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身世之谜 昆仑派,以昆仑山而得名,位于大宋西部边陲,远处西域,很少履及中原之事。原本是江湖中一无足轻重的小门派。 昆仑派历史悠久,早在南北朝时期,时任昆仑派掌门人“闲云道人”偶得机缘,习得一身惊世绝学“天师剑法”,从而纵横江湖,屡败中原武林高手,轰动天下。 大宋淳化四年,二月。 昆仑派,师门密室。 昆仑派的师门密室,乃是昆仑派弟子进阶修炼之地,位于昆仑后山的云波峰; 云波峰云雾环绕,灵气充裕,是昆仑山脉中少有的宝地,烟波浩渺般的仙境中,散发着一丝雄浑大气。 “云帆师弟,师父喊你去紫宸殿”。一身青衣劲装,头戴英雄巾,面目清秀身配长剑的昆仑弟子陈子善,快步疾走来到师门密室门口喊道, 正在师门密室内修炼的一个少年,闻声慢慢走出来,他年约十七八岁,肤色白皙,面容清秀,身材修长,英俊的面孔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剑眉星目般的面庞中,也透着一丝少年人的稚气。 少年名叫杨云帆,乃是昆仑派掌门周不惑座下亲传弟子。 “哦?师兄可知师父找我何事?”杨云帆身着青衣劲衫,头发在头顶束成一个发髻,腰系青带,一身的汗气蒸腾,见师兄陈子善喊他去紫宸殿,正在练习天师剑法的他,便收了剑疑惑的问到。 因为紫宸殿是门派最神圣的一处,只有发生大事或者门派重大盛典的日子,师父才会招弟子们前去。 “我也不知道,看师父面色凝重的样子,我也没敢问,你还是自己去问问吧”。陈子善望着这个比他年龄还小几岁,却深得师父看重的小师弟微笑着说道。 “知道了”。杨云帆应了一声,满脸疑窦的跟着师兄陈子善快步走向紫宸殿。 紫宸殿是位于昆仑派三大殿的最前排,后面依次是紫阳殿和紫光殿。 从进山处的石阶向山门里面走去,呈现在眼前的就是紫宸殿。高大巨石筑起的院墙,整齐并列,墙檐下砌筑斗拱,显得古朴厚重。 紫宸殿的西侧是著名的昆仑湖,湖心有一座连接岸边的亭子。盛夏一到,湖中便开满了荷花,煞是好看。 紫宸殿东侧是昆仑派最高的山峰苍顶峰,峰顶有一座云楼,云楼位于苍顶峰主峰之侧,阙亭拱卫,馆桥飞渡,雄伟不可一世。 当年周不惑正是在苍顶峰召开武林大会,然后率领各大门派精英,跟随大宋军队一起北伐契丹的; 登楼眺望,只见远处的昆仑山脉雾气蒸腾,云波浮动,气势磅礴,尽收眼底。苍顶峰山下是一片开阔地,是昆仑派弟子们练习武艺的校艺场。 杨云帆和陈子善走过校艺场,看到大师兄冯子玉、二师兄林子恪、三师兄谢子羽还有六师弟刘子青正在校场挥汗如雨,捉对切磋,练习着武艺,呼声啸啸,剑影重重。 他二人便向众师兄弟抱拳行礼。 众人看到杨云帆和陈子善,知他二人被师父传唤,必有要事,也没有过多言语。大师兄冯子玉笑着对二人说道:“老四、老五,师父在等你们呢,快去吧”。 两人便不做停留,向紫宸殿走去。 紫宸殿这座类似于皇宫大殿的建筑,始建于隋朝时期,后经过屡次修葺和翻新,古朴中透露着庄严和雄伟。 紫宸殿内,一身蓝袍紫冠、长须美髯、身材清瘦、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殿内,正是那昆仑派第二十三任掌门周不惑。 周不惑一身蓝袍,紫帯束腰,头发黑白相间,虽已是年过五旬之人,但一身的精气神却使人忘却他的年龄。 在他身边坐着的另一个紫袍中年男子,身形偏胖,但一双眼睛深邃犀利,使人不敢直视;此人正是昆仑派长老陈不为。 陈长老主管昆仑派的派规戒律,一向是以威严刚毅示人,昆仑派众弟子对他都是敬畏有加。 “徒儿拜见师父,陈长老”杨云帆和陈子善弯身作揖道。 “你俩起来吧,帆儿,你可知为师唤你来此所为何事?”周不惑看了两人一眼又把目光转移到杨云帆身上,望着这个他最喜欢的弟子慢慢的说道。 “弟子不知,还请师父明示”杨云帆一头雾水的躬身抱拳答道。 “先坐下吧,为师为你慢慢道来。”周不惑示意二人坐下,开口说道。 “唉,你如今已年过十八,有些事情,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你之前很多年一直追问为师,有关于你的身世,为师今日可以告诉你了”。周不惑神情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和深思之中。 “这件事还要从十八年前,我大宋北伐契丹说起……”周不惑在身旁的案桌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地说道。 “雍熙三年,我大宋军队北伐契丹,朝廷派出东、中、西三路大军,分兵进击辽地。而西路军的副帅杨业,便是你的祖父。你的父亲是先锋军大将杨延辉... ...”周不惑说到这,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望了望杨云帆,似乎想让他消化一下这个事实带来的冲击。 杨云帆闻言整个人都怔住了,睁大了眼睛,偏了偏头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师父周不惑,似乎在确认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他自幼便听师兄弟们说起过杨家将的故事,“金刀杨无敌”威震漠北,其余杨家众将也都是骁勇善战之辈,由于杨家将屡败辽军,使得辽军每次见到“杨”字旗号,便心生胆怯。 然而他却没想到,这些赫赫有名的英雄居然就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竟然是杨家将的后人。 周不惑微微颔首,开口继续说道:“当时我大宋西路军主帅,乃是忠武军节度使潘美。西上阁门使王诜和顺州团练使刘文裕为左右监军。” 当时身为西路军副帅的杨业杨老令公,向武林广发英雄帖,召集各方侠士荡平燕云收复旧土。” “为师率本派弟子和江湖各大门派精英,响应杨老令公的号令,选拔了一批武林高手,一路追随杨老令公的西路军北上……; “当时江湖比较著名的帮派,如少林派、武当派、峨眉派、唐门、甚至各个地方大一些的帮会,都派出精英弟子参与宋军北伐。” 周不惑庄重的神情中透着一丝自豪与向往,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折冲樽俎、壮怀激烈的年代。 “杨老令公在此次北伐之中军功赫赫,引起了监军王诜和刘文裕的嫉妒,他们以“畏敌不前”的罪名为威胁,威逼老令公出战数倍于己的辽军,最终老令公孤立无援,受伤被俘,老令公的部下大部分战死,老令公的四个儿子中,三死一失踪,部下大部分战死,随大军北伐的江湖各大门派精英也损失惨重。为师也是在军队的保护下,拼死护着你突破包围回到境内的。” “那我又是如何被师父救下来的?”杨云帆转移了这个沉重的话题,开口问道。 “老令公知道这么多人要想突围是不可能的,当时你还在襁褓之中,你母亲刚生下你,就因病去世了,当时正值大战,无暇安置你,你父亲无奈只得把你带在军中。你父亲战死之后,你爷爷杨老令公找到我,让我和其他的江湖人士,带着襁褓中的你突围,还派出为数不多的军队帮助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 而为了吸引辽军的注意力,使我们能顺利突围,老令公率领剩余的部队与辽军展开决战,最终,老令公杀的筋疲力尽之后,重伤被俘,辽军劝其投降,被老令公断然驳斥,最终绝世三日而死” ------------ 第二章 少年下山 在听完了周不惑的叙述之后,杨云帆强压着心中的悲怒,攥着拳头,浑身因怒极而颤抖着说道:“那王侁、刘文裕这些人呢”。 “朝廷在查明了杨业的死因后,官家震怒,把王侁罢蔚州刺史贬黜金州,潘美官降三级,刘文裕除名贬黜登州……”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长老陈不为见掌门周不惑陷入回忆中,情绪久久不能平静,便在一旁答道。 “什么,只是贬黜......?”杨云帆惊愕后更加愤怒道。 “唉,我朝自太祖起,以文治天下,不杀士大夫,王侁等人皆是以文士入将,所以陛下也只能贬斥其为平民”陈不为长叹一声答道。 “帆儿,你是杨家的后人,身上流淌着英雄的血,同样也身背国仇家恨。为师自从受老令公托孤以来,殚精竭虑,夙夜忧叹,恐辜负了老令公的重托。幸而你很争气,为师也算是对得起老令公的在天之灵了”周不惑平复了一下心绪,叹了口气说道。 “老令公临终前曾对我说,等你长大了,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你,让你自己选择,你爷爷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以后做个文官,不再重复他们的宿命。现在这一切都要你来做决定。 “如今王诜、刘文裕等人也已经受到惩罚。虽然仍难平心中怨气,但你也不要执着于此,毕竟老令公也算是求仁得仁,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 老令公一生所求就是为国家收回燕云十六州,使北方胡虏不敢轻易犯边,能为自己毕生所奋斗之事而牺牲,想必老令公也是死而无憾了。”周不惑开口说道。 杨云帆听罢,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师父放心,弟子懂得分寸,弟子身负家仇国恨,愿以武从军,剑荡燕云,以报家仇国恨,以慰爷爷在天之灵。” 周不惑望着这个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的少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随后周不惑打开旁边的案桌上盒子的盒子里,里面用丝绸包裹着一个翠绿的玉佩,一根青色的线穿过玉佩的孔,打了一个结,青色的线穗已经褪色了很多。 他拿出交给杨云帆,说道:“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遗物,此物名曰“凤鸣玉”,乃是你爷爷生前的贴身之物,你要收好” 杨云帆默默的接过“凤鸣玉”,眼眶微红,紧紧的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帆儿,你已长大成人,本派武功你也已经融会贯通,你是为师平生未见的武学奇才,武功虽未至化境,但如此小小年纪竟已有为师七成的修为,实为罕见。为师也算是对得起老令公的托孤之言”周不惑望着眼前他最得意的弟子欣慰的说道。 “为师今日唤你来还有一件事跟你说,这里有几封书信,是为师亲自手书,是给各大门派掌门的书信,你且下山把这几封信送到各大掌门手里”周不惑说完从紫檀木桌上拿起几封早已封好的信交到杨云帆手中。 “师父可有何话语让徒儿带到”杨云帆收敛的一下心神,接过书信答道。 “你只需把信送到即可,接下来的事,为师都在信中与各掌门写下,各掌门知道该怎么做”周不惑说道。 “还有,你见到武当掌门紫鹤真人的时候,记得把这个交给他,就说十年之期已到,是该武当派保管了.”周不惑在身后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精美的檀木匣子,交给杨云帆。 杨云帆接过匣子之后,疑惑的望着周不惑,还没等他开口,周不惑又说道:“此物名“真阳璧”,乃是官家赏赐给在雍熙北伐时,参与军队北伐的江湖武林人士的。为师是当时的义士领袖,所以官家把此物交予为师来处置。 此物并非独物,还有一个叫做“玄阴玉”。“真阳璧”与“玄阴玉”乃是一对玉璧,产自西域,一阴一阳。 “真阳璧”属阳,修炼阳刚武功时,若有此物相助,必有大益。“玄阴玉”属阴,修炼阴柔武功时,有此物相助,亦是大有裨益。 当年为师与众门派掌门商议,每十年轮换一次。“真阳璧”在我们昆仑派、少林派、武当派等几个阳刚武功派系之间轮换。 而“玄阴玉”现在在蜀中唐门、峨眉、五毒教等几个阴柔武功派系之间轮换。 周不惑又跟杨云帆说道:“此物对于武功修行甚有奇效,这些年你在师门密室修炼时,其实为师就已经把此物放于密室之中,这对你的修行也是帮助甚大。此物干系重大,你一定要安全的送到武当紫鹤真人手里。” 还有,远在西南千里之外的成都府,有一个帮派,名叫“梵音阁”,你去唐门时,路过蜀地,要去梵音阁拜会一番。那梵音阁的阁主名叫王素,当年乃是杨老令公的亲兵队长,老令公为了我们这群江湖人士的顺利突围,派出自己的亲兵队长前来给我们开路。帆儿,你当年还在襁褓之中,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也多亏这位王阁主。 杨云帆听闻此事后肃声道:“弟子谨记师父嘱托”。 “你下山后先回家一趟,很多事情,佘老太君会亲自对你说清楚的。”周不惑说道。 “家……?”杨云帆一时恍惚,又一时心里百感交集,是啊,自己有家了啊,自己的家是天波府啊,自己是金刀杨无敌杨业的孙子……杨云帆一时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儿时一直追着师父问的家,如今知道后,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不错,你先回天波府一趟,见见你的奶奶与众亲人,你爷爷临终时的遗言,前几日我已书信告知佘老太君,老太君现在应该也非常想见见你这个从未谋面的孙子” “你从未下山,未涉江湖,为师派子善与你同去”周不惑说道。 一旁听了好久的陈子善听师傅提到了自己,神色一凛,立马起身说道:“师父放心,弟子定会照顾好师弟。” 周不惑望着二人点了点头。 昆仑山脚,两人拜别了周不惑向东而去…… “唉……”周不惑望着杨云帆等远去的身影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一旁的昆仑派长老陈不为不解的问道“师兄为何叹息?帆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武艺也如此精湛,又从小就博读诗书;而且心性更难得的稳重,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又恰逢这风云际会的时势,假以磨练,将来必成大器……如果老令公在天之灵知道帆儿有今日之成就,想必也是无憾了。” “师弟所说不错,但是师弟有所不知,我昨日在紫宸殿给帆儿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帆儿虽得其时,却不得其主啊…”周不惑皱着眉,眼中尽是忧虑之色;望着远方天空的白云,缓缓道。 “师兄你是说……”陈不为一怔,缓缓地说道。 周不惑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着天空叹了口气。 “师兄此次派帆儿下山,不仅仅是通知各门派来我昆仑顶举行“武林大会”这么简单吧”?沉默了一会儿,陈不为望着周不惑,微笑着说道。 “哈哈哈,不错,此次派帆儿下山,一来是通知江湖各大门派来我昆仑顶举行“武林大会”。让各大门派认识一下帆儿,以便以后的计划。, 二来也是让帆儿下山历练一番,毕竟他还太年轻啊,还有就是让各大门派的高手指点一下帆儿,这对他将来必有大益”。周不惑捻着胡须笑着说道。 周不惑又继续开口说道:“其实,告诉帆儿这一切,我也有些担心,担心他心里“国仇家恨”的执念,会影响他未来的路... ...” 陈不为苦笑了一声,开口说道:“师兄不必过分忧虑,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的足够出色,未来的路,我想,帆儿应该可以自己走下去... ...” ------------ 第三章 激战龙门镇 杨云帆与陈子善两人一路东行,来到了最近的一处城镇-龙门镇。 龙门镇地处凤翔府西,是大宋西北端重要的军事重镇,与党项接壤,因常年受风沙肆虐,整个镇看上去都是沙子一样的黄色,显的十分萧条,与中原内地的风景截然不同。 “快走,师弟,前面就是龙门镇了,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城镇,我俩先去那歇息下,补充下干粮和水”陈子善往前望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激动的说道。 “哦,好的。师兄你对这里很熟悉啊” “哼,师兄我可是咱昆仑派的百晓生,经常的下山,入江湖行走,江湖的各种消息和各地的风土人情可是了如指掌,要不然师父怎会让我陪你下山?”陈子善微笑着下巴一扬,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额……”杨云帆双肩耸动讪讪一笑。 两人来到龙门镇,所见之处车水马龙各种奇装异服的人穿梭不止。 显然,龙门镇处于西北之地,此地各种民族混居,也使得龙门镇慢慢的兴盛起来。 两人目光四处寻找,在一处客栈处停了下来,这间客栈上书几个大字“福临客栈”两人慢慢朝客栈走去。 “哟,两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本店可是这龙门镇排名第二的客栈,酒香肉美,菜肴丰富,住宿的房间也是清净无扰,” 两人刚进入店中,只见一个小二打扮的人,身材瘦小,但眼神很是有神,骨碌碌的眼神透着一股精明与干练,见二人往门口走来,便主动迎上去说道。 “住店,小二哥顺便做几个小菜,一壶烧刀子”陈子善驾轻就熟答道。 “好咧,客官请稍等,马上给你呈上来”说完,小二冲着后厨房吆喝起来。 杨云帆好奇的问陈子善:师兄,这小二为何强调这是龙门镇排名第二的客栈?那第一客栈是哪里啊?” “师弟有所不知,这龙门镇最大的客栈是城中央的“龙门客栈”。 那龙门客栈的老板是一个妇人,名唤“春十三娘”,因率直洒脱,重义轻利、善结交江湖豪侠而著称; 春十三娘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定的名声的,因而无论是江湖上的侠士或者是行脚的商人,都愿意去她哪里食宿。 “我们因为是沿着北街走的,所以没有经过那里,在这“福临客栈”住宿一宿也一样。” “这龙门镇中的其他客栈竞争不过龙门客栈,只能争第二名了,哈哈。”陈子善微笑的答道,见多识广的他,在这个师弟面前算是挣足了面子。 杨云帆恍然的说道:噢,是这样啊,师兄果然见多识广,以后有时间,也要去那龙门客栈见识一番。” “那是自然。”陈子善笑着答道。 两人找了一个靠窗户的饭桌坐下来,刚坐下,忽然杨云帆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盯的他一阵寒意,他下意识的扭头朝窗外一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陈子善看到他这个动作不解的问道“师弟在看什么” “师兄可感觉到有人在监视我们?”杨云帆又转头用目光扫了一遍窗外,皱眉说道 陈子善四处望了望见没看到什么人说道:“师弟兴许是看错了吧,你初次下山,见识到这么多人可能有些眼花了吧” “可能是吧”杨云帆苦笑的答道,有可能是自己前几天听闻自己的身世,震惊激动兴奋与愤怒的情绪彼此交织,一直没有平复,这一路走来更是心事重重,有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不一会儿,小二把几盘炒菜和一壶烧酒端了上来,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进食。 客栈外,客栈对面杂货铺房屋的屋顶处,两个身着紧身黑袍的人,其中有一个人身形魁梧,头戴一个斗篷,看不清面貌,手拿一把狼牙棒。 另一个人则是身材瘦弱,腰挎长刀,一副江湖人打扮。 “哼,没想到这小子警觉性还挺高,我就只是扫了一眼,他就能发现我的目光,幸亏我躲的快”那个身材瘦弱的人讪讪的说道。 “嗟儿鼠辈矣,霍当家怕个鸟儿,一个娃娃而已,一会待我抓来给你便是”魁梧大汉望着身材瘦弱的那人,一脸鄙夷,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瓮声瓮气的说道。 “萧统领不可大意,我得到的线报,此子武功甚是了得,虽年纪轻轻,但是在那周鼻子老道的门下修习了十几年,其技艺已是不凡,须当谨慎一些”。霍当家说道。 这个被称作霍当家的人,被萧统领一顿揶揄,虽心中有些恼怒,但也不便发作冷冷的答道, “纵然这娃娃有些手段,但他年纪轻轻,又能有多高的修为?”萧统领嗤的一笑,满脸的不屑。 那霍当家的虽有些不快,但心中转念一想,也觉得萧统领话糙理不糙。身为习武之人,他深深懂得武艺的高低不仅靠天赋,更是靠夜以继日的修炼打磨和战斗经验。这十几岁的娃娃纵使天资再高,还能比得上自己四十多年的修为?想到这,霍当家不觉为自己刚才的言语有些过于重视这个年轻人而感到有失颜面,但在萧统领面前,他也不肯跌份,还是开口说道:“凡事小心一些为好,” 就在两人监视福临客栈内那两个年轻人之际,“福临客栈”三楼靠窗户的一间包房之内,也有两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对面楼上的萧统领与霍当家,看身形是一男一女。 那女子约么二八芳华,上身穿浮云慕寒装,下身着碧海秋夕装,外面套了一身青色长衣。 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桃木簪。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手中握着一把短剑。 旁边的那个男的约么四十多岁,身着一身墨色逍遥装,腰配长剑,刀刻般的脸庞不怒自威,鼻下一排胡须,目光坚毅; 那青衣女子望着对面的屋顶,皱眉说道。“冯堂主,这九龙会的果然勾结了契丹狗,想谋害杨公子” “青儿姑娘,阁主派我俩来,一是揭穿九龙会的通敌叛国嘴脸,另外就是保护好杨公子,契丹狗和九龙会的人若是想谋害杨公子,先从我冯某尸体上踏过去”这位被称作冯堂主的男子面色一冷答道。 两人正说话后不一会儿,对面楼上的霍当家和萧统领已经几个起落间来到了福临客栈,不一会儿客栈中便传来了一阵骚乱和打斗声,两人也纵身一跃,轻功飞入了客栈之内。 见屋内有人打架,一片狼藉,众食客皆已跑出店内,店老板和小二儿在哆哆嗦嗦的蜷缩着身子在墙边一动不敢动。 店内有四人,各两人一排,正是杨云帆陈子善二人与对面杂货铺屋顶的霍当家与萧统领。四人互相对峙着,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冯堂主和那女子走进客栈内,那青衣女子见状,正要暴起拔剑,被旁边的冯堂主一把拉住,眼神示意先不要冲动,先看看情况,顺便看看这杨公子的身手如何。 ------------ 第四章 梵音阁与九龙会 “尔等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陈子善一脸铁青,被汗水浸湿的双手紧握了下手中的剑柄。 “哼哼,要你们命的人”那霍当家便不多答,挥刀暴起,一套“烈焰斩”刀法配合着“爆杀”刀法向杨云帆杀气,凌厉的刀风嗖嗖的直冲他的面门。 只见杨云帆一个“扬沙决”,双手平张身体腾空而起,硬生生躲开了霍当家这一重击; 霍当家见一击不中,心中又是惊异又是恼怒,便使出了杀招“旋风斩”。只见他人刀合一,反手用力,刀随人动,人随刀起,转动起来,直直的向杨云帆冲去。这“旋风斩”是霍当家的成名绝技,施展起来,很少有人能抵挡。一旁的萧统领也好整以暇的抱起胳膊,欣赏这一杀招。 “是旋风斩,师弟小心”。旁边的陈子善看的胆战心惊,他虽知道这个小师弟武功高强,但他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敌得过对面这个人。 但这个霍当家这一招“旋风斩”委实厉害,要是换做自己,是万万不可能在此招下活命的。 他上前一步打算推开杨云帆,但霍当家施展极快,眼看已经来不及。那霍当家见杨云帆并未躲闪,心下一喜,嘴角漏出一丝冷笑。因为他这招“旋风斩”霸道无比,别说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是江湖上成名的宿老,也没有几个能硬吃他这一刀。他心里已经盘算在击败杨云帆之后,如何对付旁边这一男一女两个人了。 “杨公子不可硬接此招”。在一旁的冯堂主似乎感受到了这一刀的威力,生怕杨云帆年少轻狂好勇逞强,硬接这一招。 只见杨云帆似乎充耳未闻,他抽出佩剑,缓缓迎向霍当家......“…呯...呯...呯…”几声兵器碰撞的爆裂之声在两人之间发出,身旁的桌子也被二人强劲的内力震的四分五裂,飞扬的木屑与尘土满天飞舞。 烟尘飘散,场中杨云帆还是静静的站在中间,一把长剑笔直的指向前方,眼睛冰冷的望着对面的霍当家; 而另一边的霍当家则连退好几步,紧握刀柄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嘴角渗出一缕血迹,两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杨云帆。 “这…这不可能…”霍当家不自觉的退了几步,如见鬼魅般的惊呼道。 杨云帆不作答,依旧持剑冷冷的看着霍当家;眼神中不喜不悲,平静异常; 在场的人皆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此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旁边的萧统领瞳孔收缩了下,不敢再轻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提起狼牙棒向杨云帆走去。 “好小子,不愧是“杨无敌”的后人,果然没辱没你祖父的名声,但是我萧某人也不是吃素的,且让某来试试你的斤两”。 说完萧统领便抡起狼牙棒舞的密不透风,向杨云帆冲去。 旁边的冯堂主和夏青,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皆是眉头一皱; 很显然,两人皆已猜到这萧统领为何人,手持狼牙棒,姓萧而且武功还如此了得,只能是辽先锋大将萧奕的弟弟萧陀。 萧陀此人天生神力,一柄狼牙棒重达六十斤,他竟然可以舞的虎虎生风,水泼不进,在辽国也是出了名的勇士,看来这次辽国为了截杀杨云帆是下了大本钱的。 场中杨云帆见对方来势汹汹,杀气四溢,知道对方不但武功极高,而且招式也没有武林人中的那么花哨,每一招都是杀招,一看就是战场上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杨云帆新年至此,也不敢硬接,赶紧祭起了昆仑派绝学--风祭,配合着扬沙决,身形如狡兔般晃动,硬是避开了萧统领的致命一击。 然后再用一招沾衣十八贴迅速弹起身躯,一套五雷剑法配合着天雷剑法,招式如波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向萧统领袭去。 那萧统领也不敢大意,在硬接了几招后,感觉如遭电击般疼痛,斗篷也被震飞。在这电光火石间,那萧统领也是反应的够快,他魁梧的身躯一个 鹞子翻身 躲开了五雷剑法的攻击范围,感觉全身的压力骤然减轻,但是浑身上下已有多处伤口。 “那周鼻子老道真是舍得下血本,竟然把 五雷剑法 也传述了给你”萧统领恨恨的说道。 “萧某今日大意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本领,哼,下次见面,我必取你性命”说完他向霍当家使了个眼色,纵身向店外飞去。 “不可放过契丹狗”一旁的冯堂主见萧统领要逃走,急忙挥剑追去。 只见萧统领回头冷哼一声,伸手在怀里掏出几个弹丸,扔向众人,突然几声巨响,伴随着一股浓烟升出,众人都捂住了口鼻; 萧统领和霍当家瞅准这个时机,疾步狂奔,消失在龙门镇的大街上。 冯堂主望着萧统领消失的方向恨恨的看了几眼,走进客栈内。一旁的陈子善则是望着萧统领和霍季消失的地方皱眉不语。 进得客栈内,冯堂主转身走向杨云帆,拱手说道“杨公子年纪轻轻便身手如此了得,实乃冯某平生罕见。 “这位壮士过奖了,还未请教二位是?”杨云帆也拱手回礼,疑惑的向二人问道。 冯堂主和夏青对视一眼,夏青笑着指着冯堂主说道“这位是梵音阁阁主手下四大金刚之首的冯俊冯堂主,在下是阁主的关门弟子夏青”。一旁的冯堂主也笑着向着杨云帆一拱手。 “梵音阁?西南江湖第一大帮派的梵音阁?”还没等杨云帆开口,走进客栈内的陈子善抢先说道。 “你是梵音阁“风、云、雷、电”中的冯俊?”陈子善惊奇的朝着冯堂主问道。 梵音阁四大金刚分别是一堂主冯俊、二堂主云起、三堂主雷虎、四堂主典良。因其四位的姓氏与风、云、雷、电相同,所以江湖上多以此称呼。 梵音阁可是江湖第一大帮派,虽帮会位处西南,但是近些年势力却渗透到了黄河以北地区; 该帮派行事十分低调,就连陈子善这样经常行走江湖的人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帮派,没想到今日竟能够在此遇到梵音阁的人。 而且听起来,二人的地位在梵音阁还不低,这怎能不让陈子善感到十分兴奋。- “不错,在下正是冯俊;我们阁主在半月前收到了周真人的书信,说是老令公之孙最近几日要下山,阁主特地派我二人暗中保护杨公子。” “却不想公子武功居然如此出神入化,哪需要我等保护,这却是阁主所未料到的”,在一旁看了好久的冯堂主接过话道。 “冯堂主过誉了,在下不敢当。二位可知刚才袭击我等的人是何身份”杨云帆拱手作揖说道。 “那魁梧汉子是大辽先锋大将萧奕的弟弟萧陀,人送外号“血佛陀”。 此人在漠北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居然被公子给挫败了,当真是要轰动武林了”。冯堂主微笑着颔首说道。 ------------ 第五章 天波杨府 至于那个身材瘦弱的此人姓霍,乃是九龙会的三当家,此人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全无道义可言; 而且…...你可知这霍当家的是谁?”冯堂主望了杨云帆一眼幽幽的说道。 “姓霍,难道是…”杨云帆瞳孔微缩,彷佛想起了师父说的一些话。 杨云帆记得师父曾经对他说过,当年前来响应杨业北伐的江湖人士也并非都像周不惑等人意志这么坚定,也有一些帮派是抱着投机取巧的心理前来的。蜀中九龙会的三堂主霍季,贪生怕死,因见突围无望,惊惧之下半夜偷偷的溜出大营,投降了辽军; 霍季还把周不惑携杨业之孙,欲从陈家谷东南角出逃之事告诉了耶律休哥邀功。 耶律休哥得知是一批中原江湖人士之后,也没放在心上,他的目标是杨业,于是他就让随大军而来的红印教主处理此事。 红印教主乃是辽国“天阴教”的教主,天阴教手下高手众多,实力不容小觑。红印教主接到耶律休哥的命令之后,便派出手下一众高手,前去拦截周不惑等人,就在两拨人打的难分难解之时,杨业的亲兵队长王素赶到,才将天阴教的一众高手击退,众人才突围出去。 冯堂主见杨云帆如此表情,也是开口回答道:“不错,正是十八年前雍熙北伐宋与契丹陈家谷大战之中,出卖武林人士,投降辽军,还差点害了杨公子的霍季.” “难怪,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吧,下次我定取他性命”杨云帆握紧了拳头冷冷道。 “对了,九龙会又是一个什么组织?”杨云帆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九龙会曾经是西南第一大帮派,当年北伐燕云,老令公曾广发英雄帖,招募江湖侠士共同伐辽; 老令公本是出于公心,一心为国,却被王侁等人误认为老令公在拉拢豪侠,扩充自己的势力; 于是王侁也在江湖招揽了一批武林人,以制衡老令公的势力,九龙会的人就是王侁的势力。 王侁把九龙会的人安插在众江湖侠士之中,故意离间掣肘军队与江湖侠士;不料却被昆仑派的周真人看出了端倪。 周真人向老令公禀报并打算清理出九龙会的人,却被王侁抢先一步把老令公等众人威逼至陈家谷与辽军主力相遇,他却不派兵相助,眼睁睁看着众人与辽军血战,直至全军覆没。” “陈家谷之战后王侁被官家贬官至金州,九龙会的人没有了依靠也是树倒猢狲散,那西南第一大帮派也被我梵音阁取代,九龙会从此一蹶不振,没想到近几年却有些抬头的趋势。 我们梵音阁也是密切关注着九龙会的举动,我和夏青姑娘在成都城得知霍季往北方赶来,知必是与杨公子有关,所以也一路尾随而来,果不其然,这贼厮真想加害公子”冯堂主喘了一口气答道。 “多谢冯堂主告知,敢问王阁主如今身体可还好?王阁主当年回国之后,没有返回军中效力,而是去了蜀地,难不成是为了追杀九龙会的人?听说你们梵音阁现在已经完全取代了九龙会在成都府的势力。”杨云帆抱拳拱手问道。 “不错,阁主当年护送周真人等人逃出陈家谷后,因看透官场黑暗,不想再为官家卖命,就带着几十个兄弟去了蜀地,一来是因为看透了官场倾轧,不愿再留军中效力;二来也是为了查清九龙会与王侁的勾当……”。 “王阁主有大恩于我,晚辈他日定当登门叩拜。”杨云帆激动的对冯堂主说道。 “哈哈,若阁主知道如今杨公子如此少年英豪,也必定高兴啊”冯堂主含笑答道。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不一会儿,杨云帆又开口说道:“也不知道这霍季和那萧统二人,如何知道我与师兄二人今日下山呢,也真是蹊跷。” 冯堂主江湖经验丰富,闻言皱眉思索了一番,开口说道:“必定是有人向辽人泄露了风声,才引得他们在此等候截杀杨公子。” 杨云帆闻言皱眉不已,他实在想不出谁会做出此事来。一旁的陈子善也是皱眉不已。 就在众人说话之间,躲在一旁的店小二和掌柜的也喊来了后院的仆役,把客栈打翻的桌椅板凳清理干净了,一边心疼的摇头。 这也并非是掌柜第一次遇到这事,龙门镇地处西北,民风彪悍,胡汉杂居,一言不合掀桌子开打也是常有之事; 所以掌柜也并不是很恐惧,只是影响了生意使他有些摇头;杨云帆扔下一些铜钱便和众人走出了客栈。 “不知二位接下来有何打算?”杨云帆拱手问道。 “我等来此本是为公子安全与调查九龙会而来,既然此间事已了,我二人还是回去复命去,现在蜀中并不太平,屡有叛乱,我等也不敢在中原耽搁太久。”冯堂主也拱手答道。 “如此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初春乍暖还寒的季节,大地渐渐漏出绿色,夕阳之下,两匹骏马奔驰疾行在通往大宋都城的路上,鲜衣怒马的两个少年,策马驰骋,马蹄溅起一片泥土灰尘,等马速度稍慢些,才看清二人是杨云帆与陈子善。 大宋因地理原因,十分缺少马匹。马匹在大宋十分的金贵,一般人出行,根本不可能用马代步。 冯劲和夏青知道他二人东去有要事,便把自己二人的坐骑赠与杨云帆和陈子善;杨、陈两人推辞一番,便也接受了。 两人骑马一路前行约么二十来日,终于在三月初,到达大宋皇城-汴梁城,因京城过于繁华,行马不便,二人便绕过了汴梁主城,从北面的侧城向东行去。 虽只是侧城,但汴京城的繁华仍是让这两个少年惊呆了。 这座当世天下最繁华的城市,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商铺林立,各种货物一应俱全。 不只是涉世未深的杨云帆,就连经常下山走江湖的陈子善也是第一次来到汴京城。 以前只是听人说过汴京的繁华,如今亲眼看到,所带来的震撼程度是不可言喻的。 二人虽震撼京城的繁华,却也没有过多停留,下马牵行,一路往汴京城东行去。 在询问了路人,得知天波府的地处后,两人便打马来到金水河旁,只见眼前不远处,一座红墙黄瓦高耸气派的府邸呈现在二人眼前; 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这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门口两尊石狮子,怒目圆睁,威风凛凛,锋牙利爪,活灵活现,似欲扑将而来,给人一种气场的压制。 府邸的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两人踱步来到府门前,只见府门匾额上书“天波杨府”几个鎏金大字。 到了府前,杨云帆反而踌躇了起来,平时素来稳重的他没来由的一阵不知所措… 一旁的陈子善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无奈的笑了笑去敲门了,开门的是一个身穿管家服饰的老头,此人正是天波府管家杨洪。 杨洪在门里伸出头来疑惑的看了下门口的陈子善,当眼神看向杨云帆时,整个人都怔住了,如遭电击一般的看着杨云帆。他发现此人非常像自家的二公子延辉。 “你...你们是…”杨洪望着杨云帆有些怔怔道。 “还烦劳通报老太君,昆仑弟子前来拜见”陈子善弯身一揖道。 杨洪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后院,看到佘老太君正在后院一处荷塘水池处在和杨府的几个夫人说话 杨洪忙说道:“老太君,门外两个昆仑派年轻弟子来拜见你,我看到其中一个长的像极了二公子延辉……” “昆仑派弟子?……肯定是帆儿回来了,前几日周真人信中说到要派帆儿下山来,快,老管家,快请二人去会客厅,老身马上就过去。”佘老太君一脸喜色激动的说道。 会客厅内,杨府内厅,小厮奉上茶水,陈子善口渴拿起杯来喝着茶,杨云帆则是心情激动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二人看到院内一老妇人缓缓走来,她约么六十多岁,身着紫衣长服,头戴金翅凤钗,一头银发盘髻在脑后,手柱一根褐色龙头拐杖,慢慢向屋内走来。 ------------ 第六章 祠堂 二人意识到是佘老太君,赶紧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看到佘老太君,陈子善赶紧作揖叩拜; 杨云帆则上前疾走一步跪倒在老人面前,磕头说道:“不孝孙杨云帆拜见奶奶”。说完眼睛一红,已是噙满泪水。 佘老太君搀扶起二人,一脸慈爱的望着杨云帆,也是老泪纵横,佘太君百感交集,不停的点着头; 老人自言自语道:“像,太像了,帆儿,你的长相像极了你的父亲,也怪不得老管家刚才看到你会失态。” “真是上天庇佑啊,让延辉也有了个后……”说完,一向在众人面前极为坚强沉稳的老太君也是忍不住泪如泉涌,她毕竟也是一个老人啊。 老人擦去眼角的泪水后,低头时看见了系在杨云帆腰间的凤鸣玉,老人拿起凤鸣玉放在手中轻轻的抚摸着,思绪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 这块凤鸣玉是杨业和佘赛花的定情之物,当年他二人初见生情,佘赛花便将此玉佩送与杨业。此后几十年间,杨业一直将此玉佩贴身收藏,不离左右。 杨云帆看着奶奶望着凤鸣玉出神,便对佘太君说道:“奶奶,听师父说,此物乃是爷爷当年放在我身上的,想必与奶奶颇有渊源,现将此物归还奶奶,以作为爷爷的遗物,给奶奶留个念想。” 佘太君闻言叹了口气说道:“帆儿啊,此物乃是当年你爷爷与我的定情之物。你爷爷交给了你,自然是他的遗愿。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了,就把这凤鸣玉交给她,也算是爷爷奶奶的一番心意。” “帆儿,你和我来前院,先去祠堂拜见下列祖列宗,让老管家陪你师兄在府内逛逛,”佘太君微笑着说道。 天波府是四进的院子,最前面的院子是祠堂供奉,杨云帆与佘老太君二人穿过了长廊来到了前院祠堂,祠堂门口放着两个石狮子,睁目怒视,威风凛凛; 一进祠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堂两排的武器架,刀枪棍棒弓盾等,一看就是重武之家。 走进大堂只见最中间有一个虎头三足青铜鼎香坛,日积月累,里面满满的香灰,还有三根贡香在冒着青烟。 佘老太君和杨云帆二人在祠堂内朝列祖列宗的牌位拜了三拜。 宽大的供桌上摆满了数十个杨家先人灵位,有杨云帆的曾祖父杨信,杨云帆的爷爷杨业以及众叔伯和他的父亲等灵位,杨云帆在老太君的一个个介绍下依次参拜。 在老太君的叙述中了解到了杨家的历史和家族众人的光辉业绩及赵宋官家的封赐等, “我杨家本是北汉人,你曾祖父杨信做过北汉的麟州刺史,也算是地方大吏。而你爷爷虽读书不多,但忠烈武勇,甚有智谋,后汉被后周所灭后,后汉河东节度使刘崇建立北汉,你爷爷以弱冠之年跟随刘崇,为后汉国都太原指挥使,以骁勇闻名,屡立战功,后升迁至建雄军节度使。 大宋北征,官家素闻你爷爷之名。北汉投降大宋后,皇上派使者召见他,授任右领军卫大将军兼郑州刺史,后又拜为代州刺史。 十八年前陈家谷一战,你爷爷因小人陷害,与你大伯和父亲等皆殉国……”佘太君喃喃道,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 “你爷爷一生征战沙场,官爵皆是战功一点点累积而来,但是他却并非是嗜血好杀之辈。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将之能者,至信至仁;他多年征战,见惯了太多家庭因为战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战争对于双方的百姓来说无论胜败,都是灾难,遭受过战火摧残后的州县的惨状,不经历过是无法想象的; 但是你想要天下太平,就要拿起武器把破坏天下太平的人打倒,天下才能太平; 任何谄媚和媾合,只会增加敌人的贪婪,天下就更不会太平,越来越多的惨剧就会发生。 这是你爷爷曾对我说的,他说他是武夫,也没有多少大道理,只是经历了太多,有感而发而已。他一生的追求就是帮助朝廷收复燕云十六州。燕云之地在手,才能打消北方蛮夷对中原腹地的窥视。”佘太君一边叹息一边说道。 在听完了佘太君的叙述后,杨云帆郑重的说道:“奶奶,帆儿必定谨记爷爷的教诲,必不会让祖辈蒙羞,爷爷未完成的心愿,帆儿会踏着爷爷的步伐继续走下去”杨云帆坚定的答道。 “好,好,奶奶知道,帆儿必非庸碌之辈。前几日听江湖传闻,你们在龙门镇遇到了辽人杀手的埋伏,被你打跑,可有此事?”佘太君问道。 “嗯,是辽国先锋大将萧奕的弟弟萧陀和霍季二人……”杨云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佘太君听后皱眉道:“那霍季奶奶不清楚,但是那萧陀我可是听说过的。那萧陀可是漠北的武林高手,武功极高,一柄狼牙棒更是有开山碎石之力,帆儿与他对战可没受伤吧?” “奶奶放心,帆儿无事,那萧陀虽是厉害,但是我感觉我昆仑武功隐隐有克制他的感觉,这都多亏师父多年的倾心栽培。”杨云帆说道。 “周真人对我杨家的大恩大德,实在是无法报答,若有机缘,老身定要当面拜谢”。佘太君感慨的说道。 “帆儿今日能有如此修为,奶奶真替你父亲和祖父感到高兴。 现在你们这一辈只有你和你大伯家的哥哥宗宝两个男子了,如今宗宝在雁门关守边,奶奶有一件心愿,只能靠你完成了”佘太君眼神黯淡说道。 “奶奶但请吩咐,孙儿必当竭力完成。”杨云帆郑重道。 佘太君慈爱的摸着杨云帆的头,说道“这件事你师傅周真人前段时间来信时已跟我提及,十八年前陈家谷一战,你爷爷和父亲叔伯们都殒命于辽地,随同你爷爷他们北上的各门派江湖精英们也损失惨重,能回来的十不存二。 他们都是为国捐躯,是我大宋的英雄,然而他们的尸骨却一直未被辽人归还,我大宋也曾几次向辽人提起此事,提出归还英雄们的尸骨,好让英雄们魂归故里,落叶归根,但是辽人却一直托词尸体大多与辽军尸体混杂无法辨认为由,拒不归还” “人都已经死了,辽人为何还如此,莫不是欺我大宋无人?”杨云帆恨恨道。 ------------ 第七章 梵天林和太一塔 佘太君叹了一口气说道“辽人之所以如此,一来是因为死去的众人皆是我大宋各门派和各领域的精英或掌门人物,是我大宋的民族英雄。” “辽人怕把尸骨归还后,人们亲眼看到为国战死的侠士和将士们的尸骨,会更加激起众门派及天下百姓的抗辽热情。 二来,雍熙三年我大宋北上伐辽时,燕云之地的汉人百姓见到阔别已久的汉人军队时,皆老泪纵横,人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或是给军队做向导指引方向,或是从城内里应外合攻陷敌城,给辽国重大打击..…” “辽人是把众人的尸骨给燕云之地的汉人百姓看,以此来宣传我大宋乃不义之国,舍弃众将士的性命于不顾,从而达到离间大宋与燕云之地汉人百姓关系的目的。” “辽人将众人的尸骨藏在了北海之滨的梵天林与太一塔内,为防止被人抢回尸骨,辽人在梵天林与太一塔内布置了重重机关,还有辽国的几个高手与军队里的猛将护卫,可称作是固若金汤。 你四叔延昭,前段时间来信透漏,十八年前,他在陈家谷一战中被敌军冲散,迷失方向被辽军俘虏,但辽军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得知陈家谷之战,宋军战败全部战死后,本欲自杀殉国,但当他得知你祖父他们的尸骨被藏于太一塔后,为取回你祖父他们的尸骨,他隐瞒身份化名木易,假意投降辽军,并娶了辽国铁镜公主耶律金娥为妻。 他曾数次潜入太一塔内,欲取回你祖父他们的尸骨,但太一塔内的机关甚是厉害,而且还有几个辽国的高手护塔,你四叔力战不敌,身受重伤,逃出太一塔…… 杨云帆听到此处,惊喜的问道:“四叔还活着?那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佘太君也欣慰的微笑说道:“是啊,你四叔还活着,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得知的消息,他现在正在设法逃离辽地。” 你师父周真人这次让你下山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此事,他让你拿着他写好的书信去各大门派去联络各派精英,一起北上梵天林与太一塔,取回众英雄的尸骨”佘太君语重心长的说道。 杨云帆凛然道“无论那梵天林太一塔如何凶险,孙儿必不辱命” “好,好,我相信帆儿定能了却此事,但此事也并不急一时,需与江湖各门派商议后再决定。”佘太君笑着说完就从祠堂供桌前的一个紫檀木盒子里拿出一本书; 佘太君说道“此书乃《镇军心法》乃是你祖父从军多年,大小数百次战斗中总结的一套军队列阵之心法。 你身为杨家人,日后难免接触到带兵打仗,就算个人武艺再高强,在千军万马的战阵面前,也是掀不起一点波澜的,此书有结阵之法亦有破阵之法,你要勤加练习,日后必有大益” 昆仑派,紫光殿内,周不惑皱眉坐在太师椅上,手指不停的来回敲打着一旁的案桌。坐在案桌另一旁的长老陈不为望着周不惑如此神态,笑着开口说道:“师兄,你叫我来,可是为了帆儿和子善在龙门镇遇袭之事?” “不错,师弟这件事你怎么看?”周不惑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开口问道。 “不是都传开了吗,是辽人派来的杀手,想偷袭帆儿他们,却不想被帆儿给击败了,哈哈”陈不为笑着说道。心里也为本派弟子的武勇而欣慰。 周不惑闻言并无笑意,而是摇着头开口说道:“我并非是问此事,而是说帆儿他们刚下山,便遭到了辽人刺客的埋伏,这难道不很蹊跷吗?谁给他们传递的消息呢?” 陈不为闻言也收敛了笑意,思索了一阵,开口说道:“辽人“执方司”的眼线众多,细作遍地,只要用心,想得到帆儿他们下山的行踪也并非难事吧?” 周不惑闻言仍是摇头,继而开口说道:“不对,帆儿从未下过山,辽人的刺客怎么会认得帆儿呢?” “师兄你是在我昆仑派里有辽人的细作?”陈不为吃惊的说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此人能接触到这个层面的情报,说明我们并未提防此人。”周不惑说道。 “那会是谁呢?”陈不为说道。 周不惑摇摇头说道:“靠猜是不行的。算了,好在帆儿他们没事,以后我们多注意观察就行了,那人迟早会漏出马脚。” 雁门关外 草原之北辽国都城上京临潢府,自从五代后梁贞明二年契丹首领阿保机称帝,建立政权后就定都在此,一直是契丹的政治军事中心。 后来契丹数任首领东征西讨,攻城略地,先是在元显元年,攻灭了渤海国,在东平郡设置了东京辽阳府。 元显十年,契丹首领耶律德光在后晋儿皇帝石敬瑭手里赚的燕云十六州后把幽州设置为南京析津府。 统合二十五年在原奚王牙帐所在地设置中京大定府。重熙十三年辽又把云州升为大同府,名西京。 西京大同府西扼西夏党项,东摄宋朝,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非亲王不得主之。此上五地就是辽人所谓的辽国五京。 辽上京临潢府,隆和殿内,一个魁梧高大的汉子,下颚浓密的胡须,头部髡顶、垂发于耳畔,身穿金文金冠,白绫袍,红带悬鱼,错络缝靴。小祀戴硬帽,坐在殿内御座右侧位置上,望着殿下一众大臣,此人便是辽国监国政事令晋王韩德让。 而他身边御座左侧一位身着貂裘紫衣,腰系翡翠玉带,头戴凤钗金簪,一头秀发作盘龙髻于头顶打扮的中年妇人。 一双凤眸灼灼的望着殿下的众人,雍容的气质中透着一丝果敢与坚毅,此人便是辽国至高无上的太后萧绰,小名萧燕燕。 她虽已年过四十,但依旧风姿妖娆,端庄大气,别是一番风味。 殿下的玉阶两边各站立着两个手持铁骨朵的卫兵,玉阶下为首的是时年二十一岁的辽国皇帝耶律隆绪。 身为大辽皇帝,耶律隆绪已经二十一岁了,可还是不能亲政,因为现在权力还牢牢把握在母亲萧太后的手中,太后丝毫没有打算还政于皇帝的意思。 以至于每次早朝,他都只能与众大臣一起坐在殿下议事,而韩德让却因为是萧燕燕情人的关系,又在十几年前宋军北伐时,坚守幽州,力战不降,终于等到耶律休哥的援军道来,大败宋军,因功被萧后立为监国。 每次都和太后同席而坐,高高在上,俯视着殿下众人,使耶律隆绪心中一直不快,但鉴于母后的威严与酷厉也不敢说些什么。 “启禀太后,臣以为经过十几年前的“高粱河”一役使宋朝元气大伤,无力再北犯,这些年来,宋人只能疲于防守,而南院枢密使韩德威奏折里所说的宋人欲北上攻袭我国,请求朝廷派出重兵屯于边境,这根本是无稽之谈,还请太后明鉴,派人调查清楚再做决断”。大殿下的涿州刺史耶律虎古走出队列,躬身朗声说道。 原来,晋王韩德让的弟弟,现任大辽西京留守,南院枢密使的韩德威,前几日呈奏说发现南面的宋人有北上迹象,请求朝廷派兵屯于边境,以防不测。 其实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南面的宋朝经过几次大的败仗军队早就没了周世宗柴荣与宋太祖赵匡胤时期的战力和士气了,根本无力主动攻击辽国。 韩德威之所以如此禀报,是因为辽国的军制制度,辽国军队除了皇室的亲兵卫队外,其他的军队不管是作战还是戍边,朝廷都是不提供军粮的,军粮都是靠军队在敌境自己抢掠,也就是辽人所说的“打草谷”。 此次韩德威奏请朝廷出兵一是为了带领军队去宋境打草谷,以免陷入军队缺粮、军人暴动的局面。 二是因为他想通过一次次的军事调动把不属于自己派系的将领清洗掉,换上自己的人,从而更好的掌控军队。 大部分朝臣都看出了这点,但是畏于韩氏兄弟二人的权势,都三缄其口,选择无视; ------------ 第八章 韩德让 而耶律虎古虽官位不大,但是他在辽国以耿直敢说著称,所以看不惯韩氏兄弟的作为,便站出来奏报萧太后。 大殿中央御座上的晋王韩德让听耶律虎古说到这,先是眉毛一挑,然后冷哼一声,轻笑道:“哦?这么说你是不相信南院韩枢密的情报?你我都在上京临潢府,而这远在千里外西京大同府的情报难道还不如你准确?看耶律大人这样一副老臣谋国,忠心耿耿的样子,若是耽误了军情,你又有几个脑袋够砍呢?” 被韩德让这样一顿嘲讽与威胁,耶律虎古恼怒的朝着韩德让说道:“晋王你身为监国,不为朝廷和陛下着想,反而与你的兄弟内外呼应,排除异己,党同伐异,请问,你又有几个脑袋够砍呢?” 耶律虎古的这番话一说出口,如同一声惊雷一般,瞬间在大殿内众人的心里炸开,众人皆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望着耶律虎古,他说出了众人想说但又不敢说的话。 而耶律虎古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头,骑虎难下,正想寻思着怎么圆场,忽见御座上的韩德让瞳孔微微收缩,眼神闪过一丝狠戾。 只见他缓缓的走下御阶,在旁边卫兵的手里抓过铁骨朵,突然朝耶律虎古狠狠砸去; 只见耶律虎古瞬间血肉四溅,耶律虎古头部被砸碎,脑浆混合着血水崩裂开来,身体和四肢还在微微的抽搐着,只过了几秒后,便不再动弹。 众大臣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离的近的一些官员,甚至身上被溅了一身血渍与碎肉,都忘了去擦拭,呆呆的注视着场中耶律虎古的尸体,有几个胆小的直接吓瘫在地下。 一旁的小皇帝耶律隆绪则惊恐的离席站立,脸色难看的望着发生的一切,不发一言。 韩德让冲卫兵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卫兵便把耶律虎古的尸体拖了出去。 韩德让看着满朝文武和小皇帝的反应,满意的点点头,慢慢的走向御座,坐在了萧燕燕的一侧; 他朝着大殿内的众大臣说道:“耶律虎古以下犯上,又涉嫌与宋人勾结,被本王当庭击毙,望各位引以为戒,莫要步了他的后尘。” 说完韩德让便用眼神扫视了众人一遍,只见殿下的众人皆不敢与之对视,都半躬身的低头不语。 御座一旁的萧燕燕见韩德让坐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便幽幽的望着他,眼神里充满着嗔怪又无奈的浅笑; 她的思绪飞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当时还不到十岁的萧燕燕便在父亲萧思温与韩德让的父亲韩匡嗣的约定下,萧燕燕与韩德让定下婚约,两人也是一见钟情,相互约定终生。 但是辽景宗耶律贤见萧燕燕姿色美仪,便把她纳入后宫,她和韩德让也因此不得不分开。 乾亨四年九月,辽景宗耶律贤病逝,临终之时耶律贤留下遗诏“梁王耶律隆绪继位,军国大事听皇后命“,将辽国交到了二十九岁的萧绰手里。 面对年仅十二岁的长子耶律隆绪,萧燕燕首先想到的是主少国疑,宗室亲王势力雄厚,局势易变。 萧太后在大臣耶律斜轸和韩德让面前流着眼泪说:“母寡子弱,族属雄强,边防未靖,奈何?“ 重臣们上前安慰并发下重誓说:“信任臣等,何虑之有!“接着,萧燕燕将耶律休哥安排在幽州留守,总管南面军事,加强边防, 任命娶了萧燕燕侄女的耶律斜轸为北院枢密使,管理内政事务尤其是严管贵族。 与此同时,萧燕燕采纳南院枢密使韩德让的建议,对宗室亲王颁布命令“诸王归第,不得私相燕会“,使他们失去兵权,解决了内部夺位的一大隐忧。 此后在一系列人事调动后,萧燕燕慢慢掌握了实权,便把昔日的情人未婚夫韩德让招至身边,再续前缘,并帮自己出谋划策,治理国家。 为了独得韩德让,萧燕燕还派人暗中毒杀了韩德让的妻妾,还让自己的儿子耶律隆绪把韩德让当父亲对待…… 如今萧燕燕见自己的情人当众击杀大臣,一向以执政严明,在国内推行杀人偿命制度的她眼睛一闭,硬是就当没看见。 “众爱卿若无其他事奏,便退下吧,哀家有些乏了,”萧燕燕见大殿下众人仍是在刚才的震惊中没缓过神来,叹了口气说道。 她转身向后殿走去,一旁的韩德让也起身跟随而去,留下殿内的众大臣互相对望,沉默着退出大殿。 雍和宫内玉榻之上,韩德让盘腿坐着,手中拿着下人送来的一份情报,萧燕燕则依偎在韩德让身上, 平时在朝堂上端庄大方母仪天下的萧太后回到后宫后便不再端着,而是随意了许多。 她本就不喜欢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如果可以,她宁愿和心上人韩德让一起退隐山林,做一对逍遥神仙眷侣, 奈何母寡子弱边境不稳境内的部落也不时的叛乱,再加上心上人韩德让的怂恿,使得萧燕燕一直抓着权利不放。 虽已年近五十,但萧燕燕雍容华贵的气质加上平时保养得当,使得她有一种更加诱惑的美。 “燕燕,你看,这就是你的好女婿,真是深藏不露啊,”韩德让在一边玩味的笑着,把情报递给了萧太后。 因为这是在后宫,周围没有外臣,只是一些宫女和侍卫,韩德让也不再避讳,直接喊着萧太后的小名,因为他知道,萧太后喜欢他这样喊她。 “穆易竟然是杨业的儿子杨延昭?执方司的人都是废物吗?木易和金娥大婚前,可是派了执方司的人去调查了穆易的底细,居然没查出来?”萧太后皱着眉愠怒道。 “执方司”是辽国的情报收集和侦察机构,负责对周围国家情报的侦察和分析,在宋和西夏党项遍布很多细作刺探情报。与宋朝的天令司、西夏的一品堂并称天下三大情报机构; “算了,一个杨延昭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跑了就跑了吧,算他命好。‘’,萧燕燕说道。 与杨延昭结为夫妻的辽国公主耶律金娥虽是辽景宗耶律贤的女儿,却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所生,虽也称萧燕燕母后,但并非其嫡出,所以在辽国皇室也并没多少人在意,萧燕燕也是对其冷淡处之; ------------ 第九章 九龙会 “你再看看这个,”说完,韩德让把另一份情报给萧太后递过去。 萧燕燕接过去细细读来:细作来报,南面的宋朝一些武林人士打算联络一起,推举杨业之孙杨云帆为首,欲北上北海之滨的梵天林太一塔,他们想借助杨业的影响力,召集义士北上,取回陈家谷一战中宋人战死者的遗骨,南院枢密使韩德威派出了萧陀联络了一名汉人高手去截杀杨业之孙,却未能成功…… “他们这次与杨延昭闯梵天林太一塔不同,是有备而来,哼,我们也要好好筹划一下,让他们有来无回,”韩德让眯起了眼睛,盯着手里的情报冷笑道。 旁边的萧太后望着手里的情报皱眉道:“连萧陀也没能得手,看来此子是有些真本事……” 原来那萧陀在漠北素有威名,在民风彪悍,以军功为荣的辽国也是罕逢敌手,连深居内宫的萧太后也听说过他的名声,此次韩德威派他去截杀一小儿,居然失手了,萧太后也是诧异起来。 “哼,纵然此子有一些手段,但毕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又能掀起怎样的波浪,况且这次他们是深入我境,人生地不熟,那梵天林太一塔内又机关重重,又有我大辽名将耶律飞鸿坐镇,定让他们有来无回”韩德让望着细作送来的情报冷笑道。 韩德让想了一会又开口笑着说道:“还有,执方司在南面留了很多的细作,其中一个棋子,就在关键位置上,若是运用得当,会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萧太后不再说话,一波秋水的眼睛深情的韩德让,慢慢的把头埋进了韩德让的怀里,她深信身边的这个男人说过的话一定能做到,就像十几年前韩德让在‘幽州之战’之中表现的一样。 宋朝西川路, 剑阁蜀道剑门关下,两崖如刀斧劈砍,对峙倚霄汉,昂首只见一线天,地势异常险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当今天下有两处天险关隘,一旦扼守住,就能割据一方称王。一处是函谷关,扼守关中,易守难攻; 另一处就是剑门关了,一旦扼守住关隘,基本很难被人从外向内攻破; 夕阳的余晖淡淡地洒落在雄关之上,一片金黄色的光芒映照中更突显出剑门关“千年剑阁耸苍穹,万里江山一握中”的气势。 霍季戴着斗笠,一身劲衣打扮的走在剑门路上,他无暇欣赏剑门的气势与恢弘,边走边皱着眉头想着心事。 几个月前龙门镇一战,他和萧陀非但没有截杀杨云帆,反而差点被擒住,使他在辽人心中更加不堪重用。本来这次刺杀杨云帆,霍季是想在契丹军高层表现一番,没想到阴沟翻船,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击败,实在是颜面扫地。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在龙门镇客栈里看到梵音阁的冯俊与夏青时,便知道自己勾结辽人谋害杨云帆的事情肯定已经暴漏。 那么接下来自己在江湖上无论黑道还是白道都肯定无法立足,而自己的老巢九龙会,也因为自己投辽叛宋,早就被朝廷和江湖各派打压; 九龙会早已在十几年前土崩瓦解,除了几大头目潜伏起来,不知去向外,基本上精英尽皆投奔他处,人心尽散,喽喽们也大部分散去,剩下的人皆是庸碌之辈,根本无法倚靠,自己要寻找一处安身之地。 霍季深深懂得,自己已经走上了投敌叛国的路根本无法回头,索性就一路走到底, 年近四十的他不甘就这么四处躲避苟活,他一直暗暗的告诫自己“生不能五鼎食,死当五鼎烹”。 他决定先隐忍起来,等待时机。他走在去蜀中的路上,心里一直盘算着自己的出路。 成都是梵音阁的势力范围,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敢去冒险;他便把目光投向了远方青城山所在的一片群山之地…… 九龙会最初是蜀中一个小帮派,由九人组建而成,分别是大当家楚离寒、二当家南宫武、三当家霍季、四当家孟南、五当家窦圣星、六当家李桃桃、七当家孟羽航、八当家孟依依、九当家冷七弦。六男三女,以年龄排位,以兄妹相称。 九人出身各不相同。 楚离寒、南宫武二人曾是荆湖南路的江湖游侠。二人早年因义愤杀人,而被官府通缉,不得已,逃到蜀地避难。 霍季则是夔州府辖下的一个落第书生,自知功名无望,便跟一刀客学得一手刀法,名震蜀中。 孟南、孟羽航、孟依依兄妹三人则是成都府的豪门望族孟家的后人。 冷七弦是梓州人士。窦圣星和李桃桃两夫妻则是成都府人士; 此九人本是萍水相逢,机缘巧遇,因意气相投,故而结拜为兄妹。 后又不断拉拢人才,最后逐渐发展成一个帮会,以最初九人结义为名,故称九龙会。 帮会主要势力范围在蜀中成都府,主要是经营酒楼、赌场、青楼和码头,因势力强大,就连官府都要避让三分;因江湖恩怨,经常与其他帮派发生械斗,常常让官府头疼; 因帮会名字带“龙”字犯忌讳,又因帮会行事多触犯朝廷典律,所以经常被朝廷打压,最初一段时间一直是在地下秘密发展帮会成员。 直到雍熙三年宋军北伐,才借机打点朝中官员,借参与大宋北伐之名,乘机兼并了几个当地的帮派,翻身一跃而成为蜀中最大的帮派势力。 后来由于参与宋军北伐的三当家霍季投降辽人、出卖宋军,皇帝大怒,责令严厉铲除九龙会余孽; 江湖各大门派也纷纷加入了剿灭九龙会的大潮中去,九龙会转眼间土崩瓦解,树倒猢狲散,帮众大部分被绞杀,其余众头领也隐匿行踪,消失于江湖; 汴京府东天波府清晨和煦的阳光照耀在红墙绿瓦的楼阁之上,院子中间的槐树上,几只喜鹊在欢快的鸣叫着。 杨云帆吃过早饭后便拿起了佘太君送给他的《镇军心法》慢慢细读起来。 回到天波府的这些日子里,除了陪同佘太君拜访了一些杨府的故交之外,杨云帆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如饥似渴地研读起《镇军心法》来。 此书不愧是杨业浴血沙场多年而总结出来的军阵列阵作战和统帅练兵的集大成之书。 杨云帆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他被书里说列举的各种作战之法震撼了,不自觉的对自己的祖父更加崇拜起来。 杨府的前院内,佘太君坐在文案前,文案上铺着一张上等的宣纸,两边各用一个铜尺压着。 旁边的杨大郎之妻花解语在文案旁一边研墨一边皱着眉对佘太君说:“母亲可想好了如何对朝廷奏报帆儿回来的消息?” ------------ 第十章 汴京城 因为她知道一旦向朝廷奏报杨云帆还活着,而且还回到了杨府,朝廷念及对于杨家的亏欠,肯定会给杨云帆封官。 虽然封官进爵是好事,但是这样的话杨云帆肯定就会和杨宗保一样被派往边境戍边; 因为杨家是武人世家,朝廷封的职位肯定是武官,武官一般是不能长时间留在京城家里的。而杨云帆现在还不能去边境戍边,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佘太君拿着手中的毛笔蘸了些墨汁,边写边说道:“此间事老身早已想好,待奏书呈上后,等官家颁下圣旨时,让帆儿只受爵位不受官就可以了,这样不但不会影响他去闯梵天林和太一塔,有了爵位后反而在江湖做起事来更容易些” “母亲想的周全,倒是儿媳想的简单了”一旁的花解语见佘太君这样说,也松了一口气,说道。 “老太君,老太君…”突然屋外传来了管家杨洪的急促的喊声,二人皆是一惊,连忙向屋外望去。 只见杨洪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院子内,大口的喘着气,对佘太君施了一礼说道:“老太君,喜讯,喜讯啊,北面来的消息,四公子延昭从北面逃回来了,好像还带着一个辽国的公主,前几日已经到了雁门关了,估计这几日就能到家了,” 佘太君听杨洪叙述完后先是一怔,然后又是大喜过望,流着泪对着花解语说道:“延昭回来了,延昭回来了,真是老天爷保佑、祖宗保佑啊”说完,放下手中的龙头拐杖,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念道。 一旁的花解语也是激动的眼圈泛红,激动之后又是一阵失落,自己的小叔子回来了,但是自己的丈夫永远也回不来了,她摇头怅然一笑,努力着把心中的情绪抚平。 而一旁的杨洪则是高兴的说道:“恭喜老太君啊,这些日子双喜临门,云帆小少爷回来了,四公子也回来了,天佑我杨家啊” 佘太君激动过后恢复了平静,笑着对杨洪说道:“老管家,你派人准备一下,过几日延昭回到汴京,你们先去迎接一下。 “还有,明日老身要祭奠一下祖宗先人,感谢下祖宗们的恩德,你们去置办些东西……”; 杨洪连声答应着,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走到门外,唤了几个家丁仆役,去置办东西去了。 佘太君和花解语回到屋内,平复下心情来的佘太君笑着对着花解语说道:“看来老身还要再写一副奏书啊”。 亲人接连的归来,使得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高兴不已。 花解语也笑着说道:“我说今早听到喜鹊在树上叫肯定是有喜事,果不其然,竟然是延昭回来了,我去把这个消息跟其他姐妹们都说一下,也让他们高兴高兴,”说完不待佘太君答话就走到了后院。 不一会,整个天波府都被欢乐的气氛笼罩起来。 在通往大宋都城汴京城的路上,杨云帆、陈子善和杨府的老管家杨洪以及杨家的几个仆人边走边聊着。 前几日佘太君让杨洪去汴京迎接一下北地归来的杨延昭,陈子善听说后非要跟着一起来。 这些日子,老管家杨洪与陈子善处的比较熟络了,也就爽快的答应了。 陈子善又拉着杨云帆一起来了,杨云帆本想继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学习兵法,听说四叔从北地归来的消息后,也是激动不已; 再加上陈子善的一再软磨硬泡,非要同行,便笑着答应一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爱热闹,不耐寂寞的师兄在杨府这么多天也是闷坏了,正好出来散散心。 杨云帆和陈子善从来没正式的逛过汴京城,在一路上老管家杨洪的讲解下听的是心潮起伏,心动向往,纷纷想象着这天下最繁华的都城的盛景。 众人来到汴京的金水门长街之上,进城之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约一百二十尺,植满垂柳的护城河,以及那条蜿蜒曲折像一条游龙一样凹凸不平,不规则的建在外城的城墙; 陈子善觉得这道城墙很怪,让人看着高深莫测,很多人不喜欢它,因为他不够平整漂亮。 但是杨云帆看到这道城墙后,对这道城墙的建造者太祖皇帝赵匡胤不由自主的佩服起来。 众人只是从欣赏的眼光来看待这道城墙,觉得他不够平整不够漂亮。但是在杨云帆看来这道城墙的军事价值才是建造它的根本原因。 宋太祖赵匡胤建造它时,肯定考虑到了万一有一天京城被敌人攻击,这凹凸不平,不规则的城墙是能大大缓冲猛烈攻击的。 这道城墙的里面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汴京城。人数超过盛唐时都城长安十倍,百万人口的人间天堂,千年显赫大梁城。 众人走过周长四十八里二百三十二步的外城,进入周长二十里的内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无与伦比,古今罕见的长街,这条长街笔直宽阔,长约七八里,宽约两百余步,直抵皇城宣德门。 宽阔的长街被分为了五条通道,最中央的一条是留给皇帝专用的,两边的水路都用巨大的条石砌成。 岸边种满了桃、李、梨、杏等果树,沟里是成片的莲花,每年花季,微风吹过,一路芬芳伴随着百万居民。 岸边的一排红砌的栏杆,它是一条标志,它划出了左右两条车马道名曰“御廊”。御廊两边遍布各种民居和官署以及数千家林立的店铺。 众人随着人群走去,眼前先出现的是内城朱雀门的龙津桥,这是御街三段景的第一段, 这里的商家很多,但是货物的档次不算太高,算是平民消费区,主要经营的是时鲜果品,笔墨纸张。 再往里走,便是皇家建筑“望街亭”。此亭是皇帝游览御街时必登之地,登高远望,店铺林立,巍巍十万人家。 一路前行,便是令人神往的御街三段景的第二段--州桥。州桥又名“天汉桥”是汴河十三桥之中最为壮观的。 从桥上往桥下看去,滔滔的汴河水从桥下流过甚为壮观。 ------------ 第十一章 杨延昭 如果要是夜色阑珊时来到州桥时,才是州桥最好看的时候,那时候桥上灯火明亮,行人如织,各色小摊小贩都会沿街叫卖,从华灯初上到夜半三更,不论什么时候来,这里都应有尽有。 出了御街往东走,来到了东华门外,众人被一座三层相高,五楼相向的建筑吸引了, 只见它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远远的望去,它仿佛处于一片光雾之中。这便是汴京城七十二家酒楼中最著名的酒楼-“樊楼”。 之所以说是樊楼是最著名的酒楼,不光是因为它的建筑宏伟奢侈,构思奇妙,最主要的是樊楼的酒、食物和艺妓。 樊楼是有自己的特权的,樊楼之所以如此强盛,是因为樊楼有着朝廷所特许的酿酒权。这是其他酒楼所不敢奢望的。 大宋的酒、盐、茶、铁等都是朝廷垄断经营的,其他人是不准许生产和贩卖的,违反者都是重罪。 而每年官府会配给樊楼五万斤的酒曲,平均每天用酒曲一百三十七斤,可以酿酒五千五百斤以上,这些酒樊楼可以自产自销,也可以散卖给其他酒楼。 再说樊楼的艺妓,樊楼不仅提供酒食宴饮,还有许多的艺妓,也就是清倌人,她们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 她们自幼学习琴棋书画,个个都会察言观色,熟络人际交往,长袖善舞,能歌善赋,懂得客人的心理,使得很多来樊楼宴请亲朋好友的人们都经常叫几名艺伎作陪,或弹琴奏乐、或翩翩起舞。她们的存在更能活络宴席气氛,使得宾主尽欢。 樊楼的艺妓在汴京城七十二家酒楼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汴京的四大花魁中,有两个在樊楼,这足可以看出樊楼艺妓的不同凡响。 据说是因为朝廷好多的达官贵人在樊楼有自己的利益,连皇室也有人牵扯进来。有这些的支撑,才有众人方才所见到的大气宏伟,气势磅礴的建筑。 正如后来曾在樊楼吃过酒宴的诗人曾经写诗赞道: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太平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一旁的陈子善张了张嘴,说道:“真是不来汴京不知道天下之所繁华,不来樊楼不知道樊楼之高雅啊”众人也是一阵惊叹,频频点头。 众人在游览了汴京城后,已经是临近黄昏,便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杨洪已经派了几个府里的小厮去各个城门蹲守,一有杨延昭的消息就立刻前来禀报; 大宋北部边境军事重地--代州府。 四月的北方,天气微微有些燥热起来,北方吹来的风中带着一丝热气,仿佛预示着夏天提前到来了。 杨延昭一家人到达雁门关时,已经是申时,他对妻子耶律金娥说道:“这雁门关的守将石宝吉与我是故交,你和孩子们先在客栈等我,我去通报... ...。 华灯初上,代州城内万家灯火慢慢亮起,星星点点的亮光勾勒着这座边疆大城的繁华。 代州府衙内,杨延昭和雁门关守将石宝吉依照宾主之序坐在会客大厅内,今晚石宝吉宴请杨延昭一家人归国,特地请了代州府的名厨在府内烹饪做食; 杨延昭在见到石宝吉寒暄了一阵后,在衣服里拿出一封信交给石宝吉,他说道:“佑之兄,此信乃十万火急,请派快马速速送与朝廷,辽军又要犯边,请官家派兵遣将抵御敌虏”。 石保吉,字佑之,大宋开国大将石守信之次子,其人姿貌环硕,颇有武干,以门荫入仕。迎娶宋太祖次女延庆公主,拜驸马都尉、兵马都部署; 石宝吉与杨延昭颇为熟悉,两人曾经在朔州并肩作战抵抗过辽军,彼此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昨天当他收到消息,并看到杨延昭并未阵亡,活着回来的时候,激动的不顾长官形象,跑过去把杨延昭抱了起来; 一阵寒暄之后,石宝吉像个孩子一样,还重重的在杨延昭胸口捶了几拳,骂道:“四郎,你这么多年没消息,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哈哈哈哈”两人皆携臂狂笑。 石宝吉让自己的儿子与杨延昭的儿子结为兄弟;若不是自己儿子已经定亲,石宝吉还想让自己儿子与杨延昭女儿定下婚事; 杨延昭感动的对石宝吉说道:“佑之兄如此厚待我,我甚为感激,他日若有事效劳,必当肝脑涂地”; 石宝吉则拍着杨延昭的肩膀笑着说道:“四郎,你我皆是在战场上换过命的交情,何须说这些”。 第二日上午,杨延昭和家人坐上石宝吉赠与的马车,拜别石宝吉后,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石宝吉本想多留杨延昭几日,以叙友情,但杨延昭思母心切,石宝吉也不便多留,在吩咐手下备好马车与食物和水之后,便和杨延昭拜别; 马车一路而行,几日后便来到了汴京府西,路过一处高坡时,杨延昭停住了马车,和家人下车,站在高坡上俯瞰着汴京城的雄浑与繁华; 在出了辽境后,耶律金娥便换了汉装,一身轻易玄带,头发盘成一个妇人髻,她眼睛很大,鼻梁高挺,异域风格的面庞伴着一身汉服,别是一番风韵; 她身边的两个孩子,老大是儿子,名叫武儿,今年已经十一岁;老二是女儿,名叫离儿,今年八岁,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眼前巨大的繁华的城市,好奇不已; 杨延昭望着汴京城,心中泛起无限悲怆,这一去快二十年了,今天终于又回来了; 还记得上次离开汴京城时,是和父亲、大哥、二哥、三哥一起出征的,犹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很年轻,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而如今却只有自己回来了;父兄们已经客死敌境,自己却连他们的尸骨也没能带回来,不知道见到母亲后如何跟她老人家交代;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杨延昭喃喃的念道,眼中已经满含泪水。他已经快二十年没有流过泪了,记得上一次流泪还是父兄们战死之时。 杨延昭仰头止住泪水,叹了一口气,身旁的耶律金娥看到丈夫如此,上前一步挽住丈夫的胳膊,把头轻轻的依偎在丈夫的胸膛,她要用柔情抚慰丈夫惆怅的心绪。 杨延昭环手抱着妻子,长叹一声,转身回到马车继续往前行去; 马车一路前行,快到达汴京西外城万胜门时,杨延昭远远的看见一行人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个非常熟悉,是杨府的官家杨洪,身边还有几个人,却是他不认识的;他挥鞭快速赶去城门; 雄健的骏马牵引的马车也吸引了很多路人的注意力,这年头大宋十分缺马,就是朝廷大员出门也基本是驴车代步,马匹都给了前线的军队; 而石宝吉给杨延昭马车配的马却是军中的河套战马,这样的配置自然是惹得路人连连咋舌。 “四郎,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杨洪看到杨延昭下了马车,干瘪的脸庞,已经老泪纵横; 望着杨延昭的脸杨洪又想起了十几年前老令公出征时的场景。他不待拭去眼泪,便赶紧快步向前走去说道。 杨延昭望着这位阔别近二十年的老管家,心里百感交集,杨洪从小看着他们兄弟几个长大的,杨家也一直都是拿杨洪当家人对待。 ------------ 第十二章 耶律飞鸿 他赶紧上前两步拱手笑着对杨洪说道:“洪叔,是我,我回来了,”然后指着身边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说道:“这是拙荆和两个孩子”;杨洪便和耶律金娥寒暄了起来; 这个时候,杨云帆上前一步跪拜道:“侄儿云帆,拜见叔父” 杨延昭这才注意到身旁的这个少年,当他看到杨云帆的容貌时,一时恍惚了,他想起了自己的二哥; 这个少年的容貌像极了已经战死沙场的二哥;当他听到此话后一时怔住了;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 杨洪抹了抹眼泪笑着对杨延昭说道:“四郎,这是你二哥的孩子,名叫云帆。当年陈家谷一战,老令公把云帆少爷托付给昆仑派周掌门等江湖义士们,众豪杰也是拼死一战才保得小少爷的周全护送归国; 周掌门遵从老令公遗愿,让小少爷在昆仑派修行到十八岁,云帆小少爷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回到家来; 杨延昭赶紧扶起杨云帆激动的上下打量起来,他满眼含泪望着这个与自己二哥容貌神似的少年,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边用力的拍了拍杨云帆的肩膀,一边点着头说着:“好,好!” 杨洪又来到陈子善身边对杨延昭介绍道:“这位是昆仑派弟子陈子善,也是小少爷的师兄,此次一同随云帆少爷下山。”陈子善也是躬身一拜; “昆仑派弟子陈子善拜见杨将军,久闻杨将军大名,晚辈对将军甚是敬仰,亦对将军的忠义万分敬佩,请受晚辈一拜。” 杨延昭又赶紧把陈子善扶起来,口称惭愧,又对陈子善勉励一番。 杨延昭稳了稳心神对着杨云帆说道:“帆儿,叔父很高兴你还活着,记得当年见你时,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转眼已经长大成人了”杨延昭满眼的欣慰,感慨的说道; 然后又对陈子善说道:“请带我向周掌门致谢,他日在下必当登门拜谢周掌门的大恩大德”。杨延昭又把妻子和儿女给众人介绍一番,杨云帆又是上前行礼,众人又是一阵寒暄,便朝天波府驶去; 天波府,杨家众人已经得知杨延昭就要到家的消息,众人早早的在府门口等候了。 马车到达巷口后,杨延昭已经激动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离家已经近二十年,今日回到了这个梦里无数次梦到的地方,他发现周围变化并不大,门口的大树仿佛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高大。 天波府内,杨延昭进门后看到母亲和一众家人在院内等候,脸上大都已经挂满了久别重逢的泪水; 杨延昭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抱着母亲佘赛花的腿,痛哭的说道:“娘,孩儿回来了,孩儿不孝,没能将父兄们的尸骨带回来。” 他抬头望着母亲,分离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母亲的头发已经完全斑白,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许多; 杨延昭心里又是一酸,豆大的泪珠滴滴落下,在辽地十八年没流过一滴泪的他,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 他身后的妻子和儿女也跟着跪着哭了起来;佘太君抱着杨延昭的头哭着安慰着杨延昭、又像是安慰自己,对儿子的思念千言万语涌在心头却一时不知怎么说出来,她只是说道:“四郎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跪在后边的耶律金娥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儿媳金娥,拜见娘。” 然后又让身边的儿女拜见奶奶;佘太君拭去眼泪,高兴的说道:“快快起来,金娥啊,你俩的事,四郎都跟我说了,进了杨家的门,你就是我杨家的媳妇,来来来,这个玉镯给你戴上,” 说着,佘赛花便把自己手上戴的玉镯戴在了耶律金娥的腕上,这个玉镯是杨业当年送给佘赛花的定情信物之一,这么多年一直戴在她手上,今天把玉镯给儿媳,说明对儿媳的认可和喜欢,她又给孙子和孙女各准备了礼物; “这玉镯如此珍贵,儿媳不敢收。”耶律金娥说道。 杨延昭在一旁笑着说道:“娘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众人寒暄一阵后,已经快到了戊时,杨府的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今晚的饭菜十分丰盛,一家人团坐一桌,三代同堂其乐融融,佘太君心情特别好,今晚也是多吃了一碗饭; 第二天一早,佘太君领着杨延昭和杨云帆祭拜过祖祠之后,便来到了前院的讲武厅; 讲武厅是以前杨业在世时,杨府的会客厅,也是杨业经常和众人谈论要事之地; “四郎,你已回来,有些事我便得与你和帆儿一起商议一下,”佘太君示意二人坐下说道。 “几个月前,昆仑派周掌门修书予我,他说打算邀请江湖各大门派在昆仑顶召开“武林大会”,之后挑选一些各大门派精英弟子,让帆儿和他们一起北上辽境的梵天林和太一塔,取回你父兄和众门派侠士的尸骨……”佘赛花把周不惑来信的内容对他二人说道。 杨延昭听完后沉思皱眉说道:“那梵天林我曾闯过几次,但是里面机关重重,又有天阴教的红印教主在那坐镇,实在是难以抵挡,当时我得知消息,心情急切,也是仓促而去,几次都败下阵来,幸亏我提前想好了退路,才没暴露身份。 而那太一塔则是在梵天林的后面的一座佛塔,我没有能够到达那里,听说那里更是凶险,里面坐镇的是辽国的大将耶律飞鸿,恐怕更是难以对付。” “四叔可知道爷爷叔伯和各门派侠士的尸骨埋于何地?”杨云帆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说道。 “我在辽国隐姓埋名近二十年,利用公主府的影响力也调查过这件事,据传闻,为国捐躯的各门派江湖侠士的尸骨,都被契丹人集中在一起火化了,骨灰装在几十个大坛子里,埋在梵天林的石碑下面;而你爷爷和你叔父们的骨灰则都封存在太一塔内,由辽国大将耶律飞鸿镇守。” “四郎可知那辽将耶律飞鸿为何会在太一塔镇守?”佘太君皱眉问到。 这耶律飞鸿佘赛花也是听杨业生前说起过的,他是辽国的一员大将,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这般大将为何却被搁置在太一塔内当一个镇守将军。 “父亲生前和耶律飞鸿虽各为其主,但两人交手多年,都互相认为对方是英雄,英雄惜英雄,他们互相都是十分的敬仰。 当年在得知父亲被俘后,耶律飞鸿曾数次求见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恳求能放父亲一条生路,被耶律休哥拒绝后,他又来劝说父亲归顺契丹,当然,娘你也能猜到,父亲是不可能投降契丹的,最后绝食而死。 耶律飞鸿听闻噩耗后心灰意冷,再加上辽国近些年来权柄一直掌握在萧太后手中,而萧太后又以韩德让、韩德威兄弟二人之意唯命是从,也就是说,辽国的实际权柄掌握在韩家二兄弟手中,这也引起了耶律飞鸿的不快,他多次提出异议后,萧太后也并不搭理,自此后,耶律飞鸿便称病辞去军中职务,请求告老还乡,在太一塔修道参禅,其实他是一直在守护着父兄们的尸骨。”杨延昭把在辽国所知道的事情通通说与二人听。 “想不到耶律飞鸿竟是如此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杨云帆听完后感慨的说道。杨云帆起初只当耶律飞鸿是被辽人派去守卫太一塔,也就没太多想,听完杨延昭的介绍后,才对耶律飞鸿升起了一丝敬意与好感,他在心里想以后到得太一塔后一定要对耶律飞鸿先礼后兵。 ------------ 第十三章 张齐贤 一旁的佘太君听到杨业绝食而死后,心里又是一痛,虽然早已听说了杨业的死因,但从自己儿子嘴里再次听到,心里不由得也是一阵悲痛欲绝,她仿佛能感觉到夫君临死时的痛苦与解脱。 她叹了口气对杨云帆说道:“是啊,你爷爷生前曾数次跟我提到过耶律飞鸿,说此人文韬武略,又熟读兵书,通晓诗书,是辽国难得的一个文武全才的人,关键此人治军严谨,他带的兵从不欺侮百姓,他是一个儒将; 如果不是两国对立,你爷爷还真想和他结交呢,所以当年王诜用激将法说你爷爷想通敌谋反时,更是以此事为题,频频发难。你爷爷知道无法自辩,只能以死明志。”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变的压抑起来,忽然杨云帆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激动的对杨延昭说道:“四叔,你知道我娘亲吗?可以和我说说我娘亲的事情吗?奶奶给我讲了许多关于爹爹的事情,但是奶奶也不是很清楚关于我娘亲的事情。” “你娘亲是代州府上临县刘家庄人,当时上临县北面被辽军打草谷时攻破,附近的几个村子几乎被洗劫一空,村民都被驱赶着前往辽国,你娘亲当时也在里面;” “你父亲当时正率领着一支小队士兵巡边,得知情况后,在半路设伏,救回来很多村民,包括你娘亲; 你父亲当时身受重伤,被迫在附近村子修养,由你娘亲照顾着,两人时间久了,便互生情愫,最终在你爷爷的同意下,两人便在一起了,由于当时正处于战时,并没有举行迎娶,但当时在那里的人们都已知道此事;”杨延昭思绪回到了十八年前,缓缓地说道。 “再后来就是陈家谷之事了,你父亲战死沙场,当时你娘亲刚刚生下你,得知噩耗后,一病不起,溘然长逝,就葬在刘家庄。 她临死前托人把你送到军中找到你爷爷,最后你爷爷又托周掌门把你带回了宋境。” “当然,后面这些信息,我也是后来在辽地零零碎碎拼凑到的信息,当时听说天阴教派出了高手截杀你们,我当时以为你们已经凶多吉少,没想到你们居然能够安全回国。”杨延昭回忆起陈年往事,感慨的说到。 佘太君听完二人的对话后,叹了口气,说道:“帆儿,此次北上也要把你娘亲的骨灰取回来,你要把你娘亲和你父亲的骨灰合葬在一起,虽然我没见过这个儿媳,但我很欣慰她给我生下了这么好的一个孙子。” “奶奶放心,不管此去北上多么艰难,孙儿一定会带爷爷和叔父、娘亲与各门派侠士的骨灰归国。”杨云帆神情郑重的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帆儿也不必急于一时,你师傅的意思也是先让你下山历练一番,等年底召开“武林大会”后,再做定夺。最快也得明年了。”佘太君缓缓地说道。 大宋皇宫万岁殿内,年近六旬的大宋皇帝赵光义端坐在龙榻上,头发和胡须已经半白,精神看上去倒是十分矍铄,他左手在翻看奏折,右手持着毛笔,批阅着奏折。 他脸上的表情时而眉头微皱,时而微笑颔首;身边的大宦官王继恩微微的弯着腰上前一步躬身对赵光义说:“官家,您从早朝散朝后就一直批阅奏折,这都快过巳时了,是否要御厨传膳?” 赵光义没有抬头,手里的毛笔也在继续批阅着奏折,不答反问道:“张齐贤来了吗?”。 他这两天为北边和西北的边防之事头疼不已;刚接到军情急报,北边的辽国准备南下犯边; 而西北的党项人李继迁,也在辽国的资助下不断在大宋的西北边境屡屡骚扰,党项骑兵来去如风,宋军虽派出军队去镇压,但是因无法追击,多次无功而返,使大宋不胜其烦。 “启禀官家,老奴已遣人……” “启禀官家,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张齐贤奉旨前来,已在殿外等候。”还没等王继恩说完,忽然殿门口传来了小黄门的声音。 赵光义闻声后,放下手中的毛笔,左手捏着右手,转动了下有些发酸的手腕说道:“快请张相公进来。” “微臣张齐贤,参见陛下” “张爱卿请起,这不是朝会,爱卿不必拘谨。继恩,赐座。”赵光义微笑着对张齐贤说道。 大宋对待文官仕人,一向是礼待有加,赵光义又是以“温恭谦礼”的形象示人,自是让臣子们对皇帝的礼遇感恩戴德。 “张爱卿啊,朕此次昭你前来是为了北边和西北的边事,此次辽人犯边,你怎么看,枢密院那边可曾想好了应对之策?”。 在宋代枢密院与中书门下分掌军令与政令,号为“二府“,枢密院俗称“西府”主掌军事调度与征战; 而东府就是中书门下,又称政事堂,为宰相机构,掌大政,主要是民政, 当然军政乃国家大事,也不能完全绕开东府政事堂。事实上,枢密院的建立,是大宋官家以枢密院的长官来分割宰相的掌兵之权。 张齐贤闻听皇帝的问询后,离座躬身说道:“回禀官家,今日下早朝后,臣与枢密院众同僚商议过此事, 臣等认为,西北面党项人的骚扰,乃是疥癣之患,不必耗费太大精力,遣派一将领镇守即可,李继迁断不会与我大宋军队正面对撞,他只会趁机谋利。 真正的心腹之患还是北面的辽人,但我们已经提前得到辽人即将南侵的情报,我边军有了提防,辽人也就失了先手,所以官家不必过分担心。” 赵光义听后微微颔首,说道:“枢密院既然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朕也就安心了。杨业之子杨延昭此次从北地归国,又给我大宋带来了关键的情报,依张爱卿看来,该如何赏赐啊?还有,据说杨业的孙子也回到杨家了,杨家父子数人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活下来的人都是忠烈之后啊,朝廷不能亏待了他们。” 张齐贤躬身回道:“官家仁义,杨家满门忠烈,朝廷自当厚待其家人,杨延昭久居辽地,熟悉辽人军备与风俗,可授其官爵,安置于宋辽边境戍边; 杨业之孙朝廷可授其爵位,安置于太学,也让杨家有个文人子孙,毕竟杨家世代为将,也该出个文人了。” “如此甚好,此事就交由张爱卿操办吧,顺便也考察下他叔侄二人的能力,看能否委以重任。”赵光义想了想说道。 张齐贤退下后,赵光义缓缓的从龙榻上起身,从腿部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使他的面容十分扭曲,口里咝咝的吸着凉气, 一旁的宦官王继恩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赵光义,缓声说道:“官家,您旧疾复发不宜走动,若是官家乏了,老奴唤几个人来表演一番,给您解解闷儿,” “唉,算了,朕只是想出去走走,这身体也是不行了,陈年伤口最近又复开裂,太医院这帮庸医,朕养他们何用?他们只会说让朕多休养、不动怒,哼……”赵光义叹了口气说道。 二十多年前的宋辽“高粱河”之战,宋军兵败,赵光义只身匹马逃跑,途中被耶律休哥射中两箭, 虽只是腿部中箭不致命,但是一来赵光义当时急于逃命,来不及治伤,等回城时,伤口已经感染化脓,也就是俗称的“风邪入体”; 二来赵光义平时锦衣玉食,平素只好文学,不喜锻炼,身体也不是很健壮,所以箭伤一直陪伴了赵光义二十多年,时不时的折磨着他。 ------------ 第十四章 宇文拓 “要是侯莫陈利用还活着,朕或许还能少受些罪,”赵光义无奈的说道,然后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这侯莫陈利用曾用苗疆蛊术治疗过赵光义的箭伤,甚至一度接近痊愈,但后来因为犯事,被斩首了。 “侯莫陈”,是其姓,名为“利用”。他是汉化后的鲜卑族人,早年居住在巴蜀,很小的时候,就从苗疆学会了蛊术与幻术。太平兴国初年,在京师卖药为生,经常玩弄“蛊术”迷惑世人。 太平兴国四年时,赵光义亲征燕云,在高粱河兵败,赵光义在逃跑时被耶律休哥射中两箭; 回国后赵光义请遍名医也无法治愈,为此赵光义大为光火,连连流放了十几个太医,太医院人心惶惶,却又对赵光义的箭伤无可奈何; 直到枢密承旨陈从信推荐侯莫陈利用给赵光义,他的箭伤才有了好转, 侯莫陈利用善用蛊治病,以蛊虫将赵光义箭伤的腐肉和瘀血清理干净,并敷以苗疆草药,使赵光义的箭伤慢慢好转; 赵光义龙颜大悦,当场就赏赐金帛无数,又授予他一个殿直的散官。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侯莫陈利用,在这种荣宠之下,一时还没适应过来,后来赵光义不断召他入宫治病奉药,逐渐得到皇帝的恩宠,他的官职也水涨船高,一直做到了刺史、团练使这样的高官。 此后的侯莫陈利用变得炙手可热,成为众人热捧的对象,一些平素看不起他的大臣也开始跟他称兄道弟起来。 他开始变的嚣张跋扈起来,经常干一些不法之事,甚至他的家仆因琐事当街杀人,开封府的兵卒都不敢依法缉拿; 朝廷的谏官屡屡弹劾他,但是皇帝赵光义罩着他,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赵光义并非昏君,对于侯莫陈利用做的一些不法之事他也全都知晓, 但是跟自己的病痛比较起来,侯莫陈利用做下的这些恶事,都算是细枝末节,要是把他抓起来或者投入大狱,谁来给自己治病啊。 但是侯莫陈利用还是碰到了自己命中的克星---赵普。 赵普早年两度拜相后又被两度罢相,在晚年第三次拜相后,年过七旬的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决心整顿吏治,惩奸除恶,为大宋留下一片朗朗乾坤。 在开封骄纵不法的侯莫陈利用便成为了他开刀的对象。 侯莫陈利用虽然也是个老江湖,但是跟赵普比起来,他就显得稚嫩的多了, 赵普连大宋的国律法规、制度框架、大宋的发展方向等都能轻松制定,对付一个皇帝宠信的佞臣,自然是不在话下。 赵普稍用手段,便搜集到了他不法的证据,告发到赵光义那里,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替他脱罪,但是赵普始终坚持不退,并联合太子向皇帝施压。 赵光义还是不肯治罪侯莫陈利用,赵普便在朝堂和皇帝辩论起来,赵光义理屈词穷,辩论不过,便朝赵普咆哮道:“岂有万乘之主不能庇一人乎?”。 赵普不为所动,他又搜集到了足以致侯莫陈利用死地的不法证据,侯莫陈利用曾给人写信时多有大不敬之语,信中还有很多关于皇城宫闱之内的密事。 赵光义得知后大怒,命人传旨“赐死侯莫陈利用”。 愤怒后的赵光义又清醒过来,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又派人传旨“赦免侯莫陈利用”。 但是后面传旨的使者骑马赶路时陷入泥沼之中,好不容易从烂泥潭中身,想办法换了马再去追赶,已经迟了。 等他追上前面使者,侯莫陈利用已经被行刑完毕。赵光义只有仰天长叹。 如今赵普已病逝,侯莫陈利用也已经被赐死,斯人一去不复返,只剩他一人还在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如今内外局势不稳,再加上陈年旧疾的折磨,赵光义觉得自己突然老了好多岁。 王继恩听完皇帝的叹息后,又赶忙对赵光义说道:“官家,前段时间派去苗疆寻找蛊师的使者传来了消息,说是寻到了苗疆蛊师,正在往京城而来,估么着这几日便能到汴京城了”。 侯莫陈利用死后,赵光义也曾秘密派人去苗疆寻医,但因苗疆瘴疠之地,又人迹稀少,所以直到近几日才寻到苗疆蛊师,赵光义命人备了厚礼前去,给使者下了死命令,一旦寻到苗疆蛊师,立刻请来京城。 赵光义闻言眉毛一挑,抬起头来高兴的说道:“当真?当真寻得苗医?若是这苗医真能治得朕的旧伤,那么几日后的端午佳节,朕可以去金明池阅军了。” “官家,这“天令司”传来的消息应是无误的,宇文拓的办事能力还是能让官家放心的。”王继恩上前一步躬身说道。看到皇帝如此的高兴,他也是非常激动。 这“天令司”乃是大宋殿前司的一个独立部门,直接听令于皇帝,人员多是由殿前司诸班值中的佼佼者组成。 他们人人武艺高强,忠心不二,尤其是“天令司”的都虞侯宇文拓,更是闻名整个汴京城。 宇文拓善使一根铁索,锁链粗如拇指,长约一丈,重达五十多斤,舞起来有虎啸龙吟之声,一招“铁锁横江”更是罕逢敌手,江湖人称“锁魔”。 赵光义对其十分倚重,许多不便于外人知道的事情,一般都会教给宇文拓去办,而宇文拓也从来没让赵光义失望过。 大宋每年端午节都会在金明池举行检阅水军仪式,以炫耀大宋水师的威武,皇帝赵光义每次都会移驾金明池观看水军表演。 到时金明池也会对普通汴京百姓开放,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届时又有各种商贩摆摊、杂艺表演、文人诗会等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是大宋军民同欢的重要节日。 今年临近端午节,赵光义的旧伤复发,疼的他走路都需要人搀扶,宫廷御医接连诊治效果不佳,赵光义原本打算放弃以往例行的金明池阅兵, 但是金明池阅兵已经不只是他愿不愿意去的盛会,而是成为了大宋安定繁荣、稳定人心、君民同乐的盛会。 但他又恐自己身体有恙的消息引起朝内外恐慌和无端揣测,引发其他不必要的事端,所以十分纠结。 得知寻到南疆苗医后,才算是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 ------------ 第十五章 宣旨 翌日清晨,天波杨府内,刚刚吃过早饭的杨云帆在耍过一套叔父教过的枪法之后,回到了书房,继续研读着祖父留下的兵书; 杨延昭则是带着妻儿在府内逐个院落里逛着、介绍着。 这时一个府内的小厮一路从前院跑过来,躬身说道:“四爷,宫里要来人了,有圣旨,老太君让我喊你去前院一起接旨。”杨延昭一听也是急忙带着妻儿向前院走去。 来到前院时,杨云帆搀扶着佘太君也正在书房内往前院门口迎去,杨延昭整了整衣衫,跟随着母亲一起朝大门口走去。 传旨的宫人还没有来到,已经派了人前来传达,杨府院内也摆好了香炉,在等待着圣旨的到来。 不一会,一顶四人抬着的小轿来到了天波府门口,从小轿上下来一个四十余岁的太监,他身材修长,面白无须,此人正是赵匡胤最信任的大太监王继恩。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宦官,生的眉清目秀,面白无须;其中一个人手上还举着一个锦盒,圣旨就放在锦盒内; 王继恩下轿后整了整衣衫,向着门口迎接的众人走去; 走到近前,王继恩满脸堆着笑,着拱手对着佘太君说道:“老太君近来身体可好啊,官家可一直挂念着您呢,” 佘太君在看到下轿之人是王继恩后也是一愣,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派他这个大太监来传旨; 王继恩虽是一个太监,但是他也是能带兵打仗之人,宋朝的皇帝对武将们不放心,一般选定领兵之人后,都会派一名宦官作监军,以便于随时掌握军队的动向。 而王继恩不但会带兵打仗,还能让皇帝放心,因为宦官再怎么有野心,也不会登基称帝;而武将就不同了,宋太祖赵匡胤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也是因此,王继恩在宫里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最主要的是赵光义能够登基,王继恩的功劳是非常大的; 宋太祖赵匡胤驾崩之时,皇后命当时身为内监的王继恩传旨,宣皇子赵德芳前来继承皇位,王继恩领旨后并未按照皇后的意思办,而是通知了晋王赵光义进宫登基称帝,所以王继恩对于赵光义登基称帝是有从龙之功的; 所以一般的传旨之类的事情都是差遣其他人去传达,此次皇帝派王继恩来传旨,佘太君感到惊愕也是情理之中了; 佘太君笑着对王继恩说道:“承蒙官家挂念,老身这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怎敢劳烦王大官前来啊,真是折煞老身了。”众人边说边走到院子里。“大官”是人们对宦官的尊称。 “老太君这是说的哪里话,当今我大宋能以武建功,而让家人能获得太君称号的,也就蜀中的唐门老太君和杨家的老太君啦。杨家世代忠良,为国征战,官家差遣老奴前来,也是老奴的荣幸。”王继恩一脸人畜无害的笑脸回答道。 看府内的众人都来了,王继恩清了清嗓子,收了笑容正色说道:“官家有旨意。” 众人在院子里齐齐跪下,王继恩见佘太君也要跪下,急忙一扶说道:“老太君,您是官家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有诰命在身,可以不用跪拜礼的,” 佘太君见如此,也就施了一礼后,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王继恩在身后小宦官手里的锦盒中取出圣旨念到:“朕膺昊天之眷命,承袭四海,十数年来未敢懈怠;今闻杨延昭北地归国,忠孝爱国之心,朕心甚慰;延昭埋名虏地十余年,一夕闻敌寇边,冒死归国报敌情,克襄王事之举,虽汉之苏武亦不能比矣;今擢升杨延昭为从四品宣威将军,承袭其父大同军节度使之职;其侄杨云帆擢升为从八品御武校尉,其子可入县、府学就读;其妻耶律氏封为四品诰命夫人。” 众人听完王继恩宣读后,皆叩头谢恩,深知为人处世之道的管家杨洪早已备好了谢赏银。 佘太君把谢赏银塞进王继恩手中,笑着说道:“今次劳烦王大官前来宣旨,委实惶恐,些许茶水钱,望大家笑纳。” 王继恩也没看那些谢赏银,直接谢过后便笑着收下。 他并不在乎这点钱,身为皇帝身边能文能武的红人,连皇帝的登基都有他一份功劳,从龙之功不是谁都有机会获得的,又岂会在乎这点钱。 王继恩感慨的说道:“杨家世代忠良,如果杨老令公得知子孙都是如此俊杰,也定是含笑九泉了” 他此次前来,一是为了显示皇帝对杨家的厚遇,其次也是他想结交一下杨家的后人; 因为他知道,大宋现在大将凋零,能战者已不多,杨延昭日后必将被皇帝大用,以后若是自己再有带兵机会,现在笼络下人心,日后用起来也会顺手的多。 “杨将军,枢密院的任职文书,不日便会送达,官家对于将军甚为厚爱,将军应当勠力报国啊。”王继恩拱手向杨延昭说道。 双方又客气寒暄一番,王继恩便告辞离去。 两日后,枢密院书吏送来枢密院札子,杨延昭被任职为“保州缘边都巡检使”,朝廷念其多年未侍奉母亲,为圆其孝心,可缓行三个月赴任。 同日,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张齐贤派人送来请柬,邀杨延昭与杨云帆等人明晚樊楼赴宴。 客厅内,送走传信人后,杨延昭又看了一遍请柬。然后交给了身旁的杨云帆。 杨云帆拿过请柬,看了一遍内容,疑惑的皱着眉头说道: “四叔,这张相公为何要宴请我们啊,这种文人士子的宴席我不想去,我还想趁着现在有时间多研习下爷爷留下的兵书呢。” 杨云帆看到要去赴宴,就没了兴趣,没精打采的说道。文人们的宴席,清谈者有之,吟诗作赋者有之,就是很少有讲实用之学的。 杨云帆并非不能吟诗作赋,周不惑自打杨云帆小时候就邀名师教他四书五经,他文学自是不差。 只不过相比于泛泛而谈的吟诗作赋,杨云帆更喜欢金戈铁马。 ------------ 第十六章 土墱寨之战 杨延昭似乎看透了杨云帆的心思,笑着说道:“张相公可并非一般文人,他曾率军以少敌多,妙计大败辽军,阵斩两千敌军,俘获马匹两千,兵甲辎重无数,令辽人闻之胆寒。” 杨云帆闻之眼睛一亮,脸上立刻焕发了神采,说道:“哦?这张相公当真如此威武?四叔快与我说说。” 杨延昭微微一笑,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然后示意杨云帆坐下, 他端起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缓缓地说道:“这要从雍熙三年十月辽军南犯说起。” 雍熙三年十月,辽国皇帝向拒马河南六州军民下诏,宣布将向宋朝开战后。 辽军分为三路,其中一路北院大王耶律蒲奴宁带领,负责山西战事。 耶律蒲奴宁率所部军进攻代州。宋军神卫都指挥使马正率所部在代州城南门下与辽军交战,寡不敌众战败。城内的代州副都部署卢汉赟见辽军势大,不肯出战,只愿守城。 当时时任代州知州的张齐贤,闻听辽军大举进攻,便遣使与远在并州的并州都部署潘美商议合兵御敌。 与潘美商议妥当之后,张齐贤回到代州城内,与主管军队的副都部署卢汉赟商议出兵与潘美合击辽军。 但是卢汉赟已被辽军吓破胆,不敢出兵,只想固守城池,任凭张齐贤如何劝说都不肯派一兵一卒给他。 张齐贤又气又无奈,他把目光投向了代州的几千厢军。所谓厢军,就是正规军队挑剩下的杂牌军队。 张齐贤把这些人集中起来,从其中挑选了两千多精壮之士,还有一些晋地的江湖武林人士,埋伏于土墱寨。 安排就绪,正等着潘美大军到来,却得到消息说派出去约潘美领兵赴战的使者返回时被辽军抓获。 使者被抓,出兵日期泄露,张齐贤担心潘美的人马被辽军袭击。正不知如何告知潘美,潘美的使臣却来了, 使臣说潘美军队离开并州,赶到柏井时,收到皇帝诏书,说东路军队在君子馆战败,并州军队全部不许出战,潘美已经率部返回州城。 张齐贤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只见城外辽兵漫山遍野而来,张齐贤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眯着眼踱步笑着对部下说:“贼军只知道潘美前来,而不知他退回的事,不如将计就计。” 部下听完张齐贤的计划之后皆是面漏喜色,但是其中一个比较老成稳重的将领思索了一番,皱着眉头对张齐贤说道:“知州大人,您的作战计划确是比较不错,只是咱们手下就这几千人,还一多半是杂牌的厢军,这在对阵辽人时能靠的住吗?” 这个将领的话并非杞人忧天,大宋军队大多是步兵,对阵契丹骑兵本就处于劣势低位; 就算是大宋正规精锐部队,对阵契丹骑兵也是胜少败多,其中胜的那些也都是因为对方主帅昏庸无能又或者是借助坚城和地利优势,趁敌不备突袭取胜; 而张齐贤这手下几千厢军,估计契丹军队一个冲锋,就会崩溃,到时候反而会引起连锁反应,全面溃败; 张齐贤耐心听完后对部下说:“此战我军必胜,其因有三,第一,正如你们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只有几千厢军,而契丹人也不会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会轻敌,所谓骄兵必败; 其二,我们招募的这些人大都是北地流民和江湖人士,他们的家庭或是因为契丹掳掠家破人亡,或是想凭军功出人头地的,为了国仇家恨,他们也必会竭力死战,我们又不吝于赏赐,如果我们守不住代州,那么契丹人攻破后会屠城泄愤,我们并没有退路,此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其三,我们不会和契丹人平地野战,我们会在关隘险要之地设伏,并配合疑兵之计,这就大大抵消了军力的劣势,此谓以正合,以奇胜”。 众将闻言皆是连连颔首,那名沉稳老成之将见张齐贤并非纸上谈兵之人,而是谋定而后动,便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于是张齐贤命人把使臣关闭在密室,以防泄露。自己则身先士卒,率军守城。 等到半夜时,他派出二百士兵,每人手持一面旗帜,身背一捆干草,离州城西南三十里,散开人马,排列旗帜点燃柴草。 辽兵远远看见火光中有旗帜上书一个“潘”字,以为并州潘美的军队到来,惊慌失措。 因为辽军探马传回来的情报是没有发现潘美军队出动的迹象,现在突然发现西南方向旌旗烈烈,烟尘滚滚,以为潘美早已埋伏在那里,辽军来不及调整,一时间乱作一团。 耶律蒲奴宁也是经久沙场的一员老将,见势急命传令兵传令,后队变前队往后撤三十里扎营,再做打算; 但大量骑兵兵团的军队若是想变阵,那可不像步兵那样容易,况且契丹军队多是由多个部落集结而成,相互之间没有那么默契,所以一时间显得有些乱; 张齐贤从城上观察敌军动静,一见时机已到,亲率城中厢军从马正的右方出击,把辽军向西面的土墱寨方向驱赶,张齐贤慷慨誓师,激励属下,以一当百,奋力拼杀。 辽军仓促应战,又遥见火光中旗帜,以为宋援军至,情急之下,慌忙向东撤军, 宋军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土登寨位于代州城东侧,其地势是两面皆是高山,中间则是一条几里路的直道,犹如一个大口的葫芦,十分利于设伏, 其实辽军撤到土登寨路口时已经隐隐感觉到宋军会在这里设伏了, 只是一来他们自恃骑兵速度快,这几里路半柱香的时间便能通过, 二来代州兵少,他们也不认为代州城内的伏兵能有多少战斗力, 但是现实给他们上了狠狠的一课,埋伏的宋军没有急于动手, 他们先是放过了探路的斥候兵,待到辽军大部分进入谷口后,现在在山谷的两侧滚下巨石和滚木礌石绊马索,来掐断辽军的退路,然后就站在山谷两侧用弓弩不断的攒射, 宋军的弓和弩本就是这个时代最犀利的远程利器,步兵克骑也主要是靠弓弩和刀盾; 而辽军虽然大多善射,但是受限于科技的落后,辽弓的射程远远不及宋军的弓弩,又不能用骑兵发起冲锋,所以落了个只能被动挨打的地步; 密如雨下的箭矢疯狂的收割着辽军的生命,没有了开阔地的契丹骑兵,无法发起攻击,反而一个个成了宋军的活靶子; 辽军军心已丧,毫无斗志,宋军的厢军和江湖武林人士则是愈战愈勇,有的最后脱掉上衣,手持大刀,冲入敌阵与敌肉搏起来; 就这样,辽军大败,虽然北院大王耶律蒲奴宁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逃走,但是部下大部分被歼灭;辽军南下的势头被遏制住了; 土墱寨一战,辽军大败,被斩首两千余人,北院大王耶律蒲奴宁之子被擒,俘获帐前舍利一人,夺得战马两千余匹,器甲甚众。 此次宋辽“土墱寨之战”,张齐贤以一文人知州,巧施疑兵,伏兵突袭,冲锋陷阵,率军败敌,威震漠北,使辽军数年不敢自代州南下; 杨云帆听后不由得击节赞叹道:“张相公威武啊,出奇制胜,以弱胜强,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啊,大宋有如此能文能武的宰相,实乃大宋之福啊” “此次樊楼之宴,我必当赴宴,能与如此文武全才的相公同席,实乃幸也。”杨云帆激动的说道。 ------------ 第十七章 五毒教 白乐康 大宋皇宫福宁殿内,皇帝赵光义下朝后回到殿内,批阅完一批奏折后又拿起了《贞观政要》认真的读着; 一直把自己标榜为唐太宗的他,时时刻刻模仿着李世民的作风和处理政事原则。 殿外回廊处,王继恩正领着两个男子小步急促的向殿内走去。 后面两个人为首的一人身材魁梧,豹眼环睛,肤色黝黑,两侧的太阳穴微微隆起,一看就是外家高手。此人正是“天令司”的都虞侯宇文拓。 当然,因为要面见皇帝,此时的宇文拓并没有携带他那标志性的铁索。 跟他并排而行的另一人约么二十八九岁,身材修长,面目清朗,阔目高鼻,长发并未打髻,披散的头发被一根彩色线绳束缚着,一看就非中原人士的打扮。 虽然打扮异于常人,但是他身上一股成熟稳重之气还是隐隐能感觉出来的。 快到福宁殿门口时,王继恩回过身来,又对身后的人教导了一遍面圣礼仪,然后带领他们走进了福宁殿内。 “启禀官家,天令司都虞侯宇文拓南疆寻得苗医,特来见驾。”王继恩在殿门口向里面望了一眼,见皇帝正在读书,便上前一步,拜道。 “哦?快宣进来吧,”正在俯首读史书的赵光义闻言眉头一挑,回答道。短短一句话,语气里已经透漏着一丝欣喜。 他放下手中的书,正了正衣襟,端正了身子,把目光投向殿内。 “臣宇文拓叩拜官家。” “草民白乐康,叩拜官家。” 二人也是俯身叩拜,宇文拓经常领旨出差、复旨回差,拜见皇帝次数多了自然也就对面圣礼仪烂熟于心了; 一旁的年轻人则是有模有样的模仿着,虽是首次面圣,倒也是举止礼仪得体,身旁的王继恩瞟了一眼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赵光义让二人起身后,先是看了一眼白乐康,然后又冲着宇文拓朗声说道:“宇文拓此次奉命出差,不辱使命,朕心甚慰,一路往返辛苦,先回衙休息,赏赐不日便到。” “微臣遵命,为陛下效力乃是臣的职责,此次南下寻医,多赖陛下保佑,微臣不敢贪功,臣告退。”宇文拓闻言大喜,躬身回道。 此次南疆之行,宇文拓也是吃尽了苦头,南疆瘴疠之地,蛇虫横行,百里无人烟。随他同去的五个部下,有三人因蛇虫叮咬和瘴气入体而病倒在路上, 他也是费尽心思一路打听盘问,又历尽了千辛万苦才找到五毒教,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苦劝才劝得苗医与他北上回京。 一路的艰苦与辛酸,在皇帝一番安抚与认可的话之后,仿佛一切都变得甘之如饴。 在宇文拓退出大殿之后,赵光义把目光转移到了白乐康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 “白乐康,好名字啊,你这名字可是出自《楚辞•九歌•东皇太一》之中的:“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陛下圣明,草民的名字确是出自《楚辞》,是草民的老师梁先生给取的。”白乐康又是躬身一拜回答道。 “哈哈,白医师不必拘礼,快,赐座,”赵光义面带笑意说道。一旁躬身侍立的王继恩闻言也是赶紧示意殿门口的小宦官赶紧搬来了一把胡櫈让白乐康坐下。 “你口中的梁先生是何人?可是你们那的私塾先生?”赵光义闻言也是来了兴趣。《楚辞》这类高雅之学,没想到在远离中原的南疆苗地竟然也这么受人欢迎。 “回禀陛下,梁先生非苗地之人,他曾经也是汴京之人,几十年前因得罪了晋朝皇帝石敬瑭而被贬到了南疆。”白乐康答道。 “哦?这又是因何故?且细细与朕说来。” 赵光义本是为了拉近感情,漫不经心的一问,却没想到其中有这种变故,他闻言一愣,然后又皱了一皱眉头问道。 白乐康躬身行礼答道:“梁先生年轻时曾经是后晋朝廷的中书舍人,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给契丹人后,梁先生因多次上书皇帝石敬瑭,痛陈利弊,言辞激烈,石敬瑭大怒,本欲杀之,但又唯恐朝臣借此事大做文章,就把梁先生全家人贬斥到了南疆瘴疠之地, 因不适应南疆之湿气,梁先生全家染上了湿热瘟疫,差点全部丧命。家父当时正是五毒教弟子,下山放蛊采药时,恰巧遇到梁先生,家父出手相救才保得梁先生一家脱险, 由是如此,梁先生便在家父的建议下,在南疆安顿了下来,教书育人,传承儒家之学,草民和兄妹三人皆是梁先生的学生。”白乐康把在父亲那里听到的关于梁先生的事情详细的对赵光义说了出来。 赵光义闻言后皱眉思索了一阵,忽然一抬眼说道:“你师傅可是梁靖梁俊元?” 梁靖,字俊元,汴州人士,后晋时期曾任中书舍人,因多次谏言割让燕云十六州之害,惹恼石敬瑭,被发配南疆之地。 梁靖因为耿直谏言、忠贞爱国,备受世人敬仰,在士大夫中名望甚重。赵光义早年间也是听闻过他的事迹,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竟然在这个时候又有了梁靖的消息。 “回禀陛下,草民的师傅正是梁靖梁俊元。”白乐康答道。 赵光义闻言颔首说道:“嗯,那就是了,梁先生大才,能拜他为师,也是你的福分了”。 “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梁俊元如此人才,不可埋没了啊,朕打算启用梁先生,你可修书一封予你父亲,像他阐述此事,若此事能成,也不枉梁先生一身才学啊。”赵光义说道。 白乐康闻言面露难色的说道:“陛下,家师今年已年过七十,身体孱弱,恐难以赴京任职,且家师早年间就说过,他早已看透了宦海浮沉,不想再入官场了,如今只想教书育人。” 赵光义听白乐康说完,皱着眉头踱着步想了一会,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也罢,那朕就敕封他一个翰林院承旨、天章阁直学士吧。让他遥领官职就行,不必来翰林院赴任。” “草民替家师谢过陛下隆恩。”白乐康闻言一喜,赶忙俯身拜道。 ------------ 第十八章 蛊术 福宁殿内,皇帝赵光义望着玉阶下的白乐康,忽然好像有想起了什么, 赵光义微笑颔首又问道:“你父亲可是五毒派掌门人白辰?”。 白乐康闻言一愣,回答道:“回禀陛下,草民的父亲正是现任五毒派掌门白辰。草民没想到,陛下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处庙堂之高竟然也能洞悉江湖之远,实在令草民佩服。” 随即他又是一拜,这次他是真心的佩服起皇帝来了,又为皇帝能知道自己的父亲而高兴。 其实五毒教掌门白辰这个名字,赵光义也是在处理各地上呈的奏疏中偶然看到过一次,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想记住这个名字自然不难; 赵光义微微一笑,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苗疆虽与中原远隔千里,但是也是我大宋之地,苗疆之民也是朕的子民,朕岂有不知之理?只是朕以前不知道苗医的医术高明,后来才知道了妙手回春的苗医原来是你们五毒教才是最正宗的,你们可是让朕找的好苦啊。” 能得到皇帝的夸赞,白乐康也是兴奋不已,连忙躬身说道:“陛下过奖了,我苗人久居苗疆,因瘴疠横行、蛇虫众多,为应对生存和繁衍带来的威胁,很早就对医术有研究了,苗疆医术多另辟蹊径,以蛊虫为引,驱之为所用,与中原医术多有不同,草民为陛下施蛊时,会以蛊虫做引,若于礼法体统有悖,还望陛下多多担待。” 虽自幼起就未曾离开过苗岭,但白乐康从小就在大儒梁靖的正统儒家教育熏陶之下,对儒家礼法、体统早已知晓; 中原人自古就对巫蛊之事颇为忌惮,儒家更是对其定位为怪力乱神之说;汉武帝长子,太子刘据就是被小人江充以巫蛊栽赃陷害,最终导致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自杀,于是乎,自那时起,人们对巫蛊之术皆是谈之色变; 赵光义听罢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你可认识侯莫陈利用?” 白乐康听闻赵光义如此一问,皱眉思索了一阵说道:“回禀官家,草民不曾听说此人,” “哦!,这侯莫陈利用曾用蛊术给朕治过旧疾,也是以蛊虫为引,应该跟你是一脉相承,朕还以为你们都认识呢;”赵光义望了一眼白乐康,缓缓地说道。 白乐康闻听此言说道:“回禀官家,我五毒派早年曾广招弟子,传授医术,是有很多人慕名前来学习,官家口中的侯莫陈利用或许就是其中的一位,当时草民年纪还小,不曾记得此人;” “不知这侯莫陈利用现在何处?”白乐康问道。 赵光义闻言点了点头,复又叹气说道:“此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赵光义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不再谈论此事,然后又说道:“朕也是听此人说过,他是从苗疆学的蛊医术。朕的旧疾也只有他能诊治缓解,如今他已不在,朕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寻得你们。你们只管好好给朕医治便可,其他无须忧虑。” 得到了皇帝的理解和保证后,白乐康也就放下心来;他复又躬身说道:“回禀官家,草民施用这蛊法还需要几味草药,一会儿草民会写个方子,劳烦官家遣人置办齐全;今天天色已晚,施展蛊术必须在正午时分的时候,效果最佳,臣今晚沐浴净垢一番,明日正午再为官家医治;” 赵光义点了点头,又问道:“这蛊术医病为何要在正午时分医治效果最佳?以前侯莫陈利用给朕医治时,却并未如此?,” 也难过赵光义如此一问,以前侯莫陈利用给赵光义医病时,并非都是在正午时分施医,而是只要赵光义一传唤,他就前来医治,与白乐康所说并非相同;为自己健康着想,赵光义对每一个细节都不敢大意; 听闻皇帝如此一问,白乐康微笑躬身说道:“回禀官家,这蛊术本是至阴之术,以蛊为媒、以草药为介,正午时分正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之时,此时施蛊可以中和阴阳之气,以达到最佳效果; 至于侯莫陈利用为何没有如此施蛊,可能是他只学到了施蛊的技巧,却并未深究蛊术也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的;” 赵光义听到这点了点头,忽又目光深邃的望着白乐康,沉思了一会儿,有问道:“这蛊术是不是即可救人,也可害人?当年太祖行走江湖之时,曾跟我说过,苗人养的蛊奇异无比,施蛊之人可以用蛊控制他人,中蛊之人若无法找到施蛊之人,那么就无法解除蛊虫,就会一直被施蛊之人控制,是不是这样?” 白乐康闻言脸色一变,慌忙俯身叩拜道:“回禀官家,草民不敢隐瞒,蛊术确有控人之术,但草民自幼便受师门戒律,若非生死存亡之时,或遇大奸大恶之辈,绝不可主动向人施害人之蛊,我五毒派自成派一来,多是以蛊救人,不曾主动施蛊害过他人,还请官家明鉴。” “哈哈哈哈...…你无须多心,朕既然昭你前来,便是信得过尔等,你只需好好为朕医治便可,朕自然不会亏待尔等!”赵光义微笑着说道。经过一番萝卜加大棒的说辞之后,赵光义也暗暗放下心来。 白乐康心里长舒一口气,赶紧俯身叩拜道:“谢官家,草民一定尽心尽力为官家医治。天色已晚,官家请早些歇息,草民告退。” ------------ 第十九章 樊楼(一) 汴京城内德益楼,这座开封城里小有名气的酒楼,虽不如樊楼那般富丽堂皇、酒色财气,但也算得上清新雅致。 德益楼二楼的一个雅间内,有两个人站在一面铜镜前。一人正在往身上穿着一件书生长袍,另一个人则是一身婢女打扮。 只见那个婢女打扮的人约么十五六岁,一身浅色罗衫裙,她正在帮那个书生打扮的人整理头发。 她把那人头发盘成一个书生束髻,用丝带拢起,又在案几上拿来一个玉簪插在束髻上。然后向铜镜看去,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又在案几上拿起了一小撮类似毛发的东西,递给身穿书生长袍的人,那人居然贴在了鼻子下,然后还摁了摁; 那人回头说道:“小柔,我这身打扮像不像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说完还扬了扬头,来回踱了几步。这声音清脆莞尔,显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个名叫小柔的丫鬟掩嘴轻笑道:“小姐,你这身打扮要是上街,不知要迷倒多少良家少女呢,”说完咯咯的笑个不停。 “那当然,我这身打扮也算是玉树临风啊……”说完还应景似得拿了一把折扇,边来回走动,边说道。 说完忽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 “哎,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叫公子,不要再叫错了,”说完又用折扇朝小柔的头上敲了一下。 小柔不躲不避的笑着说道:“知道啦,公子,只是…公子,你这里怎得如此之大?哈哈哈哈..”。 小柔用手指着那人的胸前说道。那人的书生长袍上身胸部被撑得鼓鼓的,显得格外显眼,小柔才如此调笑道。 “你这死丫头,还不是因为你把衣服系得太紧了,还不快给我松松衣服。”那人听罢也是一脸绯红,佯装愠怒的说道。说完又是用折扇在小柔的头上敲了一下。 二人又是打闹一番,不一会小柔说道:“小姐,咱们还是快点打扮好,一会大公子回来,我俩又出不去了。” “没事,大哥说了,他今天进宫给官家诊治旧疾,可能回来要很晚呢。我们千里迢迢从南疆过来,怎么也得在汴京城好好玩玩,梁先生说了,汴京城是这天下最繁华的城市,各种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好好逛逛就可惜了,尤其是有“天下第一楼”的樊楼,我们更是要去逛逛,方不枉此行啊。” 原来,这二人是随同白乐康一同来京的。这个女扮男装、身穿书生长袍的女子正是白乐康的妹妹、五毒派掌门人白辰的女儿白莹莹; 一旁的小柔则是白莹莹一起从小玩到大的贴身丫鬟。 小柔闻言则忧心忡忡的说道:“小姐,咱们俩本就是背着掌门,偷偷跟着大公子跑出来的,大公子进宫前一再叮嘱我们不要乱跑,要是我们现在出去,回来会被大公子责备的,况且在这汴京城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个闪失,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啊。” “你可是在路上向大公子保证绝对听他话,他才带我们来的……”小柔又是一阵担心,向白莹莹说道。 白莹莹则是一脸轻松的笑着,两只手捏着小柔的小脸说道:“哎呀~没事的,我们快去快回,没准大哥还没回来,我们就先回来了呢,走吧,再不出去更没时间了。” 一旁的小柔听罢则是撇着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过也很快跟着从二楼走了下去。 两人来到德益楼大堂内,向伙计询问了樊楼和汴京城一些好玩的地方的方向,伙计则怔了一下,望着她们俩,又望了望二楼; 他明明看到是两个姑娘进了房间,出来则成了一个翩翩佳公子和一个萝莉丫鬟;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几下面前的这个书生; 当他看到那个长袍书生的耳朵上的耳洞时,则偷偷笑了笑,漏出了一幅“原来如此”的表情,向两人指明了方向。 白莹莹与小柔出了德益楼来到长奉街,长石板铺成的主街道宽约八丈,可容纳四辆马车并驾齐驱; 二人自小在南疆长大,走惯了崎岖的山路,乍一走在这种平如镜面的长石街上,心里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长奉街右侧就是汴河,整个东京汴梁城都被汴河横穿而过,汴京城也由此得名; 汴河从外城西水门入城,过内城流向东南,从外城东水门而出,穿东京城而过。东京汴梁养甲兵数十万,居人百万家,天下米粮供给京城,就不能没有汴河漕运, 这是因为汴河“岁漕江淮湖浙米数百万石,及至东南之产,百物众宝,不可胜计。又下西山之薪炭,以输京师之粟,以振河北之急,内外仰给焉。故于诸水,莫此为重”。汴河码头也由此地位极其重要; 二人沿河直行,天色渐晚,暮色降临,汴京城里一些商家开始掌灯,从街上往两边望去,只见万家灯火鳞次栉比,烟火之气跃然眼中。 二人一路走马观花般的来到汴河的天汉桥,桥下汴河之水滚滚流过,带走了古今多少事;汴河码头边的渡口,每日繁忙碌碌,渡尽了多少春秋; 河中几艘画舫和几艘货船在水中或逆流而上,或顺流而下,仿佛是一幅流动的风景画; 汴河之中,一艘画舫上杨云帆、杨延昭和陈子善三人正站在画舫的前板上有说有笑的观看着汴河两岸的夜景; 汴京城一到入夜时分,围绕着汴河两岸依河而建的房屋之外,各种大小各异,形态不同的灯笼就会亮起,蜿蜒而去,犹如一条火红色的长龙卧在城内,汴河乘船夜游,也成为了汴京城的一大风景; 自幼在昆仑派长大的杨云帆和陈子善哪曾见过如此美景,一时看的目不暇接; 而杨延昭虽然曾在汴京居住多年,但常年征战在外,从没像现在这般惬意的乘船游览京城,况且一别故土近二十年,看惯了异域风情,再回故国,自是别有一番感慨; 三人在靠近码头时停船上岸,向着樊楼所在之地走去,万家灯火勾勒出这天下第一都城的繁华; 长街上行人如织,各色小贩在路两边兜售着货物,州桥夜市上,各种地方小吃摊旁也是挤满了沿河码头搬运货物的脚夫。 ------------ 第二十章 樊楼(二) 这一番人潮如织的夜景,在宋朝以前是不可能见到的,无论是强汉还是盛唐,虽然当时国家十分强盛,但是当时老百姓的生活远不如宋朝这般惬意; 汉唐时夜里都是实行宵禁的,到了晚上,老百姓都不许在大街上随意游走散逛,一律都只能在家里。 到了赵匡胤建立大宋后,中原的市民经济已经非常繁荣,简单的白日营业已经无法满足日益增加的消费需求; 再加上大宋的律法又非常宽泛,不像汉唐那样严苛,于是夜经济也就应运而生,宋朝廷不但不干预,还适时地给予政策的帮助和完善,宋朝的皇帝有时候也会携皇室宗亲游览夜景,体验大宋的繁华; 一路前行,乘着街道两旁店铺里的灯火烛光,杨云帆三人来到樊楼,张府的管家张五,早已奉张齐贤的吩咐等候在樊楼门前; 这张五约么五十多岁,身材微胖,留一撮八字胡须,面目憨态可掬,目光有神,显得十分精明; 一见到三人来到门前,管家张五便大约猜到三人身份,他看了一下三人,目光集中到年纪稍大的杨延昭身上,屈身向前拱手说道:“敢问阁下可是杨将军?” 能在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府里做管家的人岂能是一般庸碌之人?这人际交往、察言观色的本领只能算是基本功; 杨延昭闻言也是拱手说道:“在下天波府府杨延昭,” “小老儿是张相爷府上的管家张五,奉相爷吩咐,在此等候诸位,”说完也向杨延昭身后的杨云帆陈子善二人微笑拱手说道。 “二楼雅间已经备好,相爷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晚会儿来,诸位先上楼品茶,如何?”张五带着询问的表情,微笑着说道。 俗话说宰相们七品官,对于这个张相爷府上的管家,杨延昭不敢轻视无礼,也赶忙拱手说道:“张管家客气了,请!” 众人一顿客套寒暄,走进樊楼,一进门内,还未见其楼内洞天,一阵阵戏曲声和奏乐声便传入众人耳中,前行数十步,果然是别有洞天; 樊楼一楼大厅十分宽敞,相当于一个超级大的四合院,大厅内摆满了桌椅,看似毫无规律,却又井然有序,毫无杂乱无章之感; 一楼大厅内,人潮如织,热闹非凡,丝毫不亚于门外夜市场景,当然,能来樊楼消费的人群,大多都非普通人,也不会像外面夜市中那般吵闹喧嚣; 大厅内,有说书的、唱曲的、还有艺妓表演的;这个属于男人放松和消遣的场所,也这些艺人的谋生之地; 三人跟随张管家来到二楼雅间,只见此包间位置极佳,既能俯瞰樊楼的一楼大厅全景,又显得相对雅致幽静; 雅间内的香炉冒着缕缕的檀香青烟,沁人心脾,主客桌椅,错落有序,一尘不染; 三人落座后,张管家吩咐下人点茶。宋朝人喝茶,比唐朝有所改进,一般是把茶末分到几个碗里,冲入滚水,一边冲一边搅,快速搅动,让茶末跟滚水充分混合,这叫“点茶”。 在宋朝的茶道中,烧水是很关键的一步。宋朝人点茶一般不用铁锅烧水,而用瓷瓶烧水。 烧水的瓷瓶是特制的,宋朝人叫它“砂瓶”,耐高温,可以直接架在炭火上烤,砂瓶里装大半瓶水,一会儿就烧开了。 由于瓶壁是不透明的,所以看不见水开,只能听声。听声辨水,是宋朝茶艺界的绝活儿。能在樊楼做点茶的都是能听声辨水的高手; 宋朝茶瓶是瓷的,茶碗有时候也用瓷。早在唐朝,上流社会鄙视瓷器,喝茶用铜碗、银碗或者金碗,甚至用铁碗,拒绝用瓷碗。 后来出了一个叫卢廙的茶道高手,他说金银太贵重,铜铁太俗气,这些金属茶碗还都有腥味儿,影响茶汤的口感和成色,只有瓷碗才是压倒一切的理想茶具,卢廙的茶道见解,开启了宋朝人瓷碗喝茶的风气; 茶水沏好后,一旁早已侍候多时的侍女用一个青花瓷盘,呈着茶壶和茶杯放到众人中间的方桌上,一边用烧开的热水冲洗着茶壶茶杯,一边用银匙把上等的茶叶拨到茶杯里,用热水冲泡起来。 年轻人对茶艺的兴趣远不如对戏曲杂耍的兴趣强烈,杨延昭见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虽然人在房间里,但心早已飞到了一楼的热闹气氛之中去了; 他见张齐贤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便对二人说道:“你两个若是觉得无趣,便去一楼玩会去吧,一会儿张相公若是来了,你俩上来便是。” “记得别在这里惹事儿,能来樊楼消费的,都不是一般人,”杨延昭又嘱咐道。 二人闻言,神色一喜,杨云帆说道:“放心吧,四叔,我俩下去只是看看热闹,不会惹事的,” 杨延昭微笑着点点头,不再言语,回到房间内跟张管家闲聊起来。 得到杨延昭的同意,二人便愉快的下楼,来到了一楼大厅。 樊楼一楼大厅内还是那么热闹,刚才进门时听到的戏曲《空城计》已经完毕,戏班子正在整理道具准备下一场; 大厅的西北角,是一些杂耍艺人的表演,有胸口碎大石,有口吞长剑,也有口喷火焰;二人皆是知道其原理,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向前边走去。 杨云帆二人见离戏曲台前面不远处,一阵人声嘈杂伴随着一阵阵惊呼,二人也闻声挤进了人群,想看个究竟; 等挤进前排,二人才发现,原来是一处竞价拍卖活动,拍品竟然是一位樊楼的美丽姑娘的初夜权;; 二人皆是一阵错愕,又都是闹了一个大红脸,后悔冒冒失失的冲了进来;二人红着脸退出了人群,来到一张方桌旁坐下,倒了一杯茶水喝着,来缓解尴尬; 陈子善开口道:“师弟,这东京城才子云集、文华风流,云集于青楼茶肆,以才华或财帛博得美人归也是一段佳话,并无不妥,师弟不必如此窘态。” “师兄,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看你,也是面红耳赤,咱俩啊,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啦,哈哈”杨云帆也不服气的说道。 ------------ 第二十一章 樊楼(三) 正在二人说笑之时,樊楼门口处,走进来两个人吸引了二人注意力,走在前面的一人书生长袍打扮,面目清秀,一缕胡须在鼻下显得突兀; 书生后面跟随着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紧张的注视着周围,不时地用手拽着书生的衣袖,显得怯生生的; 此二人正是夜游汴京城的白莹莹与丫鬟小柔; 樊楼的门生小二见有客人进门,便走了过去,正要向书生说话问好,突见后面跟随着一个丫鬟,小二顿时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心里嘀咕着想道,谁上青楼还带着丫鬟啊;. 但是出于职业素养,小二还是礼貌的问道:“这位小哥儿,是约了人,还是单纯来消遣?可曾预定了雅间?” 那一身书生长袍打扮的白莹莹听到小二哥一连串的问话,用手掩着口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咳..咳..咳,小二哥且去忙,我只是来观赏消遣一番,不劳烦小二哥了,”那白莹莹说罢便向大厅走去。 一旁的小二哥满脸堆笑的说道:“客官请便,若有吩咐,请招呼一声便是。” 陈子善见那长袍书生和丫鬟在身边走过后,眯着眼笑着对杨云帆说道:“师弟,你看出这书生的古怪了吗?”说完拿起茶杯慢慢品起茶来,等着杨云帆的回答; 杨云帆闻言一愣,复又打量了那长袍书生一番,见那书生一身长袍,显得格外宽大,与书生的身材明显不符,清秀的面庞,却让那鼻下一缕胡须显得格外突兀; 沉思过后,杨云帆把头转向陈子善说道:“那书生并非是个男人。” 陈子善微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师弟眼力有所长进啊!”说完轻轻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但杨云帆接下来的话却让陈子善刚刚饮下的茶水喷了出来; 只听杨云帆又说道:“那书生并非是个男人,应该是个宦官吧!” “噗~..…咳..咳…咳,”陈子善被杨云帆这神奇的脑回路刺激的实在是没忍住,喷出的茶水呛的直咳嗽; “师弟,你怎么会看出那书生是个宦官?”陈子善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杨云帆,想笑又笑不出来; 杨云帆被陈子善这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说道:“师兄,你怎么这么大的反应啊,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没觉得这书生跟前几天去我杨府跟随王大官宣旨的小宦官很像吗?一样的清秀,一样的没有喉结,而且那胡须看上去也是粘上的,应该也是面白无须!” 听完杨云帆一番分析答疑之后,陈子善笑着对杨云帆说道:“师弟只答对了一半。” “哦?师兄高见,师弟洗耳恭听。”杨云帆见陈子善说自己只答对了一半,便来了兴趣; 陈子善又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说道:“首先,师弟说的没错,这书生并非是一个男子,而是一个女子;” “女…女人..?师兄何以见得”杨云帆闻言瞪大了眼睛,吃惊的问道。 “师弟,你只看到了那人面庞清秀、面白无须,又没有喉结;这些都符合宦官的特征; 但是,那书生与丫鬟的举动过于亲昵,而且她们在我们身边经过的时候,还有一阵胭脂香味,最主要的是那书生的耳垂上有一个耳洞,明显是以前经常带耳饰留下的, 所以综上所述,师兄我才断定此人是个女子。”陈子善说完下巴一扬,面露微笑,就像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谋士一样。 杨云帆边听陈子善描述,边看向那个书生,发现师兄描述的居然真的一一吻合,不由得赞道:“师兄不愧行走江湖多年,这识人辨人之本领,师弟我望尘莫及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被师弟一番恭维,陈子善心里十分舒服,口上却说道:“师弟过誉啦,师兄只不过是经历的多了,过来人嘛!” “呃……” 正在两人说笑间,樊楼门外,从皇宫回来的五毒蛊师白乐康,踱步走在大街上,他手里拿着一个酒杯大小的青色瓷瓶,边皱眉看着瓶内,边往前走; 走到樊楼门口时白乐康停住了脚步,又看了看小瓷瓶然后看了看樊楼,皱眉把瓷瓶的瓶塞拧紧后放进了衣袖里,朝着樊楼走了进去; 樊楼的一楼大厅内,女扮男装的白莹莹与小柔正在津津有味的观看着杂技表演; 胸口碎大石的表演虽在中原人眼里都已经司空见惯,但远从苗疆而来的二人则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表演,不时地吸着凉气,替台上的表演者担心; 小柔无意间的后头一撇,忽然看到白乐康正从樊楼的正门进来,正在向大厅内转着头扫视,显然还没有发现她们。 小柔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抓着白莹莹的衣袖,不顾之前的嘱咐,指着门口说道:“小…小姐,快看,大公子找来了。” 白莹莹闻言也是一惊,回头望了一眼,果然是哥哥白乐康,她见哥哥还没发现她们,赶紧抓着小柔猫着腰躬身前行; 她俩猫腰潜行来到杨云帆与陈子善二人的方桌前时,抬头见白乐康正向这边走来,情急之下,见旁边的方桌有宽大的桌布围着,便不顾桌旁还有两个人在饮茶,钻了进去; 钻进桌底前她见杨云帆满脸的惊讶,便向远处指了一指,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又挑眉瞪了一眼杨云帆,摇摇头,威胁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做声; 坐在方桌旁饮茶的杨云帆与陈子善见二人如此举动,皆是一头雾水,举起茶杯的手愣在半空,不知这二人为何有如此怪异举动; 正在杨云帆与陈子善二人皱眉对视时,白乐康走到了方桌前停了下来,他也皱着眉,看了一下方桌,他先是对杨云帆陈子善二人拱了拱手点点头,然后沉声对着方桌桌布下说道:“还不快出来,成何体统?” 白莹莹和小柔闻言则是满脸的堆笑在桌下钻了出来,等站定后,又回头用眼神狠狠的瞪了一眼杨云帆; 杨云帆则是满脸的无辜,双手一摊,耸了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 白乐康满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言语,又是对杨云帆和陈子善拱了拱手,然后对白莹莹说道:“我们回去吧。”白莹莹则是吐了吐舌头,没敢说什么。 也就是在白乐康拱手衣袖滑落时,陈子善突然看见白乐康手腕处的蝎子刺青,皱了一皱眉头,不待白乐康离去忽然说道:“兄台且慢,” 白乐康闻言皱了皱眉头,回过身来,简短的说了一句:“何事?” 杨云帆也是皱了皱眉头,不解的望着陈子善,不知道师兄唤此人何事; 陈子善朝周围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他们,便微笑着说道:“兄台可是五毒教弟子?” 听闻陈子善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白乐康一怔,他望着陈子善,犹豫了一下说道:“不错,在下五毒教白乐康,不知阁下是?……” 见来人果然是五毒教弟子,陈子善爽朗的一笑,说道:“失敬,失敬,我两人是昆仑派弟子,在下陈子善,这是我师弟杨云帆,云帆师弟是天波府杨家人,今日来樊楼赴宴,能有幸遇到白师兄,真是幸会;” 一旁的杨云帆也是一愣,没想到对方竟是五毒派弟子,也是朝着白乐康拱了拱手; 陈子善听来人自称姓白,又联想到了五毒派掌门人白辰,皱眉思索了一番,然后又问道:“师兄姓白,那五毒派白掌门是......” “那是家父,”白乐康拱手说道; “失敬,失敬,请白师兄带我等向白掌门问好,”陈子善也是正色拱手说道。 一旁的杨云帆则拱手说道:“久闻五毒派威名,今日能有幸遇到白师兄,真是有缘。” 还没等白乐康说话,他身后的白莹莹便冲着杨云帆哼了一声,说道:“杨云帆是吧,我记住你了,走着瞧,” 杨云帆见对方误会了自己,笑了笑,不但不解释,反而对白莹莹的男扮女装调侃道:“这位公子的易容术果然不凡,在下佩服,佩服!” 原来,白莹莹嘴角上粘的假胡须在她生气之下吹掉了一半,只剩下一半还粘在鼻下,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一旁的小柔发现后赶紧帮她把剩下的一半也撕了下来。白莹莹发现自己出糗,一时羞愤交加,瞪了一眼杨云帆,朝门口走去,小柔也赶紧跟了上去; 杨云帆则是尴尬的看了看离去的白莹莹,望着白乐康笑了笑; 白乐康则是苦笑一声,无奈的说道:“原来是昆仑派师兄弟,幸会;” 然后又朝走向门口的白莹莹指了一指说道:“这是舍妹,久处蛮地,不尊教化,还请二位莫要见怪。”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笑了笑,杨云帆对白乐康说道:“在下也是孟浪了,还请白师兄替在下向另妹赔个不是。” 白乐康笑了笑对杨云帆说道:“杨师弟客气了,不必理她;”他见白莹莹已走远,便不再多做停留,向二人道罪一番,便转身离去; ------------ 第二十二章 樊楼(四) 樊楼外,白乐康与白莹莹和小柔三人走在街上,小柔吐着舌头望着白乐康不敢说话,白莹莹则是用一脸人畜无害的笑脸对着白乐康说道:“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还找来了?” 白乐康白了一眼一脸谄媚笑堆笑的白莹莹,无奈的说道:“我回到德益楼,见你二人不在,询问店小二后,知道你们是一路西行,便顺着长街找了上来;”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樊楼的?我记得没跟小二说这事啊,”白莹莹疑惑的问道; 白乐康气的用手指弹了白莹莹的头一下,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还没说你俩呢,姑娘家家的,跑来这种风月场所,也不怕让人笑话,” 白乐康和白莹莹虽是南疆苗人,但自幼跟随梁先生学习汉家礼仪,习读儒家典籍,自是对中原的男女大防有所了解,来到中原,自然不能再用苗家的风俗行事; 白乐康又说道:你这次偷偷跟着我跑出来,爹都不知道,你自幼不安分,我自是要有所防备,要不你再出什么幺蛾子,我怕找不到你。” 说完,白乐康把放在衣袖中的青色瓷瓶拿了出来;白莹莹定睛一看,脸顿时垮了下来,说道:“原来大哥你是用“觅踪蛊”找到我们的。” “觅踪蛊”乃是五毒蛊师众多蛊虫中的一种,此蛊可循味觅踪,只要让此蛊虫闻下气味,百里之内,能找到固定气味的人;是寻人觅踪的神器;可惜养蛊之术极为困难,除了五毒教外,江湖上没人能拥有此神器; “哼,你错怪那姓杨的小子了,他什么也没有跟我说,有觅踪蛊,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白乐康淡淡的说道; 白莹莹闻言则是哼了一声,愤愤的说道:“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嘲笑的易容术吧,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嘛,” 白乐康翻了个白眼说道:“还不是你先误会人家,还让人家走着瞧…再说,你的易容术确实也不怎么样嘛,粘的胡子都能掉一半;” “哎呀,大哥,你还是不是我亲哥啊,怎么老是向着外人;”白莹莹不满的嘟着嘴边说边跟着大哥朝远处走去; 就在兄妹二人拌嘴之际,长街另一头的路上,一顶四人抬着的官轿来到樊楼门口停了下来,早已得到通报的杨延昭、杨云帆、陈子善还有张府管家张五、樊楼的大掌柜齐三娘等人已经在门口迎接; 官轿停下来,前面的两个轿夫把轿帘掀开,一个人从轿子里低头走了出来; 此人约么五十多岁,一身青衣长袍打扮,身材修长,面目威严,长须美髯头发已有些白发,此人正是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张齐贤; 张齐贤见众人在门口等自己,先是微笑颔首,对着杨延昭等人连声抱歉久等,杨延昭等众人则是口称不敢; 张齐贤望着杨延昭,只见他身高七尺,相貌伟岸,目光如炬,英武之气跃然于眼中,张齐贤忍不住赞道:“好一个将种,不愧是杨业的后人”; 杨延昭向张齐贤介绍了一下身边二人,杨云帆和陈子善皆是简单的赘述了一下自己, 众人又是一阵寒暄; 寒暄一阵后,身为宴席主人,张齐贤便向几人说道:“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在此怕是要耽误了三娘的生意哦,哈哈哈” 侍立一旁的樊楼大掌柜齐三娘则是嗔笑了一声,对着张齐贤说道:“相爷这是说的哪里话,相爷能来樊楼宴请贵客,那是我樊楼的荣幸,蓬荜生辉啊; “相爷跟几位去二楼雅间吧,茶饮点心已准备好了,一会儿夕颜姑娘也会去给诸位弹曲助兴;” “哦?,哈哈,老夫可是有几个月没听夕颜姑娘的琴声啦,上次听夕颜姑娘的琴声时,还是元夕的时候呢,这余音绕梁,几月不绝啊,哈哈”张齐贤笑着说道,众人也是边笑便随着张齐贤向二楼走去; 东京城七十二座青楼茶肆,有四大公认的花魁,分别是樊楼的夕颜姑娘、依然姑娘;苍梧轩的凝兮姑娘;醉仙楼的安沅姑娘; 苍梧轩和醉仙楼虽不如樊楼这般堂皇大气、名流云集,但其实力也不容小觑; 与樊楼相比,苍梧轩和醉仙楼所欠缺的是樊楼背后所牵扯的各大皇亲国戚的关系网和资源分配权,但能砸钱捧红自家姑娘荣登东京四大花魁之一,也足见其财力与魄力; 东京城四大花魁之中,樊楼能占其二,更足以显示樊楼的地位和实力; 四大花魁各有才艺,凝兮姑娘善舞,一舞汴京动;安沅姑娘善歌,声声天籁,冠绝东京;夕颜姑娘善琴,一曲乌夜啼,寸寸心胆碎; 依然姑娘善舞,但跟凝兮姑娘的不同的是,依然姑娘所跳之舞乃是西域的胡姬舞,胡姬舞热情奔放,令人耳目一新的异域风情; 众人来到二楼雅间按主宾依次落座后,一旁早已侍立多时的丫鬟给众人依次点茶; 张齐贤举起茶杯对着杨延昭等人说道:“诸位久等了,老夫迟到失礼了,酒菜尚在准备中,老夫就先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众人则是连忙起身举杯想应,张齐贤则是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杯茶饮罢,杨延昭首先开口说道:“张相爷乃是官家身边的红人,日理万机,今日能偷得浮生半日闲来此宴请我等,真是我等的荣幸啊,” 张齐贤闻言一声叹气,神色凝重的说道:“非是老夫故意迟到,让诸位久等,而是在老夫动身前来之时,官家遣人传唤老夫进宫议政,所以晚来了,” 杨延昭望着张齐贤的神色,皱眉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随后又意识到自己问的唐突无礼了,又赶忙说道:“是末将唐突孟浪了” 张齐贤则是苦笑一声说道:“无妨,你等皆是将门忠良之后,此事也无须对你们隐瞒,” 喝过一杯茶后,张齐贤缓缓地说道:“就在前日,朝廷运往灵州的三十万石粮草辎重,在凤翔府的龙门镇以西五十多里处被西夏劫走,运粮队全部被伏杀,官家刚刚得到消息,闻之震怒,所以召集了枢密院的人商议对策; 杨云帆等人闻之皆是大惊,面面相觑,杨延昭最先冷静了下来,皱眉沉思了一会说道:“龙门镇是我大宋之地,党项人这是吃了豹子胆,敢来犯境偷袭,” 张齐贤苦笑着摇头说道:“据情报显示,此次劫粮之事,乃是党项匪首李继迁亲自率领部下实施的;没想到啊,今年年初,大将军李继隆刚刚率军抄了李继迁的老巢,把他们赶到了大漠里去,李继迁就回头给了我们一击;” ------------ 第二十三章 樊楼(五) 听完张齐贤的叙述后,众人心情有些沉重,一时都没有言语;张齐贤看了看众人的表情也是无声的喝着茶;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杨延昭喝了一杯茶后放下茶杯说道:“末将在辽国时也曾听说过西夏的李继迁,但对他了解的不多,只是听闻此人胆大心细,心机深沉,且善于笼络人心,他还娶了辽国的一位公主,成为了辽国的驸马;辽国萧太后赐给了李继迁“西夏王”的头衔; 张齐贤点点头说道:“不错,辽国之所以扶植李继迁,是想把西夏当成另一个北汉啊,以此挟制我大宋,以形成两线夹击之势; 我军之所以屡次出兵西夏,也是为了打破辽国的图谋,扼杀李继迁于萌芽之时,不然日后必成大患啊,可惜西夏李继迁凭借党项战马优良,机动灵活的优势,屡次躲过我军的围剿,虽屡次重创李继迁,但始终不能根除;” “为什么一定要派大军去亲自绞杀李继迁呢?这样的远征师老兵疲,又没有骑兵机动灵活,始终是被李继迁牵着鼻子走;”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杨云帆突然开口说道。 主座上的张齐贤闻言一愣,然后又望了杨云帆一眼,皱眉说道:“贤侄此话何意?莫不是贤侄有良策御敌?” 杨延昭则是皱眉冲着杨云帆说道:“帆儿,相公面前切莫狂言,此乃军国大事,不可儿戏之。” 杨云帆听完杨延昭呵斥中夹杂着一丝爱护的话后一笑,没有回答;他冲着张齐贤起身作了一个揖,说道:“相公有所不知,晚辈师承昆仑派,我昆仑派毗邻西夏五州之地,晚辈久居西部边境,对那边的情况了解的多一些; 晚辈的师傅早年曾游历西域,对那边错综复杂的情况很熟悉;曾经对晚辈讲过那边的实际情况,所以晚辈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还请相公斟酌一二。” “哦?贤侄且说来听听,”张齐贤听完杨云帆的话后,诧异的说道;他心里思量着虽然杨云帆是将门之后,但是此事事关国之大事,他还是不信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高见; 一旁的杨延昭没有再言语,他心里想着或许这个侄子真的能有什么妙策可以御敌,毕竟他跟随昆仑派掌门周真人学艺多年,自己对他的了解不多; 杨云帆说道:“西夏党项人在我大宋之西,而西夏之西南还有吐蕃人,吐蕃与西夏素有仇怨,我大宋何不利用此,以夷制夷呢? 吐蕃人与中原素来友好,自唐文成公主嫁入吐蕃以来,吐蕃便世代结好大唐,不但对大唐恭顺有加,还经常帮助大唐平定西部叛乱;由是此,大唐西部边境长久无战事;” “若是我大宋派使者接触吐蕃,与其结好,共伐西夏党项,岂不是事半功倍?吐蕃现在没有大唐时那么强大了,但是对付西夏人却是绰绰有余的; 吐蕃战马不弱于党项战马,机动灵活上西夏人不再有优势,再加上我大宋夹击,何愁西患不平?”杨云帆一口气说完,平静的看着张齐贤; 众人听完杨云帆的话后,皆是楞在当场,思量后继而又激动不已;张齐贤也是连连赞叹,他收起了刚才的轻视之心,郑重的起身说道:“这…这计策可是贤侄想出来的?” “回禀相公,这是我和恩师闲谈时,听恩师谈起早年游历西域时的见闻,突发奇想的不成熟的想法,眼光浅薄之处,还请相公见谅。”杨云帆起身谦虚的躬身答道; “贤侄快快请坐。这哪是不成熟的想法,这计策格局宏大,远交近攻,眼光远超一般人,不再拘泥于宋夏之间,而是把眼光放在全局;以夷制夷,不仅避免了大军劳师远征,还能另结强援,实乃良策也;”张齐贤激动的说道。 “只是,我大宋不可能像大唐那样远嫁公主于吐蕃,毕竟我大宋没有这个传统啊,吐蕃人会不会提出和亲呢?”冷静下来的张齐贤忧心的说道。 “相公权且放心,此时的吐蕃没有唐朝时那么强大,自然胃口也没那么大,我想只要朝廷能给个相应的称号,自是能另其欢喜,毕竟能和中原王朝结好,是吐蕃人向往的,能得到中原王朝的恩封,也必定能使吐蕃王族在吐蕃当地的地位更加巩固;”.杨云帆如是说道; 张齐贤松了一口气,高兴的说道:“册封之事应该不难,辽国都能给李继迁一个“西夏王”的帽子,我大宋对吐蕃更不会吝啬; ”毕竟大宋不用出真金白银,也不用嫁公主,只是一个头衔而已,给个帽子就能让其为之效命,真是妙策; “明天老夫就给官家呈上此策,官家必定会龙颜大悦;贤侄大才,前途无量啊!”张齐贤捋着胡须笑道; 正在这时,七八个樊楼下人端着菜肴和佳酿走进了屋内,把酒菜依次摆好,又有下人给众人斟满了酒杯,张齐贤举杯对着众人说道:“今日宴会,一来是为延昭老弟擢升为从四品宣威将军而祝贺,再就是老夫邀请诸位几日后参加端午“金明池争标”,到时候官家亲临观看水军表演,诸位也可以一睹圣颜;” “承蒙相公邀请,我等届时一定会去;”众人说道。 正在此时,一阵悠悠的琴声从屏风处传来,夕颜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屋内,调试完琴弦后,开始试音,见诸人注意到她,便从容的调整气息开始弹奏起来; 一曲李煜的《虞美人》,曲调凄楚中不无激越的音调和曲折回旋、流走自如的琴艺,使弹奏者沛然莫御的愁思贯穿始终,形成沁人心脾的美感效应。通首一气盘旋,曲折动荡,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众人皆是陶醉于夕颜姑娘的绝佳琴技之中,只有杨云帆皱眉回头看了一下夕颜姑娘, 虽是不经意之间的一个动作,但是仍是被秀外慧中、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夕颜姑娘察觉到了,等曲毕之后,夕颜姑娘才在屏风后面走出来,像众人施礼; 众人这才看清夕颜姑娘的容貌,只见她脸若玉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美目眇兮,见之忘俗。众人皆是一阵赞叹; 只见夕颜向众人见礼之后,转身走到杨云帆身边,素手躬身说道:“这位公子,刚才奴家弹奏之时,公子曾皱眉回望,可是“曲有误,周郎顾?” 杨云帆则是起身施礼答道:“夕颜姑娘误会了,姑娘琴艺无双,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在下岂能挑出错来;只是在下觉得这曲子选的不好;” “哦?这曲子有什么问题吗?此《虞美人》乃是唐后主李煜所作,曲词极佳,乃是上乘之作,公子有何不同的见解?”夕颜姑娘继续问道; ------------ 第二十四章 施蛊 杨云帆浅笑一声回答道:“李后主之词,词风瑰丽、旖旎柔情,文采风流,雅致天成;但是诗词多哀婉凄凉,风花雪月,多为宫闱之词;消磨锐志,崇尚奢靡,实为亡国之曲;词曲之好恶,因人而异,并无定数;” 夕颜姑娘闻言眉毛一挑,轻声说道:“那敢问公子,在你眼中,何人之作可称佳作?” 杨云帆思索了一下,朗声回答道:“若论诗词之气势磅礴、豪迈激昂,当属唐诗,在下十分喜欢李贺《南园十三首》中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的意境,此诗催人奋进,每每读此,无不令人热血沸腾,击节赞叹; 夕颜姑娘听罢若有所思,没有言语,主座上的张齐贤则是抚须笑道:“年轻人就当有此锐气啊,不过李贺李长吉的这首诗,也并非全对,那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有很多是书生,李长吉写的也太绝对了;其实不论文武,都是报效家国,;所谓“习得文武艺,买与帝王家”便是如此;” 听罢张齐贤的话后,杨云帆说道:“相公说的极是,只是,文武之道,在于平衡,重文人,文人以文乱法;重武将,则武人以武犯禁; 如今我朝重文轻武,以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晚辈曾经听闻一个故事,我朝西府首相枢密使曹彬,在路上碰到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都要停轿避让; 这是因为我朝讲究以文御武,枢密使曹彬虽贵为西府首相,但是因为是一个武官,所以会为一个比他低几级的文官让路; 事后,众文官皆夸赞曹彬之行为;但是却让全天下的武将寒了心,以后谁还愿意为国效死沙场,马革裹尸?“将士战死沙场无人问津,士子登科天下皆知”……” 一旁的杨延昭听到这一惊,觉得侄儿此言有“妄议朝政、指斥乘舆”的嫌疑,皱眉呵斥道:“帆儿,不可胡言,相公当面,怎可妄议朝政?” 杨云帆闻言没有说话,低下头默默的喝着杯中酒,他觉得这杯中之酒也变得苦涩无比,难以下咽,不觉叹了口气,放下了酒杯; 张齐贤闻言则是哈哈一笑,连道无妨,然后又皱眉说道:“唐末五代之时,藩镇起事,军人作乱,五十多年出了十多个皇帝,谁兵强马壮谁就可以当皇帝,战乱不断,民不聊生。武强文弱,政事堂里的相公们根本无法管束军队,所以每次大战,军人动则屠城,百姓苦不堪言” 太祖建立大宋之后,立志结束这种乱局,决定以文御武,中央集权,这才逐渐使得天下太平,国富民安;所以这种制度才沿袭了下来;” “燕云未复,西夏未平,此时当文武并举,协力克襄王事,成就不世之功,”杨云帆说道; 张齐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燕云西夏之事,当徐徐图之啊。” 翌日中午,大宋宫廷福宁殿内,皇帝赵光义斜仰在塌上,一旁的宫女宦官端着早已准备好的药材侍立一旁,旁边还有几个御医在侧,随时等候差遣; 王继恩则是撩起赵光义的裤腿,漏出旧伤,然后回头望了一眼皇帝赵光义,赵光义点了点头;然后王继恩示意白乐康可以进行了。 赵光义全神贯注的看着白乐康施蛊,只见白乐康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青瓷罐,慢慢拧开瓶塞,一只指长大小的蛊虫慢慢从瓶中爬出,在白乐康的引导下,慢慢爬向赵光义腿部的伤口上; 赵光义皱着眉看着蛊虫在伤口处慢慢的来回蠕动,然后钻入了伤口的皮肤中去,他并没有感觉出疼痛来,只是有一丝丝的麻痒的感觉;他望了望白乐康,但是并没有说话; 一旁的白乐康则轻声解释道:“蛊虫需钻入伤口腐肉里吞噬掉腐肉,才能去腐生新,使伤口愈合后不再反复;”然后他又命令一旁的宫女宦官把准备好的草药教给御医,按照他吩咐熬煮和碾沫。 两炷香的时间过后,蛊虫早已把腐肉吞噬干净,白乐康用青瓷罐收回蛊虫,然后把草药膏和药沫混合到一条白布上,缠绕在赵光义的伤口处。 一切完成后,白乐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躬身行礼道:“官家,草民施蛊完毕,官家明日便可自行走到,无须搀扶;只是此后一月内不可饮酒,半年内不动怒,不过分劳累,当可痊愈; 赵光义闻言大喜,说道:“全赖医师妙手,朕自是不会吝啬赏赐。几日后便是端午节,白医师可随朕一同前往金明池赏水军表演,你在身边,朕对旧疾也放心一些” “谢官家恩典,草民遵旨;官家刚医治,需多多休息,草民告退。”白乐康躬身答道; 赵光义欣慰的点点头,白乐康躬身退出殿内; 白乐康走后,在给白乐康赏赐之事上,赵光义问一旁的王继恩,说道:“继恩呐,你看朕赏赐白医师什么好?金印财帛还是封官进爵?” “回禀官家,这白医师家处苗疆,赏赐金印财帛和封官进爵都不如一件事让白医师高兴;”王继恩微笑着欲言又止的说道; “哦?什么事?你个老奴还和朕卖关子”赵光义笑骂道;今天旧疾诊毕,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王继恩嘿嘿笑道:“给五毒派开放茶盐之禁,” 宋朝沿袭唐朝制度,对茶盐铁实施官营买卖,是大宋重要的税收来源;各个地方的茶盐流通要经过朝廷批准才可交易,朝廷严禁私相售卖;违者可处死刑; 赵光义闻言皱了皱眉头,王继恩察言观色继续说道:“官家放心,朝廷可只许五毒派买卖自身所需所售之茶盐便可,不会对朝廷税收造成影响。” 赵光义这才点了点头,又说道:“允许五毒派买卖茶盐,顺便再赏赐一些金印财帛,赏赐几个头衔;”。王继恩连连点头称是; ------------ 第二十五章 等待时机 樊楼二楼包厢雅间内,张齐贤边举杯边说道:“今天这顿宴席,老夫收获甚丰啊,” 然后对着杨云帆说道:“贤侄年纪轻轻,人才难得啊,若加以磨炼,将来必成国之栋梁;老夫想举荐贤侄一个太学生名额,将来入朝为官,也能社稷之福啊,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杨云帆躬身一礼,说道:“谢相公抬爱,晚辈纸上谈兵算不得什么;至于举荐太学生之事,晚辈先谢过相公,只是晚辈性格似乎不适于官场,正如相公之前所言“习得文武艺,买与帝王家”晚辈愿效力军前,以报社稷; 只是在此之前,我还要去辽地梵天林太一塔处,取回雍熙北伐时,爷爷和父亲伯父们还要众多的江湖义士们的遗骨,好让他们落叶归根; 端午节后晚辈就会起身南下,汇集众江湖侠士后一同北往,还请相公成全,多在官家面前美言几句;” 张齐贤闻言一叹,说道:“贤侄有心了,你且放心去,其他之事,老夫会帮你安排;” “多谢相公。” 大漠之北,辽国上京临潢府,天气进入了五月,就算是地处北地的辽国上京,人们也渐渐的感受到了炎炎夏日的逼近; 临潢府端福宫内,雕栏玉砌般的床榻之上,辽国的摄政王、晋王韩德让躺在床榻上养伤,侍立一旁的御医们往返穿梭着给韩德让诊治; 床榻旁,太后萧燕燕满脸忧愁的看着韩德让,韩德让则是笑着对萧燕燕说:“我无大碍,只是摔了一跤而已,不用这么大阵仗;”韩德让指着身边的一群御医说道。 萧燕燕则是愠怒的嗔怪道:“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爱惜自己,看别人打马球就算了,还非要自己亲自上阵啊,这下好了,被人撞下马来,还伤了自己。” 原来,就在今天上午,韩德让在临潢府南的马场看人打马球,一时手痒,牵过自己的马匹,手持马杆也参与了进去; 结果在一个拼抢中不慎被同样参加马球比赛的契丹贵族胡里室误撞坠马; 萧燕燕得知此事后大惊,赶忙把最好的御医派了过来,还把误撞韩德让坠马的契丹贵族胡里室痛打之后,就在马场内斩首; 当时在场的契丹群臣面面相觑,不敢出一言相救。 床榻上,韩德让让人扶着坐了起来,活动了下双臂,然后对萧燕燕说道:“还好,只是腿崴了一下;对了,胡里室呢?他也不是故意撞我,就不要难为他了;” 萧燕燕淡淡的说道:“胡里室我给杀了,我不管他故意不故意;把你撞伤坠马,那就是大罪;” 韩德让闻言一愣,继而无奈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燕燕转移了话题又说道:“好了,咱不说这些事了,就在刚才,执方司传来消息,西夏王李继迁在灵州附近把宋人运往灵州的四十万石粮草辎重给劫走了,南朝的赵官家现在正在发火呢。” 韩德让闻言一振,抬头惊喜的望着萧燕燕,说道:“哦?哈哈哈……不错,不错,你这个新女婿可比那个逃往南朝的女婿可强多了,敢捋虎须啊,哈哈。” 萧燕燕闻言笑道:“那杨延昭只是一条忠于主人的犬,而这李继迁却是敢于喝血吃肉的草原狼啊,虎女焉能嫁犬子?” 萧燕燕又接着说道:“既然李继迁在西面捅了南朝一刀,我们这边是不是趁机捞点好处?宋人的粮草辎重供给不上,李继迁肯定不会闲着的,宋朝西北的银州、夏州、绥州、宥州、静州等五州之地本就是党项人的故土,如果我们和李继迁相约攻宋,两面夹击,不愁大事不成啊;” 闻言后,在刚才的兴奋中冷静下来的韩德让皱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答反问道:“我们南下的目的是什么呢?可以一战灭了南朝吗?如果不能,我还是建议不要贸然进军, 现在我大辽和南面的宋朝,谁都无力发动灭国之战,宋虽兵弱,但是守城还是有一套的,我大辽将士虽齐射无双,但是不善于攻城,到时候迁延已久,后果难料啊, 我大辽北面的室韦人和东面的女真人都不安分,一旦我军陷入进退不得之局,难保室韦和女真人不闹事,所以还是静观其变,等待时机为好;” 萧燕燕闻言点了点头,复又说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我们的最佳时机呢?” 在床榻上挪动了一下身子后,韩德让说道:“南朝的赵官家年事已高,还有旧伤,没几年好活了,这是我们的机会; 还有,南朝的国内也不太平,执方司的细作来报,宋朝的州县屡有叛乱,大宋的禁军也是四处灭火,如果哪一处火势烧的大了,也是我们的机会; 再者,我们接下来要大力扶植李继迁,使其增强实力,以便于关键时刻能够独当一面;” 一旁听得频频点头的萧燕燕说道:“尧哥之言,振聋发聩;一切便依照尧哥之言。”(韩德让的契丹名为:兴宁·尧哥) ------------ 第二十六章 金明池阅兵 大宋淳化三年五月初五,端午节,民间又俗称端阳节,大宋东京城;清晨的京城还没有那么热,小商小贩们早早出摊占满了各个主街两侧,一些有些关系的商贩开始走门路进入皇宫城的外城; 大宋朝廷每年的端午节都会开放皇城西门的万胜门,以方便百姓们参观游览金明池;皇帝也会在这天来金明池检阅水军,与民同乐; 一大清早便匆匆吃过饭的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早早出发来到皇城西门万胜门;杨延昭因为要和夫人耶律金娥一起来金明池游玩,所以杨云帆二人便先一步出发了; 来到万胜门,早已是人山人海,虽有官差在现场维持秩序,但还是显得人声嘈杂,叫卖声不断; 随着人群拥挤而动的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穿过万胜门,来到金明池畔,两人被映入眼帘的场景震撼了;只见金明池周围九里三十步,中有仙桥,桥面三虹,朱漆阑楯,下排雁柱,中央隆兴,谓之骆驼峰,若飞虹之状。 桥头有五殿相连的宝津楼,位于水中央,重殿玉宇,雄楼杰阁,奇花异石,珍禽怪兽,船坞码头、战船龙舟,样样齐全。 这座自太平兴国元年开始修建的皇家园林,因池水引自金水河,故成为金明池;北岸遥对五殿,建有一“奥屋”,又名龙奥,是停放大龙舟处。 只见奥屋内整齐的停泊这十几艘龙舟,操舟的汉子们都是禁军中选拔的水军好手;常年的烈日下操练,把他们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看上去显得十分强健和硬朗; 金明池修建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训练水军。后经十几年间多次营建,池内各种设施逐渐完善,金明池的功能也由训练水军慢慢为水上娱乐表演所取代。 正在杨云帆二人感叹之际,忽然一只青葱玉手搭在了杨云帆的肩膀上,杨云帆猛的一回头,才发现是一个妙龄少女,只见她年方十六七,身材高桃,体态轻盈,眼睛大而有神,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杨云帆一时愣住了; “臭小子,还记得本姑娘吗?哼,真是冤家路窄啊……”那个妙龄少女正是前不久在楼与杨云帆有过一面的白莹莹。 她身旁站着个身穿淡绛纱衫的女郎,也是盈盈十六七年纪,向着他似笑非笑,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正是白莹莹的跟班丫鬟小柔。 虽然在樊楼时,二人见过一面,但是彼时白莹莹还是女扮男装,比不得此时女装明艳动人;原本想反唇相讥的杨云帆一时愣在了当场; 被眼前的美貌少女一阵揶揄,杨云帆顿时满脸通红,讪讪一笑说道:“原来是白姑娘,幸会。”一旁的陈子善则是尴尬的把头扭过去,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白师兄呢,怎么没见白师兄与你一同前来游园?”杨云帆赶紧岔开话题说道。 “我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白莹莹说道; 一旁低头不语的陈子善突然抬头问道:“贵派地处南疆,远隔千里来京,所为何事?” “哼,要你管,是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正派人士来京城就是为了正事,我们五毒教就是来做坏事的?”白莹莹语气不善的瞪着陈子善问道; 杨云帆闻言嘴角微微一咧,赶紧开脱到:“白姑娘误会了,五毒教虽行事风格多与中原江湖多有不同,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帮派,我等自然是敬重的。” 陈子善见白莹莹满嘴的火药味,也只是撇了撇嘴,耸耸肩,没在言语; 就在众人说话间,从皇宫内城处传来鸣金开道之声,两侧的众人喧哗道:“官家来啦。” 只见目力所及之处,映入眼帘的是一大顶黄罗伞盖,十几人抬着的皇帝玉辇,玉辇边文武大臣排列两旁,御前班值护卫周测,皇子皇孙,皇后贵妃等皇室家眷乘坐玉辇后面的步辇; 在皇家仪仗人群中,杨云帆和白莹莹等几人居然发现了白乐康的身影,使得几人皆是错愕不已,面面相觑; 只见皇家仪仗队护卫着赵官家来到金明池中间的临水殿,临水殿门禁森严,华盖肃穆 每年的端午龙舟竞赛,赵官家就是在这里观看竞标,赐宴群臣; 吉时已到,随着赵官家的一声令下,成群的小龙船到“奥屋”把大龙船牵引到水殿前; 大龙船雕梁画栋,三层高阁立于船上;内外前后结构清晰可辨,船上人物分工明确;单侧有三支船桨,每支船桨由两人执掌;船头龙首上高高地站着一个人,手中挥舞着旗帜,他是这场表演的“总指挥”; 大龙船两侧各有五艘小龙船,小龙船的龙头上也各站一人执旗指挥;每艘船上还有十位“龙骑士”划桨; 正式争标开始之前,十艘小龙船还要在执旗之人的指挥下表演各种阵式 在旗官的指挥下,大小龙舟往来穿梭,卷首绘御座大龙舟在四艘龙头、虎头船的前后摇旗护送下,昂首向前。 而十二艘龙虎船,正敲鼓迅檝,朝标竿急驰。只见池中旗飞桨扬,耳闻锣鼓震天,大宋水军将士把龙舟竞渡的壮景可谓展现得淋漓尽致!惹得岸边观赛的人群惊呼连连,掌声欢呼声不绝于耳,赵官家看后也是抚须连连颔首。 阵式表演完后,终于到了重头戏:争标。 正对临水殿前方,池中插着两排共12面锦旗,用来标示距离,两排锦旗中间立着一根挂着锦彩银碗的杆子,这就是龙舟要争夺的“锦标”了; 争标开始,龙头执旗人挥舞旗帜,两行龙舟击鼓竞逐;因为参加这场表演和竞赛的可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大宋水军的将士,所以争标的比赛十分激烈,获胜队伍,因为将获得皇帝的嘉奖赏赐; 一时间,鼓声、呐喊声、划水声不绝于耳,旌旗猎猎,橹桨奋动,场面热火朝天,精彩非凡; 最终,原属厢兵水军的登州平海水军率先夺标,拔得头筹;金明池阅兵也就基本宣告结束; ------------ 第二十七章 南下 观看完龙舟竞赛的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在告别了白莹莹主仆二人后,走出了万胜门来到了西水大街。 身后的白莹莹则是愣愣的望着杨云帆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丝毫没注意身边丫鬟小柔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她。 “小姐,你……”小柔望了望白莹莹,又望了望杨云帆消失的地方,欲言又止。 “啊,没事,没事……我们回去吧,大哥估计也快回来了。”见小柔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白莹莹慌乱的转移话题。 杨云帆和陈子善丝毫没注意后面两个女子的行为和神情;他二人边走还边议论着刚才金明池大小龙船的精彩技艺; 陈子善首先开口道:“师弟,没想到这么多禁军的将士参加比赛,竟然输给了厢兵的登州平海水军,可真是让人意外啊,估计禁军的水军会很没面子吧,哈哈哈哈……” 杨云帆也笑着说道:“是啊,刚开始人人都认为禁军的水军会夺魁,毕竟是京城本地人,天天在金明池操练,肯定稳操胜券,没想到被登州平海水军抢的头筹啊。” 笑完之后,杨云帆沉思了一会儿,又郑重的说道:“其实谁优谁劣并不重要,我觉得金明池龙舟竞赛最大的好处是让士兵熟练水战之法,以后我大宋军队再次北伐契丹时,可以组建一支水军,绕过登州,经高丽直捣辽人背后,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必可打辽人一个措手不及,毕竟辽人连水军都没有,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战马弯刀;” 陈子善闻言也收起笑容郑重起来,思索了一阵,忽而点头忽而叹气道:“师弟不愧为将门之后,同样是观看龙船竞技,我等只是看个热闹,而师弟竟然能透过表面联系到以后的军事,目光长远,非我等可及啊,张相公说的果然没错,师弟真的是人才难得啊!” 杨云帆听陈子善说完后苦笑着摇头道:“师兄莫要取笑我了,我只不过是因为一直心存收复燕云的念想,所有事都往这上面想罢了,哪有师兄说的那么厉害。” “收复燕云是爷爷和父亲伯父们至死都没实现的愿望,我希望有生之年能完成他们的夙愿,我想这也是他们对我的期望。” 陈子善皱眉看着杨云帆,担心的说道:“师弟,收复燕云乃是国之大事,只有当天时地利人和俱备之时,方可实现,以如今的形势,收复燕云当徐徐图之啊,你莫要被自己的执念所困啊!” “而且,师傅讲述你爷爷的事迹时曾说过,你爷爷希望你能做个文官,将来能光宗耀祖,而你现在却是一直往武将方向发展; “杨老令公的意思也是想让你摆脱像他们一样的命运,走一条不同的路;”陈子善复又说道。虽然平时陈子善看似嘻嘻哈哈,玩闹无忌,但是他看事情还是很明白的; 杨云帆闻言叹了口气说道:“爷爷的意思是让我将来做个文官,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我又能怎么不知道呢。可是,国仇家恨在身,我又怎能安心的去过太平生活呢。” 陈子善闻言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再言语; 时间就这样又过了十多天,到了五月中旬,杨延昭辞别家人北上军中之后,杨云帆也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南下,拜会各大江湖门派,去完成师傅交给的送信任务; 大宋淳化三年五月二十日,天气进入夏至,越来越热了,中午烈日炙热的吹着大地,使得人们一般都避开中午出行;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却在这个时候辞别家人,踏上了南下的道路;两人出行的第一站是距离开封比较近的少林寺; 两人骑着的马匹,还是过龙门镇时梵音阁的冯堂主和夏青姑娘赠送的,大宋本就缺少战马,两人骑驰而过的身影引得路人啧啧不已;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讨论着有关于少林寺的传说;当然,主要是杨云帆问,陈子善解答; 路过登封时,两人在一家客栈停下来吃饭歇脚,也给马匹补充了草料; “师兄,你去过少林寺吗?”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舒展着腿和胳膊的杨云帆问道。一路走来,两人虽是骑马,但也是累的不行; 陈子善闻言,咽了口饭说道:“没有,昆仑与少林相距太远,我没来过,不过我对少林寺的大师们,还是知道一些的。” “哦?师兄快给我讲讲,我也了解一下,别到时候失了礼数”杨云帆说道。 陈子善扒了两口饭,喝了杯茶后说道:“当今少林寺方丈乃是普空大师,普空大师精研佛法,造诣颇深,是“普”字辈大师中禅意最精之人,寺院主持乃是普玄大师,普玄大师曾与其师兄普慈大师参与雍熙北伐,普慈大师殒命燕云,普玄大师重伤而回,伤愈后隧升任寺院主持。” “少林派为北伐也是损失惨重,本来普慈大师是有望接任新一任少林寺方丈的,可惜殒命于燕云之地,尸骨都没有下落,一代宗师,令人惋惜啊”陈子善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 杨云帆闻言也是叹了口气,复又说道:“英雄们的血不会白流,我们早晚会夺回燕云,夺回英雄们的尸骨,让他们落叶归根,荣归故国。” 两人吃过饭后,又跨上马匹,一路疾驰而去; “师弟,前面就是登封了,过了嵩山就是少林寺了,”陈子善马鞭指着前方对杨云帆说道; 杨云帆闻言也是一喜,说道:“师兄,我们快点走吧,天黑之前赶到少林寺。” 两人几日的驰骋,终于快到了少林寺,见目的地就在眼前,也不再迟疑,打马而去; ------------ 第二十八章 少林派 少林寺创建于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九年(公元四九五年)。 当时,天竺僧人跋陀由西域来到中原,得到虔信佛学的孝文帝的礼敬。 跋陀游历中原时,见嵩山很象一朵莲花,便有意在花中立寺,孝文帝遂在少室山建造少林寺供养跋陀。 后来又过三十余年,南天竺僧人菩提达摩来到少林寺,广罗弟子,传授禅宗,成为中国佛教禅宗的开山祖师。 少林派,素来被称为武林第一门派,号称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林寺僧众习武源远流长。 南北朝时,后魏孝文帝大和年间(公元四七七年-公元四九九年),达摩大师从梁国北来,面壁于嵩山少林寺,历时九年而功成,遂传《易筋》、《洗髓》二经,创立少林武术。唐代李靖又写了《易筋经序》。 历史上,在达摩以前,北朝寺院的练武风气就已形成。少林武术的发扬光大,始于隋唐之际的一件大事。 隋朝未年,天下大乱,秦王李世民与郑帝王世充作战,少林武僧应邀相助,活捉王仁则,逼降王世充,这就是著名的“十三棍僧救唐王”, 李世民即位后对少林寺大加赏赐,少林寺再度兴旺起来,少林武术也开始繁荣发达,逐渐成为中原武林第一门派。 大宋开国之君赵匡胤与少林寺的渊源也是颇深的,赵匡胤出生在洛阳夹马营一个军人之家,他父亲是一名将军。 赵匡胤自幼便在军营中长大,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喜欢上舞刀弄棒的武术,梦想成为武林高手;军营里的将士们,都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孩,闲来无事,总要点拨一二。 赵匡胤天资聪颖,一学就会,久而久之,习得一身好本事。慢慢的他觉得只在军营里练习武术,满足不了成为武林高手的欲望,后来他就求学于少林。 学习武术是一个修习的过程,更不用说是在少林寺中学武。赵匡胤在少林学习拳法,从一开始的练动作,到后来组合动作的身法,从初级到出神入化的过程,慢慢体悟到里面的禅学、佛学的博大文化。 赵匡胤在少林寺中,不仅创作了著名的“太祖长拳三十六式”,而且对乱世中的生活哲理开始积淀,这对于他以后夺取皇位并守得住皇位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赵匡胤身在古寺,却看得到暴君酷吏大小统治者在连番角逐,使得中原大地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他发誓有朝一日一定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定的乐土; 赵匡胤在21岁那年,离开少林寺,寻找那份属于自己的事业,他漫游了华北、中原,西北的不少地方,这也为他建立远大的目标开拓了视野; 唐朝的皇帝们大多都喜欢佛教,而到了宋朝的官家们却大部分喜欢道教; 中国历史上有四次“灭佛“事件,即“三武一宗灭佛“,三武者,即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李炎;一宗者,即周世宗柴荣。 五代十国时期,是唐朝安史之乱以后藩镇割据局面的延续和扩大。 当时,连年征战,土地荒芜,水利失修,国民经济萧条,以至于“人烟断绝,荆榛蔽野“。 社会的动荡导致很多百姓不得已遁入空门,寻求佛教的庇佑;因为佛教寺院名下的土地和百姓自南北朝以来朝廷规定都是不用交赋税和免征兵役徭役。 这也直接导致了佛教迅速的膨胀发展,到了五代十国后期直接导致了国家赋税的大幅度缩水;国家政权与宗教势力的矛盾已经相当尖锐。 周世宗柴荣初登基之时,国家正处于四分五裂的局面,而朝廷却很难收到赋税和兵役徭役。 因为大部分百姓都把名下的土地和户籍挂靠到了佛教寺院的名下;很多百姓私自把铜钱融化了铸成铜佛像,这极大的影响了铜钱的流通,非常不利于国家经济的运行; 佛教本应劝人向善、普度众生,然而唐末五代时期,佛门弟子却大多是仗着佛教的便利,借机敛财、盘剥百姓、逃税逃役之辈;真正参佛悟禅之人却少之又少; 国家征战需要大量的粮食和兵源,但是当时国家税收和征兵役都十分困难,众多的佛寺挂靠了大量百姓,他们借佛门的庇佑,不交赋税,不服兵役。 柴荣既痛恨这些亵渎佛祖、败坏佛教的行为,又痛恨这些对国家财政收入和兵役徭役造成重大损失的败类; 柴荣是在马背上得天下的,他一生纵横四海雷厉风行,不太相信这些宗教鬼神轮回之说,所以从他一即位开始,就对佛教抱着敌对的态度。 除此之外后周世宗柴荣灭佛的背景还有一个方面,就是当时天下寺院数量太多,而进入寺院当和尚的人也非常多,这些人一定程度上使劳动力人数下降。 他们纷纷进入寺院当和尚就不利于农业生产的发展了。所以后周周世宗决心把多余的劳动力从寺院中解放出来,让他们促进国家的农业生产提高粮食产量,从而为国家发展打牢稳固的基础,。 后周显德二年五月,周世宗柴荣昭告天下,“非敕赐寺额者皆废之,融化寺庙铜像,铸成铜钱和兵器,不能背诵三卷经书者立刻还俗”至此之后,众寺院受到重大的打击,少林寺也未能幸免,直到赵匡胤建立大宋后,才得以慢慢恢复元气; 宋朝前两位官家,虽不像周世宗柴荣那样对佛教严酷打压,但也并没有像唐朝的那些皇帝一样崇佛。所有少林派在宋初一直不温不火,没有了往日的荣光; 直到雍熙三年宋军北伐契丹时,少林派也遣人随其他江湖门派一同参与北伐,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朝廷念其功德,才对少林派多了一些赏赐与政策上的宽松。 ------------ 第二十九章 罗汉堂首座 少室山下,杨云帆陈子善二人驻马远望,只见宝塔矗立,禅钟鸣鸣,深林宝地,郁郁葱葱。杨云帆不禁想起了唐代诗人沈佺期的《游少林寺》不禁吟道: 长歌游宝地,徒倚对珠林。 雁塔风霜古,龙池岁月深。 绀园澄夕霁,碧殿下秋阴。 归路烟霞晚,山蝉处处吟。 二人打马来到少林寺门前,抬头就看到了一块黑框金字匾牌,上面是三个铜色正楷大字:“少林寺”。 进了大门,寺内两旁古柏耸立,笔直挺拔向高空穿插,如同大殿内手持金刚杵的怒目金刚般,默默地看护着这片佛教圣地。 两旁的柏树显得衰老,树皮已经裂开,但是任凭风吹雨打依然不折不倒。钟楼鼓楼两两相对,分列左右两边。 院中间是一条用古砖铺垫的小径,常年的行走,古砖已经变得黑黝黝的,不知染就了多少平凡岁月的沧桑, 整个寺院是依山修建,在一条狭长的地带,长而不宽。越往上走,山势越高陡起来,好象是爬坡一样。 少林寺有山门、大雄宝殿、法堂、达摩祖师堂、十三堂、罗汉堂、玄女堂、藏经阁、天王殿、观音殿、地藏殿等等殿宇。 寺院中间,大殿一座连着一座,每座大殿供着不同身份的佛教人物塑像。 整个寺院古色古香,古砖古瓦古树,一景一物也是饱经历史风霜。每一座建筑物都显得苍老高深,蕴含深广, 二人到达少林寺时已是半夜,看门的知客僧得知两人的来意之后,先是让寺院的小沙弥给二人安排了一处禅房,然后跟二人说天色已晚,权且歇息,明日再向方丈禀报。二人道过谢后便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就被一阵咣…咣..咣..的声音吵醒,二人穿好衣服便来到了门外,正不知何事,只见一众僧人往少林寺前院的一片空地集结而去。原来是鼓楼的钟声被敲响了。 陈子善抓住一个正在飞跑的小和尚问其缘故,小和尚双手合十答道“两位施主有所不知,今日乃我寺一年一度的师门比武大会,胜者可当选为罗汉堂首座,今日是决赛,去晚了就看不到了”说完小和尚就一股脑的跑了过去。 二人闻言一愣,本打算一早就去拜会少林寺方丈普空大师,不料却被一众小和尚拥挤着来到了少林寺前院的空地处。 只见前院中间有两个座位其中一个上面坐着一个身材微胖的和尚,一身红衣袈裟,手持一串念珠,满脸的皱纹,胡子一片雪白,慈眉善目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此人正是少林寺方丈普空大师。 另一张座位上坐着一个黑瘦的和尚,一身袈裟席地,他左手放在胸前,手里挂着一串念珠,手指在不紧不慢的拨动着念珠,右臂的袖子空空如也,袖子随着风在摆动,很显然他右臂是断臂,他目光炯炯的望着众人,此人便是寺院主持普玄。 杨云帆看到这个断臂老僧后,怔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望着那条断臂,眼圈不自觉的变得微红,蕴满了泪水。 师父曾经对他说过,当年雍熙北伐时,师父奉命护送自己突围时,遭到辽国天阴教的追杀,师父率领的一些武林人士死伤惨重,一位少林派的僧人,为了护住杨云帆,手臂被砍断…… 就在杨云帆思绪万千之时,那断臂老僧似乎察觉到了这道炽热的目光,转过头来,望着二人,虽不认识,但也是微笑着点了下头。 “今日少林武宗弟子竞逐罗汉堂首座之位,将在武宗弟子莫尘与莫城之间产生,二弟子切记,比武切磋,点到为止胜者出任罗汉堂首座,由主持与方丈亲自授业。”就在众人议论之时,一个站在普空大师身旁有些肥胖的和尚出来大声说道。 “请二位弟子上场,众位师兄弟先退后一些。”那位胖和尚继续说道。 这时候,两个精壮的武宗弟子站到了场地中间,正是那莫尘与莫城,众僧侣也识趣的后退,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一旁的陈子善侧身微笑对着杨云帆说道:“师弟,没想到我俩今日竟能遇上罗汉堂武宗弟子竞技,真是有眼福了”。 座位上的普空大师似乎感觉到了二人的话语,向二人望了一眼,和蔼的笑了一下,便把目光望向了场地中央。 二人说话间,场地中的两个武宗弟子已经开始切磋起来;只见那莫尘迦叶腿横扫莫城下盘,两手也是化掌为拳一套罗汉拳虎虎生风。 那莫城也是反应神速,一个轻功配合着文殊出云腿,竟堪堪的避开了这上下两路的攻击,然后开动寂灭心法,配合着韦陀拳,从侧方向莫尘袭来…… 两人的打斗持续了近半个时辰,仍是不分高低,座位上的普空大师与方丈普玄也均是频频点头,颇有一点后生可畏的表情。 就在二人打斗了近百个回合后,莫城用七宝神照功卖了一个破绽,那莫尘心下一喜,挥掌袭来,哪知竟一拳打空,他心下一惊,便知不妙他身形一弓想避开莫城,但为时已晚,莫城使出了韦陀拳配合着大须弥掌法挥出一拳打在了莫尘的腹部,莫尘也随着这一拳飞了出去…… “师兄武艺果然高强,我输的心服口服”莫尘慢慢的站了起来,叹了口气,抱拳道。 他虽中了这一拳,但一来莫城这一拳并没有使尽全力,二来莫尘的身体也十分健壮,所以这一拳并未对他造成多大伤害。 “师弟承让了,我也是侥幸取胜,师弟的武艺已经与我难分伯仲,只不过对战经验少了一些而已,师弟天资聪慧,日后多加练习,不出多日,师弟的艺业成就必胜于我”莫城也抱拳拱手道。 这时,那个普空大师身旁的胖和尚出来高声说道:“本次师门比武决赛,胜出者莫城,获得“罗汉堂首座”之称,接下来将由方丈与主持亲自授业。其余弟子也不必气馁,要勤加修炼,争取明年的师门比武大会取得佳绩。” 普空与普玄两位大师也是相对点头,面色欣慰。少林弟子年轻一辈中,也就莫城和莫尘两弟子比较出类拔萃,以后光大少林派的重任还得落到他们的身上。 ------------ 第三十章 禅房夜话 少林寺,大雄宝殿内,会客禅室内,知客僧已为二人沏好了茶,杨云帆二人随普空大师与普玄主持来到了殿内。 “不知二位施主贵姓,前来鄙寺,所为何事?”普空大师一边招呼二人入座,一边端起茶杯,用茶盖拨了拨漂浮的茶叶,和声问道。 “弟子昆仑派杨云帆陈子善拜见普空大师、普玄大师”。两人离座齐声参拜道。 “快快请起,原来是昆仑派的弟子,周真人可安好”普空大师放下茶杯,虚扶一下,问道。一旁发普玄也微笑着点点头。 “师傅老人家很好,师傅让弟子前来拜会大师”说完,杨云帆把周不惑的书信交给了大师。 普空大师微笑着接过了书信,缓缓打开,随着书信的阅读,他眼神里闪过了惊诧之色。 “施主竟是老令公杨业之孙?”普空满眼的惊诧,忍不住提高了声调说道。 “是,弟子也是前不久听师傅说起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杨云帆说道。 普空看完后把书信递给了坐在旁边的普玄。在殿内踱了几步,然后回头望着杨云帆叹了一口气,口呼了一声佛号。 一旁的主持普玄看罢书信后也是深深的看了杨云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十八年了,周真人还是没有放下。你师傅让你来的用意,老衲已知晓,但老衲年事已高,坐下弟子又无可独当一面者,只怕辜负了周真人的期望啊”方丈普空叹了一口气说道。 杨云帆闻言皱眉问道:“不知师傅信中之言所为何事?” “周真人未曾告知与你?”普空大师闻言一怔,缓缓地问道。 “师傅告诉我把信交于大师,未曾告与晚辈”。杨云帆说道。 普空大师闻言微笑着说道:“周真人信中所言是与老衲商议明年昆仑顶召开武林大会,派遣精英弟子北上燕云,取回雍熙北伐时,阵亡的英烈们的遗骨。你师傅应该也让你给其他门派带了书信了吧?” “是的,师傅让我带了给几大门派的书信,说是各位掌门看过书信后自是知道如何去做。”杨云帆诚恳的说道。 “老衲虽无力奉命,但鄙寺有一些丹药却可以帮施主成事,老衲也算是为老令公做一点事情了”说完普空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慢慢打开,里面有三层丝绸包裹着一个蓝色的小瓷瓶。 “此药名曰生生造化散,乃是我派独创新药,无论是重伤还是内力耗尽,只需服用一颗,便可半刻钟内恢复如常……”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普玄说道。他手中攥着一串念珠,神情中中透着一丝自信与骄傲。 “世间竟有如此神药,”一旁的陈子善一脸喜色的诧异道。 “此药如此名贵,弟子万不敢受,还请方丈收回”杨云帆一脸正色的拱手道。 “杨少侠切莫推辞,所谓宝剑赠英雄,施主肩负重任,以后免不得与他人争斗,自然用得上。”普空大师合手说道。 夜色渐浓,白日的闷热逐渐消退,吃过晚饭后杨云帆和陈子善与普空和普玄两位大师来到寺院的禅房内。 知客僧为众人沏好了茶后退了出去。杨云帆二人也是躬身以谢。 普空大师端起茶杯对二人说道:“二位施主请用茶,此茶名叫“蒙顶石花茶”,乃是朝廷赐予少林派的。此茶产自川西蒙山,极为珍贵,乃是贡茶,十分难得”。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闻言也是一惊,没想到普空大师居然会用如此贵重之差招待他二人,称谢之后,二人也端起茶杯,慢慢品了起来。 普空大师见二人饮过茶之后,对二人说:“味道如何?” “滋味鲜嫩,浓郁回甘,入口生津,果然是好茶啊”陈子善放下茶杯说道。 一旁的普玄大师笑着又要给二人添上茶水,陈子善赶紧上前一步接过茶壶,给众人沏好茶。 普空大师环顾了一下禅房后,微笑着对杨云帆说道:“少侠可知此禅房曾是何人居住?” “不知,劳烦大师赐教,” “五十年多前,太祖年轻时曾学艺少林,就住在这间禅房。彼时太祖只有二十余岁,潜龙在野,老衲那时候也只是个刚入佛门的小沙弥。”普空大师陷入回忆中,缓缓地说道。 “太祖在我寺修习时间虽并不很长,但是武艺修习一日千里,不过两年的时间便打遍少林无敌手。” “太祖还留下了一套“三十六式长拳”,此拳法去繁从简,极为实用,并未有过多花哨动作,融合我少林小金刚拳法,是一套十分适合近战的功夫。今日,老衲便把此拳谱送与少侠,望少侠勤加练习,日后必有大益。”普空大师说道。 “晚辈并非少林弟子,怎敢贪念贵派绝学,”杨云帆赶紧躬身说道。 一旁的普玄大师微笑着说道:“杨少侠就莫要推辞了,当年陈家谷一战,贫僧可是与周真人和各大门派精英一起护你归国的,虽你入了昆仑派,但也算是我们各大门派的弟子,周真人之所以让你下山送信,一来是想让各大门派传授你一些技艺,再者就是让你的身份再次唤起各大门派对当年北伐的记忆。” “如此,谢过普空大师了”杨云帆说道。 然后又走到普玄身边,躬身跪拜道:“晚辈谢过普玄大师当年的救命之恩,若无大师出手相挡,晚辈恐怕早已殒命燕云。”望着普玄空空的袖管,杨云帆悲声说道。 当年普玄跟周不惑等人突围时,遇到天阴教精英阻截,混战中见一个天阴教精英的弯刀砍向周不惑怀中的婴儿杨云帆,周不惑当时正挥剑与其他敌人搏斗,根本无法抽剑格挡。 电光火石之际,一旁的普玄伸手挡向弯刀,瞬间手腕被齐齐砍断,也正是这一挡,使得周不惑有时间抽身躲避,当时还是婴儿的杨云帆就此躲过一劫。回国后,普玄的手腕断处因为伤口感染,风邪入体,不得已,只得断臂以自保。 普玄则是高呼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少侠切莫如此,贫僧当年随师兄普慈参与周真人率领的北伐时,也犯了杀戒,彼时断一臂,也算是因果报应吧,少侠无须内疚。” 杨云帆闻言则是说道:“大师言重了,佛门也有言道“金刚怒目为护法”,大师所为并非犯戒,佛门讲普度众生,劝人向善。惩恶便是扬善,佛道虽不同源,但教意却是想通的。” 一旁安静的听杨云帆赘述的普空大师则是怔了一下,喃喃地重复着说道:“惩恶便是扬善...惩恶便是扬善...” 普玄大师听罢也是叹了口气,高呼一声:“阿弥陀佛”。 ------------ 第三十一章 武当 待得杨云帆陈子善二人渐渐远去后,普空与普玄这两个少林派地位最高的大师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都叹了口气。 普空对普玄说道:“师弟,这个小施主年纪轻轻,说话却颇有禅理,武功也不弱。当真是少年英杰啊。” 一旁的普玄笑着说道:“昆仑派周真人的爱徒,自然不是浪得虚名,况且他还是杨老令公的后人,周真人自然会不拘一格教导他,儒、释、道三家之学,应该也是融会贯通吧。” 普空闻言一笑,然后又叹了口气对普玄说道:“杨少侠虽年少英杰,但是我观他心中执念颇深,恐怕对他日后会有所羁绊啊。” 普玄没有接话,却答非所问的说道:“师兄真的不去参加明年的昆仑顶武林大会吗?其他门派应该都会去,我们是否也要派人参加?” 普空双手合十,高呼了一声佛号后说道:“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俗世纷争几曾休?我佛家弟子又何必过多牵扯红尘之事,枉增杀孽,枉破戒律。” 听闻师兄如此回答,普玄也是高呼了一声佛号,叹息说道:“阿弥陀佛,师兄,你又怎知我们不是在这朱楼之下?朱楼一塌,我等又岂能安然参禅?唐初若无“十三棍僧救唐王”,又哪有几百年佛门兴旺,如今官家多信道家,我佛门若再无功绩于国,如何兴我佛门,如何弘我佛法。” 普空闻言沉默不语,陷入了沉思之中。 拜别了少林派众人,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乘马走在前往荆湖北路的山路上,出了京西北路之后,道路逐渐变的难走,两人不时下马乘船,不时策马疾驰,不时牵马而行,一路向南,直奔下一个目的地---武当。 武当山位于荆湖北路均县境内,是天下闻名的道教名山。春秋至汉代末期,许多达官贵人到武当山修炼,诸如周大夫尹喜,著名方士、炼丹家马明生、阴长生也曾隐此山修炼。 汉末至南北朝时,由于社会动荡,数以百计的士大夫或辞官不仕、或弃家出走,云集武当辟谷修道。同时,出现了有关真武的经书。 隋唐时期,李唐自称为老子的后裔,扶持和崇奉道教,使之成为三教之首。 唐贞观年间,武当节度使姚简奉旨在武当山祷雨而应,敕建五龙祠,这是皇帝在武当山敕建的第一座祠庙。 此时,许多著名高道隐居武当山修道,如姚简、孙思邈、陶幼安、吕洞宾等。唐末,武当山已被列为道教七十二福地中的第九福地,武当山的道教地位得到很大提升。 武当派是道教的一个重要流派,是“以武当山为本山,以信仰真武大帝为主神。擅长雷法及符箓,强调忠孝伦理、三教融合为主要特征的”一个道教派别。 正所谓“国家有难,道士下山”。五代十国时期,武当真人郭无为在武当修习十余年,习得一身武艺,同时又精研武当星象术及谶纬之学。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时值五代乱世,武当真人郭无为毅然决定下山拯救苍生。他先是来到当时后周的开国皇帝郭威身边,与郭威合演了一场苦肉计。 郭无为假装与郭威闹翻离去,最后来到了后汉。当时后汉的皇帝刘钧刚刚即位,得知有这么一位隐居的大贤来到后汉,便设法将郭无为请入后汉朝中为官。后来郭无为逐渐官升至后汉宰相,渐渐控制了后汉的朝政大权。 刘钧死后,郭无为认为报效中原朝廷的时间到了,他计划挟持后汉新皇帝刘继元,率领后汉投降中原王朝,结束国家分裂,也避免两国交战给百姓带来的灾难。 但是郭无为却低估了后汉新皇帝刘继元的能力。刘继元登基后,一面对郭无为虚与委蛇,一面联络契丹人,最终趁郭无为不备,一举扳倒了郭无为在后汉朝廷里的势力。 得知情况后的郭无为无可奈何,只得逃跑,但是在逃跑的途中,被当时还是后汉大将的杨业抓获,最终被刘继元以叛国罪绞死。 虽然武当真人郭无为并没有带领后汉和平归附中原,但郭无为的事迹却得到了中原觉得大多数人的尊敬,多地有修葺道观以供奉其人。 杨云帆与陈子善二人经过十几日的艰难跋涉,舟船马步,来回换乘,终于到达了武当山。 杨云帆望着群峰环绕的武当山,赞叹不已。 武当山建筑群的整体布局以天柱峰金殿为中心,以官道和古神道为轴线向四周辐射,采取皇家建筑法式统一设计布局,整个建筑群规模宏大,主题突出,井然有序。 武当山古建筑群还体现了道教“崇尚自然”的思想,保持了武当山的自然原始风貌。 陈子善勒马笑着对杨云帆说道:“武当山北连秦岭,南接巴蜀,绵延四百余里。武当山七十二峰高险幽深,飞云荡雾,雄伟不可一世。尤其是武当九室岩,陈抟老祖曾在此隐居修行。” 二人策马来到武当山,在山门处递了拜帖,由一个小道士引着二人来到太和宫。 太和宫,又叫金殿,俗称金顶,位于天柱峰南侧,是武当派主要的几个宫殿之一,殿面宽与进深均为三间,四周立柱十二根。 柱上叠架、额、枋及重翘重昂与单翘重昂斗拱,分别承托上、下檐部,构成重檐底殿式屋顶。正脊两端铸龙对峙。 四壁于立柱之间装四抹头格扇门。殿内顶部作平棋天花,铸浅雕流云纹样,线条柔和流畅。地面以紫色石纹墁地,洗磨光洁。 屋顶采用“推山“做法为特点。殿内于后壁屏风前设神坛,塑真武大帝坐像,左侍金童捧册,右侍玉女端宝,水火二将,执旗捧剑拱卫两厢。坛下玄武一尊,为金婉合体。坛前设香案,置供器。 金殿内,一个年过五旬,头发有些黑白相间的道长正端坐在殿内太师椅上,此人身材清瘦,长须美髯,头发挽成一个道髻,身穿青衣道袍,虽已年过半百,但依然眼神炯炯,目光如电,使人不敢亵渎一二。 此人正是武当掌门人紫鹤真人。只见他手中还拿着刚才山门小道士送来杨云帆二人的拜帖,见二人进来,便放下拜帖,望了二人一眼,便说道:“两位少侠是昆仑派弟子?不知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周真人可安好?” 二人躬身一拜,陈子善开口说道:“晚辈拜见紫鹤真人,晚辈陈子善,这是我师弟杨云帆。我二人奉师命前来给道长送信。” ------------ 第三十二章 切磋 陈子善说完,一旁的杨云帆从怀中掏出周不惑的书信上前一步递给紫鹤真人。 紫鹤真人接过书信读了起来,读完眼神一跳,望着杨云帆,沉默了一会说道:“杨少侠是老令公杨业的孙子?” “正是晚辈”杨云帆躬身答道。 “唉,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都快二十年了,当年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呢,哈哈…”紫鹤真人回忆了一下,笑着说道。 “晚辈多谢当年道长相救之恩。”杨云帆诚恳的说道。 “哈哈哈哈,不必谢我,当年很多一起北上伐辽的江湖人士有很多都没有活着回来,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啊,相比之下,我等却是幸运的存活下来了。”紫鹤真人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说道。 “这也正是师傅此次派我等前来送信的原因,明年昆仑顶武林大会,希望武当派能前来共襄盛事,重现昔日盛举。”杨云帆说道。 紫鹤真人点了点头,说道:“嗯,你师傅在信中与我说了,明年昆仑顶武林大会,要在各大门派的年轻弟子中选一批精英,北上辽地,取回英烈们的遗骨。武当弟子自是不会缺席。” 杨云帆高兴的说道:“晚辈谢过道长,师傅知道后一定很高兴。” “哈哈哈哈,不用谢我,武当弟子忠孝为国,行侠仗义本就是门规。况且雍熙北伐时,我武当弟子也有很多人战死辽地,取回他们的遗骨,也算是让他们落叶归根了。”紫鹤真人说道。 陈子善和杨云帆闻言点了点头。杨云帆突然一拍脑门说道:“哎呀,晚辈糊涂,差点误了大事。” 说完,杨云帆从包袱中拿出一个檀木匣子,双手递给紫鹤真人,说道:“道长,这是我师父让我交给您的“真阳壁”。师父说十年之期已到,此物该交给武当派了。” 紫鹤真人闻言眼睛一亮,接过木匣,打开后取出真阳壁,细细的端详着,不由得赞叹出声,连连点头。 “带我谢过周真人。”紫鹤真人说道。 正在众人谈话间,金殿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师傅。您找我?” 紫鹤真人闻言笑着冲外面说道:“清风,你且进来,为师唤你前来是要介绍两个与你同辈的少年英雄与你认识。” 这个被紫鹤真人唤作清风的武当弟子乃是紫鹤真人座下大弟子莫清风。此人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身材虽不高却是十分的矫健,一身青衣道袍,腰系长巾,佩长剑,五官端正,目光坚毅。 莫清风进得大殿,拜过师傅后,见殿内有两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人,便拱手对二人说道:“在下武当莫清风,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陈子善闻言也是拱手说道:“在下昆仑派周真人座下四弟子陈子善,”然后又指了指杨云帆说道“这位是我师弟杨云帆。久仰莫师兄大名。”杨云帆也是拱手致意。 莫清风闻言眉头一挑,思索了一阵说道:“莫非前几个月龙门镇击败萧陀与霍季的昆仑派弟子就是二位?”杨云帆龙门镇一战早已在江湖传的沸沸扬扬,江湖人大多不知道杨云帆其人,只知道是昆仑派弟子。 陈子善笑着说道:“击败萧陀与霍季的是云帆师弟,当时我虽在场,却没能插上手,云帆师弟的武艺是我们众师兄弟中最高强的。” 莫清风闻言心下一动,他虽年长二人几岁,但也是少年心性,见猎心喜,知杨云帆武艺不错,心下也是动了一较高低之意,便拱手说道:“看不出,杨师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艺业,在下不才,想领教一下杨师弟的武艺,也请杨师弟指点一下我的剑法。” “莫师兄言重了,在下岂敢班门弄斧,指点莫师兄的剑法,武当剑法名扬天下,莫师兄又天赋异禀,在下岂能是对手,”说完杨云帆望了望紫鹤真人,想看看紫鹤真人的意思。毕竟是在武当派,他是不敢贸然与人动手切磋技艺的。 紫鹤真人似乎看出了杨云帆的意思,笑着对杨云帆说道:“无妨,清风在我派年轻一辈中也算是翘楚了,他自视甚高,你与他切磋一番,顺便也挫下他的锐气,哈哈。” 得到了紫鹤真人的允许,杨云帆也不再扭捏,拱手对莫清风说道:“莫师兄,请赐教。” 二人互相拱手致礼后,互道一声:“请!”便同时拔出佩剑。 只见杨云帆右手一招天雷剑法直攻莫清风的左路,同时右手捻风雷决,时刻准备着一击不中后的防御。 莫清风见杨云帆攻其左路,他不慌不忙,并没有着急格挡,而是身形错位,避过一剑后施展炙阳剑法,同样对着杨云帆的左路攻去。 杨云帆见对方剑气至刚至阳,霸道无比,不敢硬接,便右手散决,一招御风诀,身体原腾空而起,堪堪的避开了这霸道无比的一剑。 就这杨云帆躲过这次攻击时,只见莫清风身影忽动,剑影重重,一招天青纯阳剑,幻化做无数剑影向杨云帆袭来。 杨云帆后退一步,长剑在身前舞出一道剑墙,与莫清风的剑阵碰撞起来。 罡风扫过,呼声阵阵。莫清风使出一套两仪剑法,杨云帆则是一套狂雷剑法应对,两人两剑纠缠在一起,时而战作一团,时而冲撞而过,看得身边的紫鹤真人与陈子善连连点头。 两人在对剑比拼内力时,两人的长剑因内力过分催动,终于失去控制,双双飞出二人的控制,飞向了大殿门口的横梁上,钉在横梁上还在不停的晃动。 二人见失去了长剑,便开始比拼起来拳脚,莫清风一套内家太乙拳法,舞的虎虎生风,杨云帆则是使用前不久普空大师传授的太祖长拳,与之相抗。 最终在拳脚上略显不足的莫清风在太祖长拳面前还是败下阵来。 莫清风拍了拍衣服,笑着说道:“杨师弟不但剑法精妙,拳脚亦是高超,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一旁观战的紫鹤真人笑着说道:“哈哈哈哈…清风可是不轻易服输的人,这次能说出这种话,可见真的是心服口服啊。” 杨云帆则是赶紧拱手说道:“紫鹤真人,莫师兄,二位谬赞了,其实刚才比拼拳脚时,在下使用的并非昆仑派武功,而是前不久拜会少林派时,普空大师传授于在下的太祖长拳。” 紫鹤真人笑着说道:“太祖长拳乃是太祖当年在少林寺修习时所创,拳法朴实无华,却颇为实用,实战起来威力果然不凡。” ------------ 第三十三章 天府之国 喝了一杯茶,紫鹤真人接着说道:“昆仑与武当本属同源。老子开创道教,后世分为天师和纯阳两大流派。昆仑派便是天师派,天师派擅长练符,武艺多为雷法与剑决。武当则属于纯阳派,纯阳派擅长炼丹,武艺多为剑阵,讲究充虚化道、以内御外,以气蕴神。” 杨云帆听罢躬身说道:“晚辈受教了,听说武当剑法中最厉害的是“真武七截阵”,据说此阵若二人合力,则相辅相成,攻守兼备,威力大增;若是三人同使,则比两人同使的威力又强一倍;四人相当于八位高手,五人相当于十六位高手,六人相当于三十二位,到得七人齐施,犹如六十四位掌门级的一流高手同时出手。” 紫鹤真人听完杨云帆的叙述后笑着说道:“哈哈,没想到杨少侠居然知道这么多,不错,真武七截阵乃是我武当镇派之宝。可惜这么多年从未有七人同时施法,老夫也是没有见过此阵法的极致。” 杨云帆说道:“我也是听师傅他老人家讲起过,说天下第一剑阵乃是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 “周真人过誉了,你们昆仑派的“五雷剑法”也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剑法,施展“五雷剑法”可使对战双方处于五雷罡风之中,风如刀割,雷音震耳,使人避无可避。周真人没有传授于你“五雷剑法”吗?刚才我看你并非使用此剑法。” “师傅已经把五雷剑法传授于我,只是刚才我与莫师兄只是切磋武艺,而非生死对抗,所以晚辈没使用五雷剑法,因为此剑法极难控制,师傅告诫,若非生死决战,不可使用此剑法。” 紫鹤真人点了点头,复又说道:“你既然来我武当,老夫也理应有所表示,老夫就传授你一套“无我心法”吧。” “此心法并非剑法,而是一套我武当派独创的呼吸吐纳之法,当你极度劳累疲乏与心绪无法平复之时,使用此法可迅速使你进入太虚境界,以达到无喜、无悲、无我、无万物之境界,只需片刻便可使你恢复元气,平心静气,矫健如初。” “如此功法,晚辈岂敢贪念,”杨云帆说道。 “哈哈哈哈,杨少侠切莫客气,你也算是我与周真人普玄大师等人共同救回来的,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弟,不能让周真人独美啊,况且,少林的普空大师都传授你太祖长拳,你来我武当,老夫要再不有所表示,岂不让江湖人笑我武当吝啬,哈哈哈哈”紫鹤真人笑着说道。 在武当逗留了几日,在莫清风的引领下,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游览了武当太和宫、七十二峰、九室岩等地,二人也是被武当山的奇峰俊秀所折服。 拜别了武当派,二人又继续往西南而行,踏上了前往蜀川的道路。 蜀地自古便是天府之国,根据以往的历史来看,控制了巴蜀地区,对任何一个政权都是至关重要的。 巴蜀地区控制着长江水路的上游,对隔江进行防御的南方政权至关重要。如果失去了巴蜀,就基本上相当于失去了长江天险; 自秦汉以后,都江堰的修建使四川盆地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天府之国,可以提供大量的粮草。在古代冷兵器战争时代,充足的粮草是军事行动的关键因素。 巴蜀地区易守难攻,但却可以出兵直取汉中和长安,战略意义重大。 巴蜀地区是一个盆地地形,周围都是崇山峻岭,巴蜀盆地北部有秦岭和大巴山作为天然屏障,要想到达蜀地,必须经过被称为难于上青天的蜀道。 巴蜀西部是天险雪域高原,地形险恶。南部是滇贵高原,东部是巫山。其与外界的主要交流靠的是通向北方的蜀道和通往东方的长江水道,但这两处也有天险可守,那就是剑门关和夔门。 早在战国后期,秦昭襄王就曾经让张仪和司马错两个人讨论先伐韩还是先伐蜀的问题。张仪认为应该先伐韩国,而司马错却认为应该先伐蜀国,双方进行了辩论。最终,秦昭襄王听从了司马错,用很短的时间灭掉了巴蜀。 而后来的事实证明,秦昭王选择了正确的方案。巴蜀之地在当时虽然偏远,但是却成为了秦国后方殷实的粮仓和募兵地,为秦国统一六国提供了强大的物质与人力基础。 后来秦国在灭楚的战役中一次性发动六十万大军,王翦屯兵一年而按兵不动,还能够有充足的粮草,和蜀地强大的后方供应有着很重要的关系。 唐末农民大起义虽然横扫了大部分中国,但并未进入素称“天府之国”的四川。唐末五代以来,这里先后出现前、后蜀政权,宋太祖赵匡胤称帝后灭后蜀,从此巴蜀地区回归中原王朝版图之中。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牵马乘船,沿长江水道而行,经夔门前往蜀地。经历了初次乘船的不适之后,二人渐渐的适应了起来,甚至还有心情欣赏起长江两岸的风景来。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过夔州白帝城时,杨云帆不禁有感而发。 二人过夔门后登岸,进入蜀地,来到了开州,七月流火,蜀地的盛夏相较于北方,更是让人难以忍耐。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在开州城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位于开州城南的唐家堡。 因天气炎热,又是一路劳顿,二人决定在客栈先住下来,休息几日后再前往唐门拜会。 蜀中唐门是一个家族式的江湖门派,享誉武林的暗器家族,以暗器、机关和毒药雄踞蜀中,行走江湖达数百年之久。 唐门人善于设计、发明和使用各种暗器、机关与毒药,威力惊人。 蜀中唐门弟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而且唐家堡四周机关重重,布满暗器,进入十分困难,所以唐门虽然名声远播,但是始终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五代十国之前,天下战乱很少履及蜀地,唐门人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唐门人行事诡秘,遇事不按常理出牌,因此总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觉。 武林正道、民族大义,对唐门中人均无意义,他们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 但江湖中许多武林人士畏惧唐门天下无双的暗器和毒药,又苦于无法窥视蜀中唐门的真实面目之一二,所以武林人士大多以为唐门是江湖邪派,敬而远之。唐门弟子也丝毫不计较世人的评论,依旧独来独往,行走江湖。 ------------ 第三十四章 唐门 直到后晋开运四年,(公元九四七年),时任唐门门主的唐九渊,在北地“杀胡林”,用机关伏杀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从而名声大噪,唐门的名声也随之名震天下,享誉江湖。 契丹人在后晋开运四年(公元九四七年)正月攻入开封,灭亡后晋。中原数百里,财产牲畜被契丹人一扫而空。 轻松灭亡后晋,使得契丹人轻视了汉人,认为汉人统治政权都倒台了,其余的更是不值一提了。 轻敌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代价就是他们惊奇地发现中原的老百姓原来比后晋皇帝石重贵的正规军强悍得多,多者数万,少亦千百,对他们群起反抗,让契丹兵团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 一路之上,契丹皇帝亲自打草谷,契丹人的野蛮残暴,不仅激起了中原人的愤怒,连当时尚处于割据的各方势力也纷纷表态反抗外族的入侵。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不管当时中原政权与各地割据势力如何勾心斗角,在面对外敌入侵时,都能放下恩怨,共抗外敌。 国家兴亡之际,江湖侠士们也不甘人后,纷纷加入反抗契丹人的队伍。时任唐门门主的唐九渊,便是其中一员。 由于唐门擅长暗器与机关密术,又擅长用毒,所以唐九渊便在契丹人回辽的必经之路上设伏。 契丹人从小便生长在马背上,酷爱狩猎,契丹皇帝更是如此,就算是在行军作战途中,契丹皇帝也会抽出时间去打猎消遣。 唐九渊就是摸清了契丹人酷爱打猎的习惯,率领唐门数十名弟子于密林中设置重重机关,又放出许多猎物引诱契丹人。 在耶律德光率小队骑兵追逐猎物踏入埋伏圈时,霎时机关大作,暗器横飞,隐藏于密林中的唐门刺客纷纷丢出暗器,暴雨梨花针、漫天花雨,唐门众弟子使劲浑身解数招呼契丹人。最终耶律德光猝不及防,被刺杀于林中,后人称此树林为“杀胡林”。 契丹人为尊者讳,对外声称耶律德光死于疾病。中原的史书也多引用此说法,但唐九渊的斩首行动确实改变了当时的时势格局。在耶律德光死后,契丹陷入争夺皇位的混战,连续许多年无心南顾,使当时四分五裂的中原大地避免被契丹乘虚而入。 此间事后,唐门名声大噪,有感于唐九渊的“刺酋”壮举,江湖各大门派都给予唐门很高的地位。 当时的中原政权也逐渐开始认可唐门的功绩。到了周世宗柴荣时期,朝廷特地追封已逝世的唐九渊官职,给予唐九渊的遗孀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 唐九渊去世后,唐门在唐老夫人以及四个儿子唐伯方、唐仲知、唐叔君、唐季炎的治理下,迅速发展壮大,唐家人丁兴旺,也使得唐门规模日益强大,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自此以后,以往行事独来独往、亦正亦邪的唐门,逐渐变得心怀社稷、忠义为国。在雍熙三年宋军北伐契丹时,唐门也派出了大量精英弟子随宋军北上,唐门的声望也与日俱增起来。 第二日一早,杨云帆和陈子善起床后在客栈吃着早饭,在周围住宿食客的交谈之中,二人才想起今日是七月初七,也就是“七夕节”。 大宋淳化三年七月初七,七夕节这天,杨云帆和陈子善两人走在开州城大街上,由于时值七夕节,人们都是盛装出行,车水马龙,锦衣满市,人们皆携友出行,好不热闹。二人也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跟随着街上的人流向前流动。 七夕节不仅历史悠久,而且长盛不衰。七夕节最早见于汉代,唐代日渐繁荣,宋代进入鼎盛时期,节日的庆祝活动也异常丰富。上自皇宫、达官贵人,下至普通百姓,都会置办各种时兴物品,用黄蜡制作成凫雁、鸳鸯、水鸟、乌龟、鱼等,彩画金缕,放在水里,称之为“水上浮”。 有人摘了荷花骨朵,巧妙做成并蒂的样子。路人看见,往往发出喜爱的嗟叹。初六初七两晚,富贵人家都在庭院里张灯结彩,做了“乞巧楼”,排列出磨喝乐、花瓜、美酒、笔砚、针线,男孩写诗,女孩做女红,焚香行礼,叫做“乞巧”…… 开州城的中心大街两侧店铺,早在七夕节的前三四天就已经用彩色的丝绸装扮的华丽无比。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走在大街上,游目四顾,只见开州城中心大街南侧一座寺庙横亘在眼前。此寺庙名为:金相寺。 二人向金相寺走来,还未进寺,便已看到寺前人流不断,香客在今天更是多了不少。 二人走进寺中,只见寺中央有一座高大的观世音铜塑像,寺内众香客虔诚跪拜,祈求赐福。二人也是买了几柱香,跪拜起来。 正在二人举香跪拜之际,寺门口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身形相貌应该是两个少女,显然是一对主仆。 前面的那个少女年纪约么二八芳华,肤如凝脂,唇红齿白。一瞧便是出门前涂过胭脂的,显然是主人。 只见她一身蓝色的翠衣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跟在她身后的少年是她的丫鬟,亦步亦趋的跟着前面的少女。那丫鬟买过香炷后,递给前面的少女,少女跪在观音像前的步垫上虔诚的拜了三下,然后把香烛插进桌案前的香炉内。 一旁的杨云帆不经意间撇了一眼少女,也是被美貌的少女吸引了,一时竟看得呆了,要不是身边的陈子善用手肘顶了顶他,怕是就要被骂作登徒子了。杨云帆看了看陈子善,瞬间低下头去,满脸羞红。 虔诚跪拜的少女用眼角余光瞥见了杨云帆的举动,或许是经常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已经习惯了,少女并没有表现出不快,只是皱了皱眉头,跪拜神祇完毕后,少女携丫鬟走出了寺庙。 刚走出寺庙,那少女主仆二人便被几个长相猥琐的泼皮一路尾随着…… 同一时间,开州城中心大街上,一个身着华丽衣衫,头戴书生长巾的青年男人毫不顾及形象的在路上狂奔,后面还跟随着几个随从,那书生一路奔跑还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快…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跟随在后的随从中,一人跑到书生跟前,喘着粗气说道:“少…少爷…你不必着急,我吩咐那几个泼皮了,只能言语调戏,不可乱来的。” 书生边跑边气愤的说道:“谁知道你雇的那几个泼皮靠不靠谱?要是伤了凤儿姑娘一根汗毛,我可饶不了你!!!” 那随从闻言心里暗暗心道:“明明是你吩咐的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现在自己来晚了,还怪我。”心里虽然不忿,但他嘴上也不再言语,跟随书生向金相寺跑去。 金相寺外,长街岔口的一个胡同里,几个泼皮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干瘦如猴、面貌猥琐的胡渣泼皮走上前来, 他摸着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一边坏笑一边说道:“哟,两位小娘子这是去哪儿啊?今儿个是七巧节,是不是来金相寺求姻缘呐?哈哈哈哈哈…..” 身边的几个泼皮闻言也是猥琐的笑了起来。 那个少女身边的丫鬟皱眉看着眼前的几个泼皮,然后又望了望身边的主人,担心的说道:“小姐…” 不等她说完,那个美貌少女便打断了她的话,用眼神示意她到身后去,说道:“没事,你先躲后面去,”然后把手慢慢伸向袖中。 正在此时,在金相寺里出来的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经过胡同路口,望见了眼前的一幕,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二人皱眉向胡同走来。 正在胡同调戏两个少女的胡渣泼皮见胡同前来了两个年轻人,眼睛一亮,用眼神示意了身边的几个泼皮,似乎在说:“来了,来了,”众泼皮也点头示意明白。 那胡渣泼皮等杨云帆二人来到身前,便咳了一声,扯着嗓子说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然后用眼神扫了众泼皮一眼,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演技。 杨云帆看着这胡渣泼皮这古怪的表情,一时搞不明白,皱眉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等这是要作甚?” ------------ 第三十五章 英雄救美? 一旁冷眼旁观的美貌少女皱眉看了看几个泼皮的前后表情,又看了看杨云帆二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把手又从袖中伸出,面带不屑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没有任何意外的剧情,几个泼皮挨了杨云帆二人一顿胖揍,灰溜溜的跑出胡同。 穿过一个胡同后,那个胡渣泼皮揉着被打肿的脸颊,吸着凉气说道:“他妈的,下手真狠啊,不是说雇主是个书生吗,老子还想让他几下呢,哎哟,快扶我去看大夫……” 胡同里,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拱手对那少女主仆二人说道:“两位姑娘受惊了,那几个泼皮已被打跑,想是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两位姑娘还是快些回家吧。”说完便转身欲走。 只见那美貌少女冷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哼,“英雄救美”难道最后不都是留下姓名的吗?” 杨云帆见少女语气不善,思索了一阵皱眉望着少女说道:“姑娘此言何意?” 一旁的陈子善也是皱眉不解,不知为何救了这两人,这少女却是这般语气说话。 少女见杨云帆二人如此神情,心中更是不屑,继而冷冷的说道:“两位演了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却是为何?难道二位敢说与那几个泼皮不是串通一气合演一出戏?” 被人如此质疑,杨云帆二人先是一愣,继而语气也变的冰冷,杨云帆冷冷的说道:“姑娘确实美貌,但为何如此以己度人?我二人见姑娘被人欺辱,路见不平罢了,怎会有姑娘所说的那般下作。” 那少女闻言皱了皱眉,见杨云帆说话的神情不似作假,一时竟也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但是回想起刚才那胡渣泼皮的前后神情,又觉得必有蹊跷。 正在此时,刚刚在开州城中心大街上一路狂奔的书生和几个随从赶到了胡同里,见杨云帆表情冷冷的在和凤儿姑娘对峙着,心里暗道:“还好,还好,不晚,” 那书生喘了几口大气向胡同中走去,身后的几个随从也跟上前去。书生清了清嗓子冲着杨云帆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等这是要作甚?” 那两个少女闻言也是怔住了,杨云帆也是一呆,居然跟自己是一模一样的开场白。 那书生见杨云帆发呆,心里冲着杨云帆暗骂道:“憨货,连句台词都没有吗?愣着做啥,冲我骂几句啊,” 他杨云帆还是没有反应,心下一急,便一脚冲杨云帆踢去。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能是杨云帆的对手,虽刚才在发呆,但那书生一脚踢来,杨云帆下意识的一躲,反身就是一脚回击,只见那书生被这一脚踢中,身体便飞了出去,正好砸在身边发呆的随从身上。 被杨云帆这一脚踢得眼冒金星的书生在随从的搀扶下磕磕绊绊站了起来,揉着肚子气呼呼的冲随从骂道:“愣住干嘛,还不快去给我打?” 书生身边的随从在愣神中反应过来,呼啦一群一拥而上。然而也就是片刻,这群随从便全部被打趴在了地上。 一旁的书生目瞪口呆,冲着身边搀扶着他的随从愤怒的小声说道:“这…你雇的什么人啊,不是说好了我打他们吗?为什么还手?还想不想要银子了?” “少爷,这几个泼皮是李管家找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脑子犯什么病,”随从瞅了几眼也,咽了咽口水,小心的解释道。 身边的随从见书生被打,也闹不明白,想上去找杨云帆二人问个究竟,但见凤儿姑娘在旁边,不好明说,便冲着杨云帆二人拼命的挤眼,示意二人退下。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对望一眼,两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杨云帆对着那书生笑着说道:“原来刚才那几个泼皮是你们派来的。” 那书生闻言一愣,下意识不假思索的说道:“难道你们不是那几个……”刚说一半,突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便赶紧打住。 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美貌少女这才明白这一切的缘由,先是走到杨云帆二人跟前施了一礼,说道:“原来是奴家错怪了二位,还望二位公子莫怪。” 杨云帆闻言也是拱手回礼,说道:“此事不怪姑娘,是我等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让姑娘错怪了”。 那美貌少女笑着又冲杨云帆施了一礼。转身又走向了那书生,冷冷的说道:“韩子元,亏你还是个进士及第,却做出如此荒唐之事,难道不怕我告诉父兄吗?” 这个被称作韩子元的书生名叫韩逸,字子元,开州人士,韩家乃是蜀地望族,韩逸其祖父韩高緖曾任后蜀参知政事,大宋灭后蜀后,韩高緖谢绝了前往开封做官的旨意,辞官回乡造福乡梓。韩子元的父亲韩纬也是当地有名的大儒,桃李满蜀中。 韩家是当地有名的书香门第。今年三月份的科举殿试试之中,韩子元一举中得殿试二甲第三名,不仅轰动了开州城,整个蜀中也传的沸沸扬扬。 至于那个被韩子元称为“凤儿姑娘”的少女,则是唐家堡四爷唐季炎的女儿,也是唐家三代四十多个男丁中唯一的一个女子,备受唐家众人宠爱。 韩子元几年前随父亲韩纬前往唐门拜访时见过唐凤一面,彼时就被她的倾城之姿所倾倒,便不断央求父亲前往唐家求亲,韩纬无奈只得降低身段前往唐家提亲。唐家人闻之大喜,为能与韩家这样的豪门望族成为亲家而高兴。 奈何唐凤对韩子元并不感冒,对叔伯和姨娘们的游说无动于衷,唐家人只得以凤儿年岁尚幼搪塞过去。 唐门虽然在蜀地名声显赫,但也只限于江湖人口中,在像韩家这样的书香门第、豪门望族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更因为文重武轻而鄙夷江湖中人。 这也并非仅是韩家如此,而是时下整个社会观念如此。所以唐家对韩家上门来提亲表现的非常兴奋。 而在今年三月份一年一届的科考中,韩子元高中殿试二甲第三名,更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由于儿子进士及第,前程远大,韩纬更是看不上唐家,苦劝儿子韩子元另择良配,以便门当户对,奈何韩子元对唐凤情有独钟,其意坚决,韩纬也不再多劝,顺其自然。 开州城,韩府, 被踢了一脚的韩子元坐在椅子上,一边让人擦着药,一边呲牙吸着凉气。韩纬从屋外走进来,见到韩子元如此这般,阴沉着脸皱眉不语,韩母则是抹着眼泪说道:“我儿这是怎么了?如何受的伤?” 一旁的随从则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只是把韩子元雇佣泼皮调戏唐凤、以便韩子元英雄救美的事隐去没说。 韩纬皱眉问道:“你身边这么多护院,还能被打?” “爹,那人武艺甚是了得,这些护院不是对手啊。”韩子元说道。 “哼,一群废物。爹还是给你找几个好手跟着你吧,省的以后惹事再被打。”韩纬说完便拂袖离去。 ------------ 第三十六章 唐家堡(一) 开州城南,唐家堡, 唐府大厅内,唐门门主唐伯方和三个兄弟唐仲知、唐叔君、唐季炎四个唐门当今的主事人坐在大厅方桌前,神情各异,老大唐伯方说道:“老四啊,你把凤儿跟你说的再跟大家伙说一遍。” 老四唐季炎也是苦笑了一声,拿起方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然后又把唐凤跟他说的韩子元如何雇泼皮调戏她、然后欲上演英雄救美的事情跟大家叙述了一遍。 老三唐叔君听罢,嘴角肌肉抽动了几下,笑着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如此行事了吗?这韩子元好歹还是个进士及第啊,怎得行事如此大意?想英雄救美也就算了,却怎得给他人做了嫁衣?谋事不密,该有此劫啊,哈哈哈…” 兄弟四人年纪最小的唐季炎今年也有四十八岁了,老大唐伯方更是已经五十六岁了,众人一把年纪了,开起儿女辈的玩笑还是张口就来。 若是唐凤在此地,听到众人的谈话,肯定要无语到吐血。 因为众人并非是痛斥韩子元的做法,相反,唐门这四位主事人也是想搭上韩家这层关系的,况且韩子元诚心喜欢唐凤,而且又高中进士及第,前途无量。他们如此疼爱凤儿,肯定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 他们之所以如此皱眉不悦,只是因为这韩子元这点事都谋划不密,让凤儿识破了,煞是让人头疼,凤儿本就不愿意这桩婚事,现在更有理由推脱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二唐仲知开口说道:“我反倒觉得这个韩子元更是一个良婿了。” “哦?二哥此话怎讲?”见到二哥开口说韩子元是良婿,身为唐凤生父的唐季炎不禁来了兴趣。 老二唐仲知虽然平时寡言少语,但是在兄弟四人中,老二唐仲知是最有谋略,最善于洞察人心的,一般唐门的大事小情,大家商定后都需要唐仲知来拍板。所以他的话大家都会重视。 唐仲知喝了一杯茶,笑着解惑道:“这韩子元贵为韩家嫡子,又有“进士及第”的功名,现在已是非常有身份之人,读书人熟读儒家经典,行事一般都会十分注重影响。而他为了博凤儿一笑,却甘愿冒着被别人嘲笑不齿的风险,雇佣泼皮行英雄救美之事,可见他对凤儿的一片痴心啊,况且那韩子元长相也不错,仪表堂堂,凤儿能嫁给他,也是非常好的归宿啊。” 众人听罢也是点头不已,唐季炎点着头,忽又皱眉说道:“可是凤儿的脾气…” 老大唐伯方对唐季炎说道:“老四啊,你就是太宠着凤儿了,其他事也就罢了,这婚姻大事,你还能由着她啊?” “对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姻大事只能由父母做主,凤儿还太小,她哪能知道谁对她好,咱们当长辈的得帮她仔细甄别,这才是对她负责。”老三唐叔君也是语重心长的说道。 “要不然跟母亲说一下,听听她老人家的意见?”老大唐伯方思索了一下又开口说道。 唐家老夫人自丈夫唐九渊去世后,由于四个儿子年幼,她一直暂代唐门门主一职,带领唐门一步步发展壮大。直到二十多年前才把唐门教给儿子们,自己则是在唐家堡后院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母亲二十多年前就不问门内之事了,如今母亲年事已高,我们又怎能再去给老人家增添烦恼?”老二缓缓地说道。 “爹,各位伯伯,你们就这么讨厌凤儿了吗?都这么着急要把凤儿赶出去,那韩子元欺负我,你们不但不帮我说话,还乱点鸳鸯谱。哼,我去找奶奶告状去,奶奶最疼我了!”就在众人谈话之时,大厅门口处,早已偷听众人谈话已久的唐凤突然娇声嗔道。 众人闻言齐齐一惊,望向门口。众人早已听出是唐凤的声音,心里都是暗道一声不妙。 唐家三代三四十余人,只有唐凤这一个女娃,物以稀为贵,人也是如此。 唐凤从出生开始就备受唐家几代人宠爱,无论亲疏,皆是如此。唐老夫人更是疼爱这个唯一的孙女,每每唐凤犯错,都是往唐老夫人这里来避难。 由是如此,唐凤自小就养成了在各位叔伯面前撒娇卖萌的习惯,众人对这个小姑奶奶也是又爱又气。其他孩子犯了错都是严厉斥责,对于唐凤犯错时众人则舍不得呵斥,也不忍责罚。 老三唐叔君闻言,脸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换了一副笑脸对唐凤说道:“凤儿啊,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啊,那韩子元一表人才,家世显赫,又有功名在身,关键是他对你又是痴心一片,你嫁给他是很好的归宿啊。” “哼,三伯伯,你爱嫁你嫁,我才不喜欢那个书呆子呢!”唐凤气呼呼的说道。 一旁的父亲唐季炎看不下去了,气愤的说道:“胡闹,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真是把你给惯坏了!” 见四弟发火,一旁的老大唐伯方清了清嗓子对老四唐季炎说道:“老四,你闭嘴,凤儿不想嫁就不嫁,你们还想强逼她嫁人不成?” 老三和老四一脸便秘的望着老大唐伯方,大哥这立场变的也太快,刚才还义正言辞的训斥老弟教女无方,现在一见凤儿在此,又迅速变脸。他们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再开口。 唐凤上前搂着大伯唐伯方的脖子笑着说道:“还是大伯疼我。” 唐伯方闻言笑盈盈的望着身边的兄弟三人,其余兄弟三人皆是白眼相对,唐伯方则是举目望天,装作没看见。唐凤笑嘻嘻的哼着小曲朝后院走去,去找奶奶聊天去了。 就这厅内众人叹气时,门外传来了管家唐春的声音:“门主,门外有两个自称昆仑派弟子的年轻人前来拜见。” 唐伯方闻言一愣,皱眉跟众人说道:“这昆仑派据我唐门相隔数千里,如此千里迢迢所来是为何事?”然后又对管家唐春说道:“快请他们到会客厅。” 唐门会客厅内,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边喝着茶,边等待主人。 两人对唐家堡四周重重机关、暗器密布十分震撼,若不是管家唐春引路,他二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进来的。 就在二人感慨之际,唐门门主唐伯方和三个兄弟唐仲知、唐叔君、唐季炎走进会客厅。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赶紧起身向四人躬身行礼说道:“昆仑派弟子杨云帆、陈子善拜见众师叔师伯。家师让我们给唐老太君问安。” “二位贤侄快快请起,也代我等向周真人问安。”唐门门主唐伯方双手虚扶了一下说道。 ------------ 第三十七章 唐家堡(二) “二位请坐。不知二位贤侄驾临寒舍,所为何事?”唐门门主唐伯方微笑着说道。 杨云帆起身躬身说道:“家师遣我等前来拜会众位师叔伯,顺便有封书信交于门主。”说完,杨云帆拿出书信交给唐伯方。 唐伯方“哦?”了一声,接过书信展开慢慢品读起来。片刻后唐伯方把目光从书信上移开,眉毛一挑,望着杨云帆,说道:“贤侄是杨老令公的后人?” “是的,晚辈父亲是杨延辉,祖父是杨业。”杨云帆拱手沉声说道。 唐家四老闻言皆是点头感慨将门虎子。 唐伯方把书信递给其余兄弟,叹了口气说道:“杨贤侄,周真人信中之事我已知晓,请转告周真人,为国家、为百姓、为朝廷,唐门中人义不容辞。明年的武林大会,我唐门必定赴会。燕云之地也埋着我唐门数十名弟子的遗骨,若是能接回他们,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对我门中之人也是一个交代。” 唐家堡后院,颐年园, 此园林乃是唐老夫人所居之地,因是颐养天年之所,所以起名颐年园。 园内长廊尽头的一个圆亭,绿色的圆亭伞顶、红色的圆木柱,布局合理,颜色搭配条理清晰,使人有种游园观止的感觉。 廊内长条木板凳上,一位白发苍苍,面部皱纹斑斑的老人坐在木板凳上,只见老人家拄着红褐色的拐杖,丝丝白发盘城一个凤髻,一根银钗束在发髻上。老人面目慈祥和蔼,跟身边的人说着话。 这位老人正是唐家四兄弟的母亲、唐九渊的遗孀唐老夫人。 老人身边的少女正是唐家直系中唯一的一个女子唐凤。只见唐凤趴在老人的身边用一双小手给老人捶着腿,边噘着嘴边跟老人说着话。 “奶奶,爹爹和伯父们不喜欢凤儿了,都在赶着凤儿嫁出去呢,凤儿不想嫁给那个书呆子。” 唐老夫人闻言笑着说道:“女大不中留啊,你迟早是要嫁人的,嫁给一个读书人总比嫁给江湖中人要好吧。这人呐,不在一起生活,哪知道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 唐凤抬头望着唐老夫人,仿佛看到老人的眼中有无限的沧桑。她突然好奇的问道:“奶奶,你和爷爷是怎么认识的?你嫁给爷爷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唐老夫人闻言陷入了回忆之中,然后笑了一声说道:“我嫁给你爷爷时,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当时只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唐家的长子,以后是要继承唐门门主的。估计当时我的父亲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把我嫁给你爷爷的。” “我与你爷爷成婚之前彼此都没见过面,直到结婚那天才见到你爷爷。当时正是乱世,各地混战不断,唐家也不迁移了两次才在开州城定居下来。后来契丹人进犯中原,你爷爷义愤填膺,决定率领唐门弟子北上抗击异族。天可怜鉴,你爷爷居然在“杀胡林”成功的刺杀了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一时间我唐门声望名震海内,前来唐门联姻的豪门望族也络绎不绝,但都被你爷爷一一拒绝了,” “你爷爷跟我说,此生不会纳妾,许我一生一世一人相伴。”说完,唐老夫人干瘪的脸上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 唐凤单手托腮望着奶奶,笑着说道:“奶奶好幸福,能遇到爷爷这样侠骨柔情的大英雄。彼此相爱两不疑。我以后也要嫁给这样的大英雄。” 唐老夫人听罢笑了笑,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英雄遍地,能守候身边、伉俪一生的又有几人!” 正在一老一少两人谈话间,唐凤的贴身丫鬟杏儿疾步来到亭廊内,先是向唐老夫人施了一礼,然后对着唐凤说道:“小姐,刚才奴婢去送茶水时,看到会客厅里来了两个人,那两人正是在金相寺胡同里搭救我们的那两个人。” 唐凤闻言一愣,皱眉思索了一阵,方才说道:“他们又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怎么会找上门来?走,我们去看看。”然后唐凤拜别了奶奶,朝前院会客厅走去。 唐门会客厅外,唐凤躲在门外,偷偷往客厅瞧去,只见父亲和伯父四人正在厅内和两个年轻人交谈着,看清那两人的相貌后,她才确定是在金相寺胡同里出手相救自己的人。 认真端详那个出手相救自己的年轻人后,唐凤才眸然发现此人剑眉星目,五官俊美,身如玉树,气宇轩昂。好一个俊俏少年,一时竟看的脸红起来。 就在唐凤偷看的入神之时,肩膀被一只手拍了一下,吓得唐凤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哥哥唐钰,这才松了口气,嘟着嘴说道:“哥,你吓我一跳。” 唐钰是唐季炎的儿子,也是唐凤的亲哥哥。唐家人丁兴旺,唐门直系中,只有老四唐季炎的孩子少,才一儿一女。老大唐伯方和老三唐叔君都有七个儿子,老二唐仲君有六个儿子。 唐钰皱眉望着唐凤,又朝会客厅内望了一眼,说道:“小妹,你在看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里面的两个人你认识?” 唐凤闻言双颊一红,赶忙低头掩饰说道:“没,没看什么,哥,那两个人昨日在金相寺救过我和杏儿,听杏儿说那两人来我们家了,就来看看。” “哦?既然认识,人家还帮助过你,那就进来去道个谢吧。”唐钰笑着说道。不待唐凤回答就把她半推半拽的带进了会客厅。 唐钰进入会客厅,身后唐凤也跟着走了进来。正在与唐门门主唐伯方交谈的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看到唐凤,皆是一愣。 唐伯方介绍众人之后,杨云帆拱手对唐凤说道:“原来姑娘是唐四伯的千金,幸会,幸会。” 唐凤施了一礼,对杨云帆说道:“昨日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杨公子竟然是昆仑派弟子,怪不得武艺如此了得。” 眼前一幕让唐家四老齐齐一怔,老二唐仲君皱眉对唐凤问道:“凤儿,你们认识?” 唐凤则把昨日发生的一切又跟众人说了一遍,杨云帆笑着拱手说道:“唐姑娘客气了,姑娘是唐门中人,武艺自是不会差,就算没有在下搭救,想必也是无碍的。” 唐季炎抚须笑道:“杨贤侄有所不知,凤儿虽是我唐门之人,但并未传授她武艺,女孩子嘛,舞刀弄枪的终归是不好。” ------------ 第三十八章 唐家堡(三) 第二日一早,唐钰引着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前往颐年园拜见唐老夫人。 二人通报过姓名后,唐老夫人对陈子善说道:“请带我向周真人问好。”然后又对杨云帆说道:“你奶奶佘太君可还安好?” 杨云帆恭敬地回答道:“多谢唐老夫人挂怀,奶奶她身体很好,” “哎,一介女流管理着一大家子人,属实不易啊,你奶奶要比我辛苦啊。老身我二十多年前就不管门中之事了,哎,可你杨家的情况,你奶奶现在还得撑着啊。”说完唐老夫人叹了口气。 天波府杨家虽然深得朝廷礼遇恩宠,但身为军人世家,男子多在军籍,常年驻守边塞,不像其他人可以常住家中。遇上狼烟四起,胡人犯边,又要奉命作战。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战场上刀箭无眼,负伤阵亡是常有之事,多年下来,家中只剩下一群妇人孩童,所以多以妇人掌家。 杨云帆也是心里叹了口气,拱手说道:“杨家乃军武之家,军职在身,自是要在外戍边,这些年真是辛苦家里人了。” 见话题有些沉重,一旁的唐钰赶忙转移了话题,对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说道:“接下来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唐门的暗器房吧。” 唐门世代居于巴蜀,是暗器世家名门,闻名江湖达数十年之久。唐门人以暗器和火器雄踞蜀中,善于设计、发明和使用各种暗器与火器,威力惊人。 唐门暗器闻名天下,但他们也精通陷阱机关之术。虽然正面交锋唐门中人不占优势,但他们的各种手段防不胜防。当年横扫天下的契丹骑兵,在林中遇到唐门的机关陷阱和暗器,也是束手无策,以至于连契丹皇帝也要丧命于唐门之手。 经过多年的精心研制,唐门的暗器又有了更多的名目,比较有名的有霹雳弹、夺魂箭、满天花雨、天罗地网等厉害的暗器功夫,也能布置刀刃,暗雷,寒霜多种机关暗算对手。 唐门门下有暗器房、火器房、医药房和武功房四大房。其中尤以暗器房最为著名。唐门现如今的暗器房是由年轻一辈的唐钰负责打理。 杨云帆和陈子善跟着唐钰走进了暗器房,一向对此从不感兴趣的唐凤也跟着走了进来。 唐钰讶然的望着妹妹,调侃着说道:“小妹,你不是对暗器房从来都没有兴趣的吗,今儿个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被哥哥一番调侃,唐凤冲着哥哥翻了个白眼,双手背在身后夸张的大摇大摆的边走边说道:“我这是听说你新打造了两个新玩意儿,进来瞅瞅,没准我还能用得着。” 唐钰闻言赶紧上前一步,紧张的说道:“我给你打造“袖里乾坤”的事,你没让别人发现吧?那玩意儿不到生死存亡之时绝不可乱用,不然让父亲他们知道了又要责罚我了。” 看着哥哥紧张的表情,唐凤嘿嘿一笑,撩起袖口说道:“你看,这“袖里乾坤”我一次也没用过呢,你是我的亲哥,你的话我还能不听嘛,嘿嘿。” 只见唐凤袖口里面紧贴着手臂处有一个小型的袖弩,袖弩完全贴合手臂,巴掌大小的袖弩上插着一排细小的箭头,寒光闪闪,令人不敢小觑。袖弩用细线紧紧缠绕在手臂上。 杨云帆看到这一幕,不禁暗暗为那几个调戏唐凤的几个泼皮捏了一把汗,如果自己那天不出手,估计这“袖里乾坤”就得大显神威了。 唐钰见妹妹确实还没有用过“袖里乾坤”,也是放下心来,还一边走一边叮嘱着谨慎使用此杀器。 唐门虽以暗器机关为武器,但轻易不会伤人,一般不到生死存亡之时,不会使用。唐钰为妹妹偷偷打造的“袖里乾坤”,也是在妹妹的死缠烂打的“哀求”之下背着父亲伯父们为妹妹打造的,用以防身。 众人随唐钰来到暗器房的陈列室,一个个精美绝伦的暗器弓弩成列的摆放在众人眼前,还有一些尚未完工的新式弓弩在一边的地上摆放着,或是缺少必要的零件,又或是工匠们对此弓弩不满意的残次品。 望着眼前的精妙机关暗器、强弓硬弩,杨云帆不由得连连赞叹。唐钰则是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对杨云帆说道:“这些物件虽制作精妙,但世人对这些物件多是归于“奇技淫巧”之类,亦或是不屑于此道,多以机关暗器为阴险狡诈之物为由,不喜使用,但我唐门却没有这些世俗的顾忌,多以此类武器防身。” 杨云帆闻言正色说道:“唐师兄此言差矣,真正阴险狡诈的是人心,只要持心守正,什么武器都是良兵。当年若是没有这些机关暗器,唐老令公也无法在杀胡林击杀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所以说,真正决定武器善恶的只有人心。” 唐钰听完杨云帆这一番高屋建瓴的言辞也是击节赞叹,激动的说道:“杨师弟此言甚是,武器是冰冷的,并没有善恶,真正决定善恶的是人心啊。” 一旁的唐凤听了杨云帆的话后心中也是十分欣慰,即为自己门派的武器正名而高兴,又为杨云帆高屋建瓴的言语所折服。 杨云帆望着眼前的强弓硬弩,突然心下一动,对唐钰说道:“唐师兄,贵派拥有如此多精良的弓弩,如此摆在这里实在是暴遣天物,不如献于朝廷。若是军队拥有这些强弓劲弩,那战斗力就大大的提升了。” 契丹多是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大宋多是步兵,以步制骑,强弩是最实用的武器。 想当年汉武帝时期,汉将李陵在浚稽山以五千“射士步兵”对抗六倍于己的匈奴骑兵,就采用强弩大量杀伤敌人。 史书记载李陵挥师搏击,千弩齐发,匈奴兵应弦而倒。匈奴军败退上山,汉军追击,杀匈奴兵数千。 单于大惊,召集左贤王、右贤王部八万多骑兵一起围攻李陵。李陵向南且战且走,被困在一个山谷中,最后也是因为箭簇殆尽而被俘。由此可见,强弩对于骑兵的杀伤力是多么的恐怖。 ------------ 第三十九章 暗器房 唐钰听罢杨云帆之言后,叹了口气说道:“我派的弓弩虽杀伤力不错,但是射程有限,只适合近距离突然袭击,若是在战场上两军对战,射程还不如辽人的长弓,所以装备到军队中非常的鸡肋。” 杨云帆闻言神色有些黯然,唐钰见后笑着说道:“杨师弟,来这边,让你看看我新打造的两个大型强弩。也许这两个大家伙可以装备到军队中去。只是还未完全打造好。”说着话,唐钰带着众人来到了另一间更为宽阔的房间。 只见房间里摆着两个很大的物件,被两块巨大的布匹盖着。唐钰走到身前,双手把盖布一掀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架类似木轮牛车的东西。 木车平架上复杂的榫卯结构配合着铁制机括弹簧,一根巨大的弓臂横卧在平架之上,弓臂应该是一整根竹子制作而成。 弓弦丈余长,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弓臂中间一个箭筒,里面有百余只箭簇,此箭簇长约一米半,粗如拇指,箭头寒光闪闪,令人见之色变。 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个不知名的巨弩,杨云帆看的不禁喉咙发干,他咽了口口水说道:“唐师兄,这是…这是什么武器?”众人也是震惊加疑惑的望着唐钰。 唐钰望着众人的表情,心里十分满足,笑着说道:“这个大家伙可是我费了好多精力才打造出来的,十多个工匠忙活了一个月呢。” 说着,唐钰边操作边说道:“此物乃是我根据三国时的诸葛连弩改进而来的,此弓臂乃是一整根青城山竹制成,冷热烤制了十余次,弹性极强,还不易腐朽。弓弦乃是三根牛筋制作而成。箭筒置于中间,箭筒下有铁制机括弹簧推着,一次可发十箭,射程三百步,拉回弓弦,则箭筒内的箭簇自动弹出,又可复射。” 陈子善望着这个连弩,思考了一会说道:“此弩如此强劲,需几人可开?” “需合四人之力可开此弓弦。”唐钰说道。 一旁久未发言的唐凤眼珠一转,说道:“哥,这连弩如此厉害,不如我们去院外试一下吧?” 听闻妹妹要试弩,唐钰笑着说道:“好,杨师弟,陈师弟,咱们一起推着去院外试试弩。” 众人推着弩车来到暗器房外面,选了一处宽阔的空地,唐钰调试着连弩,一旁的唐凤则是和杨云帆二人从远处找来了一个木墩子,放在二百步开外。 几人合力拉开弓弦,只见弓弦拉开的时候,箭筒内的箭簇自动弹出,架在弓臂上,唐钰摆正了一下位置,用一个木锤狠狠的砸击机括,众人只听见“嗡嗡嗡”的声音传入耳中。 再看远处摆放的木墩子,只见上面插满了七八只长箭,箭簇的尾翼还是上下乱颤。 众人被这连弩的威力惊呆了,唐凤率先反应过来,说道:“哥,这连弩这么厉害,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唐钰一怔,喃喃地说:“这也是我刚刚研制出来的,尚未取名。要不,妹妹给取个名字?” 唐凤想了一会,忽然把目光转向了杨云帆,微笑着说道:“杨大哥才华横溢,见识渊博,不如就让杨大哥给这连弩取个名字吧。” 唐钰和陈子善闻言则是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像似明白了什么。 杨云帆见唐凤让自己给这连弩取名字,赶忙推脱说道:“这怎么可以,唐师兄为打造此利器耗时费力,此物应该由唐师兄命名才是。” 唐凤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我哥满脑子都是匠人想法,哪有杨大哥有学问,还是你取个名字吧。”说完唐凤满脸期待的望着杨云帆。 一旁的唐钰冲着妹妹翻了个白眼,讪讪的说道:“妹妹,你想让杨师弟取名就直说呗,你捧一个再贬一个就没意思了吧。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哥哥都成匠人了,啧啧…” 见大哥窥破了自己的心思,唐凤一阵脸红,难得的没有言语反驳哥哥。 而一旁的杨云帆则是满脸通红,尴尬的说道:“唐师兄莫要开玩笑,我到无所谓,莫要污了唐姑娘的名声。” 唐钰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她都不在乎,你还怕啥。对了,既然妹妹都开口让你取名字了,那你就取一个吧。” 杨云帆思索了一阵,开口说道:“三国时诸葛亮制作的连弩命名“诸葛连弩”,若是此连弩再命名“唐门连弩”,未免显得有些邯郸学步。我见此连弩发射时,其威力犹如暴雨梨花般摧枯拉朽,不如就取名“暴雨梨花弩”吧?” 众人正在思索这个名字时,又是唐凤率先开口附和,说道:“好名字,好听雅致又不显庸俗,况且,我唐门武功里就有一招扔暗器的招式就叫“暴雨梨花针”,现在以此命名,也能体现出我唐门的印记。” 唐钰意味深长的笑着看着妹妹,直到把妹妹看的脸红低下了头,才把目光回到杨云帆身上,说道:“此名甚好,就叫“暴雨梨花弩”了。”说完又对众人说:“大家来房内,我还有一件大杀器要给大家看看。” 众人闻言跟随着唐钰又回到暗器房,只见唐钰走进房内另一个被布匹盖着的东西,双手掀开盖布,又一个类似于“暴雨梨花弩”的大家伙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一张类似于木床的长架子,体积比“暴雨梨花弩”要大一些,上面没有“暴雨梨花弩”那么复杂,但是木床上三张巨大的弓臂还是震撼到了众人,近两丈长的弓臂都是由一整根竹子制成,横卧在木床之上,弓弦近五米长。 最吸引人眼球的是木床旁边摆放的一根根箭簇,对,你没听错,是一根根,不是一支支。因为这些箭簇足有手臂粗,比一般人用的长枪还有粗。仅仅是箭头的用铁量就将近二斤重。 由于刚才“暴雨梨花弩”给众人带来的震撼,众人都已做好了再次被震撼的准备。但是看到此物件时还是被震撼的瞠目结舌。 杨云帆上前一步打量着眼前的大家伙,对唐钰说道:“唐师兄,这又是什么利器?怎么一张弩床上有三张大弩?” 唐钰闻言抖了抖手上的灰尘,笑着对众人说道:“这个大家伙要比刚才的“暴雨梨花弩”威力更大。” 说着,唐钰便一边站到弩床前,指着三张弩依次说道:“这是前弩、这是主弩、这是后弩。前面两张弩朝外,后弩朝内,后弩的弓弦绑定主弩两端,前弩和主弩则紧紧勾住机括,弩床后面由一根绞轴贯穿,牵引绳拉扯住机括,需力士接力扳动绞轴,拉开弓弦,然后用石锤砸击机括,长箭便可射出。” 陈子善闻言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咽了口口水说道:“这大弩的射程有多远?” “一千五百步左右,具体射程多少,我也没仔细算过,但是第一次试射时,几个大汉根本没有拉开,找了两头牛,用绳系在绞轴上才拉开,试了一箭,是抛射的,距离大概有一千五百步左右吧。”唐钰傲然答道。 “什么?”众人闻言皆是咋舌。连对此道不感兴趣的唐凤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唐凤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个问题,问道:“大哥,那这个大弩有名字吗?” 见妹妹的兴趣完全不在这上面,只是在意细枝末节,唐钰白了一眼妹妹说道:“这大弩我都还没完全打造成功呢,很多地方还有待改进,哪能这么快取名字啊,妹妹有何高见?” 唐凤闻言一喜,笑着说道:“这大弩如床,不如就叫“床子弩”吧?”说完,眼神望着哥哥,然后又转向众人征询意见。 杨云帆笑着说道:“好名字,言简意赅。”陈子善也笑着点头。 唐钰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说道:“哎,这叫什么事啊?总感觉就像自己的孩子老被别人帮忙取名!” ------------ 第四十章 辞行 就在几人流连于暗器房的同时,唐门会客厅内,韩子元在拜见了唐老夫人后来到会客厅,坐在厅内和唐门四老喝茶聊着天。他父亲帮他找的几个护卫高手在会客厅门外等候着。 原来,韩子元昨日七巧节在金相寺胡同被杨云帆胖打一顿,还被唐凤知道了自己雇佣泼皮调戏之事,是以心中忐忑,所以今日一早便赶来唐家堡道歉,以图修复在唐凤心中的形象。 “诸位世叔,不知凤儿姑娘现在何处?晚辈昨日行事荒悖,惊吓了凤儿姑娘,要向凤儿姑娘当面致歉。”韩子元面色有些尴尬的说道。 “哈哈……世侄不必自责,想必凤儿以后会明白你的心意的。”老大唐伯方微笑着抚须说道。 唐叔君也笑着颔首,说道:“凤儿和她哥应该去了暗器房,我已派人去通知了,权且先饮些茶水。” 一旁喝着茶水默不作声的唐仲知转移了话题,开口说道:“贤侄,不知朝廷的委任文书下来了吗?贤侄是在京为官还是出知地方?” “回世叔的话,殿试结束之后,新科士子们一般都是在翰林院等待机缘,或在京微观,或出知地方。晚辈自请回蜀中任职,但也要等待官职空缺,是以,晚辈便暂且回来了,等候补缺。”韩子元拱手说道。 唐伯方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道:“贤侄殿试中得二甲第三名,留在京城前程应该更好,正所谓“一举登得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嘛,贤侄却为何要到蜀中任职?” “晚辈自幼便在蜀中长大,若能取得一官半职,自当是回归故乡,造福桑梓。”韩子元正色说道。其实他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他是为了凤儿姑娘才向朝廷要求出知蜀中的。 正在众人谈话间,唐凤和唐钰、杨云帆陈子善几人从暗器房回到了唐府前院,得知唐府有客人前来,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便止步会客厅外,正要转身回到厢房,突然看到韩子元从会客厅内走了出来。 杨云帆和陈子善一愣,没想到在这能碰到此人。韩子元看到唐凤身后的杨、陈二人也是一愣。他看了看唐凤,又看了看身后二人,皱眉问道:“凤儿姑娘,你们这是……” 唐凤理都不理韩子元,白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走向会客厅。 身后的唐钰则苦笑着摇了摇头,对韩子元说道:“想必你们互相都见过面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昆仑派弟子杨师弟和陈师弟。他二人奉师命前来我唐门送信。” 然后又对杨云帆和陈子善说道:“这位是开州府韩家长子韩子元,今年的科举殿试之中,韩公子可是高中二甲第三名,可真是文曲星下凡啊,哈哈。” “唐兄莫要取笑与我,在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就只能在读书上用点功夫了。倒是昆仑派的杨兄弟真是好身手,寻常七八个大汉都近不得身,真是令人佩服。昨日在下行事鲁莽,还望杨兄弟莫要怪罪。”韩子元一番客套后又向二人赔礼说道。 杨云帆见韩子元如此坦诚相待,也是心生好感,连忙拱手说道:“韩兄客气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昨日在下出手有些重,还望韩兄莫要见怪才是。” 在几人客套寒暄之时,唐伯方几人在会客厅门口笑着对众人说道:“几位贤侄,还是来厅内说话吧。” 众人落坐后,韩子元率先起身对唐凤躬身说道:“凤儿姑娘,昨日在下行事荒唐,让姑娘受惊了,万望赎罪。” “哼!你以为英雄救美就会让我另眼相看吗,我心目中的好男儿应该是像爷爷一样胸怀天下、侠骨柔情的英雄,而不是像你们这样心机深沉的读书人。”唐凤冷冷的说道。说完她又瞟了一眼杨云帆,见杨云帆也在望着她,便迅速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韩子元闻言神情尴尬,愣在当场。唐季炎则是在一旁斥责女儿的无礼。 杨云帆也一直在思考为何韩子元昨日会做出那种事,等听完唐凤一番话后,才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来韩子元是在追求唐凤。一想到此处,杨云帆不知为何心头一阵发酸。 天色将晚,暮色慢慢笼罩了大地,唐门前院侧厅内,唐门四老和唐钰在侧厅内交谈着。 “你说什么?你说凤儿对那姓杨的小子有意思?”唐季炎皱眉冷声问道。 “是啊,爹,伯父们,我感觉凤儿应该是喜欢杨云帆,甚至我拿这事开玩笑来试探她,她都不回避,不辩解,应当是没错了。杨师弟应该也是喜欢凤儿的。”唐钰肯定的说道。 唐家兄弟四人闻言互相望了望,皱眉不语,唐钰见状又接着说道:“我觉得杨师弟挺好的,文武双全,一表人才,杨家也是将门世家,关键是妹妹喜欢他。我感觉他俩挺合适的。” “哼,你懂什么,那杨家再好,还能比韩家好?好男儿不当兵,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名者才是好男儿。韩家书香门第,名满蜀中。我唐家就凤儿这一个女儿,自然是要给她找一个最好的人家。”唐季炎白了一眼儿子,缓缓地说道。 老大唐伯方咳嗽了一声,沉声说道:“八字都没一撇呢,你们瞎操啥心,就像老四说的,咱唐家就这一个女儿,婚姻大事不能你我说了算,还有听听她的意思嘛。” 第二日一早,蜀中七月的天气变幻无常,昨天还是晴空万里,今日一早便是阴云密布。 吃过早饭后,在唐家堡领略数日的杨云帆和陈子善便准备向众人辞行,准备向成都出发,但是老天爷却阻止了他们的脚步。滂沱大雨毫无铺垫的倾泻而下。 得知杨云帆要辞行,唐凤也是赶忙来到客厅,正在踌躇不知如何挽留时,一场及时雨拯救了唐凤踌躇的心情。唐门四老见唐凤心情时阴时晴,也是无奈的摇头叹气不语。 吃过午饭后,雨似乎还没有要停的意思,虽然不如刚开始那么大,但是此时出行也是令人难行的。杨云帆二人只好多住一日,明日再看情况。 唐凤坐在后院的亭廊内,望着珠帘大雨发呆,一旁的唐钰走过,看到妹妹如此神情,也是一笑,上前说道:“妹妹,在这发什么呆呢?” 见哥哥前来,唐凤收回思绪,痴痴地回头问道:“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唐钰不答反问道:“人家明天就要走了,要不要哥给你把人喊出来,你们两个谈一谈?我见杨师弟对你也是喜欢的。” “哦?哥,你怎么知道他也喜欢我?我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所以才苦恼。”唐凤神色一喜,激动的问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心思啊,哥还是能看出来的”唐钰老气横秋的说道。 ------------ 第四十一条章 夜会 白日里黑云压城,大雨滂沱,到了晚上天色逐渐明朗,月亮也爬上了枝头。唐门前院的长廊尽头一个石亭内,唐凤伫立在亭内,时而双手紧张的攥着衣角往远处张望着,时而坐在石亭内的石板上沉思。 唐凤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与杨云帆相识才几天的时间,自己就陷入情思不能自拔,她经常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太不够矜持了,太过花痴了。但内心的思念与悸动又使她无法安下心来。虽不知杨云帆心意如何,但他明日大概就要离去了,今晚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表明心思,即使自己会很难为情。 与此同时,杨云帆正在向石亭处走来,他边走边在路上思索着。下午时唐钰约自己酉时来石亭处会面,有事相商。不知唐钰师兄约自己前来所为何事。等走到石亭内时牟然发现唐凤正坐在石亭内的长石板上。 突然看见唐凤在此,杨云帆心下一颤,他向周围望了望发现只有唐凤一个人,便讷讷的走近石亭。唐凤见杨云帆已然来到,便站了起来望着杨云帆。杨云帆见唐凤望着自己,顿时有些脸红,局促不安起来。 杨云帆近前一步说道:“唐姑娘,不知唐师兄在何处?他约在下前来此处,说有事相商。” 唐凤听杨云帆说罢,咬了咬嘴唇,脸色泛红的说道:“杨师兄,是我让哥哥约你出来的。” 杨云帆闻言脸色一红,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说道:“啊,不知…不知唐姑娘遣在下前来有何吩咐?” 唐凤看到杨云帆如此窘态,噗嗤一笑,说道:“杨师兄紧张什么啊,一个大男人还怕被我吃掉啊。” 杨云帆闻言苦笑了一声,也正了正心神。是啊,人家一个弱女子都不怕,我还怕个什么。 “杨师兄明日就要走了吗?” “不错,明日天色放晴,在下便要和师兄前往成都府了。” 唐凤闻言踌躇的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说完,她从衣袖中取出“袖里乾坤”,抚摸了一下,然后递向杨云帆,说道:“相遇便是缘分,承蒙杨师兄前日搭救之恩,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杨师兄用作防身吧。” 杨云帆听着这些有些暧昧的话,心中怦怦直跳,又见唐凤把防身用的“袖里乾坤”送给自己,心里更是感动。 他本就对唐凤初见之时怦然心动,见得唐凤对自己也是如此明显的表露情意,便没有推脱,接过“袖里乾坤”,然后解下系在腰间的“凤鸣玉”递给唐凤,说道:“多谢唐姑娘厚礼。此物名叫“凤鸣玉”,可辟邪祛害,乃是在下随身所配之物,是爷爷留给我的,送与唐姑娘,希望它可以护佑姑娘平安。” 唐凤接过“凤鸣玉”,低头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非常开心。 月下看美人,自是越看越心动。杨云帆看着唐凤笑靥如花的样子,一时竟看的呆了。 唐凤抬头时看见杨云帆正痴痴的望着自己,羞红的又低下了头,然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看着杨云帆,羞涩的问道:“我好看吗?” “好..好看…”杨云帆喉咙一阵发干,喃喃地说道。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两人也不再扭捏。杨云帆上前握住了唐凤的手,唐凤也顺势依偎在杨云帆的怀中。依偎片刻后杨云帆冷静下来后踌躇的说道:“唐姑娘,我……” 还没等杨云帆说完,唐凤便打断,有些娇嗔的说道:“还叫人家唐姑娘!” 杨云帆咽了咽口水说道:“凤…凤儿,我乃是一介武夫,怕是配不上你,你是唐家三代中唯一的一个女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怕唐家众位叔伯们反对我们在一起。” “傻瓜,只要你我诚心相待,不离不弃,又何必在意他人的反对呢,”唐凤娇羞着说道。 “凤儿,你愿意等我吗?我需完成师傅交给的任务,等回禀师门、告知家人后,便来唐家堡迎娶你。”杨云帆看着唐凤忐忑的说道。 唐凤深情的望着杨云帆坚定地说道:“只要你心中有我,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着你!” 两人再次相拥在一起。夜色下,在远处偷窥的唐钰则偷笑着走开了。 第二日一早,雨过天晴,七月的天气早上便有些闷热。吃过早饭,杨云帆和陈子善来拜别唐家众人,众人送他二人来到开州城西,再次劝众人留步后,在唐凤依依不舍的注视下,二人便踏上西去成都的道路。 与此同时,开州城韩府门外,韩家人也在举行送别仪式。韩子元刚接到任命为汉州通判,今日便辞别家人赴江原上任。韩家家主韩纬与夫人给儿子举行了盛大的赴任仪式。 “爹,孩儿去上任,又不是去打仗,用不着这么多人跟着吧,有两个随从跟着就行了。”韩子元望着父亲挑选的八个护卫,皱眉跟父亲说着。 “小心一点没坏处的,这几个人是为父为你精心挑选的,个个武艺不凡,现在蜀中不太平,还是稳妥点吧。”韩纬望着儿子,不容置疑的说道。 韩夫人上前整理了一下韩子元的衣服,担忧的说道:“是啊,听你爹的吧,在家百事顺,出门万事难。出门在外,我儿要照顾好自己啊,” “放心吧,娘,孩儿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韩子元安慰着母亲。 拜别了唐门,杨云帆陈子善二人舟船车马,一路来到梓州,此处距离成都还有些时日的路程,二人打算在梓州城内歇息一日。 梓州城的规模很大,城墙很高,城楼更高大,在杜甫留下的诗中,还有很多登梓州城楼的诗篇。走在梓州城的大街上,陈子善问杨云帆:“师弟,你为何刚在在城门口望着城池发呆?” “这梓州的知府可不简单啊,这梓州城池外侧的城墙是新加固修建的,城外的大河我看到也有许多人在疏通,如果有战事,只要把河堤掘开,围绕在城墙周围,就是一道天然的护城河啊!这太平时节,梓州知府能居安思危,不懈怠城防,真是难得啊。”杨云帆边说边赞叹道。 ------------ 第四十二章 卖女 陈子善则笑着说道:“我怎么感觉有些杞人忧天了呢,蜀中人本就习惯安逸,不善争斗,这城墙还有什么必要劳民伤财修缮啊。” 杨云帆说道:“蜀中人是习惯安逸,但师兄说他们不善争斗又是怎么讲呢?” 陈子善说道:“你听没听过后蜀的花蕊夫人做的那首诗:“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我大宋当年只用了六十六天就灭了后蜀,说明蜀中人没有北方人那边彪悍,不会轻易造反的。” 杨云帆叹了口气说道:“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唉,师兄只看到大宋六十六天就灭了后蜀,却没看到平定后蜀的叛乱却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就是因为当年率军出征后蜀的宋军主帅王全斌,过于轻视蜀人,认为后蜀朝廷都投降了,就没把蜀人放在眼里,横征暴敛,纵兵抢掠,最终逼得蜀人反叛,为此朝廷整整花了两年的时间平叛,也间接耽误了北伐契丹的时机。” “那师弟觉得如今蜀中会有叛乱吗?”陈子善望着杨云帆,好奇的问道。 “我们汉人的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有一条活路,能吃上一口饭,就没人会起来造反。”杨云帆说道。 二人边说边走来到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已近中午又累又饿,二人打算在此客栈住下,顺便吃些饭菜充饥。就在此时,一阵哭声传入二人耳中,其哭音甚是凄凉,二人不由得眉头一皱,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只见长街一侧的路旁,一个约么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的破破烂烂,头发蓬乱,瘦骨嶙峋的,饥饿使得小女孩的眼睛显得非常大,眼泪顺着满是惊恐的眼睛流满脸颊。一旁一个青布衣男子不耐烦的拉扯着小女孩往前走, 小女孩边被拉扯着,边向身后面的一个同样衣着破烂不堪,状如乞丐的中年男人喊道:“爹…爹…” 后面一个中年人泪汪汪的看着小女孩被带走,难过的想冲上去,但看看手中的铜钱又止住了冲动。 杨云帆见状上前一步挡在那青布衣男子身前,皱眉冷声说道:“住手!光天化日竟敢强抢民女!” 那男子见杨云帆拦住去路,先是一愣,继而怒道:“放屁,这是老子花钱买的,关你屁事。” 杨云帆闻言一愣,看看小女孩,又看看在后面泪汪汪的中年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怔怔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陈子善也是眉头一皱,但随后眼珠一转,向青布衣男子说道:“大宋律令,严禁人口买卖,你这是想去衙门吃板子吗?” 那青布衣男子见二人衣饰华丽谈吐气势不凡,一时也不敢硬来,但也不甘心被二人气势压住,愤愤的说道:“老子就是看这父女俩可怜,才出钱帮帮他们,既然你这小哥拿出朝廷律令来压我,那我就不买了,来来来,把钱还给我……” 说完,这青布衣男子向后面的中年人走去,一把就把中年人手中的铜钱夺了过来。 那中年人心疼的望着铜钱,说道:“说好的买卖你怎么又反悔了呢?”说完,又把掺杂着幽怨和感激的复杂目光投向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似乎在责备二人多事,又似乎感谢二人带回女儿。 杨云帆见状顿时怒从心起,上前一步抓住那中年人破烂的衣衫领口,说道:“你这做父亲的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卖了换钱,还算是人吗?简直是畜生。” 那中年人满脸无奈和羞愧的说道:“我知道二位小哥是路见不平可怜我父女,但是我也是无奈啊,虎毒还不食子呢,但凡有条活路,我又怎会卖女儿呢?我们家是从川西彭州逃难来到梓州的,川西大旱,庄稼颗粒无收,不得已为了生计,只得举家沿途乞讨,来到梓州时,全家八口人只剩下我夫妇女儿三个人了,其余人都在路上饿死了。如今孩儿她娘生了重病,我根本就没钱看大夫。如今只能卖了女儿换些药钱,一来能给孩儿她娘看病,二来也能让女儿有条活路,要不然早晚也是饿死街头啊!” 杨云帆和陈子善听完中年人的叙述后对望了一眼,都紧皱起了眉头。杨云帆开口问道:“彭州离成都府这么近,而且成都府也比这梓州城繁华富有,你们为何要跑到梓州来乞讨?” 那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说道:“哎!川西大旱,饥民遍地,成都府不敢开城让难民进城。还派出官兵驱赶聚集在城门的难民,没办法,大部分难民只能继续东行乞食。”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成都府竟然如此行事。 “来到梓州的难民大约有多少人?”杨云帆继续追问道。 那中年男人不知杨云帆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思索了一下,说道:“川西距离梓州较远,体弱多病者,大多没能到达梓州,我估么着,现在梓州的难民有八九百人吧。” 杨云帆点了点头,不再询问。然后又望望陈子善,说道:“师兄,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 陈子善看了看杨云帆,欲言又止,然后叹了口气,伸手取出钱袋,交给杨云帆。 杨云帆拿着钱袋走到中年男人身前,说道:“这些钱给你,拿回去给家人治病吧。还有,不要再卖女儿了。” 那中年人怔怔的看着杨云帆,又看向了杨云帆手中的钱袋,瞬间老泪纵横,拉着女儿跪倒在地,叩头拜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呐……” “不用谢,快去请大夫吧。” 望着父女二人消失在长街上的背影,杨云帆长叹一口气。陈子善苦笑着对杨云帆说道:“好了,师弟,这下我俩也是身无分文了,这客栈可是不能住了。咱们要是沿路乞讨去成都府,这身行头也要不到饭啊,哈哈” 杨云帆思索了一阵笑着说道:“师兄,我带你去个地方要饭吃。” 陈子善不知道杨云帆要带他去哪,只是一路跟随着,等听得杨云帆跟路人打听的地方,才知道原来是梓州府衙。 ------------ 第四十三章 博买务 梓州府衙的客厅内,杨云帆和陈子善在厅内喝茶等着梓州知府张雍的接见。 与杨云帆气定神闲的喝着茶不同,陈子善则是面露疑色的看着杨云帆,最终还是张口问道:“师弟,你刚才让人通报知府大人说有要事禀报,是真的有啥事跟知府说吗?身为一州知府,肯定是万事缠身,师弟可莫要为一些盘缠一口饭而触怒知府大人啊。” “师兄莫要担心,我有分寸的。”杨云帆微笑着说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身穿朱衣朱裳,内着白色罗中单,外束罗料大带,并有绯色罗料蔽膝,身挂锦绶、玉佩、玉钏,下着白绫袜黑皮履的中年人走进会客厅,身后还跟随着几个州府衙役。 来人正是梓州知府张雍。杨云帆二人上前一步向张雍行礼。见二人虽年纪轻轻,但神情不卑不亢,举止礼仪得体,张雍也暗自点头。 他坐下后示意二人也坐下,然后开口问道:“听说你们有要事禀报?快速速道来。本知府政务繁忙,下午“蜀中十二路都巡检使卢斌”卢巡检要来我梓州巡视,本官还要安排。” 杨云帆点头道:“是,末将前来是有事禀报知府大人……”。 张雍闻言一愣,打断杨云帆的话,说道:“等等,你有军职在身?” “是,末将承蒙官家隆恩,恩荫父祖遗泽,现为从八品御武校尉。” 张雍点了点头,心想从八品御武校尉也只能算个芝麻小官,但还是开口问道:“不知令堂高姓大名?” “家父杨延辉,已于十八年前战死沙场。” “你是天波杨家的人?”张雍惊讶的问道。 “是,晚辈杨云帆。”杨云帆回到道。 张雍抚须点了点头,说道:“杨家世代忠良,你也是将门之后,你刚才说有要事向本官禀报,不知所为何事?” 杨云帆起身拱手说道:“回知府大人,不知大人可知近日梓州内来了很多西川逃难而来的灾民?” “不错,本官前几日听说这事了,哎!西川大旱,饥民遍地啊,没想到他们能跑这么远,来到我梓州之地。”张雍叹气说道。 杨云帆继续说道:“灾民越积越多,他们无衣食,无寸瓦立锥之地,在城中游荡终是隐患,听说西川那边已经有灾民闹事了,知府大人何不想个办法把这些灾民安置下,以防不测啊。” 张雍闻言点了点头,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这些时日事务繁多就把这事搁下了,见杨云帆提起此事,便问其故,一旁的陈子善便把上午灾民卖女救妻之事前后叙述了一遍。 听完陈子善的话,张雍又重新打量了二人一番,复又对杨云帆说道:“依你之见,该如何安顿这些灾民呢?州府的财政也是很困难啊,近千人的灾民啊,而且后面的灾民还源源不断向这边赶来。州府根本拿不出钱财安置这些灾民啊,本官也是头疼的很啊。” 见张雍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自己,杨云帆笑了笑说道:“晚辈愚见,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安顿这些灾民。” “哦?贤侄快快说来听听。”张雍听杨云帆说有法子安置灾民,激动不已,不觉间把对杨云帆的称呼改成了“贤侄”。 “晚辈见城外有数条大河,有许多人在清理河道,疏通水流,若是知府大人把这些灾民组织起来,安排他们去做这些事情,岂不是一举两得?既能安置下灾民,又能节省下很多开支,不用给灾民们付工钱,只要管他们饭吃就可以了,而且若是一旦有战事,掘开城外大河的堤坝,让河水环卫着城墙,就是一道天然的护城河。” 张雍闻言眼睛一亮,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又踱步把杨云帆的话重新思索了一番,然后拍着手说道:“妙,妙啊,这着眼全局的眼光,不愧是将门之后。” “大人过奖了,既然知府大人下午还有公事,晚辈就不打扰了,我和师兄还要赶往成都府。就此告辞了。”说完杨云帆和陈子善抱拳拱手欲要离去。 “二位贤侄且慢。”张雍喊住将要告辞的二人,然后从衣袖里拿出一些银子递给二人,笑着说道:“刚才听你们说把身上的钱都给了那对父女,现在身上应该没有钱了吧,这些银子你们拿着,虽不多,但足够你们到成都府了。”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尴尬一笑,见此也不再推让,爽朗的说道:“既如此,多谢知府大人,晚辈却之不恭了。”说完便接过了银子。张雍见二人没有扭捏推让,而是爽朗接受,也对二人这种豪爽的性格赞赏不已,便笑着抚须目送二人离去。 同一时刻,远在西川的青城县的县衙里,一个茶贩正跪在县衙大堂向县令老爷解释着什么。 这个茶贩名叫王小波,乃是蜀川泳康军青城县人,青城县多山地,无法种植粮食,当地人多以种茶为生,而王小波家里一贫如洗,一棵茶树也没有,只能和妻弟以贩卖茶叶为生。 王小波自幼习得一些武艺,为人豪爽,善结交朋友,天生就有领导才能,众茶贩也服他,推举他为青城县茶贩的领头人。 可是朝廷去年在蜀川设置了“博买务”,把蜀川的茶、酒、盐的售卖权收归国有。严禁民间私相买卖。博买务低买高卖,与民争利,很多商贩无法与朝廷抗衡,只得转行它业。 而王小波家里没有田地,只有贩卖茶叶这一条生路,如今朝廷明令禁止,也只得偷偷贩卖。就在昨日贩卖茶叶时被抓,今日开堂受审。 青城县县令张彦不耐烦的冲着堂下哀声乞怜的茶贩说道:“朝廷明令禁止民间买卖茶叶,你这等刁民竟然还私下偷贩茶叶,还在这诡辩,来人呐,先打上二十棍。” 王小波哀声说道:“县尊老爷,草民真的是没有活路了才私下贩卖茶叶的,自从朝廷设置了“博买务”,我们这些茶贩根本无法生存,茶农们的茶叶也被博买务压低价格收购,很多人家都苦不堪言,还请县尊老爷大发慈悲,给草民们一条生路啊。” 张彦气恼的说道:“朝廷设置“博买务”自由朝廷的道理,还轮不到你这等刁民说三道四,休得聒噪,赶快让你家人交钱赎人,不然有你好受的。” ------------ 第四十四章 青城陷落 几日后,在青城县的县衙大牢内关了六天的王小波被放了出来,其妻弟李顺带着东拼西借来的钱把王小波赎了出来。 王小波望着这个内弟疑惑不解的问道:“把我赎出来要不少的银子,你哪来的钱?” 王小波本没指望家人能把自己赎出来,家里已经是一贫如洗,所有的家产只剩下一个父亲留下的老宅,也已经残破不堪了。他已做好了长期坐牢房的准备。可没想到居然被妻弟赎了出来。 妻弟李顺犹豫了一下,继而说道:“我姐把老宅卖了,又东拼西借才凑够了钱……” “什么?你姐把老宅也给卖了?”王小波着急的问道。那老宅可是家里唯一值钱点的东西了,若是把老宅也卖了,以后就真的是无立锥之地了,他的妻子李氏久病卧床,若是把房子也卖了,真不知以后该如何过活。 李顺见姐夫如此心痛着急的样子,急忙说道:“没有办法啊,家里就这老宅能换些钱了,姐姐说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走在回家的路上,王小波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妻弟李顺在一旁担心的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走到自己家的位置后,王小波看到妻子李氏正站在离自己老宅不远的地方望着二人,妻子那单薄孱弱的身子在风中已是晃动不已,她已是满眼含泪。 王小波快步上前抓住妻子的胳膊,妻子虚弱的被他搀扶着坐到路旁的青石上。 “都怪我没有本事,害的娘子受此罪过。”王小波边说边叹气。望着身后不远处已卖给他人的老宅,王小波心里酸楚无比。 李氏则擦干眼泪微笑着说道:“夫君无须自责,只要你能出来就好,夫君为养家糊口而身陷囹圄,奴家受这点罪又算的了什么。” 三人商量了一会,决定投奔以前的茶商朋友,找个落脚之地。 王小波的这个茶商朋友名叫张余,乃是和王小波一样贩卖茶叶的茶贩。张余在青城县的人缘颇佳,人脉也很广,认识很多江湖上的朋友。 与王小波不同,张余虽然也贩茶,但家里还有一些田地,朝廷设置了“博买务”垄断蜀川的茶叶经营之后,张余便忍痛弃了贩茶,转卖粮食了。 见王小波三人前来投奔,豪爽义气的张余热情的接待了三人,给三人安排了住处和饮食。王小波几人也是十分感激。 一次吃饭期间,王小波问张余关于“博买务”的事情,张余叹了口气说道:“朝廷设置“博买务”就是为了把蜀川的盐、酒、茶的经营权攥在手里,说白了就是把蜀川的银子抓在手里。天下这么多地方,朝廷只在蜀川设置“博买务”,还在蜀川收取各种的苛捐杂税,唉!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又能如何呢?” “朝廷莫不是欺我蜀中无人,随意拿捏?”王小波气愤的拍了一下桌子。 张余见状叹了口气说道:“哎,天下赋税,蜀中最重;五代之乱时,我们蜀中没有被波及,一直富裕安定,朝廷平了后蜀之后,把蜀中的财帛用大船运往了汴京,一运就是十年,已经把蜀中掏空了,如今川西大旱,灾民遍地,朝廷不思救灾,还在横征暴敛,真的就不给条活路了啊。” 王小波越听越气,愤然起身说道:“干脆反了得了,既然朝廷不给活路,那我们就自己拼出一条活路来。” 张余闻言大惊,连忙说道:“王大哥慎言,这可是抄家灭族的事情啊。” 王小波平静了一会情绪,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件事我早已思考多日,我现在已经一贫如洗,家无余财,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横竖都是死,那就轰轰烈烈一次吧。凭什么那些官员地主不用劳作便可以锦衣玉食、家财万贯,而我们这些人拼死劳作一生,到头来却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我要这天下没有贫富之分,没有高低之别,人人能吃饱穿暖。” 张余听完王小波一番慷慨陈词后肃然起敬,起身说道:“王大哥身无分文却心忧天下,小弟佩服,大哥你是能做大事的人,既然大哥做出了决定,那小弟也舍得一身剐,誓死追随大哥左右。” 王小波也感动的连忙起身,拱手说道:“好兄弟,我们兄弟同心,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张余平静下来后对王小波说道:“大哥要举事,想好如何行动了吗?” 王小波说道:“我在青城的茶贩之中还算有些威望,如今大家都是被“博买务”搞的苦不堪言,我想从这入手,相信能一呼百应,从者如云。而且,如今川西正大旱,灾民遍地,正好可以招揽更多的人起事。” 在几日后的灌口二郎真君庙,王小波召集了青城县的所有茶贩和一些茶农,在祭祀完二郎真君后,王小波走上庙台,大声说道:“我们辛辛苦苦的种茶、贩茶,到头来全被朝廷盘剥而去,如今朝廷又搞了个“博买务”,使得我们种茶的必须贱卖给他们,不让我们贩茶的买卖茶叶,他们朝廷当官的赚的盆满钵满,而我们却破家破产,一贫如洗。我最痛恨这种贫富不均,今天,我,王小波,带领你们起来反抗这种贫富不均,现在,我,替你们平均它。” 台下众人听得激动不已热血沸腾,纷纷高声喊道:“均贫富、均贫富……” 就这样,“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口号喊出后,周围的贫民和灾民纷纷响应,前来投奔;不到十天的时间就聚集了几万人。 望着眼前的几万人,王小波激动的对张余说道:“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这么多人前来投奔我们,看来,这大宋朝廷真的不得民心啊” 张余望着眼前的几万人也是激动不已,但随后又皱眉沉思道:“大哥要速速想一下,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啊,几万人就是几万张嘴,这粮食可得想办法啊。” 王小波闻言笑着说道:“贤弟勿忧,我早已想好了对策,明日我们就去县城,向县老爷要饭去,” 第二日一早,几万起义军向青城县城浩浩荡荡进发,早已得知消息的青城县知县,早已收拾细软带着家人跑路了,守城的几百军卒见群龙无首,纷纷开城投降,就这样,青城县陷落。 ------------ 第四十五章 楚离寒 进城后的起义军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乱抢乱杀,而是井然有序的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分住城内四侧。 因为王小波在进城前早已向起义军下了命令,一民不杀,平买平卖,同时派人安抚百姓和商人。 但是对于官员和地主就没有这么客气了,王小波派人搜刮那些官员和地主的财产,给他们留下够活命的一些财产后,其余的全部充公,分配给所有人。 就这样,起义军的名声越来越响,周围的各方势力也纷纷前来投奔,起义军的规模也是越来越庞大了,逐渐有了燎原之势。 青城县的县衙大堂此时已经成了义军首领们的政事堂,各个势力的首领们啸聚一堂,共聚大义好不热闹。 虽然起义军已经占领了青城县城,但是他们大多是农民与商贩组成,能出谋划策、冲锋陷阵的文武将领却是很少,王小波也是感到十分头疼,因为他知道要成大事,指望这些农民和商贩们是难以成功的。他们格局有限,目光短浅,不能成就大事。 正在苦思良策的王小波找到了张余,对他说道:“如今我们虽有几万人,但真正懂得文韬武略的却没有几个,张余兄弟,你善结交武林豪杰,人脉比较广,可否推荐几个人才?” 张余闻言沉思了一会,思考着说道:“倒是有几个这样的人才,就是不知他们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起事啊” “真的吗?哈哈,贤弟帮我引荐一番,只要能为我们做事,他们要什么我都答应他们!”王小波闻言高兴的说道。 张余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有大哥这番承诺,我想此事应该能成。他们现在也是郁郁不得志,正在躲避追杀而隐匿起来了。” 王小波迫不及待的问道:“贤弟快给我讲讲你说的这几个人才。大丈夫当有一番作为,方不负平生之志。若是他们真能助我成就大事,我又怎么吝啬于赏赐?” 张余闻言点了点头,踱了几步说道:“大哥可曾听说过成都府的“九龙会”这个帮会?” “不曾听说!贤弟就不要跟我绕弯子了,哥哥我就没有出过青城县,更别说那成都府的事情了”王小波笑着说道。 张余点了点头说道:“这“九龙会”曾经是成都府最大的帮会,成都府的青楼赌场、酒肆茶楼基本都是他们的产业,在黑白两道都很有势力。十几年前不知出了一档子什么事,忽然间这个帮会就垮掉了,帮会成员或是隐匿行踪,或是洗手从良了。他们的首领有九个人,这也是“九龙会”名字的由来。他们分别是大当家楚离寒、二当家南宫武、三当家霍季、四当家孟南、五当家窦圣星、六当家李桃桃、七当家孟羽航、八当家孟依依、九当家冷七弦。六男三女,以年龄排位,以兄妹相称。他们九人个个武艺高强,有几人也是谋略的高手。他们的大当家楚离寒,当年我曾在他落魄时救济过他,他现在就在青城山修行。我想几日后和大哥去拜访一下他,看看能不能请他们出山相助于我们。如果能说动楚离寒帮助我们,那么九龙会这支力量就可以为我们所用了。” 王小波说道:“好,好。贤弟跟我细细说一下这个九龙会的大当家楚离寒,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需要摸清他的脾气秉性,才能对症下药,让他为我们做事啊。” 张余坐在桌子旁,端起一杯茶饮了一口,然后又继续说道:“这楚离寒早年间本是荆湖南路的一个游侠,当年在后唐因为义愤杀了人被通缉,而潜逃至后蜀,大宋统一天下之后,方才回到后唐,但当时虽然后唐已被灭,但被他杀的那人家族颇有势力,买通了官府,让已经失效的通缉令继续张贴,那家人还不断派出杀手刺杀他” “不得已,楚离寒只得又逃回蜀中,他在蜀中广结豪杰,与其他几人创建“九龙会”,他因为威望高、年纪大、手段高而成为九龙会的大当家,仅用一年的时间,便率领九龙会骨干成员屠灭仇家满门,从而在江湖中树立了更高的个人威望和势力。我与他接触不多,虽只是几面之缘,但是可以看出此人乃是个枭雄,心机深沉狠辣,做事谋定而后动,喜怒不形于色。这是把双刃剑,大哥既要用他,也得防他。” 王小波听完张余的讲述后皱眉点了点头,忽又笑道:“有野心无妨,我就怕他没野心,至于这把双刃剑是披荆斩棘,还是伤人伤己,得看用剑人的道行了。” 青城山,道家五大名山之一,正所谓“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青城山自古以来便是众多修道人士的圣地,所以青城山不仅留下了很多文人墨客的赞美,还留下了许多的宫观寺庙的建筑,使人进入青城山,便惊叹于它的雄伟壮观。重山叠嶂,空翠四谷。峰峦,溪谷,宫观皆掩映于繁盛苍翠的林木之间。登高眺望,群峰环抱,奇峰叠嶂。 九龙会垮台之后,楚离寒和其他几个首领便隐居在青城山;说是隐居,其实更像是一种躲避,因为他们并非是在宫观寺庙里隐居,而是把落脚点选在了青城山山脉天然形成的洞穴之中。 这些洞穴宽阔无比,又极为隐蔽,可守可退。又通风,有活水,与世隔绝,所以成为了绝佳的隐蔽之所。 青城山脚下,远远的望去,有几个人影在向上攀登,为首的一人正是占领青城县的起义军首领王小波,跟在他身后的是张余,后面还跟着几个随从,手里抬着几个大木箱子。 “贤弟可记清了他们所在的山洞吗?”王小波抹了一把汗说道。一路上虽也有很多宽阔的山洞,但带路的张余并没有停留,而是一直向前走去。 “大哥放心,他们虽然隐居的山洞比较隐蔽,但是我曾来过一次,定是不会忘记的,跟着我走就是了。”张余笃定的说道。 ------------ 第四十六章 求贤 青城山,天师洞 位于青城山深处的天师洞原名葫芦洞,因为其洞内空间酷似葫芦,洞中间的山石将长洞分割成一大一小两个圆形山洞,恰似一个横卧的葫芦,葫芦洞由此而得名,自从九龙会的几个大首领隐居于此之后便改名为天师洞。 天师洞口,因为早已得到属下通报,楚离寒等人早已在洞口等候,楚离寒、南宫武、孟南、孟羽航站在山洞左侧。孟依依、冷七弦两个女人站在山洞右侧。 张余和王小波等人转过山脚后便远远的望见洞口有数人在张望,面色一喜,便快步向前走去。 “哈哈哈哈,楚大当家,许久不见,身体和气色尤胜往昔啊,”走近山洞后,张余便远远的拱手向楚离寒打招呼。 “张余兄弟说笑了,还说什么大当家的,早已是往事了。我们兄妹几人躲在此处,逃避官府和江湖黑白两道的追杀,惶惶如丧家之犬,终日隐居洞内不见天日,能有什么好气色。”楚离寒望了众人几眼,叹了口气说道。 “楚兄说笑了,如今楚兄几人只不过是龙遇浅滩、虎落平阳而已,一旦风云际会,楚兄几人再乘风化龙不过是易如反掌尔。”张余微笑着说道。 楚离寒闻言哭笑了一声,说道:“哎,何日能等得风云际会啊,不想啦,老夫已年过半百,能安然度过余生就可以了。” 张余面楼微笑,神秘的跟楚离寒说道:“今日我便是前来送楚兄一番风云际会的。” 楚离寒闻言瞳孔一缩,面露疑惑的说道:“不知张余兄弟所指何意?” “楚兄可知道青城县举义之事?” “嗯,听说青城县已被起义军攻陷了,声势还挺浩大。张余兄弟跟我说此事,可是想让我也去青城县投奔义军?”楚离寒试探着问道。 张余没有回答,而是侧身一旁,指着身后的王小波说道:“这位便是青城县义军首领王小波。王大哥求贤若渴,听闻有大贤隐于山中,便亲自前来三顾茅庐请诸位下山,成就一番大事。” 闻言于此,不只是楚离寒,包括身后的几位九龙会首领也是一怔,齐齐把目光投向王小波,用眼神思量着这个茶贩出身的义军首领。 王小波爽朗一下,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久闻几位当家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楚离寒赶紧拱手回礼,笑着说道:“原来是王首领前来,楚某怠慢了,若不嫌弃,还请洞内就座。” 众人在洞内坐下饮茶,一番客套寒暄的引荐之后,王小波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虽已占领青城县,但是义军中多是农民和商贩,真正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文臣武将却是没有几个,久闻九龙会几位当家的文武双全,还请诸位下山,助我一臂之力。” 说完,王小波左手一挥,身后的几个随从便把带来的几个木箱抬了上来,打开木箱,里面是满满的金银财帛。众人望着眼前的箱子皆是暗自心惊,心想这么多金银财帛,将近青城县半年的税收了,也是对王小波的出手大方所折服。 楚离寒虽表面平静如水,但是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激动不已,这并非是因为这些金印财帛,而是他没想到,在他已经对前程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的时候,老天又给了他一个机会,使得他可以再从新拼搏一把,使他又有了动力和激情。 楚离寒面色平静的对王小波说道:“财帛动人心呐,但是我们更想要的是恢复九龙会当年的盛况。若是王首领能助我九龙会重新崛起,那九龙会便会是王首领最忠实的仪仗。” 王小波闻言一喜,哈哈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好!此事不难,一言为定。若是有朝一日能占领成都府,我便是让你楚当家的做成都府尹又有何妨。” 就这样,楚离寒几人随王小波下了山。楚离寒给王小波谋划了接下来的行军作战路线。 楚离寒对王小波说道:“主公,俗话讲“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们虽是为了反抗赵宋横征暴敛,但也得有一个能拿出手的口号来占据道义制高点。这样才能聚拢更多的有识之士为主公效力。” 王小波闻言则是一阵唏嘘,果然自己等人都是一群莽夫,这么久只知道打打杀杀,却不懂得使用权谋,看来重用楚离寒等人果然没错。当下便正色说道:“不错,做啥事都得出师有名。就依楚先生所言,不知楚先生有何良计教我?” 楚离寒思索了一阵,笑着说道:“借尸还魂” “何谓借尸还魂?”王小波疑惑的问道。 “不知主公可有子嗣或者家侄?” 王小波说道:“我家中只有一个妻弟,名唤李顺。不知先生问此作何?” 楚离寒说道:“蜀人对赵宋的横征暴敛厌恶已久,自从赵匡胤平定后蜀后,对蜀地苛刻至极,蜀人便暴乱不断,朝廷不断派兵镇压,蜀人越来越怀念当年后蜀统治蜀地时的宽松政策,多对后蜀有感情寄托。若是主公能以家中子侄冒充蜀王后裔,那么就能以“恢复蜀国社稷”为由,名正言顺的招揽天下英才了。” 王小波闻言眼睛一亮,随后又忧心的对楚离寒说道:“我若是用妻弟李顺冒充蜀王后裔,别人能信吗?” 楚离寒微微一笑,说道:“这就是个名头而已,天下人又有几人会真的在意真假?他们只是想找个安慰自己的理由而已,主公莫忧。” 就这样,李顺是蜀王后裔的传闻在蜀中越传越广,李顺更是多次拜祭后蜀国墓地。多地还以此为蓝本,创作了多个戏曲演义。 取得名正言顺的起义理由之后,起义军在楚离寒的建议下改名为“兴蜀军”,王小波自封“兴蜀大元帅”,张余为副元帅,李顺为名义上的蜀王,楚离寒为元帅府参军,其余众人各有封职。 占领青城县后,兴蜀军没有休整太长时间,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周围的州县,至于应该先打哪个地方,兴蜀军内部产生了较大的分歧,以江原人王鸬鹚为首的一众人建议先打下江原,从而对周围的州县形成威慑。 而以楚离寒为首的一群人则是建议先打彭山,他们的理由是因为兴蜀军现在虽有近两万人,但是多是农民与贫苦的灾民组成,战斗力非常弱,而且武器十分的简陋,很多人还都是用的木棍为武器。 而且江原县守将乃是西川都巡检使张玘,此人骁勇异常,箭术无双,江原县守军也比彭山多,兴蜀军如果强攻江原县,胜负难料,为防万无一失,所以楚离寒建议先攻打彭山,远交近攻,先把周围打扫干净,等兴蜀军足以和大股官军抗衡时再出兵。 ------------ 第四十七章 李桃桃 王小波和张余、李顺等几人比较赞同楚离寒的建议,所以几人力挺先攻打彭山县。更重要的一点是楚离寒在彭山县里面有内应。 九龙会的窦圣星和李桃桃夫妻二人正隐居在彭山县的于家村内,三当家霍季现在恰巧正在窦圣星和李桃桃所在的彭山县于家村里做客。若是他三人在城中与城外的兴蜀军内外呼应,攻取彭山简直是易如反掌。 彭山县,于家村; 刚刚吃过晚饭的窦圣星和李桃桃拿着手中的书信疾步来到霍季所在的房间,在门外咚咚咚的敲着门;刚刚吃过晚饭的霍季回到房内,原本打算早些睡下,但还没脱掉鞋子,他就被门外急促地敲门声止住了动作,穿好鞋子去开门。 “三哥,你看看,这是大哥来的书信……”见霍季开了门,窦圣星不待霍季开口便急忙说道。 霍季疑惑的接过书信,读过之后霍季激动的拿书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楚离寒来信说他已和其他几人投奔了占领青城县的兴蜀军,下一步要进攻彭山县。他来书信让霍季和窦圣星夫妇协助兴蜀军里应外合拿下彭山县。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们蹉跎半生还能有如此际遇成就一番事业,大哥和其他兄妹都已投奔兴蜀军,我也打算跟随大哥他们,再创属于我们九龙会的辉煌,五弟,六妹,你夫妇二人可否随我们一起出山?我希望我们兄妹九人还能携手同心,并肩作战。”霍季知道窦圣星和李桃桃两人早已有了归隐的打算,这些年不问江湖事物,但还是忍不住劝说二人重出江湖。 窦圣星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皱眉望向了妻子李桃桃。十几年前九龙会土崩瓦解之时,九龙会的九大首领就被黑白两道追杀,他夫妻二人厌倦了江湖恩怨,便没有随楚离寒他们去青城山躲避,而是化装隐匿身份后,在彭山县于家村躲了起来。 多年的隐居生活早已消磨了二人的斗志,二人也十分享受这安逸的田园生活。李桃桃虽已年近四十,但仍然姿容姣好,风韵美仪,又善解人意,夫妻二人十分恩爱。 虽然二人一直未有子嗣,但十几年一直都是“乍见之欢,久处仍怦然”的感情。窦圣星曾答应过妻子李桃桃,不会再过问江湖事物。 如今三哥霍季的劝说却让他犹豫起来,虽然窦圣星也贪恋这安逸舒适的田园生活,但曾经也是胸有豪情壮志的他,得知还有机会建立一番事业,还是有些心动,但是又担心妻子的想法,使得他踌躇不已。 李桃桃看出了丈夫的纠结,她不忍心丈夫为了她而做出艰难的取舍,便挽着丈夫的胳膊,柔声对丈夫说道:“夫君若是想去,我便陪你去。无须顾虑我的感受,只要能跟夫君在一起,无论在哪都一样。” 窦圣星闻言眼圈微红,紧握着妻子是双手,感动的不知所言,只是喃喃地说道:“桃桃……” 一旁的霍季见二人如此伉俪情深,也是由衷的点头,笑着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兄妹九人便又要一起并肩战斗了,哈哈哈哈…….” 三人一番感慨之后,便回到现实中。霍季首先开口说道:“关于跟大哥他们里应外合的事情,我们还得好好谋划一番。” 窦圣星思索了一阵,皱眉开口说道:“就我们三人,在城里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不如让大哥他们再派些人过来,等大军攻城之时,我们再出其不意的占领城门,然后再放大军进城……” 霍季背手踱了几步,开口说道:“此计谋虽稳妥,但一来青城县已被攻陷,彭山县距离这么近,肯定也有所防备,进城之人的盘查一定会十分严格。这二来,就算能躲过盘查进得城来,到了大战之时,我们也很难靠近城墙,攻占城门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那么三哥可有良策?三哥足智多谋,想必定有妙计。”窦圣星开口说道。 霍季微笑着说道:“此事成败的关键在于彭山县的县令齐元振。此人身为一地的父母官,不但不爱惜百姓,还贪暴恣横,搜刮民财;这齐元振还善于欺上瞒下,今年年初,朝廷派巡检使来督检地方,齐元振得知消息后便把所有的财产隐匿于当地士绅家中,自己还移居到一个破烂的民房去,当做自己的住宅,朝廷巡检使不明真相,还感动不已,给他的督检文书中多溢美之词,朝廷还赐给他牌匾,以奖励他清廉的名声。待得巡检使走后,他便把藏匿的财产又全部转移回来。所以这彭山的百姓都称齐元振为“狐县令”,以讽刺他狡猾如狐。” “只要我们运作一番,拿下彭山县,应该不难,只是需要六妹辛苦一趟了”霍季成竹在胸的笑着说道。 李桃桃闻言一愣,茫然说道:“不知三哥想让我做些什么?” 霍季说道:“此时县城四门应该是盘查甚严,六妹是女子,出行方便些,应该不会引起注意。你出城区找大哥,让他为我们准备下一些东西和一些人,我们就能轻易拿下彭山县了。”说完,霍季便把需要交代的事情细细的跟李桃桃说了一遍,李桃桃记下后便出城去了。 几天后,霍季和窦圣星二人身着便服,大踏步的走进彭山县衙,口气威严的命令县衙里的班头去喊县令齐元振前来。县令齐元振闻言气急,但来到前堂见二人趾高气昂,目空一切,心下也是一阵戚戚焉,不知二人身份,也不敢贸然得罪,便开口说道:“不知二位是?” 霍季用眼角瞥了一眼霍季,冷冷的开口说道:“你就是彭山县令齐元振?” “不错,本官就是,你们是何人?前来县衙找我何事?” 霍季没开口,眼神冷冷的看着别处,不理会齐元振,一旁的窦圣星开口说道:“大胆,这位是蜀川十二路巡检使卢斌,卢大人,去年在成都府的冠芳楼酒宴上,卢大人就和各地的州县官员一起吟过诗,你不记得了吗?” ------------ 第四十八章 妙计破城 齐元振一愣,去年的冠芳楼酒宴,他还只是一个县丞,今年刚升任的县令,所以去年没有资格去参加酒宴。他讪讪的笑着说道:“下官今年才升任的知县,所以未曾有幸见过卢大人尊颜,还望大人莫怪。” 霍季装出一副惊愕的表情说道:“原来如此,不知者无罪,本官这次前来是因为彭山县要遭受灭顶之灾了。本官得到情报,青城的叛贼要来进犯彭山县了,而我经过城门时却不见城防修缮,兵甲粮草也没筹备,你这个县令是怎么当的?是也想像青城县的知县张彦一样到时候弃城逃跑吗?” 齐元振没有回话,眼珠咕噜噜的转动了几下,而是疑惑的看向二人,不答反问道:“为何卢大人前来彭山却只有二人?” 见齐元振开始起疑,霍季冷哼了一声:“哼,难道还怀疑本官的身份不成?拿给他看!”说完便示意一旁的窦圣星拿出官邸文书和印章给齐元振看。 这些文书和印章是霍季托李桃桃让楚离寒帮忙伪造的。青城县的往来文书中自然有这些文书和印章的落款,仿造起来并不难。 齐元振接过文书和印章,看过后便递还给二人,心中仍是疑惑不已。 霍季见他仍是疑惑,便又开口说道:“本官此次之所以便服秘密前来,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叛军的注意。本官给江原的西川巡检使张杞发了文书,让他派一些士兵过来,前来帮你守住彭山。这彭山若是再丢了,不只是你,连本官都要受牵连。” 齐元振这才明白为何这卢大人这么大的一个巡检使,却要跑来彭山帮忙守城,原来他也是怕丢官啊。想到这,齐元振便不再犹疑,他长身一揖,说道:“下官代彭山县百姓谢过卢大人恩情,一切但凭大人吩咐。” 就这样,几日后一队近三百人的士兵便浩浩荡荡从城门而入,驻扎在县衙外的不远处。也就在两天之后,青城县的兴蜀军便大举来犯。 大宋的地方府县军士都很少,这是因为大宋开国时便定下“强干弱枝、中央集权”的国防政策。 从五代乱世走过来的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深知藩镇作乱的危害,从建国伊始便对地方大将们实行“夺其兵权、限制钱谷、收其精兵”的政策。把所有的精兵编入禁军养在京城,而地方则是很少的一些士兵在维持治安。 这样虽然避免了藩镇做大而挑战朝廷的局面,但是因为地方上的兵力空虚,一旦发生叛乱,很难及时派兵镇压,因为从京城派兵需要很长的时间筹备,所以大宋境内一有叛乱便能引起很大的规模。 同样的,彭山县内的守军也不过五百多人,加上新来的三百“援军”,现在彭山县有八百多士卒。 就在人们以为凭借城高兵足能轻松抵御叛军来犯时,分派到西门驻守的三百新来的援军突然打开了城门,并会合城外的兴蜀军一起向城内杀来。 其余守城的士卒皆目瞪口呆,眼见大势已去,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士卒们便纷纷扔下武器逃奔而去。 直到此时,县令齐元振才明白自己上了当,匆匆收拾行李,欲趁乱逃出城去,但是被早已在府外等候多时的霍季和窦圣星带人生擒。 得知大军不费一兵一卒便攻下彭山县,王小波欣喜不已,带领楚离寒、张余等众人亲自迎接霍季、窦圣星和李桃桃三人。一番寒暄之后,霍季便命人把齐元振带上前来,交给王小波处置。 王小波环顾全场,又看了看弯着腰、不住地打颤的齐元振,说:“至于对齐元振,我们倒打算优待一下。”一句话说得全场又静了下来。几个义军部将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 王小波厉声问:“齐元振,你不是很爱钱吗?” “不敢,不敢,下、下官再、再也不敢爱钱了。”齐元振结结巴巴地说。 王小波招手,两个义军士兵抬来了一个用布盖着的大箩筐。王小波又说:“齐元振,你也别假客气了。你既然爱钱胜过爱命,这一箩筐的钱就赏赐给你吧” 人群给弄得更糊涂了,一个个都惊奇地瞪大着眼。齐元振微微拾起了头,转动着小眼珠,乜斜地看了箩筐一眼,惊恐地连忙又低下了头,连声说:“下官不敢要,不、不敢要。” “何必假惺惺地推辞呢,”王小波以讽刺的口吻说,“来人,给齐元振剖腹开膛,把这箩筐鹅卵石统统塞进去,好让这个狗官把肚子撑个饱!” 两个义军士兵揭去箩筐上的布,露出了满满一筐鹅卵石。 “好!”人群中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喝采。齐元振一听,立刻象一头死猪似地瘫软了下来,身体不停的抖动。 处决了齐元振以后,王小波又对穷苦百姓们说:“乡亲们,我们兴蜀军是为穷苦人打天下的。我们的宗旨我们在布告上已经写了,就是:第一,凡胆敢抗拒义军者,一律严加惩处; 第二,城里的所有富姓大户,除了留下少数钱粮自己吃用以外,其余的钱粮一律必须在两天内造册,上缴义军,不得违抗; 第三,严厉禁止擅自杀人、抢掠。希望百姓们协助。”王小波稍停顿了一下,又说:“义军已经决定,这次攻下彭山县城所得的钱粮,包括齐元振的家财,一半留作军用,一半分给彭山县的穷苦百姓!” 人群又欢呼起来。一些老年人用破碎的衣袖擦着激动的眼泪。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说:“咱们盼了多少年啦,就盼着这样的世道哪!” “穷苦弟兄们,穷人的江山要靠穷人打。我们欢迎大家参加义军!”王小波容光焕发、慷慨激昂地说,“今天,我们义军在乡亲们的协助下,打下了彭山。明天,我们还要打江原,打蜀州,打到成都去!” 人们互相议论着,一些青壮年走上前去,要求加入义军。一位须发花白的老爷爷,抚摸着他那十六、七岁孙子的头,说:“去吧,孩子,为你爹报仇,去跟着兴蜀军,走南闯北,为穷人打天下吧!” 就这样,义军的队伍越来越庞大,附近的一些观望的豪强势力和占山为王的土匪也加入了进来。关于义军如何有效的管理与指挥、义军下一步的进军计划便摆在了众头领面前。 ------------ 第四十九章 府衙定策 庆功宴会结束后,众人皆散去,王小波特意留下楚离寒、张余和霍季三人,商量着下一步的规划。四人走进齐元振曾经居住过的府衙,吩咐手下收拾了一下会客厅,便遣退下人,关上房门密谈起来。 王小波首先开口说道:“我们接连攻下青城县和彭山县,形势一片大好,各地义士纷纷前来投奔,现在大约有四五万人了。这人一多,问题也就多了,如何有效的统御这些力量,还需要各位帮我参谋一下。” 张余闻言首先开口说道:“主公顺天应运,揭竿而起,四方豪杰前来效命帐前,乃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只要大帅责令部下严守布告上的三条原则,不枉杀一人、均贫富,那么我们就会无往不利。” 楚离寒也开口说道:“不错,张将军说的极是。历览前人起义之教训,秦朝末年陈胜吴广起义和唐朝时期的黄巢起义,皆因起义军首领后期骄奢淫逸,不思进取,最终失败,应当以史为鉴。” 王小波听完严肃的点点头,开口说道:“先生说的不错,我之所以起事,是因为朝廷盘剥太甚,蜀地百姓都苦不堪言。“均贫富”并非是形而上之的口号,而是我内心真正的向往。我们应当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众人皆是为王小波真情实意的流露而感动,纷纷起身称是。王小波又把目光移向霍季,这个不费一兵一卒便轻取一座坚城的人。 其实在这之前王小波并没太看重霍季此人,只是把他和其他九龙会的首领一样看待。取得彭山县之后使得王小波对霍季刮目相看,自是要问问他的看法。 王小波笑着冲霍季开口说道:“霍先生乃是大才,妙计破城,真乃武侯再世。不知先生对我们未来的规划有何建议?” 霍季闻言一笑,也起身说道:“主公过誉了,诸葛武侯在下是比不了的,在下只是有一些浅见,还望诸位莫要见笑。” 说着,霍季便笑着朝众人拱了拱手,走到一张木桌前,以茶杯为棋子,摆在桌子上当做地图的标记,他开口说道:“我们如今已经攻占了青城县、彭山县。附近的蜀州、江原、邛州等地我们也应早日攻克,等把周围的州县都攻占之后,再率大军攻打成都府。朝廷在蜀地的驻军不多,若是从京城调集禁军前来,需要很长时间,只要我们够快,攻克成都府后,在禁军来到之前占领北门的剑门关和东面的夔门,把蜀中锁死,那么就是来再多的军队也奈何我们不得。” 楚离寒闻言精神一振,眼中冒着炙热的喜色,激动的开口说道:“三弟说的不错,剑门关和夔门都是兵家险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年孟知祥就是割据蜀地后占领剑门关和夔门,拥兵自重,建立后蜀。后唐庄宗李存勖也无可奈何,只得由得他。” 王小波听完二人的讲述之后也是欣喜异常,暗暗赞叹霍季的谋略胜于常人,又为自己能得到这样的人才而感到高兴。 霍季见众人皆面露喜色,心中也是十分高兴,便又开口说道:“这只是其中的一步,我们的目光应该放的更长远一些,大家想一想,现在朝廷最大的军事威胁是什么?” “你…你是说……契丹?”一旁的张余如梦初醒般的开口说道。 霍季微笑着说道:“不错,但不止是北面的契丹,还有西北面的党项人。我们在攻打成都府的同时,派出信使联络契丹和党项人,邀他们南北夹击大宋。我想契丹和党项人是十分乐意趁火打劫的。即使不能灭了大宋,也能牵制禁军不敢南下,从而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而一旦我们坐稳了蜀地,届时联络契丹和党项人三面攻伐大宋,到时候三分天下也犹未可知啊。” 王小波听完激动的直接站立起来,开口说道:“妙计啊,霍先生真是如那诸葛武侯一般,未出茅庐便已三分天下。有先生如此运筹帷幄之才相助,大业何愁不成,诸君若能助我成就大业,我必不负诸君。” 楚离寒、张余和霍季三人都起身激动的说道:“定当勠力同心。” 霍季的眼中甚至隐隐的泛着泪花。也难怪,他已年近五旬,本以为一身抱负要消遣于江湖,没想到年近五旬时还能有如此际遇,使他能一展平生抱负,怎能不使他激动落泪。 与此同时,和彭山县相隔几百里的成都府的冠芳楼内,真正的梓、遂十二州都巡检使卢斌正坐在雅间内饮酒,同坐的还有成都府的知府吴元载、西川路转运使樊知古等人。 冠芳楼乃是成都府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虽比不上汴京城的樊楼,但是在整个蜀地也是数一数二的酒楼。 冠芳楼的酒菜自不必说,单单说成都府各大青楼花魁之首的洛兰姑娘,便是这冠芳楼的头牌。 今日成都知府吴元载在冠芳楼宴请卢斌和樊知古等人,洛兰姑娘自是作陪在侧。卢斌早就垂涎洛兰姑娘的美色,今日有美人作陪,自也是心情愉悦。 待得酒过三巡,吴元载首先开口说道:“今日老夫宴请二位大人是为了商议这西川乱民暴动之事,二位大人认为蜀地的军队能不能剿灭这些乱民?要不要上报朝廷请求派禁军前来镇压?” 担任西川路转运使的樊知古闻言开口说道:“知府大人,下官以为当速速调集蜀地的军队集中镇压叛匪,至于上报朝廷请求禁军前来,下官觉得还是先不着急,毕竟禁军出动一次要破费钱粮,劳民伤财。若是我们能扑灭叛匪,就不要让禁军劳师以远了。” 吴元载待樊知古说完只是莞尔一笑,不做回答,心里却在想,这樊知古满口的劳民伤财、劳师以远。力阻上报朝廷,其实真正原因是怕朝廷怪罪下来丢官罢职。他没有说话,又把目光望向了卢斌。 卢斌身为梓、遂十二州都巡检使,青城、彭山二县的陷落也使他颇为紧张,他和樊知古一样,害怕朝廷怪罪,也主张集中蜀地的兵力,与叛匪来一次决战,以期待把隐患消灭于萌芽之中。 ------------ 第五十章 锦官城 吴元载早已料到二人会是这个态度,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把自己此次宴会真正的打算说了出来,他故作沉吟道:“二位大人说的不错,但是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集中蜀地的军队平叛肯定会耗资巨大,这钱粮供应该如何解决?二位大人可有良策?” 卢斌和樊知古两人对望了一眼,皆恍然大悟,原来吴知府招二人前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筹集钱粮。 他明知二人不会同意上报朝廷西川叛乱的事情,还有此一问,显然是让他们二人开口做这个黑脸。 因为要想筹备足够的钱粮支应大军出征,只能向商人和百姓加税,而蜀地的税赋本就比其他地方的税赋沉重,再开口加税,恐会落下骂名。 但二人又不得不做这个恶人,不然就只能上报朝廷等着丢官罢职了。 樊知古开口说道:“若想筹集钱粮,只能加税了。”卢斌也随声附和。 吴元载闻言会心一笑,心里也是暗暗高兴,因为又可以趁机大捞一笔了。 三人又闲谈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就各自寻了一个美娇娘共度良宵去了,当然,卢斌肯定是选了洛兰姑娘,这个他眼馋了很久的美人。 而洛兰姑娘也为能搭上这么一个大官而高兴,便欲拒还迎的跟卢斌上了二楼的房间。 同一时间,成都府东城门外,经过多日的行程,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终于到达了成都府。 成都历史悠久,两千多年前,周太王以“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故名成都;蜀汉、成汉、前蜀、后蜀等政权先后在此建都。 成都府在唐朝时期就十分繁华,有“天府之国”的美誉。成都的蜀锦闻名天下,汉朝时成都蜀锦织造业便已经十分发达,朝廷在成都设有专管织锦的官员,因此成都被称为“锦官城”, 杨云帆二人远远的望见成都府时就被这高大的城墙所震撼,虽比不上汴京城那般雄伟,但是在这西南之地也算得上是城高池坚了。 二人感叹一番便向城门走去。城门的盘查十分严格,二人被搜查了行李之后,又被盘问了许久,得知二人是来成都府寻人,守门的士卒并没有放行二人,而是让二人通知所寻之人前来领人。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成都府的进城盘查如此的严格,杨云帆只得上前跟士卒说道:“几位军爷辛苦,我二人是前来拜访梵音阁的王阁主,在下名叫杨云帆,若是几位军爷有疑,可受累前去梵音阁询问一下。” 不一会儿,前去梵音阁询问核查的士卒回来了,跟在他身后而来的是一驾马车,车上下来一个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此人身材匀称,相貌堂堂,一身天青色的长衫,要佩长剑,气度不凡。 那人向守城门的一个官兵走过去,微笑着拱手说话,然后又远远的指了指杨云帆二人,似乎在解释着什么。只见那官兵大手一挥,示意杨云帆二人可以离去,那青年男子这才向二人走来。 “这位就是杨师弟吧?在下叶礼,尊师便是梵音阁主王素。在下奉师命,前来迎接二位。”那青年男子望了望二人,然后冲着杨云帆说道。 “叶师兄好,在下便是杨云帆。这是我师兄陈子善。”杨云帆微笑着抱拳说道。一旁的陈子善也是微笑抱拳。 “不知王叔父最近身体可好?”杨云帆又开口问道。 叶礼爽朗的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家师身体还算硬朗,只是早年间征战沙场,现在年纪大了,有一些旧伤经常复发,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 “走吧,二位师弟,咱们边走边聊”叶礼说道。说完三人便乘马车而去。 上了马车之后,杨云帆和陈子善点了点头,杨云帆开口问道:“不知叶师兄可知道,这成都府盘查为何如此严格?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杨师弟有所不知,青城县发生饥民暴乱了,叛匪接连攻下了青城县和彭山县。其中彭山县就是被叛匪里应外合给攻陷的。所以现在不只是成都府,估计这西川附近的所有州县对进出城门的盘查都非常严格,前车之鉴啊。”叶礼叹了口气说道。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闻言皆是惊愕,杨云帆皱眉说道:“现在情况这么严重了吗?我们路过梓州时,听说这西川大旱,灾民遍地,预想到会有人乘机作乱,但没想到这么严重,居然被攻陷了两座县城。” “是啊,这西川经常有小的叛乱,只是没想到这次如此严重。”叶礼说道。 一旁的陈子善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朝廷没有派大军来征讨吗?难道就放任叛乱愈演愈烈?” “哎,这叛乱已经快一个多月了,昨日成都府才发布安民告示,说是正在调集各地的军队,前来成都府,集中前往平叛。安民告示还宣布明日开始收征“剿匪税”,农民和商人又要叫苦不迭了。”叶礼忧心忡忡的说道。 二人闻言沉默不语,叶礼也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就这样,三人不一会便来到了梵音阁。 梵音阁位于成都府西侧,是一大片三层木质榫卯结构的高楼。十几座高楼连成一片,中间由走廊相连。 马车在中间最气派的一座楼前停下,三人下得马车,杨云帆和陈子善向楼前大门望去,只见朱漆大门高大厚重,门匾上书三个烫金大字“梵音阁”。想必这就是梵音阁所在了。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跟在叶礼身后,向门内走去。看门的两个精壮汉子见到叶礼,便躬身行礼,叶礼只是轻轻点头示意。 二人随叶礼来到会客厅,刚坐下便有侍从奉上茶来。叶礼微笑着对二人拱手说道:“二位师弟且在此稍等片刻,家师一会儿就来。” 二人也是拱手微笑称是。二人边喝茶边观赏着这梵音阁建筑的气度恢弘。 这梵音阁所在之地是当年九龙会的旧址,九龙会当年盛极一时,所修筑的帮会所居之地,无论是用料还是工艺都十分讲究。 九龙会败落之后,梵音阁便入主成都府,接管了曾经九龙会的一切,包括这一片高楼和曾经九龙会所经营的酒肆赌坊、青楼茶肆等等。 ------------ 第五十一章 王素 不一会儿便从会客厅外传来了哈哈哈哈的笑声,二人放下茶杯立刻起身,知道是梵音阁主王素来了。 “哈哈哈哈,快让我看看,看看老令公的孙子,”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随着说话的声音,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会客厅。 只见他年约四十多岁,身材魁梧,身体略显发福,一身青衫紧身长衣,眼神炯炯,气度不凡。 “晚辈杨云帆,拜见叔父” “晚辈昆仑派弟子陈子善,拜见王阁主”二人齐声拱手下拜道。 “二位贤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王素赶忙上前一步,扶起二人。示意二人坐下说话。 王素首先向陈子善问道:“不知周真人近来身体可好?我与周真人一别十八年,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相见啊。” 陈子善闻言拱手回道:“多谢阁主挂念,家师身体很好。” 王素笑着点点头,又望向杨云帆,他细细打量了杨云帆十几秒,叹了口气说道:“你与你父亲容貌颇为相似,我刚才初见你,真是有些恍惚啊!” “不知老太君近来身体可无恙啊?”王素复又问道。 “奶奶身体很好,她也是对你十分挂念啊,”杨云帆说道。 王素惆怅的说道:“哎!也不知能不能有机会再回去见一见老太君,近二十年未见,老太君应该也苍老了许多。”说完王素便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王素曾经身为杨业的亲兵队长,上一次见佘老太君的时候还是雍熙北伐出征之时,现在都快二十年了,时光飞逝,使人不禁感慨万千。 杨云帆宽慰道:“叔父不必感伤,成都离汴京也就两个月的路程,只要叔父有空闲时间,驱车去天波府也就是了。” “身为老令公的亲兵队长,我没能护卫好老令公周全,害的他战死沙场,连遗体都没能落叶归根。我这些年一直无颜再回天波府啊”王素叹了口气说道。 “叔父莫要自责,你是奉了爷爷的军令行事,没有什么不对。晚辈跟奶奶发过誓,一定会把爷爷他们的尸骨取回来,使他们落叶归根的。晚辈这次下山就是师傅让我联系各大门派,明年共聚昆仑顶,北上梵天太一,迎回英雄们的尸骨。”杨云帆说道。 “好!好!我梵音阁虽比不上江湖上各大门派实力雄厚,但在这西南江湖中也有一定的威望,我们明年一定也会派人去昆仑顶,共聚大义。”王素说道。 说完,王素回过头来对站在一旁静听许久的叶礼说道:“博川,你去把几位堂主他们喊来,认识一下杨贤侄。” 一旁的陈子善听闻梵音阁风、云、雷、电四位堂主要过来,也是十分激动,毕竟这四位堂主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人物。 不一会儿,梵音阁的四大堂主的一堂主冯俊、二堂主云起、三堂主雷虎、四堂主典良便陆续来到会客厅。与杨云帆二人有过一面之缘的夏青听说二人来了,也赶了过来。 王素见众人已到齐,便开口给杨云帆二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徒弟叶礼,叶博川,想必你三人刚才已经认识了。这位是我们梵音阁一堂堂主冯俊,你们前几个月见过面的,”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微笑着冲冯俊拱手说道:“冯堂主,好久不见。”冯俊也是微笑拱手回礼。 然后王素又依次给二人介绍,等介绍到夏青之时,又笑着对二人说道:“青儿过几日就要和博川完婚了,你二人来的正是时候,能赶上她二人的大喜之日。”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惊讶的笑着看了看叶礼,又望了望夏青,笑着说道:“叶师兄和夏姑娘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恭喜,恭喜!” 王素听罢哈哈大笑,说道:“博川可是我们梵音阁的副阁主,老夫想好了,等他二人完婚之后,我便把帮内的所有事物交给他们打理,博川虽然年轻,但心思细腻,做事沉稳干练,还有几位堂主帮衬着,我也能放心,等闲下来了,我想回天波府一趟,去看望一下老太君。” “叔父说的是,想必奶奶也很想见到你。”杨云帆开口说道。 几日之后,叶礼和夏青的大婚之日,王素端坐在高堂之上,满面笑容的看着眼前的两位新人,不住的点着头。 叶礼和夏青都是王素的弟子,二人互生情愫,王素知道后也乐见其成,由于二人都是自己的弟子,连结婚之时的六礼中的“纳彩”、“问名”、“纳吉”、“请期”都省去了,直接到了迎亲这一步。 热热闹闹的一天,梵音阁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喜气,杨云帆也被这氛围烘托的心中不觉想起了唐凤,在心中幻想着如果他二人到了这一天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不觉间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浅笑。 就这杨云帆思念唐凤的时候,同一时刻,成都府东城门外,一辆马车从城门外的石板路上向城门走去。 大宋受地理限制,本就缺少马匹,马匹一般都是用作传递情报和作战,能骑马或乘马车上街的人非富即贵。 驾车的车夫驾驶着马车到城门口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青年男子,一身白衣素巾,腰系青带,手握折扇。 他下车后皱眉扫视了一下城门口,不知为何成都府的盘查如此严格了。 然后他向城门口处盘查的士卒走去,交谈了几句,然后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守门士卒验过令牌之后便放行马车进城而去。 马车在成都府的南园大街上的一间店铺前停了下来,只见店铺牌匾上“唐记”两个烫金大字。店铺里人不算多,掌柜在柜台上敲打着算盘,伙计在用抹布擦拭着货架。 这时那白衣男子下得车来,后面又陆续下来两个女子,只见前面那个女子开口说道:“哥,店铺里也不算很忙,爹爹他们为何还要让你来跑一趟啊?” 那白衣男子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要打仗了,官府要加征赋税,而且这次的数额不少,爹爹他们不清楚具体情况,就让我来处理一下。” 白衣男子复又开口道:“我说妹妹,你不是从不关心家里的生意吗?怎么这次这么上心?非要跟我来成都?”说完坏笑着看着女子。 那女子脸颊微红,开口说道:“家里太闷了,我想来成都玩玩,听说这“锦官城”非常繁华,我早就想来逛逛了。” “嘿嘿,来成都府逛逛是假,来成都府见见心上人才是真吧?那杨师弟可就在成都哦,哈哈”白衣男子轻松笑道。 原来,这白衣男子正是唐钰,那两个女子正是唐凤和丫鬟小云。 因为成都府贴出告示,为筹集大军粮草,全成都府的商贩都要缴纳“剿匪税”,唐家在成都有商铺,因为此次缴税颇重,所以唐家四老商议之后,派唐钰前来处理缴税之事。 而唐凤听说哥哥要来成都府,便央求哥哥带她一起来,因为她的心上人此时正在成都。 西川兵荒马乱,父亲本是不准她来的,但是架不住她软磨硬泡才勉强同意。并叮嘱唐钰一定要照顾好她。 ------------ 第五十二章 决战(一) 由于此次征收的税额较大,引起了成都府商贩们的不满,纷纷抱怨,以导致征税之事进展缓慢,为此,知府吴元载和巡检使卢斌、转运使樊知古三人不得不召集城内一些比较有名望的商人或大族,在冠芳楼宴请众人,并向众人解释征税之事,安抚众人。 冠芳楼内,比较宽敞的一楼大厅内,摆满了十几张方桌,丰肴美味、珍馐果品摆满方桌,围坐在方桌旁的都是成都府内的豪商或者地方大族。虽面对琼浆美味,但众人多少愁容满面,提不起多少兴趣来。 应邀前来的梵音阁主王素望着眼前的珍馐美味,皱起了眉头,他叹息于官府征收重税,却把钱花在了这些地方。 另一张方桌,应邀前来的唐钰,却没有王素的这般多愁善感。唐家在成都府的产业并不多,但能被邀请,还是看在了唐门的面子上。 他有幸能参与这样的豪商大族云集的宴会,频频举杯流连于各个方桌前,与众人搭讪寒暄。 知府吴元载见众人情绪不高,便首先举杯站起来,开口说道:“诸位都是蜀地的大族或巨贾,我们蜀地承平几十年,也为诸位带来了很大的利益。” “如今西川发生乱民暴动,叛匪已经占领了青城县和彭山县,据说那两个县的大族和商人都被洗劫一空,还有的被灭了全家。叛匪如此猖狂,身为一地父母官,吴某不能熟视无睹,必须派兵镇压,还社稷和百姓以太平,也为你们商人大族保得平安。”吴元载喝了一口茶,然后又开口说道。 “蜀中兵少,且分散各地,若是等待朝廷派禁军前来平叛,千里迢迢,大军没有一两个月无法到达,而到那时,估计诸位和我,都会落得像青城县和彭山县两地的官员大族一样的下场了。” “兵贵神速,如今之计,唯有调集蜀中各地之兵,集中平叛。但大军一动,所费浩大,本知府与卢大人和樊大人两位大人商议之后,决定请诸位慷慨解囊,为国分忧。” “不只是你们,今年的秋税,各地的百姓也要增加一些赋税,以弥补军费的不足,还请诸位回去之后,跟各地的大族和商人、地方的百姓解释一下官府的苦心,这也是为了蜀地所有人着想,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吴元载开口说道。 在成都知府吴元载宴请豪商大族之时,被称为叛匪的王小波等人已经整合好了义军,开始四处出兵,先后攻占了邛州、蜀州。所到之处,官兵皆望风而逃。而各地的百姓和灾民都来投奔,义军队伍已近十万人。 而接下来,义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江原县。江原县城高兵多,又有西川都巡检使张杞坐镇,颇为难打。 义军攻下邛州、蜀州之后开始整顿军队,在各军中挑选精壮,组建了一支颇有战力的军队,由张余任都指挥使,王鸬鹚副都指挥使,相贵任先锋官。 文官方面,义军接连的胜利,使得一些怀才不遇的文人看到了出路,邛州的落第书生吴蕴、计词、吴文尚等人纷纷前来投奔。 吴蕴虽疏于谋略,却长于内政,在他的管理之下,义军内部变得井然有序起来。计词、吴文尚等人善于律法和礼法,分别担任相应的职位。义军开始变得越来越正规起来。 义军攻陷邛州、蜀州的消息传到成都府,引起一片慌乱,豪商大族们也不再跟官府扯皮,纷纷忍痛足额缴纳了剿匪税,军队很快集合起来,由十二州都巡检使卢斌率领,前往前线,支援江原县。 成都府,梵音阁,邛州、蜀州相继陷落的消息传来,也令得众人震惊不已。而更令梵音阁众人震惊的是昔日九龙会的几大头领也参加了起义军,并且还担任要职,听说那彭山县就是被曾经的九龙会三当家霍季设计不费一兵一卒骗开城门而陷落。 再次听到霍季这个名字,杨云帆也是皱眉不已,没想到这霍季这厮居然投奔了乱匪。不过想想也是,雍熙北伐时霍季都敢投降契丹,现在躲避多年的他,眼见蜀中有乱,趁机而起也是意料之中之事。 而梵音阁的众位也是唏嘘不已,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杀九龙会余孽,没想到还是让他们趁机而起了。 王素沉吟了一会儿,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开口说道:“老夫曾是军中校尉,虽已离开军队多年,但国家有难,自当挺身而出。这也是老令公当年教诲我的。如今西川叛匪暴乱,又有九龙会余孽兴风作浪,国仇家恨,我们梵音阁不能坐视不管,我打算前去江原县会一会这群乱匪,我们与九龙会的恩怨也该了解了。” 一旁的叶礼闻言,皱眉开口说道:“师父,您老旧疾在身且年事已高,不宜再亲赴前线,徒儿已经成年,该是徒儿替师父出战了,如今帮内事物众多,还需要您老主持大局。” 王素闻言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他明白现在梵音阁正是新老交替的时候,他威望颇高,坐镇后方能使人心服。而且徒弟叶礼即将出任新阁主,也需要一些历练和军功才能服众,也就赞同了叶礼的说法。 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杨云帆开口说道:“叔父,我和师兄也想随叶师兄前往江原县平叛,还望叔父同意。” 王素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好,好!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放手去做吧。不要像我们这些老家伙这样碌碌无为了,时来天地皆同力,远去英雄不自由啊……” 就这样,梵音阁一众人在叶礼的带领下,除了四位堂主中的冯俊、云起二人留守后方与王素共同主持大局外,其余众人都随叶礼一起前往江原县。 一路上不止是梵音阁,还有其他一些地方势力的人和一些心存功名的游侠都浩浩荡荡的向江原县而去,众人或是想博一番功名,或是年少轻狂心存大义,总之各有心思。 ------------ 第五十三章 决战(二) 在前行的队伍里,杨云帆发现了一个熟人,竟是在开州城时“不打不相识”的韩子元。韩子元身边还有七八个武林高手护卫,想必就是韩子元父亲帮他找的贴身保镖。 杨云帆和陈子善便跟叶礼打过招呼后,向前面的韩子元走去。 走到近前,见果然是韩子元,杨云帆欣喜不已,虽然他知道韩子元也喜欢唐凤,二人或许还是情敌。但路遇故人,他还是抱拳笑着上前打招呼:“韩兄,别来无恙啊。” 韩子元也是一愣,认出是杨云帆后也是哈哈一笑,同样学着杨云帆一样抱拳说道:“杨贤弟,真的是你啊,开州一别,甚是想念啊,” 陈子善也从后面过来向韩子元打招呼,众人又是一阵寒暄。 杨云帆开口问道:“听说韩兄做了汉州通判,真是可喜可贺。” 韩子元苦笑着说道:“有什么可贺的,身为一州通判,破城后都是要被乱军杀死的。那蜀州的通判便是我的同年,听说前不久蜀州陷落时,被叛军杀死,尸首被悬挂在城门好几天。我奉知州大人的命令,前来押运汉州的粮草前往江原县。既是为国为民,也是为了保全自己啊,希望能早日平定叛乱。” 杨云帆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时局如此,我等勠力而为便是,只盼这次能一战破贼。”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前边拥挤的路上,传来了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其中还有一个声音,几人听着很是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便快步上前看个究竟。 三人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来到前面争吵之地,只见里面传来了吵闹声 “我都说了,这些是军器物资,不可颠簸,你们推着粮食前面走把路压坏了,我们没法走啊,还是先让我们走吧,不然这些军器物资若有损坏,诸位也是担待不起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杨云帆三人一见大喜,此人竟然是唐钰。 “唐师兄,你也去江原县啊?”杨云帆开口笑着说道。陈子善也在一旁笑着望着他。 “唐兄,为何要起争执啊?”韩子元也上前拱手问道。 正在跟前方运粮车队交涉的唐钰楞了一下,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他们三人,也面露喜色的笑着说道:“杨师弟、陈师弟、韩兄,三位别来无恙啊,我这是押解一些军器物资前往江原县,怕颠簸坏了,所以与他人起了争执。” 韩子元见此便上前与那一队运送粮食的人攀谈起来,那一队人知道韩子元汉州通判的身份之后,也是不敢再起争执,只得让唐家的车队先过。唐钰跟车队的押送人员交代了几句,便来到后边和三人一起攀谈起来。 “唐师兄这是运送的什么军器物资,如此小心翼翼?”杨云帆首先开口说道。 唐钰开口说道:“哎,都是一些新式弩和强弓,道路颠簸,怕有所损伤。我唐门在成都府的店铺主要是经营此类物品,此次缴税,我们又没有粮食,只能用此抵税,刚好也能派上用场,官府也是极为认可的。” “那两件大杀器带来了吗?”陈子善满脸期待的望着唐钰。自从在唐门的机关房内见过唐钰新研制的“暴雨梨花弩”和“床子弩”之后,陈子善便对那两件大杀器念念不忘。 唐钰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此次运送的弓弩都是在成都府的店铺内的存货,开州城距离成都府太远,那两件大杀器太笨重,难以陆路运输,只能走水运。况且现在还没有完全研制成功,还有很多地方有待改进,不敢冒然使用,所以此次并未带来前线。” 杨云帆笑着说道:“日后唐师兄必定一鸣惊人啊!” 一旁的韩子元不明白三人的言语,也没兴趣细问。他心里惦记的是唐凤现在的状况,他犹豫了一下,便开口问道:“唐兄,凤儿姑娘现在还好吧?” 其实一开始杨云帆刚见到唐钰时便想问他这个问题,但见韩子元在旁边,便没有问出口,见韩子元先开口问出,杨云帆还是感觉心里还是有点酸酸的。然后也把目光望向了唐钰。 唐钰把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苦笑了一声说道:“不瞒二位,此次西行,凤儿也跟我来了,她现在正在成都府,” “什么?” “什么?” 韩子元和杨云帆同时惊呼出声,然后又都低头轻声咳嗽了几声笑着掩饰尴尬。 一旁的唐钰和陈子善二人对望一眼,玩味一笑,望着二人。 唐钰开口解释道:“凤儿听说我要来成都,非要跟着来,她说是久闻成都府的繁华,想来逛一逛。”说完唐钰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杨云帆。 “这兵荒马乱的,唐兄不该带凤儿姑娘来这边啊,”韩子元开口说道。虽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在盘算着怎么找机会回成都府见一见她。 杨云帆也开口问道:“唐师兄要去江原县,那凤儿姑娘为何没有同行?她现在成都府落脚何处?”如今成都府也不太平,杨云帆担心唐凤的安全,所以有此一问。 “二位不必担心,凤儿有丫鬟小云陪伴,如今正在我唐家在成都府开设的店铺内,安全是无虞的,”唐钰笑着对二人说道。 九月中下旬的天气还是有些热,同一片天空下,有着不同追求的忙碌人群,向着相同的目标前进着。 就在众人车水马龙般的向江原县运送物资的同时,王小波率领的义军浩浩荡荡的也从邛州出发,向江原县而来。 官府这些天大张旗鼓的筹备粮草、集结军队,早就惊动了义军。为了准备这次江原决战,王小波和义军众头领也是谋划了好久。 相比于官府筹集钱粮时既结怨于富商大族,又结怨于百姓的尴尬处境,义军要轻松许多,他们攻占青城县、彭山县、蜀州和邛州之后,把当地富商和官府的钱财一并充公,当做军资,而没有对当地百姓征收一文钱的赋税,使得义军大得人心。 他们一边筹措粮草、厉兵秣马,一边派出探马,刺探军情,为这场决战做了充足的准备。 为了增加胜利的把握,义军首领商议之后,决定故技重施,再次派遣内应入城,牵制和扰乱守城官兵,刺探城内情报。 义军经过商议,通过了楚离寒提出的计划,让九龙会的四当家孟南和七当家孟羽航兄弟二人潜入城内。 孟南武艺高强,轻功极佳,善于夜间潜行,刺探情报。 孟羽航心思细腻、为人处世圆滑,应变能力极强,二人配合默契,顺利跟随运粮大军潜入城内。 ------------ 第五十四章 孟南、孟羽航 江原县城,经过两日的跋涉,唐钰、韩子元、杨云帆和叶礼等人终于到达了江原县。城门的盘查也比往日更加严格,众人被放行之后便进入城内,与城内接待人员交接了粮草军械。 韩子元由于是朝廷官员,要去江原府衙去交接差事,便告别了诸人,在一众保镖的护卫下,向府衙而去。 剩下的众人则打算寻一处客栈,由于梵音阁此次派遣的人数众多,再加上唐钰和车马随从,众人便找了一家比较大的客栈,包下了整个二楼,住宿下来。 众人安顿好之后,已经是快戌时,便在客栈内吃了一些饭食。 由于大战临近,城内物资要集中管理,下面便流动匮乏,客栈的饭食也不如以前丰盛,众人草草吃过之后便回到各自房间休息。 杨云帆则在客房内练习着紫鹤真人教习的无我心法,呼吸吐纳,调理气息。 原本跟他一个房间的陈子善则是去找梵音阁的雷虎、典良两位堂主聊天去了,对于梵音阁的事迹,陈子善早就有所耳闻,很感兴趣。一路上也是缠着两位堂主讲述蜀中的江湖故事。 就在杨云帆练功之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打开房门,原来是唐钰。 “原来是唐师兄,还没睡啊,进来坐。”杨云帆笑着说道。 唐钰也是笑着开口说道:“没打扰杨师弟休息吧?” “没有,我师兄去找人聊天去了,我一人无事,在修习功法。”杨云帆笑着说道。 进到屋内,杨云帆给唐钰倒了一杯茶水,两人便坐下喝茶。唐钰开口说道:“杨师弟是要和梵音阁的诸位一起同军队守城吗?” “是的,梵音阁主王素乃是我杨家故人,曾经也救过我的命。他年事已高,且有旧疾在身,不能前来守城,便派叶师兄等人一起前来代他守城了。我有军职在身,虽军职低微,但位卑未敢忘忧国,况且我杨家也是世代为国征战,守土为国也是我的职责。” 唐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可怜凤儿为了你,千里迢迢跑来成都府,她只当你此时在梵音阁,却不知来了江原县,若是她知道你在江原,就怕她也追来啊。” 杨云帆闻言一喜,原来凤儿姑娘真的是为自己才来的成都府,刚听闻唐钰说凤儿也来了成都府时,他便也这么想过,但是又不确定。 但随后他又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说的:“如今这边兵荒马乱的,江原县又是决战的前线,可不能让凤儿姑娘来这里。” “我修书一封,跟她说一下吧,”唐钰开口说道。 时间来到了九月二十六日,这一日的天气有些阴暗,太阳在乌云里时隐时现,几个月未落雨的天空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干涸的大地也在静静的等待着雨水的滋润。 江原县城头,十二路巡检使卢斌和西川都巡检使张杞站在城头,卢斌望着城外二十里处乌压压的义军营寨,又望了一眼城内频频调动的士兵和征集起来为军队搬运物资器械的民夫,皱眉不语。 张杞则在一旁自信的开口说道:“卢大人,虽然叛匪这么短时间内便集结了这么多人,但这些人大多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我看很多人连武器都没有,一群灾民能有什么战斗力,待大军整顿完毕,末将便率军冲垮他们。” “张将军不可轻敌啊,据传闻王小波此人武艺高强,善于驾驭手下之人,而叛军中也有一些有本事的人,那九龙会的几个首领便不可小觑啊,我们应当据坚城而守,叛军人多,粮草消耗也大,看谁能耗过谁,待其粮尽之时,便是我大军出动之时。” 就在卢斌和张杞在城头商议御敌之策时,杨云帆、唐钰、叶礼和梵音阁的两位堂主等人在一条巷道内隐匿前行,向一个破旧的小院悄然潜行而去。 原来,这一日清晨,就在杨云帆几人在客栈用早饭时,吃过饭的梵音阁两位堂主雷虎和典良去街上购买药品,他们在药铺内往外走时发现两个熟悉的人在向位于长街右侧巷道的破旧小院走去。 雷虎望着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楞了一下后首先反应过来,震惊的对典良说:“老四,那二人是不是…是不是九龙会的孟南和孟羽航?” 虽然孟南和孟羽航他们已经隐居青城山十几年了,但是当年九龙会鼎盛时期,雷虎典良便跟随王素与九龙会打斗过几次,对九龙会的几个首领自然是十分熟悉,因此雷虎第一眼望见时便十分确定他们的身份。 典良闻言也是惊疑不已,仔细看过后震惊的说道:“是,没错,就是他们,他们为何会在这里?”随后二人便面面相觑,想到了可怕的原因。 雷虎典良便在后面悄然尾随,待确定孟南二人进入那个破旧小院之后,雷虎便让典良在此暗中监视,自己则是向客栈疾奔而去。 客栈内的几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是震惊不已,大家同时想到了孟南和孟羽航潜入城内的目的。于是众人便随雷虎向巷道而去。 一路前行,叶礼边走边问道:“雷堂主,你确定是九龙会的孟南和孟羽航吗?” “错不了的,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们化成灰我也认得。”雷虎十分肯定的说道。众人便不再犹疑,疾奔而去。 破旧的小院位于长街巷道的右侧,因为久未有人居住,院墙已是残破不堪,站在外面便能望见院里的情况。 院内杂草丛生有半人多高,小院破旧的院门门板上的油漆早已脱落,残迹斑斑。 众人会合典良之后悄然围起了小院,杨云帆率先踢开院门,冲进院内。 屋内孟南和孟羽航二人闻声有变,也是反应极快,抽出武器破窗而出,欲从院墙逃走,但小院早已被围,守在院墙外的典良见孟南二人跳出墙外,便抽刀与之而战,众人也从四周把二人围拢在圈内。 圈里的孟南和孟羽航见自己被团团围困,也是心生绝望。雷虎则在一旁开口说道:“孟南、孟羽航,你兄弟二人这次插翅难逃,快快束手就擒,或可免遭一死。” ------------ 第五十五章 攻城 孟南望了望脸色铁青的孟羽航,知道他也没有法子脱身,便开口对孟羽航说道:“我们就算束手就擒也难逃一死,这次是我们运气不好,碰到了梵音阁的人。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拼死一搏,我们死了,大哥他们会给我们报仇的。” 一旁的孟羽航绝望的望着四周无路可逃,他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下,纵使他心思再细腻,应变能力再强,也无法摆脱困局,只得拼死一战,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没有任何奇迹,孟南孟羽航兄弟二人最终被众人合力斩杀于巷道内。 众人把他二人的尸首找了一辆牛车运到县衙,交给江原县令程文。得知擒杀的是叛军首领之一,程文也是惊喜不已,为表功绩,他命衙役将二人尸首悬于闹市,又把杨云帆等众人夸奖美誉一番。 得知叛军的两个头领在城内被擒杀,卢斌和张杞也是惊愕不已,待寻得县令程文得知原委之后,张杞便遣人将杨云帆等众人传唤到军营问话。得知杨云帆乃是杨业的后人,卢斌和张杞也是惊讶不已,不断的慨叹虎父无犬子。 卢斌得知杨云帆还是从八品的御武校尉,便将前来协同军队守城的梵音阁众人分配给杨云帆、又从别处调遣了几百人,统一归杨云帆指挥。 城外叛军大营,惊闻孟南和孟羽航二人身死城内,众人也是面面相觑,皱眉不语。楚离寒和霍季则更是痛哭不已,连连痛呼“悔不该贸然派二人入城刺探情报”。 身为孟氏三兄妹中的孟依依在听闻两个哥哥身死江原城内时,痛哭的晕厥了过去,在李桃桃和冷七弦两个女子的搀扶之下,回到营帐内休息。 王小波率领张余和李顺等人前来营帐慰问,并一再许诺,破城之后,杀尽城内官员和士兵。 霍季在悲痛欲绝中缓过神来,努力整理了一下情绪,对王小波说道:“主公,如今里应外合攻取江原县已无可能,城内肯定会更加严防,为今之计,只有强攻一条路了。” 王小波也是肃然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不错,能出奇制胜固然可喜,但若无奇兵,我们便强攻又何妨,兵者,十则围之,我们兵力十倍于官兵,何愁不能破城,况且,我们还秘密组建了一支精锐之师,一旦敌我双方进入胶着状态,这支奇兵便是制胜之招”。 众人又商议一番,决定派王鸬鹚为先锋官指挥义军攻城,因为王鸬鹚本就是江原县人,早年间因为官府压迫,交不起赋税,便落草为寇,干起了没有本钱的生意。王小波起事之后,王鸬鹚便率领手下六百余众,投奔麾下。如今能有机会亲手攻下江原县,也使得王鸬鹚激动不已。 义军营帐外,霍季抬头望了望天空,看着满天乌云密布,心里也是高兴不已,对身边的王小波说道:“主公,真是天助我也,我观这天象,明后日应该有一场大雨,到时候我军攻城将大为有利。” 王小波不解的看着霍季,问道:“大雨滂沱,道路泥泞,我们行动不便,而官兵则是据城而守,先生却为何说对我们有利呢?” 一旁的张余也是皱眉不解,望着霍季,等待他的回答。 霍季闻言笑着说道:“主公,大雨之中道路泥泞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费些功夫罢了,但是对守城的官兵却是极为不利。官兵多弓弩,大雨浸润过后,弓弦多无弹性,对我们来说就大大的降低了威胁,毕竟我们多少短兵器,而官兵守城基本都是依靠弓弩。” 王小波和张余闻言恍然大悟,继而满面喜色,吩咐大军加紧打造攻城云梯器械和做好雨战的准备,等下雨之时,便开始攻城。 乌云遮蔽了天空,夜色也比往日早来了一些,闷热的天气有些折磨人,无论是城外的义军还是城内的守军,都不再关心大雨带来的利弊,只求痛痛快快的下一场大雨。 晚饭过后,杨云帆巡视了一番管辖的军营,叮嘱众人注意警戒、轮流值班后便也回到了行军营帐内,开始与叶礼、唐钰等人商量守城之策。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把大地照亮了一瞬,继而就是隆隆的雷声,众人的心里也随着雷声一阵发颤。 狂风怒吼,刮的营帐猎猎作响,有些堆放的兵器架和柴木堆也被大风吹倒,惹得一众人手忙脚乱。也就在此时,江原县西城和南城的城头上,警锣声大作,叛军来袭。 军营内的官兵闻声也都是穿衣披甲,在各自都头的带领下向城墙赶去。杨云帆也率领一队人,披坚执锐,登西城而守。 在城头摇曳的灯笼照耀之下,杨云帆俯身望去,只见城下一片星星点点的火把发出的光点,向城墙汹涌而来。杨云帆也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此时黄豆大的雨点零星的落在长枪上,不一会大雨便倾盆而下。 干旱几个月的西川大地迎来大雨,本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但是在江原县城头的众人没有一个会为此而高兴,有的只是临战前的紧张和不安。 城下的义军在距离城墙一箭之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陆续的集结成一个个方队,由各自队帅指挥,整齐前进。 城头上,卢斌和张杞见此也是皱起了眉头,不曾想,这些乌合之众也开始懂得以方阵冲锋,想必叛军之中也是有懂兵之人。心里也是暗暗沉重起来。 县令程文得知叛军趁雨夜攻城之时正在睡觉,在属下的几次敲门请示下,不得已推开了新纳的小妾,穿好衣服咒骂着向城墙走去。 临近城墙便听得外面喊杀声震天响。在城下寻得卢斌之后便请示任务,卢斌让他再组织一些民夫,运送弓矢器械,滚木礌石等,顺便帮忙运送队把伤员抬下城头。 因为叛军的趁雨夜突袭,城头守城官兵损失不小,南城城头最为危险,曾有几波叛军爬云梯登上了城头,又被张杞率领亲兵杀了回去。 望着门板担架上一个个残肢断臂的士兵,程文觉得胃里翻涌,不停的扶墙干呕。他是一个太平官员,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 ------------ 第五十六章 同归于尽 在西城城头的杨云帆也是杀的手脚发软。虽然叛军主攻的是南城墙,但叛军有七八万人,即使佯攻,西城也有近七千多叛军,而守卫西城墙的仅有不到千余人。若不是唐钰带来的弓弩强劲,怕也是很难守住。 城内城外、攻城守城持续了近一个晚上,终于在天色将亮时,叛军退回到了营寨。城头众人也得以喘息。 城内军营大帐,卢斌和张杞召集军队诸将领议事,杨云帆也被叫了去参加。见诸将到齐,卢斌开门见山的说道:“叛军趁雨夜攻城,应该是为了抵消我军弓弩之利,但所幸唐门所进献弓弩的弓弦表面涂抹了一层油脂,没有受到雨水的影响,否则单凭刀枪很难克制叛军的蜂拥而上。如今叛军退却,接下来咱们商议一下该如何行事,诸位有何计策,当知无不言。” 张杞闻言拱手说道:“叛军十倍于我,一味死守,难保安全。此时叛军首战受挫,我们更应该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趁叛军立脚未稳,出动骑兵冲击叛军中军大营,一旦突袭得手,叛军群龙无首,不攻自破矣。就算突袭不成,我们骑兵来去如风,叛军也无法追赶。” 卢斌闻言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扫视了众将一眼,见无人有异议,便开口说道:“便依张将军所言,速速调集城内骑兵,披甲执锐,突袭叛军中军大营,记住,一定要快,一旦叛军反应过来,万万不可恋战,速速退回。” 昨夜的大雨已经停歇,天空虽然还是有些乌云,但已经开始慢慢放晴。就这样,一队八百多骑兵在张杞的亲自率领下踏着大地,发出隆隆的马蹄声,向城外的叛军大营而去。 城外义军行营大帐内,正在思索为何守城官兵的弓弩没有失效的义军首领被不远处隆隆的马蹄声惊动,纷纷出得帐外观看。 霍季率先反应过来,急声开口对王小波说道:“主公,官兵这是要以骑兵突袭我军大营啊,” 王小波皱眉望了望前面疾奔而来的骑兵,开口吩咐道:“速速把攻城云梯和攻城车推到营前,阻挡骑兵的道路,张余和王鸬鹚,你们二人兵分两路,迂回包抄,记住,要隐蔽前行。其余人,随我在此迎敌。” 在王小波一番镇定自若的布置之后,众人也稳下心神,开始有条不紊的布置起来。 将要冲到叛军中军大帐之时,张杞望见大帐前叛军堆满了昨日攻城的器械,马匹不能前行,便不停的打马转圈,寻找机会。 双方因为攻城器械阻隔,不能短兵相接,便以弓弩互相攒射,义军的弓弩自然比不上官兵的优良,吃了很大的亏。张杞见此大喜,便不顾城头鸣金收兵之声,继续攒射。 王小波打算吃掉这些精锐骑兵,这样一来,城内官兵守城之心将会动摇,再攻城便容易多了。为防止张杞退兵,他亲自现身引诱张杞,使得张杞欲罢兵而心又不甘。 就在王小波指挥部下与官军骑兵对射之时,一支弩箭带着破空之声袭来,王小波一抬头,弩箭正好射中他的额头中央,箭尾还在不停的晃动。身边的众人惊愕的张大了嘴巴,望着王小波。 在战马上攒射的张杞见状也是愣了一下,拉弓的手也顿了一下,接下来便狂喜不已,一旦射死王小波,叛军将群龙无首,崩溃便是必然的,自己就立下大功一件。 而对面的楚离寒和霍季则是迅速上前一步扶住王小波,满脸担忧的望着他。 就在张杞以为自己将要立下不世之功时,此时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王小波推开扶他的众人,站了起来,右手握住额头上的箭杆,用力一折,箭杆便断成两段,剩下的半截扔插在王小波的额头,王小波血流满面,依旧呲牙狂吼道:“给我杀,杀光他们!” 义军上下皆被王小波这悍勇的表现刺激到了,纷纷大吼着越过遮挡物,不顾生死的向官军骑兵冲去。 张杞见状心起胆怯,便调头逃走,但是他绝望的听到身后两个方向也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完了,自己被包围了。张杞心下冰凉,但还是率领骑兵冲了过去。失了胆魄的骑兵遇到杀红眼的步兵,结果可想而知。 就这样,张杞率领的八百多骑兵全部战死在城外,而就在城内守军目瞪口呆的同时,杀红眼的叛军也开始疯狂的攻城,不计生死的攻城。 眼见城池无法守住,卢斌便率领一部人从东城门悄悄撤出,等守城官兵发现时,卢斌早已逃出百里。 于是城内守军便纷纷开城投降,但等待他们的不是什么收编和遣散,而是发泄愤怒的屠杀,破城后所有的官兵和官员都被屠杀,来不及逃走的知县程文也被叛军乱刀砍死于家内。 攻陷江原县后,王小波望着城内外的屠杀,大口的喘着气,额头失血过多使得他面色惨。他也是硬撑着一口气率兵反杀了张杞,攻下城池。战斗结束后,王小波也没有了力气,晕倒在地。 义军搜集了城内的名医前来给王小波治伤,只是因为流血过多,再加上激烈战斗损耗过大,王小波最终没能救回来。在王小波躺在床榻上弥留之际,楚离寒、张余、霍季、王鸬鹚、吴蕴等人跪在床榻前,李顺则坐在床头,泪流满面的望着王小波。 王小波头上缠满了绷带,他微微睁开眼,虚弱的开口说道:“多谢诸位能相助于我,使我能成此霸业,如今我命不久矣,希望诸位能继续辅佐李顺,你们要攻下成都……” 床榻下众人皆跪地哭泣拜道:“我等必当誓死辅佐蜀王,成就霸业。” 王小波笑着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望向了妻弟李顺,用手抓着李顺的衣领开口说道:“你姐姐死的早,我没能让她享福,如今把这偌大的摊子交给你,你还年轻,要谦恭谨行、听言纳谏,外事不决多问楚先生、霍先生、张将军,内事不决多问吴蕴、计词,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现在的局面,一定要切记,切记……”说完,王小波便垂下了抓着李顺衣领的手臂。房间内便传来了一阵哭泣之声。 ------------ 第五十七章 朝议 江原县被义军攻陷之后,西川几个州县全部沦陷,势力连成一片,义军的规模更加空前的庞大,已经对成都府形成合围之势。王小波战死之后,义军众首领遵从其遗愿,推李顺为主,继续造反事业。 逃出城来的卢斌率领几百部众马不停蹄的奔向成都府,义军已势不可挡,形成燎原之势,他和成都知府吴元载不敢再隐瞒,当天就向朝廷八百里加急禀报西川的叛乱。 杨云帆与叶礼等人也是趁得破城混乱之时逃出来的,大势已去,留在城内只有死路一条。而跟随他们一起逃跑的唐钰,却在一起逃出城后跟众人失散,在拥挤的逃亡人流之中不知道跟随哪个出城队伍而去。 一路上逃亡的队伍一批又一批,与前段时间众人前往江原支援时的豪迈激昂不同,如今路上人们的都是行色匆匆,面露忧色,向成都府而去。一路都是压抑的沉默。 汴京城,皇宫文德殿内,刚刚散朝回来的大宋皇帝赵光义,端坐于御座之上御览着各地发来的奏折。 当他放下手中的一个奏折,拿起另一个时,看到开头一行字先是一愣,然后面色铁青的继续看着手中的奏折,面色越来越难看。读完之后愤怒的甩到地上,气的手都有些颤抖。 一旁的宦官和宫女们都吓得不敢出声,不知道发生和什么事,气的这位温文尔雅的皇帝如此大动肝火。 正在大殿外吩咐早膳的大宦官王继恩,听闻情况后也是一愣,快步走进文德殿,躬身对赵光义说道:“官家,莫要动怒,您的旧疾刚有些好转,可不能气坏了身子啊,苗医说过官家半年内切记不要动怒,否则会影响伤口的愈合。” 赵光义闻言依旧愤怒不已,指着地上的奏折说道:“看看朕的这些臣子,把蜀地搞成什么样子了。” 王继恩犹豫了一下,便拿起被扔在地上的奏折,奏折是成都知府吴元载和都巡检使卢斌发来的。奏折中说青城县刁民暴动,人数众多,已攻占几个州县,对成都形成包围之势,蜀中危急,乞求朝廷派大兵镇压…… 读完之后也是皱眉不已。赵光义开口对门口的小黄门说道:“传朕口谕,召集诸位相公,来文德殿议事。”赵光义稳了下心神,开始思考应对西川叛乱的对策。 片刻不到,刚刚散过早朝的东、西两府相公们,便又匆匆折返回文德殿。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蒙正为首,后面依次是参知政事张齐贤、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吕端、枢密使曹彬,枢密副使王钦若等人。 赵光义见众人到齐,便让王继恩把成都府八百里加急的奏折给众人传看。 众位相公们传阅完奏折之后皆面面相觑,想不到蜀中的叛乱竟然到了这种程度。赵光义扫了众大臣一眼,开口说道:“诸位相公认为眼下蜀中的叛乱当如何处置?” 身为众相公之首的吕蒙正闻言首先躬身开口说道:“蜀地乃天府之国,朝廷命脉之所在,万不可有失。而蜀地兵少,而叛匪已成燎原之势,当速速派禁军前去平叛,以安国本。” 赵光义闻言点点头,又把目光望向了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吕端,思索了一阵,赵光义开口说道:“吕尚书曾在成都府任职,熟悉那里的情况,不知吕卿可有良策平乱?” 见官家问到自己,一身赘肉的吕端,拱了拱肥胖的身子,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回禀官家,据臣所知,自从我大宋平定后蜀之后,蜀地的税赋便十分的苛重,远高于其他地方。” “而今年西川又有大旱,当地的官吏不但不减免赋税,反而为了政绩,变相的增加各种赋税,兼并土地,致使许多百姓沦落为灾民,在叛匪的蛊惑之下很多灾民便投了叛匪。依臣愚见,陛下派禁军前往蜀地平叛之时,应该同时再下一道安民诏书,开仓放粮、惩治渎职官吏、免除灾民赋税、平息民怨,则叛乱便可须臾而定。” 赵光义闻言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那诸卿以为派何人统帅禁军前去蜀地平乱最为合适呢?”说完,赵光义便把目光望向了主管军事的枢密使曹彬和张齐贤。 曹彬上前一步躬身说道:“京城与蜀地相隔千里,大军南下到达蜀地要近月余时间,须派一懂兵之人,统帅少量精锐禁军先期出发,进入蜀地,控制剑门关。大军随后而动,方为万全之策。” 曹彬不愧是当世名将,一眼就看穿了此战的关键所在-剑门关。剑门关扼守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叛军率先攻下剑门关,那么禁军就得花费非常大的代价、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进入蜀地。 一旁的吕蒙正又开口说道:“我们不能只盯着蜀地的战事,还要考虑北面的契丹和西北的党项人。若是不能迅速平定蜀地叛乱,那么便可能面临契丹和党项人三面夹击的危险。” 赵光义听完众臣子的言论之后,面色变得铁青,皱眉开口说道:“那么诸卿可有带兵出征的人选?此事应速速决断,不宜久拖。” “臣觉得石宝吉可当此任。此人乃将门之后,久经战阵,素有威望。而且此人现在正好在京城述职,可即刻率军南下。”曹彬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张齐贤也开口说道:“西京作坊使马知节,乃是扶风马氏后人,其人带兵有方,治军严谨,为人刚正。可派其随军前往蜀地平叛。” 见两位主管军事的相公开口推荐将领,赵光义微微点头,正要开口同意,就在此时,一旁默立无语良久的枢密副使王钦若,忽然开口说道:“此二人虽然是良将,但不可派往蜀地平叛。” 曹彬和张齐贤闻言一愣,不知王钦若此话是何意。皇帝赵光义也是皱眉望向王钦若,因为着急而有些恼怒的开口问道:“王卿何出此言?此二人为何不可派往蜀地平叛?莫非王卿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曹彬也有些不悦望着这个下属说道:“此二将乃是久经战阵,素有威望之人,王大人说他们不合适,那还有谁更能胜任呢?” 见皇帝和顶头上司曹彬有些恼怒,王钦若也不敢再卖关子,开口向堂下的诸位相公说道:“正是因为此二人“素有威望”,才不能让他们统帅大军。难道诸位相公忘记孟知祥是如何建立后蜀的吗?”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然后倒吸一口凉气,打了一个哆嗦,不再言语。而赵光义也瞬间明白王钦若的意思,暗暗的点头。 ------------ 第五十八章 太监领兵 孟知祥乃是五代十国时期后唐的一员大将,后唐同光三年,后唐军队灭亡前蜀,后唐庄宗李存勖任命孟知祥为成都府尹、剑南西川节度使。 在控制剑门关之后,孟知祥渐生据蜀自立之心,不听朝令,举兵反叛。长兴四年,率军吞并东川,尽占两川之地,击溃朝廷征伐部队,拜成都尹,加封蜀王。应顺元年正月,正式称帝,建立后蜀,改元明德。 历来平蜀无功臣,那地方关起门来就是一个国家,这时候里忧外患,你信不信派错了人,当年后唐时孟知祥监守自盗,霸占蜀川建立前蜀的事再重演一次? 大宋自建立之初,便秉持“守内虚外”的政策,就是为了防止地方藩镇做大,影响朝廷对地方的控制。 赵光义捏了捏额头,有些头疼的说道:“诸位相公先行退下吧,容朕思量一番。”堂下众人闻言皆拱手退出大殿。 众人退下后,赵光义心里一直思索着如何找出一个又知兵,又让朝廷放心的人去蜀地平叛。他脑子里浮过一个个人名,又一个个否定了。 这时候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侍立一旁的王继恩,心里突然一动,思索着这个可能性。 王继恩虽是一个太监,但是也颇为知兵,宋军两次北伐契丹之时,王继恩就曾多次领兵随大军作战,还颇有战绩。 而且他还是个宦官,也不会有割地称王的野心和条件,也不用担心他功高震主、功大难封。 赵光义心里越想越满意,他笑着对侍立一旁的王继恩说道:“继恩呐,你跟随朕多年,又有从龙之功,如今蜀地有了叛乱,朕思来想去,还是得依靠你前去帮朕分忧啊,这次南下平叛,朕让你做这个禁军统帅,如何?” 王继恩闻言一愣,然后又是一阵欣喜,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赶忙跪下叩拜道:“官家对老奴有知遇之恩,如今官家有差遣,老奴当肝脑涂地,以报官家大恩”。 这并非王继恩多么为国为民,而是因为作为统帅,平叛后功劳自不必说,光是那叛军的钱财就能大捞一笔,毕竟作为一个太监,能追求的也就只有钱财了。更重要的是自己是个太监,更能让皇帝放心。 赵光似乎看出了王继恩的心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只管用心做事,朕自不会亏待与你。”然后又严肃的说道:“此次平叛不比以往,叛军人多势众,又以逸待劳,你不可掉以轻心。”王继恩赶忙连连点头称是。 第二日早朝之时,赵光义便把这个想法对众臣透漏出来,众人也没多大的反对意见,只是吕蒙正提醒赵光义,对宦官既要用,又要限制其权力过大等等事情,赵光义也是满口答应。 就这样,王继恩被任命为西川招安使,统帅大军,平叛蜀乱。 朝廷禁军决定五日后由京城出动,前往蜀地,王继恩奉旨先大军一步,提前三千精锐禁军骑兵向蜀地飞奔而去。并飞马传书蜀地将领,在朝廷军队到达之前,确保剑门关的安全。 就在朝廷君臣商议出兵平叛之时,千里之外的江原县的县衙大堂内,刚刚成为义军首领的李顺端坐在大堂正座之上,堂下分列文武两排。 文官有楚离寒、霍季、吴蕴、计词等人。武将则有张余、王鸬鹚、相贵、南宫武、孟南、窦圣星和李桃桃、孟依依、冷七弦几人。 见众人已到齐,李顺首先开口说道:“今江原已拿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将如何开展,我才疏学浅,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主管义军内政的吴蕴闻言首先出列,开口说道:“主公新登大位,当广施恩惠,以安众心。如今西川诸州郡皆已归我所有,对成都府已形成包围之势,形势大好。下官以为主公也应当公开称王了,如此才可以名正言顺,吸纳英才。” 李顺是后蜀皇室遗骨的流言早已传遍蜀地,王小波起义之时也是打着这个旗号招兵买马的。 如今李顺继承大位,私下里便有很多流言,说李顺是天命所归,众望所属,义军内部劝进的呼声也慢慢高涨起来。 见吴蕴劝进自己称王,李顺心里也是一阵心动,但表面还是装作很平静,不置可否的样子,他又把目光望向其余众人,询问众人的意见。 “下官以为当缓称王,江原县乃是一座小城,难以成为王业肇基之地,当攻下成都府后,以成都府为都城,再称王,方为上策。”一旁的楚离寒出列说道。 对于这种刚有点成绩就称王封侯、志得意满、安于现状的情况,不止是楚离寒,就连一旁的霍季也看不下去,本打算出言制止,但见楚离寒开口后,便忍了忍,没有开口。 张余等人也是建议攻下成都府后再考虑称王之事。 李顺见众人大部分都是此种态度,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有些恼怒,但嘴上却开口说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么我们接下来当如何行军?诸位当知无不言。” 霍季闻言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如今我们已经基本控制了西川诸州郡,接下来当进攻双流、温江、郫县和泳康军。彻底把成都府周围打扫干净,然后集中兵力进攻成都府。” 楚离寒闻言也是点头附和,而吴蕴则建议直接进攻成都府,他的理由是成都府乃是蜀地重城,一旦攻下成都府,那么其余州郡则像“滚汤泼雪”般不战而降。 李顺比较喜欢吴蕴的策略,但霍季和楚离寒等人则坚持己见,认为先扫平周围之后才能进攻成都府。 张余见众人各抒己见、互不相让,便开口说道:“诸位莫要争吵,我军如今已有十余万人,就是分开作战也是官兵的数倍,而且,朝廷的大军也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我们如果再逐个攻城,就太耽误时间了,不如我们兵分几路,同时出击,这样既能争取时间,又能迅速攻占城池,岂不美哉?” 见张余如此言论,众人皆点头不已,静下心来的霍季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张将军一言点醒了我,朝廷既然派出大军南下,那么必经之地便是剑门关,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应该速速派兵占领剑门关,这样朝廷的大军便无法轻易的进入蜀地,我们就无后顾之忧的放心攻城了。” 张余、王鸬鹚等懂兵之将,闻言也是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吴蕴也是颔首不已。李顺见众人皆是此意,便开口问道:“当派何人去攻剑门关?” 张余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剑门关是重点防御由关外向关内的进攻,而我们是从里面向剑门关进攻,就容易多了。况且那剑门关守军也并不多,最多也不过三五百人,我们只需派出五千人便足矣,至于何人为将,我以为应该派窦将军夫妇二人前去便可。”张余望了一眼窦圣星和李桃桃,开口说道。 因为其余人皆有任务在身,而孟依依和冷七弦都是女子,难以带兵,所以只得派窦圣星夫妇前去攻打剑门关。 ------------ 第五十九章 协守剑门关 与江原县大堂内诸人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不同,百里之外的成都府内,一众高官宿将们聚集在府衙议事厅内商议军事,气氛严肃而又压抑。 叛军攻陷江原县后便开始试探着进攻成都府,原本是诸多州县拱卫的成都府,现在却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城。 由于江原县的突然陷落,导致很多将领困在城内没能逃出来,成都府内可用的将领更是少之又少。 成都府衙议事厅内,卢斌坐在厅内正座之上,知府吴元载坐在旁边,厅下众人分列两队,杨云帆就坐在武官队伍的末席。 江原县一战,杨云帆因为守卫西门有功,被卢斌临时提拔为都虞侯,率领近五百人的小队。 由于叛军不断的尝试攻击成都府,此次军事会议上,卢斌分配了四个城门的守卫将领,自己坐镇中军,统一指挥和调动军队。 就在分配完任务之后,成都府北门的守卫士兵带着一个禁军斥候疾步走进议事厅,把朝廷的敕书递给卢斌。 验过火漆封口之后,卢斌拆开敕书,敕书中讲到朝廷已派王继恩为帅,派禁军南下平叛,其中王继恩率领三千精锐骑兵先行一步赶往蜀中。朝廷敕令成都府派出一支军队,协同剑门关的守军一起守卫关隘,确保剑门关的安全。 读完朝廷敕书,卢斌松了一口气,朝廷反应和应对的速度是非常快的。但他也有些发愁,因为众将领已经分配好守城的任务,朝廷敕令成都府再派出一支军队协守剑门关,会使本就不足的守城兵力捉襟见肘。 卢斌皱眉思索了一阵,用目光扫视了众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杨云帆身上。 卢斌沉思了一下,开口说道:“朝廷已派出禁军前来平叛,其中会有三千精锐骑兵先行一步来到蜀地,为了确保入川的咽喉-剑门关的安全,杨虞侯,本将命你率领一千部众,前往剑门关协助关隘的守军确保大军到来之前,剑门关能牢牢掌控在我们手里。” 杨云帆出列拱手称喏,并开口问道:“不知何时出发?” “军情紧急,越快越好,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下午就起程赶往剑门关,一刻不得延误。”卢斌开口说道。 杨云帆回到梵音阁,对王素叙述了卢斌让他率兵协助守卫剑门关的事情。王素点点头说道:“剑门关是入蜀的门户,易守难攻,但是从里往外打却是很容易,因为剑门关主要是防御关外之敌的,你此次前去,要多加小心。” 想了一会儿,王素又开口说道:“不过那剑门关的守将上官正,却是一个难得的良将,当年赵普赵相公便欣赏上官正的能力,力排众议,把他安排在剑门关做守将,如今希望他能发挥大用,也不枉赵相公的“三谏之才”的美誉啊。” “何谓“三谏之才”?”见众人正在收拾行装,也不急这一会儿出兵,杨云帆便开口询问道。毕竟此次前去要与上官正协同守关,多了解一些也是必要的。 王素笑着开口说道:“这上官正本是朝廷供奉官,早年间得赵普赏识,赵普上书太祖,谏上官正乃良才,望大用,太祖感觉上官正太年轻,没有恩准,第二日,赵普又谏太祖,太祖怒,撕毁谏书扔到地上。第三日赵普复又谏太祖重要上官正,并把粘好的谏书呈上,太祖叹其诚,便恩准此事。于是“三谏之才”的美誉便传遍朝内外。” 杨云帆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复又严肃的开口问道:“此次叛军是要攻成都了,叔父有何打算,要不要去川东避一避,毕竟贼军势大,成都府不一定能守住。” 王素闻言哈哈大笑,开口说道:“老夫二十年前便该死在陈家谷了,如今多苟活了二十年,早已知足了,此次若是叛军进攻成都,我便与这成都府共存亡吧,也全了我战死沙场的夙愿了。只是,我担心的不是成都府,而是北地啊,若是叛军联系契丹和党项人一起发难,朝廷怕是很难应对啊,不过朝廷的相公们都是目光长远之人,应该是能看到这一点的。” 杨云帆思索了一阵,开口说道:“这契丹远在北地,暂且不说,这党项在西北,离我昆仑派不远,我这就修书一封,让师父他老人家多注意下党项的细作。” 杨云帆目光一转,忽然看到一旁的陈子善,沉吟了几秒钟开口说道:“算了,还是让师兄回师门一趟,亲自跟师父他们说明此间之事。书信中很难说明白,而且书信传递也不安全。” 陈子善闻言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师弟你此次去剑门关多保重。我去去就回。” 在商议完之后,已是到了下午起程之时,杨云帆检查完军队的装备与粮草之后,正要开拔,忽然见唐钰在远处匆匆忙忙的向这边跑过来。 杨云帆见唐钰也逃得出来,心下也是高兴,笑着开口说道:“唐师兄,江原一别,我还担心你呢,被队伍冲散后,你去哪了?也不来报个平安。” 唐钰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对杨云帆说道:“听说杨师弟要领兵出征了?” “不错,我刚接到军令,要领一队人马去协助守卫剑门关。”杨云帆说道。 “这么匆忙,你刚从江原回来,也不休息几天再出发,”唐钰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杨云帆,幽幽的说道。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杨云帆开口问道:“凤儿姑娘还好吧?”杨云帆心里也暗暗的责怪自己,人家凤儿姑娘不辞辛苦的从开州赶到成都府,就是为了自己。而自己刚回到成都府,也没见人家一面,就又要匆匆离去,实在不妥,但军情紧急,他又不能因私废公,因儿女情长耽误大事。 唐钰没好气的回答道:“我就是为此事来的,凤儿听说你回到成都府了,高兴的不得了,正想来见你呢,结果听说你又要匆匆出征,她不方便来这里,只好托我来问问你,是否有时间跟她见一面?” 杨云帆皱眉咬唇,为难的开口说道:“军情紧急,我…我实在脱不开身…” 唐钰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好吧,我会帮你跟她解释的。不过你可要上点心了,那韩子元昨日也回到成都府了…他对凤儿也…”唐钰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用眼神望着杨云帆,示意“你懂的”。 ------------ 第六十章 上官博玉 九月底的蜀中天气虽仍有些热,但在烈日下行军已非难事。杨云帆领兵来到剑门关时,已是三日之后。 剑门关地势险要,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期,蜀汉丞相诸葛亮于此地凿石架空造飞梁阁道,又于大剑山峭壁两崖相峙处置剑阁,这里就成为了著名的军事要隘。隋朝以后,陕甘入蜀逐渐改道,小剑至大剑关口的栈阁道逐渐被废,“剑阁”也成为了剑门关的别称。 唐代大诗人李白曾在《蜀道难》中写道: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 历经三日跋涉,杨云帆率兵来到剑门关下,从内往外看剑门关虽然并不能看到全貌,但仍能给人一种巍峨耸立、高山仰止的感觉。 “来者可是杨虞侯?”就在杨云帆感慨剑门关的雄伟之时,一骑自关内驶出。此人年约二十多岁,身披甲胄,身背劲弓,手挽缰绳,坐下枣红马犹自躁动不已。 “在下杨云帆,奉巡检使卢大人之军令,前来剑门关协同守卫关隘,这是调令。”说完,杨云帆拿出调令递了过去。 那人下得马来,接过调令看后递还给杨云帆,也拱手说道:“在下上官博玉,奉家父之命,前来迎接杨虞侯,家父已接到成都府军书,正在军营静候杨虞侯,请虞侯随我进关。” 众人便随上官博玉一同向关内走去。进得军营内,杨云帆便见得营帐内两侧有六七人立于帐内,主座上有一中年人正端坐于上,此人约么四十余岁,面容清瘦,颚下长须,神色锐利。 杨云帆晓得此人应该便是剑门关守将上官正,便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一个军礼,开口说道:“末将杨云帆,拜见上官大人,久闻上官大人之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也。末将奉卢大人之命,领一千部众,前来协助上官大人守卫剑门关。这是成都府的调令。” 上官正闻言微微一笑,接过调令,看过之后开口说道:“杨虞侯请坐,前日本将便已收到成都府的军书,说派兵前来协同本将守卫剑门关,没想到是杨虞侯这样的少年英雄啊。哈哈” “将军过奖了,末将初领兵事,才疏学浅,还望将军多多提携。”杨云帆说道。 “杨业杨老令公的后人,又岂是泛泛之辈?想当年你爷爷守雁门时,本将当时还是和你一样,乃是军中一个虞侯,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老将军虽斯人已去,但英明仍震胡虏啊。我辈之中无人可望其项背。”上官正感慨的说道。 “将军过谦了,试问谁人不知将军乃是“三谏之才”,赵相公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杨云帆说道。说实话,杨云帆不喜欢这样的互相吹捧,但是出于礼貌,心里虽然排斥,但礼节上仍是能从容应对的。 上官正笑着摆摆手,然后对身旁的一个年轻人说道:“纪玉,你先去安排下杨虞侯与部下的营地,让士兵们填饱肚子。军器兵丁全部登记造册,吩咐军需处做好供应,”上官正从容不迫的吩咐道。 “是。”身旁那年轻人简截了当的回答道,然后笑着朝杨云帆点头,二人一起走出大帐。 这个年轻人便是上官正的四子上官纪玉。 上官正有四个儿子,因为各怀才艺,被人们称为“上官四虎”。分别是长子上官博玉、次子上官文玉、三子上官强玉、四子上官纪玉。长子上官博玉擅长弓箭,能开两石硬弓;次子上官文玉和三子上官强玉擅长枪法,战阵之上,勇猛无比。 至于最小的儿子上官纪玉,则与三位兄长不同,他从小便不爱弓刀爱文墨,上官正也是非常欣喜,难得儿子能在文学上有兴趣,他便自小送他读书明理,又得大儒悉心点拨,如今已颇有名声,他在四兄弟中最有文采,又颇通谋略,精明睿智,所以上官正便在他考取功名之余,给了他一个军中参赞的微职,也让他帮忙打理军中事物,以磨炼他的性格。 就在杨云帆率军抵达剑门关的同时,在江原县前往剑门关的道路上,窦圣星和李桃桃率领的近八千余人的队伍,正浩浩荡荡的前行着,由于路途遥远,道路崎岖,队伍远远看起来显得有些凌乱,或三三两两,或十几人一队向前而行。 “夫君,要不要催促一下他们,如此行军,得多久才能到达剑门关?”李桃桃望着身后的队伍,皱眉问道。 “唉,这些人大都是刚刚投奔义军的各路山贼和绿林人士,哪有什么军纪可言,咱们义军真正的精锐都在跟随蜀王攻打成都府呢,分配给我们的这八千多人,没多大的战斗力,况且江原县离剑门关路途遥远,再快也需要十多日的路程,估计到那时候,成都府也已经被我们打下来了,到时候我们再乘胜攻打剑门关,就更是轻而易举了。”窦圣星笑了笑,缓缓地说道。 就在窦圣星夫妇率军赶往剑门关的同一时刻,李顺率领大军已经逼近了成都府,在离城西门二十多里处安营扎寨,并且调集军队围住北门和南门。三面围城,只留出东门给城里人逃生,以削弱守城官兵誓死抵抗的意志。 义军不断派出哨骑刺探情报,同时张余和楚离寒等人也策马来到城墙外,观察守城官兵的薄弱点,伺机发动攻城。 成都府内,叛军大兵压境,城内早已人心惶惶,虽然成都府城高池深,但叛军最近连战连胜,气势如虹,而且叛军人数众多,又大多是亡命之徒,仅凭城内的守军,是很难坚守太长时间的,只能盼着朝廷派出的禁军赶快到来,只是众人都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此时,很多人都在谋划自己的退路。 黑云压城城欲摧,本是官兵保家卫国的时刻。但守城官兵早已无斗志,城内众人没想到叛军刚攻下江原县,便马不停蹄的来进攻成都府,分明就是一股而下的气势,给本就没有多少防备的守城官兵更大的压力。 ------------ 第六十一条章 成都守城战(一) “还请劳烦通报,梵音阁王素求见卢大人。”成都府衙门口,王素焦急的对府衙门口的小吏说道,同时塞了几两银子过去。 小吏接过银子,脸都笑成了菊花,谄媚的说道:“这位爷,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然后一溜烟的跑进内衙。不一会儿,小吏便又折返,把王素引进了府衙会客厅。 “不知王阁主前来,有何赐教?”会客厅内,卢斌端坐在座上,待王素坐下后,开口说道。 “卢大人,这叛匪围城,大人可想好了如何应对吗?”王素开门见山的说道。 其实王素刚才在进入会客厅的路上便已发现府衙内正在大车小包的整理东西,看样子是要准备出城逃跑的样子,他的心已经沉了下来,一城主将都如此对守城没有信心,其余人更是可想而知。 卢斌尴尬的望了望王素,沉吟一会儿,笑着开口说道:“这叛军围城,身为守将,卢某自当是死战为国,但我卢家三代单传,为延续香火,我自当安排家人先行出城,只有这样,本将才能安心死战。朝廷大军赶到这里最快也需一个月,现在城中兵少,成都城墙又宽大,城头守军兵力严重不足,根本坚持不了几天。如今之计,应当保护百姓安全突围才是正途。” 王素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卢斌根本没有以身殉国的勇气,否则早在江原县时,他就该以身殉国了。他之所以说,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借口。真要叛军开始攻城,估计第一个跑的就是他。 王素斟酌了一下言词,开口说道:“卢大人,在下以为,就算是为了家人百姓顺利出城,官兵也需要抵抗住叛军两三日才可,现在叛军只是三面围城,看似留出一条生路,但如若被叛军轻松的攻下了成都府,再引大军乘胜追击,谁能保证出城百姓的安全?” 见王素直接点透了自己的心思,卢斌有些羞恼,但这王素乃是梵音阁阁主,梵音阁势力强大,在江原守城时有功,而且如今的局势也需要梵音阁的鼎力相助。 他压了压心中的不快,开口说道:“王阁主说笑了,我等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叛军虽然人多,但成都府的城墙也非江原可比,要全力死守,半月之内,叛军也别想踏进城内一步。但是还需要王阁主这样的江湖人士鼎力相助啊,” 卢斌并不担心王素所说的家人出城安全的问题,他的家人出城肯定是乘坐马车,只需半日便可脱离危险,只是若是叛军全力攻城,守城还是需要梵音阁等这些势力的支持。 “梵音阁帮众一千二百余人,自当全力协助官兵守城,以掩护百姓安全撤退。”王素站起身来,拱手肃容说道。 淳化四年十月初九,大雨滂沱 成都城外,义军推着临时组建的攻城梯和撞车,踏着雨水,向高大的成都城墙缓缓压去。 城外义军军阵之中,李顺骑马立在阵中,望着缓缓前行的攻城军队,他皱眉侧头望向身边的大将相贵,开口问道:“相将军,这雨天攻城确无不妥吗?我担心若初战不利,会影响军心士气。” 一旁的相贵抹了一把淋在脸上的雨水,开口解释道:“雨天攻城确是不利,但雨天对于守城一方来说却是更为不利。虽然道路泥泞会迟缓我军攻城的速度,但对于我们的不利也仅此而已,而对于守城的官兵来说却有两个最大的不利,一,雨天能大大降低弓箭的威力,守城官兵并非精兵,战力不高,近身肉搏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只有使用弓箭才能对我们造成较大的威胁” “二,攻城战车都是木质器械,雨天攻城能大大降低守城官兵用火攻攻城器械的威胁,还能免遭守城官兵滚油和火矢的攻击。再就是我们要争取时间,要赶在其他人前面率先攻破城池,这样……”相贵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李顺,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顺闻言则是听弦音知雅意,他明白,相贵这是在向他靠拢。姐夫王小波虽然留给他这么多精兵强将,但大多都桀骜不驯,自视甚高;李顺虽是王小波临终前指定的接班人,但是李顺没有过人的功绩,是难以服众的;仅仅以传说中“后蜀国主遗子”的假话糊弄人,估计连李顺自己都不相信。 此次攻打成都府,众将商议的结果是兵分三路,各攻一门,明面上是三面攻城,使守军顾此失彼,其实暗地里都在暗暗的较着劲,都在抢攻下成都府的首功。 一想到这,李顺便不再犹疑,决定要赶在众人之前,率先攻破成都府。他开口传令部下,加大攻城力度。 与城下叛军之中存在勾心斗角一样,城内的守军也是人心各异;大军围城,城内一些大族和官吏早已做好了出逃的准备,但在卢斌严厉的军令之下,还没有人能出得成都东门。 这并非卢斌要誓死守城,而是因为“不战而逃”和“力战不敌而撤退”两者是大有不同的,若是后者,以后朝廷秋后算账怪罪下来,也不至于太难看。 与这些给自己留了后路的人不同,成都城内也有一些人无法舍弃家业或者亲旧家人,而选择誓死守城的,一些江湖势力和本地的官吏都在积极的备战,其中,尤以梵音阁出力最多。 梵音阁在成都经营近二十年,帮众甚多,又素来是成都府江湖执牛耳者,在梵音阁的号召下,一些江湖小帮派与绿林人士也纷纷加入守城之中。如成都府的“铁枪门”、“暮雪山庄”等等势力。 成都城墙之上,乌云翻滚向南,雨水仍是时不时落下,城墙不远处,梵音阁王素、铁枪门的掌门吴破天、暮雪山庄的庄主魏榷,三位武林宿老站在城楼出远望,都面露忧色。 “吴掌门、魏庄主,二位觉得眼下的局势,我们该当如何御敌?”王素拱手向二人问道。雨水已经顺着他黑白相间的头发从额头向脸颊滑落。 吴破天与魏榷对望一眼,魏榷开口说道:“王阁主当年乃是沙场宿将,跟随杨老令公征战多年,岂是我等江湖人士能比拟的,阁主有何高见吩咐便是,我铁枪门与吴老弟的暮雪山庄必定鼎力相助。” 一旁的吴破天也点了点头,望着王素。 ------------ 第六十二章 成都守城战(二)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成都府,西门城墙外,义军的攻城部队已经集结完毕。义军派来劝降的使者遭到拒绝之后,使者被送出城外。片刻之后,声势浩大的攻城战便拉开了帷幕。 由于义军主力部队集中在西城门外,所以守城官兵的主力大多也在西城墙布防。王素率领的梵音阁部众,也在西城墙内随时策应官兵守城。 攻城的义军也是经过简单训练的,虽不像官兵那样经验丰富,但人数的优势足以抵消差距。城内城外,一墙之隔,却是人间地狱一般的修罗场面。弓矢乱飞,攻城硾、滚木礌石、夜叉拍、长枪劲弩等,不断的收割着双方士兵的生命。 义军虽多是流民匪盗组成,但凭借悍不畏死的冲锋,一次次消磨着守城官兵的意志,若不是军法队在后面压阵,恐怕这些已经失了胆气的官兵早已各自逃散。 远远的看见官兵在西城墙左支右拙,变得非常狼狈,李顺心下狂喜,不断催促着义军继续攻城。一排排的云梯开始架上城墙,已经有一些义军凭借悍勇,登上城头,开始与守军展开白刃战,打的守军连连后退,登上城头的义军守住云梯后,下面陆陆续续的义军开始蜂拥登城。 李顺哈哈大笑,连呼好,好,好!,一旁的大将相贵也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若是这次能首先攻破西城门,那么自己功劳也是很大的,在李顺心里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日后也能跻身义军高层。 就在李顺和相贵各自欢喜之时,城头上风云突变,本已在城头站稳脚跟的义军士兵,被一群新登城的守军打的连连后退,已经退到了城墙边上。那些新登城的守军并非官兵打扮,看起来更像是一群江湖人士,武器更是五花八门,刀、枪、剑、戟各不相同,但是武艺都是不凡,领头一人虽已年过半百,但是一杆镔铁长枪舞的虎虎生风,义军士兵无一合之敌,碰者非死即伤。 李顺笑容僵在脸上,马上又变成了一个吃惊的表情,他张着嘴,愣愣的看着城头上的义军被赶下城头,咽了一口口水,对身边的相贵说道:“这…这些…这些是什么人?” 相贵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看他们身无寸甲,衣着更像是江湖中人。或许九龙会的几个当家的能知道这些人的底细,毕竟九龙会当年在成都府是最大的帮派势力。” 跟随在李顺大军中的孟依依被喊了过来,李顺指着城头的那群江湖人士问道:“孟当家的可知道城头那些人是何来历,怎得如此厉害?” 孟依依闻言抬头望去,当她看到城头上那个年过半百、手持镔铁长枪的人时,突然身体一震,许多年前的记忆开始涌现在脑海。当年三哥霍季在雍熙北伐时叛逃辽军,朝廷震怒,九龙会也开始被黑白两道追杀,尤其以王素率领的一群军中士卒最为不依不饶。 当年孟依依也和王素交过手,对这杆镔铁长枪记忆深刻。前不久自己的两个亲哥哥孟南、孟羽航便是在江原县刺探情报时,死在梵音阁的手中。此刻再见到仇人,心中仍是恨怒不已。 孟依依咬牙说道:“这些人乃是梵音阁的人,那个手持镔铁长枪的人便是梵音阁的阁主王素,此人当年乃是军中校尉,武艺高强。跟随在他身后的四个人,便是风、云、雷、电四大金刚。梵音阁与我们九龙会恩怨甚深,前不久在江原县就是梵音阁的人杀害了我的两个哥哥。 此时他们拼死守城,就是怕城破后,遭到报复。” 李顺闻言点了点头,正色开口说道:“既然是仇敌,破城之后,这梵音阁的就一个不留,以慰两位当家的在天之灵。”说罢,李顺便命人重新集结部队,继续攻城。 城头之上,王素抖了抖枪尖上的血渍,往地上重重一杵,枪身上的雨水瞬间爆开,发出一声嗡鸣之声。望了望城墙下溃退的义军,王素哈哈大笑着说道:“痛快!哈哈哈哈… …” 身后的梵音阁四大金刚冯俊、云起、雷虎、典良也纷纷大笑出声。他们当年本就是跟随杨业的亲兵,王素是亲兵队长。在来到成都之后,几人已经许多年没体会到战场厮杀时的快感了,没想到时隔十几年能在成都府再次体会到。 “师父,叛军已经暂时退却,估计不久便要整军再战,您和四位堂主还是先下城休息一会儿吧,您几位毕竟年事已高,不宜久战。”开口的正是叶礼叶博川,只见他已杀的是满头大汗,清秀的面庞也满是血渍。。 王素望着自己这个得意弟子欣慰的笑了笑,然后沉思了一会儿,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似得开口对叶礼说道:“博川,你与青儿还有冯堂主率领帮内年轻弟子去梓州吧,这成都府应该是撑不了几日了,明日东城门应该就会开禁了,记住,一定要把他们安全的带到梓州。” 叶礼闻言大惊,急忙跪地说道:“师父,您就跟我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您在,这梵音阁就不会倒,假以时日,我们还能重整旗鼓的。师父你若是不走,徒儿也不走。” 一旁的冯俊也开口说道:“不错,阁主,要走一起走,属下不会丢下阁主,自己逃生的。” 王素面色一冷,严厉的对二人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做这小女子姿态,博川,师父老啦,梵音阁以后的路,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走。以后遇事不决,多问问冯堂主… …” 冯俊闻言急忙开口说道:“阁主,属下也老了,不如让典良他们跟随副阁主一起去梓州吧,属下就在此跟随阁主守城。” 听到冯俊这样说话,王素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此事我早已思考良久,四位堂主中,只有你做事沉稳、有谋略、善决断,把博川交给你,我也放心啊。你俩不要再多说了,此事已定,快些下城清点人手,做好准备,明日出城。” “师父… …”叶礼已是泪流满面,他知道自己的师师父已经做好了与城偕亡的准备,心中十分悲伤,但师父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做出的决定很难更改,叶礼也是无奈,只得向师父重重的叩拜三次。 待得叶礼叩拜完成之后,王素豪气干云的笑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死于沙场马革裹尸,岂能病死于塌上?为师年事已高,本以为没有这个机会了,没想到临老还能得偿所愿。哈哈…只是没有机会再会汴京城看看老太君了,哎…” “对了,还有一件事,若是躲过此劫,明年昆仑派举行武林大会时,你一定要去参加,如若能北上梵天林太一塔取回老令公他们的尸骨,就算是为师到了地下面对老令公,也算是有一个交代了。” 叶礼擦干眼泪,神色郑重的拱手说道:“是,徒儿谨记师父嘱托。” ------------ 第六十三章 成都陷落 在叶礼和冯俊一步三回头的走下城头之后,刚刚义军攻城之时退散的守城官兵,也被重新集结了起来,分成若干小队,登上城墙守卫。 攻城初战受挫的义军在休息一夜之后,在第二日凌晨天色将亮未亮之时,又呼喊着冲向城墙,这次义军开始有意识的避开城头梵音阁等人守卫的那段城墙,向官兵守卫的一段杀去。 王素见状,急令手下帮众驰援官兵,自己则一马当先手持长枪,杀向最凶险的那段城墙而去。身后的云起、雷虎、典良等人也纷纷冲杀而去,场面一时陷入胶着。好在今日没在下雨,守城官兵的强弓硬弩也更有效的发挥威力。就在城头最危急的时刻,卢斌的亲兵队长率领五百强弓手赶到,几轮密集的箭雨打退了叛军。 今日已是守城的第三天,成都府东城门处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叛军为了瓦解守城官兵的意志,并未在东城门处攻城。 东城门处大多是准备出城逃难的。官府怕影响守城的军心,从一开始就关闭了东城门,直到今日,一些了解内部消息的城内豪绅大族们,今日纷纷来到东城门,因为他们探听到消息,今日官府应该是要开东门了。 叶礼和冯俊也率领着梵音阁几百号人聚集在东城门,等候着开门放行的时刻。看见眼前诸多官员和豪绅讨论着这条逃生之路,叶礼心里就十分愤怒,就是这些人早早的留了一条生路,才导致这成都府没有了生路。 他想到这,向西城门处望去,满脸的悲愤,又是向西城门处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一旁的冯俊也是紧咬着嘴唇,眼露悲色。 西城的城墙上,王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往东门处望了一眼,虽间隔二十余里地,但望着东面的尘土满天,自也是知道东城门应该是要放开了。他深吸一口气,望着城墙下蜂拥而至的叛军攻城部队,然后又望了望身后的众人,他哈哈大笑,开口说道:“诸位可愿与我赴死?” 众人也被王素这豪迈的笑声感染了,皆群情激昂。因为众人家属皆已安排好生路,已无牵挂,于是皆开口大声说道:“誓死追随阁主,同生共死!” “好!今日能与诸君同杀敌寇、共赴国难,老夫幸甚。 随我杀… …”王素须发皆张,面色因激动而变得有些红润,一身的伤病仿佛也消失了一样,果然,对于一个战士来说,最好的伤药就是再次回到战场。 激战半日,临近黄昏之时,就在王素率领手下帮众及官兵又一次杀退叛军的攻城之后,从南城门传来了噩耗,南城门陷落。 消息传开之后,守城的官兵率先崩溃,开始纷纷逃散,寻找出城之路去了。王素则长叹一声,知道这一刻迟早要到来。他神色平静的对手下众人说道:“最后的时刻到了,我们上路吧,诸位莫怕,我与诸位同在… …”说完,众人下城打开城门,王素一马当先,率先冲向叛军大阵…… …… 夕阳的余晖淡淡的洒在城墙之上,天空中的太阳似乎看倦了蝼蚁们的互相厮杀,开始转向别处,如血的残阳映照在天际,似乎是为了衬托大地的红色。大宋淳化四年,十月十六日,成都陷落。 伴随着破城而来的是全城的搜捕与屠杀。在后来的史料中记载,在此次攻城战之中,以王素为代表的梵音阁千余部众在最后时刻决死冲杀,给叛军带来了巨大的伤亡。叛军首领李顺恼羞成怒,在付出重大伤亡之后,扑灭了这股反抗力量。 李顺命人把王素及几位堂主的首级割下,悬于城门上,以此宣泄怒火。其实一些有心人心中明白,李顺此次恼羞成怒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没有首先破城,而被攻打南城门的楚离寒和霍季摘得破城首功,他与相贵商量好的计划,被无情的击碎。 全城的搜捕没有持续几天,因为官兵与豪绅大族多以逃出城去,梵音阁的人除了战死城外的,大部分老弱妇孺早已随叶礼逃出城去。李顺怒火无处发泄,宣布三日不封刀,于是素有“天府之国”美称的成都府,被一片血雨腥风笼罩了…… 得知消息的张余和楚离寒等人震惊不已,不明白为何李顺有如此怒意,因为自从王小波率领义军第一次攻陷城池之时就下过军令,城破不杀一人,而这次攻下成都府这座名城,李顺反倒是大开杀戒。 倒是一旁的霍季得知消息之后,思索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他开口对张余和楚离寒二人说道:“只因首先攻破的是南城门,而不是西城门… …”霍季说到这里便止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二人被一语点透,皆露出了然神色,随后又是皱眉不语。霍季见状苦笑着开口说道:“自古功高不可盖主,如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二人开口问道。 “称王立业。”霍季斩钉截铁的说道。 大宋淳化四年,十月二十五日,叛军首领李顺,于成都建立大蜀政权,年号应运,以吴蕴为中书令,计词、吴文赏为枢密使,又派兵四出,攻占州县,北到剑州,东到夔峡,控制了川峡大部分地区。 成都北路,剑门以南的道路上,窦圣星和李桃桃率领的军队正在赶往剑门关的路上,李顺在成都府称王的消息传来,使军队士气大振,窦圣星也趁此鼓舞军心,加速赶往剑门关,他要拿下剑门关,作为送给新王登基的礼物。 成都陷落的消息同样传到了剑门关,得知消息的剑门关守将上官正惊愕不已,虽已料到叛军会拼命攻城,但他没想到诺达的成都府会如此快的陷落。以至于众人守卫剑门关的决心也产生了动摇。 因为朝廷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成都府守军死守到朝廷禁军入蜀,然后与成都守军前后夹击,里应外合击败叛军,而如今成都的提前陷落,导致全盘计划被打乱。上官正明白,成都陷落之后,叛军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剑门关,如若是剑门关失守,那么整个蜀地基本上也就真的是李顺的天下了。 与上官正闻听消息后的忧愁心情不同,杨云帆在听到成都破城、王素率领梵音阁帮众战死城外的消息之后,则是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他踉跄着走到城墙之上,泪洒衣襟,朝着南面成都府的方向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王素的离世,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当年那些惊才绝艳、鲜衣怒马的人儿,正在一个个的消亡,但江山代有才人出,英雄迟暮的同时,也自有少年英豪纵横捭阖、挥斥方遒。 ------------ 第六十四章 李桃桃的迷茫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已经死去的人们或许仍留恋着这个江湖,而活着的人们只能为这江湖夜雨,为这桃李春风,继续负重前行。 剑门关南边的大路上,窦圣星和李桃桃率领的义军经过十数日的跋涉,终于赶到了剑门关。其实按原来的脚程,应该会晚到几天的,只是半路上他们得到了蜀王李顺攻下成都府的消息,使得他们士气大振,脚程也不由的比平日快了一些。 剑门关城楼之上,剑门关守将上官正、都虞侯杨云帆、军中参赞上官纪玉等几人站在城墙之上,望着南面山坡和谷地上密密麻麻的叛军。上官正手扶墙垛,皱眉不已。 一旁的杨云帆也正在低头望着城下正在打造简易攻城云梯的叛军,他略一沉思,开口说道:“上官将军,城下叛军有上万人,我们守关的士卒加起来也就两三千多人,而且剑门关主要是防御关外之敌,对于由关内向关隘的进攻,并没太多防御屏障。所以,如何御敌,我们要早做定夺。” 听完杨云帆的见解,侍立在二人身后的上官纪玉也开口补充说道:“不错,而且叛军刚刚攻下成都府,此时正士气大振,而我军士气则日渐消沉,若不早做决断,恐更难维持军心啊。” 上官纪玉虽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也使得杨云帆暗暗赞叹虎父无犬子。 上官正听完二人的话语之后,微微点头,转身对杨云帆开口说道:“杨虞侯,你乃将门之后,心中必有韬略,不知可以退敌之策?” “将军过誉了,末将只是有一点浅薄的见解,供将军参考。叛军自恃人多势众、士气旺盛,必然会有轻敌之意,若是我们趁叛军立足未稳之际,派出精锐夜袭叛军大阵,则必能出其不意,重创叛军。”杨云帆冷静的说道。 “父亲大人,孩儿也是如此想法,此时唯有主动出击才是上策,一来可以提振我军士气,二来可以使叛军不敢贸然进攻,我们再拖延几日,朝廷禁军的先遣部队便可抵达,到时候再反击,易如反掌。”上官纪玉也开口说道。 上官正思索了一阵,缓缓点头,他望了望天色,开口说道:“好,就今晚行动吧,杨虞侯,今晚让大郎、二郎、三郎随你一起去夜袭叛军大营,四郎随我坐镇后方,夜袭完成之后,你我举火为号,开门接应你们… …” 夜色如墨,十月底,蜀地的天气到了夜里,已经是寒意袭人,剑门关的内城南门,杨云帆、上官博玉、上官文玉、上官强玉等几人披坚执锐,骑在战马之上,身后跟随的五百多名精挑细选的军中精锐士卒,也都屏气凝神,等待着斥候的回信。 一骑飞奔而来,对几人禀报一番之后,五百余人的队伍缓缓向城外驶去。此次前去夜袭的队伍由二百多骑兵、三百多步兵组成,为了不使步兵掉队,骑兵只得缓步而行,幸而夜色如墨,叛军又疏于防范,这五百多人才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叛军的大营。 夜色微凉,冷风瑟瑟,义军的将旗在中军大帐前猎猎作响。正在大营内商量安排攻城次序的窦圣星和李桃桃,突然闻听夜哨示警的响笛声一惊,连忙出营帐查看,只见中军大帐的四周陆续传来了一片喊杀之声,根本分不清敌人的数量和主攻的方向。 骤遇敌袭,窦圣星没有慌乱,他皱眉思索了一番,喊来骑令兵,开口传令道:“传令各营,未受攻击的不要乱动,待在营内,做好防御。其余骑兵迅速上马,做好准备,等待军令。大帐周围的亲兵和步兵迅速向将旗靠拢。” 一番命令之后,窦圣星和李桃桃也披坚执锐,骑上了战马,来到将旗之下。此次夜袭的官兵突进时并未点火把,所以暂时看不清来袭官兵的数量,但窦圣星也是久历江湖之人,经验告诉他,此次前来夜袭的官兵数量不会太多,不然也不会如此遮遮掩掩,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周围分散的兵力集中起来,以静制动,待看清敌人的主力之后,再掩杀过去,那鹿死谁手就犹未可知了。 虽然早就料到剑门关的守军不会轻易束手就擒,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切,窦圣星心里还是有些恼怒,他恼怒于剑门关这点兵力就敢前来袭营,分明是不把他看在眼里,或者说对他是一种蔑视和侮辱。他心里暗暗咬牙,一定要全歼这些不知死活的小丑。 倒是一旁骑在马上的李桃桃,忧心忡忡的望着夜色中看不见的敌人,他想起了死在江原县城里的孟南和孟羽航两位结拜大哥。他们兄妹九人此次出山,为的就是重振九龙会当年的威势,只是才不到一个月,便已经为此战死了两个,李桃桃悲痛的同时,心里也是十分迷茫,不知道这次同意丈夫出山,到底是福还是祸。 与李桃桃多愁善感不同,窦圣星却并未太把此事放在心上,面对此次夜袭,他已经做出了最恰当的应对,他心想此次即使不能全歼这股官兵,也不会轻易让他们逃走。 但是事与愿违,虽然窦圣星的命令没有错,应对也没有错,但执行起来却大有不同。大帐周围的亲兵补卒,完美的执行了向中军大帐将旗靠拢的命令,但外围那些由山匪强人组成的义军却出于骨子里对官兵天生的畏惧,在官兵夜袭之初便阵脚大乱,有的四散奔逃,有的被夜袭的骑兵驱赶着朝中军大帐而来,败兵见大营的士兵前来阻止,为了活命,他们竟然抽刀砍杀起自己人来…… 窦圣星骑着战马在将旗之下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在李桃桃的惊呼声中缓过神来。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窦圣星冷静了下来,他当机立断,命令放弃中军大营,所有人马向西面山坡转移,因为他知道夜袭的官兵人少,必不敢久战,若是官兵敢冲向山坡,必会被缠住,突袭战也就变成了阵地战,得不偿失。 果然,夜袭的官兵见叛军果断的向山坡转移,放弃了追逐,开始点起火把,把中军大营和周围的营帐付之一炬之后,扬长而去。 “痛快!哈哈哈哈… …”回到剑门关之后,上官博玉豪饮了一碗水,顺便冲了冲衣甲上的血渍,又用丝布缠了一圈因频繁拉弓,而磨得有些肿胀的手指。 三弟上官强玉也笑着对杨云帆说道:“这还是我们兄弟几人,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痛快淋漓的一战… …” “自然是痛快,你看,大哥拉弓的右手手指都磨的肿了起来,哈哈哈哈… …”一旁的上官文玉也开口笑着调侃道。 夜袭凯旋,众人的心气也变的非常高,一扫几日前的阴霾。 此次夜袭,杨云帆等人斩杀叛军一千余人,虽然并未大量杀伤叛军,但是火烧了叛军的中军大营及周围许多营帐,狠狠的打击了叛军的士气,同时,也提高了众人守住剑门关的信心和意志。 ------------ 第六十五章 两线出击 待夜袭的军队走后,窦圣星和李桃桃收拢败兵从西面山坡下来,回到已被付之一炬中军大营。 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和遍地伤兵的哀嚎声,窦圣星的面颊因强忍愤怒而变得有些发紫,他紧握着拳头,眼神凶戾不发一言。身边的几个军中校尉望着眼前的一切也是皱眉不语。 一旁的李桃桃见丈夫如此神态,也是心疼不已。她一面指挥属下救治伤兵,一面派出人马四处警戒。 “夫君,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想想接下来如何行事吧,好在粮草在亲兵的拼死守卫下并未受到多大损失。”望着丈夫仍在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李桃桃安慰的说道。 窦圣星闻言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剑门关的守军竟然有这种魄力,敢于夜袭,而且这支夜袭军队进退有据,颇有章法,显然其中是有深通军略之人,我们不可再等闲视之了。” 见丈夫思绪已经恢复过来,李桃桃也是颇为欣慰,她开口说道:“如今我们军帐多已损毁,既然剑门关又有名将坐镇,那我们要不要给成都府修书一封,让他们再派一些军队来?” 听完妻子的话,就在窦圣星犹豫要不要写信求援之时,刚刚派出去警戒的一个士兵骑马急奔至窦圣星面前。那士兵来不及下马,急勒缰绳开口说道:“禀将军,山坡南侧三十多里有大股人马正在向这边而来……”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难道一夜要遭遇两次夜袭? 窦圣星率先反应过来,他喃喃道:“南面,南面……”随后眼神一亮,似有所明悟,神色也放松下来,他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诸位莫慌,若是从南面而来,必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果不出窦圣星所料,不一会儿又有一骑飞奔而至,其身披锁甲,手持钢枪,一看便是善战之士。那人望了一眼人群,把目光移向窦圣星,下马上前单膝跪拜开口说道:“禀窦将军,末将余伍,奉军命前来助将军拿下剑门关。” “余将军快快请起,哈哈,有余将军助阵,这剑门关必定旦夕可破。”窦圣星笑着扶起余伍,开口说道。 一旁的李桃桃开口问道:“不知余将军此次前来带了多少人马?” “末将此次带了五千士卒,两千骑兵,三千步兵。皆是骁勇善战之士。临行前,霍参军亲自嘱咐末将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路,所以两千骑兵先到了,三千步兵还要一日才能赶到。霍参军还让末将给窦将军带句话,说是让窦将军不计代价的尽早攻下剑门关。”余伍开口说道。 李桃桃闻听三哥霍季让不计代价尽早攻下剑门关,眉头一皱,把头偏向窦圣星,开口说道:“三哥为何要特意交代这些?” 窦圣星略一思索,开口说道:“应该是朝廷派来的禁军快要赶来了,三哥的意思是让我们赶在朝廷禁军赶到之前拿下剑门关,这样就能凭险据守了。” “不错,霍参军也是如此说的,只要拿下剑门关,我们大军就能从容不迫的进攻梓州,没有后顾之忧了,等再拿下梓州,那整个蜀川就算是彻底属于我们了。” 想到这个令人激动的前景,窦圣星也心潮澎湃起来。他命令军队砍树扎营,明日休整一日,后天全力攻城。 成都城内,刚刚在蜀王府商议军事回来的霍季和楚离寒二人,走在梵音阁二楼的回廊处,望着这一排雄伟的三层建筑,唏嘘不已。 这排建筑最初曾经是九龙会辉煌的时候修建的,九龙会败落之后,梵音阁就占据了此地。不曾想如今随着起义军攻陷成都府,楚离寒又率领九龙会重新拥有了这座府邸。 风云际会,城头变幻大王旗,这座府邸也算是见证了成都江湖的兴衰变幻。 重新回到故地的这些天里,楚离寒命人重新修葺了一下房屋,把进城后新纳的两房小妾都安置在这里。 “三弟,如今蜀中局势基本已定,你何不也纳几房小妾?你也不再年轻,也该考虑香火传承了。”楚离寒笑着对霍季说道。 霍季闻言苦笑着回答道:“有劳大哥挂念,如今我只想辅佐蜀王成就一番大事,儿女情长早已看的淡了。” “莫不是三弟你还忘不了弟妹?唉!斯人已去,你又何必这样苦了自己呢。花到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楚离寒说道。 原来,霍季早年曾有一个结发之妻,两人恩爱不已,妻子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后来霍季被仇家追杀,妻女逃脱不及,被仇家杀害泄愤,当时女儿才七八岁。后来霍季借助九龙会的势力灭了仇家满门。 虽然大仇得报,但却永远的失去了妻女。从那之后,霍季就再也没有续弦,他深深的懂得如果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就无法保护好自己的亲人,所以从那以后他就看淡了儿女情长,一心追逐权力。 “大哥说蜀中已定,其实也并非如此,剑门关和梓州都还没有拿下,我们现在实际控制的只有西川和成都府一带,这蜀川并不算大局已定,所以我们还没到享乐的时候。”霍季边走边用手比划着说道。 楚离寒见霍季如此言语,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三弟你前几日让蜀王派了五千多精锐支援五弟六妹,这拿下剑门关基本算是无虞了。这梓州确实有些难啃,这梓州城高池深,又有大军驻城,蜀王虽然发兵近二十万前去进攻梓州,但只派相贵一人为将,是不是有些意气用事?” 为了与张余、楚离寒等旧佬争军功,同时削弱这些旧佬的影响力,蜀王李顺此次攻打梓州,只派出了相贵为将。 这并非相贵如何骁勇善战,而是因为相贵是李顺的人,捧相贵就是打压这些旧佬。其实张余和楚离寒等人都早已看穿李顺的心思,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霍季闻言皱眉开口说道: “是啊,我也是担心这事,梓州知州张雍并非庸碌之辈,很早就在加固城墙、打造军械、筹备粮草,我怕这相贵不是张雍的对手啊” ------------ 第六十六章 伉俪情深 夜色如墨, 剑门关南侧,义军的大营内,安排完夜防事宜,待众将领退去后,操劳了一整天的窦圣星揉了揉额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和李桃桃并肩走出这座白天刚刚修建好的大营,来到空旷的营地外,望着身后这些星星点点的军帐,感慨万千。 “明日就要攻城了,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心绪不宁。夫君,你说我们能攻下剑门关吗?”李桃桃手挽着窦圣星的手臂说道。 窦圣星闻言微微一笑,宽慰着说道:“放心吧,不要想太多,毕竟我们的军队人数是守军的好几倍,而且三哥又派余伍率领五千精兵前来助阵,可以说是稳操胜券。这五千精兵可不是半路投奔的山匪可比的。” “昨夜若不是这些山匪不听号令自乱阵脚,又怎么会被剑门关守军夜袭成功?”想到这,窦圣星恨恨的说道。 “那明日攻城时,可要当心这些山匪,别误我们大事啊!”李桃桃担心的说道。 “哼,明日攻城我自有办法让这些山匪听指挥。”窦圣星瞳孔微微收缩,冷冷的说道。 说完,窦圣星又把身体转向李桃桃,温柔的说道:“桃桃,跟我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给你想要的安定生活,你可曾后悔过,” 闻言李桃桃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谁说你没给过我安定的生活?我们在彭山县隐居的这十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只恨自己没能给夫君生下一儿半女,没能给窦家留个后……” 原来,李桃桃年轻时受过剑伤,伤到内宫,无法生育,这些年遍访名医,都无能为力。李桃桃常常为此自责,她也一再催促,让窦圣星再纳一房妾室,让窦家有个后,但每次都被窦圣星拒绝了。李桃桃为此更是感动不已。 窦圣星闻言把李桃桃搂进怀里,神色淡然的开口说道:“这世间太苦,我们又何必让自己的子女再来这世间遭受苦难,没有子女我觉得挺好的,这些年我们东躲西鑶,如果有孩子,跟着我们也是受罪……” 李桃桃听罢不再多言,把身体更深的依偎在丈夫的怀里,片刻后,她喃喃的开口说道: “夫君,等彻底平定蜀川之后,我们再去彭山县过我们的田园生活吧……” 窦圣星郑重的对李桃桃说道:“桃桃,我答应你,等蜀川安定下来,咱们九龙会也就能重现昔日辉煌了,我们也算是帮大哥完成了重整九龙会的心愿。到时候我们就去彭山县过我们的隐居生活。” 李桃桃闻言笑着点头,仿佛看到了未来幸福的生活。 第二日清晨,天气晴朗,晨风猎猎,天空中一朵朵白云不断的在上空飘过,义军大营外,战鼓声隆隆而起,整齐的队伍分列几个方阵,一排排云梯列于方阵之前。 昨日伐木修建大营十分卖力的一批山匪组成的大阵走在最前列,山匪们面面相觑,满脸的恐惧呈现在脸上。本想趁机下山加入义军混些油水的山匪们却被逼去拼命。 他们昨日在修建大营时都十分卖力,因为他们知道前日敌人夜袭之时,因为他们的恐惧,临阵大乱,而导致己方损失惨重,心里十分惴惴不安,生怕会遭到惩罚,所以在昨日修建大营时都十分卖力,以此期望窦圣星等人能原谅他们,但今日看窦圣星的安排,山匪们都觉得脊背发凉,因为在分配完攻城任务后,窦圣星又在余伍带来的五千精兵中分出一千人作为督战队。 督战队一千人皆手持钢刀,立于阵后,战时发现有逃兵或者消极作战避战的,不必禀报,可先斩后奏。一般有督战队在后,也表明前面的军队战斗力不强。因为响鼓无需重锤,真正的强兵是无需督战队压阵的。 窦圣星明显对于那晚山匪义军们的表现耿耿于怀,出于心里的恨,还有对这些人的不放心,今日安排攻城次序时便把这些山匪义军安排在最前面。 剑门关城头之上,上官正和杨云帆来到城垛旁,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义军大阵,皱眉不已。身后的上官纪玉也是手扶城垛,思索着破敌之策,而他三个兄长则在城墙各处整顿防务,指挥士兵往城头搬运军械。 “杨贤侄,这叛军队伍看起来比前几日人数更多了,而且看那军阵移动从容有序,不像是乌合之众啊。”上官正皱眉开口说道。 杨云帆望着城下的军阵,也皱眉开口说道:“前日夜袭之时,并未见到这么多叛军,看来是叛军的援军到了,而且来的还是精锐,看来他们对剑门关志在必得啊。” “贤侄可有何御敌之策?”上官正开口问道。 杨云帆思索了一阵,突然把头转向旁边一直在沉思的上官纪玉,笑着开口问道:“纪玉贤弟颇有谋略,对此可有何良策?”上官纪玉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善于谋略,头脑又聪慧,所以杨云帆才有此一问。 “杨大哥缪赞了,眼前之势态依我之见,除了死守,也并未有更好的办法了。不知杨兄有何高见?”上官纪玉诚恳的开口答道。 杨云帆望着上官纪玉点了点头,笑着开口说道:“不错,为今之计确实要死守,但是贤弟可知这城下的叛军为何这么着急攻城?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杨兄是说……禁军?”上官纪玉眼神一亮,开口说道。 “不错,叛军之所以全力攻城,想必是知道禁军正在往剑门关赶来,他们想在禁军赶到之前攻下剑门关。”杨云帆望着城外正在向关隘推进的义军方阵,缓缓的开口说道。 “那我们就要全力坚守关隘,只要坚持到禁军的到来,就大势可定了。”一旁的上官正开口说道。 杨云帆朝着上官正拱了拱手,开口说道:“我们全力坚守的同时,再派一队人马出关北去,在关键时刻制造声势,以迷惑和动摇叛军的攻城意志。” “同时多向北面派出一些哨骑,寻探朝廷禁军的踪迹。” “只要禁军一到,那叛军的士气必然瓦解,到时我们便可一鼓作气,出城消灭叛军了。但是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守住关隘!” 上官正闻言点了点头,坚定了信心。转身便走下城头,来到军营中指挥调度起来。杨云帆则率领手下的士兵在城头搭建撑杆和狼牙拍。 ------------ 第六十七章 妙计退敌 义军的攻城队伍缓缓的开向剑门关,最前面山匪组成的攻城队伍,在距离关隘城墙一箭之地时停了下来。 队伍里人人面带恐惧,神色凝重,望着前面城墙之上守城官兵的弓弩、长枪、滚木礌石还有烧开的滚油和狼牙拍、夜叉擂等守城军械,绝望的不敢前进。 远在部队后面的窦圣星等将领发现了前面的异状,命令士兵擂鼓为前面的队伍助威,同时命令督战队压上。 前有坚城后有督战队,使得这支攻城部队无论前进和后退都是死路一条。一个名叫崔大成的山匪头子咬牙喊到:“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后退是死,往前攻城或许还有一条生路。想活命的就跟我一起冲!冲啊!” 说完,崔大成大吼一声,持一口朴刀向前冲去。见状,其余众人或是架云梯,或是持弓箭,哇哇嘶吼着向前冲去…… 在侥幸躲过一阵箭雨之后,崔大成挥舞着朴刀冲到城墙近前,顺着搭在城墙上的云梯向上爬去。这面近三丈高的城墙,相比于成都、梓州等大城的城墙算不得什么。但就是这么仅有三丈高的城墙,崔大成却是先后躲过了城头射来的弓箭和滚油,才侥幸爬到了城头。 在爬上城头的一刻,崔大成心中狂喜,虽是个山匪,但他也明白“先登之士”在论功行赏时是有重赏的,自己真是中了好彩头,第一个爬上城头,而且更幸运的是这一段城墙守军并不多。 但当他跳下云梯来到城头之时,发现站在他不远处有一个年轻人正手持长枪,冷冷的向他望来,那眼神看的他头皮发麻,他咽了口口水,咬牙大吼一声,持刀向那年轻人杀去。 只见那年轻人冷哼一声,举起手中的长枪迎来。崔大成一刀劈下,被那年轻人侧身避过,同时手中的长枪借势上挑,简简单单的一个招式,枪尖便划破了崔大成的腹部,鲜血伴随着肠子汹涌而出。 崔大成呆呆的望着自己被划开的腹部,似乎忘记了疼痛。他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的武艺竟如此高强,仅仅一招便就置自己于死地了。就在他愣神的片刻,那年轻人毫不迟疑,一脚便将他踢下城头。 身体在城头坠落的一瞬间,崔大成逐渐弥散的眼神望着湛蓝的天空,“真是个好天气啊”,他心中突然这样想到。 他原本是附近山寨的一个山匪,因为敢打敢拼逐渐成为一个小头目,在听闻李顺率军攻破成都之后,自己也想借势而起,博一番富贵,所以率领山寨几百人,半路加入义军北征剑门关,可没想到却要舍命于此了,“唉,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啊!”他心里这样叹息。 崔大成身体重重的摔落地下,头顶明亮的天空,被一个慢慢放大的石头逐渐遮蔽,当石头砸落到他面门,笼罩了所有的光亮之后,他的生命也定格在这一刻。 城头上的杨云帆甩了甩长枪上血渍,口中喃喃道:“战阵之上,长枪果然比长剑好使!”师父曾经说过:剑有双刃,可伤人亦可伤己,出剑之前要思量,适于江湖行走。而枪只有一锋,乃有进无退之器,须有一往无前之气势方可持之,所以更适于战场厮杀。 城墙外一批一批的义军刚刚倒下,后面又有一批的义军蜂拥而来,就像是海浪一般不断冲击着礁石。剑门关城墙有几处已经险象环生,似乎在下一刻随时就可能被攻破。 窦圣星见状心下狂动,他指挥余伍率领三千多精锐士卒一起压上攻城,想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拿下城墙。三千多义军精锐士卒闻令而动,向城墙冲去,震天的吼声中,这面不起眼的城墙似乎也跟着震动起来。 就在这最危急的时刻,杨云帆突然在城墙内侧拿出一面旗子,朝着北面挥动了几下,然后发动城头的所有守城士兵一起高声呐喊:“禁军到了!禁军到了!”随后都面漏喜色的呼喊起来。 望着城头的守城官兵们这一举动,正在攻城的义军众人皆是茫然互望,攻城的动作也都是一滞。窦圣星在片刻的愣神之后迅速反应过来,传令众人这是敌人的奸计,不要犹豫,继续攻城。 也就在传令骑兵向前方部队传达命令之时,城下攻城的众人看到剑门关城墙北面尘土满天,有隆隆声传来,远远的听来似乎像是大股的骑兵在奔驰。再联想到城头守城官兵们高喊的内容,真相似乎不言而明,朝廷的禁军到了。 一想到此处,城下义军士卒们心生胆怯,无心再战,纷纷向后退去,队伍后面的督战队拦截不住,也纷纷向后退去。退却的大军像退潮一般,慌不择路的向中军大营冲去。 又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窦圣星愤怒不已,但溃败之势已成,短时间内无法挽回,在李桃桃的劝说之下,窦圣星在亲兵的保卫之下向后转移,一直退了十余里才止住。 见城内并没有追兵杀来,退却的义军在各个队伍将领的呵斥声中重新集结起来,向窦圣星所在的中军靠拢。 很明显,就像窦圣星说的那样,这是守城官兵的疑兵之计,义军中计了。根本就没有禁军赶来,一切都是敌人制造的假象,而众人被这假象吓得后退了十余里。想到这,众人皆是羞怒不已,纷纷高声嚷着破城后杀光这些奸诈的官兵。 士气已泄,今日已无法继续攻城,窦圣星只得无奈下令就地扎营,休息一日,明日继续攻城。他下令斩了几个带头逃跑的士兵,传首众军以示警戒。 剑门关城头之上,上官正哈哈大笑,望着狼狈逃跑的义军,开口说道:“贤侄果然妙计,以少量士卒骑马,拉着树枝来回跑动制造出尘土满天万马奔驰的场面,还真把这些叛匪给唬住了,” 一旁的上官纪玉笑着补充道:“那些敲鼓的士兵才是画龙点睛之笔,鼓声凌乱急促,犹如马蹄震震,再配合满天的尘土飞扬,如何能使人不信啊!” 杨云帆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然后神色郑重的开口说道:“城下的叛匪如今只是稍稍退却,并没有崩溃,这说明他们建制仍在,待他们重新集结之后,明后日肯定又会前来攻城,到时候就只能硬拼了。” ------------ 第六十八章 援兵 接二连三的在剑门关守军的手里受挫,使得原本性格稳重的窦圣星变得有些恼羞成怒。他发誓明日无论如何必要攻破剑门关。 第二日一早,窦圣星让义军士卒们饱餐了一顿,然后继续攻城。似乎是知耻而后勇,这次攻城,义军士卒们在余伍带来的精锐士卒的带领下,架着云梯手持刀枪,呼吼着向城墙冲去,似乎要用吼声发泄愤怒,又好像是用吼声压制心底的恐惧。 再没有什么奇谋和花哨,守城官兵面对义军的疯狂进攻只有以命相搏。 分配完守城任务后,上官正端坐在城头的城楼中,神色自若,身旁的案几之上泡着一壶茶,临战之时,大有谢安之风。 上官正把除了上官纪玉以外的其他三个儿子都分配在几段重要的城墙,以此来鼓舞守城官兵的士气。上官纪玉因为醉心书本,不懂武艺,则被安排在后勤粮草与人员的调配工作。 剑门关城头之上,杨云帆指挥着士兵用撞杆推翻已经架在城墙上的云梯,同时又带领二十多个武艺较高军中好手在城头之上四处支援,斩杀已经冲上城头的义军。 断肢残臂、横尸遍野,滚油倒下之后点起的大火炙烤着城墙,滚滚的浓烟伴随着冲杀与哀嚎声充斥着整个城上与城下。 巳时的天空中,太阳也被浓烟遮蔽,似乎它也不忍心看蝼蚁们的互相残杀。 上官博玉在射空了几篓箭簇之后,双臂已变得十分沉重,自幼便十分善射的他弓法早已炉火纯青。这么短的距离射击可以说是箭无虚发。但是连续射杀了一百多义军之后,双臂已经脱力无法再拉开弓弦。他只得与其他士兵一起用双手和身体来推动固定在城头的狼牙拍和夜叉擂一次次的把攻城义军退下云梯。 城下义军大营,正在观战的窦圣星见局势胶着,心中也是十分焦急,便策马来到阵前,下马推开正在击鼓的士兵,亲自挥动木锤击鼓助威。李桃桃率数十名亲兵也赶来助阵。义军一时士气大振。 剑门关北十余里,千里驰援的禁军在王继恩的带领下,一路跋山涉水终于在这一日临近中午时赶到了剑门关。 王继恩面白无须的脸颊已微微渗出汗水。他持着马鞭的右手抬了抬,示意停下来。后面的几千禁军骑兵便勒紧缰绳止住了前进的战马。 这个时候,剑门关派出来探寻禁军踪迹的斥候也拍马前来,下马跪拜,向王继恩汇报了剑门关的战况。听闻剑门关还在守军官兵的手里,王继恩长舒一口气,他摸了摸脸颊的汗水,咬了咬牙,下令继续向剑门关进军。 剑门关外,本就不高的城墙在义军的猛烈的攻击之下摇摇欲坠,就在这个时候城头的守城士兵纷纷回头北望,然后都面漏喜色,欢呼不已。 “又是这一套,不要犹豫,继续攻城!”窦圣星大声呼喊。其实不用窦圣星呼喊,攻城的义军在上一次被骗后便不再相信守城官兵的忽悠,一心一意攻城。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守城官兵居然打开了城门,放下了吊桥。正在攻城的义军错愕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也忘了趁机攻进城去。他们心中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预感变为现实,城门内涌出大股的骑兵,这些骑兵个个身穿铠甲,手持刀枪,面色冷峻。冲锋时并没有义军那样的吼声连连,而是在马上躬身挽缰,沉默肃杀。 “禁……禁军!……禁军来啦!”这一次是攻城的义军发出的呐喊,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磕磕巴巴。 正在擂鼓的窦圣星见状瞬间头发发麻,而一旁的李桃桃也是心下一沉,他们明白,这下真的完了,禁军一到,这剑门关是无论如何也攻不下来了。 窦圣星在最初的错愕中迅速冷静下来,他命令义军把攻城的云梯和战车排在阵前形成一个圆阵,来缓冲禁军骑兵的冲击,同时命令弓箭手准备,待的骑兵进入射程之时放箭射杀,同时命令步兵结成方阵,长枪盾手在前,弓箭手居中刀,兵分居两侧。 窦圣星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应对也十分得当,深谙兵法。但他却小瞧了禁军骑兵的战斗力。也难怪,常年在江湖行走的窦圣星哪能知道这支由宋太祖赵匡胤亲自选拔的禁军骑兵的厉害? 当年赵匡胤还是周世宗柴荣手下的殿前都指挥使的时候,柴荣便命令赵匡胤组建一支精锐禁军,以便于对阵契丹军队时有一战之力。 赵匡胤接旨后,便从全国各地军队中挑选精锐敢战之士组建了一支精锐之师,也就是如今的禁军。虽然已经是第二代禁军,但是当初赵匡胤定下的选兵之法被忠实的执行下来。 如此精锐之师,哪是义军这些乌合之众可以阻挡的,王继恩只派出不到两千骑兵,便冲的义军大阵七零八落,不一会儿义军的军阵便崩溃,士卒四处逃散。 跟随骑兵出城而来的杨云帆骑在战马之上,亮甲长枪,好不威武。上官博玉三兄弟也策马而来加入战斗。 见大势已去,窦圣星和李桃桃在余伍和亲兵的护卫下,向后撤去,以图收拢溃兵,徐徐图之。 似乎看出了这边的情况,杨云帆向这边望了一眼,略一思索后,便和上官三兄弟率领一队骑兵向窦圣星逃跑的方向杀去。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望着溃败的士卒,逃跑中的窦圣星已是满眼含泪。他夫妻二人漂泊隐居多年,如今在昔日兄妹的共同努力下,刚刚权柄在手,却又几乎一瞬间从手中滑走。 他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向大哥他们交代,剑门关意义重大,自己此次没有攻下剑门关还损失惨重,回去定然脱不了罪。 因为他知道蜀王李顺上位之后对大哥他们一帮老臣猜忌很深,正在想方设法的削弱这帮老臣的影响力,自己这一次作战不力,必然会被抓住不放,到时候不止大哥他们为难,想必自己也要受到很多侮辱。 ------------ 第六十九章 狭路相逢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如怒潮的兵锋向剑门关南面压过去了。 在余伍和众多亲兵护卫下,窦圣星和李桃桃随着溃散的人潮向后退去。但义军大多是步兵,仅有的几十匹马也是给斥候用的,如今在大部队溃散的时刻,马匹早已经被抢空。 肃杀的禁军骑兵在后面一路掩杀而来,而窦圣星等人的队伍又十分扎眼,显然是重要人物。很多的禁军骑兵放弃了对溃兵的掩杀,转而向窦圣星他们杀来。杨云帆和上官三兄弟冲在了最前面。 眼见局势不利,窦圣星回头望了一眼紧追而来的禁军骑兵,又望了一眼妻子李桃桃,似乎心中下了什么决定。他开口对余伍说道:“余将军,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被追上,我们还是分散突围吧,这样突围成功的机会要大一些。” “余将军如果能突围成功,请代我夫妻二人向霍参军带句话,就说我们愧对三哥对我们的信任,没能拿下剑门关。若是以后有机会,再与诸位兄妹相聚。”窦圣星黯然的说道。 余伍闻言宽慰说道: “窦将军莫要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我们面对的是禁军的精锐骑兵,而我们率领的大都是乌合之众。非战之罪,败了没有什么丢人的,待我们援兵到来,何尝不能一战?” 窦圣星摇头苦笑了一声,他知道义军的精锐队伍大都去攻打梓州了,三哥能派余伍率领五千人驰援已经是极限了。而且就算成都还有义军部队,想必蜀王李顺也不会同意再派兵前来。 “余将军莫要再劝,败军之将不言勇,我们也是无颜再回去面对众人了。”窦圣星开口说道。 余伍闻言叹了一口气,不再相劝,开口说道:“二位打算要往何处去啊,” “如果能突围,我二人打算继续回到彭山县隐居,不想再过问世事。”窦圣星说道。 李桃桃闻言欣慰的看着窦圣星,表情少了一丝战败的颓唐,反而多了一丝憧憬和期待。 余伍点了点头,随后又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二位就往大小剑山跑,那里地形狭窄,山路崎岖,能有效缓冲禁军骑兵的追击,二位,保重!” “多谢,保重!” “后会有期!” 大小剑山乃是剑门南边的两座山峰,道路崎岖,乱石众多,不利于大规模的行军,尤其是不利于骑兵的作战。 与余伍分别后,窦圣星和李桃桃率领不愿离他们而去的几十名亲兵一路西南而行,避开了几股追兵后来到了小剑山。 “前面就是小剑山了,拐个弯,过了前面的峡谷,我们就彻底摆脱追兵了。”一个曾当过斥候熟悉道路的亲兵面露喜色的开口说道。其余的亲兵闻言也都是如释重负的模样。 与众亲兵死里逃生的心态不同,窦圣星心里却是十分难受,虽然在跟余伍告别时,表现出看透世事的淡然和洒脱,但是要说心中没有不甘,那是不可能的。 此次兵败,他心里多少也还是有些“非战之罪”的心理,心想禁军的骑兵就是借了地利和突然性的先机,打了正在攻城的义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望了望身边忠诚的亲兵,又望了望小剑山这崎岖的道路,心中想到若是此时此地再遇到同样多的禁军,自己未必就不能取胜。 想什么来什么,就在窦圣星边走边胡思乱想的时候,几十人就要拐过弯进入峡谷了,这时候前面探路的亲兵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对窦圣星禀报道:“前边峡谷里有一队禁军骑兵,约么二十几骑,似乎早就在此等待多时……” 这二十多骑兵正是杨云帆和上官三兄弟率领的那一小股骑兵。 窦圣星和李桃桃闻言互相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沉,官兵早就封锁了峡谷,后面又有追兵,看来此次只能硬闯了。好在峡谷里敌人并不多,地形又不利于骑兵作战。 窦圣星回身对众亲兵说道:“前面有二十余禁军骑兵,我们杀退他们,冲过去。” 众人皆面露坚毅神色,跟随窦圣星冲杀而去。窦圣星早年间也是绿林道上有名的高手,一手惊才绝艳的“天清纯阳剑法”享誉蜀中武林。其妻李桃桃也非泛泛之辈,早年间跟随一个峨眉道姑学得一手“比丘剑法”比起窦圣星也是不遑多让。 窦圣星持剑冲在前面,进入峡谷之后方才看清对面的二十多个骑兵。 待看清前面一个亮甲长枪的骑兵面貌后,窦圣星一愣,皱眉沉思一会儿,眼睛眯了一下,似有所明悟。他上前一步望着这名骑兵开口说道:“你就是那个杨家的后人?你父亲是杨延辉吧?” 战马之上的杨云帆闻言眉头一皱,不知这个像是叛匪头目的人为何会识得自己的身份。 杨云帆拥马上前几步,开口说道:“阁下是谁?又怎么识得我的身份?” “哈哈哈哈……我是谁?九龙会窦圣星听说过吗?当年我在北地游侠之时,见过你的父亲杨延辉,你和他长得非常相似啊,刚才初见你,我还有些恍惚,那杨延辉十几年前早已死在了陈家谷,想必你就是他的后人了。”窦圣星开口说道。 “哦?那你身边这位就是九龙会的六当家李桃桃了?你们不是早已隐居起来了吗,为何又要参与叛匪作乱?赶紧放下手中刀剑束手就擒,或许尚有活路,如若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杨云帆眯眼开口说道。 “哈哈哈哈……年轻人好狂的口气,听三哥说前几个月你在龙门镇打败了他,想必也是有些本事,那就放马过来吧!”窦圣星笑着开口说道。 峡谷内乱石密布,山路崎岖,杨云帆与上官三兄弟等二十多人下得马来,摆开阵列向窦圣星等人杀去。 面对对面二十几人下马向自己杀来,窦圣星哈哈一笑,持剑迎上。见状李桃桃与其余几十亲兵也拔出刀剑朝对面杀去。 冲到近前后,窦圣星施展“天清纯阳剑法”,逼退几名禁军士兵后,与持长枪的杨云帆战作一团。李桃桃则与上官博玉打的有来有往,其余众人也各自挑选着对手,厮杀作一团。 ------------ 第七十章 伉俪不悔 两波人混战在一起,虽然窦圣星率领的亲兵要多于杨云帆率领的二十余禁军士兵,但士兵素质的差距并不是人数可以弥补的。 禁军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并不比义军强多少,但是三四人一组的协同作战能力,却并非这些只晓得使用蛮力的义军可以比拟的。 很快,在禁军士兵配合默契的进攻之下,窦圣星的亲兵死伤超过一半,这下义军这边的人数优势也不存在了。 眼看形势越来越不利,窦圣星与身边的亲兵队长互望一眼,亲兵队长冲窦圣星点了点头,似乎心中做了什么决定。 只见那亲兵队长手持朴刀大吼一声,向杨云帆劈去,一招刚猛的“力劈华山”,杨云帆眼神微微一眯,身形侧偏,险险的避过这致命的一刀,然后趁那亲兵队长收刀不及,长枪一提,向他腹部刺去…… 以这亲兵队长的身手,避过这一枪应该不难,杨云帆也没指望这一枪就能解决此人,只是想着在连续的攻击下寻找出破绽来,再一击致命。 可出乎杨云帆意料的是,那亲兵队长竟然不闪不避,而且迎着长枪而来……杨云帆在他的眼中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决绝和凛然的神色。 长枪透过那亲兵队长的腹部,从后背而出,就在杨云帆有些诧异和疑惑之时,那亲兵队长的下一个动作给了他答案。 只见那亲兵队长扔掉了右手拿着的朴刀,双手紧紧的握住刺透自己身体的长枪,不让杨云帆抽出,他口中吐出一股股的鲜血,脸上却浮起了狠厉决绝的笑容。 就在同一时刻,双眼血红、牙呲欲裂的窦圣星持剑刺向杨云帆。杨云帆这才明白,这亲兵队长是想用他的命来换自己的命,能够心性果决、狠厉如斯,也是令人叹服。 欲抽枪格挡而不得,杨云帆只得放弃长枪,一招“沾衣十八贴”滚到一边,堪堪避开这一剑,谁知那窦圣星这一招只是虚招,待的杨云帆弃掉长枪,空手翻滚到一边时,才使出拿手的绝学——“天清纯阳剑”。 只见窦圣星高高跃起在空中,长剑舞作繁星,笼罩住杨云帆,使得没有了武器的他避无可避。就在窦圣星飞起在空中就要刺中杨云帆之时,窦圣星发现杨云帆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只见杨云帆目光冷冷的望着窦圣星,同时撩起左手的袖口,只见一排八枚钢针飞出,伴随着破风之声向窦圣星袭去。 其实就在杨云帆做出撩袖口这个举动的时候,飞在空中的窦圣星就暗暗提高了警惕,突见有暗器袭来,他长剑在胸前一挡,三枚钢针被击飞出去,但剩余的五枚钢针却没能避开,结结实实的刺进他的身体内,同时钢针带来的劲道把他击飞了出去…… 袖里乾坤——当初唐凤把这“袖里乾坤”送给自己之时,说让自己留着防身之用。杨云帆也只是当做定情之物,没想到在此时竟然真的救了自己一命。 “夫君……”在一旁与上官博玉战作一团的李桃桃,见状悲痛欲绝,凄厉的哀叫出声。也就在她分神的一刹那,上官博玉的长枪也洞穿了她的后背…… 时间已是正午,太阳的光芒已经完全照耀在了这片峡谷之中。 已被钢针重伤的窦圣星,用唯一一个还能动的胳膊支撑着身体向李桃桃爬去,他满眼含泪,眼神绝望的望着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李桃桃。 一旁的杨云帆和上官博玉等人也没有继续攻击,而且默立一旁。 其他窦圣星的亲兵也都已经战死,整个战场已经没有厮杀之声,禁军士兵们也都肃立一旁,看着这一幕。 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时间,窦圣星终于的爬到李桃桃的身边,他忍着疼痛,费力的扶正李桃桃,使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他用衣袖颤巍巍的拭去李桃桃脸上的血迹,眼中含泪,面上却带着笑,他开口说道:“桃桃……我好后悔……好后悔没能与你好好在彭山县过完余生……是我害了你……” 因失血过多面色已如白纸的李桃桃,忍痛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使尽全身力气举起沾满鲜血的右手,抚摸了一下窦圣星的面庞,在他英俊的面庞上留下几道血渍,她开口说道:“只要……只要能与夫君在一起……在哪我……我都不后悔……来生……我们去……去做一个普通夫妻吧……你耕田打猎……我……我织衣做饭……相夫教子……”说完大口大口的鲜血又从口中涌出,右手也无力的垂落于地,笑容永远的定格在了她的脸上…… 窦圣星趴坐在地上,抱着李桃桃的尸体,他紧紧的闭起眼睛,似乎要感受妻子最后的温暖……“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望着眼前的一切,杨云帆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现在投降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放下妻子的尸体,窦圣星最后一次给妻子拭去嘴角的鲜血,然后回头望着杨云帆,神色平静的开口说道:“年轻人,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我们的项上人头你可以拿去,但你可以把我与妻子的尸体合葬在一起吗?我知道这会使你很为难,但是我还是……” “好,我答应你!”不等窦圣星说完,杨云帆便果断的开口说道。 窦圣星欣慰的望着杨云帆笑着点了点头,转过头又把妻子搂在怀中,然后用长剑贯穿了自己和妻子的身体…… 天空中有微风吹过,杨云帆抬起头望了望天空,似乎今天的太阳刺的他眼睛有些疼痛。他招呼士兵用刀剑在峡谷之侧挖了一个深坑,把窦圣星与李桃桃抬进去。他并没有取他们的人头,也算是为死者留了最后的一丝尊严。 旁边的上官博玉与众禁军士兵心中虽然对失去这次军功而有些不甘,但见惯了战场生死的他们对眼前的生离死别也是心下戚戚然,也就默认了杨云帆的这个决定。 坟头堆起,没有立碑牌。杨云帆望着这不过半米高的坟头,不禁感叹,曾经惊才绝艳的人儿、曾经笑靥如花的人儿都已雨打风吹去,无论生前如何叱咤风云、家宅万顷,死后都不过方寸之地而已。 ------------ 第七十一章 制衡之术 上官博玉望着陷入沉思的杨云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杨兄弟无需为他们过多感伤,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应该想到这样的结果。” 闻言杨云帆也报以微笑,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知道。当初叛匪大军攻破成都府,无数官员大族及其家属被屠杀,梵音阁的王叔父也是力战被杀而死,这些血债也有这夫妻俩的份。他俩有这下场,我自是不会同情他们,只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啊!” 禁军骑兵的追杀持续到了下午,直到残余的义军逃入剑山的密林之后,才停止追杀,返回剑门关。 剑门关,夜。 华灯初上,剑门关的府衙正厅内,接待禁军的洗尘宴与白日里禁军大胜的庆功宴一起摆起。当然,能在正厅内坐席的皆是禁军的军官与剑门关守军中的头头脑脑。 正厅宴席正首的自然是皇帝赵光义刚刚任命的西川招安使王继恩。陪在王继恩两侧的分别是禁军左骧都指挥使贺彦青与剑门关都指挥使上官正。其余左右皆是军中将领与参军。杨云帆也在王继恩的特意叮嘱下参加了宴会。 一番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原本有些生疏的众人也开始热络起来。酒过三巡之后,王继恩开口说道:“咱家自接到官家的旨意之后,不敢怠慢,马不停蹄的赶了十几日,终于赶到了剑门关。多亏上官大人的全力防守,才能在几倍于几的叛军攻击下,保住关隘,来,诸位一起举杯,敬上官大人一杯!” 上官正闻言受宠若惊,赶忙起身。能得到皇帝身边大红人王继恩的恭维,属实让他有些意外,他双手举杯开口说道:“招安使大人言重了,若不是大人率领禁军骑兵及时赶到,剑门关恐怕就要被叛匪攻破了,要说守关之功,应该是招安使大人才是首功!还有,杨虞侯的智勇双全和禁军的战斗力属实让我等开了眼界了!” 王继恩望了一眼位居末席的杨云帆,点了点头,笑着开口说道:“杨虞侯不愧将门之后,家学渊源,用兵之法自然也是浑然天成。说实话,咱家由北面刚到剑门关外时,也是被这关隘的雄险与巍峨给震撼了,真不愧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幸亏关隘还是我们的,若是被叛匪占领了,真不知道要拿几万士兵的命填进去才能夺回来,想想都让人后怕!” “这主要是官家皇恩浩荡,众将士皆勠力同心,下官不敢贪天之功。”上官正说道。 花花轿子人抬人,上官正这面面俱到的回答使得各个方面都十分满意。 一番客套寒暄过后,众人皆进入议事正题。王继恩首先开口说道:“为确保剑门关的安全,咱家先大军一步,率领三千禁军骑兵先行赶来,其余大军大约还需要十日左右即可赶到。在此之前,敌众我寡,我们要预防叛匪大军对剑门关的攻击,只要等到禁军大部队赶到,我们就可以滚汤泼雪般的消灭叛乱。” 上官正闻言拱手开口说道:“回禀招安使大人,据可靠情报,叛匪大部队约二十余万人,正在进攻梓州城,派来攻打剑门关的万余叛匪军队已被击溃,短时间内应该无法聚集大军来攻打剑门关。由此可见,李顺等人皆是鼠目寸光之辈,毫无战略眼光,终难成大气候!” 王继恩也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不错,他们攻陷成都府,刚刚有点成绩就各种参知政事、中书令、枢密使等一大堆头衔封了出去,一个个急不可耐的想一步登天成为人上人,哼哼,不过是一群土匪流民趁机而起罢了,唉!时无英雄,方使竖子成名啊!” 成都-蜀王府 就在剑门关府衙里气氛热烈的讨论蜀中局势的第二天清晨,成都的蜀王府内,也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争论。 刚刚登基为蜀王的李顺,高高的坐在一张金丝楠木做成的鎏金王座之上。堂下分列文武重臣。文臣队列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吴蕴、参知政事楚离寒、三司使计词等重臣,吏部尚书霍季。武臣队列有枢密使张余、枢密副使王鸬鹚、兵部尚书南宫武等等武臣。 楚离寒首先出列奏事,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启禀王上,臣昨日得到剑门关的战报,朝廷派出的禁军先遣部队已经抵达剑门关,我们派出的军队已被击溃,剑门关已经牢牢的控制在了朝廷的手中。为了切断朝廷的援军,我们要在朝廷大军到来之前夺回剑门关。” 众人闻言一阵喧哗,都被这消息震惊的面面相觑,在这大殿中的众人皆是看的懂局势之人,都知道若是不能夺取剑门关,一旦朝廷大军赶到,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王座之上的李顺闻言大怒,重重的拍了一下面前的紫檀案桌,怒气冲冲的开口说道:“不是说剑门关的守军只有几百人吗,我们派出了八千多军队,为何还是没有攻下剑门关?领兵将领是谁?如此无能,留他何用?” 其实李顺心里知道此次领兵进攻剑门关的是窦圣星和李桃桃夫妇,之所以如此一问,是为了借题发挥,打击一下九龙会的势力。 九龙会的势力在义军中过于庞大,昔日很多九龙会中的帮会骨干,如今都分散于各个军队之中。 李顺初掌大权,对于姐夫王小波手下的这一帮老臣子,是颇有忌惮的。他之所以扶持与九龙会不和的吴蕴、计词等人,也是为了平衡一下局势。虽是农人出身,但帝王的制衡之术,李顺也算是无师自通吧,毕竟到了这一地位的人,心里的层次也就与以往截然不同了。 早已在堂下听不下去的霍季走出队列,冷冰冰的回答道:“臣之五弟窦圣星、六妹李桃桃皆已战死,不知王上还想如何再惩罚他们?” 李顺闻言也是一怔,他口头上说是要治领兵将领的罪,其实只是想给他们一个难堪。因为他明白即使窦圣星他们战败而回,有九龙会的众人力保,自己也是奈何不了他们的。但他没想到窦圣星和李桃桃居然死在了剑门关。他心里想到,如此一来,这九龙会的势力又折损许多。 心中虽是这样想,但看到霍季如此阴阳怪气的质问自己,心里还是怒不可遏,他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既然领兵将领已经战死,那就姑且不追究责任了,但是,逃回来的军队,校尉军衔以上的,一律斩首示众,以此警示诸将,拼死作战。” ------------ 第七十二章 花重锦官城 李顺决意严惩的决绝,使得枢密使张余,不得不站出来。张余皱眉拱手说道:“回禀王上,此次攻打剑门关,窦将军率领的军队并非精锐,并且沿路又加入了一些山匪等乌合之众,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而且我们最初得到的情报也有误,守卫剑门关的官兵并非是几百人,他们加上援兵共有两千多人,我们大意轻敌,再加上守城官兵中有真正懂兵之人,所以,此次战败,非战之罪,还请王上宽恕开恩,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听完张余的话,李顺还没开口,身为文官之首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吴蕴便出列说道:“启禀王上,张枢密此言差矣,老臣虽是一介文官,但也明白,剑门关的地形所谓易守难攻,是对关北之敌的。我们则是从内向剑门关攻击,所谓的天险便不存在了。就算是剑门关有两千多守军,我们近一万余部队,五倍于彼,为何还是没能拿下关隘?最后拖到朝廷禁军的到来,岂有不败之理?窦圣星夫妇殒命于逃跑途中,不追究也就罢了,但是战败逃回来的军队若是也不追究,置军纪军法于何地?置王上的威严于何地?老臣要做一回恶人,请王上严惩军中带头逃跑的军官,以正纲法,以儆效尤!” 李顺闻言点了点头,神色肃然的望了一眼群臣,下达了旨意。 成都府, 九龙会的帮会驻地。为窦圣星和李桃桃二人设置的灵堂前,冷七弦和孟依依身披缟素、泪眼婆娑的往炭火盆里烧着纸钱,一旁穿了一身墨衣的楚离寒、南宫武和霍季三人神色冷峻的望着灵堂上摆放的排位,不发一言。 自兄妹几人出山以来,跟随王小波和李顺一路攻城略地,立下了赫赫战功,几人在李顺自立称王之后,也陆续登上高位。一朝权在手,纵尽平生志。但这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的代价,是接连不断的失去手足兄弟。 楚离寒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们兄妹九人出山半年,如今只剩我们五人。四弟、五弟、六妹、七弟的陆续战死,是我心如刀绞。我们五人以后要好好活着,九龙会已经不能经受起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大哥,蜀王自从进得成都之后,便被这锦官城的繁华似锦消弭了斗志,整天沉迷于声色犬马,没有了进取心,只知道勾心斗角的帝王制衡之术。还没坐稳江山,便已经开始猜忌功臣。说句不好听的,我真的不看好大蜀的未来。”霍季愤愤不平的开口说道。 王小波战死之后,李顺接过政权之初,还是挺善于纳谏的,他虚心接受众人的建议,始终高举“均贫富”的口号,使得起义军始终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并源源不断的有新鲜血液加入其中。 攻占成都府之后,李顺在众人的拥戴之下,登基为蜀王,建立大蜀国,改年号为“应运”,铸造“应运通宝”铜钱,追封王小波为蜀王,立太庙。并按功劳大小赐予众人官位。登基之初的李顺还算是比较有作为的,虽然没有姐夫王小波那样的雄才大略、锐意进取,但也算得上是守成之君。 或许是成都府的容易给人安逸的感觉,又或许是自幼苦出身的李顺,骤然体会到权力带来的富贵和荣誉,使得他痴迷于此。“穷人乍富”或许就是如此心态。 一朝权在手,功名富贵唾手可得之外,自然也少不了美人。李顺在进得成都府的第三日,便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冠芳楼 中宴请有功之臣。也就是在这次宴会之中,李顺见到了冠芳楼的头牌花魁——洛兰姑娘。 初见花魁的李顺,被洛兰的美貌所倾倒,洛兰也被李顺的身份所吸引,此后,两人便如胶似漆起来。 曾经的西川都巡检使卢斌,是洛兰的入幕之宾,而如今,李顺又成了洛兰的入幕之宾,由此可见这位花魁的姿色必然不一般。 听了霍季这么一番话,楚离寒皱眉开口说道:“三弟不可妄言,我等受先王临终嘱托,立誓辅佐蜀王成就大业,如今只是小小的受挫而已。朝廷的禁军只是来了一小部分骑兵,真正的大军没有这么快能赶到,只要我们二十万大军尽早拿下梓州,然后大军挥师剑门关,何愁拿不下关隘?更重要的是朝廷还要派大军防着北面的辽国和西北的西夏人,根本抽不出足够的兵力南下。” 一旁的南宫武也开口说道:“希望这次剑门关受挫能惊醒蜀王,不再沉溺于享乐之中。” “哼,若他只是沉溺于享乐之中也就罢了,就怕是他自己不做事,也不让我们做成事!”霍季冷哼一声说道。 楚离寒苦笑一声,他知道三弟霍季对蜀王李顺颇有怨言,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当庭表达,只得埋在心里。他思索了一阵,开口说道:“三弟乃是我们兄弟几人中最具谋略之人,又对辽人了解接触颇多,为兄想让你北上辽国,作为我大蜀国的使者,联辽伐宋,把我们这边的现状告诉辽国,让他们速速出兵,与我们南北夹击宋国。” 其实楚离寒让霍季出使辽国,一方面确实霍季此前接触过辽人,熟悉辽人的脾气秉性,更适合接洽谈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霍季对李顺颇有微词,李顺虽嘴上不说,但心里已是记恨不已。楚离寒怕他在此言多有失,派他北上,也是为了保护他。 霍季闻言也明白大哥的用意,心中也是一暖,他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与辽国谈判,我们的筹码底线是什么?辽人可是十分贪婪的。” 楚离寒思索了一会,瞳孔微微一缩,开口说道: “若大事可成,黄河以北,可归辽国。” 霍季闻言也是眼皮跳了几下,随后也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如此,事当可成,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尽早拿下剑门关,只要我们能在蜀地站住脚,那么辽国才会派兵南下……” ------------ 第七十三章 人生世事如棋局 成都,蜀王府。 王府后院的宫殿内,蜀王李顺搂着爱妃洛兰的纤纤细腰,张开嘴,接着洛兰递过来的果品。期间孟浪淫笑、放浪形骸自不必多言。 洛兰娇羞的嗔道:“王上饶了奴家吧,奴家听说有大臣把奴家比作杨玉环,说是祸水红颜,祸国误君,若不及时醒悟,王上也有可能重蹈唐明皇的覆辙。奴家可不想让王上背上骂名,还请王上远离奴家,以正视听。” 说完,洛兰便挣脱了李顺的怀抱,杏眼含泪,面色悲戚。一副楚楚可人的样子更惹人怜爱。 李顺听完则哈哈一笑把洛兰复又搂进怀里安慰了一会儿,然后冷哼一声,开口说道:“那些老东西食古不化,天天以圣人的标准盯着寡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拿那楚离寒来说吧,整天一副忧国忧民、痛心疾首的样子,其实背地里不也是接连纳了几房小妾?这么一把老骨头也不怕散了架。爱妃不必担心,朝堂上的斗争不问对错,只论成败。只要寡人派出的大军拿下梓州,再挥师北上拿下剑门关,那所有的流言蜚语便不会再有了。” 李顺说的没错,人生世事如棋局,举手无回大丈夫。世间之事多是只看成败,不问对错。你成功了,前面自然是鲜花载道、万人歌颂,若是失败了,各种抹黑与打压自然会接踵而来。商纣王是如此,隋炀帝更是如此。但无论是鲜花载道还是风雪迷途,人都只能勇往直前,因为没有回头路。 成都府以东几百里之外,前不久刚刚被蜀王李顺任命的征东大将军相贵,率领的二十多万义军士卒,正在向梓州方向而去。浩浩荡荡的队伍宛如一条长龙,在蜀东的大路上前行着。 一路上行军,经过的十数个州县,相贵都命军队进城洗劫,给出的理由是这些州县与梓州暗通款曲,要在大军进攻梓州时在大军后方袭扰。 其实明眼人都已看出,这些州县中,忠于大宋朝廷的一些人早在义军东来之前,便已逃去了梓州,留在州县里的人,大都已是逃无可逃或是认命投降义军的人,哪还敢在义军后方袭扰捣乱。 相贵之所以这样做,有两个原因,一是大蜀国初立,义军士兵没有军饷,为了维护军心士气,相贵只得允许士兵在沿途州县洗劫财物,充作军饷,此行径类似于辽国士兵的“打草谷”。二来也是以此决心来震慑梓州的守军,表明自己攻取梓州的决绝之意。 相贵虽然领兵打仗的能力不如张余、王鸬鹚等人,但是对局势的把握与调整,还有对上意的揣测,是其他人不能比拟的。 大军经过十几日的跋山涉水艰难行军,终于来到了梓州地界。在选好了驻军之地安营扎寨之后,相贵派出斥候探马,四处打探梓州的地形与城墙防务。同时派出士兵征调附近大量百姓前来伐木做云梯与攻城器械。 诸事准备妥当之后,相贵召集军队将领来中军大帐军议。确定好对梓州城西、北、南三面围城之策。独留东门,也是为了瓦解守军的决心和意志,“围三缺一”乃是攻城常用之计,也是非常实用的招数。安排好攻城次序及诸多事情之后,便让诸将前去准备,次日发动攻城。 黑云压城城欲摧,梓州城内,面对城外二十多万大军的三面围城,城内守军自然是不敢怠慢,但是众人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慌乱,这是因为他们的知州是张雍。 张雍是大宋端拱二年的进士,淳化元年出任梓州知州,如今已经快四年了。张雍是一个政治嗅觉十分敏感的官员,早在王小波起义前的淳化三年,西川大旱,灾民遍地之时,张雍就已经察觉到流民带来的隐患,以及处理不好这种隐患会带来的危险。 梓州是蜀地仅次于成都的大城,相对于其他州府要更加繁华富裕一些,很多西川的灾民在进成都城无望之后,便奔向梓州城。 面对这些身无一物的灾民,张雍并没有像成都的官员一样紧闭城门不让他们进来,而是打开城门让灾民进得城来,除了号召城中乡绅官吏捐粮施粥之外,同时安排这些灾民进入一些作坊做工和开垦荒地。使得这些灾民有了一线生机,大大减轻了灾民与城内百姓的矛盾。 梓州府的善政,使得更多的灾民蜂拥而来,张雍便把这些灾民加以区分,身强体壮者或是编入军中为卒,或是组建民夫队开渠引水、修筑城墙。 张雍的这些举措在当时看来并没有什么出奇的,但是在如今看来,当真是未雨绸缪、目光长远的一步棋。果然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纵是如此的精心筹划与布局,面对城外二十多万大军,张雍也是感到巨大的压力。他每天都奔波于统筹各地援兵与粮草器械。 张雍此人长于政事而短于军事。军事上,有成都逃出来的西川巡检使卢斌等将领的指挥,也自然是大大减轻了张雍的压力。 卢斌在成都守城之时战败而逃,固然有“保存有生力量牵制敌人”的借口开脱,但如今他自然更晓得,如果此次梓州再被义军攻破,那么无论什么样的借口都不可能保住性命了,他唯有拼死一战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第二日清晨,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寒意袭人。梓州城西十里外,义军大阵缓缓的向梓州西城墙压过去。 梓州西城头上,守城士卒在来来回回的搬运弓矢与石头,等待着血腥的到来。望着城下慢慢由远而近的黑压压的军阵,守城士卒都紧张的嘴角发干,不断的大喘着气,缓解着压力。 身披甲胄,头戴将盔的卢斌持刀走在城头的甬道上,身后跟着一群将官。卢斌在几面城墙巡视过后来到义军主攻一个西城墙,不断的给士兵们鼓舞士气,同时严令赏罚,稳定军心。 城下义军的中军大阵之中,相贵在一群亲兵的护卫之下,纵马向前来,观察着梓州的防务,同时指挥着攻城队伍的方向。原本这些都是手下大将的事情,如今相贵却要亲自指挥。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并非是相贵擅权专横、越俎代庖,而是因为这次东征梓州,蜀王李顺为了打压老臣们的势力,在军中并没有安排老臣们的军中势力,而是清一色的提拔的新人。 提拔新人虽然遏制了老臣子们的势力进一步膨胀,但新人军事指挥能力的缺点,也在战场上被进一步放大。不得已,相贵只得亲自率领将官前来指挥攻城。 ------------ 第七十四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彩绸招展,旌旗猎猎,义军中军大帐外大军集结,气氛肃穆,杀气冲天。 在初升的朝阳之中,城下的义军,擂响了战鼓。城下士卒蔓延汇集。梓州西城墙上,人头攒动,在这个清晨,对峙的气氛终于拔升上去。所有人心弦紧绷,战阵两边,都是肃杀的等待。 距离城墙一箭距离之外的道路和山坡上,一拨拨的义军士兵汇集在那,各队的将领们骑着战马,神情傲然而坚毅,显然战场的主导权在他们这边。 城头上架起了弓弩,士兵们紧咬牙关,心头忐忑。守城的一方,没人能预料战事发展的走向,甚至是作为守城军主将卢斌的心中都在天人交战。 在进入射程之后,第一波箭矢从城头呼啸着掠过天际,在城下冲锋的人群中溅起一片血花。城下的士兵高举着盾牌,推着就近伐木制成的云梯,搭在了城墙上。 人海的冲刷,箭雨的袭来,一架架长梯载着恶意蔓延而来,几支义军精锐在将领的带领下不要命地冲上,另一边,还有人群拥着巨木,预备撞击城门。四丈高的外墙,一箭之地的距离,就如同一根绷在每个人心头的细线,不断地颤动着,仿佛随时都可能断裂。 对于义军的攻城,梓州府早就做好了准备,开水、火油、石块、箭矢,在第一时间给义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兵刃、血花、枪锋、火焰,天空之下,鏖战的光景在梓州城的城墙附近一直延绵开去。 箭矢飞过天空,扎进盾牌里、泥土里、人体里,呼喊与哭号声汇成一气,前一刻呐喊着的人下一刻可能便化作了尸体。想要冲上城墙的人,被开水浇在了身上,落下来一身水泡,血便从皮肤里浸出来。身中刀枪着自云梯上摔落,有的摔断手脚,有的是脖子,染红了一片大地。守城官兵用长木杆撑着藤条火球往外扔出来,落在来不及避开的义军兵卒的头上,然后火球翻滚开去。 各种各样的伤口,喷涌的鲜血,残肢,俨如修罗屠杀,数不尽的这类情景,正在城墙一带上演着。远远望去,数十架木梯挂在那墙面上,人潮涌上去、落下来,城下的士卒也不断的持弓攒射,压制城头,以便给己方创造机会登城。 虽然攻城的义军遭受了猛烈的打击,但巨大的人数优势,还是给了守城官兵非常大的压力。在漫山遍野如同蚁群的义军攻击下,梓州城就像是狂风巨浪中的礁石一样,被人潮疯狂的冲刷着,但凭借城高池坚、准备充分,梓州城依旧屹立不倒。 苍鹰飞过天际,天空之下,大地辽阔,群山大河,原野海洋,浩渺无际。 人如蝼蚁,在这样的大地上自不同的方向来、去,在白驹过隙的一瞬间追求着各自的意义。就在这亘古漫长时间中的这一刻,这片有“天府之国”美称的大地上,数十万的军队在梓州城墙内外对峙着。 而在距离蜀地千里之外的北面,为了趁着这场灾祸谋利,一股一股的力量在奔走运作着。 位于大宋北部军事重地的定远军保州城, 刚刚被任命为崇仪使、保州缘边都巡检使的杨延昭,端坐在保州城驻军营内,听着手下斥候的回报。 斥候传来情报,辽国正在调集军队,似乎有南犯之意。保州位于宋辽边界,对于辽国的异动,总是最先发觉。朝廷前些日子向边关的将领们下达旨意,要密切关注辽军的异动,时刻保持战备状态。 杨延昭在辽国待了将近二十年,对于辽军的战术集结和方式早已了然于胸,所以在斥候禀报这一信息时,皱起了眉头。宋辽多年征战,双方都时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些年宋军势微,一直都是辽军在掌控着战场主动权,所以辽军时不时的集结军队,来恐吓宋军,待的宋军也调整大军紧绷起神经准备应战时,便又散去大军,一次次狼来了的举动,似乎在故意戏弄宋军。虽是如此,宋军也不敢大意,时刻都准备着,毕竟不知道啥时候狼真的来了。 南面,梓州城,为了维持这场对峙所带来的消耗,梓州知州张雍不断的穿梭于各个豪绅大族之间筹集钱粮,并鼓动他们派出家中的家丁护院协同官兵守城。 另一方面,张雍命令征集的民夫队四处拆除寺庙和道观,把里面房屋和家具等木材全部拆下来制成弓箭的箭杆,又把寺庙和道观内黄铜铸成的佛像和三清像化成铜水,让铁匠铺打造成箭头制成箭簇,以缓解城头守城军备物资的紧张。 而城下义军的中军大帐内,作为二十万大军的主帅,征东将军相贵一言不发的望着大帐内挂在墙上的那张简易草绘的梓州地图,在思索着什么。 梓州城乃是蜀地仅次于成都府的坚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城内又有充足的粮草和军械,似乎早就准备着义军进攻的到来。 更让相贵恼火的是,梓州的知州张雍,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此人未雨绸缪早在几个月前趁着秋干物燥,就命人把梓州城附近十余里的山林付之一炬,为的就是不让义军借山林树木制造攻城器械。 义军今日攻城所用的云梯和撞城门的圆木,乃是从十余里之外的山林处伐木制作的,从制作完成到运到前线攻城,费了好多的时间和精力。 除此之外,几个月前,张雍还征集前来梓州城讨生计的灾民们,拓宽和加固了城外的护城河,并在上游修筑了堤坝,把河水拦腰截断,蓄存在上游的河道。 义军前来进攻梓州时,并未注意到上游蓄水的情况,从西川而来的义军以为梓州也像西川那样大旱,护城河也没有水了,还正在为省去了一道阻碍而沾沾自喜,不料就在前日攻城最为紧要之时,梓州城内守军派出一股小部队悄悄潜行到河道上游蓄水区,挖开了堤坝,滚滚的河水从上游怒泄而下,把正躲在干枯的河道里躲避城头箭雨的义军冲的七零八落,义军前后被隔断,乱作一团,相贵见状只得鸣金收兵,择日再战。 从张雍一年前蜀中将乱未乱之时的未雨绸缪,到卢斌破釜沉舟的决心死战,再到城内各个大族的鼎力相助,以及城内百姓们对于知州张雍的信任与支持,这期间的每一个人如同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齿轮,承接着各自的因果,最终汇成能够看见,却仍旧微不足道的命运大潮。 ------------ 第七十五章 朝争 蜀地,剑门关, 几日的休整等待之后,落在骑兵后面的五万多禁军步兵经过艰苦的急行军,终于赶到了剑门关。 关隘外广阔的场地上,临时用木板搭建的点将台上,西川招安使王继恩身穿紫袍,头戴双翅锦冠,上位者的气势扑面而来,压的众人不敢直视 王继恩他目光扫了台下众人一遍,面色冷峻的开口说道:“李贼悖逆,霍乱蜀地,涂炭生灵,今吾奉天子诏令,率王师讨逆,望诸将士勠力同心,剿灭逆匪……” 与此同时,为瓦解义军的抵抗之心,王继恩还向蜀地各州县下发了“只诛首恶,胁从不论”的朝廷檄文,并派人宣传只要受蛊惑的流民能放下武器,及时脱离叛军,朝廷既往不咎。 同时为了尽快平定这次叛乱,朝廷又增派陕路随军转运使雷有终为主将,同知兵马事裴庄为副,率领两万大军,自淮水南下,东出荆湖北路,由夔门入川,与王继恩率领的禁军,东西两面夹击义军,以期尽快结束战斗。 誓师大会完毕后,王继恩率领近六万大军由剑门南下,一路攻破剑州、绵州、阆州,兵锋直指巴州,若是再攻破巴州,那么就能直捣叛军的老巢——成都府。 面对朝廷禁军的步步紧逼,成都城里的大蜀国众人开始坐不住了,纷纷上书蜀王李顺,要求李顺下令围攻梓州的相贵大军回援成都。 蜀王府的朝会上,群臣在堂下议论纷纷,堂上蜀王李顺端坐于王座之上,皱眉望着堂下的文武百官。 “启禀王上,微臣以为应该速速调集攻打梓州的二十万大军回师勤王。梓州城高池深,短时间内难以攻破,梓州城就在那,我们不打,他们也跑不了,而王继恩率领的朝廷禁军确实眼前最主要的威胁。只要我们以优势兵力击溃王继恩率领的禁军,重新夺回剑门关,那么梓州城的守军就会不攻自溃。”参知政事楚离寒出列躬身说道。 楚离寒所谏之策,主次分明,直中要害,乃是老成谋国之言。 其余朝臣听完大部队都是点头附和,也有的皱眉沉思。李顺则不置可否的看了众人一眼,问道:“其余爱卿可有何见解?此事重大,诸位爱卿当知无不言……” 闻弦音而知雅意,善于揣摩上意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吴蕴,听出了李顺言语中的不快,他思索了一会儿,出列躬身一拜,开口说道:“楚相公此言差矣,据情报显示,朝廷除了派出王继恩这一路禁军之外,还在东面派出了雷有终南下进攻夔门,准备与西出剑门关的王继恩东、西两面夹击我们,若是我们现在调回相贵将军围攻梓州的大军,那么雷有终就会很轻易的从夔门进入蜀地,再汇合梓州的军队,那么我们就会面临非常被动的局面。” 楚离寒本就不喜吴蕴这种只知道迎合上意、溜须拍马的人,更是不忿于这种人靠此爬到了文臣之首的首相。闻其反驳自己,更是恼怒不已。 楚离寒强压心中怒意,开口问道:“王继恩带来的都是朝廷的禁军,成都城里我们只有不到六万军队,若是不调大军回援,成都万一有个闪失,吴相公承担的起吗?” 吴蕴闻言冷冷一笑,回答道:“那梓州城只有三四万人,面对城外二十多万大军的攻击,都能屹立不倒,我们成都城比梓州还要高大,军队也比梓州多,面对王继恩的五六万人,我们以逸待劳,又能有什么闪失呢?” 见二人就要吵起来,李顺揉了揉额头,不耐烦的开口说道:“寡人有些乏了,几位相公等商议出对策后,再呈上来,退朝吧!” 与大蜀国朝堂的激烈争论不同,千里之北辽国的燕京府,十一月的天气,冷风如刀,划过人的面颊,使人不敢直面寒风。几日前的一场大雪,使得燕京府银装素裹,太阳一出,反射的光使人不能睁开眼睛。 燕京府内城的大殿内,“捺钵”至此的皇帝耶律隆旭与太后萧绰端坐在殿内上首。平日里与萧太后出入左右的晋王韩德让并没有随驾捺钵,而是留在了上京临湟府,以震慑内外宵小。 “捺钵”是契丹语的译音,契丹语词﹐意为辽帝的行营。辽帝保持着先人在游牧生活中养成的习惯﹐居处无常﹐四时转徙。因此﹐皇帝四时各有行在之所﹐谓之捺钵﹐又称四时捺钵。相当于汉人皇帝的巡游天下。 但与汉人皇帝四处巡游天下游山玩水不同,契丹皇帝“捺钵”之时也处理朝政,朝廷的文武大臣都随军“捺钵”,一遇大事,也可就地处理,反应十分快速。 此次“捺钵”之所以来燕京府,是因为辽国的情报机构“执方司”传来情报:大宋的西南腹地西川发生灾民暴动,起义军攻陷了成都府,蜀地已岌岌可危,起义军在蜀中建立了大蜀国,已经派人前往党项和契丹,准备联合契丹和党项人,三面夹击大宋。 宋辽自赵光义两次北伐燕云开始,便成为了生死大敌,如今见敌有难,辽国诸多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此次宋国内祸,正是我大辽千载难逢之良机,宋人派兵南下镇压平叛必定会导致边防空虚,我们若是趁此良机联合西夏党项人出兵攻宋,宋人三线作战必定顾此失彼,到时候我大辽摧锋直进,饮马黄河,中原大片土地便可为我所得……”大殿之下,辽国西京留守、南院枢密使韩德威出列开口进言说道。说到激动处,他不由得一阵颤栗,似乎一切都已经触手可及。 此次情报是由辽国“执方司”在宋地打探到的,经过层层上报之后,递到了“执方司”的直属机构西京留守府司的案桌上。 作为西京留守的韩德威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上报正在“捺钵”的契丹王庭,王庭也因此移驾到了较近的燕京府,并传唤韩德威前来燕京府汇报军情。 ------------ 第七十六章 西夏使者 听完韩德威的详细奏报,确定了大宋境内发生了叛乱、大辽有利可图之后,高坐于大殿上首正在闭目微睱的大辽承天皇太后萧绰,凤眼一挑,眼神一亮,心里计算着得失。 与她同坐一旁的大辽皇帝耶律隆旭闻言则微微皱起了眉头,韩家两兄弟一个在朝内,一个在军中,都十分跋扈,上次就是因为韩德威假传军情,说宋军在边境有异动,要提军备战,其实就是借整军之机,清除军中异己。当时若不是宋军早有防备,宋辽两国之间,又难免一场恶战。 如今又见韩德威前来请求朝廷发兵与宋开战,耶律隆旭心里自然有些不相信他口中所说的话。但见母后的神情,似乎被韩德威说服了,他也只能暗暗压下心中的不快,等待母亲的抉择。毕竟,如今辽国的军政大权还都被母后牢牢的抓在手里,他只能等,等待着属于他的时刻。 萧太后虽是一介女流,但心性决绝尤胜男子,她一旦认准的事情,便会坚决的去做。也正是由于她这种果决的性格,使得辽国在宋朝两次北伐时,都置之死地而后生,君臣同心,大败宋军。 但这次在事关大辽国运兴衰荣辱之际,萧太后犹豫了。这是因为前两次面对宋军北伐时,辽国别无选择,只有孤注一掷。而此次辽国是属于掌握主动权的一方,人一旦有了余地和退路,在做决断之时就没那么果决了。 就在萧太后心中天人交战之时,殿外负责宫闱安全的禁卫军首领耶律直古,径直走进殿内,躬身禀报道:“启禀太后、陛下,西夏王李继迁派使节前来觐见,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众人闻言皆是议论纷纷,猜测着这位前不久刚刚被辽国册封的西夏王,此刻派使节前来所谓何事。 萧太后闻言也是一愣,不知这位新女婿派人前来的目的,但结合之前韩德威的情报,她大概也能猜测个一二。便让耶律直古宣西夏使者觐见。 辽国为了扶持李继迁对抗宋朝,萧太后在去年把节度使耶律襄之女收为义女,封为义成公主,嫁给李继迁为王妃,陪送了大笔的嫁妆财物,作为李继迁的起事之资。 李继迁利用辽国女婿的身份,在横山附近聚集了大量的党项部族,不断侵扰大宋的西北边境,并一度攻破边境州府城池,还在几个月前打劫了宋朝廷运往灵州的粮草。 在李继迁一次次的侵扰之下,宋朝不胜其烦,终于决定派大军进绞李继迁。宋庭派出了老将李继隆为主将,率精锐禁军攻打李继迁。 在宋朝廷派出灭国级别的军队后,李继迁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他审时度势,决定壮士断腕,抛弃刚刚到手的银州城,迅速逃往沙漠深处。他原本想在沙漠里跟宋军耗几个月,宋军不可能久驻西北,等时间一长,宋军抓不到他,自然就退兵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面对的对手是谁,上党名将李继隆!这位已经年近六十的老将军征战几十年,自然早就看透了李继迁的心思。他并没有一味的跟随李继迁在沙漠里乱跑乱转,他明白在这里宋军人生地不熟,肯定不如常年生活在这的党项人熟悉地形,所以只能换一种方式。 老将军李继隆先是在附近高额悬赏李继迁的人头,跟附近党项部落讲明朝廷的政策,只诛首恶,胁从不论。另一方面在附近修建堡寨。一步步蚕食李继迁的势力范围,把李继迁逼的无处可逃。 李继迁不得已,只得准备向辽国求援,虽然他知道辽国不会为了他,跟大宋开战,但他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萧太后看在义成公主的份上,能给宋朝一些压力。 李继迁被逼的退无可退,快要崩溃,就在他要派出使臣赴辽国求援之时,突然收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大宋腹地西川发生流民叛乱,起义军如野火燎原,势不可挡,已经占领了蜀地重地——成都府,并向辽国和西夏党项发出了三面夹击大宋的倡议。 绝境中的李继迁突然觉得眼前峰回路转,一片光明。他第一时间派出了兄弟李继冲和汉人谋臣张浦,出使辽国,商议共同伐宋事宜。 幽州府大殿内,西夏王的兄弟李继冲和谋臣张浦俯身叩拜道:“外臣李继冲,外臣张浦,拜见承天皇太后、陛下!” 萧太后望着殿下二人,抬了抬头,开口说道:“二位卿家平身吧,赐座。” 待二人坐下,萧太后开始用目光打量二人,张浦她见过几次,上次把义成公主嫁给李继迁时,就是张浦前来接亲的,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张浦此人早年乃是汉地的落魄举子,多年科考不第,使得他心中渐渐对宋朝世道不满,觉得自己满腹经纶在宋朝无用武之地,最终抛家舍国,来到西北的党项部落,最终被慧眼如炬的李继迁发现,并收为己用。 张浦也不负李继迁所望,一次次出谋划策帮助李继迁逢凶化吉,最终建立起一支可独当一面的势力。 萧太后又把目光望向一旁的李继冲,她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印象颇好,李继冲也长了一副像他哥哥李继迁一样的高大身材,与李继迁不同的是,他的面貌更加清秀,比李继迁那粗犷的面容更惹人喜欢。 “二位卿家不远千里前来。所谓何事?”萧太后率先开口问道。 张浦闻言从座位上起身拱手回答道:“回禀太后,西夏王命微臣向太后、陛下请安,义成公主也非常想念太后和陛下。” “另外……恐怕太后和陛下也早已收到消息了,宋朝内部爆发叛乱,蜀地州县十之八九都已经被起义军攻陷,宋朝西南已经变天了。我王派我等来,是为了同大辽商议趁机伐宋之事……”张浦神色激动的说道。 也难怪他会如此激动,他本是汉地不受重视的落第举子,如今能借势而起,参与到灭亡宋朝的大事中去,怎能另他不心潮澎湃?, ------------ 第七十七章 一品堂 “为尽早赶来幽州府定下伐宋之策,臣与李将军快马先行一步赶来,进贡给太后和陛下的礼品还在路上,万望赎罪。”张浦满脸愧意的说道。 萧太后闻言一笑,开口说道:“那都是小节,二位卿家能及时把军情送到,才是最好的礼品啊。” 在一旁观察了良久的大辽皇帝耶律隆旭,听完西夏使者的话后,面色也缓和了许多,他点了点头附和着。西夏使者的到来也说明韩德威所奏之事非虚,这也让他心里舒服了一些。 耶律隆旭虽是血统纯正的契丹人,但他自幼仰慕汉学,父亲耶律贤在世时格外重视对他的教育,给他选的授业先生也都是汉学大儒,自然是以正宗的儒家教育方式教学。这也使得耶律隆旭一直以儒家正统自居,颇为不喜只知道野蛮抢杀的契丹风俗,所以经常与韩德让兄弟二人政见相左。 但耶律隆旭也并非那些书呆子一样认死理,作为一个皇帝,他在涉及辽国利益时,也是懂得审时度势的,如今辽国有了这样千载难逢的良机可以一战平定中原,他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的。 “诸位卿家觉得该如何制定伐宋之策?可畅所欲言,”萧太后开口说道。 大殿内,辽国北院枢密使耶律元宜、北院宰相耶律祖熙、南院枢密使韩德威、北院大王萧挞凛等将相闻言都思索起来。 萧太后默默地看着殿下的臣子们,心中一叹,若是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在此,自己也就不必这么踌躇不定了。可惜辽国战神耶律休哥在一年前就病死军中,耶律斜轸此刻也重病垂危,在上京临湟府的府邸里养着病,看来也是时日无多了。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大辽老一辈的将军们逐渐开始凋零,现在掌权的多是一些后起之秀。 北院大王萧挞凛开口说道:“禀太后,臣以为当速速调集诸部落士卒前来幽州府听候军令,此事宜早不宜迟,既然确定要出兵,我们就要早些进军,迟则生变啊!” 北院宰相耶律祖熙和枢密使耶律元宜也点头附和。萧太后见状心下大定,她命令几位重臣商量出一个具体的作战方案后呈交上来,然后宣布了散朝。 在回后宫的长廊处,萧太后看着庭院里厚厚的积雪,似乎也觉得寓意着“瑞雪兆丰年”,来年大辽的国运也许就更加昌隆了吧。 散朝后几位重臣商量了一番,定下了出兵的路线之后,便都已散去。韩德威也正欲回到住处,忽见李继冲与张浦向自己走来,待得四下无人之后,李继冲拱手一揖,上前一步向韩德威作揖说道:“韩枢密留步,可否借一步说话?” 韩德威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二人,然后点了点头,示意二人边走边说。 “几位大人方才可商议好了进军的路线?”李继冲开口问道。 “李将军问此何意?”韩德威皱了皱眉,不答反问道。心中有些恼怒,觉得这李继冲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竟然掺和到这些军机大事中来。 李继冲见状知道韩德威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韩枢密不要误会,末将没有其他的意思,末将只是觉得,不管几位大人如何商定的进军路线,其中保州是必经之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 “我军为何要绕开保州?李将军有话就直说吧,”韩德威心中有些不爽,开口说道。 见韩德威面色有些不耐烦,李继冲直切主题,开口说道:“保州的守将是杨延昭,此人隐姓埋名潜伏与辽国近二十年,对大辽军队的作战知根知底,若是在保州被杨延昭缠住,影响了大局,可就得不偿失了。” “哦?李将军的消息挺灵通啊,夏州远离保州千里,李将军竟然如此熟悉保州的军务,不简单啊!”韩德威眼睛微微眯起,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说道。 李继冲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一笑。一旁的张浦笑着接过话茬说道:“韩枢密有所不知,李将军掌管西夏一品堂,在中原有一些眼线,想要得知一些消息并不难。” 韩德威闻言好奇的望了望李继冲,点了点头,似乎在为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能掌管“一品堂”这样的实权部门而感到诧异。 西夏的“一品堂”和大宋的“天令司”、大辽的“执方司”并称天下三大情报机构。在各地都有密探细作,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情报呈交上去,然后再从这些情报中分析问题,判断利害。韩德威掌管辽国的“执方司”,自然晓得其中的利害。 韩德威想了想,望着李继冲开口问道:“一品堂如此神通广大,想必李将军也有了对付杨延昭的对策了吧?” “韩枢密明鉴,一品堂只是有一些消息渠道,却远没有左右局势的能力,此次对付杨延昭,还得韩枢密出马。” “哦?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让我去保州城跟杨延昭去谈判吗,哈哈……”韩德威笑着说道,仿佛听到了十分好笑的话。 李继冲没有言语,待韩德威笑完,才开口说道:“韩枢密想必在大宋的高层中,有些伏笔吧……” 没等李继冲说完,韩德威目光锐利的投向他,使他有些头皮发麻,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继续说道:“末将也只是猜测,事关大局,若是不对,韩枢密也莫要怪罪。” “继续说下去,”韩德威说道。 “若是杨延昭突然被弹劾,说他与辽军勾结,准备引狼入室……到时候以大宋皇帝那多疑的性子,肯定是宁可信其有,撤换保州的守将……”李继冲冷笑着说道。 韩德威闻言眼睛一亮,点了点头。然后又望了望李继冲,思索了一阵,笑着开口说道:“李将军果然大才,心思缜密,环环相扣。” “夏州贫瘠,实非李将军栖身之佳地,若是将军能来辽国助我,本枢密必定能让将军一展胸中抱负。”韩德威说道。 李继冲闻言心中冷哼一声,但脸上还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诚惶诚恐的说道:“多谢韩枢密抬爱,只是末将自随家兄起兵之时,就立誓要重振我拓拔李氏对定难五州的统治。等末将完成誓言之后,定会前来韩枢密麾下,供枢密驱驰……” 韩德威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预祝李将军早日达成所愿,本枢密的大门随时为李将军敞开着。” ------------ 第七十八章 非孝子不忠臣 言语已毕,韩德威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二位皆是西夏王的左膀右臂,既然此间事已了,二位还是速速西去协助西夏王抵御李继隆的围剿吧,待我大辽军队与宋军在北面开战之时,李继隆那支宋军也该东归驰援了。到时候请西夏王从西北方策应牵制宋军即可。” 张浦和李继冲闻言对望一眼,张浦开口说道:“韩枢密所言甚是,我们待拜别太后与陛下之后便启程。” 韩德威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转身而去。二人也是拱手目送韩德威离去。 待得韩德威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之后,张浦笑着开口问道:“李将军,这韩枢密拉拢之心溢于言表,看来是真的起了爱才之心,将军难道就不曾动心吗?毕竟如果将军在辽国能立住脚,对西夏王的助力也是很大的。” 李继冲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说道:“先生熟读汉家经典,难道看不透权臣们的下场吗?霍光、王莽、董卓等这些权臣都是权倾朝野之辈,哪一个也没落得好下场啊。” “这韩家兄弟二人,凭借太后宠幸,一个控制朝堂,一个控制军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堂和军队中排斥打压异己,扶持自己的力量,早已引得辽国朝野内外不满。皇帝虽然年轻,但是心性坚忍,懂得审时度势,隐藏锋芒,颇受朝臣们的青睐。我相信皇帝以后必然能有一番作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与其投在韩德威麾下,日后随他败亡,不如烧一烧皇帝这个冷灶……”李继冲轻声说道。 听完李继冲的话后,张浦赞叹道: “将军一番高屋建瓴之论,让我茅塞顿开啊,党项能有将军这样的大才,实乃大幸啊。” 张浦所言并非吹捧之言,李继冲能年纪轻轻就掌握着“一品堂”这样重要部门的实权,也足以证明其实力。李继迁这些年之所以能够凭借少数党项部落的支持就敢对抗大宋,李继冲的助力不可谓不大。 李继冲和张浦拜别了萧太后和皇帝耶律隆旭之后,踏上了西去的路程。 同一时刻,辽国集结的十万大军也已经到位。契丹实行的“斡鲁朵”军制非常高效,契丹人扔下锄头,牵过马,拿起马刀就是一名骑兵,这也是游牧民族对农耕民族的优势。 大宋淳化四年,十一月中旬, 汴京城里寒风凛冽,皇城端拱殿,今日的早朝上气氛有些压抑。辽国大军异动的消息,昨夜已经快马加鞭的传到了京城,皇帝赵光义昨夜紧急召集了几位重臣前来宫内,商量御敌之策。 今天早朝,皇帝赵光义对于将领的任用,有了一些纠结,因为就在刚刚早朝开始之时,皇帝刚刚公布了辽军异动的情报,枢密副使王钦若便出列开口道:“启禀官家,臣有本要奏。辽军在幽州府集结,若要犯我大宋,必经之路是保州,臣奏请官家撤回保州缘边都部署杨延昭,另择将领驻守保州。” “王爱卿此言何意?为何要撤换杨延昭?” “回禀官家,请恕微臣小人之心。杨延昭曾久居辽地近二十年,又娶了辽国公主为妻,身份十分敏感。此时辽国犯我大宋,杨延昭又驻守保州重地,若是他万一有什么不臣之心,保州以南可是一马平川啊。”王钦若满脸担忧的说道。 赵光义闻言也是陷入了沉思,皱眉不语。一旁的参知政事张齐贤看不下去了,他出列躬身一拜开口说道:“官家,此事万万不可啊,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不但影响军心士气,还会寒了忠臣义士们的心呐!杨家一门忠烈,杨延昭屈身辽地二十年,仍不忘旧国,历尽艰险归国,其忠义堪比汉之苏武。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撤换他啊。况且,杨延昭久居辽地,熟悉辽军的作战习惯,知己知彼,更有利于对付辽军。” 王钦若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杨延昭归国只不过是想念母亲的缘故,杨家是一门忠烈,但又怎么能说明他肯为国捐躯呢,若他有他父亲杨业这般刚烈之气,又岂会被俘后隐姓埋名苟活下来? 我们岂能把江山社稷的安危压在这等畏死之人的身上?” 张齐贤冷冷的说道:“王相公说的好轻松啊,躲在安全的地方,笑话别人畏死……”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来,赵光义揉了揉额头,皱眉不悦的开口说道:“好啦,好啦!朕是让你们来商议计策的,不是让你们来这吵架的!” 然后他又把头偏向一旁,看了看在一旁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吕端,开口问道:“吕爱卿认为此事当如何处理?” 由于首相吕蒙正卧病在家,此时群臣之中,吕端的官位算是最高的。所以赵光义扫了众臣子一眼,才向吕端发问。 吕端挪了挪肥胖的身子,出列躬身开口说道:“臣以为,非孝子不忠臣……” 短短的六个字“非孝子不忠臣”,使得赵光义茅塞顿开,心里暗吋道“是啊!自古非孝子不忠臣,杨延昭虽在边关,但是他的妻母老小都在汴京城里呢,他若是真的那么孝顺,就更不可能叛变大宋了。” 想到这,赵光义不再犹疑,坚定的开口说道:“朕意已决,传旨封杨延昭为“保州团练使”,全权处理保州军务。另外,再命人把今日朝争之事写成文书,赐予杨延昭看,以示朕用人不疑。” 张齐贤闻言松了一口气,欣慰的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王钦若,冷笑一声,不再理会。 王钦若则是并未有多少气馁,虽然自己的建议没有被皇帝采纳,但自己表现出了“为江山社稷,不惜当恶人”的态度,想必皇帝心中也是十分喜欢的吧,以他对皇帝心思的揣度,定是如此。 至于另一不为人知的方面,王钦若也是有苦难言。自己早年做的一些错事被辽国的密探得知,并以此要挟,让他为辽国做一些事情。 为了能让王钦若更接近大宋权力核心,这些年辽国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和财力,终于把王钦若推到了枢密副使的高位。而王钦若也没让辽国失望,正是他一次次的传递情报,使辽国每次与宋处事时,都占得了先机。 ------------ 第七十九章 唐老夫人 大宋北地重城,保州城, 八百里加急的骑兵赶到保州时,辽军已经行军到离保州地界不到百余里,杨延昭领过圣旨谢恩后,朝廷信使笑着开口说道:“恭喜杨将军荣升保州团练使,官家还让把这个交给杨将军,说让杨将军放心守边,勿忧身外事。”说完,信使拿出早朝时的会要辑稿,递给了杨延昭。 杨延昭接过会要辑稿,读罢后感动的朝汴京方向深深一拜。他其实之前一直因为自己身份过于敏感,驻守如此重要关隘,担心朝内有人非议,如今有了皇帝的信任,也使得他没有了后顾之忧,得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守城中去。 父亲当年身为降将,投宋后深得官家信任,最终为国捐躯,没有辜负官家的信任。如今自己也不会辱没父兄们的英名。 就在同一时刻,南面千里之外的蜀地梓州城,惨烈的攻城战仍在继续着。 而王继恩率领的禁军也已经顺利的攻下了巴州,兵锋直指成都府。 在梓州城以东的夔门,雷有终率领的另一支禁军也正逼近夔门。 在蜀地局势错综复杂的情况下,梓州城以东二百余里的开州唐家堡里,也是十分的紧张忙碌。唐家主要经营暗器弓弩和机关利器,由于蜀中发生叛乱,官府需要大量军资,唐家便把各地店铺的存货全部集中起来,分批次运往急需的战场。 这次叛军围攻梓州城,唐家也打算派出门内弟子前往梓州,助官兵守城。同时准备派出一队人马押运一批弓弩往成都府去,协助朝廷的禁军攻打成都府。 而这次负责押运弓弩军资前往成都府方向的,是唐家年轻一辈中的唐钰。 唐家堡,议事厅内。 “此次押送弓弩军资前往成都府,钰儿可要万分小心,沿路州府都已被叛军占领,可走北线绕开大路。记住我们唐家接到的任务就是把物资安全运到交给禁军即可,万勿逞强好胜,与敌争斗……”唐家四老中的老大唐伯方开口对唐钰说道。 “请大伯放心,孩儿知道轻重。”唐钰躬身作揖说道。 “哈哈,大哥,钰儿做事素来就稳重,无需过多叮咛的。”老二唐仲知笑着开口说道。 而身为唐钰父亲的唐季炎,则严肃的开口说道:“钰儿,身为唐家男儿,莫要辱没了门楣,我唐家之所以能在武林之中有今天的地位,那是你爷爷当年在杀胡林,刺杀了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而得来的莫大名声,我唐家虽在江湖,但为国为民,也从不甘人后,你要切记。”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唐家后院,长廊处,一个靓丽的身影在缠着唐钰,似乎在哀求着什么。 “哥,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成都嘛,人家也是唐家的一份子,也要为唐家分忧嘛,你就跟父亲和伯父他们说一下,带我一起去吧!” 这个在唐钰身边撒娇的正是唐家年轻一辈中唯一一个女孩—唐凤。也是唐钰的同胞妹妹。 “凤儿啊,不是歌不带你去,而是这次押送物资十分危险,你个女孩子跟着多有不便,到时候真有个意外,我还得分心去保护你……”唐钰满脸苦恼的笑着说道。 “哼,哥,你可别小瞧了人,人家也是练过功夫的呢,”说完,唐凤还比划了几下。 “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地痞流氓都费劲,更何况是凶悍的叛军……”唐钰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他眯着眼望着妹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开口说道:“凤儿,你说实话,你这次吵着去成都,是不是为了见杨师弟?” 被哥哥一语点破心中事,唐凤不觉心下一慌,赶忙辩解道:“才不是呢,那个家伙在成都时连见我一面的功夫都没有,就直接带兵去剑门关了,我才懒得去见他呢,” 唐钰满脸的不信,玩味的笑了笑,然后又严肃的正色说道:“此事重大,你还是跟爹说一声,若是父亲不肯,我也没有办法了。”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的臭脾气,他肯定不会让我去的……”唐凤嘟着嘴撒娇道。 唐钰诡秘一笑,说道:“你可以找奶奶帮忙啊,你要是能说动奶奶,爹爹他们不敢不听奶奶的话的!” 唐凤闻言眼睛一亮,笑着说道:“谢谢哥哥提醒,我这就去找奶奶去……” 唐家堡后院一个幽静的小院内,古朴而又简单的摆设,唐老夫人坐在藤椅上,脸上挂满了和蔼的笑容,唐凤则在一旁给唐老夫人轻轻敲着腿。她一边敲腿一边撒娇的说道:“奶奶,爹爹他们又欺负我,您老可要替我做主啊……” 唐老夫人望着这个心爱的孙女,慈爱的笑着说道:“可是要去成都府?” “呀!奶奶果然厉害,什么都知道,”唐凤笑嘻嘻的拍着马屁说道。 唐老夫人又接着说道:“可是要去找那杨家小子?” 这下唐凤真的慌了神,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结巴的开口说道:“奶奶……您……您怎么……,是哥哥告诉你的?” “是你哥觉得此事重大,告诉了你的爹爹,你爹爹又来告诉了我……” “哦……那……那奶奶是怎么想的呢,”唐凤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的问道。 唐老夫人看了一会儿唐凤,似乎有些失神,然后又收回思绪,开口说道:“凤儿啊,说说,你是怎么喜欢上了杨家小子?” 唐凤见奶奶如此一问,脸上有些羞红,她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云帆师兄乃是人中龙凤,武艺高强,人又善良,又是将门之后,又是昆仑派周真人嫡传弟子,人又长得好看……” 说起心上人的优点,唐凤不自觉的滔滔不绝起来,直到察觉到奶奶在一直望着她微笑,才忽然羞红了脸,低下了头,两个手指不断的揉扯着衣角。 “那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唐老夫人笑着问道。 唐凤抬起头开口说道:“我俩已经私定终身,并且互送了定情信物……”说完,唐凤便把杨云帆给她的凤鸣玉递给唐老夫人。 ------------ 第八十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 唐老夫人望着手中的凤鸣玉,又望了望难掩甜蜜微笑的唐凤,叹了口气说道:“凤儿,你要想清楚啊,杨家虽也是宦官世家,但那是武将世家,将来那杨家小子也是要上战场的……” 在这个时代,重文轻武,文贵武轻,世人皆认为“好男不当兵”、“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名者”才是好男儿。为了孙女的长远幸福,唐老夫人也不得有此一劝。 “奶奶,我十分羡慕你和爷爷,当年爷爷也是武林中人,奶奶不也是义无反顾跟爷爷在一起了,我终于找到了像爷爷一样侠骨柔肠的大英雄,我希望奶奶能帮我劝劝爹爹他们,不要阻拦我们……”唐凤坚定的说道。 “你爹爹他们也是为了你好,杨家与我们武林中人还不一样,军队里军令如山,军法森然,忠孝两难全的时候比比皆是,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你看看杨家那些晚景凄凉的孤儿寡母,奶奶也怕你以后有这样的遭遇……”唐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奶奶,我心意已决,只要他心里有我、在乎我,即使不能每日在一起,我也愿意……”唐凤眼神坚定,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做出了决定。 望着孙女还显稚嫩少女气的脸漏出如此坚定之色,唐老夫人发现孙女好像突然长大了,她笑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好吧,既然你已做出决定,我就帮你说服你父亲他们,不过这次你去成都一定要小心,这兵荒马乱的,一定要跟紧你哥哥……” “谢谢奶奶,我就知道奶奶最疼我了……”唐凤高兴的撒娇说道。 成都府外,城北的广阔平原上,一片肃杀之气,前几日刚刚攻陷巴州,王继恩便马不停蹄的率领禁军来到了成都地界。 在接受任命“西川招安使”之时,皇帝赵光义便对王继恩明确交代过,不惜任何代价,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叛乱,以避免陷入拉锯战,使北方的辽国趁机发难。 于是,王继恩进入剑门关后,一边作战,一边以皇帝的名义下诏安抚周边流民和百姓,并下诏让周边各地官府和地方势力筹集粮草军械,运往成都附近,供大军攻城所用。 抵达成都府之后,王继恩派出斥候探马,四处观察地形,绘制成都府周围山川图貌,以便于指定攻城策略。另一边又不断派出弓弩手,向城里射入传单,劝降和扰乱叛军的军心。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上之策。 成都城内,大兵压境的情况下,城内开始戒严,大街上已经很少有人走动,只见一排排的义军士兵正在街上巡视,并不断收缴焚烧着城外射进来的劝降传单。 成都蜀王府大殿内,蜀王李顺一边搂着刚册封的妃子洛兰,一边举杯饮酒,满席的珍馐美味,成群的宫女侍婢,无不显示着王府的奢侈排场。一年多前还是一个跟随着姐夫贩卖茶叶的穷小子,如今已经是割据一方的土皇帝,真是“时无英雄,方使竖子成名”啊。 一名亲兵校尉进入殿内,跪拜着禀报着城内收缴焚烧劝降传单的事情。李顺闻言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开口说道:“劝降的传单在哪里,给寡人找一份来……” 校尉闻言便匆匆出殿,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张传单进入殿内。李顺放下酒杯,回过头来对那名校尉说道:“给寡人念一念……”说完便又举起了酒杯…… 那校尉闻言称诺,摊开纸张,缓缓的开口念道:“西南大旱,有匪人趁乱而起,荼毒黎民,危害社稷,霍乱西南。兵者,凶器也,为救黎民于水火,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今天兵已至,成都府已如累卵。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官家有悲天悯人之意,不愿屠戮过多,匪人中多有百姓被蛊惑蒙蔽与胁迫,实非本意要反抗朝廷。现下诏只取匪首如李顺、吴蕴、楚离寒、张余、南宫武、相贵等十余人之性命,其余人若弃械卸甲,不予抵抗,皆可既往不咎。若有冥顽不灵、继续助纣为虐者,朝廷必将诛杀其满门。勿谓言之不预也!” 李顺听罢,放下酒杯,呵呵冷笑几声,命令校尉退下,并严令加强城内巡逻,收缴销毁射进城内的传单,有胆敢捡拾阅读或私藏传单者,一律格杀勿论。 待那名校尉退下后,洛兰望着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的李顺,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自己来到李顺身边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但她一直没能看透过这个年轻人的心思,身为一方霸主,他并没有强行把自己掳到身边,而是几次三番的去冠芳楼捧自己的场,想让自己自愿的跟随于他,而不是屈服于他。想想也是很有意思。 洛兰思量了一会儿,轻声开口说道:“如今大军围城,王上就没有一点担心吗,” 李顺笑着摇着头说道: “爱妃莫慌,成都城墙高大坚固,城内又有六万多精锐士兵,王继恩师劳兵疲,军械物资又缺乏,想攻破我成都府,做梦!哼哼,等相贵的二十多万大军拿下梓州,再挥师而来,王继恩他们能不能安全撤出蜀地都难说……” 然后李顺又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传单,冷笑着用食指敲打着桌子,说道:“这些名单倒是挺有意思。不过想离间我们,他们还是太天真了,我们进城后便论功行赏,把大量金银财宝和娇妻美妾赏赐给手下的将领和士兵,笼络他们的心,这样,关键时刻,才会有人为你拼命。后唐庄宗李存勖便是对手下过于吝啬,以至于关键时刻,手下的士兵都不愿为他卖命,最终李存勖殒命于乱箭之下,不得不令人引以为戒啊!” 李顺率军进入成都府之后,便把城内所有的世家大族和官吏豪绅全部抄家,所得财物全部均分给各个部队,由是如此,李顺在军队中的威望非常高。 而后陆续而来加入义军的一些部队,由于没有赶上分赃,便被李顺派去跟随相贵去攻打梓州城。李顺对他们承诺过,梓州城一破,军队可以自由劫掠三天,所得财物全部归个人所有。由是如此,这些攻打梓州的部队士气非常的高涨。 ------------ 第八十一章 韩子元 成都冠芳楼内,与以往人来人往的繁忙景象不同,自从义军攻进成都府之后,一些富家大户都被义军洗劫一空,便很少有人来冠芳楼吃饭消遣了,毕竟就算是家有余钱,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摆阔炫富。 冠芳楼的老板本打算就此关门歇业,但是因为义军的一些高层时常在冠芳楼举办宴席,所以老板也不敢擅自关门,怕得罪这些造反的暴徒。 幸好这些人并没有为难老板,每次来吃饭都会给钱。毕竟那些钱都是抢来的,花起来也不会太心疼。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冠芳楼的头牌洛兰姑娘,被蜀王纳为了王妃,使这些来吃饭的人有所忌惮,不敢做的太过火。 冠芳楼的二楼雅间内,楚离寒与张余正在举杯换盏,酒过三巡,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却没怎么动,似乎两人都并没有什么胃口。 张余放下酒杯开口对楚离寒说道:“楚相公邀在下来这冠芳楼,并非只是吃饭吧,” 楚离寒闻言叹了口气,放下酒杯开口说道:“哎,如今城下大军围城,生死一线,还有什么心思吃饭啊。实不相瞒,此次楚某邀张枢密前来,是为了解决成都城的危机。” “王继恩率领的五六万禁军正在城外筹集攻城军械与物资,并不断的煽动和瓦解着我们守城的意志。今天朝堂之上,王上的意思是坚守待援,而楚某以为,一味地死守被动挨打,只会更加助长他人威风,我们的士气则会更加低落,长此以往,只会对我们更加不利……” 张余闻言点了点头,望着楚离寒,开口说道:“楚相公所言极是,那以楚相公之见,我们该当如何应对呢!” “趁敌准备还不充分,派出机动部队主动出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敌人匆忙集结远道而来,粮草军械必然不足,若是能趁机毁其粮草军械,则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楚离寒开口说道。 张余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可行,但又皱眉开口问道:“那具体该如何行动呢,楚相公可已有了计策?” 楚离寒闻言一笑,说道: “我们兵分两路,你我各率一支轻骑,从东西两门而出,悄声潜行,绕行至敌侧翼,伺机而动……” 张余听完计策,脸上漏出了笑容,随后又皱眉说道: “楚相公好计策,只是此时是守城的关键时刻,若是此时你我提出带兵主动出击,就怕王上那边有所顾虑……” “张枢密大可不必担心,此时你我若是提出出城作战,王上不但不会阻拦,反而非常高兴的,毕竟我们这些老东西在跟前,还是有些碍眼的……”楚离寒苦笑了一声,幽怨的说道。 与楚离寒半路加入义军不同,张余是一开始就跟随王小波起事之人,自然对李顺也有一些对晚辈的关怀之情。见楚离寒言语中有些意兴阑珊,便开口安慰道:“楚相公,你我都是先王临终顾命之臣,当勠力同心,辅佐王上。虽说王上有一些刚愎自用,但这也说明他想有一番作为,这也是好事嘛,我们都已经老了,当为身后名考虑啊……” 楚离寒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楚某乃是江湖之人,不懂朝堂之事,此次事了,若是不死,楚某想辞官归隐,毕竟相比于朝堂上的君君臣臣,老夫还是更适于江湖……” 三日后的一个黄昏,楚离寒率领一支轻骑自西门而出,张余也率领一支轻骑自东门而出,悄然无声的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带着无限的恶意向不同的方向延伸而去。 同一时刻,位于朝廷禁军物资大营屯放地的于家镇,从四处征调而来的粮草军械按着不同的种类分别放置在几个村子里,为了便于区分,军资官便把这几个村子依照种类分别命名为粮草营、军械营和军马营。 军械营的营地外,前不久刚刚被调任主管物资大营调度的后军司马韩子元,站在营门口,焦急的张望着远方,身边的八个贴身高手护卫寸步不离的跟随在他左右,见他似乎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人,一个护卫走向前来,疑惑的问道:“不知公子在张望什么?可需要在下前去查看?” 这个护卫身材魁梧,豹眼环睛,隆起的太阳穴显示着他不凡的外家横练功夫。此人名叫聂元,一套“摔碑手”名震蜀地,早年也是叱咤蜀中的江湖名宿,后来被仇家设计追杀,幸亏得韩子元的父亲韩纬相救,保得一命。 为报大恩,聂元放弃了江湖名宿的面子,甘心委身于韩家,成为一个看家护院的护卫,韩家对他也是极为敬重,把整个韩府的安全交给他守护。 其余几个护卫也都是韩家在各地寻觅的江湖高手,有善使长枪的,有善于使用鹰爪功的,拿手绝技各不相同,但都是十分难缠的高手,这八人一同出手,寻常百十个人难于近身。 身为汉州通判的韩子元在前不久刚刚被调任至巴州,王继恩率领禁军来到巴州后,韩子元又被临时调任为后军司马,主要负责粮草军械的调度和征集。 就在前日,韩子元接到消息,开州的唐家奉命制作了一批弓弩军械,要运至军资大营。韩子元通过在开州的关系还打听到,此次押运军资的人是唐钰和唐凤。这使得韩子元激动不已,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碰到朝思暮想的唐凤…… 原本是坐镇军资大营居中指挥调度的韩子元,把工作交给了副手,他则是一大早便跑到军械营,身后跟着八个一脸茫然的护卫。 听聂元开口询问,韩子元喃喃的说道: “算算日子,应该快到了啊,聂大哥,劳烦你前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唐家的车队前来,” “公子不必着急,在下这就去查看一番。只是此地也并非安全之地,为公子着想,还是不要乱走动,切莫以身犯险,公子还是回营等待消息吧!”聂元拱手说道。 “那就有劳聂大哥了……”韩子元也拱手一揖,然后又看了看远处,转身向军械营走去。 ------------ 第八十二章 久别重逢 聂元骑上一匹马,一路向东而奔,在半柱香的时间之后,看到道路上有一队车马缓缓而行,车子上的旗子赫然写着一个“唐”字,想必就是那唐家的车队了,聂元便打马而回,通知韩子元去了。 由东向西而行的唐家车队,前面有三个人,两男一女,有说有笑,并排而行,那居中的女子约么二八芳华,亭亭玉立,赫然就是唐家的独女唐凤,而她身边的一身白衣的男子正是她的哥哥,唐家此次押送军械的负责人唐钰。而在她右侧的一个男子,一身戎装,手牵着一匹骏马,英姿伟岸,竟然是杨云帆。 原来,正在军中担任屯骑校尉的杨云帆得知唐钰和唐凤前来成都押送军械,高兴不已,便单骑来迎。 杨云帆与唐凤分别已有数月,思念良久的二人相见皆是激动不已,但碍于唐钰在跟前,发乎情止乎礼,二人便用眼神互相交流着,连唐凤的贴身丫鬟杏儿都掩嘴偷笑起来,自觉的闪到后面的车队中去了,倒是一旁的唐钰见状只是嘴角抽动了几下,然后白了二人几眼,便继续前行了。 待得临近军械营时,见几人早已在营门前等候,为首的赫然就是韩子元,身后便是不离左右的八个护卫。 韩子元遥见唐家的车队,目光搜寻着唐凤的踪迹,待见到唐凤的身影时,顿时激动不已。身后的聂元。望着韩子元的行为举止,玩味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待得车队来到近前,韩子元才发现杨云帆也在其中,他心里顿时有些酸楚。他知道唐凤是喜欢杨云帆的,但是他仍不甘心,认为只要事情还没尘埃落定,自己就还有一丝机会。但看到杨云帆也出现在唐家的车队中,他心渐渐沉了下去,心中最后的一丝期许也慢慢消散。 韩子元强打起心神,向几人拱手寒暄,杨云帆见到韩子元出现在这里,也是一愣,他知道韩子元一直在追求唐凤,上次甚至不惜雇人策划一起“英雄救美”的戏码。情敌见面,场面也是有些尴尬,杨云帆神色不自然的笑了笑拱手打招呼。 倒是看到韩子元身后的八个护卫时,杨云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以他的眼力能够看出这八人皆是高手,虽然他们只是站在那里,但是高手身上散发的那种压迫感,却是能让人实实在在感受到的。他有些疑惑,不知道韩子元如何召集到这么多的高手为他效力的。 韩子元见杨云帆没有过多的关注自己,倒是对自己的护卫很感兴趣,顿时觉得有些丢面子。而杨云帆也发现了韩子元的难堪,知道韩子元误会自己了,自己又没法解释,气氛变得更加尴尬起来。 唐凤则是看了看韩子元,又看了看杨云帆这尴尬的模样,掩嘴笑了笑,向韩子元一拱手,然后跑到车队后面去找杏儿去了。 但是一旁的唐钰,见场面有些尴尬,咳了一声开口说道:“这兵荒马乱的,能在此地见到韩公子,真是幸运啊!” 韩子元不自然的笑了笑开口说道:“唐兄有所不知,在下现被王大人任命为后军司马,主管粮草军械的调度,得知唐家要押送一批军械前来,故特意前来相迎故人。” 望着远处粮草营如小山一般的军粮,唐钰感慨的说道:“韩公子身居要职,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韩子元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到:“唐兄莫要取笑于我,韩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只能做一些物资粮草的调度,不像杨兄,能披坚执锐上阵杀敌……” 一旁的杨云帆闻言摇了摇头郑重的说到:“韩兄此言差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队能否打胜仗,最重要的就是粮草后勤能否保障,雍熙北伐之时,正是因为辽将耶律休哥偷袭了我大宋东路军的粮道,才导致东路军崩溃,最终导致北伐失败。” 杨云帆接着说到:“况且,此次在下也是刚刚被王大人任命为屯骑校尉,奉命带领两千士卒护卫粮草大营的安全。韩兄与我,虽军政互不直属,但我们的职责都是相同的,还望韩兄与我精诚合作,共保大军后勤无忧。” “那是自然,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杨兄开口便是……” 见二人逐渐热络起来,唐钰也放下心来。杨云帆因为还有军务处理,便拱手向二人告辞而去。 待得杨云帆走远,韩子元望了一眼唐钰,踌躇着开口问到:“唐兄,凤儿姑娘与杨兄……” 唐钰闻言叹了口气,开口说到:“韩公子,我知你心意,但凤儿已心有所属,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呢,以韩公子的家世与才学,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啊……” 韩子元神色黯然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唐钰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回到军械营,唐钰住进了简易搭建的营舍,韩子元特意给唐家安排了几间比较好一点的房屋,也算是照顾一下。 唐钰见妹妹和丫鬟杏儿正在营舍内皱眉打量着临时搭建的简易营舍,笑着开口说到:“我的大小姐,这可是行军打仗,有个栖身之所就不错了,要不是韩公子特意照顾,我们连这样的营舍都找不到。你的杨师兄现在住的可是行军帐篷,十几人住一起……” 听到哥哥说起杨云帆,唐凤眼角一挑,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到:“哥,杨师兄他们的营地离这远吗?” 唐钰闻言撇嘴一笑,开口说到:“杨师弟屯卫的粮草营离我们这也就几里路,骑马也就半柱香的时间。你想做什么?你可别得寸进尺啊,军营里可是不允许女人进入的,况且你向奶奶给爹爹他们保证过,来这边一切都要听我的话……” “好啦,我的亲哥哥,我只是问问,你看你吓得,”唐凤有些好笑的望着唐钰,调侃的说到。 唐钰白了一眼,继续说到:“还有,明早我就要跟韩公子一起前去拜见王大人,你们在营舍内好好待着,可别乱跑,可别想着偷偷溜出去见你杨师兄,明天他也要跟我们一起前去……” “知道啦……” ------------ 第八十三章 奇袭 同一时刻,距离宋军军需大营南面几里的一处山坳之中,前几日悄悄率领两千骑兵出成都城的楚离寒正在眯眼打量着宋军的军需大营。 前几日楚离寒与张余各率领一支轻骑兵于东西两门悄然而出,为避免被宋军的斥候探马发现,他们不得不选择一些人迹罕见的险路怪林前行。 几日的昼伏夜行,隐匿行踪艰苦行军,终于等到了回报,他们竟然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宋军的军需大营。望着那一座座如同小山一般堆起的粮草营,楚离寒心中狂跳不已,自己竟然无意间摸到了宋军的死穴。 宋军行军远道而来,粮草仓促必然准备不足,若是一把火焚毁这些粮草,宋军短时间内肯定无法筹集足够大军使用的粮草,必然会不战自溃,到时候成都城内的大蜀军再趁机掩杀,必然一战定乾坤…… 想到这,楚离寒有些喉咙干涩,咽了几口口水。虽然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但面上还是表现的非常从容。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楚离寒喊来一个斥候骑兵,命令他向张余率领军队的方向而去,并让他告诉张余,要以最快的速度向这边的山坳靠拢,以便于协同作战。 张余接到斥候传递的信息后,没有片刻的迟疑,率领军队迅速的向楚离寒靠拢。等到了山坳后,张余望了望楚离寒所指的方向,也是惊喜不已。 “楚相公,看来你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宋军果然骄傲自大,疏于防范,认为我们只会龟缩城内。偌大个军需大营,只派了两千多人守卫,这是老天赐给我们的良机啊!”张余激动的说到。 楚离寒心里也是得意不已,嘴上却还是谨慎的说到:“张枢密,我观宋军军需大营,东西距离有数里,西面是粮草营,有两千多士兵守卫,而东面的军械营和军马营却几乎没有士兵守卫,这说明宋军也明白粮草的重要性。不如你我兵分两路,让其首尾不能相顾。我们其中一路人马绕行到东面,先攻打军械营,若是能把看守粮草营的士兵吸引过一部分去就更好了,另一路人马则从西面攻打粮草营,注意要多准备些干柴燃物,能焚毁宋军的粮草就是胜利。” “千万不要恋战,焚毁粮草是首要目的,我们的人马不多,不可与敌纠缠,此战之后,我们的行踪也就暴露了,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迅速的撤回成都城内。”楚离寒又补充到。 张余点了点头,说到:“楚相公思虑甚周,就按你的意思办。只是你我谁去攻打军械营,谁去攻打粮草营?” 这个问题看似很简单,其实大有学问,攻打粮草营是主攻,而攻打军械营则是牵制吸引敌人,主次分明,事成后功劳大小自然也不同。 楚离寒心思细腻自然看出了张余的心思,他也无意与之争功,于是笑着说到:“张枢密久经战阵,作战经验丰富,自然是由你率军攻打粮草营。张枢密先按兵不动,等我率小股军队去攻打军械营,若是守卫粮草营的士兵沉不住气前去增援,那张枢密就率军一拥而上,攻打粮草营。记住,进入粮草营四处放火,只要焚毁宋军的粮草,我们就胜利了!” 张余点点头,开口说到:“好,我们就再送宋军一次“幽州惨败”!” 想到这张余又激动起来,若是此次事成,自己就能像辽国战神耶律休哥一样,成为决定战局胜负的决定性人物。 楚离寒见张余如此神态言语,心中也是好笑,随后又正色开口说到:“虽是如此,我们也不可大意轻敌,我见那粮草营的守军营帐森然有序,士兵巡逻操练杂而不乱,显然守军将领也是一个军法严明、善于治军之人。进攻粮草营时不要与敌纠缠,放火烧粮草才是最重要的……” 楚离寒又望了望天色,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到:“我们成事的关键在于出其不意,现在天色将晚,我们等明早寅卯之时发起攻击……” 张余不解的问到:“我们为什么不在夜里进攻?这样能使敌人分辨不出我们的人数,分不出攻击点,更容易造成混乱,更有利于我们趁机发难!” 楚离寒摇了摇头,开口严肃的说到:“不可,一来入夜之后军营防备肯定会更加森严,能利用的机会不多,二来天色将亮未亮的寅卯之时,是人最嗜睡的时候,这时候发动攻击,更能奏效。更重要的是,我们就是为了让敌人看清我们的攻击点,把敌人引诱到军械营来,以减轻我们攻击粮草营时的压力……” 张余点点头不再言语,天色尚早,他们便命令士兵注意隐蔽,先养精蓄锐,等待着给敌人致命一击的时刻。 宋军军需大营内,唐钰和韩子元商量好明日前去拜见王继恩的事情后,天色已晚,唐钰便告辞,回到了军械营安排的营舍。见妹妹唐凤的房间内烛光已熄灭,知她已经睡去,便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胳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熄灭了油灯,躺在了床上,迷迷糊糊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睡眠中的唐钰突然被一阵声响惊醒,似乎是马蹄踏动大地发出的声音。他以为是军营内的军事调动,准备继续睡觉,忽又惊觉哪里不对,这天色还未亮,就算大军调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除非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睡意全无的唐钰决定起床出门看看,毕竟自己代表唐家押运这么多的军械前来增援王师,若是这些军械有个差池,自己也不好交代。正是这种责任感,救了他们一命。 唐钰出得营舍门口,十一月的蜀中,凌晨寒冷的北风冻得他呲着牙,一边蜷缩着身子,一边向外面张望,似乎想努力看清外面声音传来的方向。 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模糊身影正在朝这边靠近,唐钰有种不祥的预感,若是宋军正常的军事调动,如此夜色,最起码会点起火把行军,而这股骑兵则似乎怕被发现,在刻意隐藏行踪。 唐钰心中忽然生起一股莫名的紧张与不安,他赶紧回到军械营内,大声招呼众人起床,并及时来到军械营的营卫的房间,让一个士兵骑马快速向西面的军需大营传递消息。 ------------ 第八十四章 声东击西 在唐钰大声的呼喊之中,睡眼朦胧的人们揉着眼睛推开门,疑惑的看着满脸急色的唐钰,不明白为何天还未亮,这位唐家少爷为何在这大呼小叫,直到众人顺着唐钰手指的方向看去,才惊觉不妙。 整个军械营里官兵并不多,大多都是前来为大军押送军械的一些大族的子侄和家丁,约么有一百多人,分散居住在十几个营舍里。 军械营只是临时搭建的一片房屋,营房是由栅栏仓促环围起来,并无太大的防御能力,唐钰见外面的骑兵越来越近,急中生智,他招呼众人把营房内的大型攻城车、云梯等物件推到营房门口,堵住门口,又在旁边堆满火油,待得营外骑兵临近时便点燃这些物件,以延缓敌人的攻击,并且大火带起的火光和烟尘,也能给远处的友军起到狼烟示警的作用。 与此同时,唐钰还把唐家运送来的弓弩等武器分发给众人,从远处射杀敢于靠近的敌人。平时张扬跋扈惯了的大族子侄们此时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失了胆魄,不知如何应对的他们,见到唐钰从容的发号施令,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遵从指令,以期待能在此人的指挥下渡过此劫。 营外骑兵队伍的最前方,已经来到了军械营门口的楚离寒勒住了缰绳,皱眉望向营门口的熊熊大火,战马因为太靠前,被热浪炙烤的连连后退,楚离寒的脸也被火光映的一片红芒闪烁。 他骑马绕行到一旁的栅栏处,下马用长剑劈砍了几下木栅栏,然后命令身后的士兵下马拆除栅栏。 正在士兵下马拆栅栏的时候,一阵箭雨突然从军械营内袭来,楚离寒如脑后长眼般迅速的闪到一旁,并试图招呼众人躲避,但是太晚了,一阵箭雨过后,前面的十几个正在埋头拆栅栏的士兵便殒命于箭雨之下。 楚离寒气的牙呲欲裂,命令士兵也用弓箭向营内还击,并命人迅速拆除掉栅栏,全军进得军械营内。 营内众人被士兵的弓箭射倒一片,唐钰的右臂也中了一箭,唐凤和丫鬟杏儿用布帮唐钰包扎好,一起边射箭边后退。好在楚离寒的目的并非是迅速消灭营内的众人,而是想引诱守卫粮草营的士兵前来营救,所以并没有下杀手。 唐钰忍着手臂的疼痛,与众人且战且退,但退到西面的栅栏旁时,却发现整个军械营早已被团团围住,怪不得敌人不着急进攻,原来敌人早已胜券在握。 “小姐、公子,我们该怎么办?”丫鬟杏儿绝望的看着周围,开口问到。 唐凤也是十分着急,但还是安慰到:“没事的,我们再坚持一下,杨师兄得到了消息肯定会马上前来救我们的……”然后她望了一眼哥哥唐钰,似乎在等待他的肯定。 唐钰闻言只是皱眉看了看周围的形势,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坚持到援军前来。 似乎察觉到敌人并不着急消灭他们,而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唐钰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开口说到:“敌人并没有一鼓作气消灭我们,这是想拿我们当鱼饵,声东击西,引诱守卫粮草营的士兵前来救援,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这说明只要援军还未到,我们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原本已经陷入绝望的众人,闻言似乎见到一丝希望,也鼓起了对生的渴望。 离此地几里外的粮草守卫营士兵们,被军械营那边的熊熊火光惊醒,纷纷张望着远处。杨云帆命令士兵集结,整军备战,但是并没有派出援军前去救援。 此时身为军需大营后军参军的韩子元匆匆赶到粮草守卫营,身后跟着八个忠心耿耿的护卫。 韩子元不顾礼仪形象的大声喊道:“杨云帆在哪?杨云帆在哪……” 等跑到杨云帆跟前之后,韩子元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到:“快……快派兵去救援军械营……再晚就来不及了……” 杨云帆闻言面色沉重的说到:“不可,敌人之所以大张旗鼓的攻击军械营,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出兵救援,声东击西,此时若是派兵去军械营,粮草营这边就军力空虚了,若是此时粮草营再被偷袭,那么大军的粮草就不保了。军械没了可以再重新打造,若是粮草被毁,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筹集大军所需要的粮草,没有粮草,大军恐怕连三天都坚持不住,到时候李顺他们再趁机发动攻击,那么就会有全军崩溃的危险,到时候整个蜀川就都会是李顺的了……” 杨云帆的话,韩子元根本听不进去,他只说了一句话:“凤儿姑娘现在正在军械营呢!难道这也不救吗!” 杨云帆闻言一怔,他倒是忘了唐凤和唐钰他们现在还在军械营里,想到这杨云帆脸色惨白,心里开始颤抖起来。凤儿此时估计在苦等着自己的救援,而自己只需要派出一半的兵马就可以解围军械营,救出凤儿他们。 但想到粮草被毁后大军崩溃、国家分裂的后果,他内心的理智渐渐战胜了情感。 杨云帆面色灰白但又坚定的说到:“军令在身,我不敢擅自分兵。此时必定有其他的敌人窥伺在旁,等待着攻击粮草营,我必须坚守在此地……” “你……你……好,你就坚守你的军令吧!我率领我的衙役和护卫去救凤儿她们,哼……”韩子元被杨云帆的话激怒了,他不在乎什么粮草的安危,什么大军的崩溃,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唐凤的安全。 说罢,韩子元便率领跟随他而来的二十几个衙役和八个护卫朝军械营而去。 “韩兄等等……”杨云帆望着韩子元的背影喊到。 杨云帆说到:“我把我的一百多亲兵交给你,再给你们一百多匹战马,你一定要救出凤儿……”说罢,杨云帆便把身边的一百多亲兵喊来,让他们跟随韩子元前去。 望着韩子元等人纵马而去的身影,杨云帆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期盼,期盼韩子元能顺利的救出唐凤她们。 而在缓过神来之后,杨云帆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命令道:“派出斥候探马,四处搜索可疑之处,敌人一定就在附近,加强戒备,准备迎战……” ------------ 第八十五章 营救 军械营处燃起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着,楚离寒见远处守卫粮草的士兵并未前来,他心顿时沉了下来,知道对方已经看破自己的企图,于是便不再虚张声势,而是命令手下士兵全力消灭军械营内的敌人,然后再向粮草营杀去,以图两面夹击,使守粮官兵首尾不能相顾。 也就在楚离寒下令全力进攻消灭眼前敌人的同时,从军械营西面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楚离寒问声心中一喜,以为是守粮官兵没沉住气前来救援军械营了,他纵马上了一个高坡后才失望的发现,前来救援的官兵才一百多人。 楚离寒恼怒的指挥手下士兵全力进攻军械营内还在顽抗的敌人,同时命令士兵围攻前来救援的敌人,势态紧急,他不能继续冒险耗下去,为今之计,只有迅速清理完军械营内的残敌,再与张余的军队合击粮草营。 还在军械营内苦苦支撑的众人,骤闻有援兵前来,都是欣喜不已,唐凤更是激动的拉着哥哥唐钰的手臂说到:“哥,你听,是杨师兄来救我们了……”说完已是喜极而泣,其余众人也是激动不已。 在看到希望的同时,他们也切实感受到了敌人开始全力进攻的压力,身边的人在敌人疯狂的进攻下一个一个的倒下,唐钰等人的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虽然援军已到,但是短时间内难以杀进重围,眼前的敌人足以在他们与援军会合之前杀死他们,他们必须想法坚持一段时间。 众人边战边退到西面一个破旧的营房内,唐钰把唐凤和丫鬟杏儿护在身后,警惕的注视着外面逐渐靠近的敌人,他的衣袖已经被手臂渗出的鲜血染红,但他却浑然未觉。 敌人的一个小队攻进营房内,唐钰便不顾疼痛奋力与敌战作一团,唐凤也抽出佩剑加入战斗,一时间营房内刀光剑影,乱作一团。唐凤虽然也懂得一些武艺,但毕竟学艺不精,又是女儿身,力有不逮,很快就陷入只能勉强招架的被动的局面。 一旁正在打斗的唐钰,见状心中大急,欲前去相助,但他身披数创,又被三个敌人围攻,一时难以抽身相救。 唐凤在敌人的进攻下节节后退,逐渐难以招架,招式也漏出了很多破绽,与她对打的敌人见她漏出了破绽,便虚晃一刀后,直刺向唐凤的肋下,眼看唐凤就要被穿腹而过,只见一旁早已惊吓过度的丫鬟杏儿突然不管不顾的冲撞过来,把唐凤推到一旁,身体却被敌人的长刀穿胸而过。 唐凤顿时凤目圆睁,呆呆的看着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杏儿,愣在当场,她实在想不到平时胆小怕事的杏儿竟然有如此疯狂举动,替她挡下这夺命一刀。 “杏儿……”唐凤撕心裂肺的喊出声来。 只见杏儿吃力的歪了歪头,望向唐凤,满口鲜血的嘴角笑了笑,然后慢慢的倒了下去。那握着刀的敌人抽出长刀,甩了甩沾在刀上的鲜血,面目狰狞的向唐凤走去。 望着杏儿倒在地下的尸体,唐凤悲从中来,凄厉的哭出声来,而一旁的唐钰则拼着中刀的危险,打算去解救妹妹。 那持刀大汉一步一步的逼近唐凤,似乎在欣赏这美人临死前的绝望与恐惧。 “快用“袖里乾坤”,”唐钰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向唐凤喊到。 “袖里乾坤”乃是唐钰为唐凤打造的一个精巧的弓弩,因为轻盈袖珍,便于携带,藏于袖中突然发射,往往使人猝不及防,难于抵挡,若是此时唐凤用“袖里乾坤”对付眼前的敌人,应该有很大的胜算。 唐凤闻言下意识的摸向手臂,才发觉已经没有了“袖里乾坤”,她这才想起来“袖里乾坤”她已经送给了杨云帆,做为定情信物,此时又哪里能找到,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浮现在眼前的是杨云帆那风采俊逸的模样。 “唉!这就要死了吗?杨师兄可能就在外面,可惜临死之前不能再见杨师兄一面了,不知道杨师兄看到自己的尸体之后,会不会伤心的痛不欲生呢……”唐凤心里如此想着,却没有了刚才的恐惧感。 就在长刀将要刺向唐凤身体的那一刻,一杆长枪穿过营门,从外面飞进来,直插持刀大汉的身体,强大的力道,使得长枪在穿过大汉的身体后又钉在营房内的木柱上。 死里逃生的唐凤愣了一下,然后激动的喊到:“杨师兄,我们在这里……” 随后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喊声,也拼命的向营房方向杀来。最先杀入营房内的是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此人浑身是血,已经身披数创,但犹自战斗不已,只见他来到木柱前,拔出插在持刀大汉身上的长枪,继续与营房内的敌人战作一团,很显然,刚才就是这个中年男人掷出了长枪,救了唐凤一命。 随后又有几个人冲进营房内,唐凤定睛一看,赫然竟是韩子元与身边的几个护卫。刚才那个持枪男子应该也是韩子元的几个护卫高手之一。 原来,刚刚在营外听到唐凤的呼喊声后,韩子元便与众人不计生死的向营内冲杀而来,营外的敌人一时招架不住,竟然被他们冲破了包围,杀进了营内。 一旁在苦苦支撑的唐钰见状激动的喊到:“韩公子来的正是时候,若是再晚一步,我们可能就要全部丧命于此了……” 唐凤也是难以置信望着韩子元,呆呆的愣在当场。 见唐凤和唐钰无虞,韩子元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又皱眉说到:“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兵力太少,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大家随我们一起冲杀出去……” 唐钰闻言一愣,开口问到:“韩公子带了多少人来?杨师弟呢,他带了多少兵来?” 韩子元闻言望了望唐凤,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说到:“杨云帆没有前来,他在守卫粮草营,我只带了家丁护卫和杨云帆的一百多个亲兵前来,此时已所剩不多,我们还是快些冲出去吧,只要回到粮草营就安全了……” ------------ 第八十六章 以多欺少 唐钰闻言一愣,开口说到:“难道他忘了凤儿也在军械营吗?他怎么能……”唐钰说到这顿了顿,然后他望了望唐凤,随后一声叹息,没有再说话。 唐凤听到此处则是楞在当场,她似乎不愿意相信听到的一切,她目光迷茫的摇着头,口中喃喃的说到:“不……不会的……杨师兄不会不来救我们的……”,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她眼中已经噙满泪水,心中的一些东西也正在崩塌…… 情况紧急,容不得众人再多做他想,几人便跟随韩子元的护卫一同向外杀去,唐凤望着杏儿的尸体,又望了望哥哥受伤的手臂,眼中又一次闪过痛苦和迷茫…… 此时跟随韩子元而来的百余个士兵仅剩六十几人,而且个个带伤,只有聂元等几个高手还未受伤,因此此次突围便由他们在前开路。 营房外的楚离寒皱眉思索着什么,见这百余人不顾生死的突进营房内,又拼命向外冲,似乎在营救什么重要的人物,他当机立断,命令士兵们一拥而上,阻断这几十人的退路。 聂元见状一马当先,催动内力,使出看家绝技“大摔碑手”,只见他横冲直撞,竟无人可挡,其余几个高手也不示弱,纷纷使出看家绝技,一时间竟然生生逼退了前来堵截的士兵,杀出了一条血路。 楚离寒眯了眯眼,玩味的笑着大声说到:“大摔碑手?难道是……聂元?” 聂元闻言也回过身来,望着楚离寒,冷笑一声,开口说到:“楚大当家的,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吧……” “的确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这么多年了,我还真以为你已经死了,呵呵……”楚离寒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说到。 聂元收敛了冷笑,肃容开口说到:“老夫二十多年没入江湖了,跟死了没区别了,倒是楚大当家的,你们九龙会当年可是威风的很呐,你们兄妹九人当年追杀我一路东去,逼的我只得假死脱身,苟活于世间,而如今你们九龙会为何却又沦为了叛匪?哈哈……” 当年聂元在蜀地也是十分有名的武林高手,因为得罪了当时的风头正盛九龙会,而被追杀,幸亏得到开州韩家的庇护,才得以保得性命,如今仇人见面,虽说不上分外眼红,但也是让人心绪难平。 见聂元如此调侃,楚离寒也不怒,而是淡淡的说到:“既然当年没有做完的事,今日就做个了结吧,你不会再有机会逃脱了……” 聂元冷哼一声,开口说到:“就凭你?当年若不是你们兄妹九人合力出手,你以为我会输给你们?只敢以多欺少罢了……” 楚离寒闻言一笑,知道聂元是再用激将法逼他单挑,他自然不会上套,而是笑着说到:“大摔碑手名震天下,我自然不是对手,但是如今的形势是我们两千人对你们几十人,我还是要以多欺少,你能奈我何?” “都给我上,生死不论,一个首级换五十两银子……”楚离寒冷笑着下达着命令。 聂元闻言心沉了下来,他望了望身后众人,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聂元武艺高强,若是自己突围,楚离寒手下这些乌合之众是留不住他的,但是看到身后的韩子元,聂元便放弃了自己突围的念头,韩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韩家的这个独子,自己逃生,这种枉顾道义、恩将仇报的事情,他是宁死也不会做的。 聂元又望瞭望韩子元身边的唐凤,他知道韩子元一直喜欢着这个唐家的姑娘而不可得,若是自己能拼死保护他们突围,或可成就一段好姻缘,自己也算是报答了韩家的恩情。 想到这聂元便不再犹豫,他对身边几个相处多年护卫高手小声开口说到:“等会儿我负责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你们趁机带着公子他们突围,记住,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公子的安全……” 几人闻言互望了几眼,点了点头,那个善使“鹰爪功”的男子上前一步笑着开口说到:“老聂,你不够意思啊,断后这种事你怎么可以独揽,我也要随你一同断后……” 这时候选择断后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是个人就能看的出来,而这人竟然不顾生死也要与聂元一同断后,可见其为人颇为追求道义。 聂元闻言心中一暖,感动不已,嘴上却笑骂到:“想跟我争功啊,这楚离寒的人头我是要定了,你要是跟我抢,我可是要翻脸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二人放肆的笑着。 远处的楚离寒见眼前这怪异的场景,皱了皱眉,随后便不再多想,静待全歼这股敌人的消息。 在赏银的刺激之下,楚离寒手下的这帮士兵个个眼冒金星,向眼前的敌人杀去,就仿佛向触手可及的银子奔去。 在叛军的攻击下,包围圈一度被压缩到十几米,就在这时,聂元和使鹰爪功的那个中年人突然大喝一声,不够受伤的危险,爆发出摧枯拉朽的战斗力,在二人默契的配合之下,顺利杀出一条血路,韩子元等人也在其他护卫的保护之下,一边躲一边撤。 见这些人就要突破包围,楚离寒大怒,他命令弓弩手向韩子元等人逃跑的方向射箭。满天箭雨之下,逃跑的众人倒下一片,唐钰狼狈的躲着飞来的箭矢,不断的跟唐凤寻找掩体,唐凤躲在了一个破马车一侧,唐钰则躲向了远处的一个石碾盘后面…… 而韩子元在护卫的保护之下安然无恙,向他飞来的箭矢,被护卫们一一击飞,而此时一支利箭带着破风之声,朝着破马车一侧的唐凤飞去…… 唐凤见状面如死灰,她已经无处可躲,远处的唐钰见状也是目眦欲裂,却又鞭长莫及,唐凤只得闭目等死,就这刹那间的功夫,她脑海里闪现出了杨云帆的音容笑貌,他是那么的英武不凡和气宇轩昂,唐凤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她要笑着面对死亡…… ------------ 第八十七章 以命换命 一声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传来,一股温热的血水溅到自己身上……令唐凤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疼痛,她睁开眼,一幕让她终生难忘的画面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见韩子元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只见他背部中箭,口中鲜血狂喷,但仍是屹立不倒,眼神依旧炙热的望着自己,嘴角在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刚一开口就有更多的鲜血溢了出来。 唐凤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幻想过无数次的场面——自己的如意郎君能够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以高强的武艺,击败敌人,惊艳众人,拯救自己。 但她没想到,此刻竟然是韩子元为自己挡下了这致命一击。这个自己平时十分讨厌的跟屁虫,自己经常恶语相向的富家公子哥,竟然为了救自己,毅然挺身而出。 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不顾自己的生死,为她挡下这一箭,使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上前一步扶住韩子元,眼中已是泪眼婆娑,她喃喃的说到:“为什么这么傻……你这又是何必呢……不值得的啊……” 韩子元吃力的抬起头,望着唐凤,举了举沾满鲜血的右手,想要抚摸一下唐凤的脸颊,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缓缓的放了下来。 唐凤已是泣不成声,她抓起韩子元的手,不顾他满手的鲜血,把韩子元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鲜红色的血渍,沾染在绝世的容颜上,更增加了一丝动人心魄的美。 韩子元眼圈微红,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他吃力的开口说到:“能……能为你……做一些事情……什么都是……值得的……”此时有更多的鲜血随着他开口说话,而从嘴角流出。 唐凤急切的哭泣道:“不要说话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回去给你治伤……” 此时在前面为众人断后的聂元,见状已是牙呲欲裂,他怒吼连连,不避刀枪的疯狂冲杀,其余护卫高手也是心生“主辱臣死”的悲愤,开始不计生死的冲杀开路。 唐凤和唐钰扶着中箭的韩子元,一路躲避着敌人的攻击,一路向西撤退。众人破釜沉舟的杀意,使得楚离寒手下的这些士兵心生畏惧,不敢上前送死,眼看众人就要冲破包围圈而去的时候,楚离寒则亲自率领手下最精锐的亲兵赶了上来,他要不顾一切的留住这些人。 在众人后面负责断后的聂元见状,停下脚步,他望了望前面仅剩的三十余人,开口说到:“不要停下,快快护送公子回去,公子的伤不可再拖延了,留下两人与我断后,其余人保护好公子安全撤离……” 善使鹰爪功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使长枪的汉子站了出来,毅然决然的要跟随聂元为众人断后,这种慷慨赴死的气概,使得众人心生敬意与悲戚,情况紧急,容不得众人多想,便按照聂元的吩咐去做了。 楚离寒见状冷哼一声,开口说到:“哼,想跑?跑的掉吗?弓箭手准备……” 如蝗的箭雨向众人袭去,唐钰见状指挥众人用旁边破旧的马车木板抵挡,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众人用来抵挡箭雨的木板已被射的如同刺猬般的千疮百孔。 聂元回过头去望着众人的方向,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于是长啸一声冲向敌人的弓箭手阵,以打乱敌人的节奏,给众人创造逃生的机会,其余几人也心领神会,随聂元冲向正在弯弓搭箭的弓箭手方阵。 一时间原本整齐的阵型,被冲的七零八乱,射出的箭矢也变得稀稀拉拉,借着这一机会,唐钰带领众人快速冲出了包围圈。 聂元望着已经逃出生天的众人,长笑一声,随即便又杀向想要追击众人的士兵,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为众人换取生还的机会。 楚离寒见众人逃出包围圈,也不着急,因为他看到众人逃跑的方向正是西面,而他在破坏焚毁完军械营之后,也是要向西面进攻粮草营的,所以他并不急于追击,而是先把眼前的聂元等几个难缠的对手消灭,然后尽毁军械营之后便向西与张余的军队一起合击粮草营。 同一时刻,西面的粮草营内,杨云帆并未被动待敌,而是主动派出探马四处打探,他的直觉告诉他,周围一定还有潜伏的敌人,在等待着给自己致命一击。 很快,探马回报,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坳处,隐隐有大部队埋伏的迹象。 杨云帆不再犹疑,他决定主动出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于是在交代好留守大营的军务之后,他亲率千余骑兵,分东、西两路,悄悄向山坳处挺近。 在靠近山坳处几百米时,张余派出的探马终于发现了朝廷骑兵的企图。 “报……前方三百米处,发现大量官军的骑兵,有东、西两队骑兵,数量不明。”前去侦查的探马来报。 张余闻言大吃一惊,官兵的这一招,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部署。他没想到原本谨慎稳重的官兵竟然敢如此冒险进击,想必这领军将领必定非泛泛之辈。 张余皱眉远望,他很快镇静下来,指挥军队全部集中起来,向崎岖难行的山坳背侧转移,只是这样一来,虽然能躲避敌人骑兵的攻击,但是也很难再对粮草营发动攻击,因为官兵只需派出一小队人马,守住山坳的出口,就能彻底切断前往粮草营的道路。 是战,是撤,张余不断的在心中盘算计较。他深知此战宜速战速决,朝廷的大队援兵肯定已经向此处赶来,若是自己再犹豫不决,必定会陷入重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想到这,张余心下一沉,他派出几个精锐斥候给楚离寒报信之后,便审时度势,命令手下的士兵缓缓的向山后撤退。 见山坳里的敌人有了异动,杨云帆策马扬鞭,疾驰到山坳口观察敌情,在得知敌人正在向山后撤退时,杨云帆长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大局已定,起码自己不用再担心敌人的前后夹击,于是他派出一队人马守住山坳出口,自己率领其余骑兵回到了粮草营,因为就在他率领骑兵前来之时,派往东面的探马也传来了军械营方向的敌人正在向粮草营而来的军情。 ------------ 第八十八章 交锋 在彻底焚毁军械营之后,楚离寒提着聂元的人头,跨上战马率领部队向西面的粮草营进发。 虽然已经成功围杀了聂元这个宿敌,但楚离寒心中并没有太多快感,反而有些恼怒。自己这边如此多的人围杀聂元几人,竟然还损失了百余人,最重要的是耽误了很多宝贵的时间。 一路往西逃跑的唐钰等人,见追兵暂未追来,松了一口气,跑到一处树林边时,唐钰叫众人停了下来。 唐钰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被众人搀扶着已经因流血过多而面无血色的韩子元。唐钰开口说到:“我们不能这样一直往西而去了,后面的敌人都是轻骑兵,而我们都是靠两条腿,迟早会被他们追上的,如今之计,只有向北而行,先躲入密林,帮韩公子处理一下伤口,再视情况而行……” 众人互望了几眼,皆是点头,那名背着韩子元的韩家护卫开口说到:“我等一切听从唐公子安排,只求能保得我家公子性命……” 也有人开口问到:“我们一路匆忙西行,并未隐藏踪迹,后面的敌人万一追着我们进去密林,该怎么办?” 唐钰深吸一口气,开口说到:“只能赌一把了,聂元聂大侠已经拖住敌人很长时间了,我们只能赌敌人没时间跟我们耗下去……” 另一边,楚离寒指挥人马不停蹄的向西进军,因为他知道自己耽误太多时间了。就在前行不久之后,前面的斥候来报,先前逃出去的十几人已不见踪影,经过形迹辨认,他们应该是进入了北面的密林之中,传令官前来询问是继续西行还是进入密林抓捕那十余人…… 楚离寒闻言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其实一开始他就猜到这些人肯定是重要的人物,要不然守粮官兵也不会派出人来营救,自己若是能抓住这些人再以此来要挟守粮官兵,虽不一定能奏效,但是以此打击官兵的士气也是不错的。 但是此时这些人进入了密林之中,若是进入搜索肯定会耽误很长时间,楚离寒思索一阵,开口下令:“留下五十人守住密林出口,发现有人从密林出来就格杀勿论,其余人继续行军,加快速度……” 在进军的途中,楚离寒见到了张余派来的斥候。 得知张余的军队已经被守粮军队发现并主动发动攻击之后,楚离寒心便沉了下来。他思索了一会儿,便做出了决断,为了稳定军心,他决定隐瞒消息。 楚离寒不动声色的派人看住斥候,并不许他与其他人来往,并令大军加速行军,以期待能趁守粮军队疲于奔命的机会,能突袭得手。 但是他心中也知道,守军不可能不派出斥候探马打探军情,自己这么多人是不可能不被守军察觉的。 等赶到粮草营之后,楚离寒的猜想得到了印证,营外守粮军队已经全员列队整军备战了。 队伍最前方是几个穿将领甲胄的人,其中一身锁子甲、手持长枪策马而立的英武身影,正是这支守粮军队的统制官杨云帆,他身边的几个将领是他的副将。 楚离寒皱眉望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诧异于守粮军队的统制官竟如此年轻。 若是此时霍季在此,一定会更加的震惊,他肯定想不到前几个月才在龙门镇交过手的杨云帆,此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杨云帆这边,身边的一个副将打量了楚离寒这边几眼,来到杨云帆跟前,指着楚离寒向杨云帆介绍说到:“都统,那人正是叛军的参知政事楚离寒,此人曾是“九龙会”的大当家,如今已经鼓动了很多“九龙会”的旧部下参加了叛军……” 杨云帆闻言眼睛一眯,开口说到:“原来是他……” 杨云帆见敌人众多,他心中一紧,这并非打不过这些敌人,而是他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保护好粮草的安全,其他的都不重要。 于是杨云帆决定实施拖延战术,他知道禁军大营的援军此时肯定就在路上,只要自己能多拖一些时间,粮草的安全就多一些。 他单骑纵马来到两军阵前,大声开口说到:“来人可是楚大当家的?” 楚离寒闻言眉头一皱,也勒马上前一步,开口说到:“不错,正是楚某,阁下是何人?可敢报上名来?” 此时楚离寒心中所想也和杨云帆一样,也想拖延一下时间,因为自己率领部下一路急行至此,已是筋疲力尽,而对面的守粮官兵则是以逸待劳,此时开战,自己的胜算非常低,而且他也想打探清楚对手的底细,再判断如何出手。 杨云帆闻言朗声答到:“在下杨云帆。楚大当家的,你的两个兄弟孟南和孟雨航就是我抓住的,当时我还想以他俩为诱饵,把你们一网打尽呢,可惜被急于邀功的知州大人先行一步,把你俩兄弟斩首了,可惜了,可惜了……” 杨云帆一边说可惜了,一边摇头,但脸上并未见到一丝可惜的神态,反而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楚离寒听到此处,已是牙呲欲裂,他强忍胸中怒意,冷冷的开口说到:“哼……原来是你,我两位兄弟的血仇,我一定会找你讨回来的,只是,你看看这是谁……” 说完,楚离寒解下了系在战马背上的聂元的人头,拋向杨云帆,人头落地后滚动了几圈,静止后面部正好朝向杨云帆。 杨云帆仔细的看了看这个血肉模糊的人头,才分辨出正是当初韩子元身边那个武艺高强的护卫。 此时杨云帆心中已是翻江倒海,连这个武艺高强的人都没能逃出去,那凤儿和唐钰他们就更凶多吉少了…… 见杨云帆面色有变,楚离寒得意的笑着说到:“想必你是认出来了,哈哈哈哈……前去救援军械营的人全都被我杀了,就这个人武艺还不错,我特意把他的人头带过来给你们看看。哦,对了,好像军械营里面还有一个女的,长得还挺不错的,这种尤物怎可随意杀了呢,那不是暴殄天物吗,我这些部下都是草莽出身,也没个军纪,见到漂亮女子就兽性大发,唉!我都不忍直视啊……为了整肃军纪,我只能一刀杀了这红颜祸水……” ------------ 第八十九章 擒贼先擒王 杨云帆闻言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他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情绪,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心中犹自不停的翻江倒海。 身边的副将杜陵见状,策马上前一步来到杨云帆身边,开口说到:“将军莫要听信贼子妖言惑众,他此言定是扰乱我军心之计,若是其余人真的都已经被杀,那为什么贼子们不把他们的人头一并带过来,那岂不是更有效果?” 杨云帆闻言冷静下来,他也是暗暗怪自己关心则乱,一时竟看不清真伪,为将者,未能临阵不乱,排除杂念,实乃兵家大忌。 他点了点头,开口小声对副将杜陵说到:“如今之计,多拖住敌人一些时间,粮草大营就多一分安全,你多派几个探马,出去打探援军的踪迹,我在这里再多拖一些时间……” 对面的楚离寒见杨云帆并没有太多反应,而是和自己的副将耳语起来,心生疑虑,不明白杨云帆坐拥以逸待劳的优势,为何不发动进攻,待思索一阵之后,心中顿觉不妙,他忽然之间明白了原来对方是在等待援军。 原来在自己想拖延一下时间等待部下恢复体力的时候,对面官兵也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到来。 想到这,楚离寒不再犹疑,命令部下摆开进攻队形。只见他一个部下迅速分作八个小阵,除了跟随楚离寒身旁的四五百人之外,每个小阵约么二百人,个个右手持刀枪、左手拿着一根火把,噼噼啪啪的火油在燃烧的火把上滴滴落下。 杨云帆见状冷峻的面庞眉头一皱,也命令部下做好防御准备。其实面对这些义军的乌合之众,杨云帆自信一个时辰内就能击溃敌人,但是他的首要任务是守卫好粮草的安全,打败敌人容易,护卫好粮草的安全才是最难的,对面的敌人个个手持火把,若是有几个被投掷到粮草堆上,想扑救是非常困难的。 想到这,杨云帆一边命令部下准备灭火用的水桶和隔火用的湿木板,一边指挥部下主动出击。因为他知道,被动的防守是不可取的,敌人分散这么多小阵进攻,就是为了分散守军的整体防御能力,以便于抓住其中的空隙,趁机投掷火把,焚烧粮草。 杨云帆也是暗暗佩服楚离寒的心思缜密,不过他也并非没有对策。对面敌人只有两千多人,而自己差不多也有两千人,想到这,杨云帆也指挥部下分成八个小队,每个小队一百二十余人,剩下的全部守在粮草大营外面,准备随时支援或者灭火。 从高空俯瞰之下,只见对阵双方各自有八个小阵向对方冲去,一时间刀光剑影,马嘶长鸣,两股人潮混战在一起。双方各自的主阵之中,楚离寒和杨云帆也都在注视着战场上的形势,以期待抓住敌人的破绽,给敌人致命一击…… 虽然官兵的每个小阵只有一百多人,是敌人的一半多点,但是禁军出身的官兵,军事素养、军纪与个人技战术,却远胜于起义军的乌合之众,不消片刻,义军的各个小阵便已经渐渐不支,隐隐有了败退的迹象。 一旁观战的楚离寒心下一沉,他审时度势,亲率身后仅剩的五百余人一起压上,要止住己方的颓势,顺便一鼓作气,冲向官兵防御的薄弱点,他心中所想是官兵最好也能全军压上,这样一来虽然己方可能造成巨大的损失,但是官兵全军压上之后,粮草大营的防御就弱了许多,己方只需一支小队伍冲进粮草大营,便可放火焚烧掉这些堆积如山的粮草…… 因为楚离寒的率军压上,义军各个小阵士气大振,一时间战场上出现了倒卷珠帘的气势。官兵虽勇,但气势被夺,一时间也难于挽回颓势。 杨云帆看到现场形势发生了转变,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是否也要全军压上,但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命令副将杜陵领一千人坚守营地,不得放一个敌人进来,然后亲自率领剩余的九百多人对阵两千多敌人。 对面同样亲自率军进攻的楚离寒,见杨云帆只带了一半的兵马迎战自己,心中又是冷笑又是恼怒,冷笑于对方的自大,恼怒于对方对自己的轻视。 两支洪流势不可挡的冲撞在一起,马斯长鸣,刀光剑影,义军的士兵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是人多势众给了他们一些勇气,况且,这次楚离寒带来的士兵,都是在义军中精挑细选的骁勇敢战之士,所以战场形势陷入胶着。 楚离寒见一时间不能突破防线攻进大营,心中也是焦急,他勒马来到一个高坡上,纵目四望,观察双方形势,只见官兵中一个将领单枪匹马来回冲杀,势不可挡,周围官兵也在他的带领下愈战愈勇,他定睛一看,此人正是杨云帆。 见到此处,楚离寒突然心下一动,若是能阵斩杨云帆,那么官兵们的士气就会崩溃,群龙无首的官兵们也会军心涣散,自己再率军强攻,自然会如滚汤泼雪搬的顺利。 一念及此,楚离寒收拢了周围的五百余人,用刀指着阵中的杨云帆,对众部下开口说到:“只要杀掉那人,官兵就会不战自败,你们跟我全力围杀此人,事成之后,个个都是高官厚禄……” 在楚离寒的鼓动之下,众人皆是两眼放光,富贵险中求,要想荣华富贵封妻荫子,自然是要拼命来博的,众人都是刀口舔血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便随楚离寒向杨云帆冲去。 正在阵中杀得兴起的杨云帆,见有一支五百多人的队伍,不管不顾的径直向自己所在的阵地冲来,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都懂,其实在最开始对阵之时,杨云帆也有过这个想法,但见楚离寒始终居于大阵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想必当年骁勇善战的楚大当家的,在当上大蜀国的参知政事之后,便消磨了英气,人越老,胆越小。 而此时见楚离寒竟然亲自率领一队人冲来,杨云帆不惊反喜,这对敌人来说是个机会,对自己来说同样是个机会,只要能阵斩或生擒楚离寒,那么这些乌合之众的义军,也就会作鸟兽散了,想到这,杨云帆也集结了附近的一百多个官兵,纵马持枪向楚离寒冲去。 ------------ 第九十章 一日破城 在两支小队就要冲撞到一起的时候,在粮草营西侧的地平线上,平静被打破,漫天的尘土飞扬,大地也一阵一阵的抖动起来,显然是铁蹄震踏所发出的声响。 交战的众人皆是侧头西望,一时间竟忘了继续厮杀。随后,交战双方的面色呈现出悲喜两重天——禁军大营派出的援军到了。 见到此情此景,官兵们个个士气大振,奋勇当先;而义军的将士们则面面相觑,都现惊恐之色。战马上的楚离寒见状也是仰天长叹一声,然后命令部下迅速集合,向南面撤去。 杨云帆见楚离寒率军撤退,并未追击,而是把追击的机会让给了前来救援的禁军骑兵,自己则命令军队原地休整,打扫战场检查伤亡,同时加强警戒,预防敌人的突然折返。 待得将楚离寒追击驱离百里之后,禁军的骑兵们都陆续打马来到粮草营休整。 杨云帆走出军营,见竟然是上官博玉奉命率领禁军骑兵来救援的,心中也是一暖,他上前一步,对上官博玉说到:“上官兄,多亏了你们及时到来,否则粮草营吉凶难测啊!” “哈哈哈哈……杨兄弟,你们能坚持这么久,我是没有想到的,半路上我们遇到了一股叛军的部队,被我们击退了,他们向东转移了,我们救援粮草营心切,便没有追击,也幸亏没有追击,不然又要耽误很长的时间……”上官博玉开口说到。 杨云帆闻言开口说到“上官兄遇到的那股叛军,应该就是逆匪张余率领的另一支偷袭部队,当时他们隐藏在山坳里,被我们发现后便撤退了,没想到在途中又遭遇了你们……” 两人边说边走进营帐,上官博玉坐在一张胡床上,拿起一碗水,便咕咚咕咚喝下,用袖子一抹嘴,开口说到:“西面大营一发现这边的烟雾,便知道出事了,因为我熟悉蜀中地形,王大人便命我率领五千骑兵紧急驰援粮草营。幸亏粮草营没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杨云帆闻言点了点头,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到:“上官兄,如今这边已经无事,我要向东面去寻人,你可要帮我守好粮草营……” 上官博玉疑惑的望了望杨云帆,然后点了点头,没有询问。 杨云帆率领百余名骑兵一路东行,寻找唐钰等人的下落,途径一片密林之时,发现有几十年叛军的士兵,在抓住这些人询问之后,才知道唐钰和唐凤等人都已经躲进了密林之中。 得知此事,杨云帆大喜过望,不待众人相随,便下马只身进入密林,在寻得众人后,便把众人接回了大营养伤,他见唐凤一直守护在身受重伤的韩子元身边,并没有与自己有所交流,心中也是一阵心痛,他知道唐凤还在生自己的气,怪自己没有来营救他们。 但此时并非是多想之时,韩子元受伤颇重,大营内的随军大夫只能用药物保住他一条命,但能否挺过来,还得看韩子元的造化了。 听到此处,唐凤眼中满是担忧之色,杨云帆见状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他摸了摸衣服里面,摸出一个药瓶,此药乃是当时路过少林寺之时,普空大师赠予之药,此药名叫“生生造化散”,尤其对重伤之症颇有奇效。 韩子元在服过“生生造化散”之后,面如白纸的脸色有了一些红润,众人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韩子元虽然保得一命,但军营并非养伤之地,在休息两日之后,便和唐钰、唐凤一起回开州去了。 在众人就要离开之时,杨云帆曾想和唐凤聊一聊,但唐凤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他,使得他一直没有机会,心中也只剩下叹息。 就在唐凤离开的第二日,守卫粮草营的杨云帆接到了军令,西川安抚使王继恩命令全军对成都府展开总攻,力争破城,尽早剿灭叛乱。因为他昨日刚刚接到汴京传来的情报,辽国萧太后与皇帝已经亲征大宋,自己这边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剿灭叛乱,以便于腾出手来缓解应付辽国的军事压力。 原本以为非常艰难的攻城战,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顺利结束了。只不过用了一天的时间,高大而坚固的成都城便被官兵攻破。在敌我双方的目瞪口呆之中,士气大振的官兵向城内杀去。 城内的大蜀国朝廷里一片混乱,蜀王李顺坐在王位上,散乱的头发血红的眼睛,使人不寒而栗。他看着平日里神武飞扬的臣子们现在一个个如惊弓之鸟般的乱窜的丑态,神经质般的哈哈大笑出来。 前几日已经率领残兵逃回城内的楚离寒召集九龙会里的一批高手,向王宫奔来,在见到李顺之后,跪拜于地,急切的开口说到:“王上,外城已破,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请让微臣护佑王上撤离吧……” 在官兵冲进蜀王府之时,在大厅内发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经过辨认是一男一女,其中男的腰中还佩戴着蜀王印玺。在抓获的宫人口中得知,此二人正是蜀王李顺和王妃洛兰。 宫人讲述,在内城将破之时,李顺便和洛兰准备好了自焚而死,连尸体也不留给官兵。 很多人并不信李顺已自焚而死,认为这是李顺的金蝉脱壳之计,但是王继恩却坚定的认为李顺已死,他命人将这两具烧焦的尸体拉到广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已经残破不全的尸体斩首示众,然后宣布贼首李顺已死,叛乱平息。 一旁的上官博玉和杨云帆面面相觑,回到营地之后,见到上官正之后,上官博玉把这事情说了出来:“父亲,王大人为何如此便草率的认为李顺真的已经死了,这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和宫人的口供并不能证明李顺已经死了,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是,李顺假死脱身了……” 坐在上首的上官正捋了捋胡须,看了一眼儿子和杨云帆,笑着说到:“其实,李顺有没有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认定李顺已经死了,他就是死了,不要纠结于真相,而是多看看哪种结果对我们有利。李顺已死的消息传开,其余各地的叛军便会军心涣散,斗志全无,这样岂不是对我们更有利?” 二人听上官正一番高屋建瓴的讲解之后,恍然大悟,也不禁暗暗佩服王继恩的心思与决断。 ------------ 第九十一章 王继恩的心思 成都北城的城门外,战斗早已经结束,城门已经被官兵打开,在打扫完毕之后,迎接王师进城。王继恩骑在马上,抬起头望着巍峨高耸的城墙,心中又是一阵疑惑与迷茫。 他不明白为何如此坚固的城池,竟然只坚持了一天就被攻破了,到底是这帮叛匪太无能了,还是自己带领的禁军士兵太勇猛了…… 这也难怪,面对这座坚固的城池与城内几万的叛匪士兵,王继恩是非常忌惮的,从不打无把握之仗的他,原本是决定筹集到足够的粮草与攻城器械之后才打算攻城,若不是因为北方辽人的大军压境,皇帝催促攻城,他也不会在今天仓促攻城的。 原以为会是一场伤亡惨重的恶战,没想到却以如此戏剧性的结局收场。王继恩偏过头望向身边的一个中年人,开口问到:“张大人,您学问高深又久居蜀地,你说这成都城为何如此轻易就破了?” 那中年人正是朝廷派来出任益州知府的张永。 张永字复之,最初任职崇阳县令,后因政绩颇佳,被调到汴京,任枢密院直学士,后来出任益州知州,政绩斐然,在官员考核之中名列第一,是出了名的能臣干吏。所以在蜀中出现叛乱之后,赵光义首先想到的便是派张永前往蜀地坐镇,治理蜀中事物。 张永一路随禁军南下,晚王继恩几日也来到了成都,正好赶上攻城。他也被禁军一日破城的战绩惊呆了。但经过分析思考之后,他总结出了原因。 张永向王继恩拱了拱手,笑了笑开口答到:“王大人过誉了,下官虽曾任职蜀地,但对于带兵打仗却是远不及王大人的。依在下愚见,这是因为城里的人以前是光脚的,现在成了穿鞋的,所以不能打了……” “这些人因被欺压和贫困而造反,他们一无所有,所以没有牵挂,战斗力极强,却在事成之后变成了欺压别人的人,他们现在坐拥良田美食,娇妻豪宅,自然没有人再想去拼命了……哎,起于贫寒,却败于安乐,不可不令人深思啊……”张永长叹到。 与张永这般文人的多愁善感不同,王继恩却没有这么多的感慨,他哈哈一笑,开口说到:“张大人高屋建瓴,远见卓识令人叹服啊,不过,对于这帮叛匪,我却是没有任何同情的,若是他们真的把我们拖在了这里,那么北面的辽人就更会不计代价的进攻我大宋,到时候国家板荡,神州沉浮,这些乱臣贼子便是最大的罪人!” 张永点了点头,也是十分认同王继恩的看法。 进得成都城之后,王继恩一边命令信使向汴京传递捷报,一边命令士兵打扫战场,清剿城内残敌,加固城墙。张永也在第二日进驻了成都府衙处理公务。 进入城后的禁军士兵,首先便洗劫了各地的豪绅和叛军官员府宅,在抢无可抢之后便把目标对准了城内的百姓。 这一违犯军纪的恶劣行为不但没有受到王继恩的制止,反而一些因此向王继恩进言的忠直将领却受到了王继恩的呵斥。 一些将士见状也纷纷效仿,在城内掀起了一股抢掠的风气,从最开始的抢钱抢粮,演变成后来的强抢良家妇女。眼看实在看不下去了,王继恩才下令禁止在城中抢掠。这些如盗如匪的官兵这才有所收敛。 官兵抢来的财物相当一部分上交给了王继恩,这也是他们为何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 回到军营的上官博玉气哼哼的扔下兵器,犹自愤怒不已,自己今天向王继恩进言严肃军纪,却被王继恩一顿呵斥。 一旁的杨云帆却是若有所思,上官博玉问到:“杨兄弟,这王大人如此的纵容士兵抢掠,难道就不怕重现王全彬平蜀时的悲剧吗?” 王全斌乃是宋初名将,当初奉宋太祖赵匡胤旨意,率军平后蜀,只用了六十六天便平定了后蜀,俘虏后蜀国王孟昶。 但一路的势如破竹冲昏了王全斌的头脑,认为蜀人软弱可欺,士兵随意凌辱抢掠蜀地百姓,他也不加以制止,后来导致蜀地百姓集体反抗,遍地烽火,赵匡胤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平定叛乱,王全斌也被愤怒的赵匡胤一贬再贬,名声扫地,若不是朝臣劝阻,赵匡胤真想斩了王全斌以泄心头之愤。 如今王继恩的行径像极了当年的王全斌,不得不使人担心旧事重现。 听上官博玉如此相问,杨云帆犹豫了一会开口说到:“虽是如此,但我感觉王大人肯定是另有用意,前车之鉴,以王大人的聪慧,他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哈哈,不错……”正在此时一声爽朗的笑声从屋外传来,正是剑门关守将上官正。 “爹,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今晚要陪王大人和张大人他们摆宴庆功吗?”上官博玉疑惑的问到。 “爹今晚还有事要做,就不去掺和了……”上官正开口说到。 “你们刚才说到王大人不去制止官兵抢掠之事,可想到什么原因了吗?”上官正捋须笑着开口问到。 上官博玉闻言嘴角一撇,冷笑到:“还能有什么原因,因为下边的人都给王大人送钱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嘛,总不好再去因此为难手下之人……” 上官正听完摇了摇头,又望向杨云帆,开口问到:“杨贤侄,你是怎么看的?” 杨云帆皱眉沉思了一会儿,也摇了摇头,开口答到:“我猜王大人此番必是另有隐情,至于是什么,晚辈就不知道了,还望伯父解惑……” “是啊,爹,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快告诉我们吧……”上官博玉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到。 上官正踱了几步,来到案基前坐下,幽幽的开口说到:“我们本来是准备苦战破城的,没想到却一日破城,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对王大人来说却未必啊,你们想想,禁军来到蜀地近半个多月了,迟迟没有攻城,陛下一道旨意,这边便当天就破城了,这说明什么?” 杨云帆震惊的望着上官正,开口说到:“你是说陛下会怀疑王大人……养寇自重?……” 听到这上官博玉也是吓得冷汗直流,开口说到:“不会吧?这……成都城的形势我们都是知道的,谁能想到能一日破城?王大人谨慎起见也是没错的吧?毕竟!朝廷毕其功于一役,若是此战不胜,整个蜀地就都可能是李顺的了……” ------------ 第九十二章 苏醒 上官正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一声叹息,开口说到:“话虽如此,但历来平蜀无功臣啊!蜀地有天险剑门关,易守难攻,关起门来就是一个国家。当年后唐庄宗李存勖平定前蜀之后,命令大将孟知祥镇守蜀川,孟知祥见蜀川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便心生觊觎之意,最终孟知祥趁中原动荡之际,封闭了剑门关,自立为帝,建立了后蜀。前事殷鉴不远,陛下之所以派王大人为帅平蜀乱,还不是因为王大人是宦官,自古以来哪有宦官自立称帝的?想必陛下也是这么想的吧!” 上官正又接着说到:“此时北方辽人大军压境,陛下肯定是焦头烂额,肯定急盼蜀中尽快平定叛乱,然后全力对付辽人。但是难保事后陛下不算后账,王大人此时纵容士兵抢掠,使得蜀地百姓怨声载道,也算是“王翦伐楚”般的自污名声,以求自保。若是王大人此时严肃军纪,对百姓秋毫无犯,收买人心,那才是取死之道……” 上官博玉闻言漏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开口说到:“这王大人不愧是久经官场,对陛下揣摩的十分透彻啊!” 杨云帆听罢则叹了一口气,开口说到:“唉!可怜了成都的百姓,要为这些勾心斗角之事而遭罪了,百姓何辜啊……” 距离成都府以东数百里外的开州城韩府内,历经数日的路程,在众人的护卫之下,身受重伤的韩子元已经回到韩府好几天了。 虽然重伤在身又一路颠簸,但好在有杨云帆送的灵药护体,韩子元伤势并没有继续恶化,反而面色渐渐有所好转,有了一丝血色,但还是处于昏迷状态。见没有性命之忧,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经过大夫一番诊断,确认无碍之后,韩纬也松了一口气。这位年近五十的大儒只有韩子元这一个儿子,自然是把他当做家族的继承。 此次韩子元执意要去前线参与平叛,韩纬原本是不愿意冒险的,但耐不住儿子心意已决,不得已同意他前去。但为了安全起见,韩纬把韩府里所有的高手护卫都派去保护儿子,当时也只是求个心安,没想到还真的救了儿子一命。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险过剃头啊!只是那些韩府的护卫基本都死伤大半,也让韩纬心疼不已。 这些江湖上成名的高手之所以甘为韩府护卫,是因为韩家早年有恩于他们,彼此之间的情义早已超过了主仆情分。 韩府 东厢房,韩子元躺在床上昏迷着,上身赤裸,身上缠满了绷带,浓重的草药味弥漫在屋子内。在床边,一个身穿素纱衣的少女坐在床边,面容憔悴又有些看透世事的沧桑。 此人正是随韩子元一同回到开州的唐凤。韩子元舍命为她挡下一箭,使她感动不已,在回到开州之后,她与哥哥唐钰一同来到韩府,在向韩纬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唐凤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留下来照顾韩子元。唐钰见妹妹执意如此,也是叹息一声,嘱咐照顾好自己后,回去了唐门。 “凤儿……凤儿姑娘……快跑……快跑……” 昏迷中的韩子元躺在床上,似乎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因为激动挥动着胳膊,扯动了胸口的伤势,导致疼痛的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一旁的唐凤见状急得流出了泪水,一边摁着韩子元的胳膊,防止他继续扯动伤口,一边向门外喊人。 经过大夫的一番针灸之后,韩子元渐渐安静下来,陷入了沉睡之中。 韩纬见唐凤守在床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便开口说到:“唐姑娘,你还是去休息吧!元儿这让别人守着就行……” 唐凤闻言并开口说到:“伯父,韩大哥是为了我才身受重伤的,我要守在他身边,等着他醒过来……” 韩纬听罢也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走出了厢房。 唐凤盯着韩子元有些惨白的脸,陷入了恍惚之中。回想过去的一幕幕,使得唐凤百感交集。她很早就知道韩子元喜欢自己,但是自己一直把他当做纨绔二世祖一类,并没有过多的去关注。 在遇到杨云帆之后更是把二人做过比较,以前自己认为韩子元各个方面都不如杨云帆,而且自己也很向往爷爷奶奶那种江湖儿女侠骨柔情的感情。 但军械营一战,似乎让她清醒了。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要把对方当做一切,甘与天下为敌。 而杨云帆却无法做到这一点,因为他心里装的是天下,自己在天心中的分量是无法与江山社稷、天下苍生相提并论的。 而韩子元为了救自己,宁愿放弃前途事业和身家性命。甚至在重伤昏迷之中仍然喃喃自语的牵挂着自己,这怎能不使她感动。 就在唐凤陷入思绪万千之时,韩子元一阵咳嗽,唐凤赶紧用汤勺舀了一勺汤水,喂到韩子元的口中。 韩子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缓缓转头望向了身边的唐凤。他先是一愣,似乎脑中思绪还未清晰。待得见到双眼噙满泪水的唐凤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之时,韩子元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 他激动的想要坐起来,但是伤口的疼痛使得他嘶嘶的吸着凉气。唐凤让他躺好不要动,然后吩咐门外的丫鬟向韩纬报告少爷苏醒的消息。 “凤儿……真的是你吗?你……没受伤吧?”韩子元面色有些激动的问到。右手已经紧紧的握住唐凤的左手。 “我没事,韩大哥,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唐凤用右手拭了一把眼泪说到。 韩子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妥,便赶紧收了回来。但让韩子元出乎意料的是,唐凤竟然用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手心传来的温暖,让韩子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 “凤儿……我……”韩子元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说话。 唐凤笑了一下,开口说到: “你大病初愈,要好好休息。我……我等你……”。说到此处,唐凤已经羞红了面颊。 韩子元闻言也是激动的流出泪来,他紧紧的攥着唐凤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亲吻。 就在此时,韩纬从门外进到厢房内,见到这突兀的一面,也是一愣,随后咳嗽了一声。二人见韩纬来了,便快速松开了双手,唐凤脸颊已经羞红到了耳根。 ------------ 第九十三章 还君明珠 几日的静养调理之后,韩子元的身体逐渐好转起来,连大夫也惊讶于他身体恢复的速度。 其实这也难怪,一来韩子元重伤之后服用过杨云帆送来的圣药“生生造化散”,使得他的伤情得到了及时的控制,没有在路途颠簸之中进一步恶化。 更重要的一点是韩子元近来的心情十分的好,因为几日的接触,使得他明白了唐凤的心思。两人之间的情愫逐渐升温,也让韩子元的心境非常舒畅。圣药的辅助再加上良好心情的加持,使得韩子元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 也就在韩子元能下床走动的那一天,他与唐凤二人也确定了关系。 第二日一早,唐钰前来韩府看望韩子元,顺便看望一下已经几日未回家的妹妹唐凤。 “你……你真想好了? ”唐钰吃惊的望着妹妹,开口说到。 唐凤见哥哥来了后。便把自己与韩子元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向哥哥说了二人已经约定终身事。 唐钰被唐凤的话吓到了,不由得有此一问。然后唐钰犹豫了一会儿,斟酌的开口说道:“韩子元是一个不错的人,一开始家里长辈们也都希望你们俩能走到一起,但是……你确定自己不是在感情用事?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可不要一时冲动,毕竟,报恩还有许多别的方法……” 唐凤听到这,冲着唐钰淡然一笑,开口说道:“哥,我不是在报恩,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让我明白了许多,也懂了以前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也发现了最适合自己的人原来就在自己身边……” 唐钰神色复杂的望着妹妹,试探着开口问到:“那……杨师弟那边……” 听哥哥提到杨云帆,唐凤有些神色黯然神伤,咬了咬嘴唇,忽又坦然一笑,开口说道:“杨大哥他……他是像爷爷一样的大英雄,心中装着家国天下、黎民苍生…… 以前我十分向往这样的大英雄,也十分向往爷爷奶奶那样的伉俪情深,但是我做不到奶奶那样的甘守孤独与付出,我还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把自己当做他的一切…… 是我配不上杨大哥……” 听到这里,唐钰忽然发现妹妹跟以前不一样了,任性少了一些,更多的是历经世事的成熟。妹妹长大了! “”唉!你决定了就好,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哥哥都支持你。”唐钰欣慰的望着唐凤,开口说道。 唐凤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心头,来自家人的温暖使得她多日来的疲倦得到了一丝慰藉。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唐钰说道:“哥,你明日要去成都?” “不错,成都如今已经被朝廷收复,明日我要代表唐家去一趟,有些事情需要交接和汇总……”唐钰说道。 唐凤听罢从腰间拿出一个玉佩,抚摸了一下后,交给了唐钰,然后开口说道:“哥,你到成都之后……帮我把这个“凤鸣玉”还给杨大哥吧,你就说……就说是我对不住他,我配不上他……” “不要这么说,凤儿,是杨云帆对不住你,是他不配和你在一起,好在,这一切都要过去了……”唐钰心疼的望着妹妹,同时他心里也对杨云帆有很大的怨气,若是杨云帆当时前来救援,也不至于现在的这个状况,跟随妹妹一起长大的丫鬟小柔也不会死。 虽然心中如此想,但唐钰还是知道,从全局来看,杨云帆保全了粮草,就相当于保全了大军平叛的基础,对早日结束蜀中叛乱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也使很多人免于战争的死伤。 蜀中 成都府。 在经过几日的血腥镇压,彻底平定城内残余的义军之后,成都府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气。王继恩下达了整肃军纪、严惩不法之后,成都的各条街道上渐渐有了一些行人及商贩。 在紧临成都府衙的禁军军营内,一幅丈余宽的山势图挂在营房的墙上。杨云帆正站在图前端详着地形。 虽然成都城内的义军已经清理完毕,但是还是有少量的残余势力冲出了城门,向大山深处流窜而去,据说假死脱身的李顺便在其中。虽然明面上王继恩已经宣布李顺在城破之时,已自焚而亡,但私底下还是十分关注这些逃入深山的人,他希望彻底消灭这些残余势力,以免叛军死灰复燃。 就在杨云帆聚精会神的观察地图的时候,营房外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杨校尉在不在,劳烦通报一声,唐家唐钰前来拜见!” 还没等营门侍卫通报,杨云帆便疾步快走来到营门处,见到唐钰之后,杨云帆激动的握住了他的胳膊,开口说道:“唐兄,何时来的成都?你们还好吧……” 唐钰见杨云帆如此激动,心中一叹,连忙拱手,似乎要避开杨云帆的热情,他开口说道:“劳杨师弟挂牵,一切都好……” 杨云帆见此,神色有些愧疚的开口说道:“我没有率领军队去支援军械营的战斗,差点害了你们,我心里痛苦万分,在得知你们平安无事之后,才稍稍安心。凤儿……凤儿她还好吧……” 唐钰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望了望门口的侍卫,然后又望了望杨云帆。杨云帆会意,引着唐钰来到了营房内。 待的坐下之后,唐钰开口说道:“凤儿她很好,不过,小柔去世了……若不是小柔用身体挡住挥向凤儿的一刀,凤儿也凶多吉少……”,说完,唐钰望了望杨云帆,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听到此处,杨云帆脑海中浮现了初见唐凤时,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丫鬟,当时看起来外表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却用自己的生命救了唐凤一命。再联想到自己的做法,杨云帆突然感觉浑身的无力感,更感觉无法面对唐钰他们。 唐钰在踌躇了一阵之后,便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了唐凤让他转交的“凤鸣玉”,他把玉佩放到桌上,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说道:“凤儿已经和韩子元约定终身了,她让我把玉佩转交给你……她说……你是个大英雄,是她配不上你……” ------------ 第九十四章 “醉半仙” 风一帆 杨云帆闻言如五雷轰顶般怔在了原地,眼神里痛苦和迷茫的神色不断的闪现。 他身体有些颤抖的接过“凤鸣玉”,神情落寞,似乎在强忍着心底的悲痛。 杨云帆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是我对不住凤儿,是……是我配不上她……” 然后杨云帆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衣袖中拿出了唐凤送给他的“袖里乾坤”,他深情的抚摸了一下,然后递给了唐钰。 这“袖里乾坤”是唐凤送给杨云帆的定情信物,如今两人已无可能再在一起,便互相送回了信物。 唐钰叹了一口气,接过“袖里乾坤”。 待的唐钰走后,杨云帆回到营内,眼圈已经有些微红,在他印象中好像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流过眼泪了,上次听到师傅讲述父亲和祖父他们的事迹时,他也只是愤怒于王诜残害忠良,当时虽然悲愤,但并没有留下眼泪,而这次真的是情到深处的痛觉了。 第二日一早,上官博玉见杨云帆心情不佳,便邀他去街上散心。虽然不知道杨云帆为何心情郁郁,但想来也必定是有烦心之事。 成都的大街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喧嚣,人来人往,穿梭如织。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杨云帆跟在上官博玉后面,神情黯然的又在长街之上。 在二人经过一处街道转角之时,突然一个道人模样打扮的人拦在了二人面前,目不转睛的望着杨云帆,满脸的惊讶之色。那道人道袍破烂,手持一根竹竿,上挂一块白布,上书“醉半仙”三个大字。 二人一愣,细细打量起来,那道人约么五六十多岁,模样称不上仙风道骨,而且还有点微胖,头发已斑白,浑身的酒气冲的上官博玉捂起了鼻子。杨云帆也被看的发毛,皱起眉头望着这老道人。 “你这老头,何故拦我二人去路?”上官博玉面色不悦的说道。 只见那道人看了一下上官博玉,又把目光收回来,望着杨云帆,打量了一番,然后开口说道:“哎呀呀~年轻人,不得了,不得了啊!老夫远远的观你面相,乃是出将入相之貌啊!来来来,让老夫给你卜一卦……” 说完,也不管杨云帆同不同意,便拉着杨云帆的胳膊向墙边走去,二人这才发现墙边有一张破旧的方桌,上面有一些纸笔和一方砚台。桌角处还有一个硕大的酒葫芦。 “切,原来是个算命的……”上官博玉不屑的撇了撇嘴。 道人却不理会上官博玉的冷嘲热讽,拉着杨云帆来到方桌前,让杨云帆把生辰八字写出来。 杨云帆略一迟疑,望了望上官博玉,然后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把生辰八字写在了纸上。 道人拿起纸,然后闭目手指掐算一番,忽的睁开眼停了下来,望着杨云帆,开口问道:“年轻人,根据你的命相显示,你虽得其时,却未得其主啊!终生所求不过是一场空啊!” 杨云帆闻言皱起眉头,还没说话,一旁的上官博玉冷笑着开口说道:“江湖骗子,不过是恫吓他人,以求其财而已,是不是我们给你钱,你就能帮我们逆天改命?哈哈……” 那老道人忽然被说中心思,脸上微红,后又迅速恢复如初,严肃的冲着上官博玉说道:“你这年轻人,莫要折辱老夫,老夫乃是“扶摇子”的关门弟子,区区命相,岂会看错?” 上官博玉一听,更加坚定了这道人是个骗子。他笑着说道:“哈哈,“关门弟子”?是关在门外的弟子吧!现在算命的,十个人中,有九个都说自己是“扶摇子”的弟子,就不能有点新花样吗?” “扶摇子”就是赫赫有名的陈抟老祖,当年陈抟老祖一盘棋局在宋太祖赵匡胤手中赢得华山,被后人广为流传。 陈抟善相术,当年周世宗柴荣北伐契丹之时,路过病龙台,陈抟夜观天象之后,便建议柴荣班师归国,但柴荣见战胜契丹的机会就在眼前,不想错过,于是就拒绝了陈抟的建议。 果不其然,柴荣在第二日便身染重病,卧床不起,最终班师归国后,三个月便因病驾崩了。当时有人就说,若是柴荣听从了陈抟的建议,或许历史就会改写。 陈抟老祖的相术十分高超,以至于后来的很多江湖算命先生,都谎称是陈抟的弟子,而增加自己的威信力。 那道人见上官博玉如此言语,眼皮一翻,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年轻人有眼不识泰山,老夫也懒得怪你,” 说罢又转过身对杨云帆说道:“年轻人,费用二两银子,嘿嘿,老夫可是童叟无欺的。” 杨云帆还没说话,一旁的上官博玉气的大吼道:“你个老骗子还真敢开口,二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呢?” 那道人眼珠子一转,又不自信的说道:“给一两银子也行,但是得帮老夫打一壶好酒来。”说罢便拿起方桌上的酒葫芦,向二人示意。 见二人面面相觑,那道人说道:“老夫道号“风一帆”,江湖人称“醉半仙”,算命从来都是收费公道,这可是有口皆碑的,” 风一帆望了望杨云帆,见对方没有要掏钱的意思,开口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再送你一卦,算算你的姻缘吧!” 说到这,风一帆便拿起杨云帆的生辰八字,摊开右手拇指与中指,又闭目开始掐算起来,然后睁开眼望了望杨云帆,笑眯眯得开口说道:“年轻人,最近是否断了一次姻缘?” 杨云帆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后又黯然神伤的开口说道:“道长神机妙算……” 随后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激动的开口问道:“道长可有补救之法教我?” 看着杨云帆满眼的期待,风一帆眼珠一转,干咳了两声,随后开口说道:“这个嘛……呃……”说完便摸着自己的酒葫芦…… 杨云帆也是心领神会,连忙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足有十两重,递给风一帆。 风一帆见如此多的银子,激动的眼睛都放光了。他随后以轻盈的手法把银子一下收入袖中,然后笑着对杨云帆说道:“天地万物,不过阴阳两段,世间安有两全法?你心中有一股执念,只需放下执念,才能收获红颜相随,岂有鱼和熊掌兼得者?” ------------ 第九十五章 刘娥 杨云帆闻言,心生黯然,风一帆所言,他岂有不知?但是自己身负国仇家恨,重任在身,岂能只顾贪图个人享乐。或许自己注定要孤独一生吧。 杨云帆苦笑了一声,说道:“谢道长点拨,只是…… 在下身不由己,看来注定要孤独终老了……” 风一帆笑了笑,望着杨云帆,捻须说道:“我观你面相,是会有佳人相伴的,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放下执念了。” 一旁的上官博玉见二人一直在打哑谜,不解的望着二人,他对杨云帆说道:“杨师弟,你不会真的信了这江湖骗子的话了吧?这种伎俩我见得多了,真信他你就输了,” 可还没等上官博玉说完,风一帆又快步疾走到长街中间,拦住一对男女,只见风一帆开口说道:“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啊!这位小娘子有贵人之相啊!” 杨云帆和上官博玉便把目光望向那边,那一对男女看起来也是穷苦人家打扮,男子背着包袱和行囊,女子在其旁边跟着,虽未施粉黛,但也自有一股清新素雅之气质。 那男子见是一个算命的,也是不耐烦,说道:“勿要聒噪,我们可是没钱给你!”说完就要继续赶路。 风一帆见状赶忙又拦在二人面前,开口说道:“无妨,无妨,让老夫给小娘子卜上一卦,这卦钱,自有那边二位公子替你们出了。” 说完,风一帆还指了指杨云帆和上官博玉所在的方向。上官博玉闻言早,气的打算上前教训一顿风一帆,却被杨云帆拉住了。杨云帆觉得这风一帆虽然看似疯癫无状,但其所言颇准,且皆有深意,所以杨云帆想看看这醉半仙又要说出什么惊世之言。 只见风一帆拦住那男女二人之后,说道:“我观二位面相,是夫妻吧?” “不错,这是我娘子,你到底要说什么啊?”男子有些不耐烦。 那女子却是对风一帆的话有些在意,开口问道:“道长,刚才你说奴家有贵人之相,又是为何?” 杨云帆听那女子开口之后,也是有些疑惑的看着风一帆,不知道这对破落的夫妻能有何贵相。 风一帆把二人拉到街边的算命摊旁,拿起毛笔,让女子把生辰八字写下来。 女子写完之后,风一帆拿起细细端详,然后又开始眯眼掐指卜算起来。 手指停下之后,风一帆突然睁开眼,表情震惊的望着女子,开口说道:“哎呀呀,夫人之相,贵不可言啊!乾生水,水主北方,夫人只要往北走,必定大贵!” 那男子闻言则是嘴角一撇,不屑的说道:“那我呢,你看看我是什么卦象?我娘子大贵,我肯定也是更要贵不可言了吧?” 那男子本是调侃之言,但风一帆也是端详了男子面相半天,开口说道:“你命相也不错,但你的富贵,皆拜夫人所赐,所以,此去北方,切要注意夫人安全。” 那男子闻言一窒,又要说些什么,被身边的女子打断,那女子开口说道:“道长之言甚善,只是我夫妻二人因成都兵祸,家财被抢,如今已身无分文,正要投奔亲戚,道长让我们去北方,却是力竭不殆啊,身无分文,连这成都都走不出去。” “无妨,无妨,老夫说过了,一切都由那边的二位公子应承,夫人只需安心上路即可,只是富贵之时,莫要忘了今日之恩就好。” 女子闻言便也走到杨云帆二人面前,说道:“小女子刘娥,这是我夫君龚美,听道长说二位公子出手救济,小女子不胜感激,敢问二位公子尊姓大名?若日后真如道长所言能大富大贵,定不会忘记今日之恩……”说完便俯身一礼。 杨云帆也赶忙拱手说道:“夫人言重了,区区钱财何足挂齿,在下杨云帆。”然后拿出钱袋里的所有银钱递给了刘娥,刘娥见状,甚为感动,接过钱后,又是一揖。 上官博玉虽有些不情愿就这样着了风一帆的道,但在女子面前,也不肯丢了身份,也拱手说道:“在下上官博玉,夫人此番北去,可有目的地?那老骗子……额……老道长有没有说去哪?” 刘娥也是一愣,便焕然醒悟的回头问道:“道长,你说的北方是……” 风一帆咳了一声,说道:“天下繁华在汴京,让你去北方,自然是去汴京,难不成还是辽国?” 刘娥又一番拜谢之后,便和龚美离去了。 上官博玉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有些发愣的说道:“我们就这样被这老骗子又玩弄了一次……” 不料一旁的风一帆却忽然开口惊叫道:“哎呀呀!老夫刚才只顾着感慨了,忘记跟她收钱了,她可是拿了你很多钱呢,” 杨云帆苦笑一声,说道:“走吧,道长,我请你去喝酒吧,就当抵账了!” 风一帆闻言眼神一亮,瞬间来了精神,连忙收拾摊位,跟杨云帆来到了一家酒楼。 一旁的上官博玉说道:“杨师弟,你钱都给那刘娥了,又如何请客吃酒?” 杨云帆笑着说道:“自然是上官大哥做地主之谊了……哈哈哈哈……”杨云帆这几日的烦闷心情,在今日似乎也有些缓解,上官博玉见了也是高兴,也跟着调侃起来。 三人在酒楼内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杨云帆问风一帆:“道长真的觉得那夫妻二人是贵人之相?我怎么觉得那女子除了气质好一些外,没觉得有何异于常人之处,” 风一帆饮近一碗酒,用衣袖摸了摸嘴角,开口说道:“老夫的相术,自然是不会有错。那妇人印堂发亮,凤姿龙颜,将来必定是大富贵之人,今日你二人救济于她,日后必得其助。” 上官博玉却有些半信半疑,说道:“喂,老头,你算算我以后能不能大贵?” 风一帆瞥了一眼上官博玉,说道:“虽不能大贵,也自有一番成就,就是你这张嘴要是不能改一改,日后是要吃亏的吆~” 上官博玉白了一眼风一帆,没有搭理他。 杨云帆见风一帆旁若无人的吃吃喝喝,开口问道:“道长真的是“扶摇子”的传人?” 风一帆闻言动作一怔,抬起头来望着杨云帆,目光之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后又恢复了疯疯癫癫的神态。他点点头,开口说道:“不错,老夫乃是师父的关门弟子,跟随师父研习占卜星象之学,但是朝廷禁止私人窥探星象之后,老夫就只能以占卜为业了。” 上官博玉闻言调侃的说道:“既然你是陈抟老祖的弟子,为什么还混的真的差,这不是给你师父丢人吗?哈哈哈哈……” “无知小儿,懂些什么,相术分为“往生相”和“后生相”。老夫跟随师父研习的是“后生相”,所谓“后生相”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未来的命相,与“往生相”那种能推算出世人过去之事相比,“后生相”往往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后才能应验,世人多信“往生相”,因为可以拿以往之事佐证准确与否,而“后生相”在世人看来,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所以世人多愚昧,老夫也就曲高和寡了”。 ------------ 第九十六章 喜欢别人怀中之人 待几人酒过三巡之后,风一帆打着酒嗝,舒服的斜坐在木椅之上。 杨云帆开口问道:“道长,酒菜可合口味?是否已吃足?” 风一帆微醺的眯着眼,闻言抬了抬眼皮,舌头有些打结的开口说道:“酒菜……勉强可以……老夫可是送了你们一场大人情……你……你俩……再帮我把酒壶灌满……” 上官博玉闻言翻了翻白眼,又看了看杨云帆,只见杨云帆一副“崽卖爷田心不疼”的样子笑着招呼店小二打酒,更是哀莫大于心死。 第二日清早,还有些宿醉的杨云帆和上官博玉就接到了王继恩的军令,前去大营军议。 攻破成都后,禁军的大营就设在了曾经李顺的蜀王府邸。此次前来军议的将领有数十名,都是各支军队的统治官及副将等人,杨云帆和上官博玉的职务虽然还达不到统治官及副将的等级,但还是被王继恩破格允许参与军议,这也看的出王继恩对杨云帆的看重,又或许说是对杨家的看重。 待得众人都到齐之后,王继恩也来到了大厅,这本是李顺曾经上朝的大殿,被王继恩下令一分为二,改成了两间大厅,据说这样可以彻底斩断这里的王气。 来到大厅上首位置站定之后,王继恩环视众人一圈,开口说道: “诸位将军,咱家今日招诸位前来军议之事有两件,一是清剿山中李贼余孽。二是蜀中基本已经大定,该派兵北上协防契丹与党项人。还请诸位将军建言献策,知无不言。” “我大宋北部边境,正在面对契丹大军的威胁,两国接壤的兵寨,已有摩擦。军情紧急,刻不容缓!” 见王继恩如此开门见山,众人也知此次军议的重要性,皆不敢怠慢。 山中剿匪和北上对抗契丹,对于军中将领来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留在蜀中剿匪,是手拿把攥的事情,而且李顺的叛军大部分或死或降,余者皆不成气候。 若是选择北上对抗契丹,且不说契丹铁骑的厉害,单是那凌冽的寒风,就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众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皆是默不作声。 而杨云帆和上官博玉也因为官职低微 仿佛看穿了大家的顾虑,王继恩说道:“咱家丑话说在前头,诸位将军的军功评定,咱家还未呈交官家呢,只有本次平叛功劳最大的一批人才有资格北上对抗契丹……” 众人闻言心中一紧,这次平定李顺叛乱,战功的评定权都在王继恩的手中,他手中的笔,关系着这些人的前途。王继恩言下之意,便是“想要大功劳,就得北上”! 众人正在心中左右权衡利弊之时,杨云帆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行了一个军礼,开口说道:“末将愿随大军北上!” 众人一愣,也纷纷出列附和。 王继恩满意的点点头,面色也变得缓和起来,随后便挑选了一些知兵善战之将为北上统治官,他自己也要随着大军北上,把上官正留在了蜀中,配合成都新任知府张永,清剿残余贼军,并安抚百姓,治理蜀中。 分配完职责后,时间也已近下午,将士们纷纷收拾着武器与行军物资。 晚上,王继恩设宴款待众将士,以慰劳平定蜀中的战斗以及即将开始的征程。宴席是由成都几个酒楼的名厨所亲手烹制,色香味俱全。有酒席自然也少不了美女。 虽然王继恩是个宦官,但也并非不通人情之辈,将士出征前,必要的放松他还是懂的,虽然他已经无法放松。 因为王继恩的缘故,众将士虽然早已色心难耐,但见王继恩仍在首席饮酒,皆不敢放肆,王继恩也是个精明之人,他饮过几杯酒之后,假称头晕,告罪离去,众人离席想送之后,便开始各自寻找女子对饮起来。 上官博玉饮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后,对身边的杨云帆说道:“杨师弟,如此多的蜀中佳丽,何不去选一个陪酒?难道就没一个喜欢的?” 杨云帆闻言心中又想起了唐凤,叹了口气,又是一口饮近了杯中酒,开口说道:“我喜欢别人怀中之人……” 上官博玉闻言一愣,哈的一声笑道:“哈哈,想不到杨师弟跟那曹孟德是一个癖好啊……” 杨云帆想了想又换了一个说法,开口说道:“我喜欢的人,在别人怀里……”,说完又是一口饮近了杯中酒,眼中已是有些朦胧。 上官博玉听罢,脸上笑容一僵,随后又拍了拍杨云帆肩膀,开口安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昨天那个叫风一帆的臭算命的不是说了,你的命相最后是有佳人相伴的,你不是挺相信他的吗……” 杨云帆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厅中烛火摇曳,男女笑声、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杨云帆便一个人走出了大厅,来到了街上。 11月底的成都街头,冷清不已,寒风虽不如北方那般刀割刮面,但也是让人瑟瑟不已。刚饮过许多酒的杨云帆,身体已有些发热,出门后打了一个寒颤,酒意也醒了一些,沿着长街一直向前漫无目的的走着,似乎在感受着寒风带来的凉意。 “是杨将军吗?”忽然一个声音从长街侧面传来。 杨云帆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新任的成都知府张永。 “张大人,”杨云帆拱手一礼。 “果然是杨将军啊,老夫原以为老眼昏花看错了呢,将军为何不随众将宴饮?这蜀中佳丽难道还入不了将军的法眼吗,哈哈哈哈……”张永调侃的笑道。 杨云帆听罢也是一笑,开口说道: “大人说笑了,末将饮酒过多,有些头昏,出来透透气!” 张永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但还是说道:“将军几日后便要随大军北上勤王了,今日应该好好放松一下的。” 杨云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道:“李顺叛军虽大势已去,但仍有匪首啸聚山林,张大人肩负剿寇重任,可有应对之策?” 张永沉思了一会,开口说道:“坚壁清野,把山下附近的百姓编入保甲,十户一保,十保一甲,清查每家每户人数,彻底断绝山内外联系,同时发榜赦免山中匪人罪过。内外打击,软硬兼施,不愁山中贼患不平。” ------------ 第九十七章 余烬 杨云帆闻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张大人所言甚是,只是晚辈窃以为 平山中贼易,平心中贼难啊!” 张永听罢眉毛一挑,脱口说道:“哦?杨将军此言何意?” “正所谓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张大人你想想,这蜀中百姓为何要跟随李顺造反?还不是因为朝廷重税、贪官污吏盘剥,百姓们活不下去了。此时李顺登高一呼“均贫富”,百姓自然群起响应。今日纵然平定了叛乱,难保日后不再发生此等祸事,”杨云帆说完叹息了一声。 张永赞叹的点了点头,又有些差异的开口说道:“杨将军乃行伍之人,竟也能对治乱之道有如此真知灼见,真是令老夫汗颜……” “张大人过谦了,您可是大宋第一能吏,官家派您来出任成都知府,正是想要用大人的德行和能力来治理蜀中,张大人见微知著,想必大人早已把这些都想到了,晚辈也只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杨云帆躬身谦虚的说道。 作为大宋官员政绩考核的第一名,张永深得皇帝赵光义的赏识,原本赵光义打算让张永进宫成为太子的老师,为太子传授政务治理之道,没想到赶上了蜀中动荡,蜀中的官员皆是昏庸无能之辈,接连的昏招迭出,让李顺轻松攻破了成都府,导致整个西南地区动荡不安。 赵光义在派出大军围剿的同时,也在为蜀中后续的治理发愁,遍思群臣,也只有治理地方颇有成效的张永能够收拾蜀中的烂摊子,所以便让张永随王继恩的大军一路南下。 张永望着杨云帆,笑着点了点头,又想了想补充道:“老夫昨日已经拟好了呈送官家的奏折,今日听到杨将军一番高屋建瓴的见解,回去还要修改一下奏折,再呈送给官家……” “张大人肩上的担子非常重啊,蜀中由乱到治需要很多的烂摊子要收拾……”杨云帆说道。 张永则是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说实在的,蜀中经过李顺这么一折腾,老夫的工作反而能够更好的开展了……” “张大人此话怎讲?” 捋着胡须,张永笑着说道: “哈哈……这蜀中之所以这么多百姓跟着造反,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百姓的土地被豪绅大族兼并,百姓不得已只得成为地主的佃农,地主豪绅的盘剥克扣,再加上当地官府的横征暴敛,导致百姓没有活路,只能造反。而李顺的叛军,所到之处,各个豪绅大族或是逃走或是被杀,他们的土地便成了无主之地,老夫就任后,只需向朝廷奏请,把这些无主之地分发给百姓,那么就能使百姓有一条活路,朝廷还能多一些税收,可谓一举两得,” “若是放在平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朝廷下令摊丁入亩,那些豪绅大族也不会把田地拿出来。现在好了,李顺把这些豪绅大族杀的七七八八,也算是把这些阻碍全部铲除了!”张永说道。 杨云帆也长叹一声,开口说道:“希望蜀地能够由此从大乱走向大治吧……” ———————— 成都府以东的梓州城,张余和相贵指挥着义军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梓州城,高大巍峨的梓州城在经历了义军两个月的围困之后,依旧岿然不动,梓州的官员和士兵百姓们皆奋力抵抗,使得义军的进攻,变得十分艰难。 之前,张余在和楚离寒偷袭宋军粮草营失败之后,张余本打算退回到成都府,但在回军的路上碰到了驰援粮草营的宋军,张余率领仅剩的几百人被迫向东逃窜,一路逃到了梓州城,和相贵率领的义军会和。 此时成都府已经被宋军攻破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梓州地界,攻城和守城的双方仍在进行着胶着而又惨烈的攻防大战。 而朝廷派来平叛蜀乱的东路军,在雷有终的带领下,水陆兼程,渡过夔门后,也终于出现在了梓州城东的地界。 相贵率领的义军虽然四面包围了梓州城,但是主攻方向在西城,所以对于突然出现在梓州东城的朝廷东路军毫无防备,被雷有终一顿猛冲,杀到城下,在城内守军的接应之下,进入城内。 援军的到来,打破了攻守双方的平衡,守城官兵和百姓士气大振,更加坚定了抵抗的决心和毅力。 而张余和相贵则下令暂停一日攻城。在经过一番审时度势之后,为了激励义军的军心和斗志,张余、相贵决定亲自率领士兵攻城。 军队主帅不避矢石、亲临战阵的英勇表现,也在一定程度上激励了义军士兵的斗志,只见义军士兵们有的干脆脱掉上衣,手舞着大刀和长矛,有的扛着云梯,大声呼喝着,朝着梓州城墙杀去。 梓州城头之上的梓州知州张雍和守将卢斌,神色凝重的望着城下悍不畏死的攻城义军,眉头皱成一团,要知道,虽然雷有终率领的东路军与城内守军的汇合,大大激励了守城军民的意志,但雷有终率领的东路军毕竟是一支偏师,人数只有两万人。 之所以派出东西两路军队赴蜀,是为了起到牵制的作用,给李顺的叛军造成“朝廷两路大军合围”的错觉。但是真要想凭借这点军队和城外二十多万义军作战,还是有些异想天开的。 正在张雍和卢斌为应对城下叛军疯狂攻城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张大人和卢将军莫要着急,这叛军之所以如此玩命攻城,说明他们已经耗不起了,而且我观这叛军匪首张余和相贵也亲自临阵指挥了,这也给了我们擒贼擒王的机会啊……” 张雍和卢斌回头一看,来人正是前几日率领东路军进城的雷有终。 “雷大人所言甚是,只是这匪首也是十分的狡猾,他们的中军大阵距离城头有一箭之地,我们又该如何击杀匪首?难不成弃城与敌野战?”卢斌皮笑肉不笑的问到。这几日雷有终的到来,使得卢斌有些被“抢功”的感觉。原本卢斌想用死守梓州的功劳,来抵消兵败成都的耻辱,梓州知州张雍也并没有与他抢功的意思,如今雷有终的到来,在卢斌看来,有些“摘桃子”的感觉。 ------------ 第九十八章 床子弩 雷有终笑着捋了捋长须,说道:“卢将军且听我言,本官率领东路军南下,进入夔门,路过开州之时,在当地大族唐家,发现了一个人才,此人酷爱钻研弓弩匠造与机关之术,其研造出两种强弩,可远距离击杀敌人……” 张雍有些诧异的说道: “哦?是什么强弩?那开州的唐家,本官也有一些了解,唐家擅长制造机关暗器与弓矢弩箭,在开州是有一些名气的,但弓弩多是近距离击杀之物,现在张余和相贵的中军大阵距离我们至少有三百步,远在弓弩的范围之外,雷大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杀器,何不快拿出来与我等见识一番……” 雷有终呵呵一笑,冲着身后的亲兵挥了挥手,喊到:“推上来!” 那名亲兵便下得城楼去,不消片刻,只见数名民夫抬着几个木头制作的物件上得城头,其中一个年轻人在指挥着民夫组装着物件。 “唐公子,你且过来……”雷有终对那个年轻人招了招手,笑着说道。那年轻人拱手称是,向众人走来。 雷有终向几人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刚才对二位大人提起的那个人才,唐钰唐公子……” 然后雷有终又向唐钰介绍道:“这两位大人一位是梓州知州张大人,一位是巡检使卢大人……” 几人互相客套一番后,早已经对那正在组装的物件关注不已的卢斌说道:“唐公子,刚才听雷大人说起,你有强弩,能射杀三百步外之敌,可是那物?”说完,卢斌指了指已经快组装完成的大弩。 唐钰拱手回答道:“不错,正是此物,此弩名曰“床子弩”,又名“八牛弩”,是在下耗时六年研制出来的武器,上个月刚刚打造完成,还未实战过,恰巧赶上蜀中叛乱,在下已经把此物交给了开州府衙,为平定叛乱贡献一些绵薄之力,雷大人率领东路军路过开州之时,便让在下带着唐家的工匠一起来到了梓州……” 几人在唐钰说话间,便来到了已经组装好的“床子弩”旁边,对军械不太懂的张雍只是点头称赞,他对这种大一号的弓弩并没有多少了解,认为有了此物,虽然对守城更加有利了,但并未有太大的期望。 而一边深谙兵事和军械的卢斌见到此物,则是倒吸一口凉气,此物大如一张床,中间有三张巨大的弓臂与弓弦,每一张弓臂都是由整根的青城山竹制成,结实又有弹性,而那弓弦则是由整根的牛筋制作而成。 这三张巨弓,要比寻常的弓要大数倍,错落有致的排列在床木上,旁边一根根如手腕粗的箭矢摆放在巨弓旁,有数十根箭矢。箭矢前端的箭头如两把镰刀交叠在一起,锋刃上透着寒光。 而箭矢的尾部则更加令人头皮发麻,寻常的箭矢,为了箭矢射出后保持稳定,尾部一般都镶嵌尾羽或者类似之物。而眼前床子弩的箭矢,尾部则是有四块包铁,每块包铁处都镶嵌了一把锋利的短刃,在尾部上下左右对称的镶嵌着。 卢斌相信,只要这号杆箭矢射向人群,造成的杀伤力将会是十分恐怖的。就算敌人躲过了箭矢前端的锋刃,尾部的四棱短刃也会形成第二次杀伤。而这样的箭矢一旦三箭齐发,造成的的杀伤范围将会是非常大的。 卢斌平复了一下内心的震撼,开口说道:“这“床子弩”能射多远?” 唐钰拱手答到:“还未真正实测过,在下曾在唐家堡的水塘旁发射过一次,箭矢直接飞跃了水塘,直插在水塘另一面的大树上……” “水塘有多远?”卢斌急切的问到。 “约有八百多步……”唐钰回答到。 听到回答之后,卢斌哈哈大笑的说道:“天助我也,这下就算城下的匪首躲在大营里,也逃不掉了……” 原来,普通的弓弩,射程最多也就两百多步,所以两军交战之时,双方的中军大营一般都设在一箭之地的外围。此次相贵率领二十多万义军围城,为了鼓舞士气,相贵把大营前移,设在了离城墙三百步的地方。而张余来到之后,见中军大营过于靠前,若是城内的官兵大胆的出城突袭,中军大营很容易便进入官兵的射程之内。 为了稳妥起见,张余便主张把大营驻扎在离城墙五百步之处,不给城里守军任何的机会。 而在守城官兵拥有了床子弩之后,五百步之外的义军中军大营,也不再是安全之地。 义军中军大营内,经过一天的战斗,相贵和部下将领们已是精疲力尽,今日虽未能攻破城池,但是也给守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相信这样的攻城力度,不出五天便可攻破城池。 “大哥,今日攻城,我们只是在城下放箭和用投石机扔石头,真是没意思,等城破之后,你一定不要阻止兄弟们,我们要三日不封刀!”一名相贵手下的将领气呼呼的说道。 因为是跟随相贵一起出生入死很久的人,他对相贵并不以官职称呼,而是以大哥相称。 相贵则哈哈一笑,说道:“那时自然,我们大王有规定,只要不抵抗的,就不会屠城,这梓州城如此冥顽不灵,城破之后必当屠城!” “而且,我观那梓州城也坚持不了几天了,今日攻城之时,我发现那城头守军居然连睡觉的大床都拉上了城头,想必是用来抵挡箭矢和投石的,由此可见,城内守军已经窘迫到什么地步了……” “你们且先休息一晚,张枢密已经率领一队人马去梓州东城门处埋伏了,如此猛烈的攻城,想必城内的守军也明白收不了几日,他们肯定会想办法突围,而唯一的突围方向就是东城门,我们当初故意把主攻方向选择西城门,在东城门只部署了少量军队,为的就是让守军认为东城门兵力薄弱容易突围……”相贵又补充说到。 手下将领们闻言更是喜形于色,开口说道:“大哥真是神机妙算,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这棋局已经布下,接下来就看对手怎么走了,但无论怎么走,都是死局啊,哈哈哈哈……” ------------ 第九十九章 一鸣惊人 义军中军大营内,就在相贵等人自认为梓州城墙数日可破的同一时刻,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已经成为砧板上的肉。 夜色笼罩了大地,月亮升到了半空,深冬的天气里,凛冽的冷风如冰刀般横扫一切,也带着无尽的恶意铺散开来。 相贵和手下将领们自认为稳操胜券,等待着看守城官兵下一步棋如何走的时候,没想到对方直接掀翻了棋局。 梓州城头之上,相贵口中的“床板”,已经组装完成,三根粗如手臂的驽矢错落有序的排列在上,箭头的锋刃,在月色下透着瘆人的寒光,对准了五百步外的义军中军大营。 义军的中军大营在夜色中分外明显,为防止刺杀,大营外十几米范围内被一根根火把照亮,守卫的士兵一队队的巡逻着,似乎也在宣示着大营固若金汤。 梓州城头上,一排人影在火把的摇曳下摇摆晃动。虽然寒风刺骨,但是卢斌、雷有终和张雍丝毫没有感觉到,反而是紧张的手心冒汗。 “唐公子,你确信能射中叛匪的中军大营吗?”知州张雍远眺了一眼对面,不确信的问到。 “叛匪的大营灯火通明如此显眼,射中还是很容易的,只要匪首在里面,以床子弩的覆盖范围,定让他非死即伤。”唐钰肯定的说到。 戌时, 义军中军大营,营外寒风瑟瑟,营内却是十分暖和,三丈宽的营帐内,放置了八个碳火盆,有义军士兵在碳火盆侧负责填碳除灰,营帐中,一张八仙桌横亘在中间,相贵和几个副将六人围坐于八仙桌周围大快朵颐的吃着成都带来的厨子做的酒菜。 今天白天经过一番激烈的攻城,义军众将领也是疲惫不堪,在商议完军机之后,相贵便让厨子做了一桌酒菜,来犒劳手下将领。殊不知,正是由于他这一操作,让义军的将领几乎全军覆没。 梓州城头之上,吱吱嘎嘎的木械声和弓弦被拉满的声音伴随着风声响起。几个身大力强的士兵转动着绞轮,费力的把床子弩的三根弓弦拉到卡槽的机括上,在唐钰的指挥下调整好角度,随着卢斌一声令下,士兵用石锤猛的一下击打机括,被拉弯的三根巨大弓臂爆发出来的弹力,将手臂粗的三根弩矢猛的推飞出去,带着无尽的恶意,飞向那灯火通明的大营。 正在义军中军大营内饮宴的众人喧嚣声杂乱,丝毫没有意识到死亡已经临近。 巨大的弩矢刺破义军中军大营帐布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举着酒杯的相贵下意识的低了一下身子,三根弩矢穿透营帐,溅起一层血雾…… 待得帐外亲兵反应过来进入营帐内的时候,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修罗地狱般的画面。殷红的献血呈喷射状洒的到处都是,腥味扑鼻。残肢碎肉遍地狼藉,其中甚至有半个被削掉的人头掉在八仙桌上的菜盘上,让人反胃不止。 弩矢穿过营帐时,打翻了很多帐内的火盆,溅起的火炭点燃了帐布,也引燃了帐内的其他易燃物,火光熊熊,伴着寒风猎猎作响。 弩矢飞来时,相贵下意识的低了一下头使他避免了当场毙命,但是弩矢尾端的尾刃却划开了相贵的肚子,带走了一大块肚皮。而其他的将领也没他那么好运,不是被削去头颅就是被拦腰斩断,最轻的也是断臂断腿,帐内一片哀嚎。 为避免再一次被袭击,亲兵们赶忙把相贵抬出大营,来到营外。由于被割破了脏器,相贵满口流血,已经很难发出声音。急忙赶来的军中老大夫用白布条缠住相贵的腹部,试图为其止血,但巨大的创伤使得老大夫的努力变得有些徒劳,鲜血还是股股的从布条中渗出来。 相贵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灰白,他眼睛睁得很大,到此刻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努力的扭过头,用困惑的眼神望着身边的亲兵队长,那亲兵队长明白了相贵的意思,回答到: “是梓州城头发射的弩矢,偷袭了大营……” 说完,便让人把营帐后面已经钉入一棵大树的弩矢扛过来给相贵看。 望着眼前的一根巨大的、锋刃还带着血渍的弩矢,相贵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用了很大的力气抬起手臂,指了指东面,嗓子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忽然眼中的光芒一暗,抬起的手臂也颓然的落下,重伤而死。 梓州城头之上 望着床子弩发出的一波弩矢在敌营中造成的一片混乱、火光冲天,城头几人也是被这战果惊的目瞪口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都懂,但是能这么轻易的做到,还是让人五味杂陈的。 城头众人见义军大营火光的映照之中,一个身穿将领铠甲的人,被一群人从营帐内抬出,没半柱香的时间便没了声息,周围人一片哀嚎和慌乱。 “难道是匪首已经被击毙?”知州张雍手扶着城墙望着远处,激动的问到。 床子弩首战一鸣惊人,雷有终和卢斌也是很兴奋,赶忙命令城内的官兵上马,趁乱出西门突袭义军大阵。 因为将领大部分被袭杀于中军大营,群龙无首的义军见官兵来袭,早已无心应战,稍微抵抗一下之后便全线崩溃,四散而逃。 而埋伏在东门的张余还不清楚发生的状况,见西面杀声震天,还以为相贵要趁夜攻城,于是连忙派出探子前去联系,待得探子骑马回来禀报情况之后,张余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冷静下来的张余当机立断,率领手下的士兵赶去西门,他故意大造声势进攻西门,以吸引关注。城内官兵已经不多,大部分随骑兵出城突袭。张余此时再来攻城,其实是有很大把握攻破城池的。 但是张余手下兵力不足,不敢全部豪赌于此,二来张余也是把目标放在收拢溃散士兵的身上,大张声势只有为了吸引城外官兵的注意力。 唯恐城池有失的卢斌,命令官兵迅速回援西门。而虚晃一枪的张余也率领士兵迂回向西而去,收拢了一大批溃散的义军士兵。 ------------ 第一百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 麻杆打狼两头怕,城内官兵出城击溃义军大阵之后,双方都有所顾忌,而没有进一步交战,张余收拢了近五万多溃散的义军士兵,移阵梓州城以西二十多里扎营,并派出手下继续去周围收拢溃兵。 而城内的卢斌、雷有终等人因为兵力不足,也怕成都方面的义军再派出援兵,因此虽然击溃了义军,但是不敢贸然出城扩大战果。 张余则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在离梓州城西二十里处扎营,没有继续向西逃窜。 就在张余在大营内向手下仅剩不多的将领们分析军情、安排守卫的时候,一名斥候快马自西而来,马上斥候直接骑马来到营帐前,翻身跳下马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报……张枢密……成……成都城被官兵攻破了……蜀王不知所踪,有人说蜀王自焚而死……” 帐内众将闻言皆如五雷轰顶般睁大了眼睛,正站在地图前分析军情的张余,更是一屁股坐在了木椅之上,神色茫然地望着前来报信的斥候,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其余将领们更是炸了锅,因为将领们的家人和抢来的财物都在成都城内,如今成都城被官兵攻破,自己拼死得来的金银财物不但会被抢走,而且自己的家人也有很大的可能丢掉性命,辛苦造反近一年,一夜又回到从前。 众将领群情激愤,吵闹着要挥师西进夺回成都城。而冷静下来的张余则没有同意将领们的提议,他说服了因恐惧而失措的众人放弃西进攻打成都的计划,因为他明白,如今攻守易势,自己手下这五六万人已经是残兵败将,锐气已失,不要说攻城,就算是在野外遇到官兵,恐怕也是一击即溃,与其以卵击石,不如保存实力,静观时局。 与此同时,梓州城内,王继恩率领禁军攻破成都城的消息也传了过来,卢斌和张雍、雷有终振奋不已,与此同时,消息也传遍了梓州城,城内军民们都相拥而泣,激动于自己熬过来蕞艰难的时刻,躲过了这场浩劫。 梓州的官兵们士气大振,卢斌和雷有终也借着这股士气,组织起士兵向西扫荡残余聚集起来的残兵,要一鼓作气乘胜消灭这些起义军的残余部队。而张雍则趁着梓州城内百姓们热情高涨的这一机遇,亲自召集梓州各地方的名宿长老,号召百姓们捐钱捐人支援军队作战, 望着梓州城内倾巢而出的官兵,张余心沉了下来,他原本以为自己持重缓行的保持阵型,能迫使梓州官兵放弃追击,如今看来,还是低估了成都城破带来的影响力。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张余没有想到的,那就是卢斌当初在成都守城时,因见义军声势浩大,自己手下那点兵力根本守不住城,故而弃城而逃,一路逃到了梓州城。卢斌知道自己罪责难逃,所以到梓州之后便协助梓州知州张雍全力守城,为的就是将功补过,以期能够建立一些军功来平息皇帝的震怒,如今成都城已经攻破,自己能刷军功的机会也只有城外张余手下的几万义军,所以卢斌在得知成都城破之后,便知道义军已经大势已去,于是亲自率领士兵向已经军心涣散的义军追杀而去。 与卢斌将功赎罪不同,同一时刻,梵音阁的新任阁主叶礼与升任梵音阁长老的冯俊,率领数百人包围了青城山的天师洞。原来,成都城破之后,官兵在叛军的王宫内只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尸体上面挂着蜀王的印玺,面目已经被烧得看不清楚了,没有人能够确定这具尸体就是李顺本人,而王继恩为了消除义军的抵抗意志,第一时间就宣布匪首李顺已经自焚而亡,并把消息广而告之。 与此同时,王继恩暗地里又命令人搜寻李顺的下落,斩草除根。而成都城破后,落入官兵手里的吴蕴、计词等人皆在义军之中担任高位,自然知道义军中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一番拷打之下,得知李顺很有可能随着楚离寒等人逃往了青城山,而当年楚离寒和其他九龙会首领都在青城山天师洞隐居。 比官兵更懂江湖的梵音阁众人,则早已通过各种消息探得楚离寒最近出没在青城山附近。于是在禀报官兵之后,与之一起率领帮众和官兵对青城山开始围剿扫荡。 大股官兵与梵音阁高手们进入青城山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楚离寒的耳中,已经在天师洞躲避了好几天的众人也明白再也不会有生路了。楚离寒望着群山叹了一口气,天师洞已经算是绝地了,易守难攻,天师洞三面悬崖只有一条山石砌成的小路通向洞口,小路只能容纳两人并排而行,只要守住这条小路,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但是也仅仅是对于寻常的江湖仇杀而言,若是面对的是成规模的军队,这所谓的天险就是个笑话了。 就算如此,众人也打算殊死一搏,因为众人都自恃成名已久的高手,自然不想坐以待毙,而且他们都明白,就算是投降也难免一死,于是便纷纷手持兵器神色冷峻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楚离寒、南宫武和冷七弦三人互相对望了几眼,眼神中满是黯然与萧瑟,他们兄妹九人当年创建九龙会时是何等的豪迈激昂、挥斥方遒,如今孟南、孟雨航、窦圣星、李桃桃都已经战死,霍季在义军占领成都之后被派去北方与辽国联络南北夹击大宋的事情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霍季知不知道义军已经被官兵剿灭...... 在天师洞里躲避了几日的“蜀王”李顺,也知道今日在劫难逃,平日里这个只知道沉迷于酒色、善操弄制衡义军高层的首领,如今似乎也清醒了许多,他把跟随而来的百余名亲信部下叫到跟前,让他们放弃抵抗,投降官兵来求一条活路;然后他又来到楚离寒等人这边,开口说道 “如今我们已经大势已去,朝廷要抓的是我,诸位皆是明白时势之人,何不就此突围而去,留此千金之躯,日后定当有一番作为,若非是明主,今日断送先王基业,也害得诸位受此劫难......” 楚离寒闻言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王上,官兵即将杀来,王上千金之躯,不可亲临战阵,请回洞内歇息,且看臣等再为王上冲杀一番......” ------------ 第一百零一章 罪己诏 汴京城,皇宫文德殿: 大宋天子赵光义正端坐于龙椅之上,年近六旬的老皇帝虽然仍在强自支撑着身体、不让臣子们看出他虚弱的神态,但是朝议次数的减少以及朝议时间的缩短,仍让一些有心人发觉出老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了。 一旁的小黄门太监正在拿着赵光义斟酌修改了一夜的诏书,细声细气地向殿下的文武大臣们念着:“朕膺昊天之眷命,自太祖手中接过神器,数十年来未敢懈怠。朕不近酒色、厌恶奢侈,每日朝会不敢荒怠,恐有损太祖托付之命。幸得众臣工鞠躬辅佐,数十年来百姓安乐、朝纲清朗,朕心甚慰。然,自去年起,蜀中动荡,叛军裹胁百姓作乱,连破数十城,西南天崩,生灵涂炭;此皆因朕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所导致,蜀中官员盘剥百姓、横征暴敛,朝廷在蜀地设置“博买务”低买高卖、与民争利,使得百姓断绝生计,在匪人蛊惑之下走上歧途。今朕深刻悔悟朕之罪过,决心拨乱反正,惩弊扶清以安民心,望天下百姓与朕勠力同心,且观朕之言行,以效今后之作为。” 殿下文武众臣子听罢皆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这个皇帝可是非常在乎面子的,为了能超过其兄赵匡胤的功绩,不惜劳民伤财两次发动北伐燕云的战争,虽然都以失败告终,但也收复了北汉的土地,他还巧施手段迫使吴越地区和漳泉地区回归朝廷的控制之下,也算是完成了太祖赵匡胤未完成的事业。为尊者讳,对于两次北伐燕云失败,朝廷的舆论只是一笔带过,而收复北汉、吴越和漳泉等地,则大肆地歌功颂德,鼓吹皇帝的英明神武。 如今已经垂垂老矣的皇帝居然下了“罪己诏”,这实在出乎臣子们的意料。当年汉武帝穷兵黩武,差点导致西汉灭亡,最终幡然醒悟,下达了“罪己诏”,拨乱反正调整内外政策,最终使西汉转危为安。几千年来的王朝中,也仅有几个皇帝下达过“罪己诏”。因为在世人的眼中,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没有哪个皇帝愿意拉下面子下“罪己诏”来承认自己施政的错误,让后人诟病。 “官家,何至于此啊!蜀中之乱已经基本平定,平蜀大军正在北上,不出十几日便可抵达保州,得益于我们迅速平定蜀乱,辽人已经失了先手,再加上我们援兵正在赶来,想必辽人不敢轻易冒险南下......”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吕端拖着肥胖的身体,出列奏言,满脸的急切之情,毕竟,皇帝下达罪己诏,臣子们也脸面无光,因为这都是要写进后世史书之中的。 其余朝臣闻言也是纷纷附和,一时间应和声不断。 赵光义见状心中也是一阵叹息,但昨日接到蜀中新任知州张永的奏疏之后,赵光义深思熟虑之后不得已做出了下“罪己诏”的决定。张永奏疏中那句“平山中贼易,平心中贼难”的结论深深触动了他,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啊,张永在奏疏中向赵光义谏言蜀中动乱的主因是因为朝廷苛政和当地官员的盘剥导致,只有改变朝廷的施政方略,才能彻底地消除动乱的根芽。 “唉......诸位爱卿勿须多言,朕意已决;朝廷这些年在蜀地的苛捐杂税确实要多于其他州府,蜀中的官员也多是庸碌害民之辈,朕虽受其蒙蔽,但也是在责难逃,“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的过错还是有的;如今蜀地匪乱稍定,接下来安定民心是重中之重,在蜀地沉疴积重难返的情况之下,若要拨乱反正,需以用猛药方可奏效,就从朕开始吧,诸位爱卿也当勠力同心,辅佐朕治理好这锦绣山河......”赵光义叹了一口气,神情沉重缓缓地说道。 皇帝的“罪己诏”伴随着传令兵策马南下,也在天下传播开来,文人士子们闻得消息后,一边对皇帝勇于承认错误的勇气大加褒奖,一边抨击蜀中乱匪们枉顾纲常伦理。 在赵光义下罪己诏的同时,一匹军马载着传令兵一骑绝尘地向汴京疾奔而去。伴随着传令兵一路散播开来的是消息是:蜀中叛军的残余势力在官兵和一众江湖武林人士的围剿之下,已于昨日在青城山全部伏诛,其中通缉榜上有名的几个匪首赫然在列,于是,沿途各地的官府百姓皆奔走相告,这也标志着蜀中平叛的彻底成功。 与各地官府百姓们喜大普奔的心情不同,襄阳城内的一家酒肆内,一个头戴斗笠、身穿墨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听到旁边酒桌上一个身材肥胖的男子向身边的同伴介绍着蜀地战事的经过之后,举起的酒杯停在了半空中,他恍惚了一阵之后便运功凝神,细听起那肥胖男子的侃侃而谈。 若是杨云帆在此,见到这个头戴斗笠、一袭墨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肯定会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正是九龙会的三当家霍季。 霍季奉了楚离寒的命令,离开了当时正在蓬勃发展的义军,只身前往辽国,与辽人商讨南北夹击大宋的计划;却想不到由于大宋南北皆有战事,特殊时期,各地关卡也加大了对过往行人的盘查力度,霍季一路隐秘行踪,经常昼伏夜出穿梭于人迹罕至的狭关险路来躲避盘查,也是因此耽搁了很多时日,也只是赶到了襄阳城,距离辽国还有将近一半的行程,而且越往北方,盘查得就会越严格。 却不想这几日各地的盘查却已经放松下来,而且隐隐有放弃盘查、让南方消息随意流通之意,对比有些疑惑不解的霍季来到了襄阳城内一家酒肆内打探消息,却不想在此得到了成都城被官兵攻破、起义失败的噩耗。 旁边桌上那几个听客在听到肥胖男子讲述青城山大战的详细经过后,也都非常感兴趣的围了过来,不断的敬酒,那肥胖男子在喝了一杯酒之后,用衣袖摸了摸嘴角,神采飞扬的继续讲述起来,霍季也不自觉的凑近了竖耳倾听起来。 ------------ 第一百零二章 铤而走险 大宋襄阳城,一间酒馆内 霍季压了压斗笠,也向那肥胖男子靠近了一些。 只见那肥胖男子饮了一碗酒之后,咂么了几下嘴,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乃是这襄阳的布商,两个月前去蜀中进购蚕丝之时,因为兵祸被困在了成都城内,就在发愁如何脱困之时,恰巧赶上朝廷禁军攻打成都府……” “你们能想象吗,成都那样的坚城,城高池深又有几万叛军驻守,竟然被官兵一日破城!那叛军看似凶残暴虐,其实都是一些吃不上饭的流民,以前一无所有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处烧杀抢掠,凶狠异常,连官兵都不是对手,但是一旦抢够了,娇妻美妾衣食无忧了,这些人也就变得贪生怕死了,遇到官兵攻城,都只顾自家亲人与财物的安全,没有了当初起事之时的锐气了,那些叛军的首领们也只知道夜夜笙歌,快活一天算一天,就算有几人清醒当时的局势,但奈何左右不了大局啊!” “成都城破之后,城内一片混乱,无心应战的叛军们四散逃窜,叛军的王宫里生起了一场大火,据说是匪首李顺见大势已去举火自焚了,但是也有很多人认为这是李顺的“金蝉脱壳”之计。” “果然,经过多番的打探和搜索,官兵们才得知,城破之时,匪首李顺和叛军的几个首领沿着城内早先设置的密道逃出了城,躲到了青城山的一处山洞内……” 听到这,霍季的心慢慢沉了下来,瞳孔也微微收缩,心中哀叹一声:“天师洞……” “那后来怎么样了?”周围的一群食客听的入了迷,见那肥胖商人说到这里便又端起了酒碗,便急切的追问。 那肥胖商人放下酒碗又用筷子夹了几口菜,咀嚼了几下,继续说道:“官兵和一群江湖侠客来到了青城山,包围了那处山洞,一番激战过后,叛军被全部剿灭了。据后来军中传出的消息,李顺和叛军的几个首领激战到最后都不愿被俘受辱,纷纷跳崖自尽了,官兵在崖底搜查时,发现了李顺、楚离寒、南宫武和冷七弦等一众匪首的尸体,验明正身之后,官兵便把割下了他们的首级回去请功去了。两天之后梓州的卢斌将军也率领官兵出击,击败了匪首张余率领的几万叛军,仅剩张余在几个亲兵的拼死护卫之下突围而逃,也难有作为了,蜀中之乱也算是彻底平定了!” 周围的食客听完也是一阵欢呼,为这祸乱的结束而高兴。 而一旁的霍季,听完则是一阵的恍惚,在听到大哥楚离寒、二哥南宫武和九妹冷七弦的死讯之后,身体微微的一阵摇晃,还好他强自稳下心神,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握在手中的茶杯却已被捏的咔咔碎裂,好在周围人都在欢呼呐喊,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走出酒馆来到长街上的霍季,抬了抬头望着天空,腊月的时节,太阳虽然打在脸上,但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霍季迷茫的望着街上人来人往的人潮,向着各自的方向而去,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义军起义已经失败,再去辽国商谈联合之事已无意义,九龙会的兄弟姐妹们如今也只剩自己一人,漂泊半生四十有五的他虽然正值壮年,但屡次三番的失败让他心灰意冷。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他也想就此抛却恩怨躲在一地了此残生,只是自己背负着兄妹们的血海深仇,也容不得他归隐山林偷生,他要报复这个天下,来祭奠兄妹们的在天之灵。 他把目光望向了这个天下的中心所在——汴京城。或许自己去到汴京铤而走险,可能有些机会。 几日的跋涉之后,霍季来到了汴京城,在稍稍易容之后,霍季便抛弃了容易引起人注意的斗笠,行走在了汴京的朱雀长街之上。 寒风呼啸中,街上的行人大都来去匆匆,街上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也在向人群多的一处寺庙赶去。在一个茶摊旁,霍季停了下来,要过茶水之后,霍季便坐到了茶摊旁的茶桌旁,趁店小二煮茶的功夫,霍季便向一旁在敲打着算盘的店家掌柜打听起这朱雀街上往来穿梭的车轿主人的身份。 掌柜的放下手中的算盘与账簿,笑着走到霍季桌前,开口说道:“客官是外地人吧?在京城里要说哪条街最繁华,可能难以分出高低,但是要说哪条街上高官多,那就属这朱雀大街了,你看看这些车马轿就知道了,你看这迎面而来的正是礼部侍郎张大人的轿子,刚才过去的那辆马车轿是兵部右侍郎吴大人的,你看那马车上还插着吴府的旗子呢……兵部的人不喜欢做抬轿,出行或进宫大多都是骑马或坐马车居多……” 果然,那辆马车上的轿门侧处,插着一个“吴”字的小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霍季点了点头,此时店小二也把煮好的茶端了上来,霍季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浓浓的茶汤伴着一股热流通向全身,缓解了寒冷和疲乏。 此时掌柜的向长街上看了看又开口说道:“这辆马车应该是天波杨府的,只是杨家的人住在城东,一般很少来到这边,看来也是赶庙会的!” 正在饮茶的霍季闻言一愣,瞳孔收缩了一下,心中暗想“天波杨府……杨云帆!……” 然后猛然抬头望向那辆马车,眼中寒光一闪,然后又不漏声色的低下了头继续饮茶,丢下一些铜钱之后,便看似有意无意的向马车消失的方向而去。 杨府的马车上,管家杨洪坐在车前,厚厚的皮袄围绕在脖子和身体上,却依然难挡寒风刺骨。他一边用马鞭驱赶着马儿前行,一边用手中的缰绳控制着方向和速度,显然车技非常好。 马车内,厚厚的毯子罩实了车轿四周,一个满头白发、年约七十多岁的老妇人,手拿龙头拐杖坐在厚实的毯子上,身边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和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男孩约么十一二岁,女孩约么八九岁。 此三人正是杨府的佘老太君与杨延昭的妻子耶律金娥和她的两个孩子武儿和离儿。 ------------ 第一百零三章 诱骗 杨府的马车内 “奶奶、娘亲,咱们这是去哪里呀?”马车内,年仅八岁的离儿掀开了车帘布,望了一下外面,睁大了好奇的眼睛问到。 自从跟随爹娘来到大宋之后,离儿天天和哥哥武儿待在杨府内,从小在草原习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回到杨府虽然生活上比在辽地时舒适了许多,但是也让天性爱玩的小丫头感到无聊至极,今日能有机会来到城内,她可是兴奋不已,满脑子都是好吃的好玩的。 佘老太君用满是皱纹的老手抚摸了一下孙女的头,慈爱的开口说道:“今天咱们去大相国寺去上香,保佑你爹爹在保州能平安回来……” 听到这,离儿的眼神也有些落寞,施施然的开口说道:“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爹爹了……” 一旁的耶律金娥也是眼眶一热,来到大宋之后,杨延昭只在家待了两三个月就去了边关戍边,她对丈夫也是十分的想念,但还是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安慰女儿 “离儿乖,爹爹很快就能回来了,爹爹最疼你了,到时候就能带着你和哥哥一起去骑马玩了……” 众人一边谈着话,马车也一刻不停的向前行驶着,而众人没有察觉到的是,马车的旁边,有一个人也在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悄悄尾随着马车,并把众人的谈话都听到了耳中,此人正是欲行不轨的霍季。 马车到了大相国寺的附近停了下来,大相国寺的寺门前街道上已经是人流攒动,众人下了马车,杨洪把马车停在了大相国寺门前街道一侧的柳树旁。 “老太君、四夫人,你们和公子和小姐且去寺内吧,老奴在此看护马车……”杨洪开口说道。 佘太君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披风,点了点头,和耶律金娥带着虎儿和离儿朝着大相国寺走去。 大相国寺历史悠久,这里原为魏公子无忌信陵君的故宅。北齐文宣帝天保六年始创建寺院,称为建国寺,后毁于战火。唐朝长安元年,僧人慧云和尚来到汴京,见到此处有灵气,即募化香火善款,购地建寺。动工时挖出了北齐建国寺的旧牌子,故仍名建国寺。到了唐延和元年,唐睿宗李旦为了纪念他由相王即位当皇帝,遂钦锡建国寺更名为“相国寺“,并亲笔书写了“大相国寺“匾额。 到了大宋时期,大相国寺屡有增修,成为全国最大的佛教寺院,全寺占地500余亩,下辖64个禅院、律院,有僧人1000余人,其建筑经过几个朝代的修建,辉煌瑰丽,有“金碧辉映,云霞失容“之称。同时,大相国寺的主持由皇帝赐封。皇帝平日巡幸、祈祷、恭谢以至进士题名也多在此举行。所以大相国寺又称“皇家寺“。 几人来到大相国寺内的大雄宝殿,殿内梵音吟唱,香烟缭绕,高大的铜制佛像矗立在殿内正后方,佛像有丈余高,法相森严中又透着普度众生的慈悲为怀,注视着每一个来到此处的人。 佘太君和耶律金娥来到佛像前,取了三炷香跪在蒲团下庄重的拜了三下,身后的武儿和离儿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大人的动作。 在祈求佛祖保佑家门兴旺、家人平安之后,佘太君把三炷香插到了香鼎内,这时,大相国寺的主持慧方大师也来到了大雄宝殿,与佘太君攀谈起来,佘太君经常来大相国寺上香,早与方丈熟识,耶律金娥也只得在一旁侍立。 武儿虽然觉得很无聊,但也算是个小大人了,并没有表现出来,倒是离儿早已被外面街上卖糖葫芦的小贩吸引住了注意力,在上完香后,便一直朝寺外张望,见奶奶娘亲和哥哥都在听老和尚讲解佛经,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到了外面。 小姑娘跑到寺外之后,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已经远去,小姑娘失望的望着消失在人群中的小贩身影,嘟起了小嘴。 “小姑娘,你是叫离儿吧?”这时候一个中年人笑眯眯的朝着离儿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来,这个糖葫芦给你!我是你爹爹手下的亲兵,你爹爹在保州想你了,派我来接你过去找他……”这个中年人边说边把糖葫芦递到离儿面前。 小姑娘对美味的抵抗力是很低的,见这个大叔笑的和蔼可亲,又买糖葫芦给自己吃,心里便信了几分,再加上他还知道自己的爹爹在保州戍边,便更无猜疑。 离儿接过了糖葫芦,高兴的说道:“真的吗,爹爹真的让你接我去找他吗?嘻嘻,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亲和哥哥……”说完,离儿便要朝大相国寺内走去,却被那中年人拦了下来。 “且慢,我此次前来,只骑了一匹马,而且你爹爹说只让我接你一个人过去,等安顿好了你,再把你娘亲和哥哥接过去……” 汴京城北门外,一匹快马载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向着背面疾奔而去,马背上的二人正是被诱骗的离儿和正谋大事的霍季。 大相国寺内已经一片混乱,离儿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开,耶律金娥满脸的急切,武儿也急得要哭出来了。只有佘太君在最初的慌乱和震惊之后,很快恢复了冷静。 佘太君一边派管家杨洪和儿媳妇耶律金娥在大相国寺附近四处寻找,一边向慧方大师说明了情况,请求帮忙寻觅。 此事事关重大,因为失踪的是杨延昭的爱女,而杨延昭此时正在边关与辽军作战。若是离儿只是走丢了还好,若是被人劫走,那么这件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开封府也被惊动了,在了解了此事的严重后果之后,开封府尹将此事奏报了朝廷,同时也开始在四处城门开始严密盘查过往人员。 此时早已经出得城来的霍季,心中十分的激动,没想到此事如此顺利,他在骗取离儿的信任之后,便牵着事先准备好的马匹一路朝汴京城北而去。原本还有些担心小姑娘不适应马上颠簸的霍季,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马术就十分的了得,不但没有不适应,而且还非常的享受纵马狂奔的感觉。 这时霍季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姑娘从小便在草原长大,骑马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 第一百零四章 太子 汴京城,文德殿 大宋皇帝赵光义正拿着毛笔批着奏折,一旁除了侍立的宦官外,还有一个约么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着红袍,身体有些瘦弱,但面色看着还算红润。 年轻人站在赵光义的旁边,目光垂地,有些忐忑,似乎在等着皇帝的训斥。 不一会儿,赵光义停下了批阅奏折的动作,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呷了一口茶水,对着身旁的年轻人说道:“太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你身兼开封府尹,诸事繁杂,可莫要懈怠!” 这个年轻人正是太子兼开封府尹赵恒。 赵恒乃是赵光义第三子,原名赵德昌,后改名赵元休,被立为太子之后被皇帝改名为赵恒。 赵恒是赵光义的第三子,原本是无缘太子之位的,大宋的皇位继承制度是嫡长子继承制。虽然赵光义是承袭其兄赵匡胤的皇位,但是兄终弟及的继位方式远不及嫡长子继承制更得儒家文人的认可,赵光义更是因为大哥赵匡胤有子嗣的情况之下继承皇位,而遭到了朝廷内外的非议,虽然没有人敢明面上提出异议,但仍难堵住悠悠众口。 赵光义有九个儿子,他在即位后相继翦除了对皇位产生威胁的宋太祖赵匡胤的两个儿子赵德昭、赵德芳及自己的亲弟弟赵廷美,并先后属意于自己的长子赵元佐和次子赵元僖为继承人。然而,长子赵元佐因叔父赵廷美之死,怒而发疯遭到幽禁,次子赵元僖也在淳化三年无疾暴死,于是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三的赵恒进入了赵光义的视线。 其实在赵光义的心中,长子赵元佐和次子赵元僖才是他心目中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选。 长子赵元佐年少时便聪明机警,深得赵光义的喜爱。在十三岁时,赵元佐追随父皇去射猎,当着父亲与辽国使者的面,一箭射杀兔子。儿子如此勇武,父亲自然也是十分的喜欢,非常得意地把这个孩子介绍给辽国使者。后来大宋北伐北汉的时候,赵光义还特意将赵元佐带在身边,言下之意是让赵元佐熟悉军旅,为日后继位做好准备。 再到后来,赵元佐更是被封为了亲王之首的楚王,直接入驻东宫。虽然当时没有敕封为皇太子,但朝臣们都知道,赵元佐那就是国之储君。 若是事情就如此发展下去,那么未来的太子也就肯定是赵元佐的了。可是天不遂人愿,一件事情发生改变了赵元佐的命运。在太平兴国七年,为了巩固皇位,赵光义在剪灭两个侄儿赵德昭和赵德芳之后,又开始朝自己的亲弟弟秦王赵廷美下手。赵廷美被诬陷谋反,被废为庶人,更面临被赐死的危险。 赵元佐与四叔赵廷美关系非常亲密,他不相信四叔赵廷美会造反,他屡次三番的找到父皇赵光义说情,结果惹怒了赵光义。赵光义认为,全天下人都可以不认同他的做法,唯独你赵元佐不行。因为赵光义之所以狠心剪除亲侄子和亲弟弟,正是要给赵元佐日后继位扫清障碍。 遭到谋反污蔑的秦王赵廷美,果然抑郁而亡,消息传到汴京城,赵元佐极度悲愤,深感帝王家的薄情,于是便发起疯来,天天披头散发拿着弓箭见人就射。 赵光义在重阳节那天举办皇宫宴会,因为老大赵元佐身体不适,就让老二赵元僖主持宴会。赵元僖告诉赵光义自己通知了大哥,但后来赵元佐却说父皇宴请诸位弟弟,唯独不请他,于是又发狂愤怒,竟一把火把自己的楚王宫给烧了。 赵光义闻之勃然大怒,怒斥道:“你为亲王本已富贵至极,何以凶悖如此?国家法度朕不敢忘,父子之情,到此绝矣!”将赵元佐废为庶民,幽禁于宫苑。 有人落就有人起,老二赵元僖就成了第一继承人。赵元僖虽不及大哥赵元佐文武兼备,但他心机深沉,远胜大哥赵元佐。赵元佐出事,与他挑拨大有关系。他上位之后善于结交文武大臣,深得百官和父皇欢心。若是不出事情,赵元僖便会成为皇太子继承王位。 可是,天命无常。大家都觉得一切已经成为定局之后,老二赵元僖忽然暴毙。 只因赵元僖娶了一房小妾,他对这小妾极为宠爱,多次答应废掉门第高贵的夫人,立小妾为正室。因此,小妾在家中嚣张跋扈。 一晃数年过去,有一年正月,赵元僖要入宫朝拜父皇。入宫之前,家中要举行祭祀。小妾主动端出酒壶、酒杯,给赵元僖与夫人敬酒。 其实,小妾买通工匠,打造了一个阴阳酒壶。酒壶上有一个机关,按一下就是美酒,再按一下就出毒酒。 她给赵元僖倒上美酒,给夫人倒上毒酒。她认定是赵元僖顾念旧情不肯把夫人赶走,于是亲自出手。 她万万没有想到,当日赵元僖看到夫人酒杯就很满,想到自己平日冷落夫人,想到夫人不善酒力,竟然主动换过酒杯,将夫人杯中的毒酒一口喝下。 小妾想要劝说却来不及了。 赵元僖上朝不久,毒酒便发作,他立刻要求回家,找自家信任的御医看病。可是还没等抬到家门口,便毒发身亡。 赵光义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便派人调查,很快便查明真相,愤怒的赵光义将赵元僖的小妾一家全部斩首泄愤。 按长幼顺序,太子的位置只能让三皇子赵元休来坐。 其实赵光义在心里一直看不上这个儿子,老三既没有他大哥的文武双全,又没有他二哥的心机谋略,而且性子软弱,耳根子软,根本不是君临天下的主,但是其他的皇子有太小,难以承受神器,不得已,赵光义只得慢慢培养老三, 为了让老三能够改掉性子软弱、没有主见的缺点,赵光义把老三的名字从赵元休改成了赵恒,意思是让他以后做任何事都要持之以恒,不可半途而废。 不止如此,赵光义还为赵恒配备了当时最顶级的教师团队,由右谏议大夫、国子监祭酒李至与礼部侍郎李沆为太子宾客,辅导赵恒。 ------------ 第一百零五章 篝火往事 “启禀父皇,儿臣不敢辜负父皇的期望,必当竭心尽力治理好开封城。今日儿臣在开封府衙接到一则幼童被拐的案件……”赵恒俯身一礼开口说道。 赵光义闻言眉头一皱,不知道儿子此言何意,作为天下第一城的开封城,人口近百万,每天的大小案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区区一件小事,身为开封府尹的太子为何会在自己面前提起。 赵恒见父皇神情,赶忙继续解释道:“被拐的幼童是宣威将军杨延昭的女儿……” 赵光义听罢一愣,眼睛微微一眯,很快便想到了此中利害关系,开口问道:“可曾调查清楚是普通的拐卖还是辽人的计谋?” 此时杨延昭正在保州与辽国大军对峙,在此危急存亡之时,他的女儿突然被掳走,那么,事情就变得很微妙了,此事可大可小。 赵恒躬身回答道:“据北城酸枣门守门士兵描述,有一个中年男子曾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女童牵马出城而去……” “父皇,儿臣已经向兵部发出帖子,派出了一队骑兵出北城门沿大道向北搜索;此事事关边关守将,为防有变,要不要做一些安排?” 赵光义闻言思索着踱了几步,捋了捋下巴的胡须,开口说道:“朕给你讲一个故事,雍熙三年北伐燕云之时,朕任命刚刚收服的北汉大将杨业作为西路军副帅,当时朝中众多大臣认为杨业刚刚被收服就被委以重任不妥,纷纷上折子来弹劾杨业,朕把这些弹劾的折子打包给杨业送去,并嘱咐他放心统兵作战,朕信他!到后来杨业也果真没让朕失望,就算受伤被俘虏之后,也不失臣节,绝食而死……” “父皇的意思是以信任和恩情来笼络杨延昭,儿臣明白了,以恩御人远比以威御人更实用……”赵恒若有所悟的开口说道。 赵光义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为君之道,重在制衡,无论以恩御人还是以威御人,都会有失偏颇,只有恩威并施,方合人君治国之道。当年朕把弹劾杨业的奏折都打包给杨业送去,你只看到了朕对他的信任,却没看到这也是在威胁他不要有二心……文臣若有二心,顶多能乱国,但若是武将有了二心,却是会导致亡国的,五代十国短短五十多年,就换了十几个皇帝,就是因为武将擅权作乱,以后你要切记!” “通知北面的人,严密搜查过往的人员,尽量在国境内找回杨延昭的女儿。明日你让御史们上几道弹劾杨延昭的奏折,下去吧!” 赵恒听的心头一寒,赶忙俯身行礼称受教,心中却暗暗生起一丝畏惧。 寒风呼啸,斜阳照在人脸上没有带来一起温暖。北方燕云之地上,苍茫大地银装素裹,几日前的一场大雪把这片大地染成了让人难以睁眼的白色。一处荒僻的干涸河谷之地,霍季正牵着马行走在干涸的河床上,马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是杨延昭的女儿离儿。 小姑娘身上套着一件并不合身的黑色外套,围绕着全身缠了几圈,但仍然是冻得小脸通红。 “大叔,我饿了……”小姑娘开口说道。 霍季停下了脚步,望了望四周,开口说道:“这附近也没有店家,你再忍一忍吧,过了这段河谷,前面就是一处村镇了!”霍季声音没有了最开始时的和颜悦色,而是变得有些生硬和不耐烦。 小姑娘却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变化,而是撒娇般的开口说道:“可是大叔,我真的很饿了……” 霍季无奈的把马栓在了一棵古树上,望着地上并未融化的积雪,开口说道:“你且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小姑娘咧嘴一笑,重重的一点头:“嗯!” 篝火在一旁燃起,霍季把刚才沿着雪地足迹抓到的一只野兔剥皮洗净,用火烤了起来,一旁的小姑娘望着被烤的滋滋冒油的肥兔,不停的咽着口水。 霍季把烤好的兔肉用匕首切开,然后撕了一块布用以盛放兔肉,递给一旁的小姑娘。 “大叔,你也吃啊!”小姑娘一边吃,一边把兔肉递给霍季,但霍季摇了摇头,示意小姑娘快吃,吃完好赶路。 望着噼噼啪啪的篝火,霍季憧憬着自己日后的前途。如今宋辽在保州交战,若是自己把杨延昭的女儿挟持到辽军大营,那么肯定是大功一件,若是能因此改变战场的局势,就以后在辽地就更能有立身之地了,想到这霍季不自觉的微微一笑。 “大叔,你是个好人!” 就在霍季沉浸在未来之时,小姑娘一句话打断了霍季的思绪。霍季先是一愣,然后一声冷笑,开口说道:“小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刚出宋境之时,我就跟你说过了,我是来抓你去辽国请赏的,所以,不要幻想着用几句花言巧语就能让我放过你……” 小姑娘听罢并没有停止吃兔肉的动作,只是笑了一下,吐出了一根兔子骨头,然后继续开口说道:“你把衣服给我御寒,还给我烤兔肉吃,这就说明你就是个好人……” 霍季闻言又是一声冷笑,解释道:“这天寒地冻的,要是你在路上冻饿而死,那我可就亏大了。所以,小姑娘,不要把我当做好人,我以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听到这,小姑娘不惊反喜的放下兔肉,开口问道:“杀人不眨眼,眼睛不会累吗?嘻嘻……” “你…………”霍季一时对小姑娘这脑回路气的有些无语。 再回过头望着嘻嘻傻笑的小姑娘那一闪一闪的大眼睛,霍季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身影。不觉眼角有些微红。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霍季当年还是一个年轻游侠,因为江湖恩怨被仇家杀上门,自己的妻子和年仅八岁的女儿惨死于那场仇杀之中,自己当时根本无力拯救妻女,也是从那之后,霍季开始追逐于权力和江湖地位,以期在未来不让悲剧再一次上演。 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但霍季仍然记得女儿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跟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十分的相似,恍惚中的霍季不由自主的想用手去抚摸那似幻似真的画面…… 篝火噼噼啪啪燃烧的火星,弹到了霍季的手上,霍季吃痛的一收手,也把霍季拉回了现实。 ------------ 第一百零六章 追寻 霍季缩回了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内心平复下来,很快又换上了一副冰冷的面孔。 ———————————— 同样是一个夕阳残照的黄昏下午,在遍地皑皑白雪的反光映照之下,大宋河北东路的地境上人头攒动,大宋禁军的精锐部队正在踏雪而行,冒着凛冽的寒风,向北方前进。 夜晚驻地扎营后,一堆堆篝火照亮了一个个行军营帐,随军北上的杨云帆,在巡视过自己负责的一片营地之后,便回到了自己所在的行军营帐。 营帐内,一盆碳火正在被帐内士兵拨弄的噼噼啪啪火星直冒,即使没有带来多少热量,但也让进入帐内的人看到后,心中感到温暖。 就在杨云帆刚刚脱下甲胄,想要舒展下身体喝碗热水驱散寒意之时,一个士兵在帐外禀报,让他去中军大帐去一趟,说是招安使王大人有事要议。 来到中军大帐之后,杨云帆发现王继恩右手里拿着一封信,左手的手指正在敲打着案几的桌面,正在思索着什么,见杨云帆到了,便停下了动作。 王继恩示意杨云帆坐下,把信递给了杨云帆,开口说道:“刚接到的消息,你看看吧……” 杨云帆接过信纸,目光刚扫过第一行字时,眉头便皱了起来,信中说宣威将军杨延昭的女儿疑似被辽人掳走,朝廷命令北地诸部见机行事,伺机截回人质。 放下信纸,杨云帆脑海里浮现了小妹离儿的音容笑貌,虽然自己在家里与离儿相处的时间不到三个月,但是杨云帆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十分的喜爱。一别近一年,没想到再次听到小妹时,竟然是被辽人掳走的消息。 杨云帆虽然心中非常的焦急和忧虑,但还是强压下冲动的心绪,拱手问道:“不知道王大人如何安排?” 王继恩望着杨云帆,微笑着点了点头,处乱不慌,临危不乱,果然有大将之风。 “此事宜快不宜慢,你率领几十骑兵去寻觅,这是你的小妹,你应该更熟悉一些……另外,你要切记,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意气用事,要以大局为重……”王继恩语重心长的开口说道。 杨云帆听罢面露感激,神色庄重的单膝跪地,躬身行了一个军礼,开口说道:“末将尊令!” —————————————— 待得杨云帆走后,王继恩又拿出了一封信,这是正在交战中的保州城里拼死送出的信,保州城守将杨延昭在信中讲述了保州城的现状及战局势态,并建议王继恩率领前来救援的禁军迂回向西,屯兵井陉关,做出伺机攻击辽国腹地的动作,以便于达到围魏救赵的效果。 王继恩阅罢一叹,不禁开口感叹道:“不愧是杨无敌的后人,果然名不虚传,文武双全呐!” 宋军本就不善于野战争锋,况且又是面对铁骑众多的辽军,宋军重装步兵虽然近战格斗冠绝天下,但是激动灵活性与冲击性还是远不如辽国铁骑的。但有长必有短,辽军虽然冲锋陷阵,来去如风,但是面对坚城壁垒,骑兵就没有办法了,善于野战不善于攻城也限制了辽军的上限,此次辽国几十万大军拿不下保州城就是一个例子。 杨延昭在信中建议王继恩率领援军避免与辽军正面接触,而是屯兵井陉关,牵制辽军以达到围魏救赵的效果,所以才让王继恩为杨延昭的军事谋略所折服。 他又把来信反复看了几遍,发现杨延昭对自己女儿被掳走之事,只字未提。一心为国的风格更是让王继恩叹服。 ———————————————— 杨云帆率领几十名骑兵,轻装简行的一路向北,他们并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崎岖小路和干涸河道前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杨云帆判断劫持离儿的人会非常谨慎,肯定不会走大路。 沿途上的各个细小的线索都被他们发现,并在一处干涸的河床旁边发现了一个新鲜的火堆,周围还发现了一些细碎的动物骨头和马蹄印。 杨云帆拿起一根细细的骨头看了一会儿,皱眉说道:“这是兔子的腿骨……,火堆看起来也就是一天前点燃的……” 说完他望着地上的马蹄印,把目光望向了北方,一行人上了马,沿着印迹而去…… 同一时刻,霍季已经与辽国派来的人接上了头,辽军派来的是辽国铁林军右骧副指挥使萧萨祢。 萧萨祢带领十余名辽国铁林军骑兵,接到军令之后,马不停歇的前来接应。 望着眼前杀气腾腾的十多人,坐在马上的离儿眼中漏出了害怕的神色,眼睛求助似的望着身旁的霍季。 萧萨祢身材魁梧,一身胡服劲装,外套铠甲,手持三尺长的铁骨朵,身下的战马也是披挂着铁质护具,威风凛凛。他勒住马望着眼前的风尘仆仆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学着宋人的礼仪拱手说道:“在下大辽铁林军右骧副指挥使萧萨祢,奉军令前来迎接霍当家的……” 霍季闻言神色也是一松,也拱手回答道:“在下霍季,这位便是保州城守将杨延昭的女儿……” 萧萨祢闻言神色一喜,用目光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点了点头,又笑着对霍季说道:“霍当家的有此大功一件,日后必当前途无量啊,还望以后多多提携……” 虽是一番恭维,但萧萨祢那阴阳怪气的神态还是让霍季皱了皱眉,他明白,在辽国崇尚以武立身、以强为尊,凡事都讲究以暴制暴以势压人,对于霍季这种挟持家属子女要挟人的行径,往往都是看不起的。 霍季也只是冷哼一声,对萧萨祢的观感顿时全无。萧萨祢也不在意,引领者二人乘马前行,来到一处部落营地时,已经是临近傍晚,众人便决定在此歇息一晚,明早启程。 这处部落是当地的牧民组成的,有几十户人家,随着水草迁徙到此处,萧萨祢令人前去交涉后,部落里一个老者便诚惶诚恐的前来拜见,霍季也懒得去听他们聊什么,便自顾自的将奔行了一天的马匹卸下马鞍,交给部落里的牧民去喂养了。 ------------ 第一百零七章 好人?坏人? 夜色渐浓,勉强吃了一些部落里提供的饭菜后,霍季来到了安排给他一天的一个牛皮帐篷。 躺在枯草和几块木板铺成的简易木床上,霍季翻来覆去睡不着,并非是因为帐外凛冽的寒风,而是他的心绪一直不宁,无法做到念头通达,脑海里全都是小姑娘的影子,小姑娘那双清澈的眼睛以及那句“大叔你是好人”,就像是潮水般不断的冲击着他心中的大堤。 无法入睡的霍季,起身来到帐外,想让刺骨的寒风让自己冷静下来,并且在心中一直默默对自己说:“你做的没有错,她是杨家的后人”,“自己这样做也是为了九龙会的兄妹们报仇”,“就算把她交给辽人,也不见得辽人会杀了她,毕竟她也算是辽国公主的女儿”…… 胡思乱想的霍季不知不觉的踱步走到了离儿居住的帐篷,那间帐篷外有两个辽军在守卫,虽然冻得哈气如雾,但还是在强打起精神守卫在帐篷入口处。 霍季冲那两个辽军点了点头,便想要离去,正听到帐篷内传来了细微的嘤嘤哭泣之声,虽然声音不大且还很短促,但还是如钢针般刺入了霍季的内心。 霍季又看向了那个帐篷,又望了望帐篷门口守卫的士兵,略一思索便朝自己的帐篷方向走去,只是在走到守卫士兵看不到的地方后,霍季悄身便朝离儿所在的帐篷后方而去。 霍季用匕首轻轻割开帐篷,帐内的烛光便映入眼中,霍季轻声跃入帐内,见趴在床上啜泣的离儿闻声正向这边望过来,赶紧把手指放在了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离儿见状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眼中的泪水也顾不得抹去,便蹑手蹑脚来到霍季身旁,小声开口说道:“大叔,你是来救我的吗?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说完便破涕为笑,眼神中透着盈盈笑意望着霍季。 霍季没有回答,他指了指帐篷后侧被匕首划开的破洞,两人轻声爬了出去,出去后便直朝马厩小跑而去,路上霍季的心里忐忑不已,不停的质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疯了,但看到小姑娘那双天真稚气的大眼睛之后,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尽管二人一路上一直小心翼翼,避免惊动萧萨祢等人,但是在马厩内牵马时,马厩旁犬舍内的狗叫声,还是惊动了巡逻的辽人。 见行踪暴露,正在解马绳的霍季直接一刀砍断马绳,拉着小姑娘上了马背,自己一跃而上,骑马朝出口而去,由于这个部落帐篷围城的栅栏圆地只有一个出口,马厩在最内侧,不得已二人便调转马头便出口奔去。 外面的马蹄的奔腾声,巡逻士兵的吵乱声早已惊醒了萧萨祢,他知情况有变,便起身拿起铁骨朵,拎起弯弓朝外奔去,待看得奔驰狂奔的人正是霍季和离儿之后,萧萨祢先是一愣,然后愤怒的从背上取下弯弓,弓弦拉满,瞄着马上的人射去。 正在搂着怀中的小姑娘奔驰狂奔的霍季被射中了后背,他咬着牙用手掰断箭杆,忍痛继续向前疾驰。 萧萨祢也率领辽军骑上了战马,一路在后尾随,狂奔了约么半炷香的时间,霍季二人渐渐被萧萨祢追上,契丹的战马可是比中原的马速度更快。萧萨祢见大局已定,也松了一口气,便想戏耍一番二人,他骑马来到二人马匹身旁,便牵引马匹缰绳,便出言讽刺道:“霍当家的,这大半夜的要去哪啊?” 见辽军已经追上,霍季的心慢慢的沉了下来,但仍是忍痛继续挥鞭疾驰,身前的小姑娘则是担心的望着嘴角已经溢出鲜血的霍季。 终于在临近宋辽边境的一处转弯处,霍季因血流过多,体力不支重重的摔下马来,辽军也上前抓过缰绳,控制住了马匹。 离儿跳下马来,跑向倒在地上的霍季,霍季则是用长刀拄地,支撑着站起身来,望了望身边的小姑娘,然后把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马上的萧萨祢皱了皱眉,又玩味的笑了笑,开口问道:“霍当家的,你这是……” 他实在想不通,霍季擒献杨延昭的女儿本已经是大功一件,为何又要反悔救人,如此滑稽好笑的作为,却又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放了她……”霍季开口说道。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霍季还是这样说了出来。 萧萨祢气到有些想笑,然后恶狠狠的开口说道:“我要是不呢?”说完便朝二人走去。 霍季踉跄着站直了身子,缓缓的举起手中的刀,开口说道:“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会的!”萧萨祢冷笑着说道。 “听闻霍当家的刀法,独步中原武林,本将今天就领教领教!”说完萧萨祢抓起手中的铁骨朵便冲了上去。 重伤的霍季不出两个回合便被铁骨朵砸中身体,随着血花的迸溅,整个人也被击飞了出去,此时的霍季已经无法站起身来,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萧萨祢冷笑着走上前,拎着铁骨朵正要结果掉霍季,小姑娘哭喊着说“不要!”,萧萨祢却不管不顾,举起了铁骨朵,突然一支利箭的破空之声从脑后传来,萧萨祢一阵头皮发麻,现场上养成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的低了一下头,一支利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射中了身后的一个士兵。 异变陡生,萧萨祢几个翻滚,躲到了一处土堆之后,看了一下黑暗中的前方,只见几十匹战马陆续出现在夜色之中,为首的一人骑着一匹枣红马,身穿甲胄,肩背钢枪,手中正拿着一张劲弩向这边望了过来。 萧萨祢看到对方的盔甲和装备之后,心下一沉,这是一队宋军骑兵。宋军缺少战马,骑兵本来就很少,能在军中作为骑兵的,肯定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士兵,看来今天是不能完成任务了。 而此时正在霍季身边哭泣的离儿,望着骑在枣红马上的少年,惊喜的开口喊到:“云帆哥哥……” 来人正是杨云帆率领的骑兵,他们寻着踪迹一路追到了宋辽边境,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前进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有打斗之声,待得悄悄探查过后,才惊喜的发现真的是离儿他们。 ------------ 第一百零八章 霍季之死 杨云帆望着远处的妹妹,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焦急,连忙示意她过来,可是离儿看了看杨云帆又看了看身边奄奄一息的霍季,摇了摇头。 见状,杨云帆先是一愣,然后皱眉不语,身旁的霍季也是一愣,知小姑娘是不忍心弃自己而去,心中一暖,然后挥手示意离儿快走。 也就在此时,躲在土堆后的萧萨祢看清了眼前的局势,他身后的十几名辽国铁林军骑兵也汇聚到他的身侧。 萧萨祢知道自己这些人在宋军精锐骑兵面前很难占到便宜,但自己接到的任务便是把杨延昭的女儿带回辽军大营,此时的情况是很难把人带回去了,既然如此,那就退而求其次,把人给杀了,回去也算是有个交代。 想到这,望着前面的小姑娘,萧萨祢在土堆后弯着腰缓缓拉动了弯弓。弓弦的开合之声传入了近处的霍季耳中,他心中暗道不好,虽然不知道弓箭将在何处射出,但目标肯定是眼前的小姑娘,电光火石之间,他下意识的把小姑娘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小姑娘。 远处的杨云帆见状还以为霍季是要伤害离儿,正要有所动作,突然见一声利箭破空之声,霍季也应声倒地,但身体还是死死的趴在小姑娘身上。 杨云帆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一声呼啸,身后的骑兵便一拥而上。慌乱中的萧萨祢也没有再补箭,而是见势不妙率领部下,上马便跑,还边跑边朝后射箭,以阻挡追兵的速度。 杨云帆策马来到离儿身边后,勒住战马,然后又望了望消失在夜色中的萧萨祢等人,挥手止住了欲要追击的众人,示意穷寇勿追。 杨云帆下得马来,扶起了半跪在地上哭泣的离儿,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又皱眉望了望躺在地上的霍季。 霍季努力的睁开眼睛,鲜血从口中流出,待确定来人身份之后,冷笑着开口说道:“杨……杨云帆!” 杨云帆没有回应,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霍季会和辽人翻脸,这个拐走离儿的人,又为何要救离儿?看情况似乎霍季正在带着离儿往大宋逃跑…… 其实不止是杨云帆搞不懂,躺在地上的霍季,心中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如此,或许是因为那句“大叔,你是个好人!”吧,又或许是因为这个小姑娘的眼睛,很像自己二十多年前死去的女儿的眼睛吧。 由于伤势过重失血过多,霍季的脸色已经变得惨如白纸,杨云帆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霍季的伤势,皱眉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站起了身子,伫立一旁默然不语,霍季的伤势已经回天乏术,撑到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杨云帆冲着一旁的离儿摇了摇头,离儿的眼泪便如断线的连珠般落下。杨云帆更是疑惑于为何妹妹会如此关心霍季,毕竟是霍季把她诱拐至此的。 重伤躺在地上的霍季也知道自己大限已至,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霍季还是吃力的直了直身子,强挤出一个微笑来,断断续续的开口说道:“不要……不要哭……要好好……好好活着……,不要再轻……轻易相信别人……将来…………” 话未说完,霍季的身体一震,话语也戛然而止,眼睛中的光也变得黯然下来,身体无力的垂向一边…… 这个曾经豪言“生不当五鼎食,死当五鼎烹”的一代枭雄,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宋辽边境的燕云之地,霍季发迹于燕云之地,又葬身于此,似乎冥冥之中一切皆是定数。 虽然辽军骑兵已经暂时退去,但身处敌境,凶险难测,很难保证辽军去而复返,为了安全起见,杨云帆拉起了已经哭成泪人的离儿,将霍季的尸体绑在了马上,一路南去回到了宋境。 待得骑行半炷香的时间之后,众人来到一处山坡之上,坡顶的积雪还未融化,一片晶莹白色,映亮了破晓前的黑暗。坡顶处的一棵古树,虽然树干已经道道裂痕,但树顶的枝干很是繁茂,虽然没有了树叶,但想必等到春暖花开之时,又是一片郁郁葱葱。 杨云帆看了看附近的地形之后,下得马来,解下了霍季已经有些发硬的尸体。 见状,马上的小姑娘也跳下马来,望了望霍季的尸体,又望了望杨云帆,似乎有些疑惑。 杨云帆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这附近有坡有树,前面还有条河道,也算是风水宝地了,我们把霍季就葬在这里吧!” 离儿看了看四周,然后点了点头。 一行十几人也下得马来,用手中的兵器挖出了一个半米左右的土坑,然后把霍季的尸体抬进了坑中,离儿帮霍季整理好了衣服和散乱的头发,杨云帆心中一叹,然后众人又用兵器把土堆成了一个坟包。 看着这个曾经叱咤江湖、扯旗造反、搅动宋辽边境风云的一代枭雄,死后也只是荒丘一座,纵使生前如何的惊才绝艳,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之中,也不过是一粒沙石而已,想到这,杨云帆不觉的一阵唏嘘。 而随着霍季的死去,也标志着曾经雄霸一方的帮会_九龙会的最后一缕余烬,也彻底的燃烧殆尽,预示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收拾好心绪,众人一路南行,待得来到保州地界之后,几十人的队伍过于显眼,不便于隐匿行踪,杨云帆便命令其余骑兵西去,向王继恩率领的禁军汇合并禀报救人成功的消息以及保州城的战况。 其余禁军骑兵领命而去之后,杨云帆下得马来,领着离儿一路向保州城靠近,在避过正在围城的辽军之后,通过暗道进入了保州城的南城。 进得城后,杨云帆亮出了军牌以及道清了二人的身份,但寻城校尉也十分的谨慎,让他二人先暂且等候,他去通报此事。 也难怪,此时正处战时,敌人大军围城,尝试各种方法破城,而杨云帆二人在敌人大军围城的情况之下能够进城,而且进城之后直接要找本城的最高将领,难保对方不会行使刺杀之计。也难怪寻城校尉谨慎行事。 而杨云帆见此,心中不但没有任何不快,反而内心暗暗赞叹四叔杨延昭麾下的军队果然军纪森然、处事心细谨慎,也逐渐明白了四叔是如何凭借坚城,力阻辽国大军的原因了。 ------------ 第一百零九章 龙城飞将 正在城头巡视军务防备的杨延昭,接到部下来报杨云帆进城的事,杨延昭先是一愣,然后思索一番说道:“我知道了,”然后继续巡城。 待得四处城墙的防务巡视完毕之后,杨延昭下得城墙,来到了杨云帆二人所在的一处简陋的房舍。 木门被推开后,离儿便跑着冲向了杨延昭的怀里,口中同时高兴的喊着:“爹爹……爹爹……” 杨延昭近一个多月严肃刚毅的面容难得的露出笑容,伸手把女儿抱起来,边走边溺爱的笑着说道:“可想爹爹不?” 小姑娘用力的点头, 待得父女二人说罢,一旁的杨云帆笑着拜道:“侄儿拜见四叔!” 杨延昭赶忙扶起杨云帆,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着点了点头,用力在杨云帆肩头拍了拍,开口说道:“帆儿,半年不见又长高了,你现在跟你父亲越来越像了……”然后又是一阵伤感。 然后才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你奶奶身体可好,离儿被救的消息传回去了吗……” “侄儿已经派人把消息传回去了,想必一两日之内,家里就能收到消息了!” 听到这,杨延昭欣慰的点了点头,看着冻得有些站不住脚的二人,然后开口说道:“走,去大营说话!” 在去大营的路上,杨云帆把如何解救离儿的经过叙述了一番,当说到霍季拼死救下离儿时,杨延昭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烛火摇曳,炭盆中的碳火散发出的暖意似乎给人带来的并不止是温暖,而更多的是安定和希望。 吃过晚饭之后,杨延昭寻城完毕交代好防务之后,回到了大营。在询问了杨云帆近大半年的经历之后,唏嘘不已,当听到王素在蜀中守城战死之后,更是感慨万千,当年王素是父亲杨业的亲兵队长,自己也在王素手上学到很多武艺和军中规矩,没想到再听到消息时,竟然是故人的死讯。 见四叔悲伤如此,杨云帆安慰道:“四叔不必太过伤心,王叔父是自愿留守孤城,他曾说过身为军人战死沙场才是归宿,他死得其所,也算是无遗憾了……” 杨延昭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口问道:“你师父周真人让你下山联络各大门派,可是要北上梵天林和太一塔取回忠烈遗骨?” 闻言杨云帆点头道:“师父正是此意,各大门派当年随大军北伐燕云,最后客死他乡,应该让他们魂归故里,落叶归根……” “可有五毒派义士随行?”杨延昭问道。 听到如此一问,杨云帆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的说道:“此次下山,师父并没有嘱咐联络五毒派,四叔为何有此一问?” 杨延昭闻言眉头一皱,开口解释道:“当年我还在辽地隐姓埋名之时,曾试探过进入梵天林和太一塔,试图偷回忠烈们的遗骨,但是那里的机关禁制太厉害了,我刚进入梵天林,便被一片花海挡住了,当时我只顾着进去,并未放在心上,殊不知却着了道,突然神情恍惚起来,感觉眼前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全身无力,当时心下一凉便知不妙,我用尽全身余力咬破舌尖才让自己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花海的中央,身体已经被花刺扎的遍体鳞伤,我看到花海的尽头,一个身着十分妖艳的男人,站在那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这里,我知此地凶险不可久留,便拼着受伤咬牙冲了出去,在即将冲出梵天林的时刻,我回头望了望,发现而那个妖艳男子也并没有追来,只是摇头离去……” “后来我经过多番打听和刺探,才得知那片花海竟然是曼陀罗花和其他一些致幻的邪花组成,那些花的花粉被吸入口鼻之中,就会致幻,而那些花的茎叶处都是锋利的刺刃,吸入花粉致幻之后,根本没有痛觉,走过这片花海会不知不觉身体被万刃划破流血过多而死……” 听完四叔的话,杨云帆倒吸一口凉气,干涩的喉咙不禁咽了口口水,开口问道:“竟有如此厉害的禁制,那可该如何是好?” 然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难道四叔所说的五毒派能克制此禁制?” 杨延昭欣慰的点了点头,笑着开口说道:“不错,我也是经过多番打听之后,才知道五毒派的蛊师用蛊虫可以使人始终保持清醒,避免陷入幻境之中……” “那太好了,只要能破了那禁制就好,等回去后我立刻就去五毒派求取帮助,五毒派虽然很少与中原接触,但想必也不难相与,当年为奖励参与北伐燕云的武林门派,朝廷可是赏赐了真阳壁与玄阴玉两件武林修炼神器,其中玄阴玉如今正在五毒派……”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记忆中一抹靓影闪过心头,那是在樊楼女扮男装的白莹莹,想到这他不自觉的会心一笑,又开口说道:“而且,侄儿还与五毒派掌门人的女儿和儿子有一面之缘,相信他们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那就好,那就好……”杨延昭听罢笑着点了点头。 营内碳火摇曳,营外北风呼啸,为了守城和避免辽军的投石机破坏,城内临近城墙的房屋都已经被拆掉,门板和房梁有的被拿去构筑防御工事,有的被当做柴火取暖,此时的中军大营也只是大一点的帐篷,虽有碳火取暖,但也是难抵寒风,好在杨延昭并不在乎这些,他与士兵同甘共苦,同居同食,也使官军上下都感动不已。 待得安排好离儿睡下之后,杨云帆和杨延昭走出了营帐,二人沿着城墙的石阶一路走到城头之上,回头望着城内的万家灯火,又望着城外黑压压辽军帐篷外点燃的篝火,杨云帆顿时豪情万丈,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四叔,今日辽军为何没有攻城?”从早上入城之后,印象中的城头攻防战并没有发生,杨云帆有些疑惑的问道。 杨延昭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城下黑压压的辽军营寨,吐出一口气说道:“经过近一个月的攻城,辽军锐气已失,已经不再硬攻,前几日又是烧城门,又是挖地道,都被我们破坏和反制,辽军已经消停三天了,不知道又在筹划什么……” “莫不是辽军听到蜀中叛乱已经被平定,战意已失?”杨云帆说道。 闻言,杨延昭说道:“有这个可能,但根据辽军的特性,越是要退军越会猛攻,给人造成不会退军的错觉,而如今辽军三天没有攻城了,反而并不像是要退军,其中必有蹊跷……” ------------ 第一百一十章 对决 保州城外,辽军中军大营。 辽国南院枢密使韩德威,端坐在中军大帐内,他身穿貂裘,头戴毡帽,手中握着酒杯,玩味的望着帐内正跪着的一名辽将。 大帐内,辽国大将林立,有先锋官萧挞凛、铁林左骧指挥使耶律布花、林牙官陈应等一众文武并列左右。 而那跪在下首的辽将正是去接收离儿,被杨云帆杀退的铁林军右骧副指挥使萧萨祢。 此次接人铩羽而归,萧萨祢真是有苦说不出,谁能想到霍季竟然突然反水,本以为很轻松的一件差事,却因为意料之外的背刺而失败,更有可能因此而影响大局,萧萨祢心中十分惶恐。虽然他也算是太后萧氏一脉,但却是旁支,面对权势滔天的韩德威,还是战战兢兢的跪地俯首,毕竟韩德威身后站着的是晋王韩德让。 在听完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之后,韩德威并没有萧萨祢想象中的暴怒,而且玩味的转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片刻后便笑着让萧萨祢退下。 萧萨祢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回过神之后,便如蒙大赦般的后退着走出大帐。 待得萧萨祢退出大帐之后,铁林军左骧指挥使耶律布花出声问道:“这萧萨祢做事太不力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铁林军左右两骧在辽军中历来不和,如今有机会落井下石,耶律布花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闻言,一旁的林牙官陈应出列而来,拱手开口说道:“萧副指挥使虽然未完成使命,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霍季的突然反水,事起突然,又恰好赶上宋国禁军来援,能安全撤回已算是万幸,在下以为不宜苛责过多……” 林牙是辽国的文官高职,掌管文翰之事,陈应是燕云之地的汉人,在耶律贤在位之时,参加辽国科举,一举夺魁,中的状元。一路官运亨通做到林牙,在辽国官场中,也算是罕见的高升速度。 陈应的侄女嫁给了萧萨祢的堂弟,二人之间也算是有一层姻亲关系,故此出面为萧萨祢圆场。 高坐太师椅,洞若观火的韩德威把二人的心思看在眼里,心中冷哼一声,嘴上却笑着开口说道:“此事无关大局,倒是霍季这样的反复横跳……有点意思!” 听罢,先锋官萧挞凛不屑的开口说道:“汉人就是如此反复无常,难怪蜀中那帮泥腿子看似闹得轰轰烈烈,转眼间就土崩瓦解了……” 陈应开口询问道:“韩枢密,如今党项那边是什么情况?蜀中叛乱一平定,宋人就会腾出手来了,要是党项再不出兵伐宋,那么三路伐宋的局面,可就变成我们这一路了……” 韩德威闻言拿出一张执方司的加急军报,开口说道:“执方司昨日传来的消息,党项人似乎正在动员部族准备南下,但是……我总感觉李继迁在故意虚张声势,似乎另有所图……” 其实韩德威之所以如此怀疑,是因为李继迁这个人历来狡诈多变,凡有大行动都是不宣而战,此次大张旗鼓的征兵备战,反倒不是他的风格。 陈应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难道李继迁是想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博一个渔翁之利?” 叹了一口气,韩德威开口说道:“先不管他,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拿下保州城,有杨延昭坐镇,保州就像一个刺猬,让人无处下手。” 也难怪韩德威有此一叹,杨延昭隐姓埋名,在辽国潜伏了近二十年,对于辽军的作战习惯以及阵法谋略早已烂熟于胸,所以应对辽军的攻城,在己方人手和物资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也能把保州城守得固若金汤,消耗了大量的辽军士兵于保州城下,严重的挫伤了辽军的锐气。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幽州城“捺钵”的太后和皇帝,要亲临前线督战了,虽然太后传来旨意是慰劳将士,但明眼人都知道,是由于前线战事不利,迟迟无法推进,太后和皇帝此次前来即是慰问,也是质问。 “韩枢密,既然保州城如此难缠,我们为何不越过保州城,向大宋腹地进攻?这杨延昭之所以能阻我大军,无外乎是凭借坚城之利,若是我们放弃保州城不打,而去向前行军,看他杨延昭如何应对,要是他仍然坚守不出,我们就继续南下宋境腹地,要是他敢出城野战,正中我们下怀,野战争锋,天下谁人能是我大辽铁骑的对手?”先锋大将萧挞凛开口说道。身为大军的先锋官,萧挞凛在南征大军之中是仅次于韩德威的二号人物,他的话自然也有很重的分量。 韩德威闻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保州是我大军南下的必经之路,若是不拔掉这颗钉子,会时刻威胁着我们的后路,而且,宋国能领兵作战者,也并非杨延昭一人,此时若冒然行事,后果实在是难料……” 说罢,韩德威重重的一拳砸在了眼前的案几上,震得案几上的酒杯也跟着一震。“为今之计,只有全力攻下保州,方能避免劳而无功的局面,如今我军士气低迷,应当暂停攻城,待得士气恢复之后,举全军之力,一鼓作气拿下保州……” —————————————————— 保州城内中军大帐 篝火还在火盆里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保州缘边都巡检-杨延昭在中军大帐内升帐议事。帐中气氛肃穆,众将领个个神色冷峻,侍立两旁,等待着主帅杨延昭的讲话。 杨延昭环视帐内众将之后,收回了目光,声音平静且富有力量的开口说道:“辽军围城已有月余,城内粮草辎重已消耗殆尽,即日起,从本将至士卒,每日口粮再减三成,省下来的粮食集中起来,待辽再一次发动攻城时,让将士们吃一顿饱餐……” 帐内众将虽早已都是面呈菜色,但听令后,皆俯首称是。契丹大军围城,朝廷军队根本无法驰援保州,而且也不敢与城外的辽国铁骑野战,所以只能避实击虚,趁辽军主力围攻保州之际,从雁门关之地,做出向辽国腹地攻击的姿态,以牵制辽军,迫其退兵。但,这一切的基础是保州一定要在辽军暴风骤雨的进攻之下,硬抗下来,时间拖得越久,宋军就准备的越充分,辽军的身后顾虑也就会更多。 真正的对决,也就此拉开帷幕。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蒺藜战车 天下安危系于一城之得失,纵然杨延昭久经战阵,也难免有泰山压顶般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是以夜色渐深,安排巡视好城墙防务之后,杨延昭仍是难以入眠,虽然他知道要想思维清晰,头脑清醒的指挥守城,必须要保证足够的休息,但想想即将到来的决战,他还是难以平复心绪,看着帐内另一张竹床上安睡的女儿,杨延昭帮她盖好盖被之后,下榻来到帐外踱步。 沿着帐外篝火的光亮走了一阵之后,杨延昭发现了同样未睡的杨云帆。此时杨云帆正仰头望着天空,若有所思的静立在帐外。 见杨云帆如此聚精会神的仰望星空,杨延昭伫立在远处并未打扰,他也抬起头看了看,只见漆黑如墨的天空中,如勾的下弦月高悬当空,周围有一圈光晕。月亮旁边,明亮的紫薇星也随着光晕闪闪发光。 “帆儿,这么晚了,缘何还未休息?” “四叔,”杨云帆闻言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注意到杨延昭的到来,被吓了一跳。 杨延昭见状一笑,开口说道:“我见你如此聚精会神,也就没打扰你。帆儿可是在夜观星象?” “早年师父曾教过弟子星象之学,但是侄儿并未学到精髓,如今也只是略懂一些皮毛而已……”杨云帆不好意思的说道。 “当年师父游方传道之时,对星象颇有研究,能根据夜空星月的表象,推演未来数日的天气,亦能观察天文,稽定历数。凡日月星辰之变,风云令色之异无不精通。我今夜观天象注意到紫薇益盛,银勾四周大环围绕,根据侄儿判断,未来三日内,必定风疾寒降,恐数倍冷于此时……” 杨延昭闻言也抬头又望了一眼星空,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如若真如杨云帆所言,那么对于己方来说,将会大大不利。 辽人世代居住苦寒北地,常年经历风雪苦寒,早已适应。而宋人大多不适应苦寒天气,若是真如所言,恐怕对保州城来说将会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 城外辽军中军大营内,韩德威听到属下的禀报之后,来到大营。 随辽军南征的萨满巫师正在帐外的火堆旁跳着诡异的舞蹈,时而仰天大叫时而低头默念,似乎在与天神沟通。 韩德威皱眉看完萨满巫师的通灵表演之后,回到帐内,不一会儿,萨满巫师也来到帐内,身体有些虚弱的向韩德威传达着天神的旨意。 “回禀枢密大人,天神刚才说了将在三日内降下一场寒霜,届时六畜难出,人不出帐,对大军来说,恐不利征战……” 闻言韩德威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拍案怒斥道:“一派胡言!我契丹男儿自幼披风历雪,何惧寒霜,倒是南人不惯北地苦寒,若真是三日内真的降下一场寒霜,只会更利于我军攻城,尔等若是再乱我军心,定斩不饶!” 萨满皱眉望着韩德威,眼中并没有恐惧之色,而是心中一声叹息,缓缓转身离去。韩家兄弟二人内外勾结,把持朝纲,在辽国早已是说一不二,萨满虽然在辽国的地位尊崇无比,但辽人对萨满也仅仅是精神上的敬畏,与掌握实权的韩氏兄弟还是无法比的。 冬日的太阳挂在高空,阳光洒在人的身上,人们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这不仅仅是因为凛冽的寒风,更是因为眼前这修罗地狱般的场景。 数丈高的城墙把两波洪流隔绝开来,守城军红色的甲胄帽绫与攻城大军黑色的毡帽灰裘形成鲜明的对比,也给这血色的修罗战场增添了不同的色彩。 堆积如山的尸体在城墙下逐渐冻成了冰块,给下一批冲进城墙攻的城士兵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城头上的木质城楼正在燃烧着,期间还不断的有带着火的箭矢从城下射向城楼。 城墙外,辽国人费了半个月打造的投石机正在不断的抛投着石块,疯狂的砸向城墙。 “不用管城楼,先杀人!”一枪捅穿了一个将要翻过城墙的辽军后,杨云帆甩了甩枪尖上的鲜血,大声喊到。 此时正在城头上准备救火的守城官兵正望着木桶里面结成冰块的冰坨发愣,被杨云帆一声大吼缓过神来,扔下冻成个的木桶,提起长枪向正在云梯杀向城头攀爬的辽军捅去,手指接触到冰冷的枪身时,一阵刺骨的颤栗传遍全身,但他还是攥紧了长枪向敌人捅去。 离城墙十多里地的辽军中军大阵之中,韩德威神色冷漠面无表情的看着攻城的辽军一批批冲上去又一批批倒下。似乎眼前的保州城像一把无情的镰刀,收割者双方士兵的性命。 保州城北城的西北角城墙在投石机的不断轰砸之下,土质的厚重城墙裂开了一道口子,韩德威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前阵的辽国将领也发现了这点,指挥着士兵疯狂向裂口冲去。 战机稍纵即逝,名将就是能够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给对手致命一击。但就在韩德威满眼期待的望着蜂拥而去涌向城墙裂口的辽军时,城墙的裂口处,突然从城墙里面出现一辆大车,大车上面满是荆棘与插在大车木栏处的长刃与削尖的粗木枝,像是刺猬一样横亘在城墙的裂口处,使得冲到城墙的辽军目瞪口呆,无处下手。 原来,杨延昭早就做好了城墙被砸裂或者垮塌的准备,他很早就命人打造了十数辆蒺藜战车,蒺藜战车满身尖刺与锋刃,坚固异常,推到城墙裂口处,会造成极大的心里恐惧,使敌人惧不敢近。 果然,冲到城墙下的辽军紧急停下冲锋的脚步,面色惨白的望着眼前的蒺藜战车。而后面还在冲锋的辽军则没有看到,还在不管不顾的冲锋,这样造成了城下已经停下脚步的辽军被后面涌来的辽军推着撞向了蒺藜战车,瞬间惨叫声传来,数个被挤着撞战车的辽军已经被刺穿,钉在了战车上,鲜血沥沥流下,身体还在兀自抖动不已。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退兵 韩德威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望着保州城墙缺口处那惨烈的一幕,如铁一般的心也有些抽搐。而蜂拥冲向城墙的辽军也被眼前的惨状惊的心胆俱丧,战意全无,纷纷向后退去。 望着士气衰竭的局面,韩德威无力的挥了挥手,对发令官说道:“鸣金收兵吧!” 辽军与中原军队的进退发令有所不同,进攻时宋军以擂鼓来鼓舞士气,而辽军则以吹号角来鼓舞军心,但是撤退时则都以敲铜锣鸣金收兵。 近三日的攻城,已经让攻守双方都已筋疲力尽,无论韩德威还是杨延昭,都明白已经到了成败的临界点,或许下一刻城池就会被攻克,亦或许下一刻攻城的士兵就会彻底的崩溃。 在结束了又一次未果的攻城之后,夜色逐渐笼罩了这片血腥的修罗地狱,由于夜战对双方都不利,所以双方近乎默契的白日作战,天黑而止。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枯黄的碎草盘旋着飞向天际,又被吹向远处,时间也进入了申酉之间,保州城头之上,守城官兵被瑟瑟寒风冻的几乎抓不住白蜡杆长枪,气温的骤降,使得士兵们不断的在城头来回踱步,来保持体温驱散寒意。 保州城的宋军中军大营外,保州缘边都巡检使杨延昭,站在夜色中抬头深深凝望着凄冷而又明亮的墨色星空,他的身旁站着的杨云帆也抬头看了一会儿天空,然后又望着杨延昭,坚定而又严肃的开口说道:“今晚子时至巳时应该是最冷之时辰,请四叔下决断吧!” 杨延昭用力的闭了闭眼,然后猛然睁开,大声喝道:“传令诸营将领大帐听令!”然后转身走进大帐内。一旁的亲兵躬身领命而去。 夜色渐深,保州城内,宋军中军大帐内,诸将领分列两旁,杨延昭环视众人一遍,下达了军令………… 第二日卯时,辽军士兵在将领的督促下,披坚执锐,冒着刺骨的寒风推着攻城车向保州城墙而去。临近城墙之时,走在最前排的辽军士兵抬起头望了望不远处高耸的城墙,瞬间目瞪口呆。 只见眼前的保州城墙之上,仿佛琉璃一般晶莹剔透,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泛着亮光。四面的城墙都被厚厚的冰层覆盖着,使得正在前进的辽军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斥候快马来到辽军大营,向韩德威禀报,韩德威闻言皱眉不语,骑上一匹快马便来到阵前,望着前面晶莹剔透的冰城,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前面的辽军士兵推着投石机装上了石块,向城墙投去,只见碗口大的石块砸到城墙的冰层上,只是砸出一个白点,辽军士兵们面面相觑,连石头都不能对冰墙造成伤害,那普通的弓箭刀矢更是无用,而且冰墙奇滑无比,想要攀爬更是难如登天…… “枢密大人,宋狗竟然趁着天寒,在夜里用水泼浇,筑起了一圈冰墙,这……这该如何是好……”辽军前军都尉萧乾圭向韩德威问到。 韩德威望着眼前的冰墙,仰天长叹道:“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然后传令三军缓缓后撤回营。 望着城外驻足观望又缓缓后撤的辽军,宋军城楼上的士兵先是一愣,随后茫然的互望,最后激动的高呼起来:“辽狗退了!辽狗退了……” 甚至有将领激动的来到杨延昭身边请示,要趁机率兵追击辽军。杨延昭则冷静的下令:“全军不得妄动,派斥候骑兵前去查看敌情。” 虽然凭借冰城逼退辽军,但杨延昭还没有狂妄到用大宋步兵与契丹铁骑野战争锋,将士们可以疯狂可以焦躁妄动,而身为主帅,则必须全程保持冷静,不能被一时的得失冲昏头脑。 在斥候快马回来禀报后,终于确定辽军是真的退兵了,杨延昭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其他人可能不清楚内幕,可他身为主帅却是明白这一次是豪赌,若是赌输了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原来,保州城虽然是一座大城,但主要水源却是来自城西的一亩泉河,但河水已被辽军拦截切断,城里的用水只能依靠城中数口水井来供给。士兵每日凿冰取水供给全城用水,好在井水连接地下暗河,不至于短时间内枯竭,但要想长时间供给全城用水,还是难以为继的。 辽军也是算准了城内水源供给问题,才做了长时间围困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但杨延昭雷厉风行,在城内实行定量供给制,才没造成混乱,也使辽军怀疑城内水源是否另有出处。 所以当杨云帆提出借天寒气温骤降之机会,泼水覆墙成冰来抵御辽军攻击时,杨延昭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赌一把,好在韩德威在看到本该是缺水的宋军居然敢用宝贵的水,来泼水覆墙成冰,也确定了心中的猜想:“保州城果然另有水源!”这也预示着自己断水围城策略的失败,所以黯然退兵。 安顿好城内防务之后,杨延昭和杨云帆带领一队骑兵来到辽军扫荡过得清苑寨。 清苑寨是离保州城比较近的一处堡寨,据保州城志记载,清苑寨内共有军民两千余人,其中官兵大约五百多人,百姓一千五百多人,经过十余年的发展,清苑寨已经是颇为繁华热闹的堡寨。 而眼前的清苑寨则是一片死寂,遍地的残垣瓦砾以及正在冒烟的房屋木梁,而在清苑寨西北面的宽阔演武场上,一排排的尸体堆积如山,有白发苍苍的老妪,也有嗷嗷待哺的孩童,显然,辽军把全寨的人集中在了演武场上,来了一次集体杀戮,全寨无一生还。 望着眼前的修罗场,杨云帆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出声说道:“没想到辽狗残暴如斯,竟然连老妪和孩童都不留活口!” 杨延昭则叹了一口气,说道:“辽人“打草谷”历来如此,大军过后,鸡犬不留,况且这次辽军南征无功而返,必然会拿附近堡寨来泄愤。” “还是让他们入土为安吧!”杨延昭下令在清苑寨西面挖了一个大坑,把死难者全部入土为安。 “帆儿,你要记住,不要冀望于敌人的仁慈,这些死难的将士与百姓,都是因为我大宋军威不振,才导致夷狄敢于犯边,而控制辽人的关键,就在于燕云十六州,有燕山山脉与长城的阻隔,胡人骑兵难以逾越,只有夺回燕云之地,才能彻底扼守住边关的安全。这也是我杨家数代人的期望!”杨延昭语重心长的说道。 杨云帆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宋之虎狼将 刺骨的寒风中,辽军大部队艰难的向幽州北行,辽国南院枢密使韩德威坐在马车中,手中拿着部下收集来的军情和舆情,透过马车的布帘,有些出神的望向车窗外,手中的一张带有蜡漆密封痕迹的纸张也在他失神之际,从指尖滑落。 纸张上记录的是部下斥候收集来的民间舆情。此次南征,辽国出动的大部分是北地的士兵,只有一少部分是燕云征召的士兵。 因为燕云之地的百姓大部分是汉人,靠种地为生,不喜征战,而北地的辽人则大多以游牧为主,自幼弓马娴熟,善于骑射,每次跟随大军出征,大部分人通过“打草谷”收获颇丰,所以随军南征被视为发财的机会,以至于每次辽国征兵令一下,大批牧民扔下马鞭就拿起马刀成为了骑兵。 这次南征不利,北地的契丹骑兵虽然并没有抢到预想中的财富,但通过在保州城附近一个多月的打草谷,也是有所收获的,而且这些通过打草谷所得财物,是归个人所有的,他们也算是不虚此行。 可燕云之地被征召的士兵们则苦不堪言,因为他们攻城时死伤极大,而且更是因为攻城不利,不但没有军饷,而且还有很多将领因为攻城不利而被处罚,以至于燕云之地百姓怨声载道,甚至把守卫保州城的宋军将领杨延昭当给神化了。 自从攻打保州城失败、辽军无功而还之后,辽国境内百姓口耳相传着一首诗来赞美杨延昭英勇顽强的守城之举诗曰: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捉刀。唐有虎狼将,宋有杨延昭。” 并称杨延昭的功绩不亚于其父杨业:“六郎镇边之功,堪比金刀杨业” 就这样,在宋辽兵锋相见又收招而止的局势变化中,时间来到了淳化五年的新年。宋辽内部各有各的问题,也无暇再刀兵相见。 大宋汴京城 虽然边境战事频频,但是远处繁华之地大宋的都城在新年之际,仍旧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般的热闹。时值正月十五的上元佳节,人们在大街上舞龙舞狮、燃放爆竹争相庆祝,热闹非凡。 尤其是到了夜晚,整个御街之上灯火辉煌、歌舞繁盛,年轻男女们身着盛装,观灯赏景,比肩接踵。妇人们头上戴着“蛾儿”、“雪柳”、“黄金缕”等装饰品,走在街上或用圆扇或用丝巾遮住笑语盈盈的小嘴。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极不和谐的身影打破了这如诗一般的画面。只见一个白发老者,身着有些油渍和污渍的灰色道袍,踉踉跄跄的摇晃着向前走去,老者左手拄着一根木布帆当做拐杖,布帆上书:“醉半仙”三个大字,右手拎着一个酒葫芦,听着里面的声音应该还有半壶酒。 老者醉眼迷离,口齿不清,靠近他的人都被冲天的酒气熏得捂住口鼻低声咒骂,显然老者是喝醉了酒。 老者根本就不理会身边路人的厌恶和躲避,只是自顾自的把酒壶的瓶塞拧开,仰头把浑浊的酒水往嘴里倒,边饮边口齿不清的吟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老者边踉跄着前行,边饮着酒,边左摇右晃的吟起诗来,在爆竹声与喧闹的长街上却也能听的异常清晰。 “道长逍遥人间,肆意人生,可谓羡煞旁人,又怎来万古愁?哈哈哈哈……”此时,一个爽朗的笑声从人群中传来,一位年轻的后生走到了老者面前,笑着开口问道。 来者看年纪应该是一个年仅二十左右的男子,一身青衣,腰中佩剑,星眉剑目发黑齿白,端端一个俊逸不凡少年郎。 老者闻言有些熟悉,费力的睁开有些醉眼迷离的眼睛,定睛一看,喜道:“杨……杨小哥?……” 来人正是半月前从保州城回到汴京城的杨云帆。而那醉酒老者,正是在成都时与杨云帆有过一些交集的云游道士,号称“醉半仙”的风一帆。 “正是小子,数月不见,道长可好?”杨云帆拱手一礼,微笑着问道。 风一帆嘿嘿一笑,然后又整了整破旧且沾满油污的道袍,直了直身子,恢复了这个身份本该有的仙风道骨的形象。 “好,好!本仙人今早出门时就感觉要遇到贵人,果不其然……”风一帆呵呵的笑着望着杨云帆,一副盯着猎物的眼神。 “难得与道长有缘,前面便是樊楼,道长可愿赏脸前往樊楼一叙?”杨云帆问道。 风一帆闻言眼睛一亮,开口说道:“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啊,这樊楼的酒,老夫可是许久未曾饮过了,呵呵呵呵……” 进得樊楼来,一阵暖风扑面而来,与门外的寒冷仿佛两个季节。大厅内有十数个碳火炉,在小厮的照料下,炭火正旺,不断的散发着热量,为来到樊楼的客人驱散寒意。 二人来到二楼东厢房,二楼是樊楼比较高雅的所在,一般都是京城达官贵人或者文人士子招待宴饮之处。而与之对面的西厢房则是不对外开放的,因为那里只有皇家贵胄等身份的人才能进去之处,大宋官家也经常在西厢房摆宴招待有功之臣并观赏舞姬或歌姬杂耍表演。 在东厢房坐定,风一帆透过窗户望着西厢房之处有些出神,没有了玩世不恭的脸庞,取而代之的则是深邃的、让人捉摸不透的苦笑。 “道长为何发笑?”杨云帆随着风一帆的眼神向西厢房望去,然后又收回目光,疑惑的问道。 风一帆也收回目光,笑着说道:“本仙人当年也曾在西厢房赴过皇宴,” “哦?”杨云帆闻言来了兴趣,因为能在西厢房赴皇宴,是许多人钻营一生也不可得的荣耀,而这位年逾五十的江湖术士,又是怎样的因缘际会呢, 忽然,杨云帆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口惊呼:“难道……道长真的是……” 杨云帆没有说出口,在成都偶遇风一帆时,听风一帆说他是“扶摇子”的徒弟,杨云帆还以为他只是在附会。 要知道,“扶摇子”也就是陈抟,陈抟老祖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当年宋太祖赵匡胤还是一个普通的大头兵时,陈抟就算出赵匡胤以后定会君临天下,并指点当时正迷茫的赵匡胤入行伍从军,最终问鼎天下。 陈抟的大名也就此流传天下,赵匡胤登基后,也屡次邀陈抟出山,但都被婉拒,陈抟不愿涉足红尘,只想游历天下、授徒传道。于是后世便有很多游方道士假借陈抟老祖弟子名义,以冲门面。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雪万岁殿 酒菜还在筹备,风一帆自顾自的饮了一口葫芦里的酒,笑着说道:“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了,当年老夫跟随师父在华山学道,也不过才二十岁,也就像你这般年纪,太祖坐定天下后,数次传旨邀师父出山入朝为官,被师父一一婉拒,但太祖仍是念及师父恩情,屡次在上元佳节邀师父同乐,老夫当年也曾数次随同师父来樊楼应宴……” 杨云帆闻言神色一凛,起身拱手作揖说道:“小子唐突了,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道长真乃是老祖传人……” “哈哈哈哈……小老儿疯癫之语,你这就信了?若老夫真是老祖之后,走岂会混的如此不堪?”风一帆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神态,抖了抖破旧的道袍,笑着说道。 “道长仙风道骨,虽屡有放浪不羁之举,却难掩中正平和之根,这必是做不得假的。另外,道长既然不想凭师泽恩荫,必定有其缘故,此中原因便不是小子能妄加揣测的了,既然道长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小子便当道长方才所说是胡言罢了……”杨云帆笑着说道。 风一帆赞许的望着杨云帆点了点头,似乎有种知己难得之意。 此时,酒菜已经备齐,小厮一边吆喝着菜名,一边把酒菜摆置放好,退了下去。 两人边聊边饮,不一会儿便已酒酣耳热。风一帆也向杨云帆说起了自己为何没有凭借师父的恩泽,出人头地了。 “既然如此,老夫便再胡言几句,给小哥儿讲个故事吧!” “当年太祖潜龙在渊之时,陈抟老祖就为太祖测过前程,后来果然一一言中。太祖叹其道法高深,便邀入朝为官,但被陈抟老祖婉拒,太祖见不可强求,便请陈抟老祖推演大宋国祚以及太祖的命数……”风一帆边喝酒边娓娓道来。 杨云帆一听便来了兴趣,他想听一听这位几乎可以通神的陈抟老祖,所推测的结果。 “老祖听完后,笑了笑,说道:“古有伏羲八卦、邹衍阴阳学,近有唐朝李淳风推背图,皆言可以推演后世,其实信与不信者皆在于人。贫道只是略习皮毛,若所测有误,还请官家恕罪!”,” 赵匡胤听完连忙摆手说道:“道长神通,朕已领教,道长莫要妄自菲薄,请道长不要有所顾虑,无论结果如何,朕都不会降罪于道长。这梁唐晋汉周短短五十多年便换了五朝十几帝,朕也不敢说胜于他们,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陈抟闻言开口说道:“吾观官家面相,乃是英雄造时势之相,绝非前五朝帝王之命,官家尽可放心,贫道为官家推演一番便是。” 只见陈抟让赵匡胤伸出左手,看了一番后用毛笔记录了下来,又让赵匡胤把生辰八字写了下来,与八卦的六爻相推演。 不出半炷香的时间,陈抟老便推演出了大宋的国祚与赵匡胤的命数。 纵然赵匡胤已是九五之尊,见到即将揭晓国运与自己的命数的时刻,也是紧张的握紧了拳头,手心中已隐隐有了细汗。 “不知道长推演结果如何?” “回禀官家,或是贫道的道法不精,贫道推演的结果一喜一忧,喜的是官家的大宋天下,国祚绵长,要比唐朝国祚还要长……” 赵匡胤闻言激动的问道:“是唐高祖李渊的唐朝还是朱温的唐朝?” 要知道李渊与朱温建立的都叫唐朝,一个享国289年,一个享国13年。这两者的差别可是云泥之别。 陈抟呵呵一笑,拱手答道:“贫道说的自然是李唐。官家登基以来革除五代弊病,让百姓休养生息,又开疆拓土平定南唐、后蜀,使中原一统,又岂是朱温之流可比拟的……” 赵匡胤欣慰的点点头,又叹了口气上道:“也不能说是中原一统,燕云与太原都还未收复,任重而道远呐!那道长刚才你所说的忧又是何解?” “贫道所言一喜一忧,喜的是大宋国祚绵长,而忧的则是官家的命数……” “哦?道长是说朕的命数堪忧?是否朕也会像周世宗柴荣一般不能久存?”赵匡胤皱眉问道。 陈抟拱手回道:“官家,据贫道根据官家的生辰八字与面相六爻四柱推演,官家命中的劫数在于六年后的十月二十日。到了那一天若是繁星,则可渡过此劫再享十五年阳寿,若是天降大雪,则天意如此难改命数。” “果然到了六年后,也就是开宝九年的十月二十日,时至傍晚,当时繁星点缀,皓月当空,太祖见状高兴不已,便邀皇弟晋王赵光义前来万岁殿喝酒,但晋王到后,天气忽然大变,乌云避月,顷刻便大雪飘飘,一片银装素裹。太祖叹气不已,直呼命数。待得晋王走后,太祖便睡去,于夜里崩于万岁殿。” 杨云帆听完震惊不已,举在手中的酒杯一时竟然静止在了半空。 风一帆见状哈哈一笑开口说道:“哈哈……瞧你这样子,老夫刚才说了是胡言而已,你还当真了……” 虽然听风一帆如此神态,杨云帆还是深深的望了望眼前的这个有些放浪形骸的老者,把举起的酒杯向老者一敬,然后一口饮下,辛辣的感觉由喉入肠,如同刚才的故事一般,不断激荡着少年的心思。 待冷静下来之后,杨云帆向老者问道:“道长向晚辈讲起此事,是为何故?” 风一帆闻言放下了手中只剩下骨架的鸡腿,饮了一口酒,开口说道:“老夫见你也是执念颇深之人,还是劝你莫被执念所困,天下事自有天下人去做,何必非要一人肩抗天下之望?会压垮你的,听老夫一句劝,该放手时需放手……” 杨云帆苦笑一声:“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晚辈身为武将世家之男儿,祖父与父亲又皆因收复燕云而为国捐躯,怎能因为困难而退却?要说这执念,在晚辈看来也是有利的,至少可以激励自己无论面对何种困难,都要不断前行。若没了这执念,也许晚辈也没有存在的理由与价值了……” 风一帆闻言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痴儿啊!” 随后有吟道:“北斗七星高,哥舒夜捉刀。唐有虎狼将,宋有杨延昭。你们杨家这几代人果然都是一个性子,”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刘娥 就在二人唏嘘感叹之际,一个身着绫罗、头戴金钗、满脸惊喜的丽影从对面西厢房来到二人身后。 “恩公?道长?” 二人闻言一愣,回过头来,只见是一个年约二十三四的女子,雍容华贵,笑语盈盈的站在一旁。 “你是……”杨云帆只见此女子有些面熟,但一时又记不起了。 只见风一帆打量了一番,忽然开口说道:“你是成都城的那个找老夫卜卦的女子?” 听罢风一帆的话语,杨云帆这才想起原来此人竟然是在成都城时,被风一帆算过一挂,并指示她要北行才能大富大贵的那个女子。并且那一挂的挂钱还是自己和师兄陈子善帮她出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自己都忘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记得。 杨云帆开口问道:“你是刘……刘姑娘?”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杨云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小女子刘娥,见过恩公!”那刘娥掩嘴噗嗤一笑。 刘娥扫了一眼周围,问道:“为何不见另一位恩公呢?” 杨云帆知道她问的是师兄陈子善,便回答道:“师兄有事已经回师门了……你……一个人吗?” 在成都初见刘娥时,见她是与丈夫宫美二人形影不离,如今只见她孜身一人,杨云帆试探的问道。 刘娥闻言神色有些黯然,随后又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恩公有所不知,我夫妻二人一路北上来到汴京城后,恩公所赠送的银两便于所剩无几,为免饿死街头,夫君便……便把小女子卖到了王府当侍婢……” “怎可如此!”杨云帆闻言皱眉说道。 在杨云帆看来,夫妻乃是同体,应患难与共贫贱不离,怎么能卖妻求活。 但一旁的风一帆则捋了捋下颚的胡须,叹了一口气对杨云帆说道:“底层百姓的穷苦与无奈又岂是你能体会到的?灾荒年景都有很多百姓为了生存都要卖儿卖女,多少年了都是这样过来的。而且被卖掉的人也有一口饭吃不至于被饿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小民为了生存,各有各的道,只是不被“何不食肉糜”的人理解罢了。” 就在风一帆言罢之后,对面西厢房的方向,一个身着华丽白衣,面如冠玉的儒雅男子起身向这边走来。 此人年约二十五六,身材修长气质沉稳,只是身子看起来有些虚弱,但也只是与杨云帆这样的事比较。 刘娥见来人,款款躬身一礼,开口说道:“三郎,这两位是奴家的恩人,没想到在此能够碰到,由是乎便移此处相见……” 她又对杨云帆二人说道:“二位恩公,这位是……” “在下姓赵,大家都叫我三郎,二位叫我三郎便可。二位既然是小娥的恩公,便劳烦二位移驾西厢房,在下也替小娥尽一下地主之谊!”那人不等刘娥说完,便打断开口说道。 杨云帆闻言也拱手一礼,然后望了望正有些出神的风一帆,他也不想拂了刘娥的,面子回道:“如此,叨扰了……” 几人来到西厢房坐定,赵三郎的随从便招呼后厨上菜,一阵寒暄过后,那位赵三郎打量了二人一番,开口问道:“听二位口音非汴京人士,不知二位是何地人?前来汴京所为何事?在下不才,若是有能帮的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赵公子客气了,在下也是汴京人士,只是自幼从外地长大,如今也是得空前来汴京探亲……”杨云帆开口答道。 “老夫闲云野鹤游历人间,之前在成都时,见这些姑娘有富贵相,便指点一二,也无需太过感谢,这都是这位姑娘自己的造化,不过……老夫贪酒,这盘缠都换了酒……”风一帆呵呵笑着说道。 赵三郎会心一笑,用眼神示意了随从一下,便见随从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木盘,躬身上前。赵三郎揭开红布,只见十数个黄橙橙的金锭整齐的码放在木盘之上,略一估算,足足有二百余两。 早知道,在大宋由于缺少金银,主要流通货币是铜钱,有钱人出门都是成串的带铜钱,以至于后人以“腰缠万贯”来形容有钱人。出门能用银子的一般都是做生意的,因为需要大笔结算,用铜钱过于笨重。至于金子,在大宋更是很难见到流通。 而这些赵三郎竟然轻轻松松拿出二百多两金子,足以显示此人的家世地位显赫。 “些许敬意,万望笑纳!”赵三郎风轻云淡的开口说道,似乎这么多的金子在此人面前如同无物。 望着眼前的一盘金锭,两眼放光的风一帆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赶紧接过木盘,像是怕对方反悔似的,一股脑倒进自己的道袍袖口,便倒边说道:“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啊……” 杨云帆的震撼不是因为这些金子,而是因为这位赵三郎居然会为刘娥出手阔绰。他也为刘娥找了一个如此宠溺她的人而感到欣慰。 “杨兄,没想到你也是汴京人士,”赵三郎的目光望向了杨云帆,笑着开口说道。 杨云帆开口说道:“不错,在下此前一直在西域随师父习武,也是去年方才得知家中有亲人在汴京,” 由于与对方初识,杨云帆也没有过于交浅言深,对方也会意的点点头。 不料,一旁的风一帆开口说道:“这位杨小哥儿是天波杨府的后人,年前在保州城与契丹人作战,数日前才刚刚回到汴京城!” 杨云帆与赵三郎闻言皆是一愣。 杨云帆没想到风一帆会一股脑把自己的情况全盘倒出,朝着赵三郎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赵三郎则是惊讶于眼前这位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少年竟然已经亲历战场,而且他还是天波杨府的后人,果然是将门虎种。 只见赵三郎听罢起身拱手说道:“没想到杨兄弟竟然是杨家人,怪不得在下初见便觉英姿不凡,能在保州城与数十倍于我的契丹军对阵,令叔父以孤城抗敌国数十万雄兵,已经是轰动朝堂了,想必杨兄弟也是颇有战功吧,” “赵兄缪赞了,在下只是蒙祖父与叔父恩荫而已,在保州城与契丹人对阵,也主要是我大宋将士们上下同心的功劳!” 赵三郎摆摆手笑着说道:“莫要过谦,杨延昭将军的大名早已在汴京城传开了。“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唐有虎狼将,宋有杨延昭”,辽地的谚语在我大宋,早已是妇孺皆知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义结金兰 风一帆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笑着望着两人,忽然开口说道:“难得你们两个年轻人如此投缘,不如结拜为兄弟如何?” 杨云帆与赵三郎闻言皆是一愣,不明白风一帆为何这么突兀的让二人结拜,虽然二人对彼此都比较欣赏,但还未到惺惺相惜的地步。 但话已至此,二人也不好拒绝好意,便在樊楼的厢房内捻香焚纸,义结金兰。 结拜的二人心中虽然还在感觉有些突兀,但一旁的风一帆和刘娥则是高兴的忙前忙后,开心不已。待得酒过三巡,众人皆已经醉眼迷离,才彼此拱手道别。 宴席结束后已是酉戌时分,出得樊楼之后,杨云帆和风一帆来到了朱雀大街上,被寒风一吹,酒意醒了一大半。 走在大街上,思绪逐渐回到正轨的杨云帆,感觉今天有些荒唐和不可思议,自己稀里糊涂的就和别人结拜了,而且还是在自己不熟悉对方的情况下,被风一帆一顿忽悠下,酒酣脑热就与同样一脸懵逼的赵三郎义结金兰了。 “道长,你为何今日非要我和赵兄结拜?”杨云帆问道。 “臭小子,天机……不可泄露,你以后……以后就知道了,哼,老……老夫也不能白吃你的酒……”喝的有些醉的风一帆,结结巴巴的说道。 杨云帆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并没有把老者的醉酒之言当回事,继续向着得胜门方向走去。 “道长,前面便是天波府了,若道长不嫌弃,请府上一坐。” “免了,老太君的辈分太高了,老夫闲云野鹤惯了,去了怕丢了礼数,还是就此告别吧。年轻人,要牢记老夫的话,若事不可为之时,莫要偏执心中执念,切记,放下才能圆满!”风一帆一改醉态,神情严肃的说道。 见风一帆去意已决,杨云帆便不再挽留,躬身一礼:“前辈训诫,晚辈自当谨记!” ——————————————————— 大宋皇宫,乾德殿 皇帝赵光义放下手中的毛笔,转了转有些发酸的手腕。殿内一侧侍立着数名翰林待诏,等待着皇帝诏书的签发。 待得皇帝批阅完毕之后,几名翰林待诏便手捧诏书躬身退下。 随后,在殿外等候已久的小黄门便小步来到皇帝面前,跪拜着把手中的密信举过头顶:“官家,天令司的密信,请官家过目!” 赵光义接过密信,查验过蜡漆密封的信口之后,拆开了信封。 信中所言之事是昨夜太子去樊楼喝酒,并与人结拜之事。 赵光义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悦。堂堂一国太子,未来皇位继承人竟然轻率的与人结拜,简直是过于轻佻无形,虽然信中言道对方并不知情太子身份,但仍是让赵光义担心,毕竟投机者会用各种手段来巴结当权者。 他又拿起密信往下继续读起来,天令司秘密调查了对方的身份,得知与太子结拜之人,乃是天波府的年轻后辈,刚刚参与了保州城的守城之战,似乎颇有战功。 读罢赵光义踱了几步,口中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天波府……武将……”,忽又笑了笑点了点头,:“太子果然长大了,也不枉朕的一番期望!” 在赵光义的几个儿子中,如今的太子赵恒是最不像赵光义的一个,赵恒性格软弱、优柔寡断,实非可以继承神器者,然而自己的长子赵元佐已经受刺激疯癫了,次子赵元僖又突然暴毙,其他几个皇子又太小,按照皇位继承制,只能由三子赵恒来继承。 赵恒原名赵元休,在确定被立为太子之后,赵光义就把他改名为赵恒,意思是无论做何事都要有恒心,切莫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并且为了锻炼赵恒的处事能力,赵光义还让赵恒兼任了半年的开封府尹。 赵光义没想到在自己眼中有些文弱书生气的太子,竟然主动结交年轻武将,实在出乎自己的意料。如今国内不太平,北方有契丹、西北有党项,都在窥测中原,太子多结交一些武将,对将来也有好处。 念及至此,赵光义便不再顾虑此事。 ———————————————— 西北重地灵州城 如血的残阳余晖照在灵州城墙之上,与洒落在城墙根下的鲜血浑然一色。 大宋的西北重地灵州城,已经在党项士兵的进攻下坚持了整整一个月。 当初与辽国约好一起进攻大宋腹地的党项首领李继迁,正骑在党项战马之上,把与辽国的约定抛诸脑后,在进军之后,突然迂回转身向西,攻打起了西北重地——灵州城。 灵州城自从修建的那一天起,就是抵抗北方游牧民族的西北重镇。中唐时设立朔方节度使,更是使灵州成为了当时最大的军镇。“安史之乱”时,唐肃宗李亨在这里继位,才使得大唐江山延续了一百五十多年。而灵州也成了平叛时期唐朝的政治和军事中心。 像这样一座西北重镇,它的坚固程度绝对不下于夏州城。李继迁要是打算强攻的话,那无疑是做梦。但李继迁并非只知道好勇斗狠之人,身边更是有汉人谋士张浦为其出谋划策。 党项最初与辽国约定趁大宋蜀地内乱之时,出兵大宋,以期待毕其功于一役。然而李继迁十分清醒,灭宋此时并非最佳时机,宋人看似孱弱,其实真要侵入大宋腹地,必然是难以全身而退的,当年辽世宗耶律德光便是如此,当年耶律德光把后晋灭了,然后在汴京登基为帝,然而汉人百姓根本不认异族人的统治,各地纷纷起来反抗,最终耶律德光灰头土脸的下令撤军回辽,耶律德光最终在河北杀胡林毙命,没能生还故国。 所以,从一开始李继迁就没打算与辽国东西夹击大宋,而是借此机会进攻垂涎已久的灵州城。只要拿下灵州城,那么党项的腾挪空间一下就打开了,如同鱼跃龙门一般,瞬间幻化成龙。 然而,灵州城如此重要,宋人自然也明白,所以从来都是重兵把守,以震四夷。 只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对灵州城蓄谋已久的李继迁,早就做了安排。其弟李继冲早已把西夏一品堂的密探与细作安排进了灵州城,以期待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灵州城破 宋军在灵州城重兵驻守,粮饷与军需供应就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西北土地贫瘠,百姓困苦,无法供应大军给养,军队所需的粮草皆是从内地调运至灵州。 大宋绵长的军需运输线,便成了党项人攻击的重点。党项人仗着战马雄健,轻骑突击来去如风,往往使宋军护粮队首尾不能相顾,让大宋君臣头疼不已。 然而,虽然在骑射之术上,宋人不如契丹和党项人,但论智谋,宋人却自信远胜蛮夷。 鉴于党项轻骑兵的机动灵活,宋人想出了“分段运输、昼伏夜行”的策略。分段运输避免了宋军长途行军师老兵疲的隐患。而昼伏夜行则大大限制了党项骑兵的行进速度。 因为西北多山路,夜黑不见路,骑行都要控制马速才能不至于马失前蹄,而宋军运送军需车队则可以边走边探查地形与敌情,这就大大提高了安全性。 但是,党项人之中也有谋略之人,李继迁的族弟李继冲便是文才武略俱备之人。他在以悍勇为主的党项人中,算是另类的存在。 李继迁知道这个族弟谋略过人,起事之后便委其以重任,把掌管情报与斥候细作的“一品堂”交给李继冲掌管。而李继冲也不负众望,自从他接管“一品堂”之后,便不断完善一品堂,使之成为与大宋“天令司”、辽国“执方司”齐名的天下三大情报组织。 本次突袭灵州,正是李继冲与大臣张浦商议之后,对西夏王李继迁提出的策略。 在宋人的押运物资车队采取“昼伏夜行、分段运输”的策略之后,李继迁便动用一品堂的细作与潜伏的暗桩,对宋军押运军需物资的路线与时间摸索清楚了,便以此为机,在宋军物资车队的必经之路上设伏,伏杀宋军千余人,夺得粮草四十多万石,震惊了大宋朝野,也使得灵州守城官兵的军心发生了动摇,若不是灵州知州与守将的竭力维持与奔走,恐怕粮草不济的灵州军民的人心早就崩溃了。 虽然灵州城高池深不易攻破,但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之下,纵使诸葛孔明在世也无能为力,更何况,李继冲还让很多一品堂的细作在未封城之前混入灵州城内,在双方攻守激烈之时,潜入城内的一品堂细作四处放火杀人,制造混乱,也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一波又一波的党项潮水攻势之下,灵州城最终沦陷,灵州知州张孝成举家自焚,守将吴懈率领亲兵突围未果,全部战死,灵州城内一片血雨腥风…… —————————————————— 昆仑派,紫宸殿内 昆仑派掌门人周不惑面色凝重的坐在殿内案首,身边两旁分别坐着昆仑派长老陈不为及其他长老和弟子。看众人的脸色皆是面有戚戚和愤怒之色,只是大家都沉默着没人说话。 还是长老陈不为打破了凝重的气氛,陈不为挪动了有些肥胖的身子,面向掌门周不惑,开口说道:“掌门师兄,此事重大,在未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还是先把在外的弟子们召回山上,以防不测!” 周不惑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师弟说的不错,现在还不知凶手是否刻意针对我昆仑派弟子,还是提醒他们在外多加小心些,若无要事,可先回山上来以防不测,师弟,此事你安排一下吧,愚兄去要卜算一番……” 汴京城,天波府。 “云帆少爷!你的书信!”老管家杨洪气喘吁吁的跑到杨云帆面前,递过书信。 正在晨练的杨云帆闻言一愣,接过书信之后,看到书信外封的黑色太极印,知道是师门紧急消息的标志,不由得瞳孔微缩,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门派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赶紧拆开书信看了起来。 信中信息简单几句,却让杨云帆震惊不已。 “我派弟子冯子玉和谢子羽于数日前离奇死于龙门镇,凶手逍遥在外,山外弟子若无要事,速回山上,以防不测。” 杨云帆读罢悲从中来,大师兄和三师兄竟然死了,他还是有些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自己还记得下山时师兄师弟们一起打闹的情景,没想到此时竟然阴阳两隔。 大师兄冯子玉年近四十五,因为是师父早年收的徒弟,岁数要比周不惑其他的弟子要大,在众师弟眼中更像是长辈一样,冯子玉虽然资质中等,木讷少言,但对师弟们却关怀备至,深得师弟们的爱戴。 三师兄谢子羽今年二十岁,性格跳动洒脱,跟大师兄形成鲜明对比,一点也没有师兄的样子,经常捉弄师弟玩,也由此跟师弟们关系反而更加融洽。 没想到此番再听到二人的消息,竟然是的噩耗。想起昔日师兄弟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杨云帆呆呆的站在原地,连手中的书信被风吹走了都没有察觉,一旁的老管家杨洪有些担心的叫了一声“少爷!” 杨云帆这才回过神来,便和杨洪匆匆来到后院,找佘老太君辞行。老太君得知原因,也知孙儿归心似箭,便不强留,只是嘱咐他路上多注意安全。 灵州城沦陷的消息传达了汴京城,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太学里的学子们纷纷来到御街,有的上书弹劾宰相庸碌无能,有的上书朝廷派出大军,夺回灵州城,顺便彻底消灭党项人的势力,还大宋一个海晏河清。 与御街上学子们无所顾忌的口沫横飞不同,皇宫的勤政殿内,满朝大臣们躬身站立一旁,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 皇帝赵光义端坐龙椅上,表情虽然有些落寞,但并没有太多愤怒之色。 见殿内臣子们皆畏不敢言,赵光义神色平静的开口说道:“众卿莫要如此,灵州城虽失,但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能以灵州城拖住党项人,使其不能与辽人两面夹击我大宋,保我大宋河山无恙,也算是丢车保帅之举,诸卿无需顾虑,此事皆是朕首肯,责任在朕,诸卿无过错。” 赵光义一番开导加安抚,使得众朝臣卸下了心中的包袱,气氛开始融洽起来。枢密副使王钦若开口说道:“官家言重了,纵然是千古一帝的唐太宗,也有与突厥渭水之盟的耻辱,官家以小换大,可是远胜过天可汗,只要日后我等君臣勠力同心,何愁蛮夷不灭?”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追凶 经过二十几日的行程,杨云帆日夜兼程赶到了昆仑派,师兄陈子善早已等候在山门处,由于派内发生重大变故,两人见面之后没有过多寒暄,只是点头示意。 待得来到紫宸殿拜过师父之后,杨云帆跟随陈子善来到了后山的寒冰洞。 寒冰洞是昆仑山上一处宝地,此地位于昆仑山脉背阴面的山脚,阴寒至极,洞口处常年有寒气往外冒,缥缈若烟,像是神仙洞府一般。 由于此处极寒干冷,昆仑派弟子在校艺场训练完毕之后,都喜欢来寒冰洞来静修,这里的寒气不但不会伤身体,反而更能促进血脉贯通,从而对武艺精进大有裨益。 寒冰洞内,冰床之上,寒气蒸腾,白雾缭绕。冯子玉与谢子羽的尸体被安放在两张冰床之上。杨云帆望着眼前的两个师兄,眼角微红,俯身来到冰床前,看着两个栩栩如生的师兄,不由得悲从中来,在做了最后告别之后,两人来到了紫宸殿。 紫宸殿内,派内诸人皆已到位,掌门周不惑端坐在殿内正首,首席长老陈不为及马不前、梅不疑等长老分坐两侧,其他弟子们则站在下首,众人神色肃穆,殿内安静针落可闻。 “前不久掌门师兄派子羽和子玉下山查探党项人奸细,不料二人竟然离奇殒命,愚弟以为,二人之死必定是与此事有关。”还是长老陈不为首先打破了沉默,拱了拱手对周不惑说道。 周不惑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师弟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杀人凶手,诸位师弟有何高见?” 长老马不前拱手开口说道:“事发之地在龙门镇,此地鱼龙混杂,胡汉杂居,又处于三国交界之地,仅凭借这点,想要短时间内找到凶手,是有些困难,但我们在整理子羽尸体时,发现子羽的右侧裤腿上的隐蔽处,有一个用血迹写的“春”字,想必是子羽临死之际用手指写下的,想必是要提醒我们什么……只是,这个“春”字数代表什么意思呢?” 听到这里,一旁的杨云帆和陈子善脸色煞白,面面相觑,似乎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 杨云帆上前一步皱眉开口说道:“若徒儿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春”字,应该指的是龙门客栈的春十三娘……” 周不惑闻言眼睛一亮,望向杨云帆。众人也皆是侧目望来。 众人皆是久居山上,很少下山,一般都是派遣熟悉山外的弟子下山处理事情,所以对附近龙门镇的情况也知之甚少,更不用说最近两三年才兴起的龙门客栈。 “此间之事,子善师兄知道的多一些,还是让子善师兄给大家说一下这春十三娘吧!”杨云帆冲着陈子善开口说道。 陈子善上前一步拱手朝众人一揖,开口说道:“徒儿经常下山,也去过龙门镇多次。那春十三娘乃是那龙门客栈的老板,因率直洒脱,重义轻利、善结交江湖豪侠而著称;” 龙门客栈是龙门镇最大的一家客栈,虽然装修并非十分豪华,但食宿客很多,江湖侠客或者贩夫走卒都喜前往,更是江湖消息的集散地。 “春十三娘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定的名声的,因而无论是江湖上的侠士或者是行脚的商人,都愿意去她哪里食宿。” 周不惑闻言略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觉得派云帆与子善去龙门镇暗中探查一番,待得弄清楚来龙去脉,回山上禀报,再做打算,几位师弟觉得如何?” 周不惑说完望向身边的几个长老。 几人闻言互望着点点头, “掌门师兄思虑周全!” 杨云帆和陈子善也出列躬身一揖,慨然领命。 大事已定,待得众弟子散去之后,周不惑把杨云帆和陈子善留了下来。 “你二人下山后要隐匿身份和行踪,暗中调查,不可打草惊蛇,更不可冒然与敌交手。若事发紧急,可与凤翔府的知府吴隗求援,吴知府与为师相交多年,为师深知他的为人,涉及党项奸细的事情,他一定会全力配合的。我修书一封与吴知府,你俩下山后可先去凤翔府拜访一番。”周不惑说道。 凤翔府是大宋边境重镇,也是距离龙门镇最近的一座大城,常年重兵把守,是大宋西北兵力最强之地。 凤翔府,府衙客厅。 在读罢杨云帆二人带来的周不惑的书信之后,凤翔府的知府吴隗知道此事重大,也不敢怠慢,派人请凤翔路总兵薛广成前来府衙议事。 四十多岁身材有些肥胖的吴隗坐在客厅上座与杨云帆陈子善交谈着,他对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十分欣赏,在叙述着与周不惑的故交之谊时,在陈子善口中得知杨云帆乃是天波杨府的后人,现在还有军功在身,更是神色一凛,道一声英雄出少年! 说话间,凤翔路都指挥使薛广成也来到了府衙,吴隗与杨云帆陈子善几人出门相迎,一番客套,落座之后便分析起龙门镇的命案以及党项奸细之事。 自从去年党项人抢劫了宋军的粮草之后,宋人便在边境设置了关卡,对来往客商严加盘查,以防西夏一品堂的细作作乱,如今党项人攻陷了灵州城,更使得西北地区人心惶惶,虽然朝廷采取了一系列防范措施,发布了安民告示,但仍有大量的富户大族从西北往内地逃难,给西北地区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龙门镇,一身便服的杨云帆和陈子善二人进入龙门客栈,二人没有带剑,衣服也换成了商贾打扮。 临近午时,龙门客栈内人流开始增加,除了一些行脚商人还有很多的江湖打扮的人,目光凶厉的扫视着周围的食客,仿佛告诫着众人,自己的不好惹,但这种色厉内荏的表情只能吓一吓普通的食客,对于许多久经江湖的人来说,仿佛像是心虚的表现。 杨云帆与陈子善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壶酒,边吃边不经意的打量着客栈内的情况,目光总是在低头夹菜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向客栈柜台正在打着算盘的中年妇人望去,此人正是这龙门客栈的主人——春十三娘。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春十三娘 此时的龙门客栈内,十余桌位已有五六桌有人就餐。靠近门口一桌的食客是八个魁梧大汉,虎背熊腰,面相凶狠,桌旁有三口木箱子,放在靠墙的内侧,两边各四个大汉围在中间,显然箱子内是一些贵重物品,几个大汉边吃饭边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的食客,凶厉的眼神使人不敢直视。 若是有江湖经验的人看到眼前情景,便会猜到这几人显然是跑镖的镖师,镖旗应该是在门外的马车上。西北土地贫瘠,为了生存铤而走险的狠人比比皆是,拦路打劫、杀人越货的勾当屡屡发生。而西北当地的百姓有时候也是白天耕种,晚上拦路打劫,反正为了生存下来各显神通。能在这西北民风彪悍的地方走镖,这几人肯定也有一定的武艺傍身。 这几个镖师在坐下后便把腰间的佩刀有意无意的亮在袍外,以此来震慑宵小。虽是如此,春十三娘并不畏惧,反而放下手中的算盘,大马金刀的坐在镖师桌前,与几人攀谈起来,更是拿起酒壶与几人畅饮阔谈,几个镖师虽然因为赶镖不敢多饮,但在如此豪气干云的女子面前也不敢露怯,也随之一饮而尽,春十三娘爽朗一笑,嘱咐几人吃好喝好之后,便向其他桌的客人敬酒而去…… 杨云帆又向其他桌的客人看去。 再往里面的一桌,则是几个商人打扮的食客,身材有些肥胖的应该是东家,旁边跟着一个账房打扮的人和几个护院,那肥胖的东家一边吃着酒菜,一边摇着头,也不知是对酒不满意还是对菜不满意,亦或是对这次行商的结果不满意。 就在杨云帆打量着周围时,有十余人从门外走进客栈,在扫视众人一圈之后,便来到靠近客栈里侧不起眼的一张木桌旁,领头的一人身材修长,头戴斗笠,使人看不清其庐山真面目,但斗笠下的一双眼睛锐利无比,在其环视众人的一刹那,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事杨云帆心头一震。 斗笠男子看起来是这十余人的头目,他来到里侧木桌旁之后,扯过一把木椅坐下,其余十多人则是神色肃穆的站立两侧,显然是对斗笠男子十分敬畏。 杨云帆皱了皱眉与陈子善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和凝重之色。为防暴露而打草惊蛇,二人便开始专注吃饭和旁若无人的聊起天来。 而此时正在柜台不断拨弄算盘统计账目的春十三娘也放下了算盘账册,拿着一壶酒来到斗笠男所在的饭桌,拿起饭桌上一个倒扣的青瓷杯,缓缓的倒满酒杯,纤纤玉手递给斗笠男,妩媚的开口说道:“这位客官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还请满饮此杯以解旅途疲乏……” “听闻这龙门客栈的春十三娘也是性情中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多谢老板娘的美酒……”斗笠男说罢一饮而尽。周围的食客见状也没当回事,继续吃着酒菜,各自聊着自己的事情。 听春十三娘的语气似乎不认识斗笠男,但不远处的杨云帆听罢,心中却是一阵冷笑,因为刚才斗笠男进入客栈之时,杨云帆在观察他的同时,也借着捡拾掉落地下筷子的时机,扫了一眼柜台上的春十三娘。 杨云帆发现,春十三娘在见到进门的斗笠男之后,神色一喜,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打理账目。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神色变化,但恰巧被杨云帆看在了眼中。如今看二人明明认识却装作不相识的作态,杨云帆觉得此中必有蹊跷,心中虽如此思索,口中却继续和陈子善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夜色降临,西北大地二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好在龙门客栈里的每一间客房里都生了碳火,吃过夜饭的旅客们在欣赏完客栈内的杂耍表演之后也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房间休息。 杨云帆二人的房间安排在了客栈二楼的右侧甲字三号房,而旁边的甲字一号房住的则是白天所见的、让杨云帆觉得有些可疑的斗笠男,他的十余名随从则是住在一楼的房间,只有两名高手住在他隔壁的甲字二号房。 或许是碳火有些呛,每间客房的窗户都用短木撑开了一道缝,来方便空气流通。 临近戌时,客栈的住客都已经睡下,有些困意的杨云帆和陈子善也已经和衣躺下,就在将要睡着之时,一个开门的声音传入了杨云帆耳中,虽然声音很轻,但木门磨动门槛发出的清脆吱呀声,还是很清晰。 杨云帆双眼一睁,坐起身来,用耳朵倾听着门外的动静,一旁的陈子善则是已经呼呼大睡。 宁静一阵后,门外又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听声音的方向好像是在甲字一号房发出的。 杨云帆瞳孔微微一缩,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他轻声踱步到门口处,闭眼静听门外的声音。只听见门外那脚步声极为轻微,显然那人也是身负极好的武艺,近乎足不沾地、踏雪无痕的境地。 待得那声音下得楼去,杨云帆本想叫醒陈子善一起跟去查探,但听到陈子善发出的均匀鼾声,忽然想到要是鼾声突止,可能会引起注意,于是他便悄无声息的开门独自跟了上去。透过楼下摇曳的烛火发出的光亮,杨云帆看到那人果然是白天见到的斗笠男。 “此人果然有蹊跷……”杨云帆在心里暗暗吋道。 沿着木梯轻声而下,杨云帆掩声匿踪跟在斗笠男之后,见那人在拐过一个木梁之后,来到了一间屋前,向周围扫视了几眼,然后轻声敲了几下门,那敲门声似乎很有节奏,前三下很快,后两下很慢。 随着吱呀一声,屋里的人开了门,斗笠男身形一晃便迅速进得屋内。就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躲在木柱后面的杨云帆用眼角余光看清楚了开门的人——龙门客栈的老板春十三娘。 三更半夜男女幽会,本是不该窥视,但联想到师兄的死与这龙门客栈的春十三娘有关,而且白天看到这斗笠男那睥睨天下的眼神也不像是泛泛之辈,杨云帆决定探个究竟。 屋内点起了烛火,虽然屋内人刻意遮挡,但是屋内的光亮与周围黑暗的房间还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杨云帆轻步来到门前,用口水润了润手指,扣破了窗纸……屋内传来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官人,你终于来见奴家了,半月前一别时,你说两天来看我,结果一走就是半个月……”春十三娘开口说道,声音中有无限的幽怨,与平时豪爽大方的形象判若两人。 斗笠男摘下斗笠,露出了真面目,他面目清秀,目光沉稳深邃。虽然左脸颊有一处刀疤,与清秀的面庞反差很大,但更增添了几分邪魅的诱惑,若是党项的高级将领在此,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此人正是李继冲。西夏王李继迁的弟弟,西夏一品堂的首领。 ------------ 第一百二十章 夜战 龙门客栈 房间内,传来了李继冲的声音 “三娘休怪,这阵子太忙了,刚刚随王上夺得灵州,又得防备宋人的反击,忙的我焦头烂额,也只有在三娘这里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春十三娘闻言转嗔为喜,开口说道:“灵州乃是西北重镇,北面是辽国,南面是吐蕃,东面是大宋,可谓是四国要冲之地,如今落入我们手中,可以说是控扼西北咽喉了!” 李继冲听罢眼睛一亮,赞许的看着春十三娘。 “三娘果然非一般女子,竟能看的如此透彻,可比宋人那些大臣们更有洞察力!” 听到情人如此夸赞,纵然豪放不羁的女中豪杰,也是耳根一红,轻笑低头说道:“官人既是夏王的弟弟,又统领着一品堂,将来肯定是前途无量,像奴家这般女子,哪能入得了官人的法眼……” 看到春十三娘这般女子竟然也有幽怨醋意的一面,这在李继冲看来更加有诱惑力了。 李继冲赶紧把春十三娘搂进怀里,开口说道:“其他女子再好看也只是皮囊而已,像三娘这般奇女子,我可是不打算放过……况且,若没有三娘在此地获得的情报,我与王上又怎能轻易夺得灵州城?三娘可是有功于社稷,日后若大业有成,三娘亦是功不可没……” 说罢李继冲便把手伸进了春十三娘的怀中。 两人在屋内卿卿我我,可把在门外透过窗户偷听的杨云帆惊的冷汗直流。这斗笠男竟然是李继冲,而这春十三娘竟然是党项人安插在宋地的细作! 继而又听到春十三娘说道:“无论如何官人还是要小心一些,自从我们夺得宋军的粮草之后,宋人已经开始把注意力放到一品堂潜伏在宋地的细作暗桩身上了,前段时间那两个被你杀死的昆仑派弟子就是例证,他们应该是来侦查此事的。” 李继冲呵呵一笑,开口说道:“三娘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过话说回来,那昆仑派又非宋廷鹰犬,一个江湖帮派为何如此上心此事,哼!将来若得势,必要灭掉这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窗外偷听的杨云帆听到此处,已经捏紧的拳头,因为强烈的克制而变得有些发白。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暗暗打定了主意,缓缓的拔出了腰间长剑…… 正在屋内卿卿我我的李继冲突然目光一凝,突听破空之声袭来,数次经历过战场生死锻炼出来的直觉让他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把春十三娘一把推开,自己也借势向后滑了几步,这才堪堪避开袭来的暗器。 待得门板上破碎声传来后,才发现向二人袭来的暗器是一柄剑鞘,巨大的力道,已使剑鞘然嵌入门板之内,足见偷袭之人的内力深厚。 电光火石之间,还不待李继冲有所反应,一柄利剑伴着屋内烛火映出的光芒向二人袭来。 李继冲一个鹞子翻身避过这一剑,随后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剑与杨云帆缠斗起来。 其实李继冲最擅长使用的武器是长枪,枪乃诸兵器之王,由于早年经常随兄长冲锋陷阵,李继冲练就了一手好枪法,战场上枪舞如龙,威势不凡。 但此次来到龙门镇乃是刻意低调潜行,便舍弃了碍眼的长枪,带上了一柄短剑防身,没想到此刻仓促应战,竟然落了下风。 虽使用的不是擅长的长枪,但以李继冲的武艺不一定一开始就落入下风。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杨云帆听到事情原委之后,激愤之下含恨出手,想要一击致命,因而使得李继冲一时竟然难以招架。 见状,在一旁的春十三娘,情急之下拔掉发髻上的银簪,运力向杨云帆掷去,闻听破空声袭来,杨云帆也是一个闪身避过,回头向春十三娘冷冷的看了一眼,然后又向李继冲攻去。 几个回合交手之后,李继冲借力向后翻滚,然后从腰间摸出一个铁制口哨,吸气后猛的一吹,一声刺耳的尖啸声划破夜空!像是夜魈嘶哑的鸣叫。 杨云帆心下一沉,他深知若不能尽快制服李继冲,待得他的几个随从加入,就更难得手了。于是便使出了绝学“五雷剑法”。 杨云帆神情肃穆,脚踏七星,长剑如雷鸣般作响,剑尖似慢实快的指向李继冲,重重剑影封住了李继冲所有的退路,逼的李继冲不断后退,直到背倚木墙,没了退路。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二楼的嘈杂声,有匆忙下楼的脚步声,更似有从二楼一跃而下的脚步声。 外面的人速度很快,但杨云帆的剑更快,他要在外面敌人援兵赶来之前击杀李继冲。此时的李继冲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锁定的猎物,令人窒息的压力使得他浑身肌肉紧绷。 在逼尽潜力的对抗之后,再面对“五雷剑法”已是无力招架,眼看就要命丧剑下,内心的不甘与愤怒使得李继冲睚眦欲裂,决心纵然一死也要拼上一把。 就在李继冲决心拼死一搏之时,突然杨云帆的攻势一滞,李继冲感觉全身的压力骤然一松。 李继冲和杨云帆都是一愣,二人回神之后才发现,两人之间已经多了一个人。只见春十三娘挡在了二人之间,杨云帆的长剑已经刺穿了她的腹部,她的双手紧紧握着杨云帆长剑的剑身,剑刃已被鲜血染红,不知道是从手上流出的还是腹部流出的。 李继冲呆呆的望着春十三娘,喉咙蠕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春十三娘则艰难的回过头来,鲜血已从她嘴角溢出,她凄然一笑,然后开口说道:“快走!” 杨云帆皱眉看了看眼前这一幕愣了一下,似乎触动了心中的往事,那是在蜀中时,韩子元替唐凤挡的那一刀,不由得神情有些恍惚。 李继冲是个做大事之人,虽然睚眦欲裂,但是他一咬牙还是破门而出,逃到了门外。 杨云帆被破门声惊醒,他抽出了被春十三娘紧握的长剑,一片血雾喷洒开来,春十三娘满身血迹的倒在了地下,身体一下一下的抽搐着,虽未死,但看流出的血量,也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杨云帆没有再看向她,而是头也不回的提剑来到了门外。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战(二) 屋外,李继冲站在厅堂中间,透过破碎的木门看到了已然气绝身亡的春十三娘。双眼充血的他,睚眦欲裂的嘴角已经有些颤抖,随行的几个护卫把他紧紧的护卫在中间。 杨云帆踢开破碎的门板,缓缓的从屋内走了出来,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众人。 龙门客栈内的其他住客大部分已经被惊醒,有的点起了烛火透过木窗探头向外看,有的则是暗暗戒备起来,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杨云帆抬头看了一眼自己住的房间,发现烛火已亮,想必师兄陈子善也已经惊醒,便略略心安了一些,持剑走到屋外…… 汴京城,皇宫文德殿 赵光义端坐于文案旁,正在逐个批复奏折。这位大宋天子已年近六旬,伤病折磨的身体使得他握笔也有些费力。 年前虽经过苗疆蛊师的医治,有所好转,但近来的一系列变故,使得老皇帝心力交瘁,非但无法依嘱静心养病,反而因蜀地叛乱、辽军犯边和灵州城陷落等一系列变故而数次暴怒,使得他病情更加严重。 老皇帝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为身后事做了诸多打算。 侍立于案边的太子赵恒,接过了内侍太监的砚石,帮助研起墨来。 赵光义批奏的奏折都是太子赵恒之前批改过的。老皇帝为了让太子能够尽快担负起重任,把近几个月的奏折都交给了赵恒处理,来检验太子的治国能力。 随着一摞奏折批罢,赵光义放下朱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欣慰的对赵恒笑了笑。 太子处理政务虽有些稚嫩,但也不乏一些年轻人的锐意进取,有些奏折在赵光义看来需要徐徐图之的,太子的批复则是有些大刀阔斧,虽有些激进,但在这风云激荡之际,或许沉疴真的需要猛药。 但真正让赵光义担心的是太子的性情,赵恒性情敦厚,宽厚待人又善于纳谏,但这又恰恰是他最大的弱点。身为九五之尊,是必须能够断事决事之人,一味地善于纳谏,反而没了主见,极容易被居心叵测之人蛊惑,所以赵光义把太子的名字改成了“恒”字,以期望以后做事能够更加有恒心和主见。 赵光义拿起一本赵恒批改后的奏折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不时点头,又不时摇头。 “太子认为朕对寇准的处置有何不妥吗?”赵光义放下奏折,捋须笑着问道。 “儿臣不敢,只是依儿臣浅见,寇准虽行为有些轻狂孟浪,但也是难得的治世之才,寇准当庭顶撞父皇,虽罪不可赦,但把他贬去青州做知州,儿臣觉得有些浪费其才了,不如让其安置京畿州道,戴罪立功……”赵恒试探着开口说道。 寇准年少成名,虽才华横溢,但也有文人的通病了,就是心直口快又有些看不起那些没有真才实学只知道阿谀奉承之辈,时常借机出言嘲讽,因此被很多人怀恨在心。 一日,寇准与友人出行,路上遇到一个疯子迎着寇准就跪拜口呼万岁,寇准见状脸色一变,赶紧避开到一旁。但此事被同为参知政事的王钦若知晓之后,在第二日早朝之时,以寇准大逆不道之罪弹劾寇准。 寇准引同行友人作证,并且很多百姓都能证明那人是个疯子,疯子之语不可为罪状。 但王钦若就是不依不饶,寇准也是言辞激烈的回击,朝堂一时间变成了菜市场,看不下去的赵光义暴怒,直接把二人呵斥一顿,并把二人同时贬官。 赵光义望着风华正茂的儿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寇准确是有些才华,然则其只有二十多岁,实在有些年轻,锋芒太盛,容易招人嫉妒。其若想有大作为还需历练磨砺一番,朕此次把他贬出京城,就是为如此。待得你为君之时,再启用他,便是你的肱股之臣啊……” 待得赵光义说罢,赵恒方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先贬后扬,才能更加笼络人心。他激动的说道:“儿臣谢父皇的恩情!” 赵光义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为君之道,重在制衡,你真当朕不知道寇准与王钦若的优劣吗,然则很多事情,当你到了朕的这个高度,就不是以对错来论了……” “但是,无论任何时候,你都要记住,你是君,他们是臣,臣子可以信赖,但不可以依赖!此间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日后你自会明白!” 赵光义言罢,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由内而外散发开来,也使得赵恒俯身领教。 —————————————— 龙门镇龙门客栈 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了整座客栈,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眼。已逃到客栈外的几十名住客们,在凛冽的寒风中骂骂咧咧,虽然眼前是一片火海,却没能感受到一起暖意。 官府的兵卒正手持刀枪沿途搜索着逃犯,受伤的和死去的人也都被安置到一旁。 碎布商人胡员外正在吩咐随从检查分类那些从火海里抢救出来的货物,十几箱布匹只抢救出来的五六箱,还都被火焰烤的卷曲起来。 胡员外摇头暗道晦气,这一回行商要赔个底掉。不过相比这次的损失,更让胡员外开眼的是客栈内的一次江湖火拼。从小跟随父亲学习经商的胡员外虽然也练过几天拳脚,但也只能算是强身健体之用,遇到沿路打劫的强人,还是只有乖乖交钱保命的份。 但是今夜在客栈的客房内被惊醒后,透过客房的木窗看到的一楼江湖血拼,着实让胡员外大呼过瘾。 起初看到一个持剑男子跟十几名魁梧大汉缠斗一起,看似危险,但那年轻人却总能险之又险的避开致命杀招。 被打斗惊醒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见一时难以拿下持剑男子,十几人中的一个中年人突然一声口哨,正在缠斗的人迅速分开,就这样,一个人与十几个人对峙着,似乎说了些什么,但隔得太远,胡员外即使伸直了脖子还是没有听到。 围观的人群皆赞叹这年轻人的武艺高强,竟能以一敌众不落下风。同时也暗自戒备起来,害怕这十几名强人欺软怕硬,拿他们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