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1章 逃离与欢迎 第01章逃离与欢迎 ……………………………… 夜幕下的新湾大桥,像一条璀璨的巨龙,横卧在海面上。夜空是星光点点,城市是点点星光,远处偶尔传来汽笛声,合着浪涛的旋律,鸣奏出一段段抒情小夜曲,于繁华之中,带给人们一份难得的静谧。 然而此刻,彦落雨正双手扒住桥栏,奋力地攀爬上去,紧接着,便纵身一跃,使得拼命追赶而来的忻向之,也来不及抓住她的一丝一缕。 就在身体触及海面的一刹那,不知是因为忻向之的呼喊,还是对这个世界仍有眷恋,彦落雨猛然睁开眼睛,随即,却又慢慢合上。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海底最深处,才是自己向往的地方。 死亡并不可怕,活着才可怕。彦落雨任由自己慢慢向下沉坠,仿佛安静地期待入睡一般,然后又感觉身体轻飘飘地向上浮升了起来,似是灵魂趁着午夜熟睡之际,悄然而出。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 是不是沉到了海底? 是不是飞向了天堂? 这里并非天堂,因为没有彩云地毯与头顶光环的天使;这里也并非地狱,因为没有火湖烈焰与握着钢叉的魔鬼。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彦落雨所看到的景象使她惊呆了。自身仿佛飘荡在宇宙之中,黑暗而无垠的空间里,星罗棋布。有的巨大如云,有的微小似豆,有的时明时暗,有的光团刺眼…… 彦落雨不知道自己将会飘向哪里,紧张地转了个身,想要寻找来时的路,却看见身后是一颗巨大的蓝色星球。它那么柔和,与众不同,仿佛滴落在宇宙间的一滴泪珠,美的令人心悸。 就在彦落雨为眼前的奇景,莫名感动,将要落泪之际,身体猛然受到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大力量的吸引,使她急速地飞射而去,连周遭的群星,也都变成了一道道刺眼的,光芒…… ………… 蓝色的头发,蓝色的瞳孔,一袭灰色的披风,背后还缚着一柄阔剑,就像一位染了发的古代武者,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英武之气。他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注视着自己,神情似是有些犹豫。 醒过来的时候,彦落雨就看到了这些。她的第一反应是,做梦!然而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自己不是已经跳海了吗? 环顾周遭,彦落雨发现自己正倚着一块巨大的山石,处于一个半山坡上,身上还穿着自己从家里跑出来时所穿的那套睡衣、睡裤,以及白纱睡袍。 山坡上草野花艳,不远处的树林随风晃动着枝头,晚霞从树梢间挥洒过来,时而会晃一下眼睛,除此之外,就只有眼前这个打扮怪异的陌生男人。 正当彦落雨为这一切感到惊诧时,眼前的男人忽然朝着自己深深地鞠了一躬。 “蓝部迪辰,听候您的差遣。” 这一举动使彦落雨惊恐地尖叫起来,因为男人鞠躬时,她看见他抚着胸口的那只右手,像鹰,或者别的什么猛禽的爪子,尖利的指甲更像淬毒一般,泛着瘆人的幽幽蓝光。 男人搞不懂彦落雨为什么会突然尖叫,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再有任何举动。 彦落雨不怕死,死是彦落雨从前常常渴望的事;彦落雨也不怕身处异域,放逐抑或流浪,是彦落雨想死之前,常常渴望的事。 但是彦落雨害怕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不仅仅是因为他怪异的模样。确切地说,所有的陌生人,都能使彦落雨感到恐惧。 陌生男人仍旧一动不动,毕恭毕敬地站着。 彦落雨努力平复着心里的惊慌,有些结结巴巴地问:“这……这里……什么地方?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回禀星主……” “你喊我什么?” 打断男人的话,彦落雨急切地问。 “星主!” “不,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星主。” 男人虽然疑惑,却仍是恭敬地解释说:“星主不是一个人,是指所有能够主宰这里的统治者。” 如此一来,使得彦落雨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她又急切地追问了一遍。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这里是前往沙凡集市的小路。” 男人赶忙回答,向彦落雨身后的方向一指。 “顺着这里一直走,再翻越前边的那些山峦,就可以到达沙凡集市,过了沙凡集市,便是白翼居地。我是蓝部首领,猎鹰王之子,迪辰。” 男人说着,又向彦落雨鞠了一躬。 “至于您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正是我想知道的问题。” 怪诞,荒谬,完全的莫名其妙。 本以为自己会死去,尽管彦落雨不知道人死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天堂、地狱、轮回,或是永恒的睡眠。可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来到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地方。 彦落雨搞不懂沙凡集市是哪儿,星主又是什么东西,只是她习惯了顺其自然,更确切地说,也许是漠然。 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一切呢? 她有些尴尬地向眼前这个叫作的“迪辰”的男人挤出一个笑容,也不知是想要感谢他,还是表达自己的无奈。 想不到迪辰大惊失色,猛然向后倒退了两步,但是很快又恢复镇定,冷冷地问:“星主,不知我犯了什么罪,你为何要杀我?” “啊?” 这真是一个怪异的人啊! 彦落雨被自己遇到的所有怪异,惹得有些愤怒,没好气地说:“我干吗要杀你啊?无怨无仇的,我都不认识你。再说了,你看我像是会杀人的样子吗?” 这一次,连迪辰也无法再面无表情,皱着眉,眯着眼,重新上下打量着彦落雨。 “你真的不是星主?” “我都说了我不是,你……” 彦落雨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应该向这个男人发脾气,他又没得罪自己,于是勉强又挤出一个笑容。 “对不起,我说话太冲,请你原谅。我叫彦落雨,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迪辰。” 迪辰似乎很不习惯彦落雨的笑容,每一次看到,都会使他感到紧张。过了半晌,他像是自言自语地又说:“看来……你真的不是星主,那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彦落雨满是沮丧地又说:“之前我想跳海自杀,以为可以长眠海底,谁知道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你真的来自那个地方?” 听着迪辰话里的意思,好像他知道自己所遭遇的,究竟是什么事,彦落雨不由得紧张地催促着。 “什么传说?你快说。” 已经知道彦落雨并非星主,迪辰少了几分暗中的戒备与表面的恭敬,却仍是有些拘谨,慢慢走过来,在彦落雨对面坐下。 “我曾听蓝部老辈的智者说过,我们每个人的梦,都真真实实地存在于我们之外的地方。也许你的来处,我曾经梦到过,而这里,也曾在你的梦中出现。我们原本,互为梦境,只有两个地方之间的神秘之门开启,而你刚巧又穿过了那道神秘之门的时候,才有可能达到,你梦到的地方。” 彦落雨哑然无语,呆了半天,又怔怔地问:“你是说……我在自己的梦里?” “不完全是。也许你曾经梦到过这里,可这里并不只是你的梦。” 想不起来,自己是否真的梦到过这里的景象,彦落雨只记得,自己梦到最多的是蛇,拼命地缠绕着,使自己无法喘息。再有,就是梦到动物的尸体,很多很多的尸体,四周一片死寂,连水面都没有一丝波纹。 每每遇此梦魇,彦落雨都会猛然醒来,浑身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而后再藏身于暗夜的角落之中,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紧张、恐惧的心情。 彦落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是否真像迪辰说的那样,来到了自己的梦境。她使劲地咬了一下手指,却禁不住疼地“哎哟”叫出了声。 “欢迎来到……水蓝星。” ………… 迪辰的语气很温和,脸上却总是酷酷的,面无表情。 茫然四顾,彦落雨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原本想死来着,或者应该婉转地说,是想长眠海底,结果却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不过也有好处,至少使她暂时忘记了自杀的念头。 彦落雨正想问迪辰,自己该怎么回去,却见他的眼中猛然闪过一道蓝光,变得异常警觉,使彦落雨不禁打了个寒颤。 随后迪辰突然伸出像鹰爪子一样的大手,扣住彦落雨的手腕。彦落雨刚想尖叫,迪辰却又嘘了一声。 “追兵来了。” 随即将她拽起来,如飞一般,悄无声息地向不远处的树林跑去。 使彦落雨感到大为惊讶的是,自己居然能够跟得上迪辰的脚步,要知道,早些年彦落雨在学校的时候,上体育课,从来都是走完跑步项目的。 奔至树林深处,迪辰找到一个小凹洞,将彦落雨塞了进去,神情严峻地叮嘱道:“记住,无论等下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随后,迪辰还用枯枝杂草覆盖住洞口,自己返身跑开,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三把两把地攀上一棵老树,隐身在枝梢之间。 透过洞口枯枝的缝隙,彦落雨可以隐约地看到,刚才自己和迪辰所处的方向,出现了两个身影。他们向四周张望了片刻,便朝着树林这边飞奔过来。 彦落雨紧张的好像胸口揪在了一起似的,既不清楚迪辰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所说的追兵又是什么人。单单看他的打扮,就像是在拍电影,可他的神情又分明在告诉自己,这绝不是儿戏。 直到那两个追兵渐渐走的近了,彦落雨才看清楚,他们竟然和迪辰有着一样的蓝色头发与蓝色眼睛。心里不禁又多了一层疑问,这显然是他的同族啊,为什么会追他呢? 两个追兵在树林外停住脚步,向里边稍做审视,各自抽出背负的长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彦落雨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好像已经能够听到,他们踩断地上枯枝的声音,每一次轻轻的裂响,都像在耳边炸了开来。 ------------ 第02章 叛徒与追兵 第02章叛徒与追兵 ……………………………… 彦落雨的脑子还是不太清醒,自己只是想逃离复杂的人世,却不曾想会来到“水蓝星”这个有些怪诞的地方,还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场追杀。 追杀? 还说这不是在拍电影? 然而此时,树林外的那两个追兵越走越近,手中还拎着寒光闪闪的长剑,后来就站在了彦落雨藏身的那个小凹洞前不远之处,这又吓得彦落雨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两个追兵朝着四周巡视,其中一个忽然高声喊道:“迪辰,我们知道你在这儿,你还是出来,跟我们回去吧。” 没有回音。 风在树林里东飘西荡,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只是仍掩不住树林里紧张的气息,似乎连夕阳也害怕看到将要发生的事,急欲坠到山背藏起来。 没有喊过话的那个追兵似是无意地朝着彦落雨的藏身之地又挪了两步,而后猛然挺剑,向彦落雨直刺过来。面对如此惊变,彦落雨早就吓傻了,只看见一道寒光直奔自己而来,然而随即一个身影闪现,已经挡在了自己藏身的小凹洞前。 “危男,你好大的胆子,想取我的性命吗?” “危男不敢。”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危男挑衅的眼神直直地盯在迪辰身上,仿佛随时都会刺上一剑。 迪辰不再理会危男,转而向着刚才喊话的那个追兵问道:“齐雄,我父亲是怎么说的?” 齐雄还算客气,向迪辰鞠躬示意,而后说道:“首领已经知晓你的意图,命我们把你带回去,如果你敢违抗,即是蓝部叛徒,可以格……格杀勿论!” 说到后来,齐雄的眼神之中,也放出了狠厉的蓝光。 迪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真的会杀我吗?” 这句话使得危男与齐雄同时一震,似乎心也软了下来。 ………… 迪辰虽然是首领的独子,但是从来不会颐指气使,没有一丝飞扬跋扈,对待族人温和有礼,深受爱戴。更何况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同练武,一同打猎,一同追求姑娘…… 齐雄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狠狠地说:“会!凡是背叛蓝部的人,无论是谁,我们都要杀!” 想到手足相残,迪辰痛极而怒,不禁高傲地说道:“就凭你们两个,杀的了我吗?” “如果再加上我们呢?” 虽然还不清楚,迪辰刚才是不是已经救了自己一命,但是也看到他为自己挡剑。彦落雨原本躲在小凹洞里瑟瑟发抖,后来竟然被他们的谈话吸引,像是沉浸在电影剧情之中,对迪辰越发感到好奇。 而此刻,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彦落雨猛然惊骇。不知何时,树林的左右两边,分别又出现了四个人,远远地已经将迪辰包围在中央。 以一敌六。 彦落雨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迪辰环视着,有些感伤地念着来人的名字。 “仇哥、班明、邓山、邓海,你们都是……来杀我的?” 他们心里清楚,迪辰不是害怕战斗,只是兄弟相残,同室操戈,会让他感到悲哀,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刚才说话的仇哥,应该是在场几人之中最年长的,只听他又语重心长地说:“迪辰,杀与不杀,不在我们,而在于你!你不要你的族人,不要你的兄弟,不要你的父亲了吗?难道就因为你喜欢上了白翼首领那个该死的女儿,就要联合异族,来杀死我们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迪辰大声地呼喝着,然后带着近乎哭泣的腔调。 “现在不是他们要来杀死我们,而是我们要去杀死他们啊!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战争啊?难道你们喜欢流血,疼痛,受伤,死亡?” “就因为他们是白翼人!是蓝部世世代代的仇敌!所有的白翼人都该死!” 危男怒喝着,抬起长剑,指着迪辰恶狠狠地又说:“你投靠他们,也该死!” 仇哥并没有制止危男,而是继续教训迪辰。 “白翼人杀害了多少我们的族人?世世代代的血海深仇,难道是你一句不想打仗,就可以化解的吗?我们也不想打仗,但是我们更不想被仇敌当作牲畜一样屠杀!” “现在是我们要去屠杀白翼人!” “是的!” 面对执迷不悟的迪辰,仇哥突然变的异常严厉起来。 “你以为今天,我们不去攻打他们,明天,等到他们强大的时候,也就不会来攻打我们吗?你不会忘记危男的爷爷,我们的老首领是怎么死的吧?他是让卑劣的白翼人在和谈的酒桌上毒死的!他们用竹竿挑着他的头颅来攻打我们,屠杀我们的族人,如果不是你的父亲,现在恐怕已经没有蓝部了!我们隐忍多少年,终于有了雪耻的能力,你的父亲,伟大的猎鹰王,将带领我们踏过沙凡集市,用白翼人的鲜血来告慰我们先祖的亡灵。而你,猎鹰王的儿子,竟然要去向白翼人通风报信,你难道不为自己感到耻辱吗?” 迪辰无言以对,痛苦地觉得,若是灵魂能够飘出躯体,倒还好些。 “仇恨从哪里来?难道我们杀死的白翼人……还少吗?”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班明,先是发出一声轻叹,然后走上来,拍了拍迪辰的肩膀。 “没有人知道仇恨从哪里来,但是想要消除仇恨,只有消灭敌人。我一直不相信你是为了苏丽娜而背叛蓝部的,她是你仇敌的女儿,而你和她,也仅仅是我们去刺探白翼居地的时候,见过一面。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份仁慈,但是,这份仁慈也许会害死你和你的族人。就算你过得了沙凡集市,见到了白翼人,又能怎么样呢?你以为他们会相信猎鹰王之子所说的话吗?你以为他们不会把你的头颅砍下来,挂在竹竿上吗?迪辰,别傻了,跟我们回去,为你的族人出一份力,你是蓝部最好的战士!” 迪辰沉默着,许久,轻轻地说了一个字:“不。” ………… 邓山、邓海两兄弟好像不会说话似的,反正该说的别人都已经说过了,既然迪辰如此执迷不悟,他们觉得也实在没必要再说什么。而后不等迪辰的“不”字落地,便已各执一柄砍刀,分左右同时向迪辰袭来。 迪辰闪过了邓山的刀锋,却被邓海划破左臂,霎时之间,血流如柱,丝毫不敢再犹豫,纵身跃向旁边一棵大树,左手的蓝色指甲牢牢地抓进树干,右手已挺剑在手。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藏身小凹洞的彦落雨始料不及。刚才听他们辩争,所说的还像是电影台词,想不到邓山、邓海两兄弟说动手就动手,连一声招呼都不打。而迪辰跃上树干的动作,没有使彦落雨再感到惊讶,因为迪辰是凭借爪力,把自己吊在树干上的缘故,左臂上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脸。彦落雨的心也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如非拼命咬紧牙关,只怕早已尖叫出声。 早先彦落雨的胆子特别小,买菜的时候,遇到杀活鸡活鸭的摊位,都要绕着走,就怕看到鲜血,自己会忽然晕倒。可是现在,她只担心迪辰的安危,如果他们真的要六个打一个,迪辰哪还会有命在? 不行,自己非要制止他们不可! 就在彦落雨将来冲出来之时,仇哥大喝一声:“邓海,你干什么?” 不料,回答之人却不是邓海,而是危男。 “首领有令,背叛蓝部,格杀勿论!” 说完,与齐雄一起,各挺长剑向迪辰围了过来。 一时之间,仇哥和班明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是应该围堵迪辰,还是制止危男他们的截杀。 ………… 迪辰以一敌四,已是吃力非常,他不能被困住,总要在他们围上来之前跳出包围。而此刻,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容易受到左右两侧的夹击,只能挥剑拨挡,尽快脱身。 邓山、邓海的两柄大砍刀犹如万钧雷霆,砍树树倒,劈石石裂,危男、齐雄的两柄长剑又如冤鬼缠身,紧追不舍,飘忽不定且凌厉异常。 迪辰手握阔剑,穿梭于四人之间,虽然还能自保,可是他迟迟不肯下重手,这样的追逐又到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呢? 又过片刻,迪辰借着一次跳出包围的机会,向前一路猛冲,随后突然回头,以极快的速度,向追在最前边的邓山挥出一剑,出剑时架开了他的砍刀,收剑时划伤了他的右腿。 邓山一个趔趄,闪向旁边,而迪辰也未能全身而退,竟被危男跃过头顶,一剑撩在后背上,为了减轻伤口深度,迪辰只得俯身迎着邓海、齐雄的刀剑再冲过去。 邓山腿上带伤,行动已经不那么灵便了,但是其他三人的围追堵截,仍旧使迪辰丝毫不敢大意。尤其是邓海,看到自己的亲哥哥受伤,气急败坏地犹如发狂的公牛,时刻冲抵着迪辰,已视他如死敌,再不是往日兄弟。 迪辰一边招架,一边暗想,邓海兄弟的砍刀,二去其一,威力大减,自己应该尽快破除危男与齐雄的两柄长剑。于是瞅准时机,侧身先躲过危男劈来的一剑,趁他来不及收式之前,又以阔剑磕飞齐雄随后攻来的长剑,在他腿上也划了一道。 然而,迪辰却忽略了,他们两个并非是邓海兄弟那样的粗莽之人,危男居然不收剑式,以左手屈指成爪,在迪辰背上狠狠地抓了一把。 ………… 破碎的衣杉,带着丝丝皮肉,都抓在危男手中,迪辰踉踉跄跄地向前冲出几步,扑倒在地。危男手下丝毫未停,挺剑向迪辰又刺了过去。 “住手!” “住手!” 班明在两声断喝之中,已执剑将危男的长剑挑开,顺势一脚又把他踹了出去。 第一声断喝并非是仇哥发出的,彦落雨早已推开遮挡着小凹洞的枯枝杂草,跑出来抱住了躺在地上的迪辰,凄厉地喊道:“你们真的要他死吗?” 刚才危男就已经察觉到小凹洞里有人,只是迪辰的及时出现,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也就把这些忽略了。 现在,大家惊诧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衣服又脏又乱,头发上甚至还顶着杂草,因为抱住迪辰的缘故,白色的衣服上已经浸染出鲜艳的血花。 更令大家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是一位星主。 星主又怎么会不顾体面地抱住迪辰呢?虽然他是蓝部首领猎鹰王之子,可仍旧是统治者的奴仆啊! 大家的面色越来越凝重,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倒是班明,现在是距离迪辰与彦落雨最近的人,迟疑片刻之后,他慢慢向后倒退了几步,将右手放在胸口,低下头,向彦落雨行礼…… ------------ 第03章 中毒与迷路 第03章中毒与迷路 ……………………………… “尊敬的星主,您的仆人向您问候。” 眼瞅着班明首先向彦落雨行礼,仇哥紧接着也右手抚胸,做出了行礼的姿态,危男虽然心有不甘且存有疑惑,此时却也不得不收起了手中的剑,低下了倔强的头。 悲愤交加的彦落雨忽然想起来,迪辰最初看见自己的时候,也误认为自己是星主,而且还说过,星主是这里的统治者。看样子,如今想要救迪辰的性命,自己也只好冒充一下了。 虽然彦落雨并不知道真正的星主是什么样,但是统治者总是要高高在上的,于是端起架子,故作严厉地问:“你们还知道我是星主,那你们听我的话吗?” 班明几人连忙回应,纷纷说道:“您的仆人,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彦落雨揪紧的心感到一松,故作不屑地说,“那好,你们都回去吧,不许再伤害他了。” “等等!” 危男突然软中带硬地说:“尊敬的星主,我们不敢违抗您的旨意,但是迪辰是蓝部的叛徒。星主从来都不会插手蓝部与白翼人之间的事,不是吗?” 怎么连统治者也有不管的事吗? 天知道他们都有些什么破规矩啊! 彦落雨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又急智地想到,迪辰好像挺害怕自己笑的。于是,她冷冷地一笑。 “我不是要管你们的事,我是需要他为我做事,怎么,不可以吗?” 想不到这一招果有奇效,竟然吓得危男神情倏变,连连后退。 见此情景,仇哥及时地说:“星主勿怪,您的仆人谨尊您的吩咐。”而后又恭敬地退开几步,才去招呼其他人离开。 班明转过身时,悄悄丢在地上一个小瓷瓶,彦落雨却听到他悄声说:“首领已经派了萨日庆赶来,你们千万小心。” ………… 天色将晚,树林里已是昏暗一片,迪辰的鲜血浸透衣衫,温暖着彦落雨,然后渐渐冷却,带给她更多的冰凉。 抱着已经昏迷的迪辰,彦落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像这样的情况,应该赶紧打电话,叫医生,把他送去医院啊!然而现在,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条件。 难道他就要这样死去? 彦落雨不停地喊着迪辰的名字,喊着喊着,便哭了起来。 也许真是哭声惊醒了迪辰,他指着班明留下的小瓷瓶,断断续续地说:“药……擦伤口,再吃……”话还没说完,便又昏死过去。 彦落雨定了定神,首先想到的是水,不管吃药还是清洗伤口,都需要水。可是,天马上就要黑了,该上哪儿找水呢?自己本来就怕黑……顾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吧? 也不管迪辰是否能听见,彦落雨丢下一句“你等着,我去找水。”就急匆匆跑开,可是没跑几步却又折了回来,拿过迪辰的阔剑,给自己壮胆,正好看到他的腰后挂着一个水囊,也摘了下来。 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跑了好久,彦落雨终于找到一条小溪,给水囊灌满了清水,要回来时,才发现自己迷路了。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光透过树梢的缝隙,一片一片地挥洒下来,却并不能为彦落雨指引方向。 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叫声,把彦落雨吓得直想哭,但是她不敢喊,担心将追兵或者其它什么可怕的东西招来。于是只能咬紧嘴唇,拖着迪辰那柄沉重的阔剑,在树林里艰难地摸索。 这就是死亡的来临吗? 自己漫无目的、不辨东西地乱闯,正一点一滴地耗费着他的生命。他对自己鞠躬,不苟言笑,他为自己挡剑,不惜冒死。 彦落雨用双手费力地举起迪辰的阔剑。 “如果你也有灵性,就带我回到你主人的身边吧。” 慢慢闭上眼睛,彦落雨似乎真的听到了迪辰的召唤,不是具体的声音,也不是血腥的气味,可就是能引着她迈开脚步,睁开眼睛的时候,果然,看到迪辰还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 彦落雨用劲力气,才把迪辰拖到自己之前藏身的小凹洞旁,然后借着月光,为他清洗伤口。幸亏天黑,否则,给彦落雨看到那些狰狞的伤口,一定受不了。 小瓷瓶里倒出来的是粉末,彦落雨胡乱地在迪辰后背撒上一些,却找不到能包裹伤口的东西,只得将自己的睡袍下摆撕下来几条。包好后背,再包左臂,最后想起来,迪辰说这个药还可以吃,可彦落雨并不知道该吃多少药量,先喂了他一点,嫌少,又喂了一次。 忙活好这一切之后,彦落雨又小心翼翼地让迪辰右侧倚着小凹洞,靠好。觉得应该生一堆火,可是这里既没有火柴,又没有打火机,难道要自己钻木取火吗? 算了吧。 彦落雨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本来还想瞪大眼睛,守着迪辰度过危险期,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寒意袭来,使她拽了拽自己的衣服,贴近了迪辰,又一阵倦意袭来,终于迷迷糊糊地偎进了迪辰的怀里。 又是一个夕阳西下,彦落雨这一觉差不多睡了一整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趴在迪辰怀里的,急忙羞涩地爬起来。 不知何时,迪辰就已经醒了,但是他不动,惟恐惊醒彦落雨似的。想到被他看见自己那么难看的姿态,彦落雨羞的脸更红了,但是很快又意识到,迪辰的苏醒是不是就说明他不会死了?于是兴奋地追问着。 “你醒了!觉得好点吗?伤口还疼吗?” 迪辰似乎还是不太适应彦落雨的笑容,但已不是因为畏惧,而是不大好意思,腼腆的甚至有些结巴。 “我……我没事。谢……谢,是你救了我。” “你不是也救过我嘛,干吗这么客气?” 终于有人比自己还羞涩了,这让彦落雨感到很开心。 ………… 昨晚帮迪辰上药的时候,也看不清,现在才惊讶地发现,不仅是他的手指像鹰爪,连手背上,也覆盖着一层像鹰爪那样的角质。同样的幽蓝色一直延伸到手肘,仿佛一对天生的护腕。而手肘之上,和赤裸的胸膛,则像自己……哦,不!应该是像忻向之那样,是男人的躯体。 彦落雨还很好奇地看了看迪辰的鞋子。鞋子也是男人的鞋子,就是不知道里边是一双男人的脚,还是一对爪子。 迪辰被瞧的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而,彦落雨却又看到他身上包裹的绷带,自己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最外边的那一圈绷带已经松垮垮地搭在了迪辰的腰上,于是要他转过身来,再帮他裹紧。 迪辰的衣服和披风也都破的不成样子了,他把两只衣袖撕下来,用阔剑将披风从破口处割断,破掉的接成布条,包住衣服,从胸口一直缠到腰间,再系上半截披风,才勉强遮体,倒是也张显着一股野性雄浑的气息。 彦落雨忍不住想笑,可是肚子里忽然传出一阵“咕咕”的叫声,为了掩饰尴尬,及时地自告奋勇。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看得出来,迪辰也很想笑,他的眼神中甚至已经流露出了笑意,但是他的面部肌肉最终还是绷的紧紧的,没能让自己笑出来,使得他的脸,看上去就像一块死板的大石头上,冒出了两个微波荡漾的小水潭。 “已经耽搁了一天,只怕萨日庆就要追到了,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彦落雨点了点头,仿佛又看到像昨天那样的血腥拼斗的场景,一瞬之间,连刚才那一点好心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嗯,你能走吗?” “我没事。毒已经解了,剩下的都是些皮肉伤。” “啊?” 彦落雨惊讶地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你中毒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是他们的兵器上有毒吗?那你现在要不要紧?真的已经解毒了吗?” 也许这一连串的问题,在迪辰心里只汇聚成两个字……“关心”。他有些感激地看着彦落雨,忽而神色又变的黯淡,慢慢把手伸到彦落雨面前。 ………… “我们蓝部人,都有一双毒爪,只要被抓伤了,指甲里的毒就会随着伤口侵入到血液里。” 彦落雨好像一下子全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她迟疑地又问:“所以……呢?” “所以我们同族之间,很少有人会用指甲抓别人,除非是彼此的恩怨情仇,需要以命来了结的时候。” “也就是说,他们是真的要置你于死地?我看那个叫什么危男的,就特别想杀你。” 迪辰有些神情凄楚地说:“也许吧。这也并不能全怪危男,他的爷爷、爸爸、妈妈,都是被白翼人所杀。他的小妹才一岁多,被白翼人抛在空中,乱箭射死。所以他恨死了白翼人,当然也恨我这个要向白翼人通风报信的叛徒。” 真是让彦落雨想不到,白翼人居然会这么残忍,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看来他们的确该死。 “他们都是什么人?萨日庆又是什么人?他很厉害,很可怕吗?” “萨日庆是我父亲的侍卫总长,蓝部第一勇士,也是传授我们本领的人。昨晚那些,都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提起萨日庆,想起此刻处境,迪辰连忙又说:“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要是现在被萨日庆追上,估计什么计划都完了。他那个人比较固执,除了我父亲,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嗯嗯。” 彦落雨连连点头应和,反正自己也不辨东西,只要随着迪辰一起逃跑就好。 ………… 迪辰带着彦落雨在树林里一阵穿梭,中途还抓到了两只像大耗子一样的东西。接下来的事,实在令彦落雨无法接受,她亲眼看着迪辰将那两只大耗子剥了皮,开膛破肚,洗干净之后切下一条后腿,递到自己面前。 “快吃吧。” 迪辰说着,已经捧起另外一只大耗子的尸体,大口大口地撕咬起来。 ------------ 第04章 小佳与短匕 第04章小佳与短匕 ……………………………… 幸亏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彦落雨才没能吐出什么来,然而迪辰此刻撕咬大耗子的模样使她不寒而栗,比初见时看见他的蓝色爪子更加恐惧。 忙着吞食的迪辰忽然注意到彦落雨的怪异表情,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不吃啊?” 彦落雨急忙摇头,吞吞吐吐地说:“不!不……我不吃这些东西。” “那你吃什么?像白翼人一样,只吃植物吗?” “嗯。” 彦落雨觉得这么说不够准确,又补充道:“我也不是不吃肉类,只不过,没吃过生的。” “用火烤一烤?” 看着迪辰满是好奇的模样,彦落雨失声笑了出来。 “差不多吧。” “现在不行!天快要黑了,我们点火的话,会被追兵发现的。要不然,你告诉我,你能吃什么植物,我去帮你找一些。” 这样的说法倒让彦落雨一时语塞,五谷杂粮,蔬菜水果,吃法也不一样啊,于是好奇地问道:“你们……不吃……植物?” “白翼人才吃植物,蓝部人只吃各种各样的动物,所以……在白翼人的眼里,我们就是一群凶残的异类,必须消灭。” 迪辰忽然神色黯淡地又说:“也许是鲜血的颜色令人生畏,然而植物的汁液对于它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和鲜血一样?所以,在我们蓝部人的眼里,白翼人除了同样凶残之外,还更加虚伪。” 迪辰的话使彦落雨心生感慨。无论植物或是动物,其实都是生命,而猎食者所考虑的就是如何把它们变成食物,大家都只是为了食物…… ………… 正当彦落雨寻思着迪辰的话,怔怔地有些出神之时,迪辰突然丢下手里的“大耗子”,猛地一下将她扑到在地,而后迅速向一旁翻滚而去。 他要干什么? 他想伤害我? 兽性大发了吗? 彦落雨差一点就要惊声尖叫了,然而却又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从心底升起。虽然自己与迪辰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可不管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最重要的是,迪辰对自己一直心存敬畏,礼遇有加,甚至都不敢随便的笑一下,又怎么可能突然对自己无礼呢? 当然,这些都只是彦落雨刹那之间的“思考”,或者说是“瞎想”也成。事实上,迪辰抱着彦落雨翻滚了几下之后又快速地站起身,不仅将彦落雨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也已抽出了随身背负的那柄阔剑。 彦落雨还有些回不过神,目光有些茫然地回望着她与迪辰先前的休憩之处,突然发现有几排洁白的羽毛,整整齐齐地插在地上。 此时迪辰朗声说道:“我不是来和你们打仗的,我有很要紧的事,要找你们的首领说话。” 恍惚之间,彦落雨看到一个像大鸟一样的影子,从树梢上飞掠而来,随即又见迪辰持剑左推右挡,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脚前又飘落下几根羽毛。 “我是蓝部迪辰!我说了,我有要紧的事,要见你们首领!” 有个声音,从迪辰侧面的一棵大树后边传来。 “你是猎鹰王之子?” 紧接着,迪辰前边的一棵大树上,也传来一个声音。 “那你最要紧的事,就是把你的头,献给我们首领。” 来的这两个人和彦落雨一样,穿着白色的衣服,只不过他们连头发和眉毛也都是白的。 更令彦落雨感到惊奇的是,藏身于树上的那个人,张开双臂,纵身向迪辰扑了过来,而他的脊背之上,竟然有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 白翼人! 这一定就是迪辰他们所说的白翼人! ………… 扑向迪辰的那个白翼人接近之时,突然扇动了两下翅膀,随即,有几根羽毛极快地向迪辰射来,迪辰侧身躲避,又举剑挡掉了两片羽毛。此时彦落雨才看清楚,原来那些羽毛,前端都带着细小的金属箭头,应该算是羽箭才对。 而两个白翼人此时也已经合在一处,其中一个阴沉沉地问:“你受伤了?”不等迪辰回答,又各自抽出兵刃,慢慢地向迪辰逼近。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白翼人听到彦落雨的喝问,同时一怔。 此刻,彦落雨的心里真是怕的要命,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拿出一股威势来。迪辰有伤在身,应该不可能再斗得过这两个白翼人,如果自己不冒充星主,把他们吓退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这两个白翼人并没有显出过多的敬畏,反而迟疑地久久打量着彦落雨,其中一个突然开口问道:“你叫彦落雨?” “啊?” 这两个白翼人居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彦落雨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可是还没等她再问他们,一股疾风从身边掠过,紧接着发出一声闷响。 一柄巨大的开山斧,已经将其中一个白翼人的头颅一劈两半,钉在了树干上,霎时间脑浆迸裂,鲜血喷射。另外一个白翼人看到眼前情景,急忙返身后撤,可是还没等他挥动起翅膀,便又飞来一柄三齿钢叉,径直贯穿了他的胸膛。 彦落雨本能地捂住眼睛,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虽说,先前已看过迪辰负伤时血淋淋的样子,可他毕竟还活着,他和他的兄弟之间,也只能算是打架。而现在却是真正的杀戮,无论被杀之人是敌是友,一个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变成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原来死亡可以这样的轻而易举。 ………… “迪辰哥哥,你还跑得动吗?” 一个很悦耳的声音,吸引着彦落雨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俏丽的脸和蓬松松全都炸起来的蓝色短发,而后还有蓝眼睛,长睫毛,消瘦的脸颊,红红的小嘴,粉白上衣绣着精美的小花,浅蓝色的短裙轻飘,就好像是天空上浮载着云朵一般。 然而,就是这个可爱的,显得比自己还娇小许多的蓝部女孩,正踩着白翼人的尸体,将三齿钢叉猛一下拔出来,随后又走到另一具尸体前边,使了使劲,把开山斧从树干上也拔下来。任由被劈开了头颅,钉在树干上的那个白翼人,轰然躺倒。 这一切,使彦落雨看的心胆生寒,止不住地浑身颤栗。 迪辰感到有些意外,轻声问:“小佳,你怎么也来了?” 小佳走近迪辰,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是班明让我跟着我爹来的,他怕我爹一怒之下,把你给劈成十七八段。” 迪辰急忙向着小佳出现的方向,毕恭毕敬地鞠躬,喊了一声“萨日庆叔叔。” 顺着迪辰鞠躬的方向,还没有看到人,却先听到一个低沉的,带着怒气的声音。 “被两个白翼探子欺辱,都不敢还手,你还有什么脸做猎鹰王之子?” ………… 高大威猛的人影,迈着重重的步子走过来,像是每一步都能把地面砸出坑来。萨日庆手中还拎着一柄开山斧,面似脸盆,豹眼环鼻,蓝色粗长的络腮胡子,加上蓬乱的头发,使他看起来就像一头蓝毛雄狮,令人望而生畏。 “我并不觉得自己给父亲丢了脸。” “什么?” 萨日庆本就携怒而来,此刻听到从小调教到大的迪辰竟然还敢跟自己顶嘴,不由得怒气更盛。 迪辰不卑不亢地又说了一遍。 “我并没有给父亲丢脸,我只是想要制止一场战争。” “制止战争?” 撒日庆有些不屑地喝问:“你制止得了吗?你制止战争的法子,就是去向白翼人通风报信,让他们做好杀死我们的准备?” “我劝过父亲,劝过你们所有人,可是他和你们都不听我的啊!” 迪辰呼喝着,辩解着,仿佛要宣泄出自己被扣上叛徒的罪名以来所受的所有委屈。 “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还不是蓝部的首领,将来也未必是!族人们不可能选一个出卖自己部族之人来做他们的首领。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只会受到他们的唾弃,还有追杀!” “不,不!” 迪辰拼命地摇着头,早已是泪流满面。 “萨日庆叔叔,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乎自己将来是不是能够做首领之位。我真的只是想让大家忘记仇恨,不再争斗,能够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快乐?” 萨日庆警觉地瞧了瞧旁边的彦落雨,慎重而急迫地逼问迪辰。 “你想在水蓝星上追求快乐?” “是啊!这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生活在这里,难道我们不应该,让自己的家园充满欢声笑语吗?难道我们活着,就只是为了仇恨,争斗,流血、死亡,还有忧伤吗?” 萨日庆猛然揪住迪辰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想要快乐,难道不需要争斗吗?你会给蓝部引来更大的灾难,你会把大家都害死的!” ………… 彦落雨听不懂,为什么快乐会害死人,只是看见萨日庆揪住了迪辰,以为他要动手,急忙冲过去,掰着萨日庆的手腕,大声地喊道:“你快放开他!我是你们的星主,我命令你放开他!”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大家始料不及,齐齐地盯着彦落雨,萨日庆更是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眼光,许久,竟然发出一声轻叹。 “姑娘,我不会违抗星主的命令。我也不知道,冒充星主是什么罪,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冒充星主。你赶紧逃走吧,千万别被他们抓住了。” 很显然,萨日庆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星主。可是彦落雨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暴露的,迟疑地问:“我……我怎么了?” 迪辰有些神色惨淡地说:“你冲着危男笑了,却又没有杀他,就已经是在告诉大家,你并非星主。” 彦落雨疑惑地“啊”了一声,听到迪辰又说:“在这里,在水蓝星上,我们是不可以笑的,否则便是死罪。能够笑的,只有星主们,而他们的笑容,也仅仅是死亡信号,向着谁笑,就会处死谁。” 这是哪门子的破规矩? 怪不得,起初自己朝着迪辰笑的时候,他会问自己为什么要杀他。 随后彦落雨很是气愤地问:“星主究竟算个什么东西啊?” 提起星主之名,萨小佳一改刚才俏皮的模样,怯怯地说:“星主是这里的统治者,他们的模样……就和你一样。” 无语。 就算彦落雨平时谨小慎微,从不自夸,却也不会觉得自己长得丑,真没想到来到这个鬼地方,自己的模样居然能够把人吓倒这个份上。 “小佳止啼?” 自己是不是被鄙视了啊? 这算怎么回事嘛。 此时只见萨日庆从后腰间抽出一柄短匕,递给彦落雨,柔和地说:“姑娘,你拿上这个,赶紧走,只要遇到的是蓝部的人,都会帮你,但是千万别让白翼人看见,最好……也别让星主们看见。” 几乎同时,小佳和迪辰,一个喊“爹”,一个喊“叔叔”,而萨日庆却用犀利的眼光制止了他们,郑重地对彦落雨又说道:“救一个蓝部人,就是整个蓝部的恩人,你舍命保护迪辰,无论我怎样报答,都不为过。” ------------ 第05章 提前的攻击 第05章提前的攻击 ……………………………… 从萨日庆他们的谈话之中,彦落雨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可能要大祸临头,不过……她并不感到有多么可怕,自己原本就是“找死”的,再大的灾祸还能比死亡更大么?然而,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死在“水蓝星”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心中难免会生出许多悲凉。 短匕做工精细,像一件绝美的艺术品。彦落雨抚摩着冰冷的刃身,真想用它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转念一想,如果因为自己而牵累到迪辰他们,那就有点过意不去了,于是又递还给了萨日庆,怅然说道:“我该去哪里呢?” “你是不是……想回到你来时的地方啊?” 迪辰有些不大确定,随后却又说:“我好像听蓝部老辈的智者说过,想要打开神秘之门,就得先找到雪山冷云壁。” “那根本不可能!” 不等彦落雨问清楚“雪山冷云壁”是个什么东西,萨日庆已经粗暴地打断了迪辰,然而随后却又略显沮丧地说道:“传说雪山冷云壁就收藏在水蓝星皇的宫殿之中,而我们是不会有机会进去的,更别想如何找到它!” 连“星主”是个什么玩意都还没搞清楚,这会儿又冒出来个什么“星皇”,彦落雨一头雾水地问:“水蓝星皇?” 迪辰为她解释说:“他是星主们的首领,是统治者中的统治者,拥有着近乎于神的力量。” 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的小火苗又被扑灭了,彦落雨黯然地发出一声轻叹。她忽然有些想念忻向之,想念他温暖宽阔的怀抱,连心中的怨恨,也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自己没有跳海该多好啊,现在还可以和他在一起,尔后她又想起了家乡,漫天风雪,银装素裹的北国风光,在心里也可以变的那么温暖。从前她也总是想起家乡,忻向之说,一定要陪她回去看一看,却总也没有机会…… “死,也要死回去!” ………… 许多年来,彦落雨一直是茫然的,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想要干什么,甚至常常会想,为什么要活着。而现在,似是终于找到了方向,于是毅然决然地问迪辰。 “等你去过白翼居地之后,会不会陪我一起,去找雪山冷云壁?” “我是要去水蓝星皇的宫殿里看一看,该怎么样拿回我们失去的快乐。” 上一句话,迪辰还显得很从容,豪迈慷慨,但是下一句话却又有些哀凉,悲心感伤。 “但是这并不容易,我可能还没见到白翼首领,就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然而此时,彦落雨倒是变得“雄心勃勃”,鼓励着迪辰说道:“有目标就好。我陪你去见白翼首领,你陪我去见水蓝星皇,寻找那个什么……雪山冷云壁……” “等一等!” 不待彦落雨说完,萨日庆已经断喝出声,继而又说道:“你们这样乱来,触怒了星皇,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害了整个蓝部!” 紧接着,萨日庆又恶狠狠地盯着迪辰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水、蓝、星、皇……真的是我们能够反抗的吗?” 彦落雨此时已是激昂澎湃,豪气干云了,看见萨日庆如此胆小怕事,满是不屑地说:“亏你还是蓝部第一勇士,居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不试一试,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战胜不了他?” 小佳原本是心向迪辰的,他所说的“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园”,使她憧憬,甚至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和迪辰一起行动了。然而看着彦落雨对自己的父亲这样无礼,不禁忿忿不平地质问:“试一试?你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吗?会让很多人,死无葬身之地!不然,你还要怎么样?一个人去杀掉水蓝星皇吗?你连看到一个死人都吓得哇哇怪叫,又能杀得了谁?” 是的,彦落雨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死也要死回自己原来的世界,可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使很多无辜的人陪葬。 然而这真的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吗?他们不想争取自由,追求快乐吗? 彦落雨又有些茫然,她只知道自己要去,却不知道别人是否也该去,想着小佳的咄咄逼问,喃喃地说:“我杀死过……我自己。” ………… 对于猎鹰王来说,迪辰一直令他喜忧参半。喜的一方面,在蓝部年轻一代当中,迪辰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等到自己老迈退位之后,十有八九,大家会选他做新首领。而忧的一方面,似乎自己从来都不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甚至不知道他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自己带领族人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决意一雪前耻了,而他竟然说要阻止战争,且私自出逃,去向白翼人通风报信。当年,他虽然幼小,却也是亲眼目睹过白翼人是如何屠杀蓝部之人的,难道所有的血海深仇,他都忘了吗?背叛蓝部的人都要死,不管他是谁,哪怕是自己的独生儿子。 然而……他是自己的儿子啊! 仇哥一行,与前边派出的几拨追兵一样,照例无功而返。猎鹰王虽然感到意外,却又暗自欣慰,毕竟知道儿子还是活着的,于是紧急调派萨日庆追赶迪辰。 萨日庆是猎鹰王最好的兄弟,从小到大,同生共死,为了蓝部稳固,不惜屈尊给兄弟当侍卫。更重要的是,萨日庆深知猎鹰王的心意,虽说下令格杀,可内心又怎会舍得?然而使猎鹰王万万想不到的是,萨日庆竟然一去不回,失了音信。 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 ………… 猎鹰王在蓝部居地正中的议事大厅内,来回踱步,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显得如此坐立难安。 “去,把四位长老请来,还有仇哥、班明他们。” 一个侍卫领命,匆匆跑了出去,不多时,蓝部的四位长老和仇哥、班明等人,纷纷来到议事大厅参见首领。 身为首领,猎鹰王不能在众人面前显出焦躁,那样会使军心不稳,他等大家都坐下之后,才缓缓地说道:“如果我们提前发动攻击,你们觉得怎么样?” 四位长老都还没有开口,坐在末尾的危男已迫不及待地说:“请首领发令,危男愿第一个踏过沙凡集市!” 此时三长老才开口,却是先训斥了危男。 “问题哪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到目前为止,我们仍然没有截回迪辰,不知白翼人是否已经得到了蓝部的攻击计划。或者,即便萨日庆能够赶在迪辰到达沙凡集市之前将他截回,可是会不会被白翼探子察觉,从而提高了防范?如果失去了突然攻击的优势,对付白翼人的难度将会大大增加,那时只怕你会第一个死在沙凡集市。” 危男被训的面红耳赤,却仍旧心有不甘地小声嘟囔着:“怕死就别打仗。只要能报仇,我就算死也在所不惜!” 大长老有些担忧地说:“还有一点,我们要想到,迪辰会不会已经落入白翼人的手里?假如白翼人以他为人质,来要挟我们,我们的突然攻击就会变成束手束脚的救援,到那时,整个蓝部将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 此言也正是猎鹰王最担心的事,而他却一声轻叹,狠着心说:“不用考虑迪辰,就算白翼人不杀他,我也不会饶恕他。” 二长老想要为迪辰打个圆场,急忙说道:“首领,您是否饶恕他,那是我们蓝部自己的事,而我们蓝部的人,却不能任由白翼人宰割。更何况,以迪辰的能力,将来一定可以有一番作为,我们保护他,也是在保护蓝部的未来。” 坐在危男旁边的齐雄却抢白着说:“可他已经背叛了蓝部!” 而坐在仇哥旁边的班明却辩解着说:“他只是不想让我们陷入战争。” 眼看着两边小一辈的人就要吵闹起来,大长老突然出声喝阻道:“都闭嘴!我看平时真是把你们都宠坏了,竟然敢在议事大厅之中这般放肆。首领在此,当有决断,还轮不到你们一个个瞎吵吵!” 转而,大长老又恭谦地向猎鹰王说:“您是我们蓝部伟大的猎鹰王,必将带领我们一雪前耻,重返荣耀。首领,下令吧,蓝部上下,无所不从!” ………… 猎鹰王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首先盯住不曾说话的四长老。 “四长老,你来看家,守护蓝部居地。” 接着又说:“大长老,你率五万人做先锋,明天一早,从大路直逼沙凡集市。二长老、三长老,你们各带一万人,今晚就出发,轻装徒步,隐蔽急行,从集市南北两边绕过去。到时,各留两千骁勇兵士,配合大长老包抄沙凡集市,争取一举将其拿下!而后所余八千,继续隐蔽急行,至白翼居地两侧,等我率大军与大长老会合之后,再一同向白翼居地发起攻击。注意,此举成败,全在你们两位是否能隐蔽到位,否则也只有硬拼硬闯了。还有一点,沙凡集市遇袭,白翼人必然驰援,所以留下负责包抄的四千兵士,全都要精挑细选。” 听着猎鹰王布置任务,迟迟不安排小一辈的做事,危男按捺不住,又急切地问:“首领,那我们做什么?” 猎鹰王看了危男一眼,并没有理会,接着刚才的话继续下达命令。 “齐雄,你随二长老出发,统领负责包抄集市的南路两千人,邓山、邓海,你们兄弟随三长老出发,统领负责包抄集市的北路两千人,等到攻击开始,南北两路会合之时,全部交由齐雄统领,你们兄弟协助他,有问题吗?” 齐雄与邓山、邓海兄弟齐刷刷地站起来领命,猎鹰王又嘱咐齐雄说:“你的任务就是阻断沙凡集市与白翼居地的联系,大长老占领沙凡集市之前,你不能放出去一个白翼人,也不能放进来一个!但是,万一白翼援兵提前赶到……” 齐雄又笔直站定,躬身抱拳说道:“首领放心,白翼人想要打通沙凡集市,除非齐雄战死当场!” “不!” 猎鹰王摇头说道:“要你做统领,是要你好好想想,怎样尽可能多的……把你的兄弟们……活着带回来。” ------------ 第06章 解毒的药物 第06章解毒的药物 ……………………………… 齐雄慢慢坐下,似乎已陷入了沉思。好像首领并不想要自己死的多么壮烈,反而还要自己想方设法,让更多的兄弟都能够活下来。可是……可是我们是要去打仗啊,打仗不就是要去死人的么? 没等齐雄领悟透彻猎鹰王的用意,四长老又开口说道:“首领,还是您来坐镇居地,由我做先锋,大哥领军……” 猎鹰王不等四长老把话说完,已摇头否定了他的好意,转而看着还没有分配任务的人。 “仇哥,你带本部近侍,两百轻骑,顺着迪辰他们所走的小路,赶至沙凡集市前。中途,如果见到萨日庆,由他统领,传我号令,绑不回迪辰,就拖回他的尸体。如果见不到他们,你们就近与大长老会合,由大长老统领。” 待仇哥领命之后,猎鹰王最后看着班明与危男,慎重地说:“你们两个,作为轻骑前哨,换马不换人,尽快找到他,好吗?” “嗯!” 班明重重地点头应允,而危男却犹豫着。 “首领,请您……让我随大长老做先锋军吧!” “怎么?你不再认他做兄弟了吗?还是你不敢杀他?” “我认他做兄弟,我也敢杀他,可是……” 忽然之间,危男似乎就要哭了出来,低声嘶吼着说:“首领,让我去和白翼人作战吧!就算真的要第一个死,我也毫无怨言!” 猎鹰王不容辩驳地说:“你们两个,现在就出发!” ………… 有了萨日庆与小佳的加入,彦落雨和迪辰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起码彦落雨不用担心要啃生肉,迪辰也不用刻意为她找果子。 别看萨小佳个子娇小,提的那柄三齿钢叉倒还比她长出一截,可是打猎真是一把好手!远远地瞅见有猎物出现,一钢叉飞出去,猎物就只有变成食物的份了。 再看小佳整天一副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们不像是舍身赴险,倒有一些像是外出游玩。只不过天真活泼的小佳,即便偶尔说出有趣的话,也从来不会笑。倒是彦落雨,有时被逗的忍俊不住,可是再看着旁边,三张死板且诧异的面孔,脸上的笑容就会变成尴尬,然后再红一下。 现在彦落雨也有了武器,萨日庆拿了一柄死去的白翼探子的长剑给她,说是前路危险,她应该尽可能地学会保护自己。不仅如此,她还不得不换上死去的白翼探子的衣裤和靴子,因为她之前的衣物,好像有些……稀薄,而且脚上穿的还是一双拖鞋,实在不适合拔山涉水。好在白翼探子的衣裤比较宽大,只要罩在自己的衣物外面就行,至于不合脚的靴子,只能多塞些碎布填充一下了。 而后小佳自告奋勇,要做彦落雨的师傅,打猎的时候也总是带着她。可是彦落雨通常只会站在旁边看着,即便猎物从身边溜走也绝不动弹一下。 小佳有气,逮到猎物便要彦落雨来剥皮清洗,起初彦落雨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敢”,小佳就拿话激她。 “就你这样,还要去找水蓝星皇?你该不会是活够了吧?要死你自己死去,别拖上我们啊!” 于是,彦落雨双手握着长剑,闭紧眼睛,就在猎物的尸体上刺了一下。 第二天下午,又打猎的时候,小佳一钢叉飞出去,惊起了几只野鸭。其中一只也许觉得彦落雨好欺负,直愣愣地向她头顶扑来,把彦落雨吓得连忙用胳膊护着脑袋,止不住地尖叫。然而慌乱之中却一剑挥在了野鸭身上,那剑倒也锋利,竟一下斩断了野鸭悠长的脖子,鸭毛落了满身,鸭血也溅上不少,将她吓得更是惊恐万状。 看到彦落雨的窘态,小佳忽然“咯咯”地笑出了声,随即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重罪,慌忙向四周看了看,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然后朝大家做个鬼脸。彦落雨没把小佳的笑声当回事,迪辰也差不多已经习惯了,惟独萨日庆,显得忧心忡忡。 “让你回去,你不回去,干吗非要跟着啊?” 小佳不耐烦地说:“爹,你干吗又要赶我回去啊?你是我爹,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我不跟着你,跟着谁啊?” 萨日庆轻轻发出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说:“不赶了,不赶了。现在离沙凡集市越来越近,再让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了。” ………… 其实萨日庆并不是中了彦落雨的激将法,他和他们不同,他并没有满怀壮志。 如果仅仅只是迪辰一个人,自己即使说服不了他,也可以把他绑回去。但是还有彦落雨,她救过迪辰的命,便是整个蓝部的恩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向她动武。 再者,如迪辰所说的“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园”,似乎太有诱惑力了。自己从少年到青年,从青年到壮年,打了大半辈子的仗,眼看着就要迈入暮年了,仍旧无法停歇,如果他们描绘的是真的……那么小佳他们是不是真的就不用再打仗了? 也许,他们真的会比我们活的更好一些。 萨日庆心里像是有一团摇曳着的,忽明忽暗的火光,不停地绕来绕去,使他有些疑惑、迷茫,于是他只能跟着迪辰他们一起走。不过,有一点他心里很清楚,假如发生危险,自己必须死在他们前边。 今晚要在山脚下宿营,只要翻过前面那些山,就能够望见沙凡集市的影子了。 萨日庆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点了一堆火,小佳带着彦落雨去找水,清洗食物,顺便把她们自己打理干净。走了一天的路,彦落雨早就又累又饿,现在能够围着火堆,闻着火上正烤着的,滋滋冒油的肉香,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自己打的那只野鸭似乎特别香。 彦落雨想着,什么时候能把它吞下肚,想的都快流口水了,再不会惊慌,不会难过,只是给迪辰换药的时候,看见了迪辰的伤口,还是会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照说,迪辰的伤口算是恢复的很不错,有班明留下的药,没两天的工夫就蜕掉旧痂,长出了新肉。只是那些新肉,鲜红鲜红的,帖附在迪辰后背与胳膊上,有种说不出的狰狞。 彦落雨不忍看,却又忍不住总想偷偷瞄上几眼,简直快变成了一种煎熬。好不容易等小佳给迪辰上好药,开始包裹,彦落雨才又拿起小瓷瓶,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药啊?好像挺管用的。” “是我们蓝部人的骨粉。” “啊?” 彦落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后又有些惊慌地把小瓷瓶丢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想不到迪辰竟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显得有些惨淡罢了。 “蓝部之人的毒,出于骨,解于骨,就像天地循环的道理一样,中毒,也只是一个过程。不过,这也算是蓝部的一个秘密,虽然经过了千万年,秘密未必还能保密,就像白翼人其实不会飞一样。” “白翼人不会飞?” ………… “是啊,他们是不会飞翔的天使。” 而后迪辰又向彦落雨解释说:“白翼人的翅膀太沉重了,只能帮他们滑的远一些而已。还有,他们的羽箭也不是天生的,而是隐藏在羽毛之中,兵士们经过训练,才可以学会发射。如果打起仗来,白翼人的羽箭虽然厉害,蓝部之人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只要用盾牌贴上去,和他们打近仗,就可以克制羽箭的优势,发挥出我们毒爪的威力。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白翼兵士,都可以把羽箭练到挥洒自如的境地,除了少数高手之外。” “也不是所有的蓝部兵士,都可以把毒爪练的挥洒自如。” 迪辰讶然地看着彦落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替白翼人争辩,却还是点头承认了彦落雨的说法。 彦落雨莞尔一笑,又问道:“你不是反对打仗的吗?怎么还会研究克制白翼人的办法?” 小佳插嘴说:“迪辰哥哥是蓝部最好的战士。” 迪辰竟然尴尬地又笑了。 “有萨日庆叔叔在这里,我怎么敢称最好的?可是,毕竟我也是在训练和撕杀中长大的,很多时候,都有一种近似本能的反应。” 正在烤肉的萨日庆忽然冷冷地问:“怎么,你厌恶你的本领了吗?如果你认为是我教错了,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从我这里学到的东西拿回来。” “不,不!” 迪辰连忙解释说:“叔叔教我的都是很有用的本领,能够使我变的更强壮,更有力量,怎么会错呢?我的意思只是说,不该恃强凌弱。” “恃强凌弱?你强壮的时候,不制止白翼人,等他们反过来比你强壮的时候,难道就也不会欺凌弱小的你吗?” “吃饱的狮子也不会追逐羚羊,有谁敢欺凌狮子吗?恃强没有错,却也不必凌弱。” “你真的以为白翼人吃素,就是羚羊吗?如果你认为自己是一只狮子,那么白翼人就是另一只,他们甚至比你更强壮,更凶残。” 萨日庆说着,猛地将手中的拨火棍丢进火堆里,似是又改变了主意,倏然起身,强硬地说:“不行!我还是要把你们带回去。” 迪辰慌忙说道:“叔叔!等一等,请听我说。我没有那样想,绝对没有!就算蓝部人和白翼人是两只狮子,但是水蓝星上有足够的羚羊,我们无须争夺,只要我们可以少一点贪婪,即使无法相亲相爱,至少也可以相安无事,各自生活。我们只是……不必相互仇恨。” 萨日庆刚刚下定的决心似乎又动摇了,重新在火堆旁坐下,轻声一叹。 “那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想不到迪辰也发出一声叹息。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只是我想,我们厌倦了战争,一定会有很多白翼人,也厌倦了战争。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想打仗,只想各自安静地生活。” “可是你的父亲说不定此刻已经出兵了。” “所以我要告诉他们,让他们躲开蓝部锋锐。” “你的确是蓝部的叛徒。” 萨日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静静的,仿佛思索着什么。 ………… 事情似乎很简单,关键是怎么样,才能做到呢? 彦落雨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怕惊扰到萨日庆,于是就凑到迪辰身边,悄声地问:“你要怎么样让白翼人听你的,躲开蓝部锋锐?只怕是你的心意还没能让白翼人明白,自己就已经先死在他们刀下了。” “我想先找到苏丽娜。” “啊?” 一直在旁边认真听讲的小佳忽然叫了一声,而后又叽叽喳喳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苏丽娜!班明说过,她是白翼首领的女儿。他们还说你喜欢她,就是因为她才背叛蓝部的。可我偏偏不相信他们说的那一套,迪辰哥哥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白翼女人呢?长的好像一只肥鹅。迪辰哥哥,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个苏丽娜了吧?” ------------ 第07章 危男的战力 第07章危男的战力 ……………………………… 当着彦落雨的面儿被小佳揭穿老底,迪辰尴尬地低下头,然而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又说:“我想先找到她,再请她带我们去见白翼首领,说明我们的来意,然后,大家才有机会坐到一起去谈问题。” “安静!” 萨日庆突然发出一声低喝,反手抓住身边的两柄开山斧,与此同时,人已跃至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小佳已在得到警示的第一时间,手持钢叉,站到了萨日庆的侧边,想将彦落雨和受伤的迪辰一同护在自己身后。 而迪辰虽挺剑在手,却赶到萨日庆身边,有些急切地说:“叔叔,别杀!” 彦落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大家的神情举动,也慌忙两手握住长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与其说严阵以待,不如说神经兮兮。又过了一会儿,萨日庆首先返身走回火堆旁,迪辰和小佳也解除了戒备。 彦落雨慌里慌张地跟在小佳后边,不停地追问。 “怎么回事?刚才怎么回事?” 真想不出,她凭什么敢去找水蓝星皇。小佳有些轻蔑地看着彦落雨,向他们的右前侧,黑漆漆的树丛里伸手一指。 “刚才那边有动静,可能是白翼人的探子,看我们人多,没敢过来,所以又走掉了。” “哦……” 彦落雨这才恍然大悟,可随即又紧张地问:“那他们还会不会再来?是不是回去喊人了?咱们要不要先躲起来?” “来是肯定还会来的,不过今晚没关系,这里离沙凡集市还有一些路程,就算他路熟,肯定也跑不回去。” 萨日庆回答完彦落雨的提问,自己也想到了一个问题,转而问迪辰。 “苏丽娜是在沙凡集市,还是在白翼居地?你知道怎么找到她吗?” “应该是在白翼居地。” “嗯,那咱们就可以绕过沙凡集市,直接去找她了。” 萨日庆撕下了一只烤好的鸭腿,先递给彦落雨,然后又催促着说:“大家快吃吧。吃完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赶路,最好能错过他们。” 彦落雨早就饿坏了,只是被刚才的状况一闹,所以才暂时忘了肚子,现在鸭腿在手,再也顾不得平时的端庄仪态。一口咬下去,满嘴冒油,那叫一个香啊,自己的劳动成果,吃起来很有成就感。 小佳也不是什么淑女,吃相和彦落雨不差上下,不过她还没遗漏萨日庆刚才说的话,好奇地追问,“错过谁们啊?” “来杀我们的人。” ………… 就在彦落雨最初来到水蓝星之时,掉落的那个小山坡上,前后一共出现了四匹神形矫健的骏马,其中两匹有人骑乘,另外两匹则是被牵着的空马。班明一路上都赶在前面,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迪辰才好,而危男总是犹犹豫豫,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两个人奔进树林没多久,危男已经落下班明一大截,没办法,班明只好放缓速度等他赶上来。几天以前,就是在这里,危男用毒爪伤了迪辰,而现在,他又奉命追赶他,却不知道是该救还是该杀。 “在想什么?” 班明忽然开口,仿佛惊醒了危男,他回过神,掩饰着自己的心情。 “没想什么。” “你在想到底该不该杀他!” 此言一出,使得危男又是一惊。 没错,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猎鹰王下令格杀迪辰,只不过是为了维护首领的威严。前次自己抓伤迪辰,虽然表面上有功无过,也没有受到责罚,可是此次攻击之中,并没有得到重用。 在这几个兄弟当中,仇哥有威望,够沉稳,已能独当一面,仗打起来,二百近侍好比一把锋利的刃;班明善于洞察,机警睿智,派他寻找迪辰可谓再合适不过了;邓家兄弟虽然卤莽一些,却有万夫不挡之勇。连总是和自己搭档做事的齐雄都被委以重任,负责包抄沙凡集市,惟独自己一无是处,被派来寻找一个叛徒。想到“叛徒”二字,危男不由得一股恨意又生上来,亲人被杀虐的场景历历在目。 “危男,我们不应该活在仇恨里。” “你的亲人还在,可我呢?” 危男大吼着,拼命地喘着粗气,似有东西掐紧了他的脖子。 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心里就已经种下了仇恨,它如同信念一般支撑着自己,一直走到今天。若不然,何必忍受世上的孤苦伶仃,去与家人团聚不好吗? “没有仇恨,我还活着干什么?” “你别忘了,我,我们大家,都有在战争中失去的亲人,可是……” 不等班明把话说完,危男目光阴冷地盯住他,愤恨地说道:“我没忘!现在恰恰是迪辰忘了!我看你也快忘了。” “你应该知道,他不是打不过你,而你却用毒爪伤他。从小到大,我们几个兄弟一直是共同进退,如今恶战在即,怎么反而同室操戈了呢?” “这话你应该去问迪辰,恶战在即,他为什么偏偏要做叛徒?” “你就那么想打仗吗?” “不想!” 危男恶狠狠,一字一句地又说:“只要所有的白翼人,都死光!” 班明知道,危男是听不进劝说了,他对迪辰所有的恨,都来自于白翼人。 果然,危男像是下定了决心,又恶狠狠地说:“如果他和我们一起对战白翼人,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替他去死,如果他坚持做叛徒,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再杀他一次,就算是他不还手,就算是一次杀不成,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 危男话音未落,班明突然一脚,踹在他的马臀上,同时,自己也借着一踹之力倒飞了出去。那匹高头大马楞是被班明硬生生踹倒在地,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在马倒地之前,危男也机警地翻滚了出去。 再看两人所骑乘的那两匹骏马,已身中数十支羽箭,口吐鲜血,悲鸣不止,而另外两匹牵着的马已受惊逃开。 不待班明、危男站起身,两个巨大的身影已从他们的头上飞掠而过,同时又射出一波羽箭。虽然班明、危男已各自抽出长剑,却来不及迎敌,只能再次躲闪。可是他们的正前方又出现了三个人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瞬息之间,班明、危男已被五个白翼探子包围在中间。 也许白翼探子觉得,以五敌二,应该稳操胜券,虽然这两个蓝部人躲过了他们的突袭,可仍旧处在他们的包围之中。然而一交上手,五个白翼探子立刻感到大事不妙,毕竟,他们遇到的不是普通的“蓝部探子。” 班明背靠着危男,力敌前方三个白翼探子,左侧的白翼探子首先发难,右边的紧随其后,中间的身形未动,却射出一支羽箭,后发先至。情急之中,任谁也料不到,班明举剑迎敌之际,危男突然倒悬长剑,看也不看便向后刺去。长剑从班明腰侧刺出,照说也是够不着白翼探子的,然而危男却猛然低头、弯腰,整个人倒退着从班明腋下滑过,反而比班明更先抵住正前方白翼探子的攻击。而后一剑,便给左前侧那个白翼探子刺了个透明窟窿。随即调转剑锋,直指刚才飞掠过去,堵截他们后路的那两个白翼探子。 班明、危男现在都是以一敌二,班明左磕右破,时而突刺,似乎游刃有余,但是在气势上却远远不及危男。 白翼探子最常用的招数并非同时齐上,如果有一人贴近缠住了敌人,距敌稍远的另一人便会施放冷箭,使敌人防不胜防。然而危男偏偏不理会缠斗之人,即使眼看着兵刃加身也绝不耽搁,舍近求远,专门追着施放冷箭之人。 可怜被危男追着的那个白翼探子,仅仅放出一支羽箭,刚刚打开翅膀想要再放一支,便被危男趁着空门大开,抖手将长剑射了过去,一击致命。 看到同伴被杀,剩下的这个白翼探子并未怯战,反而乘着危男手无兵刃,又是背向着自己的绝佳机会,大开双翅,猛力挥出十数支羽箭。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被羽箭笼罩的危男眼看着也要毙命当场,却在紧要关头突然拔高身形,凌空后跃,不仅躲过了羽箭,还在白翼探子的头顶,狠狠地抓了一把。 危男是天生的杀手,一招一式,都是为了取人性命。 转眼之间,白翼探子便五去其三,对付班明的这两个,看到危男的杀人手法,早已是心胆生寒。 危男取回自己的长剑,在白翼探子的尸体上擦了擦手上的鲜血,一步步向着班明这边走过来。 两个白翼探子几乎同时挥出一波羽箭,转身便逃,然而追着他们的,除了危男冷酷的目光,还有两支他们白翼人自己的羽箭。 五个白翼探子竟然全部死在危男手中,使班明看得也有些脊背发凉,或许截杀迪辰的那一天,危男也并未使出全力。 危男的杀气全部来自心底的憎恨,尤其是面对白翼人的羽箭,总让他想起死去的妹妹。 班明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危男,连连吹了几次响亮的呼哨,才将受惊而逃的两匹马唤回。翻身上马,只是说道:“他们可能有危险,咱们快走。” 危男却愤恨地说:“他是去投靠他所爱的白翼女人,能有什么危险?就算白翼人真的要杀他,也正好让他知道知道,他之前是多么痴心妄想。” ………… 再翻过一座山,就能望到沙凡集市了。可是这座山太高,整整爬了一天,彦落雨他们也没能爬到山顶。 眼看着夕阳西沉,一点点消失在山脊的另一边,彦落雨落在了最尾,累的连走路都有些跛了,却还在坚持追赶,仿佛夕阳落下的地方,就是家的方向,每迈进一步,就能够离家更近一些。 小佳看不过眼,只好停下来搀扶,却又一边小声嘀咕,抱怨彦落雨如何如何没用。彦落雨听得烦了,倔强地甩开小佳,昂首挺胸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哎哟”一声扑倒在地…… ------------ 第08章 男人的怒火 第08章男人的怒火 ……………………………… 看到彦落雨摔倒在地,小佳再也顾不得和她怄气,跑上去看她有没有摔伤。还好,彦落雨只是踩到了一颗圆圆的小石子,滑了一跤。 自己从前走路快了都会头晕眼花、心慌气喘,哪儿爬过这么高的山呀?今天这么拼命,就是怕耽误了大家的脚程,想不到还是被埋怨,现在连这么小的一颗石头子都欺负自己,给自己下绊。彦落雨想着想着,忽然委屈地哭了起来,这阵势,倒是真把小佳吓了一个惊慌失措。 “唉,你……别哭,你别哭啊。是不是伤到哪了?快告诉我。哎哟……姐……姐,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嘛,你还能跟我计较啊?好姐姐,快别哭了,回头我教你,我们蓝部人的缩地术,保证能让你跑的像飞一样快,而且攀藤上树,如履平地,好吧?” 看着小佳小心翼翼地哄自己开心的模样,彦落雨“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反而把小佳搞得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这个像星主一样的姑娘,到底在玩什么。 ………… 萨日庆和迪辰已经在前方不远处找好了宿地,看来今晚又要在山上过夜了。 迪辰架好了柴火,忙着把一些干草和细枝摆在一块山石前,然后抽出阔剑,快速地从山石上划过,溅起一溜火星,“扑”地一下点燃干草,速度一点也不比打火机慢。 彦落雨一瘸一拐地被小佳搀扶着走过来,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迪辰见状,紧张地问:“怎么了?” 还没等彦落雨回答,小佳抢先说道:“没事没事,落雨姐姐就是摔了一跤。” 跟着暗中偷偷捏了捏彦落雨的胳膊,好像没有照顾好彦落雨,是自己犯下的严重错误,求彦落雨帮她遮掩遮掩。 “摔到哪了吗?要不要紧?让我看看。” 彦落雨在迪辰搬来的石头上坐下,愁眉苦脸地挤出一丝笑纹。 “没事。就是膝盖擦破了一点皮。” 然后把裤腿慢慢卷起来。擦伤的地方约莫有两指长宽,慢慢往外渗着血水。迪辰连忙把掖在腰里的小瓷瓶拿出来,为彦落雨敷上,接着,又去撕自己本来就已经很破很短的披风。 “唉!你干吗?” 小佳拦住迪辰,连连摇头鄙夷地说:“脏死了。” 而后她把自己的衣摆撕下来一条,一边为彦落雨包裹,一边小声嘀咕着:“就这点小伤,还用包啊?” 彦落雨连忙把腿蜷缩回来,推让着说:“不用了,不用了。” 可是小佳手上不停,三下两下就给包好了,末了还紧紧地打了个结。忽然抬头盯着迪辰,表情很严肃地问:“迪辰哥哥,我还没见你这么紧张过谁呢?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落雨姐姐了吧?” 彦落雨和迪辰同时闹了个大红脸,彦落雨更是害羞的低下了头,在小佳肩膀上轻轻砸了一拳。 “小丫头,你胡说什么呀!” 小佳不忿地对彦落雨说道:“我怎么胡说了?从小到大,我就是没见过迪辰哥哥有这样紧张的时候。有人喜欢你还不好啊?迪辰哥哥可是我们蓝部最棒的小伙子啦!” 转而,小佳又像个大人似的,向迪辰说道:“喜欢就是喜欢嘛,有什么好害羞的?放着这么好看的美人不要,难道你还真的惦记着白翼那只肥鹅啊?” 彦落雨被揶揄的,只觉得无处可藏,故作生气地说:“臭丫头,你再敢胡说,当心我撕你的嘴。” “你打的过我吗?” 小佳挑衅似的瞅着彦落雨,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忽然又斜着眼睛偷瞄迪辰,别有意味地说:“除非……是有人给你帮忙,替你出气。” 迪辰当然不能真的把小佳揍一顿,但是也不能任由她把自己和彦落雨欺负的“无力还口”啊,于是话锋一转,揶揄着问:“我要是蓝部最棒的小伙子,班明该是什么呀?” 彦落雨也抓住转机,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班明。班明我认识啊,他还向我鞠躬行礼呢!那个小伙子长的很帅啊,不知道他有没有心上人。” 就算小佳再俏皮,手上再狠辣,可女孩子的羞涩是天生的,尤其是觉得被彦落雨知道了自己的小秘密,羞涩的一下子像换了个人儿似的,急得干张嘴,却说不成话。 “迪辰哥哥,你……你们……哼,你们欺负人!” 彦落雨和迪辰反败为胜,小佳的气愤延续不足三秒,便又娇羞又窃喜地偎进了彦落雨怀里,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 “什么人?” 猛听到萨日庆大喝。 迪辰起身抽剑,一气呵成,人已向着声音来处奔去,小佳和彦落雨也紧随其后赶了过来。 皓月当空,一片皎洁,这里没有浓密的树林,零零星星的灌木,长的倒也茂盛。萨日庆刚刚打到两只兔子回来,此刻,兔子丢在旁边,而他手中却并没有兵器,只是呆呆地站在当场,像被人施了法术。 与萨日庆对面的一丛灌木旁站着一个人,浑身素裹,外罩宽大的白袍,甚至还有白纱蒙面,然而,他的头发却和彦落雨一样乌黑,只不过是短短的,显然是个男人。 这丛灌木离彦落雨他们的宿地并不远,如果在萨日庆回来之前,这个男人就一直藏在灌木后面窥视,而又没被迪辰发觉的话,那么,他就足以令人恐惧了。 萨日庆有些迟疑地问:“你……是星主?” 男人没有回答,甚至连看也没多看萨日庆一眼,他的目光从小佳身上扫过,紧紧盯住了彦落雨。 四目相对,彦落雨如遭电击,全身颤栗,不禁摇晃了一下,险些站立不住。 她实在太熟悉这个眼神了,以往它们仿若幽潭秋泓,总是深切地注视着自己。而如今,似乎将疼惜与喜悦都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目光终于从彦落雨身上挪开,转而又向迪辰看去,眼中腾起一股冷冰冰的火焰。随即,反手缓缓抽出背后的长剑,示意迪辰出战。 “这是白翼首领的千羽剑!你究竟是什么人?” 众人听到萨日庆的喝问,注意男人手中那柄不同凡响的长剑。只见它通体雪白,宛如无暇美玉,剑柄上铸有一道道适手的横纹,剑身上更是附满了晶莹剔透的鳞片。 哦,不……那些应该是羽毛。 男人仍旧不理会萨日庆,倏身向前一探,手中的千羽剑仿佛暴涨几尺,直取迪辰眉心,猝不及防。 “住手!” 彦落雨的喝声并未能制止男人的动作,危急关头,倒是一柄横掷过来的开山斧砸在剑身上,随即弹飞回去。 萨日庆单手持斧,奋身而上,其间,又正好接住先前掷出的那柄开山斧。双斧在手,立时车轮般舞出一股旋风,将迪辰等人紧紧护在身后。 男人先被萨日庆所阻,又被车轮旋风逼得后退连连,这才将目光从迪辰身上收回,冷冷地注视着萨日庆。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不是去找白翼人打仗的,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白翼首领,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趁着迪辰与男人说话的工夫,小佳已手持三齿钢叉,从萨日庆舞出的车轮旋风侧边,向男人刺了过去,眼看就要一招得手,萨日庆却拼命大喝。 “回来!” 然而,为时已晚。 任谁也没看清楚,男人是如何动了一下,硬是让小佳的钢叉贴着自己的左肋滑了过去,如此不算,还伸手在钢叉上拽了一把,使小佳连人带叉直扑入怀。 此刻,钢叉已经伸在男人身后,收不回来了,小佳也够机智,索性丢掉钢叉,伸出双爪便向男人胸腹间抓来。然而却被男人早一瞬掐住了咽喉,反手往怀里一拐,制于身前。 小佳受制,仍不罢休,反手向后,去抓男人的脸面,却被男人用剑柄在颈窝上轻轻一磕,立刻全身瘫软,昏死过去。 ………… 转瞬之间,小佳的生死已操控在男人手中,萨日庆不再舞动开山斧,呆呆地站立着,甚至连呼吸仿佛也停了下来。 自己征战几十年,拼杀无数场,还从未遇到过像眼前这样可怕的敌手。 刚才萨日庆将开山斧舞的水泼难进,就是想拼力护住这些人,同时也好寻找对方的空档,可是他发现,看似随随便便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机会。 因为男女体质有别,小佳的功夫虽然赶不上迪辰他们,但是三五个白翼精兵根本别想难为住她。而此刻,她命悬一线,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萨日庆没有料到小佳会突袭,也没有料到小佳会一招受制,但是却在发现小佳异动的同时,已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在等,等眼前这个男人处置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唯一的亲人之后,再扑上去与之以命相搏。 男人将千羽剑慢慢举在小佳面前,贴向她的脖子,举止甚至有些优雅。 彦落雨已经快要哭了出来,急切地呼喊着:“不要啊!” 男人手中的剑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抬高,从小佳的头顶划过,原本蓬松松炸起来的蓝色短发,迎刃而断,“嘭嘭嘭”跳落在剑身上,像一群舞蹈的精灵。 此时迪辰上前一步,诚恳地说道:“杀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是蓝部首领之子,迪辰。我愿意用自己和你交换她,你把我带去,献给白翼人吧!” “不行!” “不要!” 听到萨日庆与彦落雨几乎同时出声喝阻,男人突然怒火大炽,不知是见不得他们对迪辰如此关切,还是他们以为,自己会用一个小姑娘来做要挟,而觉得辱没了自己的威严。他一把将小佳朝着彦落雨推过去,满眼轻蔑地用剑指了指迪辰,又指了指自己脚前,再一次要求迪辰出战。 这场战斗是躲不过去了,迪辰对于取胜没有丝毫把握,甚至连萨日庆叔叔对眼前这个男人都流露出颇多忌惮。刚才他只是顺手一推,小佳整个人便凌空向彦落雨撞去,使旁人根本来不及施救。然而小佳当真撞进彦落雨怀里的时候,偏偏轻的像片羽毛,甚至还是彦落雨托着她,慢慢放在地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 迪辰不明白男人是怎么做到这些的,但是眼前的情形,已不容他再有丝毫的犹豫,只得挺剑,缓缓向男人走去。 ------------ 第09章 勇士与小姐 第09章勇士与小姐 ……………………………… 面对男人的一再邀斗,迪辰已是无法回避,却边走边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与你战斗,只是看得出来,你不会以杀人为乐。你的目标是我,与别人无关。我死以后请你保护他们周全,去留任凭他们自主。” 然而迪辰的话音未落,萨日庆忽然大笑起来。他只是发出“哈哈”的声音,脸上丝毫没有笑纹,并且,笑声中充满了悲壮之意。 “好小子,老夫传授你二十几年的本领,如今未战言败,倒先学会讨饶了……” 话未说完,萨日庆的豪气已渐渐消失,因为他比迪辰更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英雄迟暮,无力回天,毕竟没有谁能够长盛不衰,那么自己征战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欢声笑语的家园”? 如果有,该多好啊…… “老夫的命,不用你饶。” 萨日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而瞧着彦落雨与小佳,怜惜地说:“只是这位姑娘非我蓝部之人,不该卷入我们的战争,还有那个孩子……她,只是个孩子。” “当”地一声清脆,在众人耳畔响来却尤胜炸雷,那是男人突袭进击,以千羽剑点在迪辰的阔剑之上,发出了声音,而声音未落,人又已退回了原位。 受到男人的催促,迪辰抖擞精神,向男人深施一礼,随即挺剑刺了过去。 萨日庆料定迪辰不敌,况且他的伤尚未痊愈,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呢?于是,顾不得他们单打独斗的规矩,大喝一声。 “小心啦!” 拎着一双开山斧,也加入战团。 男人似乎并未介意萨日庆的加入,凝神定气,不慌不忙,只是迪辰的阔剑与萨日庆的开山斧都足够沉重,所以并不与他们兵刃相磕,一柄千羽剑在两人之间宛若灵蛇,穿梭回旋,霎时,便让人眼花缭乱。 ………… 刚才还在不停地想要唤醒小佳,此刻彦落雨早已被眼前的战局吸引。 迪辰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尽管萨日庆舍命相护,仍旧解不了受困之急,反而自己也时常被男人挥来的一招半式,逼的只有招架之力。 慢慢的,彦落雨惊讶地发现,迪辰出招的速度似乎很慢,刺向男人的剑式往往只使到一半,便被男人躲开了。而迪辰自己似乎并未察觉,非要将剑式使完,不懂变化。如果说迪辰是因为有伤在身,使战力大打折扣,可是萨日庆却也和他犯着同样的毛病。 他们打了半天,连响声都没听到几下,男人的剑甚至都不愿沾着他们的兵器,只是来回轻巧地躲避着。有时迪辰或萨日庆的兵器甚至是贴着男人的身体划过去的,如果能再近一丝一毫,也能让男人受伤。可是彦落雨看得清楚,这些毫厘之差,都是男人预先余留出来的。 彦落雨浑身发冷,可是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她一手抱住小佳,一手几次握紧长剑,想要扑上去给迪辰他们帮忙,却都克制住自己,又慢慢松开了手。 自己只砍死过一只野鸭子,哪儿会打架啊? 此时此刻,由于萨日庆吸引了男人的注意,迪辰已逮到一个机会,绕到了男人的背后,由下往上,由左至右,突然奋力地撩出一剑。 如果这一剑撩中,非把男人斜劈成两半不可。 然而令彦落雨目瞪口呆,甚至想拍案叫绝的是,眼看男人迎着萨日庆劈下来的开山双斧,向前屈膝、弯腰,躲过了迪辰上撩的阔剑,而阔剑恰恰又撞上双斧,阻挡了萨日庆的攻势,金铁交鸣,震耳欲聋。 如果是普通的兵刃,也许早被萨日庆的双斧劈断了,如果不是迪辰这样雄浑的功力,又怎阻挡得住萨日庆? 然而这一切就出现在彦落雨眼前,电石火花之中,男人已直起身,几乎是躺在阔剑的剑身上,随即抬起了右脚。 随着彦落雨“啊”地一声尖叫,萨日庆竟然被男人一脚踹的倒飞了出去。 萨日庆重重地撞在一块山石上,口吐鲜血,向前扑倒,双斧还握在手中,摆在头前,看起来就像一只生了钳子的大蛤蟆。 想不到昔日的蓝部第一勇士,今时竟被人踹出战团。 可是萨日庆也有萨日庆的信念,他顾不得擦一下口角的鲜血,甚至不顾起身,双手拍地,双腿发力,真就如一只大蛤蟆一般,凌空弹跳了起来,哇哇怪叫着,再次扑向男人。萨日庆的叫声不是情绪,而是招式,哪怕能引得男人回头看一眼,也算于迪辰有益。 男人果然回头了,有些讶然地看着萨日庆砸落在自己身前,紧接着又是一跳一扑。那一瞬,彦落雨看见男人后退的同时,用了比之前慢了很多的速度,抬起了手中的千羽剑。 面对这种情况,萨日庆应该用斧头拨挡开,或者是立刻后退,然而任谁也想不到,他却用了比平时快很多的速度,直直地冲撞上去。 千羽剑像道流光一般,透过萨日庆的左肩,随即又迅速地抽离出来。萨日庆的左手再也拎不住沉重的开山斧,“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 沙凡集市并不大,也许它原本应该很大,却始终大不起来,因为这里历来都是蓝部与白翼族争夺的中心。蓝部人占据、修建;白翼人毁灭、占据、再修建;蓝部人再毁灭、再占据、再再修建,如此周而复始,无休无止。想要知道哪个部落更强盛,只要看看,是谁掌管着沙凡集市,就好了。 沙凡集市之中,最出名的应该是沙街与凡路,同时,这也是沙凡集市最热闹,与最冷清的两个地方。 沙街贯穿集市西东,黄沙铺地,金光闪闪,街两旁全部是商铺摊贩,柴米油盐、皮毛棉麻、刀枪棍棒、牛羊骡马,可以说只要水蓝星上有卖的东西,在这里都能够买到。凡路就是由沙街正中,向北铺陈而去,路口平时有兵士在旁把守,别说是行人,只怕连飞鸟都不许落在上面,因为这是一条朝圣之路。因为这里,直接通向星主所在之处……圣城。 占据沙凡集市的部族首领,每年都会从这里前往圣城,朝拜星主,祈求他们可以降福给自己的部族,或者……少降些祸也行。 星主们从来不会理会是谁占据了沙凡集市,只要有朝拜,有进贡就好,而部族之间却为争夺沙凡集市,已经相互撕杀了……谁知道他们已经相互厮杀了多久? 此时,沙街上正走来一位贵人,说她是贵人,却又无法具体地说出“贵”在哪里。 她额前的发束上嵌着一颗红宝石,宛如水珠欲滴的模样,被飘逸的白色长发衬托着,显得格外夺目。一袭白色的连身长裙,腰带上同样有一颗红宝石,却像鸽子蛋那么大。长裙甚至遮住了鹿皮小红靴,只当贵人的步子偶尔迈的过大,或是有风吹过的时候,鹿皮小红靴才会惊鸿一瞥,霎时又藏匿于裙下。 但是华丽的衣着,并不能代表她的可贵之处,何况沙街上根本没有穷人,她这样的打扮只能算普通,犹如她带着两个侍女,一个随从,这样的排场在沙街也相当普通。 那么是她只能用惊艳来形容的容貌吗? 好像也不是。 可她浑身上下,一举一动,就是透露着一种贵气,或许,这就叫天仙下凡吧。 奇怪的是,贵人身旁还有一位姑娘,说她是侍女,她却和贵人并排走着,说她也是位富贵之人,她的衣着打扮却又普通的和侍女差不多,此刻她正面露难色,小声地嘟囔着:“小姐,你真的要去找他啊?” 贵人用轻松的口吻说:“不是去找,而是去迎接!迎接我们凯旋而归的大英雄!” “可是……” 不等姑娘把话说完,贵人又故作嗔怪地说:“心岚,不是不让你喊我小姐吗?说过多少遍了,你总是记不住。” “我知道,可是小……丽娜……” 心岚小心翼翼地朝左右看了看,又压低声音提醒着:“咱们这是在居地外面啊。” “我什么时候变成小丽娜了?” 这位贵人,好像就是白翼首领之女“苏丽娜”,听了心岚的话,“噗嗤”一笑,又象征性地,在心岚的脑门上轻轻一弹,继而又说道:“在哪都一样,不需要分场合,你又不是侍女。” 心岚小声嘟囔着:“不是侍女,又是什么?” “是我的好姐妹啊!” 苏丽娜满脸诚恳地说:“虽然你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可你并不是一个孤儿,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我是怎样待你。我是你的姐姐,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父亲,将来我还要给你说一门好亲事,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不知因为害羞,还是感激,心岚的眼睛湿润,变的更加明亮动人。 “我不嫁,我要一辈子跟着你。” 心岚嘴上说的信誓旦旦,只是这羞怯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言不由衷。 “哟……真不嫁啊?” “就不嫁!” “哟、哟……不嫁就不嫁吧,傲气什么?说不定想嫁,还没人要呢!” 苏丽娜说完,不再给心岚丝毫辩解的机会,径直朝一个卖水果的小摊前走去,留下心岚又羞又气地直跺脚。 ………… 现在吃晚饭为时尚早,可是苏丽娜带着心岚他们已经在沙街上逛了半天,又累又乏的,于是找了一家酒楼歇脚。 还不到上客的时间,酒楼里显得有些冷清,苏丽娜把侍女和随从打发到旁边,自己和心岚在楼上,靠窗的桌子前坐下,说着姐妹之间的悄悄话。 虽然苏丽娜总说她是姐姐,但是心岚自幼无父无母,又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怎能确认谁大谁小?不过在考虑问题方面,心岚可要比苏丽娜更周全,也更谨慎的多。这也许是因为两个人的身份不同,苏丽娜是首领的女儿,从小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心岚只不过是一个还算幸运的孤儿,能够成为首领女儿的玩伴儿。 一路上心岚都显得忧心忡忡,她知道苏丽娜这一次私自离开居地的目的,更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是那个人毕竟不是同族,就像……就像自己心中隐隐的心事,让人想也不敢想…… ------------ 第10章 熟悉的眼神 第10章熟悉的眼神 ……………………………… “丽娜,你觉得你和他……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啊?我父亲说了,只要这一次他能够完成任务,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我父亲都会答应他的,到那个时候我就让他……” 苏丽娜忽然娇羞地说不下去了,而心岚却显得更加担忧,不由得问道:“对呀!他能完成任务吗?” “怎么不能?他的本领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根本无人能敌!” “可是……” 心岚忽然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又说:“可他是单枪匹马,去刺杀蓝部首领啊!” 苏丽娜疑惑地问:“你以为我父亲是让他去送死啊?” 看着心岚满面愁容,苏丽娜神秘兮兮地冲她招招手,凑在她耳边悄声又说:“我父亲怀疑,他就是水蓝星皇。” “啊?星……” “嘘!要死了?喊那么大声。” 苏丽娜急忙喝住心岚,等着她镇静下来的时候,才接着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虽然我父亲每隔几年就去圣城朝拜一次,但是从来没有真正见过水蓝星皇的样子,每次都是跪在他的宫殿门口,中间隔着帷幔,只能够大概看到他的身形,听到他的声音。” “他的身形和声音,都与星皇很像?” 苏丽娜重重地点点头。 心岚觉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满腹疑问,连珠炮似的蹦出来。 “如果他是星皇,呆头呆脑地跑到咱们居地干吗?如果他是星皇,怎么会听从你父亲的命令?如果他是星皇,干脆让星主们灭掉蓝部好了,还用亲自跑去刺杀蓝部首领吗?如果他是星皇……你……你们……真的有可能在一起吗?” 苏丽娜思想着,迟疑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他不可能是星皇?” 心岚急切且慎重地说:“我的意思是问,你们有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从小到大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深受宠爱的苏丽娜,一切都可以想当然。心岚的谨小慎微也并非天性,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可以有多勇敢,但是平常的时候还是习惯了替苏丽娜前思后想,唯恐出现差池,就像现在这样,虽然是两个人在说话,发愁的却只有一个人。 ………… 那个“他”能够糊里糊涂地变成“星主”,心岚一直认为完全是当时的形势所迫,甚至揣测过,这是不是首领的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只是这样的揣测,显然对首领过于不敬,肯定不能说出来,现在可好,“星主”都还嫌不够,甚至连“星皇”都搬了出来,真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吗? 心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说:“他只是一个落荒者。从咱们捡到他的时候起,他就一直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可你们偏偏都不肯相信。” “落荒者怎么会有那么……那么神奇的本领?” 苏丽娜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但是对于伤脑筋又不容易找到答案的问题,她通常的做法是不去多想,甚至已经避过问题,开始了新的憧憬。 “你还小,不懂得什么是爱情。我不管他是星皇还是落荒者,我只知道我爱上他了,爱情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一点也不担心他的生死,因为我知道他一定行的,没看我父亲把千羽剑都交给他了吗?我现在只等他凯旋而归,然后就要他向我父亲提亲。” “不担心他的生死,咱们偷跑出来干吗?再说,就算他能够凯旋而归,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提亲呢?他不是一直说……” 心岚的话还没说完,从酒楼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对着苏丽娜的随从耳语了一番。然后,随从又急忙来到苏丽娜身边,双手一揖。 “禀告小姐,集市外围,东山上,发现蓝部人的踪迹。” “什么?” 苏丽娜诧异地问:“东山上怎么会有蓝部人?” “不清楚。咱们为了配合忻星主行动,先后派出去好几拨探子,可是到目前为止,只回来了一个。” “他都说什么了?” “他说当时无法靠近查探,他只看见了三个蓝部人,两男一女,另外还有一个女人,好像就是忻星主所说的,彦落雨姑娘。” 苏丽娜手中的茶杯突然掉落,失声喊道:“彦落雨!” ………… 彦落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惨烈的搏斗,萨日庆甚至连拼命都算不上,似乎仅仅是为了送命。他的左臂耷拉着,鲜血已经染红了半个身子,而右手依然紧握开山斧,不顾一切地向男人挥舞。 迪辰急切地喊:“叔叔,退下!你快退下!” 萨日庆却耳充不闻,他的招式已经完全失去了章法,更别提什么攻守兼备。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开山斧不断地砸向男人,同时把自己的身体送给千羽剑,以此,为迪辰争取到更多进攻的机会。 躺在彦落雨怀里的小佳慢慢醒过来,看到眼前的战势,猛然窜起来,向前冲了两步,却浑身无力,双腿发软,又“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男人始终一言不发,也不再为萨日庆的举动感到惊讶,甚至连他冷冷的眼神都没有变幻过,只是静静地舞动着千羽剑,却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又是一个与迪辰正面相对的瞬间,迪辰手持阔剑,直指男人的胸口,看样子是不管自己死活,也誓要把这一剑刺在男人身上了。千羽剑已经照准了迪辰持剑的手腕,突然暴涨几尺,千钧一发之际,萨日庆从旁横冲过来,用受伤的左臂将千羽剑整个拐进自己怀里,同时挥起开山斧,向男人持剑的胳膊斩去…… “爹!” 小佳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 与此同时,彦落雨终于也受不了了,“啊”的发出一声尖叫,竟然抽出那柄萨日庆要她用来防身的白翼长剑,用双手握紧,高举着,奋不顾身地向战团跑过来。 萨日庆舍命一斩,也并没能换下男人的胳膊。千羽剑透过他的肚腹,又急速回撤,开山斧斩在千羽剑的剑身上,崩裂出一个豁口,纤薄的千羽剑反倒丝毫无损。剑柄仍稳稳地握在男人手中,他竟然凭借单手之力便接下了萨日庆的全部力量。然而,千羽剑的剑尖一端,因为吃力不住,不仅削断了萨日庆的左腕,划开了他的肚腹,甚至一直向下,撕开了他的大腿。 萨日庆闷哼一声,跪了下来,随即慢慢倒下。 “叔叔!” “爹!” 小佳连滚带爬地朝着萨日庆奔来,迪辰却呆呆地站着,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千羽剑抽离了萨日庆的身体,男人转身向后撤,却反手再次将千羽剑打出来。 原来,不只是因为男人的动作快,使千羽剑看起来好像会变长,而是千羽剑真的会变化。此刻它正犹如一条长鞭,悄无声息的凌空朝着迪辰肩头落下。 不知何时,彦落雨已奔至迪辰身边,瞬息之间发生的这一切,她看的最为清楚。就在变成长鞭的千羽剑将要落在迪辰肩头之时,彦落雨用力地将他撞倒,同时双手握着长剑,向千羽剑的梢头挥去。 “当”地一声脆响,千羽剑犹如灵蛇入洞一般,缩了回去,那个男人同时也向后退出几步,而彦落雨却举着长剑追过去,“哇哇”大叫着,没头没脸地一通乱砍。 彦落雨疯狂的模样似乎吓到了男人,他只是格挡着她砍过来的长剑,并不还击,并且连连后退,倒像是要被彦落雨打跑了似的。 小佳终于扑倒在萨日庆身边,抱住他,拼命地哭喊着。萨日庆幽幽醒来,转动头颅,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眼光最后落在迪辰身上。被彦落雨撞倒的迪辰还趴在地上,此时才仿佛被惊醒一般,拼命地朝萨日庆爬过来。 “叔叔,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 “不……” 萨日庆咳出一口血,竟然微笑着说:“好孩子,你做的没有错,你给了叔叔一个……最美的希望!只是,我看不到了……” 转而,萨日庆又望着伏在身边痛哭的小佳,努力地抬起右手,抚摩她的脸旁,轻轻擦去泪滴。 “带上小佳,一定要让她看到……快乐的家园……” ………… 蓝部第一勇士,萨日庆,双目轻阖,含笑而逝。小佳一声凄厉的哭嚎,昏死过去,迪辰则仿佛魔怔一般,跪在萨日庆的尸体旁默默流泪,口中不停地喃喃呼唤着:“叔叔,叔叔……” 彦落雨正全神贯注地与男人拼斗,对周围发生的事毫不知情。此时男人已不再慌乱,却仍未还出一招一式,只是随着彦落雨攻来的长剑,或而避闪,或而格挡。 彦落雨也不再双手握剑,一味地猛劈狂砍,而是改为单手,时而突刺,时而撩挑,动作也越发地轻灵起来。从远处看,他们不像是拼斗,倒像是起舞,然而彦落雨的内心却翻江倒海,如煎似熬。她一边想着萨日庆刚才中剑受伤时的惨烈景象,为其担心,一边又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急噪,否则会看不清对方的招式。 然而就是在这一阵乱战之中,彦落雨似乎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倏然变成了一个绝顶高手。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招式有多么玄妙,只是自然而然地顺手使出,虽然被男人尽数化解,攻势却越发凌厉起来。有时甚至剑式未出,脑海之中已经电石火花一般,浮现出男人应对自己的招式。 起初彦落雨并不确定,自己脑海中浮现的那些招式,是否精准,总想找机会验正一下。恰巧,趁着男人一次撩开自己的长剑之机,右侧出现了空防,彦落雨抖剑,由左至右,向男人飘了过来。男人果然沉剑来挡,与彦落雨脑海中浮现的招式,一般无二。然而彦落雨飘来的这一剑是虚招,看起来速度急快,剑身上却毫不着力。就在与男人挡来的千羽剑相碰之时,陡然挽起一朵剑花,绕过千羽剑,直执地向男人的肚腹刺去。 男人的千羽剑已经挥挡出去,胸前空防,眼看着彦落雨的长剑直刺过来,情急之下竟然躬身提气,使胸腹间凭空凹陷了一些些,同时迅速后撤,才堪堪躲过。 彦落雨暗叫“可惜”,随即挺剑再上,此时她已忘了受伤的萨日庆,忘了小佳与迪辰,甚至忘了初见眼前这个蒙着面的男人之时,他那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完完全全的,彦落雨沉浸在这场拼斗之中…… ------------ 第11章 疑问与方向 第11章疑问与方向 ………………………………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彦落雨突然连续使出几招,而后返身便走,那样子就好像打不过眼前的这个男人,要逃跑似的。可是接下来正如彦落雨所料,男人挡住自己的攻击之后也紧追而来。于是彦落雨双手握剑,倏地转身,灌注了全身的力量,向男人的头顶斜斩下来。男人急忙挥起千羽剑格挡,然而,他们都没有料到,彦落雨的长剑斩在千羽剑上,竟然断了。 一小段锋利的剑尖,划过男人的脸颊,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躲避剑尖之时,男人低下了头,此时慢慢抬起来,脸上已多了一道伤口。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洇透了蒙面的白纱,再滴落在白袍上,仿佛皎洁的月光之下,盛开出朵朵暗红色的花。 更令人惊讶的是,男人的眼中也泛起晶莹的光泽,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彦落雨,说不出是爱,是恨,是疼,是苦。 彦落雨手中的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人如木雕般呆呆地站着。如果说,刚才她是沉浸在拼斗之中,忘记了一切,那么现在,便是沉浸在这个熟悉的眼神之中,忘记了一切。然而那么多那么多的过往,又怎么能忘呢? 自己怎么就砍伤了他呢? 宁愿被他砍死倒还好些。 心中有说不出的凄苦,人却一动也动不了。许久,男人终于转过身,飘然而去,只留下彦落雨还站在当场,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 小佳已经醒了过来,已经哭不出声了,仍旧抽泣不止,迪辰跪在地上,用阔剑默默地挖了一个大坑,抱起萨日庆的尸体,想要安置于大坑之中,小佳拼命扑上去,再次号啕大哭。 彦落雨恍若游梦地走回来,被眼前的情景触动,俯身搀扶小佳,却被推了一个趔趄,眼泪也终于落下。 最终,第一勇士也只不过落得葬身于荒山野岭,彦落雨三个人跪坐在萨日庆的坟前,似乎连再多抽泣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小佳抚摩着萨日庆的短匕,那对开山斧已随它的主人长眠于地下,这是留给活人唯一的念物。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迪辰问的不仅突兀,语气更是彦落雨所未见过的冰冷。就在彦落雨感到惊讶的同时,小佳倏地抽出短匕,压在了彦落雨的脖颈上。 “小佳!” 迪辰喝阻一声,制止住小佳,眼睛却死死地盯住彦落雨,等待着她给出一个解释。小佳虽然没能下手割断彦落雨的脖颈,却将短匕又用力地摁了摁,眼神中充满悲愤,似乎是在告诉彦落雨,自己随时都可以给她来上一下。 压在彦落雨脖颈上的短匕很凉,那种冰凉不仅沁人肌肤,甚至能直透骨髓。彦落雨想,如果真的被这把短匕在自己的脖颈上划上一下,一定感觉不到疼的,因为被它划过的伤口,会冰冷的麻木。 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呢? 彦落雨是父母眼中乖巧听话的好女儿,是老师眼中聪明好学的好学生,是老板眼中塌实肯干的好员工。 可是“彦落雨”究竟是什么人呢?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女孩,落进人群之中便不会被人注视,甚至连自己都可以忽略自己的存在。这些年来,上学,下学,上班,下班,生活就像是一个平庸的,永无休止的漩涡,惹人生厌,却又逃离不得。于是自己转啊转的,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己。 “你是我的宝。” 忻向之曾这样说。 然而现在,已经失去了忻向之,那么自己又该是谁呢? 彦落雨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脸上却泛起微微笑意。来吧,就让这冰凉的短匕划过自己的脖颈,结束这所有的……所有的难题。 看到彦落雨有求死之意,想起这一路走来,与她相依相伴,迪辰再一次追问,只是声音已柔和了许多。 “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现在,我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只是你该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要害人,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 彦落雨这样说着,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忻向之。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从大桥上跳下来的时候,看见忻向之也随着跳了下来。假如现在自己在原本的那个世界里已经死了,那么忻向之也一定是死了,否则……就不会在这里看到他。 他宁肯陪着自己一起死,然而自己却又砍伤了他,这不是害他,又是什么呢?更何况…… “我从来没有想要害人,却把最爱的人害死了。” 彦落雨又默默落下泪来,尽管内心的痛灼,远远比泪水汹涌万分,却不为人知。 小佳没有要了彦落雨的命,也不再喊她“姐姐”,并且时刻警觉着,只要彦落雨稍有异动,便怒目瞪之。 迪辰也不知道该与彦落雨说些什么,呆呆地坐着,然后要她们赶紧睡一会儿,明天继续赶路。 可是谁又能睡得着呢? 明天的路,又在哪里? ………… 心岚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还是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干脆起身,坐到窗下,冲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发呆。她不是一个爱杀人的人,可是这大半夜却都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杀一个人。 在此之前,心岚最担心的是苏丽娜对一份明知无望的爱情陷的太深,可是当刺探回禀,说可能查到彦落雨的下落之时,她又想,也许除掉彦落雨,苏丽娜的爱情就该一帆风顺了。 然而彦落雨毕竟无罪,怎么能平白无故的就下手杀死她呢?更何况,如果被忻向之知道,是自己杀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非恨死自己不可,凭他的本领,绝对能让自己不得好死。是的,她一直喊他的名字,尽管首领已经向大家宣告,他是“忻星主”,可她只喊“忻向之”。他们原本就是一对恋人,偏偏苏丽娜要插进来一脚,真不应该…… 可她是小姐啊,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小姐,自己怎么能眼看着她伤心呢? 心岚终于下定决心,轻手轻脚地整理好衣衫、兵刃,起身从客栈的楼上下来,牵出一匹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溜出沙凡集市,纵马向东山疾驶而去,心岚在路上还边走边想,自己只是先去探探具体的情况,未必非要杀死彦落雨不可。回禀之人不是说还发现了蓝部的探子嘛,先去剪除他们,保护部族的安危,也是自己应该做的。 然而就在此刻,忽然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东山右边的山梁上飞掠而下,却不是向着心岚这边来的。心岚警觉地勒住缰绳,心中暗想,如果是本部探子,为什么不回沙凡集市?难道是蓝部的探子?思忖之间,已纵马赶了过去。 ………… 天刚放亮的时候,彦落雨便被一阵轻微的“噼啪”之声惊醒,昨晚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此时,迪辰已点着了篝火,柴架上烤着两只滋滋冒油的兔子,还是昨天萨日庆猎回来的。昨晚只顾着拼斗与哭泣,连晚饭也没有吃,现在三个人的肚子早该饿的咕咕叫了。小佳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瞪彦落雨一眼,然后看到柴架上,爹爹猎回的兔子,不禁又哀伤起来。 迪辰撕下一块烤好的肉,递给小佳。 “快吃吧,吃饱了才好赶路。” 然后也给彦落雨递过来一块,犹犹豫豫地问:“你呢?你打算去哪里?” 彦落雨惊讶地抬起头,盯着迪辰,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算是离弃吗?是因为厌恶自己,还是想让自己逃命。 迪辰被彦落雨盯的有些紧张,支支吾吾地又说:“我想先把小佳送回蓝部……” “我不回去!我要和你一起走!” 小佳果决地表态,忽然悲从中来,又几近哀求地哭着说:“迪辰哥哥,你答应过我爹,要带我去寻找快乐家园的。我知道我们要走的这条路,充满危险,也许我会像我爹一样,还没有看到就……就死在了半路。可是我爹说你没有错,我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努力走过去,或者达到目的,或者到达生命的尽头,我们应该一直……一直走下去,不是吗?” “小佳,哥哥是害怕……” 迪辰话未说完,已是哽咽无语。 小佳拽住迪辰的胳膊,竭力止住哭声,果决地又说:“我是萨日庆的女儿。我不会给我爹丢脸的。我一定要沿着他没有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 “我和你们一起走。” 彦落雨轻轻地说完,捧起手中的兔子肉,用力地咬下去。 ………… 忻向之怎么会变成绝顶高手? 又怎么会替白翼族来杀蓝部的人? 自己怎么也会打架了? 忻向之现在又在哪里? 彦落雨心里实在有太多的疑问,无法解释,而这些疑问,也使得迪辰与小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先不说自己怎么样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为了解开疑问,为了找到忻向之,自己都不得不走一趟白翼居地。 还有,萨日庆的死,使彦落雨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内疚感。如果早知道自己这么会打架,早一点出手,就好了。于是,这份内疚转嫁到小佳与迪辰身上,还有这一路上,他们带给自己的帮助与感动。彦落雨也知道前路危险,可她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如果保护不了他们,那就让自己死在他们前边好了。 站在山顶,沙凡集市已遥遥在望,三个人各自怀着心事与感伤,谁也不说话。 前边,究竟会通往快乐家园,还是会通向葬身之地? 从山顶下到半山腰的时候,沙凡集市的方向忽然卷起一股黄沙,迪辰警觉地意识到,那是白翼探子搬来的援兵,想让彦落雨和小佳先躲起来,可是彦落雨却拒绝了。 “我们不就是来找他们的吗?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 第12章 不是这一只 第12章不是这一只 ……………………………… 面对着滚滚黄沙,面对着大股的可能是敌人的兵马,彦落雨当先迈步,迎了上去。 她实在受够了! 在这里,在水蓝星上,原本彦落雨觉得这一切已经够荒诞了,自己也已经够孤单了,好在还有两个患难之交。可是现在,迪辰缄默无语,小佳又时时提防,就算看见自己脚下打滑,也无动于衷,不仅不再相扶,反而怒目相视。 还有那个曾经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他又在哪里? 那股黄沙越来越近了,已经能够看得清,有百十个骑着骏马的白翼兵士。紧迫关头,迪辰忍不住上前一步,还是挡在了彦落雨前面,让她与小佳停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白翼兵士的马队在迪辰三人身前不远的地方停住,两队左右分开,居中的竟然是一个女人。一袭白色长裙,额前的发束上,嵌着一颗鲜红欲滴的宝石。女人的目光扫过迪辰与小佳,然后盯着彦落雨,上下来回地打量着。 “你是彦落雨?” 因为已经见过忻向之的缘故,对白翼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无须感到惊讶,彦落雨拨开挡在身前的迪辰,不卑不亢地说:“我是。你是谁?” 彦落雨的表现使得女人暗暗思忖,自己大队压近,她竟镇定自若,究竟是不知死活,还是另有依凭?所以也不敢贸然翻脸,温和有礼地说:“我是白翼首领之女,苏丽娜。” 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苏丽娜此言一出,迪辰竟然惊讶地大叫了起来。 “你是苏丽娜?” 苏丽娜看着迪辰,冷冷地反问:“你是什么人?” “蓝部首领,猎鹰王之子,迪辰。” 此时小佳也绕过彦落雨和迪辰,来到前边朗声说:“蓝部萨日庆之女,萨小佳!” 苏丽娜点点头,迪辰与萨日庆的名字,她是知道的,所以萨小佳也有根可寻。如果能把这两个人杀掉,在白翼族人面前,无疑是大功一件,更重要的是,彦落雨就在眼前,可是…… 究竟是杀,还是不杀? 两军对垒,众人各有所思,似乎只有彦落雨注意到了迪辰先前的惊讶,悄声问:“怎么了?” 迪辰也满是疑惑地说:“我见过的苏丽娜……不是这个人。” “啊?” 小佳在旁偷听,惊讶地也大叫了一声,然后又压低声音,好奇地问:“迪辰哥哥,你喜欢的就是这一只肥鹅?哦,不对!你喜欢的,不是这一只?” 迪辰低声喝阻。 “别乱说话。” ………… 离着苏丽娜最近之人,就是那个在沙凡集市上一直跟随着她的随从,他其实是白翼三鹰中的老三,赫闻天,白翼族最厉害的新贵之一。如果不是忻向之“从天而降”,刺杀猎鹰王,早晚得是他们白翼三鹰的事。 白翼三鹰的年岁和迪辰上下相仿,上一次“白蓝大战”之时,他们也都还是小孩子,而如今,已为本部精华,族中翘楚。在白翼族之中,能荣获鹰号,将来就有机会做长老,甚至是首领。只不过到了他们这一辈,偏偏蓝部首领的名号就叫猎鹰王,这使得赫闻天三人一直忿忿不平。 然而“猎鹰王”也非凭空而得,白翼族上一代的七只鹰,全是被迪辰的父亲与萨日庆所杀,由此可见,白翼之鹰想要正名,除非能报得了这个仇。 “小姐,一个也别放过!” 苏丽娜默不作声,赫闻天当她是应允了,催马赶上前来,抽出一对长杆铁爪,指着迪辰。 “迪辰,我是白翼三鹰赫闻天,你出来,我们一见高下!” 然而迪辰却平静地回道:“我不是来和你们打仗的,而是有要紧的事和你们商量。” 而后,迪辰转向苏丽娜,仍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又问道:“你真的是白翼首领之女,苏丽娜?那你还有没有别的姐妹?” “废话少说!” 迪辰如此贸然询问,似乎是对苏丽娜的不敬,赫闻天大声喝阻,复又说道:“蓝部和白翼族有什么可商量的?难道你想让我们帮你砍了你爹的头,然后自己当首领?” 迪辰尚未答话,小佳却已按捺不住怒火,蹿上去大声地叫骂起来。 “赫闻天,你放屁!我迪辰哥哥甘冒叛徒之名来找你们,是为了蓝白两部永熄战火,罢却干戈,大家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家园……你竟敢羞辱于他,却当我们怕你了吗?来来来,你要打,小姑奶奶先陪你打!” 小佳话一说完,立刻挺起三齿钢叉,尖刃直指赫闻天,然而彦落雨和迪辰几乎同时喊道:“慢着!” 还有赫闻天,很是不屑地一声轻哼,翻了翻眼皮,似乎根本没把小佳放在眼里。 迪辰把小佳拉回身后,彦落雨却走上前问道:“苏小姐,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忻向之的人?” 白翼族的人都知道,彦落雨所说的“忻向之”,就是他们的“忻星主”,甚至也都知道,彦落雨就是忻星主所爱的女人,他还口口声声地要大家帮着自己一起找她,可是苏丽娜不说话,谁也不敢吭声。 苏丽娜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她告诉彦落雨,自己不仅认识忻向之,而且已经爱上了他,所以想杀掉你,扫清自己爱情之路上的障碍? 可是,如果真的杀了彦落雨,自己带着这么多人,人多口杂,万一走漏风声,被忻向之知道了,他不恨死自己就好,还谈什么爱情? 苏丽娜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作答,身边的侍女却大声说:“想和我家小姐答话,先打败了我家三鹰再说吧!” “打败?” 赫闻天听到这个词儿,立刻情绪激愤,举着铁爪指着迪辰逼问道:“你到底敢不敢与我一战?不战,立刻投降受绑!” 迪辰始终没有找到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似乎“不想打仗”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给蓝部的人,蓝部的人认为他是背叛,他把这种想法告诉白翼人,却只换来嘲笑,还有猎杀。 迪辰不是怯战,甚至死亡也不能使他屈服,然而面对白翼人一次次紧紧逼迫,他不知道该怎样平息他们心中的仇恨与愤怒。 战,势必使蓝白两族的关系更加恶化,干戈不止;不战,自己只能被白翼人白白杀掉,“不想打仗”仍旧只是一个无法实现的美好愿望。难道要让自己死都死的无能为力,毫无价值吗?更何况萨日庆叔叔已经为此牺牲,还有彦落雨和小佳…… “羊是不可能要求狮子施舍和平的。” 迪辰听到彦落雨的话,看着她鼓励的眼神,终于慢慢抽出背后的阔剑。 ………… 一个马上双爪,一个步下阔剑,赫闻天与迪辰战在一处,霎时间尘烟笼罩,寒刃飞烁。苏丽娜端坐马上,却对阵前的激烈拼斗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呆呆地盯着彦落雨,思绪早已飘的远了。 说起来,时间并不长。 十几天之前,苏丽娜带着心岚和几个贴身侍女去游玩,在河边发现了昏迷的忻向之。当时他趴在河边,一动不动,最先发现他的侍女还以为是个死人,吓得“哇哇”大叫。然后另一个胆大的,注意到他头发的颜色不同,警觉地抽出配剑,就想给他补一下,是心岚喝住她们,把他救了上来。 白翼人有雪白的翅膀,雪白的头发,甚至连眉毛也都是白色的。苏丽娜从小就是这个雪白部族的宠儿,然而平淡无奇的白色使她感到疲惫,即使什么活也不用她干,只是每天看着周围那些伺候自己的人,就已经很累了。 她想改变,曾经甚至想过,把自己的头发染成红色或者别的什么颜色,哪怕是白翼人最憎恨的蓝色也好。然而她又不敢,因为谁玷污了白翼人的纯洁,谁就触犯了大忌讳,会被自己的族人亲手杀死。于是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总爱在自己的身上妆饰一些别样的饰物,使自己看起来不像他们那般乏味。 以前也听父亲与族中的老人说起过星主的模样,只是苏丽娜从来没见过,现在看着昏沉不醒的忻向之,穿着一身自己从未见过的装束,还有短短的,黑色的头发与眉毛,眉宇微蹙,似是凝结着一股淡淡的愁绪。 苏丽娜一点也不感到怪异、恐惧,甚至比新奇更多的是,心底骤然升起的一丝怜惜、心疼。她想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为何愁眉不展,他的身上又有怎样的故事。 把一个陌生男人藏进小姐的闺房,可是要掉脑袋的,不过掉的自然不可能是小姐的脑袋。听到苏丽娜下达这样的命令,侍女们一个个面孔扭曲,哀声劝阻,就连心岚也说不合适,随便给他找一个下人的房间,藏起来,能够照顾照顾就已经很好了。然而苏丽娜坚持着,甚至恐吓侍女们,说谁要是不听自己的话,或者偷偷跑去告诉自己的老爹,就把谁折磨致死。 ………… 忻向之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躺在一个华丽的,充满异域风情又明显是属于女孩子的房间里,然后又看到自己被换上了一身怪异的白袍,好像电影里常常演的,死掉之后,在天堂门口排队,等着进去的那些人的模样。 忻向之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结婚前夕,自己把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秘密告诉给了彦落雨,她像雕塑一样呆呆地凝结,半夜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等自己追到新湾大桥之时,只看见她纵身跳下去的背影。自己跟着也跳了下去,但是没能找到她,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看见苏丽娜和侍女们的模样,忻向之着实吓了一大跳,认定自己已经死了,还问她们,是不是天使,不然怎么全都长着翅膀?而她们又追着问忻向之是不是星主,为什么会来到他们白翼居地,又怎么会在河边晕倒的…… 真是鸡同鸭讲,驴唇对不上马嘴,热热闹闹地搞了“两头雾水”。 后来忻向之一直说,自己跳海,是想救自己的妻子,可是没能救上来,莫名其妙地就到了这个地方。 然而任凭忻向之怎么说,苏丽娜和侍女们就是死活不信,硬要说他是星主,当然,她们也会耐心地给他解释,“星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 第13章 战马的悲鸣 第13章战马的悲鸣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白翼居地戒备森严,岗哨林立,所以想要私自隐藏起像忻向之那么大的一个“秘密”,更加不容易。 尽管苏丽娜要求侍女们闭口,但是小姐在闺房之中藏了一个男人,这样严重的事,没过几天工夫,还是被自己的父亲知道了。 白翼首领看见忻向之的时候,并没有急于跪拜或杀人,而是耐心地听他讲述完自己的来历,之后,沉思了半天,才突然抽出千羽剑,朝着忻向之砍过去。 起初忻向之只是惊恐万状地躲闪着,后来不知怎地就把千羽剑抢到了手中,白翼首领这才下令侍卫们一起捉拿忻向之。然而,忻向之却在敌群之中,竟然由一个“被猎者”渐渐变成了“捕猎者”,直至将千羽剑架在白翼三鹰的老大,封佑真的脖子上。 白翼首领下令所有人都停手,然后告诉他们,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需要他们尊敬的“忻星主”…… 忻向之之所以肯去刺杀蓝部首领,是因为白翼首领对他的承诺,让整个白翼族的人都帮他一起寻找他的爱人……彦落雨。 ………… “彦落雨。” 苏丽娜默默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女人,她和忻向之一样有着黑色的头发和眉毛,并且她的头发那么长,垂直且顺滑,散发着特有的光泽,与忻向之摆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丽娜低下头,抚摩着自己的发丝,它们也是那样长,垂直且顺滑,只是为什么偏偏是白色的呢?从前,这一头白色的长发一直是苏丽娜的骄傲,而今天,却使她莫名的感到有些羞愧、卑微。 迪辰渐渐摸清了赫闻天的路数,知道他胜不过自己,却是越打越焦急,因为自己想要制服赫闻天而又不伤于他,同样也是难上加难。 伤他,接下来还怎么和白翼人和谈? 不伤他,就这么拖延下去,体力消耗过大,万一再给白翼人一拥而上,自己还怎么保护彦落雨和小佳? 斗到现在,迪辰大概是忘了,昨夜彦落雨与那个男人拼斗之时究竟有多厉害,而保护她们,则是他想着自己必须要做到的事。 虽然已明知自己打败迪辰的机会很渺茫;虽然心急如焚,恨不得将迪辰立毙爪下;虽然招式已呈凌乱,似是支持不住,然而赫闻天毕竟是白翼三鹰之一,战到此时,他尚一箭未发,还在等待一个机会。 “不好伤你的人,总能伤你的马吧?” 心念动处,迪辰迎着向自己再次冲来的赫闻天,躬身而进,待近前猛然直起身形,竟将赫闻天的战马吓得直立而起,随即右手一剑,架开赫闻天砸下来的双爪,探左手,屈指成爪,一把抓进战马的脖颈之中。 这一招,与之前忻向之所使的极其相似,只是把踹飞萨日庆的脚,改成了抓进马脖子的毒爪。 ………… 绝大多数的蓝部人,都以毒爪为荣,但是迪辰觉得过于狠辣,如非迫不得已,真是不愿意使用。而此刻,迪辰左手的手指已经全部深深地抓进了战马的脖颈,以毒爪之毒,如果没有蓝部人的解药,即便没有伤的这么严重,这匹战马也只能等死,时间长一点或是短一点的区别罢了,再或者是死的痛快点,也算比慢慢被毒死更加幸运一点。 白翼兵士眼看着战马哀嘶,竟然被迪辰一把抓倒在地,不由得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他们的白翼三鹰担心。但是赫闻天却看到了自己苦苦等待的时机,就在战马倒地之前,他猛然抽身向后,倒飞出去,同时挥动起自己巨大健壮的双翼。 即使是经过训练的白翼精兵,单翅能同时发射三五支羽箭,已属不易,因为再多的话,不仅力道分散,更是毫无准头可言。然而赫闻天这一双翅膀居然同时打出了十数支羽箭,且一拨未歇,一拨又起,箭箭直射迪辰全身各处要害。 敌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赫闻天暗想,白翼之鹰终于可以正名了,白翼兵士就要欢呼雀跃了,却令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危急关头,迪辰居然一把抓起战马向赫闻天掷了过去,其人也不退反进,躲在战马的后边向着赫闻天直扑过去。 战马变成盾牌,悉数接住羽箭,而迪辰却在半空之中,翻身踏上马背,再次飞跃而起,竟比生有翅膀的赫闻天飞的还高,而后挥舞阔剑,奋力一劈。尽管赫闻天有铁爪护身,依旧无法抵挡从上而下的这一股巨大力量,竟然被迪辰从半空之中生生劈落下来。 重重地摔在地上,面对直奔自己刺来的剑尖,赫闻天紧张地居然闭起了眼睛,心中暗想:“完了!” 然而迪辰没有刺出这一剑,紧要关头拧转剑身,使剑脊在赫闻天的脸颊上拍了一下,随即又磕飞他那对铁爪。 赫闻天不敢相信自己没有死,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迪辰的阔剑就压在自己脖颈旁,泛着沁凉的寒光,迪辰半跪在自己身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有生以来,赫闻天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一个蓝部人,他看起来很愤怒,蓝色的头发在风中狂乱地飞舞着,然而他的眼中却又饱含泪水,后来竟有一滴落在自己的脸上。 迪辰突然抓住赫闻天的衣领,将他拖拽到战马的面前,摔倒在地,又扑过来大吼大叫着问:“你看看,你看看!这样子是不是你想要的?” 赫闻天的战马还是苏丽娜的父亲亲自选来送给他的,跟随着赫闻天已经许多年了。 马通人性,平时只要赫闻天骑上这匹战马,几乎都不用他做什么动作、口令来驾御指挥,要左要右,要快要慢,要跑要停,战马总是能够知道他的心意,好像比白翼三鹰之中,他那两个哥哥与他更有默契。 而现在,这匹战马就躺在赫闻天的眼前,脖子上被迪辰抓透的几个血洞在冒血,浑身上下被羽箭射中的数十处伤口在冒血,嘴里也在往外冒血,甚至连哀鸣都没有,只剩下一口接一口的喘息,越来越微弱。 “你喜欢战争,是不是?你喜欢杀戮,是不是?” 迪辰还在大吼,而后又一把抓起赫闻天的头发,逼迫着他转向其他的白翼兵士。 “你看一看,看一看你的族人!如果蓝白开战,会有很多很多人死掉,不管是白翼人还是蓝部人,他们可能会比这匹马死的更惨……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迪辰最后一句话是冲着在场所有的白翼人喊的,喊完之后就仿佛虚脱一般,松开了抓着赫闻天的手,而后一屁股坐倒在地。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任由赫闻天与迪辰,一个趴着,一个坐着,在这片也许该叫作战场的山坡下,发呆。 过了许久,迪辰疲惫地爬起身,拖着阔剑向彦落雨与小佳慢慢走了回来,竟然没再理会赫闻天。 ………… 不能留着她。 就算是被忻向之知道了,会恨自己,就算是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来灭口,也不能留着她!自己天生美貌出众,怎么能输给她?自己是白翼首领的女儿,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又怎么能把心爱的男人拱手送给她? 苏丽娜的内心似乎也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拼斗,而后由暂时获胜的一方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她的马慢慢向后退却几步,身边的侍女熟知她的心意,突然向所有兵士猛然挥手,沉声喝道:“一个不留!” ………… 被迪辰丢在战场上的赫闻天捡回了自己的铁爪,走向本队,先前的狂傲之气已消失殆尽,突然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赫闻天的狂傲曾是白翼人之中出了名的,对待手下兵士的严厉也是出了名的,就算是在大哥、二哥的面前也不会驯服。围捕忻向之那天赫闻天并不在场,事后得知,大哥竟于众兵重围之中被忻向之所制,对他颇为不屑,更不满首领将刺杀猎鹰王的任务交给忻向之。 赫闻天想要娶苏丽娜为妻,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事,包括苏丽娜本人。更没有人知道,狂傲的赫闻天在苏丽娜面前,心里竟满是卑微。 在赫闻天看来,自己想要如愿以偿,就必须出类拔萃,建功立业,这样才能得到苏丽娜的倾心以及首领的应允。而刺杀猎鹰王,无疑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却不想,这样的一个“好机会”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忻星主”给夺走了,所以他对忻向之也充满厌恶、毫无尊敬,尽管首领命令大家称他为星主。 大哥、二哥都已开始统军领兵,看似得到了重任,不过再向上,升到头,最多也就是做族中长老,如果自己可以立下奇功,可以娶到苏丽娜,将来做首领几乎十拿九稳……自己想做首领,但是并非想依附苏丽娜的地位,自己爱苏丽娜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赫闻天常常这样告戒自己。 所以,白翼族人总是能在苏丽娜身边,看到如同跟班的,狂傲的白翼三鹰。甚至包括这一次,苏丽娜偷偷从居地跑出来,赫闻天非但不阻拦,还不惜自降身份,扮作随从。 首要是保护苏丽娜,其次也是想寻机刺杀猎鹰王,与忻向之抢立奇功。 能够这样想,是因为赫闻天先前并没有把蓝部人放在眼里,甚至也没有把那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忻星主”放在眼里。然而就在刚才,当迪辰的剑尖指着他的眉心的时候,当迪辰用剑脊拍在他的脸颊上的时候,赫闻天狂傲的心也被击碎了。 与迪辰在战场上呆坐的时候赫闻天开始后怕,脊背上一阵阵地冒冷汗。如果自己就此死掉,还怎么爱苏丽娜,又还做什么首领?所有所有的美好愿望,都无法再实现。然后赫闻天才开始想,我们为什么要打仗,难道只有杀人,才能证明自己有多么强大吗? 是的,从前赫闻天无论是与族人比试本领,还是截杀蓝部探子,从未有过败迹,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很强大。可是现在,他想,也许真正的强大,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明。比如迪辰,他虽是自己的敌人,但是并不持技凌人,反而一再说不想打仗。倒是自己,恰恰因为不够强大,所以才一再地想要证明。 ………… “小心!” 失魂落魄的赫闻天快走回本队之时,突然看见众多的白翼兵士腾空而起,跃过自己的头顶,这是他们的攻击姿态,而后赫闻天竟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 第14章 谢谢你救他 第14章谢谢你救他 ……………………………… 迪辰听到赫闻天的叫喊,有些茫然地转身回顾,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其间还夹杂着无数银亮的、晃眼的小点。紧接着,眼前一花,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被甩倒在地,定神仔细观瞧,赫然是彦落雨站在了自己身前。 彦落雨和小佳一直注视着迪辰刚才的拼斗,小佳总是跃跃欲试的想扑上去给迪辰帮忙,而彦落雨则站在她身边,拽着她的衣袖不撒手。 虽然之前小佳对彦落雨充满敌意,然而毕竟还拿她当自己这边的人,甚至刚才,迪辰和赫闻天坐在一起发呆的时候,小佳还主动问彦落雨,“他们在干吗?” 彦落雨手上没有兵刃,原来那柄白翼探子的长剑因为伤到了忻向之的缘故,也早就被她扔得远远的了。此时看到迪辰遇险,彦落雨抽出掖在小佳腰间的,萨日庆的短匕,迎上去。小佳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觉得身边一股急风掠过,爹爹的短匕和彦落雨都已经在最前面了。 小佳急忙跑到迪辰身边查看,担心他已受伤,迪辰则立刻跳起来,冲回彦落雨身旁。瞬息之间,三个人都想保护别人,却又自顾不暇。 百十个白翼精兵大展双翅,飞扑而来,那么齐发而来的羽箭至少也是数百支,扑在最前边的几个白翼精兵,已是兵刃在手,做好了围杀迪辰三人的准备,其他人则还在不停地扇动翅膀,持续发射羽箭。 眼见形势危急,迪辰三人仿佛被罩在一张由羽箭组成的巨大的网中,再也无可躲闪。迪辰甚至张开双臂,想要把彦落雨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好为她挡住羽箭。 然而就在这一刻,令所有人都难以置信事情发生了,彦落雨竟然幻化出了好几个身影,左拨右挡,叮叮当当。后来拨打羽箭的声响甚至绵密的已经分不出间隙节点,人们耳中所听到的声音,就那么一直“当……”着。 身前掉落了无数羽箭,恍惚之间,迪辰感觉到有一只手拉住自己向后退,而自己前边,分明还是有好几个彦落雨的身影。 ………… 仅凭手中一柄短匕,竟然接下了数百支羽箭,这是连彦落雨自己也想不到的。她能够清楚地看到每一支射来的羽箭,然后用短匕一支支拨挡开,并不怎么费力。麻烦的是羽箭一直不停地射来,拨挡不完,几个白翼精兵又已冲到近前,幸好迪辰与小佳截下了他们,不需自己分神。 然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被白翼精兵围在当中,再不停地从四面八方射箭,自己还好说,可是要照顾迪辰和小佳就难了。 彦落雨一边拨箭,一边寻思,突然注意到扑过来的白翼精兵果然并不是真正的飞翔,而是先展开翅膀向前跳跃,当人在半空之中,达到最高点之时,再扇动翅膀发射羽箭,待到落地之后,再次展翅前跃。 心里就是这么想着,彦落雨盯住一个刚刚展开翅膀向前飞跃的白翼精兵,随手拨回去一支羽箭,结果羽箭正中这名白翼精兵的翅膀根儿,使他立刻失去平衡,栽倒下来。 白翼精兵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白翼羽箭所伤,而且每一个受伤的白翼精兵都是身在半空之中,只觉得翅膀一疼,便跌落下来,根本看不见反射过来的羽箭,更别提如何躲避。 如此这般,眨眼之间,不仅仅是那些在半空之中乱飞乱跳,还乱放箭的白翼精兵们遭到了羽箭反击,就连已经冲过来围着迪辰和小佳缠斗的那几个也未能幸免,纷纷中箭倒地。 眼看着与自己拼斗的那个白翼精兵莫名其妙地躺倒地上,小佳得此良机,不肯放过,举着钢叉便刺了过去,然而只听“当”的一声,钢叉也莫名其妙地背架开了。小佳只是觉得一阵微风从自己身边掠过,有些纳闷地抬头查看,然而这一看才发现,所有的白翼精兵都已经躺倒在地,翻滚哀号,而对面的苏丽娜,身边只剩下了两个侍女与赫闻天。 并且,彦落雨已经朝着苏丽娜走了过去,迪辰紧随其后,小佳心里偷偷尴一个尬,立刻也追了上去。 ………… 苏丽娜的两个侍女忠心护主,明知不敌,仍纵马前冲,同时飞跃起来,射放羽箭。而后,也同时发出哀号,栽倒在地。 眼前的百十个白翼精兵,转眼之间,全变成了“白翼伤兵”,然而苏丽娜毕竟是白翼首领的女儿,临危不乱,遇险无惧的气势还是有的。她依旧贵气十足地端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彦落雨,心中却还在不停地思想。 怎么会这样? 难道彦落雨也是星主? 否则,她怎么可能这样厉害? 可笑的是,自己刚才还想杀掉她,可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该怎么办? 赫闻天低声说:“小姐,快跑!” 然而苏丽娜呆呆地动也不动,却还想着。 看来……她和忻向之,才是……天生的一对,自己连想都别想。忻向之……你可知,我是为了爱你,才死的吗? 眼见苏丽娜不肯逃走,赫闻天只得举起铁爪,慢慢走到她的马头前,心中暗想:“丽娜,你可知道?我愿为你而死!” ………… 彦落雨终于来到了赫闻天面前,却并没有为难他,而是停下脚步,目光柔和地落在苏丽娜身上。 “我想问,你认识忻向之吗?” 苏丽娜呆呆地点了点头。 彦落雨欲言又止地再问:“他……怎么会到你们那里去的?” “他昏死在河边,是我救了他。之前他遇到过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看来,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彦落雨急切地又问:“他说了什么?” 苏丽娜呆呆的摇了摇头,却说道:“他是为了救你才跳海的,可是当时没找到你,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白翼居地了。” 刹那之间,彦落雨的眼泪似乎就要落下来了,却强忍着,面着带微笑。 “谢谢你。” 苏丽娜略感惊讶地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救他。” ………… 道谢过后,彦落雨急忙转身,顷刻之间已是泪流满面。小佳只看得目瞪口呆,忽然觉得,自己恨她好像也恨的不对,似乎连为什么要恨她都想不起来了。她毕竟只是一个柔弱的、惹人怜惜的小女子,于是小佳急忙收起钢叉,走过去抚慰着,而彦落雨也顺势伏在小佳的肩头,轻轻抽泣起来。 这一次连苏丽娜也蒙了,心里话说,你不单打赢了仗,还从我这里赢走了忻向之,怎么我还没哭,你反而哭了? “白翼伤兵”们都已经忍痛爬了起来,看见彦落雨他们好像在和苏丽娜说话,彦落雨还哭的挺委屈,实在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敢妄自走近,只得远远地围成一个圈,将彦落雨三人围在当中。 趁着这个有些尴尬的当口儿,迪辰赶紧追问:“你……真的是苏丽娜?” 听到迪辰又这样问,赫闻天本欲发作,大概想到自己是迪辰的手下败将,又或是想到自己应该佩服迪辰,于是语气尽量缓和地说:“我们小姐是白翼首领的女儿,千真万确。” “闻天……” 迪辰喊的很自然,可是接下来的话,似乎是要下很大决心才能说出口。 “实不相瞒,我曾经刺探过你们白翼居地……” 这样的称呼,这样的口吻,使赫闻天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只要喊一声自己的名字,便找回一份亲切。只是当迪辰说,他刺探过白翼居地的时候,依照赫闻天的狂傲个性,不假思索地抢白出一句。 “我也刺探过你们蓝部居地。” 迪辰明白赫闻天不肯服输,淡淡地笑了笑。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我在白翼居地的时候见到过一位苏丽娜小姐,却不是眼前的这一位。” “你是说,有人竟然敢冒充我们家小姐?她一定是被你捉住,为了活命才……” 刚一开始,赫闻天还很气愤,可是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也感觉自己说的没道理。如果是被敌人捉住,想求饶活命,怎么可能会冒充首领的女儿?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迪辰连忙摇头。 “不不不,当时是她救的我。” “叛徒!” 赫闻天不假思索地骂了一句。 然而以蓝白两部的敌对情形,根本没可能会有人当叛徒,因为背叛自己的部族,就等于自取灭亡,敌方是不可能容得下一个异族人的。可是有谁会当叛徒,还要冒充小姐呢? ………… 东山上,犹如滚石一般,冲下两匹骏马,卷起尘烟,似两条长长的灰龙,亦不管所踏之处是否山道,由山顶直落而下。 尽管危男百感纠结,一路上踌躇不前,可他毕竟还是来了。 站在山顶上的时候,危男和班明就已经远远地看见了迪辰三人,更看得见那些围成一个圈的白翼精兵,他们还以为迪辰三人已经被白翼人捕获,不由得心急如焚,怒火狂烧。两匹骏马冲到山坡下,在白翼精兵外围一分为二,班明与危男分绕左右,各自进击。 山下的人也早就看见了山上的马,近些,能看清是两个蓝部人,再近些,迪辰已经认出是班明与危男。 只是白翼精兵有些不知所措,杀吧,小姐还在里边和蓝部人说着话,不杀吧……好像白翼人看见蓝部人,还没有不杀的时候。犹犹豫豫的片刻之间,班明和危男已经冲到近前,再想发射羽箭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有的相让闪躲,有的举刃相迎。 迪辰连忙大喊:“班明,别杀!危男,别杀,别杀!” 与此同时,赫闻天也大声命令白翼精兵。 “不许阻拦,放进来!” 听到迪辰的喊声,班明已无意伤人,只是用长剑拨挡开伸向自己的兵刃,而危男则置若罔闻,仅从赫闻天传令至白翼精兵后撤闪路之隙,已有两个本想阻拦的白翼精兵伤在危男剑下。不仅如此,危男甚至冲到迪辰身边也没停下,直接从马背上腾空而起,挺剑直奔苏丽娜而去。 ………… 赫闻天还站在苏丽娜的马头前,怎能容危男伤害苏丽娜? 只见危男来势凶猛,长剑凌厉,随即纵身跃起,蓄势待发。说是“蓄势待发”,可危男进招之急,哪容赫闻天蓄势?这一瞬间,赫闻天能想到的是“右爪架长剑,左爪探前胸”,如果不行,自己宁可被敌人的长剑刺个透明窟窿,也绝不能让他伤着苏丽娜分毫。 身体已经跳跃起来,但是赫闻天并没有挡住危男。 半空之中传来“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只看见危男向后连翻了几个跟头,落地,又倒退数步,才站稳身形。 “你!” 危男怒目,瞪着手握阔剑,站在赫闻天身前的迪辰,咬牙切齿地质问:“你竟然帮着白翼人,打我?” 迪辰面露难色,还未开口解释,又听到赫闻天的质问:“这就是你说的,不想打仗?” ------------ 第15章 我不会还手 第15章我不会还手 ……………………………… 赫闻天一发怒,白翼精兵们自然不会再犹豫半分,立刻全都围上近前,只等一声令下。危男的出现,使刚刚静下来想听迪辰说几句话的赫闻天,狂傲再起。眼前一触即发的形势,对于迪辰,与其说危急,不如说窘迫。 迪辰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危男与赫闻天的质问,小佳突然走上两步,大声训斥着说:“赫闻天,你别乱冤枉人!说不想打仗的是我迪辰哥哥,又不是危男。难道你们白翼人就是,要么,所有人都想打仗,要么,所有人都不想打仗的吗?” 班明是在危男冲向苏丽娜的时候就已下马,站在了小佳身旁,此刻才一边警视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悄声问小佳,“怎么回事?”然而小佳似乎还是没时间搭理他,只顾气鼓鼓地瞪瞪赫闻天,再瞪瞪危男。 “你就是白翼三鹰赫闻天?” 听到小佳喊出赫闻天的名字,危男立刻挽出一朵剑花,摆出待攻之势。 危男和班明怎么也想不到,眼前之人,居然就是白翼族鼎鼎有名的白翼三鹰赫闻天,却同时又想到了,他身后那个白翼女人,既然连赫闻天都需要尽力保护,一定是白翼族更重要的人物。 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危男立刻想到,假如自己能够杀死赫闻天,再捕获他身后的那个白翼女人,自己不仅能够为家人们报仇,也能够为此次攻打白翼族之战立下首功。至于说眼前形势,身陷重围,敌众我寡,危男却并不如何在意,显然是根本没把那些白翼精兵放在眼里。 “你是蓝部前任首领之孙,危男?” 赫闻天原本就是狂傲的,只是被迪辰打败一阵,才有些灰心丧气,然而此时危男面带狠戾,目露凶光,自然也重新激起了他的斗志。 “正是!” 危男话音未落,人已挺剑而进,直取赫闻天的心窝,赫闻天也丝毫不慢,双爪相迎,左挡长剑,右抓面门。 迪辰和苏丽娜几乎同时大喊。 “住手!” 但是他们阻止不了危男与赫闻天。苏丽娜还坐在马上,离的太远,迪辰则没有办法同时架开两人,如果只架住一个人的兵刃,难免会被另一人所趁,无论伤了谁,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危男自然不会等赫闻天挡住自己的长剑,再抓自己的面门,横剑左右一拨,反手上撩;赫闻天向后抽身,同时撤回铁爪,就地按下左爪,想以爪牙锁住长剑,右爪搂头便砸;危男撤剑闪身,待铁爪砸空,横扫一剑……如此这般,二人如同天生的仇敌,甫一见面,便是生死相搏。 ………… 苏丽娜已经下马,走到迪辰的身边,手中拎着一柄红皮鞘的二尺短剑。 “架开他们?” 这句话本来是命令式的语气,可是当她意识到,迪辰并不是自己的族人部下,才临时又改成询问式的口吻。 迪辰有些迟疑,不敢相信眼前这位举止端庄,仪态高贵的白翼族大小姐,有本事架开赫闻天。他却不知道,苏丽娜要架开赫闻天,根本不用出手,只要往赫闻天身前一站,便可。 刚才,赫闻天已经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苏丽娜下马,他怕危男乘机伤害苏丽娜,故意向旁边跃出,引得危男追赶过来。围成圈的白翼精兵随着二人拼斗场地的变换,不断地左摇右摆,前移后撤,只是连迪辰都插不进手,何况是这些全都受了伤的白翼精兵呢? 不行也得行,不然由着他们拼斗打杀,出现伤亡,更是无法和谈。 迪辰这样想着,冲苏丽娜点了点头,随后抽出阔剑向二人走去。然而还没等迪辰迈开步子,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耳边“当当当”连响三声,危男与赫闻天却已经分开了。不仅二人呆呆地站在当场,就连站在一旁的班明也呆住了。 赫闻天见过彦落雨出手,所以等到发觉架开自己双爪的人是彦落雨之后也就没再过多惊讶,可是危男和班明却是第一次看见,上次在小树林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此时俨然已是绝顶高手。 危男只觉得虎口发麻,长剑险些脱手而出,然而,使危男更加感到惊讶的并非在此,却是他注意到了彦落雨手上的短匕。 “百爪刃怎么会在你手上?” 危男厉声质问,随即又盯着迪辰问道:“萨日庆叔叔呢?” 彦落雨望了望迪辰,迪辰也无言以对,小佳突然伏在班明身上,大哭起来。 危男几个箭步窜到迪辰身前,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又问:“你快说,我们的叔叔呢?” 其实危男与班明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班明选择安慰小佳,而危男只有逼问迪辰。 ………… 萨日庆的短匕,名为“百爪刃”,原本是蓝部首领所配兵刃。 当初猎鹰王和萨日庆共同率领族人,与白翼人作战,拯救部落,受到族人们同样的爱戴,然而为了部落的安稳,萨日庆却不争首领之位,甘心为兄弟做侍卫。所以猎鹰王将百爪刃托付于萨日庆,并且宣告全族,见刃如见首领。 萨日庆知道这是猎鹰王的一番心意,也是要自己全力辅佐于他,照看好蓝部。曾许诺:“人在,刃在。” 初见彦落雨时,萨日庆只因她救过迪辰,便以百爪刃相赠,助她逃命,实是以命相赠。如今只见刃,未见人,其中变故之大,可想而知。 “他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白翼人都猜想,肯定是他们的“忻星主”已经杀死了蓝部第一勇士萨日庆。可是当危男追问萨日庆是怎么死的时候,迪辰却说:“是为了救我……” 迪辰话没说完,已被危男一把推倒在地,再次大声喝问:“谁能杀得了叔叔?谁能杀得了他?” “是我。” 彦落雨的回答,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然而面对班明的惊愕,小佳与迪辰的不解,还有危男眼中带火的愤恨,彦落雨却坦然地又说道:“是我的爱人。如果你要报仇,就杀了我吧,我不会还手的。” 说完这一句话,彦落雨轻轻的闭上了双眼,然而眼泪还是有些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迪辰急忙爬起身,抓住危男,口中不停地喊道:“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仅凭刚才彦落雨架开自己长剑那一招,危男便已知道,自己根本杀不了她,就算她真的肯坐以待毙,迪辰他们也不可能容许自己杀她。 此刻,危男还不会感到悲伤,就像锋利的刀刃划过身体的那一瞬间,伤口并不会感到疼痛一样。他心中被愤恨充满,再次将迪辰推倒,怒喝着。 “你说,叔叔到底是怎么死的?” 也不怪危男反应如此强烈,他从小就目睹白翼人杀光了自己所有的亲人,是萨日庆把他从白翼人的屠刀下救出来,又教授本领。如果迪辰、班明他们都是他的骨肉兄弟,萨日庆则是严师慈父,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 现在,萨日庆也死了,不管亲手杀死他的是谁,起因都是迪辰那个见了鬼的“不想打仗”。所以危男现在还顾不得痛恨彦落雨,就像还没有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一样,他只是恨迪辰,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才好。 迪辰趴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讲述了遇到萨日庆之后所发生的事,其间苏丽娜也补充着说出了忻向之的来历,恨的危男一脚一脚地踹在迪辰身上。 “这就是你说的不想打仗,你不想打仗,不想打仗……” 班明急忙抱住了危男,小佳也哭喊着说:“危男,我爹说……迪辰哥哥做的没有错。” “啊!” 危男咆哮着,咬牙切齿,甚至将嘴唇咬出了血,他不能不相信小佳的话,可他不明白,萨日庆叔叔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死了都还没有错吗? 危男挣了几挣,没能挣脱班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转头又对着班明怒吼。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为叔叔报仇!” 听到萨日庆死去的噩耗,班明也早已是泪流满面,然而他却摇了摇头。 “够了,死够了,真的死够了!危男,难道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危男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种疯魔状态,一声暴喝,终于挣开了班明,举剑便向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赫闻天劈去。 不知是被眼前的情形所震撼,还是赫闻天也已经打的有些厌倦,居然没有接招,只是向旁边躲开了。 危男转身去劈苏丽娜,苏丽娜也躲开了,再去劈迪辰,太远……于是,危男竟然回身劈起了班明,却被小佳挡在身后。 仅有的一点理智还在提醒着危男,这是叔叔的女儿,唯一的女儿,不能劈,不能劈…… “叛徒,叛徒!你们都是叛徒!” 危男怒吼着,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只是可怜了那些来不及给他让路的“白翼伤兵”,在尘烟之中不断传出哀号。 ………… 白翼居地与蓝部居地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蓝部居地是建在山林里的,枝繁叶茂,便于隐匿。虽然这样也可能有利于白翼探子藏身,但是相比起大军进攻所带来的危害来说,几个探子实在微不足道。因为蓝部人如鹰爪一般的双手更善于攀爬,而树木又是遮挡羽箭的天然盾牌。更何况,没有人能想象得出,成千上万个长着翅膀的白翼精兵,如果在茂密的山林里一起扑扑棱棱,会是什么样子。 而白翼居地则建立在一面巨大光滑的山崖下,或者说山崖中,因为通过多年的建造,山崖已经被掏出了一层层一排排的山洞,以供族内重要人员议事或休憩。当然,更多的营地还是建在崖下的山坡上,视野开阔,一览无余,假如蓝部人想攻上崖洞,危害白翼族中的首脑,首先得踏平整个白翼居地。 此时,苏逸飞正站在最高的崖洞上,极目远眺,若有所思。苏丽娜偷偷溜出居地,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不可想象,只是短短几天的工夫,自己的女儿居然会为了一个,甚至连来历、身份都还不能确定的人而离家出走。也许是平时太骄纵她了,幸好和她一起出走的还有心岚与赫闻天,能够让人稍稍放心一些。 便在此时,苏逸飞忽然听到护卫一声传报。 “大长老告进。” ------------ 第16章 赴死与对错 第16章赴死与对错 ……………………………… 回过神来,苏逸飞看到大长老已经走了进来。白翼人原本就是白发白眉,老者也只是皱纹纵横,皮松肉赘,若养生有道或精神矍铄,倒是实在不容易分辨他们的年纪。 大长老是由洞内的“门外而进”,并非直接从崖上的“洞口而入”,由此可见,从外面所看到的山崖上一个个的洞口,其实只是一扇扇窗户,或许整个山崖内部早已被白翼人挖通贯连,亦未可知。 大长老向苏逸飞微微弯腰行礼,说了一句:“见过首领。” “大长老快请坐。” 苏逸飞急忙还礼,等大长老落坐,自己随后才坐下。 也难怪苏逸飞对待大长老格外恭敬,早在苏逸飞的父亲做首领的时候,大长老就已经是“大长老”了,按照辈份而论,还是苏逸飞的叔叔,也是现而今白翼族之中最为年长之人。 白翼族如今可谓人才凋零,老一辈之中,只剩大长老硕果仅存。当年那一场大战,与苏逸飞同辈的七位“白翼之鹰”全部战死,现在的二长老、三长老,根本就没有获得过鹰号。目下也只有“白翼三鹰”是族中新贵,然而能否担当得起大阵仗,还实在是不好说。 如此看来,当年白蓝之战,尽管是以白翼族获胜而告终,却也胜的很惨很惨。 大长老落座之后,无不担忧地说:“沙凡集市传回消息,说集市外的东山上发现蓝部的人。看来,我们要早做准备了呀!” 苏逸飞点了点头,而后反问:“乌悍兄弟镇守集市多久了?” “三年零六个月。” 大长老的长子早已战死,乌悍是次子,年岁比苏逸飞小一些,怎奈本领平常,非将帅大材,能够让他镇守沙凡集市,已经很勉力了。 “要不然,把佑真派过去,替换乌悍兄弟,也好让他回来歇一歇。” “不可,万万不可!” 大长老忽然显得有些紧张,却又似欲言又止。 “首领,我今天来,就是想说……我没有证据,但是……心中不宁,总觉得二鹰霍胜似有不轨。如果是我多虑,也还罢了,可万一是真的,闻天不在身边,你再把佑真派出居地,到时候,只怕会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 “会有这等事?” 苏逸飞显然难以置信,大长老自己也连连摇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证据也没有,可是我有感觉,就只有感觉。” ………… “白翼三鹰”之中,老大封佑真性情温和,为人敦厚,与族中上上下下相处的都很融洽,人缘最好。而老三赫闻天,虽然看谁都带着三分不屑,对待部下也极为严厉,但是不仅办事利落,而且一诺千金,且不说首领交代的族中事务,即便是族中随随便便一个老婆婆,只要有求于他,只要他答应了,那就一定会尽心竭力。 惟独老二霍胜,性格内向,寡言少语,平时脸上也从来看不出个阴晴冷暖,甚至习修本领,都喜欢自己一个人悄悄躲起来,没有人能知道他整天都在想什么。 “霍胜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虽然性情孤僻了一些,但是本质不坏。再者说,身为白翼之鹰,也不可能背叛部族,去投靠蓝部吧?现在族中可用之人甚少,如果大长老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不宜过多猜忌。” 大长老碰到一个软钉子,心中略有不快,言语上便有了一丝激愤。 “首领,我不存半点私心,这么说也是为了你,为了部族大局的稳定。霍胜自然不可能投靠蓝部,可是他如果觊觎首领之位……” “能者居之。” 苏逸飞突然打断大长老的话,轻轻叹了一口气,呆呆的,似是沉思,而后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叔叔,我有些累了。孩子们都长大了,如果真的有谁能领首领之位,我倒是极乐意落得清闲的。” “逸飞……” 首领都已放下架子,喊自己叔叔了,大长老的火气自然也就灭了,看看苏逸飞的脸色,果然满是倦怠。 “可是病了吗?” 显然,这句话说的不对路。大长老沉吟良久,又说道:“怎么能这样想呢?自从部族交到你手上以来,虽不曾有大兴盛,大业绩,却是人人安居乐业,没有谁遭逢苦难,无人照管。论征战杀伐,也许你不如先祖,所受族人爱戴,却是无人能及,他们都说你是一个好首领。” “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长老疑惑不解,苏逸飞无可奈何地又说:“猎鹰王会带领蓝部杀回来,我们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付他,我甚至将首领之剑都弄丢了。” “你不是把千羽剑赠予忻向之,要他去刺杀猎鹰王的吗?” “是啊。可是以当时的情形,再以忻向之的本领,我不赠予他,又能怎么样呢?” 此时大长老似为苏逸飞鸣不平一般,提高声音说道:“我觉得你做的很好啊!由忻向之前去,就算刺杀猎鹰王不成,也足以把蓝部搅个天翻地覆。你以一柄千羽剑换回部族安宁,使敌人阵脚大乱,你做的很好。” 大长老边一边说,一边连连点头,加以肯定,突然又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忻向之,真的像星皇,而非是你的计策?” 苏逸飞点头说道:“是的,至少有七八分像。” “这就怪了,这就怪了……” ………… 沙凡集市依旧热闹非常,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种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却不知这种繁华还能持续多久。如今这里还是白翼人掌管,所以白色也是最受偏爱的颜色,放眼望去,好像天上的云朵都飘落了下来,不过也有其它的颜色掺杂其间,但是绝对没有蓝色。 集市外的东山上,此刻倒是在荒坡野草之间能够隐约看见点点星蓝,仇哥率领的二百本部近侍已经赶到。他们在半路上发现了萨日庆的墓冢,这是一个足以使每个蓝部之人悲伤、愤怒的残酷事实,也使得仇哥更加担心去向不明的迪辰与小佳,还有曾经见过一面的彦落雨。 又加紧赶了半天的路,仇哥将本部近侍隐藏在东山顶上,等到入夜之后才带着两个人先前探路。山坡下,满地都是白翼人的羽箭,仿佛下过一场大雪,其间还有一片片或大或小的血迹,却仍不见迪辰等人,连先行出发,作为前哨的班明和危男,也不见踪影。 仇哥的心开始止不住地下沉,甚至在返回山顶的路上接连被绊倒了好几次,直等回到本部近侍隐身之处,在一丛灌木后一屁股坐下,呆呆地一言不发。 近侍们都围过来,但是谁也不敢出声询问,因为大家都知道,眼下的情形对蓝部十分不利,甚至可以说,还未开仗,已受重创。 更重要的是,如果猎鹰王知道了,他的兄弟、子侄都等不到胜利,乃至等不到开仗,便已离开,他是否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是否还能满怀雄心,带领蓝部重返荣耀? 过了许久,仇哥突然问道:“我要进沙凡集市,你们谁跟我去?” 虽然“本部近侍”是蓝部最精良的兵士,可是仅凭二百人,想冲进沙凡集市,也无异于飞蛾扑火,所以仇哥不是在下命令,而是邀人赴死。 “我去,我去,我也去……” 报名之声不绝于耳,近侍们各个争先恐后,情绪激昂,惟独蹲在仇哥身边的近侍一队的队长犹犹豫豫地说:“可是……首领给我们的命令是,追至集市外围,如果不见他们,应该前去与大长老汇合。再者说,万一他们都已经……已经……我们进去又有什么用呢?” “不会的!他们没有死!” 仇哥恶狠狠地打断一队队长的话,一队队长却也据理力争。 “你都看到地上的那些羽箭了,他们显然是遇上了白翼人的大队兵马,就算不死也肯定被俘,要是那样的话,你看我们这些人,能把他们救出来吗?” 仇哥一把揪住一队队长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他们是我的兄弟!” “也是我们的兄弟!” 一队队长的话似乎使仇哥清醒了许多,却还是想不到可行的办法,只得慢慢松开手,颓然地低下头。 思忖一会儿,仇哥忽然对近侍二队的队长说:“你带两个人,现在就去迎大长老,把咱们这里所遇到的情况都向大长老如实回报。” 而后,仇哥又对着与自己争辩的一队队长说:“你带着他们在这里等我,如果明晚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回来的话,你们就去和大长老汇合。” 想不到二队队长性情耿直,脾气火暴,直接冲着一队队长恨恨地说道:“我不回去!他要是怕死,让他回去!” 一队队长瞪了一眼二队队长,也没再过多计较,却又拦住仇哥说:“你是近侍长,你不能去,要去,就让我去吧。” 如果把这些近侍交给二队队长来带,恐怕也活不下来几个。仇哥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这样安排的没错,除了自己的生死不再考虑范围之内。所以,轻声却不容反驳地说:“执行吧。” ………… 危男似疾风一般“杀出重围”,之后便任由跨下骏马驮着,穿过荒山野岭。后来马跑累了,放慢脚步,直至打了一声响鼻,“呼哧呼哧”地停下来。 翻身下马,危男一屁股坐倒在土堆上,由着骏马自己休歇、觅食。 危男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儿,他现在的脑子很乱,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可以杀的了萨日庆叔叔。然而在他的脑海之中,其实还有更多的恐惧,就是彦落雨架开他的长剑的那一招。 因为只有危男自己最知道,当时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彦落雨是怎么来到自己身边,又是如何出手架开长剑的。如果以这样的速度和力度,那一招是抹在自己脖子上的话,恐怕现在的自己只能是一具无头尸体。 当然,这些还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危男实在想不明白,他的兄弟们,一个一个到底怎么了?大家从小,大家那么刻苦地学习本领,就是立志长大以后要荡平白翼族,为亲人们报仇雪恨,使蓝部重返荣耀。 可是现在,迪辰居然说不想打仗,班明如此,连小佳也如此。更让危男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萨日庆叔叔直到临死之前,都还说迪辰没有错。 他没有错,难道是自己错了吗? ------------ 第17章 救援与埋伏 第17章救援与埋伏 ……………………………… 危男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根高高的杆子,上边悬挂着爷爷的头颅,双眼紧闭,嘴唇黑紫,随着杆子的晃动而摇摆不停。自己的父母和叔叔不顾一切地向杆子冲过去,成千上万的白翼羽箭射向他们。后来,蓝部队伍的阵脚大乱,到处都是白翼人的砍杀与蓝部人的哭号。还有那件鹅黄色的小裙子,被抛向天空之时,像一朵绽放的金色莲花,而落下时已经遍体鲜红。 “杀!杀!” 突然,危男疯魔一般抽出长剑,向四周虚空狂劈乱砍了起来,吓得在旁边吃草的骏马都“唏溜溜”惊叫着,逃开了。 耳边响起班明的声音。 “死够了,难道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不够,不够!” 可是下一个该死的又是谁呢? 所有的白翼人? 一个赫闻天便已不能全胜,更别说还有出神入化的彦落雨。难道该死的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兄弟,和很多很多的蓝部的人? 危男丢下长剑,又一屁股坐倒在地,拼命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浑浑噩噩之中的危男倏然惊醒,他连忙把马牵到附近隐藏起来,随后自己也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飞抓几把,便已隐匿其间。 纵马而来的是两个蓝部的人,行到近前,危男已经认出其中一个正是仇哥手下的近侍二队的队长,于是从树上翻身跃下,拦在马前。 两匹战马被惊得人立而起,等到二队队长与另外一名随从认出拦马之人竟然是危男的时候,连忙翻身下马,倒身便拜。 “危统领,您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危男发散目乱,灰心槁形,全身上下更有无数点点片片的血迹。二队队长心惊肉跳,还不知道危男与班明,或许还有迪辰他们,之前与白翼人到底进行了多么惨烈的搏杀,竟然忘了该如何言语。 直等危男颓然地坐倒在地,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危统领,您看到迪……看到班统领了吗?他不是和您一道的么?” 二队队长原本是想询问迪辰的下落,可是迪辰还背着叛徒的罪名,他又不知其中的原由,所以只得临时改口,询问起班明来。 危男并不回答二队队长的话,而是反问仇哥在哪儿。 二队队长将他们在半路发现萨日庆的墓冢,又星夜兼程赶至沙凡集市前,在东山脚下发现大量羽箭与血迹的事一一向危男回报。最后还说仇哥要夜闯沙凡集市,寻人救人,命令他们二人先回去向大长老禀告。 ………… 听完二队队长的回报,危男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仇哥也要死了。”而后他开始想,自己为什么要加上一个“也”字,是认为迪辰他们已经死了吗? 不,应该不会。 当时迪辰他们正在和白翼人谈话,白翼人似乎也没有动手的意思,更何况,还有一个本领出神入化的彦落雨在场,绝对不会让白翼人伤害迪辰他们的,所以他们也绝对不会死。至于后来,仇哥赶到,却没能遇上他们,也许…… 危男心中猛然一惊。 难道……难道他们真的说服了赫闻天和那个白翼女人,要带领他们前去白翼居地,与白翼首领和谈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结局大概只有两种,一是和谈成功,蓝白之战可能真就打不起来了,二是他们被白翼人杀死,可是白翼人就会得知蓝部的突袭计划,也将会对蓝部产生大大不利的影响。 随即危男又想着,仇哥要夜闯沙凡集市,如果能够遇上迪辰他们,仇哥一时还不至于死,如果遇不上,而又惊动了驻守集市的白翼守军,那么仇哥就会必死无疑。 这真是残酷的,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救人者的命,反而悬在被救者的身上。 于是危男急切地问:“仇哥决定什么时间闯沙凡集市?” 二队队长看看天色,凝重地说:“大概就是现在。” 是啊,天早就又黑了,只是危男先前浑噩地都忘记了时间,迷失了方向。 “他们都死了。” “啊?” 二队队长与随从同时大惊失色,以为是迪辰他们已经罹难,却听到危男又说:“仇哥和你们那二百个兄弟,也都要死了。” 二队队长定了定心神,理了理思绪,然后说道:“不,不会的。仇哥说要自己一个人夜闯沙凡集市,命一队队长守在东山上,如果明晚不见他回来,就带队去与大长老汇合。” 危男面无表情且语音冰冷地问:“仇哥是你们近侍队的队长,你会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去送死吗?” “不会!” “这就对了……” 危男话未说完,突然寒光一闪。二队队长本能地用手捂住了脖子,可是鲜血还是顺着指缝涌了出来,双眼大睁,他惊愕地瞪住危男,怎么也想不明白,危男为什么要杀自己。 “你是此战之先驱。” 危男给出的答案,二队队长再也听不到了。 那个随从对眼前的变故根本反应不过来,即使确定危男已经杀死了他的队长,也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只是出于本能,慌不择路地逃出去,却被一支羽箭正中后心,跄跄踉踉,扑倒在地。 这场仗必须打,并且蓝部只能胜,不能败! 危男在二队队长的身上擦了擦长剑的血迹,还剑入鞘,牵过骏马,辨认了一下方向,而后纵身上马,扬长而去。 ………… 危男的确比二队队长更了解仇哥,或者应该说,是更了解仇哥统领的那支近侍队。 仇哥是在大家一片阻拦声中离开的,随着夜色渐深,东山上也越发显得焦躁不安。这是一支蓝部最精锐的队伍,每个人都有直冲云霄的豪气与势不可挡的锐气,然而现在,他们所崇敬的近侍长要只身涉险,怎么还能让他们沉的住气? 从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到有人站出来嚷嚷吵吵,一队队长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表态,根本不可能镇得住大伙儿。 其实一队队长的心里比大家更不安,如果连自己的近侍长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首领?他这个队长无法交代,也实在没有颜面再回蓝部。当然,更重要的是仇哥本身,他们认为,为他赴汤蹈火,值得! 就在队伍将要吵炸的时候,一队队长做出了一个连仇哥也始料未及的决定,他如同仇哥先前的样子,语气轻淡却表情坚决地说:“我要进沙凡集市,你们谁跟我去?” 队伍在一瞬间安静下来,然后整齐地,犹如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我去!” 于是,两百名热血沸腾的蓝部近侍,趁着夜色,弃马徒步,悄悄接近了沙凡集市。 ………… 沙凡集市的外围也有城墙,许是白翼守军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此时城墙上只有两个夜哨,有些倦怠地来回踱着步子,而外面的城墙下却贴着一群黑影。 忽然,有几个黑影如壁虎游墙一般朝城墙上爬去,皆是口含短刃,肩背长剑。近侍们的长枪之类的马上兵刃,已经都和战马一起隐藏了起来。身体还贴在城墙外的时候就已经听着城墙上的脚步声,算准了白翼夜哨的位置,几个蓝部近侍倏地蹿上来,捂住口鼻,便抹了两个白翼夜哨的脖子。随即蹲下身,轻轻放倒白翼夜哨的尸体,有的藏在黑影里注视着周围,有的已经向城外垂下绳索,拽人上来。 进入沙凡集市之后,一队队长命令大家全部披上白色披风,这样虽然不利于夜行,但是二百人的队伍想要在集市内隐匿身形,原本也不可能,有白色披风罩身,反而更容易麻痹敌人,蒙混过关。 近侍们是由东门进入集市的,所以应该离沙街东口不远。一队队长辨别一下所处方位,把近侍们分成五人一组,两组相互策应,由沙街正中,向南北铺展,渐次深入搜寻。无论哪一组搜寻到了仇哥或迪辰、班名等人,发出讯号,大家看见讯号,就近的要前去支援,而离的较远的则需立即赶回沙街集结,再一同冲出集市。 这样安排,是因为一队队长心里很清楚,他们是拔掉城墙上的夜哨进来的,最多也只有换一次岗的时间。等白翼守军发现夜哨被杀,立即就会调动兵马展开搜捕,所以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也是没可能的。只希望能尽快找到人,再一起拼杀出去。 两百名蓝部近侍迅速消失在夜色里,时不时地还能看到一些白色身影越过墙院,翻上房顶。一队队长带着两组人,就沿着沙街展开搜寻。白天热闹繁华的沙街,此时已是一片寂静,家家门窗紧闭,户户灭火熄灯。 太静了,静的有些不正常。 一队队长几乎是从沙街正中央一路走过来的,正当他的心中越发忐忑不安之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亮光,两个近侍轻灵快速地向前方探去,不大一会儿,传回压抑着,却又万分焦急的声音。一队队长急忙赶了过去,前方的灯火突然大亮,视线也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广场,广场中央架着一些巨大的火盆,火盆中间的桩子上绑着一个蓝部之人。一队队长此时已经来不及再有过多的思考,向着被绑之人冲了过去,越近越看得清,正是他们的近侍长……仇哥。 蓬头垢面,满身鲜血,仇哥显然是经过一场血战之后被擒的。一队队长来到近前,唤醒了神情委靡的仇哥。 “你们怎么来了?有埋伏,快走!” “我们一起走。” 一队队长一边说,一边用短刃割断绑绳,被解下来的仇哥甚至站立不住,一下子倒进他的怀里。 其实一队队长刚才过来时,就已经感到情况不妙,现在能做的,就是立刻召集所有兄弟,一起冲出去。然而还没等他传出讯号,下达命令,四周骤然响起了刀兵呼喊之声。 蓝部近侍们纷纷向广场中央奔来,后面则是无数的白翼兵士,不大一会功夫,四周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仅所有的路口都被堵死了,甚至连墙头房顶也站满了白翼兵士,一个个大展双翅,做好了随时施放羽箭的准备。 再看这些蓝部近侍,大概聚拢过来的只有一百六七十人,且不少人都带着伤,想来其他人已经遇难…… ------------ 第18章 鲜花与武器 第18章鲜花与武器 ……………………………… “防御!” 仇哥一声低喝,由一队队长搀扶着勉力站直身躯,所剩的一百多名有些慌张的蓝部近侍们闻听仇哥之言,立刻收短刃、出长剑,举起盾牌,将仇哥团团维护在当中。 蓝部近侍的盾牌与短刃都是特别打造的,短刃的鞘就在盾牌上,而盾牌又是绑定在左臂上的。 霎时之间,一百多个漆黑凸圆的小盾牌组成了一个大盾牌,缝隙之中伸展出泛着寒光的长剑。然而这场面并不威武,从面外看来,更像是一只被困住的怪兽。 可能今天这些兄弟和自己都走不出去了。仇哥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忽然目向北方,对一队队长说:“看,那里就是凡路。” ………… 迪辰进入沙凡集市的时候可是引起不小轰动,早就有人报告给乌悍,说是苏丽娜小姐与三鹰赫闻天亲自押着三个蓝部俘虏回来了。 乌悍大开城门,组织了盛大而隆重的迎接队伍。集市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赶过来看热闹,同时还准备了彩色花瓣、瓜皮菜叶,或者是别的什么能够丢出去,砸人的东西。 苏丽娜与赫闻天陪着彦落雨走在前边,城门未进,无数的花瓣便从天而降,白翼人欢呼雀跃着,载歌载舞迎接他们的英雄。更令他们狂喜不已的是,他们竟然看到了一位星主……尽管这位“星主”,此刻的发型散乱,衣着破烂,样子也显得有些狼狈,可是这些依旧抵消不了白翼族人的崇拜。 要知道,若是平时,他们某人单独遇见刑罚严厉的星主,一定会噤若寒蝉,吓也被吓个半死。然而现在,他们的小姐就陪伴在星主左右,显得那么亲密无间,这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耀啊。 已经有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朝着彦落雨高声欢呼,下拜行礼,但是紧跟着走过来的迪辰等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看到的只有一张张愤怒的脸,尽管这些脸孔,迪辰一张也不认识,可是他们依然愤怒地咒骂着,把除了花瓣以外的,各种各样的东西,朝着迪辰等人砸过来。 那些东西,平时都各有各的用途,此刻却只是“武器”。那些将它们当作武器的人,其实并不勇敢,他们拼命地往前挤,但是挤到迪辰等人身边之时,又会拼命地往后挤,好与迪辰等人保持足够的距离。 只不过,其中可能也有被迫勇敢的。 一个挤在最前面,看上去比小佳还小的白翼孩子,只顾着砸迪辰等人,不曾想却被后面的自己人推倒在迪辰面前。迪辰顶着无数飞来的“武器”,赶紧下马搀扶,可是那个白翼孩子并不急着爬起来,而是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烂菜叶,稳稳地摔在迪辰脸上。 “不许砸!不许砸!” 苏丽娜与赫闻天大叫着,却阻止不了情绪激动的人群。 “你们不要砸啊。” 甚至连彦落雨……这位他们尊贵的星主……也阻挡不了他们对仇恨的宣泄。 彦落雨三人急忙跳下马来,赶回迪辰他们身边,一边保护着,一边不断喝阻。赫闻天带出去的那百十个受伤的白翼精兵也全部赶上前来,尽力地将苏丽娜、赫闻天、彦落雨以及迪辰等人与愤怒的人群隔开。 乌悍不解,为什么不能让大家对着敌人撒气,走到苏丽娜身边,正要开口询问,苏丽娜却先气急败坏地说:“这些都是我的客人,要以礼相待!你赶紧维持好秩序,送我们去驿馆。” 说完,愤恨地拽下一片被丢在自己头上的烂菜叶子。 ………… 沙凡集市上的驿馆,应该是集市上最大也最豪华的建筑,因为每次首领来朝拜星皇,都会住在这里。所以,虽然被称作驿馆,其实戒备森严,常人是无法接近的。 原本迪辰、彦落雨、小佳和班明每人都被安排了一间房间,但是迪辰很客气地回绝了,坚持只要两个房间,由自己和班明住一间,彦落雨和小佳住一间。这倒并不是说,迪辰不信任苏丽娜与赫闻天,只是因为今天进城时的场面,使他也有些始料不及。 自己是忍了,彦落雨是忍了,班明也可以忍,但是小佳呢? 小佳是萨日庆的独女,又是他们这一拨孩子之中最小的一个。平时叔叔伯伯们惯着,哥哥姐姐们让着,从小到大,在蓝部之中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比他迪辰还受宠爱,哪里会受过像今天这样的委屈?何况萨日庆刚刚离世,小佳满腹的哀伤苦楚都无处诉说,如果再怒火发作,和白翼人发生冲突,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在这里,除了苏丽娜与赫闻天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信任。赫闻天那一百多个伤兵对他们还算恭敬,可是驿馆之外,成千上万的白翼人,包括那个镇守沙凡集市的乌悍,对他们可都是咬牙切齿,怒目相视。 驿馆外仍旧聚集着很多白翼人,既像是看热闹,又像是要打仗,一个个热血沸腾的,哪怕是从窗口看见迪辰等人的身影,也会立刻丢过去无数的“武器”。 最初,乌悍派来的岗哨对这些情况根本就不管不问,甚至还暗中给围聚的白翼人帮忙,寻找“武器”,或是指点他们该如何“攻击”。后来赫闻天看到眼前的形势严峻,只得把自己那一百多个伤兵全部撒出去,撤换了乌悍派来的岗哨,才将围聚的人群驱离,使驿馆外围渐渐平静下来。 ………… 连日来的奔波劳苦,厮杀战斗,还有巨大的哀伤,终于消耗掉小佳最后的活力。此刻她正蜷缩在床上,静静地睡着,像一只孤单单的小野猫。 天空是宁静的,夜色是宁静的,然而沙凡集市并不宁静,又或者说,是彦落雨的内心无法得到宁静。 忻向之也来到了“水蓝星”,这就意味着在原本的世界之中,当自己选择放弃生命的时候,他选择了生死相随。 然而,这又能改变什么呢? 自己和他所谓的相识相知,乃至谈婚论嫁,都是假的,假的!甚至可以说,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一粒欺骗的种子,能够长出诚实的果子吗?可是为什么,明明恨死了他,也恨死了自己,但是看到他的脸颊流血,还是会那么揪心,疼痛? 这一颗“水蓝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假如自己和他就留在此处,再也不回原来的那个世界,一切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不……他根本不爱自己,他接近自己的唯一目的,就只是为了报复,为了惩罚自己…… ………… 外面隐隐约约的嘈杂声,惊动了沉思中的彦落雨。 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躲在迪辰身后寻求庇护的柔弱女子,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她会打架了,更是因为心念的坚定、果敢。看了一眼依旧熟睡的小佳,轻轻推开窗,一跃而出,再轻轻地合上窗,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乌悍虽然才能寻常,可毕竟是有多年与蓝部对战经验的。今天,蓝部首领的独子,居然进入到沙凡集市,这无论如何也不能使乌悍放心。除了暗中派重兵包围驿馆,监视着迪辰等人的一举一动之外,更是加派了许多的城卫岗哨和游骑探子。 无论仇哥怎样身手不凡,想要夜探处于高度戒备之中的沙凡集市,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果然,进来还没多久,便被岗哨发现,随即展开一场苦战,也终于重伤遭擒。恰好这个时候,撒出去的游骑探子回来报告说,城外东山上,发现蓝部小股队伍,除此之外,尚无其它异常。 “这一定是蓝部精锐,他们想要干什么?无论他们多么精锐,凭这一小股,就敢偷袭我沙凡集市?难道打算里应外合?” 联想到先前,仇哥那令人畏惧的战力,仅一人就斩杀了近百的白翼兵士,伤者更是比之多出几倍。乌悍有些不寒而栗,也更坚定了彻底消灭这股蓝部精锐的决心。 正当乌悍悄悄整军列队,打算出城歼灭的时候,游骑探子再次回报,蓝部小股队伍有向集市潜行迹象,于是乌悍立刻更改部署,将计就计,决定等他们来自投罗网。 ………… 当初,彦落雨的白纱睡袍早已破烂不堪。虽然苏丽娜为她准备的仍旧是白色衣裙,不利夜行,虽然驿馆外有乌悍布置的重兵,无数暗哨。但彦落雨还是溜了出来,悄无声息,形同鬼魅。 顺着嘈杂之声潜行到广场的时候,彦落雨发现了一个蓝部人,被缚其间。远远望去,觉得面熟,应该是当初在树林里追杀迪辰的六人之一,记得迪辰好像叫他“仇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们还不打算放过迪辰?也不对啊。班明同样也是“六杀手”之一,现在还不是决定和迪辰一起,同生共死。好像这个仇哥,当初也并不太想杀死迪辰,不像那个叫什么危男的和另外几个,招招狠辣,不留情面。 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彦落雨去寻思推想,近侍队潜进沙凡集市,不仅早已落入了乌悍设置的重围之中,很快,也惊动了潜藏的彦落雨。 现在离中心广场还有一段距离,彦落雨可以说是站的又高又远,从这个角度来看,仇哥和他的近侍队更像一枚巨大的指环,只是周身布满剑刃。指环中间被护卫着的,是仇哥和其他一些受伤较重的兄弟。当然,头顶上方也有盾牌护卫,只不过稀疏了许多罢了。 困兽动了。 缓缓的,想要沿着沙街,向集市东门突围。 ………… 那天晚上,心岚独自溜出沙凡集市,在东山下望见忻向之的时候,最初,几乎没认出来他。 那是一个仓皇的背影,像是在逃命;那是一个沉醉的背影,像是在游荡;那是一个失了魂的背影,像是没有方向;那是一个极落寞的背影,像是要将自我放逐。 心岚就这样一直追踪着这个背影,他快的时候,甚至连骑马也追赶不上,他慢的时候,自己又不敢靠的太近。直到背影在一条小河边停下来,低头洗脸的时候,心岚才确定,他是忻向之。 ------------ 第19章 心岚与故事 第19章心岚与故事 ……………………………… 在此之前,心岚对忻向之并没有太多好感,因为他不仅给自己和众侍女惹来了一堆麻烦,而且还让苏丽娜神魂颠倒,意乱情迷。爱上他不是错,关键在于那份爱太过渺茫,乃至凶险,也许终究会让苏丽娜伤痕累累。不过,心岚好像对忻向之也并没有太多恶感,既然爱上他不是错,而他有自己的爱人,又怎么能算是错呢? 如此,心岚更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对忻向之唯一的好奇,就是他黑色的头发。哦……也许,还有他和那个叫彦落雨的女人之间的爱情故事。 他不是去刺杀蓝部首领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是不是刺杀失败,被大批蓝部人追杀,逃回来的? 容不得心岚有更多的疑惑,一缕强劲的风声射来,使得心岚竟来不及应对,慌忙坠鞍、落马,尽可能远地向外翻滚。只听“噗”地一声闷响,心岚那匹马突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悲鸣,然后便重重地砸倒在地,荡起无数尘屑。 “射人先射马。” 在忻向之原本的世界中,这是一句众所周知的老话。 “是我。” 心岚有些颤抖地喊了一句,然后爬起身,慢慢地向忻向之靠近,只等到忻向之认出自己,放下戒备,才大胆地走过去。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看到忻向之的脸上流出鲜血,心岚慌忙掏出手帕,想要为他擦拭,不曾想,却被他扭头躲开了。 许是感到自己使心岚难堪了,有些歉疚,忻向之把脸整个埋进水里,浸泡着,许久,才再次抬起头。 伤口并不深,只是被水泡久了,有些发白,可是离开了水,没过一会儿又慢慢变红,然后,再有鲜血流出来。大概是脸上血管丰富的缘故,止不住的鲜血滑过脸颊,流进鼻湾,再一直流向唇角。如果是在拍古装电视剧,如果忻向之的头发能够再长一些,飘逸一些,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帅,像受了伤的侠客,悲壮、凄美。 ………… 这一次能够从居地溜出来,表面上看起来,都是苏丽娜的主意,乃至威逼或命令,但是谁还没有自己的一点点小心思呢?赫闻天也许是想着能够多一些和苏丽娜呆在一起的机会,然而心岚的心思却是对谁也不能说。 说出来,就是死罪,骇人听闻。 这个平时看起来柔顺沉静,谨小慎微的白翼姑娘,却同时生长着一颗大胆倔强的心,就好像对待忻向之,首领都已经宣告了,那是需要大家尊敬的“星主”,可是她在心里偏偏就是不承认,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认知没有错。随着离开居地越远,时间越久,这颗大胆倔强的心似乎也搏动的越发有力了,就好像现在这样,忻向之居然还拒绝自己的好意,她偏偏就不想让他如愿。 好吧,其实是自己心有不忍。 心岚觉得自己是在和自己妥协。 在心岚看来,现在的忻向之就像个赌气的孩子,可是她自己又该怎么算? 倒是没想过! 再一次伸出手,为忻向之擦去血迹,并且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瓶子,为他上药。 这一次忻向之没有再躲避,直等心岚为自己处理好伤口,才在河边的一棵树下,找到一根突出地面的树根,坐下,呆呆地,沉默不语。 也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心岚坐下,静默着,想等他先开口,可他就像一尊没有气息的雕像。心岚这个旁观者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轻声开口,却又像是怕惊扰他似的。 “是她伤的你,对吗?” 雕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复活一般,忻向之略感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心岚淡淡的语气,满是笃定地说:“除了她,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雕像继续沉默。 “反正你在这里,也没有可以说说话的人,不如就给我讲一讲,你们的故事吧。” 心岚的声音,充满了循循善诱的魅力。 ………… 要是现在能够有一支香烟,该多好啊。忻向之如此想着,在地上随便拣了一根小树枝,叼进嘴里,轻轻啃噬着。 “她是我的仇人,更是我的爱人。最初我接近她,的确是想要报仇,可是……” 忻向之忽然有些难言,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又继续说道:“可是正当我以为自己的报仇计划,一切顺利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早已经不知不觉地爱上了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痛苦,却难以抉择。直到我们结婚前夕,我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原本是想要向她坦白,无论是爱是恨,或是怎样的惩罚,都由她来决定,我都甘愿领受。可是没想到,她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跳海自杀了。” 泪水终于挣脱眼眶,一直向下滑落,经过伤口的时候,使忻向之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你好残忍。” 心岚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是!” 忻向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是的!” 忻向之又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早就不恨她了。” 又是一个耳光。 “我只恨我自己。” 再一个耳光。 “原本就是想看到她遭受痛苦的样子,可是我改了,早就改了。可是……当我想要她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时候,当我认为,在爱里,不应该有隐瞒,而要向她坦白一切的时候,却害死了她。” 一个接着一个,无数个耳光响起。 “再打,你就说不出话了。” 心岚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忻向之,或者,她并不想安慰,只是看着一个痛哭流涕的大男人,冲着自己的脸皮撒气,实在不是一幅好看的画面。于是,她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她和你到底有什么仇?” ………… 忻向之终于停了下来,又从地上拣了一根小树枝,叼进嘴里,许久,都沉默着。 “我有一个哥哥……” “她原来是你的嫂子?你爱上了自己的嫂子?” 向来比较矜持,也虑事周全的心岚,不知道为什么,也会有自作聪明的时候。只是,就算忻向之现在再怎么狼狈,也挡不住他眼眸中的凛冽。心岚被瞪的打了一个寒颤,有些尴尬地挤出一个抱歉神色。 “你继续,你继续说,我听着就好。” 然后,就低下头,时不时地摆弄着衣角。 “她是先认识的我哥哥,但不是我的嫂子。” 忻向之像是赌气似的,说完这一句,又缄口不言。 心岚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的哥哥呢?” “他死了。” “是她杀了你哥哥?” 自觉失言的心岚,马上捂住嘴,有些惶恐地看着忻向之,然而他没有再发怒,眼中竟满是痛苦之色。 ………… 此刻的痛苦,与之前的不一样。忻向之之前的痛苦很清晰,就像他自己说的,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大概,就算是要他去死,他也可以毫不犹豫。而此刻的痛苦很模糊,心岚的话让他无法接受与承认,却似乎又有些无法拒绝与否认。 他痛苦,却难以抉择。 心岚不相信是那个叫彦落雨的女人亲手杀死了忻向之的哥哥,那样的话,所谓报仇,只要干净利落的,也杀死她就好了,更不可能还会爱上她。可是…… 心岚忽然有些急噪,懒得再去猜想了,便有些气愤地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受到催促的忻向之,似乎也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大有简而化之的意味。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们认识了,我哥哥爱上了她,她不同意,然后我哥哥就自杀了。” 自杀? 原来忻向之的哥哥也是自杀的。 心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一个“也”字,大概是因为,听说那个叫彦落雨的女人就是自杀的。 忻向之呢? 为了救人? 还是殉情? 其实也和自杀没什么分别。 真是有些搞不懂,他们那个世界的人究竟是怎么了,好好活着,不好吗? 忽然很愤怒,心岚就算是旁观者,想要听一个故事,可是讲故事的人这么墨墨迹迹,虎头蛇尾,也会让听故事的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但是心岚不会打人,心岚是有智慧的,她紧紧地盯着忻向之,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你知道吗?你这样说,是对你哥哥的亵渎,也是对她的亵渎,更是对他们的……爱的亵渎。” ………… 忻向之被迫坐回树根上,被迫沉浸到回忆中去。是的,逼迫他的不是心岚的深切的目光,而是那些始终无法逃避,总归是需要去正视,去面对的过往。 “哥哥只比我早出生几分钟……” 心岚好奇地问:“你们是孪生兄弟?” “是的。” 忻向之居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而很快,笑容便又消失了。 “可是他好像天生就是为我来挡灾的。从小他就体弱多病,吃药打针是家常便饭,不仅如此,还是天生残疾,走路一跛一跛的。而我一直壮的像个牛犊,连伤风感冒都没有过。因此,他得到父母大人的关爱,比我多的多,所以我非常嫉妒他,经常找茬和他打架。虽然他从来没有告过我的状,但是每次看到他伤痕累累的样子,父母就会不由分说地打我。他们越打我,我就越嫉恨,也就越打他,甚至还和别的小孩儿一起,骂他是死瘸子。” 眼神之中有些许愧疚之色,可是忻向之在微笑。 心岚劝慰着说:“小孩子不懂事,打打闹闹也是很正常的,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忻向之点头,似乎笑容更亲切了一些,继续说道:“后来我们渐渐长大,懂得了什么是兄弟,也就不打架了。而且,我不容许别人再那么骂他,否则一定冲上去和人家拼命。可是,并不是每一次我都能打赢,很多时候还会反过来被别人打,所以他总是在旁边拦着、护着。有时候我被别人打惨了,还会爬起来逃跑,可是他跑不快,人家抓不到我,就去抓他,往往他会被打的更惨。” 忻向之说到这里,失声笑了出来,仿佛又看到曾经的,哪个可笑的画面或是滑稽的场景。 “你不回去救他吗?” “救啊,所以……我其实也很惨。” 这一次,连心岚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可随即又想到,这里可是水蓝星啊,自己一时失控,却已经犯下了重罪,于是,连忙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而忻向之的笑容,也渐渐地集聚在眼眸里…… ------------ 第20章 终于长大了 第20章终于长大了 ……………………………… “他很安静,如果没有我在旁边捣乱,他可以整天独自呆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很聪明,从小到大,学习一直都比我好很多很多;他很勇敢,吃药打针,开刀手术,包括被打的很惨的时候,我都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他很努力,努力锻炼他的腿,甚至到后来,只要不是太过劳累,走路就只还有一点,很轻微的,跛的样子。可是……” 很突然的,忻向之的心口仿佛很疼很疼,不仅揪紧了自己的心口,连眉毛也深深的凝结起来。心岚急切地问:“怎么了?” 忻向之惨然地摇摇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缓缓地又说:“有一次,放学的时候,我被仇家堵截,他们围殴我的时候,有人一脚将我踹到了马路中间,是我哥及时推开了我,可是他自己却被汽车撞倒,瘫痪了。” 忻向之哽咽着,仿佛用尽了最大的力气接着说:“后来,他还安慰我说,其实这样挺好的,再也不用害怕被别人骂成是死瘸子了。” 终于,泣不成声。 ………… 夜太深了,连虫鸣蛙叫都没有,仿佛所有夜里活动的生灵,都熬不过这漫长的黑夜,沉沉地睡着了。可是小河依旧在流淌,静悄悄的,星星依旧在闪烁,不言不语,还有那匹马的伤口中,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无声无息,似有还无。 那匹马,是被忻向之用一枚河边的鹅卵石,洞穿了脖颈,死去的。无论死前是多么的痛苦,或者挣扎,此刻,它都像是睡着了一般。 忻向之也睡着了,在经历过奔波,愤怒,感伤,宣泄之后,终于靠在树干上,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心岚失眠了,尽管她还没有听到故事的结尾,可是已经不想再探问下去。忻向之的哥哥已经死去,死了很多年了,可是活着的人依然因为他而承受着巨大痛苦。如果这是他想要的,那么他便不值得活人为他悲伤。如果这不是他想要的,那么活人的悲伤,又该如何化解。 ………… 清晨,偷偷溜出去采野果的心岚回来了,踏着第一缕阳光,惊醒了熟睡中的忻向之。阳光从心岚背后撒来,有些刺眼,忻向之只得半眯起眼睛。她看起来是那样恬静,让人觉得安心且温暖,不需要“像”,因为她本身就是天使。 心岚蹲在河边,清洗好果子,然后对着忻向之轻声喊。 “过来。” 忻向之便也来到河边,在心岚身边蹲下。心岚在河里涮洗着手帕,为忻向之擦脸,清洁伤口,换药,一切都小心翼翼却又自然而然。 不知道为什么,忻向之忽然想起了彦落雨身边那个蓝部男人,自己听见那个蓝部的小女孩喊他“迪辰哥哥”。忻向之站起身,走开几步,离心岚稍稍远一些,似乎是害怕彦落雨突然出现,看到眼前的情景。 忻向之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只是听到一个蓝部小女孩的几句戏言,就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要和那个男人打架。打架无所谓,杀人也无所谓,可是自己这样冲动,究竟是紧张她,还是怀疑她? 难道自己是害怕她移情别恋? 在心里嘲笑一下自己,忻向之有些沮丧。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搞糟的,如果哥哥还在,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 “你在想她?” 忻向之倏然心惊,有些诧异地盯着心岚。 心岚淡淡地解释说:“不用惊讶。你只有想她的时候,眼神才会变的很复杂,失去了原有的清澈。” 忻向之想要反驳,强辩着说:“要是我想我哥呢?” “那怎么会一样?” 心岚差点失声笑出来,还好,强忍住了。 “想你哥啊,或者微笑,或者哭泣,都很简单,很直接,也很清澈。只有她……” 心岚给忻向之递过来一个果子,然后主动走开了一些,找个地方坐下,又扮演起了旁观者。 “说说吧。” “什么?” “你哥,后来,还有她。” 忻向之刚刚咬了一口果子,还没来得及吞咽,就又被扯进了回忆里。 ………… “后来我考上大学,去了外地念书,只能每年假期的时候回去陪陪他。而他,只能整天呆在他的小屋里,安安静静的,没我在旁边捣乱的那些日子,真不知道他都是怎么过的。我们也好像从形影不离的一个人,分开,走上各自不同的道路,越走越远了。” 果子还剩半个,吃不下去了,忻向之把它用力地扔向河里,舔了舔唇角,接着又淡淡地说:“后来,我哥大概是在屋子里呆的太久了,为了打发无聊,时常会写一些小文章拿去发表。他们就是在同一本杂志的同一期上,同时发表了文章,才会相互认识,成为了笔友。” 心岚好奇地问:“什么是笔友?” 忻向之微笑,带着一种岁月之中的沧桑与满足。 “那是一种很古老,很古老的,结缘的方式。两个相隔很远的人,只能依靠互通信笺,诉说或倾听。假如,这两个人,是一对相爱的恋人,那么,也可以叫作鸿雁传情。” “好浪漫啊。” 心岚有些悠然神往地又问:“他们就是这样开始的?” 忻向之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说:“有什么好的?如果没有这个开始,可能就不会是后来那个样子。” “你是说,后来落雨看到了你哥哥的样子,所以就退缩了,然后你哥就……”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是她知道我哥的情况,是我哥写信的时候告诉她的。她一开始也并没有退缩,反而对我哥更加的疼惜,给予他很多安慰、鼓励,温暖、温柔……只是后来,也许是越趋于生活的真实,才会感到越害怕。” 起初打断心岚的话,忻向之像是在为彦落雨辩解,可是说到后来,却又升起一股子包含了恨意的怒气,然而这些恨与怒并不纯粹,甚至给忻向之带来更多的是万分的疼痛。他猛然揪扯住自己的头发,咬着牙,似乎也是在忍着痛,一字一句地又说:“如果他们没有这个开始,或者她能够及时地抽身而退,也许我哥就不会陷入到无法自拔,也许我哥就不会死!不会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岚在自己心里,已经改变了对彦落雨的称呼,直接喊她“落雨”,而不再是“那个叫彦落雨的女人”。这种改变,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然而其中的微妙,却不容内心忽视。 她并不像忻向之那样,曾经还怀恨过彦落雨,从听到这个故事开始,心岚的内心就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痛,就好像自己想起蓝部那个男人的时候,一样。 望着痛苦已极的忻向之,心岚竟然没有要安慰他的想法。 “只怕,未必。” ………… “你说什么?” 心岚淡淡一笑,迎着忻向之疑惑的目光,轻声,却语气笃定。 “我说,就算没有落雨,只怕你哥,也未必活得下去。” 是的,心岚笑了,不再顾忌水蓝星上的规矩,见鬼的惩罚。 “你也说过,你哥比你聪明,比你努力,他什么都比你好,但是有一点,他没有活着的希望。如果让你和你哥,换位而处,你会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不知为何,面对心岚的直视与诘问,忻向之先是有些怀疑,而后又有些恐慌,像是要急于辩解什么似的。 “我?为了我,为了家人!” “八十岁的弟弟,背着八十岁的哥哥,伺候吃喝拉撒?我想你会愿意照顾他一辈子,直至死去,可是他愿意让你照顾吗?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想?看看你的样子,就该知道,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心岚忽然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忻向之的哥哥,生出几分心疼,这是连对着忻向之,也从未有过的感觉。或许说心疼又不够准确,更像是理解、懂得,抑或与生俱来的知心。 “你说是落雨害死了他。也许是,也许不是,除了他自己,谁又能知道呢?可我觉得,恰恰是落雨成全了他。你哥那么聪明,早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一生注定会充满苦痛、挣扎、黯淡,连最起码的普通、平凡……都是奢望。是落雨……让他遇见了最美的人儿,领略了最美的风景,感受了最美的温柔,品尝了最美的滋味。他一定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属于不同部族,就像白翼与蓝部,注定永远无法在一起,但是他依然爱了。他不由自主,他义无返顾,他心满意足,他此生无憾……所以……他选择离开。” 说着说着,心岚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不知道是为忻向之的哥哥,还是为自己与那个蓝部男人。 看着仍一脸迷茫的忻向之,心岚只得循循善诱地再次问道:“你是为了救落雨,才跟着她跳海的。从某种角度来说,你也是被她害死的,你愿意承认这样的说法吗?” 忻向之摇头,用力地摇头,望着心岚,更加坚定地摇头。 眼泪依然止不住地流淌着,但是心岚微笑,就像看见一个懵懂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以后,别再做伤害落雨的事了。就像你认为的那样,你哥爱落雨,可以爱到死去,那么……假如他还在,也一定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落雨的,对不对?那么你呢?你会允许谁,去伤害落雨吗?包括你自己,是不是,谁都不可以?” 在河边洗了一把脸,心岚收拾着纷乱的心情,阳光更加明亮也更加温暖了,于是,心岚大声宣布。 “我们走吧。” 刚刚回过神来的忻向之,傻傻地问:“去哪儿?” “去找你的爱人呀!我等不及要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彦落雨啦!” ------------ 第21章 白翼的叛徒 第21章白翼的叛徒 ……………………………… 沙凡集市,正中的广场之中。 突然之间,无数羽箭激射,蓝部近侍队摆出的那个像指环一般防御圈之中也发出阵阵哀号。移动中的防御圈,难免出现松动,何况上方本身就比较薄弱。 “防御!防御!” 随着仇哥声嘶力竭的呼喊,指环立即缩小收拢,上方也被紧密地遮挡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长满了刺的龟壳。只是这瞬息之间,龟壳外还是留下了几具近侍队兄弟的尸体。 一队队长的肩头也中了一箭,他有些不耐烦地随手将羽箭拔下来,丢在地上,旁边有个兄弟立刻帮他裹住伤口,扎紧。 “怎么办?看样子今天大家都得搁在这儿了。” 一队队长和仇哥说话的时候,并不像先前在山上时那样老成持重,反而显得十分粗犷,自有一股豪气。只是龟壳里站不直身,大家都不得不猫着腰,所以豪气之中难免还带着一点憋屈和无奈。而后,他继而又道:“挑几个兄弟护着你,我带人冲锋……” “不行!” 一队队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仇哥打断了。别说自己不能垫着兄弟的命逃跑,就算是跑,广场这么空旷,来不及冲到白翼人身边,就得被射杀干净。 正寻思间,又一拨羽箭袭来,虽然龟壳已经尽量严密,也难免会有空隙,还是有两个兄弟中箭受伤。 一队队长有些焦急了,大声地问:“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等死啊?要死也不能就这么憋屈死,冲出去和他们拼了!”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仇哥忽然觉得头顶上的盾牌微微向下沉了一下,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看到外面有一个白色的身影。 “是她。” ………… 彦落雨看的清楚,也发现了“龟壳”不能完全挡住羽箭的攻击,只是来不及想出什么好办法,白翼人已准备好了再次攻击。于是,彦落雨从藏身之处纵身跳下,向着广场中间跑来。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学会了像武侠片里演的那样的轻功,只是知道自己的确能跨一步便踩上墙头,也踩过了挡在前边,碍事的白翼兵士的肩头,直到踩在“龟壳”上面。 “住手!统统住手!不要再杀了!” 没有人理会彦落雨,在这一刻,在众人眼里,她不再是所谓的星主,而是一个痴心妄想的疯子。然后,他们用激射的羽箭,回答疯子。 仿佛下了一场大雪,漫天无数的羽箭,即使在彦落雨眼中,它们的速度再缓慢,终究是数不胜数。然后,白翼人看到了令他们震惊的一幕,一道白光围绕着“龟壳”,上下左右,前后来回,不停地翻飞着。直到羽箭落尽,白光才在“龟壳”上方停住,再次现出彦落雨的身影。她面色有些潮红,微微地喘着粗气,手里拎着的那件白色披风,随着夜风飘荡,发出猎猎响声。 有人想要逃跑,有人想要膜拜,也有人想要看一看,眼前这个女人,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恰巧,在暗中指挥白翼兵士的乌悍,就是最后这一种人。 “她一定不是星主!星主才不会管白翼人和蓝部之间的恩怨、死活。攻击,给我继续攻击!” 又是那一道白光,迎向扑面而来的“大雪”。只是大雪一阵接着一阵,似是无穷无尽,无休无止,使彦落雨来不及反击,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喘息。 彦落雨疲于奔命地围绕着“龟壳”奔跑、纵跃,她想保护这一群蓝部人,虽然他们都与己无关,就算那个仇哥,也仅仅见过一面而已。只是这样的情形,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而自己,又能够坚持多久? 不管了,就当是给萨日庆偿命吧! 希望自己的死,能够换取小佳和整个蓝部的谅解,将来再遇到他的时候,别再恨他。对了,他们都是迪辰的兄弟,而迪辰,也是自己的兄弟,还救过自己的命。看样子,今天很适合把命留下。 想要微笑,想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可是彦落雨觉得,自己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向之,我又要死了,你还愿意随我而去,到另外一个,我们不曾去过的地方吗? 向之,你在哪里? ………… 正当彦落雨精疲力竭,神情恍惚之际,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让开,让开!” 当先开道的居然是赫闻天与迪辰,还有班明和小佳紧随其后,继而是苏丽娜与一百多个白翼精兵。此时,在“龟壳”的外围已经落满了厚厚的,一大圈的羽箭,马队就沿着羽箭外围,再围成一个更大的圈。 看到迪辰到来,彦落雨神乏气泄,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从“龟壳”上滚落了下来。 迪辰从马上一跃而起,纵身飞扑至彦落雨身边,将她抱在怀里。 “落雨,落雨……” 其实刚才的时间并不太久,也并非仇哥他们眼见彦落雨为自己拼命而不管不顾。毕竟,彦落雨是以光影的速度,才接下的羽箭雪阵。他们只是反应不过来,无法做出正确判断。 听到迪辰的喊声,“龟壳”已经在第一时间散开,像枚指环一般,围护在羽箭的圈内。此时不仅迪辰、班明和小佳被护其中,就连赫闻天和苏丽娜也进入到了指环内。 这一刻,战场是安静的,没有人再去想杀戮与被杀,逃跑还是战斗,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战场正中,那个女人的身上,她是那么的……令人放心不下。 大家都在等什么? 等她苏醒,还是死去? 这里的人都是战士,他们见惯了鲜血和死亡,即便是身边的袍泽倒下,也不会令他们心痛太久。可是她不一样,尽管她匪夷所思的战力令人生畏,却依然掩藏不了柔美的本性。仿若开在鲜血和死亡之上的一朵丁香花,带着思念的哀愁,以及天国的光辉,就算是残酷的战场,也不敢将之践踏。 “姐姐,落雨姐姐!” 小佳凄切的哭喊,似乎惊醒了彦落雨。终于又肯叫自己姐姐了,是不是已经原谅了自己……和他。 慢慢睁开眼睛,彦落雨用苍白的脸,努力微笑。 “别担心,没事的。姐姐只是,有些累了……” ………… “乌悍,乌悍,你给我出来!” 苏丽娜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也许此时正是杀死彦落雨的好时机,可是她却再也没有一丁点这样的念头。 自从见到彦落雨开始,她自卑过,她畏惧过,她甚至凶狠、歹毒过。这是从前的苏丽娜从来不曾有过的感受。而现在,她不知道自己是震惊,还是折服。她开始有些相信,迪辰他们说的“不想打仗”,也许是真的。连彦落雨这么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女人,都可以为了一群毫不相干的蓝部人舍生忘死,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更重要的是,苏丽娜在自己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远远不如彦落雨。这种承认令她很哀伤,很难过,很愤怒,甚至很暴躁,却又无可奈何。 “乌悍见过小姐。” 粗哑的声音传来,围在外边的白翼兵士们闪开一条通道,待乌悍走过之后,复而围堵。乌悍远远地站在广场边缘,虽说是见礼,却毫无恭敬之色,甚至脸面铁青,显然暗怒已极。 苏丽娜大声地喝问:“乌悍,我说过,这些都是我的客人,你为什么还敢下令格杀?” “你的客人?” 显然乌悍也已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大声反问道:“你的客人不是都在驿馆里吗?你的客人到底有多少?难道所有的蓝部人,都是你的客人吗?” 乌悍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竟拔剑遥指着苏丽娜。 “你只看到我格杀这些蓝部人,有没有看到我们白翼人又被他们杀死了多少?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保护我们的仇敌,你在保护蓝部人!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父亲,对得起你的同族吗?你还配做我们的小姐吗?” “大胆!” 没有任何人可以对苏丽娜不敬,这是赫闻天的信条,可是还没等赫闻天跳出圈,却被班明死死地拉住了,这个时候实在不宜激化矛盾。 迪辰把颜落雨交给小佳照料,自己来到苏丽娜身边,解释着说:“这些都是我的兄弟,是来……救我的。” 是救还是抓,迪辰也说不好。可如果是抓,他们不用闯进沙凡集市,并且,迪辰了解仇哥,他一定以为自己是被白翼人俘虏的。然而,如果不是他们的出现,眼前的形势也不会变的如此紧张。 苏丽娜微微点头,她又何尝不是左右为难。 “乌悍叔叔,这里边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他们全都是我的客人,我要带他们去居地,见我的父亲。” “误会?” 乌悍冷冷一笑,复又说道:“几十条白翼人的命,是一句误会就能揭过去的吗?” 似乎已经做出了很大让步,乌悍大度地又说:“你带来的那几个人,你可以带走,剩下的这些,必须全部留下!” 有个蓝部近侍队的兄弟忍不住了,大声喊道:“我们不用向白翼人求饶,宁可血战到底!” 可是随即,招来班明响亮的一个耳光,然而仇哥却在此时悄悄拉住班明,看了看迪辰,又看了看彦落雨,低声嘱咐道:“你护着迪辰,还有这位姑娘,赶快走吧。” 其实仇哥的意思很简单,到了这个时候,能冲出一个是一个,不用管自己的死活,只要近侍队能保住迪辰的性命就好,当然,还有彦落雨。 然而与此同时,赫闻天却又再次向着乌悍怒喝道:“乌悍大胆,竟敢违抗小姐之令!” 没有班明拉着,赫闻天一个急纵,眨眼便跳出了蓝部与白翼的双重防御圈,向着乌悍奔去。乌悍亦打马上前,准备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后生小辈。 “赫闻天,老子面前,还容不得你撒野!” 眼瞅着二人就要单打独斗,大战一场了,可是忽然传来苏丽娜的喊声。 “闻天。” 怒火满胸,斗志满膛的赫闻天,仅仅是一个轻声呼唤,便被喝住了,有些垂头丧气地拨马转回。 苏丽娜望着打马近前的乌悍,神色有些哀怜地问:“乌悍叔叔,如果我今天一定要带走他们呢?” 乌悍更绝,用实际行动代替了自己的回答。他慢慢举起手中的兵刃,高声喝喊道:“众军听令!凡是私通蓝部之人,皆为白翼叛徒,当视之以敌,与蓝部人一样,格……” “叔叔!” 苏丽娜的小红剑出鞘了,却是压在自己的脖子上。她泪水涟涟地望着乌悍,终于迫使他没能下达出最后的格杀令。 ------------ 第22章 又该去哪里 第22章又该去哪里 ……………………………… 面对着成千上万,严阵以待的白翼兵士,苏丽娜大声地说:“我不是叛徒!我爱我的父亲,爱我们白翼部族和所有的族人。我只是相信了这个蓝部男子的话,想要为大家找到一条可以避免战争的出路。他是迪辰,蓝部首领猎鹰王的儿子,我苏丽娜和他一样,不想再看到大家争斗、流血,彼此仇恨。所以,我要带着他们去见我的父亲,希望大家可以坐在一起,冷静地谈一谈。如果你们坚持要杀掉,你们眼中的蓝部仇敌,就请大家……先杀了我吧!” 说完,苏丽娜竟不再理会众人,打马从蓝白两层防御圈中跃出,就那样用剑压着自己的脖颈,慢慢向沙凡集市西门走去。 “众护卫听令。我要你们每人保护着一个蓝部兄弟,跟随小姐一起,出城!” 赫闻天下达完军令,居然回身走到仇哥身边,像是想要取笑,却又带着一股子真诚地说:“搞的这么惨,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从来没想过,对于蓝部人来说,也算凶名昭昭的白翼赫闻天,有一天,竟然会向自己伸出一只大手。仇哥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感慨,也许迪辰真的做对了,至少他现在多了一些,和他有同样愿望的,白翼朋友。 赫闻天所带的马队,踏过厚厚的羽箭,每一个白翼精兵都向自己身前的蓝部人伸出了手。 “上马,出城。” 仇哥下达完军令,有些不大自然地说了一声谢谢,握住那只属于白翼人的大手,翻身上了赫闻天的马。 原本苏丽娜的两个侍女,是想一个带着小佳,一个带着彦落雨的,但是被迪辰拒绝了,只让她们带着小佳,而坚持要自己抱着彦落雨。她现在太虚弱了,他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 每一个白翼精兵的马背上,都载着一个蓝部近侍,点算下来,仇哥二百人的近侍队,已经折损近半了,所以,还有十来个白翼精兵,无人可载。 两个侍女带着小佳,紧紧跟随着苏丽娜,后边是迪辰和彦落雨带着马队,压阵的是赫闻天与仇哥。这样一支奇怪的队伍,却像一支利箭,默默地分开了包围着的军队,穿透了沙凡集市,从西门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深夜的风有些冷,躲在树上的蓝部暗哨,紧了紧衣服的领口,摇晃两下脑袋,用来驱逐困意。寂静中,忽然有马蹄声响,暗哨立时警觉起来,悄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直到发现来者也是一个蓝部人,并且是朝着先锋大营方向去的,这才解除戒备。虽然心有疑惑,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从前方回来,但是暗哨并没有发出警讯,毕竟有很多事,不是他所能够过问的。 “什么人?” 先锋大营前的明哨也已发现,有人纵马而来,并且立刻出声喝问。 “是我。” 纵马而来的人在大营前停下,然后便坠落下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个明哨急忙跑上前去察看,跟着就有些惊慌地喊道:“危统领,危统领。快来人啊,是危统领回来了!” 从大营里又跑出来几个蓝部兵士,七手八脚地将危男抬进去,然后有人就去向大长老报告。 危男躺在一顶小帐的床铺上,双目紧闭,脸色憔悴,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也粘着点点血迹。有的人赶紧去找来医者,有的人就围在危男身边,或焦急,或凝重,却又不敢胡乱猜测,私下嚼舌,只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在众人之中蔓延。 大长老披着衣裳急匆匆来到小帐,众人连忙闪开一条过道。危男还未转醒,医者已经给他灌了一些药,还在连捏带掐,又揉又按地施救。 过了好一会儿,危男突然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慢慢睁开眼睛。 大长老急忙走上前,关切地问:“危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起先,危男的神情还有些恍惚,继而又显得痛苦无比,然后,猛然嚎啕大哭起来。 “萨日庆叔叔,死了!” ………… 整个先锋大营被巨大的悲痛充斥着,当然,也不仅仅是悲痛,还有更多的愤怒,怒火已经点燃了每一个想要复仇的蓝部兵士。 危男向大长老报告,说迪辰已经被白翼人俘虏了,同时被俘的还有班明和小佳,自己是拼了命才冲出来,所以急着赶回来报信。并且,在中途已经遇上了仇哥,仇哥决定夜闯沙凡集市,请大长老加快速度,以为支援。迟了,恐怕…… 大长老愁眉深锁,思虑万千。原本以为能打一场漂亮的突袭战,可是眼前局势急转直下,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开来。 “萨日庆,萨老弟啊,你疼死老哥哥了。” 大长老默默叨念着,有一滴泪,忽然从浑浊的老眼中涌出。 因为萨日庆的地位特殊,所以大长老在蓝部之中,实际上只算三把手。可也正是因为有萨日庆,大长老才能少担多少心,少用多少力,得以晚年安享。可如今,自己几十年的老兄弟,说走就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连个告别的话都没留下,怎不让人痛楚,怎不让人遗憾,怎不让人恨哪! 老弟啊,你知道老哥从来都佩服你,倚重你,可你知不知道老哥更加舍不得你啊。你……怎么就舍得了呢? 使大长老无法预判,且更加担忧的是,如果把这个噩耗报告给猎鹰王,他是否能够承受这个打击。万一……万一他要是承受不来,精神垮了,还有谁能够带领蓝部,重返荣耀? 迪辰吗? 这可真是个逆子啊! 说实话,大长老对于救出迪辰,信心不大,可他偏偏牵动着整个蓝部未来的命运,又不能不救。还有小佳,那是萨老弟留下的唯一血脉,仇哥和他的近侍队,都是好孩子啊,是蓝部未来的希望。 很压抑,很烦闷。大长老觉得整个蓝部就像被套上了一条绳索,从一条蚯蚓开始,引出了虾米,引出了小鱼,最后再引出大鱼。而这条蚯蚓,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不想打仗”的迪辰。他要不是猎鹰王的儿子,自己也真想宰了他! 大长老猛地一拳砸在茶几上,茶几碎成了无数碎片,连同其上的茶杯、茶壶摔落在地,“乒乒乓乓”之声络绎不绝。 没有什么突袭,没有什么救援,这只是蓝部与白翼人之间的战斗,光明正大的,用鲜血去化解仇恨吧。猎鹰王,既然你的儿子如此让人头疼,那你就多承担一些吧,千万别让族人失望。 “来人!派快马精骑,火速回主力营地,向首领如实回禀危男所传讯息。另外,就说我先锋军已经决定,连夜开拔,直扑沙凡集市。请首领率大军,与我……城中会合!” 传令兵走了,大长老转回身,迟重地望着危男。 “你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 危男从床铺上爬起来,跪在大长老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一息尚存,万死不辞!” “好!先锋军任你挑,我给你一万人,现在就出发。我不管你是偷袭,还是强攻,我要站在沙凡集市前面的时候,它的城门是打开的。” ………… 白翼居地,最高也是最大的那个崖洞之中,有风溜了进来,吹的灯火摇曳不定,晃的人心烦意乱。苏逸飞站起身,走向崖洞边,望着满天繁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真的老了吗? 是在害怕猎鹰王吗? 当年的蓝白大战历历在目,对于猎鹰王那博命一击,也是记忆犹新。当百爪刃上的利爪,向自己的瞳孔抓来之时,仿佛一切都变成了梦境、虚幻。没有胜利,没有欢呼,也没有战胜敌人的畅快淋漓,只有死亡逼近的气息。 白翼族胜了,可自己却是一个失败者,甚至连自己的妻子都没能保护。还好有他,那个为自己挡住百爪刃,送了命的兄弟。 兄弟,你在天国还好吗? 我亲爱的人,我们的兄弟姐妹,那么多的族人,你们都还好吗? 女儿我已经养大了。她很快乐,整天叽叽喳喳的,像只闹人的小云雀,有时还会使使小性子,发发小脾气,好像世间最不如意的事情,都被她赶上了似的。 夜已经很深了,望着崖下的居地,苏逸飞再次感叹,族人们,宁静的日子,不多了。 忽然,苏逸飞转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门外的卫兵说道:“去,请大长老,二长老和三长老来。” 过不多时,白翼族三位长老在门外告进,苏逸飞连忙起身,将大长老等人迎了进来。 “叔叔,深夜搅扰,让您操劳了。” ………… 大长老是苏逸飞叔叔一辈的,二三长老和苏逸飞同辈,三长老的年纪甚至比苏逸飞还要小些。这不仅仅是威望上的差别,也是见识、能力等诸多方面上的差距。毕竟白翼族人才凋零,甚至连他这个白翼首领,都做的战战兢兢。 等大家都各自坐下,大长老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逸飞,你决定了?” 苏逸飞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从目前种种迹象来看,蓝部反击在即,是一定的。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和时间,但是,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我想,我们应该尽快,增兵沙凡集市。” “但是,派谁去呢?” 大长老无不忧虑地询问,与此同时,还偷偷给了苏逸飞一个只有他才能够明白的眼神,自然是想提醒苏逸飞,白翼族中潜藏的危机,不可不防。 然而苏逸飞似乎并没有太在意大长老的提醒,却转而看向二长老,迟重地问道:“二哥,我把佑真和霍胜都交给你,派你统军前往,可否?” “这……” 二长老有些迟疑。 不是他不敢接令,只是责任太过重大。 一来,封佑真与霍胜都是统军之人,关键时刻,以自己的威望,未必能够压制住他们。 二来,自己把封佑真和霍胜全都带走,赫闻天又跟着小姐跑了,这样一来,居地就连个战将都没有,如何能让人放心? 似是看出了二长老的顾虑,苏逸飞继而又道:“你放心,我会随后整军,倾全族之力,前去与你会合。” “那居地怎么办?” “这怎么行?您怎么能亲自出征?” 听到苏逸飞的话,二长老、三长老都有些焦急,相继出言询问,只有大长老一言不发,静静地思考着。 苏逸飞站起身,再次来到崖洞边,望着崖下的白翼居地,忽而一叹。 “你们觉得,这一次,如果被蓝部攻下沙凡集市,他们会就此罢手吗?如果被他们打到居地,我不出面,又该去哪里呢?” ------------ 第23章 全都是疯子 第23章全都是疯子 ……………………………… 来到大长老身边,苏逸飞蹲下,充满孺慕之情的目光深切地注视着大长老。这位白翼族的硕果,已经很老很老了,好像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叔叔,等我们走了以后,就让三长老留下来,协助您照顾族中老幼。万一……万一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回来,您就马上带着大家迁族远走,别处安家。” “我不同意。” 三长老梗直地说:“我要留下来战斗。首领,还是您和大长老坐镇居地吧。” 二长老还担心自己在关键时刻无法掌控大局,就算再填上一个三长老,又能如何?但是这些话,现在不必说出来。 “你也说了,我是首领。首领,就要担负起首领的责任。” 苏逸飞拍着三长老的肩膀,安慰着又说:“让你留下来,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给我们白翼族留下一个希望。” 大长老终于开口了。 “逸飞,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我们都会支持你。但是我要告诉你,你不能这样悲观,过了今晚,在族人面前出现的时候,我要你是一个无所畏惧的白翼首领!” 大长老抿了抿被嘴角粘住的胡子,继而又道:“我知道你心里的伤痛,也知道,如今我们将不如敌人广,兵不如敌人多,声势也不如敌人浩大。但是,我们的先辈也不总是一帆风顺,无论遭遇何种逆境,他们总是能以勇气与鲜血,来向敌人证明白翼族的荣耀。那么,到了此时,到了现在,逸飞,该是你向敌人证明,白翼荣耀的时候了!” ………… 心岚的马已经长眠在了小河边,如今也只能靠着双脚,一步步向前溜达。 与蓝部人相比,白翼人显然不适合长途行走,因为走的时间长了,那对巨大的翅膀就会变成沉重的负担,并且很多时候,它们都会……兜风。 除非是纵跃着向前滑行,但是以这样的姿态与忻向之一起走,心岚总觉得有些羞涩,或是尴尬。 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了,沙凡集市还不可望。心岚有心怨怼忻向之,不问清明,胡乱出手。不过,看在他让自己听了一个故事的份上,还是算了。 按道理说,除了彦落雨之外,忻向之是甚少主动关心别人的,不管是出于忻向之的疏忽粗心,还是与别人交情上的生分。但是心岚是个例外,当心岚揣测出哥哥的真正死因,被他接受之后,他就把心岚当成了自己人。 忻向之注意到了,在讲述完哥哥的事之后,心岚曾经哭泣。他觉得心岚的眼泪并不是为哥哥而流,或者并不全是,那应该是触动了她自己的心。 停下来歇脚的地方很荒凉,没有水,没有树木,只有干燥的风和卷起的尘土。这本不是一个歇脚的好地方,可是心岚实在走不动了,前边那道遥遥在望的山梁,越过去就是沙凡集市,却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到近前。 忻向之拿出水囊和果子,分给心岚,这原本都是心岚的装配,只不过实在背不动了,所以给忻向之一个表现的机会。 “心岚,你心里也有一个人。” 心岚刚刚用水浸湿手帕,想擦一把脸,听到忻向之有些突兀的话,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一个想爱,却又不敢爱的人,对吗?” 忻向之大口大口地灌下一些水,没有等心岚承认或者否认。 “以前,我从来不明白,假如爱是神圣而不可阻挡的,不是就应该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吗?那么,还会有什么东西,能够使之退缩、胆怯?就算后来,看到哥哥记事本里留下的话,我也认为,那是他的自卑,并不是真正的爱。可是,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他是自己选择的离开,那么……是不是放手,也是他最后的爱?” 心岚有点好奇地问:“你哥说了什么?” “他说……还小的时候,腿经常疼,疼的厉害了,就轻轻晃晃,身体颤抖的同时,好像就不那么疼了。后来的时候,经常想她,想的厉害了,就卷起裤管,看一看自己的腿,好像就不那么想了。” 说到最后,心向之觉得喉头发堵,狠狠地低下头。 心岚柔声说:“相信我,他不是自卑,他只是在告诉自己,应该放她走。放手,也可以是爱,但不是最后。” 似乎心岚的话对忻向之起了作用,他猛然仰起头,把水浇脸上,洗了一把,然后,有些尴尬地笑着。 “不是我在问你吗?怎么又反过来变成你问我啦?如果你也觉得我还算一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就和我说说你的事吧。” ………… 似乎有一点女孩儿家的羞涩,心岚淡淡地笑着,更多的却是坦然。 “他是一个蓝部人。有一次,他来刺探我们白翼居地,不知怎么着,就躲藏到了我的房间。他很温和、有礼,也很真诚、善良。那天晚上,我们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说着各自小时候的故事。我告诉他,如何学习飞翔,他告诉我,该怎样在森林里荡秋千。我们就那样傻傻地聊了一夜,连他要逃跑的事都忘记了,害的我只能把他在房间里又藏了一天,胆战心惊的。呵呵……我可真想去森林里看一看啊,去看看他的小时侯,看看他生活过的地方。” 心岚笑出了声,声音是那样恬淡、柔美,这在水蓝星上,应该算是绝对的肆无忌惮了吧?可是笑声并没能持续下去,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心岚的眼神渐渐的,似神往,似幽深,似哀伤。 “他还说,他厌倦了打仗。等将来,他做了蓝部首领,一定要找到一个法子,能够让蓝部人和白翼人放弃仇恨、杀戮,可以和平共处,可以相亲相爱。到那个时候,他就来……娶我。” 心岚哭了,为她遥不可及的爱。 “我很想为爱死去,至少能够证明,活着还有些意义,可是,爱情要的,不是我的命。所以,你该知道,在神圣之爱面前,生死原本就微不足道,可就算如此,仍有很多时候,我们都无能为力。” 很奇怪,两个不会相互安慰的人,却可以彼此诉说。 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心岚,忻向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得不没话找话地问:“你的那个他,叫什么名字啊?一天时间就把你的魂儿勾跑了。” “呵呵。” 心岚又笑。 也许陷在爱里的人,全都是疯子,本来就应该疯疯癫癫,哭哭笑笑的,即使向来恬淡沉静,兰心蕙性的心岚,也不能例外。 “他说他叫迪辰,是蓝部首领,猎鹰王的儿子,我还说我叫苏丽娜,是白翼首领的女儿呢!其实,管他是什么,叫什么,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并没有发现忻向之脸色的变化,心岚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心想里,自顾自地说:“不过,好像也有一点关系吧,如果他真是蓝部首领的儿子,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我不是故意骗他的,我只是……” ………… 心岚终于发现了忻向之的不对劲儿,纳闷地问:“你怎么了?” “他是不是有一把很宽的剑?” 忻向之描绘不出迪辰样貌上的具体细节,就像在原本的世界里,东方人说不好西方人的差异,而西方人也分不清东方人都是哪国和哪国一样,所以,用了一种最简单的识别方式。 心岚迟疑点点头,再次追问。 “怎么了?” 看着忻向之越发凝结的眉宇,忽然生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心岚紧张且惊恐地又问:“你杀了他?” “没有!那倒没有。” 忻向之连忙摇头,在心岚即将崩溃之前,先给她一颗定心丸。随后,忻向之又将那一晚,自己遇到彦落雨和迪辰他们所发生的事,一一向心岚说了。 心岚惊讶且无不幽怨地再问:“你是说,你杀了萨日庆?” “那个老人叫萨日庆吗?” 心岚点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嗯。他是迪辰的叔叔,也是迪辰的师傅。” 忻向之有些后悔,有些歉然,还有些想要申辩的委屈。 “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过要杀他。当时,我已经向后撤剑了,可他像疯了一样扑过来,不管不顾地把我的剑拽进自己怀里,大概是想给迪辰争取更多机会吧。” “你呀……” 心岚实在不知道,还能再说他什么好。 ………… 月亮又要升起来了。在水蓝星上看月亮,总是很大,很近,也很明亮,可大多数的时候,总是被云彩遮掩着,像难得一见的好心情,又或是,难得一见的她。 水蓝星上的地貌其实也很奇特,这一片还是碧草茵茵,鲜花丛生,那一片就是干涸枯竭,满目荒凉,左边绿林溪水,右边秃崖怪石。假如站的高了,仿佛都能看到,远处甚至还有雪山的样子。它们好像不受气候与四季更迭的影响,更像是一副副画卷,或写意挥洒,或随手涂鸦。只是不知,这些,究竟都是谁的抒发。 反正眼前这块地段实在不怎么样,如果露宿的话,就只能靠着大大的土疙瘩,等着夜风吹来尘沙,当被子盖,那效果估计和活埋也差不多吧。 “休息的怎么样了?我们继续走吧。” 忻向之催促着,对彦落雨想的愈发厉害了,渴望能早点再见到她。 “嗯。” 心岚起身,随着忻向之一起走,可是还没走出几步,突然大叫一声。 “不好!” “怎么了?” “他们有危险。” 心岚已顾不得给忻向之解释什么,更顾不得什么走路的姿态,她向前猛冲出一段距离,突然张开双翼,飞了起来,直到滑行出很远,落下,再次向前猛冲。而忻向之似乎也突然明白了什么,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没错。 他们从小河边回来的时候,目标就很明确,是沙凡集市,因为他们能确定,彦落雨和迪辰也是要去沙凡集市的。然而他们忽略了一点,沙凡集市对于心岚来说,就像是回家,对于忻向之来说,也不可能会感觉有危险,但是对于彦落雨和迪辰来说,恐怕只能是凶险之地…… ------------ 第24章 果子与吃肉 第24章果子与吃肉 ……………………………… 要说两个人都不是笨蛋,心岚更是心细如发,却偏偏出现这么重大的纰漏。也许是先前讲的故事太动听,也许是各自心里的那个人,使人太过迷离,就像一条超长反射弧,白天砸到脚,晚上才喊疼。 夜色中的两道身影,向着挡住沙凡集市的那道山梁飞奔。尽管心岚已经用尽全力,忻向之还是觉得她飞的太慢,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猛然出手,一把攥紧她的腰带,如流光般激射。而心岚双翼大张,反而将忻向之拖离了地面,一瞬间,两个人似是一只巨大的鸟,仿若要冲破天际。 ………… 成功撤出沙凡集市之后,苏丽娜也并没有感到开心。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失恋,可是所有关于自己和忻向之的美好想象,全都破灭了。那个男人,他知道有个白翼女孩曾爱上过他吗?有点可笑的是,向来骄傲如公主一般,却连被抛弃的资格都没有。 是的,苏丽娜已经在心里,让自己选择了放弃,甚至都来不及将心里的爱,告诉那个男子。尽管觉得忻向之依然很迷人,但是有了彦落雨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存在,便让其他人都无法再希冀。也许,只有他们在一起,才会更迷人。 如果有人能够懂得这个白翼女孩的小小心事,或许会觉得她很幼稚,以至可笑。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自己家的屋子里呆的正感厌烦,忽然发现别处还有一间屋子,充满惊奇且令人欢喜。然而有个女人突然出现,说那屋子是她的,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小孩子很难过,很哀伤,也很憎恨那个女人,然而那个女人会回到屋子里,不理会自己所有的情绪,所发的脾气,也不多看自己一眼。 她的难过,是真的很难过,她的哀伤,也是真的很哀伤,连她的憎恨,都那么纯粹。只是,令苏丽娜越来越搞不懂的是,对于本该是“情敌”的彦落雨,自己好像越来越恨不起来了,反而觉得她越来越像忻向之,充满了迷人的光彩。 或许,这就是小孩子的成长。 ………… “苏小姐,苏小姐……” “嗯?” 迪辰的喊声,惊醒了灰心丧气的苏丽娜,有些迷蒙地问:“怎么了?” “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哦,好的。” 其实苏丽娜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注视着一个蓝部男人,他就站在自己的马侧,棱角分明的面容,刚毅,又不失柔和,魁梧的身材,肆无忌惮地散发着雄浑的气息。再转头看看,自己身后的这支队伍,蓝白相间的两条线,笔直地延伸出去,仿佛是把蓝天白云扯了下来,铺在大路上。 兄弟们都很疲惫了,但是精神还好,有些不太精的精兵,还低声与同乘的异族兄弟聊着什么。彦落雨已经缓过了劲儿,与小佳同乘一骑,看见苏丽娜回头,报以微笑。 不知为何,苏丽娜觉得心怀开阔了不少,抬手指着前方路边的小树林,大声鼓舞着。 “兄弟们加把劲,我们到那里就休息。” ………… 大概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仇哥的近侍队接到的命令是爬树摘果子。白翼族不仅行走没蓝部利索,爬树也不行。蓝部人那对像爪子一样的大手,能让任何耸立着的东西变成梯子,不过打猎的时候,就远不如白翼人潇洒了,双翼挥舞,刚劲生风,间或曼妙,翩翩欲飞。就连“水蓝星好猎手”萨小佳同学,看得也是惊奇连连,尖叫不断。 算上苏丽娜的两个侍女,五个女孩围坐在一起。和小佳比起来,苏丽娜可算是娇生惯养,没见过世面了。 看着苏丽娜和侍女们拿着果子,小佳无不关怀地问:“你们只吃这个,能填饱肚子吗?怪不得一个个面色苍白,瘦的像猴,营养不良嘛!” 说到后来,似乎这几个白翼女孩,与先前想象中的“肥鹅”的样子,严重不符,导致小佳很不满。 苏丽娜觉得脑门儿上沁出几滴冷汗,竟无言以对。 彦落雨赶紧解围说:“他们又不是只吃这些,还有粮食嘛。” 自己的落雨姐姐,居然敢帮他们说话。小佳转而盯着彦落雨,恶狠狠地质问:“你怎么知道?” 小佳的虎威可是连彦落雨也不敢轻捋的,连忙拿过一个果子,自己先咬上一口。 “因为我也吃啊。” 然后再拿过一个,递给小佳,无不蛊惑地说:“要不要尝尝?女孩子多吃水果,对皮肤好哦。” “真的?” 小佳将信将疑地看看彦落雨,再看看她手里的果子,终于接过去,谨慎地咬了一小口。嗯……好像滋味还可以,水水的,甜甜的,还带着点酸味。再咬上一大口。 苏丽娜忽然很羡慕小佳,但是还弄不清楚,究竟是羡慕小佳的大胆、野性,还是因为她得到了彦落雨的宠爱。 “落雨……姐,那你是不是也吃……吃……” 居然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苏丽娜好像还不习惯对彦落雨用一个新的称呼。她指着小佳面前的烤肉,又好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些东西。 “肉!” 听到彦落雨帮自己补充,苏丽娜连连点头,而后便听到彦落雨很千真万确地说:“当然吃啦!而且我还很喜欢吃肉呢!” 说起吃肉,彦落雨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充分暴露出一个冒牌吃货的本性。说她冒牌,是因为她喜欢把自己想象的很能吃,其实并没有多少肚容量。即便如此,从红烧肉到烤板筋,从臭豆腐到意大利面,好像没有什么是不喜欢吃,或者不敢吃的。 在吃面前,就算是忻向之,也必须甘拜下风,因为彦落雨的家法里还有一个绝招,会在吃过榴莲之后马上抱着他亲嘴,敢逃跑,下场一定更悲惨。 就在彦落雨沉浸在吃的海洋里,渐渐膨胀,进而嚣张的时候,忽然想起迪辰要自己吃生肉的情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好吧,姐也不是无敌的。 ………… 苏丽娜把彦落雨的魂儿从“吃海”里拽回来,有点怯怯地问:“落雨姐,那……吃这个……肉,有没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啦!” 不知为何,很突然的,彦落雨想要捉弄一下苏丽娜,也许是因为心情好,也许是因为曾在小佳那里受窘,所以需要转移目标,让自己也体验一回胜利者的感觉。 “多吃肉,可以……” 彦落雨拿起一块烤肉,自己先咬上一口,然后很邪恶地,在胸前划过一个夸张的弧度,顺势而下,还向苏丽娜瞟过去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 苏丽娜先是呆傻,继而惊讶,很快又满脸通红,最后还是毅然决然拿起一块烤肉,撕下一小丝,放进嘴里,咀嚼。 彦落雨现在的心情的确很好,非常之好!自从到了这个叫什么“水蓝星”的鬼地方,被长爪子的男人震惊过,被鲜血打杀恐吓过,甚至被小佳威逼折磨过,还有生命的痛失与爱人的伤离。 可是眼下,两个外貌迥然不同的女孩,就坐在自己眼前,或而娇憨可爱,或而顽皮淘气,甚至连自己都有了欺负人的心思。何况,旁边还有一群开始吃肉的白翼人和吃果子的蓝部人,真是一团和气,一派祥和,一片…… 突然,一个白翼精兵被身边的蓝部近侍一脚踹倒在地,使得小树林里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从同乘一骑撤出沙凡集市开始,大家都在努力地尝试着去接受对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份难得的平和、安宁,来之不易的异族友谊。然而毕竟相处的时间还太短,并不能立刻消除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仇视。 现在异变徒生,使大家心里那根刚刚有些放松下来的弦又立时绷紧,快速向事发地聚拢。虽然还不至于泾渭分明,但是也都暗暗提防着各自身边的异族人。 彦落雨和苏丽娜、小佳,也急忙走过去,还来不及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先听到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 是的,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那个被踹倒的白翼精兵,非但没有爬起来拼命,反而就那样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是那么豪爽,那么畅快,那么放肆。 “怎么回事?” 问话的是彦落雨。 尽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她不是星主,对她的崇敬却反而越来越多。更何况,此刻,她左右站着苏丽娜和萨小佳,旁边还有迪辰、赫闻天、仇哥和班明,一圈的首脑人物,也容不得旁人敢轻视半分。 踹人的蓝部近侍跪倒在地,赖在地上的白翼精兵也连忙爬起来,却是咬着牙不肯开口,似乎仍在强忍着什么。没办法,踹人的蓝部近侍只好支支吾吾地回话。 “这小子问我,只吃肉,会不会……会不会,干燥,拉不出屎。” 彦落雨扭头便走,在小佳失态之前,苏丽娜也把她拽走了。然后是更多的笑声,从强忍着的几声偷笑,到爆发出无法遏制的轰笑。 真是失败呀。 彦落雨暗想,自己这辈子,从来和所谓威严不沾边,现在想假装严厉一点,压压事儿,却还遇到这群奇葩。偷眼看看那些还在傻笑的男人们,这里可是水蓝星啊,你们都不要命了吗?假如我是真的星主……他们已经学会嬉笑打闹了吗? 彦落雨忽而微笑,像朵绽放的,娇小的丁香花。 ………… 终于回到了沙凡集市,心岚带着忻向之,来到和苏丽娜偷溜出来之时,先前所住的客栈。可是苏丽娜早就走了,不过还好,迪辰他们这次的事情闹的太大,已是满城皆知。客栈老板绘声绘色,滔滔不绝地从苏丽娜如何与星主一同进城,再到又如何押解蓝部俘虏出城,向心岚讲了个通透、彻底。末了,还对心岚大加逢迎。 “想不到您就是小姐身边的贵人啊。小姐居然能住咱们小店,实在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要是小姐下回再来,您老可千万别忘了咱们小店啊!” ------------ 第25章 凡路的战斗 第25章凡路的战斗 ……………………………… 不管怎么说,能够得知彦落雨和迪辰都还活着的消息,忻向之与心岚悬着的心总算能暂时放下,可是星主与俘虏的待遇,让忻向之与心岚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看着心岚愁眉难舒,忻向之竟然承诺。 “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救他。” 他说的是“我们”,自然是把彦落雨和自己算在一起,他相信彦落雨不会不管迪辰,更不会不管自己。 说不如做,心岚和忻向之只是在客栈里吃了顿饭,连多休息一晚都不肯,便买上两匹马,连夜从沙凡集市西门追了出去。 与此同时,沙凡集市东门外,危男已经到了。 ………… 无论蓝部还是白翼族,都不可能供养得起成千上万的军队,最多也就是长设首领卫队。平时的时候,精壮的族人们一起训练,一起干活,一起打猎之类的,并不影响每天回家,娶老婆生娃,过各自的小日子。也只有临战之时,才会各归所辖,集结成军。 辖百人为队长,辖千人为统领,辖万人以上为统军。 此前,蓝部年轻一辈的兄弟之中,只有仇哥和迪辰有统军之职。迪辰且不必说,仇哥虽是近侍长,平时只管着几百人的近侍队,可他是得到大家公认的萨日庆的接班人,临战即为统军。 除了这二人之外,大家最看好的是班明,可是班明这一次也被派去寻找迪辰。所以,令危男不服的,只有自己的老搭档,齐雄,奉命包抄沙凡集市,阻击增援之敌。 而此刻,自己却率领着整整一万人,是货真价实的统军。 踌躇满志的危男站在沙凡集市前,遥望着这座血腥之城,内心仿佛有团火焰,燃烧的越来越炽热。 招来手下诸位统领,危男阴沉且不容辩驳地下令。 “天风,带上你的人去北门,午夜袭城。记得,是假偷袭,要让白翼人发现你们,之后,全力强攻,奋死向前!” 北门可是凡路所在,是通往朝圣之路,无论白翼人还是蓝部人,都不敢轻慢亵渎。危男却要首战北门,连手下的人都意想不到,白翼人恐怕更不会料到吧?可是问题在于,凡路必有白翼重兵把守,还要天风假偷袭,真强攻。这样看来,危男只有一个目的,仅仅是想让天风出其不意地给白翼人制造慌乱,吸引更多的目光以及兵力。 如此,天风和他的上千号兄弟,便会成为这场战火之中,添进去的第一根柴。 “奋死向前!” 可是天风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领命而去。 是的,不仅是危男一个人心里有团火,整个蓝部,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有团火。是为多年前的那场战败而燃的复仇之火,是为萨日庆惨死而燃的悲愤之火,是为重夺沙凡集市而燃的荣耀之火。这场火,注定要让很多人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余扬、牛宝,带上你们的人去南门。等天风……” “快死完的时候。”这句话猛然从危男脑海中蹦出来,但是,肯定不能说出来。 “等天风那边战况最烈之时,全力强攻,奋死向前!” “奋死向前!” 余扬、牛宝同声低喝,他们是第二、第三根柴。 之后危男又命人去砍伐树木,不需要做成梯子,只要把树干搭在城墙上,蓝部人便能如履平地。直到诸多杂事吩咐完毕,危男才踱步返回自己的帐篷,可他依然无法平静,此时此刻,他也不可能平静。 大长老给的命令是要危男打开城门,可他并不满足于此。 杀! 杀光遇到的所有白翼人。 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杀他们一个血流成河。 狂热的危男觉得自己很冷静,就像喝醉酒的人,会认为自己越来越清醒一样。他没敢奢望凭自己的力量攻占整个沙凡集市,但是,如果自己的速度够快,能在余扬他们死光之前,杀到集市正中的广场,与其残部会合,也算是克半城之功。能够如此,危男的名字必将在蓝部,乃至白翼族之中,更加响亮。 时间似乎走的很慢,令人有些焦躁,但想成大事,就要迫使自己静下来,必须学会忍耐。 ………… 终于,天风的人动了。 十几条人影趁着阴云遮月,迅速掩至城墙下,向上攀爬,随即翻进城墙,悄无声息。隔了一会儿,几条绳索从墙垛上垂下来,一队蓝部兵士快速有序地靠近,等全部翻进城墙之后,再上一队。 几个白翼兵士的尸体倒在城墙上,进展很顺利,白翼人果然想不到,蓝部竟敢从北门进攻。两个队长迅速分工,一个守住城墙,一个下去开门。 从城墙上下来,城门就在侧近,但是蓝部的好运气似乎也用完了,遇到了一队巡夜的白翼兵士。 “什么人?” 自然等不到回答,来开城门的队长毫不迟疑地扑身而上,并且喝令:“快开城门!” “蓝部袭城!蓝部人来了!” 没想到这么快便惊动了白翼人,警哨连响,火光纷燃,远处影影绰绰,似是白翼人在集结调动大队兵士。不过,城门已被强行打开,天风率队正快速赶来。 北城门里是一处很大的空地,如果忻向之在这里的话,也许会认为它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古代城池中的瓮城,可它并不是。这里只是首领朝圣时,所带队伍的集合地,抬贡品的队伍,唱赞美的队伍,护卫队伍以及随行人员,各式各样的朝圣者,都会在这里整装待发,跟随他们的首领一起出城,前去朝圣。 现在,这里很快就要变成另一番景象,天风已经率队全部突进北门,与前来拦截的白翼大队不期而遇。场中出现了一刻停顿,白翼人似乎不愿和蓝部打近战,远远地拉开一段距离,严阵以待,而蓝部兵士则跃跃欲试,只等天风一声令下。 没想到,竟如此轻易的,就打开了北门,可惜自己没有后援。 天风忽然感到一丝失落,咬牙切齿地沉喝。 “冲!” 蓝部兵士在一瞬间,如同掘堤泄洪,或奔跑,或纵跃,纷纷向眼前的白翼兵士攻杀过去,白翼兵士也大展双翼,做好反击准备。 “轰隆、轰隆”连声巨响,荡起无数尘烟,还有凄厉的惨嚎。蓝部人面前竟然出现了一条又深又宽的鸿沟,无法逾越。率先冲出去的蓝部兵士,有不少人都掉进鸿沟里,被沟底倒栽的木刺扎死扎伤。 “中计了?” 一道沉重的铁闸从北门上落下,完全堵死了退路,也给了天风肯定的答案。 无论乌悍再怎么平庸,也是血腥杀戮中存活下来的老将,镇守沙凡集市这些年,每天思索最多的,就是如何守住这座城。北门是朝圣之路,按道理说,需要敬畏,可是打起仗来,谁还能按什么道理?假如蓝部人真的胆敢进攻北门,那么最可能的就是偷袭,这一点,乌悍早就想到了。 凡路,乌悍是万万不敢破坏的。所以,凡路还是笔直畅通的凡路,但是路两边早已被挖掘好,足够抵挡蓝部人的鸿沟。如此,再加上平时守卫凡路的兵士,应该可以保障北门的安全。 那条鸿沟早就在了,只可惜,蓝部人从不知道。再所以,天风中的不是乌悍的“一时之计”,而是“长久之计”。 一拨羽箭倾袭,站在最前面的蓝部兵士又倒下一些。还守在城墙上的蓝部队长立刻命令,投掷短枪,予以还击。虽然效果不大,但是能够分散白翼人的一些注意,也好让下边的兄弟不至于完全被动挨打。 中间的凡路倒是畅通,可那里也是白翼人重点防御的地方。 “放信号。” 天风冲到最前边,转而盯住身后的蓝部兵士,目光从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扫过,毅然决然地说:“蓝部族人,我的兄弟,奋死向前,重返荣耀!” 说完,抓住身边一个蓝部兵士的手腕,旋转着自身,奋力将他甩向鸿沟对面。那个蓝部兵士还没等落地,身上已经插满了白翼人的羽箭,可是有更多的蓝部兵士有样学样,将身边的兄弟甩掷过去,或者,被兄弟甩掷过去。 ………… 在付出了巨大伤亡之后,终于有一个蓝部兵士冲进了白翼人的阵中,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蓝部兵士已存必死之心,冲入白翼阵中,完全不管不顾地乱砍乱杀,即便是浑身插满羽箭刀枪,咽气之前也要尽力再挥舞一下手中的兵刃。 白翼人的防御阵形终于出现混乱,羽箭散乱,且反击间隙越拉越长。有更多的蓝部兵士高喊着“奋死向前”,沿着凡路正中,冲杀过去。城墙上的那队蓝部兵士,投掷用的短枪早已罄尽,也纷纷纵下城墙,加入战斗。 蓝部兵士终于全部越过鸿沟,尽管这短短的一段路上,已经留下太多太多兄弟的尸体,可是还活着的人依然在战斗,依然在向前冲锋。近距离密集型搏杀,白翼人明显不如蓝部人灵巧诡变,好在数量上还有优势。 铺满鸿沟的是一层蓝色,然后是蓝白相间,继而蓝色渐少,白色渐多,好像一片天空被扯下来,盖在了大地上,却又无法完全掩盖住其间红色的河流。 看着越来越少的兄弟,天风高举长剑,悲愤地嘶吼着。 “奋死向前!”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钉在胸口,倏忽又是几支,没入躯体,甚至有一支,穿透了面颊。 远处,更多的白翼兵士重装而来,忽然,有一个诡异的笑容,凝固在天风脸上。躯体轰然倒下的时候,又似有一滴泪,挣脱了眼眶,在半空漂浮了片刻,最后,重重砸向地面。 ------------ 第26章 凭什么相信 第26章凭什么相信 ……………………………… 如果有齐雄在,看见一个白翼人和一位星主在一起,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可惜南北两路的阻击队伍还没有会合,忻向之和心岚便已冲了过来。 邓山、邓海两兄弟只记得,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不允许放出去一个白翼人,也不允许放进去一个。并且,他们依然相信着,星主不会插手两族之间的争斗。两柄大砍刀从路边的树林之中飞旋而出,紧跟其后的还有很多短枪,目标竟然全部直指心岚。 “找死!” 两柄大砍刀,飞在前边的被点落在地,后边的被勾射了回去,千羽剑翻着波浪,像是在心岚身边竖起了一道起伏不定、摇摇晃晃的城墙,然而所有的短枪纷纷被挡落,没有一支能够逾越雷池。 惊魂未定的心岚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却听到忻向之的低喝。 “只管冲,不用理会。” 两匹马,前后挨着脚儿,跑远了,身后却传来一声凄惨的哀号。 “哥,哥!你怎么样了?” 邓山没有死,只是被自己的大砍刀斩下了一条胳膊,有点“出师未捷”的意思。 ………… 与此同时,沙凡集市南门外,早已是火光冲天,喊杀阵阵。 早在天风发出信号之前,余扬、牛宝就已经遣人掩至城墙下,只待信号一起,便立刻发动。可是南城墙却是一片死寂,翻进去的兄弟,连个响动都听不到。直到后来,有个蓝部兵士大叫着从城墙上摔下来,余扬、牛宝这才知道,那些兄弟全都完了。 “全力强攻,奋死向前。” 危男的命令只有这八个字,但是余扬、牛宝明白,这是要他们做出蓝部大军,主攻南门的态势,以期迷惑城里的白翼人。至少,也要让他们慌乱不堪,疲于奔命。 偷袭失败,只用两千人,还要做出大军主攻的样子,除了在气势上迷惑敌人,余扬和牛宝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好办法。 但是,蓝部兵士的气势,是毋庸置疑的。三百人的先锋队,散开队形,各自呼喝怪叫着,向城墙扑去。紧随其后的两百人,抬着长长的树干,准备往城头上搭。再后是五百人的后队,先是向城墙上投掷短枪,掩护先锋队,待投掷完各自手中的短枪之后再抓起兵器跟着向城墙下冲锋。 一次冲锋便投入一半兵力,漫山遍野地散开上千人,余扬还在后边使用疑兵之计,让一部分兄弟在树林里来回不停地穿梭,挥舞树枝,晃动树丛,终于有了点“蓝部大军”的意思。 白翼人的羽箭越来越密集,大队白翼兵士已经登上城墙,做出强力反击,而蓝部兵士越接近城墙就越集中,也给予白翼的反击,极大的便利。 先锋队等不及搭树梯的人,纷纷探爪楔刃,往城墙上攀爬。白翼人的羽箭不便于向下直射,就用砖头石块往下砸。尽管有些蓝部兵士已经灵活的能够左摇右荡着,躲避砸下来的石块,可还是被砸下去的人,更多一些。 针对那些过于灵巧、勇猛的蓝部兵士,甚至有白翼兵士从城墙上直接飞扑下来,抓住他们,拽离城墙,摔向地面。当然,这些白翼兵士也是飞不回去的,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落进蓝部的冲锋队伍之中,百刃加身。 牛宝既没有在前边带队,也没有在后边压阵,而是自己一个人,一肩扛着一根树干,一手拎着一只大斧,拼命地往城下跑。 牛宝的大斧也许没有萨日庆的厚重,却还要大上很多,长柄双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锅盖绑在棍子上。 纷乱喧嚣的战场上,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吼。 “哈!” 只见牛宝单手压住树干,竟将它垂直地栽在身前,然后用力向前一推,树干顶部便势不可挡地砸向城垛,不仅砸倒了好几个白翼兵士,更是激起满天尘屑,骇人声势,难以抵挡。 牛宝跳上树梯,高举着手中的大斧,又是一声虎吼。 “奋死向前!” 随即,向城墙冲了上去。 牛宝的勇猛自然吸引到更多白翼兵士的照料,无数羽箭纷纷射来,只是牛宝的大斧太大,像面盾牌似的挡在身前,使牛宝着实占了不少便宜。 眨眼之间,牛宝已冲上城墙,手中的大斧攥紧了、轮圆了,一圈下来,便有四五个白翼兵士身首异处。再轮一圈,身边便清理出了好大一块空地。 可这……似乎不是好现象,距离让白翼兵士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众多羽箭,纷纷射来。但牛宝已狂性大发,单是轮圆的大斧,带起的强风,也能将羽箭刮的东倒西歪。 虽然有一支“漏风之箭”还是钉在了牛宝的手臂上,不过没关系,趁着牛宝发狂,争取到的时机,更多的树干已搭上城垛,更多的蓝部兵士也爬上了城墙。 “奋死向前!” 又是一声虎吼,与牛宝遥相呼应,余扬率领的第二攻击梯队也冲了上来。 ………… 北门已经听不到喊杀声,天风和他的兄弟们大概都已经不在了。为蓝部重返荣耀,他们尽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们死的壮烈,死得其所。南门杀声正盛,想必余扬、牛宝也在竭尽全力。不知道他们能够坚持多久,但是他们必不孤单。 现在,该是我们了。 面对依然寂静的东门,危男下令攻击。 已经战火四起的沙凡集市,早已失去了偷袭的可能,危男知道,眼前的寂静仅仅是假象。可是危男不在乎,直接一个千人队压上,用实力碾压一切可能存在的阴谋诡计。 危男没有考虑过,在这场战争之中,有多少人会死去,又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甚至也不考虑自己是否能够活着,还是会死去。他的眼里,只有沙凡集市。 那座城,朝圣,或血腥。 大长老的先锋军就在自己身后,天亮就能赶到。今夜,注定要属于危男,这是他的复仇之夜,也是他的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夜。 ………… 赫闻天的白翼护卫队,与仇哥的蓝部近侍队,伤员们恢复的都很好,可是他们却失去了精锐之气。本该有的整齐划一,被拉成长长的,懒散的队伍,本该有的庄重严肃,也被嘻嘻哈哈取代,活像是一群散兵游勇,老兵油子。 因为是前往白翼居地,没什么可担心的,所以苏丽娜与赫闻天也没有派出探哨游骑。但是白翼二长老带着封佑真和霍胜的四万人马,探哨游骑可是一拨接一拨,来回不停地穿梭。 当这些探哨游骑发现苏丽娜所带的这支队伍之后,无一不是目瞪口呆,惊讶无比,甚至都不敢上前向苏丽娜答话。因为他们不确定,究竟是小姐俘虏了蓝部人,还是被蓝部人挟持了?所以,当苏丽娜的队伍在中途与白翼二长老相遇之时,二长老他们早已是严阵以待,并且迅速地将苏丽娜他们全体包围。 现在,赫闻天的白翼近卫队与仇哥的蓝部近侍队,全部加起来也就二百来人。白翼近卫队自然是不用害怕了,可是蓝部近侍队也依旧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模样,好像全然没将包围自己的四百倍白翼人放在眼里。 苏丽娜带着两个侍女,陪同着彦落雨和迪辰,还有小佳、班明,向阵前二长老他们走去。赫闻天和仇哥带着队伍,各自一声喝令。 “下马,列队。” 散兵游勇在一瞬间又变回精锐之师,每一个动作,甚至列队所用的步数,都毫无差别,让周遭的几万人都自叹不如。只不过,他们排列出四个纵队,依旧蓝白相间,使围兵们无法理解。 这要是打起来,应该怎么攻击? ………… 白翼二长老带着封佑真与霍胜,先向苏丽娜问安,却时刻警惕着迪辰等人,似乎对于彦落雨这位长得像星主之人,也有所忽略。 “这位是落雨姐,是……忻星主的爱人。” 介绍彦落雨的时候,苏丽娜有一刹那语结,但是很快便过去了。 “这位是蓝部首领,猎鹰王之子,迪辰。” 她不像是在介绍鼎鼎大名的敌人,倒像是介绍一个新朋友。 “他们是萨小佳和班明。” 苏丽娜自然多了,又问二长老他们是去做什么。 “我们……” 白翼二长老迟疑地说:“去和乌悍换防。” 然后又疑惑不解地问:“小姐,您这是……到底要做什么?” 苏丽娜自然而然地说:“我不想我们白翼族和蓝部再打仗了,迪辰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要带着他们去见我父亲,商量出一个能够让我们平和相处的法子。” 听上去很美,可无异于痴人说梦,白翼二长老与封佑真、霍胜,三人除了感到不可思议,甚至都无话可说。 二长老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经历的多了,见识的多了,思虑的也就更加了。苏丽娜的“梦话”,他根本没过脑子,但是有一点却特别在意,小姐要带这些人去居地。 二长老可忘不了,当年蓝部的老首领,就是在所谓和谈的时候,被白翼人设计杀掉的。如果放这些蓝部人过去,居地现在都没有能战之将,万一他们有所图谋,该怎么办?但是,苏丽娜是小姐,她的话,自己又不方便反驳,该如何是好? 幸好,封佑真及时的插话,谨慎地问道:“小姐,您带这么多蓝部人去居地,是否有些不合适?” “多吗?” 苏丽娜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有两条笔直的蓝线,可是全部加起来也才百十来人。这句懵懂的疑问,也触动了迪辰的心,原本二百个兄弟,可就是为了寻找自己,搭救自己,已经死掉一半了。 这一路上,迪辰都为此耿耿于怀,无比歉疚,可现在不是哀痛的时候,他急忙解释说:“请你们放心,这些都是我们近侍队的兄弟,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的。” 封佑真冷冷地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然而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回答封佑真的,一个是苏丽娜,一个是彦落雨。 “凭我!” ------------ 第27章 优势与劣势 第27章优势与劣势 ……………………………… 苏丽娜还好说,毕竟人家是白翼首领之女,有身份摆在这里,如果不是这个因素,恐怕现在白翼二长老他们早就把眼前这百十号蓝部人全灭了。 但是,不知道彦落雨突然从哪里来的底气,似乎也忘了,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假星主。她只是觉得,同迪辰这一路走来,到了现在这里,实在太过不易。她不希望看到迪辰止步于此,生命可以失去,梦想不能破灭。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就算在原本的世界里,彦落雨也时常会觉得“活着没意思”,大可简而化之地将这些颓丧、消极,都归咎于她的抑郁症。可是不是也能够说,正是因为从前缺少方向,或梦想之类的东西呢? 现在,彦落雨想帮着迪辰完成他的梦想,哪怕所做的这些,都仅仅是为了她那个更加遥不可及,“死也要死回去”的梦想。 从腰间抽出萨日庆的短匕,轻轻抚摩着那份冰冷,内心却越来越热,逐渐发烫。它曾经的主人已经为了这个美好梦想而付出了生命,埋骨青山,自己要完成的,不也是他的遗愿吗? 彦落雨猛然将短匕高举在手,环看四周,用尽全力大声地说:“请蓝部百爪刃,为我作证!有谁,胆敢破坏两族和谈,我必亲手……杀死他!” 这种威严,这份霸气,不知真正的星主是否拥有,却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轻视,不敢挑衅。就连迪辰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彦落雨,还是当初那个看见流血就会闭紧眼睛,惊恐的大喊大叫的姑娘吗?还是那个就算以一敌百,宁可自己疲累致死,也不忍伤人性命的姑娘吗?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彦落雨也在变化,不是变得冷血残忍,仅仅是变得坚强起来。 这已经不是给不给苏丽娜面子的问题了,就算白翼二长老胆子再大,没有被彦落雨几句大话吓倒,可是她背后还有一个忻向之呀!二长老可是亲眼见识过,忻向之是如何于重重堵截围追之中活捉封佑真的。何况眼前的彦落雨,就算不是星主,明显也不是他们这般的凡人啊。万一又是一个“忻向之”,忤逆他们的意思,不见得会比和蓝部开战,好过多少。 二长老万分为难,但是,又似乎有点希冀,假如真的由彦落雨出面,做出承诺,是否能够化解白翼与蓝部千百年来的仇恨?然而他又不敢抱有过分幻想,不敢把首领与整个居地的安危交在这个姑娘的手里。 转头看看封佑真,也是愁眉深锁,眉宇之间似乎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的,落寞。也许在看到彦落雨的第一时间,他便想起了忻向之,那个给予他这一生之中最彻底的失败的男人。 “二长老,不如让我率本部五千兄弟,护送小姐……和他们,回居地吧。” 正感进退两难之际,霍胜的话解了围。二长老转头看去,霍胜似乎还递给自己一个眼神,颇有深意。 四万白翼先锋军,归霍胜直接统辖的有一万五,他只带走五千的话,对沙凡集市的影响不大。五千人,也足够看管这些蓝部人和保护首领了。最为关键的是他的眼神,在告诉自己,他会相机行事,当机立断的。 “好。” 白翼二长老慎重地点了点头,拍着霍胜的肩膀,嘱咐着说:“一切都交给你了。去吧,点齐五千你本部的兄弟,护送小姐他们回居地。” 然后,巨大的白翼向后一挥,白翼兵士立刻分列两旁,闪出一条大路。 “二长老,能不能借给我们一些马?” 正当大家各自整队,准备再次出发的时候,彦落雨忽然发觉有一点小尴尬。看着身后那二百来个兄弟,他们依然精锐,棱角分明,只不过两个大男人,总是同乘一骑,实在不怎么浪漫。 如此想着,突然,彦落雨就笑了起来。 ………… 城墙很关键,由白翼人占着,从高处便于发射羽箭,让蓝部人占去,便能直扑城里,势不可挡,所以南城墙上演着誓死必争的惨烈,死人多的,让活人都有些无处下脚。 势不可挡的牛宝终于遇到了对手,有一个白翼人踩着城垛凌空跃起,手中铁枪直指牛宝,猛扑过来,比他先到的,是六七支白翼羽箭。 牛宝侧身拨挡羽箭,再用大斧架住对方的铁枪,看对方的气势,至少应该也是一位统领。 两个人的拼斗,不是普通兵士能插得上手的,所以挤满死人和活人的城墙上,奇异地空出了一段。 白翼统领的力气和牛宝相比,或许稍嫌不如,但也绝对算得上孔武有力,铁枪所过之处,不是石屑纷飞,便是火花四溅。而蓝部人的灵巧身法似乎在牛宝身上体现不出来,只有呼喝与抡着大斧带起的风声,骇人非常。 牛宝有力,可牛宝不傻,凭一把子力气和眼前这个白翼统领纠缠,时间越久,自己消耗越大,也就越占不到便宜。何况自己这边人少,敌人却越来越多,如果再拖延下去,恐怕连城都进不了,这两千兄弟就得全搁在这里。 瞅准一个机会,牛宝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将大斧砸向白翼统领。躲之不及,避无可避,白翼统领只得举枪相迎,硬生生架住了牛宝的大斧。然而牛宝却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趁着大斧被弹回来的力道,再加一把新的力气,又是一斧,接连一斧…… “咣!” “咣!” “咣!” 白翼统领的铁枪都被牛宝砸弯曲了,双手虎口更是被震裂,鲜血长流。终于,在牛宝要砸第六斧的时候,趁着大斧回弹,白翼统领强提一口余力,向后飞撤了出去,然而同时,双翼大张,又射出几支羽箭。 牛宝只觉得自己右膝一疼,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怒目瞪着四周,却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奋死向前!” 一个蓝部身影灵巧地攀上墙垛,踩着城墙边儿,或是别人的身体,快速无比地向牛宝赶来。 还好,余扬到了。 ………… 危男的攻城队伍快要接近沙凡集市东门的时候,寂静的城墙上突然灯火通明,亮起无数火把。一句废话没有,向着城下便是一轮羽箭。随后,白翼兵士纷纷跃出城墙,滑翔着,先是将手里的火把丢进蓝部的队伍之中,再不停地张合双翼,射杀蓝部兵士。直到气力用尽,或是羽箭用尽,便会自半空中落下来,与蓝部兵士展开近身搏杀。 是的,白翼人也在进攻。 或许乌悍和危男想到一块去了,要用绝对实力,碾压一切阴谋诡计。白翼人竟然放弃了擅长的战法,飞出了高高的城头。这一奇袭还是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尽管蓝部的攻城队伍是分散着队形,但白翼兵士同样数量众多,且能各自寻找目标,给予蓝部极大的杀伤。 “快!投掷短枪!” 危男急切地命令着。 短枪几乎是蓝部唯一的远程武器,却也是对付白翼人的利器,毕竟白翼人并不会真正的飞翔。 所以,飞行高度,取决于飞行起点的高度。飞行高度过低,能够进入射杀范围,巨大的身形往往很容易成为短枪的目标。 “再所以”,水蓝星好猎手,萨小佳的绝活,飞叉毙鸭,也是针对白翼人这一特点而专门训练的。 “再再所以”,白翼人通常不会这么脑子发热,飞到半空,让蓝部敌人扎着玩,而多数是向前纵跃着,到达最高处时,射出羽箭,以期攻击更远。 然而此刻,漫天的白翼人和遍地的蓝部人似乎都不再计较什么优势劣势、长处短处,只有猎杀与被猎。 有的白翼兵士在半空中枪,跌落之时,也会尽力朝着地上的蓝部兵士扑去,就算杀不死,只用自己的身体去砸,也要把对方砸伤。有的蓝部兵士倒地,明知殒命在即,也要奋力把手中的兵器向白翼兵士丢过去,不管对方是在天上还是地下。 已经落地的白翼兵士,会立刻向身边的蓝部兵士攻击,可兴许也会中上一支羽箭。短枪也不可能支支命中,力竭而落的时候,鬼才知道会插到谁身上。反正就是死人呗,战场之上,本属寻常,能够活下来的,谁要是没弄死几个,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 白翼守军这是仗着人多,要和自己在城外空旷之地拼人命?自己可不能把人全都消耗在这里! 危男看看天色,就快要亮了。 “再给我上两千,直取城门!” 杂乱的战场上冲出一道蓝色洪流,踩过兄弟和敌人的尸体,向着城门、城墙直逼而来。尽管羽箭如雪,尽管死伤巨大,却是有进无退,拼死向前。终于,有蓝部兵士摸到了城墙,哪怕下一秒,便已死去。 攻到城墙下的蓝部兵士,渐渐吸引了更多白翼兵士的注意力,而还在城外战场上的白翼兵士,因为缺少后续力量与高空支援,渐渐落入下风。 一根树干搭上了城墙,很快,又被白翼兵士向外推倒,砸死了一对正在拼杀的蓝部和白翼的兵士。 “飞扬,你上!” 危男留在东门主攻的有七千人,城外战场投入两千,城门争夺投入两千,如果再压上一个千人队,自己手里也就只剩两千人了。况且,四千蓝部兵士,再加上只多不少的白翼兵士,城墙上下,方寸之地,已经有了上万人,早已拥挤不堪。 但是危男不管这些,人多到能把城墙压塌才好呢。尤其是近战搏杀,蓝部人远比白翼人灵活,而白翼人那对大翅膀,摩肩擦踵的,别说忽闪忽闪着发挥优势,能不碍事就不错了。 名叫飞扬的蓝部统领带着自己的兄弟也冲了上去,没有理会城外战场上,仍在苦苦支撑着的白翼兵士,而是奔着城墙直扑过去…… ------------ 第28章 熟悉的战场 第28章熟悉的战场 ……………………………… 已经有几个树干搭在了城墙上,只是双方攻守争夺的厉害,水泄不通。几乎和天风跨越鸿沟的战法一模一样,飞扬抓住身边的兄弟,旋身加速,用力甩向“树梯”。攀上树梯的兄弟,或蹬或抓,只要三两个纵跃,便能攻上城墙,前提是在这期间,不要被密集的羽箭射杀。 城墙下的尸体渐渐叠摞起一道斜坡,几近半个城墙那么高,似乎更利于蓝部兵士进攻了。有越来越多的白翼兵士选择从城墙上扑下,与敌人同归于尽,起先是一些受了伤的,后来便是靠近城墙边的。 飞扬照样借力上了树梯,双脚用劲一蹬,舞动双刀,护住周身,便向城墙扑来。人未落地,手中双刀已是寒光闪闪,刀影重重,沾满了白翼人的鲜血。有了飞扬拒敌,树梯上的蓝部兵士得以喘息,也迅速冲了上来,城墙所占之地,正渐渐扩大。 带着攀上城墙的蓝部兵士,一路冲杀,飞扬终于看到了先前攻城的两个蓝部统领,可是他们一个脖颈中箭,鲜血染遍全身,已是奄奄一息,而另外一个亦受伤颇重,仍在拼死抵抗。一杆长枪突然刺入脖颈中箭的蓝部统领的身体,将他挑起来,甩下城墙。飞扬眼睁睁看着,一时之间却冲杀不过去,无力救援。紧接着,另一个蓝部统领也受创倒地,再难以支撑。 “杀!杀!杀!” 飞扬如同疯魔一般挥舞着双刀,四下里尽是残肢断臂,甚至连紧随其后的蓝部兵士也躲的远远的,惟恐被无情的刀锋掠过。 “轰隆隆”一声巨响,荡起漫天尘烟,似乎脚下的大地也为之颤抖。在蓝部兵士不计生死,不懈努力之下,沙凡集市东门,终于倒塌了。 ………… 两个白翼游骑纵马狂奔,身后是四五个蓝部游骑。几支短枪飞来,一个白翼游骑惨叫着跌落下马,口中却大喊着,“走,快走!”而后勉强站起来,猛然转身,向追来的蓝部游骑射出几支羽箭,只可惜没能凑效,反而又身中数枪,命丧当场。 仅剩的那名白翼游骑没敢耽搁半分,一路向前,拼命抽打着马臀,跑向了一道悬崖边。胜券在握的几个蓝部游骑有些慌了,加速追赶上来,却看见白翼游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战马摔下悬崖的同时,腾空展翅,飞了起来。 蓝部游骑在悬崖边勒住战马,纷纷投掷短枪,其中一支,擦着白翼游骑的大腿而过。白翼游骑的身躯在空中微微一晃,然后便越飞越远了,只留下那匹摔下悬崖的战马的悲嘶,还回荡在半空,久久不肯停歇。 或许蓝部和白翼族的人,谁都没能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不期而遇。 当那名受伤的游骑有些惊慌地将东南发现蓝部人马的情况回报给白翼二长老的时候,二长老猛然一个寒颤。 难道沙凡集市已经完了? 不,应该不会吧? 乌悍手里好歹有三四万人,怎么可能被蓝部轻易地攻占沙凡集市,甚至连个报信的都没有。那么这些人…… “报!” 思忖未毕,帐外又有游骑回报,同来的还有神情严肃的封佑真。 游骑进帐,跪倒在地,急声说:“东北方向,发现蓝部人马,约有八、九千人。” “北边?” 白翼二长老觉得有些不可思意,转而向封佑真询问。 “佑真,两侧都发现了蓝部人马,难道乌悍和沙凡集市已经……他们接下来,是要对付我们?” 封佑真沉思着,慢慢地摇头。 “乌悍叔叔不会……不会这么容易被打败。而且,他连个报信的都没有派回来,说不定,沙凡集市那边根本还没发现异常情况。又或者,即使发现了一些异常,乌悍叔叔也认为自己有能力解决。小姐他们不是回居地了吗,也许就带有乌悍叔叔的信儿。” “那……这两路人马?” “他们的确是伏兵,但目标,应该不是我们。” 封佑真说完,有些震惊地盯着同样震惊的白翼二长老,同时说出了两个字。 “居地!” 伏击白翼居地,原本就是兵行险招,猎鹰王太想一战全功,彻底铲除白翼人了。但是蓝部二、三长老都没有料到,白翼人对沙凡集市的增援会出发的这么早,并且越靠近白翼居地,南北两路能够拉开的间距就越窄,加上白翼二长老为人谨小慎微,探哨游骑放的又多又远,才终于暴露,未能完成预期计划。 ………… “二长老,您说咱们怎么打?” 封佑真不问“怎么办”,只问“怎么打”,因为他们都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这些蓝部人去祸害居地。 白翼二长老思忖着,沉声说:“现在,南路之敌也已经发现了我们。要么围上来,要么就地防御,他们撤退和继续进发居地的可能都不大。北路之敌对我们还尚未察觉,我想,我们就先围歼了它,再转回头,对付南路。如何?” 封佑真点头,算是同意了二长老的计划,继而又问:“那咱们怎么分兵?” “带着你本部两万,我再把霍胜留下的一万人,分给你五千。你继续前进,绕到他们队尾,往回兜,我就横在北路前面,到时候,咱们三面包抄。” “不行。” 没想到这一次封佑真十分果决地拒绝了二长老的计划。 “这样一来,您手里就只剩下一万人,万一蓝部南路趁机围上来,到时候您可能就要面对两路夹击的局面。” 白翼二长老故作轻松地说:“怎么,你怕叔叔老了,对付不了这些蓝毛野兽?” 随即,面色又转为深沉。 “这一仗,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以优势兵力将他们逐个击破。既然蓝部野心这么大,只怕乌悍那边……等不了太久。” 封佑真带着人匆匆走了,他会沿途预设相应的人马,以期达到对蓝部北路三面包抄的效果。再往北有悬崖峭壁当作天然屏障,可惜白翼二长老不能发挥白翼人的优势,将伏兵设置在那里,因为他身后的这条路,通向他的家,他只能挡在这里。 一万兵士,两面设防,即将到来的这个夜,对于白翼二长老来说,应该会相当漫长。 ………… 蓝部三长老惊觉自己已被包围的时候,并没有过分慌张,反而命令加速前进,并且不断地派出游骑与施放信号,以期尽快与二长老取得联络。其间,甚至派出一位统领,将所部长长地拉开,慢慢走在最后。所以,当封佑真发觉自己被迷惑之后,羞愤交加,连忙命令队伍掉头,追赶蓝部三长老。 派出去的游骑没能回来一个,信号还在不断地施放。蓝部三长老已经把队伍全部撒开在旷野上,偶尔在哪个树丛里遇到白翼探哨,也会一踏而过。就像狂野的蓝色洪流,奔腾而来,终于在封佑真追上自己之前,率先撞上了挡在前方的那道“白堤”。 “重返荣耀!冲啊!” 蓝部兵士怒吼着,奔跑着,纵跃着,弹跳着,纷纷扑向“白堤”,漫天羽箭也不足畏惧,哪怕自己只是扑上去,为后边的兄弟挡下几支箭,也是好的。此刻,时间对于蓝部和白翼来说,都显得弥足珍贵。 所以,接战刹那,便是血雨腥风。 被置后当作疑兵的那位蓝部统领,在封佑真盛怒之下,没走完十招,便身死当场。远远的,已经看到蓝部北路军的队尾了,可是还没等封佑真一口长气呼出来,就看见二长老他们身后,满天都是蓝部人所用的短枪,蓝部南路军也赶到了。 ………… 昏天暗地,电闪雷鸣,白翼二长老所部和蓝部三长老所部都被夹在中间,像怒海狂涛中,两只孤苦无依的小船,却相互碰撞,不死不休,又同时被巨浪吞噬着。 蓝部与白翼的两位长老终于相见,情形却与多年前一样,在战场上,各持兵刃,心中所想也与多年前一样,杀死对方,方可罢休。虽然都已上了岁数,多年不曾操练体魄,可眼前的场景,只有他们最为熟悉,也最难忘怀。此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战场,怒吼着,狂叫着,向对方冲过去。 蓝部三长老当头一剑,白翼二长老举剑卸力,反手便刺;蓝部三长老回剑相迎,继而上撩;白翼二长老抽身后撤,震翼射出羽箭…… 大家都在忙着拼命,忙着杀人,没有谁会顾得上心疼两位老人。而他们此刻也没有老者之尊,只有年迈的躯体,让他们时感力不从心,无法尽情燃烧内心的火焰。 到底是蓝部三长老年轻一些,巧妙地避过白翼二长老刺来的一剑,竟闪身到了他的背后,探爪便是致命的一抓,不仅击穿了白翼二长老的巨翼,更狠狠地抓在他的后心上。 白翼二长老向前一个趔趄,猛然扑倒在地。蓝部三长老想跟上来再补一剑,却被一蓬羽箭所阻,无奈,只得翻身闪躲,先行自救。可是身体不如从前灵便了,力气也跟不上了,还是被一支羽箭深深地钉在腿上,不由得一个哆嗦。 蓝部三长老想看看是谁射的自己,没看清,眼角的余光仅仅看见一道寒光,然后自己就飞旋着,冲天而起,感觉变的很轻很轻。他看见自己失去头颅的躯体,从脖颈处狂喷着鲜血,砸倒在地,又看见一个年轻的白翼人向那个老者跑过去,将他抱进怀里。 蓝部三长老想,他会死吗?被我抓的那么重,应该活不了…… 随即是无尽的黑暗,中断了他的思想。 ------------ 第29章 不会杀马啊 第29章不会杀马啊 ……………………………… “二长老,二长老!” 白翼二长老双目紧闭,唇色幽蓝,在封佑真激烈的摇动之下,眼睛才慢慢睁开一道缝隙,断断续续地说:“佑真,速战速……决,沙凡……乌悍,有危……危险……” 封佑真拼命点头,早已是泪流满面。 努力喘息着,也许是自知命不长久,白翼二长老竟然惨淡一笑,接着又说:“孩子,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跟着,跟着……小姐……” 一位长者,溘然长逝。 战场依旧喧嚣,只是封佑真哭喊,显得格外凄厉。 “叔叔,叔叔!” 虽然哀痛,但是封佑真也许并不理解白翼二长老的临终嘱咐,为什么不是让他追随首领,而是跟着小姐。只是现在,也容不得封佑真思考。他将二长老慢慢放在地上,再去拾起长剑,双眼渐渐变的血红。 ………… “住手,都住手!别打了,别再打了!” 战场之上竟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只是与千万的砍杀声相比,那喊声实在太过微弱,无论她怎样声嘶力竭,也丝毫不起作用。 纵马而来的是心岚,她和忻向之从沙凡集市一路追赶彦落雨,却先遇上了这场旷野之战。只是封佑真为了包抄蓝部三长老,赶在了前边,而蓝部南路军为了支援三长老,又从后边包围了白翼二长老,所以心岚首先遇到的是白翼封佑真的队尾。 绕过白翼队尾,心岚一路纵马狂奔,一边高声喊喝,竟然直接朝着拼杀最惨烈的战场中央冲去。白翼人虽然不会听从她的喊喝,但是也不会向她攻击,可是蓝部人就不一样了,她已经吸引了他们的一些注意,甚至有人向她投掷短枪。 忻向之紧紧跟在心岚身后,帮她拨挡着飞来的短枪,突然觉得自己很愤怒。她是那样的焦急,那样的哀伤,她不顾一切地冲进战场,可能随时都会丢掉性命,可她所做的一切,又都是徒劳无功。那么,她此刻,该是多么绝望? 猛然一声暴喝,忻向之腾空跃起,将自身随着手中的千羽剑,化作一道流光。先是绕着心岚四周,渐渐向外扩展,流光所过之处,无论是白翼人还是蓝部人,都被一击成伤,丧失战力。假如此刻,能够从空中俯瞰战场,就会错觉是心岚散发的光晕。 然而,这奇景似乎只吸引到了心岚一个人的注意,她呆呆地坐在马上,祈望忻向之能有回天之力。可悲的是,旁人并不理会这些,那些被忻向之击伤,不得不停手的人,很快就会被新的敌人杀死。忻向之的努力,甚至加快了这场战争的速度。 纷乱中突然听到心岚一声惨呼,忻向之这才意识到,自己离她太远了。急忙转身望去,却见心岚已身中短枪,从马上摔了下来,旁边更有两个蓝部兵士,高举兵器向她砍过去。 千羽箭的剑身猛然暴长,像匹练,像一道白色闪电,划开战场,将那两个蓝部兵士一起洞穿,狠狠地甩向空中。倏然回到心岚身边,忻向之将她抱在怀里,翻身上马,闪电般的千羽箭横扫而出,不管挡在马前的是蓝部人还是白翼人,统统支离破碎。 自从误杀萨日庆之后,忻向之心存歉疚,一直不愿再杀人,就算在沙凡集市西门外遭遇偷袭,也仅仅回敬一刀。刚才,虽然伤人无数,却未取一命,他只是想帮心岚,尝试着为她遥不可及的心愿奉上一把力。毕竟,在这里,在水蓝星上,心岚是唯一能和他说说话的朋友。 可是,他们连心岚都想杀死。 不是愤怒。 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一个魔鬼,突然失去了束缚。不,或许自己就是那个魔鬼。 忻向之并没有想过,将在场之人全部杀死,却狂扫千羽,恣意践踏着这个战场。或许在那些人眼里,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将战场视为庄严,乃至神圣之地,需要他们用命去搏杀,去争取。可是在忻向之眼里,一钱不值,他就是要用千羽剑的锋刃告诉这些人,他们有多可怜,可笑,可悲,可恨。 癫狂地乱杀一通,忻向之抱着心岚纵马而去,再不理会这些人是死是活。 ………… 不知跑了多久,来到一个僻静处,忻向之将心岚抱下马,却焦急而又束手无策。心岚身中两枪,一处在小腿,一处在小腹。 “心岚,心岚!” 不知是因为忻向之的呼喊,还是因为疼痛,心岚紧蹙着眉头,慢慢睁开眼,看见忻向之,又努力地露出笑容。 “可惜,还没见过落雨。向之……看见迪辰的时候,帮我告诉他,我要他……好好活着。” “不,不,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你自己去告诉他。” 忻向之拼命地摇头、摆手,忽而又促声叨念。 “我要救你,我要救你……” 强迫自己冷静一点,忻向之把外袍脱下来,撕成布条,又想起心岚给自己用过治伤的药,小心翼翼地从她怀里取出。 “心岚,我要救你,你忍着点。” 先用布条卷成个卷儿,让心岚咬着,转而撕开心岚的裤管。忻向之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手尽量别发抖。一手摁紧心岚的小腿,一手慢慢握紧短枪,猛然发力。随着心岚一声闷哼,鲜血迅速涌了出来,忻向之连忙拿起药粉,倒在伤口上,再用布条摁住,裹紧,一圈一圈地缠绕着。 撕开心岚的衣裳,洁白的肚腹上,闪着明晃晃的枪刃。虽然有了一次经验,可是忻向之仍吃不准,拔掉这支短枪,是能够救活心岚,还是直接要了她的命。他有些犹豫地看了心岚一眼,心岚吃力地眨眨眼。 是啊,如果自己不敢,她就只能等死。 忻向之咬牙,准确而迅速地将短枪抽离,一条血箭激射而出,喷了他满身满脸。心岚又昏了过去,可是忻向之不管这些,倒上药粉,死命摁紧,将心岚上半身扶起来,再绕着腰身一圈一圈地缠上布条。 附近没有什么可取之材,忻向之只找到几把干草,寻一块背风的巨岩,摊在其上,再将自己剩下的半幅外袍铺在上边,小心翼翼地将心岚安置其间,使她尽量能够躺的舒适一些。做好这一切之后,忻向之才发觉自己很疲惫,比打一场大仗还累,于是守在心岚身边,靠着巨岩,慢慢睡着了。 痛楚的轻哼声将忻向之惊醒,已经月上中天了。 今晚的月色很明,照的大地一片银亮,也照的心岚的脸色更加苍白。忻向之摸了摸心岚的额头,有些发烫,再看她的嘴唇,已经干裂了。可是忻向之不敢去找水,或者说,现在他是不敢离开心岚半步。 她现在这个模样,别说是担心遇到战场上撤下的溃兵,就算随便来一只什么飞禽走兽,也根本没办法应付。自己已经大意了一次,万万不能让她再有任何闪失。 心岚嘴唇微张,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呢喃着什么,忻向之听不清楚,却看得见她的嘴唇,已干裂地有了血丝。 或许是因为在原本的世界里的时候,武侠片看多了,又或许是忻向之认为心岚值得自己这么做。他用千羽剑划破自己的手腕,然后快速地弃剑,捏开心岚的牙关,好让自己的血流进她的口中。 忻向之觉得并没有流多少,估摸着也就一两口了不起了,手腕的伤口竟然凝结,不再流血了。于是拿起千羽箭,想要再划一下,心岚却醒了过来。 她流泪,微笑,摇头。 第二天,太阳将忻向之刺醒的时候,他连忙向旁边的心岚看去。 她还在,她还活着,太好了! ………… 封佑真全歼了蓝部南北两路伏兵,蓝部的二、三长老,都丧命在他的手里,可他并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更别提所谓骄傲、自豪。他现在手下的人马也就还剩两万多一点,却没办法让兄弟们停下来休整,因为白翼二长老临终前告诉他,沙凡集市有危险。 其实不用二长老交代,封佑真也知道当前形势不容乐观,毕竟他才是统军战将,对战场的分析判断能力,大概还要强于二长老。 蓝部既然有能力向居地预置两路伏兵,一定是倾巢而出,打算与白翼决一死战了。如此,就不存在乌悍想要独自解决问题的可能,他只能是传不出消息。蓝部大队一到,必然摧枯拉朽,一战而定沙凡。那么现在,乌悍必是覆巢之卵,岌岌可危。 只不过,封佑真不知道的是,因为迪辰的出现,以及后来的各种意外,使蓝部大长老改变了计划,要以蓝部先锋军为主,单独攻克沙凡集市。 封佑真是在拼命,马不停蹄,人不宿营。累的不行了,就地坐下来歇会,喝口水,啃口干粮,再继续跑。恨只恨,白翼人的翅膀,无法让他们真正的飞行。 ………… 心岚可能早就醒了,但是她没有吵醒忻向之,就躺在那里,盯着他看。 “你醒了?” 忻向之先说了一句废话,然后摸了摸心岚的额头,好像不那么烫了。 心岚握住忻向之的手,放在眼前,看他手腕上的伤。很神奇,伤疤结的痂竟然已经彻底干涸,好像轻轻一扣就会掉下来,好利索了一样。她没有说谢谢,换位而处,自己也会这么做。可是又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所以,她微笑。 倒是忻向之,忽然有些腼腆。 “昨晚看你渴的厉害,所以……” “傻瓜,你不会杀马啊?” ------------ 第30章 相爱的私心 第30章相爱的私心 ……………………………… 心岚可不是嗜杀之人。况且,白翼人连肉都不吃,更别说以血代茶了。只不过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情愿流血的是自己的马,这两者似乎没有什么可比性,那么好吧,她情愿很多很多人流血,也不想忻向之受伤。 那匹驮着他俩跑出战场的马,还站在不远处,仿佛听懂了他们说的话似的,适时地打了两个响鼻,表达自己的不满。 忻向之恍然大悟地一拍额头,傻呵呵地笑,随即又强辩。 “如果见你一次,就杀一次你的马,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说罢,他们再一起傻呵呵地笑。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忻向之小心翼翼地抱起心岚,飞身上马,继续向白翼居地前进。不知道走了多久,却又回到了先前所遭遇的那个战场,那里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遍地都是蓝部和白翼人的尸体,充斥着浓重的血腥。 心岚没有哭,只是很哀伤,倒是忻向之停下来,从一些尸体身上,翻找出治伤的药,心岚原有的那些,早就被他全倒在了她的伤口上。之前,他俩没有能力阻止他们相互杀戮,现在,他俩也没有能力将他们全部埋葬。好像实在没什么能够为他们做的,由他们去吧。忻向之将找到的药装好,又找了一个水囊和两件还算干净的披风。 然后,上马,继续赶路。 ………… 余扬死了,和牛宝还有他们的两千兄弟,全部战死在沙凡集市的南城墙上,凡是掉进城里的蓝部兵士,无一例外,全都是从城墙上摔下的尸体。白翼人用性命在这里挖下一道鸿沟,充填进自己还有蓝部人。 尽管牛宝很勇猛,余扬也够机智,可最终也没能逾越一步。牛宝巨大的身体密密麻麻,插满了羽箭,而余扬,被垛碎成块,连具囫囵尸首都没留下。 伴随着沙凡集市东门的倒塌,危男率领手下最后的两千蓝部兵士也冲了上来。打开城门的那一队蓝部兵士刚刚进到城门口,便被无数羽箭射了回来,事实上,能退回来的已经没几个了。 随后,涌来大批白翼兵士,想要将城门再堵上,飞扬在城墙上看的清楚,竟从城墙上直扑而下,借用白翼兵士的身体,当作自己的垫脚之物,刚一落进人群,双刀立刻收割生命。一些城墙上的蓝部兵士,也照着飞扬的样子,直扑而下,不过,运气不好的,也可能直接摔死。 因为飞扬已经和城门口的白翼兵士混战在了一起,所以后援的白翼兵士也不好再放羽箭,一时之间,城墙上、城门里,成了最主要的战场。 危男虽然立功心切,却也指挥得当,将自己仅有的两千人,又分出一千,上城墙,自己带着一千人,冲城门。因为他知道,只有肃清了城墙,才有可能保得住城门。 为了阻止经由南北城墙,赶来增援的白翼兵士,蓝部兵士甚至在东城墙两端纵起大火。其实蓝部和白翼人都很怕火,平时使用时,也极其小心翼翼。不过白翼人似乎更怕一些,因为他们都比较爱惜自己的羽毛。 经过一番苦战,城墙终于肃清,但是危男也再难以前进一步,由沙街正中开始,无论是房顶还是路口,都站满了白翼兵士。危男想冲过去,便是铺天盖地的羽箭,不过白翼人一时之间也难以夺回城门,因为有了城墙上的蓝部兵士,投掷短枪以为支援。 可是胶着的战场之上,白色身影越来越多,蓝色却越来越少了。 天色已经大亮,危男回头,向着东边看了看,晨曦中隐约飘荡着尘烟。城墙上,不知是哪个蓝部兵士,忽然喊了一句。 “大长老来了,我们的援军来了!” 苦苦支撑的蓝部兵士们立刻吼叫着,相互应和着。 危男举剑高喊:“奋死向前!” 飞扬也跟着高喊:“奋死向前!” 二人率队向白翼人反冲了过去,但是很快,又被打退回来。 蓝部大长老赶到的时候,危男身边只剩下不足百人了,算上城墙上的,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二三百。不过,好歹城门还在手里,完成了预定目标。 可是危男还是有些沮丧,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中了一支羽箭,还被砍了一刀。他只是在怀疑,自己先前的,力克半城的想法,究竟有多么的痴心妄想。 城破不等于失败,乌悍早已在城中设下一道道防御,布置好一个个陷阱。原本他也想过,保全沙凡集市,出城与蓝部人决战,但是他又不敢。蓝部的进攻规模尚未全悉,放弃城内有利条件,贸然出城,实在是愚蠢。所以,危男攻击初时,他看到有可乘之机,也仅仅是派了一少部,突袭出城,没能有更多的预伏人马。 接替战场之后,蓝部大长老让危男和他的人先下去休息,换了个统军继续率队冲城。危男还不想下去,他说过,只要一息尚存,便是万死不辞。可是他太累了,苦战大半夜,现在似乎连手中的剑都提不起来了。 带着手下仅存的二三百个兄弟撤向后队,危男看着稀拉零散的队伍,忽然有点想哭。一万人啊,就剩这么几个了,还抬的抬,扶的扶。自己一个堂堂统军,只是一夜之间,就被打回了原形。 尽管人数增加了好多倍,但是蓝部的攻击依旧进展缓慢,层层叠叠的白翼人就挡在那里,杀或者被杀,战场之上的人早都麻木了。 一个蓝部队长看到侧边一处,防御相对薄弱,立刻率队攻杀过去。还没站稳脚,结果却掉进了大坑之中,跟着有火把丢下去,便成了一个火坑。 白翼人也要放火了。 临死之前,蓝部队长抓住身边一个很年轻的蓝部兵士,奋力将他甩出火坑。可是年轻的蓝部兵士已经浑身烧着,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抱住旁边一个白翼兵士,与他同归于尽。 战场之上不再是单纯的血腥味,还有肉香。 ………… 前后左右都是白翼人,霍胜名为护送苏丽娜,实为监视彦落雨和迪辰等人。这种感觉很压抑,不止是彦落雨,连苏丽娜和小佳,整个属于“他们”的人,都很压抑。彦落雨想讲个笑话,调节一下气氛,可是想来想去,好像从前忻向之给她说过的那些笑话,都不足为外人道。 “来,给姐笑一个。” 连彦落雨自己也万万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会扮演起调戏“良家虎女”的角色。 “啊,笑什么?” 小佳一脸茫然的呆傻模样,却使苏丽娜忍不住,“噗嗤”一声,先笑了出来。 “哎,走累了,歇歇脚吧。” 彦落雨说着,自顾自地走到路边,下马,找了一棵大树,落坐,靠着。小佳和苏丽娜紧随其后,两个侍女也不离左右。不过这一次迪辰、班明、赫闻天和仇哥也围坐了过来,好像要开一个“干部临时会议”似的。 精锐们无须吩咐,早已三五成群,四下分坐,霍胜无奈,也只得命令队伍原地休息。 “丽娜,离你们家到底还有多远啊?” “不远了,不远了,大概再走三四天就到了。” “啊,还要三四天?” 故作惊讶,再摆出一副疲懒的样子。其实,彦落雨本意是想表现的幽默轻松一些,可她实在不会扮演主角,更不会调控别人的情绪。在原本的世界里,她是一个多么默默无闻的人啊。这个“默默无闻”,并非指她的名望高低,而是从内心说起,说话不大声,走路溜着边,惟恐引起别人注意似的。就像她所爱的丁香花一样,原本也不会争芳夺艳。 可是现在,甚至包括迪辰在内,好像都把彦落雨当成了主心骨,还有两百多个唯她马首是瞻的精锐,周围更有五千双时刻盯着的眼睛。这使彦落雨如芒在背,很是别扭,可是偏偏又逃避不掉,谁让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决定和迪辰一起走呢? 终于现出原形,彦落雨一脸愁苦地问:“你们想过没有,见到丽娜她老爹,究竟要怎么样和谈?具体该说点什么?” 然后,发现大家比她更愁苦。 迪辰沉思着说:“首先,大家要放下兵器,不许两族再开战。然后可以慢慢尝试着,相互交流,交换货物,还有……相爱!” 大家都瞪大眼珠子,盯着迪辰,直到把他看的满脸羞红。 在此之前,迪辰一直否认爱上了苏丽娜,并且他所爱的,的确也不是眼前这个苏丽娜。他否认,不是因为不能够确定自己的心,而是…… 应该怎么说? 就像一个现代人去对一群古代人说,将来出远门不需要骑马,只要坐着一个叫汽车的东西,屁股后边一冒烟儿,就跑到了。 古代人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这还不够,现代人又接着说,假如嫌汽车跑的慢,还可以坐飞机,能够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古代人又该如何反应? 不过这个比方打的也并不完全准确,毕竟这个时候的“相爱”,属于迪辰的私心。正因如此,他在游说蓝部不要开战的时候,才不敢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白翼女子,怕族人们认为自己完全是被白翼女人迷惑。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族人们的确就是这么认为的,不管他再怎么否认。 事实上,因为这点“私心”确实存在,蓝部人说迪辰是叛徒,好像也没完全说错。 “迪辰,我听小佳说,你喜欢上了我们白翼族的一个姑娘?” 苏丽娜一句话就把小佳给卖了,所以立刻招致小佳的不满。 “去去去,我哪有说过迪辰哥哥的坏话,你个大嘴巴!” 彦落雨帮着苏丽娜说话:“这怎么能算坏话?这是你关心你哥哥嘛。有相爱的人,总是好事呀。” “就是!” 有彦落雨帮忙,苏丽娜可是得意的很,胆子也大了不少,居然敢和小佳打嘴仗,还故作不屑地说:“爱情是大人的事,像你这种小孩子,哪会懂?” “我哪里小啦?” ------------ 第31章 颠覆的改变 第31章颠覆的改变 ……………………………… 萨小佳一声喝问,就要起身扑过去揍苏丽娜似的,幸好被彦落雨及时抱住了。 只要是和苏丽娜有关,任何事情,赫闻天都想插一脚,哪怕是她们女孩子在说话,他也不介意插一嘴。 “班明,你说说看,小佳哪里比较小。” 躺着也中枪的班明闹了个大红脸,一脚向赫闻天踹过去。 “去你的吧。” 赫闻天被踹了个趔趄,却笑哈哈地朝苏丽娜直眨眼,好像邀功一般。 感谢好奇心,感谢三八婆,彦落雨在心里偷偷的念叨着。原本压抑的气氛和愁苦的心绪,只被两句话就轻易地打破了。刚才小佳的喝问,就已经让附近的一些精锐在捂嘴偷笑,接着再加上赫闻天搞怪,终于不用偷着笑了。在彦落雨看来,大家能有这样的表现,才是正常的。这样很好,不由得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说说嘛,她长的到底是什么样子?” 苏丽娜还没有打算放过迪辰,因为她是真的很好奇,究竟是谁,能够偷走“蓝部未来实力派担当”的心。可是迪辰拒绝回答,一副“我很害羞”的模样。对付小佳,也许苏丽娜还欠些火候,可是要对付迪辰,她自认还有些办法。 笑脸一变,苏丽娜故意冷冷地问:“不说是不是?等回到我们家,不信我查不出来。据说,她还冒用了我的名字,这个罪名……应该怎么惩罚呢?” 遇上忻向之,明知不敌,迪辰也没有慌过,但是现在,明知苏丽娜是在吓唬自己,故意说的那些话,可是迪辰还真有些慌,毕竟他不知道白翼族究竟有哪些规矩,而苏丽娜又不是在白翼族绝对说了算的人物,万一别人也要惩罚他的那个“苏丽娜”该怎么办? 然而迪辰想了半天,还支支吾吾的,却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描述自己深爱的姑娘。 她头发柔滑? 她眼睛有神? 她唇色诱人?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她就是那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可是在他心里,却有着无法形容的美,就像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爱一样。 美吗? 美! 有多美? …… 爱吗? 爱! 有多爱? …… 妙,不可言。 苏丽娜不耐烦地催促着:“快点,你们蓝部的男人都这么墨迹吗?” 这句话属于群攻技能,班明和仇哥居然同时从迪辰身边向一旁挪了挪,班明还向大家解释。 “别误会,这绝对不是蓝部男人的代表作。” 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迪辰此刻反而沉静了下来,也许在别人看来,只是一脸痴痴傻傻的模样。 “嗯……她的声音很美,有点像落雨……不发脾气的时候。” 彦落雨半个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紧随而来的是几滴冷汗。躺枪,实在太委屈。 小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苏丽娜统一了战线,居然也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说具体点。她到底长什么样啊?是不是哪里大,哪里小啊?” 好像已经有人笑出了眼泪。 迪辰被逼的没法子,急中生智,连忙指着自己右边的颈窝。 “这里,她这里有一颗痣。” 苏丽娜稍作思忖,便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转头看着两个侍女,她们也是同样的表情,好像还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异口同声地说:“心岚!” ………… 自从那天晚上心岚突然失踪,直到第二天起床苏丽娜才发现,可当时急着要出城,只在四下里找了找,也没找见。不过,看她把兵刃、马匹也都带走了,所需之物,一应俱全,所以也没怎么担心。 后来,陪着彦落雨他们回城,还是没有看到心岚,向乌悍询问,他也只听哨兵说心岚半夜出城了。还来不及派人再找,就发生了仇哥近侍队进城的事,然后可就顾不上了。 这件事情,苏丽娜在路上,早就当作姐妹间的私房话,对彦落雨和小佳两个人说过了,可是现在再提起来,仍不禁满是担忧。 不知道为什么,彦落雨从一开始就没有为心岚担心过,不是因为素不相识,不是因为漠不关心,相反,她甚为笃定地认为,自己和这个女子一定会在某一刻相见。也许仅仅是因为那一晚,那个女子所去的,正是忻向之离开的方向。 小佳嘴快,抢着问:“原来是心岚啊?她长的好不好看?她真的是你妹妹?不是说,你老爹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吗?” 对于小佳一连串的问题,苏丽娜仅回答了一句,语气却甚是坚定。 “她是我妹妹。” 迪辰喃喃低语道:“心岚……苏心岚,果然比丽娜还好听。” 苏丽娜也淌下几滴冷汗。躺枪,果然很委屈。 ………… 这边有说有笑,还有吃肉的白翼人,那边咬牙切齿,还有震惊的兵士们。 “全都该死!” 霍胜这句话里,甚至包括了苏丽娜。 在霍胜看来,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彦落雨这些人了,似乎他们做的每一件事,全都匪夷所思,而他们又真的一点一点的在努力。 他们说不想打仗,霍胜不信,结果,白翼护卫队和蓝部近侍队就亲的像兄弟;他们说欢声笑语,霍胜不信,结果,他们真的敢嘻嘻哈哈,笑的肆无忌惮。霍胜认为白翼人是纯洁的,可是护卫队,包括苏丽娜与赫闻天在内,都吃肉了;霍胜认为蓝部人是茹毛饮血的野兽,可近侍队也吃果子、粮食。 似乎打破了从前的,对水蓝星的所有认知,这种颠覆性的改变令霍胜有些恐慌,继而更加愤怒。 霍胜正远远地盯着迪辰等人,心中满怀愤恨,忽然收到探哨报告,说是沙凡集市传回了消息。霍胜来到队尾,游骑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他不是沙凡集市的人,是自己留在二长老那边的人。 接过消息看了看,霍胜随手撕了个粉碎,然后阴骘地盯着游骑,考虑要不要把他也撕个粉碎,终于,叹了一口气。 “这是绝密,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只是被霍胜盯了一眼,游骑便冷汗淋漓,慌忙不迭地应诺,起身,隐藏进大队之中。 ………… 霍胜得到的不是沙凡集市的消息,而是封佑真回禀,遭遇蓝部伏兵的情况。 二长老战死,封佑真急着救援沙凡集市,大长老太老了,三长老不足为虑……霍胜盯着像小丑一样,与蓝部那些人有说有笑的赫闻天,不禁轻轻一哼。一个色迷心窍的狂莽之辈,只要擒下苏丽娜,不怕他不乖乖屈服。然后再向彦落雨看去,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 杀? 这个念头刚刚兴起,立刻便被霍胜坚决地否定了。 虽然他们不是星主,但是忻向之的恐怖,有目共睹。只不过,看似无敌的忻向之,也有自己的弱点,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如果能把她献给忻向之,就能像苏逸飞那样,哄骗他,驱使他。 苏逸飞这个老狐狸,果然能让后生晚辈们学到不少,只可惜,他被吓破了胆。 再看看那些嘻嘻哈哈的人,霍胜也差一点笑出声来,但是他忍得住。 这还真是一网大鱼啊,各个都是金贵宝贝。用苏丽娜克制苏逸飞与赫闻天,用迪辰那些人克制蓝部猎鹰王,用彦落雨克制忻向之。水蓝星上的格局,是时候改一改了。 “起草一份需要两族共同遵守的契约,谁做出违反契约的事,就按照契约上的规定处罚谁。最好能说服丽娜的老爹,让出半个沙凡集市给蓝部人。两族就在集市里一起学习交流,互通有无,取得成效之后,再慢慢进行两族大融合……” 霍胜走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在讨论着什么,可是单听彦落雨这么几句话,就使霍胜心头火起。把沙凡集市让给蓝部人,简直是做梦。只不过,霍胜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满,反而对彦落雨愈发恭敬、谦卑。 “彦星主,时候不早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再向前赶一段路?前边有一处山坡,靠近水源,适合我们今晚宿营。” “哦,好的。” 彦落雨站起身,又笑着对霍胜说:“你别喊我星主,怪别扭的。如果不介意,就喊我落雨吧。” 霍胜垂首应诺。 “是!落雨姑娘。” 彦落雨无奈地摇摇头,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 霍胜说的这处宿营地,果然挺不错的。背倚山崖,崖下有坡,坡前一条小河,蜿蜒而过。小河对面,青草萋萋,零星几株白杨,挺立昂然。再向远望,奇峰突起,山峦连绵不绝,渐融天地。按照水蓝星的地貌特点,那里很可能就是这副画卷的边界,假如攀越山峦,看到的大概就会是另一副光景。 所谓的宿营地,其实并没有营帐连片的阵容,不过是大家各自找个得当的地方,披个毯子,席地而卧,如果运气差的连毯子都没有,就只能把衣服裹紧一些。 不过,现在他们有了一个营帐,在宿地正中,唯一的一个。是迪辰、赫闻天他们亲手用毯子搭建的。连日来的劳苦奔波,大家都很疲惫了,可是营帐里依然唧唧喳喳,热闹非常。听不清说什么,偶尔传出小佳,乃至苏丽娜的呼喝,远了,也会变的很柔和,使营帐外的男人们觉得甜美。直到营帐里渐渐安静下来,兵士们才安心睡去。 其实彦落雨睡不着,刚才的耍闹,不过是有意相陪,不忍冷了她们刚刚学会的欢笑罢了。这样秀美的景色,这样宁静的夜晚,只有他陪着,才是最好。如果没有,宁愿独自一人,与思念为伍。 悄悄爬起身,出走帐外,彦落雨就在营帐的阴影里坐下。这里虽然不是自己原本的世界,可夜空中同样繁星闪烁。吸一口凉凉的夜风,呼出来的却慢慢变成叹息。 ------------ 第32章 复仇与暗杀 第32章复仇与暗杀 ……………………………… 你现在究竟在哪里,还会来找我吗?如果,你要报仇,那就报吧。不,你宁愿自己死,也不会伤害我的,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你心里的恨呢,要怎样才能化解?如同我心里的愧,又该如何去面对? 愧,是心里的鬼,是多年前一个熟悉的名字。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蹦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人心。 空凝,对不起,我只是……不敢爱你。 自己真的爱过牧空凝吗?还是,仅仅爱上了那种,令自己心疼的感觉?又或者,曾经爱过,只是后来不敢再爱了,毕竟,谁也逃避不了生活的真实与残酷。可自己是多么希望他能够好好的,而他偏偏选择了那条路,是要让自己内疚一辈子才好吗? 是报复,更是报应。 怎么能想得到,牧空凝竟然是忻向之的亲哥哥,只不过一个随了父姓,一个随了母姓。终究是自己呆傻,其实早应该想到才对。他们的声音那么相似,令自己着迷,他们的内心同样温柔,令自己沉醉,他们有时搞起怪来,都像长不大的孩子。 仔细想一想,是否正是因为空凝在先,才让自己后来那么轻易的,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向之?虽然自己从未见过空凝,可是曾经有多少次,恍惚之间,觉得向之就是另外一个空凝,健健康康的空凝,只因为他有了健全的双腿,所以抹平了眉间的愁纹。 假如他们是一个人,该多好啊! 彦落雨,你就是一个胆小鬼,还有什么资格奢望爱情。 泪水,伴着微笑的刹那,挣脱眼眶,滑落在翘起的唇角上。 彦落雨忽然不想再找什么雪山冷云壁了,不想再回到原本那个愁苦繁多的世界。可是她想找到忻向之,问问他,究竟是要恨还是要爱。如果他选择恨,自己马上就再死一次,如果是爱,那么就要他陪自己在这里留下吧。至少,在这里,自己无须忍受折磨。 ………… 睡不着的不单单只有彦落雨,仇哥同样辗转反侧。距离白翼居地越来越近了,迪辰的愿望真的能够实现吗?仇哥很想去相信,却又不敢完全相信,或者说,是不敢让自己完全沉浸在那个美好愿望里。毕竟他是近侍长,警醒惯了的人。 到时候,万一和谈失败,甚至白翼首领根本就不理会迪辰的那一套说辞,接下来的局面该怎么应对呢? 对于彦落雨,仇哥和他的兄弟们都无话可说,把命交给她,什么时候需要,拿去便是。可就算自己和兄弟们拼命,能保她在白翼居地无虞吗?还有迪辰,毕竟是蓝部的未来,是蓝部的希望。 仇哥忽然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怎么还会想着要保护落雨姑娘呢?自己和兄弟们的命可全都是她一力救回来的,也许是她柔弱的外表,让人看了总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吧。 对! 万一发生变故,就请落雨姑娘带走迪辰,至于小佳和班明……能一起带走最好。 蓝部近侍队设置的护卫圈,距离营帐最近,其次是赫闻天的护卫队,这似乎已经形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从沙凡集市的广场开始。 仇哥偷眼看了看近侍队的兄弟,能少死一个也是好的,反正自己肯定是最后一个撤退的人。然后他又看了看外围的白翼护卫队,也许……情况并不会像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吧。 ………… 昨晚还是景色的山峦,今天就要便成脚下的路了,别人都学会了欢笑,不再压抑的时候,彦落雨却情绪低沉,落落寡欢。 前队忽然停了下来,等到彦落雨惊觉,有些茫然地问:“怎么了?” 小佳和苏丽娜竟然同时摊开手,耸耸肩,一副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的神情。 不一刻,霍胜亲自赶来,在彦落雨马前行礼。 “回禀落雨姑娘,回禀小姐,首领到了。” 苏丽娜兴奋地喊着:“啊,我老爹来啦?” “老爹”这个词儿,还是彦落雨教给她的,同时教给她的还有“老公”,只不过她现在是无人可喊了,倒是老爹越喊越顺口,越喊越觉得亲切。 与兴奋的苏丽娜不同,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心头都是一震。 终于来了。 前队分列两旁,让开大路,果然看见对面远处,行来一支庞大的队伍。且不说队伍有多庞大,仅仅是四下分布的探哨游骑,都称得上漫山遍野。 这不是来迎接的阵势,大家看得心头更沉重了几分。 彦落雨下马,和大家一起向前方路边的坡地走去,苏逸飞已等在了那里。蓝部近侍队和白翼护卫队自然是要跟着的,没有人能够让他们远离他们心中的新首领。 苏逸飞四方大脸,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浓眉大眼,看上去很有神,也很深沉。总体给人的感觉是威严而沉静的,即使看见彦落雨和迪辰等人,也没有丝毫的诧异。 “老爹!” 苏丽娜喊了一声苏逸飞,扮了个鬼脸,却依旧跟在彦落雨身后,并没有飞奔过去。 紧走几步,来到近前,彦落雨热情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苏逸飞似是有些惶恐地说:“彦星主,老头子可万万不敢应承,不能这么喊,不能这么喊。” “我不是星主,我就是丽娜的好姐妹,喊您叔叔自然是应该的,您老要是不嫌弃,就喊我落雨吧。” 这话让苏丽娜觉得特别有面子,不自觉地挺起胸脯,连连点头,而苏逸飞却是连连摇头,推托不敢。 “彦……” 苏逸飞看到彦落雨微蹙眉头,又连忙又改口。 “落雨姑娘,您是不知道,您可让老头子好找啊。是忻星主吩咐下来的差事,他为了找您,都快急疯了。我动用了整个白翼部族,男女老少,还好,丽娜不负所望,把您给找到了。对了,您见到忻星主了吗?” 苏逸飞一边说,一边作势向彦落雨身后张望着,寻找着。 彦落雨淡淡一笑,掩饰着自己的心情。 “见到了。他还有些事要办,没能和我一起过来向您老拜谢,您老多担待。” “不敢当,不敢当。见到了就好,总算能让我向忻星主有所交代了。” 客套的差不多了,苏逸飞神色一正,又问道:“落雨姑娘,不知您此次驾临白翼居地,还有何要吩咐的吗?” 说到正事,彦落雨也顾不得自己纷乱的小思绪,连忙伸手引荐。 “这位是蓝部首领,猎鹰王之子,迪辰。他们这次来,是想与您和谈的。” 迪辰向前近了一步,行礼,喊了一声“叔父”。 这声“叔父”很突兀,但是却没有人露出惊讶之色,如果非要惊讶的话,今天能够令人惊讶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已无所谓一个显得过于亲昵的称呼。 ………… 就在刚才,苏逸飞看似热情熟络,乃至恭谦地与彦落雨交谈,却对蓝部一众却视而不见,不是他故作傲慢,实在是心神不宁。何况,要摆出一副处变不惊的首领架势,其实也很耗费精力。他自然早就收到回报,知道彦落雨和迪辰等人的到来,也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这个消息好的就像是一个梦寐以求的奇迹,可是苏逸飞更像是一个抓着绳索,荡河而过之人,既想要平安到达对岸,又丝毫不敢松手,惟恐一个不慎,便跌进河里。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和谈,却又是最不敢轻信和谈的那一个。 像! 真像! 眼前这个年轻的蓝部人,无论身形、样貌,都和多年前那个难忘的身影十分相近,只是眉宇间似乎少了一些杀伐的狠厉,多了一些平淡与柔和,甚至是亲近之意,使苏逸飞恍惚之间,产生错觉。老伙计,如果当初我们就能握手言和,也许这些年,都不会活的这般辛酸、凄苦了吧。 “报!前敌战报!” 急切的呼喊打破了场中短暂的宁静,从霍胜队尾飞来一骑。护卫的兵士们纷纷让开通路,来人翻身下马,扑跪在苏逸飞身前。 赫闻天接过战报,快速走向苏逸飞。 是战报。 众人听着,心里都是一惊。 封佑真的如实回报,早就被霍胜销毁了,这是假冒封佑真的口吻,重新写的一封。着重写了二长老如何被蓝部伏兵夹击、惨死的情形,以及封佑真如何中了蓝部的疑兵之计,救援不及,恳请责罚。最后说明,自己决意舍命救援沙凡集市,请苏逸飞急速进兵,与敌决战。 情况尚且属实,只是言辞之间充满了白翼的悲壮与蓝部的卑劣,让人读来,不由得血脉偾张,怒火大盛。 苏逸飞看罢战报,竟然递给了彦落雨,紧接着一声断喝。 “来人!” ………… 一道魅影突然闪动,仇哥向着苏逸飞飞扑而去。 仇哥有一手飞剑的绝活,搏命之时,兵刃离手,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法,即便是蓝部的人也所知甚少,小佳的飞叉与之相比,真的只能算小孩子的把戏。 自从看到苏逸飞那一刻起,仇哥的目光就再也没离开过。他很想亲手把这个白翼老头砍死,那样的话,不仅能宣泄自己的心头之恨,更能让白翼族大乱,使蓝部取得有利形势。 仇哥甚至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几次,结果,却都又松开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大哭,可是他忍着,宁愿把牙齿咬碎,他很想大叫,可是他忍着,宁愿把自己憋死,或者,他很想死去,死去也许更好一些。 就在刚才,苏逸飞喝令的同时,仇哥眼角的余光,看见仍跪着的那个白翼传令兵,巨翼忽然震动了一下,随即射出几点银光,竟是直奔苏逸飞而去。 是的,仇哥不是要杀苏逸飞,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中,如果仇哥想杀人,只要用飞剑,便能让人在劫难逃。 ------------ 第33章 要挟与立誓 第33章要挟与立誓 ……………………………… 几点银光悉数钉在仇哥背上,他高大的身躯伫立在苏逸飞身前,双手紧紧地抓住苏逸飞的肩膀,只要再加些力道,大概也能让苏逸飞重伤难治。 “你杀了我父亲!可我……却不能让你死……” 仇哥只是盯着苏逸飞,终于,慢慢瘫倒在地。 这个蓝部年轻人的面容,自己也似曾相识。 苏逸飞想要去搀扶仇哥,但是手上却仿佛失去了力道,他依稀记得,当年那场大战之中,有个像此人一样的蓝部年轻人,为了救一个孩子,被自己一剑刺中后心,那个年轻人拼命把孩子推给了同族,而自己砍下了他的头。 异变徒起,事发突然,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呆滞。 “把蓝部刺客抓起来!” 霍胜的反应倒是很快,随着一声令下,他的部属已纷纷执刃在手。 “蓝部人是刺客。” 这样的话一下子点燃了大多数白翼人的情绪,顷刻便是怒海滔天,惊叫声,漫骂声,一声高过一声,场面骚乱异常。 偏偏此时,钢叉飞射,小佳一下子便将那个白翼传令兵死死地钉在地上,而后快速向仇哥跑去。然而彦落雨还以为小佳是想要杀掉苏逸飞,一闪身挡在了苏逸飞的身前,抱住小佳,同时高声喊道:“不要冲动!大家都不要冲动!” 蓝部近侍队和白翼护卫队的兄弟们听到彦落雨的话,没有丝毫妄动,但是她的话并不能阻止霍胜的人。更令人感到错愕的是,原本以为他们只是要抓蓝部人,却不曾想,连白翼护卫队的脖子上也架起了刀剑。 与此同时,霍胜的剑也架在了苏丽娜的脖子上,挟持着她,缓缓退向自己的队伍。 一切来的都太过突然,令人目不暇给,骚乱的人群反而又渐渐安静下来。 迪辰和彦落雨并排,遮挡在苏逸飞前面,彦落雨也已明白了小佳的本意,钉死白翼传令兵只是要为仇哥报仇,于是放开手,任由她跑过去与班明一起,抱着仇哥,呼喊着。 仇哥费力地睁开眼睛,像是要下达最后的命令,断断续续地说:“我们……谁都可以死,却……不能……让他死。” 说完,就此而逝。 “仇哥放心,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迪辰哥哥的,拼了命也会保护好他。仇哥……” 小佳一边哭,一边连声叨念,似乎生怕自己说的慢了,仇哥就再也听不到,然而班明却明白,仇哥说的是苏逸飞。他要这些还活着的兄弟,保护他的杀父仇人,保护他们的那个美丽愿望。 ………… “霍胜,你疯了吗?快把小姐放开!” 赫闻天怒吼着,飞身跃过众人,来到霍胜面前。 “蠢货,不去抓蓝部刺客,还敢对二哥不敬?” 从前,赫闻天心情好的时候,也许还会喊霍胜一声“二哥”,但是现在,手中铁爪直指,恨不得立刻就将他毙于爪下。 霍胜紧了一下手臂,勒得苏丽娜发出一声闷哼,便使赫闻天呆立当场,不敢再动。 “我说了,去……抓住蓝部刺客。你听不到吗?” 霍胜一边说,一边用剑刃在苏丽娜的脖颈上轻轻抹了一下,有鲜血顺着剑刃滑落下来,滴在地上。 “不,不要……” 苏丽娜费力地说了几个字,却被霍胜勒的更紧,无法继续说下去,只是仍痛苦地看着赫闻天,艰难地摇着头。 赫闻天也很痛苦,尽管没有人勒着他的脖子,可他还是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从败给迪辰开始,有越来越多的蓝部人,慢慢走进他心里。 小佳是苏丽娜的好姐妹,虽然她们表达友谊的方式,大多时候都是在斗嘴,甚至是向落雨姑娘争宠。仇哥的近侍队,比起自己的护卫队,只强不差。班明脑子活,宁可跟他打一架,也别和他耍心眼,幸好,他不像小佳那样爱欺负人。 这些异族兄弟究竟有多重要,赫闻天没想过,但是,就在来的路上,他还曾在心里偷偷地告诉自己,万一发生变故,自己无论如何,就是舍命哀求,也要求得首领,放他们一条生路。 可是现在,命倾须臾的,是苏丽娜呀! 霍胜并没有给赫闻天留下太多的考虑时间,他向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片片刀光闪动,立刻人头落地,竟是有十几个白翼护卫队和蓝部近侍队的兄弟一同被杀。 算了,反正自己也打不过迪辰,索性死在他手里的好。 “啊!” 赫闻天怪叫着,转身向迪辰跑过来,却见人影一闪,便被彦落雨一耳光抽倒在旁边。 “霍胜!” 苏逸飞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霍胜,沉声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你究竟在干什么?” 霍胜忽然显得悲愤交加,厉声指责起苏逸飞。 “蓝部人已经打到了家门口,二长老壮烈战死,封大哥舍命救援,可是你看看你在做什么?妄想与蓝部人和谈,你还配做我们的首领吗?我们需要战斗!我们需要把蓝部人杀回去!可是你老了,已经没办法再带领我们了。” 霍胜这么说的时候,那些情绪激昂的白翼兵士已经跟着大喊“战斗,战斗!”,场面逐渐有些失去控制。 看到眼前这样的情形,苏逸飞厉声质问道:“你想做首领,我没意见,可是你不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你连自己的同族都随意杀害,又要带领族人去为什么而战呢?” 然而霍胜却理直气壮地说:“他们都吃了肉,像蓝部人一样,已经把自己变成了野兽,不配再做白翼人,所以,他们都该死!” 忽然歪着脑袋,几乎是把嘴凑在了苏丽娜的耳边,霍胜带着一丝丝阴狠与戏谑的意味又说道:“尊敬的小姐,你,也该死。” ………… 苏逸飞很是无奈,似乎也很灰心,经过一番貌似平静的思考之后,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复又说道:“好吧,那就由你来做白翼……” “慢着!” 还没等苏逸飞把话说完,彦落雨却打断了他,慢慢抽出百爪刃,指着霍胜,一字一句地说:“我曾经说过,谁敢破坏和谈,我就亲手杀了他。” 霍胜不禁有些恐慌,大声提醒着说:“落雨姑娘,星主不应该插手蓝白两族之间的仇怨,何况这只是我们白翼族内部的事。”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星主,我只是丽娜的姐姐。你,放开她!” 彦落雨的语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冰冷过。 霍胜原本还不想和彦落雨翻脸,只要自己能迅雷不及掩耳地拿到首领之位,彦落雨也无可奈何。可是事到如今,彦落雨硬要强出头,也由不得他,只能破釜沉舟,拼死一搏了。霍胜用以挟持苏丽娜的胳膊勒的更紧了,手里的剑也紧贴着她的脖子。 “落雨姑娘,我知道你的速度很快,可是你现在能快得过我手里这把剑吗?” 彦落雨有些迟疑,毕竟她对自己来到水蓝星之后的变化,从来都是一头雾水,浑浑噩噩的,甚至很多时候,可以说是莫名奇妙。现在她不敢用苏丽娜的性命来赌,自己究竟有多厉害。 “霍胜,你个王八蛋,看不起我们蓝部人,就来和小姑奶奶光明正大地打一家架,挟持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呸,丢人!整个白翼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白翼族的好男儿,好汉子,你们就愿意让这么一个卑鄙又胆小,难看又窝囊的家伙,来做你们首领吗?” 小佳早就看不下去了,只是碍于眼前形势严峻,才强压着自己的小暴脾气,想不到班明却偷偷指使她去骂霍胜。虽然小佳不能明白班明的用意,却是痛快淋漓地抒发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顺便还拉拢了一下白翼兵士。 “闭嘴!你这个蓝毛小妖女,早晚杀了你!” 如班明所想,霍胜果然愤怒了,但是愤怒的同时仍不失警惕,没给彦落雨留下一丝出手的机会。 “给我杀!” 听到霍胜下令,他的亲信立刻举刀就砍,又是十几个护卫队和近侍队的兄弟,人头落地。 ………… “住手!” 彦落雨也要妥协了。 “你放了丽娜,我来做你的人质。” “哼哼。” 霍胜冷笑着说:“落雨姑娘,我无意与你为敌,更不敢挟持你。” 彦落雨愤怒地问:“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要苏逸飞交出首领之位,然后自戕谢罪!我还要你立誓,遵守水蓝星的规则,永远不许插手蓝白两族之事。” 大概谁也想不到,霍胜已经疯狂如此,心狠手辣且阴毒异常。 彦落雨终于愤怒了,但是就眼前的形势而言,愤怒的结果却只能是气呼呼地喊一句:“你做梦!” 霍胜却是冷笑着,用剑身慢慢挑起苏丽娜的下巴,而后阴狠地说:“那就让苏丽娜小姐,陪我一起死。” ………… 没有人再说话,大家似乎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好像空气也凝固着,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风,但是血腥味还在飘荡,那些死去的护卫队和近侍队,兄弟们的鲜血还在默默流淌。 彦落雨的内心忽然宁静下来,是自从跳海之后,从未有过的宁静。也许她原本是想要哭,或是笑,或者不顾一切地奔跑过去。可是眼前的情形,还不允许她忘情渲泄,所以,她选择宁静。 没有人注意到,从远处的山巅之上,跃出一个黑点,向场中滑翔而来。近了,彦落雨甚至已经清楚地看到忻向之抽出了千羽剑,手腕轻抖,竟然从剑身上抖落下一片片像羽毛一般的精灵。 彦落雨觉得它们像精灵,是因为它们仿佛真的具有灵性,在半空中飞旋着,飘荡着,像轻盈的舞者,却又悄无声息地接近着霍胜和他的亲信手下。 这个家伙,从来就爱搞怪。 当然,这些也许都只是彦落雨一个人的错觉,当别人也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 几片羽毛神鬼难测地扎在霍胜手上、手肘、手臂,使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勒不住身前的人。仅是放松的一刹那,彦落雨也甩出了百爪刃。而事实上,她并没有真的将百爪刃向霍胜甩过去,只是心里这么想着,抬手挥舞了一下。 ------------ 第34章 亲吻与人质 第34章亲吻与人质 ……………………………… 奇异的是,原本在百爪刃的刃格之上,一共有四个小爪子,随着彦落雨心念所动,这四个小爪子突然飞了出去,还各带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线索。而线索似乎又被彦落雨的心念牵引着,如她所想的那样,竟然抓起了霍胜,甩向了半空。 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千羽剑上的羽毛精灵们像是设定好了各自的攻击目标,纷纷扎向霍胜亲信们持着兵刃的手。霍胜一声惨叫,在半空中猛然翻身,还想朝下再扑向苏丽娜,只是千羽剑到了,像是一道白色闪电,随着霍胜的身影一番乱铰,使他变成了血雾、碎肉,还有零落的羽毛。 ………… 忻向之松开心岚,在半空中故作帅气地翻了几个跟头,正好落在彦落雨身前,站定。两个人彼此注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彦落雨伸手抚摸着忻向之的脸颊,那道伤疤早就好了,只是血痂还像条干瘪的蚯蚓皮,赖在脸颊上,仿佛要替忻向之申冤诉屈似的。彦落雨用手轻轻一擦,它就掉了,留下一道白嫩的印痕,中间还隐约带着一丝粉红。 “还疼吗?” 彦落雨在心里轻声地问。 “早就不疼了。” 忻向之在心里回答,且呵呵地傻笑。 彦落雨忽然捶了忻向之的肩膀一下,嗔怪着说:“我说过,要亲手杀死他的。” 忻向之不屑地反驳着:“得了吧你,在家的时候,哪回杀鸡拔毛的脏活累活,不是我干的?” “你有意见?” “没,没……” 忻向之连连摇头不止。 彦落雨忽然流下了眼泪,可是忻向之还在傻笑,然后换成忻向之哭,彦落雨却又笑了起来。忻向之似乎被笑恼了,猛然将彦落雨抱进怀里,狠命地亲吻起来。不知道这一吻究竟有多久,也许足够平息一场叛乱,也许日头都从东边跑到了东南,也许……反正再不把嘴巴分开的话,就有可能被憋死了吧。 霍胜的手下已经全部被押下去,看管了起来,没有人抵抗,他都死成那样了,还要陪着他变肉馅啊?这些人无非也就是比较激进,热血澎湃,出发点还是为白翼族好,只不过好心没办成好事罢了,真要是和蓝部战场相见,倒很适合冲在前边。 外围已经换上了苏逸飞的人,里边是白翼护卫队和蓝部近侍队。几十个不幸丧命的兄弟,无一例外,全部引颈就戮,只因为彦落雨说过一句,“大家都不要动”。这原本也不是彦落雨的命令,可是在他们心里,却成了信念的指引,从容赴死,坚定不移。现在还不是哭泣的时候,大家只能把悲痛埋进心底,默默收敛已逝的兄弟。 众人都被这惊天之吻震撼,继而百般滋味,各在心头。虽然被心岚热切地抱着,苏丽娜依然显得形单影只。心岚的目光早已偷偷定格在迪辰身上,彼此对望,却没敢走上前相拥。小佳本来还想取笑彦落雨他们,可是瞄了一眼班明,忽然就害羞起来。 赫闻天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先是看见彦落雨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大吃一惊,然后爬起来就向苏丽娜跑去,还一边跑一边大叫着。 “丽娜,丽娜,你没事吧?” 赫闻天的叫声也惊醒了彦落雨,她有生以来,还从未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过如此狂放的事。有心想把头藏进忻向之怀里,偏偏觉得更不合适,只好恨恨地捶他两拳,低着头,假装自己很忙。 彦落雨要忙的事,就是先把百爪刃收起来,刚才净顾着抱啊亲的,这东西一直还握在手里。可是没等掖回腰间,却被忻向之一把抢了过去,反手又将千羽剑给她塞过来。 “你玩这个。这个比较好玩哦。” 彦落雨微蹙着眉,看着眼前这个傻笑孩子,又想起与他拼斗的那一晚,自己也是用了一柄长剑。那风采……啧啧,连自己都叹服啊。再掂量掂量手中的千羽剑,果然觉得顺手许多。 等会儿! 好像自己被他拐带着,也像个傻孩子了。 忻向之还没完没了,又凑在彦落雨耳边,小声地说:“敢问师太,那一路疯魔剑法,是跟谁学的?实在令小生怕怕啊!” 彦落雨被逼无奈,只好使出平生另一绝学,在忻向之腰间捏起一小块皮肉,使劲一拧,虽然令他呼吸异常,但是心跳却能平稳下来。 ………… “忻星主,忻星主,多日不见,您还好吧?” 苏逸飞客气的问候着,然后好像邀功似的又说:“这个落雨姑娘,我们白翼族可是替您找回来了,毫发无损,现在可就交给您了。” 忻向之慌忙不迭地又是拱手,又是作揖,陪着笑说:“都好,都好!让苏老伯费心了,十分感谢。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喊叔叔。” 听到彦落雨的指示,忻向之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直等她解释说:“丽娜是我的好姐妹。”才恍然大悟,冲着苏逸飞又是一番拱手作揖。 “叔叔好,叔叔好。” 苏逸飞连说不敢当,不敢当,又是一番客套,而后却忽然正色说道:“那么接下来,两位有什么打算?” 忻向之能有什么打算?彦落雨去哪儿,他跟着去哪儿就好了。所以,他自觉地站到彦落雨身后,全凭领导当家作主。 彦落雨笑在脸上,心里却是一声轻叹。累,而且希望渺茫,这一切她都是知道的。 “叔叔,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两族和谈的吗?” “和谈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苏逸飞伸出手,向着蓝部众人一划而过。 “我要他们,全都做我的人质。” 还不等彦落雨说话,小佳的小暴脾气首先发作了。 “想的美。小姑奶奶宁死也不当什么人质!” “老爹,这怎么行?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啊。” 苏丽娜紧随其后。 但是苏逸飞才不理会两个小丫头片子,依旧神色深沉地盯着彦落雨,等待她的答复。 “叔叔,您觉得,这样做合适吗?想要和谈,首先最需要的就是诚意吧。” 苏逸飞的脸上忽然抽动了几下,像是笑容,只是太过凄苦。 “诚意,我有!让他们做人质,也正是想给他们一个显示诚意的机会。” 哑然失笑,彦落雨不知道,话居然还可以这么说。 迪辰忍不住,尽量谦和地问:“叔父,难道我们这几个人,前来白翼居地与您相见,还不算诚意吗?” 苏逸飞却摇了摇头。 “你们,还不够份量。况且,你们身后还跟着两路蓝部伏兵,让我怎么相信你们?” ………… 关于蓝部伏兵的事,彦落雨是从霍胜假造的那封战报上知道的,忻向之与心岚遭遇过战场,余下的,就只有仇哥和班明,参加过蓝部会议。 如今仇哥已死,迪辰惊讶地望着班明,班明却默不作声。 一听说蓝部派有伏兵,白翼兵士们的情绪立刻又激愤起来,有的要求作战,有的提醒防御,甚至还有的开始为霍胜喊冤。 苏逸飞忽然大声地又说:“不过,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两路蓝部伏兵,已被我白翼勇士,尽数歼灭!” 听到这样的消息,白翼兵士们立刻爆发出一阵阵欢呼,与之相反,蓝部近侍队的兄弟,虽然可以直面自己的生死,但是听到同族被杀,还是忍不住心痛和愤怒。 班明暗自心惊,难道二长老和三长老都已经死了?迪辰却痛苦异常,因为他甚至都还不知道,蓝部领军之人是谁,又究竟死了多少人。 当然,此时此刻,苏逸飞是不会把白翼受创之重说出来的,他要独自承担起一个首领原本该承担的压力。 忻向之还不了解原由始末,但是,既然彦落雨想要两族和谈,那么他就要两族和谈。于是,他试探着问:“我们呢?加上我们,也不够份量吗?” “忻星主,您应该知道,星主原本就不该插手两族之事。” 苏逸飞客客气气地婉拒了忻向之的提议,忻向之急着又辩解道:“我们俩都不是星主,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了,可你们偏偏都不信。” 苏逸飞却早已有了应对之言。 “那就看在我们帮您找回落雨姑娘的份上,不要为难白翼族和我这个老头子吧。” 如此,连忻向之也哑口无言,心里真是觉得憋屈。 从前,在彦落雨面前,不管是“胡说八道”,还是“能说会道”,总可以滔滔不绝。今天,想在彦落雨一心要促成的事上,帮忙说几句话,却被一个白毛老头挤兑的说不成,偏偏又不能向他动手,真是……粗话的! ………… 真想带着忻向之一走了之,彦落雨再也不想管任何的是是非非,到一个没有别人打扰,只属于他们俩的地方。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和他说,有很多很多的事,想听他说。她想要他陪着,狠狠地大哭一场,狠狠地大笑一阵,或者,狠狠地彼此拥有。 可是她不能走,现在走了,就是逃跑,会对不起迪辰他们,甚至会害死他们。 所以,彦落雨仍想努力,再试一试。 “叔叔,您认为,蓝部猎鹰王,会在儿子被押作人质的情况下,与白翼族和谈吗?” “那就是他们的事了,我管不着。也许,你们应该先去找猎鹰王谈一谈。” 看着苏逸飞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彦落雨真是灰心到了极点。算了,他们愿意去打,愿意去死,那就让他们去打,去死好了。 彦落雨有些愧疚地看着迪辰,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劝说道:“我们走吧。” 迪辰没有说话,怔怔的望着心岚,然后,微笑。 “慢着!” 苏逸飞忽然一声断喝,继而又说:“落雨姑娘,忻星主,你们可以走,他们不能走!” 说出这句话之前,苏逸飞的内心也曾挣扎许久。 刚才那个白翼传令兵,才是霍胜派来的刺客,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甚至连彦落雨都被战报吸引,未能察觉。但是对面而立的苏逸飞却看得一清二楚,应该被称为“自己人”的刺客,先射出羽箭之后,那个蓝部年轻人才扑身过来,他真的只是为了救自己。 ------------ 第35章 好歹亲个嘴 第35章好歹亲个嘴 ……………………………… 与之有杀父之仇的人,又为了救自己而死,可是这件事永远都不能说出来,只能让他含冤莫白,永远背负着刺客的罪名。 苏逸飞有些痛恨自己,却又不能意气用事,毕竟,与整个白翼族相比,他一个人的感受,乃至生死,实在算不得什么。 彦落雨惊讶地看着苏逸飞,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叔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要和谈,我需要他们显示诚意,如果要开战,我需要他们抵挡蓝部人。” 苏逸飞神色平静地与彦落雨对望,又淡淡地说道:“所以,无论如何,今天……他们都不能走。” ………… 从前,每当站在彦落雨身后的时候,忻向之总喜欢把手肘架在彦落雨的肩膀上,再仰着脖子,以手托着“不香的香腮”,如此作怪,就好像他们两个人的脑袋,上下长在了一块似的。 当然了,他更喜欢将下巴直接摁在彦落雨的肩膀上,不过这个时候,通常不会太老实。彦落雨就只会埋怨一句,都赖他把自己摁得不长个儿了,却又由着他作怪,由着他放肆。 现在,忻向之也在如此作怪。 然而没有人看清楚彦落雨是怎么着,突然就站到了苏逸飞的身边,甚至还抓住了他的一只手。大家只看到忻向之突然失去支撑,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个嘴啃泥。 “如果……我今天……一定要带他们走呢?”彦落雨冷冷地问,其中不乏威胁之意。 没能促成两族和谈,彦落雨已经觉得很对不住迪辰了,如果真要把他们的命都搭在这里,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苏逸飞突然笑了起来,眼角上实实在在地叠起不少皱纹,并且抬起被彦落雨抓住的那只手,摇晃着说道:“既然我敢在您面前,说要留下他们,就不会在乎这个了。” ………… 居然连苏逸飞都笑了,这可是“水蓝星”啊!这说明苏逸飞当真是豁出去性命也想要留下迪辰他们,既然无惧于生死,又怎会害怕自己的威胁? 正当彦落雨一筹莫展,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忻向之忽然说道:“我说苏老头,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翻脸比翻书还快。是我杀了蓝部萨日庆……” 说到这里,忻向之有些歉疚地看了迪辰和小佳一眼,继而却又摆出一副无法无天,什么都无所谓的无赖模样,继续说道:“也是我杀的刚才那个谁谁谁,还有很多很多你们白翼和他们蓝部的小兵兵,就算没有几千,至少也有几百吧!你们要是想报仇,都应冲着我来呀,为难女人和孩子有什么意思?这么着,我留下来给你们偿命,你把他们都放了,咋样?” 忻向之不知道霍胜的名字,也就罢了,但是将迪辰一干人等全都说成是孩子,真是有点“岂有此理”。 这倒不是忻向之想找死,他才刚刚和彦落雨重逢,还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只是眼下,彦落雨想做的是救迪辰他们,而他则不能让她受到丝毫威胁。所以他想让彦落雨先把迪辰他们带走,安全之后,自己再想办法脱身。万一…… 彦落雨就这样看着忻向之表演,哪怕他像一个滑稽的小丑,也依然令自己着迷。她知道忻向之的心思,也知道这一套对苏逸飞没用,但是对自己却很有用,能够让自己的心觉得很温暖,很平静,也很轻松。 “忻星主,您快别开玩笑了,谁敢找您报仇啊?我们这些人的命,在星主眼里,原本就是一钱不值。留下他们,也只不过是我想给白翼族多增加一个保命的筹码罢了。” 苏逸飞说出这样的话,原本是变相的想向忻向之示弱,可是说着说着,似乎也触动了自己的心事,大概的确觉得自己与族人们的命运挺悲催,不禁发出一声叹息,可是随即却又大声地对所有在场的白翼人说道:“今天,蓝部的人必须留下,不必管我死活!” ………… 听到首领的命令,先是苏逸飞身边的那些护卫,整齐划一地抽出兵刃,各个紧盯着在场的蓝部人,包括彦落雨与忻向之在内。然后是更多的白翼兵士举起了手中的兵刃,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仇哥死后,近侍队便以班明为首。眼见和谈无望,苏逸飞顷刻翻脸,班明立刻沉声喝道:“近侍队,防御!” 而后蓝部近侍队的兄弟们,人人长剑出鞘,抬高盾牌,以半圆型的阵势将迪辰、彦落雨和忻向之围护起来,却又将后背完全丢给了赫闻天所率领的白翼护卫队。 在此紧要关头,迪辰连忙高喊一声“住手!”,而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此恳切地对苏逸飞说道:“叔父,他们都是一些普通兵士,就算全都杀了,也不起任何作用。让他们走吧,我留下。” “迪辰哥哥!” 小佳的哭喊招来迪辰一个严厉的眼神,随后便被班明死死拽住,不让她轻举妄动。 再也不去理会旁人如何反应,迪辰转而微笑着,目光之中满是柔情地望着心岚,抽出阔剑,慢慢压在自己的脖颈上。 “不行!父亲,这个不行啊!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您不能这样做,不能啊!” 苏丽娜挣脱了早已呆住的心岚,跑到迪辰他们身边,苦苦哀求着。 “闻天,把小姐带下去。” 赫闻天大步走向苏丽娜,却在她的身前停住,猛然转身向苏逸飞跪拜下去。随即,一声沉喝。 “护卫队,防御!” 没错,赫闻天下达的命令是,防御。 此时此地,另外还有很多白翼护卫队的精兵,他们自然不会听从赫闻天这个命令。但是,从沙凡集市一路走来,仅存的那几十个白翼护卫队的兄弟,却在第一时间,长剑出鞘,反身向外,将自己的后背贴向了蓝部近侍队。 “你,你们!” 怒火大炽,苏逸飞一时气结,竟说不出话来。 ………… 心岚终于向迪辰走了过来,脚步缓慢却义无反顾,她微笑着拨开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阔剑,抚摸着迪辰的脸颊,又偎在他的胸口听了听心跳,然后揽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尽量使自己站的能够和他差不多高,最后再拉着他握剑的手,把阔剑摆在自己脖颈上。 “心岚,你要干什么?”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苏逸飞竟然失去了沉稳,变得急切而焦躁。 “喂喂喂,好歹亲个嘴吧?不然的话,死都死的亏得慌!” 又是忻向之。 一边说,一边冲着心岚挤眉弄眼的,又偷偷向迪辰抛去满意撺掇意味的“媚眼”,然后径直朝着彦落雨走去,好像懒得再管他们死活似的,不过,一边走还一边说:“试试吧,很过瘾的!” 如此形势紧张,一触即发的气氛,居然被忻向之两句话便破坏的一点不剩。彦落雨首先绷不住表情,后来居然忘形地给了苏逸飞两拳,被苏逸飞怒目一瞪,才惊觉过来,转身又给了刚刚走过来的忻向之一通乱拳。 向来比汉子还爷们的水蓝星好猎手,萨小佳,也好不到哪儿去,咧嘴儿就是哈哈大笑,可是她之前哭的也很痛快,此刻再这么一笑,鼻子上居然冒出了个大泡泡,连忙抓着班明的胳膊就是一通乱蹭。 蓝部近侍队的模样,不予评价,反正几十个傻笑的老爷们,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苦了身后白翼护卫队的兄弟,又要展示精锐本色,严防死守,又忍不住总想回头瞄一眼。 一场血雨腥风,居然真的被忻向之胡搞瞎搞地打乱了节奏。 阔剑斜插在地上,迪辰没有笑,他等这一刻已经等的太久,也太苦了。于数万白翼人包围之中,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一个白色身影与一个蓝色身影紧紧相拥,再不肯分开,渐渐的,仿佛变成一副荡人心魄的画卷。 苏丽娜悄悄靠近赫闻天,竟然主动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赫闻天本来已经没力气傻笑了,但是看见苏丽娜,又变的劲头十足。他忽然很不服气迪辰这小子,也想和苏丽娜有样学样地试一试,可是不知怎么着,就收到苏丽娜一个警告的讯息,于是,只能挠着头皮,继续傻笑。 苏逸飞脸色很黑,然后很绿,之后很红,最后又很白。或许是因为他看出来了,这是一群都没拿自己生死当回事的人,又或许因为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反正苏逸飞走了,带着他的几万大军,浩浩荡荡地继续朝沙凡集市进发,竟然再没理会这些傻笑的人一句。 只是彦落雨的耳边听到忻向之嘀嘀咕咕地说:“粗话的,抢我风头!” ………… 沙凡集市的整个东城都是火光冲天,如果乌悍退上广场,退过凡路,就应该算是被蓝部人攻克半城了。西城不是不能退,但是现在的西城,有太多原本居住在沙凡集市的老弱妇孺,如果他们退过去的话,后果不敢想象。 战场之上,这些老弱妇孺帮不上什么忙,还会引起骚乱、恐慌,可是这些人的死活又不能不管,毕竟都是族人。他们的父亲、丈夫、孩子,还在阵前与蓝部人拼命,怎么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东门城破之时,这些老弱妇孺便蜂拥着挤向西门,想要逃回居地,可是乌悍知道,西门也已经不安全了。因为他派出的游骑音信皆无,并且,也很久没有收到过居地传来的消息。 乌悍早已下定决心,誓与沙凡集市共存亡。到目前为止,这些老弱妇孺便是他唯一的顾虑。不过也不用太沮丧,乌悍还有一步后招,好像还是蓝部人给他的灵感。 又是一个夜晚笼罩了沙凡集市,但是冲天火光照亮了战场,为拼杀着的人群继续加油鼓劲。蓝部大长老的人马已经全部攻入城中,外面只剩下危男和一群撤下来的伤兵。 突然,东城门外,左右两边,各自行来一队白翼兵士,会合之后立刻由东门冲入,向蓝部大长老的队尾展开猛攻。这就是乌悍的后招,他们从南北两门而出,踩过敌人与兄弟的尸体,对蓝部进行包抄夹击。 蓝部大长老的队尾瞬间被冲了个七零八落,如果不是人数相差过大,也许真的会就此一败涂地。城外的危男见势不妙,鼓舞着还能够动弹的蓝部伤兵,前去支援,在白翼人外面又夹上一层。 乌悍向蓝部大长老发起反冲锋,有些白翼兵士甚至点燃自己的衣服和翅膀,从高处往蓝部人群里跳。 这些天一直都是埋伏在外的齐雄他们封锁着沙凡集市的消息,任务执行的也很好,别说是白翼人,鸟也不肯放过一只。但是现在计划有变,大长老的攻击举步维艰,所以齐雄最终下定决心,埋伏改为应援,向西门发起攻击,一上来便是山呼海啸,连仅剩一条胳膊的邓山也不落人后。 ------------ 第36章 我要去圣城 第36章我要去圣城 ……………………………… 蓝部大长老的队伍越来越小,白翼包抄的队伍也终于被凿穿。一个蓝部青年在战场上四处躲避、纵跃,直到看见危男。 “快,跟我走!” 蓝部青年急切地呼喝着危男,也许他不是传令兵,可是这个时候,谁还管他是什么。 “怎么了?” 就这么稍微一走神的工夫,一杆长枪向着危男直刺过来。一旁的飞扬替危男挡住了长枪,自己却停止了呼吸。危男纵身、挥剑,斩下长枪主人的头颅,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前来传令的蓝部青年也已躺倒在血泊之中。 “大长老,大长老……” 当危男终于赶到蓝部大长老身边的时候,他已是奄奄一息,听到危男的呼喊,猛然双目怒睁。 “命你领军,重返荣耀!” 然后,一口鲜血,喷的危男满脸、满身。 危男没有哭,他顾不上。 人群之中仿佛已经看见了乌悍,尽管危男并不认识,只是那个白翼老者很勇猛,也很暴躁,却失去了应有的镇定。虽然他指挥着白翼兵士竭力拼杀,还是抵挡不住蓝部渐渐向广场推进。 身边所剩的手下已经屈指可数了,白翼老者依旧没有停止战斗。站在广场中间,怒目瞪着四周的敌人,他将原本照亮用的火盆倒在自己身上,然后像一直巨大的火鸟,飞扑向蓝部人群。 也许是乌悍真的很平庸,也许是蓝部太过勇猛,也许是攻守之间原本没什么优劣之势可言。反正乌悍败了,唯一能让他看起来耀眼一些的,就是生命最后,点燃自己的那一把火。既然生死都不重要,所谓胜败又有什么重要,那么使乌悍血战至死,执着到最后的东西,还真的重要吗? 乌悍的壮烈并没有使人感到多少震惊,也没能阻挡蓝部片刻,危男率军直接向西城杀了过去,所过之处,不留任何活口。 齐雄见到危男的时候,并没有显得开心,交给他的四千兄弟,十不存一,连邓山、邓海兄弟都死了。想起出发前猎鹰王说过的话,要他尽可能多的把兄弟们带回去,真不知道回去该怎么交代。 蓝部终于彻底占领了沙凡集市,杀戮却没有停止,危男下令,屠城。 齐雄不愿意接受这个命令,但危男现在是领军,他没有办法反驳。可是,他累了,趁着夜色,带上自己仅有的两三百人,悄悄的返回蓝部居地。 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一仗就死了十几万人,如果不想踩着尸体走路,都没有下脚的地方,活人还不够用来埋死人的。 这里不属于蓝部,只属于地狱。 ………… “你是落雨。” “你是心岚。” “我听向之说过了你们的事。” “嗯,我也听迪辰他们说起过你。” 不知应该算作尴尬,还是心有灵犀,相见时,她们彼此凝视,彼此微笑,说着大致相同的话,然后再一起默不开口,继续凝视着对方。 心岚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替忻向之解释道:“哦,来的路上我受了点伤,耽搁了一些时候,不然的话,向之早就追上你了。” “你伤到了哪里?严重吗?要不要紧?现在好些了吗?” 一连串的追问,彦落雨却语气平静,好像说着客套敷衍的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多少改变。 心岚却知道,自己是真的让她担心了,于是心岚轻笑,摇着头又说:“刚开始好像挺严重的,多亏向之为了救我,割腕放血,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 彦落雨斜了一眼忻向之,继而又说:“他就是个唐僧,善良又唠叨。” “那只是对你。有时候啊,他的心可狠着呢……” 难道忻向之对彦落雨还不够狠心吗? 两个人似乎同时被这一句话触动,心岚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将彦落雨抱进怀里,而彦落雨的眼泪也默默流下来,洇湿了心岚的胸口。 “你受苦了。” 心岚轻轻拍抚着彦落雨的肩背,撩起她乌黑的发丝,温柔地帮她擦去泪水。 “他以后不会了。” 仿佛存在于异界的知己,她们对于彼此,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的对语在旁人听来,似乎有些莫名奇妙,却又让人不忍打扰。即使听到心岚受伤的消息,迪辰也克制住了紧张和担心,即使听心岚说起自己割腕献血的事迹,忻向之也没有急于炫耀或辩白。 任由她们的相见,宁静,悠远。 ………… 傻笑的人早就不笑了,连懵都发过了,原本还以为要上演一场谈笑生死,慷慨赴难的戏码,结果人家不跟他们玩了,苏逸飞着实闪了一下彦落雨这群人的腰。 心岚悄悄地向迪辰和小佳解释了,忻向之误杀萨日庆的事。虽然心里哀痛,可他们知道心岚说的都是事实,更知道萨日庆其实也是死于执着。他执着地保护着他的孩子,还有孩子们的美丽愿望。 就地掩埋了逝去的兄弟,蓝部近侍队和白翼护卫队总共也就剩下一百多点,又从精锐变回了散兵游勇,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四周。 赫闻天得偿夙愿,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时刻粘在苏丽娜身后,还总想找机会,像迪辰那样过把瘾,基本等于报废外加臭不要脸。 小佳乖巧了很多,毕竟在几万人面前,施展鼻子冒泡这样的绝技,是很消耗勇气的。再和苏丽娜斗嘴,只要她们往自己的鼻子上一瞧,小佳就忍不住想擦鼻涕。 连迪辰都失去了雄心与沉稳,变的机灵又呆傻。嗯,还轻浮!都快赶上赫闻天了。这家伙要真是个老实孩子,怎么能早就知道,人家心岚颈窝里有颗痣呢?所以,大家一致表示怀疑,“惊天之吻”肯定只是二号,不非他们俩的初吻。说不定他们俩还……好吧,心岚也是会打人的。 如今这群人之中,最抢眼的既不是彦落雨和忻向之,也不是心岚和迪辰,更不是苏丽娜、赫闻天,小佳和班明,而是……苏丽娜当初的两个侍女!早被彦落雨调教的侍女不像侍女,小姐不像小姐,越发的活泼、自由,也越发的美丽、骄傲起来。一百多个精锐啊,各怀心思,各出奇招,争着抢着献殷勤,就差决斗单挑了。 ………… 假如和他一起,带着这些兄弟姐妹,去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建立一个新部落,好像也挺不错的。 不行,男多女少,部落传承不下去,会很快消亡的。 消亡就消亡,反正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只要我们还活着的时候,能够彼此相爱。 还是不行,太自私了,有所爱的人才可以相爱,那些单身精锐们怎么办?现在还没决斗,将来可就说不好啦。 思绪漫无边际,信马由缰,彦落雨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自由,还是迷茫。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这句话终于被问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此刻的欢娱是短暂的,是逃避垂下的诱饵。不是不可以选择逃避,前提是没有责任需要承担,没有情结需要挂牵,否则,逃避就不是寻求解脱或寻求快乐的方式,只能令人更加痛苦,且追悔莫及。 蓝白之战还没有停歇,这些兄弟姐妹的亲人还纠缠其中,他们不可能没有挂念。彦落雨曾经逃避过一次,如今,她不想再逃了。 可是他们这些人又能够去哪儿呢?去蓝部找猎鹰王,说服他和谈?此时还有这样的想法,已不仅仅是渺茫,简直有些可笑了。 “我要去圣城。” 听到彦落雨这句话,忻向之急切地说:“宝宝,我们……” 只是还没有说完,却又被彦落雨打断了。 “我们逃不掉的。” 有过一瞬间的黯淡,而后忻向之便用力地点点头。 紧紧拉着忻向之的手,彦落雨站起来又大声说了一遍。 “我要去圣城!我要去水蓝星皇的宫殿!我要去拿回你们失去的笑容!我要去找回我们来时的路!兄弟姐妹们,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也许这终将是一次不归的征程,可我选择面对,努力到底,哪怕在中途死去,也无憾,也无愧。那么你们,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同行!同行……圣城!圣城……” 有的人落泪,有的人欢呼,忻向之选择作怪,嘀嘀咕咕。 “找死用的着这么开心么?” 然后,从彦落雨身后环抱腰身,将她紧紧勒进自己怀里,一起高喊。 “圣城,圣城。” 如此,彦落雨的耳朵终于嗡鸣着,什么也听不清了。 说说话简单,慷慨激昂也容易,真要是想把一件事做成,,就得一步一步慢慢走,而这个“慢”,其实很容易消磨意志。目标直指圣城,可是彦落雨连路在哪儿都不知道,幸好赫闻天曾经跟随苏逸飞去朝圣过,能够临时为大家充当向导。如此看来,有的时候,废物也是必不可缺的。 ………… 算准圣城方向,一路纵马狂奔,水蓝星的特殊地貌,使大家像是在游览一幅幅景色各异的画卷。今晚要在一片冰川中宿营,没办法,赶路刚巧到达这里而已。好像是放大了很多倍的碎玻璃的世界,所谓的山峰,冰晶且棱角锐利,地面也很透明,甚至有时候可以清楚地看见脚下还有游来游去的鱼。倒是不觉得有多寒冷,起风的时候除外。 宿地中间点燃一堆篝火,大家围坐成一圈,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附近山峰或隐蔽处,设有明岗暗哨,班明与赫闻天主要负责这些。 “我也没走过这条路,但是方向肯定没错不了。向东,只要能够走上凡路,向北,只要能够遇到断忧河,我们就一定能到达圣城。” 赫闻天侃侃而谈,好像这个向导脑子也不太灵光,但是信心十足。 ------------ 第37章 冰川黑衣人 第37章冰川黑衣人 ……………………………… “断忧河?” 彦落雨好奇地问。 “嗯。” 是迪辰回答的。 “它是圣城与我们的分界线,只要渡过断忧河,就算是进入圣城的范围。只不过……” 迪辰有些黯然地又说:“我们都叫它断魂河。没有星主的许可,我们是过不去的。” “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忻向之也来了兴趣。 “很明显啊,想要断忧,断魂是最简单的法子。” “呃……我不是问这个。我的意思是……它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一时之间迪辰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心岚说道:“等你自己看见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心岚觉得很有趣,自从与彦落雨会合之后,忻向之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什么深沉、冷酷,统统消失不见,就只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样怎样作怪,好引起彦落雨更多更多的注意。偏偏彦落雨还就吃他这一套,总是被他逗弄的忽而嗔怪,忽而娇羞,也失去了以往的沉静、谨小慎微。 ………… “哟,大半夜的,还有客到访啊。” 大家还在闲聊,忻向之却忽然站起身来,转而向后,走了过去。顺着他走去的方向,大家看到远处有一个黑衣人,极为突兀地站在那里,头脸都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于冰川夜色之中,更像是一个纯粹的影子。 他是谁?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想要干什么? 原本大家暗自心惊,班明与赫闻天布置了不少的明岗暗哨,却没一个示警的,而对方就这么突然地来到了大家的面前。 但是,任谁也想不到,忻向之居然会冲着黑衣人问:“你是怕我们冷,专门来送被子的?” 听了这句话,大家差点笑喷,不仅心惊的感觉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连起码的严肃都差点做不到。 就连彦落雨的脑袋也是懵懵的,实在好奇忻向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来到水蓝星,遇上这么多离奇诡异的事,自己是从一死了之的逃避,或者说绝望之中,慢慢又被点燃的希望,不管这份希望是主动追求,还是被迫寻找。可是忻向之好像全没把这些当回事,反而像一场兴致勃勃的旅行,还总是把自己幻想成电影里演的那些古代大侠,不伦不类,不与众同,倒是符合他作怪的气质。 其实这也很好解释,只要她在身边,忻向之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彦落雨应该也知道这个解释,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罢了,可以说成是“只缘身在此山中”,或者是“关心则乱”。 “你们真不应该来这里。” 黑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干涩。 “嘿,有点意思啊。” 忻向之扭头又问彦落雨问道:“像不像?” 彦落雨明白,他就是在问“这个黑衣人像不像武侠片里的那种故作神秘又特爱装牛叉的人物”,只觉得脑门上冒出几条黑线。可是忻向之还没完,甚至故意干咳两声,摆出一副面无表情、高深莫测的模样,拿腔拿调地说:“可我们……还是来了。” 彦落雨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黑衣人有些恼怒地问:“你们在嘲讽我?” “你想得美!能博美人一笑,这可全是我的功劳。” 忻向之一边说,一边贱兮兮地向彦落雨飞着媚眼,忽然又特别不耐烦地冲着黑衣人问道:“痛快点说,你到底想咋?是想和我打一架,还是要带我们去见你的老大?” 得咧,武侠片又变成黑社会了。 “嚣张!” 黑衣人被气的咬牙切齿,然而忻向之却浑不在意地说:“对呀,我就是嚣张,你能把我怎么样?武术,我会!后空翻,我也会!” 一边说着话,忻向之居然真的凌空而起,来了一个后空翻,末了还故作帅气地甩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刘海,拍拍胸脯,用翘起的大拇指指着自己身后的众人,又说道:“我兄弟这么多,你自己一个人,还敢跑来找事,你说你是不是缺教育?你说你是不是欠收拾?你说你是不是傻?你说你是不是……” “闭嘴!” 黑衣人终于忍不了了,踏步而来,照着忻向之的肚子上就踹了一脚。令人惊讶的是忻向之居然没躲开,被一脚踹倒在地,向后滑出去好远,然后便一屁股坐在冰面上,不停地咳嗽。 对于忻向之挨揍,大家并不感到奇怪,甚至都还隐隐觉着,他早就该挨揍了。奇怪的是,看着忻向之挨揍,大家居然谁也没想着上来帮忙,连彦落雨都没想过,就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刚才还吹嘘自己兄弟很多,能够群殴对方,转眼就变成了挑单个儿,对于忻向之来说,现实真残酷。 ………… 见过彦落雨和忻向之出招的人,都看不清他们的招数,因为他们可以快到将自己化作一道流光。就这,忻向之居然都躲不开黑衣人的大脚丫子,刚才大家甚至连“黑光”都没看清,忻向之就已经被踹出去了。由此可见,黑衣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也许他才是货真价实的“星主”。 黑衣人没有继续攻击,慢悠悠地来到忻向之身前,静静等待着。只是不知道他是想等忻向之继续说点什么俏皮话,还是想等他向着自己磕头求饶。 心岚悄悄走到彦落雨身边,可不是想鼓动彦落雨上去给忻向之帮忙的,反而搭肩挽袖,甚至还面带一抹轻笑,那样子就好像是要拉着彦落雨一起看一场好戏。 果然,一直坐在冰面上“哎哟”个不停的忻向之,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却神奇地猛然挺身立起,照着黑衣人脸上就捣过去一拳,却被黑衣人机敏地躲开了。但是忻向之看似凶猛的这一拳也是虚的,在黑衣人躲开的一刹那,随即划拳为爪,继而伸爪勾住黑衣人的脖子,将他勾的弯下腰来。与此同时,用膝盖狠狠地顶他的胸腹。 一下,两下,三下…… 后来虽然被黑衣人用力推开了,忻向之还是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吐了一口吐沫,得意洋洋地继续挑衅道:“来呀,你再来呀!” 由此开始,拼斗越发猛烈起来。 黑衣人踢来一腿,忻向之挡还一腿,再踹过去一脚;忻向之直冲一拳,黑衣人闪躲,再反冲一拳。两个人如此拳来腿往,酣畅地招呼着对方,好像街头斗殴,却又显得比小混混们稍微文明一点,起码没有顺手抄家伙。 后来忻向之甚至觉得挂在腰间的百爪刃碍事,还一把拽下来,丢给彦落雨保管,并且邀请她继续看一出自己大发神威的好戏。可也就是趁着这个空档,黑衣人扯下身上的黑袍,朝着忻向之的头脸上猛然盖了过去。 “我靠,你耍诈……” 忻向之一句话没骂完,头脸就被黑袍捂了个严实,之后便是“哎哟哎哟”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黑衣人仍旧是黑的,黑衣、黑裤,还有黑色的面具和头发。 忻向之又被摁倒在地,着实吃了几记老拳,但是他也趁乱蜷曲双腿,一脚将黑衣人蹬的凌空摔出去,紧跟着爬起来,曲肘、飞身,大吼一声,整个人都朝着黑衣人砸落。可惜的是……黑衣人就地打了几个滚儿,翻身出去,忻向之便以冒牌睡罗汉的姿态,与冰面亲密接触。 仿佛听到冰面碎裂的声音,还有忻向之响彻夜空的惨呼。可怜的胳膊肘啊,摁在彦落雨肩上是那样舒服,换个地方,咋还就不得劲了呢? 这一次黑衣人可没给忻向之留下喘息缓和的机会,趁他躺翻在地,撵上去,照着肚子就是一脚,然而却被忻向之一把拽住了脚脖子,用力拉扯之下,也跟着躺翻在地。 ………… 大家终于看清楚了两位绝顶高手的招式,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无招胜有招。时而黑影翻身在上,向下猛砸,时而白袍贴地在下,向上猛轰。黑衣人的头发有点长,居然被忻向之揪住头发,拿脑袋往冰面上猛磕。好在忻向之头发短,找补回来不少便宜。拳来拳往,滚来滚去,激烈异常,异常激烈,就差上嘴咬耳朵了。 “住手,你们别打了。” 彦落雨似乎实在看不下去了,呼喊着跑到近前,眼见二人置若罔闻,又扯着嗓子,连声大喊:“住手!住手!别打了!别打了……” 也不知道是谁把谁踹了出去,两个人同时向后滑溜出去,又同时爬起来,气喘吁吁地瞪着对方。 “你让开。” 是黑衣人对彦落雨说的,声音好像没那么沙哑了。 彦落雨非但没让,还站在忻向之身前,将他们隔开。 “再来啊,谁怕谁。” 脸颊忽然抽搐了一下,忻向之有个眼眶已经青了,眼角还渗着血水。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模样比较惨,忿忿不平地又叫嚣着。 “有本事把脸上的铁皮扒下来,看我不打你个满脸桃花开。半夜三更还戴面具,你到底长的有多丑,没脸见人啊?嫌自己丑,就不要跑出来吓唬别人!还耍诈,还偷袭……” 喋喋不休的忻向之终于又成功地激怒了黑衣人,他向隔在中间的彦落雨大吼着:“你让开,我不打女人!” “让开就让开。” 然而这么识时务的话可不是彦落雨说的,开溜的居然是刚才还很嚣张的忻向之,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撺掇着彦落雨说:“宝宝,上去揍他!” 而后又不忘挤兑黑衣人说:“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不打女人,要是敢还手,你就是癞皮狗!” ………… 彦落雨的神色有些凝重,一步步走向黑衣人,每走近一步,也就越发看得更清楚一些。他的那双眼睛,干净而又深邃,似乎还埋藏着一些化解不开的伤愁。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是完全陌生的,所以,使得彦落雨有些疑惑。 “你……是谁?” 黑衣人没有回答,随着彦落雨的逼近,开始渐渐向后退却,而后竟然倏地转身,逃遁于茫茫夜色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靠,胆小鬼,这样就被吓跑了。” 忻向之来到彦落雨身边,依旧喋喋不休,叽叽歪歪。 彦落雨转而盯着忻向之,神色凝重地又问:“他到底是谁?” 收起嬉皮笑脸与满不在乎,只是忻向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微笑,还是觉得发苦。 “我也不知道,只是与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如果,你也能感觉的到……” 忻向之没有再说下去,有一个人,似乎是他与彦落雨之间的禁忌。 ………… 危男手下还剩不到四千人,这已是蓝部先锋军的全部力量了。原本剩的比这要多一些,只是危男下令屠城的时候,那些白翼族的老弱妇孺也学着去反抗,所以,又有一些蓝部兵士没能活下来。 沙凡集市的每一条街道都变成了红色河流,每一处废墟角落都躺满了尸体,甚至每一寸土地都散发着腥臭。危男走在沙街上,浑身也散发着尸体才具有的气息。他曾经对这里十分熟悉,是爷爷带他来的,去朝圣,怀着虔诚与敬畏,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危男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拿回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知道在天上的亲人是否得以安宁,他高兴不起来,同样,也没有悲伤。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该多好…… ------------ 第38章 星主的箭矢 第38章星主的箭矢 ……………………………… 如果时间真的能够倒流的话,应该停在哪个点儿比较好呢?是沙凡集市还属于蓝部,爷爷带着自己朝圣的时候吗?可是那个时候,白翼人心中一定充满了仇恨,他们不会停止复仇的,就像后来的自己一样。 不足四千人,想要掩埋十几万具尸体,是不可能的,所以,危男下令,焚城。整个沙凡集市变成了祭祀的篝火,熊熊火光燎红了一方天空,不知是想告慰已逝的人们,还是向所谓神灵下达的战书。 有一刻,危男很想冲进火海里,就此死去,也许他的心真的已经冲进火海,被活活烧死了,留下的仅仅是一具尸体般的躯壳。 沙凡集市不复存在,也许将来,战争的胜利者还会在这里建起一座城,继续去朝圣,怀着虔诚与敬畏。谁知道呢,反正和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危男死的时候,很平静,有种终于解脱的轻松感觉,似乎从自己发誓复仇的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过如此的轻松。 是加紧赶来的封佑真,围歼了危男和他的蓝部先锋军的残部。当看到变成一片焦土的沙凡集市时,白翼兵士的悲愤无可遏制。两万多打四千,结果毫无悬念,焦土上又洒下新鲜的血液,是黑色的。 浑身上下插满了羽箭,危男的尸体被愤怒的白翼兵士零切碎剁,头颅冲天而起之时,看到蓝部方向尘烟滚滚,呼啸而来,那是猎鹰王得知蓝部大长老要自行攻打沙凡集市,紧急派来的两万应援。 自己可以轻易挑动起一场战争,却绝对没有能力阻止一场战争。危男的思绪在最后时刻,忽然想起了迪辰,也许他真的比自己强…… ………… “看,那就是断忧河。” 随着赫闻天的指点,并没有看到河流,只见平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大家纷纷下马,慢慢的走过去,才看了个清楚。 平地变成悬崖,底下有水,却不会流动,也听不到水流的声响,更像是一潭死水,只是既看不到源头,也找不到终点。河中间毫无规则地散落着一些巨大的柱子,也可能是地裂时留下的孤峰,谁知道呢。 仿佛硬生生分隔出两个世界,对岸被云雾笼罩,什么也看不清楚,如梦如幻,又神秘非常,只在远处飘渺的云端之上,隐隐约约,可见雪山的峰顶,像一位白发苍苍的孤独老人。 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要造船,丢进河里,然后顺着悬崖爬下去,划到对岸,再爬上悬崖? 彦落雨不禁问道:“你们从前朝圣的时候,是怎么过河的?” 赫闻天指着那些柱子或是孤峰一样的东西说:“朝圣的时候,这上边有桥啊,我们只要走过去就好了。” 忻向之惊奇地问:“你是说,这些都是桥墩?那桥呢?” 赫闻天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所以。 “大家先休息休息吧,想想办法。” 彦落雨的情绪有些低落。 其实,自从那天晚上,见过黑衣人之后,彦落雨一直心绪难平,百感纠结。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黑衣人和一个人很像,她知道忻向之也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他们同时想到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哥哥,牧空凝。 但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彦落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说的清楚。黑衣人很像牧空凝,然而回想自己所认识的牧空凝,又可以肯定不是黑衣人。就像……应该怎么说? 就像黑衣人仅仅像牧空凝的某一部分,而全部完整的牧空凝又和黑衣人相去甚远。 有时,彦落雨会哀伤地想,就算空凝还活着,也是个瘫子,又怎么可能会是黑衣人呢?有时,彦落雨又不顾一切地去想,如果黑衣人真的就是牧空凝该多好,至少,他有了健康的双腿。 可是这所有的胡思乱想,彦落雨甚至对忻向之也不敢诉说,要知道,他,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禁忌。 曾经有多少次,彦落雨想着,就与忻向之留在水蓝星上,再也不回原本那个纷乱的世界。即使被情义驱使,出征圣城,彦落雨也还是会想,假如能够活下来,便永远留在这里。真的只是因为原本那个世界太过纷乱,惹人生厌吗?还是因为,那里……有太多关于空凝的记忆,无法抹去。 但是自从遇到黑衣人的那一夜开始,彦落雨便不再想留在水蓝星上了。她又一次想要逃,然而不知道究竟还能逃往哪里。除此之外,她又特别想要再见一见黑衣人,假如真的就是牧空凝,她想亲口问一句。 “空凝,你还好吗?” 然后,再去痛恨自己,问来做什么,显示自己究竟有多虚伪吗? 可还是想问,还是想逃,想逃,想问,想问,想逃…… ………… “心岚,带我飞过去。” 扎紧靴口,整好衣襟,忻向之又一次抓住心岚的腰带,就像放风筝一样,举过头顶,猛然向崖岸边跑过去。一道白影划过,一双白翼倏张,心岚带着忻向之向空中做出一个冲击,随即,舒展双翼,向着河中的一根柱子滑翔。不等踩实柱子,忻向之又是加速、纵跃,心岚同时用力挥动双翼,再向下一根柱子滑去。如此这般,几次三番,忻向之与心岚终于消失在对岸的云雾里。 隐约传来打斗之声,使大家不由得紧张万分。 “赫闻天!” 迪辰有样学样,一把抓住赫文天的腰带,便向崖岸边冲过去。 彦落雨正暗自焦急,忽然听到苏丽娜的喊声。 “姐姐,我带你。” 蓝部近侍队和白翼护卫队兄弟也开始自动分组,纷纷跳跃悬崖,滑翔在断忧河上。这可急坏了小佳和班明,一时找不到同组的搭档啊。最后还是小佳面子大,要把苏丽娜的两个侍女抓过来当风筝。 遇到一个严峻问题,有些白翼兄弟会踩不准落脚点,甚至撞在巨柱上,幸亏同组的蓝部兄弟,手脚敏捷,能够及时地抓牢柱子,攀爬上去,再次重新起跳,但是仍免不了有失手,那些跌进断忧河的兄弟,瞬间消失不见,断忧河连羽毛都不肯承载。 “别过来,退!快退回去!” 猛然听到忻向之急切地喊声,紧接着才看到他与心岚的身影,可是在他们身后,还追着漫天箭雨。不是白翼人所有的那种羽箭,而是强弓激射的雕翎箭,箭镞刃薄锋利,箭杆漆黑瘦长,像一群难以摆脱的幽灵。更重要的是,它们的速度,极快,即使在彦落雨看来,也不免眼花缭乱。 小佳和班明还站在崖岸边,正抓着两个侍女准备起跳,听到忻向之的喊声,有些呆愣。迪辰和彦落雨最早跟进,现在都已到了断忧河中间,连忙就近停在巨柱上,想看清楚情况。 “退回去,都退回去!” 忻向之一边不停地大喊着,一边甩动着百爪刃上的飞爪,抵挡着紧追不舍的雕翎箭,可是雕翎箭似乎怎么挡也挡不完。 见此情形,彦落雨立即抽出千羽,心念所动,片片白羽,震剑而出,迎向雕翎箭。然而,白羽竟也挡不住雕翎箭的凶狠,宛如受伤白鸥,纷纷飘零垂落。彦落雨救人心切,双手持剑,用力一挥,千羽剑化作一道白色闪电,向雕翎箭群劈斩过去,同时,更多的白羽犹如狂风卷雪一般,冲上去堵截雕翎箭群。 终于抵挡住了,只是击溃一波,又来一波,如此反复,仍是难缠。 心岚向着彦落雨所在的巨柱飞过来,忽然白翼一颤,便坠落下来。忻向之抢先跳上巨柱,反手接住心岚,抱在怀里,交给了苏丽娜。 “带她回去,快!” 苏丽娜急慌慌地问:“那你们怎么办?” “走啊!” 忻向之大吼一声,便不再理会,转身与彦落雨一同抵挡那些摆不脱的幽灵。 “心岚,心岚!” 看到心岚受伤,停在附近的迪辰忍不住想要跳跃过来,却被赫闻天一把抓住,往回飞跃。 ………… 大家纷纷撤回崖岸上,尽管慌乱之中,又有几对蓝白组合的兄弟们落水。赫闻天将迪辰丢在地上,转身想再回去接应忻向之与彦落雨,却听到忻向之喝喊 “别过来。谁也别过来!” 是啊,眼下的情形,如果不能将他们俩一起带回来,只怕剩下的那一个就会有危险,即使同时过去两个白翼兄弟,回撤的时候,谁能来抵挡那些雕翎箭呢? “宝宝,我杀鸡拔毛,你切块下锅。” 忻向之说完,也不管彦落雨是否理解,突然抱紧她的腰肢,向着回路上的巨柱甩出百爪刃上的飞爪,待飞爪抓实,再收爪腾身,凌空飞跃。如此这般,满怀相拥,交颈相依,一个抵挡着后边追赶的雕翎,一个探寻着前方的回路,直至那些幽灵再也追不上,他们才顺利地回到崖岸。 一支雕翎箭钉在心岚的小腹上,好像距离上次中枪的地方很近。迪辰小心翼翼地抱着心岚,没有呼喊,没有焦急,没有哭泣或者悲伤,就像心岚是在他怀里睡着了一样。 彦落雨慌忙不迭地跑到心岚身边,却又像害怕吵到她似的,轻声呼唤着:“心岚,心岚。” 心岚睁开眼睛,抚摸着彦落雨的脸颊,报以微笑。 “答应我,你们一定要回去,好好活着。” 忻向之也随之赶来,语无伦次地说:“别怕,别害怕。用我的血,我的血可以救命……” “不要!你知道,这是星主之箭,没用的。” 心岚费力地摇摇头,然后慢慢闭上眼睛,似是发出一声叹息。 ------------ 第39章 坟茔与了断 第39章坟茔与了断 ……………………………… “各位,对不起,我想和她独自呆一会儿。” 迪辰说完,不再理会众人,抱起心岚走回崖岸边,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家后退,四散开来,静静的望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够做些什么。 直到此时,彦落雨才有机会询问忻向之,在断忧河对岸究竟遭遇了什么,忻向之苦笑着说:“黑衣人。到处都是黑衣人!” 彦落雨闻言,不由得呆呆怔住。 难道先前的设想都是错的?水蓝星上的一切其实和空凝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自己忧思过甚,才导致杂念丛生? 可是为什么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对岸究竟是怎样一个世界,那里,究竟是谁? 没有人知道迪辰说了些什么,他俯身在心岚耳边,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喃喃絮语。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们说的没错,我真的是蓝部叛徒。我就是为了要娶你,所以才不想继续打仗的。原本我以为,我的生命有无法推卸的责任,意义重大,我需要带领兄弟战斗、复仇,我需要带领部族繁荣、兴旺,我需要带领大家过上幸福生活。可是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我唯一需要的,只有你。” 耳鬓厮磨,迪辰用尽所有的温柔,想要多留住心岚片刻,好让自己把话说完。 “我们做到了,至少,你现在就在我怀里。只是,这水蓝星……是一颗忧伤的星,不太适合我们。所以,我们是到了……该走的时候。” 突然仰天长啸,听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迪辰向着对岸吼叫。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来吧!你们来吧!” 一支幽灵般的雕翎箭,穿过对岸的层层云雾,穿过断忧河,也穿过了迪辰的胸口…… ………… 曾经是沙凡集市的焦土上,又躺下许多新鲜的尸体,竟将那一片焦黑之色也掩去不少,只是间或有尚未倒塌的断壁残垣,仍暴露着狰狞面目。假如得以空暇,细心找寻,也许还能从其中找到封佑真。 如果能够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焦土的东边有一股巨大的蓝色洪流,而西边的则是一股巨大的白色洪流,眼看着两股洪流就要在焦土上对撞在一起。突然,凡路上也荡起尘烟,人不多,大概就只有几十个,却极速狂飙,义无返顾地直插向两股洪流之间。 两道闪电从凡路上直劈而落,大地为之颤动,随着闪电劈落过后,凡路的左右两边,犹如地裂一般,现出两道深不见底的沟壑,硬生生阻挡了两股洪流的继续涌进。 彦落雨和忻向之端坐马上,各自持握着千羽与百爪,环顾周遭,却懒得再多说什么,只等着后边慢行的队伍走过来,才连忙下马,迎了上去。 队伍之中,抬着一面宽大的铺板,赫闻天与班明打头,小佳和苏丽娜左右相扶。铺板上是迪辰与心岚,宁静而安详。 “心岚,心岚!” 身在沟壑西边的苏逸飞突然失去了首领的威严,悲怆地哭喊着,想要纵身飞跃过来,却被彦落雨以千羽作鞭,一鞭抽倒在地,于是苏逸飞只能匍匐着,继续哭喊。 “心岚,我的女儿,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我的亲生女儿啊!我是你的父亲,你看看我,你喊我一声父亲,好不好?心岚……” ………… 苏逸飞也没有别的什么家人了,所以极其害怕失去女儿,就像当初失去妻子一样。为了不引起蓝部人的注意,成为他们可能袭击的目标,因此,心岚从小便被“丢弃在父亲身边”,像个无人问津的小可怜,而苏丽娜,则因亲生父亲当初的舍命相救,获得苏逸飞视如己出的宠爱。 心岚,真的应该叫“苏心岚”,迪辰说的没错。 也怪不得此前彦落雨和迪辰他们找苏逸飞和谈,无论怎样劝说,他都不肯应允,后来心岚打算与迪辰同生共死,把阔剑往脖子上一架,苏逸飞便无奈妥协,气呼呼地走掉了。 这原本是苏逸飞内心最大的隐秘,可事到如今,谁还会在乎呢?他甚至再也没机会,听到一声女儿的呼唤。 相比苏逸飞的失态,猎鹰王显得坚强一些,他只是喃喃地叨念着儿子的名字,忽然变得有些苍老,巨大的身躯在下马的时候微微有些晃动,而后便突然失去力道,一下子瘫坐在混合着无数鲜血的泥土里。 彦落雨拿起迪辰的阔剑,用力抛进沟壑,小佳觉得不舍,想留下一个念物,可是彦落雨认为,留下的不应该是这件武器,因为他们再也不需要了。然后彦落雨又和忻向之一起,分别拔下心岚和迪辰身上的雕翎箭,也丢进沟壑。帮他们整理好衣衫,摆成拥抱的姿势,这才是他们最希望的。 忻向之震动百爪刃,飞爪轻旋,在凡路的尽头,曾经是沙街广场的正中,挖起一个墓冢。彦落雨震动千羽剑,白羽抬起铺板缓缓落入墓冢,随即又与飞爪一起撑托着半空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散落,掩埋,像是唯恐惊扰了他们的梦。 而后彦落雨和忻向之,班明和小佳,还有赫闻天与苏丽娜,大家一起动手,为迪辰和心岚修整坟茔。彦落雨让人摘来了一些鲜花,摆满了坟茔周遭,只是可惜没有她最爱的丁香花。没有就没有吧,迪辰他们一定也会有自己喜欢的芬芳。 彦落雨和所带的人,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做好这一切之后,沿着凡路,朝向圣城,翻身上马。将要离开之际,似乎听到了迪辰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再说一句,再说一句吧。” 彦落雨叹息,就当作替迪辰了却一个遗愿吧。 于是彦落雨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的仇恨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你们的争斗有什么意义。失败者满心不甘,胜利者奴颜婢膝,你们只会争抢着向星主屈服吗?其实,还不是一样的苟且偷生,一样的哀嚎不止。你们连死都不怕,却仍旧充满畏惧,可是在我看来,我们最大的悲哀,是害怕相爱。” 说到最后,彦落雨用的是“我们”,因为她忽然觉得,悲哀是所有人的,自己也毫不例外。泪珠沿着脸庞滑落,砸在凡路的起点,纵马,向着凡路的尽头出发。 ………… 望着彦落雨绝尘而去的马队,他们的背影有些孤零,也有些倔犟。 沟壑彼岸,那座摆满鲜花的坟茔就在眼前,静默肃然,像是远离了所有的悲苦,达到传说中的天国,只留下活着的人还在哀痛中挣扎,无法止息。如果还能够留下一些别的什么,或许,那就是之前不曾有过的沉思。 要是一开始肯多听听那小子的话,也许他就不会死,老萨也不会死,所有人都不会死。可是现在,老兄弟不在了,大长老和数万族人也不再了,连自己的儿子,唯一的希望,都不在了。这原本是祖祖辈辈传递下来,也成了自己信奉的选择与坚持,可得到的结果,绝不是自己想要的。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值得吗?就像那位落雨姑娘说的一样,仅仅是争抢着向那些星主屈服,换一个苟且偷生吗? 这小子,比老子强,因为他选择的对手,是他老子从未敢想过,要去反抗的。 小子,老子不会比你差,也不会给你丢脸的。 猎鹰王忽然打起精神,向坟茔对面的苏逸飞说道:“老伙计,也许是时候了,让我们一起去做一个了断吧。” 而后率先上马,朝着圣城方向,追赶了过去。 苏逸飞呆了一呆,凄然而笑,随后也上马追赶。两条巨大洪流在飞奔之中终于汇合到了一起,渐渐的难以分得清彼此。 ………… 重回到断忧河崖岸,迪辰与心岚的身影似乎还停留在那里,紧紧偎依。勒停战马,遥望对岸,彦落雨的身影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一尊雕像,静静伫立。只是有风吹了过来,拂动着她的发丝、衣袂,使她无可避免地透露着鲜活的气息,似是提醒,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许久,彦落雨翻身下马,一边向迪辰曾经停留的地方走去,一边对大家说:“我们先过去,如果成功了,你们再跟着来。假如……” “假如什么?” 班明居然抢先诘问,而后淡淡的笑着说:“假如你们失败了,我们就藏回树林,躲回山洞,继续苟且偷生?” “哈哈哈哈,我吃过肉了,挺香的。我是回不去的人。” 赫闻天显得比班明豪爽很多。 “班明,我们走!” 说着,赫闻天竟然直接从马上向班明扑去,而班明也扑身而来,要与赫闻天合组,再次冲击断忧河。 “啪,啪”两下清脆的响声,任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乃至惊讶万分,忻向之居然一人赏了一巴掌,将赫闻天与班明抽翻在地。两个人刚刚的豪言壮语好像余音未尽,此刻却只会躺在地上,捂着脸发懵。 却听到忻向之忿忿不平地说:“粗话的,想抢风头是不是?记住,哥不止是传说,哥更爱出风头!” 转过脸儿,作怪的神色瞬间消失,忻向之只剩下眼眸中的深情,痴痴地望着彦落雨。稍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宝宝,我们出发吧。” 继而一手挽着彦落雨的腰肢,一手甩出百爪刃的飞爪,射向断忧河中的巨柱,再牵引着二人飞纵而去。 彦落雨也手持着千羽剑,震剑而出的片片白羽在二人前面飞旋流转,既像是先导,为二人头前探路,又像是护盾,随时准备为二人抵御危险。 姿态看上去挺飘逸的,符合忻向之爱出风头的心思,可就是好像不太方便打架。飞纵了还没两个巨柱,彦落雨忍不住在忻向之耳边说:“背着我。” 随即,在半空之中双腿勾腰,翻身上背,反而夹住了忻向之的腰身。如此,彦落雨便像是骑着一只大鸟,假如忻向之也有翅膀的话。 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 第40章 再战断忧河 第40章再战断忧河 ……………………………… 万马奔腾的威势,逼迫大地也为之震动,仿佛蓝色海洋涌来白色巨浪,携带着怒吼,拍向崖岸。猎鹰王和苏逸飞甚至没有勒停战马,直接从马上纵身而起,两只大手在空中彼此相握,一起向断忧河飞去,身后是两匹冲下崖岸的战马,发出最后的嘶鸣。只是这嘶鸣又立刻被淹没,因为有更多的,无数的身影,紧随其后,飞腾而来,于是,整个天空都被白色的巨翼遮蔽。 班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扯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赫闻天,兴奋地大叫。 “走了,走了,打圣城啊!” 苏丽娜竟然乱中偷闲,不忘逗弄一下小佳。 “喊姐姐,喊了我就带你过去。” 也许对于一个长期饱受欺凌的“嘴下败将”来说,这是她难得的,反败为胜的机会。 小佳此时哪儿还顾得上和苏丽娜斗嘴啊?急不可待地抓着她,胡乱嚷嚷着:“好姐姐,飞啊,飞啊,你快带我飞啊!” 身后的混乱不堪,热闹异常,自然吸引了彦落雨,只是在她回首的一瞬间,整个人突然呆怔住了。不是因为猎鹰王与苏逸飞的应援,不是因为满天白色巨翼的景象,甚至不是因为别的任何的一切事物,仅仅是因为断忧河。 异变突生,断忧河水正急速上涨,几乎快要与崖岸比齐,将失足跌落与飞跃过低的人瞬间淹没。断忧河不肯承载羽毛,只是因为被淹没的人太多,所以河面上才能看到零落的翅膀与僵硬的肢体。 这……真的是自己的梦境…… 曾经有无数次,彦落雨就梦到过眼前这般场景,周遭没有声响,水面没有波纹,尸体被浸泡着,世界是凝固的,仿佛连自己也要被活活窒息而死,直到被惊醒。每一次从这样的梦境醒来,总会浑身大汗,不停地喘息,似是真的刚刚亲历过恐怖之地,真实,而令人心有余悸。 慢着,还有一点不对,是什么惊醒的自己? “小心啊!” 彦落雨突然恐慌地大喊起来。 于此同时,那些巨大的柱子纷纷炸裂开来,探露出一条条怪蛇。尾巴还留在河里,仅是扭动着露出河面的上半段巨大蛇身,就像柱子活了一样,张开血盆大口,向着身边所有经过的人撕咬。一瞬间,便有很多人受创跌落,甚至有的竟被怪蛇生吞活咽。 遇到此番凶险,彦落雨反而不怕了。 就是这样,和自己的梦境完全吻合了。每次都是怪蛇缠绕着自己,勒逼着自己,然后惊醒自己。这一次,是该让自己看清楚这些怪蛇究竟有多厉害,到底又能把自己怎么样了。 ………… 百爪刃的飞爪或抽打怪蛇,或钉抓蛇身,忻向之甚至还用飞爪缠住蛇牙蛇信,以图借力。彦落雨奋力地连震三次千羽剑,每震一次,便有一股狂风卷雪般的白羽飞出,冲向左、前、右的怪蛇,盘旋、缠绕、飞射。终于有怪蛇被杀死,巨大蛇身颓然地栽倒在河面上,瞬间被淹没,消失不见。只是断忧河仍未被激起半点水花,甚至波纹也丝毫不见,一如既往地死一般平静。 不但失去巨柱借力,反而受到怪蛇侵袭,对于后边大队的蓝白合组的兵士们来说,真是到了考验生死的关头。 很多借不到力的兵士,即使没有遭到袭击,也会无可避免地向断忧河滑落。有些蓝部兵士向怪蛇投掷完短枪,会奋力地朝上蹬一下自己的白翼同伴,以求为他加一把助力,而自己则选择坠落。还有勇猛如赫闻天与班明这样的兵士,会选择险之又险地向怪蛇借力,自然,这也是命丧蛇腹最多的一类。 更多的是,白翼兵士在空中拼命挥动巨翼,学习真正的飞翔。 比之还多的,是那些还在崖岸边的兵士,即便亲眼目睹了这样的惨烈与凶险,即便明知道往前便是九死一生,他们依然选择了起跳,飞翔,跟随。 这不像是战斗,更像是一场飞蛾扑火般,盛大的集体自杀,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大多数人选择了盲从,还是他们真的被什么东西所牵引,能够使每一个人,面对死亡之路时都可以奋不顾身,甘之如饴。 死去的人很多很多,像是要将断忧河填满一样,可依然有人在坚持着往前飞,还有更多的人,将要学会翱翔。 彦落雨想要大哭,想要劝说崖岸上的那些人,“留下吧,别再过来了。”可是这样的话,同样说不出口。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有权选择自己死去的方式,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目睹这样的景象,然后再去承受撕心裂肺的疼痛? 默默地流着眼泪,彦落雨却没时间去哀痛,对岸射出了大批的雕翎箭,仿佛一片腾空而起的黑云。假如自己和忻向之都不能抵挡的话,后边的死伤实在无法想象。彦落雨高高举起千羽剑,直指上苍,拼尽全力地一声喝喊。 “来呀!” 千羽剑似是爆发出全部力量,蓬勃而出的白羽犹如一个巨大的,飞旋的圆盘,向着黑云平推过去。与此同时,更多的白羽纷纷在彦落雨的脊背上凝聚,使她犹如长出了一对白色翅膀。而百爪刃也仿佛受到感应,体形竟然变的比迪辰的阔剑更宽更长,中间刃脊犹如鳞片一般,一段段脱刃而出,暴涨、衔接,直射两岸,宽大而刚硬的,像一座寒光闪闪的桥。 ………… 对岸是一大片还算平缓的丘坡,枯黄遍地,满目凋零,其间一条石子小径逶迤远方,渐渐隐没于山脚之下。有些残垣断壁,伴着小径周遭分布四散,像是废弃多年的小小村落。薄雾笼罩,双眼迷蒙,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模糊,有些沉寂,也有些荒凉的世界。 四下分散着,黑衣人果然到处都是,人数其实并不算很多,大概也就二三百吧。黑衣、黑裤,黑色的面具,但是他们的头发各色各样,虽然也有一些是黑色的。重要的是,这些黑衣人不会使彦落雨有丝毫熟悉的感觉,心中反而急切地想要将他们全数打倒。 尽管这一切都如此不可思议,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了眼前,彦落雨就像是一位白翼姑娘,身影有些像心岚,而忻向之则更像迪辰,虽然手指并没有变的像爪子一样尖利,但是整个手肘、手腕却带上了一双坚实的护腕,一直延伸到手背,散发着幽幽蓝光。 白羽圆盘将黑云激个粉碎,然后盘旋在彦落雨周围,护卫着。彦落雨从忻向之背上跳起来,在半空中尝试着扇动两下翅膀,随即,向着对岸猛然俯冲过去。忻向之也将飞爪射向对岸,用力一扽,自身便化作一道流光,向对岸激射,甚至比飞翔的彦落雨还要更快。 人未落地,环绕周身的白羽已向着距离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呼啸而去,一阵“叮当”之声过后,彦落雨惊讶地发现,所有攻击的白羽竟然被那个黑衣人一一拨挡开了。他手中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剑,人也很普通,假如其余的黑衣人都像他一样…… 彦落雨真不敢往下再想。 忻向之已经抢先与另外一名黑衣人接战,同样打的激烈异常,一时之间肯定难分高下。一颗心分明正在渐渐往下沉,彦落雨却又像被卡着嗓子眼,堵的难受。 最多不过,也就是个死,拼了! 彦落雨强压着内心的恐慌,迫使自己平心静气,好像那一晚与忻向之过招一般,抖剑向眼前的那个黑衣人刺去。自从来到水蓝星之后,从手无缚鸡之力到俨然绝顶高手,彦落雨一直都迷迷糊糊,甚至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弱小或者多强大,每次需要她冲上去的时候,好像都是报着拼命的心思。然而这一次,其它黑衣人甚至都没上来围殴,彦落雨知道,自己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越是绝望,彦落雨反而越从容。细想起来,这才是自己第二次与人斗剑呢。第一次是忻向之,他处处照顾自己,却还被自己失手划伤了。 这一次…… 想起了萨日庆的开山斧,想起了迪辰的阔剑,甚至还有小佳的三齿钢叉。彦落雨不懂得他们的招式是否精妙,在她看来,他们只是动作有些缓慢而已,如果换成自己来用,不知道效果怎样? 千羽剑原本纤薄轻灵,此刻在彦落雨手中却显得有万钧之重,大开大合,尽是劈砍,像极了最初闭着眼睛用长剑胡乱招呼忻向之的模样,知不道的,还以为她发了疯呢。 就连对面的黑衣人也尽量躲闪着,不敢用剑与千羽剑对碰。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片小巧的白羽悄悄从彦落雨的翅膀上挣脱,趁着一次黑衣人举剑格挡的时机,快速绝伦地划过了他握剑的拇指。 黑衣人的长剑掉落在地,而彦落雨并没有趁机斩落千羽,临时抬脚,将黑衣人猛地踹飞出去,倒在地上,口吐血沫。这是学着那一晚的黑衣人踹忻向之的法子,不过,好像彦落雨这一脚踹的更重一些,要是穿高跟鞋的话,准保得踹出个血窟窿。 “宝宝,打得好!” 忻向之大叫的同时,百爪刃从他对面的黑衣人胸前劈过,却换回了两道黑影,同时扑来。忻向之嘟嘟囔囔地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然后无奈地举剑相迎。 一道新的黑影也扑向了彦落雨,速度虽快,但是彦落雨还看的清,他不过是连蹦带跳地跑过来而已,正打算再战,却看到其他的黑衣人挽起了强弓。猛然回首,半空之中,猎鹰王与苏逸飞的面目已清晰可辨,紧随其后的,还有满天白翼。 假如由着这些黑衣人用雕翎箭去攒射蓝白两部之人,那些他们肯定是躲避不掉的,那个时候又该有多少蓝白两部的兄弟姐妹会丧命在此? 一念及此,彦落雨不敢再去想象那些可怕的后果,继而奋力地挥动起了千羽剑。 千羽暴长,犹如一条白色匹练一般抽向新来的黑衣人,阻挡他的进攻。与此同时,彦落雨挥舞翅膀,冲天而起,让自己横在了白翼与雕翎之间…… ------------ 第41章 黑衣丘坡 第41章黑衣丘坡 ……………………………… 无数白羽从彦落雨的翅膀上挣脱,狂风卷雪一般,席卷着已离弦的箭,席卷着已张开的弓,席卷着所有的黑衣人。 猎鹰王与苏逸飞终于成功抵达断忧河对岸,失去翅膀的彦落雨却从半空中跌落,幸而白羽纷纷回归,巨大的翅膀使得跌落的速度减缓许多。即便如此,彦落雨仍是面色苍白,冷汗淋漓。没有人知道她刚才经历的疼痛,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疼痛。这一对翅膀已与她血脉相连,每一片白羽的挣脱,都犹如血肉剥离。 ………… 白翼满天,短枪如林,一场新的混战顷刻爆发。 失去强弓的黑衣人们似乎并不惊慌,他们用手中的武器,随手拨挡着白翼人的羽箭和蓝部人的短枪,就像彦落雨当初在沙凡集市之外,对付白翼护卫队那样,只不过,黑衣人们远远不如彦落雨慈悲,被拨回的短枪和羽箭,往往会要了它们主人的命。 不多时候,丘坡上已堆满了白翼与蓝部人的尸体,而他们还在成群结队地飞过来,继续投枪,施放羽箭。甚至有一些蓝部人不等落稳,便撒开与自己合组的白翼兄弟的手,选择从半空直接跳下来,扑向黑衣人。而有一些白翼人甚至也会收敛巨翼,将自己变得像块陨石一般,猛然砸向地面的黑衣人。他们就像当初的萨日庆,是在用自己的命,为同伴争取哪拍多一丝丝的机会。 几个人不够,就几十个,几十个不够,就几百个,乃至上千个,也在所不惜。越逼越近,越围越紧,有些黑衣人终于露出了慌乱神色。 面对白翼与蓝部兄弟的舍生忘死,原本正面对敌的忻向之反而成了侧翼奇兵,早已趁乱猎杀了不少的黑衣人。 老实说,初登上岸的时候,忻向之也老大郁闷,好像自从自己来到水蓝星之后,就总是被群殴,当然,与彦落雨闹着玩那一回不能算。除此之外,就剩下在冰川所遇到的那一个黑衣人打架的那一晚,本以为可以群殴对方,尝尝欺负人的滋味,结果还变成了挑单个儿。 就算是小时候,经常和别人打架,可对方只要能多出那么四五个,也足以打的忻向之和哥哥肥头胖脸的,眼前……要是能跑的话,忻向之早拉着彦落雨跑了。 面对着二三百个黑衣人,虽然脸上依旧嘻嘻哈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可是忻向之心里实在笑不出来。自己怎么样都好,可是该如何保护落雨呢?假如可以的话,自己宁愿她还是那个柔柔弱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彦落雨,也不愿看她拿着利剑兵刃,与人拼命厮打。宁静的日子啊,过着的时候总觉得索然无味,离开了,才真真是让人怀念。 所以,刚才忻向之与黑衣人对阵之时,其实一直暗中注意着彦落雨,见她稍有小胜,便大声喝彩,而看到彦落雨半空跌落,又痛如刀绞。偏偏自己正被两个黑衣人紧紧缠住,无法救援,所幸白羽及时回旋,托住了彦落雨,才使得忻向之稍稍放心,也更发了狠。 “来啊!” 一声大喝响起,一个蓝部人竟然抱住了一个黑衣人,双手还死命地往黑衣人背后的皮肉里抠抓。从忻向之曾经横扫蓝白战场的能力来看,就该知道眼前这一幕有多么的难得。机会稍纵即逝,连忻向之也来不及细想,挺起百爪刃,直刺过去。比阔剑还要更宽更长的百爪刃洞穿了黑衣人,也洞穿了抱着他的那个蓝部人。 虽然早在自己出招之前,那个蓝部人的肚腹就已经被黑衣人的长剑绞的稀烂,可忻向之还是很难过。他认识那个蓝部人,曾经是仇哥的手下,蓝部近侍队的一队队长。 ………… 几乎是蓝部和白翼人的全部力量,加在一起足足有十几万人,可仅仅是一条断忧河和一个丘坡,便已不知道使多少人丧命,又有多少人只是暂时还活着。 没有人能够置之度外,尤其是彦落雨。无论血肉剥离的疼痛有多么沉重,只要一息尚存,也必须站起来,继续战斗。 是的,彦落雨又重新站了起来,尽管从她跌落在地,到再次站起,也不过只是间隔了短短的一小会儿工夫,可眼前所见的景象,却是那样漫长而令人无法直视。 握紧手中的千羽剑,继而缓缓挥动翅膀,彦落雨升上半空,一个盘旋过后,俯身飞掠整个战场。战场到处都是惨烈、血腥的景象,或者也可以说是混乱至极,喧嚣至极。而战场之上,甚至是所有飞扑的白翼人之上,一对白翼舞动,舒卷张合。只是它看似动作轻柔,却又速度极快,甚至一些护卫的白羽都追赶不上,拖拉在后,像两条长长的尾翼。 彦落雨不停地催动翅膀,所过之处,向每一个黑衣人点刺、劈砍。她想要自己能够飞的快一些,再快一些,也许这样就能够多抵挡黑衣人几招,让蓝部和白翼人多活下来几个。 有了彦落雨的应援,蓝部和白翼人的攻击大见成效,一些受伤或动作迟滞的黑衣人,会立刻被众人围扑上去,最终淹没在白翼与蓝爪之中。 “靳大洋!” 喧嚣中忽然传来忻向之一声呼喝,声音竟似充满了悲愤。只见他不停地纵跃飞奔,横冲直撞地穿过整个战场,沿着石子小径追赶。在他前边,是一个黑衣人的身影,似乎想要转身逃跑。见此情形,彦落雨振动双翼,向着那个黑衣人的前方堵截了过去。 那个黑衣人竟然没戴面具,又或者他的面具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打掉了,也犹未可知。面具可说是黑衣人的至宝,只有戴上它,才拥有强大的能力,令人畏惧的气势,能够充满神秘色彩。面具使黑衣人临危不乱,自由地像是能够飞来飞去,然而面具也将黑衣人深深禁锢,因为没有哪个黑衣人享受了面具带来的种种好处之后还有勇气摘下它,去坦然面对无能的自己。 ………… 他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样子,然而稚气未脱的脸上却又是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表情,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乎。 “呵呵,还真是巧,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黑衣人似乎认识忻向之,但是一张嘴,便是一副流里流气的口吻,让人听了,不禁生厌。 “他是谁?” 靳大洋。 刚才忻向之呼喝的时候,彦落雨就已经听清楚了这个名字,她只是想知道,靳大洋究竟是什么人。 忻向之双眼通红,盯着靳大洋,咬牙切齿地说:“仇人!” 而后,忻向之又极力忍耐着,向彦落雨解释。 “当年,他们一群人在学校附近堵着打我,就是他一脚把我踹到了马路上,我哥为了救我,才被车子撞倒,瘫痪的。” “喂喂,你这个事儿也不能全赖我吧?我和你又没仇没怨,也是别人喊我一起去堵你的,我就是去凑个热闹。” 靳大洋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要是有香烟的话,他一定想在嘴角叼上一支,再半眯起一只眼睛,让自己显得更酷一些。 “再说了,你哥是为了救你才被撞的,我又没动他一手指头。那最多算是个意外……” “我去、你、妈、的、意外!” 忻向之大吼着,一脚将靳大洋踹倒在地。 “住手!” 靳大洋也大吼着,不过他吼错了,似乎“住脚”更恰当一些。 而后靳大洋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怒不可遏地又说:“现在你也踹过我了,咱们算扯平了,别以为老子怕你啊!我可是未成年人,连法院都不能拿老子怎么样,你还想咋样?” 说着说着,靳大洋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神情之间充满戏谑与挑衅。 “我还只是个孩子呀!小孩子犯错,上帝也得原谅嘛。” ………… 很多时候,忻向之也会很猖狂,但是在彦落雨看来,那都是他在故意作怪,除了逗笑之外,甚至还觉得有点可爱。 但是靳大洋不同,从站在他身边的第一秒开始,彦落雨就没来由的感到讨厌,几乎是每多呆一秒,讨厌的感觉就多加一分。只不过,听忻向之说完这个孩子的来历之后,彦落雨便感觉不到讨厌了…… 忻向之被气的浑身发抖,举起百爪刃猛然向靳大洋砍去。 “住手!” 这一次是彦落雨喊的,而且喊的同时,竟然还用千羽剑拦住了百爪刃。 忻向之满是悲愤地盯着彦落雨,彦落雨却不加理会,转身向靳大洋走去。 看到忻向之的架势,靳大洋就算再傻,也知道今天不能善了,早已持刀在手,严阵以待。刀是典型的小混混专用武器,大砍刀。靳大洋一边来回比划着,一边恶狠狠地叫嚣着:“臭娘们,你也想找死是不是?来啊,看老子害怕你们不?” “孩子。有些错误能犯,因为错了还可以改,有些错误不能犯,一旦犯了,就再也没机会改了。” 彦落雨似乎是心平气和地说完了那一段话,而后却是千羽轻吟,化作一道白色闪电,向靳大洋直刺过去。 靳大洋想要横刀架开,却被千羽在刀刃上刺出一个豁口。见势不妙,更加激发了靳大洋的凶性,吼叫着向彦落雨猛劈数刀。彦落雨闪身躲过,千羽斜刺,点在靳大洋腿上,而靳大洋却恍若未觉,扭身横来一刀。 彦落雨仰面向地上平躺下去,将要接触地面之时,翅膀猛然舒张,人便如风筝一般,在空中滑过一个圆弧,越过靳大洋的头顶,落在了他的另一边。另外一条腿上,又中一剑。 靳大洋也许是真的知道害怕了,竟然大哭了起来,却仍旧拿着砍刀狂劈乱砍,似乎这样就能抵挡住彦落雨似的。 又中一剑,再中一剑…… “我错……” 千羽如鞭,没给靳大洋说完话的机会,猛然一下抽在他的脸上,且顺势而下,斩断了他举着刀的那只手…… ------------ 第42章 白翼之主 第42章白翼之主 ……………………………… 原本的世界里,有句话叫作“人性本善”,可能还有一句“人性本恶”,这两句话或许都对,又或许都不对。上学的时候好好学习,放学的时候欺负同学,人性一日三变,岂是一个“本”字便能追根溯源,一概而论?当然,也就更不可能是以年纪的大小,能够区分清楚了。 靳大洋不是知错,仅仅是想求饶而已。就好像这一次打架打输了,给人家下跪、认怂,磕一个头,下次多带点人,再去打回来就好。何况,就算他是真的知道错了,彦落雨也不会再给他机会。如果非要说他是可怜的、无辜的,那就当彦落雨此刻是恶人好了。 伴随着靳大洋断手的惨叫,万千白羽倏忽而出,朝着他蜂拥,激射,竟将他顶向半空。彦落雨也是一声悲愤的喝喊,举起千羽狂扫乱铰,直到那个孩子变成一团血雾,一堆碎肉。 就算刚才和那么多黑衣人拼杀,彦落雨也没有取人性命,虽然那些黑衣人的死都与她难逃干系。自从到了水蓝星之后,她曾想杀了霍胜,但是被忻向之抢先了,而今,才是她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一个令人讨厌的所谓的“孩子”。 千羽杀人,好像总是喜欢把对方变成血雾,直至万劫不复,方肯罢休。杀霍胜如此,杀靳大洋也是如此。后来不再讨厌他,是因为彦落雨心里只剩下了恨。讨厌和恨不同,讨厌可以躲避,不去理会,而恨,只能面对,解决掉。 彦落雨放声大哭,不知道是因为报了仇,还是杀了人。刚才,她一度产生错觉,仿佛砍杀的不是靳大洋,而是自己。一个无知孩子的无意举动,却给空凝造成了无可挽回的灾难,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那么,自己又给空凝带去了什么呢? “空凝,你看见了吗?我为你报仇了!我为你报仇……” 彦落雨哭喊着,猛然将千羽剑朝自己的颈间抹去。 “当”的一声脆响,百爪挡住了千羽。忻向之出手夺下千羽剑,紧紧地抱住彦落雨,并且不断地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任由彦落雨在怀里痛哭,过了些许时候,忻向之扶起她的肩膀,疼惜地又说道:“心岚说过,哥哥不是你害死的!是你成全了他,你是他生命里,最美的风景。” 彦落雨有些疑惑的看着忻向之,她想要相信忻向之,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会是心岚说出来的。忻向之也不记得心岚当时的原话了,可他明白那些话的含义,于是,莞尔一笑。 “别忘了,我也是跟着你跳海的,不过,我可从不认为是你害死的我。我只是想你知道,天上地下,相依相从,你死我死,你生我生。” ………… 不知何时,丘坡上的战斗已经结束。黑衣人被全部诛灭,包括靳大洋那个企图逃跑的“孩子”在内,而蓝部白翼为此付出的代价,大概百倍不止。 刚才还只是一片荒凉的丘坡上已经变成了修罗场,鲜血汇聚成无数条小溪,顺着丘坡流向断忧河,而后便消失不见。没有了怪蛇的张牙舞爪,断忧河早已恢复死寂,甚至饱饮鲜血之后,连河水的颜色也未曾改变。 断忧河啊,究竟是一条怎样的河?这世间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它荡起,那怕是一丝的涟漪? 没有。 至少目前如此。 苏逸飞的腿受了伤,在苏丽娜与赫闻天的搀扶之下,走到彦落雨身前,呆呆地望着她。 彦落雨的翅膀似乎比一般白翼人的都还要更大一些,却又轻灵无比,白的几近透明,总有一些白羽跟随着翅膀轻旋流转,像两条长长的尾翼。更重要的是,好像心岚附着其身,淡淡的,若有还无,倒不是说彦落雨改变了容貌或者气质,可看着此时的她,总会让人不自禁地想起心岚的影子。 苏逸飞想哭,眼神中满是疼惜,然后又想笑,似是欣慰,最终,却无比恭敬地跪下来,匍匐在地。 “落雨姑娘,您才是真正的白翼之主。白翼全族愿听从您的号令,誓死追随。” 所有还活着的白翼人都跪了下来,向着彦落雨,满是虔诚。 与此同时,也传来了猎鹰王一声沉闷的呼喊。 “拜见蓝部之王。” 说着,带领蓝部众人,向着忻向之跪拜下去。 相比彦落雨那对极其显眼的巨大翅膀,忻向之的一对蓝腕,可说是变化的微乎其微了,只是手背、手腕上的角质泛着幽幽蓝光,似乎比普通蓝部人的护腕,更加冰冷与坚硬。百爪刃的刃脊已经收拢,却没有回归百爪刃,而是犹如鳞甲一般,贴附包裹着忻向之的全身要害,使他看起来更像一位神采奕奕的古代武士。手持变得又宽又长的百爪刃,迪辰的影子似乎在忻向之身上体现的更重一些,只是百爪刃没有刃脊,中空部位便成了一道长长的血槽,比迪辰的阔剑看起来更加嗜血、可怖。 ………… “你们要拜我当老大?” 不张口还好说,一张口,忻向之马上就变回原形,像个登不得台面的小混混,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 也许,除了彦落雨之外,没有人能理解忻向之为什么那么爱作怪。对于彦落雨来说,作怪是他哄自己开心的法门,对于别人来说,却又变成了他保护自己的面具。 是的,作怪只是忻向之的一种伪装手段。 不然呢? 要他如何面对眼前的情景? 蓝白两部,十多万人,转眼就只剩下这么一点点。 两三万? 还是一两万? 十不存一啊! 这才仅仅向圣城踏出第一步,如果要哭泣的话,又该需要多少眼泪,才够分给那些逝去的魂灵?从前他们是没有欢笑,可至少还能苟活……不!他们肯定会自相残杀,一直死拼下去,可那终归是他们的事。而现在……万一彦落雨的傻劲儿上来,非要把这些也都背负在自己身上,恐怕自己只能陪着她一次次去死,死一千次,一万次。 然而还活着的人没有后悔,没有迟疑,甚至没有顾得上收拢同伴的尸体,便已迫切又虔诚地宣誓效忠,又该让自己如何面对?神情肃穆,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跪拜?假如真的那样,自己会被那份沉重压垮,压死,压的窒息,压的永不翻身。自己尚且如此,落雨又怎能肩负? 所以,忻向之选择伪装,在彦落雨傻不拉几的被推上神坛之前,带着她逃离那份沉重。 “咱们先说清楚,我可没钱养活你们这么多人。你们非要跟着我也行,没安家费,没跑路费,收到的保护费还得全部上交。” 忻向之把百爪刃扛在肩上,左右踱着步子,一副小混混混大了的派头。 有些人想笑,却又强自忍耐着,只不过不敢笑的原因不再像以前那样,畏惧星主,而是出于他们内心的虔诚。 彦落雨狠狠地瞪了摇头晃脑的忻向之一眼,转而温和地对大家说:“大家都起来,快站起来吧。我不是你们的主人,他也不是你们的王者,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灵值得我们跪拜。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是自己的主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之努力,那么,我们就已经是自己的王者了。” “吁……” 忻向之暗自呼出一口气。还好,傻妞没上当。其实按照忻向之对彦落雨的了解,应该知道她的性格不可能让她自己变成万人瞩目的焦点,更别说是受人崇拜的偶像。可忻向之就是担心,好像路上有个坑,明知道她会看得见,还是担心她踩进去。 受到拒绝,苏逸飞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可是随即又说:“你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彦落雨没有再说什么,这里实在不是一个久留的好地方,她拉着忻向之,转身,沿着石子小径坚定地走过去。 ………… 在原本的世界里有句老话,叫作“望山跑死马。” 眼看着那座大雪山就在眼前,彦落雨本以为只要沿着石子小径走过去就好了。谁曾想,人是越走越累,越走越心力交瘁,可大雪山依旧耸立在那里,似乎没有近前半分。还好,它也没有跑的更远。 雾气越来越重,除了身边的人,稍远一些的景物便看不清了。石子小径的尽头,并不是雪山脚下,而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林子,且没有路。 “两位叔叔,这里是什么地方?” 彦落雨停下脚步,回头问身后的猎鹰王与苏逸飞。 猎鹰王皱着浓眉,摇了摇头,他还是很久以前陪着危男的爷爷来过圣城,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苏逸飞有伤在身,实在是感到疲累了,先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才有些迟疑地说:“从前,我们能够来圣城朝拜,都是经过星主允许的。那时候,断忧河上会有桥,不仅能直接通过断忧河,甚至桥连桥,桥接桥,好像半空铺就了一道蜿蜒天路,我们可以一直顺着天路走到圣殿峰上去。从天路上往下看,我记得山下好像是有一片很大的林子,但是从来也没有来过。” “圣殿峰?” 苏逸飞伸手遥指着那座大雪山说道:“就是它,我们也叫它白头峰。” “哦……” 彦落雨想知道更多的关于圣城的信息,不禁开口又问:“那你们每次朝拜,都是什么情形?” 不料想,苏逸飞还没说话,却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第43章 迷雾森林 第43章迷雾森林 ……………………………… “我们每次朝拜,既不敢随便乱走,更不可能随便乱问,倒不是说圣城戒备森严,只是我们自己的内心谨小卑微。天路尽头是一座中殿,前后贯通,别人都要在殿前等候,只允许我一个人通过中殿。再往前走,最后到达圣殿外面的台阶前,我就在那里跪拜星皇。有时候星皇心情好了,也会询问一些部落的情况、琐事,说一些勉励的话,万一心情不好,随便几句就把我打发回去了。” 忻向之好奇地插嘴问道:“这么说,你从来没进去过圣殿?那你到底见没见过星皇?” 苏逸飞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不知是想化解尴尬,还是为先前的朝拜感到可笑,继而却又说道:“不过,那座中殿真的很是古怪,我每一次进去,里边的情形都不一样。有时候像个大花园,花团锦簇,有时候又像一片荒漠,满目荒芜,有的时候还会像战场,有的时候甚至是像……像地狱的入口。” 众人听到最后,有些不寒而栗,偏偏忻向之不让苏逸飞得逞,好像显得他多有见识似的。 “你多久去朝拜一次啊?” “不一定,有时候连着年年去,有时候三四年也不许去一次。” “这不就得了。” 忻向之理所当然地又说:“人家家里有钱,装修的频繁一点而已。” 众人听了忻向之的话,好像脑袋上都冒出几滴冷汗,连苏逸飞也懒得再和他说什么,偏偏又忍不住。 “还有……我觉得,星皇和你很像。” “啊?” 忻向之终于收敛起玩闹之色,显得有些惊讶了。 彦落雨也有些紧张地追问:“怎么说?” “声音。忻王的声音……” 忻向之打断苏逸飞,有些不耐烦地说:“什么新王旧王的,苏叔叔,您喊我一声向之不就好了。” 彦落雨也不耐烦地打断忻向之,嗔怪地说:“你别捣乱,让叔叔继续说。” 苏逸飞尴尬地笑了笑,可是上一句话他还说的还很肯定,此刻似乎又有些犹豫了。 “向之严肃正经的时候,声音会和星皇很像。虽然我没有进入过圣殿,而且圣殿里边好像也不够明亮,甚至还挂着纱幔,但是总会隐约看到一个身影,也和向之很像。另外……向之还有这么神奇的本领,曾经使我误以为,他就是星皇。” ………… 苏逸飞不敢确定,是因为他已经猜错了一次,忻向之真的不是星皇。然而听到这样的说法,彦落雨还是感到无比震惊。 在冰川遇到的那个黑衣人与空凝,还有忻向之与星皇,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关联?如果有,他们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黑衣人像空凝,星皇像忻向之,可是空凝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彦落雨思绪纷乱,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然后却又忽然想到“死”! 不对,不对不对……空凝只是在原本那个世界之中死去,如今的自己与向之,是不是也已经在原本那个世界之中死去?可是现在自己与向之却还好好的站在这里,站在水蓝星上!那么,空凝…… 一想到这里,彦落雨忽然变得有些躁动,有些急不可待,似乎急于揭开一个谜底,于是便说道:“大家多休息一会儿,我先去前边探探路。” “姐姐。” 苏丽娜却叫住了彦落雨,有些疼惜地说:“你也很累了,休息休息吧!大家还需要你带领呢,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们去探路。” 小佳也附和着说:“嗯,就是的,姐姐你歇着。” 说完之后,小佳也不管彦落雨答应不答应,拉着苏丽娜就向大树林跑去。苏丽娜张开巨翼,带着小佳冲上半空,向树林深处飞去,渐渐消失在浓雾里。自从二人合组,度过断忧河,显得更加亲密无间,好像把赫闻天和班明都晾在了一边。 “我们也一起去吧。” 赫闻天说着,拉上班明,向苏丽娜与小佳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是啊,一时情急,差点就把大家撇下了。虽然自己明确表示,不是他们的首领,可事实却是大家都还在跟随着自己。 彦落雨有些愧色,却又抑制不住内心的迫切,来回地走动着。忻向之看在眼里,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时而紧一紧握着她的手,时而对她报以微笑,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可是自己的情绪却也纷乱异常。 彦落雨想到的,忻向之也想到了。 假如哥哥真的在这里……原本应该很开心才对,可是自己为什么反而有些担心呢? 她会选择谁? 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是苏丽娜四人还是没有回来,令人不禁有些焦急、担心。彦落雨让大家就地宿营,自己和忻向之也进去看一看,然而自从走进这片大树林的第一步开始,就仿佛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树林里的雾气,不分昼夜,始终浓重,让人呼吸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常年积累下来的腐朽的气息。落叶很厚,踩在上边软软的,却不能让人感觉舒适,似乎脚下越踩越不踏实,心里也就跟着没办法踏实。 忻向之拉着彦落雨在树林里疾走,左右穿梭,越走越快,但是眼前的景物根本分辨不出他们究竟走了多远,又走到了哪里。 忽然,忻向之停下脚步,蹲在地上,有些痛苦地用双手摁住自己的头。 “宝宝,情况有些不对。” 彦落雨也连忙蹲下身,急切地问:“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心里慌得很,根本静不下来。” 猛然抬头,忻向之的双眼竟然已布满血丝,紧紧盯着彦落雨,又问:“宝宝,你说……他会在这里吗?” 忻向之说的是“他”,而没有喊哥哥。尽管彦落雨依然能够明白这个“他”的所指,可是更在意忻向之的用心,他在刻意回避,这样反而落了痕迹。 彦落雨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也正是她想要知道的,在树林外的时候,还有些迫不及待,不过现在彦落雨已经冷静了下来,或者说是犹豫。她当牧空凝真的是在这里,可是她不知道,见到他的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 “宝宝,如果他真的在这里,那么,你……” 忻向之的心中实在忐忑难安,偏偏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而,不等彦落雨回答,突然又暴喝一声。 “谁啊?” ………… 暴喝、起身、出刃……忻向之的动作一气呵成,不知道百爪刃上的飞爪,是不是会比他的喝喊声跑的更快。迷雾中传来几声“噗噗”的闷响,飞爪缩回来的时候,将抓住的那个人的身体钉在了百爪刃上。 是一个白翼人,有些面熟,应该是赫闻天的白翼护卫队里的兄弟。他断断续续地说什么,“我们……我们,我……”最终也没能说完整一句话,便已咽气,身体就垂挂在百爪刃上。 随后,影影绰绰,又接连不断地赶来不少的人,蓝部和白翼的都有。大家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站的远远的,谁也不敢过来。 抽出百爪刃,将那个已经变成尸体的兄弟慢慢放平在地,忻向之语气冰冷地问:“你们进来干什么?不是要你们原地宿营吗?” 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蓝部年轻人,小心翼翼地回答:“大家是看这么久了,你们都还没有回去,所以很担心,就派我们进来搜寻。” “有什么好担心的,谁能把我怎么样?”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继而又是从未有过的狂躁,忻向之好像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甚至乱挥着百爪刃,显得张牙舞爪。 “要不是被你们拖累,我们现在早就冲上大雪山,闯进他的圣殿了!呸,呸呸……什么狗屁圣殿,就会装神弄鬼。滚,统统给我滚回去!” 众人见状,慌忙不迭地转身而去,顷刻间便消失在浓雾里,只有彦落雨冲过来,拉着忻向之的胳膊,焦急地喊:“向之,向之!你醒醒,醒醒!” 忻向之停了下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彦落雨,脸上慢慢浮现出痛苦之色。他猛然将彦落雨抱进怀里,拼命地用力,似乎怕一撒手,彦落雨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宝宝,我好怕,我好害怕!” ………… 彦落雨轻轻拍抚着忻向之的后背,像哄劝着受到惊吓的孩子,而后又柔声地问:“向之,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忻向之不停地念叨着,又直起身子盯着彦落雨,有些沮丧地说:“曾经有无数次,我都在梦里和他说话,就好像他还在。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样子越来越模糊,甚至后来,就再也看不见了,只剩下声音。我多想再看一看他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又感到很害怕,我怕再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就是彻底失去你的时候。” 忻向之忽然顺着彦落雨的身子,跪倒在地,抱紧她的双腿,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起来。 “他一直那么优秀,除了腿,什么都比我好。可是在这里,我什么都比不上他了。更重要的是,他对你,自始至终,都只有爱,不像我,曾经还怀恨过,想着要报复你。我怕你讨厌我,我怕我配不上你。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我真意愿把自己的命给他,可我更害怕失去你……” “傻瓜,我怎么会讨厌你?你都和我一起来到了这里,天上地下,相依相从。” 彦落雨想要安抚忻向之,自己的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抢先掉落下来,她蹲下身,努力微笑着,为忻向之擦拭着脸庞,还有脸上的伤疤。 “我们去见一见他,告诉他,我们相爱了,要他也保重自己,然后……我们和他……告别、离开。” 原本说这些话的时候,彦落雨的思路很清晰,不仅仅是为了劝慰忻向之,好像也是在告诫自己,应该怎么做,可是突然之间,纷纷扰扰的思绪袭上心头。 真的能像自己说的那样简单明了吗? 自己已经逃跑过一次了,假如真能再见空凝,难道结局也是再离开他一次,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吗? 那岂不是说,还要再害死他一次。 自己甚至还幻想过,他们两个如果是一个人该多好,这是多么虚伪且荒唐的念头啊。向之还说什么配不上自己,其实是自己真正配不上空凝,如果他在这里可以呼风唤雨,有着至高荣耀,自己又有何面目留在他身边…… ------------ 第44章 沼泽陷阱 第44章沼泽陷阱 ……………………………… 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跟着向之,会再次害死空凝,陪伴空凝,又肯定伤害向之。而且,想着离开空凝的时候,会觉得是将他狠心抛弃,想着陪伴他的时候,又觉得是在攀附与他。牧空凝时而孤苦伶仃,时而尊贵荣耀,就看彦落雨如何去想。 可是彦落雨已经陷入怪圈,无法自拔,像是被绑缚在海边的悬崖之上,任由汹涌纷乱的思绪如狂涛巨浪一般,无休无止地拍打过来。忽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便面无血色地昏了过去。 ………… 天已经大亮了,但是树林里的情况并没有多少改观,依旧雾气浓重,到处都是白蒙蒙一片。也许它应该叫森林更恰当一点,因为所有进来的人,都会觉得它无边无际。 苏逸飞和猎鹰王并没有完全遵照彦落雨和忻向之的安排,昨晚派出一拨又一拨搜寻的小队,却没有丝毫消息传回。好不容易挨到天色微明,苏逸飞和猎鹰王一商量,想着不管树林有多大,只要把人排开了,一路梳理过去,总会能找到他们的。 可不曾想,刚一进树林,便像进入了另一番天地。除了周身附近的几个人之外,再也看不清别的更远的东西。 此刻,原本铺陈有序的队伍,早已错落开来,或三人五人一组,或十人八人一队,就连苏逸飞和猎鹰王各自的身边,最多也不过几十人,好像大家彼此之间忽然失去了联系,明明知道周围还有成千上万的族人、兄弟,可就是孤零零的,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猎鹰王察觉异常,当即将四周能够看得见的人聚拢在自己身边,然后一起向远处大喊:“我是猎鹰王,大家向我靠拢。” 然而,大家只喊了一声,四面八方纷纷传来同样的喊声。 “我是猎鹰王,大家向我靠拢……我是猎鹰王,是猎鹰王……” 猎鹰王急忙让大家停止呼喊,仔细倾听着,可四面八方的喊声也渐渐停息下来。猎鹰王不由得呆怔住了,他能够确定这里有古怪,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没有人会来告诉他,其实他们的喊声根本穿不透迷雾。 ………… 眼前这一组一共有五个人,当先是一个白翼人在探路,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两个白翼兄弟与一胖一瘦两个蓝部兄弟,到处都是白蒙蒙的,还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走在前边探路的白翼人一脚没抬起来,有些奇怪地“咦”了一声,感觉不像是先前踩在枯叶上的那种松软,随即发觉自己正在下沉。 “别过来,是沼泽。” 探路的白翼人还算镇定,及时地向同伴示警,并且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不敢挣扎,但是下沉的速度还是在逐渐加快。 “瘦蓝部”反应迅速,连连跳跃、纵身,就近攀上一棵树的树枝,探身抓住了探路白翼人高举的手,向上拉扯。然而,任凭他如何用力,就是拽不出探路的白翼人,甚至无法阻止下沉之势,连自身攀附的树枝都抵抗不住下沉的吸力,渐渐向下弯曲。 “胖蓝部”见此情形,也连忙攀上了别的树枝,拽住探路白翼人的另外一只手,可是依然未能奏效。 这时候,高矮两个白翼兄弟好像帮不上更多的忙,他们也想飞上树枝,一起往外拽人,却被“瘦蓝部”喝阻了。 “别上来,树枝经不住,快找绳子。” “好,好。” 高矮两个白翼人一边答应着,一边慌忙不迭地把腰带解下来,系在一起。试了试,不够长,而后“高白翼”又连忙脱袍子,撕布条…… “不行了,我要被扯断了。放手,放手吧。” 探路的白翼人甚至连巨翼都沉下了大半,终于忍耐不住吸力与拉力的相互较量,痛苦地喊出了声。 “啪”地一声脆响,“瘦蓝部”所攀附的树枝居然折断了,与此同时,“胖蓝部”一声喝喊,拼尽全力往上一拉,竟然生生地拉断了“探路白翼人”的一条胳膊。 树枝折断的瞬间,“瘦蓝部”也跟着掉了下去,只得伸手摁着“探路白翼人”的头顶,借力向外,飞纵出去,而被扯断胳膊的“探路白翼人”,仅仅发出半声惨嚎,便被彻底的摁进了沼泽里。 ………… 时间静止了,画面静止了,仿佛连雾气也静止了,只有“探路白翼人”那条被扯断的胳膊,还握在“胖蓝部”的手里,一滴一滴,滴淌着鲜血。 “高白翼”有些吃惊地说:“你们……你们杀了他!” “你们眼睛瞎了吗?我们一直在救人,难道你们看不见?” “胖蓝部”从树枝上跳下来,愤愤不平地反驳着,手里还拎着那条带血的胳膊,这恰好更刺激了“高白翼”,指着它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救人?救人,你们为什么不把他拉出来?我只看见你们为了自己活命,踩着他当垫脚石。” “你放屁!沼泽吸力太大了,根本拉不动。救不了人,难道还要陪着他一起……” “胖蓝部”忽然住口,有些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看偷袭自己的人,然后瘫软在地。 “杀人偿命,和这些蓝毛野兽废什么话。” 偷袭之人是“矮白翼”,刺杀过“胖蓝部”之后立刻抽回长剑,同时挥动巨翼,又向“瘦蓝部”射出几支羽箭。 自从跳出沼泽范围之后,“瘦蓝部”一直呆呆地站在旁边,没再说过一句话。他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蹊跷,想要好好思考一番,然而异族兄弟没能留给他更多的时间。此时羽箭来袭,“瘦蓝部”猛然闪躲,兵器在手,又纵身向白翼人扑去,同时不忘回骂。 “早知道你们这些白毛畜生靠不住!” 出言指责的“高白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瘦蓝部”刺死当场。现在公平了,大家一对一,“矮白翼”射出羽箭,“瘦蓝部”亮出毒爪,一场舍命相搏,开始的很快,结束的同样很快。地上躺着四具尸体,外加一条胳膊。 树林依然寂静,雾气依然浓重。 没有人能去多想,好好的树林怎么会有沼泽,它究竟有多大,多小?是仅此一个,抑或随处都是?树林里没有路,只有遍地枯叶,从表面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不同,假如这些所谓的沼泽随处都是,那么,对于树林里的人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 更可悲的是,一会会儿的时间,就死掉了五个人,却还没有人注意到,那根折断的树枝,淌出来的汁液,竟然是红的,像鲜血一样的颜色。 ………… 事实证明,这些所谓的沼泽可能真的随处都是,因为单单一支几十人的队伍,就遇到了好几处。前前后后,蓝部白翼加起来,已经有十多个两族兄弟因此丧命。如果非要找出一点好消息的话,就是这些死去的兄弟,用自己的身体区分开了枯叶,暴露出一个个所谓的沼泽,像是路标,提醒着别人别再陷进来。 这支队伍领头的是一个白翼统领,他命人探查过,这些所谓的沼泽其实都不大,更像是一口口枯井,或者一个个树洞。只是还弄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吸力,一旦陷入,就绝没有再逃出来的可能。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比这些更加可怕。 起初,大家同心戮力,甚至不少兄弟都是在救援别人的时候,也不慎陷落,陪伴兄弟,罹难共赴,无论他是蓝部的,还是白翼的。 但是后来,恐慌开始蔓延,紧接着是怀疑,相互之间,失去了信任。甚至蓝部人已经自成一队,再也不肯听从白翼统领的指挥,因为之前,蓝部人比白翼人多死了两个,所以他们怀疑是白翼统领故意陷害的。 白翼统领意识到了问题的存在,但是面对充满戒备的蓝部人,他也无可奈何。越走人越少,越走越茫然,甚至连白翼统领也失去了冷静与判断的能力。 当又一个白翼人掉进所谓沼泽的时候,面对一群冷眼旁观的蓝部人,白翼人终于爆发了,巨翼大张,羽箭纷纷。或者说崩溃更为恰当,因为不仅仅是蓝部与白翼之间拼杀,甚至出现了蓝部人砍杀蓝部人,白翼人砍杀白翼人的局面。 他们都疯了。 而这样的疯狂,在整个树林里,屡见不鲜。 ………… 发现树林有古怪之后,猎鹰王便在第一时间停止了前进,想要从树林之中退出去,然后却又发现这已是不可能。原本他还想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但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很容易让人心里长满荒草。四周根本没有任何变化,这样静等干耗,又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假如自己都需要等待救援,那么多别的兄弟又该指靠谁呢? 于是,猎鹰王下令,继续前行,希望能收拢更多的兄弟,一起摸索出去。然而,除了同样被所谓的沼泽吞噬一些兄弟之外,他们一无所获。只是猎鹰王知道,那不是什么沼泽,而是星主早已设好的陷进。 猎鹰王有些疲惫,在一段倒地横卧的树干上坐下。他忽然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发现只有幼年时母亲的怀抱最为温暖安恬,只有童年的淘气时光最为无忧无虑。后来就发生了蓝白大战,自己带着族人与白翼人拼命,逃进森林更深的地方。 按理说,蓝部人从小生活在森林里,对于这样的环境有一种天生的亲近与感知,可是为什么,在这里,自己会觉得毫无头绪,一片茫然? 几十年了,自己从一个年轻小伙儿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多走几步路就累的要坐下来歇一歇。仔细想想,自己这一生都做过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呢?带着族人们,从东躲西藏,到稳住阵脚,训练小辈,积蓄实力,发展壮大,重返荣耀。 好像自己有很多事需要去做,每天都忙忙碌碌,又好像从一开始就被绑缚在宿命的锁链上,自己从来也没能挣脱过。可是到头来,几十年的努力,只是一天,便化为乌有。 哦……还有迪辰,那个小家伙降临的时候,可是自己这辈子最为开心高兴的时候。可是他也死了,无论是所谓的伟大或者卑微,总之是死了。真是对不起他的母亲,没能照顾好他。想起迪辰的母亲,猎鹰王心里泛起一股久违的甜蜜。 要是她还在,该多好啊…… ------------ 第45章 疯狂思绪 第45章疯狂思绪 ……………………………… 猎鹰王将周遭的人全部叫到身边,像个和蔼老者谆谆教诲后辈一般。天知道,向来性烈老辣的猎鹰王有一天也能与“和蔼”沾边。 “这条路不好走,你们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一定要相互信赖,彼此帮助,这样……或许还能走出去。” 猎鹰王长吁出一口气,淡淡微笑着又说:“你们走吧,我累了,走不动了。” 随后,竟然就此,闭目而逝。 长剑还斜插在背后,双手平放在膝上,蓝色头发有些微微蓬乱,却使他显得更加雄浑,只是低垂的头颅,使他看起来似是在沉思冥想,或是睡着的模样。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武者,像是一位睿智达贤的长者,抑或,仅仅是一位安详的老人。 也许猎鹰王早就死了,还在沙凡集市的时候。那一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梦想破灭,一生的努力付之东流,又亲眼看着唯一的儿子下葬,连未来都离他而去。也许从那一刻起,他便没有了活着的气息。 他接纳白翼人,他追随彦落雨,作为一个首领,是想为族人们开辟一个全新的天地,但是作为个人而言,他却没有雄心壮志。也许他只是想来看一看,那安排了他一生宿命的存在,究竟是何等面目,只是想来看一看,那令他儿子不甘屈服,至死反抗的,又究竟是谁。 然而在这里,迷雾森林唤醒了他的苍老,阻止了他的脚步。不知道猎鹰王临终时是否留有遗憾,但是,能够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至少,他与儿子倒在了同一条路上。 ………… 凡是进入迷雾森林的人,思绪如潮,纷乱不断,没有谁可以幸免,即便是彦落雨和忻向之也不例外。 不过,自从彦落雨昏迷之后,再次转醒过来,情况似乎好了很多,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多数时间还能够保持平静,倒是忻向之,变的有些浮躁、易怒,还有内心无法消除的深深不安。唯独有一点,只要是彦落雨心绪不宁的时候,忻向之会马上清醒过来,安慰、开导于她。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彦落雨在扮演这样的角色。 两个人相互伴随着,相互牵引着,在迷雾森林里,时而踟蹰不前,犹豫徘徊,时而又快步急行,迫不及待。他们也曾看到过那些暴露出来的陷进,还有相互被砍杀而死的蓝白族人。是的,看得到死人,却见不到活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忻向之忽然停下脚步,长长地吁一口气,苦笑着问:“你说,老大究竟在搞什么把戏,是想把咱们都困死在这里吗?” “你怎么就能认定,是他搞的把戏呢?” 彦落雨不赞同忻向之的话,但是又不敢过分反驳于他,她害怕会引得忻向之再度犯病,认为自己说话不向着他。有点可笑,却又是事实,之前忻向之已经因为这个缘故,发作了好几次。所以,彦落雨现在说话,都要先想一想措词。 “你觉得,他会害我们吗?呵呵,打你几下倒是有可能。” 说着说着,彦落雨甚至还笑了起来。 忻向之还是有些忿忿不平地问道:“那现在这个鬼地方,连你都飞不出去,又该怎么说?” 没错,彦落雨的确尝试过飞出去,但是上边的树枝就像一张无处不在的网,且越往上越绵密,越往上,越使人感到无能为力。忻向之曾经想帮着砍出一条出路,结果被血红色的树汁喷溅到身上,便是一阵狂暴发作。越砍,树汁喷溅的越多,狂暴的也越厉害。幸亏彦落雨及时地打晕了他,否则,任由他不停地乱砍乱杀下去,真不知道会不会力竭而死。 想了想词儿,彦落雨循循善诱地说道:“我们都认为他就在这里,对不对?” 忻向之有些发蒙,却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们还认为,他在这里有很强大的能力,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不对?” 忻向之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接下来彦落雨却幽幽地又说:“可是……万一他在这里……也还是在受苦呢?” 忻向之忽然呆怔住了,他明白这个“也”字的含义。哥哥生前的确是受了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苦楚,本以为人死如灯灭,他死了,却也不用再受苦了。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在这里,在水蓝星上,他会继续受苦,这是让人无法接受的残忍。 内心顷刻被愧疚充满,自己之前居然还会嫉妒哥哥,还会吃他的醋。忻向之一边连声骂自己“混蛋,真是混蛋!”一边用拳头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脑袋。 这是另外一种思绪的发作。 “向之,向之!” 彦落雨急忙拽住忻向之的胳膊,大声的呼喊,直等他停下来,痛苦地望着自己。 “不要想,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只要能见到他,一切就都清楚了。” 这话是安抚忻向之用的,同时也像是在警醒自己。彦落雨没想到,自己已经很小心翼翼地说话了,却还是勾动了忻向之的思绪。 是啊,一个人只要是还活着,只要是醒着的,想要脑袋一片空白,万事不萦于怀,实在不容易。可是这样的话好像又不完全正确,在原本那个世界里,自己不是常常一发呆就是大半天吗?忻向之也是这样的,时常盯着自己,呆呆地看上半天。 原来,发呆不等于什么也不思,什么也不想。他盯着自己发呆的当时,也许就是在想,该爱自己还是恨自己,而自己发呆的时候…… 彦落雨连忙摇了摇头,好危险,差一点就又陷进去了。 忻向之也思忖着彦落雨的话,艰难地点点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 如果说迷雾森林搅乱人们的思绪,使大家发疯发狂的话,苏逸飞应该早就死了,然而他并没有。若说他是因为心志坚定,可是看到心岚与迪辰下葬的时候,他明显要比猎鹰王更加哀痛,情绪失控。然而到目前为止,苏逸飞尚能保持镇定,并没有出现混乱迹象。尽管他所带的这些人,也被陷阱吞噬了一部分,但是大家都还能够跟随着他,保持尊敬。 行走在迷雾之中,苏逸飞不断地嘱咐大家跟紧自己,表现出的沉稳与从容,使大家觉得出路就在他心里,只要跟着他走,就一定能成。然而,当他们这一队人听到打斗声的时候,苏逸飞还是忍不住有些暗自心惊。自从进入迷雾森林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活人的动静。 苏逸飞带着人向打斗声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竟然是苏丽娜与赫闻天,正被十几个蓝部人围杀,地上还躺着几具蓝部人的尸体。 苏丽娜与赫闻天好像都受了伤,打斗之间,动作显得不是那么灵便,鲜血染在白袍上,格外醒目。 赫闻天也还罢了,毕竟赫赫战将,即便受伤挂彩,也雄姿不倒,一对铁爪,抓来挡去,左右翻飞。令人惊奇的倒是苏丽娜,平时一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搏命之际,也爆发出非常战力。她手中还是那把红皮鞘,二尺长的短剑,从前整天见她拎着,与其说是防身之物,还不如说是装饰用品。此刻剑已出鞘,仍是通体通红,却似一道夺命红芒,忽来闪去,总是趁着赫闻天抵挡住敌人的间隙,溜出去收割敌人的性命。 “住手!” 苏逸飞一声大喝,连忙赶上前去,他身后的那些人也迅速围成一个圈,将眼前这些人全部围在其中。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喊声,苏丽娜扭头,看见居然是苏逸飞到了近前,随即又是惊喜,又是委屈地喊了一声“父亲”,便向苏逸飞身边跑过来。 毕竟是临敌经验太少,只顾着奔跑,苏丽娜却忽略了还在围着他们的那些蓝部人。当她从两个蓝部人中间穿过的时候,一个蓝部人猛然伸手探爪,想要抓住苏丽娜,夺下她的小红剑,而另一个也伸出长剑,向她颈前拦去。 也许大家都没有想到,眼前这十几个蓝部人居然这么大胆,已经被死死围困,还敢向苏丽娜动手。可是苏逸飞见到苏丽娜之后,就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形,眼见两个蓝部人有异动,立刻振翅,射出羽箭,准确无误地钉在他们手背上。 伴着苏丽娜一声惊恐地尖叫,紧随而来的赫闻天一对铁爪齐出,同时抓进了两个蓝部人的胸膛。 直到苏丽娜扑进自己怀里,苏逸飞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连忙紧张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疯了,他们都疯了。一见面,就要杀我们。” 苏丽娜心有余悸地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便昏倒在苏逸飞的怀中。 那十几个蓝部人似乎是为了印证苏丽娜的话,二话不说,猛然举起各自手中的兵刃,一起向围困他们的人砍杀过去。 跟随苏逸飞而来的这一队人之中,不单只有白翼族,也还有不少的蓝部人。原本眼前的情形让他们有些抵触,毕竟被围着的都是他们蓝部同族,地上也是只有蓝部人的尸体。 所以,有些蓝部人还悄悄地询问,试图尽快搞清楚真相,可是被围起来的那十几个蓝部人真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不仅如此,更令人震惊的是,那十几个蓝部人不但向白翼人砍杀过去,也向他们这些同族举起了兵刃。 面对此种情形,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瞬间,便有两个白翼兄弟和一个蓝部兄弟被砍死。 “还击,格杀勿论!” ------------ 第46章 她的召唤 第46章她的召唤 ……………………………… 苏逸飞及时下达命令,然后不住口地呼唤着苏丽娜,直到她悠悠转醒。 看到苏丽娜醒来,赫闻天含怒返身折回,也加入了战斗。 那十几个蓝部人的确很疯狂,不管不顾地向身边够得着的所有人乱砍乱杀,幸亏跟随苏逸飞的人多,又有赫闻天的加入,片刻之后,终于全部予以击杀,可也给苏逸飞这边造成不小的死伤。 赫闻天已经向苏丽娜走了回来,苏逸飞正抱着她焦急地询问着。 “丽娜,告诉父亲,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的那个蓝部小姐妹呢?” 苏丽娜仍显得有些恐慌,也有些疲惫,却又强自打起精神,慢慢说道:“我和小佳查探树林,力尽的时候也没能飞过去,本来想踩着树梢换口气儿,可是刚一落下来,就被树枝死死缠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后来闻天他们赶过来,想拉我们出去,结果他们自己也被缠住了。” 苏丽娜说了几句话,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赫闻天赶紧接过她的话,向苏逸飞继续说道:“就是这样的。本来我们还想着砍断树枝脱困,可是砍了这边的,那边又来缠,反正怎么着也出不去。后来小佳摔到了地上,班明跳下去救她,可是等我和丽娜也下去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再后来,我们就遇到了那些蓝部人,还以为是救兵呢,哪料到他们都发了疯似的,一上来就砍我们。我们俩一边打,一边跑,可是怎么也摆脱不掉他们,直到刚才,要不是首领您赶过来,或许我们俩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不知道苏逸飞在听些什么,对着赫闻天和蔼地一笑。 “你还叫我首领啊?” 赫闻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些傻呆呆的,直到看见苏丽娜双颊绯红,才恍然大悟,然后也跟着羞涩了一下,有点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叔……叔叔。” 苏逸飞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神情迟重地说:“这里的确很古怪,不单有很多陷阱,而且我们一路走过来,还发现很多处打斗的现场。没有敌人的影子,他们应该都是自相残杀而死,但是……也不属于蓝白两部的仇怨纷争。因为从打斗现场留下的那些尸体上来看,有很多蓝部人都死在蓝部毒爪之下,而很多白翼人又是死于白翼羽箭。我怀疑……他们都是中了什么毒,迷失了心智,所以才发疯的。” “那首……” 赫闻天只说了两个字,及时醒悟,又连忙改口说:“那叔叔,您这一队人,有没有什么异常?” “情况也不是太好,不少兄弟都是被陷阱害死的,队伍也有些人心浮动,但是,还能约束。” 说到这里,苏逸飞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喊了一声,“对了!” 赫闻天紧张地追问:“什么?” “伤!” 苏逸飞很肯定地说了一个字,然后又摇头否定自己。 “不,应该是血!凡是进入树林之前就受过伤,流过血的兄弟,好像心志就会坚定一些,反而是那些之前好好的,活蹦乱跳的人,进来之后,越容易心绪不宁,浮躁波动。” 苏丽娜还赖在苏逸飞的怀里,听到这里,也扬着头,好奇地问:“父亲,您是说树林里的毒,和血液有关?还是说流血能排毒?” “不。树林里的毒和心有关,能够扰乱人心。因为心绪不宁,所以造成血脉偾张,到达一个极限之后,就会发疯发狂。可是那些之前受过伤的人,即使心绪不宁,也不会血脉偾张,因为……会流血不止。”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苏逸飞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伤。果然,包扎之处又早已洇红了一大片。 不得不说,苏逸飞与猎鹰王比较起来,虽然勇猛不如,却更加睿智。他几乎猜中了迷雾森林的全部本质,但是那些发疯发狂之人不是因为中毒,仅仅是因为每个人自己的思绪。当各种各样,杂乱无章的思绪纷至沓来,而它的主人又无法整理,无力自救的时候,总会想着给自己割上一刀,仿佛能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体里静静流淌出来,心里才会好过一些。当然,把这些说成是中毒,其实也并不为过。 “哦,对了叔叔,这些树也很是古怪。” 赫闻天像是猛然才想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苏逸飞放在身边的长剑,向他身后的那棵树砍了一剑,然后再拿到苏逸飞面前,给他查看,剑刃上果然有一道红色痕迹,像鲜血一样。 凝视着剑刃上那道血痕,苏逸飞久久不语,没有人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兄弟们只得围在他的四周,静静等待着,却又不敢离的太远,怕稍一不慎,便会失散掉队。 ………… “父亲,我不是你的女儿,对吗?” 还是苏丽娜惊醒了沉思中的苏逸飞,却是一句有些突兀的话。 苏逸飞愣一愣神,随即慈祥地说:“傻孩子,怎么会呢?你是父亲的好女儿,永远都是。” “那心岚呢?” 苏丽娜契而不舍地追问。 听到心岚两个字,苏逸飞的脸颊轻微抽搐了一下,皱起眉头,疼惜地说:“她也是父亲的好儿女。” “给我讲讲吧!” “什么?” “讲讲我的来历,还有我的亲生父亲。” 苏逸飞有些诧异地看着怀里的苏丽娜,发出一声叹息,继而就像沉浸在回忆的过往里,轻声絮叨。 “你本来就姓苏,你的生父是我的本家兄弟,当年,还是我的父亲,你爷爷做咱们白翼首领的时候,他就开始跟着我。后来爆发蓝白大战,白翼把蓝部杀的大败,但是猎鹰王非常勇猛,在战场上四下拼杀,折损了不少白翼勇士。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想拿下他,立我白翼少主之威,就主动向他冲杀过去。呵呵……可我不是他的对手,险些丧命在百爪刃之下,是你的生父为了救我,才被猎鹰王所杀。当时,你的生母正怀着身孕,听到你生父战死的消息,哀恸不止,竟然早产,生下你之后,她也随着你生父去了。” 久久的沉默,苏逸飞仿佛又回到那时的战场之上,只是不再热血沸腾,似乎变得更像是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亲人、朋友,兄弟、族人,一个个倒下,血流满地,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苏丽娜似乎也跟着苏逸飞回到了那个战场,而后看到了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还有自己的母亲,她是那样的哀痛,怀抱着爱人,纵然巨翼仍在,却永远的失去了整个天空。 “于是,你就收养了我?” 苏丽娜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多余的话,想了想,又说:“你对我说过,母亲是生我时,难产而死。可是……我是说……那心岚的母亲呢?” “战死。” 苏逸飞最深的痛楚终于被触动,眉头紧锁,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哀伤。 “她坚持要和我一起上战场,说要陪我同生共死,可我……却没能保护好她,还独自苟活到了今天……” 一滴浑浊的老泪,顺着苏逸飞的脸颊,滴落在苏丽娜脸上。 苏丽娜将一只手从苏逸飞的腰间伸向背后,轻轻拍抚着,像是想要给他安慰,哄他开心,并且甜甜地笑着说:“那心岚应该是我的姐姐才对啊。” 忽而,苏丽娜却又不解地问:“可是……你连我都肯收养,却为什么又要让她隐姓埋名呢?” “我怕失去她。怕蓝部的人注意到她,给她带去危险。” “那你就不怕……我,有危险吗?” “所以,从小我就不许你随便离开居地啊。” 静静地躺在苏逸飞怀里,许久,苏丽娜一边轻轻摇头,一边轻声说:“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 苏丽娜将头埋进苏逸飞的怀里,苏逸飞只觉得腰间猛然一凉,并没有显示出丝毫的痛楚与慌乱,而是继续拍抚着苏丽娜的肩膀。 “你是想让我做替死鬼!我的父亲替你死了,我也要替你的儿女去死,对不对?” 随着一声凄厉的质问,苏丽娜猛然抬起头,同时用力地从苏逸飞腰间抽出她的小红剑。 苏逸飞惨然而笑。 “我的孩子,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我不信,我不信,我什么都不信!” 苏丽娜从苏逸飞怀里挣脱起来,疯狂地哭喊着,急匆匆跑掉,手里还拎着她的小红剑,那是当年苏逸飞送给她的。 小红剑,是妻子的遗物。 苏逸飞原本想留给心岚,却又担心它太过扎眼,与心岚的身份不符,所以就给了苏丽娜。反正两个女儿整天形影不离,一起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给谁还不是一样,只要每天能看到它就好。 如今,她终于召唤自己了,能让小红剑送自己去追寻她,这样很好。 赫闻天慌里慌张的,想要追赶苏丽娜,却又被苏逸飞喊住。 “闻天,照顾好丽娜,一定要……照顾好她……” ………… “班明,班明!” 是小佳的声音,急切而又慌张。 彦落雨拉着忻向之急忙朝着喊声跑过去,却没有发现忻向之微微一变的脸色。 班明躺倒在地,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不知道是昏迷,还是已经死去。小佳就跪在他的身边,不停地哭喊着,显得悲凄而又无助。 “小佳。” 经历种种磨难,失散后的重逢,悲喜交加的滋味使彦落雨也有些难以抑制,连声音都微微发颤。 “姐姐!” 看清楚来到面前的人居然是彦落雨,小佳委屈地喊了一声,起身跑过去,一头扑进彦落雨的怀里,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忻向之急忙走向班明,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脉搏,然后转头对彦落雨和小佳说:“你们别担心,他只是昏……” 然而忻向之的话还没说完,班明猛然起身,屈指成爪,朝着忻向之的后脖颈狠命抓去。事发突然,连忻向之似乎也没能躲开,与此同时,小佳竟然搂住彦落雨的脖子,倏然转身到她背后,还将一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 第47章 树枝鬼爪 第47章树枝鬼爪 ……………………………… 小佳的钢叉还摆在班明的身边,那么她手里的长剑应该就是班明的吧。事实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他们精心设下的一个陷阱。并且,大致情形也正按照他们预想的那样,一步步发展,实现。小佳先缠住彦落雨,班明突袭忻向之,万一失利,还可以拿彦落雨当人质。 看到班明的毒爪落在忻向之的后脖颈上,十拿九稳,小佳甚至放松了勒着彦落雨的胳膊,可是异变又起,发出惨叫的不是忻向之,反而是班明。他收回鲜血淋漓的毒爪,怒目仇视着忻向之,虽然强自忍耐,却还是疼的有些浑身发抖。 是百爪刃的“刃脊鳞甲”,贴附在忻向之身上之后,无时无刻地护卫着他。原本忻向之的脖颈处并没有鳞甲贴附,只是刚才,班明伸出毒爪的同时,鳞甲才自动游移了过去。一个蓝部人,想要伤害蓝部百爪刃所护卫的目标,结果可想而知。 “你们想要杀了我们?” 看着架在眼前的长剑,彦落雨有些痛心地问小佳,然而回答她的却是忻向之。 “不,他们应该只是想杀了我?” 无论是彦落雨还是忻向之,被袭者都没有显示出丝毫的惊慌,反而是偷袭者无法从容镇定。 小佳惊讶地问:“你知道我们的计划?” 忻向之摇了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 “算是吧,不是太清楚。” 迷雾森林里,除了一直陪在身边,不曾离弃的人之外,是见不到其他活人的。而身边的人,又是最有可能伤害自己,或者被自己伤害的人。 假如不是心岚帮着,早已解开了忻向之的心结,使他坚决不再欺负彦落雨。假如不是忻向之陪着一起跳海,到了水蓝星上之后,仍死追活追,不肯放弃,使彦落雨坚决相信,他不会欺负自己。或许,他们之间,也早就爆发疯狂之战了。 当初那个撞见他们的搜寻队,如果不是彦落雨及时唤醒,在忻向之发狂的状态之下,也肯定会被他全部杀掉。所以听到小佳第一声呼喊,忻向之就有了异样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他查探班明脉搏的时候,发现他的脉搏何止强劲有力,简直是激亢偾张。 忻向之淡淡地又说:“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计划,只是这里看不到活人,只能看到死人。你们既然能把我们吸引过来,肯定是怨念太重,也必然会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说的对吗?” 其实不需要问别人,彦落雨也知道忻向之说的没错,只是因为自己猛然听到小佳的哭喊,太过担心,才忽略了身处迷雾森林的凶险。 “姐姐,我不想伤害你,可是他……他亲手杀了我爹啊!” ………… 小佳哭诉着,继而悲愤地用长剑指着忻向之。 好机会! 彦落雨屈指弹在小佳的手腕上,头向后仰,身向下滑,闪躲出小佳的钳制范围,然后跑到忻向之身边,拉起他,退站到一个安全的距离。这一切说来嫌慢,只是恍惚间一道魅影飘过,彦落雨便已完成了所有的动作。 小佳呆呆地出神,继而喃喃地问:“姐姐,你不会让我报仇的,是不是?你要救他,宁愿看着我爹惨死,是不是?” 彦落雨心伤欲泣,不停地摇着头。还在沙凡集市之外的时候,她就替忻向之担下了这份仇恨,曾对危男说过,要报仇,尽管找她,她是不会还手的。现在,她依然这样想,如果非要用人命来化解仇恨的话,她希望死的不是忻向之。 只是,彦落雨此刻没能细想过,轻言赴死,是否也是因为迷雾森林勾动了内心的诸般思绪。 “不,她是在救你。” 忻向之望着身边满脸苦痛之色的彦落雨,他知道她心里的疼惜,也懂得她所有的想法,所以他觉得心暖,所以,他微笑。 “不管我犯下多大的错,有多么罪无可恕,你都不应该用她来威胁我。她不应该受到伤害,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即便要我罪孽深重,即便要我满怀愧疚,我也要她好好活着。所以,刚才如果不是她及时的离开你,此时,你已经死了。” 手中的长剑颓然地掉落在地,小佳却更加疯狂地哭喊起来。 “死有什么可怕的?我不怕死,也不怕你!反正你已经杀了我爹,再杀了我有什么好奇怪的。来啊,你来杀啊,你来啊!” 班明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小佳身边,好像做好了陪小佳一起慷慨赴死的准备,他的眼神之中也失去了往日的机警,只剩下仇恨的怒火。 ………… 其实,单就水蓝星上这些人而言,除了心岚是个例外,能让忻向之最为觉得亲近的,就是小佳。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之间更是横亘着那场误会,但是经过心岚的解说,都已经揭过去了。小佳又野又蛮,还没心没肺,这很符合忻向之平时搞笑作怪的需求。于是,小佳常常被忻向之拿来当枪使,敢于捉弄一切想要捉弄的人,也会无意之中,就配合忻向之一下,即使事后醒悟,总想逮着忻向之狂揍,也无所谓。 比如,她被忻向之忽悠着喊姐夫,可忻向之的目的就是为了逗弄彦落雨。 然而现在,看着伤心欲绝的小佳,她是那么的倔强,眼神中没有熟悉的亲切,只剩下仇恨。毕竟是杀父之仇啊,哪能是一句误会,就可以释然忘怀的? 忻向之忽然想起了靳大洋,想起自己要为哥哥报仇之时的心情。或许区别只在于,靳大洋打不过彦落雨,所以自己可以大仇得报,而小佳打不过自己,难道就该饮恨终生吗? 内心埋藏的愧疚,被小佳的仇恨勾动,忻向之无奈地叹息,心念所动,刃脊鳞甲从身上片片脱落,回归到百爪刃的空槽中,而又宽又长的百爪刃,也变回了短匕的模样。 “用这个吧。这个原本就是你爹的武器,用它帮你爹报仇,能够更痛快点。” 看着忻向之离开自己,一步步向小佳走去,彦落雨猛然醒悟。 不对! 这些又是迷雾森林的古怪,它不仅能让人愤怒,让人仇恨,让人嫉妒,也能让人痛苦,让人自卑,让人愧疚……反正,只要是心里有过的念头,它总能扰乱思绪,勾动其中任何一点,将其无限放大,使人深陷,无法自拔。 “向之!” 彦落雨大喊一声,与此同时,将手中的千羽剑高高举了起来。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举剑,而不是跑过去拉回忻向之。小佳是伤害不了忻向之的,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小佳,可彦落雨就是觉得忻向之会有危险,或许举剑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忻向之已经走到了小佳身前不远处,也将百爪刃抛向了小佳,然而没等小佳有任何动作,头顶上的树枝突然活了。那些树枝犹如一只只或干枯,或青翠的爪子,大大小小,争先恐后,有的抓向小佳和班明,有的抓向百爪刃,有的则抓向忻向之。 “树枝鬼爪”的速度极其之快,彦落雨却比它们更快。千羽如鞭,向半空中一个横扫,将所有划过的树枝鬼爪纷纷斩断,落了下来,同时还有大量喷溅的树汁,如同血雾。 被斩断鬼爪的这一拨树枝迅速缩了回去,可是新一拨树枝鬼爪又迅速探了过来。彦落雨一边忙于应付,一边连声大喊,“向之,快醒醒啊!”同时催动白羽,朝着忻向之和小佳他们飞旋过去,想要先将他们护住。 一道白光直射忻向之与小佳之间,目标竟然是百爪刃。彦落雨看的清楚,那是一条白色钢索,于是立刻挥动千羽剑迎上去,在它攫取百爪刃之前,一剑斩在钢索上。然而钢索并没有被斩断,更是不甘心无功而返,回缩之时,竟然卷起小佳与班明。白羽纷纷飞射追赶,却又纷纷飘落而下。 瞬息之间,巨变如斯。 忻向之好像被喊醒了,也已经拿回了百爪刃,刃脊鳞甲附身,百爪刃宽长锋利,似是战神附体,又帅又酷又飘飘。不过这会儿他可没心情作怪,百爪刃急挥连斩,与彦落雨并肩作战。 只要树枝鬼爪不是一拨一拨不停地抓过来,凭着彦落雨和忻向之的本事,扫平那些已经伸出的爪子,还是分分钟的事,可是他们不算胜利,毕竟丢失了小佳和班明。 ………… 看着一地的烂木头、柴火棒,还有慢慢淡化下来的血雾,彦落雨忽然一改往日恬静,刁蛮地大发娇嗔。 “笨蛋,你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忻向之则疲赖地说:“傻妞,彼此彼此。” 这算是临危不惧,还是苦中作乐?总不能是“谈笑间,强撸飞灰烟灭”吧?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自从进入迷雾森林之后,虽然千小心、万谨慎,可还是状况不断,麻烦多多,稍不留神,就会被勾住心里的一点思绪,使劲往死胡同里拖,往阴沟里拽,不是发狂,就是发懵,连抱住大腿哭鼻涕的事都干出来了。 更可恶的是,似乎连“留神”都不对,神留的少了,大意之下,中招,神留的多了,更容易中招。搞的人就像打摆子似的,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迷迷糊糊,一会儿颤颤巍巍。 也许只有天生的白痴,或是行尸走肉,才可以在迷雾森林行动自如,来去从容,因为什么也不思,什么也不想,就不用担心受到迷雾的侵扰,思绪纷乱。 现在,彦落雨和忻向之四目相对,静静的彼此注视。他在她的眼里,套着刃脊鳞甲,手持百爪长刃,犹如古代武者,隽逸且兼具雄浑。她在他的面前,身披白明巨翼,千羽轻旋流转,宛若上界神女,柔美而不失坚毅。 这是一个全新的对方,在原本的那个世界里,生活之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到的样子,即便连想象也想象不出,这么一副动画里才会有的形象。然而,他们都觉得,对方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是褪去了所有的装扮与衬托之后,最真实的模样。 ------------ 第48章 是花如意 第48章是花如意 ……………………………… 这一刻,他们忽然有了一种新生的感觉,这种生,是伴随着对方而生,是将自己融入进对方的躯体,或者是自己的躯体接纳了对方的融入。用来交流的语言,已经被眼神、动作,或是两个人之间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所代替,就像忻向之情不自禁地将彦落雨的手放在唇边,而彦落雨会霎时,雪颊嫣然。 ………… “呵呵,呵呵……好有趣啊。” 迷雾深处竟然传出了笑声,既觉无邪,又满含妩媚。 只得停下对彦落雨进一步动作,忻向之有些愤恨地咬着后牙根,嘟嘟囔囔地说:“粗话的。咱们心急火燎地找他的时候,他死活不肯出来,现在咱们不着急了,他反而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就不能再多等一会儿么?” 彦落雨娇羞地笑,看着忻向之使坏未遂,满心不甘的样儿,她知道忻向之说的这个“他”,指的是什么。 按照忻向之先前的说法,像迷雾森林这种地方,肯定会有一个幕后黑老大操控、推动着这一切,再不济也得有个看门的、知情人之类的角色。不然的话,林子外面就该挂个警示标识,写上“迷雾重地,闲人勿进”之类的字。 好吧,不管忻向之如何胡说八道,反正又被他蒙对了。既然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相信事情总会有所改观,所以彦落雨还在笑,带着淡定与从容。 “哟……小哥哥,说什么呢?声音大点,让我也听听啊!” 刚才那个“他”,也许应该改成“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又是如何坐到树枝上去的,双脚一荡一荡,树枝也跟着轻轻摇曳。 一袭长裙,却有黑色与粉白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头发也是黑色与金黄各占一半,最为令人惊讶的是,她只戴着半张不留眼孔的面具,也仅仅遮盖一半的脸庞。面具不是黑色的,泛着银亮银亮的冷光,却又显得哀伤至极,甚至还有一条泪痕从眼眶直接划过脸颊,而袒露在外的半边真容又水嫩粉白,笑靥如花。 她的笑容也很奇异,可以是天真活泼,可以是青涩娇羞,可以是成熟妩媚,可以是妖冶撩人。总之,想要让她是什么样子,就能够看到她是什么样子。 忻向之好像白痴一样呆呆地看了半天,忽然弯腰作揖,十分有礼貌地问:“这位大婶,请问贵姓?” 彦落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才惊觉自己刚才已经被她所迷惑。她的半张真容里,有女人一生的各个阶段,渴望得到的模样,好像满满的,都是令人嫉妒的幸福,然而另外那半张面具更让人充满好奇,总是忍不住想要看一看,被她隐藏起的究竟是些什么。 这是一个连女人都能迷惑的女人。 彦落雨有些后怕地瞧了瞧忻向之,而忻向之也正盯着彦落雨,脸上挂满邪恶地坏笑,那意思似乎在说,没见过这种阵势吧?彦落雨翻着白眼,不屑地轻声一哼,扭头再去看那个她。 ………… “哼哼……有点意思。” 她好像暗含愤怒,看来,只要是女的,即便是天使或者魔鬼,也不愿被人说老,这可以与年纪无关。 “人家还是小女孩,你为什么要叫人家大婶啊?” 她的声音忽然一变,满是童真萌态。 忻向之作干呕状,嘴上却连连辩解:“不不,你误会了,我说的是这位大神。”可是心里又在嘀咕,死老妖怪,真恶心人。 “你敢骂我?” 她比刚才愤怒的更明显一些。 忻向之连忙扭头看着彦落雨,还不停地眨巴着眼睛,似乎是在说,看见没?咱们心里想什么,人家都知道。 然而没等彦落雨回答,那个她却又接口说道:“没错啊,我就是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怕不怕我?” 忻向之没说出口的话,被人家当面说出来,多少有点尴尬。 她纵身从树枝上跃下,轻飘飘地落在彦落雨和忻向之近前,一副“我就是知道了”的得意神情。 “姑娘,你呢?你怕不怕我?” 她又转而问彦落雨,声音柔美的,像是一位知心姐姐。 彦落雨想了一想,很是淡然地说道:“怕!比被人当众扒光衣服,还觉得可怕。可是怕又能怎么样呢?每一个人可能都有不愿诉说的心事,不想回忆的经历,一旦被别人知道了,就不是扒光衣服那么简单了,而是撕开了皮肉,割断了血脉,砸碎了骨头。所以人人都需要面具,遮掩不为人知的隐秘。可是,就算遮掩的再好,别人都不知道,还能瞒得了自己吗?也许……这世上唯一令人不敢直视的,就是自己的心。” 而后彦落雨对着她莞尔一笑,又问:“你是心魔?还是我们心里的念头、感想、思绪?” 她恬笑着摇了摇头。 “是花如意。” “嗯,连名字都这么诱惑,引人遐想。” 忻向之装模作样,摇头晃荡地又说:“花若如意花不败,果然够霸气。” 花如意俏笑着,眼神有些狡黠地驳斥忻向之:“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 “我自己逗闷子,哄自己开心,不行吗?” 被人一眼看穿,忻向之倒也不嫌尴尬,反而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失时机地追问一句:“这么说,你也是星主?” “星主?” 花如意显得不屑一顾,又冷笑着说:“星主算什么东西?你们进来之后,一定也见过不少,那些会吸人的陷阱吧?知道那些是什么吗?” 不等忻向之和彦落雨回答,花如意已经知道了他们内心想问的话,继而又傲娇地说:“没错,那些全都是星主。他们进来之后,就再也出不去了,只能在这里慢慢等死。可就算是死了,心结也解不开,还会继续地纠结、缠绕、拧扭,就像无助的落水者,恨不得抓住任何一个从旁经过的人。” ………… 如此说来,在迷雾森林里死于心结的人,连死后也不能平静了。想想,真有点不寒而栗。 彦落雨就是心里刚刚这么一想,花如意已经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吓得彦落雨连忙转了心思,打听小佳与班明的下落。 “姐姐,刚才那两个人,被您抓去哪儿了?” “他们?他们算什么人?你想要啊?这里多的是。” 花如意的语气显得更加不屑,说完之后,伸手向四周慢慢划动。随着她手臂划过的地方,迷雾倏忽消散,甚至树木都以透明的形态呈现,好使得远近各处的情景,看起来更加清晰、真切。 死去的蓝部和白翼人已经比活着的还要多,或躺或趴,死状各异,而活着的,有些还在盲目地四处行走,有些正在陷阱中拼命挣扎,相互的厮杀还在继续,也有的人用武器刺向自己。一幅幅,一帧帧画面出现在彦落雨和忻向之眼前,他们甚至看见了猎鹰王的背影,苍老而落寞。然后,随着花如意收回手臂,这一切又都淹没在迷雾里。 不对。 花如意能够知道别人的心思,怎么会不知道宝宝担心的是小佳?她给宝宝和自己看这些,是想吓唬人,就像说出来那些死去星主的秘密一样…… 忻向之还没寻思完毕,花如意已经投过来了确定的笑容。所以,忻向之有点忍无可忍,破罐子破摔地说:“好吧姐姐,算你厉害。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这个无赖家伙,难怪能把她迷成这样。” 花如意俏笑着撇了彦落雨一眼,继而竟语气娇媚地对忻向之又说:“说实话,所有进到姐姐这个迷雾森林里来的人啊,都是再也出不去的人。可是姐姐今天心情好,想给你们俩破个例。不过,你们要留下来一……” 哪曾想,不等花如意把话说完,忻向之就甚为笃定地抢着说道:“姐姐你就直说吧,是要留下我的肉体,要了她的命,还是要留下她的身子,要了我的命。” 此言一出,彦落雨与花如意竟然好像同一个人似的,气呼呼异口同声地说:“呸、呸呸,臭不要脸!” 可是忻向之单单挑着花如意,连讽刺带挖坑地说:“你就是我心里的思绪啊,我再怎么臭不要脸,也都是你教的。” 一时之间,花如意竟被忻向之气的语塞。 ………… 比起忻向之用自黑的手段,来抵挡花如意,彦落雨就显得无力挣扎,万般颓丧了。假如花如意能够像影子一样,时刻跟随着,窥视着自己,且对自己内心的一思、一想,一念、一动,都了如指掌的话,那么她真的是自己可以反抗的吗?还是说,她根本就是自己的心,只是之前自己从未敢正视过她? 望着眼前的花如意,她的半张真容是那么的媚惑,眼神之中流露着难以掩饰的神采,自己的心真的有这么漂亮与骄傲吗?想想就觉得可笑又可悲,人生在世这么多年,却从来不认识自己的心,直到有一天,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地遇上了,于她的美丽之中,却只能感觉到恐惧。 不对。 连想也不能想,会被她知道的。这真是…… “她不是咱们的心,只是知道咱们心里的思绪而已。另外,她没你好看” 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可忻向之居然像花如意附体一般,不仅知道了彦落雨心里的想法,还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将她心里的疑惑都回答出来。继而又道:“不信啊,试一试就知道了。喂,大婶,我是不是你见过最帅的男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忻向之的语速很快,好像根本没过脑子似的,因为他知道不能等想好了词儿再说,那样的话,肯定会被花如意首先探知。 在忻向之提问的一刹那,彦落雨竟然下意识地想到两个字,与此同时,花如意也有些惊讶地问:“空凝是谁?” ------------ 第49章 七根琴弦 第49章七根琴弦 ……………………………… 很显然,彦落雨内心的思绪又被花如意瞬间探知,并且不禁好奇地问了出来,只不过这个问题对于忻向之来说,有“亿点点”的感伤! 一秒破功,忻向之差点跪地,喷出一口老血来。他扯着彦落雨的胳膊,忿忿不平地叫叫嚷嚷。 “宝贝疙瘩大傻妞,你都没见过他,凭什么觉得他比我帅啊?你什么眼光啊?还有没有一点审美能力了?看,看,看……我往这儿一站,就是一个帅字!难道你不觉得我才是最帅的嘛?我告诉你,你现在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你想什么她就会知道什么!” 忻向之一边快速地喋喋不休,一边扭腰斜胯,摆着自以为帅的造型,然后就在快要憋死之前,猛吸一口大气,倒腾过劲儿,再大口大口地不停喘息。 “小哥哥,你是在吃醋啊?” 花如意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身姿轻颤,说不尽的风情。 然而忻向之却没理会花如意的嘲讽,又快速地补充了一句:“看吧,她不知道他是谁,又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心?如果你还信她说的鬼话,那你就不是傻妞,而是蠢蛋!” 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忻向之如此煞费苦心地揭露花如意的身份,却也没能捞着彦落雨的好,反而招致踹过来的无情一脚。 “你敢骂我?” 忻向之一边躲避,一边求饶似的,罗里吧嗦地又说道:“不敢,不敢,小的不敢!我是骂她。她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偷窥狂,挑拨是非的死三八!” “你敢骂我?” 忽然又是一声怒喝,花如意也飞来一脚。彦落雨连忙拽着忻向之往后急退,花如意那一脚几乎是贴着忻向之的后腰,扫了过去。虚影扫中旁边的树木,粗大的树干拦腰折断,“哗啦啦”横倒下来,带起一蓬血雾。由此可见,要是忻向之真的被花如意这一脚踢中了,即便不是筋断骨折,最起码也能变成足球吧? 老天乖乖,小生怕怕。 忻向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棵断树,拍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又扶了扶自己的老腰,然后很是愤怒地质问彦落雨。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样,说翻脸就翻脸?” 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了一架小巧的竖琴,犹如坛子的横切面,小颈大肚,底厚口薄,还外翻着两只小耳朵,显得精致而又典雅。花如意将竖琴捧在怀里,垂首闭目,像是要给忻向之和彦落雨弹奏一曲似的。 不过忻向之知道,这是花如意渐渐失去耐心,有点不想玩了,于是立刻喊道:“你想要什么?” 闻言,花如意又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地望着忻向之。 看到没有,只要自己贫嘴耍得够快,就连这个老妖婆也能被自己忽悠迷糊。而后忻向之又对花如意解释着说:“你刚才不是说,今天心情好,要给我们破个例,只要我们给你一点东西。你想要的是什么东西啊?” 花如意恍然大悟,又是一个荡人心魄的笑意:“早乖乖的不就好了,偏偏那么贫嘴,惹人厌烦。” 伸手指着彦落雨,花如意又说道:“姐姐想要她。” 再仔细看她手指的方向,原来是彦落雨的翅膀。 “哦,还有你这个东西。” 随着花如意指向自己,忻向之连忙双手捂住裤裆,显得既猥琐,又警惕。 “你这个小家伙,真是淘气!” 花如意的语气与媚态,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血脉偾张,幸好忻向之可以不把自己当男人,除了在彦落雨那里之外。 ………… 原来花如意是想要千羽和百爪,不过忻向之可不相信她。不是不信她想要东西,而是不信她要了东西之后,会放过自己和彦落雨。 就是这么一停顿的工夫,花如意似乎又已经探知了忻向之的念头,继续加紧蛊惑着。 “你看姐姐美吗?其实姐姐什么都不缺。想要一对翅膀,也就是觉得能飞来飞去的,好玩而已。你们放心吧,只要把它们留下,姐姐一定放你们走。教别人死的事情,姐姐天天都做,早就腻烦了,偶尔教别人活一下,应该也很有趣吧。” 其实,刚才忻向之已经甩开了花如意,使她没能及时洞悉自己的心思。因为忻向之说话根本没走心,由着自己胡说八道。以前作怪,不是为了逗弄彦落雨,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看来这一次,是真的得逗自己玩了。 只不过这一细微的变化,还是被一旁的彦落雨捕捉到了,可惜,她稍一寻思,又立刻被花如意知悉,收敛起荡人的媚态,眼神也随之变的冷冽。 赶在花如意翻脸之前,忻向之及时地回道:“好啊,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反正我们俩又不是黑社会,整天打打杀杀的,要这玩意也没用。” 忻向之一边说,一边手捧着百爪刃向花如意走了过去,那模样就跟缴械投降差不多,然而又忽然停住脚步,满是真诚,无比恳切地问:“姐姐,你能不能跟我们说句实话,真的从来没有人从迷雾森林里走出去过吗?” 本来花如意冷冷地盯着忻向之,想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他好像是投降了,却还带着一点不死心的意思。反正花如意也不怕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什么小心思能瞒得过自己呢?于是,有些不屑地回答。 “有一个。” “谁?” 花如意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嘲讽的意味,好像自己说出那个人,就能让他们明白,他们的反抗是多么的痴心妄想,自不量力。 “就是这颗水蓝星上的……星、皇、大、人!” 寒芒闪现,百爪刃上的飞爪如同流星一般,向着花如意飞射而去,然而花如意仿佛只是轻轻地扭动了一下撩人的腰肢,便已躲过,甚至还传来娇嗔的声音,嘲讽的语气之中,更多了几分调笑。 “哟……小哥哥,怎么像女人一样,说翻脸就翻脸啊?” 声音虽然动人柔媚,但是花如意还回来的招式却是招凶猛狠辣。四周猛然探出的树枝鬼爪,向着忻向之直抓过来,好像恨不得一下就能将他困死、抓死。由此可见,花如意的内心是多么愤怒。原本在她眼里,不过是令自己有些兴趣,想要戏耍一番的两个小东西,居然还敢抢先向自己出招,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千羽如鞭,白羽飞旋。彦落雨既将树枝鬼爪横扫而过,又用白羽把自己和忻向之围护了起来。只是树枝鬼爪不断地扑抓过来,彦落雨也只得尽力应对。 忻向之根本没有理会伸向自己的树枝鬼爪,他知道彦落雨会保护好自己,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极力进攻。第一招落空,忻向之甩动手中的百爪刃,飞射在外的飞爪也跟着改变方向,朝着花如意继续追射而去。 ………… 玉指弄弦,发出一声低沉的琴音,小巧的竖琴之中竟然飞出一条白色钢索,翻卷如浪,只一下,便将百爪刃上的四个飞爪全部挡落。花如意就站在不远处的迷雾之中,垂首闭目,手捧竖琴,显得那样静美,令人不忍打扰。 可是忻向之必须打破这幅画面,他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更不敢思考用什么招式,否则一准会被花如意探知。四只飞爪收回之后,其中一只亦如白索一般,再次翻卷着迎上去,与花如意的“白索琴弦”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画面活了。 花如意的发丝和裙摆随风飘动,玉指轻抚琴弦,随着比第一声高昂的琴音,再拨出一条白索,于是,忻向之的飞爪也只得再迎上去一个。 如此往来,可是飞爪只有四个,而琴弦却有七根,当花如意以更加高亢的音调拨出第五根白索的时候,忻向之眼睁睁看着它向自己激射而来,将要触及面门的一刹那,才倏然竖起百爪刃,使第五根白索缠绕在百爪刃的刃身上。 尖锐的琴音骤响,第六、第七根白索同时从竖琴上飞射而出,眼看着忻向之挡无可挡,避无可避。情急之时,彦落雨猛然一脚踩上忻向之的肩头,以展翅欲飞之姿,探身向前,先是用千羽剑挑动了一下直袭向忻向之面门的那一根白索,稳稳地抓在手里,而后千羽如鞭,一挥而出,与最后一根直射而来的白索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彦落雨与忻向之,两个人同时出招,才接下了花如意的琴弦。此时二人周边还有似是无穷尽的树枝鬼爪,一个个张牙舞爪地朝着二人抓来,全凭着白羽飞旋,竭力抵挡。 忻向之对于眼前的局面很是不忿,破口大骂道:“死三八,偷窥狂!还有没有别的招儿?尽管使出来啊!” 不知道花如意是否真的还有别的招数,反正忻向之是觉得自己已经没招了,可是他连露怯都不敢,唯恐被花如意洞悉心里的念头,只能嘴硬,死扛到底! ………… 无论白索还是飞爪,撞上敌人之前,都是一股冲力,缠上敌人之后,又变成一股拉力。现在彦落雨和忻向之,就是这般与花如意相互拉扯着,好像拔河较劲儿,看谁的力量大,谁就能赢似的。然而就在这种情形之下,彦落雨猛然双翼俱张,乘着两根白索的拉力,向花如意直扑过去,连忻向之都意想不到。 眼看着彦落雨飞扑而来,直至身前,似乎就要一击得手,“偷袭”成功了。然而花如意却不慌不忙的,倏然拨动了一下琴弦。 七弦和鸣! 发出滚滚如雷一般的声响。 彦落雨如同一片被狂风吹跑的枯叶,立刻被震的倒飞了回去,滚雷之声却是未绝,接连不断地又震开了白索与飞爪的纠缠。便在此时,所有的“白索琴弦”倏地缩回琴架之上,骤然失去拉力的忻向之无可凭借,无可奈何的也“噌噌”倒退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而忻向之不敢在地上赖的太久,连忙爬起来,想要去接住被摔回来的彦落雨,但是花如意已经知悉他的心思,一根白索悄无声息地伸展过来,直击忻向之胸腹之间。 幸好有刃脊鳞甲护身,忻向之只是连翻带滚地被白索击退回去,此时彦落雨也已摔落回来,两个人同时翻滚着,又同时匍匐在地,动也不动……仿佛他们就要这样死掉了…… 随着彦落雨的倒地不起,白羽对抗树枝鬼爪的力量渐渐薄弱下来,显得有些轻飘飘的。然而随着忻向之的倒地,他的那套刃脊鳞甲之中,战裙上的鳞片纷纷脱落,跳荡着四散开来。 它们每一片都晶莹剔透,锋利异常,各自寻找到一片白羽,附身其上。于是,白羽实力大增,变得更加像白翼人射出的羽箭,纷纷振作,围护着彦落雨与忻向之,再一次迎向无休无止的树枝鬼爪…… ------------ 第50章 半张面具 第50章半张面具 ……………………………… 没什么好奇怪的,飞渡断忧河的时候,刃脊鳞甲就已经变化成桥,助忻向之平稳度过。现在忻向之都被摔迷瞪了,自然激发了它们的护卫之心。 果然是好东西,连花如意看了,也禁不住暴露出一个异样的眼神,似嫉妒,或贪婪。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忻向之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完全清醒,已经连滚带爬地向彦落雨跑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喊。 “宝宝,宝宝……” “哟,小哥哥,你担心呀?” 花如意的声音又变的媚惑十足,只是听上去,却尽是嘲讽与轻蔑的意味。 彦落雨面色苍白,心口狂跳,起伏的厉害,她任由自己在忻向之怀里放松下来,静静地躺着,过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才朝着忻向之苦笑了一下。 “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应该让你多教教我怎么打游戏。” 确实,眼前这样的局面,很有点游戏闯关,打大怪的意思,而花如意便是那个令人“憎恨”,却又必须打倒的大怪物! 所以彦落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也许在别人听来会觉得很突兀,不知所言,但是忻向之却知道,她只是想要安慰自己,别太担心。 然而以彦落雨那种“毫无无痕的倔强”的性格来说,她越是如此,越令人放心不下。至少也可以说明,眼前的局面已经很令人紧张了。忻向之很想陪着彦落雨一起笑一笑,可是眼眶里都是水水,所以他不敢笑,怕水水会掉出来。 花如意倒也无需偷袭,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窘困不已,逐步走向生离死别的戏码,只是她也有些不甘寂寞,于是又戏谑地说道:“小哥哥,别担心……其实女人都扛揍的很,不然怎么经得起你们这些臭男人每天折腾?” 类似这样的话,要是忻向之作怪,想要对彦落雨使坏的时候,很可能也会说,但是现在被花如意说出来,一点也不好笑。然而忻向之还是笑了,在眼里的水水掉下来之前,抬手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 “宝宝,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忻向之扶着彦落雨就地坐好,转身站起来,使劲挥动两下手中的百爪刃,再扭扭脖子抖抖肩,抻抻胳膊撩撩腿,一番装模作样的热身运动之后,才朝着花如意下达战书。 “好啊,今天就让哥哥看看,你到底扛不扛揍。” 语未落,人已动。 忻向之留下一道虚影,人已扑到了花如意近前,举刃便砍。 ………… 原本的世界里有句老话,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可是和花如意比长,好像人家有七根白索,忻向之才四个飞爪,根本占不到便宜,而且两个人都距离远远的,就那么抓一下,挠一下的,感觉也很不过瘾。所以,忻向之决定险中求胜,首先贴近花如意。 面对飞扑而来的忻向之,花如意依然悠闲自得,甚至身形都没动一动。她只是不停拨弄着琴弦,琴头上探出的七根白索便随着琴音,或抑或扬,或曲或直,然后,忻向之就不得不同时应付着。它们像七把剑,更像七条蛇,刚直的时候,能够接下忻向之全力一击,柔曲的时候会突然转弯,或是暴涨。 花如意仿佛在弹奏一首曲子,只不过总是被百爪刃与白索碰撞的叮当之声搅扰,但是花如意不着急,依旧专心致志地拨弄着琴弦。 渐渐的,忻向之落入下风,显得左支右绌,能够进攻的招式越来越少。彦落雨远远看去,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而操纵他的线,都在花如意手里。彦落雨站了起来,然而还没等她走向战团,忻向之却倏然倒飞着,向她撞了过来。 就在刚才,习惯了疲于应付的忻向之,突然放弃了所有防守,高举百爪刃,横扫花如意。这一剑,花如意既没能从忻向之那里知悉,也没能自己预料得到。这一剑,绕过了所有的白索,直执地砍在了花如意的半张面具上。 与此同时,七条白索也同时击中忻向之,将他狠狠地顶起、撞飞。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银亮的半张面具掉落在地,迷雾森林霎时安静了下来,连树枝鬼爪也停止了进击。花如意另外半边脸也是女人的模样,只是木然、僵硬,不像是活人的面孔,连眼珠也一动不动。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鼻湾一直横过整个脸颊,相比忻向之脸上那条浅浅的小可爱,真是丑陋的巨无霸。 只是彦落雨和忻向之现在都没心情欣赏花如意的尊容。被白索撞飞的忻向之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要爆裂了似的,如果不是有刃脊鳞甲的防卫,也许那些白索会直接在他身上打几个洞出来。 原本忻向之还在强自忍耐,可是当他跌落进彦落雨怀里之后,看着她的小模样,越发叫唤的起劲儿,“哎哟”不止,也不知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装的。 彦落雨接住忻向之,迅速摸遍了他的全身,之后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的脸,既没有显得焦急紧张,也没有又哭又喊,好像比忻向之刚才抱着自己的时候,还要冷静淡定的多。但是忻向之知道,她的心肯定被自己揪在手里,又揉又捏,就像……就像揉捏着她的别的什么地方一样。 ………… 很突然的,彦落雨毫无征兆地扇了忻向之一巴掌,因为这个家伙不仅叫唤的越来越有劲儿,而且被自己抱在怀里的那只手,也真的在又揉又捏了。 彦落雨很生气,也很无奈,不是因为忻向之使坏,不老实,而是因为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敢作怪,逗弄自己。 忻向之没皮没脸地谄笑着,夹杂在哼哼唧唧的叫唤声中,悄悄问彦落雨。 “宝宝,如果她真是咱们的心绪,那我现在往自己的心窝上来一下,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又是毫无征兆地一巴掌。 忻向之说完就后悔了,明明之前还警醒过彦落雨来着,怎么现在自己反而又来胡思乱想? 难道真是被花如意打懵了? 想想迷雾森林里死过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人是忍受不住内心的苦痛折磨,最后选择自杀而死。假如真的了结自己,就能带着花如意一块死的话,恐怕她早死千次万次也不够抵消啊。 “从前玩玩自黑也就算了,现在还想玩自残啊?以后再敢作怪胡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本忻向之还觉得这一巴掌挨的不冤,可是看着彦落雨一本正经地讲述一本正经的道理,以及对自己一本正经的关怀和期望,忻向之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这一巴掌挨的有点小冤枉了。 一时之间,忻向之也想不明白,自己冤在哪里,只是目光被花如意吸引,连连拍着彦落雨怪叫起来。 “哇……快看那个妞!” 又是一巴掌。 捂着被打过三回的半边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彦落雨,这次忻向之是真的有点懵了。 “以后记住,妞……不要随便乱看。” 彦落雨谆谆教诲,忽然眼神一寒,又威胁着说,“还有,手……也不要随便乱摸!” 原来,忻向之刚才一直拍着的,是彦落雨胸前最饱满、最柔软之处,难怪手感那么好。 忻向之有点尴尬地讪笑着,然后用手指了指花如意的方向,彦落雨这才放过忻向之,转头去看那个所谓的敌人。 不知道花如意呆怔了多久,她实在不敢相信,除了那个人之外,居然还有人能够打败自己。或者在面具掉落的时候,使她想起了很多属于自己的心事,只不过别人都没有她那种窥探人心的本事,所以她的心事也就无人得知。 也许并不能算忻向之打败了花如意,毕竟他只是砍掉了半张面具,然而对于花如意来说,这已经是绝对的不可饶恕。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揭人伤疤呢?” 花如意在哭。 花如意竟然哭了。 尽管她木然的半边脸上,那只眼睛也是死死的,眼珠不会动,眼皮也不会眨,却的的确确流下了眼泪,鲜红如血,成珠成串。血红的眼泪顺着眼窝涌向鼻湾,而后又沿着那道狰狞的疤痕横过半个脸颊,再折返回来流向下巴,最后一滴一滴,落在胸前,落在裙摆。落在黑色那边,会消失不见,落在粉白这边,会洇湿成一朵朵醒目的花。 她的样子如此凄绝哀艳,令人看上一眼,仿佛心都要碎了。 ………… “大婶,揭人伤疤这种事,好像是你最拿手啊。” 假如有一天,忻向之不得善终,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这张破嘴。一句话,便让花如意回过神来,继而一声凄厉嚎叫。 “你们今天都要死!” 小竖琴的底部伸出剑柄,令花如意双手持握,整个琴身越发小巧起来,化作精美的剑格,七根白索犹如剑刃一般,随着一声雷响,被花如意一挥齐出,向着彦落雨和忻向之飞射而来。 形势危急,彦落雨一把抓起还赖在地上的忻向之,以超低的高度和超快的速度逃离原处。在森林里一通乱飞,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白索的追击。彦落雨横折,白索跟着横折,彦落雨绕树转弯,白索也跟着绕树转弯。如此,还是有白羽落在最尾,时不时地抵挡一下白索的速度,否则可能真的要被追上了。 好呀。 这一通乱飞,根本不辨东西,不分南北。 由于彦落雨属于超低空飞行,忻向之的双脚偶尔还会拖到地面,而且这种形象也不美观,对吧? 所以忻向之干脆盘起腿来,夹在彦落雨的腰间,只不过他夹的有点偏下了,然后还把脸贴在彦落雨的胸前,甚至还来回蹭啊蹭的,似乎是想找到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宝宝,咱们飞丢了不要紧,要是把她也飞丢了,是不是就有点麻烦了?” 忻向之说着话,呼出的热气不断地喷在彦落雨的胸口上,也不知道算是给她加油,还是添乱。 这个坏蛋啊,到了现在居然还敢跟自己作怪,趁机使坏,真是不知道死活……彦落雨颇为无奈,也颇有些心烦意乱,可是转念想了一想……也对! 自己净顾着跑了,忘了为了等花如意现身,有多不容易。这个迷雾森林里看不见道儿,要是真把她弄丢了,找都没地方找去! 也真是奇了怪了,自己是啥时候学会了忻向之的绝招,打不过就跑的? 一边得顾着逃命,一边还得被忻向之使坏“欺负”,彦落雨感慨着命运的不公,却又无奈地接受了残酷的现实。于是倾斜着角度,顺着几棵大树之间的缝隙斜飞过去,绕了一个大弯,朝着花如意所在的方位飞了回去。 不认路? 没关系。 这不是还有花如意的白索作为“路引”嘛! 与此同时,花如意似乎又已经探知了彦落雨的心思,白索也不再一味地伸展追击,而是反翘起尖头,开始回缩。那样子看起来,就好像彦落雨与忻向之是在冲浪,而白色的波浪一直推送着他们,直到把他们拍倒在沙滩上。 但是,花如意的白索虽然看上去还是在追赶,实际上却是越缩越短了。 ………… 唯独忻向之,无论眼前的形势算是惊险还是精彩,好像都和他没关系。 他就像是一个慵懒的树濑,慢腾腾地缠巴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他的妈妈一样。可他又像是一个磨人精,在自己身上蹭啊蹭的,害的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专心对付花如意了…… 又气又恨呐! 看着忻向之一副悠闲自得,高高挂起,与己无关,万事不萦于怀的、洒脱的样子……彦落雨真想也不管不顾的,先好好教训一下盘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坏蛋。可是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了心岚曾经说过的那一句,能让自己感动一辈子的话。 “以后,你别再欺负她了。” 如果这真的算欺负的话,恐怕这个坏蛋一辈子都死性难改了吧? 想想自己往后的、悲催的命运,不由得,彦落雨的脸都气红了…… ------------ 第51章 走出迷雾 第51章走出迷雾 ……………………………… 终于飞回来了,远远的已经看见了花如意的身影。 起飞之前彦落雨警告过忻向之,手不可以乱摸,但是却忘了说“脸也不可以乱蹭”,然后便遭到了忻向之没皮没脸的的“报复”。此时彦落雨曲起小腿,用力向后踢了一下,本来这样做,只会踢到自己的屁股蛋儿,可是谁让忻向之夹的不是地方。 或许这也算是彦落雨的,小小的报复吧。 忻向之好像真的是被彦落雨一脚给踢掉的,“哇哇”大叫着落在地上,随即单膝跪地,飞爪齐出,向着反追在后的白索拦截过去。四个飞爪左右缠绕,来回转了两圈,便将七根白索紧紧绑在一起,就好像是缚住了海浪一般。 而后忻向之跃过白索翘起的尖头,站稳之后用力一扽。白索被扽的笔直,却仍拼命地往回缩,巨大的力量使忻向之也无法抗衡,被拖拽着一起向花如意身前滑了过去。 彦落雨飞速甚急,眨眼便已看清了花如意的面容,当先一剑,千羽直刺过去。又是七弦和鸣,闷雷乍响,彦落雨被震的翅膀倾斜了一下,依然朝着花如意刺去。闷雷连续响了三次,彦落雨的翅膀已经沁出粉红的颜色,完全凭着一股执意,誓要将这一剑刺在花如意身上。 然而花如意突然丢下竖琴,凭空消失了…… 白索已经摆脱了飞爪的缠绕,竖琴又变回了竖琴的模样,有些孤单地躺在地上。整个迷雾森林都是那么寂静、迷蒙,仿佛一切都回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站在彦落雨身后,看着她那对已经整个变成粉红色的翅膀,那是她沁出的鲜血,注入翅膀之后的色彩。颜色还在渐渐加重,说明彦落雨正血流不止,只是忻向之没有赶过去救护,或是给她一些什么帮助,因为有些时候,有些事必须独自面对,即便是最最亲近的人,也无能为力。 小竖琴忽然响了,轻弹着不知名的曲子。心中有疑惑,曲子会更加疑惑;心中有不甘,曲子会更加不甘;心中有哀伤,曲子会更加哀伤;心中有思念,曲子会更加思念。直等听到的人累了,疲惫倦怠了,也许曲子还能带来永远的沉睡。对于彦落雨来说,仿佛还有人在耳边一声声追问。 如果我曾是你心动的念头,那么你能记的我多久? 如果我曾是你心疼的感觉,那么你能记的我多久? 如果我曾是你心往的思绪,那么你能记的我多久? 不想……也不敢再听下去了!忻向之从曲子中倏忽惊醒,走过去想要抓起小竖琴,彦落雨却忽然大喊了一声:“小心!” 随着彦落雨的喊声,花如意突然出现,将弯腰想要抓起小竖琴的忻向之踹倒在地。千羽如鞭,倾扫过来,阻止了花如意抢夺小竖琴的企图。花如意再次消失,然而这一次千羽剑却没有丝毫犹豫,随着彦落雨手腕翻转,横扫旁边的树木,直等尘埃落定,才发现它已经插在了花如意的心腹之间。 眼看着花如意摇摇欲坠,彦落雨闪过一道虚影,赶在她倒地之前,竟然将她抱在了怀里,她有些不解地问:“我明明感觉到你的心……为什么?” 彦落雨流着泪,却语气淡然地说:“我曾经……杀死过爱人……与自己。” ………… 花如意死了,死在彦落雨的怀中,为她送行的只有彦落雨的眼泪。 习惯了窥探人心,就像追着人不放的白索一样,只是花如意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人反过来追探。是的,花如意也有花如意的心事,起码她脸上那道疤痕,就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彦落雨和忻向之都不清楚,死亡对于花如意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她会在别处重生,也许她仅仅是昏睡一下,然后便又醒来,也许别人再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需要再戴着面具,也抹平了脸上的疤痕。 谁知道呢。 可她的确在彦落雨和忻向之眼前消失了,就像她来时一样突然。 花如意到死也没能明白,彦落雨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忻向之懂得,那是彦落雨承受着比死亡更加剧烈的感受,用来捕捉花如意的存在,她那对已鲜红如血的翅膀,就是最好的证明。 迷雾依然存在,并未随着花如意的消失而消散。彦落雨将自己丢进忻向之的怀里,安然入睡,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迷雾森林里连白天和黑夜都难以分辨,他们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能坐下来,静静地等一个天黑,或是天亮。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彦落雨看到的是一双凝望的眼,深情、专注,柔和且充满疼惜。忻向之没有作怪,没有偷偷不老实,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他只是静静地等着她醒来,然后和她一起面对接下来要走的路。 彦落雨翅膀上的血色已经消褪,甚至比之前更加白亮透明,随着她的醒来,翼尾拖坠的白羽纷纷轻旋流转,似是无声的欢喜。 “傻妞,咱们好像真的出不去了。” 不张嘴还好些,一张嘴,这份浪漫静谧的感觉全给破坏了,这个家伙很多时候都有把人气的想咬死他的本事。这一定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梦。彦落雨连忙闭上眼睛,却又做不到耳充不闻,只得气呼呼地说:“出不去就出不去。出去了有什么好?这里有什么不好?” “床!这里没有床啊!” 忻向之急切地喊着,忽然相当不正经地又奸笑起来,还频频点头赞许。 “也对啊!这里也算别有一番风情,咱们还没试过你长翅膀……” 不等忻向之把话说完,彦落雨已经从他怀里弹了起来,抬起巴掌,作势欲击。忻向之反应也不慢,一个就地十八滚,早捂着脸远远的躲开了,看见彦落雨并未追赶,才满是委屈地又说:“再打,就肿了。” 这一刻,彦落雨真后悔醒过来,哪拍能让自己再昏过去,也好啊。 ………… 作怪归作怪,逗弄归逗弄,该面对的问题,还是得去面对。忻向之的担心不是全无道理,毕竟遇到花如意之前,他们已经在迷雾森林里边乱闯了好久,也丝毫没有头绪。现在虽然花如意已经死了,但是迷雾森林里的迷雾还在,并没有随着花如意的死去而消散,总要想想法子出去才成。然而彦落雨却表现的甚是笃定,仿佛眼前这些迷雾,根本就不算回事。 这样的情况彦落雨曾经遇到过,就是为了给迪辰找水,在树林里迷路的那一次,当时是迪辰的阔剑指引着她走出去的。 想起迪辰,彦落雨仍不免有些感叹,那是自己来到水蓝星上遇见的第一个人,从面无表情,到面带微笑,他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彦落雨不知道迪辰死的值得,还是不值,也不知道该为他感到欣慰,还是哀伤。 彦落雨不是一个习惯把心境摆在脸上的人,忻向之也不是,所以忻向之选择作怪,而彦落雨则是沉静,或者,也可以说是淡然。 “你知道它们的主人是谁吗?” 看着手中的千羽剑,还有忻向之的百爪刃,说它们是武器,似乎已经不够准确。在蓝部和白翼人手里的时候,它们是首领的象征,自从到了彦落雨和忻向之手里,它们便不断地发挥出神奇的力量,甚至已经与他们血脉相通,成为他们本身的一部分。 然而,究竟是谁,造就了它们? 不管是谁,那个造就它们的人,一定很想念它们,而它们也会想念他。 能够得到它们,是无意中的巧合,还是冥冥中的定数?甚至于,和忻向之相见之时,他首先做的,就是用千羽和自己交换百爪,他怕自己用不好短匕,所以给了长剑。当时的理所当然,如今的妙不可言。 彦落雨忽而倩笑,不知是想象忻向之背着一对大翅膀的模样,还是自己戴着一双蓝色长手套的形象,手套比漆皮的更加闪亮,泛着幽蓝的光芒。 原本忻向之就是一脸呆傻地摇着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看见彦落雨失笑,呆的更严重了。彦落雨也笑的更厉害,这个家伙啊,时而气死人,时而迷死人,连傻里傻气的样子都…… “笨蛋,姐姐带你走啊!” 彦落雨说完,不再给忻向之留下作怪的机会,拉住他的手,慢慢闭上眼睛。首先感受到的是忻向之手掌的温度,熟悉而又温暖,还有百爪刃,它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冷酷,事实上,它正热切地渴望与千羽剑契合。 契合? 彦落雨来不及思忖,又是一种感觉传来,如丝如缕,细而不绝,喃喃呢呢,轻而不息。 就是这个! 千羽剑甚至已经被牵引着,发出微微颤动。彦落雨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任由千羽剑带着自己,迈开脚步。 ………… 整个迷雾森林的上空都被血雾弥漫着,云蒸霞蔚,甚是壮观,仿佛下一刻便能将整个大地,整个天空,都引燃了似的。想一想迪辰、心岚,小佳、苏丽娜,还有猎鹰王和苏逸飞,前后加起来几十万之众,竟然没有一个蓝部或白翼人能够陪着走出这片森林。这已经不是悲不悲痛的问题,除非做梦,否则……没有人能够承受这样的结果。 重见天日,恍如梦醒。 跟随千羽剑的指引,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彦落雨和忻向之已经走出了迷雾森林。彦落雨并没有和忻向之一起欢呼雀跃,她至多只有一半欣喜,而另一半则是失落。欣喜的自然是大雪山圣殿峰又出现在了眼前,而迷雾森林已落在身后,失落的则是,没能看到千羽剑和百爪刃的主人,千羽剑的感应便就此中断…… ------------ 第52章 第四座峰 第52章第四座峰 ……………………………… 被当作前路的大雪山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此刻还无从得知,究竟是能够再见久违的空凝,还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或许看见大雪山,也算不上欣喜,而忻向之其实也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开心。 回望来时的路,迷雾森林里边肯定还有活着的蓝部和白翼人,也许已经不多了,但肯定还是有活着的。 彦落雨想要回去救他们,却被忻向之阻止了。无关慈悲或者冷酷,只是有时候,有些事,每一个人都只能自己去面对,至亲至爱,亦无从相助。就像彦落雨为了探寻花如意的踪迹,漉血感知之时,所受的苦楚,忻向之连想也不敢想,却只能默默地看着她独自承受,独自去完成心灵上的破茧而出。 当血雾散去之时,能够活着从迷雾森林里走出来的蓝部和白翼人,肯定也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也许那时的他们已经学会了飞翔,学会了微笑,学会了彼此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又或者那时的他们,能够像星主一样,拥有巨大的能力,只是现在,他们还需要承受。 走吧。 走吧。 去大雪山,去圣殿峰。 彦落雨在心里这样催促自己。也许蓝部和白翼已经成为过去,他们保护自己,也羁绊自己,就像……就像破掉的茧。谁会怀念破茧呢?再也无法带着他们一起前行,她只是,有些怀念。 “迪辰,心岚……你们看见了吗?我还没有放弃!没有放弃……” 跪倒在迷雾森林的边缘,彦落雨大声地哭喊着,泪水滚滚而落。 ………… 已经整整走了三天。原本以为路途凶险,却是异常平静,原本以为大雪山顷刻而至,却变成一场漫长的苦旅。这块荒芜之地似乎特别的大,除了前方的大雪山,甚至连身后的迷雾森林都看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彦落雨和忻向之都没有提出用飞或是奔跑的方式,他们不约而同地默认选择一步一步的去走。那样子,就像是最为虔诚的朝圣者,可他们明明是要去战斗的呀。 第四天之后,地势开始逐渐拔高,终于,有雪花落在眼前。 走平地的时候,好像四面八方,到处都是路,荒野之上,若非大雪山一直指引着方向,真不知道该算作自由,还是迷惘。爬上雪山,路就开始变的越来越崎岖,明明目标是在上方,有时却左转右拐,走上半天也难以接近。 后来,没有路了,彦落雨和忻向之不得不手脚并用,在悬崖峭壁间一点点摸索。好在他们身手不凡,看似险峻之境,对于他们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攀上一处还算是比较低的峰顶,眼前豁然开朗,云海就在脚下,层层云浪翻滚,如梦如幻,仿若仙境。能够现身云海之上,再高大的山峰也会显得瘦小许多,远近各处,散落着大小各异的峰顶。并不全都是雪峰,有的绿意盎然,有的相思如枫,有的怪石嶙峋,有的毫无生机,它们之间果然是桥连桥,桥接桥,而其中最为高大的,就是那位白发苍苍的孤独老人。 如此美景,却引得彦落雨一声叹息。 就住在那里吗?空凝,你会不会太孤寂? “我们走吧。” 忻向之本想说的轻松一些,可是话一出口,便显得沉重了许多。 置身桥上,如凌虚飞度,彦落雨和忻向之看上去飘逸洒脱,可是内心里却越来越忐忑。他们两个都认定牧空凝就在这里,然而前面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却又一无所知。但是,只要他在这里,就足够了,不管前边是什么,都必须走过去。 见他,忐忑,忐忑,前行…… ………… 顺着桥走到另一座峰顶,一路畅通,平安无事。再走向下一座峰顶,依然如此,寂静清冷。走向第三座峰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很奇怪,没有月亮。按理说,没有云层阻挡,月亮应该又大又圆才对,可就是没有,仅有夜空中星光点点,是唯一的明亮。 彦落雨忽然停住脚步,静静地伫立在桥上。云海朦胧,风发出类似浪涛般的声响,除了没有汽笛与城市的灯火通透,眼前的这一切,与自己跳海的那一夜,多么相似。 不……眼前更加静谧、纯粹。在这里,褪去的不是汽笛与灯火,而是浮华。很多很多人,劳苦一生,为之拼力争取的浮华。 努力回想着跳海时的情形,彦落雨发现,自己竟然说不清楚当时为什么要跳海了。是因为觉得忻向之欺骗了自己,所以整个世界都在欺骗自己?还是因为想起死去的空凝,觉得自己难辞其咎,无法消除内心的愧疚、不安?抑或,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抑郁症发作。 抛开这些,都不去想,却还记得自己跳进海里之后,曾经睁开过眼睛,是想最后看一眼那个世界,然而只有忻向之模糊的身影。他翻过桥栏,向自己纵身扑来,他不是在用命偿还欺骗,而是撕碎了欺骗。够了,自己早就不怪他了,其实他对自己的所谓欺骗,何尝不是首先欺骗了他自己。 彦落雨转身,看着小心翼翼的忻向之。 没错,就是小心翼翼。自从走上第一座桥开始,忻向之就一直紧紧拽着彦落雨的手,片刻不肯放松。大概他也是想起了彦落雨的“恶习、劣迹”,心理上留下了阴影,往后都不想她再一个人走桥,或者是希望能够一直拉着她的手,陪她走过每一座桥。 抚摸着忻向之的脸颊,那道浅浅的疤痕还在,怕是永远也磨灭不掉了。不过还好,并不算太难看,甚至在他作怪的时候,能够让他显得更像是一个坏蛋,而沉静之时,又显得越发深邃、冷峻。彦落雨忽然笑了起来,眼泪也同时落下。 “后悔吗?” 彦落雨轻声地问。 忻向之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又蹙起眉头,无不痛惜地点了点头,在彦落雨露出惊讶神色之后,才俯身在她耳边,好像做贼一样,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后悔咱们在山下的时候,没有试试你长翅膀……” 彦落雨猛然搂住忻向之的脖子,用嘴唇阻止了他的废话。她拼命地吻着他,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然后感受着他有力的拥抱,以及他更有力量的亲吻,还有……他温热的泪水,与自己的汇聚在一起,一同流进唇角。 ………… 达到第三座峰顶,一如先前,无声无息。彦落雨和忻向之不禁对望了一眼,一丝酸楚同时涌上心头。空凝在这里,即使至高无上,又能如何?一片死寂落寞,本身就是受苦,是残忍的刑罚。 忽然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耐了,彦落雨反手拉着忻向之,快速向下一座桥上跑去,她要见到牧空凝,一秒也不想多耽搁下去,她要看到这一切的真实模样,要知道他是否能够……安好…… 吊桥在彦落雨和忻向之的奔跑间,轻轻晃动着,亦如他们迫切的心,然而即将到达第四座峰顶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黑衣人。 就是彦落雨他们来圣城的路上,在冰晶之地宿营那晚,跑来和忻向之打了一架的那个黑衣人。尽管他毫无特征可言,彦落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空凝!” 彦落雨大喊一声,脚下没有丝毫迟缓,却不想被忻向之一把拽住。 “他不是我哥。” 忻向之说着,竟然抽出了百爪刃。 彦落雨不信,她明明看到,自己喊他空凝的时候,他的身形微微颤抖了一下,可是彦落雨又不能不相信忻向之的判断。再看黑衣人,他手里竟然也提着一柄剑,或者说更像是一根巨大的铁刺,通体黢黑,没有锋刃,只有一个刺尖,显得锐利无比。 “你们还是来了。” 黑衣人的声音依旧沙哑。 “少废话,我哥到底在哪里?” 忻向之将彦落雨拽到身后,自己迎着黑衣人一步步走过去,不仅认定了他不是牧空凝,似乎还和他有不小的仇怨,所以言辞之间显得尤其不客气。 “你哥?他早就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听到黑衣人的回答,忻向之怒火大炽,恶狠狠地问:“你不说是不是?你要是还不肯说,那我们……就自己……进、去、找!” 黑衣人似乎理所当然地又说:“如果能让你们进去的话,我还在这里做什么?” 忻向之显得有些急迫,不待黑衣人话音落地,举起百爪刃,猛然就是一剑。黑衣人举刺迎架,同时踹出一脚。 还来这一招? 忻向之扭身闪过,百爪刃回撤,削向黑衣人伸过来的腿脚;黑衣人手腕翻转,铁刺由下翻上,挑开了百爪刃,同时朝忻向之再刺过去。忻向之纵身跃过黑衣人,已经站上了第四座峰顶,不待站稳,拧身反手便是一连几记狂砍;黑衣人接过之后,瞅准时机,朝着忻向之也是连续几个突刺…… ………… 这是一场真正的厮杀,双方始一接战,便是以命相搏,不留丝毫情面。 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彦落雨有些目瞪口呆。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黑衣人说空凝死了很多年了,恰恰说明他是“知道”空凝的,甚至比花如意知道的还多。可是为什么向之竟然会问也不问,一上去就拼命? 很是奇怪,第一次见到这个黑衣人的时候,彦落雨和忻向之都有一种莫名的、很熟悉的感觉,甚至一度怀疑,他就是牧空凝。但是这一次,熟悉的感觉仍在,所不同的是,忻向之显得特别怨恨,而彦落雨却越发觉得疼惜。所以彦落雨认为他就是空凝,而忻向之则坚持说不是。 难道向之真的是…… ------------ 第53章 星皇残影 第53章星皇残影 ……………………………… 刚才彦落雨误以为忻向之真的是因为嫉妒、吃醋,所以才向黑衣人痛下杀手,然而很快她便确定自己的判断,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忻向之可以舍弃性命,与自己生死相从,但是绝不会因为自己而与空凝手足相残。 然而眼前的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还有眼前的这个黑衣人,自己越来越觉得他就是空凝了,可是自己也可以确定空凝是绝对不会伤害向之的,但是此时的黑衣人却招招狠辣,似乎恨不得将...... ------------ 第54章 游戏规则 第54章游戏规则 ……………………………… 当铁刺触及彦落雨的时候,黑衣人及时收住了攻势,尽管如此,铁刺还是点在了彦落雨的胸口上。也许……她那里会留下一个小小的、浅浅的疤,永远无法磨灭。这是黑衣人也始料不及的,而他自己则选择撞上千羽,因为他必须倒下,否则,他们便无法继续前行。 也许和忻向之误杀萨日庆的情形有些相似,但是心境又大为不同。彦落雨习惯了黑衣人的抵挡与闪躲,她只是想迫使他让开通路,又或者抬起千...... ------------ 第55章 一笔迷宫 第55章一笔迷宫 ……………………………… 虚心地连连点头,彦落雨竟然对忻向之的胡说八道也深以为然,这使得忻向之很有那么一点成就感。 随后彦落雨也捡起一块碎石,丢向那些奇怪的图案。碎石所落之处是在一块深红色的地砖上,刚一落下,所有深红色的地砖便冒出红光,并且这些红光如有实质,如墙似林,虽然照得整个中殿亮堂堂的,却分明又在表达着“此路不通”的含义。 不仅如此,红光泯灭之后,使整个中殿变得更加昏暗,然而在红...... ------------ 第56章 命运画廊 第56章命运画廊 ……………………………… 看,不看。不看,看…… 如果自己不看这封信,而后来的空凝也没有死,是否说明真的是自己害死了空凝?如果自己不看这封信,可后来空凝还是死了,是否说明他的死和自己无关?自己也就可以摆脱心里的愧疚与不安。果真如此,空凝是否会死去,自己又该从何得知?甚至于他的死活,和自己还有什么关系呢?更重要的是……还有向之。 自己是不是也将永远的……错过向之? 万般纠结地伸出手,触摸画...... ------------ 第57章 改动童年 第57章改动童年 ……………………………… 什么小子,全是混蛋! 在水蓝星上,千羽剑杀过靳大洋,在这幅画里,彦落雨现在想要再杀他一次,把那群混蛋小子杀的一个不剩。 然而忻向之却问道:“宝宝,你在里边的时候,看得见自己的身体吗?能够发出声音吗?” 忻向之的话使彦落雨顿感沮丧,又默默地收起了千羽剑。是自己只想着救空凝,只想要报仇,却连自身所受到的最基本的限制都忘记了。 “可是我能打倒他们呀!而且第一次进去的时候...... ------------ 第58章 前世今生 第58章前世今生 ……………………………… 忻向之甚至没有勇气进入到画面里去看一看,小空凝被小向之甩过一把之后的结果到底会是什么样,他已几近崩溃。 在彦落雨不断地安慰,鼓励,乃至强迫之下,忻向之又一次次地回到画面里,将之前所有改动过的场景都恢复原状。每一次摆弄着小向之重新去打小空凝的时候,忻向之都忍不住给小小的自己,小小的屁股蛋儿上,来上几下。 终于做好了这一切,虽然什么都没能改变,但是彦落雨和忻向之已...... ------------ 第59章 是在抗争 第59章是在抗争 ……………………………… “你当时那么恨我,为什么还要把伞给我,自己跑去淋雨啊?” “天赐良机,正好接近你,实施我的报复计划!” 彦落雨停步,狠狠地瞪着忻向之,然后猛然一下踩在他的脚上,扭身往前走。 “喂、喂……” 忻向之连蹦哒带“哎哟”地紧追两步,赶到彦落雨身边。 “好吧好吧,说实话。我这个人,天生善良,当时看你可怜吧唧的……” 又一脚,彦落雨继续往前走。 “喂、喂……” 忻向之一蹦一跳地追赶着...... ------------ 第60章 空凝的梦 第60章空凝的梦 ……………………………… 从那幅画面出来之后,彦落雨和忻向之谁都没说话,他们似乎理解了空凝,虽然这份理解让人很难接受。 走在没有空凝的甬道里,感觉空荡荡的,怎么会呢?这条路上原本就没有他。 “宝宝,我还是有一点不能明白。” 忻向之怅然所失地说:“为什么我们都可以在这里改变自己的命运,偏偏就他不可以呢?” “他也是可以的。” 忻向之不解地又问:“怎么可能呢?这里甚至连他自己的命运画廊都没有。” ------------ 第61章 打破幻象 第61章打破幻象 ……………………………… 整个水蓝星,都是空凝痴心的幻想! 无论蓝部还是白翼族,迪辰也好,心岚也罢,小佳、班明,苏丽娜、赫闻天……他们也仅仅是幻想出来的幻象,连“星皇残影”都算不上,就像游戏里众多的、无穷无尽的小怪,生来就注定是要被消灭的。可他们又是以“人”的活生生的形象存在,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那么多一起哭过、笑过的日子。还有……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来覆灭他们?难道是空凝想看一看,...... ------------ 第62章 千羽百爪 第62章千羽百爪 ……………………………… 赫闻天大惊失色,眼看着自己的羽箭悉数钉在班明身上却毫无办法,然而不等他回过神来,忻向之的身影已从班明身后出现。这一刻的场景,和当初在沙凡集市之外,自己与迪辰打的那一架,何其相似啊。 不等赫闻天寻思完毕,一道亮光从颈中一划而过,不疼,他只是觉得有一丝冰凉。 “啊!” “不!” 小佳从地上爬起来,苏丽娜也丢下了彦落雨,她们一个扑向班明,一个扑向赫闻天。忻向之已经收起百...... ------------ 第63章 最后的爱 第63章最后的爱 ……………………………… 这就是传说中,所谓的圣殿吗?是从白色山岩中掏凿而成,殿前有阶有柱,但是与金碧辉煌无关,就算是一个宏大的山洞吧。大殿没有门,挂满了白色纱幔,像茧,像裹伤的布,有风吹来时,摇摆飘扬。 彦落雨紧握着忻向之的手,心情忐忑地踏上石阶,撩起纱幔。大殿里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金椅宝座,除了几根撑殿的柱子之外,空荡荡的,殿中就只有一个一人来高的坛子,像是一个巨大的花瓶,上边还刻...... ------------ 《逃出水蓝星》结束语 《逃出水蓝星》结束语 ……………………………… 写到这里,此篇小说已经完本。 原本还想长篇大论,感慨一番。 可是坐在电脑前愣怔半天,居然啥矫情词儿都想不出来。 这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嘴笨,水平不行,或是江郎才尽……于是在下继续憋着,终于憋出了一句“天凉好个秋”。 再可是,现在是可爱的三月呀,是春天了。 春天是那个啥啥的季节。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树绿了,草青了,各种小动物也都准备好要大干一番了。 所以……在下接下来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