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启程 红鸾飘起十仗菱,漫漫耀眼星空之下羽陆夜晚灯火阑珊,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叫卖喝彩声层出不穷。一道道白光划过流彩的夜空,人们并不惊奇,那是整个九重城的守护神,护城羽兵们在巡逻。 有娇俏的女孩儿拉了花姐儿的手,倚上春阑,欢快的笑着道:“姐姐,看十二部的大哥哥们,好生俊俏。” 花姐儿眉眼皆是情,道:“好儿郎嘛,都是俊俏的。可惜呀,明日,最俊俏那个就要离城了。”花姐儿脸上几分失落,眉头轻轻一拧,直把阑下的看客看得捂着心肝儿叫心疼。 女孩儿望向九重宫的方向,在浓浓夜色中看到了那位神话,她眼中几盼:“秦将军会回来的嘛…”她开心的转过头,笑弯了眉眼说:“回来之时,便该许女儿了。” 花姐儿笑起来,“那般人物,谁才配得上啊…” 九重宫内羽皇执书卧于星灯之下,顾铭挥了挥手,裕安轻步上前来,卧耳尊听,他抬手奉迎,道:“秦将军与郁王远行的行李早已备好,十二部交接的人也已经选好,明日秦将军会将兵符与批红令一共上交御内。” 裕安谨慎的瞥了瞥顾铭紧皱的眉头,低下头,又道:“近日郁王在猎院的各项指标都已达高级羽兵,防守与攻备皆是优尖,中级及已下之人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顾铭揉了揉眉头,没有搭话,静静的俯视苍空,许久后叹了口气,道:“罢了,随他去吧。” 裕安躬身站在他背后,安慰道:“羽皇安心,有秦将军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顾铭沾着墨花描字,道:“秦钦我自是相信的。”他草草勾勒几笔,宣纸之上便是风华,又道:“只是山高路远,难免有照看不到的地方,天下分奇百态,善恶并生,阿林长到这么大,孤与秦钦从未让他出过远门,想着先朝乱子尚未平息,一直让他留与宫内,如今一行便是百千里…罢了,男儿当顶天立地,他该走出去。” 裕安轻轻放下手,动情的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扯着音:“羽皇爱后辈之心真切,天佑我羽陆,郁王定会安然归来。” 顾铭放下了笔,问:“他们几时动身?” 裕安:“回羽皇,卯时一刻。” 顾铭挥了挥手,示意裕安下去安排列送队。裕安立刻喜笑着一声应下,刚才那点悲伤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裕安出了门,立即有小羽人来接下他的手扶,恭敬的将暖婆子奉上。 小羽人叫阿贵,羽圣节前才被裕安提上来的,他明着张讨喜的脸。 阿贵扶着裕安的手,缓缓的伴着,轻声:“祖宗前几天尝着徐州的鲜鱼味美,徐州掌贡物的管事是个有心的,专门从上等品里分了些顶鲜来。小的不才,擅自替祖宗做了主,让张厨子烧了,等着祖宗呢。”昨日徐州管事出了膳御司,东京大头街就逢着阿贵,阿贵眯着眼,喜乐乐的迎上来。 裕安自个儿心里有数,徐州管事有心,多半是阿贵在邀功,他也不追究,只是慢悠悠道:“鱼再鲜,也得先紧羽皇,咱们这些御前做事的,凡事要有个分寸底线。皇上都没享用着的东西,岂是我们这些下属能动的。” 阿贵忙“哎哟”一声,“小的再驽钝,这些还是懂的,毕竟小的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不能丢了祖宗的脸。” 膳御司的副管事是他的远房舅舅,阿贵面上恭敬,心里不屑。 他扶着裕安进了羽丝车,裕安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车檐,说;“秦钦是走了,他的十二部还在,军里的事还得由他拿大头,真是…人走茶还续。”阿贵低着头,车外寂静如肃杀。 裕安眯着眼细细的思量,军部掌管着关卡,他有批货在南水,那地方不好走旱路,得走水路,如果走水路,就得过南水关。本来想着秦钦走了,羽皇会把他掌十二部的权力收了,哪知竟只收了兵符,万里传音都还挂在秦钦身上,接手的人也是秦钦的亲信,这和他在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哼”裕安冷笑一声,问:“刘封来了没有?” 阿贵答:“回祖宗,来了,偏殿等着呢。” 裕安放下手炉:“让他收拾好,卯时三刻,本官见他。” 阿贵应下,在急风中加快了车速,风儿卷着车上的流苏,飒飒的飘在夜空下。 今夜西风起,将盛世吹了个褶皱。 郁王宫里星火染着夜色,宫内却空无一人。遥遥地疾风里,顾北林看着他小叔的闭目养神脸,有些不安的回望了下九重城的方向,说:“我们这样真的好吗?不给皇舅打声招呼就走了,他会不会怪我们?” 秦钦懒懒而不情愿的睁开眼瞥这没出息的小子一眼,“怪又怎么样,还能追过来不成。” 顾北林有些舍不得,留恋地回头望了一眼,盛满星光的眼里流转着岁月的静好和对未来的期盼,他正多愁善感着,突然被他那畜生变的小叔一脚踢得分不清今夕是何年。秦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瞅,瞅媳妇呢?给你的书你看完了吗?真以为带你出来观光赏月游山玩水的呢,仗剑走天涯这几个字不是那么好写的。以后要面对的妖魔鬼怪多的是,绝对比你以前那赏花玩扇的日子有意思得多。”他说着看了看顾北林,问:“困不困?” 顾北林眼里有点提防,轻轻的摇了摇头。 秦钦乐上心头,大爷似的张开手臂:“过来,宽衣,你小叔我要安寝。”顾北林没说什么,只有眼里有点幽怨,他再解秦钦的腰带,离得近。秦钦一向流氓惯了,对着那白皙的脖颈就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顾北林浑身一僵,不自然的别开,却没有推开秦钦。秦钦道:“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吹口气都要红脖子。”他理直气壮地把顾北林推到车帘外,自己拱进蚕丝被里;“今晚守夜,练练阳刚气,用天栖第三套功法,打坐运气。” 夹杂着星光的风卷起羽车的四角流苏,异世大陆的美在夜晚展示得淋漓尽致。 顾北林听着里头没了声响,留了一朵驾车的小花,动作甚微的展翅飞入了深蓝的夜空。他怕秦钦醒来,不敢用力蹬,飞到一处山峰再凌空而行。 风丝灵巧的绕过车帘划过秦钦的脸,他嫉妒的哼了一声,道:“飞飞飞,会飞了不起啊?飞上天是要当风筝还是避雷针啊?” 秦钦没有睡,他目着眼珠子盯着车的上沿。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他成长的道路从来没有人为他指导过,现在却要他为别人指条阳关大道。从顾安承认他娘亲那一刻,他的性命与灵魂就已与顾氏相伴相绕,不管是否愿意,教导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已经是他终身都要践行的诺言。 一滴寒露从顾北林鼻尖滑落,他抖了抖翅膀,将翅膀上的露水都抖掉,然后收进身体。他望了望远处的天,初日东升本该泛着惹人的艳红,而目光所至却是一片灰蒙。 “小叔,进入凛白域边界了。”顾北林擦了擦汗,一跳坐上马车边缘,他靴子上的小链子随着他荡来荡去的小腿叮铃叮铃的响,秦钦从车帘中只伸出一只手,抓住他腰带一扯,青白色的软甲腰带被这股力气拉出隔腰一拳的距离:“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管在哪儿,腰带给我系紧!你在军里也待了七年了,怎么,还要我来教你怎么穿衣服?” 顾北林有些委屈,见他黑着脸,知道这位爷起床气又犯了,垂下头不敢看他,嘟囔:“我才训练完,腰带勒紧了放不开手脚....” 秦钦:“不准顶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北林:“....小叔饿不饿?” 秦钦饿,但他不想吃顾北林搞出来的东西,那玩意儿实在是有些许难吃,便指了指前面的灯光,生硬的转移话题:“意志坚定一点,驾车是个锻炼恒性的好办法,不要有其他的杂念,做事情要专一,效率才高,好,现在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赶到那小镇找个包子铺,要是没到,你今天晚上就加训。” 顾北林:“...是。” 马车的轮子压过枯叶,朝着灰蒙蒙的天际遥遥而去,那一片被车轮压过的树叶又重新被一只脚踩下,鞋子的主人明显有着不错的心情,低垂的帽檐在他的脸上打下了大部分的光影,他的皮肤白到几乎透明,唇色病态的苍白,唇角轻轻的勾起,语气带着久违的兴奋和毒蛇般的粘腻:“秦钦...真是,好久不见啊,我们,又要相遇了呢....” 马车中的秦钦突然间感觉到一股及其熟悉的恶心感,就像被一条浑身毒液的蛇吐着信子靠近一般,他忍不住的皱眉,眼底一片冰冷,顾北林进车拿东西,猝不及防被这眼神骇住,“...小叔?” 秦钦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回神抹了把脸,下意识不想让顾北林看到自己这样子,迅速的将他推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平稳着声音掩盖:“饿了,快点。” 怎么会呢? 怎么会还有这种感觉? 那个人已经死了! 而且还死了很多年,死得不能再死了! 秦钦眼底透露着浓浓的防备,不论如何,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了,不是吗? ------------ 第二章:不懂 顾北林听着里头没了声响,留了一朵驾车的小花,动作甚微的展翅飞入了深蓝的夜空。他怕秦钦醒来,不敢用力蹬,飞到一处山峰再凌空而行。 风丝灵巧的绕过车帘划过秦钦的脸,他嫉妒的哼了一声:“飞飞飞,会飞了不起啊?飞上天是要当风筝还是秃鹫啊?” 秦钦没有睡,他目着眼珠子盯着车的上沿。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他的成长道路从来没有人为他指导过,现在却要他为别人指条阳关大道。 从顾安承认他娘亲那一刻,他的性命与灵魂就已与顾氏相伴相绕,不管是否愿意,教导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已经是他终身都要践行的诺言。 一滴寒露从顾北林鼻尖滑落,他抖了抖翅膀,将翅膀上的露水都抖掉,然后收进身体。他望了望远处的天,初日东升本该泛着惹人的艳红,而目光所至却是一片灰蒙。 “小叔,进入凛白域边界了。”顾北林擦了擦汗,一跳坐上马车边缘,他靴子上的小链子随着他荡来荡去的小腿叮铃叮铃的响,秦钦从车帘中只伸出一只手,抓住他腰带一扯,青白色的软甲腰带被这股力气拉出隔腰一拳的距离:“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管在哪儿,腰带给我系紧!你在军里也待了七年了,怎么,还要我来教你怎么穿衣服?” 顾北林有些委屈,见他黑着脸,知道这位爷起床气又犯了,垂下头不敢看他,嘟囔:“我才训练完,腰带勒紧了放不开手脚....” 秦钦:“不准顶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北林:“....小叔饿不饿?” 秦钦饿,但他不想吃顾北林搞出来的东西,那玩意儿实在是有些许难吃,便指了指前面的灯光,生硬的转移话题:“意志坚定一点,驾车是个锻炼恒性的好办法,不要有其他的杂念,做事情要专一,效率才高,好,现在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赶到那小镇找个包子铺,要是没到,你今天晚上就加训。” 顾北林:“...是。” 马车的轮子压过枯叶,朝着灰蒙蒙的天际遥遥而去,那一片被车轮压过的树叶又重新被一只脚踩下,鞋子的主人明显有着不错的心情,低垂的帽檐在他的脸上打下了大部分的光影,他的皮肤白到几乎透明,唇色病态的苍白,唇角轻轻的勾起,语气带着久违的兴奋和毒蛇般的粘腻:“秦钦...真是,好久不见啊,我们,又要相遇了呢....” 马车中的秦钦突然间感觉到一股及其熟悉的恶心感,就像被一条浑身毒液的蛇吐着信子靠近一般,他忍不住的皱眉,眼底一片冰冷,顾北林进车拿东西,猝不及防被这眼神骇住,“...小叔?” 秦钦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回神抹了把脸,下意识不想让顾北林看到自己这样子,迅速的将他推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平稳着声音掩盖:“饿了,快点。” 怎么会呢? 怎么会还有这种感觉? 那个人已经死了! 而且还死了很多年,死得不能再死了! 秦钦眼底透露着浓浓的防备,不论如何,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了,不是吗? 马车这种东西在偏僻小镇本并不常见,然而在这个小镇却多得反常,这不像个生活的地方,反而像市场。 秦钦吊着条腿跨坐在车辕上,嘴里叼着个包子,眼睛随着流动的人群攒动:“挺久没来了哈。” 顾北林在弄他自己的斗笠,他头上立着个发包,老是顶住斗笠按不下去,他便只好拆开头发重弄,秦钦像往常一样去勾他脖子,抓到一把青丝,揉了揉,还挺顺。 顾北林把头发扎上去,带上,不合适,又放下来,再扎,又放,再扎,终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小叔,你不要一直盯着我,这里好多人。” 想在分离前多看看孩子的秦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钦居然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娇羞的意味,他不理解的舔了舔嘴唇:“你没见过人?” “不是,这不一样,这又不像军里。”顾北林终于搞好了他的头发,心满意足的抹了抹脑袋,用余光瞥了瞥两边儿的垂发。 “哦~”秦钦突然懂了,笑得挺流氓的:“没见过女人对吧?正常,不用紧张,以后见多了熟悉就自在了。” 顾北林抿了抿嘴唇,他想说他对这个其实没什么兴趣,但他看秦钦笑着,心里就像被什么在催促一般,抓挠抓挠的,想问问他,想知道他的看法。 顾北林试探着开口:“小叔很熟悉吗?有多自在?” 秦钦虽然很想跟他谈谈自己曾经的风流史,毕竟这些年太累,也没几个能说话的人,这些事老是对着顾铭吹早就吹腻了,挺想换个人吹,但他始终秉承着成大事者先立业再立家的教育理念,坚决不在顾北林立足之前让他动感情这碗汤,便答:“熟悉了之后你就会发现,女人这种生物,有柔有刚,神奇也普通,跟男人也没什么两样,不用抱有太大的好奇,相处起来好的好,不好的也不好,就那样。到了该懂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懂。” “那如果不是生存必须,不懂也没有关系吧?” 不得不说顾北林理解的地方总是别出心裁。 秦钦听着这话感觉有点不对,心道难不成你还会一辈子都不懂不成? 他想了半天,刚想再说两句,便见前方行人堵路,车接首尾。 ------------ 第三章:伶人 顾北林跳下车,他属于在人群中永远冒半个头那种类型,一眼过去,皆收眼底。 秦钦看着他目光发滞的盯跪坐在地上的伶人,瞧着他眼里的新颖,开口:“知道凛白域地带最不值钱的是什么吗?” 人群围着的中心瑟瑟的缩着几个身形瘦弱的伶人,他们跪坐在地上,身前摆放着一张谱写着些许文字的纸,跪坐者一律低着头,双手绞在胸前,并且都相貌丑陋,加上许久饥饿的面容,看着有些骇人。 秦钦眯了眯眼,似是漫不经心:“是命。” 凛白有弱者,跪地为伶人。 凛白有乞者,卑贱如草芥。 生死契约人,受钱拿命来。 摇尾乞怜人,受踩存世间。 “准确的来说,是这些伶人的命。一入凛白似鬼门,来时为人回时魂。进这凛白域的,要么非富即贵,要么世间难容,前者命贵,但钱多,后者命贱,就缺那钱活命。问世上哪有以钱换命的交易?凛白域就有。这里危机四伏,不仅仅是人祸,更是天灾,但这里的天灾跟外界是不一样的,凛白域的罪恶就在于它的天灾可以由人顶命。那些伶人,往往是走投无路却又在世间还有牵挂的人,自愿来到凛白域,把命拿出来卖,如若被人买下,那人在凛白域所遭受的一切天灾都由被买下的伶人承担,事后出了凛白域,伶人还活着就拿钱走人,死了就把钱给他家里人送去。只不过大多数都是提前付,毕竟不是真的缺,谁会把自己的命交出去。” 顾北林眼里晦涩几番:“没人管吗?” 秦钦吹了口哨子,用平静语气说:“管不了。双方心甘情愿,互结协议,上通天意,没人有资格管。再说了....”秦钦顿了顿,意指跪在地上的伶人:“未经他人事,不做他人断。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对他们来说不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看了眼周围的人,说:“都没错。” 站着的没错,跪着的也没错,相遇在这里,生死就都听命。 秦钦拉了下顾北林,让他认认围成一圈儿的马车,顾北林一辆辆看过去,指着其中一辆,小声凑近秦钦:“这个看着像朝中人。” 秦钦微不可察的笑了笑:“是啊,熟人呢。” 无事不入凛白域,来此地者或多或少有点不能说的秘密,在凛白域也就有了个不成文的约定,此处相见,不论过往恩怨,不管亲疏远近,一律见面也作陌路。 说白了,就是互不打扰对方办事的意思。 这规矩秦钦熟,他这人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守规矩的,特别是对自己好的方面。 更何况那马车里坐着那个,他不太喜欢,更不愿意上去染一身骚。 他随手一牵车绳,马车立马原地打了个转儿,准备绕路而行,顾北林收回了目光,用眼神询问秦钦,秦钦回了他个没事少找事的表情,暗道这孩子得好好教教为人方面,人啊,闲事不能关注得太多。 说到凛白域,那是个太老的话题了。 有人认为它违背了天理,根本是不存于世的东西,有人认为它颠倒了黑白,迟早毁了这世间。 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一直处于话题的中心,也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在它的迷离与幻妄中。 没人知道它具体的来历,它已经存在了太久太久,从羽族还未诞生开始,它就已经存在了。它自成一世界,允许外人进入,却又不与外界共用一套天地法则。羽族大陆的弱肉强食是规矩,凛白域的强者生存便是规矩。更残忍,也更血腥。 在凛白域中,有六个小镇作为居基点,六个小镇中分别有不同的一个或多个功能,有的负责物质采购,有点负责战利品领取,有点负责接待外人。比如秦钦现在所处这个小镇,有市场和赌场,同时负责兼顾接待,这是个功能挺齐全的小镇,位置处在凛白域的最左侧,也是最靠近出口的地方。 小镇上的东西用武之地在一个叫秘境的地方。 秘境三月一开,一开六口,向六个小镇提供入口,进秘境,是选择,出秘境,是本事。 凛白域的规矩简单粗暴,买的东西通通带不走,只能在秘境中用,真正能从凛白域拿走的,叫战利品,那是一场秘境后最终赢家的贡品。 秦钦一想到那个市场里都卖些什么玩意儿就心烦,但又不能不去,他们这次的目的就是凛白域秘境历练,要进秘境,只进个人,那多半是要横着出来,多多少少得弄点什么保命的。 秦钦又想了想来之前告诉顾北林的话,再次转过头去问他:“我之前反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吧?” 顾北林心想你跟我说的可太多了,他不解地压了压眉毛:“说的什么?” “.....”秦钦忍住想骂人的冲动:“我跟你说不能乱拿东西,从现在起的每一步,都三思而后行,我在不在你身边都一样,不要对任何人轻信。” “?”顾北林瞪大眼睛:“后面的我知道,但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不要乱拿东西,我已经十六了!我今年马上成年了!我当时还以为你在指桑骂槐说裕安那老东西呢,你竟然是说给我听的?小叔,我做了什么让你有这样的误解?” 秦钦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现在都还没进入状态的金毛犬,他强行拉过顾北林的头,让他看向小镇的镇场符:“看清楚,这里不是羽族了,这是凛白域,随时都可能要命的地方!我发现我之前跟你讲的东西你是一点儿没听进去啊?!” 顾北林:“我知道,可这不是有你嘛。” 顾北林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就算他从来没来过,羽族大陆上关于凛白域的传闻也让他明白这里的境遇,只不过呆在秦钦的身边,他就本能的安心,这个人,永远不会让他受到一丁点的威胁。 秦钦听到这话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动了动嘴唇,指尖颤了颤,声音有些干涩:“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呢?” ------------ 第四章:暗芒 “那我就来找你,我们一直在一起。”顾北林背靠在车门上,笑着,少年扬起的唇角晃花了人眼。 秦钦心道那还得了,你小子要是打算一辈子当个躺平的,我就是含泪自杀也对不起二姐的临终托付。 他将顾北林一直存放在他这里的剑丢还给他:“拿好你的剑,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走,我们总有分开的时候,你要学会自己处理问题,解决麻烦时第一个想到的不该是我,而是你这些年在军里学到的本事,本将军不希望,羽族最精锐的部队和顶尖的配置养出的是一个依赖他人的废柴。” 顾北林见他有些冒气,连忙收起卖乖的心思,这些年他可太熟悉秦钦的脾性了,乖乖抱了个拳,表示明白。 秦钦甩了甩袖子,他绕开人群,直直前往小镇市场的入口。 顾北林没来过这里,却也觉得本能的厌恶,他握着剑,想凭借剑上的正气驱点邪,手指按着剑文,只觉得一股温暖而柔和的气流徐徐从中而来,慢慢流入他的经脉,护住正心。 这把剑在秦钦手里也待过一段时间,它的气流一活络起来秦钦就能感觉到,意识到它在给顾北林护心脉,秦钦奇怪的看了一眼,“它再我手里待了近六年也不见干点什么当人的事,怎么一回到你手里就人模狗样了?当初一拿到它,我就知道是个骨头硬的,有脾气得狠,怎么现在这么听话?果然谁都比不上亲爹亲啊。” 顾北林也仔细看着剑,可能是心脉相通的缘故,他能清晰的看见御神在给他传送气流,那气流沿着他裸露在外的手腕一直延伸到他的胳膊,他说:“可能是我更早和御神定下契约的原因吧,它在别人手里是很狂躁。” “狂躁不至于,顶多算不听话。”秦钦再瞥了眼:“灵悟挺高,应该好生剑灵。” “那绝对是它客气了,它真正对外人,比刺猬还炸。小叔,我没跟你说过吧,平胜将军那小儿子,就小时候老爱扎一个小马尾那玩意儿,在北阳军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没翅膀,属军把我们送到练剑地就都走了,上头没了人管,那孙子就抢我干粮,用水泼我被子,缺德事干得多了胆子就开始肥,胆大包天的盯上了御神,他偷到御神的那天晚上绝对是他当了这么多年人以来过得最痛苦的一晚上,他那两颗门牙,现在都还没长出来。”他语气中的兴奋是挡都挡不住,时隔这么多年,顾北林一想到齐平渊那两颗没了的门牙都还是觉得腮帮子痛。 秦钦手里车绳一顿,“什么时候的事,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顾北林笑了笑,“齐平渊不也没跟他爹说他那两颗门牙怎么掉的嘛。”虽然当时顾北林觉得那孙子不跟他爹告状是因为丢人,但他觉得既然对方都玩得起,他也不能输,告父母这种事情,谁干谁拉跨。他悄悄揪着秦钦的一个衣角,安慰性的摇了摇:“都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今天不提起御神的脾气,我都快不记得了,其实没什么,这都很正常,后来我翅膀长出来了,自然没人再敢了。” 顾北林其实很怕秦钦知道一些他经历过的难堪的事情,他觉得在秦钦心里,他永远就是被精养长大的人,他也愿意一直在他心里当朵小白花,当个什么肮脏都不懂的根正苗红好少年。觉得那样,这个人才会无限给自己纵容与偏爱,给他永远的依赖。 他看得出秦钦刚正下小心翼翼的偏爱,也看得出秦钦的嘴硬心软,他足够敏感,他什么都懂,他只是在装少年来获得宠爱,毕竟他终究不是小白花,秦钦和顾铭是把他保护得很好,无微不至,面面俱到,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只是他们忘了,顾北林始终是个从小失去双亲长大的孩子,他天生缺乏安全感,天生害怕被遗弃,他只是在按照秦钦心目中最希望的样子在表现。 更何况在这弱肉强食的羽族大陆,打不过就挨打,是简单粗暴的铁理。 秦钦也知道这很正常,他一直希望顾北林意识到的就是这个,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他硬了硬心肠,故意说:“你知道就好,以后再这么丢人地被人欺负,千万不要回来跟我说,你一跟我说,我把你打得更惨。” 顾北林嘴上顺着他答:“啊是是是...” 心里却想,我除了坑你还能坑谁? 秦钦:“....到了,下车挑点东西。” 凛白域暗夜降至,九重城却尚明辉中天。 裕安刚睡醒了个午觉,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丝被和床榻之间磨出柔和的声音,阿贵听见声响,附腰悄声:“祖宗醒啦,刘大人今日午时三刻派人送来了封信,奴才见您才睡下没一会儿,不忍扰了祖宗睡意,就安放在了书桌上,等着祖宗醒了看呢。” 裕安起身穿戴,阿贵忙上前帮他整理衣襟,裕安还闭着眼,手里捏着块玉摩擦,嘴角微微勾着点不真不假的笑:“还是你懂事。” 阿贵高兴的笑着:“祖宗的功劳,都是您教得好。” 裕安拿起那封信甩开,他的玉扳指在纸上划得跨啦一响,他看完了信,吩咐阿贵拿去烧了,然后不紧不慢的坐上软榻,依旧闭着眼睛,微微晃起了头。 阿贵心里飘,裕安难侍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还不是被他三言两语哄得开心,他会奉承,会讨好,说话中听,这本事天生就带来的,他见裕安看完了信没作声,想趁机再拍点什么马屁,便没多想,好奇开口:“祖宗,刘大人这信上都说了些什么?祖宗可别累着,有什么想的,说出来奴才也帮您想想。” 裕安听见这话,手上转珠串子的动作没停,他哼笑了一声,这一声听得阿贵瞬间心底一颤,刚才所有的得意立刻魂飞魄散,连忙低下头。 裕安问他:“你知道你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阿贵颤着手,声音隐约有点不稳,脸上扯着笑:“是...额是奴才忠心,一心一意只为着祖宗想,心拿出来都甘愿。” 裕安笑了两声,也没有戳破他的意思:“忠心的人到处都有,那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阿贵小心翼翼的抬眼又搁下,斟酌着:“奴才愚钝,不知。” 裕安凑近他,拍了拍他的脸:“我选你啊,是因为你聪明,好学,会做人。年轻啊,是你最大的优势,你有很多时间用来学怎么走以后的路,也是你最大的劣势,因为年轻,你不懂分寸,不知界限,不知道该怎么懂事。” 阿贵一听这话,立马知道是刚才问的话拐了,腿都开始颤起来,急忙扑到裕安脚边:“祖宗疼我!祖宗教的,奴才都用心记着,奴才这辈子,都是祖宗当牛做马的....” “好了,起来吧,犯错不重要,重要的是长记性。”裕安把一封包着个物价的信封递给他,“拿去给空传部的,让他们务必要再明天日落前把这信封送到凛白域。”、 “是。”阿贵弯着腰退出去。 裕安轻轻转着珠串子:“秦钦啊秦钦,当了这么多年总将军了,也该休息下了,你不走,那本官便只好送你了。本官怕你无趣,特意找了你当年的老朋友,你们就好好在那吃人的鬼域叙个旧吧。” ------------ 第五章:门槛 刺鼻的气味从面前扑来,顾北林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捂住口鼻,趴到一旁的栏杆上干呕,秦钦面不改色递给他一块手帕,暗道娇花还真是娇花,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不过估计也只有秦将军这么优秀的人才会把世面理解成这个,顾北林要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酸水都要吐完,这根本不是他软弱,他只是有着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小叔...呕...”他不小心又瞥了一眼那玩意儿,转过去又吐了一次:“这,我们真的要一路上带着这么个东西吗?” 秦钦黑了脸:“你先给我吐干净了再跟我说话!” 顾北林擦干净嘴,还想再挣扎一下:“就没有别的可以代替的了吗?非要这个吗?” 秦钦刚要开口,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这个是最便捷的了。” 声音的主人看上去年岁不大,可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人一种震慑的感觉。 秦钦看着眼前这个容貌俊美的黑衣青年,他让他感觉到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氛围,他的那双眼睛,秦钦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虽然他笑着,秦钦却感受到了威胁的感觉。 秦钦礼貌性的回以一笑,便转过了头,俨然没有和他交流的想法。 那黑衣青年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走到秦钦他们前面,对着顾北林弯了个腰,那是对皇室的敬礼。秦钦立马眯了眼,手按在剑上,气氛一瞬间紧张。 隐隐约约见秦钦身上有剑气将他们这一圈包围,周围的人都警惕的推出几步,有甚者也握紧了自己的剑。黑衣青年似乎没有任何的惊讶,只是平静的笑着:“阁下何必这样呢,在下只不过拙眼认出了殿下,微微见一礼,绝无冒犯之意,还请阁下不要多虑。”他向四周扫了一眼,意味深长的勾着唇:“更何况出门在外,阁下既然微服,想必应该是不愿意引人注目才是。” 秦钦依旧盯着他,目光仿佛要透过这层皮探究什么,他把慕久压回剑内,边慢慢笑边收回剑气:“出门在外,难免要警惕一些,这里又不是什么安生地方。” “那自然是,不过阁下放心,在下不过是个普通羽人,不是什么异族,从小听父母长辈谈及凛白域,心里一直好奇,恰逢历练年纪,出来见识见识世面罢了。” 秦钦可以确认他没有见过这张脸,可是眼前人给他的感觉又太过熟悉,特别是那双眼睛,总感觉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说话的时候秦钦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但很可惜,从那双眼睛里他除了虚假的笑意以外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想起来。 那黑衣青年还要说点什么,顾北林走过来挡在他和秦钦之间,还轻轻把秦钦往自己身后一扯,他的身高和秦钦差不多,这么一挡,从黑衣青年的角度是彻底看不见秦钦了。 顾北林脸上笑得纯:“这位大哥也是出来历练的?不知大哥是羽陆哪里人,师从何方,姓甚名谁?看看我们有没有缘分交个朋友。” 秦钦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小子突然间抽什么风要在这时候交朋友,一入凛白过往皆是梦,往往在凛白域中要你命的,就是你进入凛白域之前交的‘好朋友’。 顾长风听见顾北林叫他大哥,藏在袖子里那只手僵硬的握紧,脸上却依旧笑得很温润:“殿下抬举了,在下姓长名安,师从白山域,初出师门,四处游走,听闻大名鼎鼎的凛白域开启,便来碰碰运气。” 顾北林转过头哦了一声,又转过去看着顾长风,很真诚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学门。” 顾长风:“......” 顾长风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是,在下师门名气微弱,殿下没听说过很正常。” 顾北林又问:“那你此前可曾去过九重城?” 顾长风:“游历时去见识过,巍巍高殿入云,不愧是我羽族的主城,很是气派。” 顾北林听闻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也不算什么,气派归气派,睡起来也不一定舒服,有时候晚上睡觉那玉硬邦邦的咯着肉,第二天早上起来腰身就不舒服,还不如军里的草甸子!” “......”顾长风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只能尴尬的应和着笑笑,他看着顾北林脸上的笑,从中看出了挑衅与不欢迎。 “还在聊什么?顾北林,走了。”秦钦已经选好了旧盒骨,那玩意儿的味道太让人受不了,他用一个气味阻隔袋分别装好两个,再在外面套了三层装在一起,用带了手套的那只手提着。 “那,朋友,就告辞了。”顾北林笑着对顾长风挥了挥手,去追他小叔。 顾长风也笑着点了点头,报了个拳。 他发誓,顾北林那小子的笑容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 顾长风看着顾北林现在跟个狗腿子一样跟在秦钦身后,笑得跟朵小白花似的,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呵,还是个两面三刀的白莲花。 “哎,哎,那位少侠,旧盒骨还剩最后一个,你要不要?”卖旧盒骨的摊主擦了擦手,脱下围腰挂在护柱上,他拿出那个旧盒骨:“你运气好,今天内人生日,我要早点回去招待客人,这旧盒骨最后一个,便宜点卖给你。” “我要了。”顾长风一边解袋摸钱,一边弯下腰:“大哥,向你打听个事。” 摊主看了他一眼,左手食指和拇指搓了两下:“凛白域的规矩,不懂?” “懂懂懂。”顾长风将两塔纸钞递给他。 摊主看他是个上道的,笑着两指捻着数,十分爽快:“你问。” “大哥知道这凛白域中哪儿有卖旧盒人的吗?”顾长风装好旧盒骨,用手套隔着拿。 摊主闻言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找旧盒人,现在可不好找啊。”他又说:“第一场用不着旧盒人,你手上这个保够了,我这儿的旧盒骨质量绝对保证,不存在任何意外。小伙子,第一次来吧?放心,我在这儿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有的是经验,出不了问题。” 其实无论是旧盒骨还是旧盒人都是为了应对凛白域一种极度变态的阵法。 此阵法一出,迷雾四起,风烟四扬,被迷雾圈中的人,就是正在经历阵法的人。广泛说,凡是入凛白域秘境的,不论是一个季度的第几场秘境,阵法都会出现,久而久之,因为一律出现在秘境的开端,参加秘境的人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门槛阵。 ------------ 第六章:旧盒 过不了门槛阵没本事进秘境。 门槛阵最早出现在三千年前,刚出现时,进入凛白域秘境的参加人无一幸免,均被困在阵法里,要么十天十夜走不出来活活累死,要么等半个月烟雾变毒气被毒死,要么运气不好遇到凶残的阵法,被里面的东西直接搞死了,死法千奇百怪,各色各类,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凛白域门槛阵做不到。在那一段魔鬼时期,没人能活着走出凛白域。 然而,再厉害的东西都不是没有天敌的。 终于,经过前辈们的苦苦探究,在一千多年前,一群修炼佛法的和尚在秘境门槛阵的最西方发现了一种旧盒骨,并利用它的带路,成功走出了门槛阵。 虽然说世人也不明白这一群和尚不好好的念经来凛白域凑什么热闹,还居然找到了破解门槛阵的办法,但有办法了那自然是件普天同庆的事情,一时间来凛白域的人又多到爆门槛,毕竟但凡是个有点野心又有点本事的人都禁不住凛白域天珍地宝的诱惑,更别提那些整天没屁事干,就想着和彼此一争高下一决雌雄的大家族。 旧盒骨,顾名思义,就是很多年前死去的人的骨头。据说,在凛白域门槛阵中死去的人,他们的灵魂都会藏在自己的某块骨头中,历经千年也不会陨灭,骨头被迷雾多年分化,变为坚硬无比的化石,然而在长达一定年份后,它们竟然会慢慢沿着骨头的轮廓长出肉来,只不过这肉是恶臭的,年份越长肉越多,肉少的证明那是才死不久。所以也就有了旧盒骨越臭越好的说法。 死在门槛阵中的人,他们的灵魂被禁锢在阵中,储存于自己的骨石,除非有人来找到他们,与他们达成协议,只有但他们让买他们的人满意了,才能获得自己的报酬——自由。 他们用灵魂做买卖,来换取解脱。 “既然是当年就死在门槛阵中的人,那说明他们自己也没有走出去过,那他们怎么帮后来的人走出去?”顾北林提着手里的旧盒骨,一想到这是某个死了几百年哥们儿的某块骨头,就浑身都不是很舒坦。 秦钦看了看远处灰茫茫的天际线,他说:“不知道。” 不知道,但就是这么神奇的可以。 秦钦看向旧盒骨:“他们的灵魂被禁锢在这里,只是不能出去,应该能在那一片阵法中活动,不管那迷雾再厉害,人死之后没了躯体,就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他们可以在阵中随意移动的话,几百年的时间,再怎么样也足够摸透这个地方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我觉得挺有道理的。”顾北林摸了摸下巴:“那我们为什么要买两个?一个不就够了吗?” “我们不一定能在一个阵中,门槛阵不止一种,每个人遇到的随机,一个门槛阵中也许很多人,也许就你一个人。”秦钦说:“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阵法随机,里面的旧盒骨就不一样,来这里的参加人如果买了一个和自己不是同一阵法的旧盒骨,那个旧盒骨就不认识阵法里面的路,不认识路,就带不出去参加人。” 秦钦顿了顿:“但是这种情况,据我所知,从未发生过。” 顾北林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想了想:“好巧啊。” “是啊,排除旧盒人的可能性,真的太巧了。”秦钦将风衣套在衣服外面,这里晚上有沙尘龙卷风,在天黑之前找不到住宿地方是件很危险的事。 他们把马车停在了小镇,出了小镇,四周皆可能为秘境,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在秘境中了。 顾北林提着旧盒骨,拎了拎轻重,问秦钦:“旧盒人多大?” “婴儿大小吧,三年前羽族右支军里有个副将来凛白域的时候买过,那玩意儿在第二场秘境特别抢手,我们得速战速决,快点出去。”秦钦皱了皱眉。 旧盒人其实也是旧盒骨,只不过旧盒骨是一块骨头,旧盒人是很多块不同部位骨头组合而成的一个人,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买了旧盒人,任何阵都能过,毕竟它各式各样的骨头都有。旧盒人一般用来对付一场秘境中要遇到很多门槛阵的情况。 顾北林扁了扁嘴:“要是那种生前互相厌恶对方的人,死后长在了一个旧盒人身上,这得多恶心,他们会不会打起来?要是一不小心打过了头,整个旧盒人是不是都得爆了?” 秦钦叹了口气:“人这一辈子,人死如灯灭,旧盒骨便是执念的化身,他们艰难的活下来,想必都是想再转世的,这种不理智的,估计还没发作就被群殴死了。” “有道理。”顾北林点点头。 两人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几里路,顾北林回头,已经看不见小镇的任何影子,此时他们所处的环境就像一片荒无人烟的戈壁,远处的天边卷起的纱雾斑驳着天际线,风沙裹在雾里,让人渐渐睁不开眼。 顾北林将斗笠的纱巾往脸前遮了遮,他悄悄在秦钦看不见的地方帮他挡住身后吹来的沙,用御神拍着自己兜满沙的衣服,他问:“我们这算是已经在阵中了吗?此处风烟四起,走进这样的地方一点都不像进了阵,反倒像被流放了一样。” 秦钦往前望了望,天快要暗下来,跟他猜测得差不多,龙卷风快要来了,傍晚的时候凛白域风烟都很重,这似乎就像一场永久的诅咒一样,此地永远埋藏繁华与生命。 秦钦说:“不能确定。凛白域很怪,我也没真正进来过,所知道的都只是耳濡目染,这情景和门槛阵很像,大概律应该是了,不是亲身经历过,还是谨慎点为好,既是传言,就多多少少都有几分不可信。” 他看向顾北林:“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一人拿一个旧盒骨,以免万一我们进的不是一个阵法,到时候发生什么意外。” “好。”顾北林分开那个十分有味道的袋子,手却突然被冰冷的金属打了一下。 顾北林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无奈的拍了拍它:“你要干什么?” 御神似乎是已经忍了他很久了,从一开始拿它拍沙子,到把它和旧盒骨放在一只手里拿,它剑身时不时板动两下以表不满,可顾北林居然一直一点注意力都不分给它,现在顾北林还要把旧盒骨拿出来,御神大概是实在忍不了了,跳起来打他的手。 秦钦见状颇有看好戏的态度,他站着说话不腰痛:“哟,自己的剑都还压不住呢。” 顾北林脸色一黑,他这人撑死也绝不在秦钦面前露馅,就一边背过去一边用真气压御神,蹲下去在秦钦看不见的地方按住御神最脆弱的薄刃,小声道:“出去混了几天爹都不认识了是吧?反了你还?信不信我在你外壳上划一刀,你一辈子就给我披个刀疤过日子!” 这威胁十分有用,御神立马安分了。 大概是剑随主人,御神脾气不小,毛病一堆,最大的还是爱美,虽说身为一把剑这样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但御神可是要生剑灵的剑,在它的认知中,和那些愚钝的冷兵器自然是不一样。 “前面有个山洞,估计就是我们今天晚上的住处了,你先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我去看看那边。”秦钦交代蹲着弄剑的顾北林,他刚才接到的千里传音的消息,得去处理一下。 顾北林看了看秦钦所指的地方,空无一物,他笑着说了声好,眼里闪了闪。 ------------ 第七章:军队 秦钦接到了兵部发来的消息,有关上次那上车焰硝下落,朝堂上有人举报醉风楼有人窝藏焰硝,是羽族偏系的一位长子去醉风楼饮酒时意外发现的,那长子喝醉了由小斯扶着去小解,不知整的就走入了醉风楼的暗阁,他闻着空气中气味不对,一掌灯便发现了整整一车的焰硝,兴奋得孩子酒立马就醒了,赶紧进宫邀功去。 得,呵花酒还能喝出功来,这手法简直蠢得太过明显,秦钦哧了一声,只是他没想到这次的东西胆子还挺大,直接从皇室开整,都不从世家那群纨绔子弟过个渡。 也罢,等他解决完了这里的事,慢慢回去跟他们玩。 千里传音还有一条,顾铭发来的,是羽族大陆的军队及朝堂上进凛白域的人的名单,还有一些不归属于朝廷的,名单分两份,一份绿色,一份红色。 绿色的是亲信,有必要时要秦钦照看照看,红色的是秦钦接到的任务,这是顾铭要他在这次秘境中解决的人。 秦钦一看那红色的那张,撇着嘴一乐,巧了,刚才在小镇里顾北林认出来那马车里的哥们就在上面,响当当的右支军下五部副将之一,姓肖名淼,这人长得人模狗样就是不干人事,尸餐素位,欺下媚上,恃强凌弱,要不是拖着裕安那老东西的关系,根本爬不上这位置。 羽族的军队主力军是左支军和右支军,这两支军队掌控了羽族绝大部分领域的军事权力,两支军队分别设军总领掌管全军。 其下设五个部军,分别负责辎重运输、信息传递、先锋探敌、主力进攻兼防守、武器制造。五个部军的人数并不等,数量最大的是主力进攻兼防守,其次是先锋探敌,最少的是信息传递。每个部军都有正副两将,其下还有士军和小旗等等。 除了左右支军,羽族军部还有北阳军和朝阳军,数量精少,一南一北,只守最危险的峡谷。再然后就是翼空军,负责天空巡逻,能当上翼空军的,翅膀必须强壮无比,才能保证每天最基本的巡逻与飞行训练。 这几支军队中,北阳军和朝阳军以及左支军及翼空军都是顾铭和秦钦培养的亲信。 其中左支军和朝阳军由秦钦掌管,北阳军和翼空军在顾铭手里。 只有右支军中,保留了大多数当年顾涧的兵力,他们被招降后,死了一些,走了一些,现在多多少少还剩下一半,顾铭这些年暗地里也处理过一些,但数量始终太大,再加上顾铭要尽力保住左支军,终是没能彻底。 再然后就是一些趁着顾铭新上位拿乔的世家,陆陆续续塞了一些人进去,有莨有莠,参差不齐。 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盛世已安,难免有些人心里有想法,左支军就是他们最好的下手地方。 至少,这个肖淼就是其中一方的人。 秦钦到达那个洞里时,顾北林正在打坐,秦钦便没有去打扰他,而是燃起一支在小镇上买的火苗,观察起了这个洞。 这是个很有年份的洞,从它风化的严重程度就可以看出来,靠近洞口的地方几乎被磨平了棱角,显露出白色。洞里很空旷,虽然没什么东西,在这茫茫荒原,有个能躲风沙的地方已经是万幸。 秦钦手指捻起一指的风沙,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皱了皱眉,越是没有不对劲就越代表有问题,毕竟这里是凛白域,毕竟这里是吃人谷。 他走回顾北林身边,刚想坐下,面前就扑过来一坨灰扑扑的东西,就像一团湿泥巴放在和沙里滚了一圈那样的款式。 秦钦刚要拔剑,那玩意儿竟然说话了,话语中带着愤恨:“你们!.......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 这...等等,他是个人? 他显然遭受了残暴的摧残,整个人都不好,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脸后,好歹身上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颜色,他指着顾北林和秦钦质问:“这里又不是你们买下来的,你们凭什么赶人,凡是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明明是我先来的,你们凭什么这么不讲理,又凭什么赶我出去?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凛白域中的一切资源都是公有,任务成功获得的奖品除外,当然,除了奖品,参加者们应该也不会去争夺什么。 时间久了一会儿,秦钦就感受到他身上的人气,确定这不是凛白域中的东西后,秦钦微微放松了剑:“这位兄台,我们也是刚来到这里,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不是我们干的。” 那人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不是?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舟车劳顿在这鬼沙子里摸爬滚打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刚躺下想休息一下,眼睛都还没有闭上,就被你旁边这个天杀的小子给连人带包提起来丢了出去!” 秦钦:“......” 见秦钦沉默,那人继续说:“长着个大翅膀,羽族的是吧?怎么,半人半兽就可以随处霸凌吗?兽性这么重,你们羽族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兄台,还请慎言!”秦钦闻言皱眉拔剑:“我们与阁下无冤无仇,大家都是正常人,平白无故何必到处得罪人,此事也许是个误会。” “呵。”那泥球吊儿郎当的笑了一声:“那你说啊,怎么个误会法?” 秦钦看向顾北林,只见顾北林无辜的眨了眨眼:“小叔,我想着这里灰沙重,在你来之前收拾收拾,以免呛着,就丢了这洞里原本存在的一些垃圾出去,丢的时候也没太注意,这位兄台的装扮又有些......可能是光线不好没看太清,一不小心一起给扔出去了吧。” “你说谁是垃圾呢?你眼睛瞎了吗!我这么大个人有手有脚的你会认不出来?这是能当成垃圾扔出去的,鬼都不信。” 顾北林当然认出来了,他只是喜欢装,又不是真缺心眼。 他这人一贯奉行着凡是存在潜在威胁的都一律打死,只是凛白域他不熟,害怕一些变态的天定规矩,不敢贸然出手,就只是扫除出了接触范围,没有赶尽杀绝。 这还不感谢他的不杀之恩? 顾北林轻轻抿了抿嘴唇,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盯着秦钦:“洞里光线暗,我的确没有认出来,我不是故意的,小叔,你信不信我?” 泥球人:“?” 泥球人:“你问他信不信你干什么?讨论这个到底有什么意义啊?”他很不理解于这羽族人的脑回路,崩溃的抱着头原地转了两个圈,惊愕中带着质问:“你不应该向我道个歉然后让我进去吗!?” ------------ 第八章:安蛰 秦钦看了看顾北林那张纯洁的脸,他本来的确有些不信,但又直觉顾北林不能干出来这种事情,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信任。 秦钦说:“凛白域的公共资源任何人都没有独占的资格,我们并无此意,这是个误会,不甚冒犯阁下,我们向你赔个不是。” 那泥球人当了一整天厄运的宠儿,早就不堪重负,也不想纠结太多,无力的摆了摆手:“行行行,误会就误会吧,快让我进去。” 顾北林却伸手挡住了他。 泥球人咬牙:“....你又想干什么?!” 顾北林看着他身上厚厚的泥沙,平和的眼眸中很冷漠:“我才把这里打扫干净,你能拍干净了再进去吗。” 好家伙,疑问句的句式命令句的语气,泥球人拖着个半死的身躯都还想和他吵一架。 眼看泥球人气急,秦钦压下了顾北林的手,望了望天边的灰色线,龙卷风快要来了,他说:“先进来吧,这里风沙大,戈壁晚上是龙卷风的高发期,别站在洞口。” 秦钦说话,顾北林从来不反驳,他放下手,在秦钦看不见的地方冷冷的扫了一眼泥球人。 泥球人没有精力注意顾北林的白眼,他坐在一个角落就开始躺尸,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生命特征,一动不动宛如物体。 夜幕笼罩在这片半真半假的土地中,投下一圈又一圈惨白惨白的光辉,风至半夜时突然强劲了起来,温度一瞬间下降,将洞口的沙土吹成了迷雾。 在洞中另一边,秦钦用火苗生起火来,这种火以一种小金丝为燃料,将金丝插在沙土里,它就自己立着燃烧,并且不受风的影响,就像一片荒漠里开出一朵火红色的明花一样。 秦钦一边抖着衣服上的泥沙,一边往泥球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望过去便觉得不对,他纹丝不动的躺在那里,就像死了一样,秦钦觉得不对劲,又觉得这种情况眼熟,便禁不住一直往那个方向盯。 顾北林也注意到泥球人的状态,烤火的手一顿,眼中暗了暗。 顾北林借着抖裤子的动作,自然的晃到对面,卡在泥球人的前面,将火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不一会儿,那泥球人翻了个身,打着哈欠‘活’过来。 他大概也是觉得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往火源这边靠,泥球人身上的泥巴已经干了,他一块块搣干净,在浑浊的泥土下,露出一张白皙年轻的脸。 黎铄拍了拍手,过来蹲下烤火,完全忘记了傍晚时他还想和顾北林一决生死的事情,他翻着手面:“你们羽族人真方便,身上真气多,随身能带不息的小火苗,随时随地冷了就能拿出来取个暖,不像我,只能挨冻。” 顾北林挺想骂他的,他也想反问一句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请自来,只不过念及在长辈兼上将面前,他生生忍了下来。 黎铄看着秦钦,歪着脑袋犹豫的皱了皱眉说:“你...你不是羽人吧?你身上没有羽族气息,你的眉间也没有凌叶,你是什么族的?你身上的真气也好强,可是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出来任何一族的气息耶....啊!你干什么踩我!” 顾北林阴沉着脸:“那你往我身上贴什么?” 秦钦:“......” 黎铄说:“你身上很暖和啊,你是羽人,真气那么多,蹭一点点给我也不会又一丝一毫的影响,那么小气干什么嘛。” 顾北林表示不愿意:“我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更不要挨着我。” 秦钦看着黎铄白皙得过分脸颊,突然想了起来,他对黎铄说:“你是安蛰人。” 黎铄闻言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对啊,你怎么知道?” 关于安蜇人的记录,是秦钦还是羽兵时在羽族的百藏楼里看见的,那时候他每天有举不完的枪,练不完的剑,每天都是身体的极限,那时候他最高兴的事,一是休假,二是在百藏楼里找各种各样的兵书和传记看,其中就看到过一篇记录羽族及羽族周边几乎所有的种族的书。 安蜇人,也称暗冥人,他们的祖先在寒极生存下来,由于环境元素导致了种族的变异,并一代代遗传了下来,他们身体真气微弱,极易隐藏呼吸及气息,身姿轻盈矫健,听觉灵敏,视力很好,即使在级暗的情况下,也能看清楚对方的一举一动,擅长做隐探。 因此,在安蜇人的种族中,最大的工业链就是隐探的培训军团,这是他们闻名及立族的资本。 但是同样,由于真气不足,他们身体十分白皙,看起来体虚无血色,也很怕冷。 攻击力及防御力弱是他们致命的缺点。 秦钦微微一笑:“以前恰好在书上看到过关于你们种族的介绍,羽族大陆好像也有你们安蛰人定居。” 黎铄抓了抓头,他的头发不是纯黑的,安蛰人的头发微微带着一点点青色,在发梢和前额的位置,黎铄把它们做成了小卷小弯的刘海,用一根银簪子把脑袋后面的头发扎成了一个揪,不过由于在凛白域摸爬滚打,那个揪已经散了。 黎铄说:“那确实是,你们羽族大陆真的好大啊,什么都有,军队也好厉害,不过就是对外族的防御与外族人员的把控太严格了,去你们大陆的安蛰人都需要签约,达不到签约条件都不给过唉。” “对外族把控严是为了民生安定,我们...我们羽皇这样做也是大家好。”秦钦猜测这个安蛰人应该是第一次来凛白域的新人,有点故意套他话的意思:“你接到去闽台楼的消息了吗?” 火光打在黎铄的脸上,把雪白的肌肤映衬成了暖光色:“什么闽台楼?没听说过。我今年才拜别我的老师,这是我第一次历练,听说这个地方很厉害,有很多能人异士,可以交流很多经验方式,我才跑了很远来的,可是我进了这个地方后一个人都没有遇见,除了飞进嘴巴的沙子和爬行的怪蛇其他什么都没有。” 顾北林坐到离他挺远的地方去了,他一直低头在准备明天的衣服和水壶,闻言凉凉的说:“戈壁黄沙里哪来的蛇?” 黎铄第一次被人质疑视力,他撇着嘴阴阳怪气:“爱信不信,不管活物死物,我从来就没看错过东西,不像这位小朋友,眼睛不大好使,人都能看成垃圾。” 顾北林微微一笑很虚假:“怎么就不是这人就长得像垃圾呢。” “......”秦钦简直不太明白这两人的相处,就像火柴和干草,一碰就燃。 如果说黎铄是因为顾北林扔他耿耿于怀,那顾北林似乎从见到黎铄的一开始就不太欢迎。他以前和顾北林一起在外面陆居的时候,顾北林从来都不在他面前晃悠,就跟个黄花大闺女一样,换衣服都要躲起来悄悄换,生怕秦钦看了去,今天晚上有个外人,反而揪着他和自己的衣服翻过来翻过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两套衣服足足被他整理了快一刻钟了。 秦钦不太理解现在的小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只觉得多多少少有点怪异。 但也许青春期的孩子都这样,特别是在即将成年之际,有着异乎其他年纪的领土权和所有物的占有欲 ------------ 第九章:嘴滑 秦钦在心里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这时候把他丢开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面上岔开了他们的话:“闽台楼是发布任务和消息的地方,每个进来的参加者都会收到消息去那里的,就是时间不太一样,先进来的会先一点收到消息。” “是吗?我来了三天了唉,什么也没有收到,我还以为这一关就是比谁比谁更先饿死在这里呢。”黎铄睁大了眼睛,他眼睛本来就大,一睁大反而有些吓人。 “这....”秦钦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说:“正常情况下,应该还是不太可能会比这个的。” 顾北林说:“闽台楼远不远?指定时间内没赶到怎么办?” 秦钦说:“具体位置不太确定,每次都不一样,这里毕竟不是什么正常地方,规矩是凛白域定的,它是天道,它想怎样就怎样。消息一定会给,没赶到视做放弃,只能等下一轮的任务,等得越久,出去得就越晚。” “你好了解啊。”黎铄眨了眨眼,语气中带着点兴奋问秦钦:“你是以前来过的吗?这里面的人都厉不厉害?我是不是可以认识很多高手?” 秦钦心里好笑,感情这小子是天真无邪那一款的,他扬了扬眉:“谁告诉你,来凛白域是来交朋友的?” “不然呢?”黎铄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想了想:“老师告诉我初入世间要积攒人脉,要我找一个有很多人参加的秘境历练,结识道友,我从前没接触过这些,也不懂,就去藏书阁里翻到了一本书,书上记载凛白域是最古老也是最大的天材地宝秘境,千百年来久盛不衰,参加者数不胜数,我就来了。” 秦钦心道参加者是数不胜数,就是大多数都交代在这儿了。 秦钦决定说保守点,总不能直接告诉这孩子你想交的朋友估计都想要你命,便说:“我也没来过,以前听别的人说过,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基本规则,其他的都不知道。不过...我听到的,凛白域里面的人都挺不友好的,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这个我明白。”黎铄自信的拍了拍胸脯:“我不是那种单纯好骗的人。” 他不敢去顾北林那边,又觉得冷,便往秦钦这边挪了一点,凑近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真是个好人,交个朋友吧。”他伸出手:“我叫黎铄。” “.......”秦钦心道你还不好骗呢,没问几句你连你家住哪儿都要全说出来了,这不,才说了几句话就发好人卡了。 秦钦的手刚要伸出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他面前直直的伸过去握住了黎铄的手,秦钦转头一看,顾太子正在面无表情的友善交友:“你好。” 神情无动于衷,语气平静冷漠,真是滚滚红尘中的一朵高洁莲花。 秦钦不知道这小子又抽什么风,仔细想想估计是许久没有打他了,脾气都养乖戾了,脸上带着微笑,心里默默给他安排了一套军体拳套餐。 顾北林余光扫在秦钦身上,秦钦脸上熟悉的笑容让他身上各个部位记忆性的一感疼痛,随即立马甩开了黎铄的手,坐回了原位置。 黎铄刚才被顾北林握了一下,虽然他不太喜欢这个性格有些暴戾的羽人,但不得不承认他身上的真气真的好充沛啊!真的好暖和!于是,黎铄就快乐的把真气蕴散到全身去。 莫名其妙怀着点心虚的顾北林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安蜇人在扭动,发现他跟个变态一样把自己刚才握过他的手,往全身上下到处摸,瞬间被恶心得够呛,控制不住的站起来就想打他,脚还没伸出去,就被秦钦一把按下。 秦钦问黎铄:“你很冷吗?我们有多的衣服。” 黎铄笑了笑:“还好,谢谢你啊,我就是不太适应这里的晚上,白天穿多了会走不动路,就不用...你?!...你干什么这么盯着我?” 他最后这句是对顾北林说的,顾北林的眼神有些烫人,黎铄说完就害怕的抱紧了自己:“我不喜欢男的哈,我们不像你们羽族,我们安蛰人男性只允许和女孩子在一起的....” 顾北林气急而笑:“梦做多了吧?退一万步,我就算喜欢男的,难不成还能看上你这种?” 顾北林心想我只是没见过这么变态的人,多多少少开了眼。 只是他一时不小心气昏了头,忘记了旁边还有个人。 黎铄还没来得及怼回去,秦钦就一把抓住了顾北林的衣领:“你刚才说你喜欢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北林:“......我嘴滑了。” 秦钦危险的眯起眼:“嘴滑说漏了?” 顾北林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嘴滑说错了!” 顾北林一个骨碌爬起来:“天亮了,我去前面探探路,以免遇上龙卷风。”说完张开翅膀就飞,根本不给秦钦抓的机会。 黎铄抬头望向顾北林飞走的方向,洁白而强壮的翅膀在初升的太阳下煜煜生辉,带起的沙尘飘摇而止,那翅膀扬起的风吹到他跟前,让他眯了眯眼:“这翅膀真强,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具有灵气的翅膀,好像有层光闪耀在上面一样,能有这样的翅膀,他的父母一定是很强大的羽人。” 秦钦没说话,有些复杂的看了看顾北林这双翅膀,拿起包,准备跟上他。 天际的沙土在晨曦的朦胧中迷幻着色彩,它们时而化为妖魔的形状,狂起而乱舞,走入其中,会感觉到有坚硬的沙子划破皮肤的刺痛感。这是一场戈壁视觉盛宴龙卷风的谢幕,猛龙过境,留下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痕迹。 那风还在前面吹,顾北林不敢飞得太高,他缓慢的穿梭在天际与沙尘的交界处,感受龙卷风残留下来的气流,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沙土藏进了他雪白的翅膀,顾北林把它们抖出来,他拔下一根头发测风向,发丝飘飘摇摇往西北方向去。 西北,正是他们进入凛白域的反方向。 ------------ 第十章:争吵 顾北林从半空中落地,秦钦刚好赶到。 太阳丹灵火照穹庐,炽热的温度简直把人往死里烤,与夜晚的寒冷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秦钦在头上盖了一层轻纱,轻纱将他从头到脚的遮住了,只露出袖口放手,轻纱里面是软甲衣,秦钦不是异族,没有强大的身体素质作为支撑,他只能靠一些宝物器材达到身体要求,软甲衣热时凉,冷时暖,是出入这种险境的最佳装备。 没有软甲衣,估计秦钦昨天晚上要比黎铄冻得还严重。 顾北林低头从秦钦提着的包里面拿布巾弹沙子,一抬头就见黎铄也跟在了秦钦后面,不禁黑脸:“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黎铄不服,反驳:“什么叫跟着你们,我只是也刚好要走这条路,这秘境这么大,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这条路这么宽,你就非得和我们挨着走?”顾北林眯了眯眼,他看见这个蠢黎铄就不爽,又纯又笨的初生牛犊,跟着他们拖不拖累都另说,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属于自己的领土被别人入侵。 “没关系,多一个人一起走也一样。”秦钦都已经习惯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了,轻车熟路一手顺一个:“大家刚好都是要找闽台楼,指不定谁先接到消息,一起走概率大些。” 秦钦开口,顾北林不再说什么,默默拿起布巾,走在他们后面。 秦钦知道他又不高兴了,这顾太子整天的小情绪简直比小公主还多,秦钦本想像以前一样哄哄他,却又想到他已经快要成年,便扭转头,直直的往前走。 黎铄虽然嘴瓢,但根本上还是火力不足,他毕竟打不过顾北林,自然有些害怕他,他知道秦钦在顾北林绝对不敢对他动手,便聪明的三步不离秦钦左右,紧紧跟着他身边。 顾北林一个人走在后面,眼神晦暗不明。 这是顾北林第二次听见秦钦维护黎铄,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黎铄,却还是让他跟在他们一起。 顾北林眼神暗沉的看着黎铄的背影,看着那一卷一卷的小绿毛,他的眼神一暗在暗,但都被他隐藏在了深处,羽陆十年的弱肉强食教育早就让他学会了伪装,只有秦钦和顾铭还拿他当小孩。 从小到大,秦钦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替别人说过话,从来没有把对他的好给过别人分毫,这也就让他觉得这个羽陆的传奇少将军,千万少男少女的耀眼星辰,他就应该一直对自己一个人好。 可是黎铄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顾北林突然想起,他和秦钦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秦钦也没有任何义务必需只照顾他一个人。 可是他怎么能把好分给其他人? 顾北林一想到这个陪伴自己成长的人会有其他人,会有别的人来分秦钦给他的关注和偏爱,就觉得受不了,心里暴虐得想杀人,就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无端被人强占了一样。 顾北林面无表情的跟在秦钦身后,心里很乱,他知道这就像疯病,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像个疯子,偏执这种性格,真的会有人喜欢吗?秦钦如果知道自己本来是个什么面目,还会对自己那么好吗? 顾北林心里隐隐约约被这可怕的念头疯狂占据,怎么都驱除不掉。 好像下一秒,这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就要将他丢弃了一样。 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秦钦不认识真正的他,以为他是朵纯洁的小白花,那只是他以为。 在军里,因为秦钦成名太早,早就威名在外又位高权重,既是开国将军,又是皇亲国戚,顾北林那一辈的军士们根本不敢在秦钦面前表现自己私生活的一面,只敢把他尊尊敬敬的当成战神前辈来敬仰。 但是顾北林是跟他们一辈的,他们在他面前就放得开的得多,什么事情他都没有被屏蔽,他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他今年十六岁。 正是个为了理想可以不要命的年纪。 正是个放任疯狂,沉醉今宵,不管不顾的年纪。 海浪在这个年纪可以淹没星辰,峡谷在这个年纪可以撕裂大陆,狂热在这个年纪可以点燃青春。 顾北林放在背后的手掌已经被他自己掐出了血。 秦钦在这时却突然回过头来,他终究还是放不下,这是他捧在手心上疼了十年的孩子,哪舍得让他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哪知秦钦刚走过来,顾北林就像受惊一样往后跳了一步,低着头连连后退。 顾北林慌乱的垂眸,他现在特别不敢看秦钦,一眼都不敢,他怕一抬头,那疯狂就歇斯底里的暴露在秦钦面前。 秦钦心里有些冒火,又是自己转过头来照顾他这太子脾气,还搁着闹什么呢,但他还是压着性子,耐着脾气,看了眼远处的黎铄,压低声音哄他:“别气了,我让他跟着是有别的原因,我知道你.....” 顾北林却打断了他:“我没生气。” 这语气,说他是在说‘我想杀人’秦钦都信。 秦钦无奈:“真的是有原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北林站得离他还是很远,依旧低着头:“我又没说没原因,你跟我说什么,你不用跟我说。” 秦钦听见这话脾气一下子就燃气来了,他怒气道:“我跟你说什么?还不是你又气鼓鼓闷生生闹脾气?还不是怕你生气难受?我来跟你解释,你反倒觉得我脱裤子放屁对吧?说了有原因就是有原因,闹什么闹,你是还很小吗?顾北林,你要成年了!” 顾北林由着他说,梗着脖子硬邦邦道:“我知道。” “知道?你这是知道的样子?”秦钦似乎是对他真的有些失望:“是,我是不用跟你说,我用不着回回太在意你怎么想的!老大不小的大小伙子了,还以为自己能耍小姑娘脾气不成?你小兔崽子真以为我愿意一次又一次来惯你这少爷脾气啊?爱怎样怎样吧,我以后都不会来跟你说了。” 秦钦说完转身就走,还顺便提走了站在远处吃瓜的黎铄,黎铄一脸懵的摸摸脸:“你们吵架啦?” 秦钦冷着脸:“没有,走。” 黎铄:“......” 这是没有的样子? 顾北林依旧在原地呆着,他的手捏成了拳头,牙尖抵着舌头磨,以前他生气这么干的时候,秦钦总会强行把他舌头抠出来,不让他咬。 这一次,秦钦却走了。 不仅走了,身边还跟了个别的人。 顾北林现在特别想找个东西好好打一顿发泄发泄,身体内属于羽人的兽性有些叫嚣,想抓住什么,然后撕裂它,摧毁它。 顾北林心想,这东西最大概率就是那安蛰白痴。 舌尖渐渐沁出了血,血腥味在顾北林嘴里散开,一片腥甜,疼痛让他清醒了点,他用手微微捏住自己的脖颈血管,稍微抑制着体内血液的躁动。 ------------ 第十一章:风沙 羽人的狂躁和兽性大多数与血液有关,发狂发疯一般都是血脉生怪,血液乱流造成,这毛病用遏制的最好办法就是掐脖子一会儿,那里是羽人全身的大动脉。 顾北林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刚才脑子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铺天盖地的疯狂渐渐平息,顾北林意识到刚才是有些失态,至少有些没控制住自己,他有点后悔,虽然知道就凭秦钦的钢铁直,他估计怎么也不可能往那方面想,但他还是有点怕,怕秦钦知道后就连一起走也没机会了。 秦钦和黎铄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黄沙中,顾北林不敢再犹豫,快身追了上去。 风沙渐渐大了起来,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了刮龙卷风的起势。 黎铄用手在眼前挥了挥,‘唔’了两声,他望向刚刚还明朗的天空,现在已经浑浊了。 黎铄语气带着点担忧和害怕:“这里的天怎么变得比脸还快?刚刚还不是这样呢,这不会白天就来一趟龙卷风吧,那不得升天?” 秦钦心道要是真倒霉遇上了那的确是得升个天。 秦钦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皱起的眉毛反映出他现在心情有点不顺畅。 其实何止是不顺畅,秦钦现在心里烦躁得很,他时不时装作不经意的往后面望一眼,眼睛看瞎了也没看到那小兔崽子半个影子,于是就更烦躁。 “秦少侠.”黎铄眼睛直直的望向天空的一角,声音有点犹犹豫豫:“你看,那里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好像在向我们飘过来唉。” 秦钦抬头,看见远处天空上漂浮这一块巨大的黑雾,正在向他们这个方向袭来。 那黑雾似乎很重的样子,它周围隐隐约约挂着几丝白雾,都飘在它的上方,黑雾颜色很浓,不像是云,更不是沙,它内部也好像不是静止的,起起伏伏的动着,像是围绕着中心打转。 中心凹下去形成了一个碗状的东西,像一张巨大的口。 黎铄比秦钦视觉灵敏,他能清晰的看见黑雾里的情况,不得不说确实挺恐怖,黎铄看着它飘过来,腿有些发抖,躲在了秦钦的后面:“秦少侠,着东西看着来者不善啊,我们要不要跑啊?” 秦钦摇了摇头:“没攻击的不用跑,想害命的,我们这也跑不掉。” 黎铄看着那团看不到尽头的黑雾,吞了吞口水:“是...哦。” 黑雾的速度很快,既是是在高空上,也能明确的看出来在移动。 秦钦眼神一凝,握紧腰间的剑,手刚一搭上去,就碰到了黎铄这孩子紧紧抓住他衣服的手。他看了看黎铄紧张的脸色,说:“你确实应该多交点朋友。” 黎铄抓了抓脑袋,笑了笑:“啊?不好意思啊,第一次见这种,眼睛见世面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秦钦这话不是嫌弃黎铄,他的确更适合和别人一起,他有着精尖的视觉和听觉,感知危险的感官灵敏,能很好的报警提示,但武力值弱,需要人保护。 这种,很适合团队作战。 但很可惜,凛白域中无朋友,更没有团队。 秦钦带着黎铄,私心里就是想利用他来侦察险情,作为交换,他在必要时也会给与黎铄保护。但秦钦只是没想到,顾北林这小子反应会这么大,直接给他整冒火了。 真是想起来就闹心! 黑雾越压越近,秦钦隐隐约约已经感觉到有沙砾状的朔风吹打在他的脸上,气压闷人,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秦少侠,秦少侠?”黎铄发现有风沙卷进了他的衣服里,那沙子就好像活的一般,竟然开始向上飞飘了起来,黎铄的衣服随着卷进来的沙子被顶起来,那强度令人恐惧。 黎铄挣扎着动了动,他一动,那沙子就更疯狂的顶.撞起来。 它们竟然就想这样将他卷上天! 意识到沙子的意图,黎铄心里骂了一声,心道他身边还站着个大活人,怎么秦钦就屁事没有? 秦钦心里记挂着顾北林,黎铄的声音融在风里,他并没注意到。 那沙子好似故意一般,弄得黎铄手软脚软,根本抓不稳秦钦的衣袖,当黎铄无力的放下手时,风力将他猛地吹上了天。 黎铄:“......” 妈的!这风故意针对他吧? 黎铄无语垂泪,心里一千匹草泥马踏过。 那黑雾将他吸上去,黎铄清晰的看见它兴奋得扭曲的转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再进食一般。 黎铄欲哭无泪,这玩意儿不会是活的吧? 黎铄甩着腿,还想挣扎挣扎:“秦少侠,秦少侠,救救我啊,秦...唔,救...救命啊...唔!” 秦钦背对着他,周围风大,很可能并没有发现他已经上去了,黎铄吐出嘴里一口的沙子,试图用喊声再抢救抢救自己,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 黎铄黑了脸,眼神阴鸷严肃,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秦钦越来越远,而秦钦一点没发现自己的消失。这可是他才抱上的大腿呢! 秦钦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凛白域的百象数不胜数,随便拿出一个都够初出茅庐的小孩喝一壶了,顾北林再厉害,也是个从来没出过九重城的少年,在九重城,顾氏的太子爷谁都尊三分,可一旦出了九重城,可不管你是谁。 秦钦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他刚才不该把顾北林一个人丢在那里就转身走了的。 手里的剑握得不专心,哐当一声砸在了他腰间,秦钦拔腿准备回去找顾北林,转身却发现,不仅没有顾北林的身影,黎铄也不见了。 四周荒凉黄沙四起,一时间只剩下秦钦在这片沙漠里。 “黎铄,黎铄?”秦钦喊了几声,不明白一个大活人怎么突然就能凭空消失了,秦钦发现他已经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了,那团黑雾像是笼罩在他的身体周围了。 秦钦不敢站在原地不动,鬼知道这黑雾里都掺了些啥玩意儿,他提着剑保持警惕准备往来时的方向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小叔’。 秦钦身形一顿,耳朵立马竖了起来,是顾北林! ------------ 第十二章:黑蛇 但多年的军队训练强制他时刻保持警惕,秦钦本能的捏紧拳头,全身上下都在准备作战,没有立即回头。 “小叔...”这一次声音更近了一些,也更清楚了,秦钦呼吸一滞,他可以肯定,这就是顾北林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在隐忍着些什么,像是压抑了多大痛苦一般,却只敢隐忍的透露出一点点给人看见,十分小声,时而像是离秦钦很远,时而又就像在他耳边喃喃:“小叔,小叔.....我好疼,小叔,刚才有东西咬我,好疼啊,小叔....” 那声音透过雾,有些模模糊糊,又像是疼得说不出话。 “小叔,你不要我了吗...小叔,我不闹脾气了,你别丢下我,你看看我啊,我腿受伤了,走不过来了,你过来拉我一把好不好?” 这声音十分可怜,秦钦突然就想起了顾北林小时候没长出翅膀被人欺负那段时光,那时候顾北林还很瘦小,个子也不高,特别是顾安刚刚过世,天下未定时,顾北林吃不下东西,全身不长肉,他和顾铭忙着平定羽陆,也没精力好好养他。 那时候也是,顾北林被羽族其他孩子丢了小石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不敢让他和顾铭看见,也不敢告诉他们,就自己一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可怜兮兮的独自忍受。 秦钦半夜去军营看他,在帐篷外面听见他在梦里特别小声的叫疼,也是这样的声音,压抑而委屈,一模一样。 秦钦放松下身上的肌肉,仿佛知道顾北林还安全后松了一口气,他说:“让你好好练功法你不练,整天就喜欢想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出门就被伤,你说你丢不丢脸。” 说着秦钦故意负气一般,抱着手硬着心肠,迟迟不肯转过去看他。 顾北林像是快站不稳了,声音更可怜:“小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闹脾气了,你快拉我一把,我腿疼,站不稳了...” 秦钦:“不许喊疼!多大的人了?丢不丢人?我说过,你长大了还被伤就是没本事!我不会心疼你,只会觉得失望。” 顾北林隐隐约约沉默了一瞬,不敢再喊,过了一小会儿,秦钦试探着问:“还疼吗?” “疼!”顾北林说完又立马改口:“不!不疼了.....” “但是....”顾北林声音委屈,带上了几分不可察觉到的急切:“小叔快转过来拉我一把吧....” 秦钦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一般,终究妥协的转了过来。 一片白雾中,只见一个高大阴暗的阴影立在离秦钦不到三米的地方,看不清脸。 漠漠风沙席卷了这片天地,飞沙走石间模糊了是与非的界限,凛白域在新一场生与死的博弈中开始了它又一次生命的觉醒,带来繁华如梦,带来人间炼狱,鼎盛与毁灭在同一场时空上演,碰撞出荒唐与绮丽。 顾北林走在沙漠中已经三个时辰了,他和秦钦闹开后,本来他准备冷静冷静就去追上秦钦,他可受不了那小白痴和秦钦单独待在一起,但谁知自从两人分开后,顾北林朝着秦钦走的方向找他,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他飞上天空,被突然涌起的风沙被迫吹下来,只能一直走。 一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别说秦钦的身影,连个活物都没看见。 顾北林拿出水壶喝了口水,他得快点找到秦钦,他们两带进凛白域几乎所有行李都在他这儿,秦钦身上没有吃的,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顾北林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天,这鬼域也不知道有些什么花样,大白天阴云蔽日,明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被风沙遮得都看不清十米远处以外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大白天烟雾绕身,听起来就一股邪气。 不过这凛白域,有妖也正常。 视觉受限,对羽族的影响很大,强风又限制了翅膀的优势,顾北林不敢放松警惕,他别好剑,继续向着秦钦离开的方向走。 风沙卷进他的脖颈里,顾北林抖着沙子,行走后在沙土中留下一串串脚印,沙土凹陷下去,却很怪异的并没有被新卷起的沙子淹没,依旧保留着凹印。 他没有发现,在他离开后,那脚印的位置上又轻轻的落下了其他东西。 那东西并没有形态,从沙子的被压状来看也是脚的形状,不过很轻,没有血肉的重量,像是一只飘起的脚,虚虚的落在上面,看起来仅仅只有灵魂。 在黑雾中,一圈又一圈的雾气逡巡绕动。 黎铄本来就想一动不动的装死,毕竟他最擅长这事,奈何他视力太好,还没闭上眼睛就看清楚了那黑雾里面到底是些什么,黎铄之前从来没出过师门,世面见得少,一时间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刺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脖子脸发红的干呕。 这黑雾,竟然是一团又一团血肉模糊又没死绝的蛇! 那些蛇看起来不大,形态却十分骇人,身上全是伤口和血,缠绕在一起蠕动撕咬,有的蛇被咬掉了一截肚子,有的蛇眼珠子被吞了,有的蛇只有个身体,头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它们身上不断的流下滑腻腻的体液,顺着彼此的身体一滴一滴的慢慢的留出黑雾,在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团乌云在下雨一般。 救命!这什么日天鬼蛇! 黎铄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蛇能上天的。 本来他以为之前遇见的沙漠中溜的飞快那个已经是奇葩了,没想到还是他格局小了,黎铄已经快要晕过去了,他不仅视觉好,他嗅觉和听觉也是顶尖,那恶臭的气息和嘶嘶的叫声已经要折磨死他了。 看着自己渐渐被传到蛇群黑雾的中间,黎铄揪着自己的心肝儿直叫阿弥陀佛。 这种情况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要出意外,果不其然,他看见有只无头蛇闻见了人味,恶狠狠的朝他蠕动过来,挨上他后兴奋的一头撞在他身上,着急的找下口的地方。 黎铄:“.....”你头都没有,你乱拱个屁! 虽然知道自己不会被它啃,但这丝毫不妨碍黎铄被恶心得够呛,他身上被迫沾了一圈蛇的黏液。 ------------ 第十三章:长风 无头蛇找不到下口的地方,逐渐变得暴躁了起来,不停的用身体拍打他,黎铄被它打得生痛,它身体是破的,有骨头露出来,随机打到就扎黎铄一下,黎铄两眼泪汪汪的四处躲。 然而这都不是最可怕的,那无头蛇虽然没有嘴,但是跟它缠绕在一起的那些兄弟也被它缠在一起带了过来,这些兄弟奇形怪状,缺什么的都有,就像一堆蛇的零件,其中不乏就有不缺嘴的。 黎铄浑身无力,也不能呼救,他已经在心里骂了那个介绍凛白域给他的人一千遍了。 就在他绝望的看着有五张蛇嘴同时朝他咬下来的时候,背后一只健壮有力的手臂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提出了蛇堆。 脱离蛇堆那一刻,黎铄身上的黏液甩了身后人一身,那人颇为嫌弃的脸色一黑,抓住黎铄肩膀的手上重重一使劲。 “啊!疼!”黎铄叫出声后发现自己居然能说话了,不过声音是哑的。 黎铄搭上肩膀上提他的手,想让恩人放松自己一点,一摸,感受到那只手骨节分明,形态颜色绝佳,指甲修建得也很规整,手指摸起来葱白细腻。 黎铄被提在天上,他的角度看不见身后的人,本来以为有翅膀会飞,说不定是刚才走散那个脾气暴躁的小羽人,但从这只抓他的手来看,如此光滑细腻,应该是一位姑娘的手。 “摸够了吗?”这语气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凉意,声音如冰泉凉水,很沁人,虽然平静却隐隐带有杀气。 不对!这怎么是个男的的声音? 黎铄回过神来,赶紧放开了自己的手。 松开后黎铄不由自主的恋恋不舍的回味了下,那手感细腻光滑,温热的感觉现在好像还萦绕在他的指尖。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现在命还在这位手里,是救是丢还是他说了算,可不能把人家惹不高兴了。 黎铄开始吹彩虹屁:“多谢大侠出手相救,大侠英姿雄发,以一挡百,犹如天神降临救在下于水火之中,不吝出手让在下感激不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 “只能什么?”悦耳低沉的声音染着兴味,顾长风微微勾起唇角,他一边用剑斩开扑过来的蛇群,一边把黎铄往上提了提:“救命之恩可不是小恩,少侠准备怎么报答?” 黎铄:“......” 他以前跟别人这么说的时候,别人的回答都是区区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 容他想想。 黎铄一时卡壳,顾长风也没有丢开他,轻笑一声飞到了黑雾中一处可以站人的高地。 高地周围有一些棕褐色的粉末,那些蛇似乎很怕这些粉末,不敢靠近,只能围着身体一圈又一圈的用身体去蹭那粉末,最边缘的粉末被它们裹在身上,立即像硝石一般灼烧它们的皮肉,燃起‘吱吱’烤炽皮肉的声响。 不过这并不能阻挡它们,蛇群数量太多,最里面的蛇被烧死后,外面的又前仆后继的跟了上去。 顾长风将黎铄放在了高地最上面,随即又在高地周围再次覆盖上一层棕褐色的粉末,他拍了拍手,收起翅膀,取下自己的斗笠。 黎铄摇摇晃晃抓了顾长风一把才站稳,他一抓就将顾长风最外面的一层衣服抓到了肩膀下,露出里面纯黑色的里衣来。 顾长风沉默的盯着他的那只手,眼神悠悠的,意味不明的说:“这就是你的.....” “啊..不不不!...不是,我是不小心......”黎铄在顾长风转过来时就红了脸,他觉得羽人都很好看,刚才遇见的顾北林,和眼前这个都是白皮肤高鼻梁,大眼睛噗淋噗淋的,比他们那里的姑娘还漂亮。 上天的确很不公平,明明都已经给了他们强健的翅膀,却还要给与他们惊为天人的面孔。 “恩人,你也是被卷进来的吗?”黎铄缩了缩手,他衣服里一堆沙子,很难受,但摸不清顾长风的性格意图,他也不敢在他面前抖沙子,只好忍着,身体僵直的站着。 顾长风似乎看出来了他的难堪,拉好自己的衣服,别过头去不看他,说:“不是,我是上来拿东西的,路过的时候刚好看见了你,这蛇吃人.肉,营养的摄取会让它们更加强大。” 意思是他本来并不是想救黎铄,只是不想让蛇群变强大,以免自己走不出去。 可这对于黎铄来说没有区别,他笑了笑说:“我知道,我一样领情。” 黎铄整理好衣服,他望了望脚下不断想扑上来的蛇群:“恩人,这粉末是什么?好厉害的样子。” “驱兽粉啊。”顾长风说:“你进来之前没去过市场吗?” “市场?什么市场?” 顾长风上下打量了下黎铄:“你不会就这么直接进来的吧?” 黎铄眨了眨眼:“不..不行吗?没人拦我啊。” “....”是没人拦你,到时候也没人送你。 顾长风笑了笑,黎铄总觉得那笑像是在笑白痴:“凛白域有六个小镇,用来给予物资,小镇上的市场有很多东西,可以买到应对每次秘境的一些必需品,还有最重要的秘境简介,都是用来保命的,这次门槛阵任务已发布,你不会连旧盒骨都没有吧?” 黎铄“....”他在说什么,他们两个进的是一个地方吗? 黎铄抓了抓头:“我都不知道耶....” 顾长风一时无语,他问:“没有武力值,不懂凛白域最基本的规矩,不买保命的东西,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进来?” 这可真是个直击灵魂的问题,黎铄心道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当时脑子被驴踢了才第一次历练就来了这里。 黎铄虽然菜,但他擅长抱大腿,才丢了秦大腿,这新的上来了,他可不能放过。 “恩人,我来这里,是...是个意外,我本来没打算参加个这么高级的秘境,就是有人跟我说这里可以结交到很多能人异士当朋友,我才来的。” 顾长风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他将剑插在地上,倚靠着它,玩味一笑:“仇人吧?” “不是仇人...嗯,就是个同门师兄,不过他说得挺对的,这里的确好多能人,我刚才还遇见两个呢,其中有个跟你一样,也有翅膀。” 听见他的话顾长风脸色一僵。 也有翅膀?难道他和顾北林进了一个门槛阵? ------------ 第十四章:旧盒 和顾北林进一个门槛阵没什么,他这些年就算没有羽族的顶尖训练资源,他也不比顾北林差,问题是秦钦。 他还不是秦钦的对手,有秦钦在,这局门槛阵里面的东西他不一定拿得到。 黎铄见他不说话,小心的在顾长风面前挥了挥手:“恩人?恩人?”黎铄笑了笑:“我还没报答恩人救命之恩呢,恩人是一个人吗?不如这样,我们一起走吧,路上也好照应。” 顾长风挑了挑眉:“.......你确定这是报答?”不是想把我一起害死? “恩人,我眼睛和耳朵很厉害的,你带上我,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察觉到并通知你的。”黎铄怕顾长风不信,又问:“你听说过安蜇人吗?” 顾长风想了想,是有这么个种族,是情报界的第一把交椅。 “行,那你跟紧点,丢了我可不管。” 黎铄欢天喜地的点着头,时隔一场黑雾,他又重新抱上了个大腿,他问:“恩人上来拿什么?” 顾长风丢了本书给他:“自己看。还有,别叫恩人,叫我长安吧” “好的,长大哥!” 顾长风默许了这个称呼,他盯着黎铄头上一翘一翘的那撮毛,问:“你之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羽人?” “就刚刚啊,刚刚还在啊,不过他跟秦大侠吵架了,我跟秦大侠一起的,就在这黑雾下,它就只把我卷了上来,嗓子也被堵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凛白域中的东西都挺有自知之明的,专挑弱的欺负不说,什么是自己招惹得起的,什么不能碰,它们心里也清楚。这黑雾在凛白域中算不上厉害的,它不敢去招惹秦钦,就只把黎铄这个没有武力值的给封住嗓子卷了上来。 顾长风没说话,他低着头用指腹磨了磨剑柄。 秦钦啊秦钦,最好这第一局,我们不要相见,让我好好会会,你费劲千辛万苦保住的顾北林,极尽羽族最顶级资源养出的太子爷,究竟能让我心服口服到哪种地步。 顾北林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得这么厉害,他在沙子中走了进三个时辰,依旧没有找到秦钦,不免心急火燎,烦躁的一脚踢在一条靠近他的蛇上。 黎铄那小白痴还真没说谎,这沙子中竟然还真的生出了蛇。 顾北林从小到大只见过他们羽族那种生活在水里的蛇,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蛇能在沙子中养。 他抓住一条提起来,仔细看了看,这蛇摸起来肉肉的,应该很好吃。 没有秦钦在身边,他完全不想遏制自己的本性,也不管这蛇有没有毒,当即就准备生吃了它。但想了想,秦钦不喜欢自己身上有血腥味,他便忍住欲望,拿出火来烤蛇。 火光阻止了其他想靠近他的蛇,它们将顾北林围成了一个圈,虎视眈眈的盯着顾北林烤炽它们的同族。 顾北林也不知道这鬼地方为什么这么多蛇,他想着这蛇估计是这个秘境的特产。那是得吃一回。 他要吃,就从来不在意食物的想法。 顾北林刚要将蛇肉送到嘴边,就听见一个粘腻瘆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声音充斥着恶心的贪婪与饥饿,像是在极力表达着自己的欲望,压抑沙哑:“好香啊...好香啊...分我一口,也分我一口,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很久没吃过了...分我一口,就一口...让我尝尝,食物是什么味道,我已经快要忘了.......” 顾北林闻言身形一顿,心底一凉,寒毛立起,立即拿剑向身后捅去,然而却捅了个空,他背后刚才响起声音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他左手拿着蛇肉,右手把剑,向四周分神。 一粒沙静悄悄的落在顾北林鼻尖,他屏气凝神感应着什么,突然,御神剑锋出银鞘,刺眼的光芒象征着灵器的战魂,那剑锋直直的指向顾北林左上前方的一处。 那处什么也没有的空气,在霎那间便轰炸出一片灵力的爆破,然后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暴跳如雷:“啊!啊!疼!疼死我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疼!” 御神的灵力转化为有灵魂程度伤害的火焰,在那一团慢慢现形的东西上燃烧,那声音渐渐变得恐惧起来:“好疼!好疼啊!住手!快住手!受不了啊!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不要烧了,好汉,饶了我,我给你带路,我带你出去,这里我最熟悉了,我能带你走出去!” 顾北林没有停下的打算,语气冷漠,眼神冰冷:“你是什么东西?” 它被烧得实在难受:“你先让火停下,你让火停下后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的。” 顾北林冷笑了一声,嘴角嘲讽的勾起:“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说不说?不说就这么被烧死吧。” 顾北林从小被灌输的帝王之术告诉他,一旦当对方有求于你,不论你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不要自降身价被拿捏,更不要轻易放开能控制住对方的把柄。 顾北林手磨着御神的剑鞘:“你可以试试,你口中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分量在我这里保下你一条命。” 没有!它知道,它如果一直不说出来,就没有,这个羽人能直接杀了它。 看着单单纯纯的,没想到是个黑芝麻馅,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它真是疯了才觉得这个羽人是个好欺负的。 “我说!我...我是你买的旧盒骨,我一直跟着你的,门槛阵已经开启,你是我的契约人。”旧盒骨不断的躲着那火,它知道了顾北林不是软柿子,语气有些讨好:“我的目的就是帮你走出这门槛阵,你把买的自由还给我,我想去投胎再世为人。我没有恶意的...你快把火停下吧。我要是没了,对你我都不好。” 顾北林不敢放松警惕,这里是异世大陆,这里是凛白域,秦钦警告他的一言一语他都铭记于心。 顾北林拿出旧盒骨,发现他身上的旧盒骨已经没有的实体,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盒子,里面已经空了,不管是骨头还是恶臭的肉都没有了。 ------------ 第十五章:过往 看着旧盒骨被烧得奄奄一息,再也没有作妖的能力,顾北林才堪堪罢手。 停下御神的灵力,他把盒子丢在那魂体面前:“你骨头呢?” 旧盒骨只剩下了灵魂,它是以一种半透明状的魂体形态存在的,很轻,也可以飘起来。 但也由于是魂体存在,它的面部和五官没有随着肉体的销蚀而腐烂,都保留着当初还是人时的模样,甚至还能看出神态与眼神。 旧盒骨看见那盒子的一霎那,眼神是呆滞无光的,像是被惊住了一般,眼神又慢慢变得恐惧,再然后是悲哀与痛苦:“我...我就是在这么一个东西里待了三百多年...没有身体,不像个人...” 它看了看顾北林,又看着自己透明的魂体,似乎这一刻才真正认识到自己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顾北林对不相干的人既没有同情,也不会去嘲笑,只是中肯的说:“你已经很久不是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它只是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自己就这么活了三百年。 “你刚才说你也想吃肉,你这副样子还能吃东西?”顾北林挑了挑眉,眼神带着试探的意味。 “我...我..哈哈,我只是说说,我不能吃的,我吃了也不能消化。”旧盒骨其实刚才是在恐吓顾北林,它原本是想给契约人一个下马威,能吓住了就最好,这样它就能有更大的底气谈条件,控制契约人都按照自己说的去做,早日放它自由。 它没想到,这小白脸竟然不是个好吓的。 旧盒骨的语气带着点心虚:“我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我们毕竟要一起走呢。你知道闽台楼在哪里了吗?我们快去吧,如果你的这一局门槛阵中还有其他人,去晚了情报说不定就被拿走了。” 顾北林知道它在转移话题,他藏了藏眼眸,没有挑明戳穿旧盒骨,他说:“那不是个发布任务的地方吗?” “是发布任务的地方。任务很多,每个去的拿到的都不一样,但是情报是固定的,关于任务的情报就那么多,每个人可以拿三个,本来有的人的任务只需要拿一个,但是他去得早,为了不让后人跟他抢出去的机会,他就会把剩下两次拿情报的机会都用了,后面人就可能错失自己任务的重要情报。” 这是个你死我活的地方,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黎铄那样涉世未深的傻小子,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顾北林这种长辈陪着出来历练的,来到凛白域的人,更多都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是贪婪成性的穷凶恶极之辈,他们要活下去,他们要天财地宝。 想到秦钦,顾北林心里一急,门槛阵已经开启,他还没有找到秦钦,秦钦不会没有和他进同一个门槛阵吧? 和秦钦相比,顾北林的确应该先担心担心自己,但尽管知道,就还是会忍不住。 过度关心与在乎,本来就是一场抛弃理智的兵荒马乱。 顾北林收起御神,他的确感应到了闽台楼的方向,现在他找不到秦钦,只能去闽台楼,如果秦钦在这个门槛阵,他也会去到那里,到时候自会相见,如果不是... 顾北林望了望远处模糊的天际线,问旧盒骨:“你当初是怎么死的?” 旧盒骨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不记得了...太久了,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只记得当初和几个人一起进来,后来走散了,我一个人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也许是被饿死的,也许是被什么东西杀了,也许就是困死在里面的。” 门槛阵是一场走不出去的迷雾,对于最初涉及它的人来说,它是绝望的化身,那种四处白茫,寂静无比,就像一个可以逼疯人的密室盒子,无处逃生,无力回天。 绝望,饥饿,寒冷,异兽,灾害..... 可就算他们死在了里面,也不能得到解脱,他们的灵魂被生生世世的困在里面,除非有人挖掘到他们遗骨的化石,否则永远不再有可能见到外面的世界。 这些旧盒骨,都是当年死在这门槛阵里的人,为了自由,他们又将再次重温噩梦,对着这个寂静的怪物,再将曾经的路走一遍。 “然后呢?你死了后失去了多久的意识?”顾北林让它飘在自己前面,他不怕旧盒骨耍点什么小心思,就像它说的那样,对谁都没好处。 旧盒骨闻言魂体一颤,即便只剩下灵魂,都能看出颤抖时下意识的恐惧,它说:“一直都没有。” 旧盒骨声音是平静的,但当初经历这些时绝不是这样风平浪静。 “我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从开始到结束。我当时没有一点感觉,直到我发现自己突然飘了起来,然后低头就看见了我的身体。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镜像,毕竟在鬼地方怪东西那么多,说不定,我才是真的。但是我看见它腐.烂了。” 旧盒骨转过头:“而我却一直都这样。在那之后,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可以去到这门槛阵的任何一个地方,可以飘到天上,可以游到河底,但就是出不去。再然后,有人闯了进来,他们没有像以前那些人一样也化成我这样的魂体,而是挖走了我的遗骨化石。我被带了出去。” “你说你一直出不去?”顾北林眯着眼遮风沙,他一直以来有个疑问,旧盒骨是如何知道出去的路?他们出不去,不应该能引导后人。 “我...我反正现在能带你出去。”旧盒骨支支吾吾的转了回去:“原因,不能说。” 这是有点其他东西在里面了,顾北林有直觉,背后绝对有点什么。 “那你说点能说的吧。”顾北林也不为难它,他知道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比如,那些任务都是些什么性质的。” “都有,有去异兽手里夺一些宝物,有帮助一方土地平息天灾,有帮助一些门槛阵中特定的人,任务有难有易,奖励也不同,难的任务奖励大,简单的奖励少。” 旧盒骨顿了顿:“其实这已经不仅仅像是区区一个门槛阵了,门槛阵现在的权力越来越大,它已经隐隐有了吞并第一场秘境的趋势,你们这次的门槛阵好凶,我估计在出了门槛阵后,你们不会再有第一场秘境,它已经合并了第一场秘境。” 凛白域里面的各种东西都像是有生命一般,它们在永无止境的争斗不休,弱肉强食,新生的,淘汰的,后来居上的,稳霸第一的,所有一切,不管有没有生命,强者生,弱者亡。 ------------ 第十六章:闽台 “一个人是不是只能接受一个任务?”顾北林用蚕丝布在擦御神,自从进入这凛白域后,这祖宗就一直在闹他,它就是以前被顾北林养矫情了,剑灵还没养出来就一身洁癖,受不了身上沾一点东西。 “是只能接受一个,不过...奖励又不是只能被做任务那个人拿走。” 几乎所有人来凛白域就是冲着那数不尽的天财地宝来的,一人只能接受一个任务,万一运气不好,拿到个奖励少得可怜的,总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怎么来,不用说也知道。 凛白域,弱肉强食,谁有能力拿到手就是谁的,所有人都默认,也没人会觉得不光彩。 相反,越强,越没有人敢招惹。 顾北林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剑,眼神晦暗不明。 抢? 从小到大,这个词,这件事,他可经历得太多了。 在他还没有翅膀的时候,不管是在左支军还是在北阳军,几乎人人都能踩他一脚,那时候他的东西几乎都守不住,他不能飞,打不过军里身强体壮的同龄羽人,他们抢他的东西,就像家常便饭。 在一个个沉静如死水的夜晚,他拼了命的苦练身体机能,增强体魄,终于在没有翅膀的情况下堂堂正正的对曾经欺负他的人还手,尽管会受很多伤。 顾北林想起他在北阳军时,在北方见到的那一片荒草原,他在那里练剑,打坐,酣畅淋漓,疯狂变强,练累了,就坐下抬头望天,一个人对着月光。 他的身边是风,他的背后是雪,他的心却满腔热血。 是寂寞,是无声,是一个人的深思狂欢。 闽台楼并不难找,它是凛白域向来到这里的人发出的诚挚邀请函。 华丽而雄伟的外表,幽远与远古的气质,诉说着历史的诡异深厚,也象征着此次厮杀与争夺的开始。 顾北林直接推开了门,那门上有着最珍贵的宝石与黄金,却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看起来让人觉得反常又荒谬。 楼里采用了全景式设计,从最底楼就直接能看见楼顶,一层层的环绕式走廊,每一层楼都有很多扇门,门上挂着标号。顾北林看向最顶楼的一个房间。 203号。 这里一共有203个房间。 “我该进哪一个?”顾北林问旧盒骨,他打量着四周,楼顶照进来的光在顾北林脸上映下深深的阴影,高挺的鼻梁立体的五官,让他在这种半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更加俊美。 旧盒骨没有立即回答他,它歪着头,飘过去飘过来,一会儿后飘回了顾北林身边,说:“你应该还要再等一会儿,闽台楼发布任务需要打开天书,就在...”它背过身,指向闽台楼正中间一直到顶楼的位置:“就在这里,会悬空降临一本巨大的天书,天书上会给出你的任务和可以选择的三个重要信息所在楼层,在那层楼,你可以任意打开三个房间,里面都会有与你任务有关的信息,当然,也有别的。” 旧盒骨顿了顿:“闽台楼打开一次天书消耗的灵力应该不少,它会选择在人多一点的时候打开,我刚才感应到有几个旧盒骨在向这边赶来,它应该会等他们一起来了之后在开天书。” 顾北林抱着手听完,“你知道得还挺多。” 这句话有点意有所指,旧盒骨不动声色的飘到旁边,不说话了。 顾北林没再说什么,他收回落在旧盒骨身上的目光,心里想着秦钦到哪儿了,会不会就在正在来的这群人之中。 如果秦钦就在这群人中,他得敲打敲打这旧盒骨,以免他毁坏自己在小叔心中的乖孩子形象。 旧盒骨正在悠哉悠哉的自觉装死,冷不丁被顾北林拿御神戳了一下,那剑气流好凶,直接把它灵魂烫了一下。 “啊!什么东西!”旧盒骨跳了起来,看见顾北林后立马收敛,眼神有些警惕,笑容勉强:“有...有什么事吗?” 顾北林眼神在它身上转了两圈,给这老鬼看得浑身发毛,旧盒骨弱弱的出声:“你...你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不要这么看着它啊! 鬼知道为什么这个半大小鬼的眼神可以这么瘆人! “没什么。”顾北林嘴角勾着笑,旧盒骨总觉得那是威胁,它往后缩了缩魂体,听见顾北林说:“如果等下进来一个特别好看的男人,记得在他面前不要跟我有太多的交流,我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其他时间,不要跟我说话,也不要看我。” 顾北林瞥了眼旧盒骨因为害怕自己而微微颤抖的魂体,冷漠的说:“眼神交流也不要有。” 旧盒骨;“......” 你以为我愿意吗? 但是它不敢说,它怕变态发疯。 旧盒骨唯唯诺诺的点点头。顾北林满意的看了它一眼,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打坐。 闽台楼门外,黎铄在刚刚的一场沙尘暴里差点被吹成了傻逼,整个脑瓜子都嗡嗡的,幸好大腿选的好,他抱着他长大哥的腰,安安全全的苟命到了这任务发放处。 黎铄揉了揉被风吹木的脸,抬头看闽台楼:“这楼...真突兀啊。” 是的,大漠之中凭空出现一座华丽的大楼,简直无比突兀。 越突兀越诡异,这座楼整个就透着一股‘快进来,我要吃你了’的气质,但就还真不能不进去。 顾长风没说话,他隐隐约约猜到了这栋楼是哪里。 沙漠中的华丽殿堂,这个时间段,最大几率就是闽台楼。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在他赶在了他前面。 他摇了摇头,眼神中恢复清冷,垂眸盯着闽台楼门前一个尚未被风沙淹没的脚印,问:“你能感觉到里面有没有人吗?” 黎铄说:“不行,这门太厚,起码有三寸,我耳朵还没那么厉害。” 顾长风捏紧剑,身体姿态微微防备:“走吧,进楼。” 黎铄连忙跟上他,在这种要命的地方,一旦找到大腿,那就绝对不能轻易放开。 顾长风几乎是刚进门,就看见了打坐在阴暗处的顾北林,光亮将他修长的身形照得很挺拔,鼻尖投下一片尖尖的阴影。 ------------ 第十七章:天书 顾长风眼底出现兴奋,那是一种战意而血腥的兴奋。 他掩藏好情绪,恢复成最初那副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样子,对顾北林抱剑行了一礼:“殿...顾少侠,没想到我们竟然又见面了,进入同一个门槛阵,实在是有缘。” 然而和初见面不同,顾北林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依旧坐着不动,像没听见似的,只是他嘴角微微瞥起的一点弧度暴露出他的不理不睬。 顾长风:“......” 顾长风没有放弃,继续笑着道:“顾少侠果然厉害,想必已是来了许久,这凛白域确实磨人,在下不才,刚刚才寻至此处。” 顾北林在心里冷笑一声,心道谁管你怎么来的? 他最开始跟他搭话不过是不想这什么安跟他小叔说话而已,有缘?真当他看不出这小子眼皮子底下的不安分呢? 听见他嗤笑一声,顾长风还没说什么,黎铄先忍不住了:“喂!小孩,人好言好语跟你说话呢,不想答也不用这样吧?” 顾北林听见黎铄的声音,猛地睁开眼,扫视一周却并没有发现秦钦的身影,失望的收回眼神,不紧不慢的落在这小白痴身上。 旧盒骨见他嘴角一扬,就知道要发生点什么,不着痕迹的往后飘了两步。 果不其然,顾北林站起来一抱御神,嘲讽道:“哟,这么快就找到新的了?业务挺强啊。” 黎铄脸色瞬间难看:“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顾北林转回眼神,语气倨傲:“就想说,自己没有能力,别管闲事。” 黎铄黑着脸:“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有能力怎么了,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你的武力观不代表所有,生而为人的第一步,难道不是学会尊重吗?” 说得对吗?说得对啊! 但是顾北林不屑啊。 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每个人经历的东西还不一样呢,他从小在弱肉强食下长大,打不过挨打就是真理,这小白痴一副单纯样,他经历过的黎铄经历过吗? 他能一眼看出来顾长风对他没安好心,是他久经人性战场,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黎铄有吗? 他凭什么对着想害他的人和颜悦色? “我尊重啊。别烦我。”顾北林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眼皮子一搁,又坐回去打坐。 黎铄被他这敷衍又傲慢的态度弄得极其不顺畅,也不想继续,别过头去。 顾长风跟着黎铄走到另一边,问:“你们认识?” 这可不像第一次见面就该有的怨气。 “不认识。”黎铄冷声:“我之前跟你说那长翅膀的,就是他。” 果然是。 顾长风指尖磨了磨剑,他只是没想到,顾北林还是这么个蛮横的性格,也是,羽族千娇万贵的太子爷,蛮横也正常,就是不知道,这蛮横下边,有几分城府和脑子。 他没说什么,在黎铄旁边坐了下来。 顾长风他们进来后,天书依旧没有要开启的意思,闽台楼静静的屹立在沙漠之中,明明是开口的楼顶,却没有进来一粒风沙,连一丝风都没有被感觉到。 它还在等人。 不多时,陆陆续续又来了一拨人在闽台楼前,他们是萍水相逢于门口,谁也不敢先进,各自脸上都带着防备与警惕。 谁也不甘心当出头鸟,就怕自己给他人做了嫁衣。 突然,在一众人的僵持不下中,闽台楼的大门竟然自己打开了,众人一惊,刚要急着后退,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俊美少年动作极大的一把拉开了门,语气极其不耐烦:“你们到底进不进来?” 顾北林皱着眉,早在一刻钟前,旧盒骨就告诉他有一拨人在闽台楼的门口,算上这拨人,天书差不多就该开了,他从地上爬起来,东西都收拾好了,却半天都不见人进来。 磨磨唧唧。 委实烦人。 众人见他容貌不凡,没敢轻举妄动,一大群穷凶恶极之辈被一个半大少年吼了竟也没人说话。 其中一人手指微颤,指着顾北林:“你...你是不是...” 是不是这闽台楼发布任务的楼灵啊? 顾北林无语的盯着那根手指。 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爹吗? 见那人那抽风模样,怕是想当场给他磕个头,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是很想认。 “不是。”顾北林语气平平:“快进来,天书要开了。” 就在众人踏进闽台楼的那一刻,大门轰然关闭,在那一大片明光的地方,从天而降一本巨大的天书,悬浮在闽台楼空旷华丽的正中央。 天书上有着极其繁复的花纹,标志着上古的岁月,它开书时静静的发着刺目的白光,众人皆用手挡住眼睛。 在一阵强光后,它渐渐变得清晰,白色的背景下,出现一行行黑色的字体。 那就是发布的任务。 “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你只管去你自己的楼层就行。”旧盒骨飘在顾北林的身后,它看见了其他人的旧盒骨,不过人死灯已灭,不管曾经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此时都不会有打招呼的意愿。 它们在这里尝尽了绝望的滋味,艰难的活下来,谁也不愿意放弃再世为人的机会,你死我活,这是死对头。 复古的花纹缠绕着那一片悠悠的字体。 雪白的背景中慢慢显献出一排排黑色的符号,像是铭文一样,但顾北林居然很神奇的看得懂。 “欢迎来到凛白域,欢迎来到不死城。” “接下来,您将接受第一次门槛阵任务,温馨提示:由于此场门槛阵对第一秘境的吞并,本次参加者将不会再有第二次秘境任务,本次任务重要非凡,请认真对待。” “您的任务名叫:巫族婚礼” “请按要求完成任务,并将任务目标乌水晶的三分之一上交到闽台楼,按时上交后自动结束任务,标志完成,您可以拿走属于你的奖品和您在任务界面中获得的一切战利品。” “若有他人抢夺您的奖品或战利品,凛白域一律不做任何干涉,请自行解决。” “任务完成后,您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寻找打开的出口,一个时辰后出口会再次关闭,一旦关闭,将不会再开启,您需等待下一位参加者的出口开启时间,或者选择永久的留在凛白域。”“如果您是最后一位完成任务的参加者,您只能选择等下一次门槛阵或第一秘境重开时刻。” “在此期间,凛白域不负责提供任何食物。” “您的任务有两个相关重要情报,您的情报楼层在第十三层,请自行搜索十三层二十七个房间,选择您的情报,您最多可以带走三个,请勿超出三个,超出则将受到相关惩罚。” “天书提供给您的信息到此为止,接下来您所有的任务信息将由情报卷为您提供,请勿轻信其他途径的信息,否则,若出现失误,一切代价由您自行承担,凛白域概不负责。” “祝您,早日完成任务。” 顾北林将房门关上,拿起一卷印有发光红色图腾的卷文,问旧盒骨:“这就是跟我任务有关的?” ------------ 第十八章:童灵 旧盒骨:“是,那些有发光的图腾的就是,你可以随便选,内容都差不多,那些没有光亮的,是别人任务的情报。” “行,知道了。”顾北林想打开看看,却发现他只能打开图腾不发光的卷文,发光的那些,就像被那图腾封印住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只有进入任务界面后才可以打开与你任务有关的情报,在这之前是不可以的。”旧盒骨说:“我听说是为了防止那些不满自己任务就强行与他人换的人。” 顾北林觉得好笑:“凛白域连生死斗殴都不管,这个它还要伸只手?” “当然要啊。”旧盒骨飘到那些卷文上坐着:“凛白域会根据参加者在来到闽台楼之前的表现推断他们的修为,给不同等级的人发出不同的任务,它在每个任务都会有要求参加者拿回一些东西上交给它,如果参加者没有完成,它就拿不到。” “参加者自己乱调,难的任务没人做,凛白域就会有损失。” 顾北林眯了眯眼,问旧盒骨:“你知道一场门槛阵最多多少人吗?” “不清楚。”旧盒骨摇摇头:“我死了这么久,最多就见过你们这么多人。” 顾北林拿起卷文,选了两个顺眼发光的将它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又拿了一个名叫九焰兽的情报也装了进去,他望望窗外,天际处白茫茫的一片,安静得只有风吹沙地的声音。 小叔,你在哪里? 你会在这场门槛阵里吗? 顾北林皱着眉,旧盒骨见这变态小子不高兴,更加不敢过来招惹他,只敢缩在卷文角落,安安静静的等顾北林。 “所有参加者均已准备就绪。所有参加者均已准备就绪。请诸位不要再有任何动作,凛白域将进行第一季度第一场门槛阵任务界面传输。请闭眼。” “界面传输中...” “完成度40%....60%.....100%!” 顾北林睁开眼,发现他已经不在那个房间里面了。 此处山清水秀,绿野遍地,俨然世外桃源。 顾北林听着水流的声音,他来到河边,捞了一把水,冰凉的触感即来。 很真实。 顾北林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旧盒骨的身影,他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 难道它不能跟着他进来? 其实顾北林觉得,他买的这个旧盒骨就像是凛白域的一个破例一样,不仅带路,它好像什么都清楚。 有些时候,也清楚得过头了。 顾北林收拾好剑,洗了把脸,朝着不远处有人家的地方走去。 “新娘嫁,新嫁娘,来年生个新娃娃; 新娃娃,新衣服,莫把亲娘闹折腾; 水里的神,土里的圣,还有树上那灵魂,保佑世世代代好姻缘; 锅里的肉,碗里的米,还有墓前那杯酒,打开家家户户财路通。” 即将穿过林子的时候,一阵阵童声传进顾北林耳朵里。 那些孩子拍着手,在一片草地上蹦蹦跳跳,看起来在为村里有喜事而歌唱。 这一切看上去正常极了。 然而在这里,越正常越不对劲。 顾北林冷笑一声,当即就抽出了剑。 正常? 这村子不大,总共不过几户人家,怕是一家生三个都凑不齐这么多个孩子。 那是哪来的?还用说? 顾北林心里猜测这些怕是这界面里的小鬼,专门勾人进鬼窟隆的。 果不其然,他一走近,便有小孩过来缠住他,非要拉他去参加什么婚礼。 和想象中不同,小孩面色红润,粉雕玉琢,看起来和正常孩子没有区别,还很可爱。 小孩软糯的声音缠绕在耳边,一般人还真下不去那手,只是没人注意,那些背对着他的小孩,早就已经变成了惨白的面色,指甲长的吓人。 不过下不去手的是一般人,像顾北林这种心理有点变态的,不仅不觉得可爱,甚至还想打他们一顿。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毕竟就凑在他跟前叽叽喳喳的,真是吵死了。 哪怕是些带路的小工具,他都一点不想忍。 有些童灵耐不住性子,一被打,不免原型毕露,张牙舞爪的朝着顾北林扑过来。 啧,这就没意思了塞。 顾北林心里无语,二话不说抓起御神就砍,御神的光芒碰到他们时发出‘滋’的声响,突发圣光,童灵连人带魂立马魂飞魄散。 顾北林逮着个就砍,砍得极其顺畅,砍到最后只留下个最唯唯诺诺的给他带路。 顾北林嫌弃的看了一眼它的长指甲,一脚踹向这瑟瑟发抖的童灵:“带路!” 童灵大概也是第一次碰见这么穷凶恶极的参加者,害怕的抱着头带路。 它跟这人比起来,简直不知道到底谁是恶鬼。 绕过一片幽深的翠林,又蜿蜒了几条小路,顾北林被那童灵带到了一处极尽奢华的古宅面前。 这样一所古宅出现在如此世外桃源的村庄里,仿佛是生害怕别人不知道有问题。 顾北林在达到后并没有急着进去,他在门前转,那童灵也木木的站着, 它的任务还没完成。 还有什么呢? 顾北林心想,还有什么你也没命做了,他抓起御神,极快的砍在童灵身上,那童灵甚至还来不及叫唤一声,就被他直接送上了西天。 顾北林将剑别在腰背间,丝毫不曾胆怯的单刀直入。 毕竟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只要火力够,那还有什么怕的? 古老奢华的大门被顾北林一家踹开,看似崭新的门上却落下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顾北林捂住口鼻扇了扇灰,他绷紧身体,警惕的扫视古宅内的景象。 古宅中没有一点红色,丝毫看不出是要举行婚礼的样子。 进门是四方露天的走廊围成,中间是假山,往里走是一间大大的屋子,正上方放着一把极其庄严的椅子。 这和羽族庭院的装扮完全不一样,肃穆而森严,像秦钦曾经告诉过他人族的房屋。 顾北林绕过假山,一个黑色的人影直愣愣的立在庭院的中央。 他背对着顾北林,身体僵直的站着,就像是已经是个死物了一般。 ------------ 第十九章:来因 顾北林也不能确定这是个什么样的,他握着剑,不敢轻举妄动。 那黑影在日光的照射下有些透明,顾北林便彻底确定下来他不是人,也不是尸骨。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顾北林吸了口气,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速战速决,他还要找小叔呢。 就在御神即将碰到那黑影的时候,他突然就动了起来,似乎是跳起来想躲。 可顾北林动都动手了,哪里肯放过他,剑锋一转,直接朝着他腰背怼上去,黑影见躲不过,竟然转头蹲下就求饶起来:“是我啊!是我!别砍!是我,我变了张脸而已!” 顾北林:“.......” 他的剑锋离旧盒骨就差零点一毫分,只能说他求得实在及时。 但凡晚一点,今生缘分就已经尽了。 顾北林冷漠又嫌弃的收回剑:“你怎么变得这么丑了?” 旧盒骨:“....其实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之前那个是盒子里呆久了,走形成的。” 旧盒骨这副身体似乎更有实体一些,不再是完全透明的魂体,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是很久没有接触过自己的身体了,他有些念念不舍。 顾北林越看他越丑,但利用还是要利用的,他问:“你对这儿知道多少?” “不知道。”旧盒骨很诚实的回答,他只知道凛白域的规则,关于参加者的任务,他们是没有知道办法的。 “一点都不知道?”顾北林抱着手:“那你跟进来干什么?” 听出了顾北林的嫌弃,旧盒骨有点伤心:“你别这么说,我反正就是要跟着你的啊,在你出凛白域门槛阵之前,我都是要负责跟着你的。虽然我不知道任务具体操作,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规则啊。” 顾北林丝毫不为所动:“天书让我不要相信其他不明途径的消息,否则后果自负。” 旧盒骨急道:“我怎么能是不明途径呢!我是你买的旧盒骨啊!你之前一直相信我,不也没出什么问题吗?” 顾北林哼哼两声没说话,却也没有阻止旧盒骨跟着他的意思,他率先走进了一间屋子,左右看看,问:“以你的直觉,该先去哪里?” “我啊?”旧盒骨跟在顾北林身后转,他看了看房间的内饰:“我觉得应该先去祠堂,我们人族很多重要的秘密都在那儿,新婚的话,像这种大家族,当家主人和嫡长子叔族辈都要去祠堂给刚过门的新娘子入族谱。” “要找线索,其次就是主人的卧室,再其次是书房。” 顾北林没说什么,盯着主堂的门牌看,想着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沉声:“这可不是像办婚礼的样子。” 旧盒骨面露赞同,但他皱眉问:“可你拿着的任务名不就是什么什么婚礼吗?” 顾北林想说那也不一定是这里办,但他直觉不能告诉这旧盒骨太多东西,他还没有完全信任它。 顾北林捏着剑,没回答旧盒骨,他又看了一样主堂,说:“走吧,去你说的祠堂看看。” 一路上没有任何的活物或不同的景象,这里所有的陈设都中规中矩极了,没有一丝出格,根本不像人生活的地方,就是个凛白域造出来的模型。 祠堂的内饰也很正常。 正中间的牌位和香,顶上的木延一直蜿蜒到屏风的后面。 顾北林用剑敲了敲这家族一个祖宗的牌位,发出蹦蹦的声响,木头的。 御神极度不高兴的震了震,剑的灵气更倾向于天道的正气,对于这种来自于地府的气息,御神极其的不喜欢。 顾北林转身,旧盒骨却不见了。 一抬头,才发现这傻逼竟然跑到人家最上边一个祖宗牌位上坐下了。 顾北林:“......你有病吗?坐到这种一看就一股地府气的老鬼牌位上去干什么?” 旧盒骨:“......”这小变态还真是一开口就造就世仇。 旧盒骨摆了摆腿,他现在是半实体,也不怕把这牌位堆弄散:“我死的时候没人给我搞这玩意儿,我感受一下怎么了,放心,又不会坏。” 顾北林冷冷的笑了一声,很邪魅狷狂:“等下不要跟我有十米以内的接触。” 旧盒骨早就猜到他是这个反应,也不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走了半天也没发现些什么,旧盒骨有点懈怠,他竟然想跟顾北林唠唠嗑:“唉,你是为啥要进这鬼地方啊?我看你一身富贵样,也不像是个贪宝物的,你进来干啥呀?” 顾北林在到处翻看,也不想跟他说太多,敷衍道:“历练。” 旧盒骨闻言树了个大拇指:“是个狠人,历练往这地方来。” 旧盒骨不知道又发什么神经,突然就伤感兮兮的,他说:“我呀,虽然死了很久了,但当初做人那段日子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我来这鬼地方,是要拿宝物换银子给我娘治病来着。” 旧盒骨说:“我也想过靠其他法子,就是我娘的病太重了,不是逼不得已也不会来这儿。”他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继续说:“我走的时候,我娘还以为我照常是去酒馆做工呢,我骗了她,我把所有积蓄都给了隔壁王家婶子,让她帮我照看我娘,早上出门了晚上就没回去,我娘肯定特别担心。” 旧盒骨自嘲的笑了一声:“谁知来了之后,第一场就交代在这儿了,几百年也再也没能回去看她老人家一眼。” 旧盒骨似乎还很悔恨,嘶哑的声音能听出来哽咽:“我真不肖。” 顾北林停下了动作,指尖顿了顿,他微微侧着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旧盒骨也没有要他安慰的意思。 他也许就是寂寞了几百年,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太久,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至于能不能得到回应或者安慰,并不重要。 其实这种事情劝不劝并没有多大的意义,都是历史尘沙旧谷了,仅仅凭着一抹执念留存至今。 顾北林觉得与其说点什么不如做点实际的,比如把旧盒骨从回忆里拉出来,想想他们当下该怎么过了这一关。 人嘛,总要向前看的。 不过前提是旧盒骨还有人性。 其实这个怀疑一直埋在顾北林心里,也一直让他不敢完全信任旧盒骨。 旧盒骨已经不是人那么久了,他它灵魂内的人性,到底还留存了几分? 或者说,凛白域还给他剩下了几分? 他刚才问它该先去哪里便是试探,他想看看旧盒骨到底会怎么选,会把他带到哪里去。 现在看来,它似乎也没什么目标。 顾北林勾了勾唇角,就是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装的没有。 他承认他多疑敏感,可这在凛白域恰好合适。 “我说呀...唔!”声音骤然间断。 顾北林连忙回过头去,可身后哪里还有旧盒骨的身影 ------------ 第二十章:新娘 祠堂内空空荡荡,在这荒芜的古宅中显得阴森可怖。 风吹动了房梁上的布条,卷着西风,一起灌进顾北林的脖颈之中。 这风有问题,像刀子一样,刮人肌肤。 顾北林将御神放到胸前护住心脉,辗转着脚步,谨慎的盯着祠堂内一举一动。 在缓步行至牌位前时,他突然迅猛的出刀,劈向那些牌位。 一霎那,所有的牌位被他劈得稀巴烂,同时,阴风大作迷雾四起。 祠堂内瞬间充斥着旧古的魂气,一片片将顾北林环绕在其中。 “轰...啊..啊啊...谁来了...让本老祖看看是谁来了...” “无知小儿...无知小儿...有送上门来了..” “来了...又开饭了...吃啊...我饿了好久啊...” “这些不肖子,这么久才送食物来....” “吃了他...吃了他...馋啊...我馋啊...” 四面八方都乱七八糟的响起嘶哑难听的鬼声,顾北林捂住被摧残的耳朵,掌心握紧御神开杀。 御神遇见那些灵魂鬼物,竟然发出了绿光! 如果是人的魂魄,不管死去了多久,当遇上天灵气,都只会发出白色的气流,只有精怪鬼物,才会是绿光。 这满屋子被古宅人供奉的祖先,竟然都已经变成了精怪鬼物! 这可真他娘的让人后背生凉。 不知道那些后人是作何感想,反正顾北林是挺恶心的。 御神显然还从来没有同时被这没多精怪鬼物纠缠过,一时有些犯怂,直往顾北林身后缩,烦躁的蹭着他的衣领,想进去隔绝掉这些鬼气。 它烦躁,顾北林比它更烦躁,一把将御神扯出来,危机时刻也顾不得骂这怂包,直接将它丢入了鬼物群里,自己开始运作天栖拳法。 御神闭眼就是一顿乱杀,鬼物修为没它高,不敢近它的身,便全部过来纠缠顾北林,将顾北林团团围住。 天栖拳法的灵气将顾北林罩在里面,鬼怪们不停的撞击嘶吼。 顾北林睁眼,眼睛里涌出杀意与疯狂,那眼神暗沉恐怖,仿佛来自于地狱的阎罗,气势一时间竟然生生的镇住了这些真正的鬼物。 如果秦钦来看,他会发现,此时的顾北林是那样的陌生,与他记忆中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就是这一瞬间,御神直直的刺过来,将鬼物们罩在了灵气圈里,与顾北林里应外合,一同歼灭了他们。 阴魂消散,笼罩在祠堂里的阴气终于拨开了点云雾。 顾北林狠狠的喘了口气,御神害怕他收拾自己,连忙钻回了他背上。 顾北林现在没有心思收拾它,他发现那些破开牌位下边,竟然有一个大黑洞,里面绵延这一条隧道阶梯,一直通往黑暗。 入口处盖着个东西,顾北林提起来一看,竟然是又只剩下透明身躯的旧盒骨。 顾北林:“......” 顾北林:“...死了吗?没死动一下。” 刚才那些鬼物大概是将旧盒骨当作祭品拖下去吸食了,同为鬼魂,旧盒骨更弱,被它们吸食得只剩下了一层魂体。 旧盒骨悠悠转醒,看见顾北林在摇自己,他扶了扶脑袋:“我..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顾北林冷笑一声:“你活该。” 让你去坐老鬼牌位! “跟上,拖油瓶。”顾北林不管它,径直走进了那处隧道。 隧道内并不宽敞,顾北林挤过隧道后觉得呼吸都要被压制完了。在极度的压抑之后,便是一片明光。 顾北林刚在强光中睁开眼,一大片身着异装的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们全都对着顾北林这个方向,脸上好像蒙着假人一样的笑,阴冷呆滞。 其中领头的人上前,对着顾北林鞠了一躬:“欢迎参加我们的婚礼,我尊敬的客人。” 他抬起头,对着顾北林伸出惨白苍老的手:“请问客人为我们带来了什么礼物?” 顾北林脸上带着兴味,他好以暇似的打量着他们,左右转了两圈,那活死人的眼睛就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他。 顾北林拿着剑抱着手:“第一次参加贵族婚礼,不懂规矩,请问你们想要些什么礼物啊?” 那活死人笑了起来,脸上的假笑像是蛮横的刻在木偶上,十分让人膈应。 “我们要的不多,客人一定给得起,今天晚上我会去为客人准备的房间里告诉客人的,现在,请由我们接待客人您到我们举办婚礼的地方吧。” 不知道是不是顾北林的错觉,他觉得这活死人的语气带上了兴奋。 他在兴奋什么? “行啊,走吧。” 顾北林抱着剑,走在了他们中间,任由一群脸上糊了纸一样的活死人将他带到了一处阴森的古殿里。 古殿很大,很漂亮,但就是阴森。 怎么说呢,就是阎罗殿的感觉。 在这种地方举行婚礼,阳寿不损完也得折个八十。 但顾北林又看了一眼他旁边那个活死人,心道估计这种地方对于他们来说怕是刚刚好。 “亲爱的客人,您想见见我们可爱漂亮的新娘吗?” 活死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诡异,又很兴奋,合起来看让人觉得扭曲极了。 “婚礼开始了吗?”顾北林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还没有,不过您是第一个到的客人,您拥有最尊贵的地位,对于我们的新娘,能见到您并得到客人的祝福,是他的福分。” 顾北林翻了个白眼,心想得了吧,刚才你还拦着我要礼金呢。 他对看什么鬼新娘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还是强装感兴趣的样子准备看看。 万一就有点什么任务机关呢。 这一看,就傻了眼。 “小...小叔?” 顾北林被惊得说不出话,整个人背脊发凉。 那红盖头地下,带着新婚钗饰的,不就是在沙漠中跟他走失的秦钦吗? 秦钦身着一身血红的新婚礼服,脸上点着妆,静静的闭着眼,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只有胸膛那静静的起伏表示他还活着。 秦钦身上的礼服和妆容都是女子的款式,他就是这群活死人口中的新娘。 “客人在说什么呢,这是我们美丽的新娘。请您不要一直盯着他看,这是一件极其不礼貌的行为。好了,客人有什么要对新娘说的祝福吗?” 顾北林心道我祝福你大爷,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们。 他手背捏出了青筋,极力押制着自己。 “我可以单独和新娘说吗?” “这.....” “毕竟我是最尊贵的客人,不是吗?” 顾北林低头望向那活死人,眼神中一派清明,好像真的就只想单纯的说上几句祝福而已。 ------------ 第二十一章:沐浴 活死人犹豫着,木制般的眼珠子机械的转动一下,诡异极了,他嘶哑着声音:“好的,我尊敬的客人,我们都在外面等您,您最好在一炷香之内说完话,否则这会影响您的休息。” 都在外面等他,意思是顾北林所说的任何话他们都能听见。 顾北林心里不爽,笑了笑说:“谢谢你了,去给我烧水吧,我要洗个尊贵的澡。” 活死人:“......是。” 顾北林听见他话里隐忍的怒气,心情好的啪一声关上了门。 他设下隔绝令在门上,确保不会透声后才一把扶住了秦钦。 顾北林拿下秦钦的盖头,摇了摇他:“小叔?小叔!” 没有反应。 他眯了眯眼,将贴在他背上的旧盒骨拿了下来:“他这是怎么了?” 旧盒骨似乎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它转着头左看右看,刚要上手去摸秦钦的脸,就被顾北林一巴掌拍开。 顾北林竖起眉毛:“你干什么!” 旧盒骨委屈的缩手:“我刚刚看见他颈后有个我身上一模一样的标记。” 顾北林心中一惊,果然,是一个鬼骷髅状的黑色符号。 “这个标记是我被凛白域带走后生成的,我觉得,应该是凛白域给他自己人打下的记号。” “不可能。”顾北林皱眉:“我小叔怎么可能是凛白域的人。” “我以前也不是啊,是不是你小叔已经...哇啊啊!” 它还没说完,被顾北林一把揪了起来:“闭嘴!不可能,我小叔那么厉害,就是所有进这鬼地方的人死绝了,他也不会出事的!你再乱说,我让你再死一次!” 旧盒骨看这小变态隐隐有发狂的趋势,连忙闭上了嘴。 顾北林丢开它,却冷静不下来,鬼知道他在看见几天不见的秦钦被那群活死人押住的时候有多害怕和惊怒。 他呼了口气:“这怎么才能去除?” “你问我?”旧盒骨指了指自己:“我要是知道,还会继续在这里吗?” 空气安静下来。 旧盒骨试探着开口:“要不,咱们先按那些东西说的做,任务嘛,总有些提示什么的。”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顾北林眼里明暗不定,心里更是一团乱麻。 在遇到秦钦之前,他可以怀着漫不经心的态度去对待这里的东西,毕竟有御神在手,它们伤不了他,只要性命没问题,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可发现秦钦在这里后,他的节奏就被打乱,关心则乱,他焦急害怕,小心翼翼。 但这也是最不能乱的时候。 “咚咚咚!” 顾北林转过头,外面的活死人在催他。 活死人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尊敬的客人,一炷香的时间快要到了,您需要休息,否则我们会惭愧没有尽到让您舒适的责任的,请您快些出来休息吧。” 一炷香? 它为何总是一再强调这一炷香? 如果不按一炷香进去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顾北林有意拖延时间,故意扬高调子:“我的洗澡水呢,烧好了吗?” 活死人:“烧好了,请您...” “烧了多少?” “一大桶,够您洗。” “什么温度?” “您满意的温度,请您...” “有花瓣吗?” 活死人咬牙:“有的,您要什么都有的,请您...” “叮.....” 古老的大殿不知从何处发出一声声响,端坐闭眼的秦钦刷的睁开的眼睛。 顾北林狂喜:“小叔?” 他连忙上前扶跪在秦钦面前:“小叔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手在秦钦呆滞的眼前晃过:“能看见吗?” 与此同时,门外的活死人强硬的撞门,高大华丽的木门被它们撞得嘎吱响。 旧盒骨被顾北林丢去抵门,它支楞着自己两条细小透明的胳膊胆颤心惊的抵住门:“那..那啥,你要快点...” “客人,时间已到,请您出来去休息,否则会有很严重的后果。”活死人语气阴冷,撞门的速率不减。 旧盒骨艰难的支撑着,骂了一句,想不通同为凛白域鬼物,为何人家就比自己强这么多。 “您好,您是来参加婚礼的客人吗?很高兴您能来参加我的婚礼,这是我的荣幸,欢迎您到客房休息。” 秦钦脸上带着木滞的笑容,一句话将顾北林定在了原地。 顾北林眼中的期待转化为不可置信,他抖着手摸上秦钦颈后那个鬼骷髅图案,发现它正在发烫。 顾北林还要再说,旧盒骨那边终于支撑不住,被牛一样的活死人顶开了门。 一些活死人扭曲着身体给秦钦重新盖上了红盖头,为首的那位活死人带着尚未平息怒气的脸走到顾北林的面前,扭曲着身体给他行礼:“请客人快些去休息。” 顾北林冷着脸盯它,又回头望了一眼重新坐回原样的秦钦,跟着它们来到了他的’客房’。 活死人将他带到客房后就离开了,顾北林放出神识,确认他们是都彻底离开后才拿出了卷文。 御神不喜欢旧盒骨,能忍受旧盒骨趴在他身上这么久已是最大限度,旧盒骨也知道,它自觉的飘下来,离御神远远的。 顾北林打开卷文,棕黄老旧的纸张在桌面上展开,上面描绘了一副画。 画中高殿巍嵩,宾客满座,繁复的殿堂装饰下,一对新人正在拜堂,画中正进行到一拜天地那一步,新人背对高堂,正朝天地下拜。 而那高堂上,也不是什么长辈,竟然是数块堆积成山的灵牌。 画风诡异森然,令人背后生凉。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没有字啊?” 旧盒骨点了点画左上角那几个图案:“这些怪图案又是什么?” 顾北林一时间竟分不清他和旧盒骨到底谁是引路人,他忍着脾气:“那就是字!” 旧盒骨:“......” 差点忘了,它与世界脱节几百年,通用的字早就不是它当初那个时候的模样了。 顾北林将目光放在了宾客桌上。 宾客桌上菜品丰富,鸡鸭鱼肉都有,却都呈现灰白色,明显不是给人吃的。 奇怪的是,桌上一个碗都没有,也没有一双筷子。 ------------ 第二十二章:水晶 每个宾客的位置上都有一块紫色的晶石,晶石透明,不含任何杂质,被装在木制的花架上,陈放在每一个宾客前。 顾北林将指尖放在那块晶石的位置:“这是乌水晶。” 此次《巫族婚礼》秘境的目标——乌水晶。 “每一位来宾都真诚的祝贺了新人,他们欢聚一堂共同庆祝百年之好,给这寂静的古堡带来了许久不见的欢声笑语,新人由衷的感谢各位客人的到来,为了表示谢意,他们拿出了全部的私藏,为每一位宾客都准备了还礼,纯洁而美丽的乌水晶象征着祝福与愿望.....” 那乌水晶就是活死人给宾客的回礼。 乌水晶是这场任务的终极目标,顾北林眯了眯眼,会这么简单? 参加完婚礼就能得到,那还做个什么任务? “三分之一啊,多少算三分之一呢?”旧盒骨摸着下巴。 顾北林猛地抬眼,看向旧盒骨。 是啊,三分之一,凛白域的要求是要向闽台楼上交乌水晶的三分之一。 又没说是每个人一份的三分之一,根据顾北林对这个鬼地方的了解,那估计就是所有乌水晶的三分之一了。 旧盒骨见顾北林眼神凶狠地看它,直接吓结巴了:“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顾北林收回眼神,淡淡道:“没有。” “这桌上所有的乌水晶就是这个任务中全部的乌水晶,要完成任务,我们得抢。” 旧盒骨点点头:“这画里人不少,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都是像你这样的,如果是任务里面的人,那就方便了。” 顾北林没有说话,他盯着新娘的背影,画中新娘背影纤细,骨骼娇小,根本不是秦钦的身体。 他又想起秦钦看自己那木滞的眼神和颈后的图案。 顾北林头疼的揉了揉眉间。 秦钦和他分开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不信秦钦已经陨落,更不信他会连自己都不记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顾北林刚刚安插在大殿的留音石突然作响:“两位客人,这边请,尊敬的客人,您们是最先来到这里的客人,拥有最尊贵的地位,请....” 顾北林:“......” 这操作无语到了旧盒骨,它啐了一口:“真是不要脸啊。” 顾北林抱着手,活死人对所有参加者都说他们是最先来到这里的人,让参加者都生出自己最特别的想法,都认为自己抢占了先机,会赢得比别人更多的东西。 这样,在争抢乌水晶的时候,就会更加的凶残。 毕竟,每个人都把别人的东西理所应当地当成了自己的。 争抢别人的东西会让人底气不足,但夺回自己的东西却是天经地义。 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黎铄的声音。 顾北林眯了眯眼,顾长风也进了这里。 “就在明日呢,我尊贵的客人,我们为您准备了带有花瓣的沐浴,请您跟我们来。” 旧盒骨听着留音石里活死人的声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是你刚刚洗剩下的水吗?” 顾北林没心思听它玩笑,他关了留音石:“今天晚上我要去大殿一趟,你身体能支撑得起衣服吗?” “你要我假扮你吗?”旧盒骨摸了摸自己,那指尖一如既往的穿了过去:“估计不行,我碰不见衣服的。” “那就不用了,我锁住门,不管谁来,你都别开。” “你是要去找你小叔吗?你怎么知道他就在大殿?” “不知道,所以要找。”顾北林扯下发带重新挽头发:“你最好不要耍花样,你想出去,我答应你可以办到,我也有无数种办法让你出不去。” 旧盒骨一滞,它见识过这小变态的狠辣,一点也不怀疑顾北林能说到做到,连忙表忠心:“你放心!我今天晚上一定彻夜通宵,把这门守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 第二十三章:香时 跟着顾北林老老实实的做事,的确是它现在最明智的决定,但不排除凛白域会对它有所控制。 顾北林依旧挺堤防它的。 夜晚的大殿阴风肆意,更显萧瑟,窗户上挂着的布条被吹在空中,相互摩擦发出飒飒的声响,像极了一个个惊悚的鬼物。 顾北林拿御神缴开几块布条,屋内瞬间安静几分。 寂静下来,就是更加瘆人。 惨白的月光打在他的肩膀上,映出少年强健的身姿,顾北林握着御神,小心翼翼的前行,目光警惕的扫过一片阴气深深的陈设。 古老而繁复的花纹在多年的古木上映出沧海桑田的味道,那沉淀在这古老华丽摆设里的灰尘也预示着古殿的陈年旧迹。 殿上供奉着不知是哪年老鬼的牌位,牌位前几只香正戚戚的燃着,飘上去的烟与阴气搅在一起,模糊了牌位上的字迹。 阴气环绕,引人不适,一件件鬼物充斥在这座曾经华丽无比的大殿。 顾北林在走近殿中.央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双手捏紧了御神。 在古殿的重要,赫然站立着一个人。 嫁衣加身,花盖遮面,珠帘垂饰。 正是白日时被活死人称作新娘的秦钦! 几日不见的至亲,被一群不知死活的鬼物缚住,站在这里像个没有生命的商品一样被人展示围观,任谁也难以遏制心中的怒意。 顾北林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用鼓着青筋的手颤抖着掀开‘秦钦’的盖头,入眼的依旧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和紧闭的双眼。 他深呼了口气,没有再选择打草惊蛇,而是认真研究起了秦钦颈后的鬼骷髅图案。 秦钦不可能是凛白域的人,既然旧盒骨身上也有这个图案,就说明它是凛白域的一种标识,甚至很有可能是凛白域用来控制它境内鬼物的一种方式。 不管是什么,直觉告诉顾北林,要想让秦钦恢复正常,非得除去这个图案不可。 顾北林发现他的手下秦钦那块皮肤开始变得越来越烫,他眸色一深,这就和白天活死人闯门的时候一样。 “叮...” 又是这个鸣声! 古殿大门突然作响。 顾北林连忙躲到了古殿的屏风后面。 在深深阴气的诡异氛围下,古殿的大门‘碰’的一声被推开,接着一群活死人面带怒火的走了进来。 “是谁!是谁在妄图觊觎我们即将成亲的新娘!” 阴冷嘶哑。 顾北林没吱声。 活死人眯起了他那灰白的眼睛,仔细的扫视大殿,似乎在搜寻有没有人的气味。 风将香最后一小节吹熄,这根香燃完了。 同时风也把秦钦脚下的红盖头吹到古殿的高堂上,正好与顾北林一屏风相隔。 顾北林静静往后缩了缩,用御神的气息掩盖住自己的呼吸。 活死人眼珠转动,盯着那张红盖头,最终阴郁着走过来将它又盖在了秦钦头上。 顾北林探出头,在他盖上盖头的前一秒瞥见秦钦睁着眼! 活死人最后再此警惕的环视四周,它始终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踪迹。 “走吧。” 嘶哑的声音随着古殿大门的吱哑声一同消失,顾北林从暗处的屏风中走出来。 香灰落在古殿的案台上。 活死人又给续上了新的。 一炷香...一炷香... 这一炷香究竟有什么不对呢... 顾北林想起,他初入大殿的时候,这一炷香还才刚刚开始燃。 燃完的香,吹落的盖头,大殿的鸣声,睁眼... 顾北林猛地睁大眼,他明白了! ------------ 第二十四章:商量 活死人强硬交代他要在一炷香之内出来,这一炷香就是期限! 只要掀开秦钦的红盖头一炷香之后,大殿就会发出鸣声,同时秦钦会苏醒! 秦钦的苏醒伴随着大殿的鸣声,这个任务已经把他当成了开关之一。 一个触发凛白域规则违反的开关。 顾北林冷笑一声,脸上涌现出阴暗与嗜杀。 他本来抱着游玩的心态,不想管闲事惹麻烦,给凛白域几分面子,不代表被触及底线后他还要再一昧的忍让。 他的至亲就是他的底线。 凛白域算什么,千年吃人谷又怎么样,没有人闯出来,是他们无能,跟他顾北林又有什么关系? 从前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凛白域,那是从前。 什么凛白域的规矩,什么上交水晶,什么任务。 他的规矩才是规矩,他的东西永远是他的,谁都不要想! 他的人,谁也不要想动! 竟然已经搅入这一场昏局,彻底撕碎它又何妨! 他不仅要走出去,他还要制裁。 顾北林想起白天时秦钦朝他说的机械式的话,那样的秦钦应该不是真正的苏醒,这是掀开盖头一炷香之后。 那么如果是两柱香呢? 三柱香呢? 又会怎样? 卷轴上提醒他,婚礼举行到一拜天地的时候活死人会拿出乌水晶,那是个契机。 任务要求是顺利的参加完婚礼并拿回乌水晶,既然是三分之一,就势必会有争抢,等到拿出乌水晶的时候,就是厮杀的开始。 卷轴上并没有显现出婚礼的下一步,按常理,是要等一拜天地之后才会有下一个提示。 顾北林既然不打算服从凛白域,那自然是不可能让婚礼顺利举行,争抢乌水晶,搅乱婚礼,这些都不是难事,他现在最想做的,是让秦钦恢复清醒。 乘混乱中掀开秦钦的盖头,直到他睁开眼,再看下一个一炷香他会怎样。 这的确是一个办法。 但是风险太大,且不说那些活死人会怎么拼命,如果秦钦没有恢复又怎么办呢? 如果因为他的干涉导致秦钦被强势永久留在这里,那又该怎样? 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顾北林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除了鸡肋的旧盒骨,他现在一个帮手都没有。 顾北林想到了之前那个安蜇人。 他不知道怎么跟顾长风搅在了一起,但是他应该不知道顾北林和顾长风的恩怨,秦钦对他之前还算有恩,那小子看上去不像是忘恩负义的人,顾北林眯了眯眼。 现在也只能试试了。 夜风吹在黎铄的纸窗户上发出咯吱的声响,黎铄将它们别紧,窗户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从外面弹开了。 黎铄一惊,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有人! 还没等他开口喊大腿救命,顾北林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顾北林声音低沉,威胁道:“不想死就别动!” 黎铄听见他的声音,既恐惧又愤怒,他挣扎几下,被顾北林轻松制服,后便放弃了。 黎铄挥手表示自己不会出声,示意顾北林放开他。 顾北林没放,他不是来和黎铄商量的,他是来通知黎铄的。 “你不用挣扎,就这样听我说。”顾北林用气音道:“我小叔现在在那群鬼物手里,具体的事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帮我一件事,在明日举行婚礼的时候,你带着我小叔立即离开,到东边的一处宅院去,我的旧盒骨会在那里接应你,你将我小叔交给他,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明白了吗?” 黎铄听见秦钦被控制,呜呜的挣扎起来,顾北林再次压制住他:“你想要乌水晶,事成之后我会给你能交差的数量,前提是你要把事情给我办好,以你们安蜇人的轻功,这件事不是问题。听明白了吗?” 黎铄连着几个点头,再三保证不会出声,顾北林一把放开了他。 黎铄重回自由后,忙不迭的喘气,他拉住顾北林,小声道:“你说什么?秦大侠怎么了?” 顾北林本想说你不用知道,看见黎铄眼里毫不掩饰的焦急,眼神复杂道:“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没有意识,在我们分开后,应该是一个人遇到危险,不敌,被凛白域控制了。” 黎铄震惊:“他那么强?怎么可能?” “我也不相信,但现在已经这样了。”顾北林皱眉:“你们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是跟他一起的吗?” “我们最开始的确是走在一起的,后来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团黑雾,把我吸了上去,我当时说不出话,秦大侠走在前面,没发现我被黑雾抓走,我们就在那里被分开了。” 顾北林不知道信了没有,他问:“那你又怎么和顾长风勾搭上的?” “什么叫勾搭!”黎铄声音小,语气重:“那是救我的恩人!那黑雾根本不是什么雾,就是一团团死蛇,我差点就被它们吃了,是恩人刚好在做任务,救了我。” 顾北林冷笑一声,哪来那么多刚好,他一看那顾长风就不像是个会到处行善的好人。 这傻白甜是不会怀疑,他可没有那么好骗。 顾北林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去,他不欲再多问:“你记得按我说的办。” “你要干什么?抢亲吗?秦大侠不是现在没有意识吗,你有办法让他恢复?”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不想帮?” “当然不是!”黎铄连忙挥手否认:“秦大侠是个好人,我当然要救,但你好歹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吧。” “我说了,你不用知道,他是我小叔,我能害他?” 这的确是,一路上这小狼崽子就差没直接把秦钦围起来了。他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可能会害秦钦。 黎铄点点头:“好,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带到。” 木门吱哑声响,门外响起敲门声,顾北林和黎铄同时盯向门口。 “黎铄,睡了吗?” 是顾长风。 奇怪,他这么晚来做什么。 顾北林给了黎铄一个眼神,直接从窗口走了,他可不想对上这假笑的烦人玩意儿。 黎铄关严窗户,给顾长风开了门:“长大哥,这么晚了,有事吗?” 顾长风目光扫视着黎铄房间,他笑笑:“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 第二十五章:且慢 “我起来如厕呢。这地方好冷,我窗户没关,被冻醒了,起来上了茅房。”黎铄奇怪的看他一眼:“你呢?是找我有事吗?” 顾长风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笑了一声:“我刚打坐完,这里不适合睡觉,便想到处走走,模糊间听见你这里好像有动静,便来看看,害怕是遇到了危险,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回去了。” 刚才顾北林压制他的时候不小心弄出了声响,估计就是那一声吸引来了顾长风。 不知怎的,黎铄觉得这事还是不告诉顾长风为好,他正好还需要一个理由明日不与顾长风一起,便说:“多谢你了,事倒是没什么事,就是被灌了冷风,头有些晕,估计明天不能和你一起去参加婚礼了。不过反正我也不是来做任务的,应该没什么事吧?” “你没有接卷轴,不用上交成果,自然没事,只是明日你不和我一起,就尽量不要出去,外面不安全,等参加完婚礼,我们就能离开了。” 黎铄这一路上跟着顾长风,他敏锐的听觉也帮了顾长风不少忙,在共同利益下,顾长风还是不准备丢开他的。 “好,早点休息吧。” “早点休息。” 黎铄房间里的灯被吹灭,顾长风转身离开时眸色暗了暗。 他刚刚明明听见有翅膀煽动的声音,尽管很微弱,但同为羽人,他对这方面天生就敏感,羽人翅膀上的羽毛煽起的气流和普通的风有着根本的不同,这是他们羽人在战场的天空上辨别同类和敌人的依据。 可是黎铄一个安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在凛白域中寻找强友就是最明智的选择,他没有理由背叛顾长风什么。 不是背叛,就是隐私。 顾长风收敛了作战状态,他虽然和黎铄同行,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需要黎铄的眼力和听觉为他探查前方的危险,而黎铄需要他的武力来消除危险。 不侵犯双方利益的前提下,他没有兴趣过问黎铄的隐私。 咯吱一声轻响,顾北林转身将门关上,轻手轻脚的将御神放在桌上。 旧盒骨守了大半夜,终于可以松口气,他甩着透明的肩膀:“你去了好久...见到你小叔了吗?” “见到了。”顾北林清冷的脸上没有疲惫,那双深如潭水的眼里折射出战前的姿态,他与旧盒骨说了计划,便开始打坐。 明天的计划并不特别严密,他也不知道能否成功。 他缺少对这里的了解,这场仗并不好打。 但不管是否成功,总要试试才知道。 风吹过屋内,旧盒骨皱了皱眉,他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 他闻见了柴油的味道。 惨白的月光打在顾北林脱下的外套上,外套上不小心被主人沾染上的油迹微不可见,在夜晚的衬托下寂静如死水。 天,快要亮了。 不到五更天,活死人便开始敲锣打鼓,门外边,大殿上,路上,还有花轿周围,都充斥着一个个童灵,和顾北林初入这里时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童灵们拍着手,嘴里唱着阴间的歌谣。 森森的凉意把在场的活人均惊了个透心凉。 看似热闹非凡锣鼓喧天,实则潇凉无比阴曹地府。 一个脸上满是胡塞的男人用他那阴狠的眼神扫视着在场的人,参加者们中几个胆小的被他看得浑身一惊。 胡子男满意又轻蔑的笑了一声,眼神在触及到顾北林的时候更是肆无忌惮。 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孩,在他眼里,已然成为了送上门的乌水晶。 顾北林也很满意的看了他一眼,这种又有蛮力又没脑子的,最适合用来利用。 婚礼上的来宾只有十分之一是任务的参加者。 其他的,牛头马面都有。 十方来客,九方鬼神。 他们都飘在地上,顾北林扫视了一眼,这种‘阿飘’打起来最容易,实体都没有,连旧盒骨都不如。 顾北林环视四周,没有发现黎铄的身影,只看见顾长风一个人远远的坐在了对面。 顾长风看见顾北林看他,假笑着端酒敬他,顾北林没理。 傻.逼,端鬼酒烂手。 他放出神识,发现了大殿屋顶上潜伏着的生命体。 安蜇人,果然名不虚传。 阴婚大多是在晚上子时进行的,那是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所以最适合用来举办亡灵人的婚礼。 这里的活死人牛逼哄哄的,非要在白天举行,一个个死鬼被晒得又焦又躁,眼睛都睁不开。 活死人的首领站在大殿的正中.央,他的长相在白天的阳光下显得更奇形怪状。 顾北林忍着恶心,强行逼迫自己转头,忍住一剑砍爆他的头的想法。 “各位尊敬的来宾,欢迎来到我们巫族的婚礼现场,两位新人能得到你们的祝福,是他们的荣幸,现在,我宣布,婚礼开始!下面,有请我们尊贵的新郎。”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个黑色白字的牌位被小鬼们端了出来,牌位金边镶嵌,看得出来,的确是最贵的那个。 底下有个参加者大概是被戳到了笑点,竟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全场瞬间寂静,连打锣的小鬼都沉下了脸。 “......” 那人笑容僵在了脸上,下一秒,他瞬间被四周的鬼魂五马分尸。 “啊!...” 他周围惊叫的参加者连忙捂住嘴,惊恐的看向诡异微笑的活死人。 活死人语气阴森,笑着道:“不听话的客人可是得不到回礼的哦。” 众人齐刷刷低下头去躲避他毒蛇一样的眼神。 一众人中,只有顾北林握紧御神直直的对上了活死人的眼睛,还有脸色明显有点不好的胡子男没有低头。 他们两没有违规,活死人也没有理由发作,只好再转过头去进行‘婚礼’。 “天地应允,媒妁相通,高堂在目,日月同堂,为约——...一拜天.....” “且慢!” ------------ 第二十六章:失忆 活死人的声音被打断,他恼怒的看向声音的发出者。 顾北林慢悠悠的翘着二郎腿:“我要喝水,有喝的吗?” 活死人咬牙切齿:“客人的桌上有酒水!” 顾北林真诚的笑了笑:“谢谢,看见了。” “一拜天....” “等等!” 顾北林好以暇似的一把推倒了桌上的鸡鸭鱼肉:“我饿了,有吃的吗?这些都脏了。” 众人:“......” 活死人睁大他那恐怖的眼珠子,似乎在忍耐些什么,等了会儿,还是没做什么,依旧咬牙切齿:“客人可以任选换一桌,请不要再打断司仪,否则也没有机会获得我们的尊敬和回礼!” 这一次,它的声音中充满了警告。 顾北林发现,这玩意儿好像特别容易被激怒,但凡发生点什么不顺的事情,就怒不可遏。 这是个好机会。 不管是什么,一旦生气恼怒,智商就离家出走了。 远处的顾长风看见顾北林的举动,皱了皱眉,眼神深了深。 “一拜...” “再等等!” “啊啊啊!!!” 这一次,活死人直接红着脸叫嚣起来了,各自抄起了家伙。 顾北林无辜的眨了眨眼,指着活死人身后:“你们后院起火了。” 大殿之后,那一众供给参加者们休息的庭院处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冲天,浓烟滚滚。 在座者皆是一惊,齐刷刷看向火势爆发的地方。 活死人们更是暴躁无比的叫了起来。 “是谁!是谁!是谁这么没有道德!是谁这么应该得到处罚!给我站出来!” 众人现在却没有心思再关心它们在说什么,因为此次任务的终极目标——乌水晶,已经被端上来了。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参加者们在火光中更加的肆无忌惮,互相争夺厮杀着争抢乌水晶。 那胡子男离顾北林坐得最近,第一个就想来争夺他的,被顾北林反手一把抓住。 来得正是时候! 顾北林用御神打在胡子男大腿上,御神的剑气瞬间打软了胡子男的腿,剑身上的柴油也尽数染在了胡子男身上。 顾北林将他双手一捆,一个转身就把胡子男丢在了活死人首领面前。 “是他放的火,我看见他身上的油了!” 胡子男怒目而视,震惊的看着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油,瞬间明白是顾北林在捣鬼,他大叫一声,避开扑过来的活死人,举起大刀要过来砍顾北林。 活死人认定了这些外族人放火毁了他们的家园,哪里肯放过他,随着活死人首领一声令下,在场所有活死人和鬼魂都开始进攻来参加婚礼的人类们。 不过在座都是能在凛白域中走到这一步的人,自然也不会是吃素的,眼看这活死人对他们毫不留情的打杀,早就受够了这群鬼玩意儿阴阳怪气的参加者们也纷纷停止内战,加入与活死人和鬼魂的作战。 活死人的进攻让他们不得不放弃争抢乌水晶,专心的反击。 顾北林趁机成功的顺了一批乌水晶,他毫不恋战,拿出御神释放剑气便想走。 顾长风直觉这场火肯定不简单,多半是顾北林在捣鬼,他刚要去搜寻顾北林的身影,转身就被两个活死人给缠上了。 这玩意儿打不死砍不断,挺恶心人的,顾北林用御神震退了两个,闪身就退出了大殿。 大殿之上早已经没有了秦钦的身影,本该在大殿举行婚礼的他静静的站在小院里,面前站了一人一鬼。 旧盒骨有点怵黎铄,在他看来,没死之前就能上天飞檐走壁的那都是厉害的大侠。 黎铄也有点害怕旧盒骨,他还是第一次见透亮亮的人。 双方都觉得对方不好惹,互相闪躲着目光时不时对视一下,场面一时十分安静。 顾北林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的场景。 “?”顾北林看他俩互相闪躲的眼神,不知道还以为两个人在相亲。 “你们在干什么?我小叔怎么样了。” “哦...!睁开眼睛快到一炷香了。”旧盒骨回过神来,连忙无声无息的飘到了顾北林身后去。 顾北林没有心思管它,他发现秦钦颈后的鬼骷髅图案变得越来越淡了,他惊喜的拔出御神,开始用御神的纯净天灵气为秦钦运作内力。 灵气从秦钦背后侵入,慢慢的蔓延至五脏六腑,全身上下。 灵气贴着他的经脉滋润血肉,在昏暗的环境下驱逐一缕缕来自地府的气息。 不一会儿,秦钦整个人已经被天灵气环绕在其中。 浓郁的天灵气让黎铄觉得神清气爽,在这诡异的巫族地盘得到了一处纯净的天地。 旧盒骨却受不了这气息,他只好退出到门外面去。 黎铄心满意足的就地打坐,他决定蹭蹭顾北林的天灵气。 顾北林催动天灵气运转秦钦体内的内力,内力的运转下,秦钦浑身开始变热,渐渐有了人的体温,指尖和面部都开始恢复正常,慢慢的,颈后的鬼骷髅图案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淡。 然而渐渐的似乎是到了一个临界,之后顾北林再怎么运转灵气,秦钦的图案颜色都不再变化了。 顾北林收回灵气,自己先狠狠的喘了一口气,灵力大规模的消耗,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按着心脉,慢慢的调整呼吸。 调整好后,顾北林再看那图案,还剩下薄薄的一层,但颜色已经变淡了很多。 秦钦又重新闭上了眼,再睁开,眼里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 秦钦扶着头,他头痛欲裂,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既疲劳无比又昏沉欲睡。 他猛地撑住地板垂了下去,他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梦,大梦的尽头有一场大雾,在那场雾里,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声音是那样的熟悉,语气也是那样的亲切,好像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一样。 他闻声转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静静的雾里,连呼吸都变得很大声。 瞬间,大雾又变成了战火连天的战场,火光冲天,哀鸿遍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有人在挥刀砍向他,刷的一声,刀刺进了皮肉,他却不痛,热血朝着他铺面冲来,洒在他的脸上和脖颈处,他别过脸去,发现有人挡在他前面替他送了死。 此时,远处有个浑身雪白如鬼魅的身影在冲他笑。 秦钦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叫不,他拼尽全力挥刀砍向那个身影,鲜红的血染上了白衣人的白衣服。 白衣人却没有倒下去,依旧静静的站着对他笑。 突然,这些战场也消失了,又有声音在讽刺嘲笑,又有人在幸灾乐祸,刑具,牢房,棍棒...一瞬间,人们的声音又开始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太子殿下回来了!....太子冲出了黑森林...” “报——城门已破....” “......” 秦钦头痛欲裂,他抱住头:“啊.....” 记忆片段错乱的在他脑海里闪现,逃跑,兵败,战乱,上吊......最后变成了一片红色,面前的人都变得脸色惨白,那个浑身雪白的人又重新出现了,依旧站在不远处冲他笑。 随后那些人又给他穿上了红嫁衣,嫁衣很重,压着他,沉沉的,很重...... 一切又重新变为空白,脑袋依旧疼痛,秦钦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忆片段全部消失,脑海里重新变为一片空白,秦钦想睁开眼,白日的阳光照射在他的眼睛上,他努力用了很大劲才睁开了眼,刺眼的白光消失后,入眼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俊朗少年。 少年身着不菲的衣袍,手持一把上古宝剑,身姿挺拔,浑身灵气郁盛。 他神色焦急,关切的抓着秦钦叫‘小叔’。 眼瞧秦钦没有反应,顾北林脸上一片暗沉,心里升起来的希翼也骤然落空。 秦钦脸上滑落一滴汗珠,他费力的抬手去擦,却看见自己身上血红色的嫁衣。 他一惊,顺着顾北林扶着他的手,吃力的问:“你...你是?” 不再是陌生而机械的声音,那声音即便嘶哑,却是顾北林从小听到大的熟悉音色,然而吐出的话却像是六月的天给他下了一场大雪,冻得他浑身发寒。 顾北林脸上一片空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他努力想笑,却笑得比苦还难看:“小...小叔?你不记得我了?” 顾北林抓着秦钦肩膀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疼痛让秦钦忍不住挣脱他。 “你..你松开。”秦钦皱着眉,他现在不仅想不起顾北林是谁,他连他自己是谁他也想不起。 顾北林被推开后,失了魂一样歪倒在一边,双眼又是不可置信又是挣扎。 那失了魂的模样,看得旁边一直看不惯他的黎铄都有点可怜他。 好不容易救出了自己的至亲,转头却发现至亲却已经不记得自己,任谁都难以接受。 黎铄凑上前来,指了指自己:“秦大侠,那你记得我吗?” 见秦钦看黎铄的眼神陌生又迷惑,黎铄便知道了答案,在这之前,秦钦看他一直都是平静而淡定的目光。 秦钦虽然不记得眼前的俊逸少年,但看他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知道他们之前关系绝对非比寻常,他甩了甩自己才清醒过来的脑袋,低下头去拉顾北林,又问:“我是谁?” 顾北林猛地回神,反拉住秦钦,声音沉得可怕:“你说什么?” ------------ 第二十七章:日月 秦钦不记得他,也不记得他自己。 秦钦被他问得一愣。 “你不记得你是谁,也不记得我们所有人,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不对?”顾北林急切的问,他意识到一丝转机。 秦钦可以不记得他,也可以不记得黎铄,这可以是意外造成的遗忘,但人绝不会忘记自己。 一个人唯一忘记自己的办法,只能是死亡。 秦钦不记得了所有,这说明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可能。 他只是在凛白域中不小心失去了记忆,等那个印有鬼骷髅的图案消失,一切都会恢复正常,这不是永久性伤害。 只要不是永久性的记忆伤害,一切都有挽回的地步。 暂时的遗忘,和永久性的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秦钦愣愣的点头,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人,对他没有危险性。 “是,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顾北林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没关系,我说给你听。” 你不记得了,我再告诉你。你是亲人,所以多少遍都没有关系。 御神充沛的灵气充斥着整个房屋,将一切鬼魅都隔绝在外,旧盒骨一直在外等候,它看见远处滔天的火势渐渐平息,又听见了属于人类的痛苦叫声。 顾北林和他小叔已经在房间中待了整整三天,他已经拿到了足够的乌水晶,秘境的出口已经开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只是...它望了望远处的大殿,它觉得,按顾北林这样的做法,最终只有他们才能走出去,他们错是没有什么错,只是其他参加者... 算了,那与它何干?它已经在这凛白域待了几百年了,它真的该走了。 旧盒骨正犹豫要不要叫他们一声,就见门从里面打开了。 顾北林依旧拿着剑,秦钦已经脱下了红嫁衣,穿了一身素白。 “黎铄呢?” “那个会飞的吗?”旧盒骨飘过来:“他前天就已经离开了。” 旧盒骨高兴的说:“你的卷文应该指示了你出口,我们可以出去了!” 哪知顾北林摇了摇头,看向旁边的秦钦:“我们暂时先不走。” “不走?”旧盒骨张了张嘴,他瞬间明白顾北林要做什么,但是他怎么看这小变态都不像仁心仁德的人,那就只能是.... 旧盒骨看向秦钦,秦钦也回头望了它一眼,他身上还充沛着御神的天灵气,旧盒骨一惊,像被烫着一样缩回了眼神,它叹了口气,自觉的走到前面带路去了。 “按你的说法,这里的鬼物在刻意引发参加者们的互相残杀,在后院起火后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把刀刺向你们,我觉得,这不是巧合,它们是有目的这样做的。” 顾北林点点头,他想过这一点,只是当初不打算仔细深究,便随活死人便了。 顾北林看了看天,说:“这里阴气很重,没有亡魂是维持不了的,我猜,它们是将参加者都当成了养料,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好好的完成任务,想在婚礼上将他们都留下。” 他能半路劫走秦钦,也是利用了这一点。 活死人本来就想与参加者开战,它们准备充足,来参加婚礼的九方亡灵就是证明。 他放了一把火,只不过更加的拖住了活死人的脚步而已。 好在,他救回了秦钦,哪怕没有记忆,至少是意识清醒的人。 他不在乎那些参加者的死活,可他知道,秦钦一定会在乎。 果不其然,即便这个人失去了记忆,忘记了自己是守卫万千子民的将军,可他听到有同类受难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出手相救。 秦钦说:“他们中总有迫不得已才来这里的。” 这个人就是这样,永远的正义为上,永远的不会舍弃同类弱者。 哪怕什么都不再记得,可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顾北林打开了第二个卷文,这个卷文明显比上一个有料多了,不仅记载了活死人的起源,还注明了它们世代守护的圣物。 像它们这种鬼物,本没有什么‘圣物’值得守护,只不过那东西关乎它们一族的生死存亡,那东西不在了,整个活死人族也就会灰飞烟灭,这里的一切,鬼气森森的大殿,房屋,都会化为虚有,不复存在。 旧盒骨听后受惊的咋了咋舌,它还从来没有见谁做任务做绝到这个份上的。 完成了任务还不够,一把烧了人家屋子还不够,还要一锅端了人家的窝,直接灭族! 说实话,很残忍,但是它很兴奋。 谁不想拥有一个强大的队友呢! 很明显,这小变态说得出就做得到啊! 那圣物是两块透亮漂亮的玉石,与这鬼气森森的地方格格不入,谁能想象,看起来这么圣洁的宝物,却孕育出了这么一群吃人的怪物。 活死人本来是打算在婚礼上结果了参加者们,被这该死的人类放了一把火,让它们元气受了损,便只好先关押起来,待恢复后再行斩杀。 当然,这场火灾的罪魁祸首,那个倒霉大胡子,早已经被愤怒的活死人现场就斩杀了。 旧盒骨带着顾北林和秦钦潜入了活死人关押参加者们的石牢,石牢很大,内部很高,其下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手臂粗铁链从四面八方牢牢地牵制住石牢空中正中心的铁笼子,笼子里关押的,便是待杀的参加者们。 笼子很大,顾长风远远的坐在一角,眼神平静的看着参加者们的狂躁和恐惧。 他虽然被关在笼子里,但就好像是他自己主动进来的一样,浑身上下一尘不染,依旧风度翩翩,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打坐。 他这个样子,自然有人看不惯。 大家都是阶下囚,凭什么你装得跟个神仙一样,我们却像落了水的狗?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凶神恶煞的走过来,推了顾长风一把,指了指他那价值不菲的剑,语气很倨傲:“那个。” 他见顾长风没有反应,变本加厉:“听不懂人话?老子叫你把剑拿来!” 顾长风笑了笑:“这是我的剑啊。” 男人见这小白脸竟然还敢笑,顿时抽出了刀,听不懂话的人,他决定用武力教他该怎么做人。 那刀直直的劈向了顾长风,不远处的黎铄呼吸一滞,顾长风给了他一个眼神,黎铄最终握紧了拳,没敢过来。 男人伸出手去抢顾长风的剑,那手还没有碰到剑,火光电石之间,竟然就直接被斩断了,断手甩出,血珠四溅,啪的一声落在了围观参加者们的中间,参加者们齐齐跳出一步,‘嘶嘶’的声音在其中炸开。 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剑对上了劈来的刀,将钢铁白刃的刀直接斩成碎片。 “啊!——”男人倒地惨叫,面色狰狞。 顾长风轻轻的凑近他,脸上依旧是笑着的,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轻,在这许多人的牢笼里却那样震聋溃耳:“我说了,这是我的剑呀。” 可他才说完这句话,沾了血气立在他身边的宝剑就咻的一声飞走了。 顾长风脸上的笑凝固了。 不光是他,笼中所有人,他们身上的武器都一一飞走,连小暗器也没有被放过。 众人七嘴八舌仓惶望去,只见不远处站在岸边的活死人首领阴恻恻的笑出声:“真是谢谢你们,给我们的新人送了这么宝贵的礼物。” 活死人将手被在背后,干瘪的脸上皱出难看的笑:“只是我们的新人,更喜欢你们送上的另一份礼物啊,不要着急,我们不久就会来取的。” 它说完,便带着一堆活死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顾长风眯了眯眼,脸上又重新恢复平静,他望着头顶那明耀夺目的玉石,眼眸深了深。 巨大的牢笼上悬挂着一个恢宏华丽的宝冠,宝冠上屹立着两颗璀璨明媚的玉石,那便是活死人的圣物——阴阳日月。 圆的那块名为阳日,弯弯的名为阴月。 两块玉石,护佑活死人族多年。 阴阳日月,违天的存在。 顾北林眼里也盯着那两块玉石,他说:“活死人用他们的圣物压制了参加者的修为,参加者只能互相攻击,没办法对它们攻击。” 顾北林和秦钦躲在石牢的壁峭上,旧盒骨飘在他们的背后,刚才顾北林用御神隐藏了他们的气息,才没有被发现。 旧盒骨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直接冲上去毁了阴阳日月吗?” 顾北林眯了眯眼,只说了一个字。 “等。” 旧盒骨疑惑的偏头,来都来了,等什么?活死人可是随时会回来的呀! 秦钦也偏头,顾北林指着顾长风给他看,问:“小叔,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秦钦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挺强的,就是....” “就是不知道他怎么被抓进来的,对不对?”顾北林玩味的看着顾长风盯阴阳日月,从顾长风在那笼子里起,他就觉得不对劲,他总觉得,顾长风不该是会被抓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们再等等看。” 这阴阳日月,一定还有点什么他不知道名堂。 秦钦看着顾北林脸上运筹帷幄的笑,他脑海突然疼了一瞬,秦钦猛地扶头,他虽然还是什么都想不起,但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这么陌生。 似乎在他的印象里,顾北林不是这样的。 可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 顾北林见他扶着头,连忙扶着他:“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秦钦脑袋只疼了一瞬,他摇了摇头:“无事。” “有事要告诉我。” “好。”秦钦应下。 天渐渐黑下来,石牢里也不见黑暗,白日里不觉得,直到夜里,一行人才发现头顶的阴阳日月的光芒竟然如此强盛。 特别是阳日,整个石牢在它的照耀下都明亮似白日。 铁笼中的众人也发觉了这一现象,有的人甚至不死心的动起了心思,即便身处劣势也不是很安分。 不过更多人还是一脸灰暗,也许他们在外界也并不是什么登峰造极的大师级别人物,来这凛白域也是迫不得已,来时就已经做好了被永久的留在这里的打算。 寂静的暗夜里,秦钦听见了有人细微的呜咽声。 那呜咽声在暗夜里显得无助又绝望。 远远望去,铁笼中佝偻着几个单薄的身躯,他们蜷缩着将头埋在膝盖里,静静的抱着自己。 顾北林奔劳了一天,秦钦让他靠在石壁上小憩一会儿,旧盒骨不需要睡觉,它坐在秦钦的下方百无聊赖的摇着腿。 旧盒骨抬起头来,刚好撞进秦钦深邃的眼眸里。 旧盒骨一愣,那眼眸里藏着悲悯与同情,唤起了它遥远的回忆。 它原来的家乡经常打仗,有一次它远远的看见了它们国家骑着高头大马的常胜将军,那将军的眼里也是这样的。 这样的悲悯神色。 有一些人,天生就是这样的。 ------------ 第二十八章:肖淼 旧盒骨轻声问秦钦:“大侠,您原来是将军吗?” 秦钦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哦,对,主人说您失忆了。”旧盒骨笑了笑,它没有实体,就只是脸上那一块魂体皱吧皱吧:“您好像原来我那个国家的将军,他也会用这样怜爱的眼神看我们,即使我们和他的身份天差地别。” 秦钦没有说话,笑了笑。 旧盒骨觉得,它理解了他们为什么会回来。 夜至深时,顾长风睁眼扫了一圈笼中的人,大部分人都蜷缩在自己的臂膀下,埋着脑袋,有一小部分战战兢兢,身体发颤,明显受惊不敢入睡。 顾长风扫过一圈,发现有一个人正直直的盯着自己,那人见他看向自己,朝他一笑。 顾长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这个人他认识,肖淼,羽族右支军的五部副将之一。 不过跟他没有什么牵扯,他只是在父亲的计划中见到过这个人的名字。 肖淼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他在不停的缠绕编织。 顾长风算了算时间,活死人会在天亮后处置他们,现在他们回了居所,接下来会去准备收纳他们亡灵的器具,现在绝不可能回来,这就是他动手的最好时机! 顾长风望着那耀眼夺目的阴阳日月——他此次来凛白域的终极目标。 一会儿他将阴阳日月取下,石牢内骤然失去光明,一定会惊动所有人,活死人察觉他的不轨,也会迅速感到这里,所以他让黎铄先行前去探路,一旦拿到阴阳日月,待会儿就直接逃! 乌水晶的三分之一他已经凑齐,出口已经开启,阴阳日月出了出口,这里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包括活死人和所有的参加者。 黎铄还没有回来,顾长风再次望了一眼对面的参加者,眼底闪过不忍,但最终化为平静。 小的损失,是为了新的光明,他与父亲的大业一旦完成,就是整个羽族乃至大陆迎来新生的时刻,现在的牺牲,都不算什么。 也许顾长风没有意识到,他都始终没有明白何为苍生。 顾长风重新闭上眼睛,风静静的吹拂着铁笼下的潭水,幽深的水面泛起一片涟漪,像是暴风雨之前仅剩的平静。 一声轻响,顾长风轻轻的睁开了眼,黎铄轻手轻脚的落在了铁笼上面,弯下腰来伸出一只手对着顾长风可以看见的角度比了一个搞定。 这一声轻响同样惊醒了在小憩中的顾北林。 顾北林猛地睁开眼,看向铁笼处。 秦钦回过头见他睁大的眼,一惊,问:“怎么了?” “他的目的是阴阳日月。”顾北林沉声道。 秦钦没有问他为什么,顾北林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个人。”秦钦示意黎铄:“他是从半个时辰前逃出笼子的,逃出后去了石牢洞口,刚刚才回来。” “他是去寻找最便捷的道路了,一会儿那个长安一拿到阴阳日月,他们就能做最快的逃离。”顾北林说:“一旦阴阳日月离开此秘境,这里的一切都会迅速崩塌,我们如果不能在他们之前出去,就会随着秘境一起消失在凛白域里。” 真恶心。 旧盒骨惊讶的小声呀了一声:“那个会飞的大侠跟他是一伙儿的?那主人你....” 顾北林摇了摇头:“我只是请他帮了个忙。” “那现在怎么办?” 顾北林深了眼眸。 顾长风被故意抓进去,在婚礼上也没有使劲全力,只是夺得了足量的乌水晶,也没有阻挠顾北林夺乌水晶,说不定他也知晓黎铄的行动,只不过这对他没有影响,他也还需要黎铄的帮助,不能跟他撕破脸。 他被关进来,目的就是接近阴阳日月,放秦钦和顾北林走,也是根本不担心他们会对自己有所影响。 他拿了阴阳日月,这里的一切都化为乌有,顾北林手上的乌水晶也没了,自然交不了差,甚至说不定,根本走不出这里。 为了他的目的,损了所有人的利益。 顾北林眯了眯眼,他就说,以他的直觉,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小子就不是个好东西。 只是,是什么样的目的,值得他也赔上他自己的任务? 顾北林回来,本来只想如秦钦所愿,救下这场秘境中的无辜人,不让他们白白做了活死人的养料。 现在,既然顾长风想要阴阳日月,那他也要! “直接上!” 既然顾长风准备动手了,说明他算好这已经是最好的时机,既然如此,那就谢谢他了。 只是,顾北林想让顾长风看看,如何不赔上所有人的命也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铁笼猛地一重,笼中人悉数惊醒,七嘴八舌的小声惊呼。 顾北林和秦钦跳到了铁笼上黎铄的对面。 旧盒骨战战兢兢的飘在他们俩身后,又害怕又高兴。 刺激!真刺激!要端老鬼的巢了! 阴阳日月离铁笼有一段距离,顾北林跳起来,修为在它之下被压了一些,没够着。 顾长风目光似剑,看向顾北林,眼里险些压不住惊异和怒气。 他们怎么还没走? 他在婚礼上忽视黎铄离开,就是为了让顾北林离开秘境,不给他捣乱。 眼下他怎么又回来了? 据他的了解,顾北林绝不是心存善心,多管闲事之辈。 笼中的肖淼迅速扶住铁笼的四周稳住身体,他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不可能!秦钦怎么还清醒着?还又跟顾北林站在了一起! 肖淼握紧手中完成的软纤绳,此次他入凛白域,表面上是奉裕安大人的命令来配合白衣大人给秦钦制造麻烦,他会变音之术,通过模仿顾北林的声音,诱导秦钦放下警惕,实则白衣大人用秘术攻其不备,让秦钦沦为凛白域的鬼物。 他的这个任务已经完成,实际上他还有一层身份,他是羽族旧族余党顾涧亲王的手下,是他穿插在右支军的眼线。 这一次,他还要帮助少主顾长风夺得阴阳日月,那是他们下一步伟大计划至关重要的一点。 秦钦的慕久神剑已经被他们掠夺,没有上古纯净的天灵气,秦钦怎么清醒过来了? 顾不上多想,阴阳日月少主是必须要拿到手的,这绝不能失手! 肖淼赶紧挤过躁乱的人群,将编好的软纤绳递给了顾长风:“这是软纤绳,能削铁如泥,也能根据主人意愿自辩方向拿物取什。” 顾长风虽然惊讶,但是这阴阳日月实在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他顾不上其他,直接拿软纤绳削开了铁笼栏杆,一个飞身上了笼顶。 笼顶上黎铄脸色纠结,秦钦和长大哥这两个人都帮过他,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帮哪一方,左一下右一下,来来回回不知所措。 好在两人都没有把他搅进来的打算。 秦钦不记得,顾北林也不再顾及他在秦钦心中的形象,放开了手脚打。 顾长风也没有丝毫保留,顾北林是羽族皇室的人,还是皇室的嫡太子。 这阴阳日月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在他的手中! 两人的打斗引起了铁笼的摇晃,铁笼内人心惶惶,众人不由自主的左右摇摆,有眼尖的人瞧见了顾长风割破的铁栏,率先急不可待的钻了出来。 “唉..唉!别他妈挤我啊!” 有人跟他抢:“你能不能他妈快点,那些皱脸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回来,老子可不想死在这里!” “我就想死在这里吗?操——老子站不稳了!顶上那两个羽人能不能别板命了!” “啊——我的衣服!” 在推挤中有个男人被断铁栏划破了衣服,趁着他弯下身去,肖淼一脚踩住了他的背,灵活的从几人中成功率先杀出重围。 “啊!哪个狗日的踩老子!” “别撞了,唉—别挤我们!我兄弟受伤了!” 铁笼被悬在正中.央,其下就是潭水,挤出来的人没处去,又只好受惊的全部巴挂在铁笼外。 秦钦见了,抬头观察起四周石壁,寻找调动铁链的机关。 彼时顾北林与顾长风已经开始争抢阴阳日月,两人均展开了翅膀,羽人洁白而强壮的天之馈赠在空中煽动起风。 顾长风的翅膀很强壮,形如刀锋,势如长虹,片片羽毛都锋锐似刀。 可相比之下,顾北林的翅膀却更加强壮,甚至比顾长风的翅膀大了一圈。 羽色亮目,令人不敢直视。 顾长风闪身躲过顾北林御神的剑气,他盯着顾北林的翅膀,眼里有憎恨和不甘,阴鸷幽深。 单说武力与拳法,两人实力相差不大,由于顾长风没有自己的剑在身边,渐渐落了下风。 就在顾北林即将一剑制服顾长风的时候,背对着他的肖淼突然拿出一把软刃刺向了顾北林的后背。 “小心!” 顾北林和秦钦同时一惊,两人闻声出击,顾北林是进攻,秦钦是拦截,同时向着肖淼出手。 千钧一发之际,软刃仅在离顾北林一毫之处骤然转头,竟向着秦钦刺来! 秦钦瞳孔猛地睁大,手上肌肉动作比脑子更快,‘啪’的一声,正对着秦钦胸口软刃偏了半俚,擦着秦钦的脸颊而过,在秦钦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而没得手的肖淼则被追杀而来的顾北林一刀正中胸口,肖淼口吐鲜血,倒身而亡。 顾长风得以逃脱,趁机一把拿下了阴阳日月,霎那间,石牢昏黑无比。 “小叔!没事吧?” “我没事。”秦钦摆手,他感觉到一股透心的凉气从肖淼尸体的地方而来:“他怎么在冒白烟?” “冒白烟?”顾北林回过头,惊讶的拿着御神:“不是他在冒白烟,是我的御神!” 御神通身冒出了大量的白烟,它是上古神器,剑身接触到人的灵魂时冒出的是白烟,而精怪的魂魄,会让它冒绿烟。 可人死后魂魄也不应该立即离体啊。 顾北林瞳孔一深,他想起了他与秦钦在那个小镇上见到的跪地伶人。 生死契约人,受钱拿命来。 肖淼买了跪地伶人,那个在凛白域外受了他钱的伶人替他送了命! 顾北林阴郁的哼了一声,真是便宜他了! 秦钦没有事,顾北林顺着光源的方向,继续去与顾长风纠缠。 “等下我去找放下铁笼的开关,铁笼落地后,你带着他们从你找到的路逃。”秦钦擦了擦血迹,对黎铄说。 黎铄被刚才的打斗吓得脸都白了,他谁都打不过,闻言也不敢多说,连连点头。 秦钦摸黑飞下,顺着石壁一点一点摸,在摸到一处突起的规则石头后,骨节分明的指尖在黑暗中骤然触及到了干瘪的皮肤。 耳边响起活死人嘶哑阴鸷的声音:“亲爱的客人,在找这个吗?” ------------ 第二十九章:崩塌 ‘哗——’ 铁链震动的声响在暗黑的条件下显得恐怖瘆人。 “真是没有礼貌的客人呢,谁准你们在别人的家里偷东西呢?一群盗贼,都给我不许动!” “啊——哄——” 活死人们的嘶吼响彻整个石牢,众人一时间被它们吓住。 秦钦快刀斩乱麻,一把放下了铁笼的开关。 ‘轰——’ 铁笼应声而下,落地的众人再次感受到脚踏实地的安全感,不少人都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滚他娘的,老子受够了!在外面老子从来没受过谁的委屈,管你是人是鬼,爷爷的刀从来就不是吃素的!来这里了,我还怕死吗!”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寂静的夜里开启了厮杀。 “对!大不了他妈一起死!凭什么等着被你杀!” “对!兄弟们!拼了!” “拼了——” 暗夜里,手握屠杀刀的活死人机械的上前去,刀与刀之间开启的碰撞在暗夜里划出一道道声响,属于人类与凛白域鬼物的厮杀拉开序幕。 “操,这他娘的不是老子的刀吗?”还是先前那个一声吼的哥们,他一把扯过跟自己对上的活死人手里的刀:“好你个鬼东西,抢老子的刀还想用来杀我,真当爷爷祖上无人你要站着当神仙吗?!受死吧你!” 众人见状也纷纷去抢自己的武器。 这边的战场没有影响到活死人首领,他砍了秦钦,一刀不中,没有丝毫恋战的想法,急切凶狠的将自己大部分的活死人都调去了追杀顾北林和顾长风。 阴阳日月,那才是他们的命.根子。 刚才从宝冠上拿下阴阳日月,顾长风消耗了灵力,此时顾北林催动御神的剑气包围他,在持久的消耗下,顾长风有些不敌,特别是他还急于寻找自己被活死人拿走的贴身宝剑。 一个闪身,顾长风手一颤,一阵风扫过,手里的阴阳日月便已经到了顾北林怀里。 顾北林对他微微一笑:“真是谢谢你了,这东西漂亮,我也挺想要的。作为歉意,这些就给你吧。” 一大堆乌水晶朝顾长风铺面而来,顾长风扬手去躲,便叫顾北林逃了。 黎铄飞在石壁上,打开了一道通道,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微弱的光线透过石壁照进来。 “大家别打了,都跟我来!” 说完率先冲了出去。 今天的活死人宅显得格外的暗沉,众人一边断后一边跟了上去。 活死人首领没心思管他们,这些蝼蚁之辈就是全杀了,它们也不能一步登天。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保住阴阳日月,只要阴阳日月还在,它们的种族就还在,往后有的是参加者来。 它发动全部的活死人去围杀顾北林,顾长风反而因此落了空。 阴阳日月离开宝冠太久,整个靠它支撑的石牢已经开始摇摇欲坠,有大块小块的石头压下来。顾长风撑住石壁稳住身体,他定睛一看,暗道一声不好。 他的佩剑是笼中所有人最好的,理所当然的落在了活死人首领手里,要拿就得杀开它周边的活死人,看着密密麻麻的活死人头,顾长风皱紧了眉。 他灵力已经损失不少,现在连翅膀都伸展不开,要强抢,几乎不可能。 为今之计,只有.... 顾北林手里拿着阴阳日月,此时在活死人中间就像一块香馍馍,一拨又一拨的活死人朝着他翻涌过去。 石牢越摇越厉害,好几块石头就擦着秦钦的面颊落下来,他朝顾北林喊:“别恋战,走!” “你先走!”顾北林顺身躲过身边一个活死人的进攻:“按我们之前说的那样。” 秦钦没犹豫,转身立即朝道口离开。 待秦钦离开后,顾北林伸展开翅膀,飞出了重围,他朝着洞口飞去,躲过活死人首领怒红着眼睛放过来的机关冷箭。 就在他要飞出石牢时,顾长风一声大喊:“太子——想拿回你小叔的剑吗?” 顾北林翅膀一顿,眼睛一眯,转身回来将他拎起,压着火气沉声:“你想要什么?” 顾长风以防顾北林丢开他,反抓住他吊着自己的手:“借太子阴阳日月一用。” 顾北林冷笑一声:“你现在有谈条件的资格?信不信我丢你下去?” 顾长风看了一眼底下嗷嗷想吃人的活死人,牢牢的扒拉住他:“你甩不开我。” “不要脸。”顾北林冷哼:“借就借,敢不还,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顾北林吊住他旋身飞翔,几个翻身把顾长风炫得够呛,就在他们飞出洞穴的那一刹那,石牢轰然崩塌。 活死人半数埋在了里面,半数紧跟着顾北林和顾长风追了出来。 顾北林沿着黎铄留下的标记飞,不一会儿就到了出口处,果不其然,活死人在这里下了屏障。 早在石牢里,秦钦就与顾北林分析过,活死人的目的既然是要杀尽参加者,一定会在出口设下人和屏障,来截杀漏网之鱼。 所以两人分工合作,顾北林抢阴阳日月,秦钦处理路上的活死人。 但没想到参加者们士气高昂,一举直接攻破了它们。 出口的活死人没了,屏障还在。 顾北林放下顾长风,嫌弃的丢开,一脸不爽的将阴阳日月丢给他。 顾长风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接过阴阳日月,朝活死人首领开口:“交出我的剑。” 语气平静,态度自然,活像那阴阳日月是他的一样,顾北林撇撇嘴,这小子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啊。 活死人首领阴着脸看顾长风用阴阳日月威胁它,它今天一天就没顺心过:“你们才是瓮中之鳖。” 哟,鬼东西还挺有文化。 顾北林一笑,活死人首领一看他笑脸色就不太好,它快要对这个该死的人类的笑产生阴影了。 顾北林说:“你怕不怕我们鱼死网破?” 活死人脸上阴云密布,顾北林保证,此时要是拿御神过去挨它一下,绿烟得冲上天。 它思虑几番,终于还是将剑丢给了顾长风,顾长风接过剑:“还有屏障。” 活死人首领压着怒气,干枯的手一挥,出口的屏障瞬间破灭。 黎铄带着众人先逃,活死人首领望眼欲穿的看着顾长风手里的阴阳日月。 不想下一秒顾长风直接将它们丢还给了顾北林,自己跑了。 顾北林接过,也转身拉起秦钦就跑。 “你们!——你们这些不讲信用的盗贼!我要杀了你们!” “谁不讲信用了?”顾北林展开翅膀飞:“答应你的是他又不是我,这是我的东西!” 好一个理直气壮逻辑清晰。 活死人哪里肯放过他们,现在是关乎种族存亡的最后时刻了,老的少的都硬着头皮往前冲,个个拼了命的扑上来。 顾北林躲着,专心开战,秦钦在他身边也一起作战。 不想刚才跑到半路的顾长风突然转了回来,伸手就是抢顾北林的阴阳日月。 好你个老阴.逼! 顾北林尽力补救,却还是被他抢走了一块,他握着手里仅剩的阳日,眼眸狠狠的盯向顾长风逃跑的方向。 出口坍塌,活死人首领眼里爬满血丝,惨叫声响彻云霄:“不——” 顾长风已经拿着阴月逃出了秘境,洞中一切,化为乌有。 顾北林紧随其后,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凛白域第一秘境,永久的消失了。 顾北林和秦钦出来后,再次回到了闽台楼的大殿。 大殿一如他们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只是中间悬空的天书变成了一个个散发神光的摇篮。 那是用来陈放参加者们上交凛白域任务目标的。 第一秘境已经崩塌,乌水晶也成为了一堆废石头,一个参加者试探着将自己带出来的一块乌水晶放上去,摇篮的神光却骤然消失了。 那标志着任务失败。 果然,不行了。 黎铄找不到顾长风,又想过来跟着秦钦,他小心翼翼的避开一众人,问秦钦:“秦大侠,既然第一秘境已经消失了,那你现在能想起来什么吗?” 黎铄的话提醒了顾北林,他脸上闪过一丝喜悦,连忙转过头去:“对啊,小叔,你想起来了吗?” 很遗憾,秦钦皱着眉摇了摇头,他摸着自己脖颈后的那块图案:“这个还没有消失。” 那鬼骷髅图案仅剩下薄薄的一层,轻轻的附在秦钦的皮肤上,然而这薄薄的一层图案却像是一道天桥,阻碍了思念与重逢。 顾北林说:“看来解除第一秘境并不足以打破这个禁锢,给小叔下这个诅咒的人,一定功力匪浅,明白凛白域的禁锢机制,同时又心思恶毒,与小叔或者我们皇...我们羽族有仇。” 顾北林想到了那个刺杀秦钦的肖淼,他与秦钦在外面那个小镇就见过他,秦钦说他是朝中人,他对秦钦的刺杀表明不想让秦钦活着,顾北林猜测,他极有可能是秦钦的政敌。 这件事他绝对脱不了干系,但是凭他的能力,估计也不能打败秦钦,他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 熟悉羽族皇室,洞晓凛白域规则,不惜一切多次费劲心思谋杀羽族左支军与朝阳军两军总将领,这个人会是谁呢? 又是从何而起的滔天仇恨呢? 能制服秦钦,一定了解秦钦的的招式和弱点,他熟悉羽族皇室的人,他也一定熟悉羽族朝堂的局势,他在朝堂上也有人! 如果是一直潜伏在他们身边的人,那么这就是一场谋划已久的阴谋,而目的,决不容小觑! 说不定,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顾北林隐隐觉得,这背后一定似乎在酝酿着一个滔天的阴谋。 “第一秘境的消失不足以打破...那要怎样,难道要凛白域所有的秘境都崩溃了才能解救秦大侠吗?”黎铄摸着下巴问。 “我也是这么想的。”顾北林拿好御神:“管他是什么,能摧毁就不是无懈可击,这鬼东西催生欲望,谋财害命,早就不应该存在了,既然来了,全给他掏了又有何妨!” 少年傲气! 千百年来令人闻风丧胆的凛白域,这个年仅十六岁的俊逸少年说要彻底摧毁它! 秦钦看着顾北林,属于年少的英气在他脸上绽放,少年的鲜衣怒马,少年的轻狂嚣扬。 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谁管天地由不由我做主? 我伸出一拳打在着天地,它就得为我让步,这是嚣张的底气。 上古神剑御神在他手里,他在羽族最精尖的军事力量下长大,他天生就该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去闯。 黎铄虽然武力值不强,但他也是初出茅庐的少年,瞬间也被这股傲气感染:“好!我也去!大家相逢既是有缘,既然秦大侠曾经帮过我,现在他有难,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虽然我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比视觉和听觉,我安蜇人还从来没输过谁!” ------------ 第三十章:人间 顾北林皱了皱眉,他不是很想带着这个安蜇人,但是如他所说,安蜇人的视觉和听觉以及轻功,的确是威震四海的存在。 顾北林决定征求秦钦的意见:“小叔,你觉得的呢?” 秦钦好笑的看着两个小孩争着要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他莫名有点感动:“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你们了,我也希望能尽快想起你们。” “一家人,说什么谢。”顾北林整理了衣衫,一行人准备先出去到凛白域的小镇上买下个秘境的东西。 顾北林突然想起他的旧盒骨,本来这个任务完成后,旧盒骨就应该获得他的报酬,重回自由之身,再入轮回,转世为人。 可是顾北林摧毁了第一秘境,这任务自然算不上完成,那旧盒骨怎么办? 旧盒骨本是第一秘境的一份子,如果任务失败,它会重新回到第一秘境,直到再次等待下一位主人,可如今第一秘境崩溃,属于第一秘境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那旧盒骨它.... 旧盒骨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听他们热血满怀的计划,也感受到了他们少年的意气风发,它愣愣的看着自己逐渐透明模糊的身体,不由得还是很伤心。 它在这凛白域苦苦坚持了几百年,忍受饥饿,饱含孤独,没能给母亲养老送终,没能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最后只剩下了再世为人的想法,到头来却还是落了空。 它曾经在世为人的时候就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酒馆伙计,芸芸众生。 不是天资卓越的贵族,不是身怀绝技的大侠,曾经年少时也有过美好的江湖幻想,只是最终认清了现实,选择了现实的活在这世上。 毕竟,它没有剑,也没有钱,自然也没有办法去远方。 旧盒骨突然间想起了母亲的笑容,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遥远到它都快要记不清了,它所认识的人,它所熟悉的环境和国家,甚至是通用的字,都已经没有了。 它在那个世界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 旧盒骨突然就想通了,既然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它又何苦念念不忘执着于回去呢? 人世漫相逢,这人间本没有什么可珍贵的,是因为有了挂念的人,有了依赖的乡土,有了忠于的信仰,才显得无比的珍贵。 既然这些它都已经没有了,那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它遇到了这些在它生前一辈子都不会跟它有任何交际的人,他们天生夺目耀眼,一个个身怀绝技,是注定要创造传奇的人。 旧盒骨看了看秦钦,它觉得秦钦像极了它们国家那个将军,为国为民,怜悯众生。 跟着他们,它也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离,也算是当了一把英雄。 这已经够了。 旧盒骨笑了笑,它的眼里有泪光,可是却是假的魂体状,掉不下来,它的身体慢慢的变透明,在消散前的最后时刻,它举起自己几乎不可见的手,挥了挥:“很高兴遇见你们——” 旧盒骨消散在了几人的面前。 黎铄醒了醒鼻子,神色呐呐:“它也挺可怜的...” 顾北林眨了眨眼睛,虽然旧盒骨挺话痨,刚出现时还吓唬他,但它也确实做好了自己的本分。顾北林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没能帮它重回自由,顾北林觉得,他挺对不起旧盒骨的。 但他总不可能因为旧盒骨不救秦钦吧? 秦钦对于他来说,是陪伴他长大的亲人,是他的启蒙恩师,是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的一部分。 如果重新来过,哪怕一开始就知道这样会让旧盒骨消失,顾北林想,他也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毕竟每个人在他生命中的分量都不一样,保重舍轻,是他的选择。 顾北林现在有点明白,秦钦曾经说过的成长二字。 成长,面临着一个个选择,也意味着一次次失去,毕竟选择了一方,就一定会失去另一方。 可这同样也意味着可以得到很多东西。 情感,真诚,技巧,心计,手段,方法,单纯,勇敢,思考.... 有一些他正在失去,有一些他终身都需要学习,不管最后剩下了些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走吧。” 黎铄走在前面,与顾北林并肩而行的秦钦递过来一张布。 顾北林不解的看着秦钦,秦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眼眶红了。” 顾北林一愣,鼻头瞬间有点酸。 道理他都懂,可是从小顺风顺水的太子殿下,还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失去呢。 第一次,失态一点,可以原谅。 云雾仙绕,叆叇风云。 九重城的羽皇大殿上袅袅轻烟,裕安依旧扯着他那张笑烂了的老脸,在给羽皇酌今日的茶。 裕安笑眯眯的,声音又尖又细:“陛下,今日徐州管事又上了副新茶,奴才记着,您爱喝那边的青龙茶,这茶与青龙茶产自一个地儿的,就特意嘱咐徐总管事趁着新连忙供上来一副,您尝尝。” 顾铭单手接过他奉上来的茶,眼睛还盯着折子,尝了一口:“这茶不好喝。” 裕安脸色笑容一滞,很快又恢复正常,笑笑说:“是,那奴才以后还叫御膳司备青龙茶。” 裕安站在他身边,看顾铭虽然眼睛在折子上,心却不在这里,他心里暗波翻涌几朝,生生忍下,笑着说:“羽皇勤政爱民,上通天道,天意知晓,也会护我羽族朝堂清正和谐,我羽族良将战无不胜,都身体健全安好。” 他这一句,可就是说到顾铭心坎子上去了。 自从秦钦三个月将顾北林送到凛白域后返回九重城,除了回来那日,就一直皱着眉在闭目打坐,顾铭半夜去看过他,竟然是叫也叫不醒! 顾铭和秦钦商量好,秦钦将顾北林送到凛白域后,分出一丝魂体在凛白域中陪他,而他本体,在完成顾铭交给他的任务后,则回到九重城坐镇军里。 如今他一直闭目不醒,必是他分在凛白域的那一丝魂体出了什么事。 分魂出事,主体不安。 秦钦身为朝阳军与右支军的军统领,掌握了羽族大半的兵力,为了不让外界军心动荡,顾铭只好对外声称总将军外出回来一路风尘,居宅休沐。 可秦钦身为两大军部的统领,他既然回城,就自然是要去军中的,这么瞒下去也不是办法,时间一久,人心必然动荡。 顾铭为了这事,从秦钦回来后就没舒过心,还要在朝上人前装出一副运筹帷幄,云淡风轻屁事没有的样子,不可谓不是身心憔悴。 这么多年过去,他与这个外族来的弟弟早就成为了超越血脉的亲人,他永远忘不了,在十年前羽族与苗族那场大战中,父皇和皇姐战死,母后殉情,而他被困北方的黑森林。 他那个庶弟顾涧趁乱谋反,是秦钦一个才十六岁大的孩子,在死死苦撑着,保住了皇姐唯一的血脉,坚持到他破乱回归,让羽族得以有了延续。 这么多年过去,他与秦钦共同教养顾北林长大,一起稳固摇摇欲坠的羽族朝堂,多年来东奔西走追杀顾涧余党,肃清朝堂,才有了如今的羽族大盛。 一个羽族皇室羽书上的上古传言,他们将顾北林送入那传说中一定会让他成为一代帝王的凛白域,却不想,这一去,反倒可能将秦钦置于危险的境地。 顾铭揉了揉紧皱的眉头。 这事儿不能想,一想他就心慌。 裕安小快步走上来替他按太阳穴,善解人意:“羽皇累了就别看了,如今天下太平,折子在那里,什么时候看都行,最重要的是羽皇您的身子要紧。” 顾铭摆了摆手:“去备驾。军统领于府修行,这些天一直闭门不出,一定大有长进。朕今日得空,正好前去探望见识,让军统府接驾。” 裕安笑盈盈的应下,他走到一半,顾铭又把他叫回来:“对了,军统领苦心修行,必然消耗不少体力,你让御礼司备上宫里最好的滋补补药与安魂养气的宝药,一并送去。” “是。” 裕安摇着拂尘出了政事殿,阿贵连忙扶着他。 裕安轻轻的摇着头,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儿。 阿贵察言观色:“祖宗今日高兴。” 裕安撇着嘴看他一眼,笑着:“年轻就是好,眼力劲儿好。” 阿贵承夸的低下头去,笑开了花:“跟着祖宗身边做事,想不学着点什么都难。” 裕安抚着手臂上的拂尘:“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心情好啊?” 阿贵摇了摇头:“小的不知。” “不知?”裕安在一处杏花下停下来:“不知你笑得这么高兴?” “哎哟—”阿贵一声叫:“祖宗这么疼我,这么爱我,一手提拔我,就像那亲生的都比不上,我只恨没能当您亲儿子,祖宗高兴,我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你啊—就是油嘴滑舌!”裕安点着他额头一推,阿贵立即呵呵的笑。 裕安手里掐了一朵杏花,鲜艳欲滴的娇花在皱吧的手心里极为不应称。 他恍惚间笑了一声:“多年埋首他人下,一朝刀动无人还。始作风云天子下,龙将虎臣亦翻覆。本官这么多年的夙愿,要开始动手了呀。这一刀,少年神将吃得可还好啊?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呢。” 那双年迈却不浑浊的眼里迸发出滔天野心与权势,像极了一条不肯安分的老毒蛇。 阿贵虽然听不懂,但这不妨碍他拍马屁:“祖宗好才学!好句!嘿...要我说啊,像祖宗这么既能体贴天子之意,又能在朝堂有贵重地位,还能吟诗作赋才华横溢的人,普天之下都再翻不出第二个来!太子殿下不在,祖宗您啊,现在在朝堂上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个!” 裕安心里就是在阴谋阳谋着呢,被他这一说,心里野心又胀大几分,但他也晓得,欲成大事,欲不能在关键时候急于求成。 他压下来,慢悠悠说:“行了,刚才在外面都听见了吧,去准备吧,羽皇去见了军统领,还要赶回来用晚膳呢,别误了陛下的身体,才是正统。” 秦钦?你可还接得住,我送你的礼,还才刚刚开始呢。 你可别现在就倒了呀,那就不好玩了。 裕安再回头望了一眼巍峨耸立的羽族宫殿,眼里聚散离合着江山社稷。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怎么够呢...... 他要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个呀。 ------------ 第三十一章:白衣 顾铭坐在军统府主殿喝着茶,秦钦许久没回来,他这里的茶不是当季的新茶,顾铭喝了两口就放下了杯子。 他把裕安和一众人都留在了院子最外面,只把秦钦的亲信,左支军情报部的部长孟雨召进来。 顾铭压低声音问:“军统领还没醒过?” 孟雨皱着眉摇了摇头,自从军统领回城后就一直在闭目打坐,谁也不见,他和军统府众亲信这颗心一直没落过地。 “羽皇陛下,军统领一直闭目打坐,他回来这一月里,左支军几部首领都前来求见,镇守南边的朝阳军也派人前来探望和汇报军务,他们都被我拦了下来,眼下军中是我和主军部部长沐风将军在处理军务。” “近几年没打仗,军务无非就是军士的正常生活开支和武器演练磨损,你们和辎重部多沟通,要把事情都理顺,处理好。” 孟雨一声应下,他见羽皇不再发话,眉间几度隐忍,最终扑通一声跪下,面带焦急:“陛下,军中虽无大事,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虽然现在我和沐将军能压住他们,但众口纷杂,时间一久,不见主帅,难免军心动荡,还请陛下尽快想办法唤醒军统领,左支军与朝阳军都等着秦统领来主持大局啊!” “你起来。”顾铭按了按眉头,他又何尝不知道,他还担心得夜不安寐呢! 他要是知道办法,还能不用吗! “朕知晓你与秦统领亲如手足。你们左支军与朝阳军乃我羽族军力的大半江山,地位举足轻重,朕一直待你们为重中之重,凡是你们的事,朕就从来没有马虎过。更何况你们军统领与朕乃自小的兄弟情谊,若有办法,朕怎可能不用!只是此事确实蹊跷,令人无从发力,秦钦闭目不醒,朕多次夜间前来,用尽办法也没能让他好受一点,更别谈唤醒。” 顾铭磨着大拇指上面的玉扳指,闭了闭眼:“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只能等他自己醒来。” 孟雨哭丧着脸,埋下头,不说话,也不起来。 顾铭看着不肯起身的孟雨:“在这之前,要辛苦你和沐风,以及军中的部长,安顿好军中的一切事务,不要让秦统领醒来后,见到一个乱糟糟的左支军和朝阳军。” 孟雨愤声激昂:“能为羽皇羽族效力,何谈辛苦!只要能平安等到秦统领在率左支军与朝阳军,这点军务算什么,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臣也在所不辞!” 顾铭摆了摆手,示意面红耳赤的孟雨出去,自己只身前入内室看望打坐的秦钦。 绫罗飘起,十丈轻纱掩盖住青年将军的如画容颜,多年征战沙场,秦钦的容貌从初出少年的俊美变成了久浸沙场的刚毅和锋锐,他眼底的每一缕处变不惊和深谋远虑都是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 顾铭在他身边坐下,他将手探上秦钦的背,试图输入一些真气进去。 然而一如既往没有成功。 顾铭失望的放下手。 他与秦钦修炼的是两种不同的功法,秦钦习天栖拳法,与顾北林是出自一脉,而他习上阳剑法,与秦钦的天栖拳法正好背道相驰。 顾铭本着天下武功出自一家,试图给秦钦运输真气,前几次全部被尽数反弹,他不死心,这一次也毫不例外是这个结局。 顾铭深深的叹了口气,继任皇位后头一次感受到力不从心。 以往无论是有什么风风雨雨,都是他与秦钦两个人共同面对,这次秦钦昏迷不醒,只剩下他一个人置身风雨。 若早知会是这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秦钦去护送顾北林,怪他大意,这些年朝堂看似平静,实则满布针尖。 秦钦追随他南征北战多年,身为他的最大助力,平息旧党,稳固朝堂,打击四周宵小,这些年得罪的人一筐接一筐,早就是不少奸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全都恨不得早日将秦钦除之而后快。 此次前去凛白域,为了避让耳目,秦钦也没让人跟,给了那些奸诈鼠蛇之辈可乘之机。 这种情况下,纵使秦钦武力再高强,也.... 唉.....!他不该就这样单独放任秦钦去的,这不是明摆着给机会吗! 顾铭抱着头。 多年莫逆,多年莫逆.... 人的一生中,能遇到几个对自己胃口且自己全心全意交付后背的人? “别喊了....我都听见了,顾铭,你好丢人。” “......” 耳边响起秦钦轻柔的声音,那声音虚无缥缈得好像马上就要断掉的风筝线。 顾铭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竟然将心里想的话都喊了出来,他狂喜着扑上去,一把抱住秦钦:“你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感觉怎么样?你怎么不告诉我?需不需要御医?” 秦钦没被梦魇折磨死,反倒要被他摇死了,他两片嘴唇苍白,吐出来的话有气无力:“你问那么多,我该先答哪一个?快放开...咳...不然真醒不过来了。” 顾铭连忙放开他,转身去给他倒水,一族至尊的羽皇陛下,殷勤得像个第一天上任的侍卫童子。 秦钦接过水喝了两口,喘了口气,擦去打坐时脸上浸出的污垢:“现在没事了。” 顾铭皱着眉:“到底怎么回事?你和阿林在凛白域遇到了什么?”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先让我去洗个澡,我们去书房密室谈。” “好。” 密室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哪怕是羽皇的翼空军也不能在此有所耳目。 在寂静的白日里,鸟鸣声成为这里唯一的声响。 秦钦身着干净的衣衫,弯腰执笔开始写给镇守南方朝阳军军长吏季明光的密令。 顾铭摇着扇子在他身后转:“照你这么说,当年的白衣鬼白清君还活着。不仅活着,他甚至重新联系上了顾涧,再次现身设计谋杀于你。” “可是怎么会?”顾铭转过身:“当年我杀破顾涧军力,夺回九重城,顾涧手下的两名大将黑鬼黑潭云死于万箭穿心,白鬼白清君处以绞刑后扔下了万蛇谷,我们确认他已经断气后才将他扔下去的,羽族的绞架绝对有一经上架,绝无生还的能力,万蛇谷也是个吃人地狱,白清君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也不想相信。可事实就是他的确还活着,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他的。” 提起白清君,秦钦刚好的脸色又变得雪白。 他对这个人的阴影真的太深了,白清君就好像是他少年时的噩梦,这些年一遍遍来他梦境中折磨着他的神经。 曾经顾铭刚刚夺回九重城的那一段时间,他常常一闭上眼睛,就是白清君那张阴笑着的脸。 阴魂不散,孽缘不灭。 那时九重城刚刚夺回,羽族全族上下百废待兴,他顾不上每日的梦魇,逼迫自己投入到政事中去,往往当繁忙的政事填满了他全部的日夜时间,他才得以从那致骨的恐惧中喘口气。 即便他如今久经沙场,即便他如今战无不胜,即便他成为了羽族大陆最年轻的战神,可曾经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却从没有一时从他的身体里,脑海里,记忆里消除过。 每一次当他实力有所虚弱的时候,他闭上眼,就是魔鬼万千。 所以这些年他拼命变强,拼命打仗,打仗只能赢不能输,他不敢让自己有任何变弱的迹象,他恨透了当初那种无力的感觉。 一次次南征北战,日日夜夜勤修苦练,他成为了羽族心甘情愿追随崇拜的唯外族战神。 在知道白清君还活着后,阴影和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恶心再次占据了他全部的脑海,这也是他用了这么久时间才醒过来的原因。 在凛白域的沙阵里,当他反应过来中计后,秦钦选择分出魂体,逃出本体,他毕竟不是从前的软弱小孩,白清君没有办法再困住他,他只能选择用曾经对秦钦造成的阴影让秦钦感到胆颤。 秦钦的本体逃了出来,他回到了九重城,而他分出来本来是要保护顾北林的那个魂体,却被白清君和肖淼抓住了。 不知道白清君从哪里勾搭上的凛白域,让他的魂体沦为了凛白域的鬼物,站在了顾北林的对立面。 不过还好,多年的悉心培养,羽族唯一的太子殿下不是无用之辈。 顾北林不仅成功闯过了难关,甚至解救出了他的魂体。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他的魂体虽然得到顾北林上古神剑御神的净化,得以脱离鬼域,但却失去了记忆。 “白清君如果还活着,就证明顾涧的手下还有不少余党。他当初逃往南方,我们这些年一直在追杀,派出了最精尖的朝阳军镇守南方,依旧没有搜寻到他的踪迹。你的魂体被抓住变为了凛白域的鬼物,那说明顾涧和凛白域有染,这样一来,他这些年能躲过我们的天罗地网就合情合理了。” 顾铭摸着下巴,只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更难办了。 他这个庶弟本来已经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初他十万大军都没把他给弄死,现在又和那万年吃人域搞在一起,狼狈为奸,鼠蛇成群...... 顾铭猛地一激灵,他走上前撑着桌子问秦钦:“顾涧和凛白域搞在了一起,阿林还在里面历练,他不会出事吧?” “应该还不至于。” 秦钦写完了信,将黄黄的纸页折起来放进信封里:“我在凛白域的魂体失去了记忆,可我本体是知道魂体在那里所有的经历的。以我看来,顾涧虽然和凛白域狼狈为奸,但他们两者的关系中,顾涧处于偏弱的地步,我的魂体逃出了活死人手里,凛白域也没有干涉,这说明顾涧左右不了凛白域。” “最多......”秦钦顿了顿:“最多制造点麻烦。” “那也很危险。”顾铭皱着眉,顾涧的出现也唤起了他心中那段血淋淋的往事,揪心挠肺:“阿林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更何况在他小时候,顾涧他....!唉..我现在是怕再听到有任何顾涧挨上阿林的消息,他就是只毒老鼠。” 秦钦没说话,这要搁他,他一个月之前也会这样想,但他的魂体与顾北林在活死人婚礼的经历告诉他,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他从小教育大的孩子。 这些年顾北林到底长成了一个怎样的人呢? 他和顾铭给了他最优越的外在条件,最精良的设备,但同时,秦钦突然意识到,他们这是在无形中强制要求顾北林一定要成长为天之骄子。 一定要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一定要成为一代明君。 一定不能辜负他娘亲嚣冥战神的称号。 可他与顾铭又何曾思考过,顾北林真正一定要成为的,是他自己呀。 ------------ 第三十二章:焰硝 他太不了解这个人了。 他以为的顾北林,勇敢且单纯,自信且上进。 可实际上,也许他并不那么自信,也许他的勇敢下也有敏感与脆弱。 也许,他不一定想成为秦钦和顾铭想要他成为的人。 “顾铭。”秦钦把玩着手里的信封,慢悠悠的开口:“如果,我说如果,顾北林他不能成为羽族合格的帝王呢?你会怎么样?” “什么?”顾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蒙着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没什么。”秦钦别过了头,眼神看向别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他怜悯的看了一眼这个一心为外甥却一点不了解外甥的羽皇陛下,嘴角噙着笑:“放心吧,他不是孩子了,他应付得来。” 不仅应付得来,心眼子还多着呢。 “对了,我记得,顾涧的长子是比顾北林大一岁,今年,十七?” “如果还活着,那就是。”顾铭阴沉着脸,秦钦提起顾涧的儿子,他就想到顾涧那个生来就没有翅膀的二儿子。 那个废物,一切悲剧的来源。 秦钦点点头,他正视顾铭,他想起来一个人,他们又有的忙了:“我这次,遇见白清君的时候,他的帮凶是朝中人。” 顾铭神色一历:“谁?” “右支军武器制造部部长,肖淼。” 一阵风吹过顾铭额前的碎发,羽皇陛下的眼底再现怒火,属于帝王的威严永远安封不动。 东风过九重,这朝堂,又需要新的一轮清理了。 碧绿的翡翠在顾小塘的手里转了个圈,他轻轻往上一抛,那翡翠便落在了侍奉在他身后的小斯身上。 小斯被翡翠砸得青疼,却不敢叫出来,还得硬生生的挤个笑出来,恭恭敬敬的把那翡翠还回给躺在软榻上的顾小塘:“爷,给...” 顾小塘没接,也没说话,只是用他那戴满了玉饰的手一下一下的打着小斯的背。 小斯疼,却害怕他喜怒无常的脾气,也不敢反抗,硬生生的受着。 突然,顾小塘把他大力的一把扯着衣领拎了起来,对着他那笑着的脸拍了拍,语气轻柔却不愉快:“你说,离我在醉风楼发现那车焰硝都这么久了,陛下怎么还不赏我?” 顾小塘眼眸间蕴含不满暴躁:“若说当时忙着查那车焰硝的来历也就算了,现在都这么久了,御检台那群废物,查没查出来,白白浪费了本世子贡献的功劳不说,也不去提醒御礼司。” 顾小塘上个礼拜连着在醉风楼疯了几天几夜,最后喝得酩酊大醉,在九重城大街上一头撞上了翼空军的指挥使羽凉涧。 羽凉涧当即脸色就黑了,亲自把他甩到了他爹面前,还得顺德亲王被九重城皇亲贵族生生嘲笑了好久。 他爹一气之下竟然将他的经济来源都断了,还罚了禁闭! 要不然的话,这要是搁在以前,以他顺德亲王府世子的财力,哪会看得上什么赏赐。 小斯心惊胆颤,却还是忍不住哆哆嗦嗦的提醒他:“世子爷,话可不能乱说啊,秦钦秦统领回来了,他...” “他怎么他?”顾小塘腿一翘,不屑的歪嘴:“他还没醒过来呢。” 顾小塘松开了小斯,小斯连忙爬起来抖抖衣服,战战兢兢的站着。 顾小塘嫌弃的撇嘴:“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就算他醒过来了又怎么样?御检台不过是曾经在他手里待了一段时间而已,又不是他的,羽圣节前就交手了。他已经有朝阳军和左支军了,再有掌管天下刑事案件的御检台,那不得翻天?” 顾小塘嘟嘟囔囔:“我就不信羽皇真放心他。咱们羽皇也是,这么大的权力竟然交给一个外族人。其他的呢,不是什么底层爬起来的穷小子,就是些顽固不灵的老东西,像我们这种皇室宗亲手里,反而一点实权都没有。这要搁先羽皇在世时,哪是这般潇凉风景啊!想当年,羽族朝堂,军里商行,哪里会没有我世家一席之地?” 他喝着酒:“要不是咱们顺德王府祖上有基业,钱多,还不得像那几个破落世家一样被人唾弃到不知道哪里去......想想都烦。你,去,去醉风楼给本世子找几个漂亮姑娘来,可闷死我了...哎呀!你巴拉我做什么?活腻.....啊!” 顾小塘转头就看见站在他背后的秦钦,秦钦面无表情,影子像一座山一样压下来,直捂得顾小塘窒息。 顾小塘直接吓得从软榻上掉了下来,哪里还有什么风流世子的形态,一边干笑一边爬起来,结结巴巴:“秦..哈哈秦将军,您怎么有空来本世..哦不!在下,来在下这里赏脸啊。” 他推了一把小斯:“还不快去给秦将军堪茶!” “不用了。”秦钦云淡风轻的甩开衣袍坐下:“本将军这个外族人,就不劳你尊贵的羽族皇亲赏茶了,今天我来,是来办件事。” 顾小塘一听这话,魂都颤了两下,完犊子,这杀人不眨眼的全听见了。 顾小塘迷迷糊糊的笑了两声,装作神志不清的醉酒样子:“秦将军说什么外族什么,在下刚才小酌了两杯,吐字不太清楚,秦将军听错了什么...秦将军来是什么事?尽管说!此次秦将军回京,我顺德王府还没有好好的...” 秦钦没心思听他吹虚火炮,他笑了一声,笑声极其凉薄,气定神闲:“哦,原来是酒后吐真言啊。” 顾小塘:“......” 顾小塘还想再编,就见秦钦叫了一声来人啊,接着他两只手就被御检台的人拿铁铐锁起来了。 小斯一时间吓懵了,看见世子被铐起来,自己也双腿一软。 顾小塘蒙了:“秦钦,我不就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吗?又没有犯什么事,你凭什么抓我?你真当这羽族是你的天下了吗?现在是在九重城,我是皇亲,是世家世子,你凭什么不由分说就铐我?” 顾小塘蹬着腿:“你们,你们这些御检台的,又不是他秦钦的手下,怎么跟条狗一样跟在他后面。你们那不成要跟着他造反吗?我不服!我要见陛下,放开我!放开!让我去见陛下!” 御检台司法脸都黑了,他显然是顾及在秦钦面前没发作,只是气得胡子翘了翘,狠狠的别开眼。 “既然知道是不该说的话,那怎么就没脑子想想能不能说呢?!”秦钦冷下了脸色:“私自诋毁朝廷重臣本就是重罪,还没犯什么事?这些年你们皇亲贵族的教养和礼法都被狗吃了吗?” 秦钦将一张监察案纸甩在他面前:“本将军还没有那么闲,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事干吗?” 秦钦扬高声音:“正历初九醉风楼窝藏焰硝一案,经御检台重重审查,于夜间暗访顺德王府,在其地下暗道密室发现整整六车同批焰硝。顺德王府,私自窝藏焰硝,走私军火,违背禁令,犯我圣朝御法,现传羽皇御令,按律法将顺德王府上下涉嫌人士捉拿御检台,严审案情!” “不可能!”顾小塘眼角都要睁裂了:“绝对不可能!我顺德王府怎么可能走私焰硝!醉风楼那车还是本世子发现的呢!秦钦,你假传圣旨,污蔑皇亲,你可知道后果?” 秦钦将黄纸御令拍在他胸膛:“是不是假传,你自己看清楚就是。来人,带走!” 顾小塘伸手去捞那黄纸御令,被御检台缚住,只能看见御令飘落在他脚边,指令在上,真真切切的确是羽皇的御笔。 “怎么可能...不可能,我们绝对没干过这种事,我顺德王府家财万贯,生生世世也用不着操心钱,我们没有理由去走私军火,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冤枉!我们是被冤枉的!” 顾小塘还在叫着,已经被两个御检台大汉提了出去。 小斯颤抖身体抬起头看见秦钦慢慢的向他走来,秦钦蹲下:“你们王爷呢,在哪儿?” 刚才他带兵悄声包围了整个顺德王府,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可即便这样,他翻遍了整个顺德王府,依旧没看见顺德王半个影子。 “禀...禀秦将军,王爷昨日出了远门,小的不是王爷身边伺候的人,实在不知王爷去了何处,将军明察啊!”说完扑通一声拜下去。 秦钦无语的看着那小斯心惊胆战,生害怕秦钦吃了他一样。 他如今长得这么吓人吗? 秦钦摇摇头,甩袍走了。 顾小塘被抓进牢房里的时候还在叫,拳打脚踢,一边叫一边骂,骂累了,又可怜兮兮的求起饶来。 “冤枉啊!我顺德王府从来做的都是良心买卖,既不杀人也不放火,遵守律令,按时缴税。又不是安生日子活腻歪了,怎么会驴踢了脑子去贩卖军火啊?陛下....陛下明察啊陛下,一定是有人陷害我顺德王府...秦将军,秦将军我错了秦将军....我嘴贱,放了我吧...” “放我出去...啊!” 一只灰溜溜肥嘟嘟的耗子从顾小塘大腿边跑过去,那耗子浑身污垢,呲着个大牙哇叽叽的叫。 顾小塘从小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种东西,更别提要在这种脏乱地方睡觉,他睁着个骨碌碌的大眼睛看那只跟他对视的耗子,泪珠子都要下来了。 “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别叫了!”狱吏哐当一声将手里的铁链子砸在牢房的铁栏上,烦躁道:“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 狱吏看了一眼顾小塘身上穿的锦衣玉袍,讥笑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亲贵族,平时走在街上都是拿鼻子看人,从来不把别人的命当成命,现在落难了,还想有人来就你?做梦吧!都有那没多钱了,还胆大包天去走私军火,违反禁令,活该!等秦将军抓到了你爹,你们父子俩就等着一起上路吧。” 那狱吏说完,还朝着顾小塘啐了一口。 几个守班的狱吏见此,也过来踩上两脚,他们平时被这种贵人欺压惯了,现在好不容易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皇亲贵族沦为阶下囚,都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昏暗的牢房里,顾小塘含泪受着这些低贱人的拳打脚踢,眼神恨得要杀人。 小人!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 他富贵的时候,一个个恨不得给他提鞋,吐口口水在地上都恨不得去.舔干净。 他一落魄,就个个都立马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顾小塘心里韵火,等他出去了,等羽皇查清楚,他要把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都杀干净! 把他们都杀了! 众人嘈杂声中,只有一个人远远的坐在不远处,静静的端着杯茶在喝。 苍老起皮的手摩擦着牢房破旧磨损的杯子,他一身黑,戴着个斗笠,看不清脸。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喝茶,浑身寂静的气质与这昏暗脏乱的牢房极其不称,那破烂老旧的衣着却又和这里极其相称。 ------------ 第三十三章:黑衣 一席打骂后,狱吏们各自散去,锁上牢门,又浑浑噩噩的回去喝酒,留下一身脚印的顾小塘有气无力的躺在草垫上。 狱吏们虽然害怕不敢往死里踢,但毕竟个个都是壮汉,顾小塘又是个富商世家出生,半点武功不会,一时间被踢得哎呦哎呦躺在地上叫,也爬不起来。 混沌的暗黄灯光中,隔着牢房铁杆伸进来一只干枯苍老的手。 手的影子打在顾小塘的脸上,遮住了灯光。 那人一身黑,对着顾小塘伸只手:“孩子,地上凉,快起来吧。” “我能不知道吗!你看我起得来吗?哎呦...疼死爷了,等爷出去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爷要把你们都杀光!” 这顺德世子也是个没脑子的硬骨头,自己都身处监狱了,还吼着要杀别人。 那人听他怒吼,一腔好心作了驴肝肺,竟然也一点不恼怒,只是又将手放低了些,将他拉了起来。 顾小塘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那人又从怀里掏出衣物,给他递进来一身干净的衣裳。 顾小塘一把接过衣服,不满的抖了抖:“怎么这么粗糙,这怎么穿啊?” 黑衣人佝偻着腰,声音低沉苍老:“背着狱吏带进来的,太过华丽会引人注目。” 顾小塘扯着衣服,突然发现不对,他一愣,随即暴怒:“你为什么会带多的衣服,你是算好了我会挨打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过来救我?” 那人掏出一张檀木牌子给他看,那是他们顺德王府的府牌。 “世子稍安勿躁,老奴是王爷偷偷派进来的。世子今日午后才被秦钦亲自提进御检台,老奴若刚刚贸然出手,一定会引起秦钦的怀疑。就在昨日,秦钦和羽皇竟然追查到了王爷在南城的地下贸易场,王爷不得已才逃脱出城。” 顾小塘在听见地下贸易场这几个字的时候彻底呆住了,脱力一般滑了下去。 他们顺德王府虽然没干过走私军火这等违反羽族大忌的事,但他们家能一直在如今满朝羽皇亲信的九重城占有一席之地,自然也不可能只靠正常的商贸。 商贸是一方面,可商场如战场,没有权势,管你多大的财务,通通都保不住。 这个地下贸易场就是他和父亲拿来笼络朝堂军中和江湖贵人的。 里面什么贸易都做,人命,权色,杀人放火,湮灭良心。 听起来就损阴德,可那又怎么样。 顾小塘眼底闪过狠色,这是羽皇逼他们的! 自从顾铭上台后,亲近外族,分权寒门,根本不给他们世家留活路。 军中没有他们的地位,朝堂没有他们的地位,甚至商贾银道也不给他们留有一线! 现在的羽族世家,比起先皇顾南当位时,简直可以说是完全没落,连以前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顾南在世时,谁见着他们世家贵族不是绕道走,每逢羽圣节前后,那雪花花的银子简直如流水一般流进他们的家库里。 可现在,根本没有人正眼看他们一眼! 不仅区县的官员不送礼,就是那些在边关打仗的士兵,都挺直了腰板,在这九重城中要什么拿什么,他们以前哪有这么好过活? 在那穷乡僻壤的边境,他们用这么好的东西干什么,保着条命不就好了? 顾小塘不止一次在心里狠狠的骂过,他们现在没有权势,没有兵力,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听他们调遣。 即便家财万贯,可不用这些去积攒权势人脉,他们照样也守不住这一堂繁华。 地下贸易场的事,他和父亲做得极其隐秘,那就是他们最大的把柄和秘密,一旦被那个绝情的羽皇和秦钦知晓了这件事。 顾小塘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顾小塘抖着声音吼:“怎么会查到那里去呢?不应该查到那里去啊?那么多能人异士呢,咱们年年养着他们,都是一群废物吗?啊?秦钦...秦钦..贸易场...” 顾小塘惊慌的摇着头:“不行,绝对不能查出来,查出来我们就完了,父亲呢?他去哪儿了?” 锒铛入狱的时候顾小塘完全不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真的没做过这件事,他没做过,秦钦和顾铭就一定会放了他,但是地下贸易场不一样,这个他们是真的有啊! “世子切勿慌张,秦钦追查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的人,他一时间进不去,被我们的人拦在了外面。趁着他暂时被阻挡,王爷已经下令将贸易场的通信件和密报账本都转移了,即便他现在攻进去,要彻底查清,任他有天大的本领,也不要想在短时间内完成。” 黑衣人弯下腰:“只是王爷为了避嫌,暂时先逃出去了,但是世子莫怕,王爷在九重城还有不少亲信,我们一定会保世子您的平安。” “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那时间一久呢?”顾小塘木着脸冷笑一声:“贸易场被查出来了又怎么办呢?我们眼睁睁看着多年世家积蓄化为虚有吗?” 顾小塘倚靠着牢房的铁栏缩下去:“这次秦钦来查贸易场,绝对是早有预谋。我们根本就没有走私什么军火,他却不由分说地将我抓了进来,他的目的根本不是调查什么走私,就是想要把我给扣下来。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我们贸易场的事情,以军火走私的名头抓我进来,不过是借口!” 黑衣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谁能想到秦钦会毫无征兆的将世子您押入了御检台呢。本来今日秦钦如果不来,王爷就会按排我们护送您出城。” “毫无征兆?”顾小塘大骂:“我看他早想这么干了!他们就是恨不得将们都赶尽杀绝!你看朝堂,你看皇商,你看封地,在看军权十二部!北阳军,朝阳军,翼空军,左支军,右支军——整整十二部!除了杂草成堆的右支军,那里还有我们世家的立足之地?” “那现在怎么办?”顾小塘转过头一把拉住黑衣人:“父亲怎么救我出去?羽皇和秦钦怀疑贸易场,他们绝对不可能放了我的,父亲怎么就我?他不会不管我吧?” “怎么可能呢,您是我们顺德王府唯一的世子殿下,王爷就是丢了谁也不可能丢了您啊。” “那不一定。”顾小塘阴着脸:“他在外面的儿子还少吗?说不定会直接放弃我。” “世子别这么说,你是王爷长子,这些年王爷的一切事务您都知道,您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王爷心里最疼惜的孩子还是您。更何况虎毒不食子,这次我冒险进来,就是收到了王爷的密件,让我给您带一粒药丸来。” 黑衣人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丸子,在牢狱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光。 “这是王爷找裕安大人拿来的,可以在飞行时增强翅膀的力度,便于我们的逃离,世子现在吃下去,一有情况,咱们就好走。” 顾小塘没有犹豫,接过那粒药丸就吞了下去,嘲声道:“对了,怎么把裕安给忘了,贸易场他也有份,出了事他也跑不掉,那个老东西是个阴的,就让秦钦慢慢跟他玩吧。” 顾小塘吃完药丸,安心了一点,他挥了挥手:“行了,你先走吧,秦钦把我抓进来还没审呢,我怕他待会儿会来。” “是,那老奴就告退了,世子好好休息。” 黑衣人拱手慢慢的出了牢房,顾小塘没有听见附在手上的皮面撕落的声音。 夜星静静的悬在羽族大陆绚丽的空中,此时醉风楼花栏杆上的姐儿们还在扬着笑脸亲亲热热的喊客官,九重城大街上也热闹非凡。 然而这一切,都和阴暗的御检台牢房没有任何关系。 在出了牢房之后黑衣人将斗笠取下,露出的面容分明就是一个年轻人,哪里有半分苍老的样子。 他将手上的皮面揣进怀里,对着站在树下的人拱手:“禀大人,都已经完成了。” 刘封磨着玉扳指转过来,语气轻柔平淡:“他吃下去了?” “吃下去了。”黑衣人说:“我亲自看着他吃的。这嗜莙丸药力缓慢,药效绝毒。顾小塘现在吃下去,六个时辰内不会有任何的迹象,绝对能等到秦钦来审他。等六个时辰一过,便会通身出现虐痕,痕迹发黑变紫,无声而亡,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活活打死一般。” “做得不错。”刘封嘴角勾着满意的笑,轻轻的夸赞他一句。 黑衣人一喜,试探着开口:“既然我已经替裕安大人完成了任务,不知大人许诺我的事....” “许诺你的事?大人许诺了你什么事啊?”刘封像是不知道一样说。 黑衣人震惊,不敢置信的睁大眼追问:“大人?大人许诺我,在我替他完成任务后就会放了我的家人啊!我已经做到了,大人难道忘了吗?” “哦,放了你的家人啊。”刘封漫不经心的说:“裕安大人一向说话算数,答应别人的事,怎么会赖账呢,你的家人啊,他早就放了。” 黑衣人大喜,期异的问:“那...那敢问大人,裕安大人将我的家人安置在了哪里呢?” “安置在了...” 火石雷电之间,只见刘封猛然拔出刀,直接划向黑衣人的脖颈。 鲜红的血液瞬间绽开,在草地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一刀封喉。 黑衣人睁着不敢置信的惊恐眼睛,捂住脖子缓缓地倒下了地,眼里充满了悲哀与仇恨。 刘封气定神闲的慢慢擦干净剑:“安置在了地府,你们一家人就好好的在地底下去相会吧。哈哈哈哈......” 血色在草地绽开了属于春天的第一朵花,埋骨的草地,牢狱的阴气,不甘的冤魂,在这一片土地滋长着恶臭,总有一天,黎明的光芒会将他们全都祭灭。 暴雨如瀑,上天撒了魂的哭,像是要把人间一切的罪孽与冤屈的哭掉,冲毁。 但很可惜,雨水冲掉染在草地上的血,却冲不掉这里发生过的杀戮。 孟雨将伞撑在秦钦的头上,扶着他从马车上走下来。 “这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还大太阳,今天就下这么大的雨,将军才醒过来,身体还没好彻底呢,现在就要冒着这么大的雨,出门审人。” 秦钦抬手,止住他的嘟嘟囔囔:“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安盛了十年的盛世,又有阴沟里的老鼠在不安分了,这个时候,应该多打气点精神,你去通知北阳军和翼空军的兄弟们一声,让他们加紧对九重城的巡逻。” 哪知孟雨唔叫了一声,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去,我才不去他们那儿!” 秦钦神色一滞:“怎么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你们和他们军吵架了?” ------------ 第三十四章:审查 “吵架倒没有。”孟雨为秦钦推开御检台牢房的大门,里面立马有当值的狱吏来接过孟雨手上沾满了雨水的伞。 孟雨抓了抓脑袋,秦钦跟顾铭关系好,他们两人手下的兵自然处得不错。 不过同为羽族朝廷重兵,秦钦和顾铭手下的兵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天差地别不是指别的,就是牌面。 孟雨苦着脸:“将军,老早就给你说了,咱们军将士们的衣服和配饰,跟羽皇陛下手底下的兵比起来,那可真是寒酸到家了。咱们军里,除了训练要的设备,其他的东西翻不出一样好的贵的来,好歹是羽族最精尖的皇军,连右支军那草包篓子地儿都比咱们洋盘。” “我不去,回回去了跟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一样,他们每回都笑我。” 羽皇手底下的兵就像他的人一样,不仅武器装备要顶尖,吃的穿的戴的也要名贵宝气的。 秦钦就不一样,倒不是他没有钱,只是他除了打仗所需要的东西,其他一切都不在意。 而且他觉得军中不能助长奢靡的风气,因此在这一块打压得甚严,除了训练,一切从简。 这要是打仗的时候还好,兵荒马乱,大家都是灰头土脸的,个个一样。 可在久不打仗的太平盛世,遇上秦钦这种强制要求两袖清风的将领,在着繁华十丈的九重城,确实有点唤起士兵们灵魂深处的一点点丢人。 “让他们笑。”秦钦瞥他一眼:“下次他们在笑你,你就笑回去。” “我们左支军和朝阳军征战四方,天南地北哪里被走过,他们北阳军和翼空军一直镇守皇城,哪儿都没去过,他们笑你们穿得不好,你们还笑他们没见过世面呢。” 秦钦这么一说,孟雨瞬间莫名生出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自信,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反正挺高兴的:“是,将军,明天我就去笑他们!” 一旁引路的狱吏捂着嘴低低的笑起来,被孟雨一瞪,才收住了。 他左手掌着油灯,推开会审的大门,示意小狱吏给秦钦堪茶。 “来人啊,去押暂定罪腻顾小塘上堂会审——” 秦钦含笑着拍了拍孟雨的肩膀,坐上了主位。 顾小塘依旧被那几个狱吏提了进来,不久前才挨过他们的一顿踢打,现在顾小塘的眼神都是狠戾的,狠狠的瞪着那几个狱吏。 狱吏们见他眼神瘆人,不禁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他们害怕顾小塘将他们刚才擅自对犯人用刑的事说出来。 秦钦放下茶杯,茶杯底子在木桌上哐当一声,将顾小塘肩膀惊得一耸。 “怎么?不服啊?”秦钦眯起眼:“进来这么久了,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思?” “本来就不是我干的,我反思什么?”顾小塘理直气壮的挺直腰板:“秦钦,你不是一向以严查秋毫著称吗?我就给你说,走私军火这种事情,我们顺德王府是绝对没干过的!你要是有能耐,你就能查清楚,要是没能耐,你就尽管扣着我交差好了。” “荒唐!照你这么说,将军他查出来是你们顺德王府走私军火就是没能耐不成,我孟雨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孟雨手安在剑上,蓄势待发。 秦钦安抚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在扣着你呢?”秦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此案羽皇虽然十分看重,却并没有给我们定期限。我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查,何必要胡乱抓人,尽快判案呢?更何况,像你说的,你还是个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我就是要泼脏水也不一定要往你头上泼吧?” 顾小塘心里一慌。 糟糕,一时不留意,说漏话了。 顾小塘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我哪知道你...你就是看我们不顺眼!” “是吗?我看你们哪里不顺眼啊?”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们没有做过这件事!” 顾小塘横了心,只要他一口咬死这件事不是他干的,哪怕秦钦查到了什么莫须有的铁证,他一时不画押,没有批红,案子结不了,羽皇不下令,秦钦就一时不能处罚他。 等他再坚持几天,等到父亲来接他出去,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但顾小塘总觉得今天秦钦来不是为了那焰硝的事情。 焰硝多少啊,才几车,朝廷禁得严,可毕竟焰硝是暴利的生意,还不是有人在偷偷的走,这点东西,犯不着堂堂两军总将军亲自三番四次的跑。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秦钦吹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问:“你父亲去哪儿了啊?” “父亲为长,我是小辈,我哪敢过问他的行踪,秦将军这话什么意思,案子还没有彻底查清呢,抓了我还不够,还要把我父亲一块抓进来吗?” 顾小塘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我倒是年纪不大,随你们这些有兵的人抓,我父亲可已经年过七旬,他享了半辈子的清福,一辈子勤勤恳恳的做点生意,为羽族贡献了多少税收银子。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可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秦钦看他演,也不拆穿他,他别起半边眉毛,似信非信道:“真不是你们干的?” “本来就不是!”顾小塘看有点效果,加倍来劲儿:“我们的生意都在南边,都是些轻工业,买衣服和女人的胭脂水粉之类的,再有就是酒楼饭店。” “秦将军您是打仗的人,您了解焰硝该用在什么地方,您看我们家做的这个生意,哪里像是会用到焰硝的样子?” “我们又不傻,干嘛要为了一堆没用的东西去违背朝廷禁令呢!” 顾小塘觉得自己说得简直就是情真意切,真的不能再真了,他一脸期异的看着秦钦,最好是希望秦钦现在就把他放了。 “你们安安分分的做点买卖,从来不违背朝廷律令?” 顾小塘没有听出秦钦话语下隐藏的寒意,他忙着点头,头还没抬起来,就被秦钦一张黄纸案令压上了。 “从不违背朝廷律令?那这是什么?”秦钦语气森寒:“买卖人命,就是你说的正经买卖?贩卖女人小孩,就是你说的轻工业?你父亲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他却可以操控这么大一个地下贸易场,在里面为整个皇城的龌龊权贵将罪恶经营得风生水起?这就是你们顺德王府对羽族朝堂做的巨大贡献?” 秦钦额头上青筋暴起:“即便我不是你羽族的人,也知道何为国民何为邻亲。你们却这样肆无忌惮的残杀手足,陷害无辜,你们到底有没有一丁点的良心?是,你们顺德王府这些年是缴税的大户,可你们那些银子财物,如果都是这样来的的话,那那些财物简直脏了羽族国库的地!” 他们肆无忌惮,他们肆无忌惮的残杀着他秦钦守卫了多年的江山黎民。 秦钦用剑挑起顾小塘吓得白兮兮的脸:“谁说你们走私焰硝一定就是自己用呢?说不定是给哪位跟你们关系密切的大人行方便呢?是吧?这些人,都是你们的好友啊。” 秦钦将一张状纸丢在顾小塘面前,那张之上写着这些年顾小塘父子在地下贸易场所设下的大半江湖能人异士和朝廷里面在他们那里做过交易的人。 顾小塘看见那张纸,就知道秦钦在这件案子上的查案速度远比他想象得要快,这些都已经查出来了,这案件是不可能善了。 如此,他想逃,更是难上加难了。 顾小塘灰暗着眼神坐下去,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 一会儿,他才缓缓地支撑着身体做起来:“你都查到了,还来问我什么?” “是,这个我承认,可秦钦,这都是你们逼我们的,还有顾铭,这都是你们逼我们的!”顾小塘吼着,眼神怨毒的盯着秦钦。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本是在他们羽族的地盘上,他这个羽族皇室血脉的人,却要被一个外族人强强的压制住?! 这是为什么?! 这是他们的地盘啊! “大胆!顾小塘,你竟敢口出狂言,直呼羽皇名讳,谁给你胆子!”御检台司法气得直抖袖子,两边的翘胡子一愣一愣。 “羽皇?哈哈哈哈......”顾小塘似乎有点被气糊涂了。 从尊贵的世子殿下到人人可欺的阶下囚,也不过就是一天的时间。 巨大的身份反差让顾小塘精神有点错乱。 他大声肆无忌惮的吼着:“他再这么不分亲疏的干下去,我看他这个羽皇还能当多久!” “亲近外族,放乱血亲,赶尽杀绝,不分敌我!”顾小塘猩红着眼:“我就没见过他这么当皇帝的!这羽族百年基业,我看,全都要毁在他顾铭手里!这世上哪有不尊皇亲的朝廷权力?不尊皇亲,他羽皇的威严还有人来尊吗?他还算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吗?啊?” “陛下圣明,还轮不到你这种小人来诋毁!他不需要专门崇尚树立他的威严,因为我们心里本来就心甘情愿的遵从他!因为他是个好的帝王!”御检台司法抖着袖子,不再年轻的脸上折射出岁月的沉稳,但他永远忘不了顾铭亲自加封他那天时的苦尽甘来。 千里马遇到伯乐才是千里马,在朝为官,此生最大的恩情就是帝王的知遇之恩。 “好的帝王?哈哈哈....是啊,对你们来说,他好死了...秦钦?”顾小塘笑着朝秦钦凑过来:“你这么不反驳我?你不是跟他关系好得很吗?靠跟他关系好得很,你才爬得这么高,不是吗?” 秦钦用剑怼着他的胸膛将他一把推回审堂的中央瘫坐着:“我不会跟你这样的人费口舌。” 秦钦说:“你大可以不认,本将军不怕你不认,此案铁证如山,处决你们是早晚的事,本来我想着留有一线,可既然你如此的不知悔改,不认过错,留着你们也不过是埋下蛀牙,倒不如连根拔起,来得干净利落。” 秦钦说完,放下茶杯,径直走了出去,孟雨紧跟着他,路过顾小塘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顾小塘又被狱吏拖进了牢房,他阴狠的盯着拖他进来的人,那些狱吏是些会看眼色的,见秦钦将顾小塘审得没有半分余地,一把将顾小塘摔进了牢房,哼笑着离开。 顾小塘还在心里狠狠的骂他们,他撑着身体坐起来,草垫太硬了,他想调整一个坐姿。 昏暗的灯光在阴暗的天气中相称极了,那不见天明的光芒,就好像是顾小塘前路割不开的刀刀暗芒。 顾小塘骂够了,躺下来看着牢房窗子外的漂泊大雨。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小时候也是经历过这样的大雨的,那时候他做错了事情,父亲将他甩在了门外面,他跪在大雨里,整个身体疲惫极了,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很累,很累...... 该死,怎么无缘无故想起这些鬼事情! 可是怎么他现在也好累好累,他明明没有淋雨啊.... “噗!” 顾小塘两眼已经开始看不清楚东西了,他只能看见昏黄的灯光在牢房中摇曳着吃人的模样。 然后,然后,就记不清了.... 再也记不清了。 鲜红的血迹淋在黄草上渲染开一片猩红。 在昏暗脏乱的牢房里,那件白色的劣质衣服送走了生前尊贵无比的世子。 ------------ 第三十五章:合作 绫罗飘起盛世繁华,裕安的府中在洞天夜色下歌舞升平。 阿贵将葡萄洗净轻轻的放在裕安的手边,他笑着盯殿中央跳舞的女子,心里不由砸砸称舌。 祖宗就是会享受,他被提上来这么久了,这身段,这姿容,这繁华迤逦的场景,在羽皇宫里还没见过呢。 他正笑着看得入迷,被裕安一根手指敲在头顶。 裕安闭着眼,几个年轻婢女在为他按腿。 “去看刘封来了没。” 阿贵刚才去看了一道,刘封还没来,他只知道祖宗今天请刘大人来赏月,笑着卖乖说:“祖宗,刚才小的去了,刘大人还在路上呢,想是知道祖宗雅兴邀他,不好空手来,去备礼孝顺祖宗去了。” “哼..”裕安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是啊,但愿他能带个让本官满意的礼来。” 外门跑进来侍卫拱手:“禀大人,刘大人来了。” 裕安睁开眼,挥手示意婢女退下:“请他进来吧。” 刘封坐下后,拿起酒杯爽快的敬了裕安一杯。 裕安一笑,心里了然他这是办妥了。 裕安也举起酒杯:“本官在朝为官,好不容易能遇见一位志趣相同的人,吾心甚悦,今晚,刘大人,我们不醉不归。” “哈哈哈...”刘封一口干了酒:“能遇见欲大人,也是我刘某的运气,不醉不归!” “哈哈哈哈....” 阿贵给他们倒着酒,倒完这边倒那边,那刘封喝得快,阿贵忙着奔跑,心里不经抱怨。 这刘封也就是个今年才被祖宗看上眼的小官,在这之前不知道在哪里打了多少年的酱油。 这把年纪才混出头,还是被人结交,不是靠的自己的本事,可见没什么能耐。 阿贵撇了撇嘴,不明白祖宗这么就赏识上这么个人。 刘封手不经意一挡,阿贵正走神,那酒水就洒在了刘封的衣襟袖口上。 阿贵仗着自己是裕安手下最得宠的人,不慌不忙:“哎呦,瞧我这眼神,忙了一天,手脚无力的,冒犯了刘大人,真是不好意思了。” 阿贵本以为刘封会给自己面子,毕竟在裕安这里,可是他先来的,论关系,也是他跟亲近。 然而让他失望了,刘封却并没有说场面话,面无表情一张脸看着他。 阿贵一愣,眼里陡然有些冒火。 这刘封算个什么东西? 他在裕安这里伺候得高高兴兴的,宫里宫外,那个当差的见了他不亲亲热热的叫一声贵前侍? 刘封以为裕安请了他几天,就爬得一步登天了不成? “阿贵,去拿毛帕。”裕安沉下了音色:“再给刘大人赔罪。” 阿贵当即一愣,随即手一抖,脸上反应倒是迅速:“啊是是是...瞧我这记性,这就去,这就去,刘大人,别见怪啊别见怪!” 阿贵闪身退出去的时候,手心里一片潮湿。 坏了,算错了! 阿贵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这倒数个有本事的! 见阿贵退了出去,裕安也挥了挥手,示意殿中的人都退下,仅留下他与刘封两人。 刘封哼笑了一声:“裕大人手下的人,架子不小啊。” 裕安捻着酒杯,磨了磨:“下属管教不严,刘大人见笑,放心。” 裕安将酒杯放回到桌子上,眼底没有一丝犹豫。 “明天就不是他了。” 刘封偏了偏头,甩甩脖子,解下肩膀处的臂挡,露出黑色的图腾。 那是苗族的图腾。 他说:“我们的王希望,这次顺德王府在南边的商行资源,我们能拿到一半。” 裕安动作一顿,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的挂着笑:“我们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是当初。”刘封拿起碗斟酒,他来到羽族九重城,最不习惯的就是这里的喝酒姿势。 一个个斯文兮兮,用杯子装,还没尝到味就没了。 在他们苗族,喝酒必用碗。 “我们在羽圣节前遭遇了暴雪,苗族的牛羊和粮食都损失了过半,现在我们需要更多的钱来修缮我们的房屋和土地。” 裕安看着他粗鲁的饮酒,心里阴寒无比。 遭遇暴雪,损失巨大? 难不成他们那里往年就没不下雪吗? 不过是坐地起价的借口罢了。 这些苗族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贪得无厌,不过裕安现在没有别的选择,顺德王府的世子是刘封帮他杀的,顺德王府地下密道里面的焰硝也是苗族人弄来的。 他们的目的就是通过焰硝走私,暴露地下贸易场,栽赃嫁祸害死顺德王,夺取顺德王在南方的商行。 这个计划苗族人掌握了绝大部分的主动权,现在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裕安还不能拒绝他们的任何要求。 裕安笑得和气:“我与贵王的交易一向极其诚心,我的朋友,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一向都是有求必应的,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刚才那个顶.撞你的小羽人,我保证你明天就看不见他了,这是我对贵族表达的敬意。” “您的敬意我们的王已经感受到了。”刘封弯腰行了一个苗族的礼。 “只是这一半的商行,是否太多了点。”裕安为难的皱起眉头:“你们苗族在北方的战场,顺德王府的商行大多数都在南方,从南到北,只有一条大运河,上边有重兵把守,每年的走货量都是定下的,而且需要一五一十的禀报羽皇。” 裕安看着刘封:“如果走货量突然暴增,羽皇必定察觉,我们在路上的通道和人脉都还没有建立好,我的朋友,这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刘封垂眸,眼底晦涩几番,神色为难。 裕安继续说:“况且,羽族最精尖的朝阳军还镇守在南方,他们在南方的商行和土地上都设有兵力监视,你们苗族人身材与羽人不一样,也没有翅膀,如果要在那里安插.你们的人,你们该如何躲过朝阳军的追杀呢?” 提及朝阳军的时候,刘封的瞳孔猛地一缩。 朝阳军,他们十年前的噩梦。 那是一支及其精尖的队伍。 如果说左支军和右支军是靠数量威震苗族,那么人数仅仅只有左支军一半的朝阳军,就是靠他们那以一敌百的绝对作战能力,威震四海异族。 不过刘封也没有被吓得失去理智,他危险的眯起眼:“那裕大人准备作何打算?按你这没说,就算不加到一半商行,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三分之一岂不是也不能兑现?” 刘封警惕的看着裕安,羽族的人,是他们最不放心的。 裕安笑了笑:“刘大人别急嘛,我裕安是拿出绝对的诚意和贵王合作的,我们各取所需。既然是合作,岂有不兑现承诺之举,刘大人把我裕某当什么人了?” “三分之一的商行资产收入,正好是南方每年需要进供给九重城府库和羽族皇宫的财物,其中九重城府库占七份,皇宫占三份。” “之前答应贵王,便是打算将这一部分资产送到羽族北边的宣城,你们每月派人来接应,置于其他的事情,裕某能解决。” 刘封眼珠子转了几转,他其实是不相信裕安的,他不了解羽族南边到北边的进供,怎么说还不是由着裕安。 裕安看出来他不信:“我与贵王合作,一向是拿出了绝对的诚意,毕竟我们接下来要合作的才是大生意,这开头的一点,我这么可能向贵王吝啬呢?双方互相信任,才是山高水远长长久久啊。” 裕安喝了口酒,将门外的敲门声拦住,继续对刘封说:“不过这一次,的确是没有办法了。希望刘大人能向贵王转达我的歉意,也向他说明我裕某与贵族合作的诚信。作为歉意,我会把这次暴雪你们损失的财物都填补一二,如何?” 刘封思索几番,一横心,报拳:“好!裕大人既然是诚信与我苗族合作,我们也不会失了风度,那就有劳裕大人为多费心思了。也为我们在下一次的合作里顺利提前庆祝!” 刘封举起酒杯,裕安满意的笑了笑:“刘大人请!” 刘封再听见门外的敲门声,他站起来拱手,对着裕安再次行了一个苗族的礼:“既然裕大人还有别的事要做,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裕安送他:“刘大人慢走。” 刘封走后,先前慌慌张张跑出去的阿贵才小心的踱着步子进来。 阿贵脸上又重新堆满了笑:“祖宗,东院那位求见。” 裕安看他一眼,依旧是从前那副山水不动的样子,阿贵却心下一惊,他没有在裕安的眼神里看见以前的笑意,心下生凉起来。 裕安磨着手上的扳指:“你跟了我多久了?” 阿贵抖着手:“额...小的,小的是羽圣节前才被祖宗提上来的。祖宗心好,在去年三月在库房见小的又几分嘴皮子,心中留了印象,便提小的起来的,小的心里崇敬祖宗,近一年了。” 这话说的,明明是伺候裕安不过两个月,生生被他说成了近一年的主仆情谊。 裕安起身前往东院,一路上也没有说别的话,阿贵的心渐渐的放下了,正欢天喜地的去开门,裕安却推开了他,说:“从明天起,以前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裕安看着阿贵脸上慕然灰暗下来的神色,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这是赏赐你这两个月伺候有功才有的结果。” 说完径直进了屋。 阿贵扑通一声跪下,他看着此时天上挂着的那个月亮,心里后悔得恨不得跳崖。 他知道,明天等待他的,就不是那个太阳了。 裕安缓步走进屋里,那屋里本来在床上安坐着的人倏然起身,向着裕安跑来。 一身华服,满手翡翠,不是九重城最富的顺德王又是谁? 这个秦钦总将军满城搜寻的潜在罪犯,竟然悄无声息的躲在了当朝大官的屋里。 顺德王匆忙的走上前来,自从得知羽皇和秦钦在查他的地下贸易场后,他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此时衣冠不整,哪里还有半分王爷的样子。 “怎么样?裕大人,秦钦可是动手了?” “王爷有所不知。”裕安语气沉痛,似乎是极为头痛的摇了摇头:“那秦钦一接过这个案子,知晓可能与王爷有染后,仗着自己手下的兵,二话不说就将王爷府上的家眷和随从抓进了御检台,连做工的小斯都没有放过。” “啊?”顺德王大叫一声,他这辈子最胆战心惊的就算地下贸易场,他明白,此事一发,按羽皇现在的统治,绝无逃脱的机会。 顺德王慌忙道:“那现在怎么办呢?本王在那贸易场里面的机密资料在府中都有二本啊,秦钦抓了人,肯定也搜了房,这些东西...” “这个王爷倒不必担心。” ------------ 第三十六章:残杀 裕安坐在软榻上,看着焦急的站着的顺德王:“在此之前,本官已经将账本之类的机密物件都已经转移了,秦钦就是攻破地下贸易场,最多也就是夺取缴纳那里剩余的资产和一些不太重要的人罢了。” “哦....”顺德王皱着眉转过身来,还是不放心:“本王总觉得,这一次,这一关没有那么好过。” 裕安神色莫测的笑着,没有答话。 顺德王见他处变不惊,稍稍放下心来,也在裕安对面坐下。 喝了两口茶后,才想起过问府中的人:“裕大人,你先前说秦钦捉拿了本王府上一众人等,那犬子小塘现身在何处?” 顾小塘是知道他商行事务最多的后辈,包括地下贸易场。 “本官已经派人前去打听消息,至于世子,本官知道王爷甚是爱重,在秦钦将人捉拿后便已经即刻派人前去设法营救。”裕安转着他手上的扳指:“不出意外的话,王爷今晚就能见到他了。” “那就好。”顺德王呐呐,他知道这些年裕安没干什么好事,可他也不是什么干净人,和裕安相比,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更何况这地下贸易场裕安也有手笔在里头,这件事上,顺德王倒不担心他算花样。 顺德王拱手相谢:“裕大人对犬子的恩情,本王铭记于心,等顺利度过此次难关,本王必有重谢。” 顺德王说到难关,不经狠狠的一锤首:“这个秦钦,才醒来就这么不安分!他还不如一直睡着呢。就不过是十年前那点对羽皇的从龙之功,我们这些羽族皇亲在他手底下过了多少抬不起头的日子了!” “人嘛,盛到极致,死了便万古流芳,活着,就该走下坡路了。”裕安刨着手里的茶。 顺德王苦笑一声:“怕是没那么容易,他如今,这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禀大人,二九求见。” 二九便是裕安派去打听消息的人。 裕安说:“让他进来吧。” 二九一身黑,在裕安面前单膝下跪,为难的看了顺德王一眼。 裕安摆摆手:“无碍,就这么说吧。” “是。大人派属下去打探秦将军带走的顺德王府士卒,属下于御检台侍卫后路远远尾随,发现秦钦根本没有将他们带入什么御检台,而是将所有人都带到了城郊的一处人烟稀少的密林,在那密林之中,将所有顺德王府的人都...”他不忍的别过脸:“都一一残杀了。” “什么!”顺德王拍案而起:“竖子敢尔!” 裕安瞥了一眼暴怒的顺德王,神情也很是愤恨,火上浇油:“你莫不是跟错了?那御检台竟肯听他的指挥?秦钦没有御令,如何调得动御检台的士兵,又如何敢擅自处死亲王府吏?” “秦将军兴师动众,在九重城,能擅自调兵的又有几人?属下就是眼瞎了也不会认错的,事实确实如此。至于御令,秦将军在处死他们的时候说,放眼整个羽族,除了羽皇陛下,谁还能在他之上,不过是杀几个没有任何官阶的草民,就算他们是亲王府吏,也没人敢拦着他。” “好啊,好啊!”顺德王满脸通红,站起来在屋子里四处徘徊,指着羽族皇宫的位置:“这就是他顾铭这些年养出来的豺狼虎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羽皇啊羽皇,他还是我们羽族的羽皇吗?!” “王爷息怒。”裕安满脸关心的走上前去安抚顺德王:“至少世子殿下没在那群人中。羽族血脉皇亲,谅他秦钦再怎么狂妄也是不敢擅自动手的,等救出了世子,王爷先去南方躲一段时间,修养生息,带我们养足精气,从头再来。” 裕安眯起眼:“要还羽族一片净土,不设法除掉这个异族人,是不可能了。” 裕安安抚顺德王后,转身对二九吩咐:“去解救世子的人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还不快去看看。” 二九却没有动,依旧跪在地上,满脸沉痛。 顺德王见他这样,瞬间心凉了半截,颤抖着手抓住二九:“怎么?你怎么不去?” 顺德王嘴皮子抖着:“我儿呢?我儿是不是出事了?问你话呢?你说啊!” 本来他还不是特别关心顾小塘的生死,毕竟他不止顾小塘这一个儿子。 可那是以前了,现在秦钦将他府上人杀尽,他那些没有皇亲头衔的私生子一个都没命活下来。 现在,他只剩下顾小塘了。 他已经这把年纪了,要是没有后人,他就是有再多的商行和财物最后还不是要给别人作嫁衣? 二九任他摇,可就是跪在地上不动,裕安也焦急皱着眉的责问:“怎么回事,王爷问你话呢!还不快一五一十的说!” “禀王爷!”二九重重的报拳,艰难的吐字:“世子...世子他...他也已殒命!” 顺德王猛地坐在椅子上,表情震惊,额头上青筋暴起。 “秦钦——” 裕安松开手,放任顺德王脱力的坐下去,在顺德王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弯了弯嘴角,嘴上却语气沉痛:“细细说来!” “是!”二九抱着手:“属下在见秦钦杀了顺德王府中人后,心下震惊于他的举动,想着世子怕是有难,正欲转头便去解救世子,却不小心被御检台手下的侍卫发现,属下不得已只能先行摆脱。” 二九白着脸:“待属下逃脱御检台侍卫的追杀后,再次返回到御检台,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属下去时,秦钦正好审完了世子,待他走后,属下悄悄的潜入了御检台牢房,在那里..在那里见到了世子满是伤痕的尸身!” “岂有此理!”裕安摔碎了手上的杯子:“名为审人,实为残杀。那可是我羽族皇族血亲,竟被他残忍的生生打死!这还有王法吗!” 顺德王听见顾小塘是被生生打死的时候,脸上除了惊怒,还有恐惧,他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铁青的倒了下去。 “王爷!王爷!”裕安连忙扶住顺德王,见顺德王彻底晕过去后,面色淡淡道:“去请府医吧。” 他要在顺德王身上拿到的东西还没到手呢。 刚才还一脸沉痛的二九利落的收拾好表情,翻脸比翻书还快:“是。” 灯火照着暗黄的纸张,军总领府里,秦钦将顺德王地下贸易场的案纸铺开:“账本信件都被转移,这地方已经没有用处了。” “是啊,只怪我们去的晚。”孟雨掌着灯:“要不是左支军必须驻扎在城郊外,不得进城,北阳军又是羽皇私军,不得调离皇宫,我们手上若有可用的兵力,哪至于让他们逃了。” 说到城郊,秦钦又想起昨晚翼空军巡逻九重城时,在城郊发现的顺德王府中所有人的尸体。 他悲痛的敛眸,手指重重的按压着太阳穴。 他那日去清查顺德王府,除了带走顺德王府世子顾小塘和清查顺德王密室和书房,其余人等,没有封制者,他一律没有关押,只是将他们关禁在府中,怕的就是顺德王丧心病狂杀人灭口。 可最后还是没防住。 秦钦想起那一具具惨烈的尸体,个个死不瞑目。 他们本没有任何错,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羽人,只不过是选主家的时候运气不好,便得以这样的结局。 孟雨知道他难受,安慰道:“将军,这也不是你的错啊,你已经尽到最大努力了。是顺德王财迷心窍,为了他的荣华,什么都不顾。” 欲望即枷锁,甘心落走狗。 这也是顾铭打压羽族皇亲的原因,顾南在世时,羽族虽表面看起来国泰民安,实际上,底子里已经烂透了。 而蚀烂这盛世的蛀虫,就是这些贪得无厌者,这些高高在上者,这些草菅人命者。 “他何止什么都不顾。”秦钦闭着眼:“虎毒尚不食子,他将他的子辈都杀尽了。” 就在他出了御检台不过一刻钟,便有御检台的司法追上来他的马,告知他顾小塘爆体而亡在那个脏乱的牢房。 秦钦当时站在漂泊的大雨里,不寒而栗。 哪怕他在战场上杀过很多人,也没有感觉到那样的寒意。 这就是羽族的血亲吗? 他当时几乎在霎那间就想到了顾涧。 当时顾涧杀进九重城要夺取皇位时,他也是毫不犹豫的带走了顾北林,眼底的杀意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皇室无血亲。 可他又不愿意相信,毕竟他见过例外,顾铭就是那个例外。 羽族皇室立功不立长,不分男女。 顾铭虽是嫡长子,但顾北林的母亲顾安——顾铭的胞妹,当时顾安的军功远在顾铭之上,羽皇在生前立下的遗嘱,皇位是交给顾安。 后来羽族苗族一战,羽皇顾安双双殒命,只有顾铭活了下来,可他从没有想过将皇位据为己有过。 恢复大统后,他将顾北林立为太子,自己则一直忙于朝政,别说孩子,宫妃都不曾有过。 顾铭一直觉得,这皇位,他总有一天,是要还给顾北林的。 这人间利益纷杂,说到底,是个人的选择不同罢了。 ------------ 第三十七章:血雨 那一片尸首和顾小塘的死让秦钦又陷入了十年前的那场噩梦,战后的哀鸿遍野,尸体的堆积如山,一如那日在城郊所见。 秦钦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夜已深,早点休息,明日,随我进宫请搜查令圣旨” 秦钦睁开眼,目光如炬:“我们,一家一家查!” 孟雨心中一凛,知晓这件事这是动了将军的底线了,他弯腰抱手:“是!” 孟雨退下后,秦钦在桌案前又独自坐了许久,他手里紧紧的握着案件,松开又捏紧。 前几日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的噩梦,又一次一幕一幕闪现在他的眼前。 白衣,狞笑,血雨,尸体.... 秦钦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下来。 他躺上床,却久久难以入眠。 明月照进军总领府,静静的月光洒在秦钦的眼眸里,那一片星眸乘着海浪,远远的跨过时光岁月,又回到了那场十年前的大战。 秦钦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 他沉沉的睡下,意识渐渐的模糊,又渐渐的清醒。 秦钦清醒过来,清醒在羽族与苗族的战场上。 十年前羽族苗人一战,哀鸿遍野,血流漂橹,那是羽族有史以来历经的最大一次战争。在这场战争中,羽族失去了那位强大的保护神—羽族先皇顾南。顾南,也是顾铭的父亲。他是羽族第一位开祖帝皇,带领先辈创下了这强盛的羽族帝国,建立起抵御外族的屏障,守护羽族成长于乱世山河,是羽族的神明与信仰。 顾南是羽族的神明,没人知道,他也是秦钦娘亲的少年郎。 顾南这一生,一共有三个孩子,如果加上秦钦的话,那一共有四个。其中顾北林的母亲顾安与当今羽皇顾铭一母同胞,顾涧为顾南酒后与宫内一出身卑微的宫女所出。 在那一战中,羽皇顾南战死,秦钦的娘亲羽后殉情,长公主顾安守城不退,战死于九重城城门,顾铭镇守北森林,杳无音讯。年仅十五的秦钦杀得满目猩红,杀出重围那一刻,恰只见顾安身中数箭倒在他的面前,那总是温和的面孔满布鲜血,狰狞恐怖。顾安抓着他的手,指着九重城内被藏进地窖的顾北林,坚强而温柔了一生的女人流着泪嘱托他,要他在这场灭顶之灾中照顾那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要他好好的活下去,要他守护这片用命打下的疆土。 如果生离死别便是地狱,那当秦钦回到宫内,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这眼前的一幕。 正宫中央,静静的悬挂着他娘亲的尸体。 秦钦至今仍记得那种痛彻心扉又心如死灰的感觉,就像血液裹着毒药,吞涌着绝望。 仅是一日之间,山崩地裂,日月无光。 他又哭又笑的左右癫行,青筋暴在皮肤上,猩红的眼睛渗出鲜血。宫人们四处乱窜,四处响起兵器相戈或东西破碎的声音,嘈杂的世界中,日与月模糊了色彩,天与地模糊了罪恶。 他不姓顾,身上也没有顾氏的血液流淌,他来到这里,本就是以外姓人的身份与地位。没人看得起他,也没人欢迎他,他一步一步爬到今天都是靠的自己,除了待他好的长公主顾安,他不欠这里的任何人分毫。 可这里的生杀与牵绊,却带走了他唯一的母亲。 苗人的血污侵染了秦钦的衣角,兵荒马乱未止,世界却寂静无比。 秦钦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神情与动作放下了娘亲的尸体,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找到地窖里昏迷的顾北林安放在身边。 他在今天失去了最亲的人,可却连悲痛都不能表现。 他是羽族的少将军,羽皇死了,羽后死了,长公主死了,太子镇守北森林杳无音讯,他是这里唯一的主心骨,他不能倒下,他今日就是爬,也要爬到城门口守好这座城。 羽族死伤惨重,用血的代价杀尽所有入侵苗人,以命换来安康。然而秦钦没有想到,真正的血流成河悲伤至极从来不是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而是被自己人捅刀。 秦钦拖着极其疲惫的身躯安顿士兵,当千疮百孔的城门刚刚闭合那一瞬,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量从外面撞开。 高头大马之上,阴郁着脸的顾涧狰狞着面目,带着军队包围了九重城。 秦钦知道,顾涧包围九重城不是为了杀他,在顾涧眼里,他从来都只是人族来的小杂种,根本没放在眼里过。顾涧要杀的是顾北林,他要皇位。 秦钦看着那张阴郁的脸,讽刺而癫狂的笑了:“老鼠,就该待在垃圾堆里,你今日圈得住这座城,可却圈不住你多年的阴暗与鄙陋,登上大雅之堂又如何,天堂的光是对泥泞最无畏的凌迟。” 顾涧扫了一眼秦钦背后的羽兵,眯了眯眼,喊话:“尔等堂堂羽族之士,乃天神之翅的归主,你们手执长枪,背负羽翅,就是替区区人族以效犬马的吗?你们的身上流着羽族的血液,就甘心任屈于异族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清楚,谁才是自己人,谁才是正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秦钦已经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听见这句话了,似乎自从离开名义上本属于他的国度起,他的耳边就一直充斥着这一类的话语,从未间断过。 血混着汗一起往下淌,秦钦有些轻微的耳鸣,他手心掐着自己的肉,以剧痛来维持清醒。一直都是这样,不管他做什么,他都没有办法属于这里,他一直以一个外姓人的身份孤独的存在着。 但这里即便不是他的家,却也给了他容身之处。秦钦并不觉得,这该是犬吠之地。 望着顾涧,秦钦冷笑一声,鲜血凝固成黑色,又有新的血液争相涌出,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在黑暗中划下摄人的印记,他说:“顾涧?正统?哈哈哈…你是正统?我告诉你,就算羽族皇室死了个精光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说正统二字!你不够清楚你的身份,我来告诉你。听清楚,八抬大轿抬妻,冷门凉酒迎妾!自古皇位立嫡不立长,就算羽皇还没来得及立下传位诏书,也轮不到你来肖想这皇位。” 顾涧浑身的血液从寒霜中翻滚自热流,像一个又丑又疼的伤疤被人反复划开,他抬起长枪对准秦钦:“异族斗胆!本宫是…” 秦钦打断他,感受到自己背后蠢蠢欲动的羽兵,扬声道:“况且羽皇陛下亲立太子尚存于世!太子守于北森林,杀灭了那里所有的苗人,疆土一寸未失,他才是我们应当奉之为主的帝王。火信鸟报令,本将已得殿下信令,殿下已收北土,还军塞上,他将带着苗人头目儿子的首级归来,不日即可抵达九重城,在此之前,本将将守于城门,立此不退,绝不会让任何人带着狼子野心接近羽宫。” 立嫡不立长,无论多锋利的军队,出师的名义才是护体之旗。如果是在秦钦的国度,这是铁理,皇帝还在,没有太子决策重要事件的理;储君尚存于世,没有其他藩王肖想皇位的份。 皇室正统,天子之位,要顺天理,要服民心。 在秦钦的理念中,就应该是这样的,没有违背的道理,所以哪怕他山穷水尽,血水一股一股的流,他的背脊依旧挺直,丝毫不曾有所屈服和畏惧。 可他在顾涧的脸上看见了嘲讽。 顾涧的兵长驱直入,有一半的羽兵在阻挡,有一半的羽兵在冷眼旁观。 秦钦突然醒悟,少年极冷的身躯紧握着长.枪。 这里是羽陆,是异族,没有他所熟悉的规矩条例。 这里,强者为尊。 谁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谁的兵力足以抵挡千军万马,谁才是皇。 顾涧将长刀架在秦钦颈上,目光阴冷:“你所说的那一套在我们这里不管用,武力才是绝对的正统,本宫没有任何的义务要将这皇位拱手相让,嫡庶之名约束的从来都是迂腐之辈,没有人可以丈量本宫的人生,也没有人可以阻碍本宫前进的路,本宫不信命,更不服命。挡我者死,逆我者亡!” 顾涧又指向羽宫:“那个位置的主人,是天下有能之辈,什么狗屁血统,什么狗屁天命,都是一派胡言!本宫今日兵临城下,能傲群雄,它就该是我的。” 抵抗的羽兵快要被杀尽,他们都是顾铭的亲信。 血水漫至秦钦脚下,火燎一般炽骨。他就着羽兵的押制甩了甩脖子,也不在意刀锋划破了皮肤:“能人之辈?就是在自己国家安危之时躲起来的缩头乌龟?就是在战争结束后的掠夺者?太子身经血战守着北森林,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羽皇提刀上阵以身护国,你告诉我你当时在哪里?你也配称自己为能人,你抬头问问老天,他认吗?!” 顾涧一脚将他踢倒,:“本宫不需要老天认!他捉弄了本宫的前半生,难道还有资格对以后指手画脚吗!”他的脸上映出虚假的笑意:“秦钦,我们兄弟相争,与你这外人又有何关系?你这么为着顾铭,他若登上皇位,你当真以为他会留你吗。顾南在世时他与你和睦相处,不过是些脸上功夫,他心里呀,跟本宫一样厌弃你,因为你本就不该是这里的。本宫身上流着顾南的血,贵为皇子,可你呢,你又凭什么?你凭什么拥有着这里的一切?” ------------ 第三十八章:齐府 顾涧的语气渐渐走向暴虐,他压抑了太久太久,这是他从小就意难平的事情。从小他得到的就是次别人一等的东西,顾铭的是,顾安的是,这些他都认了,可凭什么就连秦钦的都是? 明明他才是羽皇的血脉,明明他才是羽族正经的皇子,秦钦只不过是那个人类女人带过来的野种,凭什么他却能位至少将军,而自己这个真正的皇子却从来入不得顾南的眼。 有的时候,人的嫉妒之心是一种相当可怕的东西,它能让原本温和的生命变得恐怖狰狞。 顾涧没有杀秦钦,他要让秦钦活着,死算什么,活着,有时才是最大的惩罚。 秦钦在脏乱的狱房中醒来,一睁一合的眼开关着昏暗的牢房。 他知道,他们带走了顾北林。 他极力地想站起来,身体却早已经到达了极限。伤口没有被处理过,已经冒出了脓血,失血过多让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秦钦艰难的蠕动着身体向着狱房门口爬去,他的手才刚接触门岗,头部便受到一记重击。拿着铁棍的兵痞子混账一笑。 秦钦的兵和顾涧的兵从来不对付,兵痞子曾经受过秦钦手下的教训,被人吊起来打。他想着这些,眼中乘满恶毒,挥棍还要再打,狱外却嘈杂翻滚。 秦钦握着狱门的手垂下去,昏迷之前,他迷糊的听见嘈杂的惊叫。 “太子回来了…” “报——西城门已破…” “太……”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秦钦又看见了一片强光,在那光芒下,血液与泪水都被相继吹去,过往与杀戮都被一一掩盖。 意识猛地转醒,秦钦尖叫一声从梦里挣扎着醒来。 醒来后他呆愣愣的盯着床顶的绫罗,眼里还有那一片惊恐,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密密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汇成大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秦钦揉了揉不知不觉皱起眉头,放下手,痴痴的发愣。 疼痛的感觉至今刻骨铭心,那一片血眩晕在眼前,似乎还能覆盖理智与灵魂。不仅仅是来源于身体上的痛,更是多日情绪的积压与吞噬。 数半月不眠不休的浴血奋战,身体变成厮杀的机器,好不容易等到胜利在望,这梦寐以求的安定却是顾安拿命换来的。 回到宫中,迎接他的又是另一番地狱与凌迟,母逝、国危、失储、内乱,身体早已麻木,意识却不能随着昏迷解放。 那一年,明明他才十六岁。 秦钦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月亮已经不见了,天光渐渐明了,始作灰蒙蒙的天空上又奇光异彩时不时闪现,那是九重城的翼空军们在做巡逻准备,准备着投入到守卫羽族圣地一整天的治安中去。 往事过人已相继随着岁月的尘封渐渐而去,那埋藏在大雪深处的血水已经冻成了冰块,尘封的忠骨与叛骨也已经灰烟作了。 如今的羽族,已经挺过来了。 这来之不易的盛世,秦钦绝不允许有人动不臣之心,也绝不允许有老鼠坏了这一锅汤。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可又有没有人想过,也许至清的水,并不需要鱼呢? 天光刚刚放明,天边还吞涌着月色,十二部府之一的齐府就被敲响了门。 “奉旨搜查,速速开门!奉旨搜查,速速开门!” 金装银革,一身华饰,正气逼人。 正是羽族圣地九重城的保护神北阳军。 婢女还在为齐荣军整理衣襟,齐荣军挥手将她抛开,皱起眉探着身子,示意齐府管家:“怎么回事?何事喧哗?” 管家躬身守候在齐荣军主房外:“回部军,是北阳军的搜查令,秦钦秦总领带着来的。” “搜查令?”齐荣军喃喃几句,眼底神色反转晦涩,轻声问管家:“人进来了吗?” “进来了,秦将军在主堂坐着等将军呢。” 齐荣军听闻秦钦在坐着等他,眼眸瞬间睁大,无不惊骇,低声怒吼:“他坐着等我?!你们是死的吗?一个个是嫌我官路顺畅了是不是?!” 他一边骂一边向主堂飞奔过去,急得鞋子也没有好好穿,松松垮垮的掉落一只下来。 管家一边挨骂一边苦着脸捡上鞋子跟上他:“部军,不是我们不报,是秦将军不让啊,他说就让您睡,怎么好意思搜别人的家还把别人吵醒呢。” 吵醒? 十二部的作息是卯时起戍时定,他昨晚喝多了,今早贪睡,如今早已经过卯时。 秦钦哪是不忍心吵醒他,分明在这里等着参他! 齐荣军在心里骂他,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急急忙忙收拾好表情,一脸严肃庄重的进入主堂给秦钦行了个军礼。 秦钦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也没有叫他起来,心情看上去还不错:“今日阳光甚好,齐部军这处宅子买得正好,适合春日赏景打盹。” 齐荣军小心的斜瞟了一眼外面,天刚刚灰蒙蒙亮,有个屁的阳光,他哪里听不出秦钦是在编排他,但今天也确实是他不小心被抓了个正着。 齐荣军无处可辨,只单单跪下:“请将军责罚。” “责罚什么?”秦钦睁大了眼:“我夸你有眼光,宅子选的好呢。有甚责罚的?更何况右支军不归我管,你又不是我手下的兵,要责罚,也该是你们何军统领的事才对。” 齐荣军跪着不说话,秦钦也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此时北阳军分首领和御检台司法都已经带着人从宅院搜查完出来,两人朝秦钦一拱手,示意无可疑之处。 秦钦点点头,又看向江疏意。 江疏意是秦钦左支军武器制造部部长,精通奇门遁甲和器物密室构造,秦钦昨晚连夜将他招回来,为的就是今日让他来随行搜查。 江疏意也轻轻的摇了摇头,秦钦方才放下茶杯。 “大日一早,不知齐部军尚在梦乡,擅自闯入,扰了齐部军美梦,多有打扰。” 秦钦笑了笑:“只是在羽族军部,早晨起时乃卯时,从军设立以来就从不曾变过,在本将军的左支军是从始至终贯彻至今的,倒是不知你右支军,竟何时偷偷改了?难不成见多年未起战事,便觉得可以放松警惕了吗?还是说你右支军自觉已经足够强大,能以一当十,震慑异族,无需再练?” “在下不敢!”齐荣军报拳:“军纪严明,右支军虽不及秦将军的左支军英勇,但深知勤能补拙,日日苦练,不敢怠慢。今日之事,乃我一人之责,非右支军全军风貌,还请秦将军不要以偏概全。” 齐荣军咬咬牙:“在下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即便去御检台请下司法责令。” 齐荣军都这么说了,秦钦哪里还能抓着不放。 他深知右支军是个大问题,羽族现如今的盘枝错节都在里头,要是那么好动他和顾铭早就动手了。 也急不来。 秦钦笑笑:“齐部军一向军纪严明,在右支军中可谓是淤泥青莲了,偶尔一次,自然是人之常情,本将军也不是责问与你,只是担忧你的下属因此就懈怠不勤,到时候岂不是还要连累齐部军?” 齐荣军跟着笑笑,心里骂了一句。 刚才黑着脸喝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说? 秦钦拍拍衣袍:“既然如此,齐部军如若不舒服,再休息休息, 本将军还有圣旨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送秦总领。” 齐荣军慢慢的站起身,眸色不明,低沉着声音问:“他来搜什么?” 管家谨慎的从门口进来:“回部军,老奴也不知,秦将军手握御令,来了就一阵翻箱倒柜,那个跟在他身后的,更是到处敲敲搞搞,府中也没人敢拦。” 齐荣军脸色有些不好:“那是左支军武器部江疏意。” 他转过头隐声问:“那地方他去了没?” 管家:“部军放心,二夫人在那处守着呢,北阳军去时,二夫人机灵,忽地尖叫一声,那些士兵便不敢动了。本来那御检台司法还要义正言辞的强行闯入,那部长说了一句这里不会,他们便没进去了。” 这里不会? 齐荣军眯眯眼,那便是搜人了。 他二夫人那里放着机密文件,那地方虽隐秘,却小,躲不下人。 江疏意看出来构造,才说不用进。 齐荣军隐隐知道秦钦要抓谁,毕竟顺德王地下贸易场的事他也知道。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 不该这么快的。 齐荣军眯眯眼,他总觉得这件事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样。 他不敢怠慢,此事有蹊跷,还是应该通知主子才是。 齐荣军整理衣袍,甩袖:“叫二夫人来书房,我有事跟她说。” 秦钦这边领着北阳军在九重城一家一家搜查过去,半天下来整个九重城人心惶惶,街上羽人无不说着这件事。 秦钦喝了口水,御检台司法在烈日下甩了甩胳膊,秦钦将水递给他。 御检台司法喝了一口:“照这么搜下去,今天就能搜完,九重城已被北阳军重重围禁,天上有翼空军,只要他还在九重城,就飞不出手掌心。” 秦钦没说话,看着日光打在遮阳处,静静的。 江疏意跟在他身边,默默的低着头,他皮肤白皙,是小小的一只羽人,虽二十右四,看起来却还像个未成年的孩子。 江疏意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 秦钦低下头问他:“在想什么?哪里不对吗?” ------------ 第三十九章:因果 江疏意皱着眉,又舒展开,最终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刚才齐部军府中二房的构造有点怪。” 江疏意在器物构造,奇门遁甲之术上很是精通,他是秦钦在底层亲自提上来的人,不过二十右四,便能坐到羽族十二部部长之一的位置,实力不容小觑。 他说是怪那就是有问题,秦钦丝毫不怀疑。 不过现在还有更紧急的事情。 顺德王的事情牵扯许多,他是羽族大商。 如顾小塘所说,羽族银库里有近三分之一的财物都是顺德王府缴纳的,他这次落网,手下的商行必定要重新找人接手。 这块肉很肥,朝堂上的眼睛最近都虎视眈眈的盯着的。 秦钦眯了眯眼,特别是世族。 顾铭上台后,他们少有兵权,可无权不来财。 顺德王的落网,他们不仅仅是在心里落井下石,更是暗地里开怀大笑。这几天为了想怎么出手趁火打劫,怕是枕头塞得高高的,头发都抓掉几把了。 可这件事秦钦管不了,权和财,他只能有一样。 他已经有兵权了,哪怕顾铭再信任他,财政他也不能沾染分毫,这是规矩。 “没事,现在先不管。”秦钦对江疏意说:“他右支军有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御检台司法听见了他们的话,正要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远处浩浩荡荡奔来了北阳军的兵。 北阳军分首领对秦钦微微一弯腰,声音雄厚有力:“秦统领,找到了!” 几人皆一惊,迅速收拾好出发拿人。 转过九重城主街,是一条醉生梦死的繁华地带,绫罗羽衣,娇俏美人,醉风楼便是坐落在这里。 这条街也有个很应景的名字,朱华街。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往日满街繁华,人声鼎沸。 今日因为全城行搜查令,此处只有在这里花楼的花姐儿和一些商户。 醉风楼垂下十丈绫罗,在风中翩翩起舞,摇曳生姿。 楼上挨挨挤挤着醉风楼里的姐儿们,见了高头大马过来的秦钦,一个个高兴的招手。 “秦将军,秦将军——好久不见啊,你好久没来啦——” “秦将军,来玩呀,奴家上个月酿的女儿红醇了。” 秦钦带着北阳军和御检台司法从醉风楼门前走过,听见她们的声音,背对着她们骑马,便往后挥了挥手:“有事,先放着吧。” 一群莺莺燕燕的姐儿凑在一起,互相小声说话。 “有事?什么事啊?” “不知道,查人呢,北阳军一早就来了,都封起来了。” “我说今天怎么没恩客来呢,都被堵外边儿了...” “恩客来了又怎么样?那死鬼,来了门都不进,白白叫我在这里看着,却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黄衣姐儿酸溜溜的抱怨。 “哎呦~说你那位北阳军的哥哥啊...”粉衣姑娘笑着掩嘴:“人家今天有事嘛,秦将军还在呢,等他们办完了,我们去找秦将军,你那哥哥就敢来陪你了——” “谁求着他来陪?秦将军来了,谁还稀罕他,我也要找秦将军去。”黄衣姐儿探出头:“他们往哪里去了?那是不是青月楼?” 在朱华街的最末端,有一处破落的大楼。 大楼蒙面灰旧,但从构造上仍旧看得出曾经是个繁华风流乡。 这是九重城曾经的第一楼,就在几年前还是这朱华街的顶级烟花之地,后来醉风楼崛起,渐渐的被顶替了。 到如今不过是几年的光景,就沦落到如此境地,也算是让人唏嘘。 秦钦拿剑敲青月楼的大门,他的慕久在凛白域遗失了,现在还没有找回来,如今这把是顾铭在羽族宝库里给他翻出来的,剑身颇有岁月,用着很重,不怎么顺手。 重剑把青月楼的门砸得砰砰作响,北阳军分首领皱着眉,问守在门口的北阳军兵:“怎么回事,门怎么关上了?” 士兵为难的报拳:“禀首领,楼主说她已经于上个月关门谢客,青月楼不再营业,这是她的家,她有权关门,让我们要搜就搜,别打扰她。” 分首领一砸舌:“她骗鬼呢?上个月就关门了,那喝得酩酊大醉的顺德王是怎么睡在她这青月楼的客房的?烟尘中人的话也能信?她人在哪里?顺德王在这里,跟她也脱不了关系,把她也抓起来!” 士兵正要动手,秦钦抬手拦住了他:“她既让我们搜,就先办正事,其他事情,先别忙着下定论。” 分首领没反驳,堪堪一拱手:“是。” “拿人!清道!” 北阳军鱼贯而入,将睡在花床上醉生梦死的顺德王一把提起,拖着他下楼关押。 顺德王迷迷糊糊依旧没醒,只是脸上有睡梦中的惊骇,像是梦到了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 可不是不好吗,从今天起,他顺德王府就换天了。 秦钦在青月楼转转走走,看着楼内因年久失修而破败的景象,他以前总是很熟悉这里,现在这里还是没变,只不过更破旧了。 秦钦以前虽常来,却从没有见过这里的楼主,她是不见人的。 北阳军分首领是才上来的新人,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位传说中羽族的战神,他没想到战神这么风流,一堆红颜欢迎。 看秦钦这怀旧的眼神,本来要说的事情也有点不敢说。 御检台司法看他退缩,眼神一个劲儿的推他上,分首领咬咬牙,还是决定硬着头皮上:“秦总领,按拿人的规矩,窝藏与罪犯同罪,这青月楼的楼主也应该一并带走。” 秦钦回过神,见秉公执法的小青年一脸视死如归的看着他,不禁蒙头:“你拿就拿,该这么办就怎么办,我只是监督随行,你跟我说什么?” “......”分首领面色莫测,心想我以为那是将军您红颜知己呢:“没事,末将这就去拿。” 分首领乒乒乓乓带着兵上去,秦钦转身出了青月楼。 待御检台司法他们抓完了人,回过头刚好见秦钦被醉风楼的姐儿门莺莺燕燕的围着圈上楼。 御检台司法一脸谜之笑容,缕着自己的白胡子:“年轻真好。” 御检台司法又回过头来看年轻的北阳军分首领。 分首领被他看得身魂一抖,他刚才鼓起勇气,手心里都是汗,他劳累的摆摆手:“司法大人,末将将人先送去御检台。” “去吧去吧。”御检台司法笑眯眯的。 江疏意乘御检台司法把眼神转到他身上之前火速离开了现场,御检台司法环顾四周不见一人,他迈着老腿想追上一个:“喂,你们,你们谁把我送回去啊——” 御检台牢内,一声皱巴巴华服的顺德王悠悠转醒,他头痛欲裂,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境地,竟然还张口就是来人,要婢女为他更衣。 狱吏还是之前打顾小塘那个,那日他见顾小塘暴尸牢中,身上更是满身痕迹,他当时心里害怕得直发抖,生怕秦钦查出来自己之前对顾小塘的恶意踢打。 好在羽皇和秦钦都把重心放到了捉拿顺德王上边,没想彻查这件事,他才免难于此。 现在心里都尚有余悸。 狱吏不敢再向曾经对顾小塘那样对顺德王,便去接了一盆冷水泼在他脸上。 初春的冷水尚且寒骨,顺德王被惊得瞬间转醒,大叫着扑醒过来。 他睁眼,便见自己在昏暗的牢房,面前站着凶神恶煞的狱吏。 狱吏朝着他挥了挥手中的铁链:“老实点!” 顺德王失力的坐在肮脏的稻草上,六神无主。 他不是在裕安府中吗?这么会进了牢房了?秦钦抓到他了?秦钦在哪里去找到他的? 裕安呢?裕安怎么就让秦钦抓到他了? 顺德王慌神的抚着自己的脸,他现在无比希望这是一场错觉,他明明应该在裕安府中,不久转向江南,静等风声过去才对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们人呢?我怎么在这里?人呢?来人啊!”顺德王爬起来,扑到牢房铁栏上:“来人啊!来人!” 这间牢房也是福厚,几天之内连着关了两个皇亲。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老小子跟他那儿子一样喜欢喊来人,狱吏心烦的将铁链抽在栏杆上:“叫什么叫!你以为你还是王爷吗?都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都来这里了,重新明确一下自己的身份好不好!” 狱吏显然被顾小塘留下的阴影不轻,他拿着铁链对顺德王面前那几根柱子抽了一下,感叹自己这么这么命苦,这两父子怎么都跑他手里了。 顺德王被抽得一愣,他直到现在才感受到何为沦落囚笼。 顺德王面前似乎有一片黑雾,雾里的鬼怪变成一张张他曾经贩卖过的女人小孩脸,它们都想要他性命。 那些脸本来他从未仔细看过,如今不知为何竟然变得如此清晰,好像昨日之事一般历历在目。 个个张牙舞爪向他嘶哑而来。 顺德王啊的一声仓惶倒坐在地,神色错乱的舞手像是要推开什么,抖着身体如临深渊:“别过来!别过来啊!——” 狱吏只当他疯了,从尊贵云间到泥土烂草,谁能一时接受? 他骂了一句晦气,再次回去了。 顺德王浑身冰冷的缩到墙角,心里涌起阵阵恐惧。 从前种种恩怨,天道今日要一并还与他。 从前是天上人间醉生梦死,如今花落刀起人人可杀。 那一生富贵东流水,一世平安现凶杀。 终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好命胎成刀下鬼。 ------------ 第四十章:恶鬼 油灯照亮昏暗的牢房,月色将牢房外的羊肠小道照得惨白透亮。 小羽人扶着马车中的贵人下车,裕安一脚稳稳踩在车凳上下来,他抬手,扶他那个小羽人立即伸手过来接过他手上的拂尘。 小羽人已然是一张新脸,不再是阿贵。 他叫锦仪,新从裕安府中提出来跟着他的。 锦仪原叫锦鲤,裕安嫌弃这名字艳丽,便将鲤改成仪,意为心中存仪,只管分内。 阿贵爱笑爱说,锦仪却比较沉默,只顾低头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一概不管。裕安随时看过去,都见他低着头的默默的跟在自己身边。 这点很让裕安喜欢,特别是才把阿贵遣走之后。 御检台狱吏长弯腰对着裕安抱了个拳:“大人可有探令?” 裕安笑着:“府中有个做工的孩子犯了点错,昨儿个进来的,他爹是伺候过本官的老人,昨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求本官,本官看着也不忍,便就替他爹来看望他一眼。走得急,没来得及去请探令,还望大人通融通融。” 御检台牢狱是羽族牢狱重地,探监者必有御检台司法开的探令才能进,这是律法。 不过律法是律法,层层关卡上去,难免有懈怠放松。 更何况羽族这些年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多年以来,除了最近顺德王那件事,其他都不足以提。 因此在御检台牢狱,除了一些重刑犯,其他的私下里也就随便了。 这也成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锦仪将一包鼓鼓的口袋塞到御检台狱吏长手里,狱吏长一笑,对裕安放行:“不过是犯了点小事,大人心慈宽厚,体贴下人,本官岂是铁石心肠之人,大人请。” 裕安笑着,微微对他一弯腰,由锦仪扶着进去。 进了门,裕安来到那孩子的牢门前后,裕安笑着对锦仪使了个眼色。 锦仪得令,从怀里掏出一包银钱,看着比刚才那包小了不少,不过这对于在御检台的一般狱吏也仅是相当多了。 锦仪笑呵呵的将银钱塞给狱吏:“大人辛苦,这般冷的天气还在这潮湿的地方守着,长此以往对身子甚是不好,我家大人体谅你们,使派些酒钱给各位大人,大人们喝点酒,也好暖暖身子,更好为我羽族效力。” 两个狱吏脸一红,泛上不好意思的笑,却也没有拒绝,假意推辞着:“这...这如何使得?” “使得。”锦仪将银钱塞进他手里:“大人们都放心去吧,我家大人带了府上的卒吏来,会帮大人们看着牢里的犯人。我家大人就在这里跟他说说话,不会出什么事的。” 一众狱吏都很心动,反正人是狱吏长放进来的,出了事也是他担着,也怪不着他们头上来。 狱吏们道:“如此,就多谢大人了。” 待狱吏们都出去后,裕安随行的人给他披上了一件黑斗篷,从牢中另一个方向去了。 顺德王的牢房在御检台的最深处,裕安行至这里的时候已经湿了脚,他有些走热了,将手里的汤婆子递给锦仪。 顺德王微微睁着眼,猝不及防眼前模糊的映入一片华服衣摆。 他顺着那衣摆望上去,见了裕安恍若见了亲娘,他大叫一声扑上去:“大人,大人!怎么回事啊大人!” 顺德王一脸慌乱的抓着裕安:“本王不是在大人你的府上吗?何至于就到了秦钦手里啊?” 裕安不紧不慢的蹲下身子,看着顺德王那张一夜之间就变得憔悴不堪的老脸,做出受伤的模样:“王爷,那日你受惊晕歇,本官着急请府医来为你医治,不想听见街上动静,秦钦已经请了搜查令在挨家挨家的搜寻。这个时间段大肆扰民,本官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搜什么!” 裕安一脸愤懑:“本官当时虽急,却还没有昏头,当即决定派人送遣王爷出城,即刻起身前往南方,本官派出了府上整整三分之二的暗卫暗中保护王爷,却不想...却不想还是在城郊被那秦钦以重对少取了胜!” “城郊...”顺德王喃喃:“不对啊大人,秦钦不是在城郊抓到我的啊,是在青月楼,朱华街的青月楼!” 裕安没想到他给顺德王下了两包迷药,他竟然还记得自己在哪里被抓的,他在心里冷笑一声,脸上恍若毫不知情,惊讶:“在青月楼?!怎么会在青月楼呢!那青月楼是查出了江湖反动朝廷分子才没落查封的,秦钦怎么就偏偏直奔那里抓捕王爷?” “还能为什么!”顺德王恨得咬牙切齿:“他怕我罪不致死,还要再诬陷我一重罪!” 顺德王倒坐在脏乱的草上:“贩卖羽人,权色交易,勾结权贵,还要加上他秦钦给我安上的军火走私和涉嫌江湖反动,完了...完了...” 他痛苦的捂住脸,百年世家轰然崩塌在他手里,万千金银从此不再安放顺德王府祖坟,他是整个一族的罪人。 “可恨本王操劳半生,享尽富贵,却没有保住一个后代!到头来这么大的家世,全要为他人做嫁衣。秦钦手中权势滔天,唯独没有财政收入,他处心积虑查本王地下贸易场,又谋划这致死罪名,说是不为本王在南方的商行,本王死也不信!” 顺德王双目猩红,咬牙切齿,秦钦若在他眼前,他非要生吞活剥了他! “灭我子嗣,污我罪名,贪我祖业,夺财杀人!秦钦,生生世世,本王与你不共戴天!”顺德王的嘶吼恐怖难听,久久回荡在只有他和裕安锦仪三人的牢房深处。 裕安脸上与他一样憎恨,秦钦在羽族的权势,同样也是卡在他心里最大的一根刺。 “可是本王不甘心啊!本王不甘心!我顺德王府百年基业,乃是祖祖辈辈的心血,何至于就要被一个外族来的小人夺了去!本王就是去到地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顺德王气急攻心,身体一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淤血来。 “王爷保重身体啊!”裕安连忙扶住他,也顾不得脏,急着叫锦仪拿帕子来给他擦拭。 顺德王虚弱的挡开他的手,惨笑一声:“如今以花败春惨,再无明日。这副境地,还谈何保重!” “王爷莫要这么说。羽皇至今没有下任何缉杀王爷的旨令,只叫人捉拿王爷归案,却没有说作何处理,这说明羽皇心里还是留有一线的,这些年王爷为羽族所作的贡献,远远大过了那点污点,哪怕是功过相抵,也不至于是死罪啊!” “他要是心里还留有一线余地,便不会容忍放纵秦钦将事情做得这般绝决。”顺德王嘴里含着没吐干净的血:“他上台这些年,对我们这些皇亲做的决绝之事还少吗,我们早已经没有了生存境地。” 世族已经山穷水尽,顺德王知道。 他就是知道,才心觉难逃一死,不过他也不会甘心,让南方千万商行落入仇家之手。 恶鬼遍地,他已经脱不干净,既然已罪孽加深遗臭万年,他也不妨拼尽全力报仇雪恨。 顺德王牢牢地吊住裕安的手,神色急迫,吐字紧急却艰难:“本王身处羽族皇室几十年,为他们做了多少事情,缴纳多少银钱,替他顾铭养活了多少羽族百姓!他们如今这么对我,我不甘心!也不能瞑目!此仇不报,来世也消不去这滔天的怨气!” 顺德王衣襟已完全作乱,丝毫没有了王爷的样子,他也再也不想做这羽族皇室的王爷。 散乱的头发脏污着血迹,一如烂掉的同舟共济。 他道:“本王知大人的手伸至何方,那是曾经侵略过我们的民族,但那残忍的侵害甚至比不过秦钦和顾铭给我带来的一丝一毫,本王如今山穷水尽,濒死枯竭,但心却有不甘!同为恶鬼行人间,他秦钦手上染血又过财,他顾铭忘恩负义亲外杀本,凭什么他们就好好的活着。” “他们要保住这愚民世道,本王偏不叫他们如愿!我要这世道乱再起,我要他秦钦战死沙场,我要他顾铭痛失天下!” 但仇恨蒙蔽了双眼,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家国归属,都成为了抛掷脑后的东西。 顺德王的眼眸衣衫已经破碎了,他不甘心,他还要这顾铭的天下破碎。 “本王在南方的商行信息全都存在了城郊外的一处密室中,本王身已难逃一死,今日将他们说与大人。大人于本王落难后施以援手,此恩本王感激涕零无可言谢,遂将商行的三分之一转交于大人,此为本王对大人不离不弃的报答,剩下的三分之二...” 顺德王狠戾目光:“剩下的三分之二,还请大人替我转交苗族!替本王告诉他们,本王祝他们势如破竹,掀波起浪!” 他已经被逼到绝境了,他的一切都没有了,谁害了他,他也要他们死无葬身。 裕安抖着手,似乎被吓得不清:“王爷所言,可...可为真言?” “绝无戏言。”顺德王油尽灯枯,那一口血带走了他的期望,也带走了他的根基。 现在的他,只是一副充满着仇恨的空壳。 裕安皱着眉沉思不语,顺德王再次抓住他:“还请大人帮我最后一次,这一生,本王已走到尽头...” 裕安终是不忍的扶起他,痛声:“本官与王爷一样,同为羽族命官,却活在秦钦的欺压之下,愤懑已久,虽心中不平,但羽族好歹为我母族,这些年虽然和苗族有生意上的来往,却也没有想过要背叛。” ------------ 第四十一章:转机 “但今见王爷惨状,委实寒心,一时气血不顺,实在难受。”裕安艰难的闭了闭眼:“本官将前往北方寻求良医治疗,在此期间,斟酌一二。” 顺德王不肯起身,也起不了身,他知道裕安这是应了,艰难道:“谢大人——” 百鬼夜行......百鬼夜行。 何为百鬼夜行? 有人混迹其中,欢乐胜鬼。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长着一张人脸,皮上笑意盈盈,分不清皮下包裹的是毒药还是蜜糖。 分不清仇人,分不清恶人,分不清忠良,分不清奸佞。 模糊界限,模糊善良与罪恶。 谢错了人,也恨错了人。 羽族皇宫,花蕊枝叶葳蕤,翠绿的枝叶下洋洋洒洒飘落着花瓣。 一支精尖的羽箭刺过,锋锐的箭峰将细小柔弱的花瓣瞬间一分为二,精度之细微,足以见得射箭之人的箭术绝妙。 顾铭放下荣纶弓,他松了松身上的大衣,将披在外边的毛披风解下。 秦钦在他面前坐着喝茶,羽族皇宫的射箭场宽阔明媚,将秦钦眉头的皱褶照得一清二楚。 “怎么了?”顾铭在他对面坐下:“人不是都抓到了?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们秦大统领如此烦忧啊?” 秦钦白他一眼:“抓到了就能了事不成?” “那就该是我的事了。”顾铭打趣他:“你要抢我饭碗不成?” 秦钦没理他,端起茶杯又放下,左左右右,皱着眉开口:“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这么个不简单?”顾铭说:“人脏,物证都在,顶多就是背后还有牵扯的人,这个得慢慢查。” 秦钦说:“我原以为是顺德王害怕暴露才杀了他府上的卒吏,但从顾小塘死的时候一切就不对了,顾小塘已经是他最后的子嗣了,他杀了谁也不会杀他的,否则他顺德王府百年基业就要拱手他人。” “那你怀疑哪样?”顾铭问:“是卒吏们的死还是顾小塘的死?” “不清楚了,唯一确定的就是这两者不可能同时是顺德王杀的。”秦钦皱着眉摇头。 “可能是顺德王杀了他府上的卒吏,但这样顾小塘肯定不是他杀的,也有可能是顺德王杀了他亲儿子,但他府上的卒吏和他的庶子们是另一方人杀的。也有可能...”秦钦顿了顿:“两者都是他人所杀!” “后两种的可能性更大,特别是第二种。”顾铭端着茶杯:“顾小塘知道他太多事情了,顾小塘落入了御检台手里,如果庶子尚存,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 “你就不怀疑最后一种吗?”秦钦眯着眼问。 “我怀疑啊,但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嘛。”顾铭说:“如果是最后一种,那这人的野心和胆子未免太大,能悄无声息杀了顺德王府世子和家眷,实力也不容小觑,至少在我如今眼皮子地下,我还没看出朝堂上谁有这个潜质。” “希望不要有吧。”秦钦揉了揉眉头:“我最近总感觉心神不宁的。” 顾铭关切的看着他,一脸头痛:“怎么最近一个个都心神不宁?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吗?” “一个个?”秦钦抬起头看他:“还有谁?” “裕安。他今天早上跟朕称病修养,也是说心神不宁,彻夜难眠。” 秦钦环顾四周,果然不见裕安的身影,顾铭身边,只有皇宫内的二级内官在照应。 他不大喜欢裕安,总觉得这人身上气质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平时也刻意不关注他,所以今日骤然缺了人也没发觉。 顾铭说:“他虽年纪大了,倒是少生病,如今骤然一病,我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呢。” 秦钦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顾铭习惯裕安的伺候,这些年放给裕安的权力渐渐大了些,虽尚不足以滋养祸患,但也有些分量。 秦钦受小时候在人族皇宫的影响,一直不喜欢内侍太监,羽族虽没有太监,但在秦钦心中,内官与太监实则也差不多,都是伺候皇帝身旁,不过是一个住在宫内,一个可以以朝中大臣的分例居于宫外。 他虽与顾铭情同手足,但君臣之别一直牢刻在秦钦心中,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秦钦心里一向谨慎。 秦钦隐晦道:“裕大人年纪确实有些大了,如果找到合适的人选,尽早还是让他早些养老休沐。” 一个盘根错节的老人,手里掌握的资源远远胜过新生的初出牛犊。 没有异心还好,一旦心里存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处理起来就像是在拔除一根老草,难免有春风吹又生的风险。 顾铭心里明白他的意思,知道秦钦在担心什么,他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暂时还没有,过段日子再说吧。裕安这些年跟在我身边,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顾铭看向秦钦:“你才醒来,我本意是希望你好好修养,不让你接手这件事,徒增烦忧,损害心神,你就是不听劝。现在人也抓到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御检台去做了,你回府,好好修养,你现在还有一处分魂在外,马虎不得。” “我知道。”秦钦最近感觉那处在凛白域的分魂状态已经好多了,除了还是没有记忆,其他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常。 “顾北林已经开始进入第二个秘境了,他们一行有三个人,应该问题不大。” 提到顾北林,顾铭就想起顾涧,他不久前已经连夜派遣北阳军中的精尖羽兵前往凛白域,就是不能让顾涧乘凛白域之期作恶。 顾铭问:“三个人?还有一人是?” “哦,是我们在第一秘境遇到的一位安蜇人,叫...” “报——参见羽皇陛下,参见秦总领!”急急闯进来的羽卫单膝跪下:“顺德王不行了!” 秦钦被骤然打断,闻言拍案而起:“什么!” 顾铭也是一眯眼:“怎么回事,他昨日才抓进来的时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是,昨日顺德王还在御检台牢房内大肆喧哗吵闹,今日一早狱吏去给他送牢房,就见人已经软倒在草垫上,口吐白沫,眼翻向上,眼看大限将至。” “在此期间谁来过?”秦钦语气威严。 “这...御检台的司法大人那里昨日并没有开探令,本子上也没有记载探监人名。” “没有...”顾铭还在摸着下巴,就见秦钦已经穿好大衣,准备去御检台。 顾铭拉住他:“秦钦!” 秦钦看着他,不说话,但顾铭知道他劝不动这个人。 “行行行!我说的话你都是当耳边风!”顾铭烦躁的松手:“让御检台司法跟着你,有事情让他们去做,慢慢来,此事不急。” 秦钦骑马来到御检台牢狱,御检台司法已经从御检台案房处来到大牢门口,老司法回头见秦钦也来了,便停下来等他一起走。 秦钦下马,马儿围着他打转,秦钦将缰绳递给孟雨,和御检台司法并肩进入了牢狱大门。 狱吏长在看见秦钦的时候不自觉的一抖,他自以为掩藏的极好,却还是被秦钦一眼识破。 秦钦立在他面前,看着狱吏长在他的目光下额头上密出细细的汗。 “很热吗?” 狱吏长一激灵,赶忙回:“回统领,不热。” “初春怎么会热呢?”老司法没注意到狱吏长的异样,他摸着胡子问秦钦:“秦统领什么时候接到的消息?昨日那顺德王...那罪孽还精龙活虎的。” “刚刚。”秦钦虽在回答老司法的话,眼神却一时都没有离开过狱吏长身上。 狱吏长感觉秦钦的目光化为了一道道实质性的剑光,刀刀砍在他的身上,他渐渐的腿脚失力发软,仿佛被反复审问监考一般。 秦钦压着声音,语气不自觉的透露出威压来:“昨天到底有没有人来过?” 狱吏长被他看了半天,心理防线已破,又听秦钦如此发问,哪里不知他是已经看出了端倪,心知瞒不过,反倒不如主动请罪,从轻发落。 狱吏长冷汗直下,扑通一声跪下:“统领大人恕罪!昨日确有人来过!” 御检台司法本来还不明所以,乍然见他一跪,反而一惊,随即暗道秦统领果然好警觉! 御检台司法用两根手指指着他:“昨日我的探令一张也没有批出去,御检台牢狱关乎重罪,非探令不可进,昨日你在何处?怎么就让没有探令的人进了?” “属下...属下昨日在牢狱门口当班,未曾离去。”狱吏长脸上冷汗一股接一股的流,他自知顺德王一案非同小可,秦钦亲自随审,御检台司法主审,可见羽皇彻查决心。 但他怎么知道,不过是随便放了个人进去,怎么好好的顺德王就在第二天出了事。 “仔细说。”秦钦不想听废话,这件案子要尽快决断,不能再拖,越拖得久越不利。 顾铭说不急,那是劝慰他,害怕他急于求成太过劳累。 国有三不可缺,一为兵,二乃财,三为政。 顺德王的财力不容小觑,他是如今知晓南方商行最清楚的人,他一旦被人暗杀断气,南方的商行就得乱成一锅粥,要理顺就要花费大量精力。 ------------ 第四十二章:平阳 “昨日月夜,裕安裕大人突然造访我御检台牢狱门口,裕大人府上的卒吏犯了事情,前天记了案子入的牢,那卒吏的父亲是伺候过裕大人的老人,裕大人挨不住他父亲的请求,便来探望。因...因那卒吏犯的不是什么大事,下官一时动容,也不好驳回裕大人的面子,便放了行。” 秦钦闻言脸一黑:“动容?因为动容就能在没有探令的情况下放人?你身为羽族重刑牢狱长吏,身负重任,羽皇如此信任才将这位置交给了你,你就是用徇私舞弊来回报他的吗?何为律令?没有人遵守的律令还叫什么律令!要不这御检台牢狱的法律你来定?” 狱吏长焦急的看着秦钦,又跪拜下去,大声道:“此事是下官的错,下官愿意领罚!但是秦统领,那卒吏关押的牢房与顺德王罪孽乃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裕大人始终没有离开卒吏的牢房,只是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顺德王罪孽此事,跟裕大人的探望绝无任何关系啊!” 狱吏长承认他疏忽的错,这错虽有,但不甚重要,顶多就是罚罚俸禄。 可一旦顺德王的事情是因他昨日而起,那关系就大了。 降职都是小的,往严重了说,若是有包庇重犯的嫌疑,那就是罢官入狱! 只要不淌顺德王这趟浑水,小错认就认了。 御检台司法看得出他的心思,在心里冷哼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做事做不实,一旦出了事,就想着怎么撇清关系。 秦钦说:“裕安昨日探监到底跟顺德王的事故有没有关系,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什么都不好说。现在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清查所有昨日当班狱吏的行踪,把他们每个人的情况都统计好,当班的狱吏,记录清楚所监守的牢房号和班次时间,不准漏掉一个,在今天晚上之前,将记录交到御检台司法案房。” 狱吏长高兴的应道:“是!” 老司法揉了揉眉头,今天晚上又不用睡了。 秦钦眯了眯眼,压低声线:“这次再办不好,你不用去领罚,直接去辞官。” 狱吏长颤栗:“下官一定办好,将功补过!” 秦钦起身,老司法跟着他一起去看顺德王。 行至牢房,看着牢房内来来往往的御医,老司法拉住一个:“他有无醒过?” 御医摇了摇头:“口吐白沫,眼翻向上,乃是气急攻心,大限将至之兆,我们已经试过数十种方法,皆无效果。” 老司法皱着眉收回手:“你去吧。” 御医拱手继续去忙碌,秦钦目光深沉的盯着昏迷不醒的顺德王。 这背后一定有其他人的手笔,这个人在顺德王这件事里所涉及的分量还不小,甚至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 从秦钦刚开始查这件案子的时候就已经刚接到不对劲,一切都太过容易了些,隐藏多年的地下贸易场怎会顺理成章的查出来?军火,顾小塘,青月楼抓人,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就好像一直在被一只手推着走一样。 有时候太过顺利反而是一件不好的事情,这意味着并没有接近事情的真相。 不过抓幕后之人有一种百试不爽的办法,那就是看这件事的最后是谁在得利。 往往得利的那一方,就是发起整件事的人,那是他的动机。 “秦钦虽没有足以的证据证明顺德王的事情与大人有关,但他清查顺德王的遗产商行,必然要查到大人头上,这样一来,事情就再明了不过了,大人该如何呢?”刘封坐在裕安府里,他在擦拭着腰间新添的宝剑。 因为他在羽族的熟悉和此次南方商行事情的功劳。他们的王决定将苗族在南方商行的事情交给他负责。 顺德王的十里锦绣商行啊,那该是多大的一块肥肉,他一年从中可以获得的油水怕是要抵过以前十年的俸禄。 刘封想想都心动,这件事绝不能失手。 裕安稳稳地喝了口茶,他坐在铺满锦绣绸缎的软榻上,喝茶的杯子是羽族州府进供上来的绝好瓷器。 满面红光,那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裕安笑着,眼神盯着手里的茶转,语气不紧不慢:“所以啊,不能在让他查下去了呀。” 刘封擦剑的动作一顿,闻言看向裕安:“大人的意思是,可以动手了?”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呢?”裕安嘴角荡漾着笑,拿起茶杯一敬刘封:“告诉你们英勇的将军吧,本官许诺他们的事情,很快便要变成现实了,还请他们打起精神,开始我们的下一次合作吧。” 刘封一笑:“大人是个值得合作的伙伴,我们的王一直很欣赏您,希望合作的最后,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是自然。” 二九轻轻的敲了敲门:“主子,平阳侯爷来探望您的病情。” 刘封拱手告退,裕安收拾好他拿到的顺德王南方商行地契账本。 平阳侯绕过裕安房中袅袅升起的香薰,走到房中坐下:“听闻大人病了,本候特来探望,大人感觉怎么样,身体可有好转啊?” “有劳侯爷挂心,真是本官的福气,回侯爷的话,已经好多了。”裕安笑着:“侯爷今日来,不仅仅是探望吧?” 平阳侯脸色一深,笑道:“果然瞒不住大人。” 平阳侯一脸愤懑:“今日本候于大道见那右支军军统领何初,一身酒气的从醉风楼里出来,哪里有半分军统领的样子,简直枉费侮辱了他身上那身军装!我平阳侯府好歹是军将出声,武将之家,曾经跟着先皇南征北战,打遍天下!骨子里是军人的气魄和神魂,实在是看不得这样的人坐上羽族两大军之一军统领的位置!” 裕安笑而不语,缓缓地刮着茶杯口。 平阳侯说完,神情有感伤下来。 裕安瞧见,适时的添一把火,惋惜道:“可不是,这样的人,哪里有侯爷当年执掌兵权的英勇。他不过就是好在,得羽皇的心罢了。” 得羽皇的心。 是啊,何初和平阳侯一样出身世族贵门,此人虽骄奢淫逸,但生性胆小怯懦猥琐,却看起来就生不出不法的狂妄之心。 好拿捏,就是羽皇将右支军交给他的原因。 因为羽皇已经有了左支军、北阳军、朝阳军和翼空军,这些强大的队伍已经足以抵抗外来民族的入侵。 说起来,右支军早已经可有可无,现在羽皇唯一在右支军上的心思,不过就是不让它生出不平之事而已。 顾铭有了秦钦,有了羽凉涧,有了孟雨等等一众他亲自扶持起来的新人将领,这些人是完全忠心于他的,比起被曾经羽族的贵族皇亲拿乔,时时堤防造反,用他自己的人,可便宜太多了! 这也就是平阳侯自当年的盛大沦落到手无丝毫兵权的原因。 顾铭不需要他们了,因为不信任。 平阳侯重重的叹口气:“一朝天子一朝臣,本候不求还能如在先皇时期那样如意,可至少将门出生,沦落到毫无实权也太过丢脸了!” 裕安哪里还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他诚恳道:“侯爷一心忠武,乃曾经保卫羽族的勇将,让我等从未在战场上为羽族做出过贡献之人十分敬佩,今日侯爷惦念本官病情,实属义气中人,本官如有能帮到侯爷的地方,还望侯爷直言相告,本官一定竭尽所能!” 平阳侯望着裕安,眼里一阵阵闪过希翼,又欲言又止:“唉!此事是本候一直的期望,但也无异于痴人说梦,想是大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裕安在心里冷笑一声,心道那你还来找我? 他脸上一脸关切:“侯爷不说又怎么知道本官帮不上忙呢?不管事情大小,好歹说说,也算是告慰侯爷今日来探望本官一番情谊。” 平阳侯遂说出口:“本候实在是看不惯那何初醉生梦死的做法,右支军虽不如秦统领的左支军那样强大,但好歹也是在人数上压过除左支军以往所有军队的大军,实在是不能忍心就看着它被这种人放在手里糟蹋!” “侯爷想要何初右支军军统领的位置?”裕安听出来了,他眼珠子转了两转,心里计划成形:“这可不好办啊。” “是!”平阳侯重重一锤拳:“但也....”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裕安摇着手里的茶,那茶被他折腾得冰冷了都还未下咽。 平阳侯喜出望外:“大人所言当真?” 他就知道来早这老狐狸准没错! 至于作何代价,他已经无暇考虑了,这些年,没有兵权的将门,已经让他受够了风言风语。 “办法是有办法.....”裕安为难道:“只是这法子,就怕侯爷不接受。” 平阳侯觉得如今已经没什么能让他不接受的了,他坚定道:“大人只管说!” “好,侯爷忠肝义胆,放身自己于战场,视其为归宿,本官恰有薄力,可为侯爷了了这个夙愿。” 裕安将房中下人全都辞去,招呼平阳侯坐近道:“本官早些年与苗族有生意上的来往,在边境过货,难免要和军官打交道,遂和北方边境的将军关系不错,有难之时也可相互帮忙一二。” 裕安见平阳侯在听见苗族的时候脸色瞬变,又说道:“侯爷想要何初的右支军军统领的位置,如今太平盛世,何初未在军中犯下大错,要轻易易主主帅,自然是不可能的。何初是军统领,唯有战争再起之时,他在军中的位置才有可能发生改变。除了这个办法,其他一无可能!” 平阳侯颤着手,瞳孔变大:“这...大人的意思是..是要...这!这使不得啊!” ------------ 第四十三章:战事 裕安将手压在平阳侯手上,示意他压压惊,皱起眉头:“天下无战事,军位不可动。侯爷颐期右支军军统领的位置,却苦无办法,自然就知道这位置有多不好得,如今本官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也不过就是唯此一种,斟酌与否,在侯爷自己了。” 曹江的手抖着,抗击苗族是他祖祖辈辈刻在基因里的记忆和本能,如今为了重振当年权贵,竟要他撇弃民族,和曾经深恶痛绝的苗族联手作恶,曹江心里翻涌不平,难以决断。 目光下移,转至自己衣衫下摆,那里早已不再是当初荣耀的朝服,它的主人也不再是手握重兵的将军。 曹江的眼里挣扎着,手紧紧的捏成了一个拳头,如他而言,没有军权的将门彻头彻尾只是一场笑话! 他们已经不是从前抗击抵御苗族的人人敬畏的将门侯府了,那还有什么资格去谈傲骨铮铮呢? 平阳侯曹江抖着手,闭了闭眼,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重重道:“还请裕大人细说。” 裕安将他一切表情都收入眼底,眼里泛起深深的笑:“羽族太平盛世多年,北阳军与翼空军为羽皇守卫军,非特殊情况不得离开九重城,羽皇自以为左支军和朝阳军足以震慑四海,所以才对羽族第二大人数的右支军如此荒废打压,可这么久了,他不一定能了解到右支军到底败坏到了何种程度。” “可一旦战争再起,小战必然用不到秦钦的左支军,到时候羽皇派右支军前往苗族迎战,如果哪怕是抵御远远少于右支军人数的苗族,可右支军却还是一败再败,这时羽皇就会彻底开始着目与右支军这些年的军纪管理,也会反思,是不是该如此对待二军之一的右支军,到时候一旦起了整治之心,必然决定更换将领,那就是侯爷的机会。” “可这根本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啊。”平阳侯皱着眉摇头:“当年羽皇削弱我平阳侯府的兵权就是因为不信任,说到底本候是当年追随他父亲四处征战的人,他对本候没有信任之心,才如此打压。如今哪怕是要为了整治右支军,想必也是会将这位置交给他提报之人,又怎会将兵权交给本候?” “一般情况下的确会如此。”裕安说:“但若是在侯爷有了兵功之后呢?” 平阳侯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军中早已没了本候的位置,哪怕一身本领,也无处建功立业。” 裕安笑道:“这就是侯爷请本官帮的忙了。” 平阳侯一喜:“大人有办法劝得动羽皇准本候前去边境?” 裕安不直接回答他,只说:“到时候本官会通知侯爷的,侯爷接到通知后,尽管进宫请命主动前往北方,侯爷到北方后,先配合受到本官之拖的苗族将领,佯败几场,待气势创造足够,再一举进攻,大破苗族军队,消息传回九重城,羽皇必定高看侯爷,到时候,这右支军内,侯爷必有一席之地。” 平阳侯激动的抓着衣服,他本武将,容易激动,此时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 “好...好!” 裕安稳住欣喜过头的平阳侯:“在此期间,还请侯爷回府好好的做准备,最好能在战场上再次体现出你们平阳侯府当年气拔山河的气势,让羽皇看到侯爷您的本领,羽皇虽有心打压权贵,却也不是蒙蔽珍珠之人。” 平阳侯这才回过神来急着谢裕安,他千恩万谢的拜别裕安的府邸,回去的路上都满心荡漾,心情激动,好像明日右支军军统领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他忘了,这天下决没有免费的午餐,裕安帮他,不可能只图他一声谢,苗族也不可能只为了一丁点交情便拿军队的命来帮裕安。 每一场恩赐,都明码标价。 看不透背后的波澜,便是白白成了别人的棋子。 皇宫内顾铭闭着眼听军部上报来的情况,他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上转着一个玉扳指。 羽族右支军信传部长齐荣军跪在他面前禀报军情,他前两日才才受完不按时作息的惩罚,没睡两天好觉,就听见那该死的北边境苗族又闹起了。 作为迎战的右支军的信传部长,这两天边境九重城两边跑,脸上的憔悴肉眼可见。 “....就是这样。苗族的军队这些年养精蓄锐,北边的草场又一贯就是他们的天地,我们羽族大陆少有这等地形,在这种地势和环境下,我们的军队节节败退,右支军先锋队已经损耗超过三分之二,主力军折损三成。” “此次行军匆忙,粮食来不及征调,只能从边关的百姓中抽取,百姓负担加重,边关战事起,物价也飞涨,战事不停,百姓的负担日渐加重,再过几日,想是会催生怨声。” “北边的草场是他们的天下...”顾铭依旧没睁眼,不紧不慢,不怒自威:“那过了边境还是他们的天下吗?苗人已经跨过了边疆的界限,你告诉朕,边疆界限以内,这也是草场?” 齐荣军拜下:“苗人在右支军还尚未做好迎战准备的时候,夜袭战营,攻破了我们的防守,他们准备充足,想是蓄谋已久,一开始的小战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然而等我们回过神,他们已经大肆进入了边境。” “呵——”顾铭冷笑一声:“右支军这些年如何朕知道,不用多说,朕本就是因为是小战才派你们迎战,不想你们以过苗人十倍的兵力却还是禁不起一战,致以他们长驱直入,这就是你们何军统领日日上报的勤于操练!” 顾铭发怒,将案板上边关告急的奏折甩在了齐荣军脸上,齐荣军拜下身躯,生生挨了一本。 顾铭睁开了眼,温润的君王眼里重新韵起了火,他又变成了那个浴血冲出黑森林的帝王。 顾铭站起来,绕着跪拜在地的齐荣军走:“来,说说,说说是怎样的奇谋小战吸引了你们的注意力,让足以相当整个苗族的军队人数尽数沙陷!” 齐荣军硬着头皮,都到这个地步,他也不敢说什么祈求恕罪,这根本谈不了恕罪,如此多的人数一朝殒命,别说帝王,就是平民见了也是气血不平,谈之色变。 “先锋军队先行行至边疆时,我们的军队与苗族在边关的小镇开打,那一战虽不易,我们却还是险胜,僵持了几天,我们在与苗族作战时,明显感觉到他们已经大不如第一日,那时我们军队所带的粮食并不多,战事久未起,辎重运输中道路不平,还损耗了一些。” “更何况...更何况武器制造部的肖淼部长去了凛白域,至今未回,武器上面我们也有劣势,能压制住苗人全靠天空上的战场。眼看苗人大不如前,何军统领便下令速战速决,苗人在我们的攻势下连连败退,已经出了边界。” “但此时,何军统领说,不如乘胜追击,一绝后患,我们便加派军队乘胜追击,不想,就此落入了那苗族人的圈套。” 齐荣军抬起头,脸上惶恐惊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时兴起骚扰边关,而是准备了大量的粮草和武器,光是我们那日所见苗人主战营的屯粮,便足以支撑他们近一个月!羽皇陛下,他们不是小战,是蓄谋已久!右支军折损巨大,剩下的人军心动荡,我们已经根本不是兵强马壮的苗族人对手,还请陛下尽快派秦将军的左支军前来支援!” 已是他们见到的粮草便是足以支撑一个月,那苗族没让他们见到的,怕是还有更多。 肖淼刺杀秦钦,已经生出二心,这人显然已经不能再用,要交接军中事务,显然需要一段时间。 没有部长的统领,右支军的武器跟不上,只靠天空上的战场根本就不是长远之计。 羽人的翅膀强壮,却也损耗巨大,不出几日,就会精力衰弱,到时候整个军队的力量就会迅速衰竭下来。 右支军已是强弩之弓。 苗族来势汹汹,不是小战,光靠右支军显然不行,顾铭明白,这场仗,不会短了。 可是秦钦才刚刚醒来! 苗族与右支军的交战前两天就已经开始了,他都没有和秦钦说边关的事,就是怕他忧思过度,他还有一处分魂在凛白域,那分魂也不知如何了。 秦钦对苗族的阴影很重,魂魄尚未全的情况下调派他出战不知凶险如何,顾铭不想冒这个险。 这场仗来得太巧了,就像是苗族算好了一样。 他本以为羽族的兵力已经足够强大,直到战争再起,他才发觉,羽族的兵权太过集中,基本没有分散的可能,一旦重要的人出事,就会出现调派不开的情况。 这些年自以为的铜墙铁壁,终究还是他自大。 齐荣军如何不知道秦钦的情况,他在心里骂了一万遍苗族,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入侵! 苗人的入侵势必打破了他主子的计划,他们多年的心血就此要重新排头也说不定。 唯一的救援办法,是要先挡住苗族的入侵。 内战是一回事,苗人,那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于是齐荣军再次跪拜高呼:“北边战事刻不容缓,右支军已经摇摇欲坠,请陛下快做决断,派遣秦将军出兵安塞!” ------------ 第四十四章:人选 顾铭被他吵得头痛,心里烦躁。 要是秦钦有充足的备战状态,还用他说? 顾铭竖起眉毛道:“羽族养右支军多年,俸禄军饷一样都没有少了你们的!你们呢?整天除了吃喝就是玩乐,多年太平,连战都不会打了!还好意思吵着让秦统领为你们何军统领犯下的事收拾烂摊子?朕看你们右支军干脆就此散了,打完这一仗各自回家吧!” 齐荣军虽知道顾铭在说气话,但忍不住还是心里一慌,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求饶,只诚恳道:“末将自知无用于军,不能抵御苗人放任过境罪无可赦,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增派兵力,将苗族赶出边境,让边境的百姓免于战火才是。” “这还用得着你说吗?!”顾铭将杯子砸在地上,溅起来的茶水打湿了他的皇袍下摆。 顾铭呼出口气:“你先回前线,继续牵制边境消息,严防苗族人冒充百姓散播谣言,军中有动摇军心者,传朕口令,杀无赦。告诉你们何军统领,在九重城派兵来援之前,要么他拼命把边境线守好了,要么直接以死谢罪提头来见!” 齐荣军跪下:“是!” 他退出宫门,心里又把苗族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展开疲惫的翅膀飞行出城,往北方而去。 裕安一直守在门外面,看着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齐荣军飞走后,才踱着步子进来。 他让锦仪又重新换了一套茶具上来。 “陛下切莫动气,边关有羽族第二大军右支军镇守抵抗,就算小小败了几场,咱们在人数上也是绝对碾压他们的。” 顾铭皱着眉挥了挥手:“你深居九重城,这些事你不懂。” 裕安笑着应了:“是,战场上的事,属下的确不懂,属下的职责本分就是伺候好陛下的起居,其余之事,自有陛下圣明裁决。” 顾铭交叉着手,沉吟一会儿:“去请阁老和知士。” 羽族阁老深居羽族宗堂,掌管祭祀与祭奠,同时也是帝王的顾问,知士指的是羽族藏书阁知士,他负责招揽官员和学书记载。 阁老和知士一同对顾铭行礼:“拜见陛下。” 两位都是白发葱葱的老人,顾铭赐座后拿起边关的奏折:“苗族再犯,小人之心终是难以决断,眼下秦统领状态不佳,朝中需尽快选出一位救急之人,两位先生怎么看?” 阁老道:“陛下可将此事说与过秦将军没有?” 顾铭皱着眉,抚了抚额头:“自是没有。” 知士应下一声:“老臣猜也是没有。” 不然秦钦早飞过去了。 阁老捋着胡子道:“陛下意为如何,此事是不可能不让秦将军知晓的,羽族最精尖的朝阳军和左支军都在秦将军麾下,秦统领征战四方,为我羽族战神,他的名气远震宵小,由他出塞,必能先行安抚军情,抚慰百姓!苗族既然来势汹汹,想必这不会是一场短战,如此,我们得做万全之策啊。” 顾铭道:“瞒肯定瞒不住,他早晚会知道,今日齐荣军报急回城,秦统领说不定已经知晓。只是阁老有所不知,前两月秦统领陪同太子进入凛白域历练,遇见了顾涧旧党余孽,一番打斗后,分魂留在了那里,并且状态尚未完好,现在秦统领的状态不适合直面苗族。” 阁老闻言也皱起了眉:“这....” 知士是最清楚朝廷各臣的人,他犹为清楚这位秦将军的为人。 当初顾涧兵临城下,将他与一众先皇旧臣扣押在了一起,当时他们就被押在城墙上,他清清楚楚的看见当时只有十六岁的秦钦在面对顾涧的大军时,那种视死如归,那种宁折不弯。 知士摇了摇头:“陛下要扣住秦将军,难。” 顾铭说:“先不谈这个,今日请两位先生来,是探讨这朝中还有何人是曾经熟悉战局,久经沙场,适合代替何初继续率领右支军支撑抵抗。” 阁老与知士一同陷入沉思。 朝中这些年最是新贵出头之日,一批又一批的新人在顾铭和秦钦的有意扶持下被提拔起来,他们担任了军中要务,承担了百姓官员,也逐渐掌握了九重城的大权。 不是说新人们做的不好,相反,顾铭选出来的这些人,他们聪颖有天分,积极上进,勇于对抗权贵,全是有骨气有担当的好青年。 可他们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经验,包括现在他们中爬得最高的,羽族帝王守卫亲军翼空军首领——羽凉涧,他也一样实战经历过少。 更别提那些军队中从未经历过战争的孩子。 战场上,经验是远比天分更重要的东西,每一处变化,每一处地形,熟悉这两个字就是取胜的关键。 这些新人中,在朝堂为官还好,没有经验可以借鉴,但如果是上战场的武将自身没有经验,并且还没有有经验的老将领导,那就是一件相当危险可怕的事情。 新人太危险,那就得看老人,可自从顾铭从顾涧手里夺回江山,他从小深知世家的危害,上台后严厉打击世家贵族,当初的权贵,不管是武将还是文臣都没落得差不多了。 不是被收回了所有,就是只剩下个空壳子。 这不,前几天还又收拾了个顺德王,顾铭当时在宫里高兴了好几天,说自己的决定果然没错,世家贵族就是王朝的毒瘤,把他们拔了,天下便海晏河清。 顾铭见阁老和知士吞吞吐吐难以说出口的样子,心里便猜到了,可世家中的武将也是多年远离战场,他们和前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知士看了看顾铭的脸色,他深知陛下打击世族的决心,但有经验的武将远胜没有经验的初生牛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知士拱手,起身对着顾铭拜下:“老臣深知陛下圣意,陛下因为这些年的作为,多为世家贵族背后谩骂诟病,是陛下以坚定的决心,一人承担下了所有,在陛下如此的治理之下,百姓的日子比先皇在世时可谓是好了不止三倍,陛下以一人身躯,顶起了万千百姓的福泽,老臣深感敬佩,不尽崇敬。” 顾铭看着他,他早已把清除世家当成理想目标,无论有无夸奖,都不会动摇他的决心:“知士快请起,朕不算千古明帝,只是想在位期间做好一件朕以为对的事情罢了。” “陛下手段高明,令老臣折服,老臣知道这些年世家已经尽数没落,再翻不起大浪,陛下也不想让他们再有任何可乘之机,若无战事再起,这会是最好的世道。” 知士起身:“然战事紧逼,陛下既然有意拖延秦将军出征的日期,必然要用最理智的办法解决如今前线的危机,将损失降到最小才是。” “新人无老将领导便入战场,无疑是送上门的肥肉,更何况苗族狠辣,陛下亲自与他们打过,深知其中危害。” “要最好的稳定战局,还得寻一位老将斟酌。” 顾铭皱着眉,他就知道,绕不开这个办法。 阁老见顾铭不出声,知道在他心里这是下下策。 顾铭对世族的打击凶残狠辣,必是不想他们东山再起。 更何况打骂在身而不见怨怒者,必是怨怒在心不在口,世家对顾铭的仇恨又何止丁点,要化解,对谁都不易。 阁老拱手道:“此事需得陛下好好斟酌,多年打压之仇,世家心中也必定难消。眼下十五之日将近,此月真是红月当空的时期,适合开挂通天,待明晚老臣回到宗堂算上一卦,卜知前方羽族吉凶。” 阁老的挂一直都很准,当初他在顾涧出生之时便算出此子有谋逆祸乱之相,故先皇一向待顾涧不亲厚,有意冷落。 而秦钦则被算出为平乱之人,先皇信之,待秦钦恩厚。 后果不其然顾涧乘苗族之乱企图篡位,秦钦拼死护住顾安血脉顾北林,等到顾铭从黑森林回来。 顾铭点点头;“有劳阁老。” 西风吹过皇宫的卷帘,顾铭在其中闻到了北方战争的气息,他望着窗外的月亮,眼底映衬出星辰日月。 孟雨将窗户关好,转身回到屋内,见秦钦还在看顺德王的案子。 昨天交到御检台司案台处的账本,御检台司法也复刻了一本送到军统领府中来,秦钦正一个个的看着行踪。 孟雨劝道:“将军,夜已深,本子就在那里,明日看也不迟。还有御检台司法呢,这案子过不了过久会破的。” 秦钦随口答应他一声,示意他先去休息,秦钦抬首揉了揉眼睛,不经意看见孟雨脚上有新鲜的泥土,还混着翠绿的竹叶。 可能孟雨没有注意,粘在了脚底也没有注意。 秦钦问他:“你今天去了哪里吗?怎么脚上粘了竹叶,我们府里可没有竹子。” 孟雨一惊,还好是背对着秦钦,不然定要叫他看出来。 孟雨淡声道:“这个啊,属下今天去了城外左支军军营,昨日见了个有趣的玩意儿,拿去给沐风瞧瞧。” 秦钦似乎没起疑心,笑了一声:“你们倒是关系好。” 孟雨抓抓头,再次提醒秦钦早点休息,便退了出去。 ------------ 第四十五章:请命 灯光映照着案台,无数飞虫扑火,掉落下小小的尸体,秦钦用手指捻起一只,盯着那昆虫的足肢思索。 久安的盛世之,就像是这明亮的灯光,总有无数埋在地下的虫子在不安分的觊觎。 但很可惜,它们永远都无法得到耀眼的光芒。 因为那光芒天生就是为了消灭它们而存在。 秦钦最近感觉到那魂体有些许动荡的趋势,秦钦估计应该是顾北林那边要进入第二个秘境了,凛白域的天地法则在甄别参加者,在甄别时对他的魂体造成了一定的动摇。 秦钦安下心来打坐,不管是右支军还是清扫参与过地下贸易场的人,都不是一件能速成的事情,眼下要紧的,是处理好当务之急。 稳住魂魄,帮助顾北林走出凛白域,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秦钦不知道,有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向他袭来,这一次变数,将彻底改变他的终身。 顾铭坐在批案前,案桌上摆放的是羽族现存仍有些许权势的世族。 这些世族都是曾经追随过先皇的肱骨之臣,虽都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但毕竟出身世家,顾铭上台后,给他拿乔的不少,近几年才一一清理干净。 他们中如今唯一的兵权都只在右支军。 北边战败,顾铭是意料之内的,毕竟他知道右支军这些年是个什么情况,特别是那右支军军统领何初,世族草包,酒囊饭袋,醉心酒色,这样的将领,加上军中大多数都是贵族子弟,对上兵强马壮的苗族人,不输才怪。 因此顾铭加大了人数,企图已人数上压制苗族,只不过没想到苗族此次不是小规模的进攻,而是有备而来。 右支军半数沙陷,世家对他怕更是恨之入骨。 顾铭揉了揉眉头,他昨日才去看了秦钦,秦钦说顾北林要进第二秘境了,他需要闭关打坐,安稳魂体。 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惊动他的。 右支军那里最多还可以抵上一个月,顾铭不可能放任右支军尽数沙陷,这样的话,即便世家再孱弱,把他们逼到了绝境,也绝不是一件可以轻松解决的事情。 顾铭头疼的揉了揉,实在不行,干脆让沐风先去,他是秦钦一手调教出来的左支军主力军部长,就算实战经历不多,秦钦也传授给了他很多的经验,这些经历足以保证沐风与苗族有一战之力。 裕安看顾铭将眉头揉了又揉,连忙过来帮他按太阳穴,语气激动:“陛下切勿太过劳累,劳累伤神伤体,您累坏了身子,让我们这羽族朝堂和百姓可怎么办!” 顾铭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入朝的?” “属下是二十年前入朝的,当时只是为先皇端墨洗笔的一个小斯,承蒙先皇厚爱,夸属下做事手脚麻利,就提为了身边伺候的从官。”裕安笑着答。 “二十年前....”顾铭眼神中有回忆:“那是在打仗之前。” 裕安瞥了瞥顾铭的神色,知道十年前那场战役一直是羽皇陛下的忌讳,没敢说话。 “你也算是开国老人了。”顾铭闭着眼说。 裕安听见顾铭这样说,连忙哎呦一声:“陛下这是折煞属下了,属下虽是伺候天子老臣,但属下可跟那些开国将军和王爷们比不起,将军和王爷们都是靠的安定四方,战场上打出来的功劳。” “属下的一生荣光,全是靠陛下给的。这辈子唯一的功劳和责任就是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分内事,半边不出纰漏,就是回报陛下厚爱了。” 顾铭在听到功劳二字时眉头跳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你不必紧张,朕不是要说什么话外音。” 裕安像是安下心一样吐出一口气,拱手弯腰:“陛下说什么都是应该的,所谓君为天,臣为地,君为臣纲。属下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陛下要收回什么,要如何都是应该的。” “要收回什么,都是应该的...”顾铭喃喃:“你说,朕真的做对了吗?” “陛下指的是何事啊?”裕安弯着腰谨慎的问。 顾铭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说:“若是对的,怎会如今陷入两难的境地,连边关的百姓都保护不好?”他苦恼的皱起眉毛:“可若说是错的,这些年百姓的生活的确都变好了,知士也说朕做得是一件圣明的事情。” 裕安听见了他的话,弯腰躬身在顾铭身后,没有说话。 顾铭继续说:“朕没有错,朕只是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他们现在都恨朕罢了。现在,家国有难,朕还不得不去向曾经那些朕亲手赶下朝堂的人低头。” “陛下别这么说。”裕安道:“哪有君王向臣子低头的道理,君王若要用臣子,那是他们莫大的荣幸,君王若不用,臣子也应该做好他自己的本分,更谈不上怨恨。属下相信,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我羽族如今朝堂上都是奇才能人,随时恭候君命。” 顾铭哧笑了一声:“他们哪有那么本分?” 裕安摇了摇头:“属下是老臣,最理解为君王忠心一辈子的感受,那种唯君不二,哪怕是天塌下来也没法改变。就算有一两个没有良心的背弃君恩,但剩下的人,绝对是忠心皇室的。陛下可是遇见了什么难题,属下虽然不参朝政,却也在君王身侧旁听了许多年,陛下不如说给属下排泄排泄苦闷。” “报——” 天空之上飞下一人,赤身裸体,汗水满身,脸上气浮面红,看起来激动非常。 他进入殿中后径直跪下,神色激昂的对着顾铭行了个大礼。 等到他跪下拜了三拜,额头都青红隐隐约约透露出血丝,姗姗来迟的翼空军和镇守宫廷的北阳军才跑进来把他押住。 羽凉涧跪下,抱剑敬礼,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满是肃穆:“报羽皇,属下失职,这人神色涨红,气血上涌,属下没拦住,让他闯了进来,惊扰陛下圣驾,还请陛下责罚!” 顾铭眯了眯眼:“你先退下。” “是!”羽凉涧押住那人就要离开,顾铭发话:“把他留下。” “是!” 那人依旧满脸通红,顶着顾铭一双鹰眼,毫不畏惧的跟他对视。 顾铭率先移开了眼神:“这般形态,所谓何事!” 那人先拜下高呼了一声谢羽皇恕罪之恩,声音洪亮,底气十足,一听就是常年练武之人。 “陛下,边关告急,臣自听闻此消息以来,夙夜不能安寐,食不下咽,脑海中常常浮现当年于战场剿灭苗人的景象,又时常浮现百姓们的受苦之状!” “臣早年随先皇征战四方,深知苗族凶残本性,他们抓到我族百姓,砍其翅膀,夺其神魂,手段残忍,令人咂舌。十年安定,不想今日他们竟又卷土重犯,臣血液沸腾难安,本想直接前往战场,与苗族一决生死,守卫我族百姓免受灾害。” “但..”他说到此处哽咽了一下:“但军中早已经没有了臣的位置,臣即便去到边疆,也不能归属军队。臣出身平阳侯府,将门之府,一身铁骨只能埋藏于深门大院,若是太平盛世,自是无甚紧要,可如今战事再起,边关受苦,臣在大院内安居太平也心中惶惶!” “臣一生夙愿便是战死沙场,哪怕是在军中充个冲锋小军,只要能再回战场,臣也甘愿感恩,望陛下成全!” 最后这一声他吼得极其大声,大殿内久久回荡着他声音的回响。 顾铭死死的盯着他那热泪盈眶的眼眸,却没有在其中看到任何其他的东西,只有一腔战意和怒火。 许久后他叹了口气:“侯爷一生豪贵,骁勇善战,是带兵打仗的将才,哪能让你去做小兵,起来吧。” 又对裕安说:“去拿衣服给平阳侯。” 裕安刚才竟一时听得眼角湿润,他快速的擦了擦眼睛:“是。” 平阳侯见顾铭没有直接答应,慌忙撑起身,神色惊慌:“陛下!” 顾铭抬手,搁下了奏折,示意他安心:“回去等旨吧。” 平阳侯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站在原处,六神无主。 裕安抱着衣服走出来,殷勤地给他套上,笑眯眯道:“恭喜侯爷了,陛下这是应下了,侯爷就安心回去等旨吧,侯爷宝刀未老,相信您一定会成功的!” 平阳侯神色激动,扑通一声跪下:“谢吾皇隆恩——!臣一定竭尽全力,拼死抗击苗人,将他们全都驱逐出境,绝不让苗族踏进我羽族半点地盘!” 顾铭正视平阳侯坚毅的脸庞,眉间有帝王的王霸气息,选择平阳侯,是因为他的将能之才,也是顾铭走投无路的选择。 “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去吧。” “是!” 那平阳侯一根筋,他太过激动,跪拜起身后竟然还想当着顾铭的面谢裕安,被裕安暗中死死的按下,方才免于暴露。 裕安心里将他狠狠的骂了一遍,果然是操练兵器的粗人,没有脑子,差点就暴露了他! 边塞,黄沙卷起枯叶,吹进右支军的军营之中。 此时正当春季,此地花草树木却没有一丝绿色。整个交战地,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右支军的军纪一向不严明,齐荣军路过,将几个蹲在地上的小兵踢起来:“都干什么呢!打起精神来!想送命吗?” 齐荣军喝了一口水,走进军营,看见曾明海正在疗伤。他是主力部长,前天与苗族那一场大战,何初屁用没有,只知道为了抢军功一个劲儿的往前冲,最后苗族显献阴谋,靠曾明海伤了一条胳膊才把他保出来。 曾明海见到齐荣军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羽皇是否派兵前来,他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这两天可谓是人都要没了。 齐荣军摇了摇头,曾明海的眸光黯淡下来:“羽皇这是不打算管我们了吗?” ------------ 第四十六章:森林 羽皇不喜欢右支军,这是整个羽族朝堂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曾明海甚至怀疑,羽皇让他们这样一支队伍来抗击如此凶猛的苗族,就算存了这个心思。 既然顾铭自己不好出手,那就借苗族之手处理了他们。 到时候再赐给他们一个保家卫国的荣誉帽子,说得冠冕堂皇,羽皇得偿所愿还干干净净。 曾明海咬咬牙,凶残的苗族人,酒囊饭袋的军统领,绝情的羽皇.... 他到底是为什么还要替他顾铭卖命守江山? 齐荣军看清楚他眼底的戾气,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欲说点什么,信传部的羽兵边匆匆忙忙的冲进了军帐。 那羽兵在齐荣军耳边低语几句,齐荣军听后神色大变:“此事当真?” “平阳侯已经于昨日领旨谢恩,不久圣旨就会抵达我们这里,裕大人的意思是,要把何初...” 那羽兵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他虽是右支军信传部的人,早年也当过裕安的人,一直作为齐荣军和裕安之间的传信人。 齐荣军摇着头喃喃:“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裕安的命令暴露了他在这件事中的手笔,齐荣军开始怀疑苗族进攻的真实原因。 曾明海心里本就不爽,现在信传部传个消息还要被着他嘀嘀咕咕,便无端生了三分火气:“你们在说什么呢?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吗?” 齐荣军咂舌,何初是个酒囊饭袋,从来不理军务,军中当属曾明海的主力军部权力最大,确实没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齐荣军说:“将军息怒,是九重城传来了消息。” 曾明海大喜:“什么消息?可是救兵?” “是救兵。”齐荣军吞吞吐吐:“只不过...只不过只有一人。” 曾明海脸色瞬间垮下去:“一人?!” 九重城皇宫内,顾铭蘸着笔墨写大字,气势磅礴的行书跃然纸上,裕安笑眯眯的给他磨墨拍马屁:“陛下这字,真是雄伟奇特,气拔山河,形如黄河流水滔滔不绝,势如泰山绝顶凌驾万物,可谓是妙笔天上来,写入人间纸。不愧是天家手笔,大家风范!” 顾铭笑了一声:“就你会说话。” 他蘸着笔再写,裕安弯着腰随着他信笔的方向挪动墨盘:“属下说的可不是好听的面上话,这话呀,就发自内心,心中如何想就如何说出来了。” 顾铭没说话,他派旨后才接到了阁老的算卦结果。 卦象告诉他,此次天象,狼星北落,北边的边境注定要起狼烟之战,外来灾祸凶猛,为大祸将近的卦象。 阁老算出,此次无论顾铭所派何人前去,都是一个凶字。 如此大凶之兆,羽族盛世多年从未见过。 阁老算出苗族这一场战争将持续不下六年,期间伤亡无数,伏尸百万,羽族大军折损惨重,甚至有可能从头清零。 他算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惊呆了,蓍草落了一地,抖着手惊慌的打乱了卦象。 他不愿相信,便起卦再算,一连十九卦,卦卦皆大凶。 这就由不得他不信。 阁老抖着手,害怕引起慌乱,不敢白日上朝禀告此事,于昨夜深时悄悄入宫面见顾铭告知于他,说完便再也坚持不住,直接跪拜在地。 老人抖着身体跪拜于天子脚下,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顾铭亲自扶起了他,他不是滥杀无辜的昏君,断没有卜算人算出不好的结果就杀了他们的道理。 更何况,对于先皇深信不疑的算卦卜命,他一向吉则信,凶则略。 顾铭从来不怕打仗,他就是从战争中登上的皇位。 但是有一点让顾铭很不安,阁老算出,他们羽族有两颗无妄之灾,两颗灾星竟然都落得离他很近。 一颗从里黑到外,表里不一,狼子野心,蛇蝎心肠。 一颗由红被迫转为黑,一心向善,却造化弄人,被迫反戈,含恨而终。 顾铭听见前一颗的时候没什么表情,这无非说的就是哪个世家的人,但是后一颗,却让他深深的不安。 这说得与他深深信任的那位亲人,可太像了。 但这也太过荒谬。 顾铭发誓,秦钦就是把自己杀了,也不会伤害百姓,更别提反目。 他根本不信阁老算出来的这一卦。 裕安见顾铭写着写着又皱起了眉,心里觉得这不是个好时机,但此事也算重要,便斟酌着笑道:“属下历经两代,在先皇跟前伺候的时候,就常见皇子时期的陛下和长公主殿下。那时陛下长得慢,比长公主殿下要矮许多,一转眼间,就长过了长公主殿下。” 顾铭听见他提起顾安,眼眸里悲伤了一瞬:“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 裕安道:“属下只是感叹,眼下太子殿下都这么大了,长公主殿下英勇无畏,为国捐躯,也算后继有人,可陛下您,却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顾铭为了不受朝臣控制,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后宫宫舍千万,却都是摆设,里面空无一人,随便进入一间都冷风凄烟。 “属下知道陛下一心为国,来不及思考儿女情长,可这不仅仅是陛下一人的终身大事,更是关乎国家羽族,就是为了百姓,陛下也应该斟酌一二啊。” “再说吧。”顾铭敷衍道。 顾北林已经是太子了,他有没有自己的孩子已经不重要。 再说,要选妃子,就要从朝廷百官家中女儿选,不管是哪家,总有束缚。 特别是皇后之位,与羽皇平坐天下。 谁坐上了这个位置,都很难不动心思,她既然身为帝王正妻,她和她的娘家,又怎可能甘心儿子拱手江山? 这对顾北林就是威胁。 他现在没有这个打算,既然不靠联姻他也能稳坐皇位,又何必约束自己。 顾铭忽地回首看了他一眼,语气生疑:“怎么好好的提这个,谁让你来说的?” 裕安听见顾铭语气中多疑,心里一咯噔,便知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忙先行撇脱关系:“没有谁让属下来说,属下不懂国家大事,平常也不怎么能与各大人有能交谈的话,属下只是见陛下一个人太久了,身边没个人照顾,心里心疼得慌。” “不必思量这个。”顾铭一口回绝了他,朝中有人惦记他后宫里面的位置也不是一两天了。 他这一句话既是在回绝裕安,也是让他不要受大臣的干扰,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 “是。”裕安俯首。 凛白域中,第二秘境已经开启,天地法则重启,规范秘境内的一草一木。 天地法则起效时形成的风波将一众参加者的衣衫全部吹起,众人都被他吹眯了眼睛,待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处森林深处的空地中。 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气味,黎铄满身不舒服,这地方待上三天,就能得风湿病。 他身体本就属阴寒,一向怕冷,在那黄沙中都比在这里舒服。 “这鬼地方还真是会折磨人,一下冷一下热,一下干一下湿,跟那要把我们做成菜吃了一样。” 秦钦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潮湿,短短的在这里站上一会儿,他的衣衫外表已经被濡湿了。 秦钦皱着眉摸了摸衣衫:“这森林里必有大泉或者沼泽。” 顾北林拿着那旧盒人,歪着头把人家拆开又关上,搞过来搞过去。 他十分好奇,这数十个人连在一个人身上,会是个什么样子,多半要丑得吓人。 黎铄有些不忍的看着顾北林折腾旧盒人,暗道这小暴力怪真变态。 他缩在秦钦身后,试探着说:“你这样会不会不尊重亡灵啊?到时候人家不给我们带路了怎么办啊?” 顾北林嗤笑一声:“反正都是要毁掉这鬼地方的,还愁出不去。” 顾北林决定了,这玩意儿要是长得太不堪入目,他就直接一直关着他,反正此秘境要毁,不接受他的帮助,到时候心里也不会愧疚。 至少不像当初旧盒骨那样。 黎铄一噎,小声嘀咕:“那也不能这样.....”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秦钦觉得黎铄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根正苗红好孩子,他打心底挺喜欢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顾北林说:“我们先出去吧。” 顾北林点点头,他们一转过身,就见数十位参加者睁大了眼睛,垂着下巴看着他们。 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秦钦:“......” 顾北林:“他们有病?” 黎铄:“你不要说得那么大声,他们会听见的。” 见他们转过身来,参加者们连忙不在意的别过脸去,演技十分拙劣。 秦钦不理解,他有些防备,肌肉记忆让他习惯性的去抓腰间的配件,却抓了个空。 秦钦愣神,不知怎的,他觉得,他以前腰间,似乎一直是有一把绝佳的配件的。 顾北林注意到,咬牙切齿:“那该死的缺德东西,最好不要让我再遇见他。” 黎铄一惊,又被他吓到了:“你说谁?” “谁?呵,你的好大哥!” 顾北林是说那个上个秘境遇见的长安,他以秦钦的配剑作为要挟,让顾北林救了他出来,后来急于逃出即将崩塌的秘境,竟让他给逃了,秦钦的配剑下落也没有逼问出来。 这一次,要是再让顾北林遇见他,顾北林非要打死这个怨种 ------------ 第四十七章:风楠 黎铄看出来顾北林对长安的敌意,他虽然也觉得长大哥最后做得有点不地道,但长安好歹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不好说什么。 就是不知道,这一场秘境长大哥有没有进来。 黎铄瞥了一眼顾北林,这小子要是跟长大哥对上了,两人高低只能活一个。 秦钦和顾北林已经走了挺远,这森林看起来阴森森的吓人,黎铄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待太久,连忙小跑上去追上他们。 在追的过程中,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位身姿婀娜的姑娘。 黎铄连忙道歉:“对不起!我...” 他抬头看清那姑娘的面容,却被惊艳得说不出话。 肤白若凝脂,步摇金钿流。 芙蓉如面柳如眉。 两弯含笑眉,一处朱丹唇,娇从两颊生,媚从骨中来。 真...真好看。 “没关系。”姑娘嗓音温柔,轻轻的吹过黎铄的耳畔,他呆呆地看着秦风楠,路也不知道走了。 秦风楠面容温柔大度,手上却下意识做出了防备的内容,镶嵌在芊芊指尖的装饰物上显露出武器的锋锐来。 秦钦不见黎铄跟上来,转过头来寻他,恰好看见秦风楠手上的指环。 指环呈现银色,在日光的照耀下划过一道刺目的光芒。 是指尖上杀人的利器! 秦钦顿时警铃大作,又转眼看见了黎铄一脸鬼迷心窍的模样。 “小叔你...” “嘘!” 顾北林一愣神,也看见了黎铄笑得一脸荡漾,他皱起眉:“这是谁?林中的鬼魅吗?” 秦钦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他问顾北林:“旧盒人能打开了吗?” 顾北林垂首,手伸到腰间查看旧盒人,御神乖乖的将剑身挪开。 御神经历了第一秘境,已经学得很乖了,它也得到了成长,不再惧怕厌恶地府气息,而是学会了控制自己的天灵气压制住它们。 现在顾北林抓到什么鬼小玩意儿,都一律丢给它看管。 顾北林打开旧盒人,里面依旧安放着腐烂的骨头和肉,他静静的对秦钦摇了摇头。 秦钦皱眉:“那秘境应该还没有开始,她不是。” 秦风楠微微收了收手上防备的动作,她早在黎铄还没有撞上她的时候就看出了他是个安蜇人,安蜇人口鼻都敏锐,秦风楠故意往身上撒了一点昨天晚上研制出来的药粉,果不其然,这个安蜇人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安蜇人或许在别人看来不堪一击,根本不配来弱肉强食的凛白域,但秦风楠看来,这却恰恰相反。 敏锐的洞察力和嗅觉是未卜先知的关键所在,如果能带上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行动力会大大增加,危险会大大降低。 特别是在这种森林里,这里毒蛇虫蚁肯定不少,耳朵不尖怎么能行呢。 而且安蜇人武力值还底下,最好拿捏了。 自从这场秘境开始,秦风楠就盯上了这个安蜇人。 秦风楠微微一笑,温柔的问:“你是一个人吗?我是第一次来参加这个地方,不太熟悉,我们可以一起走吗?” “啊?...我..是..我是......”黎铄结结巴巴,紧张得眼神慌乱。 “你是一个人?”秦风楠惊喜的说:“那我们一起走呀。” “他不是。” 秦钦侧身将黎铄与秦风楠断开,顾北林紧随他,一脸防备的盯着秦风楠。 秦风楠脸上笑容一滞。 这是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 秦风楠维持着笑容:“你们是一起的呀?” 秦风楠等了一会儿,见两人面色依旧不好,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怎么没有被她的药粉干扰? 特别是那个羽人,怎么一脸看妖怪的表情看她? 秦风楠心里发疑,脸上却表现得很镇定,带有些歉意,手在胸前摇了摇:“我不知道你们是一起的,耽误你们赶路了,不好意思啊。” 秦钦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他不打算为难一个姑娘,道:“没关系,姑娘孤身一人来凛白域?” “是。”秦风楠笑笑:“初出师门,前来历练。” 顾北林笑了一声,可能他就是单纯的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太子喉咙里发出的笑自带嘲讽意味。 秦风楠:“......” 顾北林说:“那你跟这小白...这安蜇人还真能聊两句,他也是来历练的。” 黎铄已经回过了神,他为刚才在秦风楠面前的失态表现得很不好意思,闻言从心里窜起一团怒火:“什么安蜇人?我没有名字吗?这么久了,你还要叫我安蜇人?我是来历练的,你就不是吗?” “我是啊。”顾北林骄傲道:“但我不是初出师门啊。” 黎铄更生气了,他感觉自己被鄙视了,冷笑道:“怎么?看不起初出师门?出师门久就很了不起吗?” “谁告诉你我出师门很久了?”顾北林笑他:“傻.逼,我还没出师门呢。” 黎铄;“......” 秦风楠:“......” 秦钦:“......” 这很值得骄傲? 黎铄有些时候很不能理解顾北林的脑回路,就像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秦大侠如此高风亮节,义薄云天的人,会有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白切黑侄子。 天边熏染起薄薄的红色霞光,湛蓝的天色披上红妆,就像是一位优雅美丽的姑娘开始梳妆,意境朦胧下来,充满了神话味道。 秦钦望了望天边的红霞,报了个拳,对秦风楠道:“姑娘,我们还需赶路,就不作陪了,就此告辞。” 顾北林看了眼秦钦,也学着微微弯了弯腰,顺便还提起一脸不舍的黎铄,跟上了秦钦。 秦风楠笑着弯膝还礼,眼神有些不甘心的从黎铄身上划过。 她看得出来,这三人中,这个俊美稳重的青年和那个羽人才是具有话语权的,而他们并不想带着自己。 那青年的功力不弱,在凛白域中至少算得上上等,那少年羽人天资也很好。 秦风楠从顾北林的骨相中看出,此人将来必成大器。 跟这两个人对上,不是个好的选择。 秦风楠叹了口气,既然这样,她也不好直接跟上去,拐了这个安蜇人这件事,只能就此作罢了。 四周渐渐的暗下来,一只五颜六色的蜘蛛静静从树叶上垂下来,它恐怖的爪牙轻轻的靠近秦风楠雪白的脖颈,妄图一口刺穿她的皮肤。 蜘蛛很聪明,它慢慢的下落,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然而就在它即将在秦风楠肩膀上着陆的时候,它的身体被剧毒的药物残杀殆尽,待秦风楠发现它回过头来看的时候,那蜘蛛已经只剩下了残骸。 残骸混着恶心的汁水,黏在秦风楠衣摆上,随风飘摇。 秦风楠看着那恐怖毒蜘蛛的残骸,蹙起秀眉,不紧不慢有些苦恼道:“哎呀...我的裙子呀。怎么就弄脏了呢,真不听话呢。” 她拿出绣帕,轻轻的擦拭裙摆,手帕在沾上蜘蛛残骸时再次爆发出扑哧扑哧的爆破声。 绣帕过处,衣摆已经干干净净。 秦风楠擦完抬头向头顶的树林看了看,微微一笑:“你们可要听话呀,我讨厌弄脏我裙子的动物哦。” 说完拔腿便走,行走带起风浪,稳健有力,哪里像是刚才被黎铄撞得往后站不稳的人。 她走后,她停留的那一片空地上方的树枝上惊起一片刷刷的声音,都是暗处毒蛇虫蚁的活动声音,它们似乎受到了惊吓。 今年的第二秘境,迎来了一位它们惹不起的高手。 当然,也许,不止一位。 顾北林嫌弃的推开一间破旧的房子。 他捏着鼻子皱了皱眉,开门的时候落了一团灰下来,他抬起手在面前扇了扇。 森林里的房子都是用木头木板做的,时间一久,木板墙壁上已经爬满了青苔和杂草。 在一些很潮湿的角落上,甚至已经长满了木耳和菌类。 黎铄歪着脑袋指了指那个木耳,问秦钦:“秦大侠,这个可以吃吗?我会做菜耶,我可以做给你吃。” 顾北林很无语,骂他:“你是傻.逼吗?这鬼地方的东西能吃?它不吃你就不错了。” 黎铄心里生怒:“你干什么又骂我?我说了要做给你吃吗?” 顾北林切了一声:“我怕你害我小叔。” “我又没有直接塞进秦大侠嘴里,我这不是在问他吗?” “你问这个问题就很傻.逼。” “你!” “好了好了。”秦钦插进他们两个人中间,一手挡住一个:“我们有吃的,我们不讨论这个。” 说话间,黎铄突然惨叫一声:“啊!什么东西!” 秦钦大惊:“怎么了?” 顾北林也神色一变,连忙握住御神。 黎铄痛苦的捂住屁股:“有东西咬我!” 秦钦将他扳过来,借着月光看清楚咬在黎铄屁股上的东西后,竟然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黎铄看秦钦脸色不好,更害怕了:“怎么样了啊秦大侠?什么东西啊?” 顾北林却是毫不犹豫的开心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铄愤怒的看着这个没人性的东西笑他,转过手着急的去抓秦钦,声音带上了哭腔:“秦大侠,怎么了秦大侠,什么东西啊?” 秦钦不敢直接伸手,他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嘴在哪里,也不知道它有几张嘴,秦钦伸出手,问顾北林要御神。 顾北林边解御神边笑,直笑得喘不过来气:“哈哈哈...活该,我说什么来着...哈哈哈...” ------------ 第四十八章:木耳 月光照在黎铄的背后,他的屁股上,俨然咬着一只黑色的木耳。 那木耳根部还有新鲜的泥土,就像是刚刚从土地上跳出来咬在他屁股上一样。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 木耳生长于木头的墙角边上,就是刚刚黎铄指着要摘了炒给秦钦吃那一团。 秦钦面色犯难,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咬合力有多大,问顾北林:“这个...御神会被要坏吗?” 顾北林想说小叔你傻了,御神是上古神剑,怎么会被咬坏,就是天地俱灭,它也会一直存在的。 但顾北林又骤然想起秦钦失忆了,他大笑的动作一止,愣愣的说:“不会的。” 秦钦用御神去夺那株木耳,木耳本是活物,也知道避险,竟然连连在黎铄身上翻转几次,没有落地,反而将黎铄咬得痛苦得不行。 “疼....疼...啊...救命啊!” 他可怜的屁股啊。 顾北林憋着笑:“叫什么叫,好歹还在救你,感恩戴德吧你。” 黎铄知道求他没有用,只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于秦钦身上:“秦大侠,怎么样秦大侠,能拿得下来吗秦大侠?” 秦钦试了好几次,那木耳几次落入险境,最后都绝地求生,它好像很不想下来。 秦钦为难道:“别担心,就是....” 黎铄安心了一些,人可不能没屁股这么重要的东西。 “就是什么?秦大侠,需要我做什么吗?” 顾北林心想你能做什么,你还能放个屁崩死这木耳不成? 他想到这里脸色一黑,他的御神可受不起这个委屈:“你要是敢放屁,我就杀了你!” 黎铄大惊:“谁要放屁了?你文明一点好吗?” 他要是敢放屁,不用顾北林杀他,御神都能直接把他大卸八块。 秦钦也笑了:“不至于,就是这个...这个木耳,它好像很喜欢你的屁股,不肯下来。” 黎铄惊呆了,痛苦的叫道:“什么啊?为什么要喜欢我的屁股啊?这玩意儿没东西喜欢了吗?” 破烂的草屋子里,秦钦追着黎铄满屋子的追杀他屁股上的木耳,顾北林在一旁笑着,无人注意到,这间屋子的房顶,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个人。 一滴酒擦着顾北林的笔尖而过,他敏锐的往上抬头,恰好看见一个黑影飘过。 顾北林下意识要去拿御神,御神却在秦钦手上,顾北林只好只身便追了出去。 秦钦好不容易将那顽固的木耳从黎铄屁股上拿了下来,那木耳已经碎成了渣渣,可见其决心。 “什么鬼啊?怎么这么记仇,不久说了一句想吃它吗?至于这样吗,我还没有出手弄他呢,它就自己要先来杀我了。” 黎铄忍着眼泪揉屁股,他摸了摸,那木耳咬着虽然很疼,却并没有破皮,想来应该是没有毒。 秦钦笑了笑:“在这里一切都要小心为好,没破皮应该就没有关系,下一次遇见什么东西,先不要靠近,隔远一点观察,你没有武力,让我们先去,你走后面。” 黎铄笑了:“秦大侠,你真好。” 按照惯例,往往他说完这一句话顾北林就要开始阴阳怪气他,可黎铄这一次却没有听见,他往后一看,身后草屋空无一人:“秦大侠,你侄子呢?” 秦钦回首,心底莫名一慌:“顾北林!” 夜风吹过草屋,秦钦手低一片冷汗,顾北林是御神还在他的手里。 这里危机重重,没有武器乱窜很危险。 秦钦推开门去找顾北林,黎铄紧随其后,草屋在他们出门那一刻轰然崩塌。 “!” 黎铄大惊,他回过头,看见了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秦钦亦然。 只见月黑风高,乌云之下,顾北林只身一人站在一朵巨大的木耳上边,那木耳重重叠叠的围着他,顾北林像极了一只化成人形的木耳精。 木耳巨大,足足有六层楼那么高,它和刚才那一朵木耳比起来,简直不知道多长了几张嘴。 黎铄仅仅是看着,就觉得屁股已经开始疼了。 秦钦也是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就和黎铄一起清理了个小木耳,顾北林怎么就去把人家的祖宗搞来了。 顾北林望着秦钦一笑:“小叔,我正想通知你呢,你们怎么自己出来了?” “我们担心你遇到危险,出来找你的,你...这是,哪里来的?” “我逮到的。”顾北林脸上挂着骄傲的笑:“他还可以化成人形呢,小叔,我让他变给你看。” 顾北林抽出身上的匕首,扑哧一声刺进那木耳的身体里。 巨大的木耳剧烈的颤动着,却不敢攻击身上控制住他的人类,在那匕首的威胁下,乖乖的现出了人形。 是一个中年模样的精怪。 那老木耳盯着秦钦和黎铄,他盯着秦钦和顾北林的目光都是仇恨和惧怕,但在看向黎铄的时候却是骤然转为了慈祥与和蔼。 黎铄:“?” 黎铄害怕的往秦钦身后缩了缩:“秦大侠,他...他干嘛这样看着我...” 秦钦眼神在黎铄和老木耳身上来回逡巡几圈,他也是一头雾水。 顾北林却只看见他仇恨的盯着自己与秦钦,想也不想就抬脚踢了那老木耳一脚:“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眼睛!” 黎铄:“........” 好凶,但是他第一次感觉这小暴力狂很有魅力。 老木耳身为他的手下败将,不甘心的低下头去。 顾北林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将他罩在里面,那玻璃罩子不一会儿就飘到了天空上,从玻璃的缝隙中垂下来一根银白色的线条,顾北林将线条递给秦钦。 顾北林笑着:“小叔,给你当风筝玩。” 老木耳脸都绿了。 黎铄瘪瘪嘴,他其实挺想要的,但是顾北林肯定不可能给他。 多新奇啊,能变成人的木耳,逮一只回去,岂不是做饭再也不用买木耳了。 秦钦拉了拉线,问顾北林:“怎么抓到的?” “他想偷袭我们,我追出去,本来以为多厉害呢,没过两招就输了,真不经打。” 顾北林抱着手。 “那是你们冒犯在先!” 嘶哑的声音从空中传来,黎铄惊得连忙跳开。 “他还会说话呢?!” 会说话的精怪,修为必定不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拿下他,秦钦有些惊艳的看了顾北林一眼。 这个晚生,在他见过的人当中,属实是属于最强大的了。 黎铄心里讪讪的,会说话的木耳,那还是算了吧,这吃起来多吓人,跟那吃人一样。 “你们毁本尊小辈,它们不过安安分分好好的长在墙脚下,你们却竟想残忍的杀害它们于口腹之欲,你们贪婪,残暴!本尊落到你们手里,也不妄图苟且求生,但你们如此伤害这里的生灵,最终是会遭受报应的!” 秦钦愣了愣,这精怪的语气,一副他们罪大恶极的样子,他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黎铄撇撇嘴:“安安分分?安安分分往我屁股上咬?你还真是会强词夺理。” “那它咬伤你了吗?!”老木耳本来凶巴巴的,听见是黎铄在说话,语气竟然骤然温柔下来:“它没有想咬你,它只是喜欢你。” 黎铄大惊,觉得离谱道:“谁喜欢人是这么喜欢的啊?我才不要这种喜欢!” 顾北林听见了老木耳的语气转变,危险的眯起眼睛,他一挥手,那玻璃罩子上便布满了花纹,将老木耳的视线遮了个干干净净。 顾北林走上前去,急急忙忙的将黎铄翻过身来。 “啊!你干嘛!” 顾北林捏痛了黎铄,却并没有看见他屁股上长出来什么东西,他一把松开黎铄,对秦钦说:“小叔,你觉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秦钦目光凝重的看向黎铄:“他刚才跟你说话的语气不对。” 黎铄不喜欢顾北林,却极其相信秦钦,他闻言一脸难色:“我..我从来没见过他呀,还是我刚才说要吃他孙子呢,他不会是要阴谋着报复我吧?” 顾北林冷哼一声:“听他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把你当成孙子了呢。” 黎铄一听这话,瞬间毛骨悚然了起来:“你..你别乱说啊,我不想变成木耳。” 几人说话间,天已经渐渐的变亮了,这下好,反正草屋也塌了,睡觉的地方都不用找了。 “上一个秘境是沙漠,一望无际的,这个秘境的森林这么密,我们该去哪里找闽台楼?” 顾北林望了望他腰间的旧盒人,那盒子闪现着些许的光芒,就像是呼唤着顾北林去打开他一样,顾北林坚定的将御神压在他上面。 这一个密境,他绝不再开启旧盒人,旧盒骨那次的经历,让他不想体验。 体验那种令他难受的滋味。 秦钦望了望四周,昨晚他听见了水流的声音,闽台楼应该在水源的方向,他指了指草屋的背后:“先去那里吧。” 森林中树枝缠绕,顾北林和秦钦两个人在前面开道,黎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他们后面,秦钦手里还缠着那个玻璃罩子的线。 线是可以断的神魂线,不影响前行,也不会缠绕。 三人在密林中行走着,无人注意到,黎铄的身后被木耳咬过的位置,浅浅的冒出了一点黑色的东西。 那东西宛如新生的婴儿伸展肢体,摇曳在空中,新的,小的,悄声的。 黎铄觉得有些痒,伸手去抓屁股,那黑色的一点小尾巴又很快的缩了回去,黎铄的手触碰时,已经抓了个空。 ------------ 第四十九章:泉水 明媚的阳光自林间稀稀落落的洒下来,这里的森林在夜晚生出的阴潮气息都被一一消除殆尽。 黎铄走着走着竟然有些累了,他脱下衣服,抱在手里,问秦钦:“秦大侠,好热呀,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秦钦摇了摇头,也抹了把汗,森林的气息又闷热又潮湿,衣服全部都黏黏的粘在身体上,让人很不舒服。 顾北林冷嘲:“你不是号称耳朵能听方圆十里吗?问我小叔干什么?” 黎铄撇撇嘴,不跟他计较。 顾北林又说:“你听听,哪里有泉水,我们往那里去,先去洗个澡,这鬼天,热死了。” 黎铄听见顾北林终于有求于他,得意一笑:“想知道?求我。” 顾北林笑了,手里摸着御神,另一只手朝黎铄招了招,语气缓慢低沉:“好啊,你过来。” 黎铄看见顾北林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和他手上同样不怀好意的御神,拨浪鼓似的摇头,朝秦钦身后躲去了。 顾北林也是觉得在林中走得无聊,拔腿就去追着吓唬他。 黎铄见他拔剑追杀自己,吓得直抓着秦钦叫救命。 “过来啊,过来爹求给你听,跑什么啊?啊?你..你给我过来你!” “我不,我又不傻,啊!......秦大侠,秦大侠救我” “......” 秦钦无奈的看着两个小孩围着自己跑:“小心一点,森林里木桩子和虫子多,别受伤了。” 顾北林不听,依旧追着黎铄跑,两个人不一会儿就在跑出了秦钦的视线。 秦钦走在林子里,耳朵恍然听见一点什么声响,他敏锐的回头一看,只见刚才几人站过的地方又出现了昨晚在屋子里看见的那种木耳。 秦钦骤然警惕,抬头去查看绑在他手上那颗玻璃球,却并没有发现有任何破损的痕迹。 秦钦往四周看了看,这里周围的树木都不是长木耳的树木,地上也不算潮湿,这种水分的木耳,在这里应该是长不起来才是。 “奇怪,这是哪来....” “小叔!小叔....快过来小叔!” “怎么了?”秦钦回神,拔腿跑去,只见穿过几簇茂密的丛林后,视线豁然开朗,一条清澈的河流涓涓的流淌在森林里。 顾北林和黎铄正光着上身在里面冲澡。 顾北林说:“小叔,我用御神测了,这水没问题,可以用,下来洗个澡吧。” 秦钦点点头,他还以为是两人遇到什么危险了,虚惊一场。 秦钦正宽衣解带,他不经意间瞥见黎铄背后冒出的一点黑色。 “黎铄,这是什么?”秦钦声音骤然收紧。 “什么?”黎铄正在冲他的小卷毛头发,那卷卷的头发沾湿了水,柔顺的贴在他的面颊上。 他回过头,头发遮住了视线,水一滴一滴的顺着胸膛流落下来。 顾北林闻声过来,他在看见黎铄身后的东西后瞳孔猛地睁大,刷的一声抽出了御神,直直的指着黎铄的屁股。 黎铄闻声一惊,抱怨:“你干嘛?都说了不来了嘛....” 顾北林却不听,御神直直的往黎铄屁股上削去,御神速度之快,黎铄根本来不及躲避,那锋锐的刀锋顺着黎铄身体切下,凉意渗透进了他的灵魂。 黎铄吓懵了,正要骂顾北林。 顾北林指着被他削落下来的东西,语气惊怒:“你自己看看你屁股上长了些什么东西出来?” 黎铄撩开头发,被顾北林削落的木耳还在清澈的水中蠕动,把他吓得毛骨悚然。 “这...这?我身上长出来的?” 顾北林看着他那被吓白的可怜小脸:“我说那老木耳怎么对你那么客气呢..原来是你真成了他孙子。” 黎铄快吓哭了,呜呜一声扎进秦钦的怀里:“秦大侠救我...我不想变成木耳...救救我...” 顾北林把他扯出来:“不准挨着我小叔,万一这玩意儿传染怎么办?!” 黎铄悲惨愤恨的看着他:“秦大侠都还没有推开我呢!你拉什么拉?你这个没人性的讨厌鬼羽人,你是不是早盼着我变成怪物呢?这样我就不能再继续跟着你们了....呜呜呜,你心思真歹毒...” 顾北林:“......” 顾北林气极反笑:“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秦钦再次插进他们两人中间,将两人隔断,这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 秦钦安慰黎铄道:“先别太担心,你身体有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化?” 黎铄停止了抽噎,带着哭腔:“没...没...就是屁股凉,他刚才砍我了。” “......”秦钦道:“这个不管,其他的呢,有没有感觉身体僵硬什么的?” “没有,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草地上,黎铄趴过去,顾北林和秦钦蹲下研究他长木耳的部位,那是腰部偏下的臀部位置,就是昨晚黎铄被那木耳咬的位置。 “刚才你削掉那木耳的时候有看见是哪里长出来的吗?” 顾北林摇了摇头:“木耳挺大的,具体根部看不见在哪里。” 两人看着黎铄光滑而无伤口的屁股,俱是皱眉。 皮肤完好无损,这是从哪里长出来的? “会不会是...”顾北林语气迟缓,他一向心直口快,言语果断,现下不禁吞吞吐吐起来。 “不会!”还不等秦钦接话,黎铄连忙拼命反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秦钦:“......” 气氛一时间很沉默。 林间树叶作响,几片草丛摇动,从茂密的丛林中走出来一抹靓影。 顾北林正拔剑,看见来人又收了回去。 而来的那人反而被眼前的画面惊得说不出话。 秦风楠怀疑自己看错了,愣了几秒,语气惊疑错愕:“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她是不是来得不巧啊? 顾北林依旧语气很拽,表情冷酷:“关你什么事?” 秦风楠看见他腰间的御神,挥手道:“没..没,不关我事。” 秦钦觉得顾北林不太适合说话,这位姑娘肯定是误会了:“我们,嗯...这个,我们的同伴可能受了一点伤,我们在帮他查看伤口呢,姑娘,你也行至此处?” 秦风楠点点头,脸上已经收好了惊愕的表情,又变回了那温柔无害的笑容:“我听见这里有水声,想来喝口水。” “这样啊...”秦钦为难,脸上些许歉意:“那怕是对不起姑娘了,我们刚才在这里沐浴过,怕是....” “没关系,我买了净化石。” 秦风楠去接水,顾北林眼神在她身上流转几番,他微微的眯起眼。 顾北林突然一笑:“你不会是偷偷跟着我们吧?” 秦风楠身形一顿,背对着秦钦三人的手收紧,她声音中有些不悦:“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你们很厉害吗?” 黎铄道:“我们...” 顾北林一把捂住他的嘴,也笑得人畜无害:“没,就问问,我们很菜的。” 秦风楠冷哼一声:“真大言不惭,我既然孤身一人敢来这里,自然是因为不喜欢与人为伍,更不会自降身价去跟踪。” 秦钦盯了顾北林一眼,对秦风楠报拳:“姑娘,他年纪小,不懂事,言语间有所冒犯,还请姑娘海涵。” 秦风楠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她喝完水就离开了。 秦钦扯过顾北林:“你刚才干嘛那样问?” 顾北林皱起眉:“我怀疑她拿我们开路。” “不会吧。”黎铄歪头,刚才秦风楠来的时候吓死他了,他一个滚身提好裤子。 “那漂亮姐姐一看就是好人,她又不知道我们实力怎么样,贸然跟着我们,万一我们惹了麻烦,她岂不是要跟着我们一起遭殃。” “你看谁不像好人,没脑子的傻木耳。”顾北林冷哼。 顾北林对秦钦说:“我只是怀疑,我们才来这里,她就跟来了。林中这么多虫蛇和枝条。她一个柔弱女子,不仅发髻衣衫没有丝毫的凌乱,就连鞋子上的污泥也少之又少。林中多蚊子,她身上也没有被任何虫蛇攻击的痕迹,我们刚才来的时候还杀了好几条蛇呢。” “若不是我们知道是在凛白域,看她这模样,说她是来春游踏青的我都信。” 秦钦:“她既然敢孤身一人来这里,自有过人的本领。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顾北林说:“我知道,可再怎么样高强的武学,也不至于在林中行走一天一夜连鞋子都不弄脏吧?除非有专门的人或动物给她开道。” “所以你怀疑她跟踪我们,拿我们开道啊?”黎铄摸着下巴:“这么听起来好像不是没有道理唉...哎,你观察得好仔细啊。” 顾北林冷哼一声,他最喜欢对着这小白痴进行智商碾压的冷哼了:“你以为像你?瞒脑子都黏在人家脸上去了。” “切。”黎铄歪嘴:“我可比你视觉敏锐,我们一路来路上的蛇和虫子都是我发现的。” 顾北林一笑:“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要带着你啊?” “好了,怎么又开始了?”秦钦扶额,哭笑不得,这一天究竟要来几次啊? 黎铄说:“秦大侠,我刚才闻见她身上有很重的药粉味,漂亮姐姐可能是医者,身上有处理虫蛇的药粉,才没东西敢靠近她。” 顾北林眉毛一竖:“你怎么不跟我说?” “你都怀疑人家居心不良了,我还跟你说什么?我觉得你太多疑了。” “哼。”顾北林撇嘴,多疑这么了?多疑才能置身不败。 ------------ 第五十章:沼泽 “你用御神给黎铄试过了吗?”秦钦问顾北林。 顾北林摇了摇头:“刚才给他砍掉了长出来的木耳,现在他皮肤没有木耳,就算用御神也无从知道有没有用。” 黎铄皱起眉苦着脸:“那我怎么办,我不会就真一直要当一朵木耳的吧,那到时候你们毁掉第二秘境的时候我岂不是也要一同被毁掉?” 顾北林和秦钦惧是皱眉,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顾北林说:“要不我们试试那老木耳的态度?” “可以。”秦钦将老木耳放下来,顾北林在他还没有站稳的时候就一脚把他踢翻,刷的一声,御神已经架在老木耳脖子上了。 “你....你干什么?”老木耳身体发抖,身上沾了一圈泥,他已经比较久没有挨着泥土或者是水源了,身体干枯,有些不协调。 顾北林一笑,用下巴指了指黎铄:“他的情况,你知道,不想死的话,就说,该怎么办。” “什么..什么情况。”老木耳眼神躲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装傻!”顾北林又一脚踢向他。 这一脚把老木耳踢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甚至将他踢到了溪水边上。 秦钦连忙拦住顾北林,这小子仗着有御神真是丝毫不收敛,秦钦真怕他事情还没问出来就把老木耳踢死了。 秦钦蹲在老木耳面前,鹰一般的目光直直的对上畏畏缩缩的老木耳:“这一团木耳应该都是你繁殖出来的,你自己长出来的东西,你不可能不知道是什么。” 老木耳眼珠子翻转几下,依旧没有说话。 秦钦看他这副嘴硬的样子,心底生疑,他在隐瞒什么? 他又妄图达到怎样的目的? 但秦钦抬眼的时候,他却笑了。 他看见老木耳的腰上渐渐的长出一个根部,那根部背对着秦钦,悄悄地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就伸到了溪水中去。 “你很渴吧?”秦钦道:“你如果一直没有水,会干枯死吗?” 老木耳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愤怒得浑身发抖:“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顾北林冷哼:“你又不是人。” 秦钦道:“我们本无意冒犯,即便小孩不懂事说了一些冒犯的话,我们也并没有对你们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是你们反而咄咄逼人。” “如今我们也只是想要保证我们同伴的安全,这并不过分吧?” 秦钦道:“阁下为大妖,想必行至今日也是十分的不容易,也必然不愿意失掉这一身的修为,我们本也无意与你们作对,只要阁下能为我们的同伴消除妖根,我们也会还阁下自由。” 老木耳脸上做出深深思考的模样,其实心底冷笑,他刚才将秦钦顾北林和黎铄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毁掉凛白域? 痴心妄想! 这是千百年来多少人敬仰的地方,多少大能修士都是敬畏有加,这几个不知太难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想毁掉凛白域? 简直痴人说梦! 老木耳不知道,痴人说梦的毛头小子们已经成功的毁掉了第一秘境。 老木耳可怜道:“我修行百年,从未伤人,不过是采取天地灵气进行自我锤炼,今日缠上你们,不过也是可怜我那被斩杀毁掉的小辈,想未他出一口恶气罢了,既然是他咎由自取,并非你们几位刻意而为,倒也罢了罢了......” “你们来为我松开这禁锢,我为这位小友解毒吧。” 顾北林眯了眯眼,眼眸深深的盯着老木耳的眼睛,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他谨慎的为老木耳松开玻璃球禁锢,当禁锢离开老木耳身体的那一瞬间,溪水骤然上升起浪,老木耳趁机顺着溪水飞快的溜走了。 “哈哈哈哈....解毒!做梦吧!你们想要毁灭这里,更是做梦都不可能!” “可恶!”黎铄气愤的捶地:“他怎么可以骗我们!” 秦钦亦是危险的眯眼,他感觉,老木耳实力好像比昨晚变强了很多。 同为有修为的人,灵力的波动就足以看出修为的增长。 秦钦看向顾北林,顾北林同样在思索。 “也许,是溪水助长了他的修为,这里的一切,都是相生相扶的。” “那这跟第一秘境可不一样。” 在第一秘境中,那里的所有东西都在相互竞争,相互争夺,互相你死我活,他们是死对头。 而在这第二秘境,他们好像全部变为了一体,互相相生相扶,大成一家。 “那岂不是林中的这些....”黎铄惊道。 “嘘!”顾北林皱眉,他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在这之后,几人在林中前行得无比艰难,顾北林和秦钦有修为武力傍身还好,特别是黎铄,哪怕是有秦钦和顾北林在前开路,一路走下来,也是狼狈极了。 林间幽深,随便一处看上去都像是无极的深渊,黎铄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他试探着将脚放在一个草堆上,试了试,没有问题后才放脚踩下去。 黎铄踩了踩,正欲跟上秦钦和顾北林,咵嗒一声,他就陷入了草堆之中。 黎铄动了动,发现自己身体在下沉,当即大呼起来:“救命!秦大侠,顾北林,救命啊!” 顾北林烦躁的回头:“怎么又是你!早知道就不....!别动!” 黎铄被顾北林吼住了,瞬间吓得不敢动。 秦钦脸色也是一变,这里怎么会有沼泽? 这沼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刚刚明明还从这里过了,怎么黎铄一来就直接陷下去了? 秦钦哭笑不得,怎么什么事情专往黎铄身上找? 沼泽一寸一寸吞噬黎铄的身体,黎铄本来是被顾北林那一声吓得不敢动,这下是想动也动不了了。 顾北林吃力的拉御神,御神一端吊着黎铄,他却怎么也拉不动。 这也太奇怪了,很少能有什么他拉不动的东西,哪怕是个沼泽,吸力也不应该这么强才对。 “要不要我帮忙?”秦钦问。 “不用。”少年清冷的音色里带着倔强和很强的胜负欲。 顾北林皱起眉,他今天还不信了还。 顾北林将外套脱下来递给秦钦,使出全身力气来拉御神。 在顾北林的大力之下,黎铄果然一点一点慢慢的浮出来了。 黎铄感恩涕零:“小羽人,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你....” 顾北林看了一眼他那充满泪水的感激的狗眼,狠狠的别开应使力而涨红的脸:“闭嘴,在说话不救你了。” “......”没关系,嘴巴臭没关系,能就他就好了。 黎铄即将登陆的时候,顾北林胜利性的露出一笑,然而还没有等他笑完,沼泽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吸力,将两个人一同都吸了下去。 黎铄:“......” 顾北林的笑僵在了脸上。 不等两人反应,秦钦那一处也剧烈下陷,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三人都被陷在了这沼泽里。 黎铄看了看他的两大希望,绝望道:“这下完了....” “你还好意思说完了?都是因为你!”顾北林揪起黎铄的脖子。 黎铄疼,叫道:“救命!秦大侠!救命!救救我!” 秦钦离他们甚远,只可相视不可相触,他无奈道:“我这可救不了你了。” 顾北林逮着把黎铄揪了个够,黎铄大叫他停手:“停停!停!它好像没有往下陷了!” 沼泽将他们的身体吞到了一半,在腰部位置就没有下陷了。 顾北林抬起头,心里一紧,秦钦那边还在下陷! “没事,别担心。”秦钦比他们落入得晚,那沼泽同样是将他也吞到一半就没有在往下了。 漆黑的沼泽冰冷潮湿,黎铄被它冻得浑身发抖,不住的想往顾北林身上贴,顾北林又偏偏不喜欢叫别人挨着,黎铄贴过来他就给一巴掌,再贴过来他又给一巴掌。 黎铄被他打得发热,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顾北林心底生怒:“你有病是不是?” “谁让你不让我蹭灵气的?” “蹭蹭蹭,拖油瓶,你就知道拖后腿!” “洗澡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我拖后腿呢?” “你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用?” “......” 秦钦无奈道:“别吵了,保存点精力,我们还要想办法出去呢。” “哼!”顾北林背过身,打死不让黎铄挨着他。 黎铄委屈的皱鼻子,他为什么偏偏挨着这个讨厌鬼,要是秦钦,肯定就让他蹭。 黎铄在沼泽里呆着无聊,顾北林和秦钦在想办法出去,他也插不上话。 在幽静的森林中,泥潭里冒出人头一般大小的泥块,冒在沼泽面上。黎铄用手去抠那个泥块,抠着抠着,啪嗒一声,一块泥片应声而落。 泥片掉落之后,露出一张脸来。 脸上眼鼻齐全,那眼珠子还在转悠,嘴一咧,向黎铄打起招呼来:“嗨~帅哥~” “啊!!!”黎铄震惊,魂都没了! “别叫啊!别叫!我不是坏人唉!” 黎铄心想,你当然不是坏人,你甚至都不是人! 那张脸看见顾北林后,新奇的一笑,十分高兴,像是找到了同乡一样:“你也是救人没拉下来的吧?” 顾北林:“......” 他笑嘻嘻道:“我猜你这修为这沼泽也不敢一口吞了你。” ------------ 第五十一章:反噬 “只敢乘着你不注意的时候把你一把拉下来。” 黎铄抖着手,抓着顾北林不肯放手,顾北林皱眉,挣脱他,对黎铄道:“别慌,他是人!” 那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人笑嘻嘻的夸赞道:“小兄弟好眼神啊,年纪轻轻如此修为,厉害厉害!” 顾北林问:“你下来多久了?” 那人道:“我昨天黄昏的时候下来的,本来也以为到腰间就不沉了,没想到一到晚上它就开始吞人了。” 黎铄闻言心底一凉,害怕道:“啊....”他抓住顾北林问:“怎么办啊?” 顾北林气愤的威胁他:“你再抓着我,我现在就把你按下去!” 黎铄讪讪的松开,问笑嘻嘻的在一旁看戏的人头:“你一个人被陷在这里这么久,你不害怕吗?”黎铄看了看他:“你都快淹到脖子了,再往下....” 那人打断了他:“谁说我是一个人,人多着呢!” 他话音一落,这沼泽上浮着的数十个泥球纷纷脱落泥块,露出背后人的面颊,黎铄当即目瞪口呆。 这....这整个第二秘境的人怕是都在这里了吧? 顾北林忍着怒气,冷笑:“你们既然早就在这沼泽里,为何不提醒路过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落下来?” 那人一笑,脸上恶劣,像是在笑顾北林的天真和单纯:“你没事吧?啊?我为什么要提醒他啊?我自己都陷在这里出不去了,我还要像个圣人一样普渡众生吗?凭什么?” 那人嘲讽道:“修为是不错,只可惜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凛白域就是你死我活,谁不想要天财地宝,谁不想扬名立万? 那人自己已经身陷沼泽,能不能活着出去已经成了很大的问题,他没有理由看着别人安安稳稳的夺得宝物,回归现实,而他就在这里变为一堆白骨,他自认做不到这种肚量。 如果换做是顾北林,他相信他也一样做不到。 那人开口:“你怎么好意思指责我?难道你就能自己都要死了还一心为别人作想吗?你看看你,我刚才都听见了,你和那边那个,修为高,沼泽不敢吞你们,本来都放你们过去了。” 那人开怀大笑:“谁知道你们两个蠢货竟然回过头来救这个小垃圾,这下好了吧?哈哈哈哈哈......你们一起在这里完了!哈哈哈哈......” 他话一说完,顾北林感受到沼泽里有好几个人眼神怨毒的盯着他,那些明显就是在那人之后才下来的。 顾北林眼底体现出深深的厌恶,他至死也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黎铄被骂,心底发怒:“你说谁垃圾呢?你才垃圾!你个只有脑袋的垃圾!” 这一骂,不仅骂了那开口讽刺他们的人,也把困在这沼泽的一众参加者全都骂了。 一时间,这沼泽里所有的泥头都开始对黎铄和顾北林他们开口大骂,更有甚者,咬着沼泽里面的淤泥来吐他们。 有几个丧心病狂的,知道自己出不去了,看着这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强者和自己一样被困在这里,开口大笑起来。 自己遭受霉运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可一旦有别人陷进与自己相同的困境,这种烦闷救莫名其妙变成了幸灾乐祸,好像自己那一份罪都不用遭受了一样。 特别是这些人还是自己平时根本就不可岂及的强者。 那带来的心理慰籍更是加倍的。 秦钦抬手挡住周边泥头的进攻,他眼底涌现出稍微的不敢置信,这些人好像已经不是人了,他们在利益的驱使下,变成了和凛白域一样的怪物,让人恶心厌恶。 顾北林抽出御神,横在自己跟前,安静的吐字:“再吐,杀了你们。” 那句话一字一句,黎铄就在他身边,不经遍体生凉。 他感觉,顾北林现在有点危险。 顾北林眼里晕染着怒火,不尊者不受尊,他没有不杀生的戒。 这些不是他的族人,也不是他的恩人,他没有任何理由忍让,也不需要有任何的手下留情。 更何况,他们还是对他见死不救的人,既然,他们心里尚且没有存着一丝一毫的善意,他又何必以善意相还? 泥头们不信,也有可能是觉得自己已经死定了,什么也不怕了,依旧对着他们谩骂呕吐。 人在将死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形态,便是将一切都抛开,砍掉,褪去新生出来的另一个不再有任何掩饰的灵魂。 只是这灵魂,或丑或美。 顾北林忍无可忍,他已经打好了招呼,他们既然已经没有了人性,自然也算不上人。 御神神光乍现,上古神剑流转沼泽之上,片刻不过,围绕在顾北林黎铄和秦钦周围那几个泥头已经没有了脑袋。 剩下一个血淋淋的脖颈陷在泥土之中,红艳艳的血流出来浸染在沼泽里,看起来触目惊心。 黎铄害怕的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那溅出来的血珠有一些粘在了稍远处的泥头脸上,他们像是中了什么封印一样,瞬间呆滞木楞,张大着嘴巴,喉咙像是被什么猛兽卡住了一样,再也说不出半句辱骂的话, 有时候,不怕,只是因为没有亲眼见证过。 顾北林用手帕小心的擦掉御神剑身上的血迹,将那带了血迹的手帕厌恶的丢在沼泽里。 黎铄很涑,他悄悄地盯顾北林,发现他现在的脸锋锐无比,戾气有史以来的重,眼里折射出的火说是能点燃整个森林黎铄都信。 顾北林抹掉脸颊旁沾染的一点血迹,目光凶狠似狼。 杀鸡儆猴,永远是让活人闭嘴的办法。 当然,死也是。 黎铄悄悄的靠近顾北林,想安抚安抚他,御神取自于上天降下来的天灵气,虽说好剑当从主人之心,以主人的意愿为第一目的。 当剑气护主人,其必然滋生的戾气也伤主人。 顾北林年纪小,戾气太重可不是一件好事,修行之人,最忌讳戾气胜过灵气,以致使走火入魔,失了正统。 “那...那啥...” 黎铄刚开口,顾北林眉毛一竖:“滚!” 黎铄:“......” “你冷静...不..你那啥,你运气!别...别生气,你没错,别躁动....冷静...” 顾北林头疼得要死:“你能不能闭嘴!” 黎铄连忙把手捂到自己嘴上。 秦钦皱眉,忧心的盯着顾北林,在刚才顾北林挥刀御神,斩杀泥头的时候,他突然就头疼得很厉害,像是有一根针在他的脑海里刺一样。 他刚才险些站不稳。 那些汹涌又莫名其妙的记忆片段再次向他脑海里袭来,一串又一串。 在极度充斥之后又尽数消失殆尽,化为一片空白。 但是那个声音说了一句话,秦钦还记得。 那声音说,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不要让他面对这些,保护他....不要让他手沾鲜血。 珍惜,宝贝,爱护至极。 秦钦摇了摇脑袋,声音有些虚弱,但依旧打起精神安抚顾北林:“别冲动。” 顾北林听到秦钦的话那一瞬间,熟悉的嗓音与气息安抚着他的灵魂,那是他从小的依赖。 他的戾气就去了一半,手上也不再将御神握得那么紧了。 黎铄在心底直呼秦大侠厉害,刚才顾北林紧紧的握着剑,御神也跟癫了一样狂抖个不停,黎铄真心底打颤,害怕顾北林一时间控制不住戾气,御神就往自己身上招呼。 那他绝对挨不住一剑,就挂了。 秦钦继续说:“运气,平息,通神,静息。” 顾北林按照他说的一一施行,翻滚奔腾的血液渐渐的平息,属于羽人的兽性也一一收敛。 黎铄砸砸称舌:“还是秦大侠管的住......” 顾北林就像是一把刚刚出世的绝世宝刀,这把刀锋锐无比,横空出世于世间,加以时间磨练,便足以斩杀世间妖魔,万世英雄都伏败于其下。 可这把刀力量虽强大,却最忌讳心神不稳,一旦走入歪道,便是天下之难。 然而磨刀之人必是知刀之人,就算顾北林飞到再高的位置,秦钦永远是那个执刀的人。 顾北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眼底依旧是一片厌恶。 杀个区区小人,他仿佛受了比他们更大的折磨一样。 顾北林眼神阴鸷,盯向御神,这毛病可不行。 他自认不算善人,更不算好人,以后走的荆棘之路,人若犯他者,他必将其斩于刀下,御神如若次次都这样反噬他,他势必与御神不能同行。 御神或许是感觉到了主人心里的想法,缩了缩身体,可怜巴巴的一个劲儿往顾北林身上堆。 它早已经习惯了顾北林的气息,上古神剑一旦认主,谁都难以改变。 “呀...这里是干什么了呀?怎么一股血腥味。” 沼泽边的草丛被人拨开,露出秦风楠一张明媚动人的脸。 秦风楠在看见秦钦和顾北林他们的时候眼底有惊讶闪过,但是她又看了看黎铄,眼底闪过了然。 秦风楠笑着问秦钦:“少侠,需要帮助吗?” 在这三个人中,从他们一见面开始到现在,唯有秦钦始终对秦风楠以礼相待。 秦风楠对这个人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 第五十二章:济世 那些泥头在看见秦风楠的时候,原本呆滞的脸上涌现出激动,但当他们看见是个武力值不怎样的姑娘时,眼底的期望又重新变为了失望。 顾北林则依旧是一脸防备,看来秦钦和黎铄的话并没有影响他心里给秦风楠的判断。 黎铄一脸哭丧,想了想纠结的说:“不行,姑娘你还是自己走吧,这东西很厉害的的,别把你也陷入进来了。” 顾北林不屑,骂这个没骨气的东西:“傻.逼,人家说要就你了吗?” “不准骂人!”黎铄要脸面,当即回嘴。 顾北林阴恻恻的瞥了他一眼,黎铄在看到顾北林手上的御神的时候气势又一下低落下去了。 顾北林勾唇角,玩味的盯着秦风楠。 他倒要看看,这个弱不禁风却能在森林里一尘不染的柔弱姑娘,到底有些什么本事。 泥头们不屑的瞥了瞥嘴。 “得,又是个傻的。” “救命啊,老子家财万贯,老子不想死在这里啊——” “你就吹吧你,家财万贯你还来这里?” “你祖宗才吹了,老子商铺成行,富甲一方,要不是...谁.他.妈愿意来这里啊?” “你祖宗!呸!” 两个泥土竟然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顾北林颇为无语,他抱着剑,看着秦风楠在地上调拌什么东西。 三种粉末是白色的,秦风楠先将前面两种混合在一起,摇了摇,又将第三种加进去,等到摇混合后,那粉末竟然变成了棕色。 就真是沼泽的颜色。 秦风楠将粉末洒在秦钦周围,秦钦周围的沼泽瞬间变得硬了起来。 秦钦不能动,也只能看着秦风楠对他周围的泥土洒东西。 秦风楠自从遇见他们起,也没有做过什么可疑的事情,应该是没有理由会害他才是。 再说,哪怕是她要加害秦钦一行人,遇见这种情况,大可以直接走开,不必在多此一举,枉增冤仇。毕竟指不定他们还能出来 至于顾北林说的,就算是真的,那即便是利用,秦风楠也没有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不一会儿,秦钦周围的泥土开始变得坚硬,这沼泽烂泥,慢慢的竟然变成了可以立人的坚硬土地。 秦风楠拍了拍手,一笑:“可以了,少侠,你稍微用点力,就能出来了。” 她指了指由她所站的那块地到秦钦那里的一条路:“这些都可以走了。” 秦钦撑着泥土,用力往上一起身,果然,原来死死的抓在他身上的那些沼泽像是被封印住了一样,秦钦只是用力支撑起自己身体的重量,就离开了沼泽。 众泥头见秦钦已经离开了沼泽,一个个眼睛里恨不得放出光来,像是想伸出舌头直接把那粉末抢过来一样。 “姑娘,姑娘!不!仙女!仙女姐姐,救救我,也救救我,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珠宝,土地,钱财...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还是之前家财万贯那个,他急红了眼,在钱和命相比的时候,前者什么也算不上。 “救救我!也救救我!” “救救我!” “......” 一时间求救声响彻整个沼泽,秦风楠却置之不理,直直的看向一直怀着狼一般眼神盯着她的顾北林。 秦风楠勾着唇:“怎么?你要不要我就你呀?” 这话语气很温柔,但在顾北林耳朵里就算挑衅。 他冷峻着脸,声音生硬而冰冷:“不劳姑娘费心!” “呵。”秦风楠轻轻的笑了一声,夸赞道:“有骨气。” 他不要,黎铄可要。 黎铄惊喜的举起手:“漂亮姐姐,救我,救救我。” 秦风楠笑得和蔼:“你这声招呼倒是好听。” 黎铄嘿嘿一笑。 “不过嘛....” 黎铄脸色瞬间一僵,这不过后面往往就算反方向。 秦风楠为难的皱起眉头:“不过嘛,你和他挨得这么近。”秦风楠示意黎铄和顾北林的位置:“你们两个挨得这么近,他可不要我救呢,我若是贸然救了你,岂不是违背了这位少侠的意愿。” 黎铄脸色窘迫,他可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顾北林那暴躁小羽人肯定是不可能求秦风楠的,那还不是只有他求,到时候再把这小羽人一起带出去。 漂亮姐姐真聪明,都不上当。 秦风楠虽是笑着,可这笑看在顾北林眼里怎么看怎么恶劣。 秦风楠道:“少侠意志坚定,刚强不屈,我怎可违了这少年意气?”她摇了摇头:“这可使不得。” “切。”顾北林听得冷笑一声:“求你救吗?谁稀罕。” “唔。”秦风楠看了一眼秦钦:“这位可稀罕呢。” 秦钦皱了皱眉,他刚才被陷入泥潭中也不过是一时不设防,如今有了防备,沼泽在想吞他,也是不可能。 这沼泽虽然凶猛,倒也不是完全不可破解,他仅存的记忆里还有关于不同地形的应对手段,解救出顾北林和黎铄不是难事。 顾北林脾气生硬刚强,生性多疑,看谁都不像好人,一路走来,有一个见他,就有一个想杀他,跟这会药理的姑娘也说不上几句话。 要不是他武力值都强,这一路走来,要被杀几次也说不定。 但这姑娘好歹救他,要不是她的药粉,只怕三人一时间也难以脱身。 秦钦对秦风楠抱有谢意,直觉不能让顾北林再和她说下去。 秦钦对着秦风楠一礼,道:“姑娘相救之情,在下感激不尽,在这第二秘境中,之后倘若还有相见,若姑娘有难,秦某一定竭尽全力相助。他们二人,就不再劳烦姑娘了。” 秦风楠得了秦钦一个口头承诺,一笑:“客气,能得您一个相护的承诺,可真是不容易啊。” 秦钦茫然的眨了眨眼,没听懂秦风楠的话。 顾北林却是猛然一缩瞳孔。 她认识秦钦! 那必然也认识顾北林这个羽族皇室嫡太子。 这人能在羽族来去自由,却又不是羽族人,顾北林危险的眯眼。 秦风楠笑道:“将军大名,听闻已久,如今一见,不负盛名。” 秦钦位高权重,修为不凡,却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秦风楠看了一眼顾北林,倒是这个半学成的羽族太子,盛气凌人,傲慢骄纵,更个刺猬一样会扎人。 夜幕降临,秦风楠看了一眼埋在沼泽里面的泥头,他们有些已经被完全淹没了,但秦风楠却没有丝毫要救他们的意思。 待人头都完全被淹没后,秦风楠道:“在下姓秦名风楠,寒山济世堂第三十六代嫡传堂主,师从莫云老人,家师为羽皇故交,素来亲近,此次风楠前来此地,一为十珍药材,二是从家师之命特来结识羽族太子,不想将军跟随其旁,未备厚礼,望将军莫怪。” 寒山济世堂。 当今天下药学第一大家。 其当代堂主莫云曾率领众弟子,于羽族于苗族十来年前大战时,救活过羽族士兵不下万人,羽皇评定战乱后,却归隐山林,不求任何名利。 眼前这位不过二十的年轻姑娘,竟然是济世堂的嫡传弟子,下一代堂主。 秦钦不记得这些,听她此言知道是失忆前的渊源。 他还于秦风楠一礼:“无功不受禄,何须备礼,姑娘相救,已是大恩。” 顾北林知道这个门派,的确是他们羽族的友人,他看见秦风楠眼含笑意的看他,莫名心虚了起来。 顾北林不自在的别过脸,可能是为之前对秦风楠的不礼貌而臊皮。 黎铄抓着他问:“你们之前是认识的啊?” 顾北林心里正烦心着呢,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看我像认识的样子吗?” 黎铄抓着他不放:“那秦大侠没失忆之前肯定记得她。” 顾北林道烦躁的皱起眉:“不知道。你抓着我干什么?又想挨揪了是不是?” 黎铄身体止不住的抖:“不是我想抓着你啊....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在往下陷啊?.....啊!” “别叫!”顾北林放开御神,御神立马飞到了沼泽边上的树上插着,顾北林抓住一头吊着,黎铄巴拉在他背后。 “这支撑不了多久吧..呜呜呜,漂亮姐姐真的不来救我们吗?” “闭嘴。”顾北林屏息凝气,用御神往后一拉,想乘着树给的拉力上去。 御神爆发出绿色的光芒,它在催动树中的枝条勾住剑身,那树却承受不住御神的力量,那么大的一棵树,啪嗒一声,竟然就从中间被裂开成了两半。 裂开的树干很快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秦钦将树干甩开,将顾北林和黎铄横在了树干和岸边之间。 他拿出一捆绳索,一头抛给顾北林和黎铄,一头无限延伸,向后跑去。 待秦钦跑到数百米开外的时候,才向顾北林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绑好。 顾北林将御神丢到秦钦的方向:“去帮小叔。” 御神剑气四散,在森林里肆意里充斥。 蛇鼠最喜欢这味道,以往顾北林用御神的时候,都有很多小虫子出来,今日不知怎么的,竟然一个也没有瞧见。 黎铄抓不稳绳子,好几次差点掉下去。 沼泽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他们,顾北林难抓,便一个劲儿的拖着黎铄。 黎铄腰上疼,欲哭无泪。 他抬头望天,他在凛白域的每一个危难的时刻,都要在心里把当初介绍他来凛白域那个人狠狠的骂一遍,好像这样就能缓解一部分疼痛。 大冤种啊大冤种,真是大冤种。 骂着骂着,黎铄就感觉他好像真的不疼了。 身体猛地一轻,黎铄抬头,秦风楠正笑眯眯的洒药粉救他。 呜呜呜,他就知道漂亮姐姐是个好人。 顾北林已经登上了岸,他靠着蛮力出来,没用秦风楠一点帮助。 ------------ 第五十三章:村落 秦钦手里被粗糙的绳索磨破了皮,他用两块布条包起来,看见顾北林低着头在收绳子。 他动作磨蹭,走一步停一步,秦钦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顾北林沉默,过了一会儿说:“我是不是脾气不好?” 秦钦睁大眼,这不是事实吗?你为什么要问? 秦钦没有直面回答,艰难的扯开话题:“你身体不舒服吗?” 怎么想起问这种生病了才会问的矫情问题。 顾北林摇了摇头,跑到了黎铄那里去:“你说。” 黎铄还望着秦风楠离开的地方傻笑,抬起头没头没脑对顾北林说:“秦姑娘真好看。” 顾北林:“......” 顾北林忍着怒气,一把揪起黎铄的衣领:“我问你我脾气好不好?!” 黎铄:“......” 黎铄看了看自己被揪着的衣领,吞了口口水:“你..觉得呢?” 黎铄脚快要挨不着地了,他急剧的挣扎了两下,挣了挣腿:“我...我要断气了...快放我下来。” 顾北林哼了一声,一把甩开他,黎铄挣开后,连忙躲到了秦钦身后,小心翼翼的问:“他又受什么刺激了?” 孤月照在半空中,将顾北林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孤寂的眼眸望向秦钦的方向,他说:“你总说,我会懂,也会学会。” 秦钦愣神,顾北林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信赖与崇拜,好像在无数个以往的日夜里,他也是这样望着自己的。 矮矮的顾北林,瘦瘦的顾北林,没有翅膀的顾北林,半大不小的顾北林.... 秦钦脑海一阵刺痛,他好像想起来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顾北林继续说:“可是我没有学会。我甚至不想去学。我以为我有御神,我可以一直这样。只要我足够强大,我为什么不可以一直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一直这样。 顾北林愣神,他被埋在沼泽里无法动弹的时候,心里涌起过一阵剧烈的惶恐。 这种惶恐在秦风楠出现在这里并救出秦钦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如果有一天他的能力已经不足以解决他遇到的困难,如果有一天他刚强不折的脾气间接或直接的带来了他无法解决的后果,如果有一天光靠武力值已经无法保护他在意的人,那又该怎么样呢? 以前顾北林说话总喜欢说绝,做事总是不留余地,他不喜欢看别人脸上那一张虚伪的面具,他总想撕破那张皮,撕破脸,说明话,让虚伪的一切都暴露,让一切阴谋都臣服于绝对的实力。 他不屑于学任何的诡道,他喜欢直言不讳,喜欢单刀直入。 这是少年刚直,这是不弯脊梁。 反正他是太子,除了顾铭整个羽族就他最尊贵,他连场面话都不愿意说。 顾北林意识到,也许,他不能一直这样。 以前秦钦总跟他说,杀人的刀,都是不会放在明面上的,锋芒毕露的尖锐匕首,必定在日晒风吹之后变得顿了,不再具有一刀封喉的本领。 他偏不信,他想,他要做那一把里外都是坚刃的刀。 但是他从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这把刀会遇见它杀不了的对手。 顾北林说:“小叔说得对,我应该学会。” 他第一次尝试去接受,去学,如何成为一把被收进刀鞘里面的刀。 黎铄一头雾水:“秦大侠说什么了?” 秦钦摇摇头,远处的顾北林反而回答他了,笑着道:“没什么。” “!”黎铄惊呆了,巴拉住秦钦:“这是他该对我说话的语气?” 不应该先骂一句傻.逼,再说一句关你屁事吗? 接下来的两天,黎铄都在震惊和胆战心惊中度过。 黎铄走一步看一眼顾北林,捂着小心肝一步一步慢慢的走。 以前的顾北林跟他说话的语气是嘲讽套餐加讥笑组合,句型是傻.逼开头白痴结尾,现在的顾北林都是笑着跟他说话,把他的心脏都笑得不好了。 “你有事吗?”顾北林问黎铄,他脸上果然带着那黎铄胆战心惊看了三天的熟悉笑容。 黎铄说:“我没事,我就是有点不习惯。” 一个从前对你凶神恶煞的人,突然变得温柔又善解人意起来,这简直不知道是谁的脑子出现了问题。 黎铄摸着自己的脑袋:“我不会给埋傻了吧?” 秦钦和黎铄并排走在后面,他望向前面顾北林的身影,好像是有一些什么不对,他苦恼的抓了抓头,问黎铄:“你当初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这样吗?” 黎铄一愣,以为秦钦问他当初这个年纪的时候修为是不是也和顾北林一样厉害,他猛地摇了摇两下头,脸上泛起羞愧的红晕:“我那时候还很喜欢玩泥巴掏鸟蛋。” 秦钦:“......” 黎铄又骄傲的挺起胸膛:“但是我掏鸟蛋很厉害的。” 他仗着轻功独步师门,最喜欢上树走墙,师门里面的师弟师妹们最喜欢他了,跟着他就有好吃的。 秦钦不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性格是不是也这么多变,但他直觉自己应该不是喜欢玩泥巴的。 “前面有个村子耶。”黎铄隔着大雾看清楚了前方那一方方错乱的屋子。 他们从晚上一直走到早上,现在正是初晨,露水都沾在衣角裤腿,空中飘起了大雾。 在这种大雾里,秦钦和顾北林有修为也看不清太远,只有靠黎铄指路。 黎铄问:“我们进去吗?” “进。”秦钦说:“闽台楼还没找到呢,虽说第二秘境已经开启,但往往秘境的核心都在任务里面,我们需要天书的指引。” 顾北林思索了下,问黎铄:“村子怎么样?繁华还是落后?房屋都是怎样的?” “不繁华,也不是废弃的,应该还是有人居住,我看见衣服和晒在外面的菜了,房子矮矮的,就一层。” 几人想起沙漠里面见到的华丽大楼,听黎铄的描述,这里怎样都不像是有闽台楼的样子。 “会不会...”黎铄试探着猜测:“闽台楼一个秘境一个样子啊?这荒郊野岭的,而且树木这么多,闽台楼降低了规格,就是一间小屋子。” 黎铄话落,他明显的看见顾北林不屑的想翻白眼,可能出口就想嘲讽,但不知为什么又生生的忍住了,变成了在心里默默的翻白眼,平静的对黎铄说:“那么小的屋子,装不下这么多人吧?” “......”黎铄呆滞的看着顾北林几番变化,欲哭无泪。 拜托,大哥,你这样真的很吓人,就像是要预谋着干一票大的一样。 “还有很多人吗?”秦钦在一旁抱着手开口。 他的话提醒了黎铄和顾北林,是啊,那个沼泽刚刚才死了十几个呢。 一个秘境参加者总共才多少人? 这还仅仅是他们看见的,在他们没去之前,已经被埋下去多少个还不知道呢。 这么一说,闽台楼就极有可能就是个小破房子了。 几人商讨决定,还是准备进村。 只不过要等天彻底亮了之后再进,用黎铄的话讲,这叫暗鬼怕天明。 他们白天进去,就是一身正气,鬼不敢明目张胆的出来。 顾北林说:“傻...黎铄,那可不一定,你忘了在那个婚礼那里吗?他们还在白天举行婚礼呢。” 傻•黎铄觉得这样的顾北林说话怪异极了,他故意夸张的学顾北林的语调说:“不记得了呢~” 顾北林的手上暴起青筋,脸上一派祥和,半点不露破绽:“这可不是好事,出去之后我送你一点核桃吃。” 黎铄真的高兴点点头:“好呀,好呀。” 他没有羽族的通行证,还没吃过那里的核桃呢。这小羽人是真变好了呀。 顾北林笑着看黎铄一脸被卖了还数钱的傻.逼样,第一次觉得这种语态不是那么讨厌,自顾自的走进了村。 秦钦憋笑得难受,满眼是笑的看了一眼黎铄,从他面前走过去。 黎铄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顾北林是在说他脑子不行,要补补脑子。 心里顿时生怒,又气又恼,恨不得收回刚才说的话。 什么变好了,不过是从从里坏到外变成了白皮包黑心而已! “你们等等我啊!” 羽族北部。 北风吹眯了曹江的眼,他的肩膀和腿上都是伤口,但心里却满是春风得意。 离羽皇派他来接手右支军,引领和苗族的作战这短短不过十几天的时间里,苗族已经节节败退,现在已经完全被打出了边疆。 曹江一开始来军营,这军中还有的是人不服他,几乎个个都是从来不甩正脸给他,特别是那个主力军部长曾明海,仗着右支军最大的兵力在他的手里,在曹江面前简直傲慢无礼,完全不把他这个军统领放在眼里,甚至还说过老马当养这种话。 明里暗里讽刺他离营多年,根本不会打仗了,话里还有意无意间愤愤不平羽皇为什么不派秦钦前来,说得好像派他来就是已经放弃了他们右支军一样。 曹江才来的时候,简直将跟他性格不对的曾明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 军中他无威信,必是各部部长都不尊重于他,先解决头领,才能最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于是曹江按照他和裕安的计划,顺利的赢下了第一场至关重要的大战后,拿下了苗族此前夺走的近半数土地,然后在曾明海和一众士兵震惊的目光中,撤了曾明海主力军部长的职务,将他贬为了运输部的一个小旗。 理由是久攻不下和目无长官。 曹江看见曾明海气红了的脸,觉得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在那之后,凡是右支军中之人,见了他,无不是恭恭敬敬,眼里都是崇拜和敬畏。 曹江念及此处,又扬起嘴角,心情甚好的饮了一口酒。 ------------ 第五十四章:占卜 苗族节节败退,已经回到了边界之外,羽皇给他的封赏必定厚重。 这右支军的军统领位置,当初说的是暂代,当自己立得如此大功,曹江就不信,羽皇还能把它夺走。 就是羽皇自己想,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战胜当奖,此乃铁律。否则日后帝王若想要笼络人心,就不会再有能人愿意效劳。 苗族退出了边疆,曹江也算是功成名就,接下来,是时候规划班师回朝了。 “——报,统领,是九重城来的密报。” 曹江一喜,羽皇的封赏应该不会来得这么快,这个时间段,应该是裕安来的密报。 “快,拿进来!”曹江挥手示意羽兵退下,就着烛光,展开了信。 果然是裕安的来信,信中写道,羽皇这几日虽然对战况十分满意,但是对曹江说得最多的就是口头表扬,至于实质性的奖励,羽皇一直都没有松口。 裕安说,要曹江还要再立最后一次大的战功,凭借这次战功,最好是要将苗族一举驱逐羽族北部千里之外,达到羽族北部边疆前无古人的成就,这样才能顾铭让打消对于曹江出身世家的芥蒂,放心的把右支军交给他。 裕安说他已经联合好了苗族将领,他们会再次配合曹江上演最后一场大战,到时候曹江奇功得立,班师回朝,而他们为了避免羽皇的清查,会隔断一个月才回到原来的疆土。 曹江读完信,整颗心已经是激动得在抖,裕安所描绘的一切,已经实现了大半部分,只差这最后的一点,他就可以重新振兴平阳侯门府,重夺回兵权。 而作为付出,裕安竟然只看上了他祖传的一块玉石,这对平阳侯来说,简直太过微不足道。 虽然裕安说那玉石是他苦苦追寻的太久才找到,是奇珍异宝,但平阳侯不玩玉器,这玉石就是再珍贵,对于他来说也不过就是废石一块。 付出如此小的代价就能获得如此大的回报,曹江觉得,这一定是列祖列宗在护佑他。 黄沙遍地,曾明海指挥着搬运的羽兵们将粮草搬进粮仓,他抬起手挡了挡烟尘,随手抓住一个小兵,指着不远处的沙丘问:“这块沙丘是以前就有的吗?我怎么记得以前没有这么个沙丘?” 小兵自打入营以来就浑浑噩噩,整日喝酒划拳,那记得注意观察周围的地形,支支吾吾道:“回曾主旗,这...这也许是..是的。” 曾明海竖起眉毛:“什么叫也许是?!你终日在这一带运输粮草武器,难道连最基本的地形都记不清吗?” “属下...”小兵烦躁的皱起眉,两只手相互搓着,不满的看了一眼曾明海。 若说曾经曾明海是右支军主力部长,谁都敬他三分,可现在他就是个辎重部的小旗,谁还愿意在他面前当孙子啊? 没有高军衔,管得还比别人严,军中对他生怨言的不在少数。 曾明海烦躁的挥了挥手:“算了,走吧走吧....” 小兵敷衍的对他行了一礼,转身就径直离开。 曾明海在他离开后难受的捂住胸口,从前他性情刚硬,在军中得罪过不少人,现在他落了烂,他们报仇的报仇,只要没把他打死,那群龟孙子可谓是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他刚才一时心急,变牵动了伤口。 “哟~曾主旗这是怎么了啊?怎么要死不活的站在这辎重部门口,瞧着半死不活的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曾主旗得了什么绝症了呢,看来是在军中多年身体不行了,不如曾主旗这小旗也别当了,回家养老去吧!哈哈哈哈......” 来人是信传部的,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此前最是不满曾明海严格的军令。 “末将身体如何,不劳刘副部操心。”曾明海挺起胸膛,硬气的回答了一句。 “谁稀罕给你操心?”刘副部不屑的瞥眼:“本副部来通知你,统领将于明日与苗族打最后的一场大战,要你们辎重部备好兵器和食物,这一战至关重要,万不可因为外在原因输了。” 曾明海睁大眼:“明日?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明日就贸然开战,岂不是太过草率?战争岂是儿戏?每一场作战都需要完整而详细的规划,明日开战,时间如此紧迫,就是我们准备物资都太过充满,这绝对不行!” “哧——”刘副部冷笑一声,满是肥肉的脸上讥讽又鄙视:“你以为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你说不行就不行?你以为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力军部长吗?这军中现在你说了可不算,你不过就是个臭拉车的辎重运输小旗,管什么大战大事?” 刘副部看曾明海瞬间绿了的脸,继续笑着说:“曹军统里可不是你,人家是世代骁勇善战的将门世家,来北部不过短短一个月,苗族就被吓得屁滚尿流,节节兵败,而你呢?此前你带领主力军跟苗族打了那么多场,有一场赢的吗?啊?还赔上了先锋队,正是不中用。” 刘副部将曹江下的军令抖出来,扬了扬,一字一句道:“你啊,还是做好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吧。曾主旗。” 曾明海黑着脸,气得发抖,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的确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自从曹江来了以后,从前凶猛得像狼一样的苗族军队,突然就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兔子,任人打杀。 他觉得这其中必有问题,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曾明海忽视刘副部脸上得意的笑,径直伸手去拿他手上的军令纸,刘副部却一个抬手躲开了。 “这你可不配看。”说完撩开军帐径直走进了辎重部的主帐。 曾明海手上几乎要掐出血印子来,他咬紧牙,逼迫自己平息身体内翻涌的血液,目光阴鸷的盯向曹江所在的战营。 曹江,他一切耻辱的开始。 九重城皇宫,天气渐渐的有些暖起来了,裕安拿这一把遮阳伞,虚虚的挡在顾铭头上,笑着道:“陛下最近心情很好。” 顾铭扬了扬眉毛:“就你最会看人脸色,那你猜猜,我为什么心情好?” 裕安为难道:“这...陛下心系天下,高兴必是为了天下百姓,这属下也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委实猜不出陛下是为了哪件事高兴。” “你不都说了。”顾铭撑着一只胳膊,懒懒道:“边关传来喜讯,边境战况报吉,不久就能平息战火,班师回朝了。” “这么快?”裕安也很惊喜:“这才不过一个月啊,就能完全大败苗族了。平阳侯果然是奇将啊。” 顾铭没说肯定,也没否定,拿起葡萄往嘴里丢了一颗。 在派遣平阳侯去之前,他却是没想到这平阳侯远离战场这没多年竟然还能一展雄风,一举就攻破了苗族。 顾铭摸索了两下手指,这下,要从他手里收回右支军的兵权,倒显得不怎么名正言顺了。 裕安还在一旁高兴,絮絮叨叨:“平阳侯神武,解救我羽族北部百姓,这可是大大的功劳,陛下可要多多赏赐,以恭维侯爷战功,将来若再有战役,他们看到陛下对平阳侯的丰厚奖赏,也不怕没有别的能人肯为陛下效力了。” 顾铭依旧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问裕安:“今日阁老说来,他到了没有?” 裕安答:“回陛下,阁老早就来了,已经在殿前候着了,他来时我想禀报,但阁老说,最佳的占卜时间还没有到,让我先不要打扰陛下休息,待他算完后再来请陛下。” 顾铭笑了一声,好笑道:“他那祭祀堂算不得,非要在我这大殿上来算?你去起驾,朕去看看他算得怎么样了。” 阁老收起掉落在大殿上的蓍草,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几日边关接连传来捷报,而他的卦象竟然没有一卦是相符合的,没有一卦吉卦,尽数全是大凶,下下卦。 这根本不符合事实。 前几卦他如实禀告给顾铭,顾铭虽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想必已经是不信他了,只是尊重他是两朝元老,给他几分面子,没直接说,你别算了,算的一点都不准。 后几卦阁老直接没告诉顾铭,只说天象不明,下次再算。 顾铭虽然依旧次次问他,却明显不怎么相信算出的结果。 阁老原以为是祭祀堂中真气压不住运道,他将卦搬到了天子的大殿来算,可刚刚算出来却依旧是那下下卦。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啊,难不成..天道已不再施恩于老夫,老夫这双手,再也不配沾染天机?”阁老声音嘶哑,他慢慢的抬起手,手上有历史的渊源和每一次卦象的积淀。 “怎么样啊阁老,算好了吗?”顾铭眼角有肉眼可见的笑意。 阁老连忙对着他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顾铭上座后问:“阁老说今日是大吉之日,如何,卦象怎么样?” 阁老双手交叉在胸前,支支吾吾不能言语。 顾铭叹了口气:“阁老可是最近樊劳不堪,导致卦不通意。不如朕给你放几天假,阁老好好休息一下?” 阁老苍老的垂下头:“臣无用,不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失职,能得陛下垂爱,乃是大恩万谢。” 阁老苍老而缓慢的移动,好像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由裕安扶着准备出大殿,却被猛然冲进来的羽兵撞得倒在了地上。 顾铭大怒:“怎么回事?!何事罔顾宫规,横冲直撞?!” 羽兵白着脸,根本顾不上去看一旁被他撞倒了的阁老和裕安,只是一个劲儿的铺在地上磕头。 “禀陛下——边关告急!曹军统里被斩杀,右支军所剩无几,苗族军队大肆进攻,我我族北部疆土大片沦陷,苗族即将靠近中上游!” “什么?!”阁老猛地爬起来,抖着手,睚眦欲裂:“你...你咳咳!咳!你说什么!?” ------------ 第五十五章:出征 阳光雅照,军统领府内,秦钦活动着手脚,开始拉弓射箭。 一只缀着红缨的箭划破练武场上方的天空,锐利的箭头将草把子射了个穿。 秦钦接过孟雨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眯着眼睛望天,问孟雨:“刚才那个羽人飞那么急干什么?” 孟雨一直了解边关开战的消息,如此风尘,刚才那羽兵必是北方战场回来的。 自从曹江去了北方,战事一再喜人,孟雨估计,刚才那个是急着回来请功的。 战事转好,秦钦也已经从漫长的打坐中清醒过来,这件事应该不用再瞒着他了。 孟雨斟酌了下言辞,考虑如何在保全自己狗命的同时,将这件事的原委都完整的告诉秦钦,这时,军统领今日当班的小兵屁滚尿流的扑了进来:“将军——将军——” 他狠狠的喘了两口气,被孟雨一巴掌拍在头上:“小兔崽子,鬼叫什么?” 竟然敢打断他说话,不像话。 小兵抱住头:“不是啊——将军,陛下命您马上进宫,为了边关惨败的战事。” 秦钦脸色瞬间一黑:“什么战事?” 他随即危险的眯眼,看向一旁的孟雨。 孟雨大惊,恨不得捶死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兔崽子,他余光瞥见秦钦看他的眼神,干笑了两声:“将军....哈哈...将军,这个事情吧...” “孟雨!” 孟雨立马脸色肃然,铿锵一声单膝下跪:“将军恕罪!臣服从皇令,隐瞒将军军情,请将军责罚!” 秦钦甩袖:“回来再收拾你。”他走到门口,又再次回过头来,音色很沉:“记住你是谁的兵,若还有下次,你就不用跟着我了。也转告他们。” 孟雨浑身一震,声音洪亮有力:“是!” 他妈的,他就说躲不过,躲不过,陛下那个画大饼的,非要逼着他们一起瞒,这下好了,兜不住了吧。 孟雨晦气的一抹脸,得,从今天往后三天三夜都不用睡了。 他和沐风等一众部长,估计要绕着九重城外围跑出沟来。 哪知当晚秦钦进了宫,一晚上都没有出来,第二天,孟雨在府里没等来秦钦的处罚,倒是等来了羽皇下的圣旨。 “羽族神域,天子丹书:封左支军兼朝阳军军统领秦钦为平北大元帅,率领朝阳军上三军与左支军全军以及右支军剩余部队,出征平定北方战事,征调孟雨为左支军右支军两军总信传部长,统领两军信传,扶着情报传递,征调沐风统领左支军右支军主力,江疏意等亦随行前往。逐苗族远边境,还我羽族海晏河清!钦此——” 裕安传完旨,扶起震惊得坚硬的孟雨,表情沉重:“孟将军,快接旨吧,秦将军已经先行出城去左支军驻扎在城外的军营了,你们也要快些准备啊。” 孟雨自从听到出征两个字的时候就惊了,怎么他妈的回事?不是说都快打赢了吗? 他烦躁的揉了揉脸。 裕安含着泪水,声音哽咽的说:“咱们不会打仗,只能仰仗各位将军了,还望将军们旗开得胜,一举攻破苗族,杀他们个血水偏低,好为我羽族百姓和右支军全数被歼士兵报仇雪恨!” 孟雨声音中止不住的震惊:“右支军人数不少于左支军,都被杀了?” 裕安惨重的点了点头,抬起袖子试了试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可怜都是少年郎啊,人生还才刚刚开始....” 孟雨不可置信:“怎么会?昨天还...” “下官听陛下说,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莫说千千万万的少年士兵,就是身经百战的侯爷他也..”裕安顿了顿,似乎几番忍耐才说出口:“也..已经陨落了!” 孟雨手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苗族小儿,欺人太甚!” 他接过圣旨就冲了出去,与此同时,军统领府全府上下进入了备战状态,府上的兵卒将领尽数开始收拾东西。 在灰暗茫茫的夜里,气势如虹的大军威压皇城,沉稳厚严的前进,在无尽的黑夜之中,宛如一只庞大的巨兽,低吟着发出闷狂的怒吼。 这是当今羽族最精尖的部队,秦钦和顾铭一手培养出来的左支军。 铁甲寒衣相互摩擦的声音惊气了树上的鸟儿,地上的队伍身着厚甲,手执利刃,威武而雄壮的前行,他们身后跟着巨大的装甲车,里面装着武器部的奇兵异甲,运输粮食的辎重部队在出城之后,走了另一条完全隐蔽的道路。 在这支力量恐怖的军队上方,飞着数以千计翅膀强壮的羽兵,天空瞬间被羽族雪白而瑰丽的翅膀遮掩。 夜已至深,但九重城家家却都未睡,全部点亮了烛火,祈愿出征的士兵都能够早日安全回来。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娘亲,外面好吵,爹爹为什么现在就起来了?” “乖,爹爹去边疆了,去解救那里正在遭受苦难的百姓。”女人含着泪水,望向城门的方向,她的丈夫已经随军出征,迎着夜风,不问朝夕,保家卫国。 “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他答应给我骑大马的!”小孩嘟起嘴,眼巴巴的看着女人。 女人欲说还休,摸了摸他的头,哽咽道:“很快,很快的。爹爹一定会回来。” 她想起了十年前那场大战,她的父亲便是在那场战役中去世。她对羽族和苗族的战争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女人将孩子紧紧的抱入怀中的时候,泪水沿着脸颊落下:“很快......” 这样的一幕在无数盏灯光下上演,儿子,父亲,丈夫...他们远征塞外。 秦钦站在九重城的城门上,看着夜色下的军队出发,他将红丝带系在自己的头上,夜风吹起将军头上的丝带,在夜空中掀起绚丽的色彩。 每一次红丝带的飘扬,都象征着杀戮的开始,象征着鲜血与死亡。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红丝带永远也不要有见天日的那一天。 顾铭端起酒碰了碰他的肩膀,秦钦不理他。 顾铭无奈:“还在生气呢...” 过了一会儿,顾铭又端起酒敬他:“你这一走可不知道要多久,真的不再跟我喝一杯。” 秦钦还是不想理他,他余光瞥见顾铭那可怜的狗样子,终于还是没好气的抬手跟他碰了一杯。 顾铭看着手上被秦钦碰得溅出来的酒,看见秦钦喝了,笑道:“这酒是我三年前埋在地底下的,当今整个羽族都再找不出来,等过几天你回来,我请你喝另一坛。” “除了我这儿,你可再找不到别的地方的酒能有这味儿的。” 秦钦嗤笑一声,笑顾铭傻:“哪有那么快,过家家呢。” “希望嘛。”顾铭靠着城门的扶手,掌心里出汗,心里斟酌了又斟酌,最终是没有将任何话说出口。 昨晚阁老被着秦钦算了一卦,不出意外的,又他妈是大凶。 顾铭想将这结果告诉秦钦,最终还是说不出口,战前占卜,最影响心性。 可是有曹江的前车之鉴,顾铭一颗心真的落不了地。 妈的,那阁老的卦怎么就那么准? 秦钦皱起眉:“他们不应该如此势如破竹的,这太惊人了,简直闻所未闻,就是右支军再废物,也不应该溃败成这样,光靠武力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敌方太过顺利,必有间谍接应,我觉得,右支军中,出了内鬼。” 顾铭头痛道:“他们一直是一块毒瘤。” 这块毒瘤在顾铭和秦钦清理他之前,被丧心病狂的利用了个彻底,它轰然一声爆炸,炸裂出脓水和烂骨头,爆炸的威力震伤了羽族的百姓。 无数黎民因此而受苦。 “战乱一起,流民必生,乘着还没有掀起严重的匪乱,你快些着手安顿流民的事情吧。”秦钦不走楼梯,直直的飞下了城门,青年矫健有力的身躯在夜空中划出绚丽的一幕,就连雄伟的城门在他面前都为之失色。 仰止在秦钦落地之前嘶鸣而来接住了他,马儿圈圈打转,背上的身姿意气风发。 就是这样的身影,撑起了羽族的大梁。 秦钦背着顾铭挥了挥手:“我走了。” 顾铭久久地盯着秦钦离去的身影和他的大军,重重的叹了口气:“宣巡检台司法。” 北风吹木了士兵们的脸,今夜北风起,交战地的烟尘已经吹到了九重城,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小镇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仔细一闻的话,又青草的清香味。黎铄嗅了嗅鼻子,高兴的对秦钦说:“秦大侠,这里空气好清新。” 清新到他都快要忘记这里是凛白域了。 秦钦捉住一只妄图爬上他鞋子的昆虫,他捏起来仔细看了看:“这里的虫子似乎和森林里面的不太一样。” “是啊。”黎铄道:“这里跟外面没有任何的区别。” 顾北林皱着眉道:“那就更要小心了,没有危险就是最大的危险。” 黎铄点点头:“我们这么聪明才不会被骗。” 他话音刚落,一处房屋就打开了门,一个身着农家女子衣服的姑娘挎着篮子出来,看见他们高兴的挥了挥手。 她袅娜的走过来:“你们是来这里的客人吗?要不要来我家做客呀?” 姑娘面容清俊漂亮,虽不是秦风楠那样的惊艳,到也有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味道。 顾北林没说话,他脸上挂着纯真的笑,眼里却不动声色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黎铄一个前拱,笑着问:“姐姐,有吃的吗?” 顾北林:“......” 这白痴的话就不能信。 姑娘娇俏的捂着嘴笑了笑,这一笑把黎铄的脸都看红了。 “有的。小女子手艺虽比不上大师厨神,家中饭堂可口菜品还是会的。” 黎铄一听有菜,两眼放光,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秦钦。 ------------ 第五十六章:夜空 秦钦却单手将他扯到了身后面,对着姑娘微微一报拳:“姑娘可是独自居住?” 姑娘点点头,笑着将篮子垮在手上,向秦钦他们展示今日自己置办的菜品:“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几位不如就在我家住下,小女子知道你们都是最近来的客人,等一会儿有更多的客人来了,我这里可就没有房间了。” 顾北林仔细思索着她这番话,猜测着来这里的每一个参加者估计都要在这里选择一户人家住下,直到参加这次秘境的所有参加者都来到这里。 秦钦和他对视一眼,对姑娘歉意一笑:“多谢姑娘诚心相邀,我们大概知道了规则。不过,姑娘既然是孤身一人居住,女子闺房,留宿我们几个男儿身,多是不便,就不上门叨扰了。 抚却姑娘盛意,十分抱歉,姑娘还是有请别人吧。” 那姑娘遗憾的笑笑,柔弱无骨的眼神自秦钦和顾北林的脸上扫过,末了还对着黎铄一笑,就婀娜转身离去了。 黎铄一头雾水:“你们懂什么了?什么规则?” “等儿会说,天要暗了,先找户人家住下吧。” 夜色渐渐暗下来,顾北林望着深蓝色的天空,这第二秘境很美,就像羽族的夜晚一样,闪亮洁白的星星,深蓝色的梦幻天空,这里竟然也会有如此美丽的夜晚。 三人最终选择了一家比较大的院子住下,家里只有一位老奶奶,她家中其他人都离世了,秦钦问及他们离世的缘由时,老奶奶却闭口不谈。 黎铄出来和顾北林一起看星星,他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深蓝的夜空,问顾北林:“你们羽人,飞起来能摸到星星吗?” “不能。”顾北林:“我们不能飞到太高的地方。飞太高.也没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呢,可以摘星星啊,可以近距离的看太阳,看月亮,怎么没用。”黎铄雀跃的说:“我小的时候很不听话,我的师傅要教我学轻功,那是我们安蜇人的必修课,可是我觉得累,死活不学,经常偷懒。” “师傅便骗我说,等我学会了轻功,我便可以上天入地,去看太阳,摸月亮,可以摘星星,星星就像糖一样。我小时候很馋,从此便日日苦练轻功,就盼望着有一天能尝尝星星的味道。” “那你多蠢。”顾北林耻笑他:“你现在也很馋。” “小时候哪知道这么多。”黎铄说:“我后来出了我们的国家,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你们这种羽族,生来就有翅膀,可以飞翔,不用像我们一样勤学苦练,也能翱翔在蓝天之上,我那时候可嫉妒你们了,我也想有一双你们这样的翅膀。” 黎铄好奇的问他:“生来就有一双强壮的翅膀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顾北林却沉默了,过了好久才吞吞吐吐道:“其实我....我也不是......” “黎铄!黎铄——来——” 顾北林的话被打断了,这户人家的主人,那个老奶奶在叫黎铄,她很喜欢黎铄,觉得黎铄和她去世的孙子很像。 黎铄应了一声,对顾北林说:“等下跟我说。” 顾北林抿着唇,看着黎铄跑进屋的背影,温暖的黄色灯光将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顾北林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顾北林听见耳边的说话声,一惊,抬起头,就看见秦钦站在他身边。 “很小,我还没有出世,你就在我们家了。” 顾北林说:“你是我们羽族最年轻的战神将军,是羽族皇室的亲人。” “我知道这个,你跟我说过。”秦钦笑着说:“我现在想知道一点其他的,比如,我们关系怎么样,我以前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们,我们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顾北林说:“我从出生起,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连我娘亲,都没有抢在你前面。你教我武学,教我心经,握剑的姿势和进攻的要术都是你教我的。我们是很熟悉的人。” “至于你以前....”顾北林说:“你现在怎样,你以前就怎样,失忆只是会失掉以前的经历,忘记以前的人,可人的本质是永远也不会被改变的。即使你失去了记忆,你也依旧是那个仁爱天下将军,你忠于羽族,忠于百姓,你永远也不会伤害无辜的人,永远是我们羽族的保护神。” 秦钦的眼里似乎翻涌过些什么,然后慢慢的话为一滩平静的水,他感慨一声:“我说呢,怎么自从那天后有这么强的违和感,原来我们是这么熟悉对方的人。” 有些记忆,就算脑海中已经失去,可它永远被埋藏在身体的最深处,埋藏在骨髓里,埋藏在灵魂里,埋藏在各个无法掩藏的肌肉记忆,肢体语言里。 顾北林知道秦钦说的是他刚出泥潭的那一天晚上,他对秦钦说他要改变的那一天晚上。 秦钦拍着他的肩膀:“我们所做出的任何改变,都是未来让我们变得更好,更好的生活在这世上,如果这改变让你不开心,不自在,那还不如不改变,不如思考如何在不违背自己本性的基础上解决好问题。” 秦钦说:“你既然说我们是最亲近的亲人,那么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变成自己不喜欢的人。你可以满足亲人的期望吗?” 深蓝色的夜空下,星星耀眼无比,青年脸上泛着温柔的笑容,穿过千山万水,云海雾霾,落入顾北林的眼中。 他见过这张脸刚毅染血征战沙场的模样,也见过一丝不苟奏禀君王,可只有今日见过春风化雨温柔包容。 “当然可以。” 微风吹过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它们叶子摩擦的声音像是人类的语言,秦钦和顾北林离开之后,依旧久久地回荡在这一片寂静的夜里。 “你可以满足我的期望吗?” “当然可以。” “当然可以....” “当然......” 早晨的第一束阳光照进黎铄住的小屋,他幸福的睁开眼,高兴的准备去吃老奶奶做的早餐。 这几天他过得可舒坦了,每天早上起来吃老奶奶做得美味早餐,中午吃大鱼大肉,晚上喝鲜美的小粥。 本以为错过了一位漂亮又会做饭的姑娘是损失,谁知道老奶奶手艺竟然这么好,这几天参加者还没有来齐,闽台楼不见踪影,黎铄简直在这里过上了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的神仙日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简直想让参加者一直都别找到这里来,他在这里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发什么呆?睡傻了?”顾北林挤开他,一把抢过他面前的包子。 “那是我先看上的!” 唯一的不爽就是这个不知道哪根筋又抽回去了的小羽人,又恢复了他那嘴贱人欠的模样,偏偏他还打不过。 顾北林恶劣的戏弄他,把包子举过头顶:“来,抢到了就给你。” 真可恶! 黎铄的脸气得鼓鼓的,一旁笑眯眯的老奶奶连忙来哄他。 老奶奶笑眯眯道:“奶奶给你做,再给你做一个更大的!”老奶奶也拍拍顾北林的手,笑道:“也给你再做一个。” “不用了奶奶。我已经快吃饱了。”顾北林乘黎铄不注意又抢走了他碗里唯一一个剩下的包子,一溜烟飞了出去。 “顾!北!林!” 秦钦无奈的看着两个小孩在院子里打闹,他不经意看见一旁和他一样,坐着看小孩的老奶奶眼里有悲伤的情绪闪过,秦钦一愣,他走过去,主动帮老奶奶收拾碗筷,老奶奶在一旁洗碗。 “大娘。”秦钦招呼她:“您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老奶奶顿了顿:“我出生就在这里。” 老奶奶看着秦钦欲言又止的模样:“你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对吧?我知道,你们都是因为一个特殊的游戏来这里的,每来一次,就送走一些人。” “送走?”秦钦心里吃惊:“大娘。可否仔细告知?” 老奶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们,可这我们确实是不能说的。我最后一个孙子,便是因为泄露了你们那个游戏里面是事情,被天神收走了。” 老奶奶望向秦钦:“我唯一能告诉你们的就是,我们这个村子里面的人都不是坏人,我们一直生活在这里,在没有被第一次来这里游戏的人打扰之前,这里一直是一个和平而安静的村庄。” 秦钦点点头,没再开口。 眼前是一团迷雾,不过随着事情一点点发生,所有的一切,他总会知道的。 黎铄被顾北林一把掐着脖子按在草地上,他挣扎着踢打顾北林,却丝毫不是对手,无奈之下,又只好使出那一招必杀技:“秦大侠——秦大侠救命啊.....秦大侠,你侄子要杀我了....” 顾北林鄙视道:“你除了这个还会什么?丢人!” “这有什么丢人的。”黎铄拜托顾北林坐得远远的揉脖子:“我擅长的领域又不是打架。” “自己惹事情却不能自己搞定,就算丢人。” 黎铄切了一声,很不服气。 顾北林看他那模样欠得很,还要再动手。 “救命啊——不来了——我说不来了....呜呜呜...” 就在两人再次厮打在一块儿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响彻整个村庄的鸣声。 ‘翁’的一声,地动山摇,村庄的中心传来严重的震荡。 黎铄和顾北林在这声鸣响中同时住手,秦钦也刷的撩起门帘走进庭院。 “凛白域第二秘境,欢迎您的到来。” ------------ 第五十七章:文臣 机械性的声音回荡在这一片宁静村庄的上空,秦钦看见老奶奶的身体微不可见的微微颤抖,他连忙扶住了她。 老奶奶明显一惊,她的眼里有恐惧。 老奶奶慢生生的反应过来,扶着秦钦的手,说:“你们该走了,这一去要两天,我去拿些吃的给你们。” 老奶奶的话就像是经验之谈,好像她经历过无数次第二秘境,好像这间不大的院子里接待过千千万万和他们一样的参加者。 那些参加者又去了哪里呢? 是再没有活着回来吗? 老奶奶的家人又是怎么离开了人世间?为何只剩下这一位孤寡的老人。 无数的谜团围绕在秦钦的眼前,他看着老奶奶踉跄着去给他们包吃食的背影,垂下的手渐渐的捏紧成了一个拳头。 三人走出小院子,出门便和几日不见的秦风楠遇到了。 秦风楠就住在老奶奶对面的小屋里,屋子的主人就是那个曾经也邀请过秦钦他们的姑娘。 秦风楠笑着给他们打招呼:“秦将军,巧啊。” 秦钦微笑着给她还了一礼。 顾北林收起了他那警惕刺人的眼神,低下头对着秦风楠拱了拱手。 秦风楠稀奇道:“几日不见,太子甚有变化呀。” 这眼神,这通身气派,若不是秦风楠见过这小子满身是刺的模样,还真以为这是什么温润如玉的有为少年。 “过誉。”顾北林淡淡道。 黎铄不服,小声嘀咕:“哪里变了,明明还是....啊!” 黎铄连忙缩到秦钦身后:“秦大侠,他掐我!” 秦钦无奈摇头,四人结伴而行,一同进入了村庄的中心地带。 羽族九重城,顾铭一边看边境传过来的密报,一边听巡检台的司法汇报流民的情况,他是不是揉一揉眉毛,显然有些焦心。 “...就是这样,徐州的土地本来就不肥沃,就是丰年好雨的时节也种不出多少粮食,更别提这一开始打仗,田地就更加荒废。战争开始,物价也开始飞涨了,更有丧心病狂的趁机发国难财,倒卖粗粮,坐地起价。” “徐州的百姓不得已之下只能大量出逃,成为了流民难民,更有甚者,直接占山为王,成了匪乱,而出逃的难民都挤向了南方,徐州之下就是夔州,夔州虽然地势在徐州南方,水土肥沃一些,可毕竟地属我羽族北方,肯定是比不上富庶的南方。” “夔州粮食根本经不起从徐州来的难民消耗,如果九重城不加以援助,必然爆发夔州的饥荒,如此恶性循环。” 巡检台司法脸上焦急:“陛下,形势严峻,北方多地巡抚都已经上书巡检台禀告十万火急的形势,巡检台今日加昨日收到的传报不下二十余封,还望陛下尽快做决断,派出赈灾大臣和平定匪乱的将军,安定民心!” 顾铭揉着眉头,裕安在给他按太阳穴,顾铭抬手挥开他,撑起身问巡检台司法:“难民估计一共有多少人?” 司法拱手:“据夔州个郡县上报来的消息,两天之内来到夔州的难民已经突破两万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路上的包括逃往其他地方的还没有办法计数,但是估计不少于现在夔州的。” “两天啊。”顾铭重重的叹了口气。 仅仅两天,北方的防线已经全面崩溃,百姓流离失所,物价乱来,粮食短缺,各种不法滋生,一片混乱。 他想要派出安定匪乱的武将倒是有了人选,可就是文臣,一再思索,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文臣是忠心耿耿,并且有威严有经验,可一身老骨头哪里经得起这样山高水远的折腾,可若是看新人,新人中学术和能力出彩的也有不少,可就是从来没有出城安民的经验。 这些年常说天佑羽族,那的确是老天行得好。 羽族安顺十余年,从来没有出现过旱或者是涝灾,这城中的大臣自然也没有外出赈灾的经验。 如今看来,这天佑,倒是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顾铭对裕安道:“去召知士来。” “是。”裕安垂首出去了。 巡检台司法翘了翘胡子,几欲开口,都没能说出来。 顾铭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爱卿想说什么就说吧,国难当前,你们巡检台这几日也是十分辛苦,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巡检台一向容易碰壁,他们是底层与君王最直接的桥梁,这样的一座桥,打破了阶级,一下子就跳过了其间的无数官员,直接奏明圣上。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知道又动了多少人的奶酪,他们被为难甚至是被威胁都是经常的事情。 顾铭深知百姓在国家中占有着怎样的分量,倾听他们的话语和疾苦,是治国的关键,于是顾铭上台后,大力扶持了巡检台,赐下御令,见巡抚如见圣上,为的就是为他们扫平路上的顽石。 巡检台司法拱手:“承蒙陛下厚爱,我们巡检台的路还没有人来跳。臣刚才几欲开口,只是想越俎代庖为陛下引荐一位文臣远出夔州,平定难民。” 顾铭眼神一亮,他知道这位巡检台司法眼高于顶,平时不苟言笑,谁能入他的眼,必是不凡。 顾铭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陛下,只是...”巡检台司法顿了顿:“只是此人是一位今年才入朝为官的小臣,出身也不高,是去年通过文考进入朝堂的。臣与他接触过几次,深感其谈吐不凡,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不过现今他一无建树,臣贸然推荐,望陛下恕罪。” “才入官场?”顾铭吃惊,却摇了摇头。 “司法大人深知官场险恶,要在里面站稳根基,靠的只能是摸爬滚打的经验,他才入朝堂,怕是连根基都还没有打好,大人确定没有说错人吗?” “臣知道。”司法拱手:“只是这人给臣的感觉实在非同凡响,心里印象十分深刻。” 顾铭问:“人在哪里?叫什么?” “此人姓沈名意安,现任记事堂记本之一。”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朕就见见他。”顾铭对才将知士请进来的裕安说:“你派人去记事堂去找一位叫沈意安的记本官,让他收拾收拾,进宫面圣。” 裕安脚还没落呢,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抱怨,躬身飞快的就又出去了。 他出去后,顾铭便让知士展开了百官本,开始与他细说此次远出夔州赈灾的文臣,巡检台司法站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他们讨论,不做言语。 裕安出来后,锦仪连忙上前来听他的差遣。 裕安走了一段路,突然转过头来对着锦仪自顾自的说:“沈意安这个人,本官倒是没听过....” 他过了一会儿有道:“等会儿回府后,你去找刘封,让他查查这个人。” 裕安眯了眯眼,他精心布满的这一盘棋,他绝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变数,哪怕这个人能远出夔州的几率小之又小。 北风吹起猎猎的军旗,秦钦骑马走在黑压压的军队的最前面,凌厉的双眼扫向前方灰沉沉的边际。 孟雨递过来一瓶水,秦钦接过喝了一口,偏头问孟雨:“朝阳军走到哪里了?” “离我们还有二十多里,我们空中的羽兵已经见到了他们在空中的信号兵,我们定好大概会在夔州的翔云郡汇合。” 秦钦深思一下,问:“他们是不是走的北左的官道?” “是,朝阳军上三军总将军唐明将军率领他们从南方向上走,北右走的官道有一条必经的水路,绕过这一条水路需要走太远,唐将军便带领他们走的北左线官道。” 秦钦说:“只让上三军的第二军过来,其他两军不用汇合了,直接前往徐州。跟第二军说,我们在翔云郡的北部等他们,不要进城,就在城外,尽量不要惊动百姓,有什么需要的,让辎重部的士兵去采购,我们的军队一样,全部在城外安营扎寨,不准进城。” 孟雨去传令,沐风打马骑过来和秦钦并肩着走,他问道:“统领是怕流民看见军队惊慌?” 秦钦皱着眉点点头:“陛下关于赈灾流民和剿匪的御令都还没有下,我们现在露面的话免不了要被纠缠,或者引起慌乱,让百姓误会。” “徐州战事紧急,必须马上前去,在这里耽误不得。” “是啊。”沐风说:“我看见从北方回来的羽兵,他们的翅膀上的羽毛已经所剩无几,连把翅膀收进身体里都做不到了。看见他们,我就想起来十年前那一战。” 沐风也是经历过那昏天黑地的一战的,那时候他就是秦钦的手下。 一晃过去,盛世已经安好十年了。 “徐州那边。”秦钦说:“必定惨淡极了。” “士兵不敌之下,一州土地尽数沦为苗族践踏,从这一路上我们见到的流民来看,徐州的失守情况比我们想象到的还要严重。”沐风说。 “徐州的地势易守难攻,我们要拿回失去的土地,没有粮食供给站和大本营可不行,统领准备在哪里安营扎寨?” 秦钦说:“本来的打算是夔州作为粮仓,徐州作为大本营,现在徐州失守严重,我们只能先打。” “贸然开战?”沐风一惊,这可不是秦钦的作风。 “不。”秦钦摇了摇头,眼里讳莫如深:“苗族占领了易守难攻的徐州,我们的人数比他们要更多,他们必然不敢出城,这种情况下,只能利诱,逼他们出城迎战。” “以利诱之,以卒待之。”沐风赞同的点点头:“那还要切断他们在徐州内的供给线。” “是,这件事交给周凯青,等他探路回来,你通知他来见我。” “是!” ------------ 第五十八章:意安 羽族皇宫,沈意安跟在裕安身后来到了大殿,由于九重城昨日才刚刚下了一场雨,路上有些潮湿,沈意安一路急急的走过来,鞋子上沾了点泥水。 “沈记本,那本官就不送你了,进去吧,陛下在里头等着你呢。” 裕安笑着,眼里打量着面前这个面如冠玉的青年。 青年身姿挺拔,容貌俊秀,这样的少年人在官场是很显眼的,人群中一眼望过去,第一个看见的必然是他。 裕安不记得印象中有这个人,是因为他没有见过沈意安,一旦见过,这个人就难以让人忘记。 沈意安微微一笑,对着裕安微微一拱手:“多谢大人引路。” 沈意安抬起衣袍往殿里去了,裕安望着他的背影,眼眸深深。 裕安抱着手,问锦仪:“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锦仪依旧低着头:“奴才不敢妄言大人。” “大人?”裕安轻蔑一笑:“他算什么大人,一个记事堂最底层的的记本官罢了,连朝堂都上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刚才那个沈意安的行为和言语中对他都算礼敬,但裕安却莫名从沈意安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一种他极其不喜欢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种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轻蔑和鄙视。 一个一无所有的年轻记本官,竟然感看不起当朝帝王的身边人,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他疯了。 可裕安明白,这些读书人心气就是高,最是看不起他这种靠服饰人上位的官员,哪怕他自己什么都不是,也还觉得别人低贱。 裕安撇嘴:“我当什么个人物呢,原来就是个才出山的毛牛犊子。走吧。” 锦仪扶起他的手,两人行至台阶之下等候。 “..臣以为吴大人是此次远出夔州的最佳人选,吴大人入朝已有七八年间,也不算短,他本来就是掌管九重城民生的官员,在这一块也算是熟悉对口,富有经验。再有就是吴大人老家便是夔州的,他从小在那里长大,对风土人情和地域都习惯,免去了官员初到一地的适应时期。” 顾铭点点头,问:“司法觉得呢?” 巡检台司法听到顾铭点他名,对顾铭拱手道:“臣以为,吴大人有经验,较之其他人,的确是最佳的人选,至于第二点...”司法看了一眼知士:“至于第二点,这赈灾又不是什么带兵打仗,需要熟悉地形,赈灾的官员是需要有威严有决断,能快刀斩乱麻,平定下暴.乱的流民,安顿好房屋等。” “尽快恢复治安,才是赈灾的目的。吴大人既然出身自夔州,必定与那里的百姓亲近。这往时便有情分的人,若要不偏不倚的处理事情,就显得困难了。到时候若有夔州当地的百姓,拿着往日里与吴大人的情分,来请他为自家行私情,到时候,吴大人怕是要难为。” 顾铭皱着眉摸了摸下巴:“这也不无道理,知士你...” “陛下!”知士打断了顾铭的话,他似乎很看好吴君,铁了心要在这次送吴君去做这件事。 “吴大人虽然出身夔州,可他从前也是个穷苦书生,没有什么家世背景,是靠一身才华才在朝堂上有了点成绩,他以前在夔州的时候几乎无人知晓,哪来的什么情分故交。司法大人考虑一向周到,只是这回却不是大人想的那样。” 顾铭赞同的点头:“是这样,那就....” “知士大人此言差矣。他从前若是贫困,就更是有帮助过他的人在他这里占着情分。”巡检台司法硬着头皮,又给他顶了回去。 知士一吹胡子,一翘一翘:“那又有多少?!”他今日也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平时这老东西可没有对不是自己分内的事情这么上心过。 知士狐疑的眯起眼睛,看着巡检台司法:“大人可是对吴大人有什么意见?” “知士大人这是什么话?本官的巡检台和吴大人的记事堂一南一北,就是上朝都赶不上一条道,平时连面都不见,何来意见一说?” 知士一吹胡子,心道那你这么反对? 知士再次拱手:“陛下,吴....” “臣,沈意安,参见陛下!” 顾铭抬起头,青年修长的身姿映入眼帘,面若冠玉,温文儒雅。 这是一个让人见之便难以忘怀的人。 知士和巡检台司法也同时转过头来,知士在见到沈意安的时候,眼神骤然一亮。 顾铭道:“你就是沈意安?上朝时站在哪一排,朕好像从没见过你。” 不应该呀,这样一个人,若是见了,一定会有印象的。 沈意安微微一笑,他一直抬首直视顾铭,眼神没有任何闪躲。 初次面见帝王的新臣,很少能有这样胆子的。 沈意安微微低下头去,整个人看起来不卑不亢:“臣资历不够,去年才入朝,今时不过是区区记事堂的一个记本官,还没有上朝的资格。” “这样啊。”顾铭突然想起来,对着知士道:“知士,这位沈爱卿也是司法大人力荐的远出夔州官员,不知知士如何看?” 知士闻言上下将沈意安打量了一番,鹰一般的眼光扫在沈意安身上。 沈意安从始至终的不卑不亢的站着,看起来既没有拘谨也没有紧张。 知士捋着胡子满意度点点头,这是个好苗子,尚且年轻,假以时日,必有作为。 只是此次赈灾却并不适合,千万流民,异地夔州,哪里是一个才入朝为官的小官搞得定的,就算有巡检台司法力保,也没有这样的章法。 知士对顾铭遗憾道:“若再有三年,老臣一定也力荐他,只是时机尚未成熟,现在吴大人才是最好的人选。” 顾铭也赞同的点点头,其实他在看见沈意安的时候,就觉得此人不错,不过赈灾这样的大事,也确实不是儿戏。 “不过..”知士斟酌道:“不过虽不能作为主要官员,一起去学习帮助倒是甚好,就算不知道沈记本愿不愿意了。” 堂堂知士发话,沈意安哪有迟疑,连忙拱手笑道:“在哪里都是为百姓做事,凡是陛下的指令,下官没有不愿意的地方。” 赈灾这种事情,若说是主要大官,相信朝中不少人愿意,就算累一点苦一点,可事情办好了便是重赏,二来若是良心过得去,从中不知道可以从中间拿多少油水。 但是随行官员的话,就显得苦逼多了。 又苦又累,什么下层活都要自己亲手去做,上头有领导压着,还拿不到什么油水,赈灾完了之后,重赏也轮不到自己头上,主官要占绝大部分。 可沈意安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知士看着他,眼神又亮了几分。 事情商量得大家都高兴,顾铭便提笔开始拟旨。 巡检台司法倒是迟疑的看了一眼沈意安,沈意安乘顾铭起草圣旨的间隙偷偷笑着回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自己。 “好。”顾铭落笔:“那就散了吧。最近国难当头,各位爱卿都是辛苦,朕就不留你们了。裕安送大人们出宫。” “是。” 巡检台司法和沈意安拜别了知士后,两人辞退了随从,单独走在街上。 司法叹了口气:“小意啊,不好意思,没能为你争取到。” 沈意安连忙道:“老师这是说的哪里话,学生官阶低微,本来就不敢奢望这等大功,有幸面见陛下,还能得以有了建功的机会,都是拜老师所赐,老师近几日如此劳累,还不忘为学生谋事业,学生已经感激不尽。” “你是个又能力的,从你第一天在我手底下读书我就知道,那时候我教你的东西,你从来都是一学就会。”巡检台司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慈爱的看着他:“好好干,这朝堂之上,一定会有你的位置。” 沈意安应了声是,随即却说:“朝堂上有没有学生的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学生心里一直都有百姓的位置。学生前往夔州,就算是随行小官,无利可图也没有关系,他们在那里水深火热,学生想去帮助他们。人总要做些什么,是抛开名与利的。” “你能这样想,我就很欣慰了。”巡检台司法笑着连连点头:“回去收拾吧。” 沈意安送走巡检台司法后,又独自在街上逛了一圈,他走到一家买吃食的小店,掏出几个铜板,买完东西后又像是百无聊赖一般在店里乱逛。 他左行一步右行一步,看起来像是的确漫无目的的在逛,在一个人群汹涌的浪潮里,骤然淹没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他消失后,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刘封才现出身影。 刘封皱着眉,想不通怎么就把人跟丢了。 人群汹涌,再看不到沈意安的身影。刘封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拔腿原路返回,去的方向正是裕安的府邸。 待刘封走后,一处隐蔽的墙角才露出个被泥水沾湿了的白色鞋子尖,随着一声悦耳的轻笑,一张被吃完了糖食的油纸掉落在地上。 浓雾再次笼罩周围,明明是白天,四周却再次变得暗沉下来。 顾北林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指尖瞬间燃起了一束小小的火苗,火苗虽小,却照亮了他们那一片地方。 “怎么回事啊?又搞什么?刚刚明明还看得见的。”黎铄皱着眉抱怨:“这么大的雾,改怎么找闽台楼啊。” ------------ 第五十九章:红衣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我们已经找到了。”顾北林看着眼前的迷雾,眼神幽幽的。 “这里?”黎铄刚想再出声,看见秦风楠对着他不声不响的比了一个嘘。 黎铄连忙闭嘴,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越来越近。 “唉,这都走了多久了,闽台楼到底在哪儿啊?” “是啊,我们先前还在那个村子里耽误了那么久,今日才找到这里来,不会早有人赶在我们之前了吧?” “怎么可能?”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反驳他:“凛白域第二秘境的邀请是不久才发布的,我们所有人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那可不一定。”刚才那个声音道:“我们在这一带转悠了这么久,说不定其他人早就找到了。” “行了,快走吧,这鬼地方怎么跟鬼打墙一样。哎?我记得我们刚才好像是来过这里?” “是来过,这颗草....啊!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指着站在自己面前高大的阴影,面露惊恐。 他身边那人倒是显得很兴奋:“请问您是不是就是.....”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视,顾北林无语至极的翻了个白眼,不明白为什么每到闽台楼跟前,就有不长眼睛的傻.逼将他认成什么神神鬼鬼。 “就只有你们三个人?”顾北林故意回避了他们的问题,套他们的话。 “是,是,我们来了很久了,一直没有看见其他人...” 眼前这个俊美宛若神人的青年的话,让他产生了喜出望外的幻想,他甚至大胆的猜测,这整个凛白域第二秘境中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毕竟前有虫蛇鼠蚁的森林,后有吞人不眨眼的沼泽,能活到走到现在的又能有几人? 三人相视一笑,心里顿时都狂喜起来,若只有他们三人的话,这一场秘境中的天财地宝,还不是全是他们的? 顾北林将他们三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眼里泛起嘲讽的笑:“这样啊。” “是,是,是,敢问阁下接下来的安排....” “各位,游戏开始了哦.....” 寂静幽深的迷雾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蛊惑的声音,音色是位妙龄女子,光听这音色便能知道有多魅惑妖艳。 顾北林握住御神的手瞬间一紧,收起了逗人的心思,快速做好了备战状态,站回了黎铄和秦钦身边。 漫天弥漫的大雾渐渐散去,就像是一场巨大而迤逦梦拉开序幕,天地展现出他原本的颜色,森林,泉水,鸟兽,虫蛇,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这凛白域第二秘境中的所有生灵都变得亢奋而活跃起来。 它们在此刻同时苏醒。 白雾散去,出现的是一块极其宽敞空旷的平地,平地之上凭空而起一座华丽的舞台,舞台上一位身姿妖艳的红衣女子步步生莲的走在一朵巨大的荷花之上。 女子身着红衣,身材火辣,容貌娇艳若二月勾人花,身姿矫健若弯弯柳条舞,在这具绝美的身躯之上,最出彩的无疑是那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 女子的眼角呈现出上扬的线条,像极了狐狸,蛊惑诱人。 她没有穿鞋子,就这样赤脚走在那朵巨大的莲花之上,一步一步,摇曳生姿“各位,欢迎来到第二秘境,在下来迟了,有失远迎。” 她脸上扬着魅人心神的笑容,对着在场的每一位来宾都微微的弯腰敬上一礼。 待到迷雾散去,顾北林他们才发现,这一处空旷的草地上,竟然有不下百余人,全是来参见的参加者,没有一个是凛白域的假人。 刚才他们在这一片活动,却丝毫没有感受道其他人的气息和存在,应该是那迷雾的缘故。 秦钦看着这里的参加者,心里不由暗暗吃惊,森林的虫蛇鼠蚁淘汰掉了一部分人,那个沼泽更是淘汰掉了一大部分人,现在能来到这里的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可想而知,这一场凛白域的秘境到底是来了多少人! 那三人看看女子,又看看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顾北林,顿时心头起火,一种被愚弄的侮辱感瞬间涌上心头,最粗犷的那一位拔出刀便要和顾北林动手,他的动作还没有开始,那红衣女子又轻飘飘的道:“游戏可是我说开始呢....怎么这么着急呀?” 随着她这一声娇嗔,那壮汉的手就像是被骤然定型了一样,扬在半空之中,一动不动,落不下升不上。 一时间,底下众人的眼神惊疑不定,一会儿看向红衣女子一会儿看向那位俊美的少年。 四周瞬间嘈杂了起来。 女子妩媚的笑道:“安静。各位,现在就由我来为大家宣读规则吧....” “现在你们面前的就是第二秘境的闽台楼,你们没有看错,闽台楼在这一秘境就是一座舞台而已,而我,是这里的楼灵,负责给你们宣读规则,发放奖励。” 她说到一半,骤然停下来:“这位少侠,请问你在看什么呢?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在女孩子说话的时候走神,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顾北林听出来她声音里面微微的不悦,也没有心思管她是不是装的,笑道:“姑娘容貌甚美,一时看呆了走神,望姑娘勿怪。” “姑娘?”那女子竟然兀的欢喜雀跃起来,看稀奇一样眼角带笑看着顾北林:“我活了这几千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姑娘呢...哈哈哈哈...” 她这一番话,没惊着离她最近的顾北林,倒是把在场其他所有人都惊了个寒颤。 几千岁?哪有人能活几千岁? 不少人看女子的眼神都带上了恐惧,先前还对她有垂涎之意的一些男子也屁滚尿流的收回了狗胆。 “这嘴真讨人喜欢呀...”女子假作烦恼骄纵的绕着自己的头发,语气轻轻的问顾北林:“少侠买不买这张嘴啊?” 秦钦眼中狠戾闪过,手谨慎的收紧,顾北林却在女子看不见的地方暗暗的用剑压制住秦钦的动作。 顾北林笑道:“姐姐阅历广,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何必取笑我,还请姐姐快快开始吧,这么多人等着呢。” 事实证明,无论女人多大,她都希望被人叫姐姐,红衣女子再次被哄得花枝乱颤,笑着走回了莲花中央。 顾北林退下来与秦钦并立,他悄悄开口:“我看见了那个长安。” 秦钦目光随着他的话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在哪里?” “他易容了。”顾北林说:“但是我跟他交过手,我能认出他翅膀的气息,他就在这里。” 黎铄看见他们在说悄悄话,不带自己,撅起嘴:“你们在说什么?” 顾北林回头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从那眼神中,黎铄看见了鄙视,无语,戏弄还有..同情? 同情什么? 黎铄想不通,这小羽人又发什么疯? “这个长安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小白...黎铄,太容易被骗了,我们不要让他知道。” 秦钦点点头,他自从进入这片场地,便感觉到了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吸引在召唤着他。 那是一种陪伴了他太久太久的气息,就像是早已经浸入了灵魂深处。 顾北林说,他的本命佩剑在那个叫长安的人手里。 “你们需要回答我三个问题,每一个问题我都会随即选择一个人来进行回答,有坑呢是你们中任何一个人,也有可能三个问题都一直是你们一个人哦。” 女子倚靠在那朵荷花的花瓣上:“每回答一个问题,答对了,有相应的奖励,你们可以向我许愿你们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满足你们,任何问题,任何愿望。” 她魅惑的语气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蛊惑性极强的话语撩动心弦,让人心动不止。 四周已经隐隐有人眼里反射出火热。 女子微微一笑:“不过,答错了,就有相应的处罚哦....” 众人一听处罚,又稍稍的安定下来,不少人眼里透露出恐惧。 一个颤巍巍的手从人群中举起来:“请..请问,奖励是给谁的?惩罚又是给谁的?” 女子呵呵一笑,声如泉水:“奖励嘛,自然是谁答对了就奖励谁。至于惩罚...” 女子站起来,她身上的彩带和铃铛随之而动,一响一响。 女子行至荷花的边缘,望着众人来时的村庄方向:“惩罚,是给他们的。” “什么!” “给他们.谁啊...” “他们..他们是..是那些村民吗?” “竟然不是给我们的?” “他们要代我们受罚吗?” “肯定是吧,我说呢,那怪那村子人那么少...” “那岂不是太好了,我们答对了有奖励,答错了也不是我们受罚!”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他们!可是收留了我们的啊..”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人?”说话的人有些心虚,但还是鼓足底气强词夺理:“他们生活在这里,与我们素不相识,我们..我们何必要对他们的安危负责?” “但是...” 一声声争吵惊异传进秦钦和顾北林的耳里,两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钦慢慢的从怀里摸出那一块老奶奶临走前塞给他的大饼,大饼还是温热的。 秦钦想,他知道老奶奶为什么孤身一人了。 她接待过很多参加者,他们在她家借宿吃喝,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她的。 夫死子亡,孤寡一人。 在这种条件下,在场不少人还是保持着沉默,不敢当出头鸟,女子看他们唯唯诺诺,想答又不敢,轻笑了一声:“是我选,不是你们哦...” ------------ 第六十章:问题 场内一片死寂。 秦钦和顾北林捏紧了拳头,那这答错的几率多大? 万一她有意让在场所有人都输,一直指着一个最拉的人问怎么办? 女子轻笑,手莹莹的掩盖在嘴角:“准备好了吗?各位?” “我要开始咯。” 那根莹白如玉的青葱指尖从场内最左边划到最右边,手指指到的地方人群都轻微惊动。 那跟手指三次划过顾北林所站的地方,在最后一次的时候,那女子面对着顾北林,目光也紧紧的盯着顾北林,手却慕然指向了她的身后。 她指向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 顾北林看见之后,却是呼吸一滞。 红衣女子指向的,就是他怀疑是长安的人。 长安大概就是不想引人注目才易容,当然也有可能是害怕顾北林他们来找自己麻烦。 女子的眼神慢慢的从顾北林身上移开,转移到那个少年的身上。 她笑着开口:“你放心,不要紧张,我的第一个问题,都是很简单的。” 一听简单,在场不少人都对着长安投去了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如果长安答对了,这奖励可是他独一份的,别人都沾染不了。 女子好以瑕似的抱起手,她一边低头处理她自己的指甲,一边慢慢道:“请问。这天上的星星一共有多少啊?” 在场哗然。 “啊...?” “什么?这怎么可能知道?” “星星所不胜数?这谁知道啊?” “这不会是故意为难吧....” “就是.....” “没事,反正答错了也不是我们受罚,就是没奖励而已。” “故意的吧,不想我们得到奖励就直接说呗。” 少年明显也是被问懵了,他似乎也听见了周围人的话,不是自己受罚的认知让他稍微的镇定下来。 女子看他沉默,直接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三...” 秦钦的心跟着一紧,这问题如此不走寻常路,是个正常人都没法儿陪她玩。 少年打断她,道:“是....无数个。” 女子一笑:“恭喜你!” 少年狂喜。这么简单? “恭喜你....答错了!” 少年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看见女子慢慢悠悠的转到了那朵莲花的中心,随着她的步伐,这秘境中所有的生灵似乎都在开心而嘲讽的大笑,那些鸟雀,那些蛇鼠,都发出兴奋的笑声,甚至那些植物都开始欢快的摇着自己的枝叶。 女子遗憾的说:“真是可惜呢,这可是最简单的问题了。” 女子笑着说:“好了,惩罚我不会说的,你们待会儿自己回去看吧。” 这给了秦钦和顾北林他们一种很重的不安感,秦风楠也皱起眉头。 女子道:“那么现在,我要开始问下一个...” “等等!”那少年慕然打断了她:“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如果女子不公布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答案,那她所问的每一个问题,谁知道是对是错,谁又知道她是不是在胡编乱造。 谁知女子竟然倨傲的说:“你们没有资格要求我,你们答错了,公不公布答案是我说了算,你们既然没有本事自己找出答案,那也没有资格知道答案。” 四周的生灵又开始欢呼,它们在应和那女子的话。 顾北林在这其中看见了那只欺骗了他们的大木耳,他此时正抖着他那肥硕的大木耳片,应和着欢呼。 木耳似乎也看见了顾北林在看他,一时间有些怯懦,颤抖着缩了一下身体。 生灵们欢呼的嘈杂声让人头昏脑胀,那少年却丝毫没有退步的打算:“如果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我们回答的所有答案你都会说错?也许,根本就没有正确答案呢?” 在场不少人都惊讶的看了一眼他,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瘦弱少年竟然这么能刚。 这小子刚才那番话就差没直接说,我怀疑你耍赖。 女子似乎有一点生气,周围的生灵也不动了,场内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沉默中。 女子一点一点的靠近少年,最终在即将走出那朵莲花时停下:“行啊,我告诉你。” 她骤然出手,顾北林握着御神的手当即一紧,秦钦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如果女子要杀了那少年,顾北林必然要出手,秦钦的剑还在长安手里,他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谁知女子只是指向了一望无际的天空,她道:“看不见吗?答案就在这里。一颗也没有。” 少年:“.......” 顾北林:“.......” 秦钦:“......” 众人:“.......” 这算什么答案? 黎铄恨恨道:“她耍我们的吧?” 女子道:“我又没有说是什么时候的星星,你们自己要自动带入晚上时候的星星,关我什么事?” “可是只有晚上才有星星啊!” 正常人谁会选择一个没有星星的时间去思考有多少星星? “对啊。”女子纯真道:“所以现在就是一颗也没有啊。” 秦钦低声与顾北林道:“这根本无稽之谈。” 顾北林也道:“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让我们赢,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秦钦道:“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搞清楚第二秘境的目的,这应该是破解她问题的关键。” 顾北林点头:“是。” “是什么?”黎铄插进来:“你们又不带我!” “好了,现在我要开始下一个问题了。”女子轻飘飘的又将手捂在嘴上。 凛白域是午日正中,羽族大陆现在却是深夜。 秦钦将徐州的地图铺开在桌面上,他的周围,左支军先锋队部长周凯青,主力军部长沐风,情报部长孟雨,还有刚刚跟他们汇合的朝阳军第二军军长唐河。 五人围绕在地图周围,地图上表明着攻击的计划和主要路线。 秦钦指着其中一条城墙与山坡之间的通道,道:“这条通道我昨晚去看过,已经没有了,苗人对徐州的以及徐州周围的一些布置做了修改。” 其实大多数军队打下对方的城池后都会这样做,为的就是杜绝对方仗着对自己地盘的熟悉,能熟练的掌握己方的动向。 “动作倒是快。”周凯青冷哼一声。 现在秦钦的军队已经到了徐州城外,苗人已经看见了他们的旗帜,就在昨天,周凯青的队伍在苗族占领的徐州城门口挑衅了大半天,那群龟孙子硬是缩在城里不肯出来,现在交战地的战局就是既打不了,也退不了。 战局僵着。 “他们在想方设法消耗我们的军粮。”唐河说。 “战争本来就是在烧钱,边境的百姓全部丧失生产力,其他地区就不得不出更多的物资来供养战争,夔州流民增多,他们都快要自己自顾不暇了,运输给我们的粮草,都是从南方来的。” “路途遥远。这一路上所有的消耗,人力,物力,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他们苗族,却只需要从他们挨着边境最近的城池调取粮草。”,孟雨皱着眉道。 他这几日来回于九重城和徐州之间,看见路上一直绵延进南方的粮草线,长长的队伍既给了百姓负担,也给了南方的商行不小的难题。 “是。所以说兵贵胜不贵久。速战速决才是硬道。” 秦钦坐在主位,听着他们的交流,手上不紧不慢的磨着剑:“唐明回来没有?” “还没有。”唐河道:“兄长带着朝阳军第一军和第三军中的一些精锐在昨晚就潜入了徐州与苗族边境的那一带,据传回来的消息,那里已经形成了一条交际路,一路上竟然开始搭建起房屋和驿站,成为了苗人的保护线和互市。” “这条线必须切断。”秦钦道:“苗人才有可能出城。我们的粮草消耗远大于他们,这根本经不起等,等一日,我们的损耗就大一倍,将士来到边疆,一直等,也会让他们失去战力。” 四人具是点头。 沐风道:“统领,我们来到这里已经多日,苗人一直吊着我们不迎战,说不定就是等着我们去攻打他们的这一条交际线,在那里肯定设下了不少埋伏。贸然攻打,就算成功,也必然损失惨重,我们得想个办法,先迷惑他们。” “我也是这么想的。”秦钦指着那处被封闭的通道道:“本来我的打算就算先攻打这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沐风带着左支军主力集中在这里,我们人数众多的情况下,苗人必定不堪重负。” “他们将大量的兵力压在了交际线,此处防守薄弱,不堪一击,苗人如果还想要这里,必然调离交际线的兵力来支援。等到这边打得火热,朝阳军就一举拿下他们的交际线。” 唐河道:“是个办法。可是统领,如果他们直接放弃了这里怎么办,交际线是他们的命脉,那可比一座徐州的城池重要多了。” “不会。”秦钦摇头:“这是徐州最重要的一条防线,攻破了这里,我们会越打越顺利,他们不敢不防。” 沐风点点头:“换条思路,就算他们不防的话,我们也不吃亏,一样打。” “好。”秦钦撑起身:“那就这样吧,都下去准备,告诉江疏意,攻城用的装甲车要着重加厚挡板和暗格,必要情况下,损失一些战斗力也没有关系,我们这次攻城的目的是要调虎离山,不是取胜,尽最大可能保全将士们的生命。” “是!” 四人齐齐报拳敬礼,退出了军营。 秦钦在油灯之下再次抚摸那张地图,眼里讳莫如深。 这里,本该是他们的土地。 ------------ 第六十一章:平渊 初阳透过薄薄的薄雾洒在左支军和朝阳军的主营,晨曦照耀这下闪现出点点星光,交际线模糊的灰白渐渐变得清晰,尘沙混合着冷兵器的铁味一同被吸入将士们的身体里。 沐风在晨曦中微眯着眼,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他指着站在操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问孟雨:“那是谁?” “平胜将军嫡长子,齐平渊。”孟雨仔细看了看他的身法,说:“现任先锋队一旗队长,这枪法舞得真不错。” “是还行。”沐风依旧还看着齐平渊舞枪:“在年轻一辈里算是出众了,以前怎么没见过?” “以前他爹护得紧,想着咱们统领军里严,也没有熟人照看,不敢放到军里来,就进的陛下的北阳军,当初好像还是和太子殿下一起入的军。” 沐风意外的看了孟雨一眼:“这次他爹就肯放过来了?” 这次苗族来势汹汹,阁老一连算出十连大凶卦,羽族上下都人心惶惶,就算沐风秦钦这些老将也不得不打起十倍的精神迎战,平胜将军这么护着这命.根.子,这次倒也肯放他来,也是稀奇。 “是他自己要来。”孟雨看着齐平渊,眼里透露出些许赞许:“是个有骨气的,跟他爹大吵了一架才被放出的门,他走的时候可狼狈了,据说被他爹踢出府的,全身上下就丢了个包袱给他,里面转着几套衣服,几个大饼,连个碎银子都没有,不知道他怎么走到我们军里来的。” “你是不知道。”孟雨憋不住笑:“统领见他时,硬是没认出来这是九重城哪家的小将军,落魄得啊,跟逃荒一样。” “你倒是知道得多。”沐风凉兮兮的嘲他闲。 孟雨不服气,故意就着他的话说:“可不是,小将哪里像沐大将军那么局务繁忙啊,还不是只有每天左逛右逛,这就是我的本职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说什么呢?”周凯青走过来,望向两人看的方向:“盯着我的兵看什么?自己没兵啊?” “看看还能给你看折了不成。”孟雨取笑他:“小青这张嘴还是老样子,开口就是钢镚儿。” “你才钢镚儿,去你的。”周凯青撞开他,对站在他身后的沐风说:“统领让我来问问你,三日后的徐州云县站需不需要我先锋军派一部分军给你们,统领说你们打主力打惯了,害怕你们在挑衅这一块不够老辣,要不要我们派几个人去调节军队?” 沐风本想说不用,他看见练武场上意气风发挥洒汗水的少年,又改变了注意:“可以,派他吧。” “他?”周凯青犹豫几瞬,道:“他不行,他才来,规矩都是才学的,他不合适,得找老手。” “他既然来了,就重要学会的。”沐风道:“真好没上过战场,让他体验一把,这要是上了站场抖腿肚子,可不适合在你先锋军呆下去。” 周凯青眼里还是有些犹豫,他还是有些顾及齐平渊是平胜将军嫡长子。 “你让他过来,问问他自己想不想去?”沐风看了一样周凯青犹豫的脸,这个青愣子什么都藏不住,全写在脸上。 周凯青道:“军营里面没有三级向下级提问征求的,我是他的主将,我说他去,他就得去。” 周凯青看着沐风道:“承蒙你堂堂主力军部长看得起,正好他就是练这个的,也对口,就这次跟你去吧。” 沐风嘴角一弯,他看见齐平渊汗水淋漓的将红缨枪放下,撩起上衣来擦汗,露出紧致强健的身躯。 “齐平渊,你过来。”周凯青朝着练武场中央的齐平渊大喊一声,招呼他过来。 齐平渊抬头一见周凯青和其他两位气质不凡的人站在不远处,连忙跑了过来,连脸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 晶莹的汗珠随着少年荞麦色的脸颊落下,强健活力。 “周部长。”齐平渊朝着周凯青敬了一礼,看向另外两位:“这两位是....” “这是主力军部长沐风将军,叫他沐将军就好,这是信传部长孟雨将军,统领身边一直跟着的人,你一样叫他孟将军就好。” 齐平渊跟两人见过礼,他抬手不自在的动了一下胳膊,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位主力军的部长大人看他的眼神有点怪。 周凯青说:“三日后的徐州云县战,统领派遣我们先锋军中善冲锋者和主力军一同作战,主要负责前战,本部打算派你去...” “真的吗?太好了!我愿意去!”周凯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平渊兴奋的打断。 周凯青假作生气,竖起眉毛:“什么叫你愿意去?这是军营,军令如山,你愿不愿意都得去,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上级说话不许打断!不管什么原因。再有下次,就吃罚吧!” 齐平渊讪讪的低下头,却还是开心的:“是,部长,下次一定谨记!” 沐风幽幽的看着齐平渊,冷不丁一开口:“你倒是变了不少啊。” 齐平渊:“.....沐将军认识末将?” 他何德何能能让左支军的主力军部长认识? 孟雨也是诧异,这人刚才不是还跟自己打听这人吗,合着认识啊。 沐风眼神越来越含笑,不知怎的,看得齐平渊却是越来越觉得有不详之感。 沐风慢悠悠道:“齐小将军莫不是忘了,六年前的北阳军,本部随统领大人去看望当时在北阳军中历练的太子殿下,结果看到了太子殿下身上一身的伤。仔细找人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齐小将军如此有领土强者的意识,若不是太子殿下那一身的伤,本部还真不知道齐小将军如此天生神力,非同凡响。” 齐平渊:“......” 齐平渊脸都成菜色了,别说了,他现在觉得自己干过最丢脸的事就是小时候欺负顾北林了。 简直就算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更别说还没有欺负成功,他被顾北林那把御神折腾得人都快散架了。 孟雨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八卦? 周凯青也是很诧异,眼神略带吃惊的看向齐平渊。 他一直以为这是个上进又懂礼貌的好孩子,在知道齐平渊是冒着被赶出家门也要来参军左支军的时候,他心里对这个孩子是极度欣赏的,于是毫不犹豫的给了齐平渊不低于他原本在北阳军中的军职。 “沐将军,末将...末将以前那是不懂事,和太子殿下闹着玩呢。”齐平渊咬着牙,好家伙,他还要跟着这位沐将军出战呢。 “不用紧张,本部知道你们是在闹着玩呢,齐小...不,齐小旗。”沐风语气带笑,凑近齐平渊耳畔:“门牙长出来了吗?” 齐平渊身体猛地一僵,恨不得当场找条缝钻进去,整张脸憋成了红色。 沐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许久不见,你真是让本部眼前一新,很好,下去准备不,希望这次的配合能让本部惊喜。” “...是!” 秦钦拿着一张图纸绕着烛光看,图纸上被江疏意做了一些手脚,用了一些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方法才能解密。 在烛光上一烤,那图纸密密麻麻的露出不少圈着红点的标记,那全是江疏意在制造武器的时候留下的特殊备注,这些备注,就算他所制造武器的精密绝伦之处,也是这些年来苗族想方设法也没能盗取到的机密。 图纸上是一辆威武坚实的装甲车,秦钦指着一处位于挡板处的标红:“这里可以再加厚一点。” 江疏意皱了皱眉,白皙的小脸微微皱起:“将军,这里不行,这里下面就是甲车隐藏的两个内轮和一个暗箱,如果加厚会影响前行的速度。” 其实不管什么车,前行的速度都是必备的考虑因素,只是装甲车赖于它本来就以重作为取胜的一要素,不得已必须放弃前行速度这个优势。 秦钦思索几番:“会影响多少?” “这里靠得近,影响很大。而且在甲车行驶过程中振动的话,如果振动的频率赶上了暗箱的振动频率,就会引起整个装甲车的大肆振动,很危险,而且加大厚度就意味着加大重量,这对士兵来说也是负担。” 江疏意看着秦钦思索的脸庞,想了想:“将军,如果非要加厚也不是不可以。” 江疏意指着图纸上秦钦刚才指的那处后面的位置:“将军,你看,这里可以。” 秦钦看着江疏意指的地方,不是很明白,他疑惑的看向江疏意:“这里不是正面防挡的地方。” “这里虽然不是正面防挡的地方,但它的厚度加大会影响上面正面防挡的部位的重量和下垂度,使它们更好的贴合和相互作用,加大甲车的紧凑度,也不容易引起与暗箱的共振。” “好,那就加这里。”秦钦其实不是很听得懂,当时江疏意是这一方面的行家,当今天下,还没有谁在奇门遁甲之术上超越过他。 即使每年慕名前来羽族大陆找江疏意挑战的人所不胜数,但无一例外都拜在他的手下。 秦钦在整理图纸,江疏意跟在他身后,人小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童工。 “将军,为什么非要加重甲车,甲车在作战中唯一的用处就算凿开城门,可我听沐将军说,将军你们这次好像目的不是攻城?” 军中其他人都叫秦钦统领,只有江疏意一直还叫他将军,因为他认识秦钦的时候秦钦就是他的主将,尽管那时秦钦不过是左支军中一个小小的副将。 “这个你不用问,我自有打算。”秦钦往军帐外面望了一眼,问道:“唐明派人回信了吗?” “应该还没呢....我刚才好像看见孟将军和沐将军他们几个站在练武场聊天呢。” “闲聊?”秦钦眯起眼,江疏意看到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想整人。 果不其然,秦钦轻笑一声,伸了个懒腰:“本将军,也好像很久没有去练武场了,既然大家来得这么齐,好歹一起活动活动啊。走,疏意,你负责在旁边看着。” ------------ 第六十二章:吴君 练武场上,沐风离开后,齐平渊也回去准备了,只剩下周凯青和孟雨站在场外看练兵。 孟雨想跟周凯青扯一扯他昨天才听来的八卦,手刚扒拉上去,突然,周凯青一个反手将他推开,孟雨一个猛晃,稳下神来刚想骂这个青愣子,就看见一个矫健有力的身影与周凯青揪打在了一起。 江疏意抱着一卷图纸跟在后面,他走过来扶住孟雨:“孟将军,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闲聊。”孟雨问:“统领怎么突然出来了,你们聊完了?” “聊完了,统领听说你们在闲聊,也想出来听听。” 孟雨:“......” 孟雨脸色幽幽的看向江疏意:“听谁说的?” 江疏意不说话,孟雨又问:“听你说的?” 江疏意哇了一声,白皙的小脸上泛起惊喜的笑意:“孟将军快看,统领和周将军打得好精彩!” 孟雨:“......” 行吧,他看着江疏意这张跟未成年一样的小脸也不想欺负他。 秦钦和周凯青两位武力绝佳之人的打斗立即吸引了练武场上所有人的目光,本来拿着红缨枪操练的士兵纷纷停下来驻足观看。 一有观众自然就有呐喊。 “好!统领厉害!打得好!” “好身法!这一拳真妙!” “统领好!” 场上大多都是为秦钦呐喊助威的,可今天轮到周凯青的兵在练武场练兵,场上有很多他的兵,他的手下也不服气。 一个大高个涨红了脸,十分激动的跳上了围栏:“部长打得好!把统领打趴下!” 此言一出,满场大笑起来,对面有很多秦钦的死忠粉来把他拉下围栏。 秦钦也笑了,抽空一抹汗水,狠狠的喘了一口气,问周凯青:“部下这么信任你,有没有信心?” 周凯青也燃起了斗志,但还是把握着分寸:“统领大病初愈。” “谁说我病了?”秦钦一拳扫过去,一边打一边说:“本统领就是睡了一觉,拿出你的真本领来,本统领可不打虚的!” 周凯青一笑,两人又打在一起。 场上一时间全是欢呼和呐喊声,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 江疏意抱着卷轴,若不是他身上的军衔,就宛如一个文人气息的书生,他不够高,被人挡住了,跳过来跳过去的看。 江疏意问孟雨:“怎么统领和周将军的武功都那么厉害,而且还很像。” “他们两个练的是一家的嘛。”孟雨抱着手。 “那你呢?”江疏意问。 “我?我什么?” “你怎么一点都不厉害?” “......”孟雨心道小孩子不会说话,不能跟他计较:“我的厉害在别的地方,又不是只有武功才称得上是厉害。” “我知道。”江疏意想了起来:“当初将军要教你武功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知道你还问我?”孟雨看见他脸上狡黠的笑,伸手去抓他:“好啊,你小子故意的是吧?讽刺我不会武功?” 江疏意连连告饶:“哪有哪有..我知道孟将军听墙角最厉害了。” “什么听墙角?我那是探听情报!”孟雨彻底被他激怒了:“你给我过来你!看我今天不修理你!” “哈哈哈...”江疏意抱着卷轴跑得飞快:“我要去改图纸了,孟将军,你再追我,万一图纸坏了我就跟统领告状说是你撕坏的。” 孟雨追不上他,看着他飞快跑远的背影,喊道:“我撕坏的?你人才忒坏!” 半个时辰过去,练武场上两人依旧打得火热,助兴的都喊累了,秦钦依旧没有停手的打算。 他出拳多少,周凯青就赢拳多少,显然也没有停手的打算。 孟雨估摸着时间,眉头皱了皱,周凯青是个武痴,一开始脑子还清醒,一打久了就完全入神了,可秦钦是大病初愈,活动活动可以,可不能打久了。 孟雨眼珠子转了转,朝着打得不歇的两人大喊一声:“统领,九重城来信使了,陛下传信来了。” 秦钦使出最后一拳,两人分开后,秦钦撩起腰间的衣服擦了擦汗,走下了台子。 路过周凯青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有进步,都快要赶超我了。” 周凯青不善言语,也憋不出什么话,腼腆的笑了笑,报拳送秦钦。 孟雨撩开军帐,秦钦倒了一杯茶喝,他双眼含笑的看向孟雨:“信使在哪儿呢?” 孟雨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个大冤种,凑过来嘻嘻一笑,油嘴滑舌:“在路上呢。” 秦钦笑着推开他,刚坐下,就有一个九重城来的信使在军帐门口喊报告。 秦钦一晒:“还真有啊。” 他以为孟雨这鬼小子编的呢。 孟雨也不知道,他的确是编的,不过这人来得巧,跟他真有缘。 孟雨笑道:“进来吧。” 信使递进来一封信,秦钦展开读完烧毁,末了之后问孟雨:“你可听说过沈意安这个人?” 尘土渐渐大了起来,灰尘不一会儿又布满了上午才清扫过的车帷,沈意安拍了拍,问驾车的羽兵:“小兄弟,还有多久到啊?” 羽兵看沈意安一身书生气,看起来就像个受不得风吹的,连忙招呼他坐回车里:“大人进去一些,夔州风大。前面已经进入雁山了,离夔州最近的翔云郡已经快要到了,听吴大人的意思,我们先进入翔云郡,在顺着清河的方向,顺着赈灾下去。” 沈意安点点头表示谢意,他在这一路上多受关照,他知道这是因为他老师的缘故。 巡检台司法的面子,现在整个朝堂上没有人敢不买。 沈意安看着窗外渐渐异乡化的景色,手里攥着一块玉石,几度摩擦。 夔州灾情最严重的地方不是翔云郡,而是湾水郡,沈意安本以为吴君会先去湾水郡,没想到他一反常路,带着朝廷的赈灾大军去了灾情最不严重的翔云郡。 沈意安摸着下巴,他在此前通过旁人的一些言语了解过,这位出身低贱却在朝堂一展抱负的吴君吴大人,旁人的他的言语无不是夸赞和敬佩,说他是一位清廉有加的好官,是一位有手段有抱负的才人。 夸赞的词太多太好,沈意安甚至觉得,到了溢美的地步。 民间甚至有一句诗辞,专门形容赞美吴君。 湾湾清水养君子,既是芙蓉也是刺。 湾湾清水说的是吴君的家乡夔州清河,说这里养出了吴君这样一位谦谦君子,既是芙蓉也是刺,说的是他既有清廉一生的文人高洁作风,也有能纵横官场的雷霆手段。 翔云郡离湾水郡既不远也不近,中间还隔着几个灾情中等的郡县,吴君的打算如果是准备一郡一县的挨着接济下去,那等到了湾水郡,估计要饿死不少人,进一步如果发展起了匪患,百姓的日子就更加水深火热。 沈意安眼底讳莫如深,吴君要干什么?他是真的芙蓉君子,还是金絮其外败絮其内? 沈意安曾记得他的老师跟他说过,所谓高级的朝廷毒瘤,就是在欺瞒上级的同时又欺瞒下级,做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世人不知。 吴君从翔云郡入夔州,先行进入一个现在看来都不怎么需要安抚的郡县,在这里他大可以待很久的时间,这里不需要他耗费很多的朝廷物资就可以恢复得很好,在外看来,他就会得到一个治理赈灾有方的名号。 而天高皇帝远,羽皇又不会特别清楚夔州那个郡县是灾情最严重的,只知道吴君办事有功,何况就算知道,吴君离湾水郡又没有太远,这样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到时候大可以带着东西赶过去就是了。 夔州是他的乡土,吴君很熟悉这里。 他完全可以.... 沈意安摇了摇头,停下来揉了揉眉头,他总是喜欢往坏的一方面想,然而光凭吴君现如今先入驻翔云郡根本就不能说明什么。 万一他是想先找个治安好点的地方落脚也说不定。 沈意安性格多疑又易与人生嫌隙,老师说他芝兰玉树温文尔雅,殊不知他自觉根本当不起君子这两个字。 为君子者,首要之特性便是胸襟纳百川。 他做不到。 沈意安看着远处的城门,翔云郡到了。 他叹了口气,希望吴君不是吧,他这次来,的确是希望能学到一些东西的。 “这人嘛...”孟雨皱眉摸下巴,竟然足足思考了好一会儿。 秦钦看他异样,问:“怎么?你还认识啊?” 秦钦关上书,他从信中得知这次来赈灾的随行官员中竟然有一位记事堂的记本小官,记本小官是最低的职位,本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赈灾活动。 顾铭还说这记本官是巡检台司法力荐的,让秦钦不经有些意外。 他还从没有见那老东西管过什么闲事呢。 本来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看孟雨这个样子像是认识。 怎么,全世界都背着他认识了这个人? “不算认识。”孟雨说:“我记得曾经好像和他在九重城一个灯会上偶然的玩过一场游戏,是个两个人的,嗯..类似于棋艺的游戏。” “哦?谁赢了。” 孟雨脸皮这么厚的人,竟然低下头很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我输了。” “你输了?”秦钦有些意外,孟雨的棋还是很好的。 “这人怎么说呢,虽然我只跟他下了一局棋,但是我感觉他心眼子挺多的,这样的人如果在朝堂应该挺吃得开吧?我当时还想他要是在朝为官,指定官阶不小,统领,你确定是个底层小官?” “才入朝。”秦钦言简意骇。 秦钦道:“这次来赈灾的是吴君吴大人,他也算是个清官,安顿夔州的流民问题应该不大。” “统领,你操心的可真多,要我说,咱们管好打仗已经够累了。” “打仗和赈灾,看似两件事,实则就是一件事。” 都是为了安定边境。 ------------ 第六十三章:嫌隙 边境走沙尘。 唐明带着朝阳军中最精锐的部队,在交际线这一带已经潜伏了不短的时间了。 他们现在几乎将苗人来往徐州与他们境外的路线和主要负责人都摸透了,等着统领的军令一下,朝阳军就能做到立即斩断这一条苗人的生命线。 唐明扯了扯黏在脸上的厚胡子,面前燃得正旺的炭火烤得他直冒汗。 一个士兵打扮的苗人走过来,唐明立刻整理好了形象,笑着招呼道:“军爷——军爷,新鲜的肉烧饼,今天早上才从西市剁的肉,可新鲜着呢,来两个吗军爷?” 士兵常年在羽族与苗族的边境混,听得懂羽族话,被他这两声军爷喊得极其顺心,脸上挂着军痞子的笑,他拿起油纸就包了一个烧饼,一口咬下去,斜着眼睛看了唐明一眼。 唐明从那双小眼睛里看出了猥琐的满足。 士兵一笑,丢给唐明一个烧饼的银钱,却理直气壮的又包了一个烧饼:“这个,我带走?” 唐明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他知道那个苗人士兵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脸上露出怯懦讨好的笑,语气也十分谄媚:“军爷拿走就是,军爷看得上,是小的的福气。” 士兵轻蔑一笑,大摇大摆的离开。 曾经这些羽族人在他们的面前是多么的倨傲和耀武扬威啊,他们占据着最肥美的土地,却不肯分给他们苗族一丝一毫,这些自私又无耻的羽族人,现在还不是被他们打成这样。 看他们现在这副摇尾乞怜的可怜模样,哪里还有当初的气势如虹? 唐明几乎是在他转身那一霎那,眼神就免得狠戾而幽深。他望着士兵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目光萃了毒一般。 唐一一直站在一旁烧油倒水,看见士兵走了才过来,他愤愤不平的将插水的毛巾丢在桌子上:“这些天我们观察到的也一直是这样,这些苗人士兵,见了他们种族买东西的贩夫,就正正经经的给钱拿银,见了羽族的贩夫,就想方设法的占便宜,打秋风,甚至污蔑贩夫缺斤少两,最后一毛不败的带走东西!” 唐一眼神中满身唾弃和憎恨,苗族是他们羽族刻在骨子里的宿敌。 唐一恨道:“如果有贩夫不从的,他们轻则威胁,重则动手打骂,我们前几日在交际线口看见好几例,真是恨不得....” 唐明眼里也是恨意,但是他捏紧手,语气深沉低压:“统领的军令还没有下,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兄弟们,多忍一忍,切勿轻举妄动。” “兄弟们都记着的,要不是顾及坏事,早打爆这群狗东西的头了。都怪何初那个没用的东西,急功近利,就想着争名夺利,拿着那么多人的右支军,敌不过这区区几千人的苗族人,让宵小大肆入侵,占我羽族河山,欺我羽族百姓。” 唐明冷哼了一声,眼里是毫不留情的轻蔑与讽刺:“他们九重城的酒囊饭袋,养熟了猪肚子,在边境哪里跑得起来,都只有任人宰杀的份,都是些废物!” 唐明的身后,唐二穿着和唐一一样的粗布小二衣服,从远处急匆匆的跑过来,附在唐明耳边耳语了几句。 唐明眼神一亮,随即脸上狂喜,眼里涌现出笑意:“好!本将军这就会徐州主军营禀告统领,你们在这里守着,告诉大家,耐住性子等着,都给本将军磨拳擦脚的准备好了,今天晚上,就要他苗族狗东西吃刀子!” 唐一唐二具是报拳:“是!” 徐州最大的府邸内的正中央,俨然巍峨的升起了一座巨大的莲花台,莲花台宛如真花,片片花瓣都栩栩如生,其周边点亮着很多的黄色小蜡烛,在黄昏的夜晚闪现出耀耀的灯光。 “快——快!一二!起!抬上去!” “这个莲花台可要放好了,这是主将们待会儿要看的的重头戏,都给本管仔细着点!还有那些盘子,都给本管拿稳了,谁要是打碎了,今天晚上就别吃饭了!” 一个苗人总管挥着鞭子,在命令做工的搬运者置办他们将领们今天晚宴要用的东西。 而他奴役着的人,便是徐州原来的百姓们。 苗人总管一鞭子抽在一个瘦弱羽人身上,大声呵斥:“没吃饭吗!啊?都麻利点!没看到天要黑了吗?耽误了主将们的晚宴,你们负责吗?啊?!” 这些本来该是主人的羽人,被一群异族奴役折磨,天地昏暗,他们忍着泪水在等待解救他们的神明。 到处都是战争之后的遗骸和灰烬,唯有这徐州苗人主将们占据着的一块地方,聚集了四面八方的财宝和繁华,在这一片凄冷的月光之下,这繁华的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宛如一条天上倒影下来的银河,将四周的暗夜照得更黑。 锣鼓声响起,花灯之下,一群又一群漂亮的女子被赶上了莲花台,她们哭哭啼啼,身着单薄透明的衣衫,被迫在这里耻辱的为残杀她们同类,毁掉她们家园的宿敌表演歌舞。 “都给本管高兴点!一个个哭哭啼啼干什么!扫了我们主将的性,就杀了你们!” 苗人主管一鞭子抽在地上,女人们只好止住哭声。 在一团又一团的拥戴下,苗人此次驻扎徐州最大的主将格尔木终于出场了。 他右手拿着凶悍而血腥的刀,左手拥抱着一位姿色绝决的女子,大笑着坐上了最上座。 他是苗族驻扎边境的第二大将领,为人狠辣而自用,他的名言是右手把刀,左手怀香,意思是江山美人他都要。 殊不知美人看着他身边血腥的刀,魂都要吓没了,哪里还有心思作软香。 他现在怀里这个叫阿苏,不是那群女子里面最漂亮的,却是里面最懂事和听话的,说话也讨人喜欢。 阿苏一随着格尔木坐下,就殷勤的起身去为他斟酒,美丽动人的脸上挂着娇俏的笑:“将军,来,喝酒...” 格尔木大笑一声,高兴的饮下酒,手顺势就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进了怀里,坐在自己腿上:“都开始吧!亲爱的部下们,羽族那些胆小的缩头乌龟,只敢躲在百米开外的荒郊野岭啃树皮,根本不敢过来,就连他们自己的土地也拿不回去,我们有英勇的队伍,根本不用怕他们!” “是啊!他们数以万计的军队尚且被我们一攻就破,这次来的人,我们一样可以让他们被杀得丢盔卸甲,将军英勇,对付他们根本不足为患!” “就是!传说中的战神又怎么样?还不是只敢畏畏缩缩的在远处不敢过来,我看啊,他就是畏惧将军的威严,吓得连过都不敢过来!”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屁滚尿流的胆小鬼!” 格尔木入军不过五年,根本没有跟秦钦有过任何的交际,只知道这个羽族传成了神一样的男人是个外族,而非羽族人。 强壮的羽族人他尚且不放在眼里,更别说一个弱小的人族,格尔木从来只当那些夸赞秦钦作战天赋的言论是吹捧之辞,是他们羽族自己造出来安慰自己的。 他闻言大笑道:“什么战神,羽族将一个毛都还没有长齐的区区忍住吹捧成他们的战神,也真是丢人至极,要是换做是在我羽族,他连给本将军提鞋都不配!” “是——是!将军说得好!” 场中一片喧闹之声,他们将羽族的战神贬为提鞋都不配的小人,又将羽族的军队比作病态的老狗,在他们前几日打得那一场战里,就是这样的。 军师名叫侨门,是苗族边境大将军派来监视这位副将的人,他看着场下的群魔乱舞,在心里将格尔木这个蠢货骂了一遍。 真是赢了一场就得意忘形了,那酒囊饭袋的何初哪里能跟秦钦比?那杂草丛生的右支军又哪里能跟宛如铁军的左支军相比? 真是目光短浅,得意忘形。 侨门决定提醒这个只有老虎身躯没有脑子的将军一声,免得战败之后,回去大将军说他的不是。 侨门笑着建议:“将军,如今秦钦驻扎的地方离我们这里也不是特别近,我们还没有和他们打过仗,他们的路子我们也不清楚,还是小心注意一点为好,免得一时大意让他们趁虚而入。” 格尔木最烦的就是他,他一看见侨门就想起那个压在自己头上的人,想起自己根本不是真正的掌舵手。 即使他作为战利品的主将来到这里驻扎,那个人还是派了一个他的人来监视自己,简直是可恶之极! 格尔木目光轻蔑的扫过侨门,语气不屑:“侨门先生这是在担心什么呢?难道是担心我们英勇的军队会被那群废物打倒吗?你这不是在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吗?” 侨门在心里暗骂一声,心道老子是担心你这个蠢货,将好不容易拿下的城池拱手让人。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桥么忍怒咬牙道:“属下是担心羽族奸诈,他们若是趁我们举办宴会趁虚而入,岂不是恰好可以打一个措手不及,各位将军还是不要太过的玩乐,适当...”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格尔木打断,场下也泛起拒绝和反驳的异声。 格尔木道:“你既然还自称是属下,就请不要越过你的界限,主将要玩乐,岂是你一个下属能左右的?退下吧。” 这个蠢货! 侨门看见格尔木眼里的不耐烦,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了。 退下的侨门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今天晚上要出点事情,他心里不静,也没有玩乐下去的念头,早早的便负气回了房。 格尔木见他走了,正是合心意,当即端起酒杯大声招呼将士们喝酒。 这个老东西,说是下属,实则就是监视他的人,处处管着他,金驰在他之上就算了,侨门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金驰的一条狗,也敢管到他的头上了! ------------ 第六十四章:偷袭 格尔木丝毫没有将侨门的话放在心上,秦钦的部队来到这里许久却没有攻打的趋势,早就让他们丧失了防备之心。 格尔木举起酒杯,一众粗犷的苗人将领门在宴会上喝得酩酊大醉。 北风吹乱秦钦额前的碎发,他握紧了刀,在暗夜之中,蛰伏的眼神宛若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夜已经至深时,徐州云县城门上的守夜苗人已经昏昏欲睡的打了几个哈欠。 他捂着嘴,双手抱着武器,手还来不及从脸上拿下来,瞳孔已经猛地睁大。 脖颈上一道鲜红的血痕预示着他的死亡。 一刀封喉。 站在那死去士兵身后的齐平渊朝着主将的方向比了一个搞定,秦钦便放下手臂,密密麻麻的的主力军从城墙上翻墙而入。 本来秦钦的计划是引诱和声东击西,但天赐良机,苗人在这时竟然掉以轻心的开始享乐,秦钦便将引诱战变为了偷袭战。 这便不需要先锋队了,但齐平渊还是来了。 他将城门上属于苗人的旗帜夺下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成群的左支军鱼贯而入,在苗人士兵醉生梦死的时候悄悄地潜入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歌舞升平的宴会上,一个将领喝多了酒,醉醺醺的出来小便,刚准备开库放水,猛地擦了擦眼睛:“啊——!来人啊!有人偷袭!” 他看见了面前数十具血淋淋的苗人尸体。 随着他的一声喊出,隐藏在阴暗处的左支军全部出动,一时间满场皆是齐刷刷的亮刀声。 “偷袭!报——羽族偷袭!报——” 士兵屁滚尿流的滚进来,他身后就是紧随而来的左支军。 格尔木还没有醒酒,一张满是胡茬的脸还是烂红色,看见进来的羽兵后才夺命一般去拿刀。 沐风手疾眼快,冲到了他跟前,一刀劈开他去取刀的手,另一招直接朝着格尔木的命门而去。 格尔木来不及躲避,情急之下,一把抓起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阿苏挡在了自己身前。 雪白的刀片刺穿了阿苏的胸膛,阿苏睁大眼,眼中含满泪水。 沐风也是一愣,下意识就要收刀,不料面前身中一刀的姑娘竟然直直的压住刀更深的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那刀穿透了她的身体,刺出来,阿苏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刀尖刺进了她身后的格尔木胸膛里。 格尔木惨叫一声,大手一巴掌扇歪了阿苏的头,将她一脚踹开:“贱人——!” 阿苏滚到一旁的酒桌边,当场便毙命。 她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将一直潜伏伪装在心里的恨意,化为了一把尖锐的匕首,刺进了敌人的胸膛。 格尔木受了伤,艰难的躲避着沐风的追击,他用苗族话大骂周围的将领,让他们过来解救自己。 沐风将他逼到墙角,终于压制住他,沐风残忍一笑,同样用苗族话道:“乌西达美(受死吧)。” 格尔木狠狠的喘着气,三角眼里透露出阴狠,那刀刺进他的皮肤,眼里的阴狠又变为恐惧。 格尔木朝着沐风摇尾乞怜:“鞑密!鞑密!(饶了我)” 格尔木惶恐道:“饶了我吧,我可以将这里的一切都给你....那些,还有那些地下室里面的,那里没有人知道,你的主将也找不到!只有我知道路,只有我知道钥匙,你绕我一命,我将那些都给你,不让你的主将知道....” 沐风的手一顿,格尔木看他犹豫,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我带你去!我这就带你去,只要你放了我,好东西都在那里,整个徐州的好东西都在那里!” 沐风好以瑕似的一笑,他慢慢的收起了刀:“好啊。” 格尔木讨好的笑着,乘着战后纷飞,飞快的带着沐风逃离了这里。 “走慢点!”沐风一脚踢向他的腿弯处,格尔木顺势扑到在地上。 他出来后跑得飞快,简直恨不得插上翅膀就飞。 “是!是..是!”格尔木连连点头,沐风的刀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心里将守门的士兵骂了一千一万遍,简直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剐了。 左支军在今夜将徐州云县里面的苗族士兵血洗了个干净,秦钦估摸着时间,料想唐明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 本来只打算切断他们苗族通往徐州的供给线,没想到还能有此意外收获,还真是谢谢他们有这样一位自大狂妄的将领了。 “报——将军,抓到了一个想翻墙逃走了苗人。” 压人的士兵将侨门丢在地上,摔了个狗朝天的侨门心里已经将格尔木上下十八代骂出烟了。 秦钦蹲下和这个苗族人对视,在那双眼睛里,秦钦看见了多年淫浸谋术才有的精明与浑浊,秦钦一笑,这可是个宝贝。 “抓回去,丢尽牢里,看严实了。” “是!” 秦钦左右看了一圈,今晚他们趁虚而入,打下这座城池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几乎没有伤亡,就在准备回营的时候,秦钦突然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齐平渊在处理被囚禁的羽族百姓,秦钦招手让他过来,问:“沐将军呢?” 齐平渊惊觉的往四周一看:“不知道啊。” 秦钦眯眼,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不见沐风。 不应该啊,沐风的武功应该是这些人中最好的才是。 “禀将军,没有发现徐州云县的苗人主将格尔木。” 秦钦一眯眼:“沐风是不是在追杀格尔木?” 秦钦这么一说,齐平渊就想起来了,沐风的确是一进来就追着格尔木在打。 “苗人诡计多端,沐将军唯恐中了他们的圈套,你们,都各自分头去找。” 一众羽兵垂首:“是!” 沐风将刀架在格尔木的脖子上走,格尔木胆战心惊的在前面给他带路。 他抖着手开锁,门开后,格尔木讨好的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沐风一笑:“你先进去。” 格尔木脸上的笑意一僵,他的眼神里明显有很严重的抗拒,却迫于沐风的威胁,不得不缓慢的进入了那黑黝黝的密室。 沐风打起火把让格尔木拿着,格尔木却不肯接手,沐风看准时机,一脚将他踢向了通道深处。 顷刻之间,整个密室轰然崩塌,重重叠叠的石块瞬间就淹没的格尔木的身躯,格尔木甚至来不及惨叫一声,就已经一命呜呼。 沐风眼神晦涩,果然,这就是个陷阱。 如果刚才是沐风急于追求金银财宝冲进去,怕是被压在石头底下的就是他了。 沐风冷笑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开,另一个没有被堵住的洞穴深处却忽然传来求救的声音。 “救救我......救命啊....救救我...我是羽族的好友,救我出去.....” 油灯下,沈意安铺开一张信纸,提笔在写着什么东西。 密密麻麻秀丽漂亮的小楷很快占据了整张雪白的信纸,沈意安写完后将它轻轻的折叠起来,他走近窗户旁,将手放在嘴边无声的一吹,一只雪白的鸽子就飞到了这里。 沈意安摸了摸它的毛,将信纸绑在它脚上:“去吧,安全的带给老师。” 鸽子腾空而起,沈意安依旧站在窗子边,他望着徐州的方向,眼里有些担忧。 他半夜听见了一声巨响,那时一个城池护城河桥放下的声音,不出意外的话,羽族的军队在今晚就和苗族开战了。 声势巨大,远在夔州翔云郡的这里都能听见声音。 他来到翔云郡已经有几日,每天都跟在朝廷赈灾的队伍后面,不停的忙碌着,很少能有休息的时间,然而赈灾已经进行了如此之久的时间,他却一次都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吴君吴大人。 吴君如他猜想的一般,从翔云郡开始赈灾,几日辛苦下来,翔云郡已经大有好转,周围不少地方已经开始传吴大人治理有方的舆论。 可沈意安知道,这位治理有方的吴大人,可是一次面也没有露过。 沈意安决定明日先不去赈灾,反正翔云郡的任务不多,也不会有人发现他没有去。 他决定悄悄的跟在吴君的马车后,他倒要看看,吴君这几日都是在忙些什么。 卒日一早,遥遥的马车从吴君暂居的府中驶出,马车周围倒是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车夫和一个经常跟在吴君身边的管事。 沈意安不认识那个管事,以为也是什么随行的官员,至于其他的,在吴君进入一间市集中很隐秘的屋子后,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擅自跟踪朝廷命官可是大罪,更别说还是自己的长官,更是罪加一等,如果他被发现了,就是巡检台司法也保不住他。 沈意安几番思索,还是决定跟进去。 沈意安悄悄的翻身上屋顶,从一片砖瓦中翻开一片,正对着下去,便是正在坐着喝茶的两位。 管事旁边坐着那个是吴君,他对面还坐着一个身着不菲的中年羽人。 看样子,也是朝廷官员。 要谈什么?需要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来? 沈意安屏住呼吸,听那对面的人道:“吴大人再回家乡,我安阳郡早已经备下厚礼,就等着吴大人赏脸见下官,这排了好几天,可算是轮到下官了。” ------------ 第六十五章:长安 有道是穷在市集无亲人,富在深山有远亲。 吴君身为赈灾大臣,此次出使夔州,一众曾经根本就与他毫无瓜葛的夔州郡县官员排着队来给他送礼。 吴君前几日不见身影,都是接见他们去了。 “这是说的那里话,都是同乡之人,何须客套。” 对面官员脸上盛满了笑,眼里都是阿谀奉承和夸赞:“吴大人衣锦还乡,可是我们夔州的骄傲,我们夔州能出吴大人这样一位朝廷命官,可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啊。” 吴君常年混迹官场,早就熟知人性,他眼睛转了两转,轻声暗示道:“刘大人可是有什么需要本官尽绵薄之力的地方?” 刘大人哎呦一声:“哪里敢让大人为下官办事,下官此次前来,额....呵呵....”刘大人笑笑,脸上满是试探:“是来问问,大人,关于我安阳郡赈灾一事。” 询问赈灾的事却拿着厚礼来,房顶上趴着的沈意安都要冷笑出声了。 只见对面的吴君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作任何言语。 刘大人见吴君这模样,心底一慌,连忙问:“大人您看,下官备的礼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 吴君为难道:“大人礼数周到,本官深感热情之意。只是....只是这边关开始打仗,耗费银钱可谓是一日便抵上我羽族全族一个月的收入,实在是炮声一响,黄金万两。” “此次赈灾,陛下体恤民情,可也不得不顾及秦将军他们打仗的粮草和费用,因此这拨下来赈灾的银两嘛....” 吴君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拿眼睛微微从茶杯里抬起来看刘大人。 刘大人一听吴君这话,脸瞬间就暗沉下来了。 他脸上阴晴不定,怀疑猜忌,在他之前可有不少人来找过吴君了。 吴君说赈灾的银两不算多,他怎么知道到底是真的不多,还是这些银两已经被瓜分得差不多了? 吴君看他一眼,嘴角在刘大人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不过....” 刘大人一喜,眼睛都亮了,往往这两个字后面就是转机。 “不过什么?” “不过刘大人以如此礼仪相接待,本官哪里好什么都不表示?大家都是老根,那神仙得道还鸡犬升天呢,本官怎会是那不念乡情之人?” 刘大人一听这话,刚才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立马喜滋滋的笑着给吴君斟茶:“大人看得上下官的区区心意,肯接见下官,是下官的福气,哪里说得上什么谢不谢!” 吴君笑着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进一些,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些什么话,刘大人瞬间喜笑颜开,整个肥胖的身躯都因高兴而微微颤抖起来。 同样的,屋顶上的沈意安也差点被气得微微颤抖起来。 这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谦谦君子,这就是高洁有手段的清廉好官? 沈意安差点被气笑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吴君确实称得上是‘有手段’。 只是这手段却委实让沈意安所不齿,也让君子清官的印象在沈意安心里彻底跌落下去。 刘大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千恩万谢的拜别吴君后就离开了,只剩下吴君还坐在屋内喝茶。 沈意安也没走,他照样趴在屋顶上,他想要看看,这吴君还要接见多少人。 刘大人走后,不一会儿,门外马车嘶鸣声响起,沈意安眼睛一眯,果然,还有下一位。 一直到日落西山,沈意安捏紧了拳头,今日这吴君吴大人可真是让他长了见识。 其花言巧语之多,欲擒故纵之术之高,以及给高打低之手段的灵活,真是让沈意安见识到了深浸官场的老官员的手段。 黄昏已至,沈意安怀着满腔的不平和对吴君的鄙视原路返回。 他身姿轻巧,离开屋顶的时候没有发出一声声响。 但令人胆寒的是,就在沈意安离开的那一霎那间,吴君放下手中的茶杯,望向屋顶,而他眼神的位置,就刚好是沈意安刚才待过的地方。 管事躬身进来,将一本红册子递给吴君看。 “大人,您看,这是今日的,都记下来了,包括他们所管辖的郡县,土地,以及土地上的难民,该上缴的银两....” 吴君抬手打断了他的说话,伸出手亲自接过了那本册子,粗糙的指尖摩擦过纸页,勾起一丝丝黄纸的边角。 那样粗革的手,绝对不像是一个朝廷大官的手。 吴君静静的看了册子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问管事:“你说,本官带来的这几个随行小官,有几个是不迷糊的?” 管事一愣,笑道:“大人,他们年纪都轻,自然都看不懂大人深厚的用意,等大人完成了此次赈灾,所有人都得到应有的结局,一切尘埃落定,就都水落石出在大伙儿面前了。” 吴君笑了笑,将本子交给管事,叮嘱他千万要保存好。 管事将那册子抱在怀里,这可比他命还重要。 那本子里记录的,就是这些天来找过吴君的所有夔州郡县官员,包括他们备上的厚礼,全部都一一记录在册。 凛白域第二秘境的风吹过老奶奶的小屋,秦钦扶着老奶奶坐下,她的腿上淤青了一块很大的地方,对于她这样的老年人来说,这样的一跤明显很要命。 其实不只是她,这个小村庄里所有的人都在昨天莫名其妙的摔跤和受伤,更有甚者,直接运气不好从高处掉落下来,直接一命呜呼。 昨日在那个广场上,那红衣女子一共问了三个问题,在它抽到的所有参加者里面,没有一个人是回答对了的,她给了村庄的人们三个惩罚,今日便在一一应验。 秦钦皱着眉毛,按照那女子所说的游戏规定,明日他们还要前去,如果明日依旧没有人能回答对她的问题,那么过一日后就再继续。 直到她所有的问题全部都被回答完之后,参加者们才能离开。 可她提的问题根本就是千奇百怪,让人根本不知道从何开始作答,而且答案都是由她说了算,只要她不愿意,这根本不可能有全都答对的一天。 秦钦看着老奶奶的伤势道:“不能再让她问下去了。” 再让她继续问下去,这个村庄的人就不用活了。 顾北林阴沉着脸抱着御神,既然知道了那个长安也来了这次秘境,他没有理由不去找他算账,他今晚就决定先去把长安给解决掉,再想办法对付那个红衣女子。 顾北林点点头:“可我们不能直接杀了她,那样做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惩罚,这惩罚如果是对着我们的还好,但如果是对着他们的,恐怕这个村庄的所有人就都不用活了。” 黎铄道:“那怎么办?昨天才第一天,这惩罚已经这么重了,要是再来几次,这个村庄也保不住多少人。” 秦钦道:“她如果有直接解决掉村民的能力,就不用这样通过我们来实现了。村民是原始就驻扎在这里的居民,凛白域想要掌控这一块地方,却没有得逞,他想要把村民们都逼出去,却没有这个能力。” 黎铄一锤手:“所以我们大可以直接解决掉那个女的,就算有什么代价,也不会是不可挽回的,因为凛白域制裁不了这个原始村庄。” 顾北林手摩擦着御神:“听起来好像是这样...” 黎铄道:“这个办法还挺容易想到的,不知道以前的人有没有这样干过。” 顾北林白了他一眼:“不是所有人跟我们的目的都一样。” 可不是,哪有参加者不想着做任务拿奖励,就想着怎么毁掉秘境的。 “那就这样吧。”秦钦眯眼,眼里闪过狂风暴雨的前奏:“我们杀了她。” 顾北林点点头:“我先出去一下。”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秦钦有些意外,问他:“去哪儿?” “看星星。”顾北林走远,往身后挥了挥手。 黎铄不解,抬头望天:“这哪儿有星星?” 夜色如深,顾北林悄声无息的站在了那个长安的门前,他昨日在大殿的时候特意往长安身上洒了千里香,这是他们羽族特有的气味追踪器。 他不是来看星星的,他是来让人见星星的。 顾长风刚刚洗完澡从房间里出来,猛地挨上了一拳,的确是眼冒金星。 他刚想还手,顾北林却已经乘着他没有剑在手彻底压制住了他。 顾北林语气阴冷,脸上带着冷笑:“兄弟,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吗?上个秘境的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反正你爷爷我可是记得清楚得很,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啊?啊?” 顾长风心里一咯噔,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暴露了,他死咬着不肯承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北林一笑:“听不懂是吧?可以,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剑,打不过我,我不管你是不是,你说,我在这里将你杀了的话,也没有人能来救你吧?” 顾长风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依旧没有乱阵脚:“咳——咳...少侠想杀我?不知可否告知原因,好让在下死个明白。” 顾北林笑而不语的看他装,手上的御神毫不犹豫的往他脖颈上刺下去。 顾长风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顾北林怎么敢真的杀他?秦钦的慕久还在他的手里。 顾长风生命感受到危险,猛烈的挣扎起来,奈何御神实在太过强大,让他根本就没有挣脱的能力。 ------------ 第六十六章:异样 顾北林狠狠的将御神压到他的脖颈间,力道大到恐怖,他狠戾着眼神:“把慕久交出来!” 顾长风已经开始呼吸困难,他挣扎着抬手,示意顾北林放开他,他愿意交出慕久。 顾北林上过一次当,可不准备在当一次冤种,他拿出一根柔若无形却削铁如泥的丝线缠绕在顾长风脖颈上。 顾长风连忙捂住脖子上不断流出来的血,摇摇欲坠站不稳的扶住墙。 刚才顾北林那一下出其意料,实在太狠,即便他修为高深,可哪里是上古神剑御神的对手。 顾长风眼里闪过...... ------------ 第六十七章:代价 黎铄看着老奶奶脖颈上的肿瘤,面色发青,眼里很是焦急。 这位老奶奶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孙子疼爱,黎铄还记得,她做了什么好吃的,总是第一个拿给他。 顾北林和秦钦都没法儿跟他抢。 秦风楠收回手上的银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黎铄赶忙问:“怎么样啊?秦姑娘?” 秦风楠眼底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阴霾,沉重道:“是瘟疫。”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瘟疫,秦风楠求学之时,在一本只有病名没有解答的书上见过这种病。 “瘟疫...”黎铄喃喃:“那...... ------------ 第六十八章:母亲 夏日的第一抹初阳洒在了交战线上,阳光将此处的惨淡与血迹照得清清楚楚,一如被埋藏在地底下多时的黑暗与罪恶,一同接受着上天的洗礼。 唐明带着手下清理战场,他用剑挑起一个士兵的尸体,明媚的阳光照眯了他的眼睛。 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血肉都渐渐的发黑,唐明皱着眉叫住一个忙忙碌碌来回的朝阳军士兵:“这些尸体要尽快处理,徐州还有百姓,不要让他们靠近战场,这附近的商贩夫,如果是羽族人,就让他们回去自己的家。” “如果是苗...... ------------ 第六十九章:圣贤 他如何还听不懂,从上面调下来的数量,可不就是说今日粮食突然减少是上面的意思吗? 他眼里有怒气:“这些根本就不够今日的难民分,那些没领到的人这么办?难道要他们继续饿着吗?” 管事抖抖缩缩的:“这...这小人也解决不了啊,粮食的多少都是上面的大人决定了,小人哪里有擅自做决定的权力?” 沈意安气愤的哼了一声,他几度欲走,最终还是决定先留下来分发粮食。 因为他知道去了也没用,他猜,此刻那位吴大人怕是还在接见所谓的...... ------------ 第七十章:天功 羽族考场的日头光明灿烂,照亮的是无数赤子之心学子的心和信念。 沈意安握紧拳头,却在夔州的夕阳中模糊了当初的信念和初心,重重叠叠的大山压在他的眼前,让他看不见属于信仰的济世之道。 健壮的马儿飞踏而过,惊起一众的灰尘,马上的人身姿矫健的翻身下马,朝着沈意安走来。 他身着侍卫服装,沈意安认得,这是吴君身边的人才有的装扮。 侍卫朝着沈意安敬了一礼:“沈记本,大人有请。” 沈意安来到夔州,虽说是作为吴君的附属官前来,...... ------------ 第七十一章:思量 沈意安依旧笔直着脊梁:“能不能完成,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可要不要决定走这条路,却只有我能决定。” 吴君笑了一声,沈意安在这一声中听出了绝对的嘲讽和不屑:“那你这初心,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你的目的如果不能绝对的达到,你的初心如果根本就是一个永远不能实现的东西,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吴君放声大笑,开始大肆的嘲讽起沈意安刚才所说的话,他似乎是觉得这几句话可笑极了:“你要为天地立的心,只有天地能看...... ------------ 第七十二章:攻城 来人正是朝阳军上三军将军唐明。 唐明那日救下这个小姑娘,转身就一头扎了回去,将她独自丢给了药老。 这几日药老又是忙着给全军营受伤的士兵开药看病,又是忙着帮他照顾人,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心里正是没好气。 唐明脱下战袍,盖在小女孩的身上,他问药老:“她的伤还好吗?” 药老码着脸:“好!怎么不好!再不好我老头子人就没了!” 唐明讪讪的笑了笑,吹捧道:“还是您老人家有本事,我跑遍了整个医治处,就只有您老人家敢接。...... ------------ 第七十三章:绊住 “什么计划?人都没了,还能怎么有计划?” 周凯青一头雾水,他果然天生就不是阴谋这块料,真是比不上孟雨这个狐狸。 孟雨笑了,弯腰示意他们都靠近一点:“来....” 几人头围绕在一起,听孟雨说他的办法。 周凯青越听表情越精彩,对着孟雨这个狐狸精心服口服,善良正义且单纯了一生的周将军明显没有参与过如此阴暗的事情,瞬间有些消化不良。 他连连摆手,退出来说:“我不听了,不听了,我只负责打仗,这些事情你们来决定就好,只...... ------------ 第七十四章:问题 四人顶着烈日,在阳光下奔跑。 秦钦望着那个身穿布衣的小女孩的方向,眼神深邃,他拉住沐风:“跑完之后,让唐明来见我。” 火热的阳光之下,女孩迎着热烈的阳光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十分重要的人,她甚至连阴凉的地方都不肯去。 沐风点头,应下秦钦的话。 他没有在小女孩的身上感受到同族人的气息。 今天又是所有参加者去见那个红衣女子的日子,她依旧一身血红的装扮,坐在那一朵永远也不会败去的莲花上面。 不知道是不是顾北林的错觉,...... ------------ 第七十五章:人性 他们当然答不对,可他们自认没有抽到他们,他们就可以高高挂起,就不是他们的责任。 那人理直气壮道:“又没有抽到我回答!既然抽到了他,他没有答对,那就是他的错,就是他害了我们所有人!” 黎铄脸都被气红了:“你们真不要脸!” “我们不要脸?是,你清高,你不得了。他答错了,现在你还不是要跟我们一起遭受瘟疫,你心里就没有怨气?你在这里装什么装呢?” 黎铄气道:“我就算要遭受瘟疫,我也只会把凛白域中的妖物作为敌人来憎...... ------------ 第七十六章:孤苦 一柄闪耀着日光的剑挑开主军帐,秦钦心中猛地一动,待看清后,却失落下来。 原来是前来找他的唐明,他还以为是慕久回来了。 唐明报拳低头:“统领,你找我?” “是。”秦钦放下地图,绕走到他跟前:“我听说,你从交际线的战场上救下了一个陌生小女孩?” 唐明心中一跳,有些紧张,他大概猜到了秦钦要说什么,却还是低头道:“是。属下在清理战场的时候遇见了她,她当时身受重伤,却用尽全力抓住了属下的衣摆,之后便昏迷在地,属下见...... ------------ 第七十八章:适合 沈意安心里一跳,手下意识捏紧,他紧绷着声音:“什么事?” 管事向四周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凑近沈意安,小声道:“听说是湾水郡的郡长,被查出来贪赃财物,强占土地,夔州的州长陪同咱们吴大人去审查的时候,刚好就撞见他手下的人在强占一个贩夫的摊子,说是交不上赋税,就拿摊子抵,还要把人家的女儿卖进青楼呢!” 沈意安安静一会儿,道:“那然后呢?是..是真的吗?” “肯定不是啊!”管事情绪有点激动,聊八卦聊到了兴头上,一...... ------------ 第七十九章:神族 那双绿色的大眼睛阴寒而恐怖,中间有一条一人高的裂缝,像极了一个淬满毒的深渊。 顾北林在恐惧中缓慢移动着身躯,他慢慢的动着,在一点点远离后猛地张开翅膀飞起来。 随着他一步离开原本的位置,那双眼睛也随着他而动。 “吼——” 妖兽的咆哮声骤然间传遍整个洞穴,那妖物张开着血盆大口,沾满了粘液的尖牙离顾北林的身体仅仅一步之遥。 顾北林点燃指尖的火苗,待火光照亮这一片视野,他才看清楚,他刚才站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地下,而...... ------------ 第八十章:父神 “你的蛇无缘无故攻击我,道个歉不过分吧?如果不是你养的,你别再打扰我吃饭了。” 顾北林心道烦死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傲慢的人,跟他说话竟然连一个实体都不显现。 这要是在九重城,他非得好好教教他做人。 “愚昧!” 顾北林眼神一历:“你说什么?” “明知在不敌的情况下还不肯服软,你这不是愚昧是什么?在不了解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就敢嘲对方叫板,你这不是愚蠢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要求道歉,从来都是强者的特权吗?” 顾北林一...... ------------ 第八十一章:交易 老者见他当真没有丝毫服软的意思,心里骂了一句。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飘过来坐在顾北林身边。 老者道:“你这小子,真是不会说话。” 老者偏了偏头,道:“你记住,本尊今日所说,全为我神族事宜,神族已逝,关于神族的一切,你万不可告诉任何人,就算是再亲密的人也不行,记住了吗?” 顾北林哼了一声,他就知道这老头儿一定会说。 他要是真的不想告诉顾北林,大可以连面都不露,哪里还会这样出来跟他兜过来兜过去的绕圈子。 顾北林点了...... ------------ 第八十二章:绿豆 顾北林不相信他所说的神族,自然也不相信他所说的功法,不过他的确在这里感受到了很重的天灵气。 顾北林眯起眼,谨慎道:“你确定你能让他恢复记忆?” “这有什么难的?”老者道:“天灵气净化能力,举手之劳而已,你要是激发了神族血脉,你也可以。” 好,仅仅就是这一点,不管是什么神族天灵气,还是这里的石头天灵气,只要能让秦钦恢复记忆,顾北林都是愿意试一试的。 不过就是带上这个半疯不疯的老头儿,也不算太过麻烦。 两人商量...... ------------ 第八十三章:改名 箭头迎着日光,发出尖锐的光芒。 秦风楠受惊的睁大眼,可她离黎铄太远,根本来不及。 “黎铄——小心!” 秦钦迅速反应过来,挡开一柄向他刺来的刀剑后,就想去抓刺向黎铄的那一支箭。 可依旧是晚了。 黎铄手脚发颤的看着这支箭朝着自己射过来,他浑身被吓得冰凉,却独独一颗心跳得凶猛。 千钧一发之际,这支箭在离黎铄面门只有一毫的地方停下来,箭头带起来的风吹过黎铄的脸,将他的刘海吹得向后仰去。 黎铄手脚发软,刚刚松了一口气,却...... ------------ 第八十四章:云水 风遥遥的从城门口吹过来,将破烂的旗帜吹得摇摇欲坠,那城门上守卫的士兵也是没有半点精神,面黄肌瘦,好像一匹饿了不知道多久的马。 管事坐在沈意安马车的车椽上,随着马车的前行微微摇晃。 管事还是之前翔云郡那个管事,他一直跟在沈意安身边赈灾,此次沈意安被吴君派遣出到云水郡来监督赈灾情况,便把他一起调拨过来了。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来,管事跳下车,拍了拍衣衫上的泥沙,扯着声音喊道:“唉——开城门,我们是赈灾大臣吴大人...... ------------ 第八十五章:秦楼 楼上轻歌曼舞,舞娘的袖子舞到了沈意安脸上,那舞娘本想就此趁机斜倒过来。 沈意安不喜的皱眉,面露厌恶,舞娘便害怕的后退了一步,唯唯诺诺不敢过来。 刘大人手中的酒杯一顿,笑道:“大人这是不喜这个舞娘?本官再给你换一个如何?这秦楼里面的姑娘,就是比上九重城的醉风楼也是毫不逊色的。” 沈意安心里不喜更甚,他目光锐利的迎上刘大人的眼眸:“不必了大人,本官有些事情要与大人作谈,可否请她们先行退下?” 刘大人仰倒在座,...... ------------ 第八十六章:黑脸 刘毅脸上笑着,慢慢的在沈意安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他的手下笑着将茶给他奉上来。 刘毅喝了一口茶,才道:“感觉怎么样啊沈大人?还好吧?啊?” 沈意安冷笑一声:“你们这样,就不怕羽皇怪罪吗?” 刘毅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闻声瞬间大笑起来。 当黑暗成为主流存在,一瞬间的光明反而变得有罪,变得可笑无比。 刘毅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够了,才直起身来:“沈大人啊沈大人,本官都已经这么做了,你这样问又有什么意思呢?难道事...... ------------ 第八十七章:矛盾 孟雨目送苗人管事离开,嘴角狡猾的弯起,他背后背着的手里闪烁着点点星火。 星火在傍晚的巷道发出猩红的光芒,如此之小,如此令人胆颤。 余晖的照耀之下,苗人管事走到街口处四处张望,来这里之前,他早已经将所有的关于职务的标志性着装都脱下了。 这几日他已经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早已经轻车熟路。 管事四处张望着,脸上带着倨傲和不耐烦。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该怎么拿捏人心。 然而他却没有等来什么将军,黄昏街口处,管事等来了一记...... ------------ 第八十九章:谈判 管事跟沈意安关在了一起,他明显被人打了,身上满是伤痕。 沈意安皱着眉,语气担忧:“你身上的伤....” 管事不在意的摆摆手,语气虚弱:“大人莫担心,属下性命没有大碍...咳!....咳!” 看他这样,性命就算没有大碍,估计也去了半条命。 管事撑着身体道:“只是大人,那刘毅原是苗族的人,他勾结苗族残害百姓,谋杀了云水郡的郡长,这件事除了咱们无人知晓,就是吴大人也一无所知。” “他们一无所知,就没有人知道我们遇...... ------------ 第九十章:陨落 阁老来得及,身上背着的转盘都忘了拿。 裕安去替他拿转盘了,现在诺大的殿中就剩下了阁老和顾铭两个人。 阁老看顾铭一直皱着眉,神情十分焦作,他心里的不安也被唤了起来。 这几天他一样揣揣不安,心里就像是一直有一头猛兽在追杀一样,焦心得不行。 顾铭捏着自己的鼻梁:“这几日阁老可曾再算过卦?” 阁老心道算是算过,就是结果不太能说。 阁老模糊其辞道:“这几日都不是卜算的绝佳日子,老臣虽然算了,却不甚相信结果,那结果与事实...... ------------ 第九十一章:寂灭 老者似乎还要说话,顾北林预判一样打断了他:“我救他命已经是最大让步。” 老者便止住了言语。 老者道:“你不用去救你小叔了。” 霎那间,顾北林浑身降温至冰点:“你什么意思?” 老者道:“你别冲动,年轻人,冲动是魔鬼。他已经离开那个齐阵了。” 顾北林捏紧手腕,他语气凶狠,声音中却有颤抖:“什么叫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就是不在里面了啊。” “那他人呢?”顾北林抿紧嘴唇,又问了一遍:“那他在哪儿?” 老者没有说话,他感...... ------------ 第九十二章:秦情 这里有着相同的风景,相同的烟火,却在没有那个陪伴他长大的人。 顾北林弯腰行下一礼,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长成了身姿挺拔的青年,变得更具有威慑力,顾铭在他身上看见了属于羽族皇室的帝王气息。 顾铭放下手中的奏折,他沉默了一会儿,道:“阿林,北方的边境,又起战事了。” 仅仅一瞬间,顾北林的眼中布满寒霜与冰降,那滔天的恨意包裹着怨毒,一刀一刀刻骨铭心的刻进骨髓与灵魂,让他手中再一次握紧了屠杀的刀。 顾北林冷笑,语...... ------------ 第九十三章:夜访 顾铭很欣赏沈意安,这些年交了很多重要的事情给他做,这一次外出边境,顾铭便将沈意安派来了北方,一来作为安抚百姓的官员,而来能为军中处理一些文职事务。 顾北林撩开军帐,沈意安已经准备好了茶水,他笑着给顾北林奉上一杯茶,将一些文书密件放在了顾北林面前。 “殿下,只是我们的人查到的关于这次将领的信息。” 沈意安知道四年前是顾北林救了他,他一直很感激顾北林,即便顾北林这些年对他的态度并不怎么样。 顾北林在看见‘未知...... ------------ 第九十四章:之下 那面罩在黑夜中呈现魔幻的色彩,是一个诡异恐怖的魔鬼面具,其下遮掩着雪白的皮肤,看起来充满了禁忌与罪恶。 顾北林颤抖着伸出手,他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决定伸手去摘那面具,然而仅在离那面具一毫之差的地方,他的手腕被一只宛如钢筋的铁腕牢牢地遏制住。 黑夜里随即响起面前人略带冷意的声音:“想不到堂堂羽族太子殿下,竟然是如此卑劣小人,打不过在下就想靠如此下流的手段达到目的,殿下想摘下在下的面具,大可以与在下堂堂正正...... ------------ 第九十五章:仇恨 幽深的林间山谷里盘踞着一处高耸入云的高楼,顾涧站在楼顶,眼神阴鸷的望向羽族皇室的方向。 他已经在朝堂接连失去了几乎所有的眼线,就连他最大的合作人裕安,也被羽皇查了出来,那些南方的商行全部都落在了他的手里,现在估计已经快要被顾铭派去的人接手了,他在九重城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几乎可以说是功亏一篑。 顾涧紧紧的捏紧手,本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可谁知道顾北林竟然半路杀了回来,让他们与苗族的计划也不得实现。 他...... ------------ 第九十六章:齐阵 沈意安仔细看去,只见这小孩通身金银,全身上下无不是挂满了宝物,一看就身价不菲,羽族已经连续打了六年的仗,百姓也迅速的贫穷下来,现在还能如此富贵之人,在这天下必有名号。 沈意安问道:“你家大人是谁?你一人在此处不安全,北边在打仗,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小孩咯咯的笑了,他生得极为好看,通身看上去,却有流露出一副贵家公子游玩人间的感觉。 小孩绕这沈意安走了一圈:“你是朝中的大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管事上前,又...... ------------ 第九十七章:凤鸣 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保持了防备的状态,那人却轻轻的走过来,步伐轻盈,没发出什么声音。 顾北林听见他似乎是倒了一杯水,接着甘露迎上了自己的嘴唇。 “你受了很严重的伤,从山上滚下来,身上骨头断了好几处,眼睛也被刺伤了。” 那人说话慢慢的,声音也很温润,他问道:“那炽焰山上只有熔岩和岩石,你去那里做什么?” 顾北林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还能说话,他动了动指尖。 那人大概是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冒犯,便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 第九十八章:争端 顾北林看不见他说的有多漂亮,但还是愿意跟着他一起去,他将手上的东西都放到一只手上提着,道:“是河灯吗?” 江月秦道:“是啊,这里的河灯很有名,愿望都很准。” 顾北林轻轻的笑了笑,愿望什么的,说实话,不过都是弱者在祈求自己达不到的愿望,他从来不许愿,不管是当初秦钦在凛白域失去记忆,还是后来羽族面对苗族的千军万马,他从来都是用自己的最大努力去争取。 包括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此陌生的感觉席卷着他的世界,...... ------------ 第九十九章:月秦 江月秦只看了她一眼,便转回了眼神,语气冷漠,眼里却有悲痛:“既然母..既然江夫人也来了,就请给我作下一个保证,不得伤害我的朋友,这是你们自己挑起的争端。” 顾北林没有想到江月秦那么温吞胆小的一个人,他什么都很害怕,却能在那一掌要命的袭来的时候站在他身前来。 江月秦打算就此做罢,顾北林可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既然没有感觉到自己打不过对方,那就是打得过。 可江月秦死死的拉着了他的手。 江夫人听见江月秦叫她夫人,心...... ------------ 第一百章:同行 他绕过江月秦往屋里走,锅上煮着饭。 江月秦诧异:“不能吧?我现在已经感觉痊愈了。” 顾北林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想了想:“嗯..是一个云游来到这里的老头儿,他见你有缘,便救了你。” 江月秦是单纯,但也没有这样好骗,顾北林见他迟疑的不说话,也不在意,他反正能让他相信。 顾北林道:“不信?” 江月秦点点头。 顾北林道:“不信你试着运行一下体内的灵气,看看是不是能修行了。” 江月秦像是被雷砸中了一般:“什..什么?” ------------ 第一百零一章:入学 他往顾北林脑海里面传了一份有关凤鸣国的信息,又开始喋喋不休:“你当初要是听本尊的话,修行了我神族的功法,哪里需要现在这样处处小心,直接能在这里横着走,任何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虚无的。” “也不知道你在坚持个什么....你学不学?本尊可告诉你啊,现在开始学还不晚,这地方适合灵气修炼,你不如..” 顾北林关了老者的神识窗口,他估计老者现在在骂他祖宗,但是没关系,他现在更关心那一份凤鸣国的信息。 凤...... ------------ 第一百零二章:熟人 学长心慌:“您听我解释啊,昨天晚上明明是这个...” 顾北林接过了他的话:“昨天晚上,学长将我拦了下来,说希望切磋切磋,学生初入剑术学院,自然不敢与学长比试,学长便提出了以酒代剑,比一场,学生不知道学院内有没有禁止饮酒的律令,便不敢轻易接受,大概...”顾北林做作的难过低头:“大概,惹学长不高兴了,学长愤愤离去,学生一时不知所措,没敢追上去...” 学长:“......” 从未见过如初厚颜无耻之人。 事情...... ------------ 第一百零三章:空谷 门残肃正道:“你冷静点!” 江月秦如若真的被歹人所陷害,他也是最着急的人。 门残立即派人去请明光学院的药学院长,他要从顾北林手中接过江月秦,顾北林却不放手。 门残道:“他需要治疗。” 示意顾北林放手。 顾北林又看了一眼江月秦,眼里面带着执拗与警告,他慢慢的将江月秦交给了门残。 药学的院长在位江月秦诊治,顾北林紧紧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眼神锐利。 药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在这年轻人的目光之下忍不住的手抖。 门残:...... ------------ 第一百零四章:沉疴 这里没有任何生灵生存的极限,却不是天然恶劣的环境造成,而是有着明显的人为痕迹。 顾北林在空谷的墙壁上看见了机关,那是人工打造而成的冷兵器。 这些冷兵器极其的精巧,能在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取人性命,顾北林刚才毫无防备,才导致一下来就受了伤。 他望向周围的墙壁和远处的沟渠,发现光是近处的墙壁上就有着不下于十处的精巧机关。 顾北林眼中坠满冰霜,顾涧为了给他设下陷阱,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老者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了一...... ------------ 第一百零五章:旧疾 秦钦听见这一句,瞬间变得暴怒:“那怎么就是你的了?!” 他将顾长元拎着衣领提起来,又重复了一遍,语气轻柔下来,却更加让人不寒而栗:“那怎么就是你的了?啊?” “你父亲将翅膀种子从顾北林的身体挖出来,再种入你的体内,让这双明媚的翅膀在你背上成长了这么多年...这翅膀,就变成你的了是吧?” 秦钦道:“你们欺人太甚。” 那一双翅膀是如此的皎洁如明月,秦钦初见那一双翅膀,就像是再次见到了顾安,那位神圣而美丽的羽族...... ------------ 第一百零六章:有请 顾北林抬手按了按沉痛的眉心,一番冷静后,反应过来应该是老者的作为。 昏迷前的记忆如浪涌进他脑海,顾北林缓慢地闭眼垂头。 小叔……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他悲痛不已,却也欣喜不已。 太好了……太好了,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切都来得及,什么都来得及。 哪怕已经沧海桑田,哪怕已经世事变迁,哪怕世界已经天旋地转,只要他人还在,心就有安放之处。 不管秦钦现在身份有多麻烦,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在等待,只要知道...... ------------ 故人的消息 顾北林挣不开游岚拽着他的手,上半身动不了,不代表下半身也废了,他一个出其不意的伸腿,当即把游岚绊了个嘴啃泥。 “?……!”游岚大概也没有想到堂堂太子品行如此歹毒,惊愕得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北林才不管他,毫无愧疚感扭头就走,什么事也没有找小叔重要。 他对这个校长没有丝毫兴趣。 “轰隆——” 古老华丽的殿堂升起一阵风,将吊在四周墙壁拱形窗上的古纹风铃吹得叮铃作响,像一阵圣洁而沉稳的音乐。 “小友且慢——” 苍老的...... ------------ 番外·新年篇 “寈羽节安——” “寈羽节安!” 七彩的帆衫羽毛悬挂在家家户户的门口,羽族的人民迎来了最热烈的节日,街上热闹非凡,小孩的欢笑声充斥着整个眼帘,因双腿残疾多年不出门的老人也笑着颤颤巍巍地坐上轮椅,感受来之不易的和平与繁荣。 九重城更是炮响了一阵接一阵,蔚蓝的星空都被粉饰成彩色。 离那场残忍遥远的战争已经过去了五年,这五年经历了经济复苏,工业重建,以及在顾铭登基之后的朝堂大改革。 奢靡的世家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羽...... ------------ 去往新的希望 明媚的日光笼罩殿堂,顾北林却只感到透心的凉意。 他不知道那日的崩塌是否让他受伤,也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小叔为何再也想不起他,独自来到陌生的地方寻找亲人,他在日复一日的期待与盼望中,精神时刻紧绷,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掀起惊天大浪。 校长却只但笑不语,他身着华服,高高地坐在殿堂之上,宛如悲天悯人的神像,而周围那不属于神圣的气质,却深深地让他以这种姿态腐烂入邪。 无声的对持。 顾北林收起眼神中的厌恶,终究还是选择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