭记着这一点。 吴丽咽了咽喉咙,缓和了内心的恐惧,说:“沈法医真的只是同情我的遭遇,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对我有那些龌龊的想法,他是个好人。” 得不到自己要的答案,唐铭冷下了表情,“他不过是在你不需要的时候给了你不需要的东西,这就叫好人?” 闻言,吴丽惊慌地看向他,“你怎么会知道?” 这些带有指向性的话,不像是气话。 那些被解释的疑问再次出现,吴丽不由的想起和沈之敬第一次在面包店里的相遇,那时她没有接过沈之敬的好心,是因为她不需要!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不需要别人的赠予,她一个人可以面对这个世界。 但那时候她说不清楚自己是出自什么原因把那袋面包带回家,就像人在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后,引发了连锁效应,她允许自己在特定的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实,这个存在就像是她心中唯一一片纯净之地。 盯着她的慌张,唐铭的表情更加阴冷,像是达不到自己的预期,更像是被自己养的一条小狗反咬一口的郁闷,他用指责的口吻说:“小丽,我为了你做了多少我不该做的事情,怎么就不见你对我有所感动呢?” 吴丽抬起目光看他,解释:“我,我没有求你做那些事情,那天……” 不等吴丽说完,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进来的人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电梯门再次关闭,几秒后,那人问:“你们不出去吗?” 唐铭咧嘴一笑,点了点头致歉,“抱歉,我们这就出去。” 他拉过吴丽的手走了出去,大概是吴丽没有继续反抗,这让唐铭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彼此并肩走出了法医大楼,唐铭深呼吸一口气,松了松筋骨,看似心情大好。 唐铭的阴晴不定逐渐将吴丽的精神给麻木,她不愿意继续去对抗他,只希望唐铭的关注点赶紧从沈之敬身上移开。 “小丽,沈法医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你远离他,对他是最好的。” “我知道了。”短短的路程,吴丽早就看清楚一切,唐铭不过是想要控制她! 至于是出自什么原因,在他身上出现的怪异行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世界有78亿人类,在这个纸醉金迷的现代社会,人,早已经变态,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点事儿,只有对个人影响深浅的区别而已。 吴丽松开了眉头,淡淡地看了唐铭一眼,心底有所感悟,他的执着,大约是因为他们……是同类! 第二天,法医大楼天不亮就迎来了向来准时上班的沈之敬,昨天回家,思前想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睡下没多久,他便从噩梦中惊醒,他心神不宁再也没有办法入睡,天一亮便回到法医大楼,让门卫带着自己直奔法医大楼的监控室而去。 面对他的要求,门卫片刻不敢耽误,深怕是有贼人闯进了法医大楼。 只是他看见沈之敬打开的电梯录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幕,却怎么也想不通他到底在调查什么,于是好奇地问:“沈法医,是不是你丢了些什么东西?” “嗯!确实丢了些东西。”他随口答话。 一听,门卫跟着大惊,“丢失了什么?” 沈之敬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没有再回答门卫的疑问,拿出U盘将那段录像监控下载出来,快速的结束他的怪异行为后,一脸正色的对门卫说:“你会不会觉得电梯的监控没有声频很不安全?” “啊?”门卫一脸糊涂。 “这个问题该向谁反应?”沈之敬又问。 深怕会耽误事情,门卫捉了捉脑袋后,回答:“跟科长提一下意见,估计就可以了,不过带声频的监控设备,价格不便宜吧,显得多余,未必会批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看着沈之敬离开,门卫一头雾水,所以是丢了东西?还是领导要更新设备? 回到办公室里,沈之敬双手环胸,眯起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播放的视频出神,直到陈洲出现打断他的思维。 沈之敬惊觉过来,脸上保持从容,迅速的拔掉插在电脑上的U盘,问:“这么匆忙干嘛?都不会敲门的?” 心急的陈洲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问:“哥,我听说小丽昨晚和唐铭来过,他们来找你做什么?是不是之前的案子有什么话要说的?” 闻言,沈之敬眉头一皱,“吴丽和唐铭来过,你就想到是案子的事情?” 陈洲眼珠子转了转,“不然还会有什么事儿?” 沈之敬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后,说:“所以你来找我兴师问罪了?” 听出他的不高兴,陈洲缓了缓心急,低着头宛如做错事的小孩般,“我这不来找你拿点资料,正好和门卫说起,就,就……” “门卫还真是大嘴巴,话真多!”沈之敬忍不住嘀咕了句。 “那……哥,他们到底来找你做什么?” 沈之敬眯了眯锐目,指骨推了推眼镜框,阴冷地说:“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陈洲糊涂了,“他们为什么要威胁你?” 沈之敬从思绪中回过神,恢复以往的从容,目光回到电脑屏幕,鼠标点开办公文档,才说道:“这我哪知道,你想知道就去问他们本人。” 闻言,陈洲忧愁的眼神绽放光彩,“好!哥,那我先走了。” 沈之敬有些迷糊,后知后觉地在他身后喊着: “我没让你去找!你这傻小子。” 他左右为难,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无奈之下只能跟上去,免得出意外。 幸好今天是周五,还在学校上课的吴丽,就算陈洲再怎么想找,也一时没辙,最后还是被沈之敬劝了回来,只是从言语中可以听出,陈洲似乎有了更好的理由去接近吴丽。 这不,傍晚时候,陈洲故意踩着点等在吴丽小区门口。 吴丽放学回来,一眼便认出了他来,吴丽没有理会,只是加快了脚步,明显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她的态度也让陈洲一下就明白自己不受欢迎,但他还是拦下了吴丽,说: “你先别急着走,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昨天去找我哥,知道你和唐铭去找过他,想要了解一下。” 听见心里的名字,吴丽这才正眼看他,“他让你来问的?” 想起沈之敬的叮嘱,陈洲咽了咽口水,“也不是,就是……我哥说你们……说唐铭威胁他,我就是想要来了解一下。” 闻言,吴丽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满的都是惊恐。 唐铭威胁他了? 那天之后,唐铭的行动消停了,吴丽也没有继续纠结那天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本是想要让事情冷淡下来,没想到唐铭竟然威胁沈之敬,心里对唐铭的心思更是忌惮。 见到她的惊色,陈洲的同情心再次泛滥,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吴丽从思绪中回过神,抬头看向他,冷声说: “你在找死,知道吗?” 吴丽暗自生气,越过他就要离开,无奈陈洲不依不饶,又将她拦下,说: “你一定也受到威胁了,是唐铭威胁你吗?还是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他的话让吴丽眼底一震,随即怒视他,斥道: “你再多管闲事,迟早会害死你自己的。” 闻言,陈洲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你一定是受到威胁了,否则你不会这么劝我。” 吴丽无奈叹气,“你怎么就说不通呢?和我有纠缠的人通通不会有好下场,难道你没发现吗?” “你是想说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吗?我是警察,我没有做过亏心事,不怕鬼怪。” 吴丽翻了翻白眼,加重了语气的质问:“你为什么非要纠缠我?” 面对她的怒火,陈洲苦笑一声,“这个答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要说这个世上可怜人不止你一个,可偏偏我们就遇上了,偏偏我就对你上心了,我也想过忘记,可我无时无刻都在想起你,出勤执行公务的时候,某个角落,我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你的身影,就像我们曾经在那里嬉笑过,和萧梅去看电影的那次,我竟然有一种错觉,坐在我身边的是你,这种感觉太真实了,就像曾经发生过一样。” “你该去看精神科医生了。”吴丽又要作势离开,再次被陈洲拦下。 “我还真去看过心理医生了,你知道心理医生是怎么开导我的吗?她说医学里有一个病症叫短暂性失忆症,从心理学的角度去看,也叫时间丢失错觉,虚幻和真实只在当下的感觉,大脑接受的信息可能会出现错位现象,恰恰说明了,我对你的爱,早已经刻骨铭心了,她劝我面对现实,继续反抗只会让我适得其反。” 什么破心理医生,净瞎劝!吴丽在心里嘀咕了句,说:“那如果你面对现实的代价,是以你的生命做赌注呢?” 陈洲不以为然的耸肩,像是早就想过后果,说:“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也是注定的,谁都无法趋吉避凶,要是我总在担心出门后会遇见飞来横祸,我是不是都不用出门了?那我还活不活了?” 吴丽似乎有了一丝感悟,在第一次被不平等对待,她不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横竖反抗都没有用,不如就毁灭吧。 这或许就是人之常情。 心底对陈洲的抗拒少了许多,她松开了紧绷的神经, 说:“随便你吧。” 仿佛得到吴丽的允许,陈洲笑逐颜开,从袋子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她,“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 吴丽没有接,看着纸条好一会,抬起头问:“你早就把这准备好了?” 陈洲听着一愣,讪笑道:“其实这概率还是挺大的,你要么就拒绝我,要么就接受我,所以我提前准备一下,也当做鼓励自己了。” 他的话使吴丽失笑出来,对他的感觉从第一眼就想要远离,是因为对他的职业的不信任,后来对他的抗拒,多半是来自烦扰,更加清楚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同情而已,他这锲而不舍的一再对她好,也许是在同情的基础下,超越了同情的感情吧。 吴丽的笑容渐渐僵住,脑海里出现一个可怕的想法,谁要来地狱都好,只要不是他……就好。 接过了陈洲的纸条,吴丽没有对他多说什么,便点头道别了。 陈洲依依不舍的离开,路上,手机里传来震动,打开一看,带着些许消沉的脸上绽放光彩,薄唇扬起大大的笑容,任谁见了都知道他的高兴。 只是周末里,两人简单而又平常的互相传短信,在陈洲心里便俨然两人已经成为了情侣一般。 吴丽没有拒绝,更加让陈洲放开手脚,直接一步跳过所有循序渐进的步骤,周一便早早等待在小区门口。 看着他期待的表情递给她一顶头盔,崭新的摩托车应该是刚下地,他这是为了她才买的,否则每天都有人接送上下班的他,也用不着买一辆摩托车代步。 “再不走,你上学该迟到了。” 他适时的催促让吴丽加快做出了决定,接过头盔,吴丽心里没有之前千丝万缕的担忧,反而来之不拒的接受一切所谓命运的安排。 课间,吴丽看着窗外出神,一丝愁云出现在她的眉间。 这几天陈洲都接送她上下学,吴丽也在有意无意间去观察唐铭的反应,罕见的是,这些天唐铭甚至连眼神都懒得投来一个。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吴丽的出神被讲台的班主任发现,她直接点名,“吴丽,这道题你上来解答。” 从思绪中回神,吴丽看了眼黑板上一串串的函数公式,还有来自全班同学耻笑的私语和目光。 换作是平时,她顶多是站起来,回答自己不会解答,然后任由同学的讥笑,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但她的脑海浮现出陈洲的话,如果这就是命运,她再怎么闪躲,日后该来的耻笑还是不会少的,一再退让,委曲求全,只会让这些人变本加厉。 反击!面对绝境就要无条件反击! 吴丽站起来,笔直的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开始解题,一步接着一步的解答,就连一旁的班主任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直到吴丽写出了班主任心里完整的答案,不由的鼓掌是班主任对心里认定的差生的一个认可。 待吴丽回到座位后,班主任心里想起了之前唐铭来替吴丽复学的求情,忍不住调侃:“看来唐铭同学的补课起到作用了。”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纷纷又开始窃窃私语。 这时唐铭没有保持沉默,反而用调笑的语气说:“老师,我可没有帮吴同学补课,也许吴同学是个天才呢!这样难得的天才,老师您应该多多关注才行。” 老师惊讶,“你这么说,我就更加好奇了,一个万年差生,原来深藏不露。” 这话一出,引起其他同学哄笑。 所有人都笑了,只有话题中的女主角却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扭过头看向唐铭。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十八章 惩罚 唐铭的笑脸在瞬间消失,四目相对,精明的眼里深不见底,浮于表面上的是不如意的郁闷。 触及他的目光,吴丽慌张的回过头,眼底带着一丝惊恐,再也不敢看他。 吴丽怀着忐忑的心情直到放学,耳朵仔细的听着身后的一举一动。 作为班级的优秀学生,市区里的音乐明星,唐铭总是无时无刻受到瞩目,即便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总会锲而不舍的想要得到他的关注。 平日里,唐铭总是拒绝同学的邀约,直到吴丽起身离开教室,他的脚步也会跟随其后,像是习惯,又或者……是在监视她。 听见唐铭的答应,吴丽眼底一震,更加不敢相信的微微转头,眼角的余光偷偷的查看唐铭。 吴丽知道他肯定发现自己的疑惑,可他没有对此有任何表示,继续无视她的存在般,拿着背包便和其他同学有说有笑的离开。 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吴丽呆住了,好一会没回过神来。 他……这是怎么了?是突然间控制欲治好了?还是说他转移了其他目标? 滋滋! 手机传来了震动拉回吴丽的思绪。 “今天加班,没办法去接你放学了。”陈洲发了一条短讯。 吴丽的手指不经意地在屏幕划了划,收信箱里满满都是来自陈洲发的短讯,有时候她不会回复,有时候简短的回复,而他总是锲而不舍地发送信息,哪怕是日常一件很小的事情,他都会发一通短讯告诉她。 短短的一个星期,吴丽都快把片区派出所所有警员的小事都听说了,只是她想要知道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出现在陈洲的短讯里。 大概……他也看出来了吧。 吴丽又开始担忧,唐铭的转变,真的只是对自己厌倦了吗? 她拍了拍脸,这些日子来,吴丽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不安让她的思绪有些不适。 缓和了心情,外头已经入暮,校道上昏黄的灯光开始照明。 依着往常回家习惯的路线,吴丽的选择总是避开人群为优先,尽管行人稀少,但街道布满监控,这对她而言就足够了。 吴丽向来警惕,大约是心里还在琢磨唐铭转变的原因,或者走在自以为安全的街道上,她竟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跟随着一个黑影。 街灯忽地闪烁一下,一记重击丝毫没有控制过力道,仿佛哪怕是一击毙命也在所不惜。 被击晕的吴丽很快便被驶来的面包车接走,冷清的街道上,亮着灯的住户家里,甚至没有一个人发现刚才在这条路上发生了多么骇人听闻的绑架事件。 滴答! 哐!——哐!——哐!—— 寂静的空间里,敲击金属的声音异常突兀,伴随着对话的低语声。 吴丽的思绪开始恢复,眼前朦胧的光线从很远的位置照射过来,四周潮湿透着一股腐烂的气味,还夹杂着尼古丁的味道,地上布满碎石尘土,她被捆绑在椅子上,手心似曾相识的黏黏的湿意应是半凝固的鲜血,她想要挣脱开束缚,却发现身体在发冷,大约是失血过多。 大脑的沉重影响着她的视线,要不是她痛感神经无效,现在该痛得难以忍受,她甩了甩头,想要让视线尽快恢复清晰。 她发出轻微的沉吟声引起了行凶者的注意,那人带着愤怒的扔掉夹在指间的的香烟,手里拖着棒球棍,那拖拉的声音就像是危险的背景乐,让吴丽的精神紧绷起来。 她心慌地唤道:“……唐铭。” “还唐铭,这回就算是唐三藏也救不了你。” 他不是唐铭! 哐当! 那人丢下手里的棒球棍,大手一扯,拉扯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看清他的面容,“还记得我吧?” 背着昏黄的灯光,男子的面容黑暗一片,但靠近的距离,加上他的拉扯使她的头皮发麻,视线也恢复过来,无需灯光的照明,男人藏在黑暗底下的五官和记忆中重叠。 吴丽惊的瞪大了眼睛, “是你!” “可不就是你的债主我嘛!既然你醒过味来了,那就交代一下我弟弟的尸首在哪吧。” 慌乱顿时席卷她的全身,一个全新的危机认识在她心底发酵,吴丽嘴唇发抖,“……我不知道。” 张强粗暴的用力拉扯吴丽的头发,力道拉扯使椅子直接朝一边倒去。 看着她倒下,张强补上两脚,咬牙切齿地吼道:“我都知道你和别人合谋杀了我弟弟,你再敢说不知道,我就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就像你把我弟弟分尸一样。” 分尸?他知道了?他为什么会知道?意识到这点的吴丽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是谁告诉你的?” 张强狰狞着面容,转头朝身后的人说:“她承认了,你都拍下来了吗?” 叶喜从阴暗处走出,手里还拿着录像机,他为难地说:“大哥,这就算她承认了,咱也没法把这录像给警方看,咱这是在实施犯罪呢!” 被他提醒的张强顿了顿,随后又被怒火给蒙蔽了理智,他嚷着:“我不管,只要她被定罪,就算要我同归于尽也认了,死丫头,我弟弟的尸首在哪里?” 吴丽的思绪乱成麻,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谁告诉你,是我杀了张威的?” “谁告诉我?网上早就特么传开了。” 网上? 网上又怎么会知道她的事情?那件事情只有…… 上一秒还在疑惑不解的吴丽,下一秒便把一切都厘清了,这,就是答案! 无数次的警告她都懵然不知,也只有用这个方式能让她彻底领悟,她的生死被唐铭死死的捏住,哪怕他要放手,那也是要亲手毁掉。 身上的压力在这一刻释怀,死,对吴丽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张强下了狠手的折磨,一巴掌一巴掌的甩过来,咆哮着要答案。 被打得脸颊红肿,头晕目眩,吴丽依然面不改色,并非感觉不到痛让她面容冷淡,而是她根本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反正到头来,她还是逃不过一死,死在谁手上,又有什么分别,只要她的死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到灾难,这,便足够了,她不欠任何人! 吴丽不再提问,也不再说话,对张强的一切手段都视若无睹。 她的沉默让张强更加放肆的暴打,朝她的肚子重重的踢了好几脚后,看见她口吐鲜血,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这样的她非但没有让张强消气,反而激起他更多的怒火。 “贱女人,你不说就以为我找不到你的同伙了吗?”说着,张强从口袋里拿出吴丽的手机,粗暴地扯过她的手指识别。 吴丽头脑的昏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用意,直到张强翻了翻手机后,带着一丝得意地笑道:“哈!可让我给逮着了,这个叫陈洲的一定就是你的同伙。” 嗡的一声,吴丽又再次恍悟过来,喉咙的血腥让她的声音沙哑,她在地上虚弱地爬行着,“不是他,不是他。” 见到吴丽的反应,张强更加相信自己没有猜错,一脚将她拉扯的手踢开,眼底闪着激动的光芒,快速的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 张强蹲下来,大手扯过她的头发,以让吴丽正面面对他,一脸的狠毒地说:“你猜你的老相好会不会来救你?” 吴丽慌神,“他不是,他是片区警察,你也见过他的。” 被她这么提醒,张强受愤怒控制的大脑随即清醒。 意识到问题的眼中,叶喜连忙劝说:“大哥,别打草惊蛇了。” 这四个字把张强内心的不甘被点燃,他愤怒的砸掉手机,咆哮:“又是打草惊蛇,我管他是不是警察,要不是那个傻逼实习警察带来的天杀的法医把事情搞黄了,我至于要亲自动手收拾他们?” 张强瞟了叶喜几眼,“你要是害怕,现在就走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不等叶喜回答,地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破碎的屏幕显示出陈洲的名字。 张强拿起一看,嘴角不禁勾起,他将手机递给吴丽看,“你的小警察可真是深情,就是人蠢了点,这么偏僻的地方,丝毫没有怀疑,说让来就来。” 吴丽抬头求饶,“都是我的错,我求你不要伤害他。” 张强狠狠的甩了她一个耳刮子,嫌弃地在吴丽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说:“这么维护他,杀人的事情肯定是你们两个合谋的,谁都别想跑掉,通通都给我弟陪葬!” 说完,张强还不解恨,又是重重地踢了她几脚,丝毫不怕会因此把人踢死。 或许走到这步,张强早已经豁出去,唯一让吴丽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张强会冒着犯法的风险也要将她绑架,难道他还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吗?又或者是他受了刺激,打算同归于尽? 吴丽虚弱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张强,手不住地颤抖,眼前一黑便晕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的模糊,依稀听见一道女声在呼唤:“黛丽,快醒醒。” 黛丽?谁是黛丽?她叫吴丽。 思绪开始集中,视觉,嗅觉,听觉逐渐恢复,仿佛机器人有了动力,眼前一个黑影摇晃着她的肩头。 “……小丽。” 小丽?她就是小丽。 “小丽,快醒醒。”陈洲染着血迹的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眼底的画面亦不再模糊,意识也恢复清醒,唯一的难题是,她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这一刻,她的无痛感弊端显现出来,她感觉不到自己身体哪里出现损伤,就跟一个植物人一般,只剩下在头脑的清醒。 喉咙干涸得说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吱吱呜呜的呻吟,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忽地,吴丽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满的惊恐盯着陈洲身后的黑影。 “……跑!” 快跑!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十九章 走出阴暗 一声敲击的闷响,背着光线,吴丽看不见那抹黑影的面容,只能看见血花在昏黄的光线下飞扬,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她的喉咙用尽力气的撕喊,耳边仅仅是沙哑的声线在回响。 陈洲的身躯仿佛失去了力量,吧嗒一声便倒在了她的面前,他睁开的眼睛失去了焦点,鲜血在他的身下蔓延。 他死了! 大脑的认知确认了这个事实,吴丽的身体无法行动,只能用力的向上翻着眼睛,寻找那抹杀人的黑色身影,几乎用尽了身体的力气,仅仅是看到对方离开的背影。 她此刻内心充满恐惧,陈洲的面容就在她咫尺之间,他失去生气的眼睛仿佛在看着她,悲痛无法哭喊,恐惧无法远离,她无数次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依然是陈洲死亡的面容。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吴丽的意识自始都清晰,非人的折磨将她从一个无助的少女硬生生的变成了对死亡的冷漠。 她静静的躺在地上,脸上不再有悲伤,眼睛无神的睁着,和死去的陈洲面对面,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等着等着等着…… 一分一秒过去,四周一片死寂般,无尽的恐惧和自责让她的精神彻底崩溃,声音沙哑地喊着:“让我死!让我死!” 她的精神崩溃,一激动,人便晕过去了。 这对吴丽而言是恩赐,她终于不用面对黑暗,终于不用面对死在她眼前的陈洲。 思绪再次集中,她不再身处黑暗的空间,周围一片白茫茫。 这……难道就是天堂吗? 吴丽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大脑的认知在下一秒便直接打了她的脸。 这是医院。 听觉的恢复让她听见门外有人在交谈,手背扎着点滴,她试图活动一下,只是身体的僵硬使她无法行动。 在那样的折磨下,就算是瘫痪了,也一点也不奇怪。 外面的人似乎结束了谈话,开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沈之敬。 吴丽冷淡的眼神抬了一下,又垂了下来,一副像是少了灵魂的躯壳。 见到她醒来,沈之敬少有惊讶,站在门口看了她好一会,什么也没有说,走到床前坐下,静静地削着苹果,再切成小块,拿起准备好的小叉子,扎了一小块苹果递给她,“吃点?” 吴丽不为所动,目光依然看着前方发呆。 沈之敬也没有坚持投喂,又像是在生闷气,一块两块三块,没一会就把水果盘里的苹果送进了嘴里。 咔嚓咔嚓! 屋里只剩下咀嚼的声音,终于,苹果吃完了,沈之敬擦了擦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书本,打开书签那一页开始阅读,看样子这就是他之前在病房里做的事情。 滴答滴答,时间渐渐的流走,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保持着阅读姿势的沈之敬终于把一本书看完了。 听见他合起书本,吴丽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原以为他终于要走了,只见他从公事包里又拿出了另一本厚厚的书本,从头开始翻阅。 沈之敬仿佛清楚吴丽的小动静,说:“饿了没?我晚餐叫了白粥,你一会多少吃点。” 他的一举一动,每一句看似冷漠的话都让吴丽难受,眼眶不禁有些滚烫。 他没有追问,没有责备,通通都像利刃一般扎进吴丽的心口,仿佛无需言语,他懂她,所以才避开了她的伤口。 这就是为什么吴丽总觉得他特别,如果一开始沈之敬像审问犯人一般,而不是给她削苹果,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或许,吴丽还能告诉他实情。 可他什么都不问,只是关心她饿不饿,这样的关怀反而让她有种想哭的难受,她的委屈像被无限放大,就像面对亲人的关怀一般。 “我…害死…了……陈洲。”吴丽颤抖着声音说,泪水早已经决堤。 沈之敬没有马上回应,翻阅书本的手停下,沉默了一会,他说:“你知道为什么你动不了吗?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失血过多,身体多处骨折,脾脏破裂,加上你的伤势耽误了很久,能把你救回来,医院里都说这是奇迹。” “……”吴丽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用意,又说:“我害死了陈洲!” 啪的一声,书本被合起来,沈之敬双手环胸,转过身子看着她的悲伤,训斥:“你这人脑袋有坑吧?我说的话有这么难理解吗?救回你是个奇迹,以你那样的伤势,你根本害不死洲子,根据我的尸检报告,洲子是死于头颅粉碎性骨折引起颅内出血,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是因为我,他才会身陷险境,是我害——” “是不是你害死他的,这点从法律上来说没有定义,凶手不是你,这就不构成你害死陈洲的证据,作为一个涉案的受害人A,你和受害人B同样是受到凶手的迫害,就没有把受害人B的死亡责任让受害人A去承担的说法,你没有主观意识去祸害受害人B,那么受害人B的死亡就和你没有直接关系,至于间接关系……是洲子自愿去涉险,他是一个拥有判断能力的成年人,既然是自愿行为,行为人就应该承担当中的风险,这种事情没必要自责的,任何人受到生命威胁,作为警察的他都有义务去营救,只是他的营救方法有误,才导致之后的一切。” 听完他的话,吴丽的胸口仿佛有根刺扎在心头。 她没有答话,沈之敬问:“明白了吗?” 道理谁都懂,可是心底那份内疚没那么轻易就消失,听着他的大条道理,吴丽反而有种为陈洲叫屈的冲动,像是宣泄情绪的质疑:“你都这么冷静的吗?死的可是你的弟弟,他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 就算从法律上她没有罪过,但从道德上她就是凶手,作为死者的亲人,他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凶手,这让吴丽不理解,或者她只是希望受到责备,她认为自己应该受到狠狠的惩罚,才能弥补害死陈洲的过错。 对于吴丽的行为,尽管沈之敬没有精通心理学,那也是看出了七八分,他语重心长地说:“他的公道,我会用余生去索要,但是我伤心哭喊,他也活不过来,要是我哭一哭他就能活过来,那我愿意把天哭破把地哭裂,可这根本于事无补,既然已经成为了事实,我们就必须面对事实,让活着的人……走出阴影。” 吴丽心头一热,大脑里两股矛盾的思想在斗争,适时的沉默让她缓和了心情,没了原先的自暴自弃,她舒了口气说:“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我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沈之敬目光放空,斟酌了一下才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受人所托。” 受谁所托?她的家人都去世了,其他亲人也都没怎么联系,母亲去世时,连个到场吊唁的亲戚都没有,还有谁能托付他?难道…… 见吴丽没有追问,沈之敬松了口气。 可刚松懈,吴丽便问出了难题:“谁托你来的?” “你这丫头就是犟,你是有多讨厌我,不想看到我呢?” “不是的,我只是很好奇。”吴丽收起慌张,别开脸嘀咕:“哪知道你是在找借口下台阶呢!” 闻言,沈之敬微微抬起头似在回忆,他舒了口气后,说:“其实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嘱托我今天一定要来保护你。” 吴丽更加不明。 沈之敬又说:“ 其实我是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有人对我嘱托,你觉得会不会是你妈在给我托梦?” 听着,吴丽呆呆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时找不到话语回答。 沈之敬自顾自地笑了笑,“因为太滑稽了,所以我刚也没好意思说的,来之前我也纠结了很久,刚才在外面,主治医生还让我避嫌呢!可我人都来了,就不可能认怂回头。” “避嫌?” “不光是你,陈洲的死,局长也让我避嫌,毕竟这个案子涉及到多名死者,在法律上来说,就算是杀死了一个坏人,那也要负上应有的责任,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有反效果。” “那你还是快回去吧,我已经害了……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吴丽没有听见他话语的关键,只是深怕耽误他的事情。 “身为法医,我需要避嫌这没错,但是作为你的哥哥,我探望认识的妹妹也是理所应当。” 吴丽心头苦涩,“我哥可不是你这样的。” “我也被告知过你哥不长我这样的,不过嘛!说来奇怪,这称呼一开口,就改不了了,哥哥也好,朋友也好,我们不是陌生人,这是事实啊!就算是探望弟弟的女朋友,这也是说得通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弟弟的女朋友?吴丽心里有种忧伤说不出口,“我……我也不是……” “或许你觉得不是,洲子那家伙可不这么认为,所以他是为爱付出生命,你如果觉得是自己害死他,那就辜负了他对你的爱。” 吴丽心头百感交集,眉头深锁,轻咬着下唇,眼神哀怨地瞟了他一眼,又别过脸去,一声轻叹透着满满的酸涩。 病房里突然陷入了沈默,沈之敬看着她的侧颜,许多话梗在了喉咙。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铃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安静。 沈之敬接通了电话,没有避开吴丽,直接和对方通话:“说!” 他没有称呼,像是带着命令的口吻,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吴丽的小眼神带着惧色地偷偷看他。 沈之敬的眉头皱起又松开,淡淡地回了一句,“好,我马上回来。” 结束了通话,四目相对,吴丽吓得连忙躲开,见她转动身体,沈之敬瞪大了眼睛,赶紧查看她的情况,“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可别弄疼了。”沈之敬担心地检查。 “疼是什么感觉我也想知道。”她可是无痛症患者。 发现自己的过度紧张,沈之敬整理好思绪,重重地叹气,走到病床的另一侧,用说教的口吻说:“你是无痛感,但你不是金刚不坏,你再瞎动,点滴都回血了。” 吴丽看着他重新扎针,脱口而出:“法医也能对病人扎针吗?” 他扯了扯嘴角:“还不是法医之前,我可是一名专业的医生。” “你是医生?”吴丽惊讶。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听着像是有过一段故事,但吴丽又不好追问,目光带着期待地盯着他。 好一会后,沈之敬重新把点滴接上,目光触及,他扬了扬嘴角,眼中带着柔色地回视她的目光,说:“当我明白,医生也有救不了人的时候,我重新审视了我的职业。” “医生也不是神仙,当然有救不了人的时候。” “如果只是这样,我当然不会感悟那么深,那时候我在急诊室值班,送来了一名跳楼自杀的伤者,人人都说救不活了,可我救回来了。” “一年后,我弟弟偶尔提起一件案子,一个被宣判死刑的杀人犯,其实是无辜的,而那名杀人犯就是当年我救回的那个自杀者。” 他顿了顿,像在回忆,“原来当年他是被诬告杀人才自杀的,在我治好他以后,临市的警察来捉捕他归案,没多久就被宣判死刑。” 对法律的薄弱让吴丽提出疑问:“宣判了死刑还能翻案?”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二十章 致命体质 “当然不是,是后来真正的杀人凶手在北市再次犯案,审讯室交代了供词后,才知道那个人是无辜的,当时是临市的刑警没有细查,只通过死者家属的指认,就把人捉回去,扣留了48小时,回去后那人思前想后,在家人的帮助下躲到了北市,这事被死者的家属知道,就说他是畏罪潜逃,当时还不知道他逃到北市,所以后续跳楼事件之后,临市的刑警才上门,结果又是一个畏罪自杀的帽子扣进来,可想而知当时他觉得自己多冤。” “那……这也不至于让您这么感悟吧,都是别人的错啊!” “我弟弟和我在讨论案情时,有意无意地告诉我,这件案子其实可以从源头就拦截的,在凶手第一次犯案时,死者身上留下了许多疑点,都是因为当时法医疏漏不正视导致的,如果从凶手第一次犯案时便将他捉住,那么后续就不用再有人为此付出生命,而那个跳楼者根本不会因为冤屈而跳楼,更加不会被宣判死刑。” “可是法医的范围也改变不了那么多吧。” “傻丫头,一个人的力量当然不够的,但是我表弟改变了我,我再去改变你,你再去改变其他人,这样的力量足够改变整个世界。” 听着,吴丽感悟深刻,“你这位表弟好了不起。” “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哦,好。”吴丽顺着他的话回应。 想起往事,沈之敬又是自顾自的笑了笑,“不过法医也没我想的那么简单,我成为法医的第一个正式案件,险些让我打了退堂鼓,当时公安局都以为我才是凶手的目标,全家都出动劝我赶紧躲起来,我当时也懵了。” “可是你……” 等了一会见她没下文,沈之敬问:“可是我什么?” “你不像这么胆小的人。” 沈之敬失笑,“这跟胆大胆小无关呀!那是一个连环杀人凶手,专门喜欢用死者的鲜血来署名,那时媒体还给他的作案手法搞了一个特别流批的名字,叫上帝的署名,我寻思着现在的媒体受到西方影响很深,为什么要叫上帝的署名,恶魔的署名,佛祖的署名不行吗?后来我又想到,佛祖好像也不是咱祖国的——” 吴丽的笑声打断了沈之敬的回忆。 “笑什么?” “我刚听了,也觉得害怕,可后来你说的话,又觉得刚才的害怕好像不怎么可怕了,只觉得好笑。” “哪里好笑了?”沈之敬装作糊涂的样子,像是有意无意的引导她走出阴影一般。 吴丽咬了咬唇,想了想说:“毕竟是连环杀人凶手,还有凶手的作案模式,用上帝的署名来命名,更加让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是你那个‘寻思’的方向有点奇怪,那时候不是应该想想怎么能逮到凶手,或者赶紧逃到国外吗?你却在寻思佛祖的来历。” “这没毛病啊!有人说,在面对困境时,不要惊慌,从别的角度想想,或许有突围的办法。” 吴丽自然听说他安慰的话语,心情也渐渐缓和了,心里有了一丝调皮的想法,揶揄道:“你这台阶下得有点急了吧?只是一个署名,你寻思了佛祖的来历,难道就能解开真相?” “你还真别说嘴,当时我问我表弟,那副油画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油画描画着两只不同的手臂拉扯,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或者有历史油画临摹的,最终发现其中一只手臂描画的是死者的手臂,另一只手臂则是凶手的手臂,所以溯源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事情。” 吴丽还想吐槽他,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他又说:“再说了,怕死是一个人很正常的反应,我有血有肉,又不是金刚不坏,我怕死我有理。” 吴丽又是被他逗笑,笑容过后,她又蒙上愁容,“我也想保护你,但是我没这个能力。” “人嘛!只要有了目标,就应该要拿出相应的努力,你不去做一番努力,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闻言,吴丽再次重拾希望,她抬起目光看向他,正要说什么时,不识趣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 沈之敬看了一眼,眉头一皱,直接把通话挂断。 深怕他耽误了事情,吴丽问:“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是不是捉到张强了?” 沈之敬眉头一蹙,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她说:“张强死了。”她不知道? 一听,吴丽心头一抖,死,死了? “这怎么可能?那是谁杀死了陈洲。” “这点警方还没找到凶手,不过照目前的证据,张强……是被陈洲杀死的。” 吴丽更加糊涂了。 “在我对张强的尸检报告得知,张强的伤势不足以后续给陈洲致命一击,陈洲头颅的致命一击并没有让他立即死亡,像这种损伤,陈洲的意识至少坚持了几个小时,就跟植物人一样,大脑没法工作,但是身体的细胞还活跃,在尸检当中,他们的死亡时间存在误差,凶手只能是另一个人。” 看着吴丽陷入了困惑,沈之敬也说不通许多疑点,又不想勾起她的恐怖经历。 “在后续警方调取你被绑架的监控录像可以看出,张强不是一个人作案,根据调查,同伙很可能是张强的朋友叶喜,刚才派出所那边打电话通知我,在郊区捉到了正在逃亡的叶喜。” 听着,吴丽的眉头皱起,边思考着边摇头。 “你有疑问?” “我……觉得凶手不是叶喜。” “你的依据呢?” “当时……我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加上那里的光线昏暗,背对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 沈之敬也没有期待能从她的口中问出什么,毕竟身为法医,他很清楚在那样的伤势下,吴丽大概只剩下幻觉了。 “不过,我觉得不是他。” 闻言,沈之敬眼睛一亮,“怎么说?” “我清楚记得,张强在折磨我的时候,叶喜还曾劝过他停手,怕惹上麻烦,我想不通为什么他要回头把没有威胁的陈洲杀死。” 沈之敬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只是当成顾问参与这件案子,主要负责的是孙凝,也是局长方明最大的让步,在报告中的显示,他能看出许多漏洞,就比如说陈洲杀死张强这点,一个受过训练的警察,又怎么会没有考量就杀死罪犯,只是他心中的疑问没有解释的依据。 “你心里是不是有怀疑的对象?”沈之敬忽然有一个念头,冷不丁地问。 一听,吴丽瞪圆了双眼,咬了咬发抖的嘴唇,“我的话根本不能成为任何证据,而我也没有证据,我分不清是不是我对他的恐惧造成了我的错觉。” 看见她眼底的惊恐,沈之敬咽下了继续引导她回忆的话,轻拍她的肩头安抚:“别想了,把一切交给警察吧。” 房间里再一次沉默,吴丽赶走大脑的画面,瞟了他一眼,看见沈之敬眉头紧锁的在烦恼,心里自责地说:“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没事儿,我就在这里陪你一下。” “他们一直在找你,或许是只有你才能解决的事情。” 沈之敬拉回了思绪,眉梢挑起地看着她:“可是我答应了你妈,要留在这里陪你的,我刚才是一时嘴快,做事情没分清楚主次,横竖我在这个案件也只是顾问,还轮不到我回去主持大局,人家就是好心知会我一声。” 吴丽从惊讶到失笑,“我妈早就在天堂享福了,哪还能给你托梦,你这人明明是知识分子,怎么有时候跟个小孩一样无理取闹。” 沈之敬扯了扯嘴角,心想,还不是想要让你忘记那些阴暗的场景,艾伦教的心理辅导怎么好像不灵了。 “我真的没事,你的心意我领了,我没能找到杀害陈洲的凶手,但我至少不能成为负累,我相信你一定能替陈洲找回公道。” 沈之敬低头想了想,心里还是想要回去看看,深怕别的警察会出了纰漏,“那我真的走了?” “嗯!别担心我。” “行吧,我让你的主治医生多巡几遍。” “真的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他是我大学的学弟,我不麻烦他,他浑身都不自在的。” 闻言,吴丽又是无奈失笑。 沈之敬离开后,吴丽不舍的收回目光,转过头看向窗外的风光,明媚的日头,树影摇曳,微风丝丝从窗缝吹进来,白色的窗帘微微一晃,阳光的暖意让她安心。 叩叩叩! 吴丽心底忽地惊喜,期待的目光转过头来,美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阴暗随即将光明吞噬。 高挑的身形,熟悉的面孔,脸上挂着微笑,唐铭温柔的声线说:“还好吗?小丽。” 病房门口,唐铭高大的身影推着一张轮椅,轮椅上搁着一大束紫色的鲜花,把轮椅的座位都沾满了。 他阳光的笑容,眼睛炯炯,四目相对,便用强烈的气势将她压制。 看见唐铭的出现,吴丽的大脑突然死机了,久久没有反应。 得不到邀请,唐铭自顾自的走进病房,从轮椅上拿去那束鲜花,享受这鲜花的想起,心情愉快的张望,为手里一大束紫色的鲜花找个适合的位置摆放,对吴丽的惊恐视若无睹。 挑了几个位置后,最终那束紫色的蔷薇花被放置在原先沈之敬看书的位置。 吴丽的呼吸都悬着,不敢轻举妄动,深怕会惊扰到他而招来惩罚。 等唐铭满意的看着花束占据了那个碍眼的位置,他将沈之敬坐过的椅子挪走,满意的在吴丽的床沿坐下,感慨地说:“碍事的终于走了。” “你,你一直都在?” “你这次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就不计较你欺骗我的事情了。” “我,我,我什么时候欺骗你了?” “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再和那个讨厌的法医见面了吗?你都当耳旁风了?!”唐铭平淡的脸上,阴森森的说着。 他的话勾起了吴丽的回忆,尽管当时她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抗,沉默就代表默认,总之唐铭就是这么认为的。 吴丽下意识的避开提起沈之敬,鼓起勇气问出心里的疑问:“你……是不是你……杀了——” 唐铭打断她的话,“我杀了谁?你在说什么?难道你又害死了一个人?” 闻言,吴丽内心一震强烈颤抖,恐惧席卷了她的全身。 “小丽,这回我可没法帮你掩饰了。” 嗡的一声,吴丽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想再去回想那个噩梦的开始。 唐铭欣赏着她的痛苦,伸手轻抚她的发丝,“小丽,你这致命的体质,为了你身边不再有悲剧发生,我要和你约法三章,你能做到吗?” 这……这是威胁吗? 吴丽机械性的转过头看他,眼底的惊恐逐渐放大。 噩梦……还没有结束! 从医院出来,在回去的路上,沈之敬接到了多通电话,全都是催他赶紧回法医中心,看来案件遇到了麻烦。 这个麻烦在路上他就想过了,根据吴丽的回忆得知,叶喜,很可能不认罪! 回到派出所,派出所所长祁锋见到沈之敬进来,连忙上前问:“之敬,你们法医中心还有别的汇报没?” “所长,我这只是顾问,详情你得问孙凝。” 祁峰焦头烂额,“她不也是看你的意思办事吗?你同我还打什么马虎眼。” 祁峰早年是方明的部下,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沈之敬不再说那些公式话,直接挑明:“所长你别担心,凶器上有叶喜的指纹,他自己也解释不了,不过凶手是不是他,这点我也不敢确定。” 心里也猜到七八分,祁峰没再质疑,又见为难,“那这事我怎么向局长汇报?” 沈之敬耸耸肩,“这有什么好难的,如实汇报,案情正在调查,不就完了吗?” 祁锋一口气堵在胸口,心里暗忖,又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 无需他说明,沈之敬都能知道他心里在嘀咕什么,接着说:“我先去看看叶喜怎么说,等我回去法医中心再问问,局长那边我去给他汇报。” 就等你这句话了!祁锋松了口气,感激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头,“要是咱的警队之星也在,我就更加放心了。” 沈之敬无奈一笑,他也希望艾伦能在,毕竟这事情还涉及了陈洲被杀,他只是一名法医,很多事情没有作为精英刑警的艾伦看得那么清楚。 进了审讯室,叶喜认得沈之敬,见到他进来,宛如将他当成了救星,声泪俱下地乞求:“沈法医,你要救我,我真没杀人,他们都不信我,你这么正直,一定会相信我的。”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二十一章 迷惑的动机 锐目紧盯着叶喜的反应,希望能看出他是否存在撒谎的迹象,第一个感觉,沈之敬觉得叶喜的求助是真心的,但下一秒他又不敢确认,毕竟他可没有学过犯罪心理,人心险恶,也许叶喜是一个高级的罪犯,善于伪装呢! 没能看出个门道,看向一旁记录供词的周凯,伸手示意。 周凯将供词记录递给他。 大概看了一下,沈之敬一时之间也没法将一切串联起来,他只能从头开始梳理,问:“张强是如何起意要绑架吴丽的?” 不同之前对周凯的作供,将沈之敬视为救星的他努力的配合他的疑问,“我,我没明白你的话。” 沈之敬在他对面坐下,“我的意思是,谁指使张强绑架吴丽的?” 一听,周凯皱起了眉头,他这句话完全没有证据的猜测,很可能会引导嫌疑人做出脱罪的辩护。 幸好叶喜并没有精通法律,他为难地说:“这……您是觉得有幕后凶手吗?我也希望有啊,可是我都告诉你们了,张强是突然要绑架吴丽的,我当时还劝他来着。” 沈之敬摇头,“没有任何一起绑架事件是临时起意的。” 叶喜说:“这,这我就不懂了,你们也知道,张强是我的兄弟,他和我说就是教训一下吴丽,吴丽从前也很少反抗的,我寻思着让他发泄一下怨气,事情也就完了,谁知道会闹成这样。” 听见他们仗着债主的身份,没少对吴丽打骂,一想到这里,沈之敬就气得握紧了拳头,几秒后,他平复了心情,松开了拳头,一脸冷漠地又问:“那张强在绑架吴丽之前,有什么特别的行为?” 叶喜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跟平常一样。” 审讯不是他擅长的,揣测人心更加不精通,沈之敬只觉疲惫,引导地说:“比如平时他吃一口饭,今天他吃三口,有什么事情是他特别关注在意的。” 这么一想,叶喜皱着的脸松开,“有!他平时也喜欢刷手机,但是最近不是闹出了……” 他欲言又止,周凯见了,立马呵斥:“别想隐瞒!” 叶喜缩了缩脖子,“就是沈法医和吴丽的丑闻,我哥是吃饭都在笑,不过这事也没什么,但凡是看不顺眼沈法医的,估计都会幸灾乐祸吧。” 沈之敬敏锐地发觉,“这件事情平息了很久,和案发至少有一个多星期,时间对不上。” “这我后来也没有关注,但是直到我哥要绑架吴丽,他还是每天抱着手机刷……”叶喜歪着头回忆了一下,“都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还激动的问我拿纸笔记录。” 听着,沈之敬看向一旁的周凯,无需言明,周凯默契地回答:“现场和其住所都没发现张强的手机或者是他说的纸张记录,没有任何疑点。” 沈之敬又看向叶喜,后者一脸迷糊,不知所措地说:“这,这我也不清楚,我都是按照张强的吩咐,当时紧张得一批,就想着怎么脱身了,哪还有心思去问他的手机在哪。” 对叶喜的审问到这里也算结束了,再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周凯拧起眉头,“沈哥,这也没证据证明张强的手机和案件有关,恐怕还是没有突破口啊。” 沈之敬单手托着额头,想了想,问:“电信局能不能查到张强浏览网站的记录?” 没参与过类似调查的周凯表现出无奈,“这……这不就和之前唐大明星的荒唐说法吗?电信局怎么可能监控普通百姓的通话录音。” “不是通话录音,是联网浏览记录,我记得网警部门好像有这么回事,找人去问问。” 听见他的肯定,周凯顿时高兴起来,和沈之敬一起走出审讯室,任由叶喜在身后焦急。 从派出所出来,沈之敬直接回到法医中心,见到他回来,孙凝少有从前的欣喜,反而皱着眉的责怪:“你怎么回来了,局长不是让你少管这事吗?” 沈之敬无视她的担忧,直接越过她,来到电脑前,嘴上冷漠地讽刺:“真是奇怪,隔壁派出所的人见到我是笑脸相迎,我回自己职责所在的法医部,倒被你拿话堵人,你是怕我把法医部主管的位置抢走了吗?噢不!原来我就是法医部主管,你家也不住海边,怎么管得还挺宽!” 孙凝咽下了难堪,“你从前可不会这样讽刺别人的。” “你以前也不是事儿精,凭什么你可以来膈应我,我就只能闭嘴。”修长的手指快速的在键盘上敲打,划动鼠标打开法医鉴定报告。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犯不着!” 他句句话只戳人心肺,孙凝也不再自找没趣,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20寸的电脑屏幕上,一张张尸检报告一页接着一页的在屏幕排开。 好半晌后,沈之敬的眉头皱起,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 “张强身上的伤处有7个,其中有三处致命伤,发挥下想象,造成C3脊骨骨折,光是这一击伤害就能让死者在第一时间失去反抗的行动力,在死者的暴行得到制止后,作为警察,陈洲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继续对死者进行致命打击。” 孙凝反驳:“这只是你的猜测,我们都不知道案发当时的情景,肾上腺素一旦飙升,要控制自己的行为,可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这是一名受过训练的警察,又不是街边的流浪汉,以法官的酌情判断,这样的说法是完全成立的。” “如果这只是一起普通的过当杀人案件或许还能成立,但这案情复杂,当事人在案件中死亡,根本没有被告来满足你的判断,你现在是在臆想出一个不存在的凶手,这就另当别论了,按照你的说法,这就成了一件悬案了,你觉得这合适吗?” “难道为了尽快破案,我们就要无视这些证据吗?” “这根本成不了证据,一切都是你的臆想而已,换句话说,陈洲当时杀红了眼,一时错手造成这三处致命伤,而不是因为特殊训练过,在紧急时刻停下了暴力行为,这也是说得通的,不是所有警察都是警队之星,这就是为什么法律上会有过失杀人的罪名存在,而且就算陈洲犯过失杀人的罪行,被告人死亡,不予立案,陈洲还是清白的,你为什么还要纠结这些。” 这些道理沈之敬都明白,他掺杂了太多个人情感,假想陈洲的行为,只为满足自己的臆想。 见他的情绪稍微平息,孙凝又说:“你现在应该明白方叔叔为什么不让你直接参与这件案子,如果你坚持这个观点,就算法官听信你的判断,这都会成为你的人生污点,将来任何人都能拿这事来质疑你的专业。” “难道杀害陈洲的人就不追究了?” “凶器上有叶喜的指纹,就算叶喜矢口否认,法官也不会信他。” “我不是在意叶喜有没有罪,我只是想要找出真凶。” “那或许真凶就是叶喜呢!你就算让艾伦来调查,他也没办法证明凶手不是叶喜,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沈之敬皱起眉头,思绪有些烦扰,想了想后还是摇头:“他的动机呢?张强死了,陈洲放下了棒球棍,这根本对叶喜没有任何威胁,他为什么要杀陈洲?” 孙凝说:“或许是陈洲撞破了他们的犯罪行为,就算叶喜没有杀死陈洲,事情败露对叶喜依然没有好处,反而杀死陈洲更加有利于他洗脱罪名。” 沈之敬失笑,“有利于他洗脱罪名?你们现在不就在怀疑他了?哪来的洗脱罪名一说。” “那是我们的判断,和当事人自己的判断自然会有出入,这个结果是最合理的。” “那照你这么说,法官应该信谁?” “你怎么那么拗呢?咱有凶器上的指纹证据,他无法证明这点,就算他没有动机,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不明白你到底在反对什么?” “我只是不想真凶逍遥法外。” “那如果叶喜就是这名真凶,你现在就是在帮助真凶逍遥法外。” 闻言,沈之敬眼睛倏地睁了睁,他叹了叹气,“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了些,我只是想要再慎重一些。” 他向来是以证据为先,轻易不会随便臆想猜测,这样的反常不禁让孙凝正视起来,问:“你心里是不是有怀疑的对象?” “真凶不难猜,难的是证据。”沈之敬压力巨大的又叹了口气。 孙凝的话警醒了他,之所以认为真凶另有其人,无非就是心里的偏见,作为法医,他深知证据的重要性,缺少了证据,那就是诬陷。 想通之后,他忽然觉得很是疲惫,整个案件大致的方向他心里有谱,只是禁不住大脑不受控制的思想,那家伙从头到尾仿佛都在告诉他,‘真正的恶魔就是我,你还拿我没办法。’ 或许是心中的成见导致他有这样的想法,沈之敬拿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孙凝见到他的疲惫,没有继续反驳他,表现出体贴,娇嫩的小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头,“之敬,这事你别管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沈之敬暗了暗目光,眼角的余光扫了她的触碰一眼,冷漠地说:“你这是干嘛?” 孙凝没有明白他的冷漠,迷糊地说:“我没干嘛,就是想安慰你而已。” 虽然不喜她的触碰,但沈之敬也没有继续羞辱她,只是动了动肩膀,躲开她的触碰,嘴上依然不饶人,“你成天让我别管这别管那的,我是妨碍你了吗?行啊!我不管了,给局长汇报的工作你负责吧。” 孙凝一时语塞,为难地说:“为什么要给局长汇报?跟祁叔叔说一声就好了,横竖案子本来就没啥好汇报的。” “你给祁所长汇报,祁所长也是要给局长汇报的,我刚才都答应他了,由我直接跟局长汇报更加效率,这不你关心我,让我别管嘛!我还得谢谢你了,就这样吧。”沈之敬起身要走。 孙凝不开心地嘟囔:“你到底在生什么闷气嘛!我去给局长汇报,就不用麻烦你了,你回家好好休息。” 本来就心烦,听见她的委屈,沈之敬更加生气,“我去哪儿是我的人身自由,你去给局长作汇报是你自己的要求,不是我请求你的,别说得好像你对我付出多少,你应该明白,付出和获得永远不可能成正比。” 被他的话一堵,孙凝顿时泪眼婆娑:“你真是绝情!” “无所谓!”他罕见的表现出刻薄,戴上眼镜,冷漠的转身就走,刚迈开脚步又顿住,他转过身面对孙凝,目光看进她的眼里,严肃的说:“孙凝,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你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的。” 不等她回应,沈之敬无情的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孙凝终于忍受不住多年来的委屈,带着哭腔,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大1的时候,你是那么耀眼的人物,尽管很多人说你的性格太差,空有一张斯文的外皮,嘴上毒得很,这样的人只能被挂在墙上敬仰,不适合成为伴侣,但这样的你却是我的梦想,我知道你是一个对任何事物都无比忠诚的人,一旦被你放在心上,我就是你的全世界,试问这样专一的男人上哪里找?有困难不代表克服不了,梦想的路不都是困难重重的吗?” “你该醒了!” “我是该醒了,在你放弃医生的职业,投奔法医,那时我就醒过一次了,我没办法理解你为什么要放弃医生当什么法医,这两个职业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但在我明白你不过是想要尽自己的能力,让世间少一些悲剧,你在我心里又活了,怎么会有一个人这么正义,不畏强权,不为金钱——” “哈哈哈哈……”沈之敬忽然大笑的打断她的剖心表白。 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孙凝愕然的看着他。 “好一个不畏强权不为金钱,那我是为了什么?为了救苦救难?我又不是菩萨,救不了众生,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口中的我只是你臆想出来的,我不长这样!” “那你长什么样?为什么就这么吝啬不让我看见呢?” “孙凝,对自己好一些,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不值得。” 孙凝倔强的扬起下巴,“那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真是疯了! 看来只要他一天不塌房,孙凝就不会从她魔怔的幻想中醒来,或者就算他塌房了,她也能为他找到更好的理由来洗脱,这种病态的迷恋真是无药可治。 沈之敬拒绝再规劝她,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出了法医中心大楼,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没有考虑太久,坐进车里,目的分明的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二十二章 神秘力量 一见到沈之敬出现,吴丽的主治医生顾卫便如临大敌。 “出什么事儿了?”沈之敬问。 “师哥,我对不住您。” “说—重—点!” “你那小可爱……不见了。” “不见了?这么大的活人她能凭空消失呀?” 顾卫挠着头,“啊这……这……” 沈之敬眉头一皱,“监控查了吗?” 顾卫怔住,“没呢!” 这就是被誉为继他之后,新晋医学天才的人,就这水平! 沈之敬白眼一翻,低吼:“带路!” 到了监控室一查看监控,看见视频里的人,顾卫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说:“幸好,原来是唐铭把人带走了。” “幸好?”沈之敬满腔的怒火随时爆发。 顾卫紧绷着背脊,“师哥,你这副表情,难道唐铭是你的情敌。”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的病人被人带走了,你还觉得是幸好?” “这是唐铭,很有名的,早些他来医院时,还和我闲聊了一下,人看着很亲和,而且他和吴丽又是同学,监控里的吴丽也不像是非自愿,应该问题不大。” 沈之敬捏着额头,胸口堵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自知坏了事情的顾卫一脸自责,忽然他想起关键,“对了,我跟他闲聊的时候,他还给我留了个电话,说有事可以打电话给他。” 闻言,沈之敬立即皱起眉头,心想,他这是故意的。 观察了他的反应,顾卫又说:“我以为他就是来探病的。” 探病?依他看是示威吧!心里更加担忧了。 拿到唐铭的手机号码后,沈之敬没有马上就打电话去质问他,心事重重的来到吴丽原来的病房, 房间里空无一人,窗户半开,半合的纱窗飘扬,一股花香钻进他的鼻间,桌面上摆放着一大束的鲜花,成为整个房间唯一的亮点。 沈之敬不禁怀疑,唐铭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炫耀还是威胁? 更加让他生气的是,吴丽为什么要跟他走呢?! 敢情他这些日子来,掏心掏肺的表现都是徒劳,她还是无法向恶势力宣战吗? 就这样还说什么保护他呢! 女人!哼! 沈之敬负气的转身离开。 自从吴丽跟着唐铭离开医院后,沈之敬赌气没有去找吴丽质问,加上叶喜绑架谋杀的案件正式提审,一堆事情压过来,等事情忙完了,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 回到家,把钥匙放进鞋柜上的碗里。 雪白的碗里装着一堆钥匙,自家屋里所有的钥匙,父母家的钥匙,办公室的备份钥匙,各式各样的钥匙都被放在一个地方,他向来习惯的把所有东西都归类放置,哪怕这样做不安全,可他像是害怕某样东西被遗忘在某个角落,即便不安全,但放在显眼的地方,他能安心。 放在心上的人,不清楚她的近况,又怎么能安心呢! 沈之敬叹了口气,所有的怒气在这一个星期里都消磨殆尽,还是……问一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吧。 拨通了吴丽的手机号码,发现号码已经成为了空号。 他不禁皱眉,难道她还没有把手机办回来? 想起唐铭之前故意留在医院的电话,沈之敬忽然灵光一闪,猜想唐铭一定是算定了想要找吴丽,就必须得通过他,否则他留的手机号码就没有意义了,心里更加确信吴丽受到威胁。 那天就不应该离开! 有时候错误的决定,就能造成人生的遗憾。 沈之敬拨通唐铭的电话,电话那头响了一声便接通了。 唐铭带着兴奋的声音传来:“7天又17个小时,沈法医,你可让我好等。” “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放过吴丽,也放过你自己,你们碰面,四周的人都会遭殃,害死了一个邻家弟弟还不够吗?” “唐铭!”沈之敬罕见的怒吼。 “沈法医,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要你别再来害吴丽了,就让我们彼此相安无事的过日子吧?” 沈之敬深呼吸缓和了怒火,沉下声音问:“陈洲是不是你杀害的?” “冤枉啊!没有证据,你可不能随意诬陷,我留这电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吴丽已经不在北市了,你可以省点力气不用再找。”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吴丽已经…… “禁锢人身自由是可以入罪的。”沈之敬威胁。 唐铭自信地说:“你有证据,我随时等候你来逮捕我,好了,我该去准备今晚的演奏,就不和你废话了。” 结束了通话后,沈之敬在玄关坐下来,一直发呆直到天亮。 北市流动人口共有2000万,如果吴丽还在北市,那么他们相遇的几率是2000万分之一,如果吴丽不在北市,全国人口有14亿,那么他们相遇的几率……几乎不可能。 即便吴丽还在北市,千万分之一和不可能,一个保守估计,一个则是残酷现实,就算是一个弹丸之地,有些人想要躲起来,就算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要相遇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转眼四年,沈之敬没有期待,更加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不禁疑惑,片区的警察是怎么通知到吴丽的? 沈之敬一夜未眠,嗖的一下从床上翻身,他怎么现在才想起这个关键呢? 即便心里再着急,他依然稳重的洗漱穿戴整体,一丝不苟的着装后才出门。 在打电话询问了那天值班的警察,对方竟然回答,在调取吴栋的资料时,吴丽的相关资料也就出现了,至于电话也是资料熵显示的电话,拨通便有人接了。 沈之敬想不明白,四年了,为什么这期间她没有出现,非得等现在出现了? 就因为死的人是她的哥哥?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死的是别人,她也没有理由出现吧? 理由? 沈之敬突然觉得这个理由好像不仅仅是因为死的人是她哥哥,或许…… 开着车来到吴丽家的小区,这个地方他熟悉得很,这四年来总是有意无意的从小区门前的街道驶过,满怀期待,却总是收获失望。 把车辆停好,沈之敬走进了小区,目的分明的来到吴丽的家门前。 这里还是和记忆中一样! 想起昨晚吴丽在派出所的答话,至少从一个月前,吴丽就已经回到这里,或者从更久以前她就回来了,又或者……她从来没离开过。 无数次经过小区,他怎么就没想到要来敲破她的家门呢? 也许是唐铭的话,让他深信吴丽已经不在北市,又或许他也认为他们俩靠近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就像陈州的死,在那之前,他们甚至为了吴丽而有了嫌隙。 可所有的一切,吴丽是被动的,她根本不应该受到这些伤害。 悔不当初是人性的缺点,要是人生可以重来,那该多好呢! 叮咚! 沈之敬按下了门铃。 久久没有回应,他忍不住把耳朵贴近大门,只听见里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诶!这不是那谁嘛!”出门丢垃圾的邻居大妈热情的打招呼。 沈之敬吓得一个激灵,脸上皮笑肉不笑的,“你好。” “你叫沈法医对不对?小丽经常说起你。” 一听,沈之敬两眼放光,“她经常说起我?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回来的呀。” “不是,我指的是——” 这时,吴丽家的门突然打开,吴丽低眉顺眼的给邻居大妈打了声招呼。 闲话几句后,邻居大妈便回去了。 沈之敬敏锐的发现她故意开门打断他的问话,也不着急,看着她为难的应付完邻居大妈,心里有些暗暗得意,“你就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事到如今,不请也不行了,吴丽垂下眼眸,考虑了几秒便让开了位置。 进了屋里,简单的陈设,整个大厅一览无遗,隔着大厅是用镂空墙柜隔开的空间,应该算是饭厅,两个空间有着明显的区别,大厅整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特别是大厅里的沙发,两个空间仿佛不在一个时空似的。 她平时都不在大厅活动的吗? “你是一个月前就回来了?”沈之敬问。 “我一直没有离开过。” 闻言,沈之敬的注意力从大厅的古怪回过神来,“你没离开过?”那是唐铭骗他的? 沈之敬回过神,又说:“不对!你没离开过北市,怎么我想见你一面那么难?” 吴丽低着头,咽了咽喉咙,像是有些话无法说出口,她绞着手指,用反问的方式回答:“你从来没有敲过我家的门,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 沈之敬忽地反应过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找你?” 吴丽惊讶的微微张开樱唇,懊恼的咬了咬唇瓣后,说:“最开始邻居阿姨说见到你在小区门前的马路发呆。” “所以呢?” “所以我知道你在找我。” 等待了几秒,见她没有继续说话,沈之敬有些愕然,“这就完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别见面的好。” “为什么?是唐铭不许你和我见面?” 吴丽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一双小手互相用力的掐着。 看出她内心的纠结,沈之敬没有执着,转移话题,“所以这4年来,陈洲墓地的花是你放的?” 大概是转移话题的效果,吴丽没有了刚才的纠结,互掐的小手也放松了,她的眼眸快速的抬了一下,说:“有些是。” 闻言,沈之敬皱起眉头,“什么叫有些是?” “他入殓时,你们都走了,我才去的,之后就没去过了。” 听着,沈之敬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些年来,每当陈洲的忌日,沈之敬总是会去他的墓地祭奠,第一年的时候,他以为是吴丽回来了,跑到墓园的管理处,把监控录像都看了一遍,也没发现吴丽的身影,同行的孙凝劝他说是别人误放的,他当时在心里对孙凝的话满是鄙夷,这样的话亏她说得出口,为了让他忘记吴丽,也是煞费苦心了,这样的话也编得出来。 不过现在得知花束不是吴丽送的,这不禁让沈之敬心里有些不安。 就在沈之敬烦恼之时,吴丽的眼睛布满心事的偷偷看他。 思考了一会仍没想明白,沈之敬回过神来,敏锐的没有错过吴丽的偷窥。 他质问:“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不是说了嘛?我们最好还是不见面。” 又绕回来了! 尽管沈之敬很想继续这个问题,但他不想逼得太紧,可是心里又非常急迫的想要知道她和唐铭的关系。 “你和——” 等待几秒见他没有下文,吴丽不明的歪着头看他。 “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沈之敬忽然脑袋一片空白。 吴丽一脸迷糊,“你刚才说我为什么不去找你。” 沈之敬摇头,“你不是回答我‘我们最好不见面’。” “对呀!接着你就没说话了。” “是吗?我……我好像有件重要的事情想问你。” 吴丽没有说话,等待他的问题,好一阵,他都只是皱紧眉头,什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 沈之敬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一定是一夜未眠,大脑有点迟钝了,压力太大,偶尔出现短暂性失忆,这也是时下社会人群的常态,有时候突然就忘记本来要做什么了,属于正常现象。 “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吴丽不明,“……问这个干嘛?” “你是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吗?” “不是。” “那就告诉我手机号码又怎么了?” 吴丽低下头天人纠结了一番,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沈之敬的手机传来了震动,看着来电显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径自的发笑,说:“你能知道你很奇怪吗?我没有敲你家的门,你就不来见我,我要你的手机号码,你才舍得给我打电话,你这是跟唐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吗?” 听见他口中的名字,吴丽又开始自虐的掐着手背,“你能不能别问?” 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沈之敬也没法强硬的逼问,大脑忽然一顿,似乎想起刚才想要问什么。 “你和——” 他又是一顿,到嘴的话愣是说不出来,努力的回想,大脑却开始疼痛。 吴丽见到他难过的模样,担忧的问:“你没事吧?我看你精神不太好。” “昨晚一夜没睡。”沈之敬脱口而出。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沈之敬捏了捏额头,希望能缓和大脑的刺痛,“你不会再消失了?” 吴丽想说她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可今天的他像是得了健忘症,她也不再说那些煽情的话,淡淡地说:“我哥的事情还没完,我想我们还得见面。” “也对!是我被情绪一时蒙蔽了,我今天还真是有点不适,就先回去了。” “好。” 转身走出吴丽的家门,沉重隐隐作痛的大脑忽地清醒过来,他又想起刚才想要问什么了。 转身正要提问,不知是身体的不适还是什么原因,他眼前的视线一阵模糊,大脑闪过许多剪影,一些对话声音在脑中不断重复。 他捂着刺痛的额头,目光晕眩。 “都给我闭嘴!”他突然吼道。 吴丽心头一抖,“我……我没说话。” “我不是说你。”沈之敬懊恼地说。 说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吴丽再次送他出门。 再次迈开脚步离开的沈之敬迷糊的眼神倏地抬起,突然转身将她锁在自己和墙柜之间,语速飞快的把话说完:“唐铭还是你男朋友吗?” 吴丽双手抬起隔开彼此的距离,眼神慌张地说:“你这是干嘛?” 终于把心事说出来的沈之敬如释重负,头也不疼了,精神也好起来,戒备的目光看了看她的屋里,说:“你家是不是有内东西,我每次想问总是问不出口。” “你说什么呢!” 沈之敬快刀斩乱麻,“行!咱别浪费时间,快回答我的问题,别一会我又鬼打墙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 “好!非常好。”仿佛做了一件大事,沈之敬紧绷的情绪放松了许多,神清气爽般的舒畅,连疲惫都烟消云散。 走了几步后,他又转过身来。 见到他的反常,吴丽一双杏眸睁得圆圆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慌张的咽了咽喉咙,问:“又怎么了?” “问你个很严肃的问题。”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二十三章 消失的指纹 吴丽悬着心情点了点头。 “你找男朋友吗?像我这样的合适吗?” 吴丽倒吸一口气,只能惊讶的发呆。 反观沈之敬一点尴尬也没有,在她眼前晃了晃大手,见她呆如木鸡,这才审视自己的话是否不太妥当,他还是以往一本正经地说:“你先别吓破胆,我不急这一时,你回去慢慢消化,来日方长,我还等得起,走了,关好门,小心坏人。” 交代完后,沈之敬还是和以前一样干脆的离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唐突。 吴丽大气不敢喘的,等沈之敬走后才开始呼吸,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带着慌乱的神色,她转过头看向屋内,像是需要有人给她一个方向,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走出了小区,沈之敬心情大好,手机这时传来了震动,他看了一眼,接通了电话,劈头就问:“艾伦,什么时候回国?有个大案需要你来侦破。” 大马路上,围绕在他身上的光芒比往常更盛,像是对生活有了冲劲,隐隐透着欢愉。 从不迟到早退的他回家补了个眠,下午的时候才回法医中心,打破了一成不变的上班规律,不禁让法医中心的工作人员很是好奇。 迎面走来的陈法医打着招呼:“沈哥,你怎么回来了?” 沈之敬只觉得莫名奇怪,“我手头还有个案子呢!为什么不能回来了?” “这不孙主任说您今天请假呢嘛。” “她说你就信了,我说你倒不信。” “没的事儿!你之前很少上半天班,看来是案子有新进展了?” 沈之敬眉梢一挑,“是有些想法的。” 他这有问有答,却不见严肃毒舌,还真是头一回,陈法医眼睛亮了亮,调侃的语气说:“沈哥,您这是有什么喜事呢?” 沈之敬脸上打了个问号。 见他没有端起老干部的气势,陈法医壮了壮胆,手指指着自己的脸比划了一圈,说:“你这满脸都写着高兴呢。” 沈之敬眉梢一挑,眼眸转了转,想起早上的告白,他的眉眼一弯,薄唇拉起了好看的弧度,说:“呵呵,我很快就要告别单身了。” 说完,沈之敬没有闲心继续和他闲聊,留他一人在原地惊叹,快步走进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孙凝闻风赶来,一进门劈头就问:“你怎么回来了?” “够逗的咧!我是法医中心的副所长,我还不能回来了。” 早已经对他带刺的话语免疫,孙凝看着他专心在吴栋案子的证据上费神,带着醋意地说:“你现在和初恋重逢了,还有必要花心思在这个案子上吗?” 闻言,沈之敬的目光从白板上的资料中回过神来,他抬起大手,捏着下巴,眉头微微拢起。 初恋?他们的年龄差,隔着一个辈分呢!这还能算初恋吗? “初恋的定义是什么?初次恋爱吗?这倒是第一次的。” 听着他的自言自语,孙凝难堪的咽了咽喉咙的酸涩,本来不想说这些话自找没趣,却又忍不住心里的不甘。 沈之敬又说:“你这话逻辑不通,我的初恋和这个案子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吴丽是死者的家属。” “所以呢?你又想让我避嫌?你倒是替我做主做上瘾了。” “我什么时候替你做主了?” “不是你说我今天请假呢嘛?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今天请假了。” 孙凝哑口无言,负气地说:“那个老陈真是的,我见你早上没回来,老陈来问我,我当然以为你今天要请假了。” 沈之敬将目光移开,淡然地讽刺:“我能不能请你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 这些年的相处让孙凝有了应付他的办法,既然不能改变他,就只能顺着他的方式来,俗话说好男怕三缠。 在那一次摊牌后,这些年事事都顺着他,而他的态度也有所改变,孙凝以为总有一天能将他攻陷,没想到人间蒸发的吴丽竟然又回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尽管孙凝心里有气,但还是做出了让步,安抚道:“好好好,我不做你的主,这件案子我自己可以处理。”断绝他们的联系才是当务之急。 沈之敬对她的心思看在眼里,挑着眉头,问:“哦?你准备怎么处理?” 被他问得一愣,孙凝说:“这摆明了就是一件意外事故,这点事我还是能处理得来的。” 沈之敬不屑地冷哼:“意外?这么快就下定论,你真把自己当上帝了?” “难道你认为这是一起谋杀?” “是谋杀还是事故,我现在还答复不了你,毕竟证据还有疑点。” “什么疑点?” 沈之敬的眼眸变得深邃,久久没有回话。 孙凝说:“你就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了,所有人一看完案宗资料,都一致认为是意外事故,难道你还怕案子结束了,你和吴丽之间就没戏了?” 一听,沈之敬侧目一扫,“到底是我怕案子结束了影响我和吴丽的关系,还是你怕案子没结束,助长我和吴丽的发展?” 像被说中了心事,孙凝倒吸一口气,喉咙咽了咽,说:“我担心也没用,你和吴丽不是十拿九稳了吗?” 沈之敬转过视线,冷淡地训话:“孙凝,你是一名法医,不要把你的私心带到工作上,这件案子就算和吴丽无关,有疑点,我也绝对不会放任一个无辜的死者死得不明不白。” “那好!你倒是说说你的疑点是什么?” “我这不在找呢嘛?” “依我看——” 冷光一扫,孙凝到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把剩下的话咽回去,带着哀怨的目光看着他,陪在他身旁。 墙上挂表的时针不知不觉便转了两圈,一如沈之敬以往总结的座右铭,在上班时间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加班也不一定能找出来 再次见到吴丽让他的心情飘太高了,引以为傲的理智竟然不在线了,他略显疲惫的推了推眼镜框,决定还是下班回去吧。 他转过头迟疑的看着趴在位置上孙凝。 还是别叫她了,免得她又缠着自己。 本打算静悄悄的离开,刚走开几步,沈之敬站住了 孙凝本可以不陪他在这件案子上耗的,但她还是强迫自己接受她的付出,按理说,就算他对她不管不顾,也是没毛病的。 本来体贴这个标签就是她臆想出来,沈之敬不认为自己有半点体贴。 不过他要是放任她一个人,好像有点不太道德,换作了普通的同事,他也会好心的提醒。 算了!他就不是个狠人!否则这些年早就该把她甩开了。 唉! 认命的叹了口气,沈之敬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孙凝,下班了,回去吧。” 孙凝醒来,思绪集中后,嘴角抿娇羞的笑意。 这让沈之敬一时头大,看吧!她又想多了! 唉!下次还是由着她吧,少多管闲事了。 一同走出了法医中心,孙凝自觉的朝停车场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发现沈之敬往法医中心门口走去,不禁疑问:“你去哪?” “你又去哪?” “停车场啊!” “好走不送!” 孙凝连忙拦下他,“我没开车回来。”她是特意赶回来了,这些年熟悉他口是心非,最后肯定都是送她到家的。 “孙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伎俩,没车就打车回去,要不然你飞回去也行。” “你明知道我的动机,却每次都任由我,证明你是关心我的。” “你用我的优点来要挟我,你觉得合适吗?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惯着你了,你爱干嘛就干嘛。”说完,沈之敬快步越过他走出了法医中心。 尽管孙凝心里有气,但还是跟上前去,她心里认定,只要她足够坚定,最后沈之敬一定会亲自送她回家的,踩着恨天高,拼命的跟上他的脚步。 对沈之敬的目的地有了大致的方向,只是一时不明他去片区派出所做什么。 原本他可以开着车顺路来派出所走一走,但是在走出法医大楼的那一刻,他的第一个想法却不是开车,而是选择步行,或许是希望借由步行来整理自己的思绪,也或者是不想送孙凝回家,总之在那一刻他就是随心而行了。 来到派出所,片区警察江辉站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见到沈之敬迎面走来,赶紧打了一声招呼。 沈之敬眉头皱起,没有一秒停留,只是点头便越过他进入派出所。 在大厅里值班的李宇见到两位大人物走路带风,连忙上前接待,“什么风把两位吹来了。” “李宇,你开车回来没有?” 话刚说出,孙凝便要发难:“之敬,你这是干嘛?” 沈之敬无视她的抗诉,“没干嘛!你不是喜欢让别人送你回家吗?我这么安排有问题吗?” 无需多问,李宇便知道他们两人又在闹别扭了,准确来说,是法医中心这位大小姐又闹别扭了! “沈哥,不太合适吧!”有矛盾别拉他当挡箭牌呀! “所以你要拒绝?”沈之敬冷眼瞪视。 李宇心头一阵慌乱,咽了咽喉咙,“呵呵!怎么敢,我是十分乐意的。” “那我走了,孙凝就交给你了。”说完,他转身走出派出所。 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到刚才打过照面的江辉身旁,一声不响地盯着他看。 被他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江辉受不住他的盯视,连忙挂掉电话,把手里的香烟在栏杆上摁熄。 只见沈之敬依然不发一语的盯着刚才摁掉的烟头,心想他是不是闲得慌看不惯自己乱扔垃圾,慌忙的把栏杆上和地上的烟头都给拾起来,打着哈哈的说:“沈哥,我保证下次不敢了,您就放我一马吧!” “再抽一根。” “啊?”江辉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反应过来后,他求饶的又说:“沈哥,我真的向你保证,以后戒烟!” “我让你再抽一根,我的话有这么难理解吗?” 不止江辉一头雾水,就连身后追出来的李宇和孙凝也是一脸迷糊。 在沈之敬严肃的目光注视吓,江辉忐忑不安的拿出一根香烟点燃。 这一系列点烟的过程当中,沈之敬眼睛圆睁,一眨不眨的紧盯。 江辉在好几次点打火机后终于把香烟点燃,刚吸了一口,便让沈之敬一句“跟我来”给呛着了。 望着他自顾自的离开,江辉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直到李宇催促他赶紧跟上,他这才连忙跟上。 没走几步,沈之敬转身指着他扔下的那堆烟头吩咐:“把你的烟头都带上。” 眼看他又转身离开,江辉不敢有误,囫囵的把地上的烟头拨到手里,赶紧跟上前去。 来到了法医中心,沈之敬早早准备好一切事宜,见到江辉进来,立即拿出指纹录入器递给他:“摁下你的指纹。” 尽管江辉不太情愿,但他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的按下指纹后才问:“沈哥,抽烟不犯法吧。” “说什么胡话呢?把你的烟头放这里。”沈之敬拿着一个圆形的透明器皿递给他。 拿到了烟头后,沈之敬走到一旁的离子激光器中扫描,一切准备完后,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结果,他忽然笑了声。 赶来的李宇和孙凝对他的行为依然不明。 李宇看完他的对比结果后,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可以正式立案了。”沈之敬松懈的往椅背上靠去。 一听到关键词语,孙凝的精神紧绷起来,“之敬,你就不能认清事实吗?” “需要认清事实的是你。” “所有现场的证据都已经检验过了,那堆烟头还有酒瓶上的DNA都已经检验过,只有死者的DNA,没有其他人的。” 沈之敬锐目一抬:“烟头上没有指纹。” “所以呢?”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二十四章 打草惊蛇 “你抽过烟吗?” “你什么意思?” “去问问会抽烟的人,看看他们是怎么抽烟的。” 李宇按着他的指示,做了个抽烟的动作。 沈之敬说:“还不明白吗?”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在案发现场找到的烟头,经过检验,全部都带有死者的唾液DNA,却没有一枚是带有指纹的,半点指纹都没有,造成这样的现象是什么原因?还觉得是一场完美的意外吗?”沈之敬脸上严肃,起身快步走出法医部。 “你去哪?”孙凝原本的坚持不再,只是眉头皱起,对这件案子露出担忧的神色。 沈之敬头也不回地说:“我已经找到我要的证据,接下来就是立案调查!” 一听便知事情闹大了,作为法医部的主任,又是这件案子的负责法医,孙凝连忙跟上前去。 果不其然,沈之敬一刻也没有耽搁,直奔公安总局走去。 来到局长办公室,敲了敲门后,还没得到允许,沈之敬便开门进去。 映入眼帘的办公桌前没有熟悉的身影,抬起视线,只见局长方明正在关闭窗户,看到他们进来,脸上挂着的不是惊讶,更像是慌张。 他把窗户关好,走回办公桌前坐下,说:“找我有事?” 沈之敬没有就他刚才怪异的表现质疑,端正的站姿笔直,目光坚定地说:“关于西郊案子的事情,您听说了吧?” “能没听说嘛!”方明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 “既然您听说了,我现在是来给您汇报的,那是一件刑事案件,请您批准立案调查。” “你直接找负责的分局批条就行了。” “这件案子在分局的时候被认定是意外事故,我向分局汇报,分局还是要向您请示,所以为了效率,我才亲自来跑一趟。”沈之敬态度严肃的说明,“而且……您是我的大姨丈,我以为由我来汇报更加省事,您说对吗?” 听见他突然转变的称呼,方明的眼睛睁了睁,浅浅的叹息后,说:“果然遇到那个丫头,才能在办公室听见你喊我一声大姨丈。” “那个丫头?”沈之敬敏锐的眯起眼睛,“你们很熟吗?” 方明眼神闪烁一下,说:“你这些年是什么作态,有眼睛都能看出来,就跟死了老婆的鳏夫一样,我还不知道你那些事儿吗?你妈都跟我哭诉几回了,让你赶紧结婚,说得好像我能干预你的婚姻大事似的。” “打住打住,大姨丈,批不批,您给个准信。” 方明吸了一口大气,“批!不批不行了!” 一直在旁观的孙凝不明,这件案子之前她已经向方明汇报过,他也亲口答应会让沈之敬避嫌,尽管现在找到了一些证据,但是没理由他应许得这么爽快。 本还想要反驳他们的决定,不料方明抢先说道:“孙凝,这件案子你交给之敬去负责吧。” 一听,孙凝大惊,“局长,这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这个证据是之敬找出来的,由他负责很合理。” “但是他和死者的家属认识,这种时候最好避嫌。” 方明语重心长地说:“孙凝,如果任何事情都以自身利益为先,那么你就愧对你的职业,之敬和死者家属认识,又不是和嫌疑犯认识,等案件到了那种地步,无需你来请求,之敬就会遵守执法者的规章制度,主动避嫌,对吗?沈法医。” 被点名的沈之敬一怔,通常他会毫不犹豫,坚定地回答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这一刻他却犹豫了一下,不过仅仅是几秒的迟疑,他肯定的回答:“局长放心,身为执法者,我不会做违法违规的事情。” 方明满意地点头,“好了,你们回去吧。” 从公安局出来,天色已黑,孙凝依然寸步不离的跟在沈之敬身边。 “你现在该放心了吧?”沈之敬说。 “放心什么?” “案子尘埃落定,你也没必要再坚持了。” 孙凝很是无奈,“你把现在的状况叫尘埃落定?结案了才算尘埃落定,你这只是麻烦的开始而已,你现在是把一件简单的意外事故变成了一件刑事案件,然后呢?以目前的证据,你想要破案几乎不可能。” “不可能?对你来说或许不可能。”沈之敬不屑地说。 “我承认你的能力比我强,凭着香烟过滤烟嘴没有指纹这点,判断出凶手的存在,这份坚持确实是法医界第一人,但是只发现问题而解决不了问题,这样的成就只会被人当成笑话。” “我说了,我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我只是不希望我手上有一名冤魂。” 他为人处世的方式,孙凝清楚得很,曾经她还说他是圣人一般的存在,不过却遭到他的讽刺,“好,那你打算怎么解决?李宇已经调查过小区附近的街道监控,发现死者是独自一人前往案发地点的。” 这样的信息还是第一次听说,沈之敬质问:“我怎么没被告知?” “我才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而且你也没问。” “好吧,昨晚确实有些分心了,不过你不再是这个案件的负责人,之后的事情,让李宇直接向我汇报就好,我自己也会跟进的,你下班吧。” “你还要上哪去?” 少管闲事这些话没有上千也有上百,知道孙凝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他,沈之敬也没必要继续和她争吵,直接无视她的问话,快步往法医中心走去。 连番的无视,孙凝终于不再自找没趣。 他回到法医中心,坐进了车里,几秒的思考后,他拨通了电话。 “是我,你那边的案子怎么样了。” 异国他乡,阳光明媚,戴着一副深色墨镜,显得脸上的皮肤更白,艾伦高大的身影站在街边,吸了一口香烟,嘴里吞云吐雾般,踩熄了地上的烟头后,说:“差不多收尾了,到底是什么案件让你这么频繁地打电话给我。” “是之敬哥哥的电话吗?”一旁的夏如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抬起,圆嘟嘟的白净笑脸带着期待的望着他。 艾伦嫌弃地一瞪,说:“你少这么恶心的叫他。” “我和之敬哥哥比较好,你在嫉妒。” “哈!我会嫉妒他?在警局我比他更受欢迎,你别打岔,北市有大案发生了。” 停顿了一会,听完沈之敬把案子大致说明了一下,艾伦好看的薄唇扯了扯,“这就把你难倒了?听说过打草惊蛇吧?” 简单的提示,电话那头的沈之敬仿佛和他心灵相通,无需他做出太多解释。 艾伦自信一笑,便挂断了通话。 原本还期待能和沈之敬通话的夏如一脸失望,不悦地斜瞪着他。 “干嘛这样瞪我?”艾伦问。 “你怎么也不让我和之敬哥哥说一下话。”夏如嘟着嫣红的小嘴不高兴了。 “你这小屁孩,他还不稀得和你——”话刚说了个开头,艾伦继续讽刺的话却说不出来了,原本是想用她年纪小来说事,可……沈之敬好像就喜欢这款的,萝莉控? 艾伦白眼一翻,“少惦记老沈,他已经名草有主了。” “我对之敬哥哥是敬爱之情,你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就没别的事儿了吗?” “别的事儿?当然有了。”艾伦突然揪着她的小脸,咬牙切齿地说:“我会在脑子里装满怎么教训你的事儿,放心,保管每天不重样!” 夏如被揪痛得龇牙咧嘴的,拍打着他的大手。 街道的不远处,美国警方正在摘除警戒线,和警察的忙碌形成对比,丁香呆呆的站着,厚重的眼镜框底下,一双水灵灵的杏眸带着哀怨的神色,嫉妒的目光盯着前方正在打闹的两人,一声重重的叹息出自她的口中,垂头丧气地转身默默离开。 经过了艾伦的指点后,沈之敬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唐铭的信息,得到了他的行程信息后,发动引擎,今夜就正式和恶魔会面吧! 来到了演奏会的表演场地,北市人民大剧院可是市内数一数二的知名剧院 ,能站在这里的表演者都是行业的佼佼者,尽管这些年唐铭的新闻层出不穷,手机的浏览器都被他一一屏蔽,就算电视新闻播报也都会被他直接转台。 这些年来,心里多少还在对他和吴丽的关系介怀,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一个不适宜的第三者,因此他选择不去面对那个得意的家伙。 在得知吴丽和他从来就不是情侣关系,他终于有勇气去面对他,而且要狠狠地踩回一脚才能甘心。 距离演出结束还有几分钟,和大剧院的工作人员表明了身份后,工作人员将他领到了后台。 美妙的音律传来,沈之敬通过电视机屏幕上看到唐铭陶醉的表情演奏着,心里突然万分感慨,来自地狱的魔鬼,套着一副美丽的人皮,表演着蛊惑人心的音律,世人宛如飞蛾扑火,对一个魔鬼赞美与拥护,视为救世主,真是糊涂! 一曲表演完毕,响彻大剧院的掌声震耳欲聋。 沈之敬心里期待着,从兜里拿出一根讨来的香烟。 谢幕后,唐铭回到后台,经工作人员的提醒,他眼底带着惊讶的走来,“好久不见,沈大法医。” 沈之敬露出僵硬又不失为礼貌的笑容,扬了扬夹在指间的香烟,问:“有火吗?” 唐铭眉头一蹙,看了他手上的香烟一眼,一丝不明的神色爬上他的脸,迟疑了几秒后,扭头在后台化妆间的桌上找了找,拿到一个打火机帮他点燃了香烟,“没想到沈大法医也抽烟。” “我不抽烟,在还没成为法医之前,我是一名医生,没有人比我对抽烟的危害更加了解,我这样的人才,又怎么会做这种慢性自杀的行为呢!” “哦,原来沈大法医是来给我科普的。” 沈之敬直接进入主题,“确实是科普,话说郊区有一个被称为完美犯罪的意外事故,不知道你看过那个新闻没有?” “沈法医记错了吧?那件事情网络都传开了,说是意外事故,并不是什么犯罪。” 闻言,沈之敬一笑,“原来你也有关注,不过很显然你的消息没有我的灵通,最新消息是事故正式被立案调查,就在你举办演奏会的这几个小时里。” 唐铭脸上的笑容一僵,很快恢复平静,“哦,这么说你们警方找到了线索?” 手指间的香烟燃了一半,灰烬被空气的流动打落在地上,尼古丁的气味围绕着他们两人,沈之敬看着手上的香烟,说:“你觉得如何吸烟才能让香烟的过滤嘴不留下一点痕迹?” “什么意思?” “法医在鉴定一样证物时,是要按照证物的分类来决定鉴定方式,一般遇到香烟这种证物,第一个做法就是要排除香烟来自第二人的可能性,因此在鉴定香烟过滤嘴,法医通常会选择DNA鉴定,在确认了这一点后,除非有新的方向出现,否则一般是不会再对证物进行其他方式的鉴定,所以香烟上的指纹很自然就会被忽略了,加上大环境的其他证据作为佐证,很快就会有结论出现,不过幸好,我坚持不懈的要找出真凶,终于发现了证据上的漏洞,留在案发现场的十几枚香烟过滤嘴上,一点指纹也没有获取到,这是为什么呢?” 屋里沉默了一会。 “我猜想很有可能是死者在失去行动力后,手脚的不灵活性让凶手忽略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沈之敬将手上燃尽的香烟过滤嘴弹出去,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盯着他。 唐铭的喉结咽了咽,放空的目光集中了焦点,说:“沈法医,现在对我透露这么多细节,会不会违规了?” “确实违规了,话说我才刚答应局长不做违法违规的操作,不过有一位警队之星说过,非常时期就要行非常手段,不知道唐大明星听完我的话以后,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 唐铭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如果非要说是谋杀案件,依我的推理,您应该找死者身边有过交集的人一一排查。” “你这话倒是没错,很可惜的是,死者吴栋近年来都不在北市,按照警方的调查发现,他是在一个多月前从云市回来的,就连他现在居住的房子我们也去调查过了,并没有特别的线索。” 闻言,唐铭露出惊讶的神色,“死者吴栋?该不会是吴丽的哥哥吧?难怪沈大法医会这样坚持不懈,有没有可能是你想太多了?可不能带有偏私哦。” “就算他是吴丽的哥哥,我为什么要偏私?难道吴栋不是发生意外,我会有什么得益还是吴丽有什么得益的?我只想找出真相。”将恶魔绳之以法! “那或许真相会让你很失望呢?比如……凶手其实就是吴丽?”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二十五章 试探 闻言,沈之敬的锐目一颤,“怎么说?” “毕竟他哥欠债不还,搞不好这些年他一直折磨吴丽,被逼急了,吴丽只好把这个累赘杀了一了百了,我的推理可能性很大,不过自从吴丽离开了北市,我便再也没见过她了,我觉得你们警方很应该联系一下她。”唐铭轻松连贯的把猜测说出来。 沈之敬没有说话,一双锐目笼罩着迷雾,他为什么会觉得警方联系不到吴丽? 见他没有说话,唐铭嘴角隐约透着得意,他的神色很快转换,俊朗的脸上布满忧愁,说:“其实不瞒您说,吴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那她是什么样的?”沈之敬冷眼盯着他的表演,心里在分析着他的行为。 唐铭的目光盯着前方,“当年……其实我做了假口供,我一心只想为她脱罪,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竟然真的杀了人。” “你怎么知道她杀了人?你见到了?” 唐铭沉默了一会,看向沈之敬,目光炯炯,带着些兴奋的神色,“我特么还真的亲眼见到了!” 他有些疯狂的模样让沈之敬一怔,眉头随即皱起,原本的自信出现了迟疑,好半晌后,沈之敬说:“……你知道人格分裂症吗?” 唐铭现在的状态实在太符合人格分裂的症状! “沈法医不用讽刺我,我当年为了吴丽付出这么多,甚至不惜犯罪,到头来她把我利用完了,撒手就扔开,我才是受害者。”唐铭说着异常激动,情绪波动很大,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说:“当年我把她从医院带走,第二天她就离开北市了,她给我留了地址,我想着她是不愿意见你的,就替她把你挡下来,哪知道她竟然就这么把我给甩了,我现在清醒过来,是不想再为她隐瞒了。” 沈之敬的眼底更加疑惑,他看不透唐铭,根据他向艾伦学到如何鉴定一个人是否撒谎,刚才唐铭的表现就把他给看糊涂了,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他真的分辨不出来。 看着沈之敬下意识的摇头,唐铭两眼一瞪,有种豁出去的决绝:“当年张威失踪,其实是吴丽干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调查一下,她家的客厅里都是血,就算洗掉了表面的血迹,你们警方应该还有其他办法可以检验出血迹。” 客厅? 沈之敬回忆起先前进入吴丽家的场面,客厅的奇怪确实存在,客厅的沙发前必定会有一张茶几,这几乎是每一个家庭都会有的摆设,而吴丽家的客厅确实缺少了茶几,藤椅沙发前空荡荡的,一眼看去便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些怪异都是疑点,如果唐铭说的是真话,那造成这样的疑惑到底是出自什么原因呢? 当年张威又去哪了? 在张强绑架案之后,关于张威的下落也就没有人在意了,这个世界上有78亿人,凭空消失一两个人,确实不会引起水花,张威的个人信息一点也不复杂,父母双亡,除了兄弟张强,只剩下一个祖母,其他的社会友人也都是些狐朋狗友,没有联系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些一点和沈之敬对吴丽的认识存在误差,他是在无法想象,也不愿意去相信,吴丽的纯真下,另一面确实残忍无情。 狐疑的眉头突然松开,沈之敬把吴丽当成了亲人而不是嫌疑人,这样做就会给他的思维产生了逆反心态,他不相信嫌疑人会杀人,也就意味着他的思维会变得局限,如何为吴丽洗脱嫌疑是他最优先要做的,但这样一来就绕了远路,恰好了中了唐铭的迷魂阵。 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两面,假设唐铭的话是真的,按照正常流程,警方要如何盘问,唐铭又会怎么回答。 想要掩饰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同理,如果唐铭说的是真话,那么接下来他必然会用真话来圆满他的真话。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心里有了主意,沈之敬的嘴角闪过一抹得意,问:“你的意思是,吴丽把张威分尸了?” “沈法医真是明鉴。” “那她把尸体运哪去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在哪个深山老林里埋了呢!” 沈之敬琢磨着他的说法,嘴里呢喃着:“原来是埋在深山老林里吗?” 唐铭眼底忽地紧张,“这我可不敢保证,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最适合把一个死人藏起来的地方,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吗?” “那你……那她是怎么办到的?你的话逻辑经不起推敲,先不说吴丽能不能把这么大的一个人分尸,就算她能做得了这么复杂的操作,抛尸过程又是怎么躲过随机发生的事情?她没有交通工具,只能打车,一个120斤的人,假设她分成6份,每一份20斤,就算她把血放干了再装袋,尸块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就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吗?” 唐铭迟疑了一会,喉结咽了咽,表面上仍然保持着冷静,生怕会引起怀疑,他没有犹豫太久,给出了答案:“或许是她用什么办法把尸块密封了呢?装在行李箱里,也不用分成6次去抛尸。” “原来是这样。”沈之敬沉吟着,仔细的分析着他的话,又是摇头,“不对,你说的是抛尸深山老林,如果是一次性抛尸,深山老林又不是平地,她是怎么把尸体搬到深山老林去的?路上还没有一个目击证人?这不合理。” 唐铭眼睛的瞳孔忽地收缩,他吐了口气平息情绪,说:“那……我也是猜测的,具体是用什么方法,你把吴丽捉捕归案审问,一切不就清楚了吗?”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担心吴丽的审问会对他有任何威胁,还是他算定警方找不到吴丽。 跟艾伦学习过基本的心理犯罪知识,这种时候就要挑关键的重点来给他一记心理重击,否则错过了这个时机,等对方的心理防御开启后,要突击就更难了,无论吴丽对现在的他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提醒他都能获得更多信息。 心里有了决定后,沈之敬淡然地说:“这不难,吴丽现在就在家,我可以打电话让她现在过来一趟。” 沈之敬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的表情,不容错过他的任何一个细微反应。 出现了出现了!唐铭先是双眼惊讶的一睁,沈之敬告知的信息和唐铭大脑的信息出现了误差,随即在他两眉之间出现了答案。 他不知道吴丽还在北市!因此那些捉捕吴丽归案的话才会说得这么肆无忌惮。 唐铭的呼吸明显有了起伏,眼珠子骨碌一转,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沈法医还真是无情,一点也没想要维护自己的心上人,吴丽真是太傻了,竟然为了你这样的人……”他说到最后的话隐约带着咬牙切齿的声调。 他的话包含了真话和谎言,有夹杂些内心愤怒,亦真亦假,一时把沈之敬这个半吊子看糊涂了。 整理好思绪,沈之敬把看不清的疑点先放一边,把会做的题目先解决,“你是怎么看出我没有维护她?” “你是想我和吴丽当面对质吗?” “对质又怎么样?我一直不相信吴丽杀过任何一个人。” 闻言,唐铭双目圆睁,露出了惊恐而又懊悔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对沈之敬来说太复杂,他一时想不到要怎么去解释,要是艾伦也在场就好了,精通微表情的他肯定能解释唐铭此刻的心理活动。 几秒后,在众多信息中,唐铭终于升起了心理防御,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单一,冷酷中带着些傲然,就连站姿也变得不同,他昂首挺胸,嘴角钳着笑意,说:“看来当年吴丽弃我而去,竟然是为了和你双宿双飞,现在出事了,你就想着找我当替死鬼吗?我从前的一片苦心都喂狗了!” 看见他的自信,沈之敬眉宇间出现了失落,既然较量已经结束,他就没有必要再和他周旋。 他不耻地冷笑一声,“你的苦心喂的哪条狗和吴丽有任何关系吗?她有要求过让你去喂狗吗?我不用问都能知道,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想法,你们这些人吧!总觉得自己想要的就是别人想要的,这是病!得治!” “那你高高在上的指责我,这又是什么毛病?” “你也可以高高在上的指责我,我又没有禁止你说话,你的知识点匮乏,无法反驳我,就让我闭嘴,凭什么?就因为你的智商不达标?”这些年来,被孙凝训练得舌灿莲花,还没有人能在这上面能赢过他。 “没想到沈法医看着文质彬彬,嘴巴可厉害着呢!平时没少毒人吧?!” “都是上杆子找骂的,我能怎么办?” “沈法医特意来我面前痛快了一把,也该满足了,我就不留你了,自便吧。”唐铭愤怒的转身离开。 沈之敬没有阻止他离开,今晚得到的信息够多了,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人要审问! 从大剧院驾车离开,沈之敬直奔吴丽的家。 按了几下门铃后也不见有人应门,沈之敬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眉头一拧,心想,她是无痛感病症,又不是聋子,这么晚了,不可能不在家的。 心里带着疑问,正打算打电话给吴丽,手机刚拿出来,吴丽家的大门便打开了。 她眼底带着慌张,气息有些急促,问:“你怎么来了?” 看着她的反应,沈之敬的眉头拧起,“你……刚去哪了?” 吴丽一怔,“什么我去哪了?我一直在家,不信的话你可以查监控。”她指了指走廊一角。 沈之敬顺着她的指示看去,发现墙上安装了一个广角监控,随即眉头又是一拧,“我记得以前没这玩意儿。” 吴丽解释:“是在那之后安装的,听说了我的事情后,邻居阿姨提出的建议,其他两户也都同意了。” “带声控吗?” 吴丽眨了眨眼,淡淡地应了声。 “我也是让法医中心的电梯更换了带声控的监控。” 听见他的提及,吴丽眉头一皱,脸上表示了她的疑问。 沈之敬继续说:“那一次你和唐铭在电梯里说了我的坏话,我只拿到了无声的录像,却半个字也听不见,心里不太舒服。” 吴丽惊慌的吸气,“我没有说你的坏话。” “那你们那次在电梯里说了什么?” 吴丽一怔,脸上转瞬挂起愠怒,“你这是在试探我?” 沈之敬耸耸肩,“我这才试探你,你就生气了?” 吴丽不悦的咬了咬唇,以为他知道自己生气会就此打住。 不料他若无其事地又说:“那接下来我还要审问你呢!你岂不是要发疯?” “你要审问我?”吴丽顿时觉得自己的一片芳心错付,这男人一点也不懂怜惜别人。 “我这是为你好!”说着,沈之敬便打算不请自来的先进入她家。 正要越过她时,颠倒发生在瞬间,被一掌击退了几步,耳边同时响起吴丽的话:“你不能进去。” 尽管沈之敬身型高大,偏瘦的他却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看着一屁股跌在地上的沈之敬,吴丽惊讶得嘴不合拢,呆呆的看着他的狼狈。 这对沈之敬来说却不知狼狈为何物,跌倒而已,又没跌个狗吃屎,算不得什么! 惊讶地说:“你这些年顿顿吃菠菜吗?力气这么大。” 吴丽从慌张中惊问:“这跟菠菜有关系吗?” “大力水手没看过?” 吴丽眼底一下恍悟,随即又觉得无奈的好笑,“你几岁了?” “34岁了,一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折腾坏了。” 不知为何,听了他这话,吴丽的小脸噌的一下红了,“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沈之敬一脸无辜地问。 吴丽反应过来,缓和着小鹿乱撞的心情别开脸,嘀咕:“没什么。” “你就不打算拉我起来?” 看着他伸出的大手,吴丽收起了慌乱,对他伸出了援手,在心底嘀咕了句:又不是自己起不来,这男人又弱又矫情! 心里的话还没嘀咕完,沈之敬用力一扯,恶作剧的笑意在他的嘴角僵住,怎,怎么扯不动?电视上明明都是这么演的,这时候用力一拉,准能把女主角给拉到怀里。 吴丽看着他们之间交握的手,疑问:“你干嘛?” “你体重有多重?”沈之敬发出灵魂疑问。 吴丽一阵彷徨,“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竟然拉不动你了。” “拉我做什么?” “你笨呢?电视上演的你没看过,男主角一把将女主角拉进怀里。” 他所有奇怪的行为终于得到解释后,吴丽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手里不自觉的用力,把正在起来的沈之敬一把拉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瞬间接近为0,彼此的心跳气息几乎在同时悬起,大脑的缺氧让他们有些头晕目眩,本能的驱使下,沈之敬的脖子微微向前倾。 扑通扑通! 在触碰之前,约束在沈之敬身上的规矩让他清醒过来,将手伸向她的腰间,站稳后,稍微拉开距离,思绪的波动平复,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这可是你主动的哦。”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二十六章 地狱归来 “什么?” “我的目的达到了。” 闻言,吴丽羞窘的一把推开他,幸好沈之敬早早抱住她的腰间,否则这次又要和大地亲密接触了。 不过他这样受到的力道更大,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说:“好了,我不逗你了,咱进去说,我还有正事要问你” 吴丽的双脚没有挪动半分,直接拒绝:“还是到外面去说吧。” 沈之敬脱口而出:“为什么?你家里有人?” 吴丽惊得吸了口,很快她冷静下来,说:“要是里面有人,你就不进去了?” 沈之敬眉头一蹙,整张脸色拉了下来,“为什么里面会有人?” 他那仿佛遭到背叛的表情让吴丽深感无奈,她拧起眉头很是为难,咬着唇瓣,说:“我说是来借厕所的,你信吗?” 愠怒的面容不再,沈之敬挑起一边眉毛狐疑的看她,“你怎么不说修水管呢?” 一听,吴丽泄了口气,小声的嘀咕:“都馊主意!” “你跟谁说话呢?” 吴丽顿时慌张,“我,我自言自语的,里面真的没人,但你的样子太可怕了,我解释不清,就想说幽默一下。” 沈之敬一怔,平复了心情,“算了,我不为难你了,咱出去吃个宵夜吧。” 闻言,吴丽喜出望外的松了口气,“好,我正好也饿了。” 到了饭店,正确来说,是比较高级的西餐厅,吴丽一脸疑问,其实她家小区外面就有大排档,一路上由沈之敬引路,她也糊里糊涂的跟着上车了。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听见服务员重复的报了一遍菜单,吴丽终于忍不住问:“你点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你不说正好饿了?” 看着他一脸的正色,吴丽说不出反驳的话,心里忍不住嘀咕:他这是在报复吗?还是对分量没什么概念?饿了也吃不了太多吧!这是在喂猪的节奏。 心里这么想着,她又想起了四年前,两次见面,沈之敬总会买很多食物,深怕她会挨饿似的。 正想要问他来找她的原因,不料服务员已经送来了食物。 面对吴丽的疑问,沈之敬说明:“你们女生不都喜欢吃甜品吗?放心,这是前菜,后面还有饭后甜点。” 吴丽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心想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看见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她的甜品,沈之敬吃了一口就把勺子放下了,说:“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刚才我去找唐铭了。” 吴丽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盯着面前的甜品。 “不好吃就不要吃了。”沈之敬突然改变了话锋,“我也觉得不太好吃。” 吴丽抿了抿嘴唇上的奶油,如释重负地放下了勺子。 沈之敬继续说:“听着他好像不知道你在北市,当年他把你从医院带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视线抬起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吴丽陷入了思绪,考虑好一会后她才说:“他把我送走了。” “送哪去了?” “很远的地方。” “那之后呢?” “之后他离开了,我……后来也回北市了。” 沈之敬听出她避重就轻的说明,思考了一下后,决定暂时不再追问她详细,而且她的说法也和唐铭的对上了。 沈之敬迟疑了一下,没有考虑太久,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怀疑你哥是唐铭杀的。” 吴丽平淡的抬起目光,“你有证据吗?” “暂时还没有指向性的证据,不过我就这个怀疑去试探了唐铭,我弟说过,要掩盖一个真相,最好的办法就是爆出另一个真相,所以他用来掩饰的真相,很可能是真的。” 吴丽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眼睛,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唐铭说,你杀了张威。” 沈之敬仔细的观察着吴丽的反应,脑海里清晰记得,四年前,每当他有意无意间说起和张威相关的事物,她总是陷入了深深的惊恐中,这对于一个凶手而言,反应不适合,在那时,沈之敬认为,吴丽眼底的惊恐不是伪装的,加上他们之间的接触,他相信吴丽没有杀害张威。 可是现在的她表现出来的平静,仅仅只有稍微的惊讶来表达,如果当年的她是这样的表现,或许沈之敬早就怀疑她的真面目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凶手。 她现在表现出来的平静,就像这件事情在她心里已经成为了过去。 用心理学来解释,心里的阴影能影响人的一辈子,只有走出阴影才能不受影响。 当初他想要帮助吴丽走出阴影,但是他没有成功,现在看来,这四年间,她已经克服了这个阴影。 到底她经历了什么? 吴丽说:“我没有杀张威,你不是一直相信我的吗?” “我相信你,但是唐铭说的也是真话,他是坚信是你杀了张威,所以我想问一下你有什么说法,毕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并没有告诉我。” 吴丽看着有些犹豫,她的目光飘忽,仿佛在做内心挣扎,终于,她松了口气,严肃的看进他的眼里,说:“那天张威来找我,他突然心脏病发,就倒在我家的玻璃茶几上,茶几的玻璃碎片直接插入了他的颈动脉,没一会人就死了。” 听着吴丽的回答,沈之敬眼前放空,思索着她口中的结果,“如果张威是心脏病发而导致他倒下,撞击方向和人为撞击是有区别的,而且心脏病发导致人失去控制力,必然是突发致命性,在心脏上能轻易就能看出,反之心脏病没有突发致命性,人体就不会失去行动力,也就是说不会自然倒下,只要找到张威的尸体,这个是做不了假的,你应该知道吧。” 听着他详尽的解释,吴丽没有惊讶,“我知道。” 她的淡然好像是对这样的答案早已经心知肚明,这让沈之敬又是一阵迷糊。 “那唐铭又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时,服务员的出现把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打乱,沈之敬瞪了他们一眼,待他们把菜品一一摆上桌子离开后,又问:“我问过我弟,你当年的情况,完全是被唐铭精神操控了的状态,形成这样的关系,必然是你有什么把柄在唐铭手上,他用这个把柄,不时的刺激你,造成你内心的恐惧,从而出现无条件服从的奴性,就像……训练狗一样。” 吴丽回忆着不禁淡淡一笑,像是谈笑的说着:“还真是这样。” 听着她仿佛谈起过去的一件糗事,沈之敬更加不明了,所以她现在已经彻底不再害怕唐铭了吗?这倒是好现象。 “所以呢?告诉我真相。” 吴丽拿起叉子,心情忽然晴朗,细细的品尝了美食后,说:“我不能说。” “为什么?” “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揭开真相,而且就算我说了,你也没有证据证明唐铭就是凶手,只会让你现在的境况陷入了迷茫,很可能还会让你身败名裂。” “那你刚才对我说的话,难道就不会对我造成困惑?”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就像你说的那样,等找到张威的尸体,这些都造不了假,我现在告诉你也不会对你的判断有任何影响。” “听你这么说,像是知道我会找到张威的尸体似的,这就奇怪了。” 闻言,吴丽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气,很快又平静过来,说:“因为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真凶,还我清白。” 她的信任让沈之敬心里高兴,他也意识到她说的不无道理,很久以前,唐铭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只是没有心思去琢磨他的行为,要怀疑一个人不难,难的是证据。 “那你需要我怎么做?” “用你的专业,解开我哥哥死亡的真相,我想,其他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她的话总是透露着已知,就算是对沈之敬无限的信任,也不会像她这样,仿佛在她大脑里,他将唐铭绳之以法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尽管觉得奇怪,沈之敬也没有多想,或许她只是对他极度信任吧。 疑问得到释怀后,沈之敬说:“好吧,不过从今天起,我最好是住到你家里。” 吴丽惊呼:“为什么?” “我刚才为了试探唐铭,把你在北市的信息透露给他,不保证他之后会对你做出什么行为。”在利用吴丽的信息试探唐铭时,他便已经有了打算,而且问题很容易解决,他也十分乐意这么做。 吴丽听完,心情稍微放松,拒绝他的好意,“这你不用担心,我能保护我自己,而且我觉得迟早我是要正面面对唐铭的,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闻言,沈之敬为难的皱着眉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你要是不想让我住你家,你就去我家住。” 横竖在他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这样的信息让吴丽顿时慌了,想要反驳他,又拿不出更好的借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烦恼,她捏了捏耳朵,说:“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我已经决定了。”沈之敬态度坚决,直接躲开她求饶的目光,仿佛不让她拒绝,对她的慌张视而不见,心情愉快的品尝着桌上的没事。 吴丽的慌张顿住,几秒后从担忧转为安心,“这样吧,我去我同事家住,你总能放心了吧?” 沈之敬疑问的目光抬起,“你同事?” “嗯,这些年我在一家公司当仓管,我当然有同事了。” “仓管是什么职业?” “就是仓库管理文员,平时就是做文档输入整理之类的工作。” 她的话让沈之敬惊讶,“哦,没想到你还上班了。” 听见他的态度缓和,吴丽松了口气,“我当然要上班的,不然这些年我天天吃菠菜啊?” 沈之敬琢磨了一下,似乎找不到借口去反驳,总不能强来,他有些失望地说:“好吧,那我送你去,你别拒绝,我非常坚持这点,不然我真不放心。”他还要审视一下,她的同事家安不安全。 “这……好吧。” 从西餐厅出来,已经是凌晨12点了,沈之敬提议过今晚先住他家,明儿一早在帮她搬家,只是一听他的提议,吴丽便忐忑不安,在打电话给同事,得知她还没有睡之后才松了口气。 汽车缓慢的行驶在无人的街道,吴丽给出的地址也算是在市区边上,按理说这个地段平时挺多人走动的,路边两旁开门是商店饭馆,作为全国首都的北市,不会存在这么一个不见人影的街区。 黑夜底下,茂密的树木在夜风中飞扬,黑影不时在昏黄的灯光底下晃悠,空气中的湿润透着一股霉味。 沈之敬的眉头皱起,把车辆停靠后,疑惑的环视着四周。 吴丽拉了拉车门,发现他没有开锁,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附近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这路上没人。” “都几点了,没人不是很正常嘛?” 沈之敬摇头,“不对,我记忆中的北市可没有过这样的景象。” “做法医的疑心病都这么重吗?” “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上我家吧?我又没让你和我睡一个房间,瞧把你吓得,有些事情得结婚了才干,我又不是流氓,你还不信我?” “我……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我只是……” 叩叩叩! 就在吴丽不知所措时,车门的窗口玻璃被敲响。 车外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正弯着腰对吴丽招手。 看见她的出现,吴丽松了口气,她把车窗按下来,介绍:“这位是我的同事傀新良。” “鬼新娘?”沈之敬惊呼。 “是傀新良!”女生生气地瞪着他。 一阵风从车窗吹进来,沈之敬感觉背脊一寒。 女生将怒视的目光转向吴丽,说:“说过多少次别叫我的真名。”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之敬,你可以叫她笑笑。” “这就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男朋友?”笑笑打趣。 一听,吴丽羞红了脸,“你别胡说!” 笑笑看她的慌张,满足的偷笑,说:“找我干嘛?” 吴丽又拉了拉车门,发现车门还是没有开锁,说:“之敬,让我下车再说吧。” “别!还是这样说吧。”沈之敬探了探身子,打量了一下她,问:“你这么晚在外面干嘛?” “送糖果。” “送给谁?” 笑笑不怀好意地扯了扯嘴角,说:“这个月是鬼节,你说我送给谁?”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二十七章 新方向 一听,沈之敬一怔,随即把车窗关上,立马就启动汽车引擎,说:“这人太奇怪了,咱们走。” “你别这样,这多不礼貌。” 沈之敬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下,说:“那我下车给她道个歉,咱就走。” “不行,我不能上你家。” “你怎么说不通呢?你有危险,保护证人没听过吗?” 叩叩叩! 笑笑在车外示意他们把车窗放下来, 一脸严肃的沈之敬盯着她,仿佛她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吴丽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探身抱住沈之敬。 这样突然的行动让沈之敬的心头禁不住的狂跳,大脑一片空白,正要伸手去拥抱,却听到‘咔嚓’一声,怀里的香软便离开了。 他惊呆的看着吴丽打开了车门走出去,理智很快就恢复,顾不上那么多,跟着走下了汽车。 吴丽躲在笑笑身后,说:“我说了我不能住你家。”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吴丽明白说服不了他,他是不会罢休的,一阵纠结后,她的美目亮了亮,说:“你现在是我哥案子的负责法医,我要是上你家去住,这别人知道会怎么想。” 一听,沈之敬哑口无言,他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开始或许他就不应该把吴丽在北市的信息告诉唐铭,一想到吴丽的安全得不到保障,心里就开始犯愁。 “你们这是要同居呢?哇!好大一个瓜。” 趁着沈之敬烦恼,吴丽赶紧落实,“笑笑,你就让我在你家住吧,我是真没法了。” “你这是摊上大事了?” “我哥被人杀害了,他不放心我,想要保护我,可是我又不能住他家里,就想来找你结伴,也好有个照应。” 沈之敬打断她们的商量,“不如这样吧,你住孙凝家,她是练过女子防身术的,又是警务人员,唐铭应该不敢轻举妄动,你住这么一个小女生的家里,也不起什么作用。” 一听,笑笑不乐意了,“嘿!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别的不敢说,就没人能敲得开我家的门。” “为什么没人敲得开你家的门?” 笑笑故作神秘地掩嘴说道:“因为我家有内东西。” 看着她的神神叨叨呆了一会,沈之敬一把捉住吴丽的手臂,将她拉走,“这丫头脑袋有点那啥,咱还是走吧。” 吴丽抗拒的不愿跟他离开,说:“我不怕,你就让我住她家吧,唐铭又不知道笑笑的存在,就算他想要对我不利,也一时没辙,而且那位孙小姐不喜欢我,住一起多不合适。” 她自知难以说服沈之敬,又转向问一旁的笑笑:“你就让我住你家吧,好不好?” 看着他们拉拉扯扯,在吴丽一双水灵灵的求救眼神下,无奈叹气,“好吧,咱两是同病中人,我要是对你见死不救,指不定将来我也会受到同样对待。” 闻言,吴丽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连忙躲在笑笑身后,说:“就这么说定了。” 沈之敬拗不过她,而且一想起孙凝对自己的病态爱恋,和孙凝一起住,指不定更加危险。 沈之敬并没有就这么离开,而是到了笑笑家,将她家的环境也审视了一遍,这才放心离开。 第二天,回到法医中心的沈之敬收到一条短信,他看了一眼后就放下,之后便全神贯注在对吴栋的尸检中,完全把短信的内容抛诸脑后。 三个小时候,法医中心大门开进了一辆大奔,车辆刚挺稳,车上便窜下来一名少女,稚嫩的小脸粉红扑扑的,少女身形不高,瘦小得惹人怜,一双星眸充满活力,一下车就直往法医大楼跑去。 一双小短腿飞快的奔跑,空气都因为她的朝气而变得甜美。 跟着,车辆走下一名俊朗的男子,高大的身形,壮硕的体格,脸上带着黑色墨镜,只露出一双好看的剑眉,嘴巴嚼着口香糖,他慵懒的动作看似不羁,慢悠悠的走进法医大楼。 等男子走到沈之敬所在的解剖室,已经听见里面传来的对话声。 “这么说,死者很可能是在不清醒的情况下被凶手杀死的,药物检查有什么发现?”夏如坐在圆凳上,一双小腿点着脚尖抵住地面,双手各拿着一张报告在阅览。 沈之敬坐在她的对面,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寒暄,直接和她探讨案情:“死者体内的酒精含量超标,但是在凶手故意营造的案发现场有许多白酒瓶,这样的证据有些不够强力。” “不对!如果死者是因为醉酒失去了行动力,那么凶手是用什么办法实现这一点的?” 听见她的一点,沈之敬不确定地反问:“彼此认识?” 夏如摇头,“如果是朋友认识,相遇喝酒,那么就不可能在楼顶,也不可能悄无声息,我记忆中喝醉酒的画面可是很吵闹的,而且不能光死者喝,凶手也喝,这喝到最后还能实施犯罪吗?” 听完,沈之敬叹了口气,大手捏着下巴,脸色为难,“你说的有道理。” 这样完美的犯罪,他真的能找出真凶吗? 沈之敬又问:“那你也觉得这是一件意外事故?” “您为什么会这么问?您心里不是明白这不是一件意外事故?” “旁观者清,你或许没有我这样的偏私。” 夏如歪着头,“您偏私了吗?” “如果死者不是她的哥哥,我可以很肯定地说,在这件案子中,我的判断没有丝毫错误,但毕竟是认识的人,因为她的影响,在我心里一直有个嫌疑人,我很难不将他和这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那个嫌疑人做了什么可疑的事情?” 沈之敬眉头一皱,对唐铭评价:“他长着就是一副杀人凶手的模样。”好像全世界都拿他无可奈何的态度。 夏如被他的话逗笑,“之敬哥哥,很少见你这么不理智的评价一个人。”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让你一眼就觉得讨厌,活了30多年,你哥我算是见到了。” “说到底,你就是因为嫉妒。”艾伦推门进来。 看见久未见面的兄弟,沈之敬少有亲切的问候,直接反驳:“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掌控着,会出现嫉妒心理也是正常,但是我必须要纠正,她当年就不是他的女朋友,不过是被他精神控制而已。” “哦,这么说你已经确认了?” “嗯,昨晚我当面问过她,虽然她没有说原因,但是她认同你的训练小狗的说法,而且,现在她是我的女朋友了。” 艾伦看着他的得意忍不住啧声,“看来你是想避嫌去谈恋爱了。” “并没有,我只是想在你面前炫耀而已。” “那你是想我为你的炫耀违规操作?” “说得好像你多循规蹈矩似的。”沈之敬撇了撇嘴。 “之敬哥哥,你怎么好像变得不一样了,而且您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夏如疑问。 沈之敬说:“很奇怪吗?我已经34岁了,要是早点遇见她,我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艾伦又是啧声,“果然恋爱的人都是没有理性的,你早点遇到她,她才几岁?” 被他一提醒,沈之敬这才反应过来,“我就打个比喻。” “看吧看吧,眼前的老沈已经不是咱两认识的那个老沈,他现在是恋爱人格在主控他的身体。” 夏如问:“啥叫恋爱人格?” “多重人格分裂症没听说吗?” 一听,沈之敬冷眼一瞪,“你才多重人格,你全家——”一时说溜嘴的他及时收住,都是亲戚,相煎何太急呢! 艾伦笑了笑,“丫头,你认识的老沈,是被孙凝改造过的毒舌冷漠型人格,咱去美国之前的是丢了心上人的颓废型人格,现在的老沈周身围绕着心型,是他的恋爱人格在发酵。” 对于心理分析,夏如还是相信艾伦的判断,恍然大悟的频频点头。 “你别听他胡说,多重人格分裂才不是这么一回事,没事别乱科普,我这叫纯爱,你和美国妞那才叫激情,你确定要互相伤害吗?需要我在未成年人面前翻一下你的旧账?” 艾伦纠正:“她是中国人。” “美籍华人!” 艾伦罕见的被怼得无言以对,和丁香的过往就像是他生命中的一颗污点,怎么抹都抹不掉。 夏如听着,大脑里忽然有了对应的人物,天真地说:“你们说的是纽约的法医丁香吗?” 沈之敬说:“除了她还能有谁。” “哦!难怪我当时觉得他们之间挺暧昧的。” “哦,怎么暧昧了?” “他摸她的胸了。” 一听,艾伦倏地瞪大眼睛,解释:“老天作证,我那是在救她!” 夏如不悦的嘟嘴,控诉地对沈之敬说:“他先救她再来救我。” “那是我离她比较近。” “是你说的,人在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最真实的,就算我离你远一点,你第一个要救的人当然是我,而你在我和她之间选择了她,可以证明,在你心里,她是排第一位的。” 艾伦烦躁地说:“你才做几天人,就想要分析我?” 夏如无惧他的怒火,一板一眼地说:“当一个人无法否定别人的话时,就会从对方的弱点攻击,这是你说的,另外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已经当了5223天的人了。” “小屁孩!” 看着他们针锋相对的场面,沈之敬挑起一边眉毛,疑惑:“你们这趟出门挺精彩的!” 闻言,夏如的眼睛里闪着光芒,“确实挺精彩的,只是很可惜,所谓的外星人只是一个5万年前的畸形智人,唉!” 谈起热爱的事情便两眼发光,夏如是少有让沈之敬主动靠近的女生,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术研讨会上,一名兴奋的上前跟他要签名的少女,身后还跟着一员保镖,第二次见面是国家级别的罪案,他被邀请当顾问参与案件调查,见识了夏如和国家要员据理力争的场面,第三次见面是沈之敬亲自向方明提出请求,邀请夏如来协助调查。 这么一来一回的接触,两人便成了忘年之交,也是吴丽失踪后,唯一一个能让他露出笑容的人。 沈之敬带着宠溺的目光看她,说:“那对你来说应该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经历了吧。” “嗯!第一次鉴定智人,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夏如扬起笑颜。 看着他们温馨的画面,艾伦拉过凳子在他们之间坐下,敲了敲桌子,说:“好了,家常嗑完了,聊正事吧。” 沈之敬无视他的小动作,有些担忧的叹气,“除了案发现场的烟头上没有指纹,别的线索暂时还没有。” 已经提前了解过案件的艾伦冷笑一声,说:“果然恋爱的人都是盲目的,其实你家小女朋友很早以前就给出了方向,可惜你都没发现。” 一听,沈之敬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你们查了吴栋回北市,查了他暂住的地方,调查了案发地点的监控,最终都一无所获,但是!在吴丽的审问中,她提到了一个关键,那就是一个月前,他曾经撬开过吴丽家的大门。” 沈之敬摇头否定,“这点也已经查过了,确实看见他出现过在吴丽家,但没有逗留太久就走了,之后也没有回去过,距离案发一个多月,我不明白这点和吴栋的死有什么关系。” 艾伦又是自信一笑,继续分析:“死者吴栋回家,在没有惊动到妹妹吴丽,也没有外在力量去要求他离开,为什么他选择回家然后又离开?” 夏如说:“他回家是想要搞钱。” “没错,假设这是死者最开始的目的,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他选择离开?” “偷到钱了,或者找不到钱,就离开咯。”夏如回答。 艾伦摇头:“不对!吴栋选择破门,如果他一走了之,吴丽回到家,必然要报警处理,大厦有监控,很快就会被警方逮捕,所以他实施破门后,是想要和吴丽正面面对,但在吴丽还没有回家以前,他就走了,这是为什么呢?” “李宇确实提过吴栋离开时,是背着包包的,但吴丽后续没有报警,都只觉得是吴栋回家拿了点行李。”沈之敬说。 “你有问过吴丽,他哥哥到底带走了什么吗?” 沈之敬的眉头沉下,“我当时没觉得这个事情有重要性,而且相隔时间太久,没有提问的必要。” “我看你是顾着泡妞,把正事都忘了。” “我没有忘,只是没觉得这是疑点而已。”沈之敬在心里嘀咕,又不是人人都是警队之星。 “去查查。” 尽管沈之敬刚才在反驳他,但仍相信他的判断,眉头跟着展开,案件总算出现转机,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二十八章 心理战 没有耽误,沈之敬拿出手机拨通了吴丽的电话,短暂的通话,一问一答间就把通话结束了。 对他的行为表现出一个问号,艾伦问:“你这是打电话给谁?” 沈之敬有些糊涂,“不是你让我去查一查?我打电话问一下小丽,那次事件后,家里有没有丢失了什么,哪里不对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打电话问问?” 沈之敬明白他话里有话,不以为然地说:“她没必要撒谎。” 艾伦反驳:“死者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身边没有太多相关第三者的恩怨,像这种情况的案件,最有可能是被最亲近的人杀害,在你把事故转为事件时,吴丽就是头号嫌疑人,你跟我说她没有必要撒谎?” 听见吴丽有嫌疑,这是沈之敬最不愿意听见的,而且还是出自这位警队之星的口中,他拿出理据反驳道:“吴栋是北市人,怎么会是陌生城市呢?说不定是他以前的债主见到他回来,期间引起了纠纷才导致这个案件。” 艾伦不认同的冷笑,看着沈之敬的目光带着些轻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吴栋最大的债主就是他的妹妹,你还真是当局者迷,我实在想不明白大姨丈怎么没让你避嫌,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被他这么一提醒,沈之敬的眉头皱起,“难怪唐铭会这么说。” “他说什么了?” “我昨晚去试探了他,他说最有可能杀害吴栋的就是小丽。” 艾伦耸耸肩,“这没毛病,很符合一般的逻辑。”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乐观,沈之敬不禁开始担忧,自己把一件自杀案变成了谋杀是否正确。 这样的想法在下一秒又出现了矛盾,他从救死扶伤的医生成为了与死人打交道的法医,为的就是要让这个世界少一些冤魂,如果吴丽真的是杀人凶手,那么他这样的想法,无疑是有违初衷。 不过这样的矛盾很快就释怀,人性本来就是自私,他也不过一界凡胎,当不了圣人。 沈之敬坚定地说:“但我还是相信她。” 艾伦眯了眯眼,质疑的目光审视着他,说:“你现在的状态,我很难继续让你参与这件案子。” 不同之前孙凝要求他避嫌的生气,艾伦不止是他的弟弟,还是一个引导他成为法医的明灯,如果要问这个世界谁最公正,和法官相比,艾伦在沈之敬心中是比法官更加公正的存在。 把所有情绪厘清后,沈之敬如释重负,“也好,既然你回来了,我不担任这件案子的法医也没关系,不过我们的立场将是相对的,我会站在小丽那边,反驳你的一切怀疑。” 这样的宣战不禁让艾伦惊讶的挑眉,“在你成为法医之前,你可是修读了法律,就差拿到律师证书了,你确定不会钻法律空子,替她辩护?”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人格,我不会枉顾真相做出违法违规的事情,这是我的底线。” “那如果她真的有罪呢?” “我会亲手送她进监狱。”沈之敬坚定的目光带着一丝冷酷,他无比严肃的又说:“就算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也会等到她出狱那天,引导她成为一个好人。” 闻言,原先还心惊胆战的夏如忽地热泪盈眶,她牵过沈之敬的手安抚:“之敬哥哥,您真好,我会帮助你的。” 沈之敬舒心一笑。 仿佛当了一回坏人,艾伦为难的捉了捉脑袋,说:“好吧,看来你这回是认真的,你的立场我也见到了,打电话让你家小女友出来见个面。” “我刚才问了,她让我有需要的话,直接到她家去调查,钥匙她放在邻居家保管。” 言下是不能见面了! “为什么?丑妇终需见家翁。” “我父母健在,你算哪门子家翁。” “我就内意思,她为什么要拒绝和我见面?”艾伦习惯性的质疑一切让他怀疑的东西。 “没有特意指向你,她还要上班的,估计也不好请假,我们先去她家调查一下也没坏。 ”艾伦的质疑看似很合理,但沈之敬下意识就站在吴丽的立场替她辩护,哪怕这些话不是出自吴丽本人。 对于他的提议,艾伦没有再反驳,简单收拾了一下,三人便坐上汽车,朝着吴丽家的方向驶去。 到了吴丽家,大概是吴丽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一按门铃,邻居大妈便开门出来。 艾伦习惯性的向里屋探望一眼,发现大妈的儿子正在家里看报纸,对于他们的出现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 “阿姨,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些年小丽也帮了我们不少。” 一听,沈之敬下意识的眉头一皱,“我记得你儿子以前说两家没啥往来的,现在小丽连家里钥匙都给你保管了。”这回他儿子可没什么意见。 他后知后觉才发现,吴丽这四年来的经历或许超出了他的想象。 “要不是她救了我,我才懒得管她家的破事,算是报恩吧。”大妈的儿子在屋里说着。 “她怎么救过你了?”艾伦好奇的提出疑问,嘴角钳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大妈尴尬地笑着解释:“我儿子前些年生意失败,欠了高利贷的钱给追上门来了,小丽替我们挡了一下,我儿子也是感激她。” 琢磨了一下大妈的说法,艾伦微微摇头,“高利贷后来没继续上门讨债?” “那家高利贷也干过不少违法犯罪的事情,法院介入了,我们就只需要归还本金。” 得到结果,艾伦直接摇头,“法院可不会主动介入这些事情,除非有人举报。” 大妈的儿子听了也不耐烦,走出来说:“哎呀,你们不是吴丽的朋友吗?我听着你们不像带着善意来调查吴丽,那丫头就是不怕死,那么大的刀子,眼都不眨一下就替别人挡下,她是以德报怨也好,仁慈心善也罢,总之我欠她的,我会还的,保管她家的后备钥匙又不是帮她违法犯罪。” 被大妈的儿子这么一打断,艾伦也没有机会再继续查问下去,邻居大妈尴尬的将钥匙递给沈之敬,便被儿子拉回了屋里。 艾伦没有继续纠结,转身习惯性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一眼便看见了墙壁上高挂的监控,问:“这里安装了监控,报告里面怎么没听说?” “哦,因为这大厦的情况刑警都知道,私人安装,大概也没有注意,只是去物业的电梯监控查了查,我都说了,毕竟距离案发这么长时间,很少人会把关注点放在这上面,李宇他们把吴栋的行踪查了一遍,觉得没有可疑,自然也就没有到小丽家里来调查的理由。” 艾伦挑眉不认同,讽刺:“把失误说得这么轻松,看来你不想救你家小女友。” “救她?说得好像谁要伤害她似的。” “走着瞧吧!如果真凶能实施这样完美的犯罪,这样严谨的人,后续不可能没有后路。” “严谨吗?如果他严谨,就不会出了这么重要的漏洞被我捉住,小丽有工作,家门口又安装了声频监控,每天两点一线,她能犯罪的可能性为零。” 一听,艾伦眯起了锐目,“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连这是声频监控也知道。” “我特意问她的,不带声频的监控有时候能把人急坏,有录像有录音,这样的铁证,我建议每家每户都必须要有。” 夏如提出反对意见,“如果是犯罪,这同样会成为铁证,任何事情都有两面。” 闻言,艾伦深邃的眼底亮了亮,笑了声,呢喃一句:“或许是我想多了,但你家小女友真有意思。” 沈之敬皱眉,“你又在憋什么坏主意了?” “你又不是不懂我,凡是让我看着不顺眼的,我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个监控的主机在谁家?吴栋当天的监控录像能找到吗?” “……我打电话问问小丽。” 艾伦无奈,“我说能不能别那么费劲?她就不能来一下吗?” “我来了。”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往后看去,只见吴丽一身正装从楼梯间走出来,梳起的高马尾让她看起来更加活力,星眸炯炯,气息沉稳,一点也不像爬了六层楼梯的模样。 沈之敬将她从头到脚来回看了几遍,喉结咽了咽,脸上出现一抹害羞的绯红,柔声问:“你刚下班?” 面对他的目光,吴丽同样害羞的不敢直视他,低垂着头回答:“我想着你那位警队之星的弟弟回来了,一定会有很多疑问,避免你为难,我还是回来一趟。” 不等介绍,艾伦主动的上前伸出友谊之手,“你好,我就是那位警队之星的弟弟,我叫艾伦。” “你好,我叫吴丽。” “听过你的大名。”艾伦双目炯炯的注视着她,像要看穿她的所有伪装。 “我叫夏如,你好嫂子姐姐。”夏如精致的小脸扬起笑颜凑上前来。 过分的热情和称呼让吴丽惊的慌乱起来。 原本在对她精神上施压,被夏如这么一搅合,艾伦不悦的啧舌,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夏如推开,说:“听说监控是邻居家提议的,请问是哪家提议的?” “604房的张阿姨,那次张强拿着镐子把我家的门砸烂了,她说避免我家再有纠纷影响到她们,必须要安装一个监控来保证她们的安全,主机就安装在张阿姨家。” 仿佛捉住了漏洞,艾伦的目光亮了亮,“我好想没有问你主机的事情。” 吴丽一怔,仍保持平静,说:“所以呢?我以为你是来调查的。” “听着好像没啥毛病,但你一下就把所有信息都告诉我,我有一个错觉,这些话都是你提前想好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呼吸的平稳,哪怕是错愕换来的一秒迟疑也说明不了问题,艾伦在对吴丽的分析里,一点进展也没有,找不到她的心理基准线,艾伦更加认真起来,说:“你告诉老沈,吴栋一个多月前回来过,又指出大厦有监控,还有额外的一个带声频的私人监控,种种迹象很难不让人怀疑。” 吴丽面无表情的脸上毫无波澜,目光坚定地直视他的质疑,说:“怀疑什么?大厦有监控,这些事情之敬一直都知道,至于私人监控也是张阿姨提议的,我不过是回答你的问题,哪里错了?” 艾伦举手,“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一切好像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如果到最后这些监控巧合的把你送进监狱,我也一点都不奇怪。” 这样的指控不禁让沈之敬心慌,“你在说什么呢?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艾伦对沈之敬的质疑充耳不闻,高大的身形,尖锐的目光直瞪着吴丽,仿佛要将她吞噬。 他宛如地狱判官的声音说道:“你很努力的在掩饰自己的情绪,面对我们这么大阵仗,丝毫没有要为自己辩解,就连一个陌生人都知道我们带着恶意而来,面对查问,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主动的把没有在问题中的信息都透露给我们,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我们去调查,正是因为我们现在做的和你内心的目的是一致的,你才能这么冷静的配合。”快速的将一连寸攻击的手段实行后,艾伦终于从吴丽冷静的脸上看到一丝惊惶。 他得意的扯了扯嘴角,问:“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二十九章 人性的自私 吴丽的气息少了先前的平静,眉头间微微拢起,仅仅短短的几秒钟她便松开了困惑,脸上的表情比起刚才的冷漠,更多的是坚定,她郑重地说:“我没有杀吴栋,就算他是一个不称职的哥哥,就算他做了遭雷劈的行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没法改变,一切的苦楚换来哪怕一丁点希望,为了这点希望,我也不愿意重新再来,我不恨他,我甚至眼里看不上他,他的生死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杀了他对我没有好处,我把一切告诉你,不遗漏半点,是因为不想阿敬为难,如果法律判我有罪,我会认罪。” 她的答案让艾伦很是惊讶,她的言语诚恳,一丝狡辩的迹象也看不出来,全是出自肺腑,可问题来了,能把一切看得这么透彻,不是吴丽这么年纪该有的想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能一个22岁的少女看透人生。 艾伦顺着此时的状况作出提问:“那你认为你犯罪了吗?” “有时候不一定要亲手杀人,法律上也是会判被告有罪,不是吗?” 她的话也没错,冷眼旁观也是一种罪过。 “你的回答不是我要的标准答案,不过鉴于我身后的两双想要将我凌迟的目光,我选择暂时相信你。”说完,艾伦转头瞟了一眼愤怒的夏如,又抬起目光面对沈之敬的阴沉,最后他咧嘴一笑,摆出了求和的态度,说:“她暂时安全了,你也别气,又不是没见过我更加凌厉的一面。” 闹了一轮后,沈之敬看着艾伦一如以往的自信,盯着他的脚步走向公寓的大门,他的内心忽然迟疑,脚下不愿意挪动一分。 艾伦发现他的古怪,问:“怎么了?” 沈之敬抬头看了他一眼,喉结咽了咽,许多思绪搅成了一团,他凭着本能的说:“还是不要去了。” 这话一出,吴丽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是那句冷眼旁观的罪过让沈之敬迟疑了,想起自己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证,熟知法律的他从刚才便清醒过来,或许……他真的要亲手送她入狱,这……他做得到吗? 精通心理犯罪的艾伦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事,“你又有什么瞒着我的?” 沈之敬天人纠结了一会,眼底带着无助的看向他,说:“咱两谈谈。” 眼前的沈之敬和记忆中任何一个时期都没有重合,自小便是天才的他患上了自闭症,只沉浸在自己的学术研究当中,所有人都劝说不要去打扰他的研究,那时还只有13岁的艾伦却不认同,花费了不少心思才将他拉回现实世界,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决定专攻心理学。 在艾伦眼里,沈之敬的塑造性是世界第一的,这样的人才也是最极端,光明与阴暗只在一念之间。 信念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旦被动摇,将万劫不复。 短短的半分钟,艾伦采取了应对他的决定。 “吴小姐,麻烦你回来一趟了,今天就这么结束吧。”人性的自私,哪怕是公正的天平,也会因为人性弱点而偏私,如果将一名凶手绳之以法是以毁掉一名亲人作为代价,在艾伦看来,眼下的情况未至要走绝路。 在这场无声的对垒中,吴丽心事重重,同样考虑了半分钟,她毅然的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说:“来都来了,就进来看一看吧,也不差这几分钟。” 挽救比毁灭更快一步出现,这个决定也只有吴丽能做,艾伦在沈之敬反对之前抢先答应:“好啊!不差这几分钟。” 说完,转身跟在吴丽身后跨过大门,只剩下糊里糊涂的夏如两边为难。 一进入吴丽的家,环顾一下屋里的环境,艾伦径直的走向大厅的沙发前,高大的身形俯视这一切的违和,几秒后,他蹲下来,用手指在地面上刮了刮,看着指尖的灰尘,他侧过头问:“茶几呢?” 光是眼神的对视,吴丽深知他已经猜到了结局,没有打算隐瞒,说:“扔了。” “这事你哥知道吗?” “没人知道。” 艾伦望着前方沉思,几秒后,说:“不一定吧。” 夏如好奇的走进来,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都看不明白。” 艾伦不理会夏如的掺和,又问:“你确定家里没有丢失什么物件?” “我住这里12年了,家里丢失了什么,我会不知道吗?” 艾伦摇头,“你也不是24小时都在家里,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许你哥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撬门的那天,确实拿走了什么物件,这是电梯监控拍到的,警方认为是他回来拿的行李,你觉得有可能吗?” “不可能,他的衣物早就扔了,这个家在我父母去世以前就转到我的名下。” “所以咯,你跟我说家里没丢东西。” “就我知道的物件,确实没有。” “法医中心的痕迹鉴定部门不是吃空饷的,要发现丢了什么东西一点也不难,把屋里翻个底朝天,藏过什么东西,一目了然,难的是老沈愿不愿意面对现实。” “我愿意配合警方的所有调查。” 她合作的态度又是让艾伦挑眉,他微微侧目,眼底的余光锐利的扫了她一眼,“你知道为什么老沈会迟疑吗?他终于发现你在自我毁灭,这是他无法面对的现实。” 吴丽露出了忧伤的表情,“有一个恶魔潜藏在人间多时,这是最好的结局。” “很好,我对你已经没有疑问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看老沈的选择了。”说完,艾伦没有多留,扯着夏如的衣领便走出去。 沈之敬呆呆的站在走廊,眼底仿佛失去了光芒。 两人四目相对,艾伦不打算在这里劝他,简单地结语:“回去再说。” 回到分局派出所,面对一群热情的同僚,艾伦严肃的态度拒绝了寒暄,吩咐了几句后,和沈之敬一前一后走进了审讯室,一群人围在门口交头接耳的,心情跟着紧张起来,看这架势,像是有大案发生。 阴暗的审讯室里,沈之敬主动坐在嫌疑人座位上,一脸凝重的沉思着。 吧嗒一声,白炽的光线让人眼睛不适。 艾伦一脸无辜地从门口的开关走过来,“你也没必要像死了老婆一样,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你都发现了,还能这么乐观?我让你别去,你就是不听。”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真凶就是算定你会因为碍于吴丽的处境,才会把事实摆出来迷惑你,我想不明白,你熟读法律,怎么会到现在才明白整件事情的关系?” 沈之敬焦头烂额,“你是不知道小丽那时的状态,精神不稳定,就算是包庇罪犯也是无辜的,我有信心能帮她脱罪。” “没有证据辩护,疑罪从无,你还能有赢面,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或许吴栋拿走的,就是记录整个案件过程的录像,在这样的证据面前,你那套精神不稳的说辞就不怎么管用,所以你一下子慌了。” 像被说中了心事,沈之敬微微吐气,连呼吸都忘记,“你都只是猜测而已,如果有监控,小丽不会不知道。” 艾伦背靠椅子,看着满不在乎,“我很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对法律的认识,艾伦的话无疑又给吴丽多添加了一跳罪名,沈之敬紧张地质问:“你不是说相信她吗?” 艾伦指间敲了敲桌面,“我相信她没有本质意义上知道监控的存在,但在吴栋死后,她知道监控的可能性,这也是唯一一个答案,能让一个消失了4年的人,在陌生的城市被谋杀,无非就是因为他手上有别人的把柄,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闻言,沈之敬没有惊讶,仿佛早已经推演出了一切,如果假设成立,无论凶手是不是吴丽,这样的推测下,吴丽就是第一嫌疑人,他掩面的露出疲惫的神态。 “我早就说过,能实施这样完美的犯罪,真凶不可能没有预想到后路,接下来你要继续调查,对方必然会将吴丽这步棋摆出来,你要提前做好决策,别像刚才那样抱有侥幸心理。” “不如……” “你确定吗?”只是简短的两个字,艾伦便清楚他又在动摇,带有威胁性的质疑他的决定。 内心慌乱,面对他的质疑,一时之间难以做出决定,大脑里的幻想,娇弱的吴丽在牢狱里受尽折磨,仿佛身同感受。 艾伦盯着他的内心挣扎,锐目眯了眯,适时的开口替他肃清了混乱的思绪,“吴丽已经表明了态度,你这是在剥夺她的权利,你自己想清楚吧,我走了,刚下飞机就赶过来处理你的破事,累死个人!” 这恰到好处的打断,将沈之敬从毁灭的边缘拉了回来,他在意的是吴丽,同样用他在意的人物去施加压力,在明白沈之敬的心理底线后,这样的提醒已经足够了,在面对选择的难题,要的就是替选择者分清选择题的轻重。 这一切看似是艾伦的愤然,又像是他的精心设计。 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处,艾伦故意将房间的灯光关闭,留下沈之敬一人在屋里。 一走出审讯室便被围了起来。 艾伦领着大队伍远离审讯室,好让自己刚才的安排能慢慢发酵, “都别围在这里,让你家沈哥闭关好好冷静一下。” “一哥,这是干嘛了?” “沈哥犯了什么事?” “你觉得一个万年老干部能犯什么事?” 李宇掩嘴悄声说:“我听说沈哥和死者——” 艾伦立即斥声:“少打听!小心老沈给你穿小鞋,你刑警的考试是不想过了?” 闻言,李宇连忙掩嘴。 艾伦吩咐:“一会老沈出来,你们什么都别多问,他要离开你们也不许拦着。” “一哥,你怎么就算定沈哥会出来?就算他出来,也许不想回去呢?你又不是神算?” 众人当中,就算李宇和他们最熟悉,这样的质疑也给大伙带来了一丝轻松的气氛,“我还治不了你了?你跟我来,其他人都回自己的岗位。” 尽管艾伦还不是分局的头儿,但是对于他能力的认可,让众人无条件的服从,这就是一个领袖人物与生俱来的能力。 走出了派出所,李宇满腔热血,还以为要跟着大人物干一番大事业,没想到是护送夏如回国科院的差事。 跟在他们身后的夏如首先发难:“我不回去,之敬哥哥的事情还没结束呢!” “我还忙着呢!你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身后,能帮到什么忙?该休息的时候绝对不加班,这是你家之敬哥哥的座右铭,该你上场的时候,就算你不愿意,我也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愿意。” 听着,夏如这才安下心来,她撅着小嘴,三步一回首的督促他:“你可不能骗我哟!” 艾伦不耐烦的甩手驱赶,把眼前的事情安排完后,他锐利的目光没有一丝困顿,梳理好大脑的计划后,迈开脚步朝北市公安总局走去。 留在黑暗的审讯室里,沈之敬没有踌躇太久,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一双深邃的眼眸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起身走出审讯室,听从艾伦吩咐的派出所里被他的出现惊动了,所有目光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走到门口处,沈之敬回首,疑问:“你们这是干嘛?” “一哥让我们别惊扰您,您慢走。” 沈之敬无奈叹气,“那家伙肯定在憋坏主意了!”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三十章 还原推理 走出了派出所,沈之敬目的分明的朝法医中心走去,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来到痕检部门。 他一出现,痕检部门的鉴定人员一愣,并没有太多惊讶。 “小刘,你准备一下,我需要你们去做一次全面痕检分析,我这就去找局长要批条。”吩咐完,沈之敬转身正要离开。 小刘连忙把他喊住:“沈哥,刚才方明局长已经把批条传真过来了,您不用多跑一趟。” 闻言,沈之敬微微一怔,没有疑惑太久,猜到一定是艾伦提前预判了他的选择,所以替他把手续都备齐了。 沈之敬此刻的心情百感交集,这就是艾伦憋的主意,是想要炫耀他的推理能力有多厉害,臭屁的家伙! 艾伦的安排有种变相鼓励的作用,沈之敬眼底的光芒更加坚定,将恶魔绳之以法的信念更加强烈。 沈之敬转身,一如以往的干练,凌厉地指挥:“还等什么,都赶紧的。” 傍晚,两辆中型汽车在风采小区门口停靠,陆陆续续从车上走下来六名专业人员,一个个拎着公事包,训练有素的模样。 沈之敬最后下车,西装革履,脸上的严肃不怒而威。 走在前头的痕检人员已经向门卫表明了身份,看这阵势,门卫也不敢多耽误,连忙将他们领进小区,亲自带路。 到了吴丽家,沈之敬拿着吴丽家的后备钥匙打开了门,相关人员陆陆续续走进去,专业的痕检人员在吴丽家门口的位置拉起警戒线。 被惊动的邻居一个个开门探头探脑,神情紧张的看着他们的行动。 沈之敬指挥着痕检人员,划分了重点区域,不放过每一丝空间。 在痕检人员工作期间,沈之敬打开他的工作箱,拿出试剂,在大厅茶几位置的地面用棉签擦了擦,将棉签放进试管里轻轻一晃,得到的结果和预期的一样,他的眉头变得凝重。 接着他走到厨房,在洗碗槽的管道分别用棉签拭擦,这回的结果让他的眉头挑起。 血液的反应不在厨房显示! 他环顾了四周,不同大厅的灰尘累计,厨房尽管有些灰尘,但能看出偶尔有使用的痕迹。 没有停留太久,他转向另一个可能性极大的地方继续检验。 打开浴室的门,一大片灰尘从门沿飘落,一眼望去,浴室里的灰尘厚度和大厅基本一致。 看到这个结果,沈之敬叹了口气,这些地方,都是吴丽特意保留起来的,否则经过这么多年,许多痕迹都能消除。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拧起眉头,吴丽保存现场是因为她不希望这些罪证消失,但是唐铭又凭什么认为现场能一直保存呢?他是确定以及肯定吴丽不会破坏现场,才敢说出那样的话。 这又是为什么?如果在长时间居住的环境下,指不定鲁米诺反应也会消失吧。 沈之敬发现自己的思绪飘远了,他回过神来,集中精神在眼前的工作上。 站在浴室外面,拿出了工具,在门口的位置蹲下,用棉签拭擦了一下,放进试管里检验,药物呈现的反应让他意料之中的挑眉。 120斤的血肉呢!4平方的浴室,一个人都能躺满,何况是肢解分尸,血液布满一地也不奇怪。 大脑里仿佛已经联想出当时的画面。 对于血腥早已经司空见惯,沈之敬脸上的神色平静得很。 痕检人员的工作也做得差不多,小刘过来汇报工作:“沈哥,查到了,墙角有个中空,连通了次卧墙柜,根据上面残留的痕迹,那个位置应该有一个四方的物件存在过。” 沈之敬走出大厅,抬头看着墙角的方向,比对了一下方位,指着广角位置的墙角,问:“是那个位置吗?” “是的,一个很小的孔,很隐秘,存放位置是这个卧室。”小刘说。 毫无意外,一切都和预想的一样。 沈之敬吩咐:“你把所有痕检的证据都收集好,整理后打一份报告给我。” “好。” 沈之敬没有留在现场督促他们,离开了小区后,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便往家的方向驶去。 回到公寓,一打开家门,玄关处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东歪西倒,沈之敬忍耐的闭了闭眼,将运动鞋摆放好,挤了点消毒洗手液擦了擦手。 走向次卧的他顿住脚步,想了想,他朝自己的卧室走去,门一开,果不其然,艾伦大字型的睡姿在他的床上躺平。 沈之敬没心情去管束他的放肆,在书桌前摆正椅子坐下,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 “装什么睡?” 艾伦翻了身,不打算理会他,抱怨道:“我赶了16个小时的飞机,一下飞机就去跑现场,还要忙这忙那的,好不容易到家,上吊也要让人喘口气吧。” “你都忙什么了?” 艾伦故意转移话题,“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这里。” “这是我家。” “你不是还有案件要调查吗?” “那你呢?” “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把人逮捕回来吗?” 被刺痛了心尖,沈之敬的耐心见底,眼神变得冰冷,盯着他一言不发。 久久没有回应,艾伦察觉不妥,眼睛倏地睁开,一个翻身坐起:“作为一名法医,你确认了案发现场后,第一时间不是应该要联系案发现场的主人进行审问吗?你在这里干嘛?” 沈之敬理亏的咽了咽口水,自己确实没有预先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听见他的质疑,深知他这是故意找茬,就是责怪他隐瞒了部分事实,这些事情在艾伦进入屋里家时,就已经全部推理出来了。 最后的一丝侥幸消失,沈之敬坦白:“我早就知道张威是怎么死的。” “哦,所以你打算找漏洞?” “我为什么要找漏洞?她没杀人。” “哪个被告会主动承认杀人的?” “我相信她。” “你不是法官,就算是法官也要视乎证据作判断,你觉得你现在公正了吗?” 面对他的质疑,沈之敬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干嘛?!” 冷眼看着他的烦躁,艾伦在心底对他分析了一遍,不打算就此撕破脸,“我想睡觉,困死了。” 说着,他翻身倒下,扯过被子,转过身子,表明了不想再继续谈话。 见状,沈之敬心头堵得慌,质问他又得不到回应,不问心里又忐忑不安,相处这么多年,深知他肯定在谋算着什么。 对于吴丽的案子,艾伦了解的足够多了,否则他不会有闲情睡觉,往常他总会向沈之敬透露些想法,或者彼此商量对策,现在他摆明了拒绝商量,原因只有一个,沈之敬也在艾伦的计算当中。 得不到答案,沈之敬也是无可奈何,这种不知何时上断头台的感觉,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 不过忐忑没有困扰他太久,感情用事向来不是他的风格,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彷徨,沈之敬把心一横,脱了鞋袜外衣,走到床边,扯开了棉被,硬是将艾伦逼到了一边。 感觉到他在身旁睡下,艾伦回头骂道:“喂!我没打算改变性取向。” “我有女朋友。” 像是在怄气,两人互不相让,2米的棉被被拉扯得绷直,仿佛在下一秒就要被撕碎。 第二天清晨6点,浴室里传来洗漱声,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沈之敬实在无法继续忍受没有洗澡这个事实。 等他洗完澡出来,还在睡觉的艾伦雷打不动,沈之敬走过去,一把将被子掀开,抬起脚踩了踩他,说:“都过一晚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艾伦翻身坐起,伸了伸懒腰,又是一阵呻吟,把沈之敬的耐心险些耗光。 舒畅后,艾伦的脸上带着得意,说:“走吧!回警局去。”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走出房间,沈之敬终于忍不住的喊住他:“你……不打算洗脸了?” “我又不是你,不洗也没关系,没这么讲究。”说完,艾伦对着手心哈气,闻了闻自己的口气,耸耸肩表示还可以接受。 沈之敬捏了捏额头,终于忍不住爆发,他吼道:“去洗脸!” 清晨的小区迎来了沈之敬罕见的暴怒,等他们回到分局派出所,已经是7点多,这个时候本应该只有值夜班的警察在所里。 还没进门,沈之敬便看见所里已经有5名刑警等候在大厅,就连孙凝也在其中,见到他们出现,纷纷打着招呼。 “你们怎么这么早回来?”沈之敬疑问。 老刑警麦洋看了看手表,“艾伦不是让我们7点半回来吗?我们也刚到不久。” 闻言,沈之敬不悦的斜睨了艾伦一眼,看来他早就已经挑选好参与的刑警,只是故意不告诉他而已,心里更加不安他盘算的计划。 “发什么呆!赶紧开会吧!”艾伦我行我素,依然没有要透露他的计划的意思。 相关刑警陆陆续续走进会议室,所有人入座,一个个面面相觑,这个场合,不是应该有一个人出来主持会议吗?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艾伦,后者的薄唇扬起自信的笑容,说:“这个案子本来就是沈法医向局长申请的,还是由沈法医来说明吧。” 由沈之敬来主持会议也不是没有过,但是他的耐心早就用光,就算在众人面前,他也没有打算继续留情面,“你抽风了吧?人是你安排参与的,我可不知道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艾伦不以为然,“我昨晚才回来,对案子还不太了解,你是案子的负责法医,由你来主持会议不是很正常吗?还是沈法医有什么难处?” 前一句沈法医,后一句沈法医的,这是要和他杠上了!沈之敬不耐烦地瞪着他。 看着他们兄弟两针锋相对的,众人一脸迷糊,空气中都飘荡着火药味,谁也不敢开口规劝。 “我主持没问题,但你的目的是什么?” 艾伦摊手,“我的目的当然是解开案子咯。” 沈之敬忍耐的闭目,他不想再浪费口舌,双手握了握拳,起身走到前头。 在会议室的电脑捣鼓了一会,相关资料出现在巨大的屏幕上,沈之敬开始说明案件经过:“8月23日早上5点20分左右,天成小区发现一具无头尸体,经过现场调查,初步判断死者是被顶楼的遮阳黑色尼龙网缠住脖子,导致机械性窒息而死的表象,在案发现场,法医搜证中,一共有19根香烟的过滤烟头,鉴于正常吸烟的行为,人在吸烟的时候,香烟的过滤烟头上会留下指纹,在对这19根过滤烟头进行指纹鉴定时,所有的烟头都没有指纹的存在,因此法医的判断是案件存在人为的现象。” 艾伦抢在他段落结束后,带有讽刺的意味说:“这些大伙都已经知道了,说些大伙不知道的线索。” 沈之敬抿着薄唇,面色不悦的冷眼瞪着他,让出了位置,说:“要不你来?” 艾伦丝毫没有怯于他的冷酷,态度大有挑衅的意味,说:“我就给你提个醒,不用这么生气,您老继续。” 沈之敬沉下呼吸,努力的保持冷静,说:“在后续调查中,我们发现死者曾经回去妹妹家,并且带走了一样物件,经过痕迹鉴定,推测判断应该是微型针孔录像机之类的物件,我个人推断,死者很有可能是因为这点而被凶手杀害。” 艾伦继续质疑:“沈法医,你的判断,理由是什么?凭什么认为死者带走的是针孔录像机?就不能是别的东西吗?” 沈之敬态度冷漠,“警方在合理的线索下做出合理的推测,答案也许是否定,但假设答案是肯定,我们就可以顺着这点继续调查下去。” “你说的倒也对,昨晚沈法医带着团队去做完痕迹鉴定后,应该已经锁定嫌疑人物了吧?给我们说说您的嫌疑人是谁?可不能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您至少有相关证据,比如死者唯一的亲人之类的人物。” 出现了!这就是他的目的,想要当众揭开吴丽的嫌疑,只是这么做又是出自什么原因? 他之前明确表示吴丽是清白的了,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三十一章 关心则乱 沈之敬的锐目暗了暗,转换了说法:“艾刑警如果要咨询我的意见,我会说嫌疑人是唐铭。” 怀疑的人选一说出来,大伙都不禁惊讶。 顾不上他们兄弟两葫芦里卖什么药,麦洋质疑:“这人是谁?在调查死者的交际圈里,并没有这位人物的出现,小沈,你的判断理据是什么?” 听见有人质疑,艾伦心里暗喜,一双锐目精明的盯着沈之敬的反应。 不同面对艾伦质疑时的郁闷,他缓和了态度,解释:“四年前,有一个失踪案,当时报案人称失踪者正是和本案死者的妹妹有关,当时警方请了当事人回来审问,唐铭承认曾经和失踪者有过肢体冲突,因此,假设死者设置了针孔摄像机,很有可能记录了当时的案发过程,四年后,死者非法进入私人住宅,获得了录像的内容,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艾伦盯着他费尽心思,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沈之敬有些不安,他摇头是什么意思? 尽管在说法上存在些为撇清吴丽嫌疑的意味,但是在嫌疑人的目标上,吴丽早已经在艾伦心中洗清了罪名,因此他们俩的思维应该是一致的,线索无疑是指向唐铭,哪里错了? 另一名刑警郑凯翻了翻相关资料,立即发现了错漏,“如果唐铭是嫌疑人,我倒觉得死者妹妹吴丽的嫌疑更大。” 闻言,沈之敬的精神绷紧,咽了咽喉咙,不敢搭话。 麦洋说:“在同一个案件中,嫌疑人和嫌疑人辩护者之间存在不可分割的关系,如果唐铭是嫌疑人,作为死者亲属的妹妹,其嫌疑应该更大。” 又一名刑警说:“没错,沈法医,我看还是先把死者的妹妹带回来审问一下先,假设实施者是唐铭,死者的妹妹吴丽则是实施者的保护对象,先审问她,唐铭或许也会露出更多破绽。” “我已经审问过了,吴丽没有可疑的地方,反而是唐铭表现出的自信,很可能这不是他第一次犯罪。” 郑凯质疑:“那嫌疑人的动机呢?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去犯罪。” 其他刑警纷纷交流自己的看法:“如果凶手是唐铭,很可能死者的妹妹吴丽就是死者和凶手的媒介,或许是吴丽利用自己的优势,装作弱势去利用唐铭实施犯罪,这也是很常见的。” “我还是觉得在没有实际证据之前,先不动声色,派人暗中监视他们就好了,关键还是要有实际证据。” 原本还保持沉默的刑警,对案件的思路一下被打开,纷纷发表意见,但无论哪个意见,风向都对吴丽极其不利,这不禁让沈之敬有些慌神,这些和他原本预想的不太一样。 是他太天真了,眼前这是一群办案经验丰富的刑警,尽管自己的一套说辞听着很合逻辑,但是缺少证据,黑的说成白的,也是轻而易举。 沈之敬心里有种预感,或许这就是艾伦的目的,想要借助别人的嘴巴指出自己辩解的瑕疵,因为他们能想到的,唐铭也能想到。 心里惴惴不安,咽了咽喉结,沈之敬戒备的看向艾伦,等待着他的行动。 熟悉艾伦的处事风格,这场会议的高潮,这才开始! 四目相对,艾伦看准看了时机,不再躲在众人身后看热闹,他站起来,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沈之敬的戒备,说:“敢问沈法医和死者的妹妹吴丽是什么关系?” 这一句质疑直接将沈之敬钉死在板上,面对着两难的局面,在如实交代和避重就轻中犹豫不决,没有考虑太久,面对艾伦这样的人物,如果自己选择撒谎,他不可能没有准备后招,倒不如直接正面面对,省得被别人提出来。 “前几天我们正式成为情侣关系。” 一听,麦洋首先发难,“小沈,你这是干的什么事儿?” 沈之敬解释:“麦叔,您还记得四年前陈州的死吗?吴丽就是当年的受害者,一个被打得险些丧命的受害者,又怎么会是一连寸案件的凶手?张威失踪,张强绑架,陈州的死,叶喜到死都否认杀人罪名,再到这个案件,如果吴丽是杀人犯,陈州的死又要怎么解释?如果吴丽和唐铭密谋,为什么当年吴丽会险些丧命?当时的绑架案您是参与的,你应该明白,吴丽的伤不可能是自虐博取同情。” 闻言,麦洋想起来,嘴里呢喃着:“原来是她,我说怎么那么熟悉。” 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艾伦又挑明说:“原来是情侣,那么这个案子我就只能请沈法医避嫌了。” 在沈之敬找艾伦回国参与这件案子,原就预想着会需要走到避嫌的局面,但是面对他连番的当众质疑,沈之敬的冷静早已经被愤怒覆盖,想都没多想就反驳他的规劝:“局长已经同意我参与这个案子,我的判断不会存在一丝偏私,如果我和吴丽的关系影响了我的判断,鉴于对吴丽的利益,我不可能会把案件转成刑事案件。” “那沈法医的目的是什么?” “我当然是希望将凶手绳之以法,如果唐铭是凶手,这不是他第一次犯案,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仿佛对他的反应了如指掌,艾伦勾起嘴角,“那么就请沈法医按照刑侦流程,把吴丽请回来协助调查,我也不说她是嫌疑人,就是知情人的身份协助调查,沈法医觉得呢?”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沈之敬一口否决:“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 “她已经把事情经过都告诉我了,另一件案子的案发现场我也已经鉴定过,和她说的过程分毫不差。” 无需艾伦再抛砖引玉,麦洋顺势问:“什么另一件案子?” 见到沈之敬后知后觉的失语,艾伦得意的替他解释:“就是沈法医刚才提到的失踪案,据吴丽的供词,张威是死于疾病引起的意外,唐铭在张威死后,违反了非法处理尸体罪,但唐铭应该不知道张威的死因,因此和吴丽形成了互利关系,直到吴丽的哥哥吴栋拿到那枚巧妙的证据后,才知道吴丽实际上没有杀人,但唐铭自己确实犯法,因此才会做出极端的行为。” 郑凯疑问:“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就算是记录了他非法处理尸体罪,这种情况,在道德上他还是占着优势,没必要再杀人。” 艾伦说:“你刚才没听清楚沈法医说吗?唐铭很可能还是杀死张强和陈州,重伤吴丽的凶手,假设他知道自己只是参与非法处理尸体罪,后续张强和陈州的死自然不会发生,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等你犯下了大错,回头一看,才来悔不当初。” 有了艾伦恰当的解释,刚才让自己惊恐的局面终于缓和了,沈之敬瞟了一眼他,眼底带着些怨气,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看出他的目的,同时也心存侥幸,要是继续对吴丽的质疑,恐怕事情不好办了。 “而且……在张威事件之前,很可能唐铭就已经是一名杀人凶手了。”艾伦丢出了一个爆炸性的信息,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花。 沈之敬急切地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如果你是唐铭,在得知朋友杀了人,第一个做法是什么?” “报警。”麦洋抢先一步回答。 艾伦摇头,“这是一个局外人的想法,正常人在面对这种情况,很少可以保持冷静,加上对方是很亲密的朋友,他会先把情况了解一下,再做出判断,假设当时吴丽告诉唐铭,张威是死于意外,唐铭绝对不会采取非法处理尸体的决定,所以唐铭最终把死者分尸,原因只有一个,吴丽没有告诉他实情,根据当时的供词记录,吴丽一直保持沉默,这个可能性很大,因此唐铭自我判断后,误以为吴丽杀了人,并进行了非法处理尸体。” 郑凯说:“照你这么说,也没听出来唐铭有前科的指向可能性,你也说了很少人能保持冷静,在那种情况下,唐铭做出一些过激行为也是很正常咯。” 艾伦纠正他的说法:“你以为做出非法处理尸体的决定是不冷静的表现吗?恰恰相反,正常人会慌张,面对朋友的沉默,他会选择劝说,如果劝说不了,到最后他会选择他信任的人寻求解决办法,正如刚才麦叔的想法一样,因为他信任警察,所以第一时间选择报警,如果假设成立,自我判断做出非法处理尸体的决定,这可不是一般人,没有点故事的人,能做得出分尸这种行为吗?” “就是啊!我干这么多年刑警,你让我去杀头猪,我都未必敢杀。” “虽然我们刑警也是要面对血腥,但在杀人和救人上,心理上划分的标准不同,因为要救人,我们才会扣动扳机,唐铭的身份根本不符合划分的标准,在他实施犯罪时,他大脑只有一个目的。”艾伦指了指太阳穴,“欲望,因为想做,而做!” 闻言,众人倒抽一口气。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祁峰鼓掌,眼里闪着赞美的神色,“艾伦啊!出国一趟,学到了不少呢!” “叔,我这本事是在国内就学到了,出去只是为了增进一下见识,和领域的佼佼者交流一下而已。” “也对!我国人才济济,不需要向别人学习,你回来了我才叫真正放心,方局长也安心了。” “您抬举了。” 祁峰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说:“这个案子正式开始调查,艾伦是主要负责人,其他人都听他的安排,希望大家一起合力尽快破案。” 众人冲劲十足的整齐应声。 刑警们边走边感叹:“我都还没醒过味来,这会议是咋回事?” “很大可能,这个案件的凶手是唐铭,否则没把握,咱的警队之星也不会开这个会议。” “不会吧?那可是大明星,我小女儿很喜欢他。” “你什么时候见警队之星打没把握的仗?这件案件我们才刚接手,自然没有他们看得清楚,回去再分析分析,搞不好还有更劲爆的,明星又怎么样?很多明星都玩得很开,要多变态有多变态,你以前扫黄还见得少吗?” “您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社会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刷新人的三观,这回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走上这条不归路呢!” 经过祁峰的一锤定音,会议也结束了,拿着案件的相关报告,刑警们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只留下被点名的孙凝。 会议室里只剩下艾伦和沈之敬两人在眼神厮杀。 “好玩儿呢?” “我一番苦心,别说你不领情。” “我都不知道你在干嘛,领的哪门子情?” “你这是忽然弱智了?这么简单的目的都看不出来?” 兄弟俩在言语上互不相让,沈之敬依然不愿意承认,负气的别开脸。 看着他的怒火,艾伦确认了鞭挞的时机,教训的语气说:“是你说的,如果吴丽有罪,你会亲手送她进监狱,我不过是验证一下你的决心,这就是为什么警察在办案时,与涉案人存在其他关系,需要回避办案的原因,即便你知道嫌疑人是无辜的,在对待其他嫌疑人时,你的潜意识会自动放大他人的违法行为,来洗脱你关心的那名嫌疑人的罪名。” 沈之敬不服气地说:“你我都心知肚明,唐铭就是凶手,按照你往常的作风,设定好目标,将目标的行为用放大镜去分析,破绽也就很容易找到。” “我现在不是在找茬,而是让你提前面对凶手辩护的招数,其他人能看出的漏洞,唐铭同样可以看到,在你打草惊蛇之后,唐铭原本准备的棋子不管用了,在这37个小时里,他很可能已经想出了一百种应对你的方法,而我激怒你,仅仅是他将会使用的其中一个小手段,就这样你就受不住要发飙,失去理智的你,要如何为吴丽洗脱罪名?” “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打草惊蛇,这不是你建议我这么做的吗?而且我也不是一无所获,我知道他处理张威尸体的方法,也对他抛尸的位置有了大致的方向,这些都是因为我及时利用时机得到的,如果我当时不这么做,等案件正式调查,他必然会想到应对的办法,在张威的案件当中,我们都清楚小丽是无辜的,这不就足够了吗?” 艾伦锲而不舍的纠正他的思维,“说服你当然足够,因为吴丽是你亲近的人,但是在法庭上,这远远还不够,甚至很可能会被唐铭以此来质疑你的判断,如果他在法庭上提出你伪造证据,请问你要怎么辩解?” 被他一语中的,沈之敬这才发现自己的大意。 这个把柄,很可能一早就被唐铭紧紧捉住,无论吴丽是否在北市,当他找到不利于唐铭的证据,这个把柄都可以当成利器来反击。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三十二章 预判 艾伦安排孙凝参与会议,也是有这样的用意,既然不能回避,这在刑侦手法上是一种互相监督的作用,这样的安排,都是艾伦提前应对了所有会发生的不利情况。 见沈之敬的情绪平复下来,艾伦语重心长地说:“这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有两面,唯有实际的证据才能把人钉死。” “那你说怎么办吧!” “我建议你在死者身上找答案。” “我说了死者身上的证据很有限。” “那我必须要说,你还没有发挥你原本的实力。” 四目相对,有种信任无需言语,他的话在无形中鼓励了沈之敬,一如当年他从医生转型成为法医,艾伦眼底里的信任让他明白了自己的价值。 一直保持沉默的孙凝在他们的互相伤害中得知了整个事件的厉害之处,也明白艾伦整这一出戏的原因,还有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她说:“你放心吧,法医部的工作我会全程负责,之敬只是专业顾问。” “还是孙姐你明白事理。” 沈之敬不屑地啧声,“我本来叫你回来也是考虑到这点,先前是因为孙凝不愿意把案子改成谋杀,我才自己上的。” “我做这么多,不光要让你退位,更是要在大庭广众下约束你,不要因为嫌疑人的身份而做出一丝偏私,哪怕嫌疑人是无罪的,你也要一视同仁,只要自身足够强大,就能免疫敌人的攻击。” 意识到自己的动摇,沈之敬没有再反驳,生着闷气。 艾伦又暴露他的打算,“再说了,你不是已经通知甄姐回国了吗?有这个保险在,你还怕什么?是不相信她,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闻言,沈之敬惊讶的扬眉,对他的能力再次予于认可,在律师界还有谁比自己更加靠谱的,大概就只有那个有着翻版沈之敬之称的常胜刑辩律师甄真。 “是之敬以前法学考研时的推荐人甄真?她不是出国深造呢嘛?你们还有联系?” 看见孙凝露出歇斯底里的吃醋迹象,艾伦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战场。 沈之敬为难的看了孙凝一眼,对艾伦骂道:“你话真多,快滚吧!别耽误我的工作。” “诶!好咧,这就滚。”艾伦心里暗忖,你让我留下,我也不敢多呆。 沈之敬后知后觉的发现艾伦的逃难,咽了咽喉咙,面对孙凝的质问的眼神,脾气也跟着上来:“你听到我跟小丽是情侣,还不见你这么大反应,甄真得罪你了?” “你跟那个吴丽根本不成事!我用不着担心。”但是情敌换成那位刑辩大律师,情况就不同了,孙凝在心里担忧。 “打住你的乌鸦嘴,我懒得和你说,快回去,别耽误调查。”沈之敬果断的避开继续和她纠缠。 早早在外头等待的李宇见到艾伦出来,和他并肩着走,问:“一哥,接下来怎么做?” “麦叔他们已经按我的要求去调查了吧?” 李宇回答:“去了,唐铭老家那边让郑哥去,麦叔是老油条,主动提议去和唐铭本人交涉。” “很好。” “那咱两去哪?” “唐铭充其量是第二嫌疑人,第一嫌疑人你以为我会跳过她?” 李宇明白他的暗示,小声提醒:“可那是沈哥的人。” “刚才的会议你也没醒过味来吗?我就是要审问吴丽,担心老沈做出不理智的决定才整这一出。” 李宇这才恍悟,“我说你怎么当众质疑沈哥的专业呢!原来是剑走偏锋。” “是该用这个词吗?”艾伦对他翻了翻白烟,径自快步走向自己的座驾。 一路上他都没有透露目的地,看着熟悉的街道,李宇原还以为他们会去吴丽的就职的公司找人,没想到却是另一个地点。 “哥,你到底去哪?吴丽就职的公司不在这头。” “今天周日,天才。” “哦!那您这是去哪?这也不是吴丽家的住址” 艾伦对着后视镜里的他翻了翻白眼,“吴丽借住的地方,你家沈哥在我还没有回来之前就敲打过唐铭,为了他家小女友的安全着想,特意嘱咐她住到朋友家。” “哥,什么你家我家的,咱不都是一家嘛!” 李宇今天的活泼和往日不同,艾伦没有多想,“上一个叫我哥的非血缘弟弟的下场你是听说了吧?没事少套近乎。” 李宇不以为然,嘴边钳着笑意,打趣:“难道您是传说中的死神?谁要是靠近都没有好下场?” 闻言,艾伦皱起眉头,“你今天撞邪了么!能不能闭嘴?” 李宇朝他眯眼一笑,看起来格外的兴奋。 到了吴丽的同事傀新良家的住址,老旧的街道是北市为数不多的区域,这里多是平房,楼宇也只有4层高,外观多是砖墙。 根据沈之敬提供的地址,以及短信中以诡异结尾的提醒,艾伦单挑一头眉毛,疑惑的盯着眼前的门牌号音泉路4巷4号-4,他低头看了看手机,还是404单元,有没有这么邪门? “小宇,你怕猫吗?” “为什么这么问?” “听说那人养了一只很凶狠的黑猫。” 李宇扬起瘆人的笑容,说:“黑猫什么的最补了,龙虎凤听说过没有,蛇代表龙,鸡代表凤,其中虎就是猫,可好吃了。” 听着,艾伦的思绪被惊吓得回过神来,嫌弃的瞟了他一眼,无奈的摇头走上了楼道。 回字形的楼道里静悄悄的,外界的噪声半分也没有,仿佛与世隔绝般,窗口透进的光线底下,空气中不见一丝尘埃。 艾伦眉头一蹙,伸出手指在楼道扶手上一擦,深灰的粉尘积了厚厚一层,这栋楼恐怕很久没有人活动过了吧! 到底住在这里的会是什么人? 到了404单元门前,和楼道的积灰相比,眼前这扇门更加诡异,深棕色木纹上长着一层薄薄的霉菌,远远一看还以为上了一层白霜。 左右看了看,也不见有门铃之类的,想要敲门更是无处下手。 正当艾伦为难之时,404门牌的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一双惊讶的大眼睛在门后露出,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明显松了口气,“还好是人。” 说着,傀新良把门打开,转身走回屋里,喊道:“小丽,你朋友找你。” 艾伦带着疑问的望进屋里,只见傀新良蹲下来,安抚着匍匐在地上,龇牙咧嘴低吼威胁的黑猫,“别紧张,他们只是人而已。” 说得好像谁不是人似的! 还不等艾伦想个明白,吴丽从房间里走出来,她平静的面容不带一丝惊讶,仿佛对他们的到来早已经了然于心。 “艾警官这是来找我的?!”她的问句不带有疑问,更像是在阐述事实。 充斥在吴丽身上的疑问让艾伦拧起眉头,回忆起她的种种表现,看似合理,又透着不合理。 艾伦清除了混乱的思绪,问:“还是你哥的案子,不知道吴小姐方不方便跟我们走一趟。” 艾伦原以为她还要讽刺一番,没想到她只是礼貌的笑了笑,便合作的准备跟他们离开。 傀新良在她身后说:“小丽,需要帮助记得找我,咱是战友。” 吴丽回头,笑着说:“谢谢你。” 说完,吴丽走在前头,没有疑问,没有反抗,就仿佛是坐上一辆出租车,去往一个很寻常的地点。 看着她的表现,艾伦想起沈之敬对他提起,四年前,被平白无故押到派出所的吴丽就像今天这样,行驶一个公民应有的权力,保持沉默,但现在的她更多是从容,和以前的绝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是什么样的自信能让她表现出这么平静? 以法律来衡量,在她牵涉的案子当中,她也并非无罪之身?怎么就能这么淡定呢? 迷!这是迷一样的女子。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艾伦将视线从后视镜中收回,专注在驾驶上。 到了派出所,艾伦坚信沈之敬能好好的呆在法医中心,他的计算很少会出现误判。 原本期待在吴丽眼里能找到她渴望沈之敬身影的目光也落空了,仿佛她一点也不希望在这里见到唯一一个能维护她的熟人。 她熟门熟路的走到审讯室门前等待,眼角余光扫了他们的迟疑一眼。 无需她开口,艾伦明白她的意思,快步走上前打开了审讯室的门,让开位置让她先进去。 一进入审讯室,吴丽走到背对大门的位置坐下。 对于她选择的位置,艾伦眉头一皱,他之所以没有在前面领路,是想要试探吴丽的态度,在心理学而言,面对门口,能让人心情放松,在那个位置上能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底,更好的掌控局面,而并非是选择靠近门的位置,好随时逃离,这是一个误区。 在进入派出所,大脑的认知,就算你距离门口近也是无济于事,逃出了审讯室,外头还有重重关卡,因此,在派出所这种地方,选择将大局观收揽在眼底的人,心理素质强大,并且希望通过对局势的控制,随时突围。 而选择背对门口,更多是因为自信,她坚信自己无需逃亡,更加不需要掌控局势,她确信局面不会对自己不利。 另外一种心理素质弱小,容易慌张的人则会等待别人的安排。 不过这些都只是艾伦自我判断,或许吴丽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随便找个位置坐下而已。 “艾警官需要知道什么?”吴丽平淡地开口。 她抢先提问也不符合艾伦对她人设的分析。 对于吴丽的表现,艾伦的眼底变得更加认真,反问:“不再保持沉默了?” “我为什么要保持沉默?” 在反问句中再次反问,看来她是有了准备,艾伦不客气地又反问:“那你想告诉我什么?” 吴丽态度合作,“就看警官想要知道什么了。” “真相。” 吴丽几秒的思考,说:“这些年过得太精彩,你得提醒一下。” 艾伦问:“比如在医院里消失,你去哪了?” “我没有消失,在那之后,我隔了1个月就回来了。” “为什么跟唐铭离开?” “我没有跟他离开,在医院,唐铭趁我身体没有恢复行动力,给我注射了麻药。” 艾伦听沈之敬说过,也看过那段视频,唐铭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吴丽,一路上从容的离开医院,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当时竟然是这个情况,没想到她曝出这样劲爆的信息,艾伦不免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之后呢?” “之后他把我带上车,带出了北市。” “这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 “出了北市不久,我便被藏在车尾箱的暗格里,他带着我不停歇的直奔西藏,我运气不好,一路上都没有被发现。” 艾伦难以想象,顺着她的话推理,几秒后他否定,“这不可能,这么长时间的随机性,他是怎么躲过的?” “他一直给我注射麻药。”吴丽简明扼要的说明。 乍一听,艾伦顺着思维再次做出否定,“这说不通,长时间注射麻药,难道他不怕你死了吗?” 话刚说出,大脑一记灵光闪过,四目相对,艾伦又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西藏,注射麻药,光是这两个联想,就能知道结果。 唐铭这是要把吴丽灭口!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其中承担的风险,他没有理由不清楚。”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三十三章 基础医学 吴丽垂下眼眸,眼底的眸光变得深邃,说:“或许是成功了一次,第二次也就驾轻就熟了。” 这样的答案一点也不出奇,很多时候,第一次犯罪所带来的冲击是最大的,度过了心理层面的门槛,人类的意识会自动的替各种状况寻找合适的方法,简单来说,就是开窍了。 艾伦又问:“为什么是西藏?更加隐秘的地方,北市附近的城市也有。” “也许是因为汽车能到达,而且又人迹罕至。” 吴丽的话点醒了他,唐铭在处理张威的尸体时,一路上同样会有许多随机事件发生,他能躲过这些随机性,就证明他有了一定的经验,唐铭的身份就是一个最好的优势,在北市无人不识,就算有不认识他的,光是他那副好看的皮囊就无法让人将他和杀人凶手联想到一起,或许第一次的选择会有些仓促和瑕疵,但第二次的选择,他的自信会让他忽略了普通人的手忙脚乱,更加肆无忌惮。 艾伦一下子接收这么多信息,有些难以想象,继续问:“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吴丽顿了顿,“我被好心人救了。” 和刚才的爆炸性信息相比,吴丽轻描淡写的好心人说法在艾伦心里根本不成立,不过因为吴丽刚才的信息太强烈,强烈到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情绪起伏,有些不耐烦的连番质疑:“就这样?那好心人是谁?你又为什么还要回来?回来后为什么不找老沈求助?” 和他的烦躁相比,吴丽自始都保持冷静,在他的分神下,很巧妙的转移话题:“警官,您刚听了我的经历,第一个感受是什么?” 艾伦很少需要别人一再的提醒,他通常会通过细节就联想到结果,今天他被吴丽提醒了两次。 没错!刚听说她的故事,第一个感受就是匪夷所思,这样的遭遇闻所未闻,就算当时吴丽报警,她人好端端的,找谁相信她是刚逃过一劫,而且唐铭能躲过一路上的随机性,就证明留下的证据不多,这样一来,报警也没有用,更加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说辞。 这个社会,权力永远是最大的优势,在这个事件中,唐铭的身份是他肆无忌惮的原因。 艾伦之所以没有怀疑她话里真伪,是因为吴丽在他心里是清白的,所以吴丽没有必要撒谎,作为受害者的她,没有实际证据也没有必要诬陷唐铭,徒增自己的嫌疑。 之所以等待4年后才说出这一切,是因为唐铭再犯案,这时候说出来,要调查的资源也就更多。 总算把这个迷一样的女子分析完毕,艾伦没有往日的轻松,他十指交握,抵着下巴,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 如果唐铭是犯罪天才,相比之下,眼前这个胆子长毛,目空一切,韬光养晦的吴丽更加可怕,没有一个普通受害者能守株待兔4年,她是坚信唐铭会再犯事,否则无法解释她强大的耐心。 艾伦心情紧绷着,咽了咽喉结。 吴丽面无表情地问:“艾警官还有疑问吗?” 很快,艾伦有了决定,他轻抿着薄唇,看似纠结,“你还不能离开。” “我知道。” 艾伦惊讶的抬起目光,疑问:“你知道?” “艾警官擅长利用矛盾找出目标的心理破绽,相信我很快就会和唐铭见面了。” 闻言,艾伦的眉头一皱,心里更加狐疑,她的了然不像是分析出来的,更像是被告知的结果,但无论她出自什么原因,今天主要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唐铭,正式和那位犯罪天才会面,又怎么少得了惊喜。 李宇敲了敲门,推开门探头说:“一哥,唐铭带回来了。” 艾伦没有避开吴丽,直接挑眉问:“没有阻碍?” “能没有吗?那家伙可拽了,非要找他父母一起来,还自以为聪明的向麦叔读了一遍法律权利,这么大的人了,当自己还是未成年呢!还必须要父母在场。” 李宇的嗤之以鼻显得有些外行了,唐铭这样的要求有利用他的父母当挡箭牌的用意,一如四年前,他在答应协助警方之时就已经算准了他的父母会到派出所大闹,在没有实际证据前,就把未成年带到公安机关,这种舆论对警方是致命打击,在唐铭父母如愿出现在派出所时,唐铭就已经赢了。 现在虽然唐铭已经成年,他同样还可以利用他的父母给警方施压,而他只管在他们身后伺机而行即可。 艾伦起身,边走边说:“可不能让他的父母掺和进来,否则就没戏了。” 门被带上,艾伦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对决,半分钟后,吩咐:“你先带他们去会客室,我问问老沈那边的情况。” 沈之敬从派出所回来,还没进门就看见两名身穿西服的保镖站在法医部门口,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来了。 一进门看见夏如阳光般的小脸,沈之敬还是没好气的责怪:“这件案子,我不想惊动太多人。” 这没来由的一句,夏如心有灵犀的解释:“上头好像对我不再重视了,不会有大人物关注您的案子的。” “不重视还会派人守着?” “我一提出来说要来找你,上头就答应了,就是所长叔叔担心我的安全,再说也没啥好担心的,我可是出过国,战斗过犯罪分子的人,之前他们答应我,会放我自由的。” 沈之敬叹了口气,说:“也好,多个高智商大脑分析,以不同思维能看出许多问题。” 对于夏如的存在,孙凝没有对其他人那样的担忧,她穿上了工作服,说:“那么咱们开始吧。” 沈之敬一瞥,冷声问:“开始什么?” 孙凝一脸愕然,回答:“对死者进行尸检啊!” 沈之敬转回视线在电脑屏幕上,开始敲打键盘,说:“你觉得我还会留下什么关键没有检查的?” “之敬,我不是质疑你的专业,但是艾伦说了,也许你会有遗漏的地方。” “他是我弟弟,他的意思难道我不比你懂?” “那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沈之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专注在自己的思维上,他拿着打印出来的验尸报告,来到一旁的白板前,将报告一张一张的铺开,他站在白板前,皱着眉头,盯着所有资料。 半晌后,他说:“小夏,孙凝,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不许提问,特别是孙凝。” 被点名的孙凝心有不服,但没有继续反驳他。 沈之敬发出嘶嘶声,仿佛有个困惑一直困扰着他,顺着大脑的声音,问:“为什么是吊死?” “什么?” “孙凝,别让我赶你出去。” 孙凝一顿,反应过来,顺着他的问题,想了想,“吊死更加符合意外死亡的条件。” 夏如反驳:“不对!意外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种,在那种场景下,直接跳楼不是更省事吗?喝醉酒,一不小心就栽下去了,很符合当时的情况。” “小夏说到点子上了,所以凶手为什么要安排吊死?” “哥哥,我觉得咱们的方向错了。” “怎么说?” “与其去琢磨为什么是吊死,我觉得应该先想想死者和凶手的关系,首先排除死者在顶楼独自喝酒的可能性,就算是在顶楼喝闷酒,也不会跑到那个地方去,报告上死者的暂住地距离案发现场很远,死者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约定的地点。” “继续。” “既然是约定的,跟谁约?假设死者和凶手约定见面,死者喝的酒是一个人喝还是两个人一起喝,这个问题才是最关键。” 孙凝下意识地疑问:“这哪里关键了?” 夏如说:“假设是两个人一起喝,等死者喝到失去了行动力,凶手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孙凝又质疑:“那如果是凶手劝酒呢?” “死者又不是弱智,被劝酒劝成丧失行动力,这种场面您觉得合理吗?” 不再等孙凝搅和,沈之敬说出夏如的重点,“你的意思是,酒也是事后伪装的?” “对!假设烟酒都只是伪装意境的道具,那么凶手只能是利用药物至死者丧失行动力。” 闻言,沈之敬眉头的皱褶舒展开来,短暂几秒的释疑后,又挂起了疑问:“在对死者进行尸检时,死者面部没有药物残留。” 意思就是吸入性麻药不存在。 夏如眼珠子骨碌一转,回答:“那假设这点也是凶手消除的证据之一,从这点也就印证了为什么是吊死而不是跳楼。” 沈之敬露出笑容:“没错!时间!” 孙凝质疑:“不对!就算是消灭了证据之后,也可以把人推下楼,不一定非要吊死。” “我刚才不说了吗?是时间!凶手之所以没有选择推死者下楼营造意外现象,是因为需要为自己争取时间消灭更多的证据,已知死者死亡到被发现相隔4天,这期间就算有目击证人也不会有太多印象,街道监控要筛选的目标,无疑是大海捞针。” 夏如敲了敲掌心,认同他的说法:“就是这样。” “总算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沈之敬带着笑容,和夏如击了击掌。 “可是这也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沈之敬板起脸不悦,教训的语气说:“做人不能一步登天,办案也一样,能不能有点耐心?你在这里没有贡献,不如你还是去做别的事情吧。” 这时,夏如反对他的话,“哥哥,你这话我不认同,孙姐虽然没有解答疑团,但是她适时的质疑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帮助咱们厘清思维,生活就是需要质疑才能进步,警察不都有个黑脸白脸的说法吗?” 沈之敬的怒意顿时收起,“是白脸和红脸,不过你的话也没错,孙凝,抱歉,是我太苛刻了。” 听见他的道歉,孙凝的眼眶一阵温热,泪水顿时决堤。 见到她突然流泪,沈之敬惊讶得一时慌神,连忙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带着教训的语气严肃地说:“你要是情绪不稳就先出去吧,免得妨碍办案。” 习惯了他的刻薄,身经百战的不再被他的话伤害,尽管他又恢复他的风格,那一声歉意,仍然让孙凝很是感动,“我没事,我不会耽误案件调查,咱们继续吧。” 思路短暂的清晰,对于凶手如何使死者丧失行动力的各种可能性都被否定后,三人再次陷入了困惑。 沈之敬拿出笔,在白板上写上他心中怀疑的可能性。 看见他写着乙醚,夏如反对:“哥哥,刚才第一个我们不是已经否定了乙醚的可能性了吗?” “如果非得是乙醚呢?艾伦说过,在没有头绪时,把注意力放在你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中,发挥想象力,假设凶手对死者使用了乙醚,如何才能把证据消除。” 孙凝说:“分量多的话,血液中会有残留,分量少无法使人丧失行动力,这都是刚才否定过的。” “所以分量少的可能性比分量多的可能性要大,那么再证明,分量少,如何使死者丧失行动力呢?”沈之敬在白板上把关键词汇圈起,全神贯注在现有的疑问中。 按照他的思维走向,夏如盯着白板想得出神。 几分钟的思考过后,沈之敬说:“会不会是这样?以前面的理论为前提,凶手先用分量少的乙醚致使死者短暂昏迷,这时候开始对死者使用酒精,和伪造证据,死者的肺部呈现溺水状态,是因为凶手用水给死者冲洗鼻腔时造成的,后续酒精只是掩盖这一行为,这也符合推想。” 孙凝反驳:“那上吊时机械性窒息引起的人体反应又怎么解释?就算死者呈现醉酒状态,机械性窒息引起大脑反射是十分激烈的,所以才会有死者丧失行动力的判断出现。” 顺着思路,夏如说:“如果中间再加一个步骤,是尸检无法察觉或者尸检检查不出来的行为,这所有的疑问就能连接起来了。” “尸检检查不出,又能让死者丧失行动力,大脑出现机械性窒息……”沈之敬嘴里念着在吴栋身上出现的现象,脑海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超强记忆力的大脑里,一个个医学名词在不断闪现。 沈之敬眼前放空,两耳不闻,仿佛置身在另一个空间里。 在大脑的空间里,一帧帧的文字画面,翻阅书本的声音,昏黄的光线,带着杂质的纸张,黑墨的打印字体格外醒目。 基础医学教科书,第49页,出现了他需要的答案。 “过敏性休克!”他冷不丁地说道。 不等夏如和孙凝反映过来,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乱了她们的思维。 沈之敬接通了电话,激动地说:“是过敏性休克!”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三十四章 上访调查 艾伦疑问:“什么东西?” “你对唐铭的调查中有什么发现?” “我还想着先看看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呢!” 沈之敬重复:“过敏性休克!” “我又不是过目不忘的天才,我怎么知道过敏性休克是什么意思。” 沈之敬解释:“凶手是用药物致使死者出现过敏性休克,能引起这样急性的休克,很可能是直接对死者的大脑注射过敏性药物。” 艾伦疑问:“你尸检查不出来吗?” “如果是抗原物质,查不出来也是正常。” “难道在尸检过程中没有发现针孔之类的?” “不可能发现。” 听见他这么绝对的回答,艾伦有些不安,说:“任何现象都有痕迹,你的理据呢?” “证据早就湮灭在时间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能把一切的线索关联起来,注射的位置就在死者的眼睛里,尸体外表最先腐败的地方就是眼睛,这也是为什么是隐藏吊死而不是直接推下楼的原因。” 听他这么一说,艾伦皱起眉头,“那还能有办法证实你的假设吗?” “有,之前的尸检中,死者的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只做了毒理分析,但在报告里,有一项数据异常,死者的血液含氧量低,如无意外,应该是注射过量胰岛素造成的,只要对大脑组织做一份病理分析,一定会有指向性的答案出现。” “胰岛素不是随手可得的东西。”艾伦这句话不像是质疑,更多是在阐述。 沈之敬急切地问:“你让麦叔调查唐铭的家庭背景,有没有发现他能接触到的人物里有没有谁是患有糖尿病的?或者是家属中职业是医务人员。” 他的问话让艾伦又是陷入另一个思绪当中,短暂的思考后,他说:“你给郑凯打电话或许会有答案,不和你说了,我这边还有别的事情。” 大脑里接收了许多信息,尽管这些信息只是片段的形式,甚至需要加以解释才能串连起来,但在艾伦心里已经有了大致轮廓。 仿佛在大脑里规划了一盘精彩的棋局,艾伦回过神来,吩咐:“小宇,让唐铭一家子先回去吧。” 他态度的转变让李宇很是不解,“诶?这是为什么?” 艾伦懒得解释,瞥了他一眼,“难道你不相信我的判断吗?” 李宇捉了捉眉头,为难地说:“可你总要给我透露一点信息,万一唐铭那边有话说,我也好有个应对的方向。” 艾伦想了想,说:“你就说死者的家属拒绝配合警方办案,嫌疑更大。” “你刚不是说要给唐铭一个惊喜吗?现在告诉他,还怎么惊喜?” 艾伦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眼珠子一瞪,“我是使不动你了?怎么那么多问题?你这两天是怎么了?” 他一连寸的质问让李宇一怔,他尴尬地笑了笑,脸上讨好地说:“使得动,我这就去把人打发了。” 心里有了盘算,艾伦走到审讯室,开门朝里面的吴丽抬了抬下巴,“你出来一下。” 吴丽带着疑问的走出审讯室。 没有多解释,艾伦直接对她要求:“等一下我需要你在派出所门口等待20分钟才离开。” 吴丽下意识地问:“为什么?不是要让我和唐铭见面?” “你们咋那么多问题呢?这就是为了让你和唐铭见面。” 一听,吴丽一阵愕然,但没有再继续质疑他的安排,她的信任也透着古怪,艾伦在某种程度上,还有些看不明白她的心思,就像她有两个不同思想的人格。 这时,李宇也把人打发走了,走过来,说:“一哥,人走了。” “都走了?” 李宇听出他的暗指,“唐铭让他的父母先走,我看着他进了车子,没有启动。” 闻言,艾伦嘴角挂着得意,看向吴丽,表情严肃地吩咐道:“你去吧,必须要等够20分钟,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就算有阻碍,你也必须在20分钟之后离开派出所,明白吗?” “一哥,这演的又——” 艾伦打断他的疑问,“你闭嘴!去把车开到后门等我!” 吴丽垂下眼眸,考虑了几秒,再次抬眸已经是肯定的目光,她微微点头示意。 在艾伦的目光底下,吴丽脚步带着迟疑,小手不自觉地摸着手腕的手表。 看着她的表现,艾伦再次拧起眉头,这种违和感又出现了,她刚才信任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吴丽是相信他的判断,但在下一秒,她的行为又透着怀疑和不安,仿佛信任是一个人,不安的又是另一个人。 真是迷一样的女人! 艾伦没有感慨太久,拿出手机拨通了沈之敬的电话,耐人寻味地说:“我把你家小女友放了。” “……为什么?”那头沈之敬疑问。 “小宇说唐铭在车上一直没走,我就把你家小女友放咯。” 他的话逻辑不通,两个事实也没有因果联系,但对于沈之敬而言已经足够了,短短的几秒沉默,沈之敬失去理智的低吼:“你个混蛋!” 艾伦像是早有预料,在他暴怒之前就把电话结束了,收起手机,目的分明的朝派出所后门走去。 一走出派出所,吴丽便看了一眼手表,确认了时间后,心里忐忑不安,这都是因为艾伦刚才的吩咐太过精准严格,她深怕会少一分多一分而误了事情。 心情紧张,吴丽愁着眉,咬着唇的站在派出所门口,不时的看着手腕上的手表。 这一幕无疑落入了唐铭的眼底,俊朗的面容上出现阴鸷的神色,薄唇不自觉的抿起。 嘀嗒嘀嗒! 时间的流逝就像石头一块一块的在唐铭心底垒砌,越垒越高,最后终于倒塌。 他的心理防线开始失控,走下了汽车,直向吴丽走去。 远远的吴丽便发现了唐铭的身影,她脚下不敢轻易挪动,目光紧盯着他的靠近。 这不是恐惧,是威吓! 唐铭的眼底里闪着更加疯狂的眸色,眼前的吴丽是一个全新的面貌,如果吴丽还是那个吴丽,对唐铭而言就只是一个被遗弃过的玩偶,不再有任何把玩的兴趣。 和恐惧相比,她这种无畏的态度更加深得唐铭的喜爱,就像从少年到青年的嗜好转换。 唐铭在距离吴丽一米处停止脚步,脸上陶醉的表情,让人腻味的语调说:“我的小丽,你终于从地狱归来,变得更加完美了。” 吴丽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出现一丝情绪,依然冷眼瞪着他。 面对她的冷漠,唐铭没有退缩,眼底的眸光反而越烧越盛。 在他行动之前,吴丽冷酷的话语一字一句地说出:“你敢碰我,我拧断你的脖子。” 唐铭伸在半空中的手臂顿住,他握拳收回,揪着胸口的衣襟,感慨地说:“我的无心之举,让你成功蜕变成为女神般的人物,就算只能远远的看着你,我也心满意足了,我突然灵感爆发,好想为此时你的谱一首美妙的乐章。” 看着他的疯狂,吴丽压抑着,更是嫌弃极了,下意识的又看了看手表。 见到她的动作,唐铭突然歇斯底里喊道:“你老是看时间做什么?你是在等那个姓沈的吗?!” 吴丽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忽然一切疑问都恍然大悟。 这全是艾伦的手段! 心里顿时一慌,吴丽顾不得唐铭的发疯,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让沈之敬不要过来,免得被唐铭的愤怒波及。 只是她的行为同样在艾伦的计算当中,当她拿出手机时,唐铭便发疯的要抢夺。 吴丽本有制止唐铭的能力,但在慌张的搅乱下,心里的担忧,手忙脚乱一时没能精准做出判断。 人性在心理学面前被完美利用。 时间计算得十分奇妙,沈之敬焦急的身影出现,见到他们的纠缠,立即过来阻止。 沈之敬的到来非但没有制止唐铭疯狂的行为,反而更加激怒了他。 争夺手机变成了对沈之敬的殴打,所有的情绪爆发在一瞬间完成,始料未及的沈之敬吃了他一拳。 推搡纠缠间,沈之敬跌坐在地上,他吃痛地抽了抽嘴角。 或许这就是艾伦真正想要的,他不会任由唐铭轻易脱身,唯有的办法就是让唐铭犯错,为自己争取更大的空间去调查。 但艾伦不是神,现实的运转或许会在他了不起的心理知识下如有神助,但涟漪波及的范围,绝对不仅仅是中心点。 蝴蝶在地球的另一端拍动翅膀,在地球的另一端将迎来毁天灭地的灾难。 见到沈之敬被打,吴丽的情绪也跟着爆发,她红着眼,带着杀意的瞪着唐铭,宛如行尸走肉的无情杀手,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杀了你。” 灾难的涟漪被激发,一波一波的影响着后续的未来。 想要杀死一个人,对现在的吴丽而言简直易如反掌,一记手刀下去,窒息使人立即丧失了行动力。 一瞬间有多久,久到让人无法察觉 吴丽愤怒的情绪在顷刻间平复,她大口的喘息平静下来,眼底的杀意依然浓厚。 按照艾伦的吩咐,在沈之敬一出现,派出所里监视的麦洋等人便趁着时机将唐铭制服扣押,只是他们没想到唐铭竟然动手打了沈之敬,被这样的情况吓得一愣,连忙上去阻止。 派出所门口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另一边,几乎是尾随唐铭父母的车辆到达,前后脚的敲响了唐铭父母住所的大门。 屋里,韩苏娟从猫眼里观察,她认出打过照面的李宇,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她打开一条门缝,只露出半张面容,疑问:“警官还有事?” 李宇一脸愕然,眼角向左瞟了瞟,等待艾伦来解答。 准备好的说辞到了嘴边却顿住了,艾伦看着眼前略带疲惫的韩苏娟,衣着妆容和先前根据沈之敬当年对她的印象做出的分析明显不符合,而且她表现出的过度谨慎,和当下的情况极度违和。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懦弱的表现呢?艾伦的思绪一下又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迟迟没有回答,李宇尴尬的正要回话,幸好艾伦及时开口:“是这样的,刚才我们的同僚没看清楚情况,一时心急的就把二位请回派出所,想着做法有些欠妥,应该我们上访调查,免得对你们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他的话把李宇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锅甩得真漂亮! 艾伦的态度亲和成功让韩素娟的心情放松,她说:“也不怪你们,是我儿子坚持要我们在场,我们才赶过去的,您要体谅我儿子才好,毕竟他是一名公众人物。” “体谅体谅,公众人物不容易。” 听见他的友好,韩苏娟对他彻底卸下防御,微笑礼貌的打开了大门:“二位请进。” 刚进入玄关,唐铭的父亲唐文一脸平静的从里屋走出来,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们一眼便走到大厅沙发坐下,拿起报纸开始翻阅。 艾伦对他的从容眯起了锐目,若有所思地顿住了脚步。 一个谨慎戒备,一个冷淡从容,多有意思的一对夫妻! 身后的李宇绕过他,拍了拍他的出神,唤道:“一哥,这边坐。” 艾伦回过神,挑起眉头睨了一眼李宇的自来熟,思绪一下被打乱,他在唐铭父母的目光下坐到沙发上。 韩苏娟半坐在沙发上,双手握拳放置在大腿边上,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两位的?” 艾伦从手机里翻了翻,将手机递给她,说:“请问你们见过这个人吗?” 韩苏娟看了一眼,眉头皱起,喉咙咽了咽,回答:“没见过。” 艾伦将目光看向唐文,问:“唐先生呢?” “没见过。”唐文看也没看,一口否定。 “你就不用确认一下?” “有什么好确认的?你们拿着的无非就是那个案子的死者,我不认识他。”和刚才的从容不同,唐文表现出了愤怒。 韩苏娟马上为丈夫辩解:“警官你别误会,是我儿子跟我们提到过,他说有个法医来找过茬,应该是觉得他和吴丽有过交集,所以才会来查问他,这事情我们都有过基本了解的,咱家真不认识他们。” 看来唐铭还真是不留遗漏,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有谎言才需要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艾伦耐人寻味地保持微笑,说:“好吧,那我没有问题了,我能到处看看吗?别紧张,就是例行做做样子。” 前一句请求,后一句安抚,态度亲和,一点也没有让人感到压迫感,韩苏娟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在大厅转了一圈,艾伦站在摆放着照片的墙柜前微笑问:“原来唐先生以前是打棒球的。” 他的疑问立即迎来唐文的不屑,他冷哼一声,说:“少装蒜了,你会不知道我们的背景吗?” 艾伦一脸无辜地说:“唐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唐文的愤怒再次升起,“我儿子被你们唤到派出所,我家的背景资料你们不都调查完了吗?” 确实调查了,但他怎么可能承认呢!艾伦保持笑容,安抚的语气说:“唐先生您想多了,我们警方也不能无缘无故就去调查别人,再说您儿子有嫌疑,我们只管调查您儿子,怎么也不会一下就想到要调查您全家,而且您儿子的嫌疑仅限于问话协助调查,绝对不会当成杀人嫌疑犯来调查,您说是不是?” 被他这么一说,唐文一时无言以对,像是心里纠结许多的难题被否定。 反观韩苏娟紧张得大气不敢喘,连忙替自己的丈夫又辩解:“是是是,警官,我丈夫没别的意思,还是突然被传唤到派出所,心里有点怨气罢了。” “理解理解,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这例行公事也差不多了,方便再让我看看您儿子的房间吗?” 这话一出,韩苏娟惊的一抖,双手不自觉的握拳搁在大腿上,她咽了咽口水,说:“为什么?我儿子平时也不住家里。”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三十五章 尽在掌握中 “您别慌张,这只是按规矩流程走一遍,您的儿子和案件当事人有过联系,我们总要看看他的房间有没有疑点之类的。” 艾伦媲美催眠的语调成功安抚了韩素娟,她微微低头想了想,浅浅的吐息平静了紧张的心情,起身领着他们往唐铭的房间走去。 坐在一旁的唐文依然保持看报纸的姿势,对他们的行动不以为然。 艾伦眼角的余光收回,对于唐文的表现在心里记上了一笔。 如愿进入唐铭的房间,艾伦期待的脸上出现失望的神色,按照韩苏娟的表现,唐铭的房间至少会有意外的收获,但是就这么一眼望进去,房间里没有符合他心里设想的物件存在。 那她在紧张什么呢? 艾伦立即将视线看向韩苏娟,如愿的从她脸上看出了一丝愕然。 疑问随即得到了圆满的解释,艾伦微微一笑,“没什么事了。” 韩素娟惊问:“这,这就看完了?” “本来就是例行公事而已,算调查过了,谢谢你们的配合。” “您客气了。” 李宇不是第一次上门调查,但艾伦的调查有些不同,大大的不同。 前前后后的问话也没几句,这就调查完了,也没看出什么端倪,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没走多远,李宇便按捺不住好奇的问:“一哥,您刚才神功一现,发现什么问题了?” 艾伦听了皱眉,“你能换个词儿吗?什么叫神功一现。” “就是你们心理学的厉害功夫,一眼就能把人的内心看穿的招数。” “没这种功夫。” “一哥,您就别卖关子了,要不是看出了端倪,你会就这么离开?” 艾伦的嘴角勾起,“确实已经得到了我要的答案。” “真相是什么?” “现在离真相还早着呢!” “那你快告诉我。” “急什么,回去开会再说,否则我还得再解释一遍。” 李宇的脸顿时垮了,拉住他,“就不能先透露点吗?” “大庭广众下露点可不好。”艾伦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快步走进座驾。 李宇深知得不到答案,噘着嘴不高兴的坐进车子。 因为唐铭的失控,麦洋顺利的将唐铭拘留起来,风波稍微平息了。 派出所大厅边上的座位,众人将受伤的沈之敬团团围住。 “我没事,你们别忙活了。” “沈哥,你别因为逞英雄就忍着,痛就喊出来。” “我真没事儿!” “沈哥,您嘴唇都破了,脸也肿起来了,不可能没事。” 沈之敬瞟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吴丽,加重了语气说明:“这点伤都不算事儿!你们别大惊小怪的。” 对于沈之敬受伤一事,吴丽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除了气自己给他带来危险,更多的怒火是那个设计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艾伦的手段,吴丽是明白的。 为了不让唐铭就这么离开,于是安排了这一切,免得将来再次传唤唐铭协助调查,会被唐铭以此为借口拒绝。 但就算没有沈之敬出现,吴丽坚信她也能激怒唐铭在公众场合犯错,只要他一开始好好的把目的与她说清楚,这些都是可以配合的。 可是艾伦却选择了推亲友涉险的安排,万一唐铭身上有凶器,那沈之敬就不是被揍一拳这么简单。 吴丽越想越觉得后怕,怒火也越烧越旺盛。 看见艾伦和李宇从外面进来,吴丽气冲冲的迎面上前,伸手一推,怒骂:“你为什么要害之敬?” 艾伦看见她的怒火靠近,只是没有料想到她的力量之大,强壮如他这般都被推得肩膀生疼,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说:“你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吴丽依然怒视,说:“我吃菠菜长大的!” 她的回答又是让艾伦一阵愕然,感叹:“哇!很少人能一次就听明白。” 吴丽的心情更加郁闷,“这都是因为你把你哥带坏了!” 细细品她的话,艾伦眉梢一挑,“到底谁带坏谁?看动画片是他带坏我。” 一听,吴丽一时哑口无言。 “你能不能别那么多废话!”沈之敬忍不住啧声。 在场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艾伦扫了他们一眼,来到沈之敬面前,弯下身子看了看,问:“怎么回事?” 能计划这么精准,又怎么会不知道沈之敬因此受伤,吴丽只当他是在明知故问,“你故意设计唐铭,把之敬也牵扯进来,他把之敬打伤了。” 艾伦忽然伸手捏起沈之敬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说:“老沈,怎么那么不抗揍?也不嫌丢人。” 听见他一再的当众羞辱,吴丽的脸色更加难看,眼底的杀意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她先一步打掉他对沈之敬伸出的魔爪,忍耐着情绪,说:“我要和你私下谈一谈。” 艾伦从容不迫,看向沈之敬,征求同意的传递了眼神。 不等他答应,也不等沈之敬发话,吴丽快步往外面走去。 对吴丽仿佛想要将他囫囵吞掉的怒火好奇极了,不等沈之敬表态便跟上前去,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她到底想拿他怎么办! 走到了外头,吴丽背对着他,在他靠近时便抢先撂下狠话,“你如果敢再算计之敬,我是不会再听你的安排,我的底线是不要让之敬涉险。” 吴丽的呛声多少有些在艾伦的意料之外,毕竟在沈之敬嘴里,他那个幻想中的吴丽,可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与其说沈之敬识人不清,倒不如说吴丽是个双面人,艾伦习惯性的套话:“哟!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不让他涉险,让你涉险就没关系了?为什么?你以为你是神奇女侠?” “我不怕!” “哦!所以你真的是金刚女侠,否则正常人哪敢和连环杀人狂正面刚。” “总之就算要我坐牢也没关系,只要你不再拿之敬冒险。” 闻言,艾伦眯起锐目,她的话很奇妙,好像她预想了最终的结局不过是牢狱之灾,在这件案件中,最危险的难道不是被唐铭谋害吗?相比之下,她认定自己不会被唐铭谋害,最多是受到法律制裁而坐牢。 有意思的! 要怎么样才能从她身上得到更多信息呢?在她表示了自己的底线,就算施压也不会得到结果,只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艾伦思考了几秒后,嘴角勾起,举手投降的态度,说:“得得得,别把我说得像个冷面杀手,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先前看你挺牛的,连我要算计唐铭的手段都看得一清二楚,怎么就没看出来我要设计老沈了?你的冷静去哪了?” “你一开始把气氛弄得那么严肃紧张,等我发现你的计谋时已经晚了,我不是你,看见之敬会有危险,我冷静不了。” “你说说看,看见你家老沈受伤,你有没有过想要杀人的冲动?” 吴丽一怔,咽了咽喉咙,握紧了拳头,被他的话勾起了当时的杀意,内心压抑着想要爆发的迹象。 艾伦得意的看着自己挑起她的情绪,只是这份得意忽然僵住,只见吴丽眉头的皱褶逐渐松开。 这可不是好兆头! 艾伦趁机又说:“多重人格分裂你听说吧?在你心里住着两个你,一个是关心老沈而失去冷静的你,一个是因为人性丑陋毁天灭地的你,让老沈爱上的又是哪个你?” 吴丽冲了一句:“少自以为是了,我就是我。” “哦!所以有时候你的决定不是你做的,那么就是说你背后有人,我这么说没错吧?” 吴丽眼睛一瞪,咽了咽口水,情绪的失控将她的底牌暴露得更多。 短暂的失控后,吴丽恢复冷静,浅浅的吐息。 这样的转变在艾伦眼底放大,他眯了眯锐目,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耳机那头是谁?” 吴丽出现一瞬间的惊愕,随即又恢复冷静,若无其事地说:“什么耳机,你以为看电影呢?” 艾伦依然不敢松懈地盯着她,他之所以捏造那些话,全然是想要试探吴丽,用正常的逻辑无法解释吴丽的行为,那就只能发挥想象了。 而当艾伦发挥想象时,吴丽表现出的一瞬间慌张确实证实了他的假想,但她现在的冷静又解释不了之前的假想,让一切看起来更加扑朔迷离。 这就是心理学的短板,每个人的心态没有一个标准,遇到心态复杂的人,只能在试探中前行。 无视他的狐疑,吴丽自信地说:“不信的话,你可以搜一下,看我身上有没有通讯设备之类的。” 这么肯定? 艾伦分析着她的行为,几秒后释疑,“好吧,听你这么说,看来我是不会找到我想要的东西,这次事件也不是我的本意,我确实是设计了老沈,不过事情总不能完全如我所愿,我又不是神仙,有一点意外出现也是正常,再说了,老沈也没受什么大伤,你所担心的,不过是你关心则乱的臆想,唐铭是来协助调查的,他身上会带有致命武器的几率为0,你不用这么紧张。” 看着他轻松的态度,吴丽对他不耻,说:“之敬每回和我说起你,眼里都是带着敬爱,但你呢?明知道他会有危险,却依然要将他牵扯进来,对你来说,之敬算什么?让你随意摆布的木偶吗?” 被她定义成恶魔,艾伦本不想和她继续争吵,这个世界有78亿人类,他还没有闲到想要纠正别人对自己的目光,只是他们之间谈论的是沈之敬,这在艾伦心里格外的膈应。 他严肃起表情,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加为老沈设想,就连他的父母也比不上我,而我之所以做这些,全是因为顾忌到他,否则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呛声?一点点伤害总比他自我毁灭好,如果你是我,当你看清楚局面,我很怀疑你身后的那些力量,有谁比我做的更好。” 两人的气势不相伯仲,吴丽心里憋着气,但又无法理直气壮的反驳他,尽管他带给了沈之敬危险,但唐铭也因此被关押起来,光是伤害他人这条罪名,要是真想把唐铭往死里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是跑不掉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吴丽就是不希望看到沈之敬受到一点伤害,仿佛她的噩梦将会成为现实。 纠结过后,吴丽缓缓的吐息,看向艾伦的目光依然带着敌意,她咬牙切齿地说:“警官,我可以走了吗?” “您慢走!”艾伦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扬长而去,好奇却又看不透。 见到艾伦一个人进来,沈之敬望眼欲穿的往他身后看去,没看见吴丽的身影,眼底掩不住的失落。 主持大局的人回来了,派出所的其他警察纷纷回到各自的岗位。 艾伦走到沈之敬旁边的座位坐下,问:“你确定要这丫头了?” 沈之敬挑眉,反问:“您又想干混蛋的事儿了?” “别说你没看出来,现在的吴丽,和你当年说的就不是一个人!” 他的话没有质疑的余地,对于吴丽的转变,沈之敬同样看在眼里,他若有所思地说:“人总会变的,普通人要是遇到她那种经历,搞不好早就疯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说她不简单。”艾伦心里肯定,对于吴丽的分析绝对不会有错,她的行为不能用常人去理解,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唐铭的伤害也许仅仅是冰山一角,冰山之下掩盖的,难以想象。 沈之敬的目光放空,感叹:“有多少人能保持当初的美好?既然爱她,就要爱她的全部,不能因为生活改变了她,就嫌弃她。” 这番言论无疑是专情的标准答案,但艾伦不愿意见他这般天真,继续毁掉他的投入,“那如果她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呢?” 闻言,沈之敬皱起眉头,“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满大街都是训练有素的国际杀手呢?” 被他的反驳说得一愣,艾伦捶胸顿足的无奈,说:“你就不听我的吧!走着瞧。” 艾伦起身,对李宇吩咐:“小宇,通知一下,半个小时之后开会。”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三十六章 第三人 沈之敬看着艾伦和麦洋在探讨案情,思绪一下飘远,尽管他认为艾伦的话无非就是想要将他吓退,但如果吴丽真的成了麻木不仁的刽子手,他还能接受手上沾满鲜血的她吗? 有可能吗? 四年真的会把一个人改得面目全非吗? 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 怀着沉重的心情,沈之敬坐在会议室里,陆陆续续走进了相关的办案刑警。 艾伦发话:“老沈,先把你们那边的工作汇报一下。” “……” “老沈?” “……” 李宇拍了拍他的肩头,“沈哥,叫你了。” 沈之敬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走到会议前头,捣鼓着电脑,将相关的资料调取出来。 他的动作和神态不符合,机械性的动作宛如机器人一般,仿佛行动和思想分别在两个世界里。 看着他的魂不守舍,艾伦心里暗暗得意,埋下的种子发芽了,但又禁不住抚心自问,控制沈之敬的思想,是否做对了,亲人的自私或许就是这样,总是不希望看到他走上岔路,锲而不舍的改造他,这大概就是美名其曰为了他好。 沈之敬没有纠结太久,身体的记忆反应和思绪交叠,就像计算机优先处理的程序,当下首先要解决的是手上的案件,至于吴丽的真面目……在没有证据证明吴丽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前,他是无条件接受她的所有瑕疵。 大脑的快速处理,让沈之敬恢复以往的专业姿态,自信和傲然,锐目专注,开始汇报工作:“这个案子大致的情况,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有所了解,死者吴栋的死因是被黑色尼龙网捆住脖子造成的机械性窒息死亡,经过解剖,发现死者肺部存在轻度肺水肿,是被灌水或酒所致,另外毒理鉴定,死者吴栋的血液氧含量偏低,我认为死者在死亡之前已经陷入了昏迷,由于死者的血液里没有检验出已知的麻醉药物,因此我有了以下的判断。” “死者吴栋按照凶手的约定,来到了案发地点,先是被凶手用少量的乙醚致使其昏迷,在死者轻度昏迷后,接着开始伪造证据和消灭痕迹,凶手伪造了死者独自一人抽烟的现象,让我们判断没有第二人存在的可能,而白酒则是为了清洗掉乙醚的残留,根据死者肺部的肺水肿,我认为凶手不仅仅是用白酒清洗乙醚的残留,而是先用清水清洗过死者的面部和鼻腔,在处理完凶手留下的痕迹后,凶手继续对死者进行了药物注射,致使死者出现过敏性休克,在死者完全丧失行动力后,再对死者使用尼龙网上吊营造出意外的表象。” 麦洋首先质疑:“死者已经昏迷了,为什么还要对死者进行药物注射?” 沈之敬解释:“如果凶手使用大量乙醚致使死者重度昏迷,这个分量的乙醚是很难消除的,后续毒理分析就会检验出来,但是这并没有被检验出来,因此凶手只能使用少量乙醚。” 又一刑警提出自己的看法:“轻度昏迷也能对死者进行上吊自杀的伪装。” “这并不能让凶手成功伪装,轻度昏迷的情况下,人还存在一定的知觉,轻度昏迷的界定大概是人吃了安民药的程度一样,人会浑浑噩噩,但对于外界一定的刺激,还是能做出相应的反抗,上吊造成机械性窒息的这种行为,在轻度昏迷的情况下,人是会做出强烈的反应,鉴于死者死亡的位置,这样的反应很可能会让死者挣扎而摔下楼。” 郑凯提出看法:“摔下楼也没有问题,死者被吊死在高处,也许只是凑巧。” “已知死者的死亡时间是96小时,这种情况的尸检是一种很大的考验,很多痕迹都会被消除,如果是即时发现死者,人为的痕迹就会马上暴露,这是凶手考虑到的一点,因此我的假设十分合理。” 沈之敬又说:“另外死者脖子的勒痕只有一条,显示细胞仍有活动迹象象,因此死者在上吊时,人还没有正式死亡,也不可能在平地勒死再用尼龙网吊上去,否则就会产生多条勒痕,因此判断死者在上吊时,一定是陷入重度昏迷,根据死者死因的种种迹象,死者只能是出现过敏性休克,才会导致丧失行动力,为凶手提供了可操作的便利。” 他的说明把所有疑问都包括了,让在场的刑警还没有疑问前就把问题吞回肚子里。 麦洋问:“那凶手对死者注射的是什么药物,法医那边有没有指向性的答案?” 沈之敬答:“有,根据死者血液氧含量偏低,毒理鉴定检测不出来,这两点条件,凶手应该是对死者注射胰岛素。” 听见他的话,大伙都皱起眉头,这个说法可不太乐观。 郑凯说:“这……鉴定都检测不出来,能当证据吗?” “可以的,我已经将死者大脑组织送去做病理分析,你那边对唐铭的背景调查,有没有查到他身边存在这方面的病人或者医护人员之类的。” 郑凯仔细一想,摇了摇头,“没有。” 有人说:“那或许是他从哪个渠道拿到的,这药网上能买吗?” 沈之敬眉头深锁,“网上是能买,不过需要的条件必须有病例和医生开的处方,而且我不认为凶手会通过网络购买,那样会留下太多痕迹,只要我们对凶手调查便会知道。”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刑警纷纷猜测,“找别人带购?” “你觉得死者是怎么死的?就是因为他知道太多秘密。” “要是隐藏身份购买,也不是不可能,随便写一个地址,让快递放驿站,他再去取,这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不对吧!都说药物难买,只要咱们有了指向性的目标,要调查北市谁网购过胰岛素,也是有手段查出来的。” “或许凶手没有咱们想得那么谨慎,要不再对唐铭深入调查一下?也许就是他在网上购买的。”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会议室里变得热闹起来。 沈之敬烦恼的皱起眉头,他原还以为唐铭的背景能直接就将他引到胰岛素的证据上,猜测被否定后,他都不禁要自我怀疑,或许给出胰岛素的结论还是太早了,这不是他的风格,应该等病理鉴定出来先。 耳边嘈杂的讨论声不断,沈之敬无意间接触到艾伦玩味的眼神,锐目不禁一眯。 这笑容,这神色,他又在憋坏主意了! 四目相对,艾伦也不再沉默,薄唇勾起,仿佛欣赏够沈之敬的表现,指骨敲响了桌面,说:“大家挺兴奋的。” 李宇忐忑的问:“怎么了?一哥,大家这么积极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你们的方向错了。”艾伦站起身,边走到前头边说:“老沈太专注要把唐铭钉死,所以有了误判也是正常。” 又来了!这家伙又要搞事情了! 沈之敬冷道:“你这是质疑我的专业?” 艾伦耸耸肩,“多少有点吧!你太专注在唐铭身上,有没有想过,这案子,还有第三人存在?”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三十七章 一人无法犯罪 听他这么一说,沈之敬惊讶地问:“你发现什么了?” 艾伦忽然变脸,带着愠怒的神色说:“我发现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按照你刚才的推理,你没发现你的问题吗?” 深知他又想挑事,沈之敬也不跟他客气,“有屁你就快放,别净说风凉话。” 艾伦依然故作神秘,变脸如变天,收起刚才的怒色,吊儿郎当的口吻说:“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咱沈打法医刚才的推理有一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你们忽略了正常人的行为模式。“ “什么意思?”沈之敬问。 “意思就是说,你们的死者是一个假人,他不会做出任何反抗,任由凶手在他身上随心所欲。“ “我已经解释过了,凶手对死者使用少量乙醚——” 艾伦凌厉地打断他的话,“那不如你试试!” 他的怒色让沈之敬心头一抖,这样的他以前也有过,那是艾伦将他从祖父手上抢过来时,小小的年纪直面长辈的怒火,那双眼睛,那份专注,仿佛要将挡在他面前的所有事物都消灭。 沈之敬终于明白祖父当年为什么会放他自由,这人……太可怕了! 没有百分百的自信,他不会用这副面孔示人。 从气势上将众人压制住,艾伦开始了他的分析:“咱还是说说人话吧,在正常的情况下,约定的地点不是荒郊野外,当两人见面,凶手要如何实施手段迷晕死者,这中间难道没有争吵呼喊或反抗吗?” 自知忽略了这点的刑警纷纷认同的点头。 艾伦又说:“就算凶手凑巧避开了这一个大难题,成功将死者迷晕,那些伪装证据什么的,我姑且不说,最关键的一点,按照老沈的推理发展,后续死者被凶手抬到天台围栏外,再用尼龙网捆住上吊致死,这一系列操作下来,就算死者没有反抗,是凶手一个人能办到的吗?” 大脑的想象开始运作,将一切合理化进行了情景重现,在场的刑警下意识的摇头。 艾伦瞪着垂下头的沈之敬,手指敲了敲桌面,加重了语气,说:“你把凶手神化,什么上帝之手,一个人做了几个人才能做到的工作量,这是在写小说,不是现实!你心里认定凶手是魔鬼,太想要将他钉死,以至于你忽略了这些重要的细节,或许有个词语能提醒你,一人无法犯罪,如果这些所谓证据被捅到了法庭上,唐铭只需要要求检方还原案发过程,就可以轻易脱身。” 三番两次被艾伦指出了致命点,沈之敬的意志有些消沉。 果然做人急于求成,到最后就是一事无成。 “我……退出这个案子。” 沈之敬轻易的放弃并没有让艾伦满意,他依然板着一张冷脸,说:“倒不必做到这个份上,知错能改就行,这是二振,三振出局,这个出局可不仅仅是你退出这个案子这么简单,而是唐铭彻底的胜利。” 艾伦罕见的冷漠无情让在场的刑警们打了个冷颤,都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过激,即便沈之敬被情绪影响有了误判,这个案子也不是沈之敬一人面对,就像现在,及时发现错误,挽救过来就好,哪能轻易让凶手逍遥法外。 只是艾伦的真正意图,只有沈之敬才懂,就算最后唐铭被绳之以法,但作为一名法医,他也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人一旦犯错,就会接连的犯错,只有正视自己的错误才能纠正过来,否则这条犯错的路就只能一直走下去。 可是人性又怎么会轻易认错,就算嘴上认识了错误,潜意识里依然不认为自己有错。 在艾伦第一次的警告,沈之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他并没有改过来,一个小小的暗示,他就能抛下所有,飞蛾扑火,受情感蒙蔽了理智,哪怕他当时冷静的想想,也不至于会挨唐铭一拳,这样的结局都是他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造成的,而这仅仅是挨揍的小事,未来还不知道会被唐铭如何算计。 成为法医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考验,或许唐铭一点也不高明,一切都是他自己臆想中的陷阱,一步一步的,为对方编织严密的陷阱,再一步一步的走进这个陷阱当中,这大概就叫作茧自缚吧! “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艾伦突然说道。 沈之敬听了不免心头一抖,这家伙有毒!难不成他真能看透别人的心思? 看见沈之敬负气的别开脸,艾伦严肃的面容这才收敛,在场的刑警纷纷看不明白,他们……这算和好了? 艾伦走到正位,若无其事的将沈之敬按在椅子上, 脸上满是自信的神采,说:“让我来捋一捋,咱们从头说起,一个月前,死者从吴丽家里带走了一个物件,假设这个物件是凶手的命门,如果你是死者,你首先要怎么做。” “当然是联系凶手谈交易。” “没错!根据我们证人吴丽小姐的供词,四年前,唐铭牵涉一宗非法处理尸体的犯罪,假设死者拿到的就是记录唐铭的犯罪视频,那么死者应该先联系谁?” 李宇举手,问:“一哥,吴丽的嫌疑已经洗脱了吗?” “死者以非法入侵的方式进入吴丽家中,拿到了犯罪记录,如果死者的目标是他的妹妹吴丽,为什么不直接留下来,和吴丽谈判,而选择拿走这份犯罪视频离开?” 麦洋说:“因为他要谈判的目标不是吴丽。” 艾伦说:“答对了!既然死者的目标不是吴丽,由吴丽提供的供词,我们将目光锁定唐铭,为了获利,死者会联系谁呢?” 李宇糊涂,“不,不是唐铭吗?” 麦洋先一步否定,“不可能是唐铭。” “怎么说?” 麦洋说:“唐铭是什么人物?他是全国炙手可热的大明星,粉丝想要见他一面都难,就算吴栋想要联系他,也很难实现。” 艾伦扬了扬嘴角,“正确!而且死者吴栋得知唐铭的真面目,这样一个狠角色,他敢直接和他面对面吗?我们不妨将这一部分看成绑架案的方式来处理,吴栋拿着唐铭的把柄去威胁他的父母,来钱更加容易且安全。” 刑警们的思维逐渐的跟上,郑凯说:“所以这第三人是唐铭的父母?是他们约死者到天成小区再行凶。” 像是把一切的疑问都掌握着,艾伦从容地说:“把‘们’去掉。” “为什么?” 艾伦笑了笑,“你以为这是上街买菜呢?夫妇两人手牵手去杀人吗?吴栋也不是省油的灯,否则也不会同意约定地点是一个郊区的小区里,他考虑到自身的安全,如果是唐文夫妇一起赴约,吴栋早就开始了反抗。” 李宇问:“那到底这第三人是韩苏娟还是唐文?”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三十八章 性格转变 艾伦的锐目一瞟。 李宇的背脊一紧,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上课被老师点名的莫名紧张感。 “你刚才和我一起到唐铭家调查,你认为这第三人是谁?” 看吧! 李宇如临大敌,他咽了咽口水,回忆着刚才的所见所闻,说:“我觉得第三人一定是韩苏娟,她的慌张,就是一个罪犯应有的表现。” 闻言,艾伦眉梢挑起,说:“这话不能说完全错误,韩苏娟确实有罪,但如无意外,这第三人是唐文。” 不等其他刑警发表意见,李宇抢先说道:“可您刚才说不是上街买菜,夫妇不能手牵手去杀人——” 艾伦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的意思是,第三人是唐文,而韩苏娟是知情者,而且不仅仅是吴栋的案件,或许连唐铭所有的犯罪,她都一清二楚。” 闻言,众人倒抽一口气。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李宇问。 艾伦说:“麦叔,四年前您是见过韩苏娟,那时候的她是什么样的。” “说实在的,我没有和她正式打过交道,我是绑架案时才参与的案子,失踪案的时候,我正好休假,普通民事案件也轮不到刑警……”麦洋似懂非懂地看了艾伦一眼,下意识的看向沈之敬。 麦洋的欲言又止终于让沈之敬开口,他不耐烦的语气说:“我的名字是辣你嘴巴吗?这里除了我是全程接触过唐铭和吴丽,以前的办案民警调职的调职,转业的转业,搞那么多小动作不就是想要点我的名吗?” 他的话让其他刑警纷纷摸了摸鼻子,想法出奇的一致,看这两位吵嘴,真是津津有味。 艾伦耸耸肩,“我还就不让你说了!在这里我就直说吧,当年的韩苏娟为了唐铭被派出所前任大队长请回来协助调查一事,出于报复,惊动了上头的人,话说这韩苏娟在上流社会是有些影响力的,这正正表现出她的强势,这样一个强势的人,在四年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样的慌张怕事?这是一个很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 郑凯说:“就算再有手腕的人,犯罪越多,精神压力就越大。” “正解!这方面的表现在女性中尤为明显,韩苏娟当初的强势,是在儿子没有犯罪的前提下才表现出来的,而让一个强势的女性在四年间转变成反面,是生活的折磨,至于我为什么会怀疑唐文是第三人,也是因为他过分表现出的冷静。” 一众刑警听了露出疑问,艾伦接着解释:“不妨想想,当警方第一次见到案发现场时,是怎么判断的?” 李宇数着:“完美犯罪,上帝之手的杰作,意外事故。” 艾伦不置可否,继续分析:“人在犯罪时,很多情绪都是十分激烈的,但是时间的积累,让这份情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就是自信,加上后续报道,警方把案件列为疑似意外事故,这就证明他们伪装的成果,至于为什么还会有警察走访调查,不过是警方束手无策,走过场的行动而已。” 李宇说:“不是您告诉他们走过场的吗?” “这是打心理战的手段!” 李宇恍然大悟的点头。 麦洋瞟了一眼沈之敬的沉默,问:“艾伦,小沈那边的工作没问题吗?” 艾伦瞟了沉默的沈之敬一眼,说:“有瑕疵,但法医的判断基本成立,我的判断是,吴栋和唐文碰面,交谈间,唐文把吴栋迷晕,开始伪装吴栋独自抽烟喝酒的假象,在他准备把人推下楼之前,唐铭来了,并且喝止他的行动,开始将所有可能出现的痕迹证据抹掉,这就是为什么现场毫无破绽,却偏偏留下烟头上没有指纹这一证据,如果不是这个证据,这个案子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哪怕老沈找到过敏性休克这一个疑点也无济于事。” 郑凯说:“这也是一个病症,应该也算有指向性。” “存在指向性,是有迹可循,已知唐铭没有购买或者获得胰岛素的途径,过敏性休克不单单只有胰岛素可以造成,甚至胰岛素不一定会导致过敏性休克的出现,我说的没错吧?老沈。” “……是这样。”沈之敬低垂着头,他的低落是因为自己一再的打破原则,正如艾伦说的,他太希望能把唐铭钉死,以至于在病理报告还没有出来之前,就已经臆想出唐铭的犯罪事实,可这些臆想都是毫无根据,轻易就能被利用的漏洞,这样一来,他的急躁很可能会把原本的胜利拱手相让。 就在艾伦刚才的敲打下,沈之敬渐渐发现自己的改变,公正的天平,已经开始走偏,这样的他……已经不是他了! 或许这就是艾伦千方百计想要他领悟的事情。 忽然觉得很疲惫,对眼前一切的事物有了厌倦感,此时的沈之敬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不仅仅是工作上,更是对人生的犹豫。 看见沈之敬的低沉,麦洋于心不忍,但一想到事态严重,作为经验老到的刑警,就算这个时候投票让沈之敬退出这个案件,他也会投下赞成的一票,毕竟这是涉及重大案件,不容感情用事,没有能力就不要耽误办案。 “艾伦,你分配工作吧!”麦洋发话。 艾伦看了一眼麦洋,眉梢挑起,像是对现状有些不太满意,他思索了一会,说:“麦叔,你和小康去对唐文更加深入的调查,郑凯和小张去把唐铭这22年的经历,事无大小都调查清楚,特别是那些和他的名字关联的死亡案件。” 两两一组,只剩下李宇没有安排,他期待的目光,笑容可掬的盯着艾伦,希望能分配个重要的任务。 停顿了一下后,艾伦说:“你去审讯分析室看看唐铭现在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 “就这?” 艾伦眨了眨眼,“你还不乐意?要不是有规定,刑警出动需要两人一组,我还不乐意和你这猪队友组队,认真学习,听到没有。” 其他刑警听了纷纷抿嘴窃笑,陆陆续续拍了拍李宇的肩膀以示鼓励。 李宇心里五味杂陈,苦笑地跟着走出会议室。 原本拥挤的会议室变得宽阔,只剩下他们兄弟俩的空间里,沉默在他们之间发酵。 艾伦面无表情的脸上,大脑的计算仿佛发出了强烈的电波声。 良久,艾伦说:“你现在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吗?” 沈之敬深深的吐息,带着讽刺的意味说:“真是良苦用心,当年……你也是这么操控我祖父的吧?” “好端端的,扯陈年旧事做啥?” 沈之敬沉下声音,“你可以好好和我说,没必要这样旁敲侧击。” “我有好好和你说过,可是效果甚微,我不得不让现实告诉你,虽然残忍了些,但不可避免,你现在的处境和当年相比,更糟,我知道爱情的力量可怕,但没想到会这么可怕,你的软肋只有坏处,没有半点好处,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他的话让沈之敬瞪圆双眸,眼底登时出现怒火,那眼神有审判,有责怪,有鄙夷,各种负面情绪出现在沈之敬的脑中,呼吸都变得起伏不定,双手握拳,仅仅是几秒,所有情绪熄灭。 沈之敬倏地起身,一声不响的出走会议室。 对于他突然的表现,艾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该不该追上去呢? 锐目眯了眯后,掂量了形势后,艾伦决定让出空间让沈之敬做出选择。 眼前还有一个更加棘手的人物等着他去攻破。 唐铭被关押在审讯室里,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 艾伦来到审讯室旁的分析室,李宇双手环胸,瞪大了眼睛专注的盯着大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看出什么来了?” 李宇的双眼用力的盯着监控画面,像要将屏幕看穿,最后他泄气,“看不出来,我翻过监控记录,这一个小时他就坐着,一点也不紧张好奇,只是拿着手机看,还不时邪笑,他这是撞邪了呢?” 艾伦一脸冷漠,似乎李宇的汇报没有挑起他的兴致,“这就是他自信的表现,否则普通人被关在派出所,不得忐忑不安,你比他倒更像个犯人,你最近是心有鬼呢?” 李宇一怔,讪笑道:“一哥,不带你这样损人的。” “我进去会一会他。”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三十九章 入侵 艾伦打开了审讯室的门,面向门口坐着的唐铭不动如山,对他的出现,只是稍微的抬起头,与他正面对视。 唐铭的第一反应让艾伦挑了挑眉梢。 唐铭的自信一点也不难理解,据李宇的查看,唐铭自从关进审讯室就一直在看手机,面对陌生的艾伦也没有一丝疑问,这一个小时,唐铭已经从失控中恢复理智,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是败给了谁。 看来唐铭是对他的敌人有了基本的了解。 唯一让艾伦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他已经大概了解情况,以外界对自己的评价,唐铭依然抱有这份多余的自信,也是没谁了。 艾伦没有说话,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表情坐到了他的对面,两人的目光紧盯着对方,仿佛在表演瞪眼比赛,谁先坚持不住就算输。 两人的僵持还在继续,艾伦平静的脸上,眼眸低垂一下又抬起,头微微的歪到一边,眼珠子仍然盯着他,又将头歪向另一边,接着嘴角一蹙,眉头微微拢起,嘴唇微微一抿。 一连串的微表情做完,对面唐铭的表情也尽收进他的眼底,艾伦忽然失笑一声。 在分析室的李宇看得一头雾水,没看明白这其中蕴含的意思。 艾伦顺势往椅背一躺,长腿交叠,双手环胸,眼底充满自信,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对于他的身体语言转换的表达,唐铭眼底出现一丝慌张,同时眉头微微隆起,喉结不自觉地咽了咽。 此时,艾伦依然没有打破沉默的僵局,这让唐铭眼底更加迷糊。 他到底想干嘛?! 艾伦邪魅一笑,“你现在一定在想,这家伙到底想干嘛?为什么光看着自己不说话呢?为什么一会疑惑一会又自信呢?是在虚张声势吗?” 喉结再次咽了咽,唐铭故作镇定,“我没兴趣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你很奇怪而已,警官不是要来审问我的吗?为什么不说话。” 艾伦耸耸肩,“我不说话妨碍你了吗?就那么想要分析我?在大师面前摆弄你那三两板斧,也不怕成了笑话?” 唐铭缓住心态,“我听说警官是警队难得一见的精英,精通心理犯罪,我何德何能敢在你面前摆弄。” “既然都听说了,那你装什么逼?” 他露骨直白的用词直击唐铭的底线,怒火不自觉便被挑起。 在唐铭情绪的动荡,艾伦像是明知故犯的露出得意的笑容,勾起的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带着几分讥笑,正正是他这个笑容让唐铭的情绪平复下来。 按常理,罪犯的情绪越是失控,获得的信息就越大,以艾伦对心理犯罪的学识,没理由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让对方有所警觉。 在局外观看的李宇更加迷惑不解。 唐铭冷静下来,大脑组织着反击的语言,他的自信又出现了,说:“我还听说当年沈法医是个自闭患儿,我对心理学也有些研究,这应该是您对他用了罗森塔尔效应才把他变成现在这样,我的小丽也是被你教给沈法医的伎俩,变成了现在天不怕地不怕。” 唐铭之所以说这些话,无非就是在表明他手上的筹码,两军对垒,先摸清对方的底细,胜利便见分晓。 但是很明显唐铭学到的只是皮毛,而非心理学的精髓。 “罗森塔尔效应是什么东东?”艾伦一脸疑问,下一秒,他笑了声,“我开玩笑的,作为心理学者,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心理学名词,原先我还以为老沈对你有偏见,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比我更加自恋的人。” 唐铭脸上的自信一顿,带着一丝疑问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话语的含义。 艾伦一开始所佯装出来的微表情,就是想要试探唐铭的段位,发现唐铭不过是照本宣科,他甚至没有发现哪些微表情是伪装的,以为在自然情景,或气氛压抑的场景下,人与人之间出现的反应都是真实的,他大概忽略了一个事情,这个分析目标多指被审讯的一方,像唐铭这种只学到皮毛的段位,一旦出现和他的思维逻辑不相符的行为,就会感到迷惑,心理的承受压力也会跟着动摇。 拿着这样的标准来分析心理比自己更加强大的一方,唐铭的认知真是大错特错。 在确认唐铭的心理基准线后,接下来就只能是艾伦的个人表演。 手指交叠,手肘抵在桌面上,艾伦表现出典型的自信姿态,说:“咱直白点吧,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将那些专业名词挂在嘴边吓唬别人,也是一种心理安慰,把一个简单的意思,换成了普通人没听过的名词,以为装装B就能显得你高大上,在我眼里,你所有行为所诠释的意义根本不是一两个名词可以解释,就比如说国内一些抗日神剧,有个主角拿着一支机关枪渡河,有的网友自以为牛掰地说,这就是动量守恒定律,嚷嚷说演得没毛病,理论可以实现,但其实这个说法大错特错,要解释一个现象的发生,又怎么会是一个动量守恒就解释了?造成这个现象还有许多因素在其中,在已知的条件下,得出的结果无法实现动量守恒,就不能说是理论成立,你总不能拿机关枪的动量和火箭的动量相比,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人们理解事物往往有一个错觉,他们口中的答案和讨论的这个事实没啥关系,成立的是动量守恒,不是要讨论的这个现象,这就是过分自信的错觉。” 在他媲美新闻播报的语速中,唐铭听得一头雾水,“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艾伦探身靠近,锐目一瞪,“我想告诉你一个事情,省省吧!少在我面前装大葱。” “我装什么了?” “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少扯些有的没的,是我审问你,不是你审问我,想要搅乱我的思维?你还差远了!”说完,艾伦突然敲了敲掌心。 被他的动作吓得眼神一震,唐铭悬起了呼吸,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艾伦说:“一不小心,又说了些主角口头禅,要是让小丽丽听见了,指定又会说我中二了。” 听见他的称呼,唐铭眼底的火苗一下窜起,“什么?” “网球王子没看过?主角的口头禅不就是这句?”艾伦指着他,一脸轻蔑地又说:“你还差远了。” 唐铭在意的不是口头禅,而是他对吴丽的称呼,但是唐铭也发现了,自己的情绪波动在他眼底里一清二楚,现在纠缠别的事情,恐怕会暴露更多。 对此,唐铭选择暂时撤退,“警官,我不是来陪你聊天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要离开了。” 在唐铭做出撤退的打算,他下意识的身体语言早已经出卖了他,正如唐铭对眼前情况的认知,艾伦又怎么会让他如意,“离开?你是开玩笑的吧?难道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唐先生这么年轻,不像会得老年痴呆,刚不久前你在派出所门前殴斗,这才栽进来的,这就忘了。” 他言辞的锋利让唐铭的情绪再次起伏,他压低了声音,“你有什么证据吗?” “你是觉得咱警察的人证力量太弱了吗?这就巧了,我的车子刚好停在派出所门口,刚好安装了4K高清车载监控,刚好拍到你犯罪的全部过程,这个刚好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欣赏着唐铭脸上的神色转变,艾伦心里暗暗得意,低声暗讽:“你以为每个警察都是张大龙吗?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情的渣滓,都进监狱了,我也为你留了个位置。” 闻言,唐铭不屑地冷笑,言语中透着自信,说:“这就想要让我进监狱,还不能够吧,我有N个理由可以洗脱罪名,你信不信。” “我也有N个理由可以把你关进监狱,你信不信?”艾伦笑眯眯地说。 自知理亏,唐铭忍耐着,说:“那请问我要怎么配合?我可以向沈法医道歉,毕竟我一时错手伤了他,道歉赔偿都是应该的。” “吴丽那么为老沈着想,自然不想事情闹大,对老沈的仕途带来影响,不妨告诉你吧,吴丽还威胁过我,让我千万不能让老沈委屈了,我说不让老沈委屈,就只能让你委屈,她竟然接受了。” 这话中包含了许多暗示明示,听着不像是假话,让唐铭一时不知他的真实意图。 如果唐铭刚才的行为是想出其不意的搅乱艾伦的思绪,现在艾伦做的才是教科书般的表演。 从刚才开始,艾伦就不断的让唐铭的情绪起伏,让他混乱。 正如吴丽说的,艾伦擅长利用矛盾寻找对方的心理破绽,而他刚才做的不仅仅是要攻破他的心理防线这么简单,更是将一颗种子埋进唐铭的潜意识里。 艾伦掩嘴又说:“其实我很不喜欢这个吴丽,她就像是一个灾难女神,谁沾了都没有好下场,你看看你自己,多么理智的一个人,竟然也会被她闹到蹲了局子。” 他的话几乎和唐铭对吴丽的印象吻合,这更加让唐铭慌乱了,“警官这是想要耍什么手段?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才刚威胁过要让我进监狱。” 艾伦顺势靠在椅背上,下巴微抬,脸上的自信让人无法质疑,他说:“我跟你坦白吧,我不止在监狱为你留了位置,我还帮吴丽也留了位置。”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四十章 诱骗 闻言,唐铭眼底一震,艾伦的身体语言,所有的表现,和学到的知识都是吻合的,这是真话,绝对不是假话! 只是这样的认知和唐铭的思维逻辑有着很大的出入,以至于他无法相信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 艾伦耸肩表示,“我是人民警察,在我面前,法律大过天,犯罪就必须要得到惩罚,这很难理解吗?” 唐铭露出谨慎的神色,心里猜测着无数可能性,问:“吴丽……犯了什么罪?” “少装了,她的罪不就是包庇犯罪吗?你比我更加清楚才是。” 唐铭惊讶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对他说的罪名表现出意料之外,同时脸上的微表情证实了他的指证,呼吸悬起,质问:“警察就可以信口开河了?” 艾伦勾起嘴角,对他的反驳不以为然,说:“你信不信在三天之内,吴丽就会来自首?” 唐铭掩不住内心的慌张,喉结咽了咽,说:“你是神仙吗?而且在法律面前,不是吴丽说什么就是什么,指不定你们是串通呢?” “我要的从来不是别人说什么,只要这件案子成立,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说完,艾伦没有继续与他纠缠的心情,起身走出审讯室。 走到门口,艾伦回过头说:“对了法律之子,我觉得有义务要提醒一下,作为涉嫌殴打他人,警方有权力拘留你5天至10天,等你出来以后,或许我们已经找到张威的尸体了。” 唐铭听着先是一惊,听到最后,他下意识的露出耻笑。 这些反应全看在艾伦眼里,唐铭对警方不可能找到张威的尸体表现出无比的自信,心里更加确认,吴丽对唐铭抛尸的方向一无所知,侧面印证了吴丽之前的说法。 艾伦走出了审讯室,李宇跟在他身后追问:“一哥,你为什么要对他说那样的谎话?” “谁说我撒谎了。” 一听,李宇惊讶,“那你真的要动吴丽?” 被他的问话干扰,艾伦斜瞪了他一眼,说:“在我眼里,只要犯罪,就是亲生父母我也能大义灭亲。” 听见他刚正不阿的言辞,李宇难以接受,“真的这么无情?” 道理谁都懂,但人性向来是自私的,哪怕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会对自己这么狠。 艾伦也是一时嘴快,大概就像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一些大话也就说得理直气壮,他耸耸肩,“谁知道呢?我父母又没有犯罪。” “哦~原来是有恃无恐。” 这话听着奇怪,艾伦挑眉疑问:“是用这个词吗?” “不是吗?”李宇傻呵呵一笑,又问:“你刚才是用了激将法吧?想要唐铭慌张做出错误的选择,他能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吗?” “最完美的犯罪要用真相去堆砌,就他这段位,估计都没弄明白我的真正意图。” 这话听着,就连李宇也没明白,他抓了抓脑袋,问:“所以你刚才是在犯罪咯?” 啪的一声,仿佛感觉大脑嗡嗡作响,李宇突然怒目,“你敢打我?” 艾伦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行为过分了,盯着自己的罪恶之手,清了清喉咙,“我这是设法让罪犯犯错。” 李宇仔细一想,“你就不怕他对吴丽不利?” 艾伦眼底的神色变得深邃,像是自语地说:“谁对谁不利还说不定。” 就吴丽那份想要杀人的眼神,她眼底的那种坚定与冷漠实在太熟悉,相比之下,她比唐铭更加符合冷酷杀人者的分析。 艾伦甩了甩头,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离谱,一个妙龄少女是连环杀人狂?电影……好像还真有类似的电影,不过这种现象在国内是不可能出现的! 思绪正开始乱套,手机铃声把他的注意力集中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艾伦的眉头皱起,按下通话键说:“所长,有事吗?” 祁峰在电话那头说:“之敬申请退出这个案件,你觉得会不会有影响?” 一听,艾伦心里便明白了祁峰这通电话的用意,眼睛一瞪,急忙说:“您别同意,我这就来。” 祁峰松了口气,“好的,我们现在在北市公安局,你过来再说。” 通话还没挂断,刚走了两步的艾伦又顿住脚步,带着诧异的声音说:“他是小学生吗?怎么还闹到总局去了。” 祁峰没有回答,身边还有两双精锐的目光注视着,自然也不方便在他们面前多说什么。 挂掉电话后,祁峰保持从容。 沈之敬立即反对:“所长,您根本没必要通知他。” 祁峰劝着:“之敬啊!你两一贯好兄弟,对案件有不同意见很正常,没必要退出。” “我这是为了这件案件着想,吴丽是我的女朋友,我应该要避嫌。” 沈之敬的情绪化让他们有些不适应,祁峰和方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避开了视线,都不愿意回应他。 这事……还是等始作俑者来处理吧! 给李宇简单交代了一下,艾伦飞奔北市公安局。 等他来到局长办公室,室内的气氛让人无所适从,这是……要闹哪样?像是被三好学生在校长面前举报的感觉。 “老沈,能不能别玩举报这种小孩子才做的行为?”艾伦不正经的调调说。 沈之敬一脸严肃,说:“什么举报?我这是以对案件有利的方向提出退出办案的申请,和你有半毛钱关系?” 这样的反驳对于艾伦而言是小case,轻易就能反客为主,“谁参与办案是我提议的,你越级申请,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他的话直接堵住了他的嘴,沈之敬咬牙切齿地说:“我还真特么想打你的脸。” 控制住局面,艾伦松了口气,说:“咱能不能文明点,都是一家子,相煎何太急。” 尽管沈之敬避开了某些脏话字眼,但对于沉稳斯文的他而言,说某些字眼都有失他的身份,沈之敬稍微收敛起情绪,不想和他计较,反正他只要坚定自己的想法即可,谁还能强迫他参与办案了。 这时,方明开口说话:“艾伦,之敬说得也有道理,既然现在他们已经确认关系,避嫌也是很应该。” 艾伦白眼一翻,“大姨丈,您就别裹乱了,我做事有我的用意。” 方明抿嘴一笑,要的就是他承担责任,舒心地说:“那行吧,你们先谈谈,谈出了结果在告诉我,我跟祁所长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闻言,祁峰连忙配合。 不等艾伦说话,沈之敬起身跟着走出了办公室,只丢下一句:“天台。” 天台?要不要这么彪?拍电影呢? 不过留在局长办公室谈事情,就他们俩也说不过去。 到了天台,艾伦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开个条件吧。” “什么条件?”沈之敬一脸糊涂。 “你约我来天台谈,不就是要开条件?电影不是也看过。” 沈之敬白眼一翻,骂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哪里不正经了?你戏瘾犯了,我配合你演戏,多体贴。” “你才戏瘾犯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有事不会直接跟我说,还到局长面前打小报告,幼稚不幼稚?” “我是真的要退出这个案件,谁跟你开玩笑了?” “为什么?” “你搞这么多事情出来,不都是想要我退出这个案件,我现在如你所愿。” “得了吧,我想要什么,你会不知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信不信我让你家小女友坐牢。” “我当然信了,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沈之敬阴鸷的眼神投来,艾伦不禁一怔,短暂的错愕后,他失笑,“是啊!我确实想让吴丽坐牢,她犯了罪,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不能因为她是你喜欢的人,就要例外对待。” “她的错不值一提,她没有伤害任何人!”这个理由是他说服别人的,也是说服自己的,熟知法律的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艾伦的用意,只是……人性本就如此,任何事情都要挑选有利于自己的说法去坚持。 沈之敬此时的心情又怎能瞒得过艾伦,对于这样的他,只能摇头,严肃地声明:“你好像搞错了,事已至此,你以为是谁的错?手上没有沾血,就不需要为因你而死的人负责了?生命权的意义,需要我来提醒你吗?换句话说,如果在唐铭准备犯错的时候,吴丽阻止了他,或者在唐铭犯错以后再阻止他,这两种可能性任何一种都不需要吴栋再付出生命,难道你还要说吴栋是个垃圾,死不足惜?没有人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这就是法律存在的意义,离开了规矩,人类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心底的信念再次动摇,沈之敬难堪地说:“你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场想想?” 艾伦一贯的保持理性,说:“我就是站在你的立场去想过,你现在违背了多少原则,你自己能知道吗?这是她的承诺,为了你,就算让她坐牢也没关系,我不过是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做出相应的选择。” “你要让我亲手送她进监狱,这事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艾伦叹气,“和解决这件案子相比,你的感受没有在我考虑的范围当中,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唐铭为什么会这么自信,就是因为他明白以目前的证据,很难将他定罪,而张威失踪的案件和本案毫无联系,想要将失踪案和本案绑定,必然要有个关联,要唐铭承认罪案的存在是不可能的,只有吴丽可以破这个局。”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四十一章 多疑 观察着沈之敬的情绪稍微平息,艾伦看准了时机,继续做他的思想工作,说:“不仅仅是你或者吴丽,还有陈洲的死,也是我要考虑的,你之前的怀疑没错,杀死洲子的,很可能就是唐铭,吴丽现在承认张威的死,必然就会牵连到张强的绑架案,这一桩桩一件件串联起来,还怕找不到唐铭的错处吗?他是人,不是神,哪怕他吃透了法律,总会有所遗漏。” 尽管认同他的做法,但沈之敬还是负气地说:“那我退出这个案件,你想干嘛就干嘛,不是很好吗?” “退出?如果一开始你不碰这个案子,或者用你以前专业的态度,而不是感情用事,这件案子根本不需要我来插手,你心里住着一个嫌疑人,只要与之相关的人事物出现,疑心会挖出你需要的证据,但这份证据只能说服你自己,你现在的态度,和你当年自暴自弃有什么区别?这本来就是个死循环,有些事情必须要牺牲或妥协,毁掉你来还洲子一个公道,根本没有意义,所以你能不能让我省心些?” “那你要我怎么做?” “面对现实,怂货!” 这样的答案一点也不意外,沈之敬的反抗不过是不想做最坏的打算,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最终避免不了要亲手送吴丽进监狱,努力过后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任谁都会垂头丧气,他单手掩面纠结。 看出了他的心理破绽,艾伦适时的将利害说明:“就算坐牢,也不过几年,鉴于吴丽的合作态度,检方再求个情,一年就出来了,难道一年你都等不了?还是你介意?” “少激将法!”沈之敬将各种可能性都推演一遍,提出条件:“好!这事我退一步,但你必须要保证吴丽的安全。” 看着他紧张的神色,艾伦只叹恋爱能让人变蠢,这恋爱的酸臭味! 他郑重地说:“我最后一次告诉你,能伤害吴丽的人不存在,如果有,那也不是唐铭能伤害的,你少担心。” “又在妖言惑众,小丽那么娇弱,除了不怕鬼,连只蟑螂都不敢杀。” 闻言,艾伦白眼一翻,难道鬼不比蟑螂可怕吗?不怕鬼的人才更可怕吧! 懒得继续与他理论,艾伦唉声叹气的转身离开。 沈之敬立刻追上前问:“喂!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用打算,有人已经替我打算好了。” 有人?谁? 片区派出所里,李宇按照艾伦的吩咐,在凌晨12点,准时将唐铭释放。 看着李宇象征式的开门探头进来交代几句,几个小时的多疑发酵让唐铭不解,他喊道:“你们队长呢?为什么不是他来。” 李宇本来已经退出审讯室,听见他的问题,又探头进来,盯着他看了好一阵,说:“我家队长去哪用得着跟你交代吗?你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需要我家队长亲自来下达命令吧。” “那你们为什么要放我走?不是要扣留我10天吗?” 一听,李宇急眼了,“嘿!还没见过你这么贱的,放你出去还不乐意了?那您喜欢呆着就呆着吧。” 唐铭的心一下乱了,猜测着艾伦的目的,考虑了几分钟后,他最终还是选择走出了派出所。 人是一种多疑的动物,这是一种病态,也是现今社会的常态。 唐铭哪怕再优秀,也猜不透艾伦的目的为何,心里更是不安。 到底该怎么办呢?! 在派出所里艾伦故意说的话,无疑是要让他去找吴丽,继而暴露自己的嫌疑,这突然释放他,也是为了让他去找吴丽,所以无论怎么想,这个时候都不能去找吴丽,唐铭在心里盘算着。 大脑里仿佛将艾伦的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那无比的自信,认为吴丽会在3天之内自首,如果这事成真了,张威的事情势必会败露。 那一次犯罪可不比这一次,他的注意力只顾得上感受犯罪带来的刺激,太多痕迹没有抹去,心慌让唐铭的呼吸悬起,手竟微微的发抖。 想起艾伦那张自信的面容,有个声音围绕着唐铭的大脑,也许这次就要栽在他手里了。 不行! 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在最低限度自保的情况下,警告吴丽! 精神压力的对象换成了吴丽,唐铭的自信全都回来了,四年前,他能精神控制吴丽,现在,他也有自信可以做到。 来到吴丽家的大楼,唐铭平静的登上了电梯,目光敏锐的将环境都看在眼里,心里盘算着这次行动会带来的后果。 到了六楼,一走出电梯,熟悉的环境出现一个陌生的事物,墙角上的监控设备让他平静的脸上有了色彩。 那是什么时候安装的? 心里不禁庆幸,当年认定吴丽在劫难逃,根本没必要故地重游,徒增多余的手尾,现在看来当年的计算是正确的。 不过一方面又觉得矛盾,要是当年来过,或许就知道吴丽没有死了。 既然她没有死,为什么四年都没有出现过呢? 心里的认知让他的思绪一下复杂起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吴丽家门前,不知不觉已经按响了门铃。 她会开门吗?她敢跟他面对面吗? 大脑一下浮现了吴丽在派出所门前无畏的目光。 唐铭的眼底透着激动。 她敢!她会开门的! 深棕色的木门动了动,吴丽没有一丝畏惧的直接将木门大开,脸上的神色是阴冷与压抑,半暗的眼睛盯着他,一瞬也不瞬的,充满戒备。 原本在彼此见面之前就做出了许多想象,这乍一见到吴丽的姿态,唐铭心头涌上了无尽的暖意,仿佛找到了最合适自己的另一半。 他感情丰沛地表达:“小丽,你愿不愿意和我共渡难关。” 吴丽没有回答,只是嘴角不屑的勾起,冷哼了一声。 仿佛被狠狠的拒绝,唐铭心头一抽,喉咙难掩酸涩,说:“看来我只能选择B计划了,我们要在这里谈判吗?” 吴丽考虑了几秒,让开了位置,让他进屋。 一进屋里,唐铭又是一阵的露出怀念的表情,环视着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 他指了指角落的位置,问:“监控就装在那里吧?” 吴丽懒得配合他表演,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要杀吴栋?” 唐铭眼珠子一转,不做掩饰地说:“为什么?你不比我更清楚吗?那是咱两犯罪的证据。” 果然! 吴丽无可奈何,想了想,提出了深藏在心底的疑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铭思索了一下,回答:“这还要问?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处理得了这样的事情,我当然要帮你啊!” 吴丽摇头,“不!我看到的是一个对血腥透着兴奋的人,你本可以摆脱这一切,我当时阻止过你进来,是你推开我非要掺和进来的,之后也是你自作主张,你根本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啊!当时我是怎么想的?我在电梯里听见张威侵犯过你,我当时觉得你龌龊极了,平时在学校,无论我怎么维护你,你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我,却被一个痞子上过,至于当时我为什么还要敲你家的门,这个我没办法解释,就像想要看铯情电影的心情吧,我知道他将会对你做什么行为,我靠在你家门偷听,却听到了更加激烈的声音,玻璃破碎的声音让我无限遐想,鬼使神差之下,我就按了你家的门铃,或许你都不知道,当时你的脸上沾了血,看到那点血迹,我已经想象出了大概,心情顿时兴奋起来,吴栋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是贪念害死了他。” 说着,唐铭突然回头,表情怪异地问:“小丽,你没录音吧?”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四十二章 谈判 吴丽看着他几近变态的表情,只觉得厌恶,眉头皱起。 唐铭露出诡异的笑容说:“不过录音也没关系,反正我到时候不承认就是了,或者我编造个精神失常的理由,所以你们没那么容易将我绳之以法的。” 吴丽对他的疯狂不置可否,冷淡地问:“你找我到底想干嘛?” “我希望张威的死,能烂在你肚子里,你如果敢去自首,我会在你坐牢的这段时间里,用尽我全副心神把沈之敬弄死,或者你要自首也可以,把一切罪行都揽了,那样大家都能各自安好,反正你本来就应该死在茜藏的。” 对于唐铭的目的一点也不难猜测,吴丽保持着冷静,带着威胁地说:“那如果我把你供出来呢?” 唐铭耸耸肩,说:“证据呢?这个世界不是你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的,这个道理你不是清楚得很嘛?而且我的身份,我的影响力,我那些粉丝都能用舆论把你们全埋了,天才法医,警队之星,通通都能一起毁掉。” “……”听着他的狂妄,吴丽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看似在认真选择, 唐铭没有追问她答案,耐心十足的等待,嘴角不自觉的露出得意的笑意,仿佛对吴丽未知的答案有了结果。 时间的分秒在一点一滴的划过,午夜的天空,明月被乌云遮掩,彻底陷入一片昏暗。 第二天,艾伦和沈之敬一同回到片区派出所。 李宇迎面走来,脸上焦急地说:“一哥,你来得正好,吴丽来自首了。” 艾伦从容地说:“慌什么呢!她自首是预料中的事情,否则你以为我昨晚为什么让你释放唐铭。” 一听,李宇安下心来,说:“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她开玩笑呢!突然来自首说自己杀了张威,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艾伦的脚步顿住,诧异地问:“什么?吴丽说她杀了张威?” 看见他的反应,李宇一怔,下意识认为他在演戏,用手肘推了推他,说:“别闹了一哥,你不是说预料之中的事情嘛!” “她说她杀了张威,不是唐铭杀了张威?”艾伦再一次确认。 李宇懵了,不置可否地回道:“是,是啊!” “是什么!” 被他的低吼吓了一跳,李宇的脑袋一片空白,纠正了事实,“她说她杀了张威。” 闻言,艾伦忍不住啧声,“不会吧!净给我出难题。” 一旁的沈之敬跟着紧张起来,负气地说:“你现在满意了!” 艾伦烦躁地说:“我不满意!这就不是我本来要的结果,看来我高估了吴丽背后的人。” 沈之敬也啧声,气呼呼地说:“你是得了臆想症吗?跟你说过多少遍,这不是拍电影,哪来那么多神秘人?” 艾伦懒得回应他的愤怒,快步走向拘留室。 一打开门,吴丽半分也没有被惊扰到,她坐在犯人的位置上,警察没有对她进行扣押,她低着头,对艾伦的出现没有一丝反应,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艾伦有个错觉,当年的她也是这种状态吧,心里有个预感,就算他追问她认罪的目的,也不会得到结果。 考虑了一下,艾伦直接关上门,退出拘留室,不打算追问她自首的原因。 “你怎么不进去?”沈之敬心急地问。 “我觉得她不会回答。” 一听,沈之敬双眼瞪得更大,深吸一口气,准备大骂。 艾伦立即制止他接下来的话,“你不用骂了,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和你当年说的一模一样,她在行使她那愚蠢的人权。” 沈之敬气不过,骂道:“你又不是神仙,别拿你那伪科学来说事。” “心理学不是伪科学,只是没有个唯一的公式而已,你刚才眼一瞪,深吸一口气,我就知道你要骂人,这些微表情,准得很。” “那你猜我现在想要对你干嘛?”沈之敬嘴唇轻抿,双眸微眯,咬牙切齿地威胁。 艾伦白眼一翻,捉了捉后脑勺,让开了位置,说:“你行你上,看有没有结果。” 沈之敬生气的推开他,走进拘留室,气冲冲的来到吴丽跟前。 吴丽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无视外界的一切纷扰。 看着她的沉默,加上艾伦刚才的提醒,记忆中的画面重合。 她当年……也是这样。 “小丽,是不是唐铭威胁你?”沈之敬柔着声音问。 回应他的依然是她的沉默。 沈之敬握拳,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凶手就是唐铭,为什么吴丽还要自首? 忽然,灵光一闪,有个奇怪的想法让沈之敬的心头一抖,难道唐铭又编织了一个更加完美的陷阱?! 沈之敬收起怜惜,脸上的表情冷漠,不近人情般,在吴丽对面的位置坐下。 他冷声说:“吴丽,你来自首,声称自己杀了人,你可知道这样的罪名所带来的后果?哪怕到最后发现你欺骗了警方,也是一个罪名。” 闻言,吴丽缓缓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冷漠,看着眼前严肃的沈之敬,吴丽眼底的神色却尽是无奈忧伤, 她轻吸气,咽了咽口水,目光直视他,说:“我杀了人,这是我应有的惩罚。” 沈之敬握了握拳,脸上保持冷漠,问:“杀了谁?” “我杀了张威。” 沈之敬轻闭目,语调带着怒意,说:“杀人的地点在哪里,怎么杀的,为什么要杀他,你一一交代,别想隐瞒。” 他的话简洁有力,言语态度带着震慑的压迫感,锐利的目光让人不敢有一丝隐瞒,仿佛任何谎言都逃不过他的审判,这样一个全新的沈之敬让吴丽好一会看得失了神。 她充满暖意的目光让沈之敬好不容易强硬起来的态度融化,他柔着声音,用哄人的语调说:“小丽,咱不闹了行吗?” 吴丽回过神来,星眸眨了眨,随即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说:“我只是说事实,如果法律判我有罪,那我愿意承担应有的惩罚。” 一听,沈之敬纠结得想要呕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心里觉得现在吴丽简直不可理喻,她的行为和孙凝如出一辙,只顾自己发泄,完全不顾他的感受,心里更是懊恼,自己喜欢的女子竟然是这样的,那他这些日子以来,烦恼,忧愁都是白折腾了,为了这样的女子,他打破了多少自己定下的原则。 越是想着,沈之敬的心情越是激动,可再怎么激动,他也没有出现抛弃的情绪,或者觉得吴丽不值得的想法,就像家里有个不省事的孩子,有的只是想要跟在她身后收拾残局的无奈。 “你把你杀人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沈之敬恢复以往的办案态度,吴丽悄悄瞟了他一眼,微微低头,像是害羞,她的思绪停顿了一会,嘴唇一抿,眼睛不自觉的向上抬起,回忆着说道:“那天……张威来敲门,我不想开门,谁知道他竟然有我家的钥匙,我当时便知道他这次上门,是我哥点头的,我很快就意识到张威的目的,但在我反抗时,张威把我推倒,我的头撞到玻璃茶几的边角上,就这么晕过去了,等我醒来……”吴丽眼底出现惊恐与难堪,她的视线固定在前方,眼眶开始泛红,双手握起拳头,浅浅的咬着下唇,分不清她到底是愤怒还是悲伤。 “等我醒来——” 沈之敬突然打断她的话,“你不用说那么详细,只需要告诉我,你是怎么杀死张威的。” 吴丽又抬起眼眸瞟了他一眼,心里暖暖的,这就是他的体贴,不会因为她的遭遇而轻视她,适时的替她免了难堪。 吴丽说:“我当时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就砸在他头上,他晕过去了,然后……他就死了。” “不要挑战我的知识,光拿水杯砸不死人。” “是啊!确实还没有死。”吴丽的眼底的神色变得深邃,宛如许多往事在脑海中浮现,又说:“他没有死,只是也动不了了,他一直在痛苦的呻吟,嘴里呢喃着让我救他。” 说着,吴丽冷笑一声,继续说:“他觉得在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后,我还能救他,果然人在死亡面前有多么不可理喻。” 吴丽的神态和表情让沈之敬的心头一寒,同时出现了更加怜惜的情绪,无法想象她当时的心境有多绝望。 或许她没有绝望,只是对未来没有任何理性的考虑。 吴丽说:“我看着他在死亡面前挣扎,他好几次想要爬向大门求救,但是失血过多没让他坚持到最后,地面是一道长长的血迹,他趴在地上,手伸向前方,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直到……他的身上长满了蛆,整个房子都弥漫着尸臭,这时,邻居……,我才反应过来,害怕邻居会发现,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于是我便把张威分尸再抛尸。” 听完吴丽的回忆,沈之敬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自小,沈之敬就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天才,尽管艾伦总说心理学不是人人都能学,尽管沈之敬记下了书本所有的知识,尽管吴丽刚才的回忆符合心理学的描述,但他还是忍不住自欺欺人,刚才吴丽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必须是谎言!否则…… “老沈,你出来一下!”艾伦在门口唤道。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四十三章 两段人生 沈之敬一走出拘留室,艾伦激动地劈头就问:“你看出来没有?” 沈之敬心虚地反问:“看出什么?” “我在外面听着,鸡皮疙瘩都出来,那丫头说的是真话,那些微表情都是很自然,不带有一丝伪装,她回忆时眼睛向左上抬起,证明她当时是真的在回忆一件发生过的事情。” “那,那她也没有一直向左上方盯着,证明她在撒谎。” “你傻了啊?一直向左上方盯着,才是故意伪装,当一件往事回忆起来足够清晰,剩下的描述就不需要一直盯着左上方,恰恰更加证明她的回忆全是真实,并且刻骨铭心。”艾伦激动地说。 这些知识沈之敬又怎么会不清楚,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艾伦又是情绪激动地说:“而且最瘆人的是,这该死的真话竟然和她之前说的情节完全不一致,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明白,你都说了心理学要讲究天赋,我没那门子的天赋,你也没有证据,一切都是你的第六感而已。” 连番被他否定,艾伦的情绪也平静下来,瞪着他质问:“咱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你要保持理性,不能感情用事,事情是你问出来的,你现在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有意思,有意思得很,咱两的交易失败了,我也没必要遵守规矩。”说不过他,沈之敬干脆不讲理了。 “那你有想过,这些说辞是谁给她编造的?” “你不是常说她背后有人吗?或许就是那人给她出的馊主意。” 俗话说得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艾伦懒得再纠正他,只是将利害说明:“你就继续诡辩吧,反正到了法庭,法官怎么判,你自己心里有数。” 这话直接戳进沈之敬的心头,他不得不妥协,“……那你说怎么办?” 艾伦想了想,说:“现在只有张威的尸体可以推翻一切。” “那小丽现在的供词,要是到了法庭可不好办。” “你不是找好律师了吗?我不管了,她自己惹的麻烦,她自己负责。” “这怎么可以!” “你跟你家小丽说去,谁让她没头没尾的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来,如果故事里的主人翁真的是她,你是不是也要好好考虑换个伴侣,你们成不了了。” 闻言,沈之敬的心情一下混乱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他心里没数,慌张之下,任由情绪主控他接下来的行为。 看着沈之敬径自往拘留室走去,艾伦心头突然紧张,唤道:“你去哪?” “我去找她撒谎的漏洞。” 沈之敬再次气冲冲地走进拘留室,艾伦也紧跟其后进去,两人在吴丽跟前坐下。 这次,吴丽脸上不再犹豫,似乎已经准备好要迎战。 艾伦抢先说:“你说你把张威分尸了,你一个人怎么做到的?” 吴丽正要回答,沈之敬不满的掩嘴低语:“不是说好了我来问吗?” “你家小女友看见你的老干部姿态就小鹿乱撞,还是我来询问更加快捷。” 闻言,沈之敬惊讶地看向吴丽,后者吸了口气,连忙把躲开他的目光。 看着她的反应,沈之敬很是不解,心想没人喜欢老干部,她的嗜好还真是……特别。 “咳咳!”艾伦清了清喉咙,声音凌厉地说:“吴丽,你现在说的一切都将会成为呈堂证供,可别再乱说话了。” “我知道,我看过类似的电影。”吴丽看似调皮地打趣,一点也不担心即将要面对的刑罚。 艾伦又清了清喉咙,说:“严肃点儿。” 吴丽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恢复一贯的无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推到艾伦面前,说:“这支录音笔可以证明我的供词。” 没想到她还有实际的证据证实,如艾伦这般冷静都不禁慌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洞察人心的能力。 “这是什么?”艾伦问。 “警官不是质疑我一人无法犯罪吗?昨晚唐铭来威胁我,这是他承认参与帮助我分尸的录音。” 这个爆炸性信息直接让他们两人惊呆了,艾伦久久没有回神,陷入了思绪当中。 “警官不打算听一听吗?”吴丽问。 沈之敬担忧地问:“他威胁你什么了?” 吴丽说:“警官听一下不就知道了?里面是全程记录,没有一丝的剪接。” 她的语气十分肯定,事情的发展缺少了可控性,艾伦依然保持着谨慎的态度,分析着吴丽所有的行为指向的目的。 只是沈之敬没有他那么多心思,拿过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录音笔出现唐铭的声音:“小丽,你愿不愿意和我共度难关。” 沈之敬全神贯注的听着录音笔的内容,心情跟着悬起,终于从录音的内容中得知了吴丽自首的真正原因。 唐铭以沈之敬的安危作为威胁吴丽认罪的筹码。 听到这里,沈之敬再也忍不住,劝着:“小丽,你不用为了我而妥协。” “闭嘴!听下去。”刚才还选择谨慎对待的艾伦打断他的劝说。 尽管沈之敬不悦,但没有再多说什么,直到唐铭带着兴奋的声音回忆着案发的全部过程。 听完,艾伦悬着的呼吸松开,这份录音竟然和吴丽的说辞对上了,越是分析,他越是觉得毛骨悚然,人,难道可以有两份不同的经历? 他目光深邃的看着眼前的吴丽,满脑的难题让他疑惑不解。 反观刚才情绪激动的沈之敬却安静下来,黑框眼镜底下,一双精明的锐目盯着吴丽看,像是有许多话要问,但又问不出口。 “艾伦,你跟我出来一下。”沈之敬起身走出拘留室。 艾伦从混乱的思绪中回神,跟着他走出去。 “你发现什么了?”两人的默契无需太多言语表达,艾伦的心情稍微平复。 沈之敬说:“小丽在撒谎。” 一听,艾伦难掩失望,说:“不!我可以很专业的告诉你,她没有撒谎。” “我不是这个意思,两段不同的供词,唐铭认罪的,不是现在这个供词,更像是前一次的供词。” 这个信息让艾伦冷静下来,仔细的分析着他的意思,没一会,说:“时间。” 沈之敬点头认同:“没错,我说过玻璃杯子是砸不死人的,尸体腐败生蛆,也不是一小时半分钟可以出现,你竟然没听出来?” 艾伦这才反应过来,再面对吴丽一些奇怪的行为,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会突然失控,就像在吴丽清楚他的心理基准线,利用着这条界线,在适当的瞬间,把他的思绪搞乱,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她真正的用意。 又或者是……吴丽在引导他发现捷径。 可这些操作都不是吴丽能做到的,或者说全世界能做到的,大概只有她了。 记忆中那张娇媚的面容,美丽深邃的眼睛总是带着猜不透的神色,出国学习心理学的这两年,有着许多第一次,而她的存在,是艾伦第一次发现人外有人,在心理学领域,能胜过他的,也就只有那位让他尊称老师的哈佛心理系客座教授缇娜.劳伦斯。 发现自己的思绪又扯远了,艾伦集中起注意力,说:“我家小女友太出乎人意料之外,我的情绪一时没控制住,就飘远了,你没发现吗?录音是从唐铭一出现就开始录制,证明吴丽早就准备好,两份供词都是真实的,同一个时间同一个事件,能发生两个不同的过程吗?” 尽管见识过艾伦更加神奇的心理鉴定,但在关于吴丽的事情,沈之敬还是选择了大众都否定的理由,说:“这只是你的想法,根本没有实际证据可以证明吴丽第二份供词的真实性,就是测谎机都不被法庭认可,依我看,第一份供词才是真实的,也和唐铭的录音吻合。” “那你有想过,为什么吴丽要说出一段不一样的经——”艾伦突然恍然大悟,整个人因为思绪的清晰而呆住。 看着他的一场,沈之敬疑问:“你想到什么了?” 艾伦没有回答,而是再次走进了拘留室,激动的双手重重拍在桌面上,问:“你知道唐铭抛尸的地点?” 吴丽没有一丝惊讶,她微微吐息,仿佛早已经有了准备,点头说道:“知道。” 闻言,艾伦解开了所有疑问,有种畅快让他无法言喻,像是自语地说:“原来是这样。” ------------ 第一卷:致命黛丽 第四十四章 罪犯的天堂 “警官终于想明白了。”吴丽脸上似笑非笑的揶揄。 艾伦一怔,心情跟着起伏,眼底透着激动的神色,说:“这么费心的下这盘棋,上哪请的帮手?” 吴丽嘴角一扬,像是自豪,说:“或许我深藏不露。” “不再伪装乖乖女了?” “我从来就没有伪装过。” “那你把老沈迷得七荤八素,目的又是什么?” 谈起沈之敬,吴丽脸上仅余的笑意骤然消失,换上了阴鸷的神色,她看进艾伦审视的眼底,说:“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他。” “如果你不想伤害他,就离他远远的。” “多远?监狱够远了吗?” “不够!” “你够了!”门外的沈之敬再也无法容忍他们的对话,走进来说:“我不是三岁小孩,不需要你来替我做决定,我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这辈子就她了,我不后悔!” 艾伦白眼一翻,对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表示很是头疼,掩面无奈叹气,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紧张氛围,全都被他破坏了。 沈之敬继续说:“但是,从现在开始,法律将会凌驾一切,吴丽,作为我的女朋友,同时也是本案的嫌疑人,如果她有罪,我将会亲手将她绳之以法。” 艾伦讽刺的语气说:“你之前说过了,然并卵。” 沈之敬坚定地说:“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感情用事!” 被告白的女主角两颊微红,眼底有种羞涩的慌张,目光触及沈之敬的视线,她没有避开,说:“谢谢。” 简洁的两个字包含了吴丽罕见的情感表达,只是沈之敬听了眉头一蹙。 这个时候是应该说这个词吗? 好像也没错,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的爱。 想通了,沈之敬对她扬起了好看的笑容。 奇怪的气氛在发酵,艾伦不得不顾及场合影响,指尖敲响桌面,说:“喂喂喂!你们两在演爱情偶像剧呢?别搞错了这里是拘留所!能不能专业点。” 沈之敬无视他,拉开座椅坐下,说:“吴丽,你说一下唐铭抛尸的地点。” “在北市大武山。” “那是个景区吧?” 吴丽回答:“对!那个景区的管理员是唐铭的粉丝,他经常去景区采风。” 艾伦挑眉,“采风不是画家才干的事情吗?唐铭是音乐家。” 吴丽说:“唐铭的音乐,警官有听过吗?外界对他的音乐的评价是,来自大自然的天籁。” 艾伦耸耸肩,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双手环胸,往椅背一靠,问:“具体在哪个地点?” “这个我不清楚。” 一听,艾伦的精神集中起来,舒适傲然的防御姿势松开,后背也离开了椅背,眉头一蹙,锐目紧盯,问:“那你又说你知道唐铭的抛尸地点?” 吴丽看似为难,正视艾伦怀疑的目光,说:“他没有让我跟去,不过我相信我证词,和警官大海捞针相比,已经缩小了很大的范围。“ 她话里有话让艾伦又是恍悟过来,吴丽供词的计算十分精妙,在给出他们足够的线索,又不会破坏线索的合理合法性,心里更加明白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女,至少,一人……无法计划一切。 在吴丽给出了线索后,艾伦立刻组织警力,准备对张威的尸体进行搜索。 通往大武山的公路上,一辆又一辆的警车呼啸而过。 百姓习以为常,只是探头观望,又继续他们手上的工作。 警车里,艾伦心事重重,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 沈之敬同样愁眉,终于他忍不住疑问:“吴丽说出两段供词,在法庭上会有些不利因素存在,唐铭很可能会捉住这点大做文章,其实她完全可以用第一段供词,加上唐铭的录音,也可以把线索引出。“ 艾伦不认同的冷笑,“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第一段供词,吴丽是不清楚唐铭抛尸的过程,这是事实,就算后续吴丽知道他抛尸的地点,也不好将嫌疑引向唐铭,在事实中得到的才是证据,所以第二段供词至关重要,可是真实性会让人怀疑,没想到的是,吴丽第二段供词竟然也是真实的,因此,关于唐铭抛尸的地点,就可以添油加醋了。” 一个人又怎么会有两段经历,沈之敬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问:“可是第二段供词真的是真实的吗?唐铭会承认吗?” 艾伦抓着下巴,思索着说:“在法庭上,只有口供,没有实际证据,法官也不能判定被告的罪,吴丽就因为知道这点,所以第二段供词是什么都没有关系,唐铭承认犯罪的基本事实,和张威尸体的实际证据上发现来自唐铭的指向性证据,这就足够了。” 被他这么一解释,沈之敬这才发现自己的疏忽,对于吴丽真正的目的也充分了解。 沈之敬修读过法律,以法律的条框去看待事件的后续发展,他眉头皱起,心里有了担忧,说:“我觉得我会坏事。” 突然,艾伦抬起手肘抵在沈之敬的喉咙,“你能不能别再慌乱。”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警车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前头驾车的李宇瞪大了双眼,盯着后视镜里发生的一切,握紧了方向盘。 “艾伦——” 麦洋正要开口劝说,被他立即打断:“叔你别掺和。” 他言语严厉地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有让你避嫌?从你参与这个案子的第一天开始,你和吴丽的关系就被唐铭拿捏住,就算后续你避嫌也没有用,我和你的兄弟关系,局长和你的姨甥关系,整个片区警察和你的友情关系,难道唐铭就会放过这些空子?所以有你没你,对方都会捉着这点来做文章,为什么还要避嫌徒增多余的麻烦。” 沈之敬困难的咽了咽口水,说:“可是在法庭上,是个律师都知道怎么辩护。” “辩护又怎么样?律师又不是上帝,就算唐铭质疑证据的真实性,别忘了,我们是检方,你一个人无法控制整个司法,如果法官接受他的质疑,那就是质疑整个司法,谁主张谁举证,他质疑就需要举证,所有的证据都不是经一人之手,有执法录像为证,尸检过程都有录像,他律师也不能改变这些光明正大的证据?别忘了,案件的关键涉案人吴丽是自首,不是逍遥法外,你熟知法律,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听着,沈之敬不安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艾伦收回手肘,眉头紧蹙,“你已经向我保证了两次,不会感情用事,但你还是做不到,这些事情我都不想再说第三遍了,拿出你的自信,别成天跟个怨妇似的,我还有更加烦恼的事情要琢磨呢!” 汽车开到了大武山森林景区,景区门前,只有三两游客在门口徘徊。 这个景区的范围太大,景观不在一个区域,允许游客驾车进入,因此前来游玩的,大多数是自驾游,和一般的景区相比,这里的人流量不多,要是挑一个工作日的时间前来,游客就更少了。 人少,意味着随机性|事件的概率不高,这个地方,简直是犯罪的天堂。 先一步到达的郑凯已经和景区工作人员交代过,他走过来,说:“队长,我们要从哪个方向开始搜索?” “地图呢?” 李宇连忙拿出大武山景区的地图,刑警围在警车前盖上,做着最后的分析。 “这个事件经过四年都没有被发现,我认为抛尸的地点一定远离人迹可到达的区域。”郑凯说。 艾伦沉吟着,点头认同,“老沈之前也试探过唐铭,他对深山这个词有着强烈的反应,这个可能性很大。” 其他刑警也纷纷表示认同。 只是沈之敬却沉下了眉头,一声不响的,按着地图不让李宇把地图收回。 “沈哥,你在看什么?”李宇问。 沈之敬的脸上满是烦扰,依然盯着地图看,好半晌后,说:“我觉得咱们忽略了一点,在张威的事件中,一直围绕着一个关键,一人一次无法犯罪,在抛尸的过程中,吴丽没有参与,假设是唐铭一人所为,那么他选择的工具,极有可能是旅行箱,在设定了条件的前提下,深山不可能是抛尸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