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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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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康熙二十五年 九月初九
“怎么样了?生了吗?生了吗?”人未至,声先闻,廊下的女人转过身看着匆匆从衙门里赶回来的丈夫玛尔汉。
“还没,已经几个时辰了,愿菩萨保佑,这一胎是个小阿哥”玛尔汉夫人体贴帮他拂去了额上的汗。不算上这一个,玛尔汉府上已经有6个女儿了。满人与汉人不同,汉人重男轻女,凡事女儿总要给儿子让位;满族人家的女儿金贵的,只是再金贵的女儿总要出阁,到了年纪嫁到别人家生儿育女繁衍后代,守住家业还是靠儿子。大人已经五十有二,家里为了生个带把儿的,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三房小妾,屋子里这一个是大人刚从江南带回来的,亲家的长辈跟大人是故交,也是个旗人,算命的说长了一副宜男相。思及此,她抬头看看天,快进午时了,已经三四个时辰了。
玛尔汉和夫人在廊下焦急地走动着,玛尔汉静了静心站在门前,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啼哭,他忽然笑出来了,“生了生了!生了!”
稳婆把婴孩儿包好了才抱出来,“恭喜大人、夫人,四姨太诞下个小格格”
“小……格格……?”笑容僵在脸上,指尖颤巍巍地碰触了一下女儿的脸蛋儿。
玛尔汉夫人似乎也不信,接过稳婆怀里的襁褓,打开小被子,确认是个闺女后也不由地僵住了,顿了顿把孩子包好送还给稳婆,“去收拾收拾吧”,转过头对着府里的图总管,“给稳婆打赏”
稳婆只是喜笑颜开并不理解玛尔汉夫妇那僵硬的神情,而襁褓中的婴儿也是安稳地睡着,她不晓得自己将来会怎样。
玛尔汉一夜未眠,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却没有一个传递香火的,不晓得自己若是见到爹娘是否会挨骂。
到了丑时,玛尔汉略略地闭了闭眼,收拾了一下便准备上衙门。自己的官阶不高,不过三品,只是个巡察御史。昨日已经得到知会,尚书伊桑阿大人要来查穆尔赛的事。昨日听闻四姨太生产便匆忙回来,原以为是个儿子,却不想……,自己是个认真的人,穆尔赛当时拖累了他,后来幸得自己在平定三藩之乱时有过军功,免了责罚,但案子始终未结。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就是没做,巡查御史的俸禄就是那么点儿,自己有军功还有些田产,靠着贤人指点有了点儿银两供养这一大家子,如今就差个儿子了,或许自己这命里本就无子。
衙门里有值夜的同僚,大多都知道玛尔汉昨日匆忙返宅的原因,见他到了,有几个已经上前抱拳表示恭喜,玛尔汉不由得苦笑着回礼。同僚们都是察言观色的,有关系好的问道他,他便回答说是个“闺女”
“那就更要恭喜你了,你家可是名副其实的‘七仙女’了”
“没准下一个就是个儿子”
同僚们三三两两地说着,没注意到衙门口站着的伊桑阿大人,直到他咳嗽了两声,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伊桑阿大人谦和中带着些威严,眉峰一挑看着同僚们,“我听见玛尔汉大人家里有喜事儿?”
“是,贱内昨日刚诞下个闺女”玛尔汉也是笑着回应。
“玛尔汉大人家里已经有七个闺女了,可就是盼着要个儿子,听说大人精通易理、擅长占卜,是个慧眼通天的人物,可否给他算算,是不是真命里无子,若真没有,他也不必强求,一切顺其自然,可好?”一位同僚笑着说道。
“那是别人以讹传讹,我不过是随便翻翻而已,哪有那么神”伊桑阿大人笑着摆手推脱道。
“即使您随便翻翻,也比我了解,否则同僚们也不会这么议论您。若是您占卦真是命里无子,我也不会强求,凡事顺其自然。”玛尔汉也是一脸诚恳。
伊桑阿沉思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尚早,似有些勉为其难,“占卦不过是随意而已,不可不信也不能全信,既然你如此说,我试试,请将生辰八字写下来”
玛尔汉想了想,提笔在一张纸上随手写上了自己的八字,顿一顿又写下了自家闺女的八字递给了他,“下面的,是我小女儿的八字,还请大人帮忙看一看,如何?”
伊桑阿看了看这两个八字,衙门大堂里的同僚有的围了上来看着伊桑阿,“你不必担心,你命里有子,只不过来得晚而已。至于你的小女儿嘛……”他皱起眉,弄得玛尔汉也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见他脸上带了笑容,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恭喜你了,这个闺女,您要好生**,她的福气。”伊桑阿顿了顿,向上指了指,“通天”
“莫非是个娘娘?”一个同僚打趣道。
“非也非也,天机不可泄”伊桑阿笑了笑,到了坐堂的时辰,同僚们各自散去,玛尔汉看着女儿的八字,觉得伊桑阿大人话里有话,又不好细问,道了声谢,便与他一同说着穆尔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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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草萋萋祥云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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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
平日里,玛尔汉府上就起得早,今天更是如此,因为家中的老幺萱宁要参加三年一次的八旗选秀。早早的,服侍她的丫头坠儿就起床让厨房烧了一大锅热水,还把端午时买的香包拿出来,待到水烧开后放进浴桶里。
十几年过去了,玛尔汉不再是巡查御史,早已挂着从一品的尚书衔。玛尔汉早起在院子里打了会儿太极,原想去女儿院子看看,可想着她是极为省心的,所以还是止住了步子。除去两个早夭的,家里有四个女儿参加选秀,她们心思单纯便使了些银子,一审便因为不过关而送回来。如今轮到萱宁了,她的八字说通天,玛尔汉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没使银子,选秀搁在她身上就是顺其自然,即使撂牌子,他也不着急,凭着自己的位置和丰厚的嫁妆,闺女本人也是出挑的,早就有些人家已经盯上了,他的女儿不愁嫁,换句话说,通天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嫁到一般人家自在的多。见老爷已经打完拳,小厮麻利地递过帕子,玛尔汉擦了擦准备上衙门。
萱宁打着哈欠躺在浴桶里,透过氤氲的水汽,兀自陷入昏睡。却也惦记这次选秀。上次只有十三岁的她不够年纪,这次年纪算是大了,她轻笑了一声。从顺治朝就开始的八旗选秀,三年一次,只有参加了这场选秀被撂了牌子才能婚嫁,这便是八旗女子的无奈。上头的四个姐姐都被撂了牌子且都嫁得不错,六姐在索额图大人的保媒下嫁给了伊桑阿大学士的长子伊都立,伊桑阿大人不必说了,她的婆婆乌云珠是满洲出了名的诗人,还是自己的师傅,这些年教导自己各种规矩和学问。
从开始候选到如今,已经过了几次筛选,之前还在宫里培训了一个月,从参选秀女以来,几个月的折腾,让她觉得疲惫不堪,之前总觉得管家麻烦,但如今看来选秀比管家更让她觉得无奈。又打了个哈欠便扛不住倦意,她自己心下想着,嗯,就一会儿,坠儿该不会唠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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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一枝春带雨’,你一个爷们儿在这儿哭什么,真是不嫌害臊”
娇滴滴、脆生生,抹泪的男孩儿转过头打量眼前的女孩儿,十岁上下的年纪,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气不打一处来,“你是谁,这是内廷,你是哪个宫里的丫头”,男孩儿也不是大方的人,气哼哼的回道。
“我是哪个宫里的丫头?”女孩儿听了这话有些不依了,皱皱眉反问道,“我要是宫里的丫头,那你是什么?难不成是……”
瞧着那丫头滴溜溜转的眼珠儿,嘴角泛着的坏笑,再笨也知道那丫头心里想的是什么,“少在那儿胡想,识相的就赶紧请安。”说着又嘀咕了一声,“这野丫头打哪儿来的,嬷嬷是怎么教养的。教养你的是哪个姑姑”
“你……”女孩儿有些气不过。其实男孩儿只瞄了一眼,便知道这丫头还真不是宫里的丫头。宫里的丫头不会梳着两把头,更别提穿着这种上好绸缎的旗装。这是个十足的官家姑奶奶。男孩儿心里在想,这是哪家的姑奶奶这么没规矩。女孩儿缓了缓神色,“哼,真没见过这样的爷。在这儿跟我横,有能耐就跟欺负你的人斗啊。”
“你……”这次换成男孩儿气短地盯着她,看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握紧了拳头。
“哟,您还想打我?”女孩儿站的略远了些,“有本事打我,怎么不去打欺负你的人呢?”
“我……”男孩儿听了这话,有些沮丧地坐在石头上,女孩儿看了看他的样子,辫子末梢用金黄色的绳子系着,穿着石青色的蟒袍,“我,我打不过他们。”
“那,不是一个人欺负你……”女孩儿小心地问道,“那是谁欺负你了?”
“我额娘去世了,今儿是她的七七”男孩儿懊丧地低下头,“我知道九哥、十哥看我不顺眼,总欺负我,往日四哥都在书房。但今儿四哥办差去了,所以他们又欺负我”
男孩儿说话有些难为情,被人欺负了在这儿哭,偏又让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看见了,他一个堂堂的皇子,现在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女孩儿轻轻扳过他的脸,“他们挠你了?”
“我说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到底也是个姑娘家,多少害臊些才是。”男孩儿的脸登时红了,从小到大怕是只有额娘、皇太太这么对自己,可现在却被这不知姓氏名谁的丫头轻薄了,怎么不脸红。
“那你自己挂着彩满紫禁城跑去吧。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擦吗?”女孩儿气不过地把帕子甩给他,扭过头去。
男孩儿盯着帕子愣了愣,又看那女孩儿的样子,“我也是为你好,你是个闺阁千金,这里面人多嘴杂,被人看见该传闲话了。”
“我不是宫里的丫头了?”那丫头扑哧一笑。
“你这身穿戴也不像”男孩儿也笑了笑,把帕子收了起来,“爷若连看人的本事都没有哪成?这帕子脏了,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块好的。”
“你是十三阿哥?”女孩儿试着问道,见男孩儿点了头,像是有些别别扭扭地起身。
男孩儿见她如此,出声止住她,“算了,不知者不怪。”
“奴才谢十三阿哥了。”女孩儿轻声说道,“其实奴才想说,您若是这样,您额娘也不会心安。好好练本事,将来让欺负你的人吃苦,这不就结了。男子汉大丈夫,不管受了多大的辱,吃了多大的苦,他都要扛事儿。”女孩儿偷偷觑着他。
男孩儿点点头,见女孩儿不像刚才那般牙尖嘴利的摸样,还是蛮可人的,“你认出我了,那你是谁家的格格?”
“我是……”女孩儿刚要说话,之间一个小丫头匆匆忙忙地过来给她请安,可是看着她身后的那个便慌张福身说道,“奴才给十三阿哥请安。”之后才再次福身说,“恕奴才无状,是太子妃娘娘差奴才寻宁格格的,伊桑阿夫人要出宫了。”
女孩儿转过身对上了十三阿哥促狭的脸,稳了稳心神颇有些不甘不愿地请安道,“奴才见过十三阿哥!”
“宁格格免礼,既是皇嫂寻你,还是快去吧!别让她着急了才是!”十三阿哥脸上不再是那副委屈的样儿,见她起身要走,便又说道,“且慢,你是谁家的格格?”
“奴才的阿玛是玛尔汉,官拜兵部尚书,奴才是跟着伊桑阿大人的福晋进宫看太子妃娘娘的,太子妃娘娘着奴才回去,望十三爷恕罪,容奴才先行告退……”说着又福了福身随着那个小丫头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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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凉的水温,让萱宁从梦中醒来,温凉的水温让她浑身发凉,不由得她叫门外的丫头,“坠儿,再添些热水”
“是”门外的丫头应了一声,没一会儿拎着水桶进来,“格格,水都这么冷了,怎么不早说?今儿可是您选秀。”
萱宁哼了一声,“有什么关系,我身子好着呢”
“奴才担心您万一受凉了怎么办?”坠儿说道。
“行了,我差不多了,帮我拾掇吧”萱宁踏出浴桶,坠儿忙得把浴巾围在她身上,“要是怕老爷说你,我保你”
“奴才听说,格格是通天的。女人嫁个好人家,这也给大人增脸面呢,不说别的,奴才走起路来也是脚上生风?”坠儿一边给萱宁穿上衣服,一边絮叨着。
“光有风多没劲,不点上火什么的,那风火轮比这个更带劲。”萱宁忍不住地逗着丫头。
“格格,奴才跟您说正事儿呢”坠儿跺了跺脚。
“好了,不闹了,你这么絮叨,赶明儿给你找个人家嫁了吧”萱宁说道。
“都说不闹了,格格怎么还这样”坠儿这次可真生气了,萱宁见此不说话了,任由着她服侍。
入了夜,玛尔汉家的小厮套好骡车,载着萱宁奔向神武门。今天是两白旗候选,到了神武门,时间尚早,萱宁便在车里小憩。跟着的丫头坐在车外,与小厮说话。户部的官员按照秀女的年纪、家族排好位。坠儿才撩起布帘请她准备,她眨眨眼走下马车,汇入那待选的秀女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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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神武门进入紫禁城,萱宁偷偷地打量着四周,跟小时候来这儿变化不大。走到贞顺门,一位太监换了户部官员,将参选的秀女领进门。走了一会儿才在待选的地方停下站成一排,负责选秀的管事点名。
早晨的沐浴怕是真凉着了,萱宁觉得鼻子不通气儿,喉咙发干,咽了两口唾沫,仍没有止住发痒的嗓子眼儿。不由地打了个喷嚏、咳嗽了两声,让自己嗓子舒服舒服,收效甚微。还惹来了旁边几个秀女惊惧的眼神儿。萱宁淡淡笑了笑,是的了,今儿谁想生病,都想着一步登天呢。
“哪家的格格?”萱宁的一系列反应引起了注意。
萱宁左右看了看,抿了抿嘴唇,轻轻站了出来,“是我”
负责的官员打量了一下,又对照着名册,“哪家的?”
“兆佳氏。我阿玛为玛尔汉,太祖觉色。”萱宁轻声答道,“我晨起时受凉”。
那个官员招了招手换来一个小太监,吩咐了一下,便见那个小太监跑了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身边跟着一个有身份的宫女,走到她面前,那个宫女说了一声,“得罪了”,伸手试探着她的额头,皱皱眉便福身回去禀报了。
过了一会儿,又出来一个小太监对着那官员耳语了些话,之后便听到那官员说,“德妃娘娘口谕,玛尔汉家的格格身体不适,特准回去养病,三年后复选”,而另一位官员把刻着她姓氏的牌子放在了一边。
夜晚的天本就有些凉,萱宁有些哆嗦地躺在车里,坠儿絮絮叨叨给她盖上被子,埋怨她粗心,也自责就听了她的话,回头老爷是要怪罪的。
“都说了,老爷那边我来顶着,你就别再这儿絮叨了。”见她说完话歪过头闭上眼。坠儿见状也不做声了,只能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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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儿怎么样了?”阿哥所里,十三阿哥胤祥看着从前面跑回来报信儿的太监问道。
“回十三爷,马齐大人家的格格指给了十二阿哥,罗察大人家的格格指给了十四爷。皇上说您的服没过,没给您指婚。”小太监回道。
“那,玛尔汉家的格格呢?”十三阿哥又问道。
“玛尔汉大人家的格格染了风寒,德妃娘娘准她回府养病,三年后复选”
十三阿哥一愣,接着又笑了笑,摇了摇头念叨着,“兆佳氏,兆佳氏……”
车里的萱宁哆嗦了一下,坠儿见状忙把车里的毯子盖在她身上,“打发小厮到南城给我抓副治风寒的药回来”便又歪过头睡去了。其实上次遇见他的时候,若是再待上一会儿,便会听到十三阿哥一直在念叨着,“兆佳氏,玛尔汉,玛尔汉,兆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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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尔汉回府便直接去了萱宁的院落,选秀的事儿他在衙门就知道了,同僚罗察的女儿曦月也参加今年的八旗选秀,他们都是正白旗,萱宁和曦月一同参选。下午,负责选秀的襄事大臣就来兵部带着罗察去乾清门前听旨,说是他女儿指给了皇十四子。那个大臣知告诉他,“德妃娘娘说了,‘玛尔汉家的格格身体微恙,回去好好休养,三年后复选’”,闻言,玛尔汉谢过主子们的恩惠,却担心闺女的身子。
整个玛尔汉府,萱宁的院落很清幽。一来她不喜欢闹,二来管着府里的钱财调度,她说静些好,不容易犯糊涂。入了她的闺阁,只见她靠着软枕翻看账册,时不时地嘴里念叨着,让坠儿记下来。玛尔汉实在看不过去,趁着她不注意取走。
“阿玛……”她愣了会儿,回神后娇嗔地叫了一声,巴巴地盯着被夺走的账册,“我正算租子呢,您就还我吧”
“身子不好就多歇息,这租子也不会飞了。”玛尔汉训道,“今天礼部的人到衙门恭喜罗察的时候,我还纳罕,我们家的小七儿不差,怎么比不过他闺女”
“曦月指婚了?指给谁了?”萱宁闻言挑高声音,“看来我要送东西了”,复又笑看着阿玛,“您气曦月指了门好亲事?还是盼着闺女早点出阁?”说着还委屈似的咂咂嘴。
“指给十四阿哥了”玛尔汉把账册扔在桌子上,“阿玛可不想你早点出阁,女大不中留,阿玛便是想留也留不住。再说”
“伊桑阿大人早年给闺女测了八字,说闺女通天。”萱宁摇头晃脑道,“不过大人眼下身子如何了?这些年身子一直都是病病怏怏,可苦了师傅呢。”
“三十七年的时候,他有过致仕的念头,但皇上不放”玛尔汉叹道,“他这身子还真是让人担心,若不是今年大病了一场,恐怕这次又是落空。他比我小几岁,可这身子。好在你六姐也是能照顾人的,想来会周全的。”
“大人是干实事儿的,那时候怕是致仕了,皇上也找不出个像他那样的。担任总裁官,总比料理那么多琐事要轻松。回头等我身子好些了,就去瞧瞧去。”萱宁扁扁嘴转了话题,“阿玛,选秀这事儿也是看缘分,许是我缘分没到。不过阿玛,女儿刚看了账册,有事儿要跟您商量。”
“什么事儿?”玛尔汉不明就里。
“咱们关外庄子,每年收了上百万斤的粮食,还有干菜、粮谷、牲口,这些进项折合成银子有一千多两。今年关外没灾没涝,我算定了这次怎么也得有小三千两银子。可现在还不到一千两。那边管庄子的人没准瞧您是个京官,就每年削一点儿,每年坑一点儿。”萱宁撅嘴道。“额尔敏那儿采参的生意是越发艰难了,虽说之前累积的不少,但采参的是一码事,这坑东家是另一码事。”
“这也不是没可能,若是你上头有个兄长,也不至如此,关柱儿还小,你是个女孩子家,总不能让你俩去吧”坠儿把茶水递来,玛尔汉啜了一口又说道,“算了,就由得他们吧,反正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儿了,咱们又不差这些银子。”
“这可不成,难道就因为主子不便就贪墨了?这是哪里的规矩。您的心性好不追究,但往后关柱儿怎么弄?少不得他们会欺负他,我管定了。”萱宁抢白着。
“那你怎么个管法,说给阿玛听听!”玛尔汉不理睬她,只是摆弄着茶几上的小玩意儿。
“卖了!我琢磨着让乔老板寻个妥帖人卖了”萱宁说道,“我过几日去宝顺斋的时候……”
“大人……”萱宁的话被门外伺候的高总管给打断了。
玛尔汉迎了出来,“什么事儿?”
“宫里来人了,说是格格身子不好,送些补品”高总管禀道。
“阿玛看看吧,内廷的人是不能得罪的”萱宁抿嘴笑着下床,从桌上拿过账簿,又帮他理了理朝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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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品送到她房里,玛尔汉随后进来,低头琢磨送这些补品是什么意思,萱宁撒娇地挽住他的手臂,“在想什么呢?”
思绪被女儿打断了,玛尔汉抬起头,“哦,这东西都是永和宫德妃娘娘差人送来的”指着那些补品又说道,“我和内廷毫无瓜葛,她送这些作甚?你帮阿玛参详参详?”
“德妃,乌雅氏,满洲镶黄旗,四贝勒和十四阿哥的亲娘,女儿也不知道送这些是什么缘故。”萱宁参详不透,皇帝是君,阿玛是臣,德妃是皇帝的妃子,自己是奴才的闺女,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再说,她哪有那么金贵,歇两天就好,从不吃这些。
“后宫不得干政,皇上厌恶朋党。”玛尔汉看着一桌子补品猜测着。
“她送补品,咱们收着便罢了,不能驳了她的面子。若是有机会,闺女去谢这位娘娘?”萱宁随手翻检成两堆儿,指着其中一份儿说道,“这份儿送到您房里,那份儿差人送到伊桑阿大人府上?”
玛尔汉看两堆补品抱走后一点儿没留,不由得说道,“我说闺女,这多少也是娘娘的恩典,你一点儿都不留?”
“我哪有那么金贵啊,我吃不惯这些。还孝敬给您和大人、师傅吧”萱宁又说道,“阿玛您这一天够辛劳的,咱们摆饭,然后闺女陪着你在院子里转转,让关柱儿陪你打打太极?”
“摆饭就成了,遛弯儿打拳让关柱儿陪着”玛尔汉捏了一下闺女的鼻子,“你这身子刚染上风寒,可不敢让你在走来走去的,老老实实地给我养着。”
看着萱宁不满的样子,一边服侍的坠儿扑哧笑了声,玛尔汉咳嗽了一声,“你房里的坠儿先让她去膳房罚两天吧”
玛尔汉话音一落,坠儿“啊”了一声,萱宁看了颓丧的坠儿,又说道,“这又关坠儿何事?是闺女把她打发走的,若是阿玛要罚,先罚闺女好了!”萱宁坐在玫瑰椅上兀自生气道。
可怜玛尔汉从一品尚书,衙门里说一不二唯独对女儿没辙。过了一会儿,闺女生气,他叹气地摇摇头,“阿玛听你的”他知道闺女的性子,他若是罚了她的丫头,弄不好她自己明天一早就穿着粗布衣裳做菜,在闺女面前他服软了。
“阿玛,这才对嘛!”他的话刚说完,女儿喜笑颜开拽着他的胳膊,“我也想在院子里转转,人不能憋着嘛”
“好”玛尔汉点头又说道,“德妃那边儿,别张扬了。”
入仕至今能走到现在的位置,靠的就是谨小慎微、兢兢业业和毫无瓜葛,伴君如伴虎,朋党是主子的大忌。索额图大人欣赏自己,与伊桑阿大人家联姻也出于索大人的安排,他只当是门好姻缘而已,他每次保举,自己都是万般推脱,物极必反这个道理,他能不懂?索家的威望已经到了顶峰,一旦触到皇权,也是跌得最重的。
刚刚女儿提醒的事儿,自己想了一会儿,“如你说的,把关外的庄子卖了吧,找个妥帖人去,寻个心善的,别委屈了那些佃农,贪墨的不是他们。”
萱宁听完,乖顺的福身道,“知道了,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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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风寒不是大毛病,歇息几日,萱宁便料理家务,因与未来的十四福晋曦月以姊妹相称。父辈是同僚,曦月有喜事,她要准备点儿礼物聊表心意。东西是自己画的样子,让宝顺斋的掌柜去寻,昨日回信儿说寻到了。掌柜想亲自送过来,萱宁想着在家里病些日子闷得慌,便告诉今儿去取。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总不好大大咧咧地出门,总是要乔装一番。坠儿捋顺了她的头发,三下两下编了一个大辫子,打好了辫穗,开始服侍她更衣、佩戴各种挂件儿。没多大工夫,便是一个粉面俊俏的小阿哥。
“宁姐姐,宁姐姐……”
听到这声音,萱宁笑了笑,“这丫头也没个稳稳当当的性子”
“又在说我坏话”正说着,罗察家的格格曦月蹦进了屋子,“姐姐这是要出门?”
“你有了这种好事儿,姐姐总得送点东西吧。”萱宁轻戳了一下她。
“姐姐病着呢,妹子哪好意思叨扰。姐姐这是去干嘛,身子好利索了吗?”曦月围着萱宁转了两圈。
“我说小姑奶奶,你再转就把我给转晕了,你指给了皇子,姐姐给你备了礼,今天去取。你来了正好,一并带走吧”萱宁从坠儿手中接过扇子说道。
“妹子是个女儿家,已经指了婚,哪能随便抛头露面”曦月佯装害羞似地说道,见她嘴角挑了挑,萱宁又听她说道,“不过,既是姐姐的令,妹子就恭敬不如从命”
“你若是不想去,我也不拦着。”萱宁笑了笑。
“哪有,我还想瞧瞧,跟姐姐说说私密话呢。”曦月拽着萱宁的手笑道,“都知道大人是极疼爱姐姐的,万一大人回来了,岂不是尴尬了?”
“用给你换一身吗?”萱宁轻佻地摇了摇扇子。
“有姐姐这样俊俏的公子陪在身边,我多有面子”曦月说着挽上她的胳膊,“咱们去哪儿?”
“南城的宝顺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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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哥,皇父给十二哥指了婚,给我指了婚。怎么把你给绕过去了。”十四阿哥胤祯靠在树干上,歪过头看着十三阿哥胤祥。
“你糊涂了?我额娘的服还没过,你让皇父怎么指婚?”胤祥笑了笑。
“可成婚的时候,过了服不就成了?”胤祯不明白了,“指婚的时候没过服,但成婚的时候出服了也成。”
“皇父是个守礼法的,既是他认为不妥,也是对的。”胤祥说道,“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我出没出服,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咱们兄弟谁不把这事儿记得瓷实,也就三哥吧”胤祯嘴角憋着笑,不是他不厚道。敏妃娘娘去世的时候不过是个庶妃,但到底也是母妃。孝期未满百日剃头不合理法,偏偏极守理法却还有些洁癖的三阿哥去知法犯法,结果郡王成了贝勒,连同府里的、身边的都落了老爷子一顿教训,三哥府上好一阵儿都是阴气沉沉。他本就瞧三哥不顺眼,总是一副阳奉阴违、清高迂腐的样子,看他挨训了,他看热闹看得这个爽。
“你这张嘴,早晚给自己招灾”胤祥瞥了他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老爷子居然把马齐家的格格指给了十二哥。听说这次秀女里,还有玛尔汉家的呢,但好像撂牌子了。”胤祯说道。“马齐啊,皇父跟前的红人儿一个,早早的就成了大学士,比不得啊比不得。”
“完颜家就差了?好歹那也是金国后裔。至于玛尔汉家的格格,我听说三年后复选。”胤祥笑了笑。
“哥哥可比我清楚?您惦记上了?”胤祯抓住胤祥的话柄。
胤祥被抢白了,红了红脸,“我……,我哪能。再说我不比你们,我这生日正逢上寒衣节,打小儿就说我这姻缘不好配。不过也好,女人是非多,我也乐得清静。”
“哥哥,你也别这么想,皇父可真是疼你,打我记事儿起,哪次皇父出巡不是带着太子爷和你。”胤祯直起身,“你的姻缘必是好过弟弟”
“那就借你吉言了”胤祥斜眼看着弟弟,“哪天去拜见你的岳丈?”
“过几日吧,挑日子呢,哥哥有事儿?”
“皇父前些日子说九月要去南巡,怕是也没工夫赶上你去拜见岳丈。自打我出生,便是德妃娘娘带着我。你这喜事儿,我送点儿东西。虽说咱们不缺这个,但这是哥哥的心意。”胤祥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杂物。
“您这从塞外回来才几天又去南巡,真羡慕哥哥的福气。”胤祯两眼放光,也拍了拍。
“你到底去不去?”胤祥斜睨了一眼还靠在树干上的胤祯。
“弟弟谢哥哥了,咱们这是去哪儿?”胤祯收起了不能随扈的郁闷,换成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南城宝顺斋”这是他去年相中的铺子,去过几次,那儿的物件儿样式奇巧,透着股新意,而且做的精细。
“九哥家不是也有铺子吗?”胤祯问道。
“若是从九哥那儿买算什么,你去不去?”胤祥看着弟弟。“我可听说了,给这家铺子做活的师傅,连九哥都想挖”
“真的?”胤祯有些半信半疑。若是九哥都如此,但还真是不错,“那还等什么,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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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顺斋租得是玛尔汉家的房子,原起这铺面不大,后来,玛尔汉家把邻家的几个铺子都买了,宝顺斋顺势扩大了铺面。繁华地段本就租金不菲,东家乔老板跟玛尔汉家是老关系,玛尔汉家爷不差这些银子,签了几十年的契约,一次性趸交现银,反而便宜了许多。玛尔汉家和乔家相处的和睦,逢年过节会送些稀奇物件到玛尔汉府上。也正是如此,萱宁才决定寻礼物给曦月。
铺子地上三层楼高,地下还有一层仓库。一层按照金器、玉器等等分成几个柜台,摆的是中上品给普通客人的;若是达官显宦来了,便直接迎上楼,自有专人奉上画册子招待,相中了直接从地下的仓库里拿东西上来,而这个楼梯极为隐秘。达官显宦们不想让人知道的,也是从这儿直接上楼。正是如此,宝顺斋在京城里也是有了些老主顾。
胤祥和胤祯策马而来,就是通过隐秘的楼梯直接迎上三楼。萱宁是常来这铺子,到了地方,她先下车扶曦月,后者先是一愣,然后抿抿嘴把轻手放在她手里。
宝顺斋的小厮见是萱宁,忙过来请安,这声音把楼上的掌柜给带下来。徐掌柜刚领着两位皇子到了三楼一个雅间,在楼梯上看到萱宁她们,又急匆匆下楼说道,“七少爷到了,三楼请。”
“徐掌柜可小心些,若是您摔倒了,回头你们乔老板岂不是上我那儿闹了?”萱宁笑着说道,扫了一眼大堂,有几个举子买砚台像是要谢恩师,还有几个妇人家在挑选首饰。“这几日,生意可好?”
“哎哟,七少爷,小的谢谢您的提醒,我们乔老板可不敢去您那儿。托您的福,这几日生意不错,刚来了几位贵客到三楼验货。七少爷,您也楼上请。”徐掌柜在前面带路,萱宁瞄了眼大堂,便跟着徐掌柜进了雅间。
宝顺斋的学徒把萱宁订的东西放在桌上,萱宁拉着一边的曦月道,“这是罗察大人家的格格,过些日子就奉旨完婚,这礼是给她的。今儿赶巧去我府上,就带过来瞧瞧。徐掌柜可要小心伺候,这将来可是大主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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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掌柜见礼后,听到楼下有生意便下楼招呼了。
“姐姐好威风啊!”曦月嘟了嘟嘴。
“这店面打我们家租出去的,我也投了些银子进去,算是东家之一。”萱宁啖了口茶说道,“你这一路叽叽喳喳的,不口渴吗?这是武夷的大红袍,是大东家乔老板家乡的茶,用去年的雪水泡的,这味儿比京城里九阿哥家的茶庄来的正多了,可不是谁来都能喝到的。”
一句话让曦月更佩服起萱宁来,挽住她道,“姐姐,人都说士农工商,商是最低的,难得您跟这儿还不端这架子,还跟他们一起……”
萱宁丢给曦月一个愚钝的眼神,“光靠祖产和我阿玛的俸禄能干什么,那不得喝西北风去?我们家不比你们家,我上面可是四个姐姐出嫁,嫁妆不丰厚,是受欺负的。那点儿俸禄银子哪够准备这些的。瞧瞧这个喜欢不?”
萱宁送的是紫檀木制百宝箱,这东西家家都有,但这个很小巧,乍一看不过是雕工精细的方盒子,却内有乾坤,大大小小的格子错落有致,可以放胭脂水粉、珠宝首饰,还可放些小玩意儿。
“姐姐,这东西太别致了”曦月拍手笑道。
“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你嫁的是皇子,我可是不敢攀比你的聘礼,不过就觉得这个好玩儿,就订了这个。”萱宁看着曦月,“话说你嫁妆准备的如何?这可是马虎不得,若是有个为难的就跟姐姐说。”
“阿玛是极高兴的。但就是因为嫁得是皇子,也有些犯愁。不能准备的寒酸,又不能准备的奢侈。我阿玛不过是个二品官,俸禄银子比玛尔汉大人少,他们觉得完颜家的后裔跟商搭边是寒碜自个儿……”曦月坐了下来,“但想来不会差。话说姐姐一丝一毫都不差马齐大人家的婉莹,就是姐姐身子不好。”
“经商的确是不妥,但咱们大清朝的九阿哥不也是经商的,就能说他低下了?眼下关柱儿还小,不能扛事儿,我乐得这一次待选呢。”萱宁笑了笑,“婉莹将来可是你嫂子,成了一家人,凡事都互相担待着才是。”
“你担待人家,她可未必担待你。人家阿玛是当朝一品”曦月撅撅嘴。
萱宁摇摇头道,“你这张嘴啊,可不带这样的,好歹她可是你嫂子”
“我们可没那么个好爹”曦月像是置若罔闻一般继续碎碎念叨着。
“这话说的没边了,这不是寒碜罗察大人吗?我不比你,我出生的时候,阿玛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想来关柱儿没成年怕是……,总要他自己有本事才行。”萱宁顿了顿又说道,“过几日,我还琢磨带着关柱儿回额尔敏看看……”
“你们一个未出阁的千金,一个半大的小子,跑那么远干嘛”曦月惊呼了一声。
“那些奴才欺负主子是个京官儿,私自吞没租子。”萱宁看了曦月一眼。
“那也不成,一点儿都不安全。玛尔汉大人就由着你?”曦月急切地问道。
“他还不知道这事儿。过几日我就说去江西看表姨,他便不会过问。”萱宁啜了一口茶说道。
“那也不行”曦月坚决反对,“姐姐若一意孤行,那妹子要告诉大人。你找个妥帖人去做,万不可自己胡来”
“行了,这事儿你别张扬出去就是。”萱宁坐在椅子上。
“那得看姐姐如何办。你若是执意要去,我也执意要告”曦月不依不饶的说着。
“我的福气可是通天的。”萱宁反驳道。
“那是伊桑阿大人说的浑话罢了。我都不信。”曦月说道。
“行了,我寻人去总成了吧。时候不早了,你这个待嫁的小媳妇儿早点回去才是,别让你家人着急。”萱宁拿起桌上的摇铃,徐掌柜来到楼上,萱宁付了银子让他把东西包好送到罗察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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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小厮给两位小姐开门,隔壁那扇门也开了。萱宁略有些不安地看着曦月,那是两位男客,打量着她们。其中一个瞧着眼熟,而另一个带着钦佩的神情,她没做声拉着曦月下楼。
“徐掌柜,爷这个也包起来吧,一会儿十四爷带走”胤祥盯着那个俏公子吩咐道,那人身形一僵,身边的女子也是一样,过了一会儿,想是稳了稳才算若无其事。
胤祯顺着哥哥的眼神儿看着那个公子哥儿,嘴角扯出一抹坏笑,“哥哥,弟弟还想着你怎么巴巴的跑到南城来,原来是……”
“想什么?别想没用的,谁能想到我那弟妹是这么聒噪的人”胤祥明白胤祯是什么意思,所以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哥哥心虚什么,把话扯我头上。弟弟明白,您老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胤祯拖长了音,笑得意味深长,“我说哥哥怎么不着急呢,我说道玛尔汉的时候,还反驳我。话说玛尔汉家的格格,挺厉害嘛,三言两语把您给勾住了。”
“笑话!”胤祥冷哼一声回屋,“觉得你未来的媳妇儿如何?”
“哥哥说得对,挺聒噪的!”胤祯拍了拍额头。
“配你正好!”胤祥说着。
“瞧哥哥说的。”胤祯点头附和着,眼神挑了挑,“哥哥对玛尔汉家的格格好像有点心思,能告诉弟弟吗?我瞧着你好像想把那格格的心思给搅浑了。”
“但也得分事儿。”胤祥又说道。
“没错”胤祯又跟着点点头。
“一个大家格格跑到关外不成体统不说,光是安危就够让人操心的。玛尔汉都这么大年纪了,他这个心头肉有个三长两短的……”胤祥自顾自地说着。
胤祯咳嗽了一声,说道“哥哥,你还说没被那丫头勾住?”胤祯撇撇嘴,“弟弟可告诉您,若是真惦记就赶紧给皇父递个话、请个旨,把她指给您做媳妇儿。按照玛尔汉的官阶,嫡福晋无疑的。若是真等到复选,谁知道皇父那儿能如何安排,到时候没指给您,您可别埋怨。弟弟瞧着姿色中上,却是料理家务的能手。”
“咱们婚事自有皇父做主,咱们无权置喙。若是没缘,怎么都不成。”胤祥有些感慨,“不过,玛尔汉这个状,我还是要告的”
“哥哥既然打定了主意,弟弟就不说什么了。”胤祯笑了笑,“哥哥今天送的礼,弟弟谢哥哥了,将来若是哥哥的好日子,弟弟也是厚礼相送。不过若是我那十三嫂是玛尔汉家的格格嘛……”胤祯摸着下巴,嘴角也是坏笑,斜着眼睛一副促狭的表情。
“你就什么?”胤祥板起脸看着胤祯。
“到时候,我可要闹洞房……”胤祯想了说道。
“随便!”胤祥抿了一口茶说道。
“这可是哥哥你说的,到时候可别怪弟弟!”胤祯抓住胤祥的袖子说道。
“闹就闹呗,你还闹出花来?”胤祥可是不信的,到时候门口有人守着,他能进得来洞房的院子,他都算他厉害,还能闹到哪去?
“那可没准儿。到时候可别怪弟弟没给你提醒!”胤祯笑了笑,他可是要大闹一场。
“行啊!这东西也收了,还有个意外收获,咱们回去吧”胤祥理了理衣衫走了出去,胤祯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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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马车里,萱宁一脸的愧疚,曦月觉得她没必要愧疚。
“姐姐,其实,这是好事儿,总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我就是这秉性,眼下让他知道是好事儿”
“可……”萱宁打了结巴。
“姐姐别担心,往后他提今天这事儿,那就是他不磊落了,咱们的话他们听得差不多了,就该知道你是个女儿身。不过姐姐……”曦月嘴角翘了翘,“您这次额尔敏怕是去不成了。”
“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嚼这种舌根吧”萱宁皱皱眉。
“那可未必,那得看他的心性和目的”曦月顽皮地拽了拽萱宁。
正说着,小厮说罗察的府到了。送走曦月,回到府里,弟弟关柱儿兴高采烈的抓着姐姐,说今天学了新本事,等不及要给姐姐跟前显摆,她瞧着也不由地慨叹弟弟何时才能长大撑起这个家。正说着,门房来报,说永和宫德妃娘娘又有东西赏下来,偏偏阿玛还没到家,瞧瞧关柱儿太小怕是撑不起场面,而姨娘身份卑微又上不得台面,轻叹一声让坠儿更衣,心里腹诽永和宫德妃娘娘的赏赐何时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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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南巡还有些时日,十三阿哥府上的总管张瑞便开始为随扈做准备,府里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伺候好十三阿哥即可,十三阿哥是个受宠的皇子,从分府至今,各种赏赐没间断过,一年大赏有那么几次,小赏一年要有多少次。若是家里有个管事儿的女人就好了,不由地张瑞偷偷回头看着坐在太师椅上勾画鼻烟壶的十三阿哥,摇摇头,轻微的叹了一口气。
“张瑞”胤祥放下手中的活儿,唤了一声正忙活的奴才。
“是,爷,您有事儿吩咐奴才?”张瑞在胤祥面前恭顺的问安。
胤祥把一封信置在桌上,“明儿大朝,你找找兵部尚书玛尔汉的轿子,等我们进去了,你把这信交给他的下人!”
那信封上端正的写着“玛尔汉 亲启”的字眼,应了一声塞进褂子。胤祥拿起刚画到一半儿的鼻烟壶,细心勾勒的渐渐停了下来,怎么就想起在宝顺斋遇见的她,放下活儿,略显轻松地靠在太师椅上,她出落的越发利落。三年,浮碧亭里那个局促的她不再是鲁莽的小丫头;自然,他也不是那个躲在那儿哭的半大小子。
“爷,奴才都给您收拾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张瑞垂在一边说道。
“你做事儿,爷心里有谱,东西先放着,也不着急。皇上订的是九月才去,今儿天儿不早了,你们下去歇着吧。”胤祥说着,小太监在张瑞的带领下慢慢退出去屋子。
掌灯时分,廊下挂着的红灯笼散着旖旎的光,映在胤祥的脸上,映出他眼中的神采,似乎那个婀娜多姿的女子就站在他面前,温暖的面庞带着温婉的笑,湖色的袍子随着她的身形摇曳生姿,彩蝶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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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
阴雨濛濛,雨水驱走了燥热,让萱宁能心平气和地处理府里的账务。她算着府上七月的支出和盈余,也要把各院的月例银子筹划好,偶尔也想想那个碎嘴操心的十三爷。眼神中或许露出点点迷茫,身边服侍的坠儿便问道,“格格,莫非是怀春了?”
这话让一边的关柱儿也抬起头注视着,之后点点头表示确实有问题。
萱宁懊恼地瞪了坠儿一眼,“赶明个儿给你寻个婆家得了,到底是眼里没主子了。”
“格格……”坠儿还想说下去,却被那无名火给吓了一跳,只好扁扁嘴,“是奴才眼拙了”
“二姨娘最近身子不爽利,多加二两银子;三姨娘还是照以往月份供给……”眼睛又回到账册,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笔记录下来。
“格格”,府里的高总管拿着一张帖子站在门外,坠儿见格格点点头,便将高总管引进来,“格格,伊桑阿府上送过来的帖子,还有封信,是夫人的手书。”
“我看看”萱宁接过坠儿送来的信,帖子暂先搁在一旁,打开信读了起来。信不长,却让她头疼。师傅眼下照顾重病的大人,六姐夫这几天也没去衙门,和六姐一同伺候着,生怕有个万一。过几日是中秋,宫里请些重臣的家眷陪太后赏月,师傅是一品诰命夫人。大人的身子如此,师傅放心不下,又委实不能给太后添恼,所以想让萱宁去。中秋节,人月两团圆,萱宁不想去,进了选秀的年纪就意味着陪爹娘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她叹了一声,摊开双手,一手是阿玛,一手是师傅,阿玛之于自己是生养之恩,而师傅是授业之恩,还真是难。
“姐姐怎么不让阿玛去定夺这事儿”关柱突然说道。
“你这不是成心让阿玛犯难吗?”萱宁说道。
“可阿玛总要知道这事儿。我觉得姐姐可以去,正好也谢谢德妃娘娘?要不然哪有机会进宫呢?阿玛就放心交给我照顾”关柱又拍了拍手,“啊,终于临完了,晚上算是有东西交差了”
萱宁抬眼看看他临的字,弟弟的话不无道理,看着他点点头,“姐姐去?”
“去吧”关柱拄着笔杆,“姐姐可是有福气的”
萱宁闻言笑了笑,“你就管好自己吧,若没个担当,将来如何撑这个家?”
“姐姐又来说教了,再这样没人娶你。”关柱嘟嘟嘴,“果然还是七姐最能管教我的。”
“我的好弟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婚事不是阿玛能做主的”萱宁起身拍了拍弟弟的脸颊,笑了笑吩咐一旁的高总管,“告诉送信的人,让他们家夫人放心。也转告给师傅,大人是礼数周全的人,夫人不去,回头再添堵,望她一同前往。把上次宫里送来的礼也他拿去,是我孝敬他们夫人的。”
高总管应了一声出去了,关柱从凳子上蹦下来,拽着她的衣袖,“姐姐,今年中秋做月饼吗?”
“你想吃什么馅儿?姐姐让人准备?”萱宁捏着他的鼻子笑道。
“火腿、蛋黄,还有莲蓉……”关柱儿掰着手指数到。
“都给你备下了,你这个馋猫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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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尔汉回府后,萱宁把师傅的信给他看了,也说了自己的意思,他还是赞同闺女的想法,他是兵部尚书,那天也会进宫赴宴,女儿出去的时候极少,这次借着伊桑阿大人的面子,若既能帮到亲家也让女儿露露脸,将来能指给哪个皇子也是好的,女儿的性子要强,也委屈不了自己,而他是个从一品尚书,女儿做个嫡福晋是肯定跑不掉的。
“小七儿啊!”玛尔汉看着一边品茶的女儿,见她抬头,“谢谢德妃娘娘”
“阿玛就这么不放心”萱宁笑了笑。
见她如此回答,玛尔汉点了一下闺女的鼻子作为回应,萱宁挽上阿玛的胳膊撒娇。对于这个女儿,他从来都是放心的,他真心不想让她嫁人,但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去的。
这次闺女有幸进宫,他还有个打算。闺女总在埋怨十三阿哥碎嘴,但玛尔汉不得不说这个嘴还真是碎的好,否则都不晓得闺女打着如此的算盘。他不禁猜测,莫非这位爷盯上自家闺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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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宴会放在瀛台里的香扆殿。萱宁到了中午才沐浴更衣,到了衣柜前左挑右选都拿不定主意,只好先让坠儿梳头,乌黑的头发缀着几朵时新的发饰,萱宁极为满意的点头,也发现了镜中出现的师傅。
“我原想不去,你的话仔细想想也是。太后的帖子在,我若是不去,大人说不定得怎么气呢”乌云珠笑了笑,“你身子没大碍了吧”
“多谢师傅惦记着,已经无碍了。不过就是受了凉,谁能想到突然就来了病。”萱宁笑了笑,给师傅递了一杯茶盅,“大人身体好些了吗?”
“还不就那样?你病了这事儿,我还埋怨他呢。”乌云珠摸着她的肩,“不过这样也好,关柱儿小,这个时候离了你,真是让人放不下心。老天爷在帮你们,过了这几年,关柱儿懂事儿了,你也该出阁了。你在宫里训了一个月,宫规礼仪不在话下。太后娘娘是个和善人,太子妃你也是熟络的。”言到此处,乌云珠又叹了一声,“你眼下不上不下的,三年后复选,你的年纪也大了,可还得从头轮上一遭。你跟师傅说,你有没有瞧上的?或者心仪哪个皇子?”
“师傅”萱宁拖长了声音表明了自己的娇羞,“在宫里的一个月哪能轻易的见到龙颜,更别说是那些皇子了?”
乌云珠眼里是慧黠的笑,上次亲家去府上探望夫君,玛尔汉倒是说了十三阿哥告了萱宁一状,当时大人说,“萱草凄凄祥云伴”便再也无话。三年后的萱宁,怕是只有家世占优了。能趁这个时候,跟太子妃要好好的给她谋划了。
萱宁见乌云珠穿着礼服,又摇着她的胳膊道,“师傅,您瞧我穿什么好?我没……”
乌云珠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坠儿引着她走到衣柜前,见她看了看,“就这件吧。”她抬眼一瞧,是件白色暗花缎镶边的常服。
“会不会不庄重?”萱宁眨眨眼,“这可是……”
“太后这晚宴不想太拘束。”听了师傅的话,萱宁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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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是家宴,不是隆重的大朝贺,各家的女眷穿着端庄,而女眷们带的格格们是万紫千红,姹紫嫣红之中,萱宁就像一朵清幽的玉兰花,反而出挑了。跟着师傅见了几位大臣的夫人,师傅便被太后请过去,远远地看着她跟太后聊着家常,又见她用帕子擦拭着眼角,萱宁站在后面什么都听不到,她猜是说起大人的病,看两个人说了一会儿,便听到一个嬷嬷宣她到跟前觐见。
萱宁有些紧张,看师傅点点头,她略平了平,轻轻站出来走到前面,恭敬福身轻声说着,“奴才兆佳氏恭请太后娘娘金安。”
“抬起头让哀家瞧瞧。刚就听乌云珠说你陪她来的。哀家纳罕,到底是什么样的闺女能让她相中作陪。”萱宁窘了一下,依言抬头看着太后娘娘,“今年那个抱病的秀女就是你吧”
萱宁脸色微红小声应着,“正是奴才”
“主子,您还记得这事儿?”乌云珠说道。
“哀家也是后来听说的。秀女熬了几道坎儿本就只剩了几十名,却是临门一脚出了闪失的怕是只有这丫头了。”太后笑了笑,又对着一边福身的萱宁问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太后娘娘,已经无碍了。”说着萱宁低下头。
“是个腼腆素净的人儿,真是可惜了,凭这性子和模样,这会儿内务府已经下定了。我说乌云珠,这么好的闺女怎么不早些带来让哀家瞧瞧。难怪她合你的眼缘,哀家见了也是喜欢。”太后说道,又招了招手,“走近些,让哀家仔细瞧瞧”
“这可是玛尔汉的心肝儿,您知道他脾气。”伊桑阿夫人抿嘴笑着说道,“他老来得了这丫头,真舍不得呢”
“哦?”太后略感到惊讶,但随后又笑了,“真是难得”太后轻轻执起她的右手捏了捏,又打量着她全身。太后又笑了笑,从衣襟儿上拿下一副手串儿,直接挂在她衣襟上,“这手串儿是我常戴着的,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件,就算是见面礼儿。哀家着实喜欢你这个丫头,若是有空了,就过来陪陪哀家。”
“这可使不得,主子,您可是要折煞这孩子了。”乌云珠劝道。
“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不过是给孩子的见面礼。哀家让你收着就收着,别管你师傅。”太后佯装不满的样子看着乌云珠。
“既是太后赏的,就谢主子的恩典吧”伊桑阿夫人说道。
萱宁得了话,为难地看了看手上的手串儿,退了退福身道,“奴才谢太后娘娘恩典。”
“好,好,一会儿你就在哀家跟前,陪哀家一起赏月”太后看她说道。
“奴才毛手毛脚的,怕伺候不好太后娘娘。”萱宁红着脸说道。
“你是乌云珠的徒弟,错不了。”太后的话让乌云珠又打量萱宁,太后娘娘若不是真喜欢是断不会留在她身边伺候,“不过,乌云珠,你怎么收这丫头做了徒弟呢?”
“万事凭缘分,奴才去法华寺上香,遇见了玛尔汉夫人,期间他们家有下人禀告府中事宜,玛尔汉夫人就让她处置,那时候还不到十岁。话说的悦耳,条理也很清晰。这孩子眼神清澈磊落,心思缜密。玛尔汉夫人也央我好好教养她,玛尔汉亲自教她国语和蒙文,还请了个师傅教她汉文,但总觉得不妥。偏巧在法华寺遇上了,玛尔汉夫人跟奴才说了这个意思,我瞧着好就顺水收了。”乌云珠笑了笑,“太后娘娘可不知道,这丫头就凭着管家的本事,京城里有好多人家都盼着她能撂牌子呢。”
太后闻言看着萱宁道,“这丫头哪是他们能盼的?丫头,你闺名是哪个?”
“回太后娘娘,奴才闺名萱宁。”她不卑不亢的说道。
“哪两个字?”
“萱草的萱,安宁的宁。”
“想来你玛尔汉给你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你默默无闻。”太后说道,又仔细打量了她的面相,姿容秀丽,眉眼中带着沉静,看着心境平和。没有盛气凌人的傲慢,没有尖酸刻薄的神色。跟她说话礼数周到,她的手厚实小巧,五指并拢的时候没有缝隙,说明她是个守财的人。眉间那颗佛顶珠似是说她有颗菩萨心。赞许的点点头,是个会过日子的女子,“怪道是玛尔汉的心尖子,真是长了一副福相。”
“我们家大人给她算过八字,是大吉”乌云珠说道。
“你是什么生辰?”太后握着萱宁这双手还真不愿意松开了。
“回娘娘,奴才是二十五年九月初九午时生人”萱宁回道。
萱宁的生辰让太后的眉峰挑了挑,九月初九正午生人,阳气太盛了,若是般配也该是跟生辰至阴的人。嘴角勾起抹笑,安慰似的拍拍萱宁的手,“好生辰,好生辰”,萱宁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还带着局促,太后身边的乌云珠则觉得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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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乍起,之前为了应着中秋节的景,内府的太监在园子里摆上了桂花。萱宁扶着太后小憩,出来后见太子妃跟师傅说着体己话,皇子福晋三三两两的凑一起。太子妃见到她,便起身牵着她的手,又对乌云珠笑了笑。
“几年没见小七儿妹妹,出落成如此模样,玛尔汉大人怕是更不愿意放手了。”太子妃言珊笑道。
“娘娘说笑了”萱宁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顿了顿又说道,“太后娘娘说了酉时再唤她”。
“太后的事儿姐姐知道了。倒是你,叫我娘娘,一来好像我多老,二来生分。还是叫我姐姐的好。”言珊指着三三两两的女眷,“那都是年纪相当的,去一起玩玩也好。”
“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萱宁好静,也喜欢淡雅的色,可是看他们那么艳丽,便轻摇着头。
言珊一愣,看着那几个格格,莞尔一笑,“妹子还是这样。也好,咱们这样清新脱俗,哪是那些胭脂俗粉能比的?姐姐带你见见宫里的几位娘娘。”
偌大的紫禁城,六宫之主本是皇后。三位皇后薨逝后,圣上就再也没有立后。自上而下,紫禁城里的女子地位最尊崇的是皇太后,再接着就是未来的皇后—太子妃石言珊,皇帝的妃嫔们是长辈,但谁能比得过未来的皇后,更遑论这个太子妃是皇上亲自挑选的,信郡王的外孙女儿,嫔妃们也不敢在她面前端起架势。她们迎着言珊和萱宁,介绍到德妃,萱宁脸上稍显的热络些,德妃只当是因为选秀的事儿。
待走完一遭,萱宁小声叨咕着,“皇上的妃子真多啊。”
言珊闻言,捂着帕子小声说道,“这可怎么办?刚刚皇太太的眼神儿摆明了要让你当孙媳妇儿呢。”
萱宁脸一红,推了把言珊,“姐姐就笑我”,再抬头看着殿里的女眷,桂花香、胭脂香混在一起,鼻子着实不舒服了,只好又说道,“姐姐,我去溜溜”
“我派个妥帖人跟着你”言珊要让身边人跟她,“这园子大,小心回不来”
“我就去前面瀛台的台上站站,换换气儿而已”萱宁依然小声,“亭园满香花,花香满园亭”
言珊扑哧一笑,萱宁看了眼师傅,后者轻轻颔首,她这才放心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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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小时候经常去江南,但到了**岁便留在京城,每日在府中学习打点事务,学习规矩和道理。出门只有寺庙、府上还有自家的几个铺子。三年前第一次入宫,现如今第一次进了这个皇家园林。
清风拂面,水声悦耳,萱宁闭上眼感受自然带来的悠然。仔细回想太后与师傅的话。将来自己的姻缘,怕是如此就订下来了?她好奇太后想的那个他是谁,是个皇子,还是个……
“咳咳”听到声音,萱宁疑惑地看去,随后一副鄙夷的盯着来人,“你是……”
来人不乐意了,十三阿哥胤祥抱着胳膊,刚才她的神色分明已经认出来了。但转念一想,她这是演戏呢,既然她有这性子,他陪着就是了,“七少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些日子在宝顺斋才见过的。”
“七少爷是谁?宝顺斋又是哪里?”萱宁眨眨眼一副无辜的看着眼前人,“敢问这位爷,我们见过吗?”
“七少爷要是还想演戏,爷陪着演,这一个人演多没意思。玛尔汉大人身子还好?今儿可是听说他跟皇父告假了。”胤祥看着她变了颜色,走过去看着水面,泛起了阵阵涟漪,“三十七年我们见过一面。”
萱宁略显惊讶的张大眼睛,慌张地福身,“奴才……给十三爷请安。”
胤祥笑了,他没说话,她不敢起身,待她面色发僵才轻笑了声说,“起吧”
“奴才谢十三爷”她轻喘着,暗暗地扶了扶腰。
胤祥没说话,萱宁则冷冷地笑了一声站在他身后没说话。这时匆匆过来一个小宫女,“给十三爷请安,给宁格格请安,太后娘娘醒了,请您过去呢。”
“多谢”萱宁笑了笑,转过身对着胤祥福身,“奴才先行告退,望十三爷恕罪”不待他说话,便跟着那丫头走了。
胤祥复又盯着水面,明月挂在天幕上,此时的南海安静祥和。前朝这里是一片稻田,皇帝看腻了琼楼玉宇相中了这一片田园风光。再后来,皇父给这座岛起名“瀛台”,把这里比作了海上仙山。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胤祥轻吟出声,淡淡地笑循着刚才萱宁走过的路,安静褪去了,该是花团锦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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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
过了中秋,日子变得快了一些,没几日便见到枫叶正红,再没几日落叶萧瑟。
萱宁料理着家中的大事小情。偶尔还会做做女红,偶尔还会做做春梦。还有些时间便是一副男装,与南城的铺子商议些事情。
“姐姐,姐姐。”关柱儿跑进来。
“火烧屁股了,你将来可是要管整个家的,不许这么毛毛躁躁的”萱宁板起脸说道。
“姐姐,师傅今天夸弟弟写字认真来的,一时间忘了规矩便毛躁了,望姐姐恕罪。”关柱儿嘴边翘了翘,心里想着这个姐姐怎么早不风寒晚不风寒,偏偏那个节骨眼儿风寒,弄得自己还在这儿挨骂,见萱宁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又撅起嘴,“姐姐若是不信,可以看这是我临的。”
“写字认真可是你要做到的,这可不是让人夸你的,关柱儿,一年又一年,你长大了可是要撑这个家,你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姐姐出嫁了,家里就剩你了。若你这样毛躁,该让姐姐们如何放心?”萱宁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别让阿玛操心太多。今天师傅夸你,刚刚姐姐有点急了,是姐姐的不对。你前些日子说眼馋别人戴的扳指,姐姐给你定了一套,跟姐姐去一趟?”
“去啊,弟弟谢过姐姐,不过姐姐不换身装束吗?姐姐,弟弟没有姐姐们持家的本事,但绝不会让咱们这一门萧条。若这样出去,可是你让阿玛没面子啊。”关柱儿笑了笑。
“你这小子,去吩咐吧。姐姐换身衣服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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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萱宁早知道会遇见十三阿哥及其家眷也在宝顺斋,她是肯定不会来。进了宝顺斋便瞧见立着的几位客人。徐掌柜正忙着应酬十三阿哥,萱宁只管吩咐小厮,把她的东西拿来,自行带上楼查验。因为萱宁的东西都是掌柜亲自料理的,小厮唯恐怕拿错了,忙得先打开盒子给她查看。
“慢着,爷看这个,我瞧着比咱们的好”小厮正要合上盖子,就被一个清脆的声音喊了停,小厮一愣,为难地看着萱宁,而这也恰好跟十三阿哥对上视线,只见那声音的主人拿起一枚白玉扳指,眼神儿瞧着徐掌柜道,“我说掌柜的,你这儿明明有更好的,干嘛不给我们看这个?”
“这位夫人,七少爷订的东西都是自己看好了样子,把尺寸和材质写好了,才交给我们去做。”徐掌柜说道,“做生意总要有个先来后到,既是人家相中的,我们断不能因为另一家出得价高对原来的买家失信不是?
“你这店做生意我可是头一遭碰到,都是谁出价高谁得,这哪有论先来后到的?你知道我们家爷是……”那女子要说下去,却被身边的男子给制止住。
见她那么说徐掌柜,胤祥皱着眉头厉了一声,“馥尘,不得无礼!”
萱宁听到声音后,立马装出一副才认识的模样,“我当是谁家的女人,在这儿还能如此这般,原来是十三爷呀。恕奴才眼拙,奴才着实没想到十三爷还有这雅兴到这儿相看物件。” 一边说着看着另一边的徐掌柜,“我说徐掌柜,您和大东家怎么做生意的,像十三爷这等高贵的人物岂是能屈尊的?”
“七少爷别怪掌柜,是爷一时兴起”胤祥说着一手扶上馥尘的腰,一手指着萱宁道,“这是七少爷,这是贱内馥尘,我那个岳父在兵部是个小吏,往后怕是要请玛尔汉大人多多照拂了。”
萱宁抬眼看着馥尘,“十三爷真是谦虚的紧,背靠您这棵大树,哪还用得着我阿玛照拂呢?”说着看着徐掌柜,“徐掌柜,我今儿来有事情与您商量,您先招待十三爷,我先上楼,一会儿再同您说?”
“好,几位楼上请。”徐掌柜从柜台出来朝着萱宁抱拳道,“十三爷几位是先来店的,请七少爷容徐某人一会儿。”
“这个好说!”萱宁抱拳笑了笑,领着关柱儿上楼。
“爷,您是皇阿哥,怎么对那个七少爷这么客气,那个什么七少爷也是,知道您是皇阿哥也不说让着您一些,女里女气的拿着什么手串儿,瞧着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罢了。”馥尘讨好似的说道。
随着馥尘的话,胤祥看着先行上楼的萱宁,此时已经是深秋,萱宁和关柱儿穿着大氅,虽然个头不高,但这一身穿在她身上还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感觉。手上拎着一串儿晶莹的珠子,上面刻着金色梵文六字真言,翠珠做得结珠,佛塔、珊瑚杵,配着珍珠、宝石,还有翡翠盘肠结牌,坠角是两枚黄碧玺。那是跟了太后二十年的手串儿,是皇父孝敬皇太太的,请活佛加持过,“男人拿手串儿的也有,不知道就别浑说。”
萱宁当自己没听见,胤祥摇摇头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笑了笑,这个丫头心思可真是沉稳。不晓得出于何种心态,冲着掌柜道,“掌柜和七少爷有要事相商,爷就不耽误你们了。你尽管上去就行了,这边留个妥帖人照应着。”
徐掌柜感谢十三爷的体谅,把自己的大徒弟唤来招呼便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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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看完东西便走了。身边跟着馥尘,他不好在外面待得太久,免得惹来麻烦,这是其一。其二,还是因为馥尘,他不想跟玛尔汉家的格格再一次碰面。
馥尘是内务府选秀进宫的秀女,模样不过中上,祖上是正白旗的包衣,在内务府下的武备院里供职,到了她阿玛阿哈占,便在九哥的岳丈——七十将军麾下效力。她原本伺候他的大妹妹淑娴。今年十月,南巡因太子爷的病而停在德州,皇父原本计划的泰山封禅,也因为太子的病使得他代替皇父去了泰山。回京后,皇父说自己府上没个女人张罗有些不方便,不立嫡福晋但总要收个通房的。恰好淑娴不愿要馥尘,九嫂就把馥尘推荐给宜妃,之后馥尘成了自己的女人。对于这个经商为乐的九哥,他们虽然在面子上都是过得去,但私底下却常常想争个高下,再说小时候他还受过九哥、十哥的欺负,这使得四哥心里也颇为不自在。
回程的马车里,胤祥靠在一边小憩,馥尘拿着东西爱不释手, “奴才谢爷的赏赐”
“奴才?”胤祥面无表情地直起身,“现在,你也是做主子的人,就别叫奴才了。这府里就你一个女人料理,不懂的有张瑞帮你。至于今儿见的那个七少爷,她阿玛是当今的兵部尚书,也是正白旗的佐领。你今儿瞧她是一身男装,但是个女儿身,是皇太太极为喜欢的世家女子,她拿着的手串儿也是有来头的,那是皇父孝敬皇太太的,她老人家戴了二十年都不舍得给人……”
馥尘没有做声,她从话里逮住了几个字眼,“兵部尚书”、“女儿身”、“皇太太”、“皇父”,只想起在那宝顺斋里,自家爷的样子,那才是他钟爱的女子吧。她之前去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时,听那儿的小太监说过他极为注意玛尔汉大人家的格格。因为她病了,他没有出服,便没有指婚。可皇太后那边已经对这丫头有了心思,三年后的复选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嫡福晋。馥尘觉得周身有些发寒,轻声说了一句,“妾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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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窗户看过去,萱宁盯着那个远走的车驾,笑了笑,回过头说道,“关柱儿,咱们也该回去了。”
“姐姐,咱们再待一会儿吧”关柱儿摇着萱宁的胳膊。
“不到一个时辰,阿玛要从衙门出来了”萱宁诡异地笑着。
“那……,咱们回家吧”关柱儿扁扁嘴。
姐弟俩走下楼,徐掌柜已经在楼梯候着,“七少爷说的事儿,徐某人定当尽心竭力为您操办。”
“那谢谢您了。”萱宁也抱了抱拳,又推了推弟弟,“关柱儿,跟徐掌柜道别”
关柱儿听了姐姐的话,对着徐掌柜抱了抱拳,便跟着姐姐离开了宝顺斋。
“姐姐真要把关外的庄子卖掉?那可是您的嫁妆,婆家不就是看您带来多少金银珠宝,带来多少房屋地契的吗,您这样做,我不同意,阿玛也是老糊涂了”关柱儿说道,“这不是别的,若没了这个,将来您在婆家受委屈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都没急,你急什么?到时候,自有法子。”萱宁笑了笑,“你就别记挂了。这事儿不处置,总归都不妥。”
“那您就非得这时候去处置?将来您在婆家安身立命,可不就凭着嫁妆的丰厚,姐姐何不等嫁人后让婆家去处置呢?您这样又是劳心劳力,将来嫁出去把这个带走,让他们去处置就是了。阿玛准备的嫁妆,关外庄子的地契,再添些黄白之物,还有珠宝玉器,这不也就成了吗?丰厚着呢”关柱儿说道,“嫁妆带过去了,他们是留也好是卖也罢,都无需您操心。咱们家也把恼人的庄子脱手了不是?内务府把采参这当事儿管得越来越严,咱们的利也越来越薄,早晚都是个祸害,不如趁此也脱手罢。”关柱儿看着姐姐,满脸认真的说着,却见姐姐是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他的小脸儿一红,“姐姐,弟弟……说错了?”
“姐姐高兴,想不到你平常嘻嘻哈哈的表象下会有这样的心思。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姐姐直想着把庄子尽早脱手,却没你想得更长远。”萱宁摸了摸弟弟的脑瓜儿,揽着弟弟吩咐道,“吴管家!”外面伺候的人听到应了一声,“去宝顺斋告诉徐掌柜,刚才说的事儿不办了,给他添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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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的马车刚到胡同口,张瑞便瞧见府门口站着四贝勒府的管事戴锦,张瑞回禀给自家爷,胤祥一听戴锦的名字,知道四哥府上有事儿,先从马车上下来。
戴锦见十三爷回来了,忙得上前请安,“奴才戴锦给十三爷请安,我们家贝勒爷着奴才请爷过府。”
“四哥没说什么事儿?”十三爷笑了笑。
“倒是没交代奴才什么事儿。” 戴锦为难地说道。
“成,这就去!走着”说着上马,勒了一下缰绳,马儿长嘶一声飞奔而去。
进了四贝勒府的内宅便闻到一股菜香,四贝勒胤禛一身石青色便装坐在亭子里候着弟弟,四福晋阮葶在忙前忙后张罗着,胤祥见状上前打千道,“弟弟给哥哥、嫂子请安。”
“都是自家兄弟,就别这么见外了” 阮葶说道,“快坐吧,你四哥等一会儿了”
胤祥笑着坐到亭子里,石桌上摆着几碟热菜和凉菜,还烫着一壶酒,“四哥,今日叫弟弟来有什么事儿?”
“你今年生辰的时候,正赶上随着皇父南巡,做哥哥的也没表示一下,这回来了,怎么说也要请你过来。”胤禛今日心情也好,“你家的那个弟妹还好吧,都是一家人,也没带来让你四嫂看看”正说着,院子里跑出来个小孩子,胤禛看见了唤道,“晖儿!”
那小孩儿听到后朝着亭子跑来,停在台阶下打个千儿说道,“给阿玛、额娘、十三叔请安。”
“起来吧”胤禛说道,弘晖看了看父亲点了点胤祥身边的位子,见儿子坐下了便问道,“今儿读了哪些?”
“今儿学了……”
弘晖刚要说,便让胤祥拦下来道,“四哥,侄儿才下了学,让他先吃饭。晚上再考校他学问也不迟啊”
阮葶偷偷打量着自家爷,见他面色和悦便也放下心“都别愣着了,菜快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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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四贝勒动了筷子,其他人才跟着开动起来。
待气氛活络了,弘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见阿玛也没有往常严厉,便看着胤祥问道,“十三叔,听说您瞧上了一家姑娘,是要给我做十三婶吗?”说完眼睛眯了起来,笑呵呵地看着最亲的叔叔红了脸。
胤祥狠狠地剐了侄儿一眼,像是在说“你还真是我的好侄儿,亏得我这么疼你”。
经过儿子这么一说,阮葶也想起来,“前儿我在额娘那儿也听了这个传闻呢。”说完看向胤禛,他停住筷子,眼睛里没有严厉,反而带着一点儿促狭。
“嫂……嫂子这是听谁浑说的?哪有,哪有的事儿。”这下是胤祥更不好意思了。
“哎?那老十四说的有模有样的,就说说吧,让你四哥也留意着,嫂子也帮着相看相看。” 阮葶不由得笑道,“到底是哪家的格格让你上心了?”
“我也是听十四叔说的”弘晖小大人儿似的点点头。
被人这么盯着看,胤祥不好意思了,只能小声说道,“是……,是玛尔汉家的格格。四哥和四嫂见过,就是中秋宴上,在皇太太身边伺候的”
“哦,玛尔汉,兵部尚书?”胤禛眯了眯眼睛,像是在想那天家宴的事儿,“才见了一面,你就惦记上了”
“没,之前见过两三次了。”胤祥说道。
“你打着额娘的名号送了不少东西吧,那丫头谢额娘的时候,倒把额娘愣住了。”阮葶说这话觑着胤祥, “之后那丫头出去了,额娘拽着我的衣袖道,‘刚才那宁格格谢我,可我有什么让她谢的,必是弄错了吧!’”
“让嫂子见笑了,这事儿就当没有吧,您若是记瓷实了,弟弟的脸面可就没地方搁了。”胤祥说道,“弟弟给哥哥、嫂子满上一盅,求您二位高抬贵手,饶了弟弟这一遭。”说着起身给胤禛和阮葶前面的酒盅斟满,而一边的弘晖也把面前的小碗朝他那边推了推。胤祥翻了个白眼,给侄子盛好汤,这才端起酒盅先干为敬,而胤禛和阮葶也是笑了笑干了一盅,放了酒盅,“嫂子,您可知道她的闺名?皇太太那日见了她,喜欢吗?”
“奇了,你都见了几次,还不晓得人家的闺名?”阮葶收起笑容,“能把皇父挑的手串儿送她结缘,你说是不是喜欢?那丫头闺名叫萱宁,萱草的萱,安宁的宁。你不必急,皇太太那儿给你留着呢。皇太太说她生辰跟你正相配呢。怎么说来着,那个宁格格是重阳节正午的生辰呢。”
“若是真的,重阳节正午……”胤禛念叨着,略通命理的他默默算了算,看着弟弟说道,“跟你正合适。”
“哥哥有什么要嘱咐的”胤祥放下筷子问道,“不过那丫头也配着名字?也就是在太后跟前娴静些罢了,她可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
胤禛和阮葶对视了一眼,阮葶问道,“是十三弟嘴拙吧,说说典故?”
“才不是,这典故日后再说给两位听。”胤祥脸一红。
“那你到底想不想让皇父把她指给你做媳妇儿。她可是三年后复选的秀女。”阮葶也跟着放下筷子。
“我觉得不着急,这丫头八成要指给你。三年后,指给老十五,年龄不合适。若是给哪个兄弟当侧福晋,玛尔汉的位置摆着呢”胤禛说道。
“皇太太那天听到这丫头的生辰,怕是就想着你呢。”阮葶放下筷子。
“反正,这姻缘真不是我能说的算,到时候,再说吧。”胤祥说着把酒干了,放下酒盅却对着前面的碟子好一阵发呆,胤禛和阮葶看着彼此,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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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四贝勒府回来,着了一些凉风,胤祥晃悠悠地进了书房,桌上的红烛垂泪,他透过迷离的烛光又看见那个性子颇有些泼辣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暗花旗袍,端着一碗解酒汤,轻声说着,“爷是喝多了,这样睡下恐不舒服,妾熬了碗解酒汤,服侍爷服下”
他看着她,接过解酒汤一饮而尽,而她则羞答答得站在他面前笑着。他握住她的手,揽过她的腰,把她带入怀中,她还是那般娇羞,捏着帕子的手轻推着他,似有一种欲拒还迎的姿态,他打横抱起她,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脖颈上,惹得她只躲到他怀里,青色的帐子被他挥了下来。
值夜的太监看着窗上映着的含混的人影,那窗缝中透出的喘息和娇吟,轻声招呼着同伴笑着离开。可谁能知道那一声声“宁儿”说的是谁呢?谁又能知道那个委身的女子是不是泪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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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
过了年,皇上带着几位皇子启程,要把去年没有完成的南巡走完。皇上南巡每次都要几个月,万寿节怕是要在途中渡过。口谕说不准大臣们备寿礼,不过诗文是可以的。萱宁听阿玛说完,有点儿哭笑不得,去年因为太子在德州患病没到江南,堂姐新年的信中还有些庆幸松缓了一年。
玛尔汉在书房里踱步琢磨,萱宁在一边撺掇关柱儿出主意,亦或是代阿玛完成这事儿,关柱儿听了不住地摇脑袋,哭丧着脸说道,“姐姐莫害弟弟,万一要是不合阿玛的心思,他可不会短了我一顿教训”,说完还摆摆手,坚决不做这事儿。
萱宁停下手看着弟弟,大红的缎面上描出的“寿”字,细看那里面是郭子仪献寿图。
“我瞧姐姐这个不错,就把这个让阿玛献上吧。若是瞧上了,说不定不用选秀就能出嫁了。”关柱儿趴在一边看着。
“一边儿去,这是给阿玛的。”萱宁不耐烦的说着,“哪有臣子献这个的,再说皇上都是用江南三大织造的东西,哪瞧得上这个”
“不过,给阿玛做褂子都比这个实惠”关柱儿道。
萱宁歪歪头,“也是啊,可惜了……”,她拿起剪刀像是要裁开。
关柱儿瞧着姐姐的动作,赶忙放下茶盅,“我说姐姐,别啊!给皇上不正好嘛!”
“去,别捣乱!”萱宁还是要裁开,但手又停下了,“可以给师傅啊”
“她要这个也没用啊,这都是虚的,不过挂在厅堂而已。真的姐姐,你现在只是描样子,我就看出来这成品一定是极好的,可弟弟奉劝您,阿玛还有你师傅都是自家人,做得虚反让人生嫌隙。”关柱儿说道。“您好好想想,这些东西,哄谁能高兴?”
“是啊”关柱儿这么说的时候,她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个人,看着桌上的黄碧玺手串儿,摸着弟弟的脑瓜儿,“我知道送谁了。”她想的是皇太后,她老人家不愁吃不愁穿,天下最富贵的女人莫过于她,送金银珠宝显得俗气,也未必入她的眼,这绣画完工后呈给她,兴许她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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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寿节的映衬下,京城也是一团和气,但随之而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呆住了,索额图被处死了,连带着家中子女老幼也都被处置了。乌云珠因为嫁给伊桑阿大人才未被株连,但这样的变故已经成了大人的催命符。眼下曾跟他有过关系的官员都是人人自危,有着姻亲关系的阿玛自然也会如此,眼下的六姐夫伊都立是太仆寺少卿,往上爬想是难了吧。
看着阿玛低下头,萱宁走进亭子,“阿玛,该歇着了。”
“好。”玛尔汉任由闺女搀扶着他,“闺女,有时间去瞧瞧你师傅,伊桑阿的病又重了。”
“都是索三害的”萱宁啐道。
“索三也是你叫的?他即使有罪,也是你的长辈,你师傅的阿玛,你六姐也得叫他一声‘郭罗玛法’。”玛尔汉接过萱宁递来的手巾擦了一把脸接着说道,“想来索尼一代忠臣、元后一代贤后,到头来索额图就弄了这样一个下场,真是愧对了赫舍里氏”
“不是没您吗?他保举您几次都推掉了。皇上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别人都放宽心了,您就别给自己添恼,他的事儿咱们没掺和也不知道,这就成了。”萱宁宽慰道,“阿玛快歇着吧,咱们就别议论这朝上的事儿了。”萱宁放下床幔,“阿玛快睡吧”
玛尔汉躺在床上又坐起身,“闺女,罗察家的闺女曦月过几日要出嫁,说那天也请你过去,真是的,他闺女出嫁关我闺女什么事儿!”
“女儿不会去的,明天让人回给曦月就是了,您就早点睡吧,女儿没什么,您明天还要大朝呢”萱宁又扶着他躺下。
“咱们还有咱们的事儿,哪有功夫料理他们家的事儿,就是嫁了皇子也不许。”玛尔汉叨叨咕咕,萱宁摇了摇头,帮他掖好被子,吹灭蜡烛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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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过着,从索额图出事儿至今,阿玛更显老态。福全、常宁,还有几个老臣相继离世,也让她担心起伊桑阿大人。这些日子,她睡不着,她真是怕有个万一。
七月里,雨水渐渐多了起来,雨打着窗棂,本来的乏也被这场雨浇走了。
“格格,不好了,伊桑阿大人怕是不行了,六格格派了马车借您过去襄助陪陪伊桑阿夫人。”这是坠儿的声音。
萱宁听到这个消息打了一个哆嗦,着实心疼师傅便匆忙穿戴着,“告诉他们,我一会儿就出来”
这个时辰京城宵禁了,只有更夫在城里走来走去,空静的城、雨水的滴答,还有马蹄嘚嘚。萱宁紧了紧罩衫,马车进了伊桑阿府的内院,刚停下就听到恸哭声。
“大人殁了”萱宁下了马车说道,面无表情,但从眼神中露出了心疼、惋惜,转过头对坠儿道,“你回府告诉老爷一声,说伊桑阿大人殁了,让他明日一早过来看看吧”
坠儿应了一声便跟着马车折返回府。
萱宁总是出入伊桑阿的府邸,府里的管家、仆妇都认识她,为她引路的下人听到哭声,袖子抹了抹眼泪儿,领着萱宁进了卧房,屋子里都是大人的亲眷,看见她来了自觉让出一条路。师傅趴在大人身上,而姐夫和六姐跪在脚榻上,萱宁红了眼圈走过去拉着师傅,“师傅,节哀”
“谁能想到会这么快”乌云珠满脸悲切,在一边絮叨着。
萱宁立在一边耐心听着。师傅憔悴了许多。阿玛和丈夫先后离她而去,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家人落难,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师傅与大人是让人钦羡的佳偶天成。阿玛出事儿了,她只能靠丈夫,如今丈夫走了,只剩下儿子了。萱宁抬眼看着给大人整理遗容的六姐夫伊都立,摇摇头,怕是指不上了。
“师傅,节哀。您现在好好歇息,府里的事儿就让姐夫他们料理,您歇息歇息。”说完,萱宁拍了拍师傅的肩膀,又看了看还在床上躺着的大人。
家里的下人领着一个阴阳先生在门口,六姐见状先迎了过去,问明了原因,六姐悄声跟着立在最外面的亲眷趴在耳边说了一会儿,随后就回到萱宁身边小声说道,“额娘,阿玛要小殓,您……”她顿了顿,“怕是要回避。您都几日没歇息了,先去歇歇吧,等我们把事情料理好了,去请您”
萱宁抬眼看着姐姐,在一边扶着乌云珠,又听到六姐说道,“萱宁,劳烦你把额娘带到芷兰轩歇息。这些日子怕是要偏劳你照顾额娘了。”
萱宁点点头,乌云珠看着安息的夫君,看着她轻抚着夫君的脸颊,哽咽说着,“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这是萱宁最不愿见的情景,或许多年后,她也会与自己的夫婿如此情深,也或许他们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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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桑阿大人的家眷,除了有生辰忌讳的在外面忙碌,其他的都在里屋忙活。乌云珠在歇息,六姐请郎中给师傅抓了安神的方子,眼下她的身体已是挂不住了,若是精神再不好?萱宁摇摇头坐在一旁看着。
六姐探望公婆,见她睡熟了,朝她挤了挤眼睛,握着她的手出门。
“真是对不住了,你还是个黄花闺女,这是姐姐的不是,但府里……,你也知道你姐夫的性子,这一时间人手调不开。婆婆难免会疏于照顾,我跟你姐夫商量半天,才请你过来。”六姐说道。
“姐姐这么说就见外了。她是你婆婆,也是我师傅。眼下如此,做徒弟的不能袖手旁观。”萱宁推了推六姐说道,“不过,这也太快了。”
“还不都是‘索命符’闹得”六姐叹道,“若没有这事儿,怕还能长些日子。阿玛今儿来过了,问了你,我说你在后边呢。婆婆这些日子就交给你照顾了,若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吩咐下人就行了……”
“夫人,五贝勒和十四阿哥过府道恼了。”从前面急匆匆地跑来一个小丫头说道。
“知道了,让爷小心招待。”六姐吩咐道,转头又看着她,“姐姐先过去,这里有劳你了。”
“都是一家人,就别说这话了。快去吧!”萱宁点点头。
六姐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这五贝勒和十四阿哥是皇子,尤其五阿哥是在皇太后身边长大的,一会儿可能会来看额娘。”
“可师傅”萱宁转头瞥了一眼帘子问道,“……行吗?”
“没准儿也是皇上的意思呢?”六姐叹了叹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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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桑阿府前面迎接着皇子,后院反显得安静了许多,送走六姐,萱宁又坐一会儿,乌云珠方才醒了。萱宁扶她便坐起来,“大人,大殓……”
“都已经做好了,师傅”萱宁点头道,“刚才六姐来看了看您,见您睡熟了就没打扰。”
“这些日子,让你六姐累坏了。”乌云珠叹道,“不过你姐也真是的,你还是个黄花闺女呢,传出去多不好。”
“这有什么的?”萱宁道,“您是我师傅,大人跟阿玛是同僚和儿女亲家,谁能嚼这个舌根,也不怕闪着舌头”
“你啊”乌云珠点着萱宁的额头。
小丫头把萱宁吩咐的莲子粥端出来,萱宁接过吹了吹,“按照规矩,您眼下还是吃点清淡的、素的好些。这莲子粥里,还搁了大枣和杏仁,放了些蜂蜜。一会儿没准五阿哥和十四阿哥来看你呢。”
乌云珠接过惊讶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儿,就是刚刚。六姐和姐夫在前面招呼呢。”
“我那儿子虽然有时候,凡事像没过脑子似的,不过外围的招呼还算可以。只是,将来就难了,没准将来还得倚仗你呢”
萱宁撅了撅嘴,“师傅真是寒碜我,我不过是个女人家,哪里能让六姐夫倚仗呢。师傅这话可反了。”
乌云珠放下碗,“你出生的第二天,大人就给你批了八字,他当时就说你的福气通天。我对他批得八字从来都是深信不疑。上次你因为病了没选上,他就说你的缘分还没到,就写了这个字条,说是你的姻缘,让你去参详。”她把字条交到萱宁手里,接着说道,“哪朝哪代哪个君王,都不允许狂妄的奴才,也不留那功高盖主的奴才。阿玛犯了主子的忌,死是必然的。现如今,大人也走了,人走茶凉。再加上我那儿子生性忠厚,天生愚钝,官场上的弯弯绕怕是绕不来,大人说将来你姐夫,还有你那外甥都得指望你”
“师傅……”萱宁担忧地看着师傅。
“你刚刚不是说,皇子过府吗?总这么躺着,也不是那回事儿,扶我起来拾掇拾掇”乌云珠猛地攥住萱宁的手,力道很大,萱宁抬眼看她,眼里带着一种嘱托,她无法预测自己的将来,眼下对于深信不已的师傅只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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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一直到伊桑阿大人入土为安才回家。八月的京城正值金秋,想着那一日的师傅不禁吟道,“君不见满山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
“咳……咳……,想不到你还偷看《西厢》呀”玛尔汉听到话皱起眉头,“果然啊……”
萱宁被阿玛的话臊红了脸,撒娇似的说道,“阿玛,女儿不敢了……”
“坐吧,有日子没跟阿玛说话了”玛尔汉指了指绣墩说道,“你六姐他们还好?”
“是,皇上赐了‘文瑞’的谥号给大人,五阿哥和十四阿哥也过去吊唁”萱宁给阿玛斟了一杯茶,坐在一边静静地说道,“师傅本就担心索额图的事儿对姐夫有影响,眼下大人走了,便……”
“谁说不是呢,人走……茶凉……”玛尔汉感叹道,“皇上给了谥号,说明索家对她家没那么大的影响。但你姐夫将来的仕途怕是要难了。你姐夫忠厚愚钝,在官场上即便是升,也要有福荫才是,我现在也老了,虽然在位子上,也难保不会人走茶凉,眼下我还能照拂他,可我一旦致仕了,他该怎么办?我不担心你姐夫,我只担心你姐姐跟他受苦。不过话说回来,若我百年之后能得到皇上赏的谥号,也知足了”
“阿玛竟说浑话。您长命百岁,您是要看着子孙绕膝的。”萱宁安慰道,又从袖子里拿出张字条,“阿玛,女儿有事请教,大人去世前写了张字条,说是我的姻缘。”
“写的什么?”玛尔汉好奇的接过,“‘萱草萋萋祥云伴,祥云归来念宁安’,萱草肯定指你,祥云指的是……”玛尔汉沉思着,她觑着阿玛的神情,看他眉头紧锁了好一会儿又舒展开,脸上挂了笑,“当年大人让我好生教养你,我是懂了。闺女,这两年好好准备嫁妆,都说玛尔汉家给的嫁妆最丰厚,阿玛这次要让你风光大嫁。”
“阿玛,什么意思,女儿不明白?”萱宁眨眨眼。
“你就照做就是了,到时候自会明白。”玛尔汉笑了笑看着女儿说道。
“阿玛……”
“天机不可泄……”玛尔汉不理会女儿的撒娇,伊桑阿的话有待验证。但是个好消息,起码解了他去年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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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听从阿玛的交代办事。挑选料子、采买各式珠宝、摆设。兆佳一门是东北额尔敏的富户,太祖觉色在国初就率领兆佳一门来归,族里有不少人都是显宦望族,额尔敏物华天宝累积了丰厚的财产,归顺太祖带来的声誉。因此,玛尔汉步入仕途便很顺。玛尔汉是家中的长子,地位最高,从笔帖士开始一路走到如今。玛尔汉家的闺女嫁妆丰厚,在京里也是有名的。萱宁想着跟之前的几个姐姐一般,却没想到阿玛吩咐,凡事都要上品。府里的银子都从她这里过,看着一笔笔支出去的银子,她心疼极了。看着手边堆着的衣料,来自苏州的妆花纱和三元绸,南通的生丝织绢,湖州的纺绫,金陵的云锦,这是阿玛拜托在远在江南的堂姐采买的。只是这些高档的衣料,能用的着吗?除了这个,阿玛还从南城铺子调来了些绣工,帮她绣纹样。
关柱儿得了空便看她在纸上勾勾画画,在各式布匹上裁剪。而之前的那幅“寿”字,也在这种忙碌中绣完了。
“伊文瑞大人真能卖关子,你将来嫁的是什么人物儿。觉罗家是上等的了,也没见阿玛如此操心。”关柱儿看着成堆的衣料,“可真是下了血本儿了。若大人的话有误,阿玛岂不是折本儿了?”
“我的好弟弟,我哪里知道?我还纳闷呢,你那老姐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值得阿玛这么做。”萱宁没有搭理弟弟。
姐弟俩说的热闹,有个声音插了进来,“格格,旗里来人了,老爷差奴才请关柱儿阿哥过去。”府里的许管家说道。
“这无风无浪的,又什么事儿?”关柱儿好奇地问道。
“说是格格明年入宫选秀的事儿,怕是先来登记造册,呈给礼部。”许管家笑笑。
“哦,还真是快,一晃两年快过去了。唉,明年又要选秀了”萱宁叹了一声。
“姐姐,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关柱儿歪头看着姐姐,又嘟囔着,“不是已经记下名了吗,怎么还要登记呢?”
“你瞧我做什么,阿玛让你去就去。阿玛是佐领,让你多认识这些旗里的管事,也给你铺路不是?”萱宁起身给弟弟整理了一下衣衫。
“知道了,姐姐,弟弟我有分寸。”关柱儿笑了笑出门,萱宁冲着许管家点头,便接着忙手上的事儿。可不由得感叹,这时间过得真快,好在关柱儿心思已经稳妥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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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乾清宫内,康熙皇帝陪在皇太后身边,看着这些皇子皇孙闹成一团。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七个雀啊,八匹马啊……,老十四,你输了,赶紧喝!”胤祥的声尤其大,旁边几个阿哥围着,见到老十四愁眉苦脸摆着手,皇太后笑出声来,惹得康熙转过头问道,“皇额娘,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皇太后指着下面的一团笑道,“老十四的诗文、骑射从没赢过老十三,眼下比划拳,倒是忘了他的十三哥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还真自不量力。”看着老十四告饶的样子,太后摇了摇头,“不过,其他事儿,他可是领先了老十三一截了。”
“哦?”康熙装作一脸不知的模样,“额娘,什么事儿?”
“弘春都两岁了,家里都有曦月在照顾。可老十三府上,只有个格格,虽说生了格格,但府里没有当家主母可不行。”太后看着嘲笑十四阿哥的胤祥,嘴角翘了翘,“敏妃的服也过了,转过年,选秀的时候,该给他指个嫡福晋了。他不像别人那般还有个靠山,眼下章佳氏也是单薄的,这孩子能这般有出息,敏妃也该欣慰了。”
“额娘所言极是。不过听额娘的意思,像是有中意的了,可否说给儿子听听?”康熙说话间看着下面嬉闹的儿子。
“我瞧着,玛尔汉家的七闺女不错,贤良淑德,长得一副好面相。皇上是见过的,就是前年中秋陪在我身边的。”皇太后提起萱宁是赞不绝口,“听说,这京城里的世家都等她撂牌子,好去玛尔汉府提亲。这样好的闺女,做不成我的孙媳妇儿就可惜了。”
康熙来了兴趣,“额娘若是喜欢,何不在初四宴会的时候召来?儿子也相看一下,既是额娘相中的,自然是好的,到时候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好”太后笑了笑,又看向胤祥叹道,“寒衣节跟重阳节,绝配啊绝配”
康熙陪笑着,眼神随着太后看着儿子,今年十三该娶媳妇儿了。
皇上身边的太监梁九功一直拿捏着时刻,瞧着该辞旧迎新的礼了,就在一边恭敬地候着,皇上朝着太后拜了拜,便离开了座位。行完礼康熙吩咐梁九功道,“明儿到堂子行礼的时候,告诉玛尔汉,让他的第七女在正月初四入宫恭贺太后新春。”
太后见皇上走了,招手唤来身边伺候的嬷嬷,“找个妥帖人告诉乌云珠,让她放心。”
嬷嬷渐渐退了下去,太后看着下面的升平和乐,今年这除夕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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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
正月初一,玛尔汉从宫里带来信儿,让萱宁好好准备,正月初四入宫参加宴会。这样的安排,让玛尔汉知道了那个“祥”到底是谁,只是她有些惴惴的,生怕做不好。原想选一件素色的,阿玛和弟弟都说大过年的要喜庆些才是,只得挑了件红缎地绣球花镶貂的棉袍,他们才算满意。
皇太后的筵宴摆在宁寿宫,之前虽见过这些皇子皇孙,但那是在三年前,且陪着师傅。皇上陪坐在皇太后身边,明白缘故的太子妃石言珊含笑看着她。不卑不亢地给皇帝和太后行过礼,萱宁献上如意和装裱好刺绣,太后很赞赏她的女红。之后皇上问了她的生辰、年纪、读过哪些书,她一一作答。
言珊看着作答的萱宁,轻轻点头看向四福晋阮葶、五福晋雅雯,她们也是一副满意的模样,这才放下心,她这妹妹往后的日子容易多了。太后那边早就定下主意,借着选秀,挑萱宁成为十三阿哥的嫡福晋。放眼皇父的子嗣中,跟十三阿哥最亲睦的便是四阿哥,四福晋喜欢,妯娌相处便会轻松些。至于五福晋雅雯,因为五阿哥自小在皇太后身边长大,雅雯也是皇太后挑中的,与萱宁一样,之后的选秀就成了过场。皇子福晋跟一般命妇不同,世人钦羡她们嫁入天家,可鲜少有人看得到风光背后的无奈。“伴君如伴虎”是说臣子的,皇子也是臣。“皇”、“父”,先是皇帝身边的臣,随后才是他眼前的子。皇子对高高在上的父亲是钦敬却也惶恐,那么皇子福晋把家操持好,就省去了他们一大半的心。“宠辱不惊”,阮葶打量着那个作答的女子,再看着皇子那席里的自家爷和十三弟,她不禁微笑着,老十三没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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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皇太后选中的人,选秀之于萱宁容易了很多,她指给十三阿哥,玛尔汉从衙门回来的步子走得都带劲儿。而之于胤祥也是如此,“女子无才便是德”,皇父更看中的是女人该有的本事,或许就是那幅郭子仪献寿图,让他极为满意。不过也真如四哥说的那样,跟他同年的她成了“烫手的山芋”。张瑞在一边看了自家爷一整晚,脸上都如春风一样和煦,暗叹着馥尘格格要在这府中落幕了。
萱宁看着兴高采烈的阿玛,还有耷拉着脑瓜儿的关柱儿,不由地笑了,蹲下身子看着关柱儿,“怎么,我的好弟弟,你不是最盼着姐姐嫁人吗?怎么这嘴撅得可以挂油瓶了,姐姐终于嫁人了,家里也没人说你了。”
“可姐姐,我真不希望你出嫁。”关柱儿说道,得到玛尔汉白眼儿一枚,连带一个爆栗子,忙得说道,“不是,姐姐终究是要出嫁的,可弟弟想着你能嫁个像六姐夫那样的,您还能时不时的回来看看。你嫁了皇子,我几年才能见你一面。”
“这不是挺好的?几年不见一面,等见面了,姐姐就知道你长大了多少,也少了唠叨。”说着她自己红了眼圈,转过头看着也显得有些伤感的阿玛,“阿玛,您早就知道大人说的‘祥云’是十三阿哥?”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嫁得不错,但不知道你嫁个皇子。”玛尔汉说道,“把你嫁了,阿玛也不舍得……”
“阿玛净骗人,才不会不舍呢。”关柱儿小声嘀咕着,“这下您好了,跟皇上结了亲,说不定您还能从没实权的兵部调到有实权的呢。”
“臭小子!”玛尔汉看着儿子。
萱宁笑了笑,“阿玛消消气儿,这一阵子,就让闺女好好伺候您吧,在家时日也不多了。”转头看着弟弟关柱儿,“这些时日,让姐姐在家教你如何?”
“好”一大一小应和着,萱宁隐下了眼泪儿,摸着弟弟的脑瓜儿,又不忘给阿玛夹了一块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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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了婚,十三爷过府拜见了阿玛,内务府放了定,就等着成婚了,钦天监挑了十二月初八。
入了夜,萱宁坐在闺房里,算着府里今年,还有往后几年该有的支出,该怎么结余,每年各项活动该支出哪些项目,一笔一划,用蝇头小楷工整抄写在账册上,离出嫁没有多久了,自己眼下能料理多少就料理多少,她觉得时间着实不够用了。
“闺女,别累坏了。”听到阿玛的声音,她抬起头看着他,“阿玛原不想这么晚叨扰你,可见你房里的灯还亮着就过来了。给送进十三阿哥府的东西都备齐了?”
“是,阿玛,但还有个事儿跟阿玛商量。”萱宁扶着阿玛坐在玫瑰椅上,不忘从自己的卧室拿来一个靠枕放在他背后。
“说吧,有什么要求,阿玛都答应你。你是我小女儿,为这个家操劳了几年,这也是阿玛对你的报答”玛尔汉感慨的说着,女儿嫁人了,之前的兴高采烈在匆匆中变得不舍,甚至伤感,可女儿不嫁人也会招惹别人的闲话,“还有什么事儿,需要阿玛帮你做?”
萱宁笑了笑,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叠纸递给阿玛,他借着烛光看完又推给她,“这些地契是阿玛的心意,你得收着。”
“我用不着这些,若是都给了我,将来关柱儿怎么办?他还是要娶亲的。”萱宁又放回阿玛手中,见他推辞,又从小箱子里拿出了几张纸,“阿玛,这几张就成了,京郊的果园、关外的田庄、宝顺斋的房契,再加上珍玩、首饰已经足够了。少了,会惹来笑话;多了,又会招惹猜忌。”
玛尔汉见她一再推辞,只好自己收下,“丫头,既然指了婚,就去给你额娘上柱香吧”
萱宁乖巧的点点头,“是,女儿知道了”她抹了抹眼角,笑了笑,“瞧,这是喜事儿,倒是让我这眼泪给坏了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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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准备好了,家务事大致料理好了,萱宁着实轻松了几日,四个姐姐趁这几日过府陪着她,当皇太后的口谕来的时候,她不明白这个时候宣她入宫,还有什么要嘱咐。
太后身边一位叫锦书的嬷嬷把她领进了宁寿宫,太后慈眉善目,她身边坐着两个格格,都是娇俏的模样,其中一个脸色略显苍白一些,好似还在生病。
走到近前福身问安,太后笑了,“就差过门了,叫本宫一声太太吧。”
“回太后娘娘,奴才还没过门,怕是不妥吧……”见太后板起脸,只能微微笑了笑,重新说道,“奴才给皇太太请安!”
“噗”一个格格笑出声来,另一个抿抿嘴,“皇太太,这叫法真新鲜,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呢”
“皇太太就别难为宁格格了,在民间,改口可是有银子的。你可是备了改口银子了?宁格格是大家闺秀,被您这么一促狭,反弄得尴尬。”另一个格格开口说道。“宁格格,您别当真,等您嫁进来行家礼的时候,可一定要叫皇太太了。”
“唉,本宫这点儿心思都被你摸透了。行了,宁丫头记住了”说着太后揽过那个病怏怏的美人,“到了明年,娴丫头也远嫁了,哀家这边就没趣儿了。”
“皇太太不是还有我吗?”刚刚笑出声的格格拽着太后的胳膊。
萱宁看着这三个人,很纳闷儿这是哪家的格格,与皇太后能这么熟络,不禁偷偷抬眼看着她们,隐约地觉得,这两个女子眉眼之间像极了一个人。
“皇太太,您眼巴巴地把宁格格召进宫都不赐座,可有些失礼了”病格格说道。
“是本宫老糊涂了,赐座!”一边的小太监搬了把椅子请萱宁落座,嬷嬷在旁边放上一盅茶,太后看着她落座,微微抿了一口茶说道,“宁丫头,节前你就要跟老十三大婚,本宫召你入宫是把这她们俩介绍给你认识。过些日子,你们就是一家人,实实在在的一家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怀里那个病格格扶正了,“这是老十三的嫡亲大妹子十三公主淑娴”,又把另一个格格推向她说道,“这是他的小妹子十五公主淑惠。听到皇上指了婚,便央我召你入宫。娴丫头身子一直不好,最近才有起色,明年无碍了,就要嫁出去了。”
萱宁听到皇太后的话,心里想着怨不得像,便站起来福身道,“奴才给两位公主请安。”
“宁格格快别这么说,我们年纪本就差不了多少,过些日子就是一家人了,我们还要叫你声‘嫂子’呢,我就要嫁到翁牛特旗了,我们想着,除了我们、皇父和皇太太,你是他最亲近的人,而且,二嫂也时常夸你呢。”淑娴笑了笑。
“是太子妃娘娘谬赞了。”萱宁笑着摇了摇头。
淑娴看着太后和妹妹说道,“皇太太和皇二嫂都称赞你,是不会错的。”
“哥哥是个随兴的,兴致被挑起来就不管不顾的,他人不坏,办事也是勤勉仔细。”淑惠接过姐姐的话,“可就是这点让我们姐妹忧心”
“两位公主,您们太瞧得起奴才了。奴才不敢说什么,只是奴才怕……”萱宁有些为难,觉得他的性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稳得住的。
“这些年,十三哥渐现锋芒,我们替他高兴,也替他担心,锋芒毕露不是好事”淑娴轻声说着,“我就觉得你行,你性子好,又能持家,皇二嫂可是不夸人的,都能如此夸你,可见你是有能耐的。有你在,我们也能放心了,我额娘也能放心。”
淑娴咳嗽了两声,皇太后又把她揽回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见萱宁犹豫,不由地说道,“宁丫头,皇太太也觉得你行,若受什么委屈,你就跟皇太太说,本宫给你出气,有本宫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
萱宁抬眼看着皇太后,年事已高,用自己的尊崇和地位呵护着两位公主,想是敏妃娘娘在天之灵早已心安。太后的话给了她莫大的支持,不久之后,十三爷便成了她的天,庇护她的天,她就是支撑这片天的地。思忖了一会儿果断地说道,“奴才会尽心伺候十三爷。”
“你答应了,我心里也踏实了。凡事儿多担待他些,他从小就受皇父的宠,心气儿高,要是说了或者做了让你难过的。”淑娴点点头。
“嫂子,留住哥哥最好的方子嘛……”淑惠拖长了声音,用帕子捂着嘴笑着,“你可要多为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才是”
“这……,奴才……,奴才……”一句话让萱宁吱吱唔唔起来,脸也跟着涨红了。
“淑惠这话说得在理,你这面相就知道是个有福的,多子多孙的福气”皇太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反弄得萱宁脸更红了。
“好了,宁格格都不好意思了,你们一个‘倚老卖老’,一个‘为老不尊’,可是委屈了宁格格了。”淑娴也跟着笑了,“今日见了宁格格,我们姊妹准备了份见面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个心意罢了,你别嫌弃。”
“这是对奴才的恩典,奴才岂敢嫌弃呢。”萱宁说着站起身,伺候在公主身边的宫女端来的盘子上放着一支金镶玉的扁方和两对儿甲套。
“素闻宁格格喜欢奇巧的玩意儿,这扁方和甲套是日常用的,我瞧着上面錾刻的花纹式样很吉利也精巧便送给你,还望你笑纳。”淑娴说道。“我们可是见识过你的绣工,真是不错,回头我们可是要叨扰宁格格的,多教我们些才是”
“哪里,奴才不过是平日绣着玩的,给太后娘娘的那幅都不知道费了多少时间才绣好的。两位公主能如此看得起奴才,奴才多谢两位公主。”萱宁说着将托盘放在案几上,福身称谢,“奴才今日进宫,也没带什么,是奴才的疏忽。等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补上”
“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可要叫你嫂子的时候了,到时嫂子再备一份大礼呢,我们可是小姑子呢”淑惠说着,引来太后和淑娴的笑声。
萱宁点头称是,想着平日里阿玛在府上闲聊的话,再对着公主们点到为止的言辞,她不得不认同,锋芒毕露不是好事,若是将来真有这样一天,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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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萱宁靠着软枕,手中的扁方一遍遍的摸着不放手,上面是一对儿喜鹊,喜鹊登梅,喜上眉梢,雌雄对望,望出缠绵情缘,他们会如此吗?她又缩回了被窝儿,一下下的捶这头,今儿这话还真是说大了,十三阿哥那性子,真不是她能降得住的。
萱宁把手中的扁方放在柜子上,吹熄了蜡烛,可又睡不着,辗转反侧,直说着,“萱宁啊,萱宁,你还真给自己揽事儿”可转念一想,公主们说的话都在理儿,“夫荣妻贵,就当是成全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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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一天,内务府把需要穿的吉服、冠冕送了过来,同时跟过来的,还有内务府选派的十位命妇,专门打点着萱宁出阁的事情,这一日,萱宁的妆奁也抬进了十三阿哥府,大大小小总共一百,包含了房产地契、古董珍玩、各式绣品、首饰挂件等等。
一样的冬夜,胤祥坐在书房里,明日大婚的吉服、吉服褂就放在桌上,两个亲妹妹送的扳指放在一边。相比其他兄弟,他这岳丈出身并不算显赫,秀女选秀的绿头牌上都写着祖上的官爵,兆佳氏只是提到了他的太祖觉色,这一门里还有一个满平阿被太祖赐姓觉罗。翻阅玛尔汉的履历,笔帖士、理藩院、巡查御史、刑部等等,直到现如今的兵部尚书,基本上把大清的官职机构走了一遭,这该是何等的才能。四哥说过:玛尔汉的履历看着没有张敦复、索三、明珠、马齐这些大学士耀眼,但都是掌握实权的机构;没在户部留下任何案底也说明他身家清白和家底殷实;他曾几次想要致仕,但都被皇父驳回,皇父是爱才、惜才的人,若没有真才实学,怕是不会到了如今已经是古稀之年还在办差。
思及此,他轻笑着,“这个岳丈,可要好好地与他讨教些仕途上的规矩道理了。”
“爷,该歇息了,”柔声的轻唤,胤祥回过头是馥尘,“明天是您的大日子,福晋的妆奁已经放妥当了,爷先去看看吗?”
“有劳了”胤祥起身,他真挺好奇,京中传闻玛尔汉给女儿备嫁妆是最舍得花银子的,眼下他最疼爱的闺女嫁进了皇家,这老头子能给准备什么样的嫁妆。
十三阿哥府据说原是前朝的十王府,之前是谁的府邸不清楚,与铁帽子的信郡王府中间就隔着一条胡同。因为大婚的缘故,府里做了些修整,好在这段时间也没在京城。明日是大婚,他也该瞧瞧他们的寝房是什么样?
跟京城里的众多王公府第一样,进了垂花门便是十三阿哥府的后寝,门是现如今最时兴的一殿一卷的样式,外檐是两扇朱红色大门,后檐是四扇绿色的屏门,毎扇上面都有一个红地描金的“寿”字,十字形的甬路与正房和东西厢房相通。窗户上贴的“囍”字告诉他,他的喜事儿就是明日。
看过了几间房,布置极为满意,名贵如紫檀、黄花梨的家具,典雅如青花瓷、玉器,多是御赐、自己收集来的、兄弟赠予的珍玩。
“福晋家今儿送来的一些,我都放进去了。”
依着馥尘说的在几个博古架上有明永乐的青花缠枝莲纹盘、龙泉窑的三足炉、明宣德的铜鎏金香炉,都是前朝的珍品。他最喜欢的是铜胎掐丝珐琅缠枝莲纹如意耳的葫芦瓶。嫁妆里的东西,虽说宫里也有,不过作为一个臣子能有这样的收藏,他还真佩服。有传闻说这嫁妆丰厚,果然如此。
他们的寝房放在西梢间,张瑞推开隔扇,迎面来的是一股香气,前檐窗下的案几上摆着一尊文殊菩萨像,两边是直背大椅,后檐下挂着红缎绣百子的帐子。炕上铺着的被褥像是跟帐子的花纹一样,撒着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听说这些绣品是福晋亲手操办的。”馥尘说着,眼睛打量着精致的刺绣,不由得赞叹绣工的手艺。屋子里混杂的香味好像有香草、玫瑰、好像还有玉兰,几个味道混在一起,发出阵阵芳香,让人有些心旷神怡。
“我不是吩咐了,在房里摆太后赐的那尊铜鎏金的大明王坐像吗?”胤祥看着文殊菩萨像皱皱眉。
馥尘羞涩地说,“福晋的家人说把文殊菩萨像摆卧房里。”
“那是她不知道还有这尊佛,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她的?换过来。”胤祥反剪着手说道。
“是”馥尘顿了顿又说道,“爷还去东边看看吗?听说这些嫁妆亲家大人自己备下的,还有大学士府上准备的、族里长辈准备的。抬进来的时候,张瑞都说隆重呢。可见福晋是亲家大人疼在心尖儿的。”她抿了抿嘴又说道,“爷不去瞧瞧吗?”
胤祥摇摇头笑了笑,“把这儿归置的这么利索,早点歇着吧。明天一早,爷还要去给额娘上香,去宫里请安。”
馥尘带着丫头福身告退,走到房门口忽然转过身,“爷……”
“还有事儿?”胤祥看着她。
馥尘红了红眼圈,楚楚可怜,她又轻唤了一声,“爷……”
他明了她的意思,心思转了转上前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新房,“走吧,歇着吧”
从新房出来,张瑞服侍在一边,看着十三阿哥和馥尘的背影,只是想着,馥尘格格在府中算是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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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金色的秤杆轻轻地伸进来,萱宁看着那颤巍巍的秤杆子,忽然闭上眼,想略略平平心气儿,就听耳边有人说道,“难道爷还是吃人的怪物不成?”
轻轻一挑对上了他,萱宁端坐在炕上,命妇们说着吉祥话儿,祝他们百年好合,之后是合卺礼,饮完交杯酒,他把那些命妇们打发出去,跟她对视着。
见没外人,她抬起头,胤祥不禁说道,“七少爷?”
“爷,您不挤兑我,是心里不自在吗?”萱宁笑了笑。
“七格格?”他又叫了一声。
“什么事儿?十三阿哥?”她有些不满地看着他,“爷不出去陪客?”
“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过了今晚儿,你就是十三福晋。听闻你是料理家务的好手,这府里上上下下、宫里各位娘娘都由你来打点,不能假手他人。”胤祥笑着说道,“你出嫁前,穿长袍马褂什么的,我既往不咎,但成了我的人,就该按照我说的办”
萱宁瞥了他一眼,“爷是给我立规矩呢?我还没成你的人呢”
“哟,惦记了?”胤祥冷不丁的凑到她身边,她闪躲了一下避开他,他见她这样又退了回来,“不过如此嘛,之前那厉害劲儿哪去了?‘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所谓人生四喜不过如此,我琢磨着跟我沾边的,不过就是那个洞房花烛夜。之前我挺担心的,见你这么惦记就放心了,免得一会儿不自在。”
“你!”胤祥靠在床边逗她,着实让她气短,他嘴角挂起一抹坏笑,歪过头盯着长条桌上摆件,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瞪大眼睛,两支红烛衬着一尊镀金的欢喜佛,嫁妆里没有这镀金的欢喜佛。她特意嘱咐要摆文殊菩萨像的,什么时候换成这个了。
“我吩咐换的,这尊佛像是从宫里请出来的,皇太太希望多子多孙,摆这儿是找人算的。原摆这儿的文殊菩萨像让我放在多宝槅里了。”他猜出她的疑惑坏心眼儿的解释着,“皇太太的好意自然是不能拒的,反正摆什么都差不多。”
“那怎么能一样”萱宁撅起了小嘴儿,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得他心旌摇曳,“这个看着怪……怪……羞人的……”
“这欢喜佛是调养心性的,你看那个明王凶神恶煞的……”胤祥揽过她介绍着,陡然的亲昵让她颇感不自在,他偷笑了下每说上一句,马上就被她打断了询问,弄得他也是汗津津,“所以,明妃是明王修行时必不可少的,用佛教上的话叫……”
“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萱宁补充道。
“没错!”胤祥抱着她笑道,“福晋的悟性很高啊”
萱宁坏笑了一下,“那爷的意思就是我先勾引您,然后,您有了佛缘就断了所有的欲念?”
“呃,你先歇会儿,我先去前面看看”胤祥无语,看着眼中闪着狡黠神色的她,他摸摸鼻尖把她放在软枕上,拍了拍她的脸颊,“好好看这尊佛像,我等会儿回来再说。”
“哎?”萱宁叫了一声,他停下步子转头看她,“帮我把这个……”她指了指头顶的朝冠,一脸讨好似的表情,“摘下来”
“叫声‘爷’呗,叫了我就帮你取下来,这戴着也怪累得慌的”胤祥笑嘻嘻地说着。
萱宁扁了扁嘴,“爷,烦您帮我把朝冠取下来。”
“这才对”胤祥笑了笑,帮她取下朝冠,她晃一晃脑袋瓜儿又拍一拍脖颈,“我先去前面了,剩下的自己弄”
留在暖阁里的萱宁对着那个背影抿了抿嘴,见他走远了嘟囔了一句,“真是个花花太岁”,坐在镜台前卸下自己头上的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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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见他,是让人搀回来的,府里的总管打了个千儿,只说是被几个阿哥灌醉的,萱宁挑了挑嘴角,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了出去,扁扁嘴促狭地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见没反应还说着胡话,又戳了一下,这次没想到被他压在了身下,他的坏笑对上她的惊慌,“你……,你……,你……,不是……被……被十四阿哥灌醉了吗?”
“你没听说我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吗?”他笑了,就知道这丫头会如此,才装作酩酊大醉,“让我逮了正着,说吧,该罚你什么?”
“十四哥,给银子!”胤祥一愣,抬眼扫向窗子,萱宁趁这时候倏地推开他。
胤祥看着萱宁嘴角得意的笑,点着她道,“先老实待着,一会儿爷再收拾你。”拍了一下脑门儿,大叫了一声“老十四,我饶不了你!”便冲了出去。
“哥,我还要找你算账呢,让我赔银子。”渐行渐远的声音是十四阿哥的,还挑衅似地说着,“傻站着干嘛,还不快逃,等着挨十三哥的骂吗?”
胤祥只抓到了一个小人儿,在他的腋下叫嚷着,“十三哥,是十四哥说的,你抓我干嘛”
“谁让你跑的慢了,下次就别信你十四哥的话,他怎么说?”胤祥看着这个小弟弟,“他跟你打赌?”
萱宁嗔怪地看着十三阿哥,蹲下身子平视这个十八阿哥胤衸,“你十三哥的喜宴吃得可好?”
“没……没太吃饱。”小孩儿说着低了低头,“吃到一半就被十四哥骗出来,说有好戏看”
“嫂子也饿了一天的肚子,陪嫂子一起吃点儿?”萱宁眨眨眼站起身牵着胤衸的小手。
“嗯”小孩儿点了点头,萱宁给他夹了几个饽饽,“你十四哥赌什么事儿?”
“他跟十五哥、十六哥赌什么,我不知道”小孩儿红了脸,“但……,哥哥见十三哥压着嫂子便管他要银子。”
“这十四弟可真没个……”胤祥刚开口,萱宁一个眼神儿递过去,像是责备他,十八阿哥还是个孩子呢。
“十八弟,夜里别吃得太多,存了食反会受罪,嫂子嘱咐个妥贴人送你回宫见额娘,成吗?”
小人儿点点头,萱宁招手唤来了门外伺候着的张瑞,“把十八阿哥交到王贵人手里再回来。”
张瑞领了命便出去了,让二总管庞贵在新房值夜伺候着。
庞贵和坠儿把厚呢帘子放下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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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有些不怀好意地坐在萱宁身边,“刚才还没罚呢,让我逮着了,你说该怎么罚?”嘴角挂着坏笑,瞥了一眼那尊欢喜佛,揽着她的腰,“宽衣吧”,放开她站在床前张开双臂,等她伺候。起初她只跟他对视,但眼神对不过他,只好扭捏帮他解开纽襻,纤细的手哆哆嗦嗦让他暗自发笑,这女人的胆子不过如此,纽襻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解完,到了要解寝衣的时候,她的手被攥住,“行了,你自行宽衣吧”
“不是要守蜡烛吗?”萱宁看着外面的那两支红烛说道。
“就算同时燃尽了又如何?日子总是照样过。明儿还要起早家礼呢,哪有时间守它。”他进了被窝儿,拄着胳膊肘看着炕边的她,嘴角轻翘,故意等着看戏,她背过身褪下褂子爬上床,“干嘛,你准备穿这身儿安寝?爷讨厌上面丝线箔片,不舒服。哎呀,虽然屋子里有地龙、火盆子,入了夜可还是很冷”说着拍了拍被子,“我说岳丈,不对,岳丈怕是不能跟你说,那几位姐姐没教你这些?还是你打算这辈子都这么睡?那这尊欢喜佛可是白请了”
“你不跟我呛上两句,就不舒坦”萱宁回头看他,他歪着头看她,她总不能这么过一辈子,遂横下心褪下袍子。她已然羞红了脸,他看着那副白嫩细滑的背,悄悄披着被子起身从后面拥住她,“早这样不就好了,你可是我的福晋……”用牙齿咬住脖颈上的丝绳,她身子一僵,感觉那股温润的气息渐渐滑落在脊背中间,跟着那道丝绳也开了,兜衫悄无声息地滑到地毯上。
“宁儿”轻声的呢喃让她崩掉一根弦儿,羞涩的她转过头,任由他压在床上,他看着她,略显单纯的眼神儿,不由地轻咬住她的下嘴唇,她吃痛地皱眉,引得他长驱直入,与她纠缠,之后,他抬眼,含笑拽下百子帷幔。
门外值夜的庞贵看着在烛光中摇曳的影子,摆了摆手,“明早儿过来伺候” 月影依稀,只有一个浅浅的月牙,像新娘一样娇羞地隐在彩云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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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雨散去,她疲惫地靠着他,实在没力气去管他那双手。他握着软玉温香引来她的轻喘,“爷……”含着几分娇憨,惹得他烙下了一个吻,转过身看着他,“就知道欺负我,明儿见了皇太太和德母妃,我一定要告你的状”
“这是哪儿来的话,第一次见,是你数落了一通呢。”他的吻落在她的锁骨再向下,她在他怀里躲得更深了,而他的手也顺着抚上她的小腹,“在这府里,我是天,你就是地,天罩着地,地撑着天,天滋润着地,地繁衍着天的后代。”
“我懂,若你想找个贤良淑德的女子,那你是看错了,我尽力去撑着天。”萱宁摸着他的脸。
“我也没想你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你伺候好我,就是最大的贤德。”闻言萱宁扑哧一声笑了,可渐渐地招架不住疲乏,声音也跟着小了下来。见她沉入了梦境,他也搂紧她,怕是还有一两个时辰就该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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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的另一处院落显见的有些冷清。这一日,馥尘只守在这个院落跟着女儿玩耍,今儿只有三福晋和九福晋过来说了一会儿话,自己本就得不到那些妯娌们的喜爱,她们哪能过来瞧她。
一面的喧嚣衬着一面的清冷,更为孤寂了,她就像是把自己困在了一座孤岛一样,守着闺女悄然安静的生活,她是真心爱着那个给她这方天地的男人,但他却不是能守得住的。
那个皇上亲封的十三福晋听说是玛尔汉大人疼在心尖儿的女儿;听说她是满洲才女乌云珠的徒弟,她的六姐也是权臣索额图保的媒,嫁给了伊文瑞公的公子;听说太后娘娘喜欢她,正是因为皇太后,使得她在选秀中顺风顺水;听说皇太子妃对她赞不绝口。太多的听说,见女儿睡熟了,她起身对着菱花镜端详着自己,容貌依然艳丽,只是她的家势不如她的强势,她的嫁妆不如她的丰厚,仅此而已。
双手摸着小腹,“儿啊,额娘就指着你争口气呢”
张瑞从宫里回来已经是半夜,庞贵说爷那边都安好,他不禁提着灯笼巡视了一圈,见馥尘格格的房还亮着灯,转过头又看着新房的方向,摇了摇头。馥尘格格小门小户的出身使得她目光有些浅,对待府里的下人算是和蔼,只是新福晋呢,她又如何?对着夜空,张瑞也没来由地叹息,“敏妃娘娘,您可听得到奴才的话,奴才不求别的,您可要护着十三爷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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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盆里的火熄了,萱宁觉得凉飕飕地,恍惚着寻找着身边的温暖,胤祥早就醒了,皇子生活让他从小便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卯正时分,丫头坠儿敲着窗棂,唤着主子们该起床收拾,今儿是他们的家礼。
坠儿的一双巧手帮她佩戴好了各样饰品,随后端来个盘子,上面是萱宁绣得吉祥活计,她笑着走近他,蹲下身子要挂在他腰间,“且慢,我先瞧瞧你绣得什么样子?”从她手中拿过一个端看,金黄色缎面上绣着双喜浮云,还有一个繁复的花样儿。”
“这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是我自己琢磨的”萱宁看他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问道,“爷瞧出了什么?”
他瞧出了,在繁复的祥云、双喜中,藏着一个满文篆书变形的“祥”。她淡笑着从他手中拿过来挂在带钩上,接着把托盘上余下的挂件挂在上面。坠儿下去了又拿过来一个剔红的盒子,萱宁接过来捧到他眼前,“爷,选个中意的扳指吧”
“都是你置办的?”他扫了一眼拿出枚羊角的,端详里面还有好几种是印章材料做成的扳指,仔细分辨还有鸡血石和田黄石的。
萱宁见他选完了,把盒子放在镜台上,拿起一枚田黄石的扳指对着阳光看,“我哪有本事寻这么多,是宝顺斋的大东家乔老板寻的,他家乡在江浙一带,田黄石、鸡血石什么的又是那儿的特产。”笑了笑说着,“您别嫌弃,是印章余下的料,丢弃了怪可惜的,就做成了扳指,几年了,乔老板爱得不得了,这次是给我做了嫁妆。你是行家,知晓什么样的才是上品。若是当时真把余料丢弃了,我……,那就真可惜了。”
张瑞在外面通报,说套好了马车,胤祥说了声知道了,又看着她,“爷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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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阿哥府相比于其他几位兄长,算是离皇城近的,听说府的东南边是铁帽子的信郡王府。进早膳的时候,张瑞说十三爷刚分府没几年。萱宁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不能到前面去。只是听张瑞介绍,整个府按照规矩分为中、东、西三路,是个多进三跨的院落。东路前半部是佛堂,摆放着敏妃娘娘的牌位;后半部是下人房、膳房,既方便了祭祀的时候制作供品,通过几道门就到了后寝也很方便传膳。从中路到西路一样,穿过去是几组小院落组,是给府里其他女眷住的。府里还有个小花园,不大,但布置得雅致。整个府的最后面,是库房和马厩,这就是十三阿哥府。
萱宁皱着眉听完张瑞的话,十三爷好笑地看着她,对张瑞吩咐道,“福晋未出阁前,可是管家的好手,这府里奴才增减、钱粮调度,都要支会福晋一声,若是被我知道了不敬福晋,那滚出爷这府,爷宽厚不假,但容不下不敬主子的奴才。”
张瑞道了声“是”便下去传达了,胤祥放下筷子,萱宁也跟着放下筷子,胤祥看她道,“吃好了?”她应了一声,“那咱们先去上香。”
佛堂有专人把守,胤祥攥着她的手紧了紧,萱宁转头看着他神情肃穆的样子,也不免揪紧了心。佛堂的管事儿服侍他们净手、上香,便提醒他们该入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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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颠簸着,马车晃悠悠地进了宫廷内院,到了地方,胤祥推了推有些睡熟了的萱宁,“到了”,他先下了车,一个小太监跪在一边,萱宁轻踩上去落地,他还是拽着她,耳边是他的声音,“皇父一早会去宁寿宫给皇太太请安,我们去那儿请安,之后去永和宫给德母妃请安,最后才去毓庆宫。明白了?”
“是”萱宁轻声说着,与他一同踏入了宁寿宫。
还是锦书嬷嬷领着路,他们来到皇太后的身边,老太太一脸慈爱看着这对儿新成婚的孙儿。她的身边,是皇父和德母妃,身后立着一个格格,是他的两个妹妹。由嬷嬷指引,他在左,她在右,依次行礼,萱宁作为新媳妇儿给长辈们敬茶,之后垂手立在一边听着皇父的训话,再之后便是赏赐各种东西。
“宁丫头,从今儿开始,你便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儿了,闺阁道理,我无须跟你讲太多。我这个老太太,盼着你早日为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子孙满堂才是福气。”皇太太笑着把一串儿珊瑚手串儿放在托盘上,“这是我给你这个做孙媳妇儿的一点礼,可别辜负我这个老太太啊”
萱宁红着脸应了一声便谢恩。皇太后有些起早了,看着她捂着帕子,知晓她乏了,皇父和德母妃便起身告退,连带着他和她也一并告退。
从宁寿宫出来便是去毓庆宫,给太子妃行完礼,由八福晋冰倩领着到前面给爷们行礼。胤祥没提十四阿哥昨晚的事儿,可萱宁记着,且她是个锱铢必较的人,这等事是容不得沙子,既然他有胆子做,那她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让她记住这个嫂子是不能得罪的。
敬茶前萱宁拽住准备茶水的宫女,“十四福晋说昨晚十四爷吃喜宴存了食,不舒坦,他的茶要单备,需用那乌龙茶刮刮他肠子里的油腻”她说完低下头又想了想,“吃存了食,肯定有胃火,兑上荷叶和泽泻,这两样儿给他泻火!”
小丫头福身另作准备,冰倩笑了,“你们家的饭就真那么好吃,让他存了食。定是他招惹了你们了。”
“八嫂,您还真说着了,这事儿,他敬我一尺,我自然要还他一丈了。”
说完,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进到正殿。冰倩看着这个新嫁进来的弟妹,眼角泛着笑,这妹子的性子倒是不错,若是能把这性子一直下去,该是多好。跟紫禁城里的男人沾亲带故的她们,都不过是爱新觉罗家族的棋子,偌大的宫殿带着天子的威严,也带着天家的茫然。
萱宁察觉出冰倩的异样,轻声问道,“怎么了?八嫂?”
“没怎么。我觉得你性子好,正对我,走吧,爷们怕是等急了,过去吧”冰倩拍拍她的手,领着她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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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宁
家礼后,萱宁得了不少厚礼,胤祥想先放在库里,萱宁也就随了他。至于十三阿哥府上的家礼一过,萱宁便开始作为十三福晋来管家了,十三阿哥则忙着衙门的事情。
萱宁从娘家带来一个丫头,一个嬷嬷。嫁过来后,府上又配给她一个上等丫头钏儿,加上坠儿,两个上等丫头平日里跟着她,给她做日常料理家事的下手,负责伺候她梳洗打扮;四个二等丫头,浆洗衣物、清洗首饰,端茶送水;还有六个粗使的丫头,打扫她所在的院落,擦拭地面等等粗活。
东梢间里,馥尘和府里的总管、账房陪在一边,坠儿的算盘珠打得噼里啪啦作响,钏儿在一边记录着,萱宁在摇椅上小憩,手一下下地摩挲着暖炉。
“福晋……”坠儿的算盘停下来,跟着记录的钏儿也停下笔。
“都算清楚了?”萱宁闭着眼慢悠悠地问,“可对上了?”
“这……”坠儿拖长了音。
张瑞和庞贵看着坠儿,又看看馥尘和钏儿,而萱宁见坠儿没说出子丑寅卯,便伸出手,坠儿明了,将算盘和账册一并递给她,她直起身,接过钏儿递过来的清水,漱了漱口吐在钵盂里。
“十三爷分府时,内务府拨了多少银子?”萱宁问道。
“五万两”坠儿答着,萱宁的手拨弄着算盘。
“分府的时候,内务府一并还分了一些牲口什么的,在京外庄子里养着,宗人府下过规矩,这些牲口可以卖,十三爷可是卖了的?”
“没全卖,有一些还在庄子里养着”张瑞答道。
萱宁笑出声,“真有你们的”说完摇摇头,对着账册开始拨弄着算盘珠。坠儿住了嘴,跟了她这么多年可是知道的,除非她不问,计算账目的时候,是不许打扰的。
“回福晋,当时奴才们是这么想的……”张瑞想解释什么,可她并没有听,也见她没说话,张瑞看着坠儿,后者轻摇着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张瑞也就住口了。
萱宁抬头看着窗外道,“我今儿亲自下厨给他烧几道菜,现在不用在我跟前伺候了。晚膳的时候,馥尘妹子也把琳格格抱过来,尝尝我的手艺入不入你们的眼。”说完,又低头算账。馥尘带着自己的丫头,身后是张瑞和庞贵,连坠儿和钏儿也都出来了。
张瑞看着不解,小声的问道,“你俩怎么也出来了。不在福晋跟前伺候,成吗?”
“咱们福晋算账的时候,最忌讳别人在旁边叨扰。当然了,关柱儿少爷就另当别论了”坠儿笑了笑,“福晋说晚上给爷烧几道菜,这工夫我就去膳房瞧瞧,先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说完领着钏儿一起走了,一路上有说有笑的,钏儿央求坠儿多讲讲福晋的习惯,而坠儿也很乐意。
馥尘还没缓过神,刚才算账的时候,有几笔没记上的账,她是知道的。阿玛年纪大了,虽然靠着九阿哥的面子混了个差事,但兄长们没能耐,阿玛也辛苦,十三阿哥见她可怜,就把几笔银子划了出来让他跑跑官差什么的,这才进的兵部。回过头,福晋神情专注的算着。账面很乱,不知道她能不能查出来,可是查出来又会如何处置?爷还记得这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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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福晋不是省油的灯,前些日子给了尘格格和琳格格那样的礼,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前面给了一个甜枣,后面马上就是一耳光!”几个小太监围成一圈絮叨着。
张瑞和庞贵咳嗽了两声,“猴崽子,主子是你们能议论的?皮子紧了?非得挨几十板子才长记性?”
“是,小的们知错了。”小太监们散去了。
“我说大哥,刚才福晋,真是把小弟我吓了一跳。”庞贵抹了一把脑门儿。
“那事儿又不是你做的,有几笔银子是帮馥尘格格的阿玛跑官,爷允许的,你以为她长了几个胆子敢这样?”张瑞说道,“爷是个大方人,福晋想来是清楚的。听说,咱们福晋是打小管账,瞧这意思,咱们府要立规矩了。”
“咱们府也该有个规矩了。”庞贵想了想又说道,“咱们福晋也是属虎的吧”
“是,怎么着,你还弄个符咒什么的?”张瑞挑挑眉毛。
“哎呦,大哥,咱们爷不也是属虎的吗?”庞贵说道,“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一山不容二虎’”
“‘一山不容二虎’不假,但若是一公一母,你说是容得下还是容不下?”张瑞说着笑了笑走了。
“也对!”庞贵自己叨咕了两声,点点头,“将来就看谁压得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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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的精打细算,粗粗的翻阅,萱宁了解了大概,分府赏了一笔银子,大婚赏了一笔银子,中间办差还有皇上的恩赏也不少。这些银子进入有记录,庄子佃户们交的租子,若是赶上年景好,差不多是五万两。若是年景不好,却不到一万两。贩卖牲口的银子每月给下人们发月例银子。可这账,萱宁摇摇头,阿玛说过,十三爷是个条理分明的人,想必管账也不是含糊的。她站起身,盯着窗外,又回头看着案子上的账册,这个账房若是能改,之前的就算了,既往不咎,她留着他。若还这样,她既然做了当家主母可是揉不得半点沙子。
叹一口气坐在书案前想了想,拿起笔蘸了蘸墨,“各支银子都要写明缘由交到福晋手上,福晋自己或是专人核算,核算后到福晋那儿领条子,签字画押,拿着条子去账房领银子。张瑞和庞贵负责查每一笔账的往来是否有疏漏,每个月账册都拿过来,福晋要清算当月花销拟下月支出,问题出在谁头上,多占了银子,那就交出多余的部分,交不出来,辞退。张瑞和庞贵负有严查的责任,若是有了差错查不出就追究张瑞和庞贵的责任。膳房每月底列出下个月的菜单,呈给主子们看,主子们自行勾画,膳房据此准备,避免浪费。”
一口气写完,萱宁把笔置入笔洗里,又坐回摇椅上小憩。
胤祥从衙门回来的时候,已经掌灯了。冬天本就短,见他掀帘进了饭厅,萱宁和馥尘起身,满脸笑意,他闻着饭香着实饿了。笑意还在脸上,看了他身后跟着的尾巴一眼,那人道,“嫂子,叨扰了!”
“十四弟,在哥哥这儿可不能这么认生”说话的是萱宁,她一脸笑意招呼着,“来人,烫好酒、上好茶,这大冬天儿怪冷的,烫酒暖暖身子、驱驱寒气。免得带一肚子的气,回头曦月该数落我了。”萱宁笑盈盈说着,让出自己的位置给了胤祯,“今儿,嫂子还多谢弟弟捧场呢,你们快尝尝我做的这几道菜。”
一句话刚落,胤祯的筷子掉在桌上,“嫂……嫂子,这些……不……不是你们家厨子烧的?”
“我今天兴致好,歇息了一会儿,就烧了几道菜,中间的那个是水煮肉,地道的川菜,不瞒你们说,这花椒、麻椒、辣椒都是没出阁前,托人从四川带过来的,味儿比京城里卖的正……”萱宁一个个菜肴介绍着,她一面介绍,胤祥跟着品尝叫好。“哎?十四弟,是嫂子做的卖相不好?怎么不动筷子啊!”
“嫂子,弟弟想起今儿府里还有别的事儿,等我去处置,那个我先告辞了。”胤祯满脸堆笑地起身,接过张瑞递来的大氅,“嫂子今儿的盛情实在对不住,改日弟弟一定过来捧场”
萱宁还没来得及送,那边胤祯已经出了屋,胤祥放下筷子,已经忍不住了,笑着看她,“上次家礼时,你给他备的那茶,他还敢吃你做的东西?”
“他知道了?”萱宁问他道。
“毓庆宫就那么大的地方,那里的茶房就那么几个人,想查还查不到吗?”胤祥说着,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我说你这个怎么跟平常吃的不一样呢?”
“好吃不好吃?”萱宁坐到位子上问道。
“好吃,感觉这肉更嫩了”胤祥又问道。
萱宁也忍住了笑说道,“十四弟的脑子真够可以的,那次是特意给他备的,这次是一家人一起吃,我怎么可能给加料,唉,他是没那口福,曦月的手艺我是知道,她会做的就那么几样罢了,往后他要是上我这里讨口饭吃,我还不做了呢。”
“吃吧,犯不着为他说这么多。晚上,爷可要问你事儿了。”
馥尘看这一幕有点酸溜溜的,张瑞和庞贵带着一干下人在一边随时伺候。
胤祥放下筷子,其他人也跟着放下筷子,馥尘带着瑾琳道,“爷,妾吃好了。”
“早点歇着吧”胤祥点点头,馥尘带着瑾琳格格福身告退,胤祥站起身伸出手,她微笑着把手放在他手心儿,一同去了东梢间。
张瑞和庞贵见人走了,吩咐人收拾桌子,看着一大海碗的菜已经挑净了,回头问着坠儿,“福晋的手艺打哪儿学的?”
“老爷外租的铺子,除了南城的宝顺斋,还有茶庄、点心铺子、饭庄什么的。福晋的很多手艺都是跟那儿的师傅学的。”坠儿说道。
“怨不得呢”庞贵说道,胳膊肘推了推张瑞趴在耳边小声道,“我说爷怎么对馥尘格格不冷不热的,之前爷送东西到玛尔汉府,可不就是福晋的娘家。”
庞贵一说,张瑞也想了起来,这一次他点点头,原来这才是爷心里的人,当时爷送东西的时候就没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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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梢间里,萱宁站在书桌前,胤祥坐在玫瑰椅上翻看她打理的账册,“账还好弄吧”。
“爷还真是一尊菩萨呢,大方过劲儿了,这府里的进项不少,但支出也不小,太乱了”萱宁抱怨道。
“馥尘持家的经历有限,我这边三不五时的随扈不说,衙门还有事儿去随着,也是没时间。”胤祥他看账的功力要比萱宁好,只是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想到此处,他又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都过去了,既往不咎吧”萱宁扁了扁嘴,话锋一转,“往后可是要定规矩了”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写的,爷看看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您勾出来,我改好让人发下去。”
胤祥看得仔细,他曾想过立规矩,但没时间去做,搁在府里有张瑞看着没什么差池,但万事还是有疏漏。看着有不妥的地方,他蘸了蘸墨汁,在一旁画了个圆圈,仔细读过一遍,又推敲了些,才放下笔。
“我把需要改的地方都勾了出来,你自己再斟酌。签字画押作甚,他们又不是佃农,有些苛刻,你再斟酌斟酌;膳房每月报菜谱这事儿先看看,我觉得靠谱,咱们先试试,就一个月,若是好了,再去持续下去……”萱宁接过单子坐在一边想着,又听他说道,“明儿,归宁的礼,内务府都送来了吗?”
“送来了,这是礼单子,您看看?”萱宁又把一张笺纸递给他。
“不用瞧了,别委屈就成。对了,关柱儿,我那个小舅子是叫关柱儿吧”胤祥不太确定,自从指婚以来,这是第二次踏进萱宁家门,上次是拜见岳丈,匆匆一瞥,那个小舅子长什么样,叫什么名,他只记得个大概。见萱宁点点头又继续说道,“他喜欢什么?我给他再备两样儿!”
“一个小孩子家就别操心了,准备妥了,明天就好好的去我娘家吃顿饭就成,其他的什么也别管!”萱宁笑了笑,“然后就是,陪阿玛说说话。”
“这是一定的。岳丈宦海沉浮,这一辈子的阅历是我要虚心讨教的。”这一点,他自打指婚后就认同。玛尔汉从笔帖士做起,监察院、翰林院、理藩院再到现在的兵部都有他的影子,还有过投笔从戎的经历,这样的阅历在朝臣中甚少。他跟索额图家有间接的姻亲关系没错,但没搅尽去半点儿,这连四哥都称奇。玛尔汉的阅历是他要学的,虽然玛尔汉没有大背景,但能走到现在这个地位,足以说明他的才能。皇父这个婚真是指的好。
“阿玛是不在府里说政事的,你要是讨教就看你的功夫了。”萱宁抿嘴笑了笑,“不过,阿玛说出的道理,还是有他的裨益之处,就看你能不能听得出来。”
“小舅子的礼真不用再另备了?”胤祥的思绪已经被萱宁的话拽了回来,又问了一遍。
“这礼挺厚的,关柱儿还是个孩子,若是明天有得罪爷的地方,还望爷多担待才是”萱宁说着又笑了,这一次笑得舒心,总说爱屋及乌,若不是因为心疼自己,哪能还惦记自己的阿玛和弟弟,“我代阿玛和关柱儿谢爷的抬爱了,你费心了,礼重了,反而让他们无法自处,会成累赘。这已经很好了……”
“你觉得好就成!”胤祥说着起身揽住她,她点点头,“若是明天,小舅子嫌弃我了,我可是回来教训你的。”
“行了,别闹了!”萱宁推开他,“我吩咐让张瑞伺候你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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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宁礼远没有之前的各种礼复杂,只是在玛尔汉家吃一顿饭,到了中午便回来。萱宁的父兄,以及几位姐姐、姐夫,还有师傅都来了。关柱儿依旧喜欢粘着刚出嫁的七姐,虽然他的七姐夫是皇子,他却不给任何面子。
萱宁要去厨房给家里人烧几道好菜。玛尔汉,还有她的堂兄、姐夫们说着话,谈到朝政的时候,胤祥发现岳丈总是岔开话,不想说任何关于朝上的事儿。她抿嘴偷笑,他算是领教到了。看他们围在一团,她也就放心了,她一直担心家人因为他是皇子而诚惶诚恐,有些拘谨反而坏了气氛。
“姐”关柱儿抱住了萱宁,“今天阿玛把聚善堂的孟师傅请到家做菜,姐姐还是歇着吧”
萱宁听这话便收住脚步,既是这样她就不去班门弄斧了,蹲下身问弟弟道,“哎呦,你这么懂事了?这礼如何?”
“还好。”关柱儿淡淡的点头。
“臭小子,这可是你姐夫细心挑选的呢,你什么时候这么挑三拣四的了?”萱宁玩笑地捏着弟弟的鼻尖,“以后可不能这样的。既然你说孟师傅来了,那姐姐去跟六姐他们说说话,然后去歇歇。”
萱宁跟女眷们聊了一会儿就便回房歇息了,没一会儿胤祥也在指引下找到她的闺房。萱宁已经倒在床上小憩了,他凑过去,把她吵醒了,“阿玛说了吗?”
“真让你说着了”胤祥叹了一口气靠了过去,她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窝着,“礼是薄了”他捏着她手心说道,“都怪你吧”
“他是我弟弟,什么样我还不清楚?他不是那样的”萱宁抽回手自言自语道,“这小子是怎么了?平常不这样”
“我瞧着他对你还好,对我就是左右看不上眼,爷可比伊都立那小子强多了,你瞧他对伊都立,再瞧瞧他对我……”胤祥歪在她身上叹道。
“他是跟六姐夫熟络了才这样。”萱宁笑着说道。
“我瞧着不像。”胤祥说着。
“十三阿哥、姐,午膳备好了。”关柱儿的声音从帘子外传进来。
萱宁拢拢头发道,“知道了,你先领你姐夫过去,姐姐稍后就来”说着起身理了理他的衣服,然后又理了理自己的,推他道,“你先去,我捡几样东西,一会儿好带着。”
“成,别太晚了,要不然失礼了。”胤祥笑了笑,却敏感地发现,他这个小舅子连一声姐夫都吝啬的称呼他,想来刚才在伊都立跟前,他一口一个“六姐夫”可是亲的呢,到了他就只是称呼“十三阿哥”,这小子到底为何不待见他呢。
“这是我娘家!去吧”萱宁把他推到门口,“我一会儿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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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的闺房到家宴的正厅,有一段距离,满院的万年青,这是最省事的做法,一年四季郁郁葱葱,省去了许多麻烦。
“我说关柱儿,姐夫差吗?”四周没人,胤祥叫住小舅子问道。
“您是皇子,自然是不差的,我这几个姐夫里,就属您位高权重。”关柱儿说的皮笑肉不笑,“十三阿哥可是满意?”
这话说得抬举人,不过总觉得别扭,胤祥是个聪明人,听得出他不情不愿,“我怎么觉得你对我生分呢?”
“见您见的少,再加上您……,小的自然……”关柱儿挤出了个笑容。
“不是这么回事儿,你还有别的事儿,你说,我不怪你,你姐姐作配给我,自然你是我小舅子。我知道你疼你姐姐,我也疼你姐姐,你对我这样,你就不怕她难过?”胤祥试探的问着关柱儿。
“十三阿哥,我自小儿就粘七姐,她对我严厉不假,但都是为我好,若不是选秀,打死也不愿意让她嫁出去。”关柱儿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人,见十三阿哥挑明了,也不用他挑话直接说了。
“即使她不指给我,早晚也是要嫁人的,难道还想留你姐姐一辈子?”胤祥明白了,他这个小舅子不是一般二般的粘着自己媳妇儿。
“我还真想呢,十三阿哥这一路跟我走的也累吧,不如您自己过去?还是等等姐姐?”关柱儿的心思被挑明了,是一分半刻也不想跟他一起。
“你先过去吧,我等会儿你姐。这一阵儿,可累坏她了”跟这样的小舅子走在一起,还真是够懊恼的,心里不是滋味儿。但他有心气气关柱儿,说了些暧昧不明的话,关柱儿明白缘故,跺跺脚,气哼哼地先走了。
“爷,对不住您了!”胤祥转过头,对上了萱宁,她一福身,“关柱儿是被我惯坏了,若是对爷不敬,爷多担待些。”
“我担待着,大人不记小人过。”胤祥宽宏大量的说道。
萱宁再次端庄福身,没听他说话,倒见他伸过一只手,她笑着直起身,把手放在他手心儿,“过几日该元旦了,腊月十九就该入宫了”
“那该备礼了吧”萱宁问道,“我回头让宝顺斋备一些。”
“好”两个人慢慢地在院子里漫步,胤祥顿住脚转过头,“可不许穿着长袍马褂变了装束,这次你是皇子福晋,堂堂正正的进去。”
“好”萱宁抬头看着他。
“你们家院子怎么都是万年青?”胤祥问道
“嗨,好打理啊,这不是比那些花花草草的,更容易活吗?冬夏常青,一年四季都是满眼绿色,看着舒心”萱宁笑着,“哪像一些家里的院子,都种应时应季的,到了冬天就是满眼凋敝的景色,看着怪空落落的。”
“哪有这么给自己找理由的,怎么不养牡丹?那个也是冬天能活的?”他不禁逗着她。
“你觉得,我阿玛是个养牡丹的人吗?”她笑着,不是她不孝,是阿玛的性格不喜欢牡丹。
“这倒是,饿了没?”他问道,见她点头,“咱们走快些!别耽误了别人。”
萱宁微微的抿了抿嘴,快走了两步,挽上了他,胤祥没有看她,她抬眼看他,见他嘴角上挑,她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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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得了胤祥的令,萱宁便开始着手准备给各宫里娘娘、公主阿哥、还有妯娌们的新年礼。府里的张瑞知会宝顺斋把物品册子送来让她挑选,大的如屏风、佛像、如意、牙雕、竹雕,小的如各种材质的手串儿、毛笔、笔洗、扳指、鼻烟壶等等,都是些新鲜的花样子。
宝顺斋在腊月十九便把这些东西送进了十三阿哥府,大东家乔老板只是象征性的收了点银子。萱宁和胤祥都清楚,乔老板是想通过十三阿哥府的年礼,打下金字招牌,这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生意。
宫里从小年起每天都放一挂鞭,孩子们聚在一起是玩闹儿,那些恼人的课业也放在了一边,德妃娘娘带着自己的儿媳妇儿每天清晨到宁寿宫问安,到几个宫里溜达,与娘娘们斗牌说话。萱宁和阮葶都是好静的人,却硬头皮去打交道。而胤祥跟在父兄身边。
入了夜,萱宁窝在胤祥怀里,小声絮叨着,“原来宫里也有个本家呢,是布贵人,她也姓兆佳,你说她会不会是我们家的亲戚呢?”
“怎么不是亲戚?她是皇父的贵人,你呢,是我媳妇儿,她也算你的庶母。”胤祥拍拍萱宁的后背说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萱宁笑着推开他,“你说她是不是呢。今天见那个布贵人,她好像遇到什么烦心事儿,见到我又……,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儿……”
“她有个女儿,被封为和硕端静公主,早些年下嫁喀尔喀。”胤祥说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就这么一个闺女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你说她怎么能不烦心?她既没有宜母妃、德母妃那样的容貌,也没有贵妃娘娘、惠母妃那样的家世。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不会为一个女人停下来,即便是元后也是如此,所以……”
“那你将来也会像皇父那样,对吗?”萱宁在他怀里转过身看着他。
胤祥没说话,只是一下下摩挲她的后背,“过好当下的日子比什么都好。”
这话让她如鲠在喉,其实她已然看惯了,不想搅了眼下的气氛,岔开话题道,“今天淑娴的身子好多了,皇太太极高兴。淑惠今儿打了新花样,很奇巧呢”
“你今儿都跟她们混在一处。”胤祥低下头,“没跟娘娘去别的地方转?”
“爷就别说扫兴的话了,淑娴和淑惠描样子呢,说是万寿节的时候,献给皇父。皇太太叫我也过去帮忙瞧瞧,这才留在那儿的。”
“说起这事儿,礼都备好了?”听到她提到了万寿节,他也想起这事儿。
“自然的,这事儿哪能忘,咱们大清国一年有三大节最重要,元旦是一个,万寿节是一个,还有一个是冬至。我未出阁的时候,到了腊月,阿玛就拿着皇父亲笔手书的‘福’字回来。咱们府上可贴了?”
“你大婚的时候,咱们府上贴的最大的‘福’字,便是皇父亲笔手书,其他的是爷自个儿依葫芦画瓢,还有些是三哥、四哥还有几个弟弟写的。当时想着就是百‘福’,这还是八哥娶八嫂的时候想出来的。”胤祥说着,“八哥对八嫂的心思啊……”
胤祥说道一半,发觉萱宁已经睡着了,无奈地把她放在软榻上,看着她抿着嘴角,嘴角泛着笑。吹熄了烛火,搂着她,轻轻说道,“我对你的心思,可是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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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过年最热闹的莫过于家宴,一派欢乐祥和,第一次在宫里过年的萱宁虽然有些憧憬,但更多的是伤感,不知道今年家里会如何?
一大家子人围在康熙皇帝周围,这一天,即使再不和的兄弟,这一刻也变成了孝子贤孙,在长辈面前上演着兄恭弟顺的大戏,哄得他们笑逐颜开。
男人和女人是分开的,即使是女人们也按照品级分席而坐,六人一桌,胤祥的大格格瑾琳此时就坐在她腿上,只有三岁的她看着隔着几张桌子,巴巴看着额娘馥尘,不由抽噎起来。萱宁不明所以,只是哄着她,哪知她越哭越厉害,反弄得萱宁无措,摘下腰间系着的荷包逗她,又在她面前的碟子里装满了菜肴,小家伙破涕为笑的时候,萱宁已经满头大汗。长出一口气接过十福晋雨璇递来的帕子,抬头看到九福晋芩颖一双嘲讽的眼。
“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这样子可是给十三哥跌了脸面。”曦月也瞧见了芩颖的模样,不由地说着。
“曦月……”萱宁瞪了一眼曦月,“孩子惦记娘也是理所应当的。”
“呵,那就只怪她没那个好命,下辈子投个贵人。”曦月说完瞪了一眼芩颖。
“弟妹,她就算是馥尘生的,但她也姓爱新觉罗,是皇父正经的亲孙女儿。你这个做婶子的,就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曦月听到她如此说话缩了缩,刚才叫她闺名是亲近的,但如果这么说,则说明姐姐生气了。
瑾琳许是看出了十四婶对她不待见,又扁起了小嘴儿。
萱宁没好气的看了眼曦月,放下瑾琳,“乖,琳儿,去额娘身边儿”从碟子里拿了块饽饽放在她手心儿,“去吧”。小孩儿点点头,朝着自己的额娘走了过去,“瞧,孩子都这样,刚才要不是打发走了,你还想让姐姐出丑吗?”
“我也是为姐姐好嘛”曦月摇着萱宁的胳膊。
“我还瞧不出吗?出嫁前,我嘱咐的话都忘在脑后了?”萱宁笑着轻戳了一下曦月的额头。
“姐姐的教诲哪能忘呢?”曦月笑嘻嘻的,从眼前的盘子里夹起一块酥酪,“姐姐,这块算妹子的赔罪了”
“行了!”萱宁笑了笑。
“哟,你们一口姐姐,一口妹妹的,瞧着感情是不错啊。”芩颖说着看了眼萱宁,又打量着曦月。
“要不,怎么总说跟姐姐有缘呢?阿玛是同僚,您说巧不巧,偏偏十三哥和我们爷是一个师傅出来的。”曦月说着,“不过到底还没您和三嫂亲呢,堂姐妹呢。”
“你年纪轻,酒喝多了?姐姐陪你?”萱宁捏了捏曦月。
“姐姐……”曦月又撒娇道。
“萱宁,饶了曦月吧,我瞧着都心疼了。你这性子,我还真是喜欢的紧。”雨璇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女儿,地道的草原郡主,性子爽利,萱宁看似柔弱,却对了她的癖好。
“可不是,别人不知道”婉莹也笑了笑,“我们都是闺女的时候,萱宁的性子就是出了名的好”
“反而弄得我觉得没脸了,算了,弟妹也别怪嫂子。”芩颖说着举起酒盅,“这盅酒权当我赔罪了,弟妹可是要赏脸的,几位妹妹一起吧!”
萱宁笑着端起酒盅,手肘推了推曦月,后者不甘不愿地举起酒盅。放下酒盅隔着几张桌子对上了正与十四弟斗酒的他,相视一笑别过头,与隔壁桌的八福晋冰倩也对上了眼,后者脸上似是赞许,暗暗地对着她竖起了大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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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钟声从钟楼向京城四面扩散,自皇父去昭仁殿吃饺子,乾清宫广场上便燃放爆竹、烟花。饺子随着钟声摆上桌,曦月跟着几个嫂子随着几位爷去看那缤纷,已经是新年了,兄长们三三两两并着妯娌们离开乾清宫,萱宁轻轻抚上小腹,她的愿望不多,只愿这年里能给府上填个人口。衣襟紧了紧,她低下头,是瑾琳,摊开手心儿,是一块儿饽饽,“大娘,饽饽。大娘,新年吉祥……”
“琳儿乖,谢琳儿了”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在小人儿手上,“琳儿早些成大姑娘才是……”瑾琳笑着笨拙地作揖,蹒跚着小腿儿回到馥尘那边,而馥尘微微福身向她道谢。
“都不如小孩子说的顺耳。”萱宁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转过身福身道,“妾身给爷请安,愿爷万事顺心。”
“这话我爱听”胤祥伸出手拽住她,“走吧,新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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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过年有平民的累,但累的舒心累的高兴。宫里过年有宫里的累,既有身体,也有心计。初一、初二是忙碌的,回到永和宫只穿着寝衣小憩一会儿,然后起床盥洗、穿上吉服,胤祥和兄长们要跟着皇父去堂子行礼,再跟大臣们去皇太后的宁寿宫行礼,这个年在不间断的行礼中度过,女眷们要陪在太后的身边,午夜才能歇息。小憩一会儿,又开始了新一天,晚上还要在乾清宫家宴、听戏。
初四日,要去宁寿宫陪太后看戏,今儿上演的是《八仙庆寿》,贺的就是圣寿的气氛。萱宁这几天本就没歇息好,台下的锣鼓声让她眉头越皱越紧,胳膊肘支在椅子扶手上。
“姐姐,身子不舒服?”曦月坐在她旁边,小声地问着。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的”萱宁小声回复着。
“那妹子还真没辙,年年都是如此,姐姐要适应才是。”曦月也无奈,刚嫁进宫的时候也如此,现在麻木了,宫里繁文缛节若没个好身板真是吃不消,主位上是兴致盎然的皇父和意兴阑珊的皇太太,看着身边几桌的皇子们也早已经习惯了,偶有精彩之处大声叫着好。曦月摇摇头,“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挺过来的”
“算了,就这样吧”萱宁闭上眼。
曦月没做声,捅了捅前面坐着十四阿哥的胤祯,他朝着对面的胤祥眨眨眼嘴,胤祥回过头,又捅了捅萱宁,便正襟危坐的看戏。曦月摇摇头告诉他别打扰,但胤祥也摇摇头指了指主位上的皇父和皇太后,曦月无奈了,只能推了推萱宁,“姐姐起吧,若是被嚼舌根的人看见,说不定又怎么编派呢”
曦月的话把萱宁唬醒了,坐直了身子,抬眼看着戏台,可刚精神一会儿,眼皮又耷拉下来。好在皇太后说了一声“乏了”,这戏才散,起身恭送皇太太和皇父回宫,然后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待了好一会儿。
“真是个娇滴滴的人儿!”芩颖看着萱宁的背影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萱宁是新妇,能到这份儿上是不错了,想起九弟妹刚嫁给九弟的时候,怕还不如她呢”说话的是八福晋冰倩,后者斜了一眼芩颖,“说话的时候,可先想想自己当年做得如何,若是做的也不怎样,可不能这么说话!”说完,仰起头在丫头的服侍下离开了戏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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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初四那日,终于可以睡一个舒服的觉,回到永和宫,萱宁也没等胤祥,自己盥洗好就钻进被窝睡下了。隐约她觉得身边陷下了一块儿,隐约她觉得有人在耳边呢喃,隐约地她觉得腮上发痒,不由地挠了挠便沉入梦里……
胤祥好笑地看着她,知道她喜欢清静,可入宫哪有清静的日子,自打入宫伊始便跟着娘娘和几位嫂子四处打点。若是在寻常百姓的家里,过年或许是全家图个乐,而在宫里便是找罪受,也难怪她能睡得这么沉,连自己在这紫禁城过了十几个春节的人都觉得累,搂紧了媳妇儿,趁这个时候赶紧睡。
宫里的应酬不少,在上元节前,平日里不常走动的阿哥福晋们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今儿她做东玩了一会儿,明儿她请客在园子里坐一坐。此时的毓庆宫里便是袅袅婷婷,或是围在一起斗牌,或是坐在一边嗑着瓜子唠嗑,再或者是就是尝着点心、聊时兴的花样儿。
萱宁一袭红缎子绣栀子花彩蝶的棉袍,坐在一边跟冰倩、芩颖还有曦月斗牌,萱宁和曦月是对家,胤祥的两个妹子,还有雨璇、婉莹在旁边观战。
看着萱宁扔下一张牌,芩颖瞄了一眼下面放着的,“我说八嫂,我怎么觉得被人蒙了?”
冰倩看了看也随着放下牌,捂嘴笑道,“可不。我说萱宁,你这哪里是不会啊”
原本是九福晋想着大家一起乐乐,就联着八福晋一起撺掇萱宁斗牌,她可怜巴巴地一个劲儿摇头说“从没玩过”、“不会”云云。可到了牌桌上,几个回合下来,她身边的筹码最多。
“我真是不会,还不是嫂子们教得好嘛”萱宁装着不好意思的努努嘴,“这点儿筹码,一会儿赏给端茶递水的丫头们,九嫂家大业大还在乎这点儿?”
“那也是爷们儿挣下的家业,哪里是我的?可不比你呢,随嫁过来的还有个‘宝库’”芩颖说笑着。
“九嫂就别寒碜我了,在您跟前我哪敢拿大。”萱宁笑了笑,冰倩刚放出一张牌,被萱宁笑着拿在手上,“弟妹在这儿谢嫂子了。”
“八嫂,你瞧你……唉……”芩颖放下手中的牌,“这十三弟妹的手气太好了,我是不玩了”
“大财主都讨饶了,你们还玩儿吗?”淑娴开着玩笑,“我说九嫂,你可是大财主,你就差这点儿银子?”
“不是我差银子,只是,再这么下去,可是无底洞。我不像弟妹,十三弟把家交给弟妹掌管,我们家都是你九哥握着。再这么玩下去,你九哥又该冷落了。”芩颖笑着说道。
“弟妹这话说的。要不然,我跟九弟说说去?”冰倩洗牌的手停下来,“萱宁手气确实不赖,曦月也跟着沾光,老爷子说的那话叫什么来着,‘国之将兴,必有祯祥’,这两丫头的默契样儿,再看看十四弟和十三弟的默契样,我都觉得你们前世是不是互为彼此的‘小情人’”
“嫂子又笑话我们。既然,八嫂和九嫂都有不玩的意思了,那我和曦月都停了吧。”萱宁抿嘴笑了笑,“要不然咱们先让其他妯娌玩,账让下面人记着,等她们玩累了,咱们再接着?至于这筹码嘛,现下的都赏给奴才们吧”
“我说嫂子,这儿最不该说这话的就是你,你这赢也赢了这么多,得让八嫂、九嫂把这银子赢回来才算呢”曦月笑了笑,抓起一把瓜子儿。
“我是没意见,玩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不乏,我都觉得腰酸,我得上一边歇着了。雨璇,你坐我这儿,我去歇歇”芩颖起身走到姐姐菡颖那边,剥开一个桔子。
“我可不坐你那边,风水不好!要坐也坐萱宁那边”雨璇说着,萱宁起身让座,而她坐在阮葶和言珊中间。
“哟哟哟,风水好算什么,也得你会玩儿才算”芩颖笑骂道。
言珊执起萱宁的手笑道,“瞧这双手长得,就是个钱库。你们往后跟她斗牌可要长点儿心。这双手可是会把你们荷包里银子斗走的。”又笑问她道,“过些日子万寿节的礼备的如何?”
“我们家爷的倒是都备齐了,只是我这边的还不晓得备什么的?可要向嫂子们请教一二了”
“馥尘没说吗?”阮葶纳闷儿地看着萱宁,“也是,她想来也只是准备爷们的,她是用不着备这些,毕竟她是个格格。”
“那我要备什么?”萱宁问道。
“贤良淑德的女人,最该会的是什么?在贤良淑德面前,学富五车要退居次席。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持家,孝顺相承是一面,开枝散叶是一面,那么针织女红又是一面。”言珊耐心地说道。“所以,你自己的礼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古玩玉器,而是你的女红。”
怨不得淑娴和淑惠之前会准备这些东西,萱宁顿悟。
“回头,让馥尘帮你,准备的东西你都会,就是些挂在身上的荷包、靴掖,穿在身上的袍子、裤子什么的。料子嘛,都是从内务府支领的,你要多想想花样,花样不俗才是真的。”阮葶说道。“一定要记得让她帮你,你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妹子受教了。”萱宁点点头。
“你的绣工是没问题,去年给皇太太的那幅绣品,可见是上乘的呢。”阮葶又夸奖道,“这是难不倒你的,回去好好琢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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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
翁牛特旗是漠南蒙古的一支,与科尔沁相比,这一支很寂静。两年前,皇父便有意将淑娴指婚给翁牛特旗的杜棱郡王。这是翁牛特旗第一次迎娶皇帝的女儿,他们为大清江山立下过功劳,那里的牧民也对朝廷怀有感恩之心。据说牧民得知消息时载歌载舞,庆贺这桩喜事。但好事多磨,淑娴病倒了,指婚只能延后。现在病好了,也的确要给她指婚了。
万寿节第二天,翁牛特旗那位杜棱郡王在乾清门外跪拜谢恩,淑娴也被册封为和硕温恪公主做配给杜棱郡王,除了公主下嫁,皇父还为这位郡王赐名“臧津”。钦天监按照淑娴和郡王的八字挑选了合适的日子,万事俱备,就等着东风了。
萱宁对翁牛特旗一点不了解,胤祥不愿多说。她只能凭着记忆里和亲公主悲苦的生活抓瞎地准备。没出阁前,萱宁准备过家姐的婚事,但公主跟家姐怎么能相提并论。
宁寿宫里,萱宁把新绘的样子送过来,让淑娴和淑惠相看是否满意,也顺带帮这姐俩做些活计。大婚的日子订下来了,眼下还没到四月,却是燥热的很,若是夏日能在草原上过,也是极为惬意的日子。
“如果是七月的话,那岂不是五月就要启程了?”一边说着,萱宁把手上的样子递给两个小姑子。
“可不?”淑惠应着,接过萱宁递来的样式,眼睛一亮,撒娇似得拽着她的胳膊道,“嫂子送的这样子好,到时候,嫂子可是要送我一套?”
“自然”萱宁见她们满意也笑了,“你们姐妹俩是额娘手心手背上的肉,亏待了谁,优待了谁,额娘是不会托梦质问,你们哥哥可是要怪我的。”
“嫂子别逗了,哥哥才舍不得呢。”淑娴笑看着妹妹淑惠,“倒是我们把嫂子累着了,哥哥可饶不了我们姐妹的。”
“行了,咱们都别这么逗来逗去了,我看看你们绣的。”萱宁佯装不满,说着拨弄着她们盘子里的荷包样子,“吉祥的、日常的,对了,端阳节时戴的五毒荷包呢?绣了吗?样子不是早就给你们姐妹俩了,还是都忘了。”
淑娴、淑惠两个吐了吐舌头,这个实在是忘了,“嫂子,那个,这些种荷包都是要的?”
“是”萱宁点头,“吉服带、荷包、行服带都是要备的,我说我的妹妹们啊,你们可是大清国的公主,嫁出去了,人家一看绣品那么差,就得说皇父了。大清国的脸面、皇父的脸面、额娘的脸面还有你们哥哥的脸面,可都在你们手上呢……”
“行行行!”淑惠告饶了,“我们的一句抱怨换来嫂子这么多话,唉,我们姐妹算是知道了。那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哥哥就是贫嘴薄舌的,嫂子跟他琴瑟和鸣,自然也随着哥哥的性子。早前的娴静,想来都是装给皇太太看的。”
萱宁知道这不过是句玩笑,她也不恼,反而痛快地说,“我的小姑子,我娴静不娴静的,你们哥哥早知道了,他不嫌弃,皇太太不嫌弃就成,旁人也管不到我。再说,哪有你们这样的,早早就把样子给你们了,你们若是痛快的绣好了,也……”
“恕十三福晋无状,内务府把纽扣样子送来了,请公主和福晋查验。”宁寿宫的小丫头端着盘子进来,打断了姑嫂三人的玩笑,她们讪讪地看了一眼,查验这些东西。
“嫂子,你看这个珊瑚珠米的纽扣,真精致呢”淑娴拈起一颗扣子在指尖转了转,“祥……祯……,上面还有哥哥们的字呢”
萱宁笑了笑没说话,转着手中蝙蝠纹样的扣子,内务府准备的东西贵在精致,平常人家是看不到的。放下了这颗又拿起一颗镂空团寿的扣子,不由得感叹,“真是精巧”
淑娴听嫂子这样的话笑了,摇着萱宁的胳膊道,“嫂子帮帮我吧,按照眼下的,我是定做不完的,你也不想我丢脸,是不是?”
萱宁笑着轻点了一下淑娴的鼻尖,“你这丫头。算了,见你怪可怜的,我答应便是了……”
“嫂子,你太好了。嗯……,你是……”淑娴想了想,“您绝对是观世音菩萨转世,救苦救难的。”
萱宁听了这话,微笑着她们姐妹,心里生出一丝慨叹,若真是观世音菩萨转世救苦救难,便会不让她们远嫁到蒙古。搁在平常人家的喜事儿,放在她们身上却戴上了家国的光环,一言一行关乎着家与国。世人看到她们的富贵,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们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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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往常一样,萱宁把置办的事儿都交给挂在自己嫁妆下的几个铺子打理,药材、绸缎、首饰、日常用品……,凡是她能想到的,都列出了单子,交出去的事儿回来一样,她在单子上划掉一样,胤祥笑她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把这生意全交给自家人做,萱宁也不理睬他。胤祥也跟着沉默下来,离出发的日子越近,就代表着再也没有多少机会跟妹妹一起。打量着媳妇儿,最近忙里忙外,也瘦了不少。
“随扈的东西都准备什么?咱们要待几个月?路上走几个月?”
“这你都别操心,内务府专门有人准备这些”胤祥笑道,“你倒是要操心自己,你这身子还在调养呢,怎么能吃得消。皇父想着九月回来,从京城到翁牛特旗,怎么要走一个月吧。”
萱宁叹息了一声,离出发的日子越近,她越觉得伤感。猛然,她又想起件事儿,坐胎中的馥尘。坐在东梢间里,她摸着珠子发愁,也便没在意胤祥进门。
“你这是想什么呢?”胤祥坐在她对面,见她没回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是哪样没好,让你操心”
“这次怪我了,光想着给淑娴准备嫁妆。可忘了家里还有个馥尘,她还怀着呢,舟车劳顿是万万不行的。”她把伽楠木手串儿甩在花梨木案子上,“不管怎么说都马虎不得。两条命呢,万一调养不好,我……”
“你就别给自己揽这么多事儿了,这样,让张瑞、庞贵派人去找。”胤祥拉过她坐在腿上。
“那多不放心啊,馥尘好歹也是做主子的,生出来的是皇孙,哪能这么不仔细。”萱宁拍掉他的毛手。
“回爷、福晋,宫里来人了。”张瑞站在门外禀报着。
萱宁从他腿上站起身理了理袍子,胤祥也端坐在太师椅上,“请进来”
帘子一掀开,一阵细碎的步子,胤祥看到张瑞身后跟着的人吃了一惊,大叫一声,“赖嬷嬷,您怎么来了”
“太后娘娘派奴才来的,说淑娴公主大婚,皇上已经钦点十三阿哥随扈了,十三福晋必是陪着去的。偏偏家里还有个坐胎的,怕您随扈这段时间,家里坐胎的照顾不周,派奴才过来伺候。”赖嬷嬷说道。
“嬷嬷,这哪能成啊。您可是长辈,您都伺候额娘那么多年该歇歇了,岂能劳烦您呢。”胤祥说道,然后指着赖嬷嬷跟萱宁说道,“这是随我额娘入宫的赖嬷嬷,我小时候就是她看着我。”说完又指了指萱宁道,“赖嬷嬷,这是我媳妇,玛尔汉的幺女,俊吧”
“奴才给十三福晋请安”赖嬷嬷说着就要福身,被萱宁扶住了,那嬷嬷扬起笑脸道,“怪道太后娘娘总夸十三福晋是个体贴的人。”
萱宁低头抿嘴笑道,“您对十三爷有呵护之恩,怎敢劳烦您过来。我让张瑞收拾一间房,您先住下。太后娘娘嘱咐的事儿,改日再说。不知道嬷嬷喜欢吃是什么,我也让膳房准备。”
赖嬷嬷不好意思地看着站在一边的十三阿哥,“爷,您看看福晋,对我这么个奴才都这么周到,想是对馥尘格格也不差。”
张瑞听到吩咐便带几个人去收拾,萱宁扶着嬷嬷坐到椅子上。坠儿端来茶碗,萱宁接过来奉上,“我们不在府上的时日,可要偏劳嬷嬷了”,见张瑞进来了又说道,“嬷嬷在府上缺什么短什么,问张瑞就是了。”轻轻地朝张瑞点点头,张瑞明白福晋是要他支出后记下来,回头报给她。
“嬷嬷,屋子已经收拾好,您老先去歇息吧”张瑞和庞贵在一边垂手说道。
“是啊,嬷嬷先去歇歇,晚膳的时候我差人过去请您。”萱宁也是陪着笑,嬷嬷见已经如此恭敬,便不如从命。
“那,爷、福晋,晚些时候,您二位再吩咐老奴都干什么。”嬷嬷起身随着张瑞出了门,屋里只剩下坠儿和庞贵伺候。
萱宁看着窗外,赖嬷嬷进了旁边的厢房关上门,便说道,“这馥尘可要打饥荒了”
“瞧你说的,嬷嬷心好,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凶神恶煞了”胤祥越过她坐在玫瑰椅上。
“你也不瞧瞧,她是带着谁的令来的。若是德母妃,那还好说。若是太后娘娘,可要万分小心,馥尘这胎坐的也是担惊受怕的”
“没那么厉害。”胤祥摆摆手,“有赖嬷嬷伺候她,那是她的福分”
“我倒觉得馥尘宁可不想要那福分。”萱宁说道,“你是知道皇太太什么心思。不是说皇太太势利,可……,说实话,我心里更觉得不舒坦。要不然,我就不去了吧”
“你这是哪的话,皇父既然点了你跟着,是让你照顾好淑娴、淑惠两个,长嫂如母,你身上的责任可大着呢。”胤祥大声说道,萱宁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嬷嬷住的屋子,“既然皇太太有心帮你来料理这事儿,你就把心放肚子里。”
说完话,胤祥自顾自地翻起了案子上摆着的《天平广记》,萱宁坐在他对面,看他那副“莫管闲事”的表情,叹了一声,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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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的日子订下来,放在了五月二十一日,长长的车驾装载着一个公主的幸福向西行进。马车里,萱宁靠在软垫上,忙着给淑娴新作的荷包封口。这会儿是大哥胤褆护卫,胤祥得闲也在马车里歇会儿,看着媳妇儿还在忙活,对妹子也有些不满了。
“我说,这到底是你嫁人,还是她嫁人,自己做事儿磨蹭,还得拖累你。”胤祥翻着《论语》,“真是能裹乱”
“她不是不熟嘛”萱宁没抬头,“捻酸了?”
“笑话,我捻哪门子酸呢?跟她捻酸,爷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胤祥放下书说道,“你这还有多少没完了?”
“就这一个了”萱宁说道,“忙完了这个就陪你”
胤祥没说话,凑到她身边,可这也扰乱了她的心神,眉头一皱,指尖上多了个红点儿,只能放下手上的活儿,他见她不仔细了,把她手指拽过来吮吸,见伤口处理好了。她抽回手指,他也坐回原来的位置。
“淑娴的婚事之后就该是淑惠的了。”胤祥讷讷地说。
“订下了?是哪个?”萱宁放下手中的活计问道。
“还没说定,只是万寿节后,皇父提起过科尔沁那边,有意要来提亲。”胤祥翻了一页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兴许皇父那边另有打算呢。”萱宁拿起来接着做东西。
“从淑娴下来,序齿的,只有淑惠了”胤祥发下书看着她,眼里是那种兄妹即将别离的哀愁。
萱宁看着他,再次放下手中的活儿,靠了过去,“科尔沁,皇父会常去的。淑惠是大清国的公主,天之骄女,谁还敢对她不好?怕是也要向供菩萨一样供着呢”嘴上这么说,也想起了之前说的端静公主,若是皇父有朝一日看到她们在青春年华便以消逝,该是如何的心情。
她趴在他肩膀上,他揽过她,“如你说的那样,‘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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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车队走走停停,在婚礼前抵达翁牛特旗。公主的妆奁、衣服、首饰、金银绸缎等也一同抵达。钦天监把大婚的日子订在七月十八,皇父同意了。
成婚的前一天,额驸臧津穿着蟒袍,率领着家族成员到行宫外叩首行礼,向皇父谢恩,感谢皇父把淑娴赐给了这个部落,这是他们第一次迎娶了大清国的公主。随行的内务府官员率领銮仪卫把淑娴陪嫁的嫁妆送到额驸的府邸。
成婚当日,胤祥去皇父那边张罗着。而萱宁和淑惠陪着淑娴,内务府的命妇说道,“十三福晋,吉时到了,公主该出宫了。”
萱宁看着一身香色蟒袍的淑娴微微一笑,“我们的公主该出阁了”,两个宫女端过盘子,她拿起托盘上的金约戴在淑娴的头上,之后拿起二层镂金的朝冠,有一个宫女端着一盘朝珠过来,她退后了两步,打量着淑娴,“往后跟额驸好好过日子”说着把朝珠挂在她的脖颈上,打理好了,她对着外面说,“公主出阁了”。理了理自己的那身吉服,跟在淑娴后面。
淑娴被人搀扶着走到皇父跟前辞行,之后上了软轿,萱宁上了另一顶轿子,胤祥骑上了马匹,软轿载着大清朝的金枝玉叶走进了额驸府,走进了她的新房。内务府的命妇说着吉祥话,萱宁站在一边主持他们的合卺礼。礼成后,微微笑了笑,嘱咐好额驸,接受他们的拜礼,便退出屋子。
院子里,胤祥等着萱宁,见她出来了上前握着她的手,“都好了?”
她点点头,“好了”,把手递给他。
“轿子都等着呢,咱们也该回去了。明儿一早,内务府的人在这边。”
“知道了”萱宁乖巧地说着,“回去该想着给淑惠准备了”
胤祥回头看了一眼洞房,又抓着萱宁的手直直的往外走,“这一段还没忙活够,总算撂下来一桩,我说今儿该成全我们夫妻两个了。”
萱宁羞得点点头,由他拽着。
行宫内,胤祥夫妻两个向皇父禀告完毕,皇父高兴放他们回屋休息。没了皇父的眼神儿盯着,转头看见了淑惠,姐姐出嫁了,留下她独站在那儿,见她福身,萱宁扶着她,“今儿可好?”
“姐姐,还好吧。”淑惠轻声问道。
“新娘子哪有不好的。淑惠,你夜里要是……”萱宁的话没说完,攥着她的手紧了一下,她不理睬接着道,“若是……”
“嫂子,没事儿的。我要是把你留下来,那哥哥可要教训我了。”淑惠说道,眼神又看了眼哥哥,“哥哥放心,我可不会跟您抢嫂子。”
“算你懂事,你嫂子这段时日就忙着你们姐妹”胤祥板起脸接着说,“这人都瘦了一圈,太医开的方子也没好好调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想看着她挨皇父的骂?”
“瞧您,我都说不用嫂子陪我了,您还这么说,有您这样当哥哥的吗?”淑惠撅起嘴,“算了,我是不耽误你们了,我可不是心疼哥哥您,全是因为心疼嫂子才这样,哥哥可别往脸上贴金。我去找小十五和十六去,哥哥不待见我,弟弟们可是待见的。”说着扭头走开了。
“我说爷,您还真是个好哥哥。”萱宁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扭头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我这也不是为了你嘛。”胤祥追上她。
“少贫,就是为你自个儿。晚上,我去陪淑惠,淑娴刚嫁人,她自己一人儿多少有些不自在,你这个做哥哥,多担待些。”萱宁说道,忽然又趴到他耳边,“过了今儿,我都随你的意思”说完自己也羞红了脸,跑回房去收拾东西。
胤祥笑了笑,转过身,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去瞧瞧那几个小的到底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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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儿,萱宁回房,刚靠近床边就被他带进怀里,挡住他要吻下来的嘴,不由地问,“你今儿不陪皇父了?”
“皇父准我今儿歇一天。昭乌达盟的草场远近闻名,不跑两圈可惜了。” 胤祥振振有词道,低头看着她,“收拾收拾,跟爷溜马去?”
萱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打小儿阿玛教我骑马,摔得厉害,就再也不敢了。我陪你去,我在一边看着。”
“那多没劲呢”胤祥有些惋惜,又想到便说,“要不然,咱俩共骑一匹马。”
萱宁还是摇头,“可别,那马都是被一个人骑惯了,多一个,不得尥蹶子?我一人儿就算了,可别玷污了您的名声。”
“这话说得。”胤祥白了她一眼,“要不然,我做你师傅,教教你?”萱宁还是摇头,“皇父可是夸我,说我‘精于骑射’,有我在,你还怕什么呢?连淑娴和淑惠,那么柔弱的皇格格都会,你做嫂子的不会,不是让她们笑话?放心,有我在,我肯定给你教会了。你等着,我给你弄套骑装去?”
说着,从被窝里跳出来直奔柜子,翻来翻去,到底让他翻出一件来,扔给她,“我的福晋,换上吧”
“你……不会不靠谱吧”萱宁担心的问着。
“你就信爷吧”胤祥围在她身边打着保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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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的福晋啊,夹紧马肚子……,不是,你……”胤祥掐着腰看着萱宁笨拙地驾驭马匹。“不是,夹紧,勒住缰绳……,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不是……不是你说要带着我的嘛……,我笨,谁天生……天生就会啊……”萱宁气喘吁吁,“哎……,你能不能听点话!”
“用马鞭子抽……”胤祥发话道,看着萱宁轻轻抽了一下,“你那是抽嘛,狠点儿,再加点劲儿!”
“可是,它……它不踢我吗?”萱宁已经害怕了,小时候被阿玛抱上马的经历,她记忆犹新。“我……我……怕它踢我!”
“笨死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胤祥在一边吼道。
“你……你再说,姑奶奶我还不学了……”她作势要下马,“啊!”
马儿像是被折腾的有些不耐烦,她正要下马,马儿突然抬高前蹄长嘶一声,她忙乱之中抓紧缰绳,这马像是要甩掉背上的人一样,开始狂奔。他一看也跟着急,上马去追她,她在马背上颠簸着,他跟在后面喊,让她勒紧缰绳,让马停下来,她依言,马受不了将她甩下来。
她在草地上翻了几下,他下马走到近前,她还躺在地上,一身草绿色的骑装染了些青草的颜色,他扶起她,“怎么样,没事吧!”
她坐在草地上,“一边去儿,就知道欺负我!都说了……我害怕……你还让我学……诳我……还说教我……你教我什么了!”许是摔疼了,她嘤嘤地哭了,声音哽咽。
他从没见她哭过,取过帕子轻轻擦着,“‘梨花一枝春带雨’,这次咱们扯平了。”
“一边儿去!”她推开他,“我那是劝你,你可倒好,你那是劝人吗?净给我添堵了。”
“行行行,我错了,你打我、咬我都成。”说着,他掳起袖子把胳膊递到她眼前,她没客气,对着他的胳膊就咬了一口,“哎呦,姑奶奶你还真下的去口啊。”胤祥叫了一声。
“那当然,都送到眼前了,干嘛不占着便宜”她背过身。
“哭也哭了,罚也罚了。让我看看哪儿摔着了。”他说着要帮着她查看,被她甩开手,“让我瞧瞧”
“大白天的,我可没那脸。”萱宁又拍了他一下。
“笑一个……”他逗着她,“这马上功夫可是咱们的看家功夫,你说……”
“我笨你找别人去!”她想要站起来,脚踝传来阵痛让她龇牙咧嘴的,“哎哟”
“我扶你,我扶你……”他跟着起身。
见到主人起身了,他的马也漫步过来,一同跟着过来的,还有她骑得那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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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梦
萱宁原想晚上去陪淑惠,但被她拦了下来,一来是哥哥的眼神儿警告;二来,嫂子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怕照顾不好,哥哥短不了一顿教训,到头来自己也不落忍。
给皇父请过安,胤祥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她已然睡熟了,只是略显得不老实,被子踹到了一边,想是药酒涂在患处疼得难受。草原的夜不比京城,入了夜凉风阵阵。把她踢开的被子又拽了回来盖好,又紧紧箍紧她,轻轻拍拍她。渐渐地,她安静了下来。
萱宁睡了一个好觉,身上只有一两处略感疼痛,其他的痛感都消失了。耳边传来阵阵鼾声,扭头看到一张酣睡的脸。皇子作息很严格,他没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轻轻抚上他的脸,轻轻笑了笑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身上是厚重的被子,搂着他的腰,而他嘟囔了一声将她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反手搂住她的腰。既然他睡得如此熟,她再多睡一会儿吧。
等到再次醒来,身边的铺位已经空了。她慵懒地坐起身,对着门外叫道,“坠儿”
门吱呀一声,坠儿端了一盆水进来,“福晋,十三爷已经用过早膳了,去给皇上请安去了。说今儿轮到他了,所以就不用等他了”
“知道了,扶我起来吧”萱宁说道,“爷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您拾掇好了要去给皇上请安,还说皇上要问您公主出嫁的事儿,让您仔细准备”坠儿又说道,“福晋今儿准备穿哪件儿?”
“呃,就那件石青色绣兰花的吧”萱宁沉思了一下说道,“帮我拾掇吧”
坠儿依言拿出那件,撅起嘴道,“福晋,是不是太素了”
“你就听你们福晋的吧”萱宁回头,是淑惠,她见到嫂子那个询问的眼神儿解释道,“十三哥说让我陪着你去请安。说你起晚了,又说昨儿你……,你身子还好吗?”
“我还不至于那么不济,不过是摔下来嘛。昨儿抹了药,都好了。”说话间坠儿已经把头梳好了,正把一枚老银的扁方插进她头发中,淑惠笑了笑站起身,把一串流苏挂在扁方露出来的地方,又从妆奁里挑了两朵娟秀的月季花簪子插上去,萱宁对着镜子笑了笑,“可是偏劳你了”
“嫂子可别这么说”淑惠笑道,见她把首饰、挂件都带好,挽起胳膊,“走吧,嫂子。昨儿十三哥教你骑马的事儿,皇父都知道了。”
“不至于吧,哪能传这么快啊!”萱宁红了脸,“你别编派瞎话还逗我。”
“是不是真的,看皇父的脸色就知道。你回头还真得谢谢八嫂呢,若是八嫂在,皇父肯定要你们比一比马上功夫”淑惠说道,“满人尚武,更是在马背上拿下了江山,世祖不是写了个遗训吗?望大清子孙且莫忘记金朝覆灭的故事呢”
“听说八嫂这一胎可不易呢。”萱宁说道,“也难怪这次皇父没有钦点这位‘好手’呢”
“是挺不容易”淑惠点点头,“八嫂马上功夫可是岳乐亲自教的,在你们妯娌里绝对是这个。”说着伸出个大拇哥。
“那还真可惜啊。”萱宁推测道。
淑惠笑着摊开双手,“嫂子,听说这儿有一所寺庙香火很旺,要不然咱们去瞧瞧”
“好啊,正好我昨儿做了个梦,要解一解呢”萱宁满口答应,话音落下,她们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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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和淑惠请过安,便各自回房换了一身乘坐轻便马车出去,随行的只带了坠儿和一个侍卫。到了那儿,香火并没有淑惠说的旺盛。她们姑嫂两个坐在车里,派人去找个能解梦的铺子才下车。铺子的门脸还算大,里面年老的师傅听完了萱宁的描述便说道,“夫人,这是胎梦。”
“胎梦?”萱宁和淑惠对视一眼又眨眨眼,“怎么会是胎梦呢?”
“夫人,您梦见了石榴、葡萄,石榴和葡萄都是多子的。您这个时候梦见石榴、葡萄,夫人是要有喜了。而且,观看夫人的面相,是个多子的人,多子也就是多福,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人。夫人的面相,嗯,您还有一段艰辛的时日,中年开始起运,老来富贵……”那老者仔细端详了萱宁一眼说道。
“你在浑说什么?”淑惠不悦道,“她本就是生来富贵的,什么叫艰辛的时日……”
“淑惠……”萱宁拦住她的话,“师傅,那起运是指什么?”
“夫人的确是与生俱来的富贵,这是毋庸置疑”那个师傅说道,“但经过这段艰辛,说夫人至少是起运,简直就是平步青云……”
萱宁认真地听着,忽然打断道,“您说的艰辛,我用什么可以化解呢?”
“这是老天爷安排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这看起来是祸,实质上也是福呢。所以,夫人不必担心”那个师傅笑了笑说道,“这段祸过去了,便是您一生的荣华富贵。”
“那……,我夫君呢?”萱宁咬咬牙问道。
“您的荣华富贵便是他带来的,那段艰辛也源自他的锋芒毕露。至于夫人该如何做,就看你自己了。”师傅点点头。
“坠儿,给银子”萱宁笑了,拽起依然不悦的淑惠,“那多谢师傅的点化了”
“嫂子……”淑惠不满地拖着萱宁,“这分明就是胡言乱语嘛”
“是不是胡言乱语,我都会当做一个提醒,他既然如此说,想必也看出些门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萱宁低头看着这个师傅,“他比我们看的很真切,淑惠,出来时间太长了,回头老爷该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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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直到半夜才回到屋子,见萱宁没睡略有些愣了愣,“我还以为你睡了呢”
“睡不着”萱宁起身说道,拧了一条手巾递给他,“我今儿去解梦了?”
“你身子都好了吧”胤祥擦了擦脸,见萱宁端过来水盆,他脱下靴袜。
“好多了,您这药果然效果好。”萱宁把他的脚摁进水盆,“我今儿跟淑惠上香,然后解梦了。”
可是胤祥像是不想说这些一样,打了一个哈欠,“那是特意给皇父的呢,皇父赏了我一瓶。不过,昨儿你可真是让我好辛苦,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晚上爱踹被子,我算是知道了,为何我一早儿起来,鼻子就不舒服了。想来是你踹了被子,把我冻着了。对了,你才说,你今儿和淑惠解梦去了?”
萱宁叹了一口气,“你总算听到了?”
“我又不聋,干嘛听不到。先说说你梦见什么了。”胤祥问道,“说给爷听听”
萱宁坐在他身边,“昨晚梦见个老妇人,她招招手,让我进了她的小院,给我端上了些石榴啊,葡萄什么的。今天说是胎梦”
“胎梦?还说什么了?”胤祥眯着眼睛说道。
“没什么了,就说我要有……”萱宁不好意思道,“所以……”见他泡好了脚,又蹲下身拽下另一条手巾把他的脚从水盆里捞出来,擦好了才让人把水盆端走。
“我说福晋啊,这种算卦哪能信。不过胎梦这种事儿,不是说有就有的,既然你梦见了,不如……”他一脸窃笑的揽过她。
萱宁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羞怯地推开他,“又不正经了……”
他没说话反而箍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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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淑惠坐在亭子里,身边围着十五、十六两个阿哥,“十五姐,十三姐哪天归宁?”
“后个儿吧”淑惠笑了笑,“想她了?”
“唉”十六阿哥胤禄趴在石桌上,“今儿跟皇父下棋的时候,说是宜母妃这两日就到,不晓得她来做什么。皇父怎么不让我们额娘来呢”
“哟,想你额娘了?”淑惠逗着他们哥俩,“咱们离京的时候,十八弟不是身子不舒服吗?想来还是这个缘故吧。”
十五阿哥胤禑说道,“对了,十五姐。都说十三嫂昨儿从马上跌下来,真的吗?”
“是真的又如何?”淑惠笑了笑说道。
“十三哥精于骑射,这次岂不是弄了一个没脸?”胤禑也跟着笑道,“皇父是肯定知道了,没说她吧”
“这倒没。咱们满人虽善骑射,但女人嘛,贤良淑德才是要义。十三嫂子虽不会骑马,但有一手好绣工”淑惠顿了顿,“相比之下,在皇父的眼里,能把你们伺候好了,能开枝散叶,不争不妒,这比女人善骑射要强得多呢。”
“也是,十三嫂的绣工啊”胤禑叹道,“上次她给皇太太的那幅绣品真漂亮。”
淑惠抿嘴笑了笑,“你们就自求多福,让皇父指个贤良淑德的就成了。”说着,打了一个哈欠,“天也不早了,早点儿歇着吧,说不准明儿一早,宜母妃就到了”说完,慢悠悠地起身回房。
胤禄对着月亮再一次叹道,“为什么我额娘不来呢”,另一边的胤禑看着弟弟笑了笑,拍拍他便也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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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累及地歪在胤祥的身侧,声音也有些无力地说着,“听说明儿宜母妃过来?”
“长嫂如母,不是有你在吗?怕淑娴归宁的时候,你做的礼数不周?”胤祥轻拍着她的后背。
“毕竟我是嫂子,宜母妃在额娘走之后带的是她。”萱宁翻过身扭头又道,“食色性也”
胤祥刚想反驳,却想到自己也对皇父有此腹诽,微微笑了笑,扳过她的脑瓜儿轻戳道,“你啊,这话让皇父听见,一顿教训怕是少不了的。”
“我是说了‘食色性也’,之后的可是你自己断章取义了。”萱宁诡辩道,忽然眨眨眼,一朵媚笑看着他,“难道爷就不是了吗?”
“你还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说完,一个脑瓜儿嘣落在萱宁头上。
“这是从何说起,我几时不把你放在眼里了?你若这么说,我可是真要这么做了”萱宁把棉被一拉,缩进被子里。
胤祥翻看着被子起伏,难道是生气了?还是哭了?轻轻拍了拍,“哭了?”被子里没声,他又拍了拍,“生气了?”他叹了口气,被子下的大手抚上她温润的小腹,轻轻滑动两下,“别捂着自己,反而害了病,到时候我可是要心疼了。我说,你这儿该着床了吧”
被子猛地掀开,萱宁咯咯笑了两声,“痒死了。什么着床了,那个是梦又不是真的。不过,等到咱们到京城了,怕是馥尘也要临盆了。”她说道,“若是个小阿哥,爷准备给起什么名?”
“名字都是皇父圈的,咱们就先取个小名。那孩子不是你亲生的,到时候倒要麻烦你带着。”胤祥的额头顶着她的,“馥尘不能带这孩子。爱新觉罗家的孩子,除了太子是皇父亲手抚育大的,剩下的不是交给太后、妃嫔们,就是交给大臣抚养。到时候那孩子就得你带着。看你对馥尘如此上心,我也放心了。”
“你这是说什么?抚养你的子女,料理府里的事儿本就在我的范围之内”萱宁抬起头,却不小心撞到他的下颌,之前那个脑瓜嘣的余威还为消尽,现下又如此,她捂着前额,“不理你了”
“疼了?”胤祥看见她眼里闪着的泪,知道她是疼了,“我下手重了,不过不至于疼成这样吧。”
“你以为我是铜铁做的?你怎么不弹自己一下试试?”萱宁委屈似的说道。
“我错了。”胤祥说道,“哎,回京后,我教你去骑马?”
“你……”萱宁拖长了声音,“哪有那时间,再说你可没那耐心”
“这次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胤祥讨好似的说道,“算是赔罪?”
“再说吧,唉,回头要准备的事儿还挺多呢。不知道,张瑞和庞贵把账管成什么样?赖嬷嬷在府里是不是住得惯。”萱宁趴在枕头上自言自语道,“回去了,这赖嬷嬷可怎么办?是继续留在府里还是送到皇太太身边?这事儿皇太太是怎么个想法,都不知道,别弄得两边不讨好。”
“眼下,你就别操心这个了。不早了,咱们也早点歇着吧,明儿还有事儿,你就权当这是消遣罢了。至于赖嬷嬷的事儿,先让她在府上住下吧,毕竟老人家也是带过我的,自然不能怠慢了。咱们就等皇太太开口,若是她不开这个口,让她在府里养老就是了。”胤祥说道,顺手揽过她的身子。“爷的俸禄够用,就别操心了。”见她躺好了,回头吹熄了蜡烛,又紧紧箍着她,“可要把你箍紧了,爷还第一次知道你还有踹被的习惯呢,不过还好,不是睡相不佳的毛病。”
黑暗里的萱宁耍了一个鬼脸,小腿似是无意地踢了他一下,“这是跟谁学的尥蹶子,睡了还不老实”他一边说着一边压住她的大腿,“老实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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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妃是在淑娴归宁前一天到的,萱宁有些腹诽,若真是怕归宁礼照顾不周,怎么不一开始带过来呢,可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悦,脸上还是要端出一副和顺的笑,给她请安。淑惠腻在宜妃身边,萱宁坐在她对面,胤禑和胤禄跟她坐在一侧,胤禄的一双眼睛盯着跟着宜妃一起过来的小丫头,那个小丫头也有些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几个陌生人。
宜妃见状笑了笑,把这女孩儿推到前面,“这是我娘家弟弟的闺女,淑娴和淑惠这两个丫头都嫁人了,没人陪我了,我就托人把她捎来,跟我做个伴儿。宸雪,来,见过十三福晋,这是十五阿哥,那个十六阿哥。”见小丫头还有些胆怯,宜妃不由地笑了笑,“这丫头还有些认生,熟络了就不这样了”
任谁也没想到,胤禄突然走到宸雪前面,“我带你去转转吧,这儿挺好玩的。”
宸雪格格看看宜妃,后者笑着点点头,她也跟着怯怯地点头,胤禄可爱地笑了一笑,拽着宸雪格格的衣袖就出去了,胤禑也请了一个安后跟着弟弟离开。
“到底是孩子,总能玩到一块儿”宜妃看着离开的宸雪和两个阿哥,忽然看了一眼萱宁,“十三媳妇儿,你说是吗?”
萱宁本有些眯着的笑眼,听到这话蓦地瞪圆,之后又是笑容满面地附和着她的话,“是”,只怕宜妃的心思不止这一点。
“哦,对了,你家的馥尘有信让我捎给你。”宜妃突然说道,服侍她的嬷嬷把一个信封递给了宜妃,宜妃又交到萱宁手中。
淑惠看着萱宁犹疑地接过信封,不由地低声斥责道,“这馥尘也忒不懂事儿了,嫂子倒是给她写了几封信呢,也不见她回一封,倒是巴巴地劳烦母妃带过来。”
“这也没什么,皇太后那边派去的赖嬷嬷待她甚好,告诉你不用担心她。”宜妃啖了一口茶说道。
“那就好了。有劳母妃了”萱宁推让道。
“皇太后认准的,就是对的;她若是瞧不上的,别人就算递到她眼前,也不会看一眼。她既是认准了你,对旁人也自然瞧不上了。”宜妃笑了笑说道,“瞧,说了这么多话,明儿娴儿归宁,可是要准备的,自从给淑娴准备嫁妆开始,十三媳妇儿就没少忙活。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一路劳顿……”
“娘娘要多休息才是,我和淑惠告退。”萱宁起身,拉着淑惠一起走出屋子。
出了屋子,萱宁叹了一口气,抽出信到亭子里,找了一个石墩坐下读了起来。
“这小蹄子也太没眼色了,做给谁看呢?”淑惠生气地坐在萱宁身边。
“你以为我不知道?”萱宁把信件放回信封,“果然是太后身边的,这九嫂进我们府得是犹豫了几次才进去的?”
“我也没料想宜母妃会捎信过来,五嫂和九嫂比起来,宜母妃还是喜欢五嫂多一些。”淑惠说道,“我也喜欢五嫂子,那是太后选的。不过,九哥待我们姐妹比五哥好。我们要天上的月亮,他是不敢摘星星给我们。九嫂是看不上五嫂的,五嫂的阿玛才是个六品官,而九嫂的阿玛可是从一品的武将,更何况,都是和合礼一脉出来的,三嫂是九嫂的堂姐,三嫂的阿玛便是征战雅克萨的彭春啊。”
“难怪。娘娘不嫌弃五嫂,也算是她的福气。不过你们俩啊!”萱宁捏着她鼻头说道,“都是被哥哥们惯坏了。”
“谁说的,十三哥可不惯我们。我们姐妹还好奇呢,十三哥在额娘去世后,就像突然变了性子似的,功课、骑射,样样都是认真的,八哥能干吧,三哥文采好吧,但皇父就说八哥的字比起十三哥差远了。有一次随扈的时候,一只猛虎就从他身边林子里窜出来,十三哥毫无惧色,手持利刃就刺向那猛虎,皇父后来听说了,夸赞了十三哥,却也把那些侍卫都骂了一通。”淑惠绘声绘色的说着,似是在萱宁眼前,那个小阿哥就在自己眼前,面对猛虎毫不畏惧。淑惠的语气无不在告诉她,她哥哥是一个真正的巴图鲁,是他们的骄傲,“皇父还说他,‘真当自己是武松再世吗?’况且,那时候武松可是喝了十八碗酒仗着胆子往山上冲,哪有他那般惊险。武松酒醒后还是吓了一身冷汗呢,他那时候还那么小”
萱宁笑着点点头,“我说我的好妹妹啊,你怎么看上《水浒》了?”见淑惠心虚地住嘴了,又笑道,“我昨晚又做梦了,跟那晚一样。”
“啊?!”淑惠停下那张还在絮叨的嘴,“嫂子,这次肯定是没错了。你知道那次寿筵后,皇太太怎么说吗?”
萱宁点点头,表示明了,“她的心思,我知道。不去计较不就得了?”
“嫂子还真是宽厚的。”淑惠附和道。
“我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萱宁摇摇头,“行了,我的公主,我也得回去休息了,这阵儿操持的乏了。”
“嫂子,等等,还有事儿求你呢。”淑惠满脸堆笑地拖住她。
“什么事儿,我可没九哥那本事啊”萱宁摇头逗着她。
“嫂子,帮我准备嫁妆吧”淑惠笑了笑,“姐姐准备的时候,要是没嫂子,怕是真是做不来呢。我们那时候也央求九哥了,但九哥也说,这东西不能随便让人绣,硬让我们自己绣。就我们那女红,少不得让人笑话,还得劳烦嫂子教教我才是”
“教你没问题,可是我不常进宫,我教你些简单的”萱宁点点头,“回宫后自己画样子绣便是了。”
“有嫂子在,我就从容了。”淑惠笑了笑。
“可你知道自己所嫁何人吗?”萱宁好奇的问道。
淑惠换上一副悲戚的神色,热河行宫的围墙、屋脊隔断了内廷看向更远的地方,“总跑不过蒙古高原,科尔沁来议亲这事儿我知道。现在姐姐出嫁了,从她之后排下来的,就只有我了。”
萱宁看着身边的淑惠,刚才兴高采烈的她,现在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萱宁看着热河行宫的围墙,隔断了内廷看向更广阔的地方,可是红墙之外的人偏偏不懂里面的人,活得如何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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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上)
回到府里没有几日,圣旨便下来了,山西、陕西两地闹饥荒,逃荒的人都到了直隶境内,若是没有兵丁把守,怕早就进了北京城。让这些灾民回乡,朝廷就要拿出银子赈济灾区。旨意到了户部,能调动的银两却少得可怜,倒见到不少白条子,堂堂的大清朝,皇父感到一种捉襟见肘的滋味儿,当下便降旨,五阿哥带着九阿哥和十二阿哥赈灾,太子爷带着四阿哥、十三阿哥彻查户部。
太子爷和四贝勒自然不会在户部坐镇监督,年纪最轻、没有爵位的胤祥便又要开始在那儿历练。
圣旨颁布当日,胤祥跟萱宁坐在梢间里,看着黑白分明的棋盘,忽然没了兴致,把棋子一抹,萱宁惊愕的抬起头看着他,眼角带着阴郁的神色,不由地出声道,“爷是在忧心呢?”
“咱们进京的时候可曾见过这些灾民?”胤祥站起身抖了抖袍子,“没有,一个也没有。两省的知府知道那些时日皇父返京,不敢冒这个掉了乌纱帽的险。朝廷上也必然有保他们的人,若不是顺天府尹和九门提督对灾民围城深感无奈,也不会仗着胆子在朝会上直言。”
萱宁没有吭声,只是看着他,他又说道,“户部这次说不定得抓出多少贪墨的银两。”
“那是少不得得罪人了。”萱宁把棋盘上黑白子分开,装进罐子里,“有些人、有些事儿,爷别太较真儿。”摆摆手唤来坠儿,让后者去取东西。
“怕是我不较真儿,皇父那儿都不依”胤祥转过身,“这阵子要跟着户部的官员们一同作息了。”
“那一会儿便歇息吧,明日还要起早呢。”萱宁知道他烦心,声音也柔和了些,要吩咐门外的人去打热水,“既然皇父已然降旨了。那……”
“我懂得拿捏着分寸”胤祥笑道,“我就那么让你不放心”
“哪里,我只是怕你拿捏的过了”萱宁轻轻扫了他一眼,见坠儿把东西拿来了,便接了过来放在桌子上,从腰间拿出钥匙,胤祥看着她的动作,引得萱宁笑了笑。
看着她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叠单子,借着烛光一张张的翻看,最后从里面抽出来几张放在桌子上,抬眼看着他道,“爷奉旨要查户部的账,今儿我也有事向爷坦诚。”
闻言,胤祥挑高了眉峰,不解地看着她,“你这是在担心岳父大人?”
“少乌鸦嘴,阿玛才不会到户部支银子。”萱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虽然我们姊妹七个,不对,走了两个姐姐就变成了五个,这嫁妆银子是笔不小的开销,但好在祖荫有些产业,我们的嫁妆是绰绰有余的。”
胤祥再次挑高眉头,坐在她对面,看着那几张纸,“额尔敏,王三保家采参……”等等的字眼,再看看淡然的她,像是在等她的下文。
“我的祖辈世居额尔敏,那个地方物产丰饶、山林茂密,盛产人参,前朝没有怎么管,兆佳一门既做着贩卖人参的买卖,也不忘自己的骑射功夫。后来族里的长辈觉色归顺了太祖,这个买卖也没断掉。眼下爷是知道的,朝廷对这买卖管的越来越严,阿玛要停了这笔生意。”萱宁顿了一下,带着鄙夷的神色抬眼看了下他,“原本我是要去处理这事儿的,却不想被人给搅了。”
“我那是为你好,你一个没出阁的格格,去那种地方,少不得让人惦记。”胤祥也不心虚,直接承认道,“所以,你是把它作为自己的嫁妆带过来了”
“没错,这几张地契,连带着采参人的卖身契都在这儿,我今儿拿出来就是交给爷来处置的。照眼下的局面,现在不过是私有的,将来全都收到内务府的掌控下。”萱宁啖了口茶笑道。
胤祥端详着萱宁,他虽不了解这人参采卖的事情,却知道这事儿被她说中了。朝廷禁止私人采参的令早就公布出来,他们家能把这门买卖撑这么久,已经委实不易,而玛尔汉把几个女儿的嫁妆置办的风光,也看得出他们从中获益不少。轻声笑了笑把那几张单子又放在她手心儿,“岳父为人不似七十将军那般张扬,可见他的长处。这些你先放着,待有机会的时候,拿出来吧”
萱宁愣了愣说道,“好!那早些安置吧”
“既然皇父让我去户部”说到这儿,胤祥顿了顿又说道,“你还怀着身孕,晚睡、早起少不得叨扰到你,我去户部睡。家里有赖嬷嬷在,我也放心。”
“何苦呢,那里哪有家里舒服。没事儿,反正没出阁前,阿玛也是如此。”萱宁笑得温婉,“别委屈自己”
“这哪跟你当闺女一样,这事儿你必须听我的,没有商量的余地。”胤祥板起脸。
萱宁吐了吐舌头,“那,我就不劳烦赖嬷嬷照顾了,老人家年纪也大了。眼下还是馥尘打紧”说完还不好意思的看看他。他明白,实在是因为回家那日见到身材圆滚的馥尘着实吓到了她。
“那不也是为好?”胤祥劝道,见她撅起嘴又补充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吧。歇着吧,明儿可要起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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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正时刻,胤祥便带着张瑞到户部去了,府里的二总管庞贵待晌午的时候,把他的被褥送过去。
从胤祥去户部开始,萱宁便打定了在家里养胎、三不五时去宫里请安的主意。可往往事情不是按照她的想法走的,她坐胎,他督查户部,两件事儿撞到一起,使得往常没什么人气儿的十三阿哥府顿时高涨了起来,说是官员做贼心虚也罢,说是他们嘘寒问暖也罢,让她都婉言谢绝了,再不济就抬出了皇太后身边的赖嬷嬷把这些女眷的背景都记下,赶在过年的时候一并告诉太后娘娘,果然人少了。
“福晋,算是消停了。”赖嬷嬷坐在萱宁对面说道,“这几日怕是把你给惹烦了吧”
“还要仰仗嬷嬷才是。”萱宁笑了笑,虽然之前说不想让赖嬷嬷照顾,但总不能拂了老人家的好意,再说,嬷嬷并没有像照顾馥尘似的那种一味地吃,一味让她歇息,总是跟她说调理的时候,还得多走动,孩子才能容易生。这一来,反而弄得她有些纳罕。
“福晋,奴才识字不多,但懂得些做事儿的分寸”赖嬷嬷帮着萱宁缕着丝线说着,“爷查事儿有些过了,总不能让自家兄弟也上大街变卖家产吧。”
萱宁挑眉看着赖嬷嬷,后者觉察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缕着线头,“奴才也是听人说的,就是咱们府上的二总管庞贵,昨儿他去南城一趟,回来说看到十二爷府上的总管拉着一车瓷器、玉器到当铺里,好像典当出去,还有就是零零碎碎的就地就卖了。虽然这是差事,但总不能让自家兄弟典卖吧,传出去,皇家也弄得没脸了。”
“嬷嬷提点的是。”萱宁淡笑了声,“可这,咱们是管不了的。”
“好一句‘管不了’啊,到底是什么事儿。”门外的声让萱宁一惊,外面守着的丫头已经打了帘子,是四福晋阮葶和十四福晋曦月。“我这到了门口,只听得一句‘管不了’,到底是什么事儿,让我们善管家的宁妹子犯难了?”
“没事儿,倒是那阵风把你们两位大神给送来了?”萱宁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着,对着外面喊道,“坠儿,给四福晋、十四福晋上好茶。”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阮葶笑着在她腮上掐了一下,“还不是额娘惦记你,怕十三弟在户部住下了,你眼下身子又不方便,偏巧今儿我们俩请安,御膳房做了江团,额娘记得你好这口儿,就让我们给你送过来了。”
“原是,额娘惦记我啊”萱宁扁了扁嘴。
“你啊!”说着,阮葶又掐了她一下。
“疼着呢,嫂子,我不闹了。”萱宁揉着脸,看着阮葶指着曦月道,“平日里最聒噪的,今儿吃了什么了?”
“姐姐还真是呢,我不说话,就说我不对劲儿。”曦月笑着坐在萱宁身边,“不过我可听说个新鲜事儿”
听到曦月的话,阮葶和萱宁都看向她,曦月啖了一口茶说道,“我听府里的奴才说,看见十二哥府上的奴才们到南城贩卖东西呢,什么绸缎、瓷器、古玩,那奴才说是为了还户部的欠款,说来说去,十二哥也算是个节俭的人,皇父赐得东西也不少,指不定这是府里的十二嫂败的呢。”
“你哪儿来这么多的揣测。”阮葶冷笑了一声,“马齐大人是朝中一品大员,子女管教严着呢,我倒寻思是他们府中的奴才欺负他们心善罢了。”
“实不相瞒,刚刚赖嬷嬷也在说这事儿,我只觉得无权置喙。”萱宁小心地说道,“毕竟皇命难违。”
“我说两个妹子,咱们女人家,这种事少问。”阮葶一边牵起一个,眼睛瞥了一下赖嬷嬷,“皇祖早就立下规矩,女人不能干政,不是吗?”
触及到四福晋的目光,赖嬷嬷缩了缩脖子,这时就听得外面的人禀报道,“十二福晋过府”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就看着十二福晋婉莹袅袅婷婷地进门。
婉莹先看到了阮葶,刚要施礼就被拉住,“都是一家姊妹,这么客套干嘛”
婉莹挑了挑眉,瞥了眼萱宁和曦月,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可不,都是自家人,也不用那么多虚礼。我倒是忘了呢,十三弟妹眼下身子重呢”
“可不,最近也没见她入宫问安。德妃娘娘就让我过来瞧瞧”阮葶说道,“难得,十二弟妹也惦记着呢”
“啊……呃……,可不嘛,毕竟也是头胎。只是十三弟真是个‘拼命三郎’呢,巴巴地把弟妹放在家里,自己跑到户部大堂坐镇,可真是实心做事儿的呢”婉莹笑了笑,坠儿在她面前放上了一碗茶,她啖了一口又说道,“这茶还真是香啊”
“瞧您这话说的,这茶叶都是内务府给的,还能有差别?”萱宁用帕子捂着嘴笑道,“若真是了,回头,十二嫂可要教训下内务府的奴才了。”
“这倒是,不过到底那都是奴才们的事儿。奴才也是看人的,若是连个自家兄弟都不饶了,这奴才们还能把你当爷吗?”婉莹轻轻放下茶盅看着萱宁,“皇命难违不假,但这‘抄家’抄到自家兄弟的头上,就过了。”
萱宁的脸色被她说得红一阵白一阵,刚要抢白却被阮葶按住了手,“‘抄家’这顶帽子也太大了些了,毕竟皇命难违。”
原想说上一会儿,却没想到被阮葶抢白,婉莹面子上多少有些难看,萱宁牵起她的手说道,“您府上的事儿,我只能替我们爷给您赔不是了。但欠户部的银子,我可是没法子的。”
婉莹砸吧了一下嘴,叹了口气破显得无奈,“其实,我就是心里别扭些。跟曦月一同嫁进天家,却没想到这彻查还能查到皇子头上。”顿了顿又说道,“秦、晋两省闹饥荒,也不晓得当地的主事都是做什么的,朝廷的俸禄就白白给了这些蛀虫呢。嫂子和几位弟妹,今儿是我对不住了,尤其十三弟妹还在坐胎,反倒是我过意不去了。弟妹别放在心上。”
“十二嫂子也不是那样的人”曦月趴在婉莹的肩头,“刚才十二嫂炸毛的样子,可是把我吓到了呢”
“你这张嘴啊!”婉莹回头掐了掐她的脸颊,“我这会儿回去张罗些银子。”
“十二弟欠了多少银子。”阮葶听她这么说,也缓了神色。
“娶亲的时候,内务府虽然能张罗,但毕竟有限。我们爷就在户部支了些银子,扩充了府邸,又修缮了一番。”婉莹笑了笑,“你们也知道,他是个实心儿的,扩充府邸自然不能亏待了占地的住户”
“算是明白了,可这让你们……”阮葶轻轻摇了摇头,“有时候还真不能菩萨心肠。想着或许也不只那银子。弟妹,大家闺秀当久了,也要学学撒泼呢,这话里的意思,你自己琢磨琢磨,当主子的要懂得拿捏,该软的时候就软,该强硬的断不能护短。”
“嫂子的话,妹子我记下了。”婉莹点头称是,看着外面的天色,“一会儿,阿玛也该回府了,先去娘家张罗张罗。”
“别回头马齐大人抱怨呢”萱宁抿着嘴笑道。
“抱怨也没辙,谁让他生了我这个女儿呢。再说,咱们户部的银子什么时候宽裕过?哪能跟内务府比?可别忘了,我的祖父当年既当过内务府的总管,也当过户部尚书。”婉莹摊开手,又起身,“那我告辞了,弟妹要好生养着才是,今儿我来这事儿可别告诉十三弟,回头若是弟妹有个万一,十三弟可是要找我算账的。”
一番话惹红了萱宁的脸,只见她羞答答地说着,“我……我们……我们爷……哪有这般……这般张狂。我一直以为十二嫂是个娴静的人,可见我是看错了。”
几个福晋嬉笑了一会儿,便相继告辞。只剩下萱宁一个人看着盆里的江团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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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晋,这江团,您想怎么吃,奴才吩咐下去。”钏儿请示着。
“先养着,今儿没什么胃口,去把庞贵叫来。”萱宁柔声吩咐道,又站起身走到镜子前反复照着,时不时地摩挲着小腹,微微皱眉。
一边站着的赖嬷嬷似是瞧出了心事儿,刚要说话就被萱宁抢了先,“嬷嬷,您说的没错,若是这样下去,确实有些过了,只怕将来收不住尾,反倒弄得爷越发的难过。”
赖嬷嬷点点头,似是认同萱宁的话,门外庞贵已经请安了,萱宁对着帘子吩咐道,“你今儿去户部大堂一趟,问问张瑞,爷最近如何,有什么要添置的,告诉他,我明晚去见爷。”
庞贵得了令便去了,赖嬷嬷看着萱宁依然站在镜子前反复端详着自己,“福晋,要到四个月才能显怀呢。”
萱宁的肩头垮了垮,赖嬷嬷扶着萱宁躺在床上,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凑过来帮她捶腿。坠儿看着赖嬷嬷,两个人挤挤眼,像是在说,“福晋又是不开心了”
这一轮户部清查风风火火,轻则查办,重则抄家。萱宁养在内院里,也多少有些耳闻,太过雷厉风行不是好事儿。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略有些拍了拍胸口,赖嬷嬷要张口询问,萱宁摇了摇头便立在一边,忽然嘴角逸出抹笑容,十三阿哥府没有从户部支过银子,娘家也没有从户部支领过银子,但与之相比,她更关心的是他,这次怕是得罪太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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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下)
过了正午,萱宁让人开始准备了,想是在户部没什么好吃食,再说天气渐寒,也该给他添置些被褥。对着镜子摸着小腹,皱了皱眉便吩咐人去做事儿。
“把肉剁成肉糜搓成丸子,两条江团,去鱼头鱼尾,做烧鱼片,放些辣子、花椒什么的。”萱宁吩咐着,自己则在身边人的服侍下沐浴。十月的天,到了申时已经黑了,青色浸染的天边,明月渐渐升起,挑了一件桃红色的八团喜相逢的棉袍,带了坠儿和庞贵便向户部去了。至于那边早就知会了,张瑞在户部东南角的小门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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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三阿哥府到户部大堂并不远,约莫半个时辰,张瑞就见到十三阿哥府的轿子,守着门的衙役见状忙得请轿子进门傲世狂修。张瑞在前面走着,引着轿子到主子平日歇息的地方才落轿。掀开轿帘,萱宁四下打量,又叹了口气抚上小腹,心里念叨着,“儿啊,为了你,阿玛可不易呢。”
进了屋后,张瑞去前面通报,庞贵和坠儿就在这儿摆上了酒菜,萱宁坐在书桌旁看着屋子,六部的主事分为满汉两个,但实际上掌权的是满人,他们的府邸大多建在内城,而汉人主事就清苦了一些,俸禄没有满人高,若是在内城置办房产,不说要攒下几十年的银子,也得让全家人跟着喝西北风。有些汉人主事就在衙门里搭炕,若是忙起来还能在这儿休息。胤祥是满人,睡不惯这儿,且这是衙门没有家里那样都有地龙取暖,为了隔凉还铺了两层草垫子,又铺着的两层褥子才算号,被子卷好放在上面,门犄角那儿放着个火盆,看下来又惹得她眼角发酸,不禁又指挥小厮们把被褥都铺上。
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萱宁拿帕子抹了抹眼角,看向门外,正是几日没见的十三爷。看着对方,不一会儿,她腼腆地低下头,看着他走到身边,揽住她的腰身,“福晋啊,这些日子可是发福了。”
萱宁神色一窘,抬眼看着四周,可房里哪还有人,“爷这儿可容不得这种没眼色的奴才啊。”
听到他如此说,她轻捶着他的胸口,他揽着她坐在饭桌旁打量一桌的美味,萱宁夹了一块鱼放进他碗里,“不知道爷在这儿都吃的什么,母妃记着我好这口儿,昨儿适逢四嫂和十四弟妹进宫请安,就给我捎来两条。我记着您也好这口儿,就把这两条江团都做了,给爷送来尝尝鲜。”
“赶明儿哪天进宫去谢谢母妃”胤祥说道,又打量着她的肚子,“这个小的怎样?没给你裹乱吧”
“还成,有嬷嬷伺候着,吃得好、睡得好。”萱宁点点头看着他,“倒是你,在这儿怕是受了不少苦呢。爷,差不多就回府歇着吧。往后着天儿越来越寒了,冻出病来可怎么得了。”
“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胤祥说道,看着其中一盘绿油油的狮子头问道,“这是什么,爷倒是第一次见啊。”
“这是把江团和精肉剁成馅儿,然后用菜汁拌好,搓成狮子头的样子。想着你在这儿没准天天看着冒火,特意弄这个给你降火的。至于那个嘛……”萱宁点了点另一盘鱼片,“做好了,才想起来,本就有火了,还是火上浇油。”
“这倒没什么,这做法新奇,我吃着比那红烧、清蒸的要好。”胤祥点着那个狮子头,看着一边没动筷子的她,“身子又不舒服了?”
萱宁摇摇头,“我不饿,倒是你在这儿吃的和睡得都不好”
“我是男人,虽说锦衣玉食惯了,可也没少跟着四哥去办差,这都不算什么苦,我跟你说啊,之前我们去江淮查盐课,若是一路走官路,倒是被人蒙了。只能走小道,这才查出来的。走小道,哪个道台能招待你呢,吃得、睡得比这个差多了。我跟你说啊,还有……”提起这事儿,胤祥眉飞色舞,她听着不禁笑出声来,他放下筷子看她道,“这几日,叨扰你的大有人在吧”
“有赖嬷嬷镇着,她们若不想在皇太后跟前丢脸,那就来吧”萱宁板起脸说道,“本福晋倒是不怕的,就怕她们没胆子。”
“这赖嬷嬷反成了你的救星了。”胤祥好笑地刮着她的鼻尖,“眼下,今年户部的账快拢完了。只是有件事儿,我跟你说,怕是你和馥尘产子的时候,我赶不上看着孩子出生了。”
萱宁抬眼看着他,眼里带着疑问,又带着些许的落寞,柔声说,“可不是吗?快到年底了,皇父要去盛京谒陵了吧。”
“正是呢,十一月去盛京。转过年,皇父要去南巡,第六次了校花的贴身冰器。”胤祥说着扒了两口米饭。
“唉,曹家和李家怕是这一次又要大笔大笔的花银子了。”萱宁讷讷地说着,“曹家这次在户部是记名了。”
“你怎么清楚曹家的事儿,他们两家是欠账的大户,却也是所有欠账的人里最冤的”胤祥看着萱宁说道。
“我怎么清楚,曹家两房,我堂叔家的闺女是二房的主母。我嫁过来带的绸缎料子都是她在江南帮着采买的。”萱宁嘟嘴说道,“曹家账面上没多少流动的银子,曹家两房都是清官,这南巡为了伺候好皇父、各位母妃,还有众位兄弟们,曹家的银子哪是能够的,这南巡的行宫看着是荣耀啊。”
萱宁没有说下去,她想他知道的,他顿了顿说道,“所以说曹家才冤,眼下就看皇父那边怎么弄了,这洞是越来越深了。不过你跟曹家的事儿,我是第一次听说。”
“你也没问啊”萱宁翻了一个白眼,“曹家到底亏了多少银子啊”
胤祥只比划出两根手指,“两万两?”,萱宁猜到,他摇摇头,“二十万两?”见他依旧摇头,她惊呼了一声,“两百万?”虽是猜测,但他点点头,“我的天啊,这就是把曹家都卖了,怕是也弄不出这些银子啊”
“今儿上午,小十六过来瞧了瞧”胤祥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一晚上没吃东西,你可受不住,毕竟是两个呢,就算你不吃,肚子里的饿了还要折腾呢。”
萱宁没理他这话,“王嫔可是李家送到皇父身边的,欠了这么大笔银子,怕是也静不下来。”
“那是,四哥也知道曹家这银子欠的冤枉,却真是无可奈何。都指望皇父呢”胤祥看她没动勺子,扑哧笑了一声,端起碗送到她嘴边,“我说喝一口吧”
萱宁点点头,曹家,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摇摇头,喝着鱼汤,却是一阵烦乱。
服侍完胤祥的洗漱,萱宁也宽衣进了被窝。北京的冬夜寂静,屋子里的火盆子散发着热气烘暖这个不大的卧房,却无法暖和她,她紧靠着他,他知道她畏寒,把她又搂了搂,“爷,回家住吧,咱们府离这户部又不远。你还要去随扈了,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馥尘妹子生产的时候,我连个主心骨儿都没有。”
听着她带着瓮声瓮气的声儿,惹来他一阵笑,觉得她抱得更紧了,“我在,你也使不上力不是。就算我有心进血房,但回头你少不得挨一顿训。那个时候,我若是回得来就好。回不来,我也让人把你伺候好。”
“唉,人再多也抵不上你在身边啊。”萱宁撒娇似的说着,“多说无用,反正都是皇命难为。不过,你总该起个名字吧。”
看着萱宁眼巴巴地看着他,胤祥苦笑了一声,“若是你生的是个小阿哥,这名字要到周岁才能有。至于小格格嘛,叫忆姗吧,姑且先这么叫着,大名也是到周岁再取也不迟。”
萱宁没吱声,只是点点头,瞧着她难得放下刚强,抚上她的后背小声说道,“明儿一早,你让人把这儿的东西都收拾收拾,爷明晚回府住。”
“嗯”萱宁还是点点头,“早些睡吧,明儿还要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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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一早就到前面去了,萱宁吩咐人把铺盖都收一收,让人送回十三阿哥府,稍微叹了一口气,抚上小腹,“儿啊,阿玛怕是要见不到你出世了。”
等到回到十三阿哥府的时候,被褥已经送去洗了,萱宁的眼睛呆愣了一下坐在床上,坠儿和钏儿看到福晋的眼神儿,互相对视一眼,萱宁挥挥手,她们福了一个身退了出去。
“福晋和爷昨晚吵架了?”屋外,钏儿询问着坠儿,一边的赖嬷嬷也觉得福晋从户部回来就不太对,“按理说不应该啊”
“没吵,还挺好的呢男人混蛋不是罪最新章节。”坠儿说道,“倒像是,我听张瑞说,爷要随扈。好像还说明年正月要南巡……”
“这就是了。谁生孩子都想丈夫呆在身边陪着。皇上的旨意下来了,我想爷这个时候出去也是放心不下吧,但……”赖嬷嬷说着,“馥尘是二胎,不打紧。福晋是头胎,这才是凶险的。也难怪福晋会这样了。”
“真是的,皇上不知道福晋有身孕了吗?”钏儿问道。
“皇上怎么能不晓得,这是在塞外就查出来的。但男人不能被女人掣肘的,真这样的话,福晋反成了笑话。”赖嬷嬷说着,“我说你们俩,还有这院里的丫头、婆子,若真像坠儿说的那样,爷随扈的时候,可要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仔细伺候着,别让爷跟在皇上身边也担心着京城”
“是!”毕竟赖嬷嬷是皇太后身边的,虽然内务府派来的几个嬷嬷、婆子都跟她年纪差不多,但服侍的主子决定了在府中的地位,赖嬷嬷如何吩咐就如何去做。
“既是福晋这边,又是馥尘格格那边,可是够嬷嬷辛苦的”坠儿小声问着钏儿。
“哪是啊,自打福晋回来,嬷嬷就再没去过馥尘那边儿。是在内府另择一个嬷嬷过来伺候的”钏儿小声说道,“你没瞧见,赖嬷嬷呆在这边的时候多了吗?馥尘格格可算放心了,你去了塞外是没见着,馥尘格格见到嬷嬷大气儿都不敢喘”
“真是小家子脾气,嬷嬷又不是吃人的,她这么怕干嘛。”坠儿没好气的说着,“不过,若馥尘格格生了个小阿哥的话,这次该扶个侧福晋?”
赖嬷嬷只当这两个丫头在一边闲咯牙,却没想到议论上府里女眷排位,见别人都散了,走到她们身后,“你们这俩小蹄子,不伺候福晋在这儿唠叨什么,去伺候福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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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大堂里,算盘还是噼里啪啦作响,四贝勒胤禛坐在原本尚书的位置,下手坐着弟弟胤祥,仔细看着一个管事送来的账目,随后又见他在上面勾勾画画,便又发了下去。
“情形如何?”胤禛问道。
“皇父虽有铁令和决心在,但大臣们……”胤祥摇摇头,“都是百般搪塞,这户部清查着实不易。”
“户部亏欠的大户是曹家,朝中大臣都是明白,之所以有这么大的亏空,都是为了接驾。他们明白是明白,可都等着曹家还上亏空再说……”胤禛颇感无奈。
“可曹家哪来这么多银子。”提到这个,胤祥的嗓门不禁拔高了,“咱们都知道他们家的亏空打哪儿来,就算皇父不开口,咱们对他们家也要网开一面。再说,楝亭大人的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
“这倒是,不过还有一个。”胤禛摸着下颌笑道,“怕是这个人就难了,他的事儿还不能让皇父知道。”一边说,一边把一本账撇给一边的弟弟,“瞧瞧吧,若是他能像十二弟那么实诚,也不至于太难。”
“四十二万两,他的俸禄银子和赏可比咱们多。这银子,他都做什么”胤祥随手翻阅了几页便惊诧了。皇子们生来富贵,不拿银子当回事儿,可这一次查下来,十二哥这个老实忠厚的出了问题,再一下来又是太子,他从账簿中抬起头看着四哥,“弟弟算是明白了,为何如此艰难。”
胤禛点点头,看着户部大堂里那些拨打算盘的官员,皇父仁慈不能说他能容忍。大清江山来自白山黑水,多少不被中原的汉人认可,皇祖到皇父,江山算是平稳了许多,但百姓里还有句糙话叫“富不过三代”逆行仙途。他曾想着国库和府库都是殷实的,可到了这一次真是捉襟见肘,城外是流民,城内依然是歌舞升平。
“四哥,你打算怎么办?”胤祥眯了眯眼睛。
“肯定不会交到皇父那儿”胤禛也同样眯起眼睛,就算交了又如何,皇父对太子的宠爱众所周知,出了这样的事儿,皇父断不会说自己管教不严,也不会说太子贪得无厌,只能说是太子身边人对他撺掇。受了一顿训不说,太子爷也会在暗地里使绊,眼下,何苦跟他为敌。“前几日,我庄子里有些进项,就用那个来添吧”
胤祥惊愕于四哥的行为,但又坐下来想了想,只能低下头,“四哥所言极是,犯不着因为银子跟他为敌,捅出去是两面不讨好的事儿”
“这事儿还是帮他蒙过去吧。”胤禛无奈地端起茶盅,随手就把账簿扔进火盆子里,猛地爆出一团火,之后就看它慢慢成了一团纸灰。嘴角绽出一抹冷笑,看见弟弟的眼神儿又和缓下来,“听说,昨儿弟妹来了。”
胤祥挠了挠头笑着,“哥哥消息真是灵通。昨儿过来,反惹得她哭啼啼的。”
“哦?弟妹可是刚强的女子,定是你说了什么”胤禛难得带着调侃的语调,“你要随着皇父谒陵和南巡的事儿,都跟她说了?”
“说了,开始还有点儿小性子,后来就好了。”胤祥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她觉得这儿天寒地冻的,把我放这儿冻出病来。这不,让我今儿回家睡,早晨刚把铺盖拿回去。”
“你也忒拼命了,身子最要紧。难得有几个实心为皇父办事儿的,你要是垮了,皇父该如何?”胤禛忍不住数落着,“眼下弟妹身子要紧,再加上你府里还有一个快临盆的,你可是她的主心骨呢。”
“弟弟受教……”
胤祥的话音没落下来,就看一个官吏拿着一个签子走过来说道,“回四贝勒,回十三爷。刚刚八贝勒府上的人把这个送了来,说给十二爷还欠银。”
胤禛和胤祥对视了一眼,接过签子,看上面的字就知道是胤禩写的没错。
“‘贤王’啊!可真没辱没他。”胤祥说道,“传到皇父那边儿可是‘兄恭弟顺’的表率,我算什么,算出来亏空了,让人去抄哥哥的家,怕是铁石心肠吧”
“你当皇父是昏聩之人?他心里有数儿”胤禛轻斥了弟弟一声,拿着那签子,脸上的笑颇有些耐人寻味,同是帮兄弟还银子,一个可以光明正大,一个却是偷偷摸摸,这是什么事儿呢。
在京城当官,官官相护、消息相通。早晨的事儿,下午已经有人闻得风声,陆陆续续地有人送欠款还回库,算是松下一口气。见天色渐渐暗下来,胤禛知会胤祥,该回府了,后者刚要点头,却看见张瑞匆忙忙地跑进大堂,全然没了礼数,只见他跪下道,“爷,魏老中堂在家中自尽,他家人来府上闹了。”
“四哥,弟弟先回去了”胤祥听完脸色大变,匆匆向胤禛抱拳离开,一直到走出大堂,还能听见他吼道,“混账,顺天府尹是做什么的……”
胤禛招手唤来戴锦,“去瞧瞧怎么回事。这还了得,冲撞皇子府邸,这里面还有女眷呢,九门提督、顺天府尹、巡城御史这都是白拿俸禄的?赶紧去……”
戴锦打了一个千儿匆匆奔去十三阿哥府,胤禛看着堂下呆愣的官吏,又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摇摇头,总是能见到曙光,可这点儿曙光怕是要被遮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查户部,是为了增加戏剧效果才放上去的。是根据二月河先生的《雍正王朝》的一段而来。文中曹家与兆佳氏的关系是根据雁九所写的《重生于康熙末年》而来,这是部很不错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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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胎
“啪”黑子落在棋盘上,长者轻抬起眼眸打量着跟他对弈的儿子,“你就放这儿?”
“是,儿子‘落子无悔’”胤祥应声。
皇帐里,康熙执白,胤祥执黑。对弈中,也在讨教着为官的道理,魏中堂的家人冲撞皇子府邸的事儿,他早就知晓了。知道他们追讨的辛苦,但事已至此却不得不停,胤祥此次谒陵也带着怨气。
康熙拿起一枚白子看着整盘棋局,笑了笑放在黑子旁边,“不长记性。你若是这样走下去,可真是没有个后路。”
“阿玛,焉知‘置之死地而后生’呢。”胤祥笑着说道。
“你这是怪朕把户部的差事停了?”康熙靠在椅背上,拿起放在一边的茶盅抿了一口道,“委屈了?”
“儿子没什么可委屈的,只是觉得那些占着国家的款不还的人,有些遗憾罢了”胤祥低头看着棋盘。
“都到你们家门口闹去了,怎么能不停。追银子,宽他们几日,断不可闹出人命来”康熙捋着胡子说道,“魏老中堂是老臣,跟着我除鳌拜,他欠下户部的银两也是有苦衷的。治国、治人都是要分缘由,切不可一概而论,江南的曹家、李家是因南巡而起,魏家也是有缘由的逍遥天下:懶妻太嚣张。”
“儿子谨记阿玛的教诲。”胤祥说着跪在一边。
“阿玛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切记,做事不要做绝,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康熙示意胤祥起身又说道,“不过,你那媳妇儿可不像皇太后说的那般娴静。”说着很是和蔼地看着儿子。
“那时候,府里的馥尘快临盆了,她怕馥尘着急,所以才会如此。”胤祥着急地解释道,“平日里,她只呆在后宅里,还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阿玛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康熙摸了摸胡子,“若是她在那时候躲在府里”说完摇了摇头。
“是儿臣鲁莽了。”胤祥跪下赔罪道。
“今儿也晚了,散了吧”康熙摆摆手。
冬月的京城就已经是冷风阵阵,遑论于盛京,出了王帐,张瑞忙得把大氅披在自家爷身上,胤祥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繁星点点,竟然想到了京城里的家眷,可以想到家里有她照顾着,应该无须担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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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尘有些恹恹的躺在炕上,奶娘抱着刚满月的小阿哥坐在一边,她伸出手指不时地逗着婴儿的小脸蛋儿,看着他嘟嘴的样子,就会笑出声来,为人母的喜悦挂在脸上,奶娘在一边说着吉祥话,连同府里的大格格瑾琳也凑在一边。
外面的丫头禀报说福晋来了,馥尘顿了顿靠在枕头上,抚着额头。瑾琳也愣愣地坐在一边,小小年纪不懂大人间的喜乐,任由屋里的嬷嬷带着她到门边给刚进屋的萱宁请安,萱宁只是笑了笑扶起瑾琳,“你这个小丫头不用那么多礼,来,跟大娘瞧瞧额娘去。”
进了暖阁,馥尘作势要撑起身子问安,萱宁抢了两步摁住她,“快别这样,你才生产,身子虚着呢。我今儿过来是瞧瞧妹子,瞧瞧大阿哥,也来知会妹子一声儿,爷要赶在小年儿前回来。到时候,让爷请皇父圈个好名字。”
“妹子,多谢姐姐了。”馥尘再次要撑起身子道谢。
“快别这么说,他是府里的大阿哥,若是不给皇父一个乐享天伦的机会,怕是他老人家都饶不了咱们爷呢。”萱宁轻笑了一声,“今儿,大阿哥乖不乖?”又瞧着一边的嬷嬷们说道,“爷临走前说的话,别在意,孩子到底还是要跟亲娘在一起才是对的,规矩什么的,做给外人看就罢了,咱们府上就别拘泥这些。爷那边若是追究起来,姐姐去跟他说就是了。”
萱宁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走到高丽纸糊得窗户前,看着外面朦胧黑夜,“下雪了,妹子可别冻着,也别过着碳气儿,缺个什么,少个什么的,就跟姐姐说。若是哪个嬷嬷、丫头不听话,也告诉姐姐,爷在外,把你托给我了,那我就得照顾好,分他身上的担子才是。”
“是,妹子谢谢姐姐了。”馥尘略显艰涩地点头,看着萱宁那张明媚的脸,馥尘也跟着微笑。
萱宁轻打了一个哈欠,赖嬷嬷在一边扶着她道,“福晋,天儿不早了,您该歇息了。大阿哥也该歇息。”
“是啊,该歇息了。明儿是十五吧。”萱宁看着赖嬷嬷道,后者点点头,见她笑着说道,“有些时日没去皇太太那儿了,可她老人家总送东西过来,弄得我这个做孙儿都觉得臊得慌,明儿该去看看她老人家才是。”
“福晋说的是,皇太后娘娘若是看见您,一定高兴。”赖嬷嬷在一边说着甜话。
萱宁捂着帕子笑着说道,“嬷嬷净拿话甜我,她老人家别嫌我烦就好了。”
馥尘看着主仆几个走出屋子,又听到外面的笑声,双手揪着锦被,一边服侍的嬷嬷看到后,不由地摇头,抱着大阿哥去就寝世家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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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寿宫里,八福晋冰倩坐在太后娘娘身边,萱宁见到她们,本想要屈身请安,被太后身边的嬷嬷扶住,“也不想想自己是有身子的,万一闪到了怎么办”
“宫里人多嘴杂,万一有人告状告到我们爷那儿,那我可怎么办?”萱宁满脸笑意地撒娇道。
“谁敢!有哀家撑腰,他小十三长几个胆子。”太后板起脸道。
“皇太太,您瞧您,十三弟妹也不过说笑的”八福晋冰倩说道,“十三弟妹身子可好,有阵子没一起聚聚了,我们还惦记你还银子呢。”
“嫂子还拿这点儿银子当回事儿啊。”萱宁努努嘴,“不如……”萱宁摸了摸肚子,脸上绽开一朵花似的看着同样大腹便便的冰倩,“等孩子生下来吧,上次您跟着九嫂可是输了不少,这次可愿意跟着我?”
“这敢情好!”太后笑了笑,“言珊上次就说,宁丫头的手就是个宝库,你瞧上次曦月跟着她也赢了不少。”
冰倩和萱宁两个人捂着帕子笑了笑,看着四周,“皇太太,淑惠人呢?”
“去皇贵妃那儿了,一会儿就回来。”太后娘娘说道。“你们家的那个大阿哥身子如何?”
自然是好的,孙儿还琢磨着什么时候让皇父圈个名字呢”萱宁乖巧地说道,一边说着不忘从身边丫鬟手里接过调羹,“皇太太,觉得如何?”
“圈名字,不着急。”太后接过来,“谁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有那个福气”
见萱宁一副呆愣的表情,冰倩笑着说道,“按规矩,到周岁的时候才圈名字的,就是怕个万一。所以,皇太太才说‘不着急’,妹妹也不能心急才是啊。”
“唉,我还是露怯了”萱宁佯装夸下脸。
“不知者不怪”冰倩摆了摆手,站起身道,“皇太太,二嫂那儿找我描花样子,我先告退了。”
“去吧,这儿有萱宁。”皇太后招招手唤来身边服侍的嬷嬷,“玉容,好好伺候八福晋,务必平安送到毓庆宫太子妃那儿才回来。”
“皇太太,冰倩哪有那么不顶事儿,就别劳烦玉容嬷嬷了。”冰倩撒娇似的说着。
“老八本就子息单薄,你若是在我这儿有个闪失,我怎么向他交代。”太后跟着板起脸,“听话,若是玉容回来了,我才算放心。”
冰倩略略福身便告退了,萱宁留在太后一边说着话,无非就是十三随着谒陵,自己府上过的如何,府上的嬷嬷照顾的是否周到,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就说在她这边支领等等。随口又问她女红是否有了长进,笑着讨问今年备下什么寿礼,她笑着只说已经备好了,原想着老太后会嗔怪她卖关子,但没料想却说她别累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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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俩说着话,时不时地传出笑声,却见刚刚送八福晋的玉容嬷嬷慌慌张张地行礼,见她如此神色,太后娘娘让她禀报,萱宁却隐约觉得出了不好的事儿,只听她道,“回太后娘娘,刚刚奴才送八福晋去毓庆宫,太子妃娘娘已经出门接八福晋了,却在门口的时候,弘晋阿哥不小心冲撞到了八福晋染指前妻最新章节。”
“那冰倩人呢”太后问道。
“八福晋跌了一跤,扶起来后开始嚷疼,太子妃娘娘去传太医了,只是……”说着,玉容嬷嬷低下头,萱宁跟着揪紧了帕子,睁大眼睛看着嬷嬷。
“只是什么,说下去!”平日里慈和的太后站起身,厉声问道。
“奴才不敢怠慢,一直在门外候着来的,那边太子妃娘还差人去请八阿哥来,太医和稳婆到了后就去诊治八福晋,说是动了胎气,怕是临盆了,却没想到八福晋诞下的,是死胎,是个小格格。”
玉容嬷嬷一口气说完,萱宁骇住了,八福晋与自己是同年怀胎,按照时日比自己早上三个月左右,算日子该是近日临盆,若是只冲撞动了胎气的话,也无非就是早产了几日,无论怎么算也不会是死胎。
太后看着呆愣住的萱宁,指着一边服侍的赖嬷嬷大声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扶着十三福晋去歇着!”
一边几个嬷嬷和丫头连忙扶着萱宁去到后堂,而玉容嬷嬷还有几个嬷嬷丫头扶着太后前往毓庆宫。萱宁的手已经冰凉,八福晋是安郡王的外孙女,阿玛贵为和硕额驸,她又是皇命诰封的福晋,若是正常,她顶多是个早产,可现在,萱宁打了一个哆嗦,赖嬷嬷握着她的手,念叨着“福晋别怕,福晋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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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八福晋的事情后,宫里每个人的嘴都像缝上了一道缝,对这个死胎缄默不语。因为这件事儿,太后生了几分戒心,让萱宁在宁寿宫养胎,而冰倩因为没出月,就在毓庆宫养着。八阿哥和八福晋的伤心自然不必说,八阿哥府本就子息单薄,八福晋这次怀胎,在府中得到百般照料,却不想在宫里出了这等意外,他们如何能受得住。
入了夜,萱宁陪着皇太后进过晚膳,便看着太后盯着一处熏香若有所思,不由地出声,“皇太太是乏了?”
太后回过头,冲着萱宁笑了笑,“没,只是有事儿想不通罢了。”
“哦?”萱宁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让皇太太想不通,孙儿帮您排解排解?”
“宫里的事儿都是女人的事儿,今天你算计我,明天我算计她,可是到头来,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没个真情在里面。从侍奉世祖到现在,哀家在这紫禁城里住了五十多年,后宫里的猫腻儿,算是见多了。你婆婆算是纯良之人,由着你婆婆,我这个老太婆也格外怜惜小十三。”太后看着萱宁说道,“紫禁城是个大染缸,多少纯良女子进了这宫城,便是‘非黑即白’的。纯良不是懦弱可欺,而是要有一颗纯良之心。可那些妃子们大抵悟不到这儿。冰倩人厉害点儿,但心地不坏,是有颗纯良之心的。”
萱宁茫然地看着太后,老太后说了这么多,她听出了弦外之音。八福晋的事儿比自己想的还更复杂。回过神,她不由地说道,“皇太太,我和八嫂难得姐妹一场,我想去探望她,望您恩准。”
“不怕毓庆宫这个‘禁地’了,你若是有了什么闪失,我可没法像小十三交代。”太后和善地看着她。
“孙儿会仔细的。再说,二嫂那儿也会仔细的。”萱宁笑了笑又说道,“皇太太,您还不放心二嫂吗?”
“放心,可还有人让我不放心”皇太后说道,“明天我多让几个人陪你去。还有……”皇太后顿了顿唤来身边的小太监,“去储秀宫传淑惠格格来。”
“皇太太,太晚了,估计淑惠都睡下了。”萱宁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丫头,这个时辰才不会睡呢逃之夭夭,处处折腰最新章节。”太后笑道,“倒是你,先歇息吧。”招手唤来萱宁身边跟着赖嬷嬷和自己身边的一个姑姑,“去服侍十三福晋安寝”
“那,皇太太您……”萱宁笑着起身,顿了一下问道。
“我还有些话要嘱咐淑惠,你先歇着吧。”太后摆摆手,萱宁轻轻福身告退。
因为刚进过晚膳,萱宁哪有心思休息,想着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子,一抹笑就浮在脸上,手里的针线活儿也就快了一些。
冷不丁的,萱宁眼前被帕子一晃,愣了一下抬起头,就见到淑惠站在身边笑着,“我那个哥哥若是再不回来,嫂子怕是要得相思病了。”
“少浑说,就会编派我。我是在想……”萱宁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小姑子,又不好意思摸着小腹,“我在想它将来会是什么样的?”
“您和哥哥都不差,它能差到哪儿?”淑惠拿过她身边的小篓子,翻看着萱宁绣的东西,看着她又问道,“嫂子觉得这是个小阿哥还是个小格格?”
“我倒是觉得是个小格格,都说闺女随爹,又像她姑姑,你可要有点样子才是。”萱宁放下活儿说道,“你哥哥也希望是个小格格呢”
“倒是奇了,都想要小阿哥呢,将来好承袭他们的衣钵。”淑惠说道,“皇太太让我明天陪你去毓庆宫看八嫂呢。”
“是”萱宁轻声道,靠在软垫上,“这次,对八嫂来说是福还是祸?”
“是福。”淑惠说的斩钉截铁,“八嫂诞下死胎,这必是有人陷害的。早知道,就早些让她离得远点儿,早认清一些人,以后也免得跟她们再打交道。”
“瞧这样子,你知道是谁害的了。”萱宁看着淑惠。
“出事后第二天,皇太太就知道是谁下的手了,只是想着大家在面子上都是妯娌姊妹,没有严惩罢了。若是那人还知道分寸,还存有些贤德之心,就算了,若是她还不知好歹,那可由不得她了,少不了她还得去宗人府走一遭呢。”淑惠看着萱宁道,“皇太太之所以把你留在宁寿宫里,就是怕你也有个万一,按此看来,怕是你府上也是不安生的。”
听着她的话,萱宁明白了几分,笑了笑拍拍她的手,“你想的太多了。”
“我倒是希望,我想多了。”淑惠躺在一边说着,“不过嫂子,说实话,你真不想我哥哥吗?”
一句话让萱宁红了脸,不由地啐了一声,“小姑子可是还云英未嫁呢,这种话也问得出来?”
“这有什么的。嫂子,到底想不想我哥哥啊”淑惠摇着萱宁的胳膊问道,见她点点头又说道,“我就知道,嫂子可是‘有情有义’的”
萱宁见她转着眼珠子,反倒提起了几分小心,“你有事儿?”
“嫂子也是聪颖过人的。”淑惠又笑了笑,搂着萱宁的肩,见她挑高了眉峰,“嫂子果然是不好糊弄的。贵妃娘娘说,我该准备嫁妆了,有些东西内务府会准备,但有些东西还要我来做,我就琢磨着,让嫂子帮帮我呢。”
“这个倒不算什么,只是你的婚事定了?”萱宁心里感叹这对姊妹花终要离开熟悉的京城,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总跑不过蒙古草原吧。”淑惠叹了一声,“我们姐妹打小就知道。而且,宫里序齿的格格本就不多了,长得歪瓜裂枣似的,皇父断不会嫁出去丢了天家的颜面。”
“你这是自夸‘天生丽质’呢?”萱宁作势掐着她的脸颊。
“哎呀,嫂子,这么说让我多尴尬啊。”淑惠鬼笑着,“早些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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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
在前朝,毓庆宫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到了本朝便成了太子的宫殿。萱宁便在这儿向各位兄长、弟弟们家礼,因为太子随皇父谒陵,这儿显得有些冷清。
门外的奴才禀报,太子妃石言珊亲自出来搀扶着萱宁进来,萱宁抿嘴笑了笑扶着太子妃的手道,“姐姐也忒小心了,哪是这么不顶事”
“因为冰倩,我这都吓出心病了。”石言珊把萱宁扶进屋子后拍了拍胸口又说道,“这亏得太子爷没在京城里,若是他在,指不定又多出多少闲言碎语”
“弘晋阿哥才多大,不过是小孩子毛手毛脚罢了。”萱宁笑了笑,但她眸子一顿,“我若是八嫂,谢他还来不及呢,若不是弘晋阿哥这么毛手毛脚,怕是倒最后生下来才知道,这个孩子早就胎死腹中了。”
言珊和淑惠挑了挑眉看着她,萱宁是温婉可人的,在长辈面前向来也是低眉顺眼,得宫里几位长辈的欢心。淑惠知道的嫂子不过是离了太后长辈是另一般的做派,却没想到她也有如此一面。
淑惠牵了牵萱宁的衣角小声说道,“十三嫂”
“妹子还是这般心直口快。宫里面能爬到这一层的哪个心里不是兜了几个弯的,这里面的蹊跷,大家都明白。只是可怜了八弟两口子了。”言珊笑了笑,“走吧,我带你过去。自冰倩出了事后,除了宜母妃过来几次,五弟妹来过几次,十弟妹来过一次,十四弟妹来了一次,其他的都没来过。”
“若不是我肚子里有这个小冤家,怕是早就过来了。”萱宁揉了揉小腹。
“好妹子,我们都知道你的难处,怕是她也把你吓着了无限诱惑。冰倩也是知道的,她不怨你”言珊依旧扶着她,淑惠在另一边,带着她一起去探望冰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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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倩躺在雕花大床上,一边是服侍她的几个丫头,看见有人进来,冰倩抬眼见是言珊和淑惠扶着萱宁走了进来,几个人寒暄了一阵,冰倩看着萱宁的肚子颇有些心酸,却又一副笑容挂在脸上,拍拍身边的位置道,“真是难为你过来看我”
“瞧嫂子这话说的”萱宁扁了扁嘴。
见到冰倩使了使眼神,言珊知道冰倩这是有话要说,便拉着淑惠出门了,冰倩身边跟着的几个丫头也退了出去,萱宁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颇有些疑惑,“嫂子,这是……”
“就剩咱们俩了,有些话,我想跟你说说,别嫌我絮叨就是”冰倩把萱宁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儿。
“嫂子请讲”萱宁任由着她的动作。
“我郭罗玛法是安郡王,从小就在宫里长大,宫里的尔虞我诈是见惯了的,宫妃们为了争宠而使出各种手段,我也是耳闻的。但万没想到,这事儿会落在我头上……”冰倩说道。
“嫂子莫非知道是谁……”萱宁看着冰倩眼里闪着的晶莹,小心问道,“莫非是……”她没有说话,只是在冰倩的手心里写了一个“九”字。
“妹妹知道了?不止她一个,还有三嫂。”冰倩说道。
“我也是猜的,皇太太昨晚就念叨这事儿,但没有明说出是谁,还说不放心我府里的人。想来咱们妯娌中与我府里渊源最深的怕是九嫂了。”萱宁说道。
“妹子还真是聪明,这事儿看着是弘晋毛手毛脚所致,却是有人陷害在先。我最开始根本没有往那边想,只是后来查出来我房里的熏香,那是她们姊妹送的。”冰倩的声音有些苍凉。
“可巴巴的,她们有什么缘由害您呢?”萱宁困惑了,若是论起来,兄长里面,四哥和她们家爷交好是同窗之谊,八哥的出身低微由惠母妃抚养长大,是与大哥交好也是事实,九哥、十哥一个是宜母妃所生,一个是贵妃所生却能对八哥惟命是从,这就奇了,十哥惟九哥马首是瞻,但九哥呢?萱宁再次看着面前的冰倩,恰好看到她也看着自己,她笑着点点头。
“我从小进宫来,因为宜妃娘娘跟我算是本家,就在那儿长大……”冰倩从她进宫开始说起,萱宁似乎看到一个满是纯真却有些飞扬跋扈的小格格,从九哥对她的点滴关怀,到她看上八哥,参加选秀成了八福晋。故事讲完了,只剩下了萱宁的慨叹着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冰倩见萱宁一副没有回神的模样,苦笑了一下,“又把你吓着了?”
“那倒没,谁小时候没个故事。”萱宁笑道。
“这么说来,弟妹小时候也是了?小心我在十三弟跟前告你的状。”冰倩逗着萱宁。
“嫂子可不是那么碎嘴的人。”萱宁撅了撅嘴。
“这种事儿若是十三弟知道会如何?”冰倩佯装不理她,“是怒发冲冠,还是……”
“谁还没有个少女怀春梦?嫂子不也是如此?”萱宁嘟着嘴说道,摆明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你八哥早就知道了。”冰倩笑着攀上了她的肩膀,“想来你的那位‘襄王’,老十三是不知道吧”
一句话让萱宁臊红了脸,啐道“倒是嫂子老脸皮厚了仙警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冰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萱宁一时愣住了,不由地小声问道,“嫂子,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从小到大家里只有兄弟,都没个姐妹什么的可以照顾,可以撒娇。咱们这些妯娌里面,若真论起来,我跟二嫂和四嫂也算亲戚呢,可这两个都是一贯刻板的人,倒是羡慕弟妹呢”冰倩慨叹了一声。
“姊妹多也不见得是好事儿啊,您看,我上面一共6个姐姐呢。”萱宁笑道,“可姐姐们到了年纪出嫁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弟弟两个人。”
“那也是好的。”冰倩摸着萱宁的手说道。
萱宁看了看冰倩,想着她幼年被抱进宫中抚养,虽是跋扈品格,却不失该有的纯良,这就是太后说的“纯良之心”吧,总比那种看似纯良实则歹毒的人要好上几百倍之多,心下做了一个决定,便开口说道,“嫂子若是不嫌弃,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吧。”
冰倩眼睛一亮,“你说的是真的?”
萱宁点点头,“说实话,嫁进来,离自己的姊妹就远了,真想有个姐姐在身边呢。”
冰倩看着萱宁,轻轻点头道了声“好”
萱宁要起身,被冰倩拉住,“不迟,你还有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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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闲话了一些家常理短,时不时的互相逗着,门又开了,是言珊和淑惠两个,淑惠扭扭头佯装着不满地说着,“嫂子真是的,跟八嫂说的这么热乎,也不说捎上我。”
“让你陪着二嫂,还委屈你了不成?”萱宁笑着反驳,言珊也装出一副别扭样作势要掐淑惠的脸蛋。
“哎呀,都说满人家的闺女金贵,嫂子见到小姑子都是战战兢兢的。唉,我怎么没这感觉,几个嫂子都是为老不尊的,欺负我这个小姑子,回头我就去哥哥们那儿告状。”淑惠扬起帕子就要走出去。
言珊拽住淑惠的胳膊,“你不等你十三嫂了?若是你这样走回去,皇太太那儿的一顿排揎是少不了的。倒是想想,哪个多哪个少。我是无所谓了,反正毓庆宫里本就我自个儿,现在有冰倩陪着我,再多一个萱宁我也乐意。可是你没法向皇太太交差啊。”
“是啊,我刚认了八嫂做姐姐,你若是自己回去也无妨,我们姐妹三个能多多话。”萱宁看热闹般的火上浇油。
“嫂子!”淑惠跺跺脚,“你若是不跟我回宁寿宫,怕是我真短不了一顿教训了。”
“不是说小姑子比嫂子们金贵吗?”言珊坐在椅子上。
“哎哟,嫂子们,是小姑子不懂事说错了,您们列位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十三嫂,你可是我的亲嫂子,时辰也不早了,一会儿宁寿宫的嬷嬷该来催了,咱们回去吧。就算累着您,也不能累着我的小外甥不是?”淑惠走到萱宁近前小心翼翼地搀起她。
“行了,看你怪可怜见的,就依你吧。”萱宁抿嘴笑了笑起身,又回头对着冰倩道,“姐姐,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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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小贱种,毛手毛脚的,你撞坏了八福晋,还想把我撞倒吗?”
从八福晋暂居的屋子到毓庆宫门,没有多远,言珊和萱宁听到一阵吵闹,萱宁看了看言珊,言珊颇有些难为情,先打发人过去,刚要说话,萱宁握住了她的手道,“嫂子,我倒要看看弘晋阿哥长什么样呢?”
一群人循着声音到了近前,言珊默然,眼下最受抬爱的李佳氏正在教训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孩子,言珊对着萱宁说道,“看,那个就是弘晋,教训他的,是弘皙的额娘李氏,都是爷平日里骄纵的,所以才这般把别人踩在脚下过活丞相,快到碗里来全文阅读。”
萱宁略显鄙夷地看着李氏,倒是身边的淑惠沉不住气了,趁着言珊和萱宁没拉住,快步上前甩给了李氏一个耳光,那个李氏刚想发作,就看到淑惠在那儿掐着腰扬着脖子道,“如何?你说谁是贱种呢?你敢当本公主面说一句?”
言珊听这话摇摇头要上前,却被萱宁拽住,“刚刚在屋里,这丫头止不住怎么不自在呢,现在正好让她发发疯就是了,咱们都不合适,权当看热闹罢了,回头皇太太若是知道了,还会犒赏这丫头呢。温柔贤淑惯了,让她撒撒泼也好”
“你啊!”言珊听了她的话跟着笑了,只是在一边看着,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说啊,说谁是‘小贱种’呢”淑惠依旧不减气势,看着李氏,那个李氏捂着腮帮子,全无了刚才的嚣张,反而有些畏惧地看着淑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咱们是不是得请宗令大人,回去跟宗亲们议论议论该如何惩治啊。李氏,你阿玛原本不过是个奴才,你不过有点姿色,肚子争口气,生下了大阿哥弘皙。堂堂大阿哥的郭罗玛法总不能是个奴才,说出去他都觉得臊得慌,这才赏了个轻车都尉的爵,你还跋扈起来了。弘晋额娘的出身跟你差不多,只是没你的福分罢了,你好好舔着脸过活就好,还敢骂人,你是不是过得太舒坦了?弘晋的娘跟你一样都是侧福晋,弘晋是皇父的孙子、二哥的儿子,身上是堂堂爱新觉罗家的血,再怎么说来都比你生的高贵……”
“戏差不多了,咱们该出场了”言珊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萱宁。
李氏看到言珊忽然给她跪下了,“福晋……”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弘晋毛手毛脚是不对,但在宫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人分三六九等这些规矩,你都该知道。”言珊顿了顿又说道,“淑惠公主教训的是,你该谨记在心,免得日后‘祸从口出’。今儿的事儿就算了,免得给爷惹来祸端。”
言珊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弘晋,“弘晋,你也不小了,已经进书房念书了,凡事儿稳着点儿。你先去抄写十五遍《心经》再进晚膳。”
言珊教育完李氏和弘晋,对着萱宁道,“唉,是我管教不周,让妹妹看笑话了,改日再请你过来吧,今日姐姐怠慢了,就送到这儿了。”
“姐姐无须多礼,妹妹告退。”说着冲着言珊福了福身,便领着淑惠、一众从宁寿宫带来的嬷嬷丫头离开了。言珊看着颇有些臃肿的背影,一抹笑挂在嘴边,“这心思,真是与老十三一般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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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金贵的淑惠格格,这气算是出了吧。”萱宁斜眼看着淑惠道。
“只能说这个李氏太自傲了。”淑惠扁了扁嘴道。
“行了,人家是弘皙的娘,‘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让太子爷没脸了不是?”萱宁劝慰道,“我刚在想,馥尘现在也给我们爷添置了一个阿哥,是不是该让馥尘进一位了。十三爷府上的大阿哥的亲娘还是个格格,多少孩子也觉得难为情”
“这倒是”淑惠顿了顿,“嫂子想给她晋到哪一步?”
“侧福晋?”萱宁看着淑惠。
“按照规制,一个贝子只允许有一个诰命的嫡福晋、一个侧福晋,剩下的都是妾和格格。皇子倒是没有太多说法,你们府眼下就只有你和馥尘两个,往后遇个选秀什么的,难保不会再有女人入府,这地位可是有家世而订的,万一往后有个外家地位高过馥尘的,你怎么办?”淑惠劝道巫道杀神最新章节。
“那你说怎么办?大格格和大阿哥都是馥尘所出,若是还做格格,倒显得我们无情了些。”萱宁说道,“怕是九嫂子又要在我耳边刻薄了。”
“她也有那脸才行啊”淑惠一脸不屑,“好了,嫂子,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小年,可现在已经腊月廿一了,再过两天就是了。”提到这话,萱宁显得无精打采。
“那你跟他说,住在宁寿宫了吗?”淑惠拽住萱宁问道。
“自然是说了,就算我不说,府里的二总管庞贵也会告诉你哥的。”萱宁依旧还是没有什么神采,看着略有些阴沉的天,轻声说道,“还真是应景呢”
淑惠看着萱宁,心里腹诽起皇父谒陵这桩事儿,不由地劝着“嫂子别愁了,再过两日就是小年了,那时候哥哥就回来了。不过,怕是……”先打量着萱宁的肚子,然后趴在她耳边小声说这话,之后就见萱宁满面通红地捶了淑惠一下,便嘻嘻哈哈地回宁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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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萱宁在此安胎,加之又发生了八福晋家的小格格“胎死腹中”的事儿,宁寿宫里没燃香,萱宁回来把毓庆宫及八福晋的情况告诉给了皇太后,提到她和冰倩“义结金兰”便是神采飞扬,还把言珊、冰倩和她逗弄淑惠的事儿也学给了皇太后,淑惠适时的撒娇,引来太后阵阵笑声。只是她们都隐去了李氏教育弘晋的事儿。
进过晚膳,淑惠告退回储秀宫,萱宁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服侍她休息也告退了。坐在炕上,想着今日淑惠的话,再想着今天的李氏,说起来馥尘的出身要比李氏好太多。从顺治爷那个时候就开始满汉一体,六部大小主事也是满汉担任,可实权在满人手中。李氏,现在该叫她李佳氏,因为生下了弘皙阿哥才抬了旗。馥尘虽是内务府选秀上来的,但她阿玛早早就随着七十将军征战,现在兵部里做个小官。阿玛是兵部主事,京城里升迁或者武举选拔都是他来掌管,她是他最疼爱的闺女,在嫁进来前就想着给馥尘阿玛升职,可这老头倔得很,推辞不受,弄得阿玛也无奈。
想到这儿,萱宁坐起身,吩咐着赖嬷嬷道,“给我准备笔墨和折子纸,我要给宗人府上折子。”
“福晋,这都晚上了,可别累坏了眼睛,有事儿明儿在做决定也不迟。”赖嬷嬷劝道。
“也成,不过嬷嬷帮我参详参详。”萱宁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老奴站着说话就是了。福晋请讲。”赖嬷嬷堆着笑说着。
“就是今儿,我跟淑惠说的事儿。淑惠说的没错,眼下府里只有我和馥尘两个人,我给馥尘进侧福晋这事儿反有些唐突了,刚想到进妾如何?”萱宁一口气儿说完。
“这事儿福晋想得周到,按制只能如此,福晋想得极是。”赖嬷嬷说道,“不进不合适,人家只会说福晋刻薄;进也不能进得过了。”
“有您这话,我就安心了。”萱宁笑道。“不过爷什么时候回来呢,这事儿也得跟他说一声才是,他同意了,我才能写折子啊,真是我太急躁了。”
“福晋是当家主母,您惦记她是她的福分,您有这份心就是她的福呢。”赖嬷嬷讨好似的说着。
“那就好!”萱宁沉下心,“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一边说着话,萱宁渐渐躺在炕上,赖嬷嬷和坠儿两个把帘子放好,看她闭上眼便走开了,留下一个值夜。萱宁睁开眼,又渐渐闭上眼,或许明儿早睁眼就能看到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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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上)
谒陵回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康熙皇帝要带着一众皇子和嫔妃南巡,缘由是视察黄河堤防,这个理由一出,萱宁捧着肚子大笑了一场,枕着胤祥的手臂数落着,“巡视黄河堤防带着宫妃干嘛”,惹得他直翻白眼儿。
若不是萱宁没多久就要临盆,胤祥也想带着她去江南瞧瞧。皇父此次南巡除了常随在身边的太子爷、大哥和自己之外,还有十五、十六阿哥等等,他们兄弟俩的母妃王氏也一并前往,只因为王氏是苏州织造李煦的表妹。
入了夜,耐不住寒的萱宁直往胤祥的怀里猫,胤祥摩挲着她的已经浑圆的小腹,“真这么怕冷?那我随扈的时候,你可怎么办?”
“多加几层被子呗。”萱宁嘴角带着笑,“在皇太太那儿,可是暖着呢,不知道她在忌讳什么,德母妃几次来接我去她那儿,皇太太都给拦住了,就是不让去,弄得我夹在她们婆媳间也是怪尴尬的。”
“皇太太那是疼你呢,八嫂的事儿让她太小心了”胤祥说完话,在媳妇儿的脖颈上哈着热气,弄得她痒痒的,在他怀里寻地方去躲,他哪里肯依,闹了一会儿才罢,反弄得她气喘吁吁,“这就是太子爷没在毓庆宫里,若是在,这可是出戏了”
“淑惠也这么说来着”萱宁想要转过身,但无奈身形着实不便,只能平躺着,他也支起胳膊肘摸着她的肚子,“我现在盼着赶紧把它生下来,眼下只觉得太……,唉,人心莫测啊。这次家宴,你也瞧见了,二嫂、八嫂她们还有三嫂、九嫂她们,想想我都是一身鸡皮疙瘩”
“九嫂这是第二次了,看来孔夫子说得没错,‘天下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胤祥又趴在软枕上,“想当年,瑾秋就是被逼来的黑市之皇:大牌二手妻。”
“哦?”萱宁挑高了声音,“这也是有典故的?看来皇太太说得没错了。”
“我随扈的这段时日,把你托付给了四嫂,若说嫂子们让我放心的,怕只有她了。”胤祥看着她,见她满脸绯红色,略显得担忧地问,“怎么了?”
“没……,没怎么”萱宁转过身吱唔着。
“到底怎么了。”他才不信。
“爷……”她又转过身靠在他胸口,手指间轻划着,“回头,我若是像馥尘那样,你可别嫌弃我。”
胤祥低头看着她,好笑似地拥紧了,不是察觉不到她的心思,“不会,你可是我挑来的。”
“你们男人可不就会拿这些话来哄女人?”她撒娇道,手更不规矩起来。
“你……”胤祥看看她,眼里有些询问。说实话,他也是想她,这段时日已经忍得久了些,“没事儿?”
“爷……”拖长声音带着一丝娇嗲,胤祥打量着她,虽是身怀六甲,可是脸盘还是小巧精致,这段时间的调养让她的皮肤也多了些光彩。他扭头看了看别处,再继续打量她,寝衣的纽襻滚开了两颗,露出烟紫色的肚兜,小腹浑圆,却有一副精致的蝴蝶骨。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眸子,“爷……”脑里紧绷着的弦儿这次彻底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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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巡是正月二十二启程,萱宁身子重不能去送行,胤祥也是提早两日入宫候着。她看着下人把东西一样样料理好才算放心。理着他的衣衫说道,“到了姐夫跟前,可别太端你这个皇子的架子。姐夫本就是个胆小的人,我在你那儿放了些银票,都是封好的,到时候交给我那个堂姐便是了。”
“哟,你还藏私呢”胤祥轻佻地在她脸上撩了一下,被她瞪了一眼。
“有人在呢”萱宁轻拍了他一下胸口,“我准备嫁妆的时候,让她帮着买些衣料,之前一直就没得见,找人送过去又不放心。爷这会儿随扈,就偏劳爷了。”
“这次曹家接驾又要花银子如流水一般”胤祥小声说着。
“既然知道曹家的难处,那就绕过去吧,去江西也是好的”萱宁巴巴地看着他,“江西也是个水草丰美的地方。”
“福晋知道?你不是一直在京城待着吗?”胤祥不在意似的问着,“没藏个什么青梅竹马吧”
一句话,萱宁的脸红了红,“我可没那般风流多情。我表姨父在江西。”
“这话说得,你江南一带还有不少亲戚在呢。”胤祥又挑了一下她的下巴,“在家里好好养胎,我等着你的信儿”
“好”萱宁点点头,整理好了衣衫,又拍了拍,轻轻福下身子,“爷,一路平安!”
“一定”说完这话,胤祥迈出门,冲着她摆摆手,赖嬷嬷扶着她走到寝门前,看着他离开,方才回到屋子里。
正月里的京城,着实的寒冷,萱宁看着外面晴朗的天,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摸着小腹道,“阿玛怕是见不到你出世了,你可别嫌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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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巡的车驾一启程,萱宁顿时陷入了一种空落落的境地,四福晋阮葶笑他们是少年夫妻,时候多了自然就会习惯妾美不及妻。萱宁经常盯着阮葶的侧颜发呆,而阮葶随之一笑,又拉着她一起说话、做活儿。
千里南巡与京城之间只凭着鸿雁传书,信里他问府里的情形、她的情形。回信里,萱宁都是一一作答,最后也告诉他,若是哪天的信儿断了,便是她被小冤家缠住了,写到这儿的时候,萱宁还抿了抿嘴,被阮葶笑说“思春”,她也不反驳。
熬到了三月,胤祥来信说皇父这边订下四月底从江宁启程返京,但已经订下六月初六的时候启程巡幸塞外,看到此她有些落寞,他还特意嘱咐他,眼前订下了太子、大哥和他是肯定随扈的,皇父也把四哥也圈到随扈的人里,但今年六月初六是四哥嫡长子弘晖的三周年祭。
萱宁看着面色沉静的阮葶,怕是她都知道了,她想知道在四嫂沉静的面容下,心里会有多大的波澜。萱宁把那封信揉成了一个纸团,扔进篓子里。
“十三弟把你惹恼了?”阮葶放下手中的衣料子。
“可不?他信里说江南女子妩媚妖娆,看得他心猿意马。”萱宁嘴里胡诌着,“嫂子喜欢这料子?”
“可不,跟内务府的不一样呢?”阮葶正拿着一块青色的料子爱不释手。
“嫂子若是喜欢,就送您了。这是我江南的堂姐托人之前捎来的。这次我也叮嘱我们爷了,眼瞧着要置办夏装了,嫂子要是喜欢多拿几块儿。”萱宁说着,也不由地拿起其他的几块料子,“嫂子白净儿,可青色显得冷了些,我瞧着这个品月色和藕色的不错,这海棠色儿的也不错”
阮葶拽着她的手道,“这色儿哪适合我啊,我都多大岁数了,还是你瞧着好,我穿都得成老妖精了。”阮葶笑了笑。
“嫂子可不显老。嫂子,您没寻思跟四哥再要一个?”萱宁凑到阮葶身边小声说着。
“老十三说的没错啊。”阮葶瞥了一眼萱宁。
“他……又说我什么坏话了?”萱宁撇撇嘴,“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瞧瞧瞧瞧,那我更不能说了。”阮葶笑着,笑声止住了,静静地看着萱宁,嘴角忽然现出了丝苦笑,“不是没想过。二嫂也好,皇额娘也好,我们不是没想过……”萱宁不明所以,眨眨眼睛有些迷茫,“二嫂的外高祖是豫王爷多铎,我娘家虽是三代一品,可我的外高祖是褚英贝勒”
萱宁瞪大眼睛,“那……那……那……,不是……不是太祖的长子吗?可……可……,他们兄弟的曾祖……”
“说白了,论起亲戚,你四哥还长我一辈呢。我嫁给你四哥的时候,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阮葶开始把自己的故事告诉给萱宁。
萱宁听着这稍显混乱的近亲关系,颇有些发懵,“这不合……,再说,参选秀女的时候还是要查的”
“能不能参选,选上选不上,全凭皇父的‘金口玉言’”阮葶笑着。
萱宁笑了笑,让人又拿了几块料子塞给阮葶,“那嫂子看见府里后添置的女人,不恼吗?”
“男人胸怀里装的是天下,女人就是让他们毫无后顾之忧。一个家族兴旺,就要看这个家族的子孙是否兴旺。”阮葶笑了笑,“把这个想开了,就不恼了。那些女人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罢了,若是他心里有你,就是府里有再多的女人,他也会让那些女人以你为尊;若是他心里没你,那你的颜面就要被她们践踏了。下人们都精着呢,哪个不是看碟下菜的?”
“嫂子说的有理”萱宁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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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八万寿节,因为皇帝南巡,文武百官在午门广场朝着南边的方向叩头行礼,内宫里的嫔妃、没有随扈的皇子及福晋都聚在宁寿宫,陪着皇太后说笑、看戏弃后重生之风华最新章节。没有随扈的太子妃言珊和五阿哥夫妻陪在皇太后的左右两边。今儿皇太后点得是一出《八仙祝寿》,萱宁对这个本没什么兴致,连连点头,冰倩推了推曦月,曦月摇了摇她,才算有点清醒。
年年都点着出庆寿的戏,太后似是陡然觉得腻味,便又点了一出《无底洞》,讲的是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遇到一对儿耗子精劫走了唐僧,孙行者去救他却见供桌上摆着托塔李天王的牌位,孙行者不依了,一个筋斗云到了玉帝跟前告御状,让李天王跟三太子去捉拿耗子精。台上锣鼓一响,萱宁冷不丁地惊了一下,看着戏台上武打,听着演员的唱段,直皱起眉头,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椅子把儿,突然轻吟了一声“疼!”
曦月坐在她身边,瞧出了她的不对劲儿,小声地问着,“嫂子,怎么了?”
“我肚子……”萱宁的手又捂着小腹,脑门上发了汗,坐在另一边的淑惠也看出了不对,忙得走到太后跟前,跪在地上道,“十三嫂子身子不适……”
太后让戏台上停住,告诉身边的嬷嬷去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形,阮葶和言珊对视了一眼,向着太后福了福身也跟了过去。到了那儿,就见八福晋冰倩半跪着身子,“到底怎么了?萱宁,哪儿不舒服?”
“好像……好像……,肚子往下坠。”萱宁没什么气力,轻声说着,“还有……疼……”
太后跟前的玉容嬷嬷给萱宁把这脉,“十三福晋,你怕是要生了……”说完匆忙回到太后身边,告诉她这消息。
围着的几个福晋面面相觑,九福晋芩颖撇撇嘴角,“这十三弟妹太会挑时候了”
“那是菩萨保佑的,心底纯净的人才会得到厚爱。”太后的声音插了进来,之后又听她吩咐道,“快抬十三福晋回宁寿宫”。
众人七手八脚的忙活开,太后和其他人随后也过去了。
之前萱宁在宁寿宫住的屋子,改成了临时的产房,太子妃言珊和四福晋阮葶守在屋子里,而几个嫔妃和雅雯、冰倩陪在太后身边。
兆祥所的首领太监匆忙忙地带着几个妈妈赶到宁寿宫。之前太医诊脉的时候,判定的生产时间是四月初。内务府派去的嬷嬷把吗哪哈都在府邸里。幸好,兆祥所的太监看到萱宁出席宫里的宴会,生怕有个万一,便备了一副。
“哎,易产石呢,还有大楞蒸刀呢。”皇太后看着小太监忙前忙后,却发现独少了这两样镇邪保平安的东西。
“回太后,奴才已经派人去乾清宫和养心殿去取了。”小太监跪着回道。
“回太后,养心殿的总管不许奴才拿大楞蒸刀”一个小太监突然跪下来。
“胆子不小,若是有个万一,他们能扛得起事儿吗?”太后指着那小太监说道。
“我说皇额娘,您太心急了,有敏儿妹妹的护佑,萱宁定会平安的。”宜妃劝道,“再说,萱宁年轻……”
“话是这话,但有个东西放在这儿,心里不慌”皇太后拍了拍胸口,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锦书说道,“锦书,你带着宁寿宫的腰牌去养心殿”
锦书领命去了,没一会儿带着大楞蒸刀到了这儿,守喜太监把大楞蒸刀放在产房外,易产石也放在那儿,保个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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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过去了,华灯初上,产房里除了萱宁因为产前阵痛发出的叫喊,还有接生姥姥在一边说着安慰话北宋小厨师最新章节。到了酉时,萱宁分娩了,诞下的是格格。姥姥们利落地收拾着,太医为萱宁和小格格“请脉”,给小格格喂了丹药之后,便听到小格格开口。
屋里的言珊和阮葶对视了一眼,有些合不拢嘴,眼角也带着笑到萱宁跟前,轻声说着“恭喜了,妹子”,萱宁此时极为虚弱,只是笑着点点头。
一个姥姥把包好的小格格抱到近前,她手指在孩子娇嫩的脸蛋儿轻轻画着,言珊说道,“想来皇太太也极想见小侄女呢,我带着过去吧”
萱宁点点头,目送着言珊带着姥姥们离开,阮葶坐在床畔,“十三弟肯定也是急着等消息呢,一会儿让你四哥给他写封信,快马送过去。”
“偏劳了。”全身一点气力都没的她还是点着头,勉强说出三个字。
“好好歇着吧,这个侄女儿是个有福的,巧不巧,跟着皇父一个生辰,往后咱们祝寿也要准备双份儿的礼了”阮葶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帕子抹了抹萱宁的额头,“有劳妹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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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江南,已经是春风和煦。因为是康熙皇帝的万寿,江南几省的王公贵族、有品级的官员都齐聚在江宁织造府,同贺万寿。
随扈的皇子们和官员们坐在一侧,另一侧是江南几省的宗亲和官员。刚刚太子已经说了一套话,现大家一起举杯庆贺皇父的万寿,身边的十五阿哥胤禑下面拽了拽他,“十三哥,对面的那个德贝勒,怎么用那种眼神儿看您啊,您跟他没过节吧”
“说什么浑话呢,哥哥我是那种惹事儿的人嘛”胤祥放下酒杯说道,“不过也奇了怪了,他怎么就盯着我呢”
“皇上,今儿这好日子,咱们是不是得让人比试比试助助兴?”说话的是住在江西的宗室萨亲王哈都。
“表弟的提议好”康熙皇帝兴致也很高,“你那边派出一个。朕这边……”康熙的眼睛扫向座位上的五个皇子,相看着到底派哪个皇子。太子出自名师,派他上场可以让江南的宗室臣服,作为候选;大阿哥骁勇善战,骑射功夫自然不差,但若是派他,怕是江南的宗亲不服;十三阿哥的骑射功夫俱佳,不过这次……,至于十五、十六两个阿哥,此次也还是算了。
“臣弟这边,不如就是我的长子,德煜贝勒吧。不知皇兄那边要派哪位外甥呢?”
萨亲王的话音刚落,坐在一边的德煜贝勒站起身走到中央跪下来,“臣有个不情之请。一直听闻十三阿哥工于骑射,还听闻十三阿哥早年见到猛虎也不畏惧,最后猎得猛虎。百闻终不如一见,何不让臣等见识一下十三阿哥的骑射功夫。臣愿与十三阿哥一同比试。”
十五阿哥一口茶喷了出来,十六阿哥吃食也掉在桌子上,觑眼看着胤祥,太子错愕了一阵也含笑点头,大阿哥也是看着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十三阿哥听完话,不由地起身出列,跪下来说道,“皇父,儿臣愿与德煜贝勒比试。”
“好!”康熙笑了笑,又看向萨亲王,觉得他这次安排比试另有目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发布了,讲述的是十三爷府上的嫡长格格终于在老康生日的时候出来了。话说这一章有些杜撰的地方,因为我着实喜欢《怀玉公主》里的江西萨亲王和哈都小王爷,那个太搞笑了。还有就是太子妃和四福晋的外公辈分,我没算明白,如不妥,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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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下)
江南没有草场,只有旌旗飞舞,不大的场子上,只放上一块靶子,两个人各十支箭,轮流。第一批,胤祥先。胤祥刚射出一支箭,正中红心,康熙微笑地点头。德煜贝勒一脸自信,随着也射出一支箭,那支箭也是冲着红心去,只是力道更大,射在靶子上将之前的那支箭挤到地上。
主位上的康熙还有一众随扈的皇子、官员都站起来了。“这也太不给十三哥脸面了”十六阿哥胤禄嘀咕道。
“瞧这样,十三哥怕是真跟这个德煜贝勒有什么过节”胤禑看着场上对视的两个人也说道,忽然又笑了,“我怎么觉得这个德煜贝勒,不是要给十三哥下马威的样子呢?”
“老十三,你要是输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可饶不了你”这次喊话的是大阿哥胤褆剑击长空。
场上的气氛很紧张,两个人都是善骑射的,互不相让,要不然就挤掉对方的箭,要不然就是共射在一个靶心上。
两个人各射完五支箭,胤祥笑了笑拉满弓准备射出第六箭,只听德煜贝勒说道,“我的宁妹子还好吧”
胤祥不解地放下弓,看着德煜贝勒,后者嘴角微笑着,“有几年没见到她了,她这几年出落得一定更标致了。”
“德贝勒的话,我回头一定转告给拙荆。”胤祥不看他,瞄准了靶子上德煜贝勒刚刚射在靶心上的箭,拉足力气射了出去,只觉得一阵疾风吹过,后射出的那支箭狠狠地把之前的那支箭的羽毛和木杆儿劈开,钉在箭头上。
一时间,全场安静下来,德煜贝勒看了看自己那支箭,放下手上的弓,抱起拳头说道,“多谢十三阿哥赐教,在下自愧弗如”,说着鼓起掌,之后就听到萨亲王还有当今圣上也跟着鼓掌,“好好待我的宁妹子,你这样的本事,我和阿玛都放心了。”
“刚刚那个德煜贝勒说什么了?让十三哥这么用力。”胤禑又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十三哥赢了!”胤禄答道。
“皇兄啊,十三阿哥有这等本事,我和拙荆也放心了。”萨亲王的话引来康熙的好奇,只听他又说道,“你的十三媳妇是拙荆的外甥女。”
若不是知晓了玛尔汉家与萨亲王家的这段渊源,怕是要跟德煜贝勒分出个胜负才算罢休。胤祥看着德煜,却想着京城里的萱宁,这丫头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之前的曹家,现在萨王爷。猛然想起嫁给他前曾经跟曦月提起过,南巡前只听她一嘴带过,并无多言,弄得自己差点和大舅子打了一场,嘴角笑了笑自言道,“这丫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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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风景秀丽,也无怪乎文人骚客都在称赞江南的秀美,“我们江南,不单山美、水美,这人也美。我那个远房小姨的容貌就不差,我这妹子该算是两白旗中的秀色了。”入了夜,德煜贝勒执拗地要带这位表妹夫和胤禑、胤禄两个阿哥到秦淮河欣赏夜景,他们虽不是第一次跟着南巡,却是第一次来这地方,胤禑和胤禄没说什么,只是胤祥挑了挑眉峰。
看着胤祥这表情,德煜用扇子点了点下颌,“妹夫这是想歪了,就算我有那个贼心,也要有那个贼胆儿才成。我这虽说山高皇帝远,但表妹若是知道了,过些日子怕是我就要写信谢罪了。”
胤禄一听来了心思,坏心眼儿地问道,“十三嫂子可是端庄贤淑的人”
“我说小禄子,你的十三嫂在你面前端庄贤淑,可是厉害着呢。”德煜贝勒说着扇子轻点了一下胤禄的瓜皮帽。
胤禄撇过一个白眼,德煜贝勒又笑着说道,“你比我年岁小,可不就这么说?你十三嫂子可是管家的好手,别以为我的表姨丈是个京官,府里就靠着那些俸禄银子过日子。你们也不想想,若是靠那点儿银子,一大家子不是喝西北风了?”
“这倒是,在京城里就听说玛尔汉大人的闺女出嫁,这嫁妆是丰厚的,看十三哥家正房的摆设也知道大概。”胤禑点点头。
“算了算,明年又该选秀了,不知道皇父会把谁家的格格指给我做媳妇。”胤禄趴在栏杆上。
“你……”胤禑瞥了弟弟一眼,“自然是宜妃的内侄女,宸雪格格了。随着皇父巡幸塞外的时候,皇父宣宜母妃过来,无非是觉得额驸该拜见长辈,她巴巴地带着宸雪格格来,你说是做什么,二哥、大哥还有十三哥都是府上有嫂子的人,她断不能让自己的内侄女做小吧”
“那不是还有哥哥您嘛”胤禄反驳道萌化之旅。
“咱们虽是一母同胞,但皇父说我也是个急躁的性子,你觉得宜母妃会愿意?”胤禑反问道。
“也是”胤禄小声说着。
“再说了,在热河,又是谁巴巴地带着宸雪格格东转转西转转的?”胤禑觑着弟弟,“怕是你也早就存着心思呢”
“德煜贝勒,您不是带我们去秦淮河赏景儿吗?什么时候动身?”胤禄突然转了话锋。
“现在就去,我在秦淮河边的煜萱阁订了包厢,在那儿秦淮河的景色尽收眼底。”德煜点点头说道。
“煜萱阁”,乍听着名字,胤祥又皱起眉,胤禑和胤禄也听出了门道,刚才的不自在不见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跟在两位兄长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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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萱阁在秦淮河岸,是个菜馆儿,做的是正经生意。德煜贝勒是这饭馆儿的大东家,萱宁只不过入了点儿银子进去,每年分得些红利。煜萱阁原名叫轩瑞阁,经营了两代,但应了那句“富不过三代”的俗话,到了第三代,东家着了歹人的道资不抵债。这铺面是萱宁的堂姐无意看到的,奈何手头着实没那么宽裕,便写信给京城里的堂妹,萱宁觉得经营饭馆儿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地点好不盘下来可惜,但若没个大靠山,也不会长久,就想到表哥德煜贝勒,有了王府做靠山,谁还敢惹?德煜贝勒当即便让人付了现银。他原打算每年给京城的表妹、还有她的堂姐年底分些红利,但萱宁觉得不投银子光拿利不妥,就投了一些,这样这儿便有了两个东家,名字在两个东家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煜本就有“盛大”之意;而萱来自萱草,有“忘忧”的意思,来饭馆儿吃饭本就是忘忧的事儿。煜属火,萱属木,一火一木若是着起来也有火烧旺运的意思。
听完德煜贝勒的说法,胤禑和胤禄两个除了腹诽没好戏可看之外,还感叹着十三哥的命好。
德煜看了眼十三阿哥说道,“大家闺阁里的千金,哪个不爱李清照、薛涛之类的。唯独她却喜欢东吴郡主孙尚香,瞧不上那些柔弱的小姐,这倒是像极了咱们满人格格该有的样子。只是我这表妹纵有千般好,却有一点不足,不会骑马。”
胤禑和胤禄又大笑了起来,“这……,我们早就领教过了。”
“不过,我敢说她的女红功夫是出挑的。”德煜话锋一转,看着凭栏眺望的秦淮河的胤祥,“一会儿,灯船才会出来,现在八成都在收拾呢,我们可以先吃着,差不多酒足饭饱再赏景儿也不迟。”
胤祥转身看了他们一会儿,又转回去,“菜还没上呢,我先瞧一会儿。”德煜也不说什么,而是走了过去,听他吟道,“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想不到你还看《桃花扇》,当年孔聘之因为这出戏,把官都丢了”德煜感叹道,说完又指了指河畔一处楼阁,“瞧,那就是媚香楼,李香君的香闺,可惜佳人不在了。”
“只怕人在,也是人老珠黄的。”胤祥摇摇头,远远看见几个汉子从灯船里出来,还领着些女孩儿,指着那处问道,“德贝勒,那又是做什么的?”
德煜顺着胤祥的手指看过去,有些轻蔑地说道“哦,江南的大户人家都时兴买雏儿回去,养大供玩乐。别说在江南,京城里也时常见人过来买。也不知道他们信了什么歪门邪道,说什么与处子媾和越多官运越旺。偏江南盛产美女,都来这儿祸害人。乡下经常听闻三、四岁的女孩儿被拐走,大概养到十一、二岁再高价卖掉。这些人是做这种缺德的买卖,也不怕断子绝孙官道无疆。”
“就没人管吗?”胤祥看着德煜。
“秦淮河看着是烟花之地,但个个都是有背景的。混到道台、知府的,哪个不是人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想保住乌纱帽不是?”德煜慢条斯理的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胤禑和胤禄研究菜谱,小声附在胤祥耳边道,“听说这次南巡,有多少官员为了跑官买来送给随扈皇子、官员的。因着皇上在金陵落脚,自然不便于在此采买,便去到苏杭两地呢”
“皇子也有?”胤祥小声问着。
“光我知道的,这次随扈的皇子里有,京城里也有。”德煜依然小声说着,胤祥还想问,德煜却不想多言,恰好他们点的小吃端上来了,去招呼吃点心,胤祥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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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煜将皇子们送回织造府便回在金陵的别墅,胤祥带着胤禑和胤禄两个弟弟给皇父请过安便回自己的院子,一路上只想着德煜的话,“随扈的皇子里有,京城里的也有”,百思不得其解。这次只有他们兄弟五哥随扈,十五和十六的额娘是汉人,地位现在只是个嫔,贿赂他们也没用;自己是不能的,大哥是个武将,极重休养生息的道理,断不会收这个来伤身子。剩下的只有,他想起四哥之前烧掉的账本,虽是匆匆翻阅了一遍,却依稀记得有几笔银两是在江南支出去的,再品着德煜的话,两个事儿串在一起便觉得豁然开朗。想着在皇父百年后,这样的太子要执掌大清的江山,陡然生出了一阵悲凉。
回屋后,张瑞服侍自家爷洗漱,胤祥拿着手巾随手抹了一把脸,又把手巾甩进水盆子,溅出一地水。张瑞错愕地看着他,他也自觉有些过了便摆摆手让张瑞下去,又思觉萱宁已经有一阵儿没有来信了,便又叫住,“府里有信过来吗?”
“回爷,没。”张瑞端着水盆立在那儿,见他又摆摆手便下去了。
躺在床上,把太子的事儿想通了;又开始记挂起京城的萱宁,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今儿听这德贝勒所说的话,心里有些佩服这个女子,在回来的时候,德煜也说,能娶到她这样的女人该是多大的幸。想着小时候那个对着自己刁蛮的小格格,或是大一些镇定自若掌管家业的女子,刚刚还是一脸纠结的他渐渐柔和下表情,喃喃自语道,“这丫头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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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寿宫里,萱宁靠在软枕上,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太后坐在一边,时不时拿着手里的玉佩逗着小女娃儿。刚生来还是满脸皱巴巴的样子,长开了就渐渐能看出她父母的样子。佟贵妃、德妃、布贵人、言珊、阮葶,还有淑惠、雅雯、冰倩和曦月站在一边笑着,却没人敢夺太后逗孩子的兴致。
“哎呦,这个小宝贝儿可真软呢,瞧着小眼睛小鼻子长得,跟他阿玛出生时候一个模样”太后笑了笑。
“皇太太真能说笑,这是小格格,若是长得像嫂子倒是好的,若是像十三哥,那不是吓死她夫婿嘛”淑惠看了眼奶娃娃,手里的帕子搅了搅,言珊和阮葶推了推淑惠。
“哟,捻酸了?”皇太后没抬眼只是问道,“这才像足了咱们爱新觉罗家的人。”又看着萱宁说道,“你这是头胎,可得养好身子,都说你是个多子多福,这往后还有的呢。”
“皇太太,小姑子还没出阁呢”萱宁有些害羞地说着,惹来几个女眷的一阵儿笑。
“这多子多孙,也是多福多寿嘛”皇太后摩挲着萱宁的头说道。
“有个事儿,还要讨皇太太的示下。我在您这儿叨扰的时候够多了,想回府养着”萱宁低下头轻声说着重生之股动人生。
“现在外面还有风呢。你眼下没出月子,哪儿都不准动,出了月子,你爱怎么着都不管你”皇太后板起脸训道,“你这身子可得仔细些。”
萱宁偷瞄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德妃娘娘,后者微笑着点点头,萱宁的心也略跟着宽了宽。
一群人接着逗着奶娃娃,见她小手握成了拳头,小嘴抿了抿又打了个哈欠,可爱的小模样又惹来一阵笑声。
“回太后娘娘,内务府遵照懿旨,送了几个名字给小格格备用。”玉容嬷嬷在帘子外说道。
“呈上来”皇太后吩咐道,萱宁颇有些不解地看着几个母妃、还有几个妯娌,“原本这名字要在她周岁的时候才有的,只是咱们这个小格格赶得日子太好了,偏巧在万寿节那天就巴不得出来给你皇玛法贺寿了”说着抱过孩子,萱宁坐在她旁边扶着老太后,只见她执起孩子的小手,指了指上面列着的几个名字“咱们叫什么好呢?”
“皇太太,您太抬举她了,不过是个奶娃娃,哪儿懂得这个”淑惠撅着嘴小声说道。
“少说两句,今儿皇太太高兴着呢。”曦月虽然也觉得不妥,但既然老太后觉得好,也无权置喙。
奶娃娃打着哈欠,小手在纸上轻轻划了一下,老太后点了点头,一旁的玉容嬷嬷陪笑道,“小格格选的是‘瑾瑜’做名儿了。”
“好,这个名字好。”老太后笑着抬手,玉容把一枚玉佩递了过去,“瑾瑜,咱们从今往后就叫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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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万寿节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可京里的萱宁没有一点儿动静。胤祥心里打着嘀咕,难道是生了?
正在这么想,那边皇上身边的梁九功也到了他住的院落,只说京里来了信儿,皇上宣他过去。一路跟着梁九功,心里直打鼓,不住地问着,“谙达,是宫里有事儿?”“谙达,是蒙古人来提亲了?”
离着皇上的寝殿没多远的地方,梁九功停下来笑着说道,“这信在皇上那儿,杂家也不知道讲的什么?皇上龙颜大悦,想是喜事儿吧”
“那这信是哪儿来的?这个谙达总是知道吧”胤祥追问道。
“好像是宁寿宫皇太后那边来的。”梁九功笑眯眯的答道,“皇上读了信,只让杂家带您过去,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那谢谢谙达了”胤祥作了一个揖,老老实实地跟在梁九功身后,绕过了九曲桥,进了皇父的寝殿。
“儿臣给皇父请安。”见到皇父时,他在考校胤禑、胤禄两个弟弟的字,胤祥跪了下来,待他起来后,胤禑和胤禄两个也给哥哥见礼。
“起来吧。刚接到宫里来信儿了,说是你媳妇儿在万寿节那天诞下一个小格格,皇太后已经赐名‘瑾瑜’”
康熙皇帝虽是面无表情,但从声音里透着喜气儿,一边服侍的梁九功听到皇帝的话后,也忙得作揖道喜,更别提胤禑和胤禄两个了。
“这孩子真会赶时候”康熙点点头。待几个儿子走了之后,对着孩子的八字皱了皱眉,丁亥甲辰戊戌辛酉,提笔坐下来批阅着,“丁亥,天干之丁属阴之水,地支之亥属阴之火,丁亥乃水火相克;甲辰,天干之甲属阳之木,地支之辰属阳之土,乃木克土相克;戊戌,天干地支皆属阳之土,比例和好;辛酉,天干之辛属阴之金,地支之酉属阴之金,比例和好。两和两克……”康熙站起身走到窗前,若是这孩子是个小阿哥该多好,不过眼下这名字,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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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
皇父南巡回来后,直接就返回了畅春园,免了觐见。胤祥算是偷得了几日的空闲,在家看看书,没事儿去四哥的府上溜一圈。更多的时候便是逗着家里刚出生的两个小孩儿。与萱宁较为亲近的几家妯娌时不时地送来些小孩子的东西,或是衣服、或是些小玩意儿。
萱宁的身子也在慢慢恢复着,素来自己的身子就畏寒,再加上之前血热的毛病,瞧着那黑漆漆的药汤子就皱眉,喝几日了,都要反胃了,看着十三阿哥和赖嬷嬷两个逗着瑾瑜,眯了眯眼睛,想端起碗趁着他们不注意倒进一边的盆景,可被抓了现形,硬是被逼着喝下中药汤,随后冲着钵盂全呕了出来。
胤祥跟瑾瑜两个眨眨眼,“瞧,额娘是不是不中用,连药汤子都不能喝”
虽然自家媳妇儿已经被那回乳汤折磨得小脸煞白,不过为了她身子好,还是叹了口气说道,“赖嬷嬷,再去给福晋熬一碗”
赖嬷嬷领命下去了,乳母把小格格抱走,萱宁不客气地坐进胤祥怀里撒娇道,“熬一碗,说的轻巧,这个我都喝一阵儿了,你就开恩,让我停了这药吧”
萱宁只穿了一件家常褂子,头发也是披散着的,再加上一副病西施的模样,倒是让人觉得可怜见的,胤祥摩挲着媳妇儿的后背,“这不是我能说得算,改日让太医过来给你诊脉,他说不用了,咱们就不用了暗面传承最新章节。”
“改日干嘛,不如就今日吧”萱宁笑了笑,一双藕臂圈上胤祥的脖颈,“爷,我求你了。”
萱宁极少撒娇,偶尔那么两三次颇让胤祥受用,他笑着垂下眸子,略略向她靠了靠,见她往后躲,便拉着她坐直了,“别怕成那样,爷又不是吃人的狼?”
“才不是呢”萱宁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只觉得嘴里的苦味儿还在,便随手拿起一颗蜜饯含在嘴里,“要不然,爷替我喝了?”
“一边去,那是给你的方子,你想害死我?”胤祥把她扔在炕上,理了理袍子,帘子外张瑞说四贝勒过府,他笑了笑,“一会儿,药煎好了乖乖喝下去,要不然我就再等几天宣太医。还有,我今儿留四哥在府上吃饭,你一会儿吩咐厨房做些可口的。”说完大笑着走出屋,只听到帘子内,媳妇儿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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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见弟弟满脸笑意,呷了一口茶说道,“什么喜事儿把你乐成这样?”
“那倒不是。”胤祥收起笑容,刚要问好便被胤禛止住,“都是自家兄弟,还是在你府里,咱们兄弟两个弄虚礼干嘛”
“是”胤祥点点头,坐在哥哥对面,“不知道哥哥来弟弟这儿,可是有什么差事?”
“才从江南回来,就惦记办差。”胤禛摇摇头,“今儿哥哥来,还真是跟南巡有关。”说着从袖子里抽出张纸推给弟弟,“这是我府里的门人去扬州的时候,别人给的,你自己瞧瞧吧”
胤祥不解地打开,是一个署名张符骧的人,他只觉得这人的名字好像在哪儿见过,再看下来,那是一首词,名为《后竹枝词》,看这题目就想起来了。在三十八年的时候,皇父第三次南巡,那次就有一首词叫《竹枝词》,说皇父南巡挥霍这事儿来的,署名也是张符骧。
胤禛看着弟弟,轻声问道“想起来了?”
“自然,那年我额娘去世了,怎会记不得。”胤祥回道,接着便往下看,“三汊河干筑帝家,金钱滥用比泥沙。宵人未毙江南狱,多少痴心想赐麻。”、“欲奉宸游未乏人,两淮办事一盐臣。百年父老歌声沸,难遇扬州几度春。”“忆得年时宫市开,无遮古董尽驼来。何人却上《千秋鉴》,也博君王玩一回”
“他自比宵人,说南巡的劳民伤财。皇父南巡皆宫中使费,不滋扰民间。但这些狗奴才为了接驾花钱无度,到头来百姓只会对皇父怨声载道。”胤禛放下茶盅,“听说这次见到致仕的张敦复大人了?”
“是,原本这次南巡,就听说两江总督阿山要加派,但江宁知府陈鹏年不同意。阿山这个狗奴才就借着‘接驾不恭’的名头在皇父跟前参了陈鹏年。皇太子也对接驾多少有些不满”胤祥顿了顿。
“那皇父呢?”胤禛攥了攥拳头。
“皇父自然觉得寒酸了些,也说陈鹏年办事不周。最后,幸亏致仕的张敦复、曹楝亭两位大人的搭救,陈大人才幸免于难。”胤祥叹了一声,又看着神情严肃的四哥,“我在江南还窥到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胤禛挑高眉毛,刚才胤祥的一番话,他着实有些不满。
胤祥原想把秦淮河畔的所见所闻讲给四哥听,但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说道,“曹家这次的银子又是个无底洞。”
胤禛摇了摇头,“这事儿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看老爷子怎么处置。咱们兄弟无权置喙,咱们知道缘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看不见,曹楝亭为人耿直,若是追下去定会倾家荡产来偿还重生之校园特种兵全文阅读。”
“可现在整个曹家哪能拿得出这笔银子?”胤祥说道,“我害怕的是,有人故意刁难曹家。”
“这事儿,皇父心里有数。孙嬷嬷的养育之恩,曹家两代人忠心侍主,到了皇父那儿都被压下来。这个时候给曹家使绊儿,那他的官运也就到头了。”胤禛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瞧着弟弟也是转着扳指,“以前没见你带过芙蓉石的扳指,这是在江南新弄的?”
“是弟媳妇置办的。”胤祥笑了笑,“实话说,四哥,萱宁还留着一笔银子,说是到时候,曹家有难的时候,拿出来顶顶。”
“弟妹怎么还搭上曹家了?”胤禛笑了笑,“玛尔汉可是个京官儿,虽说兆佳一门显宦不少,这手怎么也伸不到江南吧。”
“她搭上的何止曹家,她有一个堂姐是曹家二房曹荃的大房。她亲娘是萨亲王世子亲娘的表妹。”胤祥说道,“皇父万寿节那日,我还纳闷儿萨亲王父子干嘛找我比试骑射功夫,后来才知道。可我去之前,除了曹家,她半个字儿都没提,只说了表姨父在江西。”胤祥说道。
“弟妹还真是个有心人。万寿节那日也是有惊无险,你可知你那个瑾瑜格格是在哪儿生的?弟妹这月子在哪儿?”胤禛笑道。
胤祥摇头,回到府里,萱宁真是一个字儿也没说,只是嗔怪他没置办东西而已。
“她生瑾瑜的时候,我们正陪着皇太太看戏。看到一半儿,你家那个小格格就迫不及待的要出来,最后在宁寿宫里生出来的,连带这月子也是在那儿。”看见弟弟呆愣的表情,胤禛又笑道,“弟妹也太会赶时候了,你家那个小格格让皇太太喜欢的紧,所以破例,你们家大阿哥的名字还没下来,她的倒先有了。”
“也难怪,老太太在这紫禁城里住了四十多年,没有自己的儿女。养育皇父,还养育了五哥,见到孩子,她自然是喜欢的。”两兄弟一时间无言,只是看着彼此,笑了笑,看着外面渐渐暗下的天。
“对了,你四嫂让我转告你一声”胤禛突然出声,“她说‘弟妹是个纯良的人,让你好好待她’。”
“弟弟知道了,告诉嫂子,让她放心。”胤祥说着。
“我府里还有事儿,就不多待了。”
胤禛说着话要起身,却见萱宁带着丫头进来,福身道,“给四哥请安。”站起身后,吩咐丫头们摆好茶点。
“四哥,您看,萱宁都把这茶点做好了。府里的事儿又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好歹尝尝我们家新‘厨子’的手艺也不迟。”胤祥说道,萱宁又福下身子告退。
“那,恭敬就不如从命。这次不会像上次老十四在毓庆宫……”说完,一向严肃的四阿哥又笑出声来。
“那是老十四自己作的,到了四哥这儿自然是不会的。”胤祥抹了抹脑门儿。
“不过,这十三弟妹通过老十四也算是敲山震虎,以后可断不能在她那儿生了促狭的心思。”胤禛说着。
“唉,让四哥见笑了。”胤祥颇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还有个事儿告诉你,是好事儿。”胤禛笑了笑,“你的岳丈左迁到了吏部尚书。虽然会有些闲言碎语,不过你是知道他那阅历。六部比起来,吏部稍显轻松些。你的岳丈是个能臣,想来弟妹也是错不了。”
“借您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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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此时已经免谈政治了,只是说着最近各家孩子的趣事儿,之后又慨叹着弘晖早夭美女请留步最新章节。
“侄儿的三周年忌,我是赶不上了,到时候我让萱宁过去。也让我的小侄儿见见他的十三婶”说道这儿,气氛冷淡了下来,两兄弟间有种莫名的悲伤渲染着。“嗨,瞧我,这气氛都让我搅了”
“也不是。”胤禛看着弟弟,“之前没怎么跟弟妹见过,还挺担心她会像十四弟妹那样聒噪。但现在看着,是很稳重的人。”
“能从选秀中脱颖而出的,哪个不是八旗中的秀色。若是性子不好,淑娴、淑惠她们姐俩也不会跟她那么熟络”胤祥说得漫不经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萱宁领着下人端着菜肴走了进来,福了福身。一边说着菜名,一边摆着菜。
“听我们家爷说,四哥茹素,便做了几样素菜,若是不周,望四哥海涵。” 萱宁说着话,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很是谦恭。
“四哥,坐下来尝尝她的手艺”胤祥招呼着哥哥落座,胤禛挑着眉,胤祥又笑了笑,“都是她做的”
“偏劳弟妹了”胤禛说道,“一起坐下来吧”
“谢四哥的好意,你们谈正事儿,我不便叨扰。再说,瑾瑜眼下也离不开人。”萱宁说完福身告退。
“倒是挺有眼色的”胤禛说道,“玛尔汉真是教导有方。”
“能让四哥也称赞,可不容易”胤祥见哥哥拿起筷子了,也跟着端起碗。“四哥,快尝尝吧,莫辜负她的心意。”
胤禛点头称是,夹起一筷子清水白菜,嗯,“味儿不错!”
萱宁略站了站,听到他们兄弟的话,便回到自己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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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胤祥回房只见到卧房那屋亮着灯。进屋见到她正抱着瑾瑜在四周走动着,嘴里哼着小调儿。乳母在一边立着。四哥走了之后,他觉得窝火又喝了点儿酒。如今柔和的烛光,他的女人在哄睡他们的孩子,这样的一幕略像小时候额娘哄着妹妹的样子,当年额娘也是这样哄着他入睡的吧。轻喘了一口气儿,乳母见到她忙福身,萱宁回头看到了,便把已然入睡的孩子交到了乳母手里,乳母抱着孩子回房了,只剩下他们俩。
“四哥走了?”萱宁坐在床边倒了一碗茶递给他。
“早就走了,我在前面看了会儿兵书,就到这时候了。”胤祥坐在床边。
萱宁跟着坐下,闻到一股酒气,略皱了皱眉,“爷是说得开心?”
“错!”胤祥摇头靠在床头,看着媳妇儿一脸不解,“我先洗把脸,一会儿跟你说。”
等到胤祥洗完脸,萱宁已经铺好床,靠在床打哈欠,见他好了便掀开被窝。
胤祥揽住她的腰,她错愕地说了一声“爷”,没换来回答,耳边只有带有酒气的热吻。
屋外值夜的小太监和小丫头听到里面有些粗重的喘息,便知道今晚不用在此候着了。
云消雨收,萱宁依偎在胤祥胸前,“爷有话说。”
“你瞧出来了?”胤祥低头问道,“但你没话跟我说吗?”
“是我表姨父的事儿?”萱宁佯装不知道的样子,“我没跟你说吗?我肯定说过他在江西啊”
胤祥摸着她的脑瓜儿,语气有些加重地说着,“是,你是说过你表姨父在江西,但你没说过他是谁末日游记全文阅读!还有江南的煜萱阁是怎么个事儿也没说过。你可不知道,皇父万寿那日,我跟他比试骑射被逼到何种地步?”
“啊?真的?那你赢了没?看我不写信臭骂姨父和表哥一顿,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萱宁紧张地抬起头,又执起他的手看有没有伤。
“倒是赢了。不过,你可是要说说这事儿了。你还有哪些个亲戚,一块儿告诉我,别万一哪日随扈了,再遇到这样的。”稳着她的头,“我的骑射功夫你还不知道吗?”
“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识过。倒是你当师傅的水平很一般”萱宁撅撅嘴,“至于煜萱阁,我之前给您的嫁妆单子,你没看吗?爷还惦记我的这点银子?”
这话换来他皱眉,紧接着后背被轻拍了一下,萱宁白了他一眼,“跟爷开个玩笑都不成了。”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我不是阿玛嫡出的闺女,是庶出,我额娘在阿玛第四个小妾,因为二姨娘和三姨娘都是汉人,我额娘虽然排行最末,但却是满人,反而更受重视些。再加上,我们本已经是七姐妹了,额娘生下了关柱儿……”
“所以我这个小舅子就黏你这个姐姐”胤祥可是记得那个小舅子防备自己的眼神儿,好像他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
“小孩子心性嘛,大了就好了。你敢说你小时候就不黏人?”萱宁赔笑着说道,“表姨是我额娘堂兄的女儿。原不过是个侧福晋,后来长房没有产子的命,偏他剩下了表兄,表兄成了世子。但也只能说她没享福的命儿,前几年就去世了。至于那个煜萱阁嘛,除非表哥坏心眼儿。”
“来历倒是说了,但你在京城,怎么会想着跑那儿去弄个饭馆儿。”胤祥低头看她。
“我当时不过是想着堂姐有这个请求而已,只是修书一封给了表哥,后来他要给我们红利,自然我是没有白拿的道理,就投了过去。我过去跟你说过,贩卖人参不是长久之计了,到了关柱儿管家的时候,说不准又有什么样的变化,你虽是个皇子,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知道往后会怎样。可无论怎样,在秦淮河畔有这样一个营生,总比没有好。”萱宁叹了口气,“若是以后咱们有点事儿的话,也可以先贴补着。我娘家这边,我就只认这两个亲戚,其他的若说是玛尔汉家的,我就不知道了。爷也不必担心,有人找你比试了。”
“想不到,你这心里还有这种……”胤祥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居安思危,安逸的时候也要想着将来。”萱宁拍拍他,“从江南回来,爷也是有心事儿的,刚才又是欲言又止。若是这事儿,不是我能排解的话,那就请爷凡事看开些,终究会有福报。”
“好”胤祥笑着,萱宁在他怀里扭了扭,他摁住她,“早些睡吧。”
萱宁打了一个哈欠,抛出一个媚眼道,“我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遇上你们父女俩冤家,白天是小冤家,晚上是老冤家。”
“哟,你还挑理了?我这一年随扈在外,才有多少时间跟你过日子,爷还没说什么呢,你倒不乐意了。”胤祥箍紧她的身子。
“哎哟,都青了,逗你呢,你若是不在府里,我也是觉得空落落的。不过没几天你随扈塞外,有个事儿你可要给我示下,就是馥尘,该晋个妾什么?”萱宁抬眼瞄着他。
“成,你看着办吧,我没什么意见。”胤祥的手略有些不安分了起来,“还有个事儿,就是之前信里嘱咐的事儿,别忘了。六月初六,去四哥家看看,也陪陪四嫂。”
“知道了”萱宁圈住胤祥的腰,渐渐有些睁不开眼。
胤祥打量着她,嘴角溢出微笑,“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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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上)
皇父一行六月初六日启程,胤祥依旧提前两日入宫候着,到了那一日,满朝文武在德胜门送走帝王的车驾,除了今年跟随皇帝南巡的五个皇子,又多了十七阿哥胤礼和十八阿哥胤衸两个,胤衸与胤禑和胤禄同母,因此女眷中密嫔娘娘也跟着随扈,还有一个是佟佳氏贵妃。
送他入宫的时候,胤祥两口子还特意到宁寿宫走了一遭,佟贵妃带着淑惠也在宁寿宫。互相寒暄了一阵儿,说起了即将开始的塞外行,淑惠的脸略有些暗淡下来,弄得萱宁纳罕地看着胤祥,许是在宁寿宫做客的只有他一个男人,便要告退,萱宁也略显执拗的要送他到宁寿门。
“淑惠平日可没这么蔫儿,到底是怎么了?”萱宁随手把新绣好的一枚荷包塞进他手里:“佟贵妃不常随驾的,这次也……”
“淑惠也大了,总不能留着她做老姑娘吧。”胤祥一语中的。
“也是,这又是相中哪位王子做额驸了?”萱宁小声问道:“总得有个目标吧!你们这次去科尔沁,可那地方的王子太多了,佟贵妃去也是为了这个?”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事儿?”胤祥扬起眉。
萱宁扁了扁嘴:“那爷一路平安,我先回去了。”轻轻福了福身,见他嘴角带着笑,而她有些气不过的样子,不由得起身贴在她耳边小声道:“若是你要是填个人口回来,我就不理你了。”说完就要跑开。
他哪里允许呢?拽住她小声道:“吃味儿了?是不是正月我随着皇父南巡的时候,就惦记说这话呢?”
“是。那儿有姨父和表哥看着,我不担心。到了塞外,我可是瞧不见,你若是要填个人口什么的,也找个像样的。左右明年二三月就是选秀的时候了,到时候让皇父给你挑一个也不迟。可不准去那儿咂摸去。”脸上带着小别扭,见他促狭般的笑着,颇有些恼恨干嘛说了那一通话,活像个妒妇般,有些懊恼却又不好当着别人跟前丢了体统,只能憋红了脸甩开他的手,小跑回宁寿宫。
胤祥盯着她那个别扭的背影,笑了两声便去乾东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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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日,巡幸塞外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德胜门,萱宁在府里抱着瑾瑜的小声嘀咕了一声“爷,一路平安”,便要收拾去四贝勒府。
四贝勒府在紫禁城的东北方向,离十二阿哥胤裪的府邸比较近,跟萱宁的娘家相隔也不算远。轻便的马车路过了成贤街,就要到四贝勒的府邸。
阮葶在府里准备祭奠儿子的事儿,贴身的侍女莲儿禀报说:“十三福晋过府”,阮葶忙得放下手上的活儿,去外面迎接这位弟妹。之前自家爷也说了,今儿她会过来。这边刚出门,那边的萱宁已经下了马车,四处略略打量着。见阮葶迎出门,萱宁福身被她扶住:“都是自家人,你能过来看晖儿,我都感激不尽了。再做这些都有些虚了。”
“嫂子说着话才见外呢”萱宁有些平和地说着:“我虽然没见过这个小侄儿,但听我们爷经常提起呢。我上头也有早夭的姐姐,我也是做娘的人,嫂子的心情我是知晓的。”
“别说了,咱们进屋里去”阮葶牵着萱宁的手。
成婚后,萱宁随着自家爷来过一次,但归结到底还是他来的多一些。自己自打嫁给他后,只有归宁那次回过娘家,其他的时候还真没回去看过。
弘晖是四贝勒府上的嫡长子,府里专门为他单辟了一处小佛堂。进到佛堂里,高僧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为亡灵超度,萱宁把新绣的玩意儿放在一边,一边的钏儿提着食盒,萱宁柔声说道:“之前听十三爷提过,侄儿爱吃鱼,我做了几样给他尝尝”,阮葶的侍女兰儿把菜摆在供桌上,萱宁对着冷冰冰的牌位说着:“晖儿,我是你十三婶儿,你十三叔跟我说过你,说你也想见见婶子。你十三叔儿今儿随着皇祖去塞外了,特意叮嘱婶子一定要过来看你。他说你是个小馋猫儿,婶子就做了几道菜,给你尝尝手艺。”
阮葶打量着萱宁,一袭素白的袍子,头上插着一支银簪子,耳环、戒指都没带,礼数做得极为周全。见她净手焚完香,便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子,你的心意,弘晖都知道呢。”萱宁跟着点点头,便退出佛堂。阮葶在正房跟萱宁说着话,萱宁仔细听着她说着弘晖的事儿,又回答着府里瑾瑜的事儿,见到了晚膳的时候,要留她在府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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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阿哥府里,赖嬷嬷和乳母抱着小格格在亭子里转悠,哄得瑾瑜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什么?惹得两个老人家也跟着喜笑颜开。
九福晋芩颖并着馥尘坐在另一处亭子远远地瞧着,嘴角挂着冷笑:“我说馥尘,你这妾什么时候才能挂上福晋的名头?你瞧都给十三弟生了一对儿女了,这老十三也太小气了吧。”
“瞧您说的,府中只有一个福晋。侧福晋和庶福晋的,跟妾有什么差别?”馥尘抱着儿子说道。
“可到底听着就有差别呢?起码你阿玛在外说出去也好听些。”芩颖笑了笑:“我可是听我们家爷说了。你们福晋的阿玛要迁官了?”
“那老爷子都七十多了”馥尘吃惊地问道:“这满朝文武里,那么大岁数的不多了。”
“可不?原先是兵部尚书,现在听说是要迁到吏部尚书这个位子上。还不因为他是皇亲。退一步,就算不为你自个儿、你阿玛,也得为大阿哥想想”说着略显得不屑地瞧着远处亭子里的两个老人儿:“人家多会生,早不生晚不生,偏赶万寿节生。连带着名字都比他早。”
馥尘没有说话,顺着九福晋的目光看过去,馥尘略有些不舒坦,垂下眼看着襁褓里的大阿哥,再瞧瞧黄缎子的襁褓里的瑾瑜格格,有种万般皆是命的慨叹。
“对了,你们家福晋呢?”芩颖说道:“送行后见她往回走了。”
“说今儿是四贝勒家的弘晖阿哥的祭日,她去四贝勒府上了。”馥尘回答道。
“瞧瞧,人家多会做人。把四贝勒一家都哄住了,倒是你这般老实木讷,早晚被人欺负了。”芩颖训斥着。
这话让馥尘感到些厌烦,却还是笑道:“哪有那么邪乎,我瞧着福晋也是个心善的。不会的,九嫂子且放心就是了。”
“反正话我是带给你了,你自己斟酌吧。我就不信,哪个女人心里不藏个小九九儿。”芩颖挑了挑眉:“更何况,你们福晋未进门之前,就是个女东家,没点儿手腕怎么做事儿?听我们家爷说,她名下的几个铺子铺面虽小,进项却丝毫不输给我们家的铺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笼人的,她娘家下有个饭庄,手艺好得很,我们家爷几次高价挖人都没成,那些人都是见利忘义的。姐姐我就跟你说吧!她可是有些手段的”
馥尘看了看芩颖,心里有了些犹豫。说福晋有手段,那是在持家上有手段罢了,但是待她还是极客气的。十三爷在户部住着的时候,她也是多靠她的帮衬才多得了好些照顾。
芩颖见馥尘的神色,冷哼了一声:“我还真得回府了。左右都是你自己的事儿,姐姐的话就当是提个醒,凡事儿多上点儿心。”
“多谢了。”馥尘抱着孩子,嘴角是清浅的笑,让人有些摸不着情绪,芩颖撇撇嘴略显得不满甩了一下帕子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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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府今儿茹素,几道素菜做的精致,两个女人家聊着家常,一会儿有个小厮过来禀报说四爷回来去了,阮葶放下筷子吩咐了几句,见萱宁也放下筷子,不由得笑了笑:“妹子在这儿就别这么拘礼,倒显得生分了。多早晚你也像老十三似的,在这儿就当成自己家。”
被这么一说,萱宁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红了红脸,阮葶舀了一勺茄鲞放进萱宁碗里,轻声道:“谢嫂子”
“在这儿就别这么客气了,你们家可没你这么客气。那时候,他和晖儿……”阮葶说了一半又想起了儿子,萱宁看着她,她用帕子捂了捂嘴:“瞧我,失态了。”
“哪个做娘的,不想自己的子女?”萱宁拍拍四福晋的手背:“下次,等瑾瑜在大些,就抱过来给陪嫂子,您可别嫌她闹”
“这敢情好,现在瑾瑜大概得这么大了吧。”阮葶说着比划了个尺寸。
“有个孩子在身边,也省得嫂子胡思乱想才是。”萱宁的声线温柔,看着嫂子道。
阮葶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玛尔汉大人要左迁到吏部尚书,这事儿知道吗?”
萱宁“啊?”了一声,摇摇头一脸迷茫神色:“这事儿,我们爷没说啊。”
“就是最近的事儿。玛尔汉大人是个能干的,朝上像他这般年纪的,能有几个?”阮葶点点头。
“可……”萱宁叹了一口气:“他可是一直想致仕呢?怕是又落空了。”
“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阮葶笑了笑:“必是他能干,才有这个安排的。”
萱宁嘴角弯了弯,看着阮葶吃了一口她夹的茄鲞。心里腹诽着,名义上是这两个部的尚书是掌管着吏治和兵权,但其实手中的权没那么大,不过是瞧着好看罢了。阿玛宦海沉浮了一辈子,现如今虽然左迁了吏部尚书,但背后说不定就是说因为十三爷的缘故,到是像是沾了皇亲的光呢。
天色略显的有点晚了,阮葶瞧了瞧这天儿,看了看萱宁也看着天色:“这天儿都这么晚了,我该回府了,要不然那丫头指不定怎么闹呢。”
“可不,孩子这个时候才闹呢。”阮葶笑了笑站起身,萱宁也跟着站起来,马车已经停在正房的抱厦前,阮葶看萱宁上了马车才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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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四贝勒胤禛才到了正房,阮葶拾掇着些小孩子的衣物,眼圈也是红着的,想来这是因为弟妹和孩子的事儿才会这样。他原是要随扈的,但后来念及还有国事要忙,所以就被留了下来。
“想弘晖了?”胤禛轻声问道。
阮葶听到这个声,抹了抹眼睛:“爷,您回来了”
“听说你留弟妹在这儿吃饭了,我就没过来。从衙门回来,去陪了陪弘晖。”看着她手边那些小孩子的衣服:“你这是要给十三弟家的小格格?”
“穷人家为了孩子长命百岁,都做个什么百家衣。十三弟家肯定不缺这个,但讨个彩头还是要的。晖儿走了三年,我拾掇拾掇,留几件儿,剩下的给弟妹,让她给家里那几个孩子做个百家衣、兜衫什么的。”阮葶一脸淡淡地:“保长命百岁吧”
“好。”胤禛点点头:“你若是喜欢那孩子,我就跟十三弟说说,让瑾瑜那丫头时常过来待些日子。”
“这哪开的了口,都是娘的心头肉。”阮葶笑着说道,顿了顿又说道:“今儿我跟弟妹说玛尔汉大人左迁到吏部尚书的事儿,弟妹瞧着好像不高兴似的。”
“玛尔汉致仕的念头又不是头一次了,搁在几年前就有了。伊文瑞、张敦复之后,他这念头就没断过,这老头儿可就想着安享天伦。再说了,吏部看着是六部之首,可跟兵部一样没个实权。这十三弟妹知道老头子啥心思,她怎么能高兴呢?”胤禛说着:“皇父也是,这满朝文武一大把,怎么就想起让玛尔汉来补这个缺呢?”
“皇父自有他的考虑”阮葶想了想说道。
胤禛叹了叹气,揽过阮葶,后者的脸上变得柔和了许多:“你在家里,若是觉得闷得慌,就出去走走,我这边也让十三弟告诉弟妹一声,左右都能给你做个伴儿。”
“爷?”阮葶不明白地抬眼盯着自家爷的下颌。
“晖儿走了三年,这几年料理府里的事儿也着实辛苦。这个十三弟妹,你着实喜欢,就时常走动走动。”胤禛低头看着妻子。
“那我……,在这儿谢爷了。”阮葶轻轻点点头:“听十三弟妹说,晖儿跟她弟弟一般年纪。”
胤禛哼了一声点点头:“这十三弟妹本就是玛尔汉老来得女。这家业都是交给男孩子传,这才有了她那弟弟。十三弟见过,据说归宁礼的时候,那小子忒不待见十三弟”
“哟,还有不待见他的?”阮葶挑了挑眉头。
“可不,那小子忒粘十三弟妹。弄得他跟小舅子关系可一般。”胤禛说道。
“我怎么觉得,爷是‘幸灾乐祸’呢。还说十三弟呢?您跟我娘家兄弟的关系就好了?”阮葶嗔怪道。
一时间,胤禛无语,只是看着妻子道:“在衙门待了一天,肚子空落落的,还有吃的吗?”
“我这就让人摆饭。”阮葶愣了愣,忙得去吩咐人,胤禛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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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走了几日,一路舟车劳顿,除了轮流与两个哥哥护卫着皇父的车驾,余下来的闲暇时间便是跟弟弟对弈。
胤祥双手撑着桌子,看着对面的胤禄,见他终于走了一步,嘴角勾起坏笑,抬手赏了弟弟一个脑瓜儿嘣:“不长记性的东西,你上一盘就这么吃的亏,这盘还这么走,看来不给你脑门弹出个包,你是没记性啊。”
胤禄捂着脑门儿说道:“十三哥也太狠点儿了。”又嗔怪地看了一眼胤禑:“十五哥也不帮帮我。”
“我上盘跟你说了,你不是嫌哥哥多嘴吗?还说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什么的,我要是再说不成了小人了?”胤禑说着也用扇子骨敲了弟弟的头。
“嘿嘿”胤禄傻笑两声:“弟弟给哥哥赔罪了,您还是指点指点弟弟吧。这么弹下去,我这脑门儿就甭要了。”
三个阿哥说着话,就见皇父身边的梁九功匆匆过来说道:“奴才给三位爷请安。”
“快起来,梁谙达,您这样岂不是折煞我们哥仨儿了。”胤祥起身说道:“您这是有事儿?”
“回十三爷,皇上找您过去。”梁九功说道。
“那我这就跟您过去。”胤祥麻索麻索穿着的蟒袍,心里暗想着幸亏没换常服。刚抬脚指了指一边的胤禑:“十五弟,我这位置换你”,说完就跟着梁九功走了。
胤禄盯着胤祥的背影拍拍手:“可是没人再弹我了。”
胤禑板起脸看着弟弟:“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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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往常,胤祥还算好,但这次就觉得惴惴的,离着皇帐还有些距离,拉着梁九功道:“谙达,皇父这是……”
梁九功看着胤祥笑道:“十三爷,不用这么担心,皇上不能怪罪您。”
“那,到底是……”胤祥轻声问道。
“这今儿京城送来批折子,里面有两份折子,一份是你岳丈玛尔汉大人告假的折子,一份是吏部那几个主事参你那岳父的折子。”梁九功说道。
“这算哪门子事儿啊。”胤祥不由地挑高了嗓门。
“是啊!这算哪门子事儿啊。皇上也想问问您。”梁九功笑了笑。
“嘿!这老爷子。”胤祥摸摸脑门儿。
“杂家琢磨着,玛尔汉大人不是第一次有这致仕的念头了。那告老祈休的折子,杂家都见着好几次了。”梁九功说道:“没准儿,大人是想十三福晋了?”
“不会”胤祥一边又做了个请的姿势:“还请谙达带路。”他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心里却在想,自打萱宁嫁给他之后,怕是只在归宁的时候回去过一次。闺女是泼出去的水,可岳丈可是把闺女当宝似的疼,怕是老爷子真想闺女了想出病了。思及此,胤祥突然有了想法,要不然跟皇父说说,等回京城之后,带着媳妇儿去探病?他一边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皇帐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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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下)
进入六月,萱宁只想着女儿的百禄快到了。看着坐在床上依依呀呀的小人儿,萱宁拿着小玩意儿逗着她:“好快啊!瑾瑜,你快到百禄了。”
一边服侍的几个丫头听到这话互相看了看,只听赖嬷嬷道:“可不,算了算,今儿是六月十八,再过十天,就是小格格的百禄了。奴才们把东西都准备齐了,就等着那日呢。福晋都想请谁过府?”
“就别麻烦这些了,反正爷又不在家,没劲!”萱宁恹恹地放下东西,撩着女儿的小脸蛋儿逗她道:“我说丫头,怎么办,你阿玛不要咱们娘俩呢。你瞧,你出生的时候,他不在跟前,你洗三、满月的时候也不在,等到你百禄的时候还不在。”
“瞧你,又在那儿胡说什么呢”萱宁随着声音抬头,原是冰倩,说完话便进了屋:“这百禄可不能含糊,何况还是这个府上的嫡长女。你这丫头又冒傻气儿了,你这是跟十三弟置气呢?还是跟皇父置气呢”
“当然是跟我们家爷,我哪敢跟皇父置气呢”萱宁抿抿嘴。
冰倩坐在她身边,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儿:“瞧你委屈的。十三弟在皇父跟前可是风光的,随扈是三不五时就有那么一遭,若是总这样,你岂不是要气出病来?”低下头看着躺在床上伸胳膊伸腿儿的瑾瑜:“再说,百禄可是大日子,你就这么对待瑾瑜啊!还如此说,将来咱们的瑾瑜格格可是要恼恨她阿玛的。”
“她敢!”萱宁不觉得扬起声儿,见冰倩捂着嘴偷笑,才发觉刚刚那话是被人激出来的,瞥了眼冰倩,嘟囔着“姐姐就知道欺负我,也没个姐姐的样子。不知道今儿哪阵风把您吹到我们府上了?”
“还能哪阵风?我可是想妹子的”见萱宁一脸不信,冰倩作势又要掐她的脸蛋儿,被她躲了过去:“皇太太说六月廿八日是瑾瑜的百禄,惦记着呢”
“您这是刚从宫里出来?”萱宁抬起头。
“是”冰倩抱起瑾瑜:“你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皇父万寿之时生下的大格格,想别人记不住都难。皇太太的说‘这百禄也是满人极重视的,再说还是个闺女,自然要好好操办呢’,说是那日叫上在京里没随扈的兄弟妯娌,到宁寿宫一道乐一乐。”
“这哪能成?”萱宁推拒道:“这动静儿太大了,少不得别人家的嫂子得怎么骂我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想怎么个操办?”冰倩摸着婴孩儿软软的小手,拿着一串儿逗着孩子。
“我倒想在府里弄的,到时候叫上二嫂子和几个熟识的妯娌,还有淑惠,在我们府里好好热闹一下。爷不在,也不好请兄弟不是”
“倒是个大家闺阁里出来的,兄弟也有这么多讲究。罢罢罢,若是太过操办,怕是也会折寿,我这就去宫里再走一遭,把你的心思告诉皇太太。”冰倩放下瑾瑜起身道:“不过那日我可是来叨扰的,记得把帖子送到我府上。若是不请我,你这个妹子我也不认了。”
“难得姐姐还惦记我们家瑾瑜,这帖子我定是让身边极妥帖的人送过去。”萱宁也是笑着起身,赖嬷嬷抱着瑾瑜,跟着福晋一起送八福晋,看着她上了轿子走远了,萱宁接过嬷嬷手里的孩子:“曾祖母给咱们过百禄,高兴不?”
小孩子咿咿呀呀地不说话,瞧着似是高兴。萱宁也跟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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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瑜百禄的前两天,便是六月廿六日,内府里的人给小格格送来新制的衣裳,萱宁也接到了自家爷的信,顺带着还有皇父的口谕,一时间竟有些困窘,捶了捶胸口,摸着女儿的脑瓜儿:“瑾瑜啊!想不想见见你的郭罗玛法?你瞧,从你出生到现在也见过他,额娘带你去瞧瞧?你皇祖可是准了。”
“福晋,让庞贵去告诉老爷一声儿?”赖嬷嬷低头问道。
“告诉他干嘛?咱们就坐那轻便的马车,让他措手不及。”萱宁想了想说道:“我倒要瞧瞧,他整日在府里到底干嘛呢。”
“可……”赖嬷嬷还想说,被萱宁止住了。
“都去准备着吧。之前我坐月子的时候,皇太后赏下来的东西,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就给他拿去吧”萱宁抿了抿嘴唇儿,笑着说道。
“可……可……,那都是给女人吃的,要是老爷吃了,会出事儿的。”赖嬷嬷摊开手道。
“哪里是给他的,他现在是装病,若是吃了就真病了。我这是给家里的几个姨娘,还有师傅、姐姐们的。您想哪儿去了。”萱宁笑了笑:“不过,挑些金贵的,给我阿玛拿过去些”
“是,福晋”赖嬷嬷点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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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尔汉府外门可罗雀,但在后院还是热闹的,守门的下人见是府里的小姐回来了,忙要去通报,却被萱宁止住,赖嬷嬷跟着福晋快步走进庭院,穿过两道抄手游廊便进了后园子,几个人坐在亭子里,老远就听到阿玛和关柱儿两个吵嚷的动静。摇头加快步子。
“臭小子,你也不让着点儿你阿玛。”玛尔汉的声音中气十足,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落子无悔!你……,你这是干什么!”关柱儿说着话,棋盘猛地被人胡乱一抹,不由得生气,一抬头却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姐姐:“姐……”
“装啊!阿玛,您不是心气郁结,您不是在家养病吗?敢情这养病养成这样?”萱宁先是看着阿玛,之后又手指戳了一下弟弟的额头:“姐姐嫁出去了,你就不照顾着阿玛?不知道他身子不好!”
“姐……”关柱儿耷了个头:“一回家就训人!”
萱宁推了一下弟弟的头,又打量了一圈,见师傅一家子都在,微微吐了吐舌头,像伊桑阿夫人福身道:“给师傅请安,给六姐和六姐夫请安。”
跟在后面的赖嬷嬷和庞贵把带来的礼品放在桌子上,关柱儿起身让姐姐坐在石墩上,玛尔汉低着头不敢看女儿,但时不时地偷瞄着一个老嬷嬷抱着的襁褓:“我说阿玛,您还真是我的好阿玛啊。之前我只当您想致仕,过几日就去衙门了。却没想到您在家里下棋……”
“不是,闺女,你咋知道这事儿的?”玛尔汉看着女儿道:“还有,那个是……”
萱宁看着眼前的阿玛,又回头看着身后的嬷嬷:“您以为是谁说的?吏部参您的折子都送到塞外了,这是塞外回来的口谕。至于她嘛,那是您的外孙女,过两日百禄,万寿节那日,我还以为您和师傅都知道呢?看我那样子,您们也不说看看我。”
“那是内廷,我这也得能进去算啊!你都嫁给十三爷这么长时间了。我说‘外官不能结交内廷’的规矩都不懂?这还用阿玛和师傅教你?”玛尔汉借此说道:“你在内廷生产,我和你师傅没有懿旨,怎么进去?就能待在乾清门外。我自个儿的外孙女,到今儿才看着,您觉得在皇上那边没面子,我还觉得在同僚跟前跌份子呢。让我瞧瞧,行吗?闺女?”
萱宁呶呶嘴,从嬷嬷手里接过襁褓,玛尔汉、伊桑阿夫人、六姐,还有弟弟关柱儿都凑了过来,关柱儿踮起脚尖看到小婴儿撅撅嘴:“一点儿都不像姐姐,小鼻子小眼的。”
萱宁也跟着撅嘴,六姐手指戳了一下弟弟的额头:“臭小子,你小时候也这样。”
“谁……谁说的……”关柱儿不服气:“一看就随十三阿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臭小子,那是你姐夫!”萱宁啐道:“不过,我那小姑子也说她长得像十三爷。”
“我没说错吧!你就说说,这长得像十三阿哥,将来出嫁可怎么办?”关柱儿托着腮帮子嘀咕着。
没想到又遭了萱宁赏的爆栗子:“你叫声‘姐夫’不成啊!再说,我们家闺女不用你愁。到时候……”一时间,萱宁没有了底气,将来这孩子会怎么着,嫁到哪儿?嫁给谁?他们这些做父母的都不能做主。见阿玛、师傅、关柱儿他们都盯着自己,眉梢一挑就说道:“肯定是个青年才俊”
“这倒是,到时候,皇上那边真是得仔细挑选呢。十三爷说到底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将来给她挑个好夫婿不在话下。”六姐安慰道。
“嗨,我说阿玛,咱们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萱宁回过神:“您瞧瞧这身子骨这么硬朗,怎么就不愿意去衙门呢。那参人的折子都送到塞外了,到底为什么啊!要怪就怪您官考的时候,考的那么好干嘛!”
“瞧瞧又不懂规矩了吧!这尚书衔儿哪是考的,那是……”
玛尔汉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关柱儿打断了:“还不是因为您是皇亲嘛,再说十三爷……”萱宁瞪了一眼弟弟,他立马改口道:“姐夫,姐夫,是皇上跟前受宠的皇子。过去阿玛是兵部尚书,那是堂堂正正累官累到那儿的,现在这算什么?说阿玛累官?那朝廷里像阿玛这样的也有啊!可皇上为什么就让阿玛迁了吏部尚书?阿玛这个官衔儿弄得‘名不正言不顺’,得怎么看阿玛。阿玛都憋屈死了。”
“这倒也是!”萱宁点点头:“我知道阿玛肯定是憋屈,可‘身正不怕影斜’,您若没那个能力,皇父能让您担当这样的差事?您闺女嫁给受宠的皇子,那是说您生得好,他们就是想把闺女嫁进天家,也得有那个德与貌。”
“你这是自夸呢?”六姐瞥了萱宁一眼:“不过你的确是个有福气的。”
“阿玛,衙门还是要去的,这次是皇父把那些折子压下来了”萱宁顿了顿,看着阿玛叹了口气又说:“任命已经下来了,您让皇上如何收回去。您是老臣,跟他还有姻亲关系。去年底彻查户部,您是知道的,这满朝的文武,他能信得着可依仗的又有多少?他能不知道您的心思?可您还这样,您让他说什么?参您的折子就跟打他脸一样。阿玛,算闺女求您了。再说您跟皇上怄气,将来能有您好果子吗?我可是听说了,把皇上惹急了,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索……”她顿住了,颇有些不安的看着师傅。
伊桑阿夫人一副坦然的表情,看了萱宁一眼,看着玛尔汉:“我说亲家,我阿玛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当然,这也是咎由自取。当时文瑞和我都指望着皇上能看在元后的面上,能放宽些,可最后还是……”伊桑阿夫人看着儿子和媳妇儿:“眼下,我最担心的,便是儿子。别因为他郭罗玛法耽误了前程。萱宁说的没错,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皇上都如此说了,我也不能再这样舔着脸在家里呆着,皇上给我几天的假,我明儿就去衙门。”玛尔汉点点头,颇为郑重严肃。
“我说姐姐们,阿玛这么郑重,是刚才那个耍赖的吗?”关柱儿站在两个姐姐中间小声问道,萱宁和六姐对视了一眼,揪着弟弟的一只耳朵,关柱儿“哎呦”一声,两个姐姐松开手:“真不知道两个姐夫娶的是媳妇儿,还是母老虎”,见姐姐们斜眼看他,忙得捂住耳朵不说话。
“今儿都在,要不然咱们让川菜馆的厨子过来,烧两道菜?”伊都立在一边儿张罗着。
“行啊。”萱宁颇有些开心,一边的赖嬷嬷咳嗽了两声,示意她该回府了。
伊桑阿夫人也明白赖嬷嬷的意思,笑了笑走到赖嬷嬷近前:“今儿是萱宁归宁礼后,第一次回家。大人高兴,我们也跟着高兴。若是太后那边怪罪下来,你就推给我就成了,就说是我的不是。”
伊桑阿夫人都如此说了,赖嬷嬷尴尬地立在那儿,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哪能往您身上推?福晋也是极想娘家的,太后那边有奴才说就成了。”
“那就多谢你了。”伊桑阿夫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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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娘家回来,萱宁抱着孩子待在屋里,赖嬷嬷看着她时而摇头,时而叹气,时而瞪大眼睛,时而又有些萎靡不振。
“福晋这是怎么了?”钏儿小声问着坠儿:“刚刚在亲家老爷那儿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回家就这样了?”
“那是她娘家。虽然比不上阿哥府,却是她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儿,今儿在那儿见到的都是她最亲近的人。福晋回来就这样,这也是人之常情。”坠儿自以为明了。只听里面唤了一声“赖嬷嬷”,身边站着的嬷嬷应了一声便进去了。
因为在娘家吃了晚饭,萱宁怕存食,抱着瑾瑜一遍遍在房里走着,赖嬷嬷进去后,见她看孩子睡着了,就放在床上,拉着她坐在椅子上:“嬷嬷。虽然皇上的心思,我们都不能琢磨,但我阿玛迁到吏部尚书,我还是有点迷糊。阿玛年纪不小了,在兵部尚书这位置上终老也无妨啊。”
“您这么谨细的人都琢磨不透,我这个老奴才更是琢磨不透。”赖嬷嬷笑了笑:“不如,等爷回来,你们一道参详。这两日还是准备大格格的百禄为好。”
“也是,爷什么时候能回来?”萱宁砸吧砸吧嘴儿看着床上的孩子:“这又赶不上孩子的生辰,真没见过他这样当爹的。”
“爷,他也是没辙嘛”赖嬷嬷陪着笑:“皇上点了爷随扈,他还能说个‘不’?”
“赖嬷嬷,我不是那个意思。”萱宁摇摇头。
“我知道您不是那意思。福晋疼爷,奴才还是知道的。爷这次身不由己,估计他人在草原上,心都飞回京城了。”赖嬷嬷笑道:“咱们这小格格是有福气的呢?您想,那么多皇格格,偏就咱们小格格跟皇上同日,到时候得有多少人陪着他们祖孙俩。别人家的阿哥、格格都是到了周岁,宗人府才把名字圈出来,偏咱们家的格格才满月,就有了名字。别的府,眼馋着呢。”
看着眉飞色舞的赖嬷嬷,萱宁不忍打断,但看着睡熟的闺女,却又忍不住让她小声点,赖嬷嬷点点头便又絮絮叨叨了起来,不经意地苦笑了下。跟皇父同一天的生辰,到时候谁来能记住她的生辰,只怕到时候就连她的阿玛和额娘都不能陪在她身边。思及此,萱宁懊恼起了自己,如果当时没有浮碧亭的邂逅,那么她或许会嫁入天家,或许也会如家中姐姐们一样,听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嫁人终老一生,阿玛也不会在衙门里被人看做皇亲而平白曲解了他的才干。万般皆是命!明儿阿玛就要去吏部衙门了,她还不知道这个宦海浮沉大半生的老人,在衙门里会如何,想必皇父也会有口谕到那儿吧!可如何能堵得住那些小人。
萱宁又叹了一声,摆摆手道:“过两日就忙了,今儿累了一天,偏劳嬷嬷了。早点歇息吧!告诉孙乳母一声,格格今晚跟我一起睡,她在次间儿歇息。”
赖嬷嬷应了一声,便退出去安排值夜的事儿。萱宁看着床上熟睡的闺女,粉嫩的脸蛋儿缀着两朵潮红,鼻息一呼一呼,甚至安静,这么小的孩子怕是不知道大人世界里的浮躁,皇父把淑娴嫁到草原,眼看着淑惠也逃不掉,那么自己的闺女呢。看着小丫头睡得极沉,自己拾掇利索后,把闺女略向床里抱了抱,搂着女儿睡下了。
熄了灯,萱宁辗转难眠,懊恼起了当初的莽撞。若是当初……,黑暗里萱宁摇摇头,又看着女儿,若是没有那次的邂逅,怕是也不会遇到现如今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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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
瑾瑜过了百禄,当娘的开始盼着孩子满周岁。瑾瑜百禄那日,京城里跟萱宁关系好的、她的娘家人都来了。几个熟识的福晋还带了厚礼。
早前八福晋冰倩要把正乙祠的戏班子请来,大家一同热闹热闹,却被萱宁止住了,怕礼大福薄,冰倩想来是这个道理,也就作罢了,只送了些小玩意儿和小丫头该穿的衣服。毕竟百禄也不是什么大礼,况且孩子的阿玛也不在,热闹却也比较低调。
与刚嫁过来不同,萱宁除了管府上的大事小情,又多了孩子这个差事。每到月底和月初的时候,也是她最忙活的时候,别人送给孩子的礼,都一笔笔记好了,挑了几样给照顾孩子的嬷嬷、乳母,其余都封了起来。
七月的京城里,渐渐有了点儿秋意,暑热退了,瑾瑜也不像夏日那般吵闹,使得萱宁有几日空闲打理府里的账目。钏儿一笔笔地念给她听,她和坠儿两个拨弄着算盘儿,两人手里的数对上了才算,府里的二总管庞贵在门口候着,怕是有前院儿有什么动静,以便不打扰主子。
屋子里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庞贵透过轻薄的高丽纸窗户看见府里的小厮匆忙忙的进了院,悄悄从房里退出来,那小厮给庞贵请安后小声说道:“二总管,内务府和刑部来人了,在前院儿候着,说是有事情询问您,您看……”
庞贵看了眼没有惊扰到福晋,便轻轻摆摆手跟着那小厮出了院子。到了前院儿,内务府的几个办差的人和刑部的人都在偏房喝茶,见庞贵进来了,互相抱拳便说起事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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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这样,南城兵马司今儿在赌场里抓了一个泼皮,原且是因为赌输了,那泼皮便拿了个金元宝抵了,可赌场就是个无底洞,再没钱支付赌资了便告上了兵马司。朝廷是禁赌的,那泼皮以为告官查了赌场就了事了,可赌场也不是吃素的,收金元宝的时候,就瞧见上面打着内务府的印儿,哪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反咬了那泼皮一口。既然涉及到了内务府,自然要问问是哪家出了事儿。
庞贵拿着元宝仔细瞧了瞧,摇摇头说道:“我们府上没听说失窃,大笔的支取都是从我们福晋、账房先生、我这边都签字了才成,可最近没……”庞贵掂了掂摇摇头:“我们福晋最近也赏给下人的。”
“您再好好想想。虽然知道十三爷在皇上跟前是这个”那人竖起了大拇哥:“但,皇子府中失窃可不是小事”
“那个泼皮说,他媳妇儿是个奶妈子”刑部的人也想起记录下的事儿。
“哎,别说,我们家的二格格刚过百禄没多久”庞贵拿着那个金元宝,仔细地查看了一会儿:“府里这些东西,都是封存的。我们福晋用水牛皮把金元宝、银元宝都封好,再用牛皮绳扎紧,放在她房里的地窖。从她那儿拿这个,还真是费事儿呢。”
一句话说得内务府和刑部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兀自沉思的庞贵:“听说十三福晋的阿玛,玛尔汉大人在刑部当过员外郎,难怪这么谨细。”
庞贵还在细细端详:“前几日,我们家二格格百禄的时候,皇太后娘娘拿着金元宝逗她,后来也没见皇太后娘娘拿回去。那日都是福晋和奶妈抱着格格的……”
“这就对上了,那个泼皮说他媳妇儿是皇子府上的奶妈子,姓孙。我们查了查,只有十三爷府二格格的奶妈是这个姓氏。”内务府的人说道:“若是这样,这个奶妈我们是不会留了。还劳烦您跟十三福晋回禀一声,我们把人拘起来。”
“这个……,您二位先歇着。这事关我们家二格格,我要请示福晋才是。”庞贵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不是他能做主。就算他能让内务府的人把奶妈带走,二格格必是要哭闹的。
“这是一定的,烦您跟十三福晋通禀一声。”内务府的人客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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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贵让人上茶,自己退出屋子,见没人了便向内院快步走去,可是到了福晋住的院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通报,在院子里打着圈。
萱宁从账册里抬起头,看着院子里的庞贵,好笑地说着:“瞧,什么事儿把庞贵难住了,在院子里打圈也没个深沉。”
坠儿和钏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定是不好开口的,所以才着急呢”
“去把庞贵叫进来,我有话问他”萱宁随手一扔,剔红杆子的羊毫笔在清水里晕出个墨圈,渐渐清水变浊。
庞贵很快就被带进来,打千儿跪在面前:“给福晋请安!”
“起来说话。庞贵,前院出事儿了?”萱宁翻阅账册,轻声问道。
“这,福晋……,奴才有事儿禀告。”庞贵定了定心看看一边伺候的几个丫头,萱宁明了摆摆手让丫头们去门外伺候。
见人都走了,庞贵才将内务府和刑部告知的事情复述给她。
萱宁放下册子,看着下面的庞贵:“此事当真?”
“是,内务府和刑部的官差就在前院,讨福晋示下。”庞贵垂下眼。
“孙氏,我倒是听赖嬷嬷说过,她那日子过得苦。当奶娘也是迫不得已,听你说她相公跟赌坊的人互相扯皮,料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怜之人必有她可怜之处,我让赖嬷嬷跟孙氏说说,看看她怎么说。”萱宁点点头,看着对面的庞贵:“去把赖嬷嬷请来,这事儿咱们仨知道就成,别传出去,少不得让皇太后和爷担心。若是我在这儿之外听到了,小心你的舌头。”
“是,福晋!”庞贵应了一声退出正房。
庞贵匆匆退出去了,萱宁看着桌上的账册,想着瑾瑾瑜满月的时候,赖嬷嬷跟她说的事儿,那是孙氏的故事,让她颇感她身世的可怜,也幸得她奶水充裕,被内务府挑中充当奶妈子,要是搁在那样的家,该怎么办,早晚也会被那个无赖的夫君卖了。也因为这个,萱宁每月多给她二两银子贴补。想到此处,不禁慨叹道,若是个赌徒,怕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养成的,每个月的二两,肯定不够挥霍的。这次的金元宝怕也是被逼的吧。
“福晋”赖嬷嬷看她对着窗外出神,瑾瑜格格刚刚睡醒,被孙乳母抱着在小院里散步。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儿,让她嘴角微翘,满眼都是为娘的骄傲,可府里的事儿又有些急,便不由地出声儿。
“赖嬷嬷坐”萱宁随手把她让到椅子上坐好,赖嬷嬷先给她斟了一杯茶,又自斟了一杯。
“庞贵已经把那事儿跟我说了”赖嬷嬷说道:“不知道福晋的意思”
“孙乳母也是个可怜的”萱宁点点头:“这事儿是有人逼迫的吧”
“不瞒您说。还真是,前几日,她男人还找过她,原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回来脸上就带着伤。”赖嬷嬷说道。
“就是前几日您求我要膏药?”萱宁反问。“莫非是……”见赖嬷嬷点头,萱宁撇撇嘴:“还真是个孬种,有本事就养老婆,没本事才打老婆。”
“可不是,怕是也逼得没辙了,才拿的。说到底,她心地也不错。”赖嬷嬷也替孙乳母求情。“福晋,这样的男人,可是个祸害。”
“既然这样说,那……”萱宁冷笑了声:“这男人也太不自量力。孙乳母是他媳妇儿,但也是皇孙的奶妈,这也是他能碰的?他已然这样,那就让他死在牢里吧”
“福晋……”赖嬷嬷看着她,一向和善的福晋眸子里带着些狠戾。
“我是最看不上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阉了都不解气。有劳嬷嬷去讨孙氏的主意,若是她愿意在府里伺候格格,那我就着人去办这事儿。看在她伺候格格的面上,给那男人留具全尸吧。至于她的孩子,大了就留她在府里**,将来伺候瑾瑜也是好的。”
“福晋想的真是周全”赖嬷嬷附和道。
“让庞贵去内务府告知一声,先别跟孙嬷嬷说,事儿办下来了,再告诉她不迟。”萱宁说的慢条斯理,之后抬眼看看赖嬷嬷:“你去拾掇些有意思的玩意儿,随我去趟八贝勒府。”
赖嬷嬷应了一声出门,萱宁看着那个兴匆匆地背影,嘴角泛起笑,坠儿等四个见庞贵和赖嬷嬷离开才进来,萱宁转过头,让她们给换身袍子,又让给四福晋挑些东西,两位兄长的家挨着,若是去了八哥府上瞧八福晋,而不瞧瞧四福晋,生怕怠慢了这位嫂子。
等到收拾好了,赖嬷嬷抱着瑾瑜格格过来,后面跟着孙氏,后者一见到萱宁就跪了下来,萱宁嘴角翘了翘:“福晋恕罪”她知道,赖嬷嬷把方才她说的话告诉了孙氏。
坠儿四个纳罕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孙氏:“行了,起来吧。你只说,你倒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萱宁慢条斯理地说着。
“奴才谢福晋成全”孙氏说道,萱宁纳闷地看着赖嬷嬷:“奴才跟那男人,就此不想再有任何纠缠”
萱宁明了:“那好,你随我去四贝勒和八贝勒的府上,若是她们问,你实话实说就是了。”女人不能干政,处置孙氏的事儿,这不算大事儿,但因为她是个女人,就掺和了内务府、南城兵马司的权,她是没这个胆子的。若是家里有爷们在,也好办些,现如今便只能靠着八福晋和四福晋来同情孙氏了,一个是火辣辣的性子,断不容许女子这般任人欺负;一个是菩萨心肠,对孙氏也多带些怜悯之心。带着新巧的玩意儿,带着孙氏凄凉的故事,萱宁笃定她们不会不帮这个忙,至于孙氏,萱宁瞥了一眼,若是知恩图报还好,但若是……,瞧着孙氏一脸慈爱地哄着恹恹欲睡的女儿,萱宁心里在说:“她该不会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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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贝勒府和四贝勒府是邻居,这是嫁进天家后,第三次来这个府上,过去都是帮人贺寿,这次是实打实地求人。帖子早就让人送过来了,轻便的马车进了内院,八福晋冰倩已经在垂花门前候着了。
“瞧,八嫂,您亲来接我,让我多臊得慌,我可是晚辈呢。”萱宁笑吟吟地说道,摆了摆手指着几个小厮捧着的礼盒:“这是前些日子,我在江南的表哥,给我捎来时新的绸缎和几样瓷器。知道八嫂这儿什么也不缺,但这也是做妹妹的心意,倒是叫您别笑话才是。”
“瞧你这话说的,有理的、没理的,都让你给占全了,这张嘴啊!难怪跟老十三成一家呢”冰倩作势掐了掐萱宁的脸颊,牵着她的手吩咐道:“晓雷,把十三福晋送来的礼都送到房里。我们姐妹在一块儿说话,叫人别来打扰。”说完,又看向孙氏抱着的瑾瑜:“哎哟,我这小宝儿啊!几日不见,想死伯母了。”
“瞧你喜欢的,让她跟咱们一起吧”萱宁笑着拍了拍冰倩的手。
冰倩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着带着他们进了屋子。
“虽然,咱们是义结金兰的姐妹,但旁边那院儿也是你亲近的嫂子,多少你都有些顾忌。今儿你府里的奴才送帖子过来,我还纳闷儿呢?说吧!有事儿让姐姐帮忙。”
“我可真是来看姐姐的。”萱宁笑嘻嘻地说道。
“你这话唬弄别人成,在我这儿,还这么外道?那我可跟你‘割席断义’了”冰倩说着转过头。
萱宁轻轻推了推她,赔了一张笑脸:“姐姐是个聪明人,妹子心里那点儿小心思,都让姐姐给看出来了。”看了眼孙氏,说道:“我的确有事情来央求姐姐”
“什么事儿啊!给你难成这样,都用上‘央求’了,好歹你也是个皇子福晋,吃穿用度那都是上品,老爷子、皇太太都是宠着你们两口子的,把你难成这样,怕是姐姐都无能无力的。”冰倩摇摇头。
“其实,跟孙氏有关”萱宁静了静说道:“前些日子,皇太太给瑾瑜过百禄,随手拿了一个玉把玩给小丫头玩。可今儿,南城兵马司和户部的人都找来我们府上了。说在南城一个赌坊里,抓了个泼皮……”
冰倩一听萱宁的话,眼神里略显厌恶似地看了一眼孙氏:“我明白了,定是跟这奴才有关联了。你们府里的东西都敢拿,将来还有什么不……”
“瞧您那急躁的性子”萱宁嘟嘴道:“若是没个难处,没人逼着她,她有那个胆子吗?您若是想说‘人善被人欺’,那就免了吧!您先听听她的事儿,再做定夺成不?”
“这怎么……”冰倩刚要说话,瞧见萱宁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儿:“那……,说吧……”
孙氏的故事娓娓道来,孙氏所经历的,是她们这些从小养在深闺大院,倍受宠爱的闺阁千金所不知道。孙氏的年纪不算大,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是陕甘地界的人。康熙四十五年,陕甘一带大旱,孙氏的父母带着她逃荒到了京城投奔亲戚,那泼皮男人是她的表哥,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主,把家产败了大半,瞧着孙氏水灵,就动了心思,于是做了夫妻。原想她男人能收收心思,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哪是一日两日就能改的?到了今年刚生了个女儿,那泼皮又闲她们是赔钱货,对孙氏经常打骂。好在孙氏奶水丰沛,恰好赶上萱宁生下大格格,内务府按例也要挑选20名奶妈,她男人知道这信儿了,就给孙氏报上名,孙氏舍不得孩子,但想想若是在那地方当奶妈,赚些银子能养活这个家,也不至于总受她男人的打骂,把孩子托给婆婆,自己就来内务府应征。本来,按照规矩,孙氏该哺育阿哥,内务府呈报给太后和德妃的时候,她们却觉得孙氏不错,就这样定了下来。
听完孙氏的故事,冰倩抹了抹眼睛,嗔怪地看了萱宁一眼:“你这丫头,倒是要把我眼泪儿给勾出来呢。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等男人,她跟了你这么个主子,算是福气呢。”
“那嫂子是帮还是不帮呢?”萱宁笑着帮冰倩擦擦眼角。
“你有了主意,也要先说给我听听,我看看怎么帮?”冰倩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若是那男人坐实了从皇子府中偷东西的罪名,会是怎样的惩治?会让他老死在牢里吗?那男人就算出来,也定不是什么好货色。”萱宁说道:“我琢磨着,念在孙氏的面上,给他个教训,离京城远远的。她闺女嘛,和着我那个瑾瑜也不大,就给瑾瑜做个伴儿吧!可府里若是添个人口的,必是要在内务府记录的。”
“让她男人坐实偷盗的罪。我觉得那顶多就是流放到宁古塔外,若是不老实的话,还能逃回来。我听说,玛尔汉大人之前可在刑部做过员外郎的,你当兵马司那帮人都是傻子?皇子府中,他怎么进去偷盗?还飞进去?有内应才能拿东西,这一来你不是把她也给牵进去了?”冰倩的手指轻戳了一下萱宁额头一下:“这事儿,好办也不好办。让他坐实了罪名,不是赌博吗?还欠人账,那就让他欠账好了,这种人若是家人拿不出银子,就在牢里关着,关他十年二十年的,他还能熬到那个时候?关上一两年算是好的,但关那么久,人就完了”
冰倩嘴角的冷笑,萱宁点点头看着孙氏,孙氏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却又不敢看她们:“那就照姐姐说的办吧”
“那头,你找个妥帖的人去告诉南城兵马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都能把皇太太的玉把玩儿都抵了,估计这家里也剩不下几个钱了,这男人胆子也太大了,这得是玩了多大的,才能把那东西给输得精光?”冰倩笑了笑:“至于她闺女的事儿,的确要通过内务府。想来若是你八哥管着内务府,你也不会来吧。不过就算没他,我娘家的几个舅舅和兄弟也有在内务府当差的,这事儿好说。”
萱宁笑着挽起冰倩的胳膊:“我就知道嫂子最重义气了,找您来帮忙,定是没错。”
“你那点儿小心思还想瞒住我?”冰倩笑了笑:“我回头就让人给你办了这事儿。”
“那谢嫂子了”萱宁笑了笑。
冰倩又戳了一下萱宁:“少来虚的。”说完又看着孙氏:“不过可有一样,你们福晋是个实诚人,她把你闺女这事儿都想到了,你将来若是敢对你们福晋怎么着?我们可不饶你。”
听完冰倩的话,萱宁极为感动,她是把她当成姊妹一般对待。冰倩有心留饭,但萱宁还是告辞了,去了与八贝勒府一墙之隔的四贝勒府,与四福晋阮葶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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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里,萱宁靠在一边,逗弄着已经快四个月大的女儿,拿着手串儿在奶娃娃眼前晃悠,看着她想抓又抓不到的样子,还戳了戳她的肚皮,小娃儿哈哈大笑,引得她也跟着笑。
“福晋,那个……”孙氏看着萱宁一脸安然的模样,试着开口去问。
“这事儿,你放心。没听刚才八福晋说的话吗?他这辈子都别想从大牢里出来。”萱宁没看孙氏,依然自顾自地逗着女儿:“你闺女,就给小格格做个伴儿吧。你婆家和娘家若是还有几亩薄地,我这边让我娘家买下来,他们将来也算有个保障。我阿玛,年纪大,不过人很和善,不会亏待了他们。这事儿,到了这儿就算了了,我希望你能记住八福晋的话。”
“是,奴才愿肝脑涂地的伺候福晋和大格格。”孙氏的话让萱宁的嘴角翘了翘,继而点点头。
这案子最后还是交给了南城兵马司来审,孙氏的男人无力去偿还赌债,只能关押在大牢,而赌坊本就是不正经的生意,被那男人搅了生意不说,还惹上了内务府,玉把玩又回到萱宁手中,而赌坊告人虽成了,却引来官府的注意,哪还敢讨银子,草草收拾了便离开京城。
庞贵把南城兵马司结案的事儿禀告给萱宁,她正抱着孩子满屋子溜达,听到这个消息,看了看赖嬷嬷吩咐着:“让人去南城的萃香阁包些江南时兴的点心,送到八贝勒府上,八福晋爱吃。”打量着外面清亮的天儿,不自觉的说道:“咱们爷应该快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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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趣
孙氏的事儿算是尘埃落定,原本萱宁想着九月的时候,自家爷能回来,却没想到了他生辰只到了封信,说是在回京城的路上了。让她着实有些怄气,淑惠笑她和胤祥是小夫妻“‘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若是一个走久了,定是惦记得紧。嫂子难道忘了,去年随着皇父到塞外,这时候还在通州呢。”被淑惠这么一说,萱宁想起了,只记得在通州地界给他办得寿。想想自己如今的样子,还真是可笑。
皇父的车驾在十月二十日到达京城,而胤祥直到戌时才回到府上。萱宁原想着他今夜会在宫里的阿哥所睡下,明儿从衙门那儿回府。已然准备安寝的她,抱着瑾瑜在房里转悠,哄着闺女睡觉,突来的冷风儿让她哆嗦了一下,再回头就看见自家爷站在门口盯着她。
“爷,回来了”萱宁浅笑了一下说道。
“今儿下午才到,跟皇父和兄弟们说了会儿话,才回来。”胤祥坐在绣墩上,看着萱宁,上次南巡回来后见她,还略有些丰腴的身子,现如今已经都又像之前那么瘦,像是一阵风能把她吹走似的:“你身子才养好没多久,也不知道给自己填件儿衣服,若是冻着就不好了。”
“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不过爷怎么瞧着不似过去回来的时候,那么和颜悦色呢?皇父训您了?还是……”萱宁顿了顿,她明白了,此次巡幸塞外,就是给淑惠挑选额驸,给他的亲妹妹挑个额驸,大妹妹已经嫁到翁牛特旗了,那算是方便的地界,趁着木兰秋弥的时候能见上一面,可淑惠呢?
察觉出萱宁的黯然,胤祥走到萱宁身边,看着她怀里的女儿:“这丫头长得真快,这些日子偏劳你了。”
“瞧你说的。”萱宁知道他不想提淑惠的事儿,便绝口不提了:“这是我闺女,为她有什么可偏劳的。”
“哟哟,瞧把你得意的。”胤祥瞥了眼萱宁:“若是没我,你还能生出来这丫头。”
萱宁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把孩子放在床上,略略理了理鬓角,从妆奁柜子里拿出个剔红的盒子走到他跟前道:“十月初一是爷的寿,我备了些礼给您,您瞧瞧喜不喜欢。”
打开盖子,是一套六枚玻璃制的鼻烟壶,胤祥拿起一枚,正面是一幅风景画,而背面的诗句怎么都觉得眼熟,萱宁脸上带着笑意,看他迷惑了,她颇有些促狭味道的笑起来,读了几遍才想起:“这是我写的啊。你怎么寻思起送我这个了,嗨,不过这画工差了点儿”
“不喜欢算了”萱宁不满地抽回他手里的鼻烟壶:“也不知道心疼人,这可是我自己画的,后面的字也是我写的。我偶然看见的,原本琢磨着送点儿别的,后来想想还是送你这个最好。不过……”
见媳妇儿背过身不理自己,胤祥揽过她赔笑道:“我不是不知道吗?不知者不怪,算饶了我这遭”
萱宁坐回炕上,他也跟着坐下,揽过媳妇儿:“别气了。”指着炕上的女儿说道:“不过,她在这儿安置了,你让我去哪儿?我这可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都累死了。”
“爷啊”萱宁嗲着声音,坐在他腿上,一只胳膊揽着他,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虽然,我随扈的时候没你多。但也出去过一次,在皇父跟前您还敢‘快马加鞭’?”
萱宁说的慢条斯理,她揽他的时候,寝衣的领子微微扯开,露出一段艳红色的抹胸,媚眼如丝撩拨着他心猿意马。而她察觉到他的焦躁,起身又哄着一边沉沉睡着的女儿,他哪里允许,又抱过她,被她推开:“咱闺女可不能打扰,一点大动静,她都能醒。若是给她弄醒了,你来哄。”说着打了一个哈欠进了被窝。
胤祥偏不让她点着了火就完事,这世上哪有让她作弄他的时候,把被子掀开,看她错愕了一下说道:“我这一年容易吗?正月就随着皇父南巡,到了五月才回来,歇下没几日,又随扈塞外,一年十二个月,你自己算算我才有几日在家。你哪知道在塞外都难熬,就想着回家,你可倒好,也太不人道了。”
萱宁听着胤祥的话,嘴角翘了翘:“反成我的不是了,爷也别气了。”仔细想想他一个大男人生生这么熬着反而会出病,若是真的,她可担不了这责任,披上衣服走到外间,见外面钗儿促狭的眼神儿便吩咐道:“让孙氏过来把格格抱回去。”
钗儿应了一声下去了,萱宁回过头看他,发现他大喇喇地站在那儿,张着手臂示意她帮着更衣,萱宁笑了笑走过去,解开他蟒袍上的纽襻,他顺势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这下高兴了?以后非得让闺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阿玛。”
孙氏把格格抱走,胤祥吩咐今晚不用人值夜,吩咐完就吹灭了床边案几上的蜡烛,只留下妆奁上的那个。入了冬,萱宁已经把帷帐换成了艳丽的红,穿着白缎子寝衣的萱宁,一头长发披在肩上,回头看着他,他伸手过来要抓她,却让她闪到帐子里,隔着一层红纱,看着他清浅的笑着,直到他进了帐子躺在床上,萱宁低着头,他抱住她,灼热的吻烙在她肩头,萱宁的声音有些发颤:“爷,我都送东西给您了,您送什么给我?”
他的声音有些含混,说着:“你想要什么?”
“给瑾瑜填个伴儿……”萱宁仰着头承受他细碎的吻。
“好,好,给你,给你,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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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清晨,胤祥早早就起了,今儿还要去刑部衙门办差。皇子们从6岁起在书房跟着师傅读书习武,已经养成了早起、晚睡的习惯。每日里,皇父都要考校他们的学问、武功,即使成了婚也不例外,从书房出来,再去各衙门跟着办差,学习道理。随扈了,也别想着就清闲了,随行的大臣里也有书房的师傅、谙达,皇父考校学问更甚。世人都想着他们这些皇子皇孙是荣华富贵傍身,可谁知道,他们一年的学习有多辛苦,更别提他们都不是由自己的亲娘抚养长大。
萱宁睡得恬静,一条胳膊放在被子外,玳瑁镶金的镯子衬着她的肤色很漂亮。胤祥看着摇摇头把胳膊放回被子里:“若是着了风,可是有你受的”一边说着顺势又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萱宁手扇了扇要挥走扰她清梦的人,便又睡去。胤祥无奈,出门让张瑞伺候他的洗漱。
一碗粥、一碟小菜、两个烧饼便是今儿的早餐,赖嬷嬷抱着瑾瑜格格在厅里候着,小奶娃极为精神地盯着她阿玛,又揉了揉眼睛看了一圈,想是没见到自己额娘,小嘴儿便憋了憋,抽了抽鼻子哭了出来,赖嬷嬷忙得抱着哄了哄,小孩儿像是知道额娘在哪儿似的,只往他们的卧房伸胳膊。胤祥皱皱眉,心想着这孩子也忒赖她娘了。点点身边的位置,赖嬷嬷把瑾瑜放在他身边,胤祥放下筷子,跟闺女对视着:“我说瑾瑜啊!可不能总这么赖着额娘啊!将来可如何是好呢?”
“爷,您说这个小格格听不懂。”赖嬷嬷一边笑着说道,不是她不厚道,着实这身边伺候的都被他们爷的话憋的要笑出声来,可又不敢笑,只能憋着。
胤祥挑高眉毛:“福晋睡着呢?晚点儿抱她过来。”
赖嬷嬷抱起瑾瑜格格,便离开胤祥眼前,这果然把小孩儿弄哭了,院子里就听到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卧房里的萱宁原想还睡一会儿,可这一来如何也睡不着了,眨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没了才又躺进被窝。胤祥回卧房又看了一眼,见她还睡着才离开,嘱咐下人们别去叨扰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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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是睡到中午才醒来,浑身没劲儿不说,一点精神头也没有,起床穿衣,让丫头们收拾床褥。坠儿服侍她洗漱和午餐,是早晨做得粥、小菜和烧饼。萱宁想起早晨孩子的事儿,让赖嬷嬷把闺女抱过来,小丫头见到额娘便是眼泪汪汪,萱宁抱过女儿,让她坐在腿上:“怎么,早上被阿玛骂了?还是谁欺负你了?告诉额娘,额娘给你出气。”
“福晋……”赖嬷嬷轻声正要把早上的事儿说给她听,被她止住了,只是逗着小丫头。
“嬷嬷,早上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虽然那时候,没在这儿,但也听到爷的话了。”萱宁慢悠悠地说道,又低头看着女儿:“你别跟阿玛置气,他小时候可没你这般好呢。话说,你也不能太依赖额娘,额娘不能跟着你一辈子,现在你年纪小,额娘凡事都由着你,大了可不成。”
小丫头依旧扁扁嘴,看着额娘,萱宁见她一副委屈的样子,起身抱着女儿溜达着:“阿玛欺负瑾瑜,那晚上额娘就帮你出气”抱着她又走了两圈,孙氏给她喂了些吃的,小丫头便在额娘的房里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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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到家的时候,萱宁已经摆了几道菜在桌子上,她自己抱着孩子在次间逗闹,等着他回来。翻开帘子,就见软垫上摆着布老虎、木制的算盘等好几样东西,那丫头一手抓着布老虎,一手拿着小算盘上下摇着,听算盘发出的动静儿就咯咯地乐,见闺女嘴角有些哈喇子,她拿帕子小心地抿了抿,而闺女有了算盘就把手边的布老虎扔了出去,正砸中她阿玛。
“你这丫头,跟阿玛怄气不成?”听到声儿,小丫头抬起头见是阿玛,怕是想起早晨的事儿,便往萱宁怀里躲了躲,还随手抓起个小老虎砸给阿玛,被他抓住:“行啊!脾气见长啊。”
“行了,你瞧把闺女吓得,既然您回来了,咱们就传膳吧。”说着萱宁抱起女儿,他跟在一边:“闺女多大,你多大,你还跟她计较,没个当爹的样儿。”
“让我有这样儿的话,你在给我生两个就有了。”胤祥嬉笑着:“今儿什么时候起来的?我还寻思着,今儿是不是在炕上躺一天呢。”
“还是个当爷的呢?说话就这般没羞没臊的,让人看见少不得笑话,说你轻狂呢。”萱宁嗔怪似的看他一眼。
胤祥笑了笑:“爷身边可没有不长眼的奴才,这都跟你说几遍了。你不是也想要一个给她做伴儿吗?也好,省得她总舍不得她娘亲。”
“一说到这儿,我想起一遭官司。不是我说您,闺女才多大,您犯得着跟这么丁点儿的孩子置气,你瞧瞧她见您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萱宁没好气的数落着。“亏您还是当爹的,就这么个当法。莫非你吃味儿,她黏我不黏您?”
“越说越下道儿了,我瞧她可是厉害着呢?没见刚才拿小老虎砸我呢”胤祥弹了她一个脑瓜嘣:“爷可先说了,今儿还在这儿安置。”
“那她怎么办?我可跟闺女说好了。”萱宁笑着抱过女儿,抬着女儿的手,一下下的拍着她阿玛,小孩子玩的起劲儿,也无痛无痒:“再说你也得节制些啊。”
“哎,你这当额娘的,怎么挑拨我们爷俩啊。”胤祥笑着躲闪女儿的小手:“一年十二个月,我……”
“‘一年十二个月,我随扈就走了十个月。在塞外,我可是硬生生地熬着呢’,爷,这话您都说了两遭了。”萱宁笑着比划了个手势:“在那儿,你怎么不去咂摸咂摸啊。”
“我哪有那胆子啊!回头你不得让我守空房?”胤祥扶着她走进后间。
“哟,哪里是我的不是,我可没胆子拦爷。”萱宁坐在一边,孙氏在一边伺候着,将萱宁吩咐的煮熟的胡萝卜泥跟鸡蛋黄拌好,萱宁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喂给女儿。“不对,听爷这话,怕是有心思了。说吧!瞧上哪个娘娘身边的丫头,我给爷讨来就是了。爷得了美眷,我得了贤惠的名声。”
“少来,若是我真咂摸上了,你帮我讨完了,这边名声也得了。那受苦的就是爷了,我找那个不自在干嘛。”胤祥夹起一块鱼,放在碗里,见她光顾着喂闺女便说道:“交给奶妈吧!你赶紧吃点儿热乎的,这一顿饭她吃好了,回头把你饿着了”说着趴到萱宁耳边小声道:“晚上可没力气伺候我了。”
萱宁轻轻回头,跟他对视了一眼,媚笑着:“爷,您这身子好不假,但多少也得节制些才是,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胤祥收起笑只顾着低头吃饭,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媳妇儿,似是在告诉她,看他晚上怎么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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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去年塞外后不久便去谒陵,萱宁洗漱后便问胤祥,关于谒陵的事儿,他一脸不耐的说道:“难得在家里清闲几日,你还盼着我走不成?”
萱宁自然笑脸赔上,胤祥只能说着:“今年,皇父说太过疲惫。再说,淑惠也该指门亲事,就不去盛京了。”
萱宁点点头:“哦”了一声,见他已经进了被窝,便也不做声了,也跟着爬进被窝里。胤祥作势要搂她,见她躲了一下:“瞧你吓那样儿,昨儿给你累坏了,就让你歇几日吧。你不问问淑惠的事儿”
“爷不愿意说,我哪敢问?上次不是让你绕过去了,怎么,现如今是愿意说了?”萱宁安稳地钻进他怀里,转了个身,靠在他胸膛里:“这次,皇父想要哪儿的支持?又想平衡哪儿的势力?”
“皇父当初把淑娴嫁到翁牛特旗。虽然离京城有些距离,可每年木兰秋弥,我还算能见到她。可淑惠呢?离京城近的蒙古王公,要么已经成婚,要么就是半大小子不中用,要么就是老态龙钟,这让阿玛怎么能把这个和硕公主嫁过去?”
“那……皇父的意思是……”萱宁把玩着枕头上的结穗。
“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既与爱新觉罗家有着几代的姻亲,还在反击俄罗斯、噶尔丹的时候,有功于朝廷。”胤祥平静地说着。“再说,他们的台吉多尔济,年纪跟淑惠相仿。婚事可能就在明年夏天。”
萱宁明白了,她没做声,心里盘算着该给这个小姑子准备些什么。科尔沁不比京城,自然不比翁牛特旗,但那个地方能给淑惠什么样的日子?她不敢想了,明儿该给淑惠列个嫁妆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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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
淑惠大婚的事儿。虽然没有旨意确定,但这个额驸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已经无疑。博尔济吉特氏是科尔沁草原上的黄金家族,作为成吉思汗的后代,这个家族有很大的势力。爱新觉罗家族与之联姻已经是传统,从清朝建立之初至今,但凡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进入后宫,必是品级极高的妃嫔,现如今的皇太后也来自这个家族。
萱宁看着之前给淑娴准备礼单,抄写了一遍,又在上面勾勾画画,之后把勾选好的誊写了一份。窗外萧索的冬日,她轻轻叹了叹,又颓然地靠在椅子上。这是他们做兄嫂的能给淑惠的,皇父、皇太太那边也是丰厚的,他们指望用这些俗物来填补远嫁的公主,那日渐深厚的离家之憾。
日头从正中渐渐垂落在西山,坠儿她们点上蜡烛,见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不由地出声道:“福晋,晚膳已经准备妥了。爷快回府了,就传膳了。”
“哦”萱宁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直起身:“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爷快回来了?”
“是,刚才小福子已经传话回来了,说今儿十四爷、十五爷、十六爷、十七爷还有十八爷要过府,爷让多准备几道菜。”坠儿笑着说完,可是又说道:“福晋,今儿是什么日子?这几位爷都到咱们府上。”
“怎么不早说,这时候让我准备哪儿来得及。”萱宁生气地说道。
“福……福晋……”坠儿担忧地看着她。虽然过去伺候她也有发怒的时候,但像这样乍来的怒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奴才见您琢磨事儿,就没敢叨扰。”
“那也有个轻重缓急。菜都备好了?”萱宁挑眉问道。
“是,都已经备好了,还烫了一壶烧刀子。”坠儿回道。
“我去换身衣服,你让孙氏把格格抱来。”说完,萱宁带着钏儿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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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算的刚好,萱宁换好衣服,从孙氏那儿抱过孩子,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喊道:“嫂子,我们过来叨扰了。”已经有小厮打开帘子,就见十四阿哥胤祯最先进来,后面跟着五个:“我们听说嫂子的手艺好,就来十三哥家尝尝鲜。”
“十四爷,不怕我往里面放什么泽泻的?”萱宁笑了笑看着这个弟弟。
“那是弟弟愚钝,误会了嫂子的好意。”胤祯挠挠头笑了笑:“还望嫂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行啦!都别说了,快坐下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萱宁笑着把几位爷让进位子,接着说道:“你们先慢用,我就不叨扰了”
“这哪儿成,本来也是看嫂子的,反倒让嫂子吃不成饭,岂不是我们的罪过,回头十三哥不收拾我们才怪。”十六阿哥胤禄说道。
胤祥不悦地看了胤禄一眼:“知道,你们还跟来。”
“您瞧,十三哥生气了。嫂子快坐快坐”胤祯和胤禑本来是被萱宁安排在胤祥两边,一听哥哥的话忙得起身把位子让出来,萱宁无语,只好坐在胤禑的位子,她旁边是十八阿哥胤衸,小阿哥看着她怀里抱着的瑾瑜,对着她眨眨眼又做了个鬼脸,又听到胤禑的话:“赶紧吃饭,小十八”后者撅撅嘴,幽怨地看了眼哥哥,开始吃了起来,萱宁笑了笑,见他是席上年纪最小的,便又把孩子交给孙氏,给胤衸布菜。
几个兄弟一边吃饭,一边聊着随扈的新鲜事儿,没去随扈的十四看着他们说话插不上嘴,一副干着急的样子,倒是逗笑了萱宁。只见他停了停看着一桌兄弟说道:“十三哥,这次淑惠真是要指给皇太太娘家?”
刚刚还热络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萱宁看着胤祥,后者有些不屑地看了眼胤祯:“皇父的旨意没下来,但**不离十,这都几天了,你才知道?”
“那个长得如何?”萱宁问道。
“哎,嫂子,你怎么还关心起额驸的长相了,小心十三哥的醋坛子打碎了。”胤禑眨眨眼:“好歹多尔济也是个台吉,自然不能差了,皇父给自己挑女婿呢?堂堂爱新觉罗家的和硕额驸呢?哪能挑歪瓜裂枣似的。”
“那就好。你们知道这个额驸人品如何?”萱宁又问道。
“人品,瞧着还算是个稳妥的。”胤禑说道:“他阿玛是个亲王,额娘是大妃,据说从小除了习武之外,还重视文才,请了好几个师傅教他,性子算是稳重的了。年纪比姐姐大些,但也没大多少。贵妃娘娘看着算满意的,多尔济的叔叔就是皇太太的阿玛,这个咱们得叫什么?”
“先别管叫什么?十五哥,你可够清楚的。”胤禄放下筷子。
“那是自然,谁像你似的,没心没肺的,一天就知道胡闹。”胤禑不屑地看着弟弟。
见他们兄弟快要斗嘴了,萱宁忙得出声道:“让十五弟跟着操心了,是……”看了看胤祥:“是你十三哥的不是。”
“十三嫂子,您可别这么说。十三哥每日里跟着皇父,还得带兵守大营,没有时间打听这事儿,这是十三哥让我打听的。”胤禑摆摆手不敢居功:“怎么说,淑惠姐姐也是我们姐姐不是?也是十三哥的嫡亲妹子,十三哥可是记挂着呢。嫂子可别冤枉十三哥了。不过,那个多尔济也是个有脾气的人,跟淑娴姐姐的额驸比起来,不分伯仲吧。十三嫂,皇父的旨意估摸着最迟也是春节了,兄弟倒是觉得,您还是挑个妥帖的嬷嬷来的紧。”
“瞧十五弟,人不大,可话说的真全。你们可要学学”胤祥称赞道,又对着十七阿哥胤礼和十八阿哥胤衸:“可别像你们十六哥似的,成天就想着有的没的。”
“嗨,十三哥,不带这样的,成天下棋的是谁啊。”胤禄一听不满地叫了一声。
“还不是你成天缠着我,输了多少次都没个记性。”胤祥眉毛一挑,胤禄心虚地躲了躲不说话,恨恨地看着胤禑道:“你也别得意。”
“我说你们俩,你们可是亲兄弟,还真想弄个‘相煎何太急’啊”胤祯劝道:“要不然,趁着今儿这日子,哥哥给你们唱两嗓子?”
“别介。”胤禑和胤禄一起说道,说完互相看了一眼,低头吃饭。
胤衸一直把两个哥哥斗嘴当热闹看,见胤祯把热闹给停住了,不满地扁了扁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反逗笑了萱宁,她低声在胤祥耳边问道:“这又是什么典故,怎么都……”
“咱们十四爷是个左嗓子,他一开口,好好的曲调能从西直门直奔通州”胤祥擎着筷子笑话着。
“你这话太损了,这是寒碜十四弟呢?我就不信了,十四弟说话这么利落,怎么可能是个左嗓子。”萱宁摇摇头。虽然没听过,但应该不会吧。
“嫂子,我都觉得十三哥的话都是厚道的。十四哥那嗓子,跑到通州都是好的”胤禑不紧不慢地附和着胤祥的话,而胤禄哥仨也附和似的点点头。
“真这么厉害”萱宁惊讶地看了他们几个,胤祯一脸暗沉让她别信他们的话,而其余几个都点点头。
“我说老十四,这下人们都在呢?你若是不想丢脸跌份子,随你开口。”胤祥抿了口酒说道。
“那……那……还是算了吧”胤祯缩了缩脖颈:“嫂子要是愿意听,哪天再说。”
“你嫂子怎么收拾你来的,你就不怕哥哥我如法炮制。”胤祥笑了笑:“你觉得曦月会让你开嗓?”
几个人抿嘴偷笑,萱宁想了想刚才胤祥的话,想了想便认同似的点头。萱宁极少见到如此和睦融融,每年的乾清宫家宴每个兄弟和嫂子都是一团和煦,可和煦下又有多少暖意和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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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过五味,萱宁瞄了眼架子上的自鸣钟,已经是戌时初刻了,这几个阿哥,除了十四之外,其他的都还在阿哥所住,再晚一些,宫里落了匙,怕是就难进去了。
想是胤禑也注意到了,笑了笑说道:“这天儿不早了,十四哥,咱们该告辞了吧。”
胤祯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哎哟,都这时候了,是该回去了。”
“再多坐一会儿吧”萱宁轻声说道。
“我是成,但他们不成。”胤祯笑指着四个弟弟。
“行了,你这个做兄长的,就把弟弟们安全送回去也是功德一件。”胤祥拍着弟弟的肩膀道。
小厮们把几位皇子的大氅都拿过来给各位爷披上,胤祥送弟弟们出门:“嫂子,有句话弟弟想跟您说。”胤禑走在后面,瞧几个兄弟都出了门便开口看着萱宁说道。
“什么事儿?我听听看”萱宁笑得和颜悦色。
胤禑看了眼门,见没来催他便说道:“说了,嫂子可别生气。就是兄弟我觉得,每次十三哥随扈只带着张瑞还有几个半大的小子,太不妥,张瑞算是个妥帖的,可那几个半大的小子有时候就不靠谱。日常里,有些事儿,张瑞能做的了,但随扈的时候,有些事儿是他弄不得的。兄弟瞧着哥哥都不太方便,该能帮的时候都帮着些。”
胤禑年纪不大,说起话来有些语重心长。让萱宁既好奇他想说的事儿,又欣赏他为了哥哥而认真的模样。见她认真的听,胤禑怕兄弟们催他,更怕胤祥这时候进屋,便长话短说道:“弟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以后哥哥再随扈的时候,更给派个丫头跟着。随扈的时候免不了磕磕碰碰,随着皇父去塞外更是如此,丫头虽不能做别的,但若是缝缝补补的还是比张瑞这个男人强。再说,十三哥不带丫头,搁在十三哥那儿是没什么事儿,但搁在外人、搁在皇父那儿,就是十三哥怕您,所以才不带丫头。我们兄弟都知道嫂子是个贤惠人,断不会如此,但别人不这么想,嫂子别忘了有句话叫‘人言可畏’,且不说别的,八嫂就是在皇父那儿算是大大的不孝了。”
萱宁点点头,这话说的还真是在理,知道他单独跟她说,就是怕自家爷会反驳,笑了笑便说:“弟弟的心意,嫂子都知道了,谢谢弟弟的提醒,也是嫂子自己没想那么多,往后注意就是了。”
“那弟弟就放心了。弟弟告辞,外边天儿冷,嫂子别过了寒气。”胤禑抱拳说道,便出了门。
萱宁站在门前愣了愣,又笑了,胤祥既有四哥那样宽待他的兄长,又有为他着想的弟弟,都说天家极其冷酷,八嫂的死胎让她见到了冷酷的极点,而今天又让她觉得带着些暖意。没有多少日子便是春节了,过了正月又是春暖花开的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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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的入神,直到眼前晃悠的一只手才清醒过来,原是他进屋了,不由地帮他取下大氅道:“都送走了?”
“可不,这老十八说在咱家没待够,还闹腾着,好说歹说才给弄走。”胤祥笑了笑摩挲了一下脑门儿。
萱宁笑了笑把手中的大氅交给妥帖的丫头保管,又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水给他漱漱口,感到一股倦意想请示一下便回房歇息去,却被他拦住:“今儿十五弟在这儿都说什么了?我看她在屋里待了好一阵儿才出来。”
“爷觉得他说什么?就说你们这次随扈时候的事儿,爷,这次又有什么故事?说来听听”萱宁笑嘻嘻地挽住他,往东边书房走:“见到淑娴妹子没?”
“见着了,能见不着吗?”胤祥白了一眼她,想着她到底没说实话:“这次,我们的营盘居然还走水了。”
“这……,谁干的,不要命了。您有没有伤到哪儿?”萱宁惊了一下,左右上下的打量着他,像是要仔细打量着他有没有什么伤,留下什么疤没有:“怪道,我就瞧着您日常穿的那件石青色的袍子有补丁呢。”
胤祥揽过她:“别瞧了,爷哪儿都没伤到,这不还精气十足呢?这事儿该罚得都罚了。你不惦记皇父啊!这可不成。”
“你是我男人,我要是不惦记你,皇父知道了不得嫌弃我?”萱宁撅撅嘴:“既然您见到淑娴妹子了,皇父对淑惠的事儿也算是落定了,那我就有件事儿讨您的意思了。”把胤祥摁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一张纸:“这事儿我今儿拟的,给淑惠的嫁妆单子。虽然礼部会准备,但多少咱们是兄嫂,也得意思意思,我是参照着淑娴的,去了几样儿,又添置了几样儿,爷您瞧着合不合适。”
胤祥静下心看着上面的字,有的点头有的摇头,又拿起笔在上面勾了勾放下:“大抵如此了,你就照这个办。淑娴嫁到翁牛特旗。虽然不是什么富庶的地儿,但好歹那个额驸是个郡王爷,自然不能薄;淑惠嫁得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在草原上势力大,但多尔济不过是个台吉,太厚了反倒让他们有别的意思。”
萱宁拿起单子扁了扁嘴:“那就这些了?是不是有点儿薄了?”
“这样就成了,回头其他兄弟也会有。这不薄不厚的度最难做。最省心的就是按照淑娴的来,但淑娴的单子有几样在淑惠那儿还用不着。这就成了。”胤祥劝慰道:“你可别动心思,再给淑惠填东西。‘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她婆家嫌弃。”
“可,他们不会嫌小气吗?”萱宁撅嘴道。
“皇父那边厚着呢。”胤祥轻点了一下萱宁的鼻头。“咱们不过是聊表心意罢了。早点歇着吧。”
萱宁应了一声,就听见门外乳母孙氏的声音:“福晋,小格格又闹着见您。”
“这孩子太黏你了,总这样哪成啊。”胤祥摸了摸下巴。
萱宁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出门迎过孩子抱在怀里,小丫头两眼抹泪,小手抓着她的衣裳,看着可怜的紧。她颇有些无奈的带回卧房,轻解衣衫,小丫头含住额娘的,原本还抹泪呢?但此刻却安静下来。萱宁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真有乳汁给孩子一般:“真是苦了孩子了。若是搁在平常人家,怕是该喝亲娘的奶水了。”六个月的孩子长出了乳牙,因为没有喝到乳汁,小丫头用力的吸着,疼的萱宁皱眉,可渐渐地孩子吸累了,便睡着了。
“福晋怕是有法术,每次格格这么闹,我也是用福晋的法子,可格格还是哭闹不停。”孙氏看着小格格的样子悄声说着。
萱宁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好像我有蒙汗药似的,每次都这样。闺女啊!将来可不能这么粘着我了。”见她睡熟了,萱宁看了眼孙氏,示意她抱孩子,见她睡得香甜,萱宁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又整理好她的襁褓:“去吧!别冻着格格。”
孩子抱走后,萱宁略略理了理衣衫,略感到倦意浓浓,最近一段儿时间,总是像睡不够似的,她眉眼间闪出抹疑惑,突然有种顿悟:“不会是有了吧”
“自言自语说什么呢?瑾瑜呢?”胤祥以为回屋的时候,能见到闺女。
“被乳母抱走了”萱宁迎上前服侍他更衣。
“不黏你了?都说闺女粘着爹,哎,你打小儿也粘着岳丈吗?”胤祥问道:“大婚那会儿,岳丈虽是诚惶诚恐的,但怕是心里不这么想吧”
“想知道?”萱宁调皮地眨眨眼:“那爷怕是要等上十几年了,等咱们家闺女出阁的时候,您就把未来的女婿好好训一顿吧”
“这不厚道,岳丈都没训我,我哪好意思训别人家的。”胤祥扶着下巴沉思道。
“我阿玛没训女婿是因为您是皇子。我六姐出嫁那阵儿。虽然六姐夫是伊文瑞大人的嫡子,他郭罗玛法是当时的权臣索额图,但阿玛照训不误”萱宁呵呵地笑着,想起那时候姐夫那越来越低的肩膀,若是有个地缝,姐夫早钻进去了:“因为你是皇子,阿玛才给你留颜面的。”
“瞧这意思,你是挺不甘心啊。”胤祥揽过媳妇儿:“那改日,我去找岳丈,让他老人家训训?”
“行了,歇息吧。”像是相应自己的话一般,萱宁打了个哈欠,恹恹地挣开他的怀抱。
胤祥跟着她躺在炕上,见她睡意渐浓,小声地说着:“过了年,皇父去巡幸京畿。”
“啊?”原本背着身的萱宁转过来:“日子订下来了吗?哪日出发?到时候,让张瑞,呃,还有坠儿跟着你吧”
“坠儿?她跟着干嘛?”胤祥不明所以然。
“今儿十五弟跟我说了些,我觉得有道理,只让张瑞这一个随你,一来他的事儿多怕照顾不过来,二来多一个妥帖的,多个安心嘛。”
胤祥算是明白了今天几个兄弟来的原因了,胤祯对来这儿向来都是惴惴的,剩下的还好些。但今儿送他们出去的时候,他们几个在前面,十五弟最后才出来:“十五弟跟你说什么了?”
“说什么?都不重要”萱宁看着他,手在他脸颊上摩挲着:“爷是有福气的,有这么好的兄弟帮衬着您。我也是有福气的,爷能帮我全这个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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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
萱宁原本以为嗜睡是有了身孕,太医诊治了后说是臆想。这让她懊恼了好一阵儿,满脸的阴郁只在除夕家宴和太后的寿宴上开过晴。而入了夜,便会缠着胤祥,后者很诧异,但也喜欢媳妇儿难得的主动。
云消雨收,旖旎的味儿还没散开,疲惫的萱宁趴在他胸前,胤祥揽过她躺在身侧:“你到底是怎么了?今儿九嫂子拦着我,说你这次发狠了,赢了她们大笔的银子”
“她们也忒小气了,那还好意思叫大笔,要是我赢了几千两还差不多。”萱宁嘟着嘴:“再说,有能耐就把银子从我手里赢回来,拦住我男人告状,这算什么。有心情玩儿,没胆子输吗?”
“皇父忌讳赌博”胤祥在她肩头画着圈:“你不怕她告到皇父那儿。”
“她也参与了,想告我,她自己也得进去。不过眼下有个事儿,我得问问爷了。”萱宁扬起脸:“今年的万寿节,也是咱们闺女的周岁。你这个当阿玛的,孩子出生没见着,孩子满月没见着,百禄没见着,这周岁也让孩子看不见阿玛?”
“瞧你说的,好像爷多狠心似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嘛。”胤祥把脸埋在媳妇儿的颈窝,惹得她咯咯的笑声:“皇父巡幸京畿,用不了多少时日,保准儿能给咱闺女过上周岁。”
萱宁抱着胤祥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若是见不到你,我可是罚的。”
“行啊!‘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爷要是说话不算话,到时候任你处置。”胤祥说完搂紧了媳妇儿。
“都青了。别……”萱宁拦住他。
“你不想给瑾瑜填个伴儿吗?”胤祥笑了笑,萱宁的脸染上了一抹红,娇羞的躲闪:“我也正有此意”
让坠儿跟着一起随扈,坠儿惶恐了,其他三个日常伺候萱宁的也是一副犹疑的神情,羡慕坠儿有这个福气伺候爷。
“福晋,这……”赖嬷嬷趁着没人的时候,看到福晋问道。
“爷每次随扈,都是张瑞,可他毕竟是个男人,尽管平日里谨细,也有照顾不周全的地方。手下跟着的几个,都是很猴子似的顽童,有个女人方便些,也能帮衬着张瑞。”萱宁呷了一口茶又说道:“我跟十三的情分,有时候多少也会惹来些闲话。”
赖嬷嬷算是明了,她说的闲话无非是十三爷怕媳妇儿妒忌,只带着张瑞随扈。心里不由得鄙夷了那群人,且放下福晋不是善妒的人,就说自家爷哪是能够被女人给牵绊住的?
“虽然总有那句话叫‘身正不怕影斜’,可总有那么几个碎嘴的。我面皮可薄,禁不住人这么说自己”说着把茶水放在一边,拿起手边的东西,是前些日子弟弟关柱儿送来的一幅画,原本要孝敬阿玛,拿不准真伪,送来让姐姐先瞧瞧看。弟弟送给阿玛的是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画是真的,不过送这个多少有些不妥当。不由得吩咐身边的钏儿道:“去把库房里韩干的《照夜白图》给玛尔汉府上送去,切记,一定要交给关柱儿。这幅放进库房里吧。”
钏儿接过画跟着小厮去了库房,没一会儿便拿出来一幅画,她怕自己弄错了便呈给萱宁检查了番,确认了才收拾好了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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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这几日困乏的紧,胤祥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但凡在家便卿卿我我。恰好离万寿节也没多少时日,她指着他能多走几日,好让自己能安心把女眷的寿礼置办齐。材料放在了西次间的炕桌上,喝口茶清醒了下,便让人把馥尘叫来一起做活,自然瑾琳和弘昌也要跟着娘过来,萱宁让他们姐弟仨在对面的炕上玩儿,孙氏和弘昌的乳母秦氏在一边看着。
今年如往年一样,要献上各种活计和棉衣、锦袍之类的女红。棉衣在闲下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眼下主要是些活计,荷包、扇子套、褡裢等等,多少都是些小玩意儿,像画着白头翁鸟和牡丹的就是白头富贵,盛开的牡丹花下握着一只白猫便是耄耋富贵,宝瓶里插着盛开的牡丹花则是平安富贵。钏儿将各色荷包按照功能摆好,馥尘看着做完的活儿笑了笑:“福晋的手艺这几年可是精进了不少呢。”
“妹子说笑了不是。之前听说,宫里若是有不受宠的妃子,银子总是被内务府和伺候的奴才克扣了,便绣些活计托人拿到集市上卖。妹妹的手艺也是好的,若是将来咱们也落魄了,不如拿它讨个营生也是。”
“姐姐竟说笑。且不说爷如何,姐姐也是生在富贵之家。”馥尘笑着捋着丝线。
萱宁顿了一下,笑道“可是了。都绣了一会儿了,咱们歇息歇息吧”
“是”馥尘说着放下针线。跟着福晋一起逗孩子,弘昌刚拿过个布老虎,结果瑾瑜嘟嘟嘴小胳膊一挥抢了过来,弘昌瘪瘪嘴极委屈,萱宁不悦地看了眼闺女,从她手中拿过布老虎给了弘昌,小娃却不稀罕的扔在一边,这次轮到馥尘尴尬了,轻拍了一下儿子:“不许对大娘无礼”
“算了,都是小孩子。”萱宁笑了笑,手指轻拍了一下闺女:“以后不许这么对哥哥了。”说着又将两个小娃的手放在一起。
“呢……呢……”瑾瑜张开胳膊叫了两声,让萱宁抱她。
萱宁瞪大眼睛,抱起闺女:“你在说什么?”
小娃儿撒娇似的靠在额娘怀里:“呢……,呢……”
“你是在叫额娘吗?”萱宁的手指点点孩子的嘴唇,孩子点点头。
“恭喜福晋,格格会叫‘娘’了”馥尘笑了笑看着弘昌:“我就没有姐姐的福气了,昌儿到现在也不会叫我‘娘’呢”
“妹妹别急,该会叫的自然会叫,我也是着急的呢?这不,冷不丁的就给我这个惊喜。”萱宁笑着逗了逗孩子。
馥尘笑了笑:“借姐姐的吉言了。”
许是两个母亲对自己略有些轻视,瑾琳格格撅撅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萱宁看了她一眼,让赖嬷嬷把麒麟金锁拿来给她戴上,哪知她一甩手把金锁摘下来扔在炕上,反手推了萱宁一把:“谁稀罕你给的东西”
“琳儿,不得无礼”馥尘看着女儿如此,扬手给了女儿一个耳光,瑾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随之弘昌也哭了。
“妹妹,不过是小孩子。我又没事儿,你就别打她了。”萱宁劝道。
“快跟你大娘道歉,谢谢你大娘。”馥尘有些不忍,从瑾琳出生到现在,她从没打过闺女一下,今儿是开戒了。
“我不!凭什么?她生下来就让阿玛这么宠着,凭什么她一出生就有名字!阿玛一回来,就只在她这院儿呆着,别的地方去都不去,弘昌弟弟自打出生才见过几次阿玛。你们大人都偏心,凭什么皇太太那儿,皇祖那儿都给她最好的!”瑾琳哭着喊道。
萱宁呆愣住,她万没想到瑾琳能有这么大的委屈。虽然自己也劝过爷多去探探馥尘妹子,可有时候他也会不耐烦,孩子如今有了委屈也难怪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了。
“九娘说的没错,你们就是偏心。”闻言,萱宁有抬起头。看着瑾琳那张委屈的小脸儿,她不忍,却也介怀着九福晋插手她的家事,心里被这句话气得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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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的哭闹,萱宁全然没了心思,今天的活也完不成了,让馥尘和秦氏带着瑾琳和弘昌回房。就连自己的闺女瑾瑜也打发了回房,小娃撅撅嘴略显得不满。自己靠在软枕上想今儿瑾琳说的话。孩子是有怨气的,大人自然不能苛责,可这都是大人造成的。萱宁犯难地叹了一声。
“福晋,今儿大格格太不懂规矩了。就不懂什么孝敬长辈”赖嬷嬷道:“不过是个格格,能教出什么好种子啊。”
“嬷嬷!”萱宁扬声:“胡说什么。格格就算再无理,她也是主子,哪容得你们说三道四。”
赖嬷嬷自知失言,垂手立在一边,萱宁缓了缓神色:“嬷嬷。瑾琳格格再不知道礼数,那也是爷的骨肉,姓爱新觉罗。你是老人,怎么忘了这个了?”
“福晋教训的是。”,赖嬷嬷嗫嚅地说道。
“往后注意点儿就是了,断不可因为他们是馥尘生的,就如此这般。将来,这府里还会有这样的女子,还有她们所出的阿哥、格格。”萱宁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嬷嬷是好心,但就怕被人曲解了意思,就招祸了。还有,告诉门房,九福晋过府要记下来,何日入府、何时入府、带什么东西都要一五一十的记下来。”
“九福晋这次的手伸的太长了”赖嬷嬷附和道。
萱宁捏了捏脑门:“赖嬷嬷,把我那没完成的活儿拿来,我自个儿绣吧”
“可福晋,还有……,明明就是她自己不讨爷喜欢,反而还连累您。”赖嬷嬷颇为萱宁委屈。
“算了,早完事儿,早利索。到时候也不是他们去献礼不是?”萱宁摇摇头:“钗儿,给我热一碗牛乳。”
小丫头应了一声下去做事,赖嬷嬷把绣活计的材料放在炕桌上,帮着捋好丝线,见天色渐暗,又点上了蜡烛。萱宁浸润了香料仔细添进去,又不忘放了一点儿用香料浸润的棉花,让荷包摸着软、香气持久淡雅。活计比较好做,一个时辰的工夫,她已经把今天剩下的活都完得差不多了。
“福晋的手就是巧”赖嬷嬷在一边欣喜的端详:“馥尘格格可是差远了。”
“别这么说话,小心大格格心里打结儿。”萱宁抻了个懒腰:“我乏了,有劳嬷嬷帮我都收拾下去吧。我歇会儿,爷回来了,知会我一声。”说完,往炕里一歪,靠在软枕上,赖嬷嬷生怕她冻着,把被子盖好方才退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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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这边很安静,可馥尘那院却不平静。瑾琳和她的乳母、弘昌的乳母都被罚,跪在地方。
馥尘气急败坏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女儿和两个乳母:“平日里你们就是这么教唆主子的?你们眼里还有爷和福晋吗?”
“额娘……”瑾琳被馥尘吓坏了,从小到大,额娘从没对她发过火。
“别这么叫我,我不是你娘”馥尘厉声说道。
瑾琳委屈的扁扁嘴哭了起来,双腿跪着蹭向额娘,抱着她的大腿:“额娘……额娘……”
馥尘也是满肚子的委屈。她在府中的地位不高,指着女儿和儿子给她增些颜面,可今儿在福晋那儿,两个孩子让她颜面尽失。看着女儿哭的厉害,她心里也不好受,不忍再说孩子,只是让两个乳母不准吃晚饭。
过了好一会儿,瑾琳渐渐止住哭声,颇有些哽咽地看着她,她揽过女儿:“我说琳儿,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你大娘没惹到你吧”
“女儿,只是委屈。瑾瑜妹妹生下来,曾祖母就那么疼爱,每次曾祖母赏下来的,我和弟弟的加起来都不如她。女儿也是阿玛的孩子,可是她天天都能见到阿玛”
馥尘叹了口气抱起女儿:“这由不得咱们。”摸着孩子光着的脑门儿,这能怪谁呢。
“那……,为什么……”瑾琳仰头看着额娘。
“你现在还小,等大了些就知道了”馥尘淡淡地:“如果把这个府比作天地,你要记住,这府里的天是阿玛,只有大娘才是府里的地。咱们要依赖他们才能活……”
瑾瑜懵懂地看着额娘,似懂非懂。馥尘看着女儿,又摸着她的脑门,看向福晋住的院落,嘴角溢出丝苦涩,或明或暗,陡然想起了九福晋的话:“你不为别人着想,也得为大格格和大阿哥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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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从四贝勒府回来的时候已经掌灯,而萱宁屋里的灯还是灭着的,心里腹诽了一会儿。府里的小厮趴在他耳边说了些话,他点点头进了屋。赖嬷嬷和几个伺候的丫头忙得问安:“爷,福晋下午做做寿礼,做乏了,奴才们见福晋这几日也辛苦,便……”
“下午是怎么回事……”几个丫头见爷回来了,忙得点灯,胤祥坐在椅子上,袍子衣料翘起二郎腿,喝了一口张瑞递过来的茶。
“是……”赖嬷嬷刚要张口,便听里面福晋像是醒了,让坠儿进去伺候福晋:“是瑾瑜格格不懂事罢了”
“大格格不过才三岁多,能知道什么。赖嬷嬷就别在这儿嚼舌根了,爷刚回来也乏了,赶紧摆饭。”萱宁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爷今儿可好。”
“赖嬷嬷少弄点儿,够福晋的就成,我是从四哥府上回来的,已经吃过了。这几日给皇父置办寿礼,也真是辛苦你了。”胤祥笑着把手里的茶盅递给媳妇儿:“来来,为夫给你斟杯茶”
萱宁看了眼旁边的下人,嗔怪地抿嘴一笑:“爷,有人呢。回家就没羞没臊的。您要是吃过了,那算了吧!我这一阵子没胃口,吃不下。就给我热碗牛乳吧”
胤祥纳罕地看了眼媳妇儿:“你不是觉得那玩意儿有股子腻味儿嘛,怎么眼下又喜欢上了。”
“福晋,您今天已经吃了一碗了。不吃点东西哪成?”赖嬷嬷劝道。
“春节时,八嫂说红毛教士说的,多喝这东西睡得香。”萱宁笑了笑:“偏巧,这段日子,我吃嘛嘛不香,睡得也不安稳。”看他在喝茶,她媚眼一飘,嗲着声又道:“爷,您有几个子女”
胤祥听了这话,一口茶全喂了地毯,咳嗽两声看着媳妇儿:“我说,你是睡糊涂了?”
“爷还记得啊。您有多长时间没去看琳儿、昌儿两个?”萱宁眼神儿一挑:“好歹,您也时常去瞧瞧,‘子不教父之过’,万一这孩子将来跑偏了,您也跟着操心不是?”
“你不是不知道,爷就是看着馥尘……”胤祥顿了顿看了她一眼。
“就算,妹子的家世有千般不满,那也是您的妻。若是按照入府的时间算,我还得称她一声‘姐姐’呢。她的家世也断不能影响琳儿和昌儿不是?”萱宁柔声地说着:“再有,我也是有私心的。”
胤祥挑起眉,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总看你这张老脸,我都觉得腻歪了。你去那院,我耳根子还清净些。”萱宁一副嗔怪的模样,拖着长音嗲声说着。
“哟呵,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先嫌弃爷了。”胤祥伸着胳膊够着萱宁,想要掐她的脸蛋儿,她站起身躲回房。
没一会儿萱宁拿出个小匣子放在桌上,拽着他撒娇道:“爷,快去吧。要不然都得说我连孩子都容不下了。”
“谁能嚼这舌根。”原本,胤祥跟着嘻嘻哈哈的闹,但听了这话停住了,一脸不悦地看着四周。
“我这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萱宁推着他:“算我求你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撒娇让胤祥还真有些受不住:“那,成吧。你陪我过去……”
“我陪你干嘛”萱宁笑呵呵地说,拿起桌上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两个金锁:“这是给琳儿和昌儿准备的,爷这个当阿玛的,总不能不带点儿礼吧。”
拿着金锁,胤祥掂了掂,笑了笑走出屋,回头又看着她道:“晚上没了爷,可别睡不着。”
“少往脸上贴金,有您在,我这整宿都甭想睡了。”萱宁笑着把他推出门。
瑾琳和弘昌见到阿玛是何等神情自不必说,馥尘看着胤祥与儿女其乐融融的氛围,略显感激地望向萱宁所在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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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逗着女儿玩耍,孙氏和赖嬷嬷站在一旁。
“福晋,您不怕……”赖嬷嬷问道。
“怕什么?他心思若是不在这儿,再怎么拴都没用。”萱宁毫不在意地说着:“况且,就算馥尘是个妾,但也是府里大格格和大阿哥的亲娘,这份骨血可是断不了。否则就是我们太不仁义了。”
说完萱宁把布老虎往女儿身边推了推,见她打了哈欠,又攥了攥小拳头揉揉眼睛,萱宁乐了抱起女儿:“我乏了,服侍我们就寝吧。小格格今儿就在我这儿了,这段日子也辛苦孙嬷嬷了。”
夜深了,萱宁揽着女儿,看着她小嘴儿一张一合的模样,再过几日便是周岁的她,为娘的希望她能博得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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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周
依照每年的例,巡幸京畿不过一个月。之后便是康熙五十五岁寿,又赶上了闺女的周岁。皇父的万寿每年都有例可循,萱宁不太在意,只依例办事就成。但闺女的周岁,她是记挂在心的,周岁对孩子来说是道坎儿,满了周岁也就该有名字了。
瑾瑜不过是个皇孙,但因为生辰跟她皇玛法是一天,多少让许多人在记住了皇父万寿的时候,也记住了她,再加上生她的时候动静儿闹得颇大,宁寿宫的老太后早就惦记上了。若是搁在平常人家,早起就让孩子抓周了。可毕竟这是皇家,钦天监推出最好的抓周时辰是在晚上,这样的安排让她很不喜欢但无奈。大家都在对皇父重视,她的闺女错过抓周时辰可怎么办?那太不吉利了。靠在软枕上,她把闺女放在膝盖上,逗着女儿:“过两天就周岁了,咱们瑾瑜长大了。到时候咱们抓周好不?”
小丫头什么也不懂,就觉得在额娘的腿上能够滑来滑去的很有意思,咯咯笑着,嘴角都泛出口水,为娘的见状用帕子擦了擦又接着逗女儿。
一边的赖嬷嬷和孙氏瞧着也高兴:“小格格到时候,抓着什么就算什么。”
“到时候,给额娘抓个金元宝回来?”萱宁笑着牵起女儿的手问道。
小丫头哪里知道什么是金元宝,只觉得有意思,就只是笑。
“小格格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到时候一定能给您和爷长脸”孙氏也在一边讨好道。
“福晋,你们可知,爷抓周的时候都抓着什么了?”
原本只顾和闺女玩闹的萱宁,听到这话看向赖嬷嬷,让她接着说下去:“都抓什么了?”
赖嬷嬷颇有些得意的道:“当时,皇太后、万岁爷还有敏妃娘娘都逗着十三爷,让他选文房四宝和弓箭,结果爷也不知道是挑花眼了,还是怎么着……”她笑了笑:“一泡尿把那晬盘淹了”
“那皇上怎么说?”萱宁嘴角弧度上扬,心里盘算着等他回来,那这事儿好好羞羞他。
“皇上自然是高兴的,说爷万事都能做得好。只是,敏妃娘娘尴尬着,毕竟……”赖嬷嬷没说下去,只是想起了旧主子颇有些感慨:“想来,若是敏妃娘娘能活到如今,怕也是个皇贵妃吧。”
“这又是什么典故,额娘先前只是个庶妃。这位份不是您说抬就抬的,这话就在我这儿说说就算了,出了我这门可别说了,只怕我也保不住您。”萱宁斜眼看了眼赖嬷嬷,又警告似的看着孙氏。
“奴才哪敢浑说,这是皇太后娘娘说的。”赖嬷嬷辩解道:“奴才记得皇上的话,‘,谥为敏’,若是按宫规,只有皇后和皇贵妃才有资格得谥号,贵妃都要特旨,普通妃子更是绝无仅有的。老太后说,若是敏妃娘娘再生个一儿半女的,怕是就能成了。可她没福分。”
萱宁只觉得这话不靠谱,按理说宫里的各位娘娘们,子嗣众多的如荣母妃和德母妃,深得圣宠的宜母妃,家族背景深厚的惠母妃,哪个都比额娘做贵妃来得名正言顺,不过若是真是宠爱深厚,也不是没可能的。她白了一眼:“行了,赖嬷嬷,就在这儿说说就得了,别出外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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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父一行在万寿节前两天赶回了京城,今年的万寿节放在乾清宫里过。因为瑾瑜满月抓周的事儿,萱宁替闺女略感些委屈,而他安慰着别扭的媳妇儿:“谁让咱们家闺女早不生晚不生,偏偏万寿节过来凑热闹。”
“那是我能说的算的?”萱宁扭头不理他。
胤祥无奈的拍了拍,又劝道:“古人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看着咱们闺女与皇父同日生辰,受了委屈,没准明儿能让你意想不到呢。早些睡吧!明儿还得进宫贺寿呢”
三月的京城没有了春寒,当天一早,胤祥起了后边去布库房练功了,萱宁比他稍晚一些起来,觉察出些凉意,忍不住给闺女多套了件夹衣。进过早膳后,夫妻二人各自更衣,换好衣服的小孩儿看见娘亲一会儿画画眉,一会儿又拿着红纸在嘴唇儿上抿了抿,在孙氏怀里也不老实了起来,直喊着“呢……呢……”
孙氏哄了哄,可是不顶事,便赔笑道:“怕是格格瞧您上妆,她也想呢。”
萱宁抱过孩子,让她坐在腿上,然后吩咐道:“去把印泥拿来。”然后看着孩子晶亮亮、圆滚滚的眼睛的笑道:“是额娘的不是,咱们格格也爱美啊!额娘给你画个梅花好不好?”
小孩儿巴巴地看着娘亲,孙氏把印泥拿过来,萱宁拿起桌上一根细木棍,轻轻蘸了印泥,小心在闺女双眉中间点了五个小点儿。又让女儿照着镜子,小丫头高兴的拍着巴掌。萱宁把她交给孙氏,自己换了一身衣服,戴上首饰。恰好,十三阿哥也换好衣服,看见闺女眉心的梅花,笑着逗着女儿。
“你说咱们闺女像谁呢?咋就这么俊俏呢”胤祥把瑾瑜举得高高的,萱宁生怕他摔到孩子,也跟着伸手护着:“来,叫声阿玛,让阿玛高兴高兴。”
“呢……呢……”小孩儿叫着这句话,小手放在嘴里看着额娘。
“叫‘阿玛’”胤祥把孩子抱在怀里叫道。
“呢……呢……”小孩儿还是执着地叫她额娘。
“爷这是施美男计呢?”萱宁笑着从他怀里接过孩子:“不顶用吧!谁让您一年到头也没见她几次,这孩子可都记着呢。”
“之前,我是要陪这孩子的。你不是让我陪瑾琳他们姐弟俩,咋样。我跟闺女生分了,这还是你的错呢。”胤祥振振有词。
“是我不是,行了吧。都在一个府里,我不像您,这全府上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萱宁顿了顿:“我是你的媳妇儿,这府里不只我一个女人,也不只瑾瑜这一个孩子。我总得一碗水端平不是。”
见到媳妇儿如此说,胤祥拉着她:“你不说我也明白。时辰不早了,咱先给额娘上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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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乾清宫里一派灯火通明,皇子们献完寿礼,分别列席。八福晋冰倩推了推身边的萱宁小声道:“哎,我说你‘皮笑肉不笑’的,这是给谁看呢。”
“有吗?”萱宁听到这话慌张的摸着脸,见冰倩用帕子捂着嘴,便嗔怪道:“嫂子就吓唬我,哪有的事儿。”
“虽没那样,但明眼人一眼就瞧出你这祝寿可是祝得言不由衷”冰倩说道:“是担心你家格格抓周的事儿?”
萱宁眉心一皱:“唉!让嫂子看出来了。钦天监推得是戌时,可这时辰快到了,这可是大事”
“瞧你这样儿。不是嫂子说你,在府里再大的事儿,能大过今儿的万寿?”冰倩小声劝道,见萱宁撇嘴,又说道:“要不然让瑾瑜就在这儿弄?我……”
“十三阿哥、十三福晋、瑾瑜格格觐见。”冰倩正要说话,听到这声传唤,萱宁也愣了下,看向爷们那席,胤祥已经起身了,整理了下衣衫,萱宁也抹了抹身上的褶皱,从孙氏怀里接过瑾瑜。跟着胤祥走到御座近前。
几个小太监在总管梁九功的指挥下摆了几张桌子,铺上厚厚的垫子,夫妻两个对视一眼,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听太后在位子上笑道:“去年今儿个,瑾瑜就生在宁寿宫,当时正在听戏,这丫头怕是也想凑凑这个热闹。”
“让额娘见笑了,想来将来这丫头也是喜欢热闹的。今儿朕也来凑凑这个热闹。”皇父也是笑吟吟的,极高兴的样子让萱宁略略放下心来:“去年这时候老十三跟朕还在江南,他还跟哈都家的德煜还比了骑射功夫。往年无非就是筵宴和听戏。难得有个跟朕同日生辰的皇孙要抓周,朕想着往后的规矩也改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萱宁表面上沉静,心里却起了波澜,在大庭广众之下抓周,是皇父想体会天伦之乐,可是闺女没有抓对岂不是丢了颜面?她略显担忧地看着怀里的女娃儿,瑾瑜被垫子上摆着的物件给吸引了,小太监已经把抓周用的各项器物都放好了。钦天监说了声吉时到,太后身边的嬷嬷从萱宁手里接过格格,抱到太后和皇上跟前亲近了会儿,瑾瑜跟太后娘娘是熟络的,可是对皇上却显得怯怯地,但只有一会儿便与她的祖父也显得亲昵了。
“‘抱孙不抱子’,皇父瞧着可是喜欢咱们闺女的。”胤祥声音极小,言语中透出为人父的自豪。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就怕闺女抓了不该抓的”萱宁一样极小声的回复,看着晬盘里摆的东西,胭脂水粉、文房四宝等等,皇父把孩子放在桌上,就见瑾瑜坐在黄垫子的中间,瞪圆了眼睛看着晬盘里的物件,见此萱宁扑哧笑了出来。
“你不担心闺女了?”胤祥不解地看着媳妇儿。
“突然想起个典故,比起她老子,只要她别出纲就好”萱宁笑着看他泛红的脸。
“小格格抓了《孝经》一本”瑾瑜抓起一个物件,小太监便高唱了一声。
“小格格抓了金算盘”。
宴席上的十阿哥胤?听到这话,看着身边的九阿哥胤禟:“九哥后继有人啊”
“小格格抓了一锭金元宝”
“小格格抓了一套文房四宝”
小太监的话音落下,三阿哥胤祉笑道:“这丫头抓了不少了。这是要重蹈十三弟的‘覆辙’吗?”
“估计也就是这几样了。”四阿哥胤禛笑了笑,话音刚落,只听小太监又高唱道:“小格格抓起了一套针线和刺绣。”
“这个好,十三嫂的女红就是出挑的,这算是继承了她额娘的风范吧”十五阿哥胤禑拍手说着。见上面半天没动静:“没抓胭脂水粉,没抓吃的。想来也是不重视外表的。没抓吃的,也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思及此,胤禑一抹坏笑看着十四阿哥胤祯:“十四哥,将来,可别跟嫂子拌嘴,要不然这侄女儿都不饶你。”
“唉!这丫头将来是要嫁人的,我这个十四叔可是吃不到的,怕是连累未来的夫婿吧”胤祯大笑道。
小太监见小格格再也不抓东西了,禀告给了梁九功,而太后身边的嬷嬷也抱起了她送到太后身边。
皇上捋着胡须看着梁九功端过来的托盘,嘴角泛着一点儿笑意。这次摆上《孝经》,一来看看孩子是不是个爱书的人,二来看看她是否有孝心;摆上算盘和金元宝希望孩子将来衣食丰足又善于计算;摆上文房四宝盼她将来能通晓文墨;摆上了针头线脑,无非就是女人该有的本分。这孩子抓得好,看她歪头看着双亲,一脸笑呵呵的样子,他这个做祖父的也高兴,这就是天伦之乐。
胤祥和萱宁垂手立在一边,他偶尔觑着皇父,而她看着孩子。夫妻俩见她没有出格讨得长辈的喜欢,同时长出一口气。
“瑾瑜抓了这么多东西,玛法也得赏点什么才是。”皇父从嬷嬷手里接过孩子,祖孙俩相视而笑,小的笑得纯真,老的笑得慈祥。说完这句话,梁九功端过一个盘子,萱宁看着皇父从盘里拿起个物件,是太狮少狮样式的玉佩。只听皇父说道:“虽然,你是皇孙女,也无需什么拜相封侯,但玛法望你知晓事理,等你长大了,皇祖给你再指门好亲事。”
闻言,胤祥和萱宁都愣住了,心里参详着皇父这话里的涵义,自大清朝开国至今,满蒙联姻已是传统,每年蒙古草原上都会有贵胄之女嫁入大清朝,或是为妃或是为宗室嫡妻,而朝廷也会从宗室里选择女子嫁入蒙古,维持世代友好的关系。萱宁颇有些心寒,眼看着小姑子一个个嫁入蒙古,她私心希望女儿能留在身边,现在的一句话,让她这个心愿无法实现。
同样的话,在胤祥那儿却带来这样的信息,满蒙联姻若是在政治上考虑是好事,但皇父心里却很难受,只是他不言语罢了。皇父今天高兴,他这话显然不是政治的维系,他口中的好亲事,也不是拿女儿去稳固蒙古王公的亲睦,而是……,见媳妇儿脸上满是纠结,胤祥轻笑了一声,想来她没明白皇父的意思。罢了,他拽着她的手跪在地上:“儿臣,谢皇父。”
萱宁愣愣地看着自家爷,又看着天真单纯的女儿,只能跟着他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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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上,萱宁抱着女儿长吁短叹,胤祥看着媳妇儿,握住她空闲的手:“别想了,皇父的意思,你八成弄左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萱宁看着他满眼不解:“难不成,皇父不跟蒙古王公搭关系了?”
“你那表哥还说,你精明能参透人心。我看也就是徒有其表。”胤祥白了她一眼。
“到底什么?说明白点儿”萱宁推搡着他。
“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皇父说的好亲事,不是联姻。”胤祥解释道:“在皇父心里,联姻只是维系亲睦出于政治考虑。但若是真疼这个孙女,这就不是最好的。他真心疼孙女,你也安心吧”
胤祥说完看着媳妇儿,她歪头想了想,不再纠结,只听她说了一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咱们闺女不能嫁到蒙古去,对,不是嫁到蒙古的意思。”
见她渐次展开的笑颜,胤祥轻戳了一下她额头,突然又想起件事,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宁儿……”
听他这么唤她,她恶寒得看了他一眼:“您这么叫我,非奸即盗。”
“宁儿,我还真有个事儿。咱们回家说,一会儿到家了,我跟你详细的说。”
萱宁满心的犹疑,看着他有些不清不楚、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说的话绝不是她满心喜欢听的话。看着女儿无邪的笑颜,又看着眼神躲闪的他,再看着外面的茫茫黑夜,乌云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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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楚
正房服侍的人都小心翼翼地摆早膳,福晋是一副恹恹的模样,主子像是赔着小心,总在跟福晋找话说,可福晋总是淡淡的。赖嬷嬷觑着两个主子,心里直嘀咕他们是怎么了。
“宁儿,尝尝这个,你不是最喜欢青笋拌得小菜吗?这辣子放得刚好。别只顾着喝白粥,什么味儿都没有……”胤祥说着夹了一筷子青笋丝儿放进萱宁的碗里,后者没抬头,只顾着吃饭。
“呢……呢……”孙氏把瑾瑜格格抱来,萱宁脸上现出了笑模样,接过孩子亲了亲她的额头,又问了问早上格格吃的什么。就是不跟胤祥说一句话。
孙氏抬眼看着赖嬷嬷,用眼神询问主子怎么了?后者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宁儿,你不是最爱吃茶叶蛋吗?今儿的入味儿,给你剥一个?”胤祥拿起枚鸡蛋问道。
“行了,爷,您别这么客套了,好像不是一家人似的。”萱宁轻声说道:“您进过早膳,还得去衙门呢”
被她这话一说,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脑门儿:“爷,吃好了”
萱宁听到这话放下筷子,把孩子交给孙氏,理了理他的蟒袍,要送他出门。
“这天还有点寒,你又没吃几口,别送了。”胤祥拉住她。
“行,那我就……谢爷了。”萱宁笑了笑,福下身:“恭送爷”
胤祥扶住她:“咱们夫妻就不用这等礼数了……”,他瞄了眼赖嬷嬷身边的坠儿:“多让福晋费心了。”
“这本就是妾分内的事儿,让爷提醒,倒是妾眼拙了。”萱宁的语气有些冷淡,他不以为意,可却把他想嘱咐的话都堵在嘴里,见她有些恹恹的,察觉出她的不满后,抬抬手便离开了。
胤祥离开了,萱宁看了眼孙氏:“今天好好照顾格格。”
孙氏点点头,明白福晋今天有要事要办,不能照顾格格,哄了哄格格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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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收拾下去吧。赖嬷嬷、坠儿两个留下,让庞贵带着府里的布局图来我这儿。”萱宁坐在炕上,扶着引枕摸着额头。
看着丫头、小厮收拾好、带上门,轻叹了一口气:“坠儿……”
坠儿听到话跪在地上:“福晋……,奴才……”
“行了,该听的,我昨晚都听爷说完了。既然被爷收房了,就别奴才奴才的,也算是这府上的主子了。”萱宁看着她轻笑了声:“你八岁跟着我到现在,我上头有四个姐姐,只有个弟弟,几年下来我也把你当姐妹看待。”
赖嬷嬷一早就觉得奇怪,平日里蜜里调油的夫妻,今日显见的是自家爷有什么不是,让福晋捉住了短处,还想为了他们小两口儿要调解调解,可现在看来,她略带鄙夷地看着坠儿。
“爷把你收房了,往后这日子,你多帮衬着点儿。我做事的规矩,你知道。”萱宁淡淡一笑:“一会儿,庞贵把府里的布局图拿来,让人给你收拾个院子。既然成了爷的女人,便是皇家的媳妇儿。满人讲究多子多福,开枝散叶也是你的责任。”
“福晋……”庞贵在门外候着,他跟张瑞住在一个院,早就听说了爷跟坠儿的事儿,他还琢磨着什么时候福晋会说这事儿,福晋会怎么做呢。昨天在宫里还算喜气,可谁知道今儿府里就风云突变。在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眼里,福晋有时候恩威并施,但到底是主子,也算个狠角色。坠儿是她心腹,也是跟她从娘家过来的,让她跟着爷跟着皇上随扈也是福晋指派的。但估计福晋也没料到会出这档事儿,这不是让福晋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吗?福晋能咽得下这口气吗?听到里面的传唤,庞贵收回自己的臆想。
“福晋,这是府里的布局图。”赖嬷嬷把图递给了萱宁。
萱宁打开图,询问着赖嬷嬷和庞贵的意见,府里的女眷都在西跨院。眼下馥尘带着两个孩子在一个院儿,将来坠儿也得生养,给她也单辟个院落出来。
“坠儿,去把我那个匣子拿来。”萱宁轻声说道。
坠儿应了一声,便去了西梢间,赖嬷嬷见她拿着一个紫檀木做的匣子,又见到福晋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一张张翻着里面的签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又把其他的放了回去。只听她道:“坠儿,我出阁的时候,也把你的卖身契拿来。眼下,你被收房了,这契约……”萱宁嘴角一挑:“还是撕了吧。赶明儿,我让阿玛找到你父母”
坠儿怯怯地看着萱宁:“福……福晋……”
“还不赶快谢谢福晋!”赖嬷嬷冷声道。
“算了,赶紧把院子收拾出来,让她搬进去吧。”萱宁笑着摆了摆手,呷了一口茶又道:“庞贵,把府里丫头的名册拿来,我也得再选个了。”
“福晋,奴才……奴才还能伺候您……”坠儿忙得站起身。
“都当主子了,就别奴才奴才的了,让人听到还得笑话你呢?”萱宁笑得谦和,又吩咐道:“庞贵,你先去带人去收拾院子吧!若是缺什么短什么?就跟赖嬷嬷说一声,从我这儿支。坠儿也先去收拾下自己的东西。眼瞧着就快入夏了,从我这儿挑几匹好料子,让人做几套像样的衣服,打些像样的首饰。顺带着,给馥尘也做几件吧。”
坠儿和庞贵应了便各忙各的,见他们走了,萱宁沉下脸,眼圈泛红,紧紧握着拳头。
庞贵的名册很快便送到了,萱宁拿着名册翻了翻,打发庞贵忙活去,而她到东梢间在那本名册上勾画着,画累了,只告诉赖嬷嬷给庞贵把院子收拾好了过来,她有话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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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从衙门回来听说萱宁给坠儿单辟了院子,忙得到正房去见她。她正睡着,见她身边只留下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便小声问着赖嬷嬷,后者先是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地走到门外的院子上,才敢说话。
“爷,福晋这段日子吃不好、睡不香。这是才睡下,房里的丫头们都去帮着坠儿收拾院子了。”即使在院子里,赖嬷嬷怕吵到萱宁小声说道:“今儿福晋没吃什么东西,过了晌午只喝了碗牛乳。”
“这哪成呢。”胤祥皱皱眉:“她这样多长时间了。”
“有一阵了,起初福晋以为自己有喜了。太医院的傅太医过来查了,说是脾胃失调,开了几副方子没好。后来傅太医也没辙了。”赖嬷嬷禀告道:“爷,您跟坠儿,这次真把福晋给气着了。您跟她是夫妻,福晋那么要强的人却还得给坠儿置办这些,您这不是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嘛。”
“哎哟,嬷嬷,我这次可真是有苦说不出。”胤祥打小由赖嬷嬷带着,自然地跟她撒娇。房里浅眠的萱宁也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了,细听是赖嬷嬷和胤祥的声音,暗沉着脸坐起身听着:“这次跟皇上去畿甸,君臣同去哪能没有美酒。皇上年纪大了,太子爷向来就是酒后无德,这次便让我来替他们俩。那可是关外的烧刀子啊!酒列着呢?等到那筵宴结束了,我也喝晕了。当时张瑞和坠儿就扶着我回帐子,我只记得当时好像见到宁儿,等到早上一醒来,倒把我吓着了……”
“您瞧您,还说太子爷酒后无德,我见您也不过如此。喝了那东西就样了?亏得还总自吹自擂什么‘千杯不醉’,我看您往后可别这样了”赖嬷嬷嗔怪的口气,却慈爱拍着胤祥的肩膀:“爷现在也是当阿玛的人了,凡事都别太冲了。这可不像您在阿哥所里,就您自个儿一人呢。这府里,福晋是不必说了,还有馥尘、坠儿,再加上眼下还有三个小主子。做事多想想他们就不莽撞了。”
“嘿嘿”胤祥摸了摸光亮的脑门儿,憨厚地冲着嬷嬷笑了笑:“多谢嬷嬷提醒。估计这时候,她也睡得差不多了,我进去瞧瞧。”
房里正偷听的萱宁,听了他这话,忙得又躺在炕上,眯着眼小憩。虽然是闭着眼,但昨晚的气已经消去一半,她不禁心里嘀咕着,坠儿被收房也算好事一桩,只是这天家的媳妇儿这种出身是不是太寒碜点儿,回头得让阿玛那边帮忙找找坠儿父母。她浅笑着,若是搁在别人那儿,出了这事儿就算完了,谁还管你,可他却说了,比起小时候她告诫的话,他有担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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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张瑞领着府里的兵甲巡视了一圈,回屋便见着庞贵在桌子上抄东西。不由地一笑,调侃起了兄弟:“你这干嘛呢?”
“你那日回来就告诉我坠……,坠格格的事儿,今天帮着收拾了一天院子,还琢磨着福晋这么要强的人,怎么没发作。收拾完院子,福晋把咱们府丫头的名册给我了,把上面但凡年纪在十八岁到二十二岁的,都禀给内务府打发出去嫁人,另选派些十三、四岁年纪的丫头过来。”庞贵头也没抬,只顾着抄写名字。
张瑞却瞪大眼:“福晋这次可发狠了。府里这个年纪的,少说也得有十几个了,再加上馥尘格格院里的紫鹃、杜鹃两个,小三十人呢。”
“可不”庞贵说了一声:“我这往内务府衙门一交,不得让人笑话?”
“你没劝劝福晋?”张瑞问道。
“你看福晋像听我劝两句就罢手的吗?”庞贵反驳道:“我说哥哥,不如你明儿跟爷去衙门的时候,跟爷说说这事儿。”
“说这个干嘛。不过,没准儿,内务府拿到这单子说福晋好话呢?”张瑞笑了笑。
“怎么说?”庞贵眼巴巴地看着张瑞。
“福晋这边,我琢磨是劝不动的。你到内务府那边就说,福晋惦记姑娘大了不好嫁人,便早早放她们出来许配人家。你这边跟福晋能交差,福晋的名声也落了个好。这不是一举两得嘛,你这脑袋在家里收拾一天院子,收拾糊涂了?”张瑞坐在一边给他指点迷津。
“哎?”庞贵眨了眨眼:“这是个好主意啊!就照哥哥说的办”想开了,他抄的越发起劲儿来。
胤祥因为坠儿的事着实后悔了一阵儿,萱宁却把坠儿的事料理的差不多。玛尔汉府上的管事来回禀消息,顺便将坠儿亲爹娘的卖身契和租地的地契一并拿了来,这才知道坠儿本姓石,闺名如惠,不过用“惠”这个字儿怕是犯了淑惠的忌讳,便自作主张改了茹桂。庞贵按照张瑞说的,自己又添了些话递上去,内务府的差虽是困惑,还笑话十三福晋也是个捻酸的主儿,庞贵话赶话的圆了过去。只说这是主子赏给丫头们的福分,任谁都知道,闺女大了不好配,就算配也只能配给人做偏房,抑或是填房。趁着她们年纪尚轻许配嫁人也多少能捞到好人家。
茹桂不过是个格格,朝廷、宗人府那边对福晋、侧福晋的衣着穿戴都有规制,但对庶福晋往下,可是没这些个条条框框。因此,也只是知会了宗人府一声,宫里面有人知道这事儿的,有的说十三福晋贤德,有的不屑,有的还替她喊冤。萱宁闻听这些流言,不过温和一笑,只是对十三爷依旧还是冷淡的性子,弄得他也琢磨不出她到底要怎样才称心。
逢初一、十五,萱宁便要进宫请安,在永和宫陪着德母妃说说话,然后一道去宁寿宫给老太后请安。太后和德妃都瞧着她瘦了不少,担心起她是不是染了什么病症,便请太医过来瞧,但太医只说脉象不稳、心气郁结、脾胃失调才会如此,写了方子让她服用。
萱宁从太后那儿出来,又回到永和宫坐了会儿方才回府,赖嬷嬷按照太医开的方子煎药,之后感觉昏沉沉的,晚膳也不用便要睡了。胤祥从衙门出来先去了四贝勒府上,回到府里也是掌灯时分,见他俩的卧房又是黑着的,便知道她又睡下了。
萱宁能睡着不容易,胤祥进过晚膳不忍打扰,在东梢间的书房里呆了会儿便摸着黑摸到床榻前,小声嘀咕着:“我说我的福晋,咱这几天的气该消消了吧”仔细打量媳妇儿的睡颜,这一味的瘦下去终究不是好事儿,执起手放在手心儿里握了握才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躺在她身边。
到了夜半时分,胤祥迷糊糊地觉得身下的褥子湿漉漉的,像是有了水渍,而身边的萱宁也像陷入噩梦一般,轻轻一抹便是一层薄汗,想把她弄醒了,又怕魇住了更麻烦。觉察到褥子的湿潮,他伸手往被子里探,居然摸得满手都是湿意,他觉得不好,大叫了一声门口值夜的太监、婆子掌灯。
灯拿进房,胤祥掀开被子便吓呆了,媳妇身下缓缓的红色濡湿了褥子,连带他的手掌也是血。回过神儿,让人去找太医。身子发凉,萱宁这次真是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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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到的时候,胤祥坐在次间的炕上,呆滞的盯着房里忙来忙去的婆子、丫鬟,萱宁疼的满炕打滚,他瞧着心疼,原想留在她身边,可硬是让婆子、丫头请了出来。血房晦气,这是他知道的,可现下躺着的,是他的媳妇儿。
“爷,您心疼福晋,这些奴才们都知道。眼下有好些小人都编派福晋仗着您的疼爱张扬,您现在这样,是让福晋把这些流言蜚语都坐实了?” 赖嬷嬷摇摇头只能劝道。
胤祥不做声了,坐在炕上,隔着碧纱橱里看着媳妇儿疼得直打滚,而众人束手无策。渐渐地,她疼晕了过去,胤祥想冲进去也被拦了下来。跟着府里的婆子、丫头僵持了一会儿,张瑞才带着已经气喘吁吁的傅太医过来。又忙活了一会儿,血止住了,众人松了一口气。
太医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儿,今儿轮到他值班,没想到就除了这样的事儿,想来只有后怕。可是十三福晋之前的脉象的确不像怀孕,否则他也不会那么诊断。
见十三阿哥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逡巡,他忙不迭的说道:“回十三爷,福晋的血已经止住了,最好让福晋养几年身子,半年内,您和福晋怕是不能……,福晋因着气血不足、脾胃失调,再加上她最近心气郁结,没到四个月都是凶险的,加之以上种种,才……”傅太医见十三阿哥没说话,顿了顿说道:“才小产的。”
胤祥坐在椅上,看着时不时拭汗的太医:“之前,给十三福晋瞧病的,是你吧。”
“是……”傅太医战战兢兢地承认:“是臣。福晋的脉象不稳,臣只看到了她的脾胃失调,开了方子调养。至于喜脉,十三福晋也提醒过臣,但臣在认真诊脉,并没诊出来。”
“脾胃失调,你的脾胃失调,爷的子嗣就这么没了。这可是皇孙。”胤祥摸着脑门:“福晋的血止住了,爷今儿也不难为你。你刚给的嘱咐,爷记住了,你自个儿回去想想怎么谢罪吧。”摆摆手看了眼张瑞,后者明白,走到傅太医跟前:“傅太医,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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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第二天晌午才醒过来,她知晓出了什么问题,也听赖嬷嬷对太医的责怪,而她反而好言相劝:“‘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几个月都没有显怀,这一胎即便生下来也站不住。若是生下来遇上个凶险,怕是我也不会在了。”
赖嬷嬷看着自家福晋,但凡碰上这种事儿的,都会悲天悯人一番,随后便是去寻太医的不是。而自家福晋遇上这事儿,却是感到淡漠的模样。
“嬷嬷这几日帮我看着点儿太医院的动静,一个皇孙没了,太医也不会好做。晚上等爷回来,我在跟他说说这事儿。”萱宁轻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嬷嬷也无需担心我这身子,按照太医给的方子调养就是了。去封二十两银子差人送到太医院给傅太医,就说是爷打赏的,谢他救了我这一条命。”
“福晋,这……”赖嬷嬷犹豫道:“这太多了吧”
“若是我这条命没了,就算是千金也换不回来。”萱宁撇过头:“按我说的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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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媒
孩子没了,萱宁觉得很不是滋味儿,那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就这么悄默声的没了,不得不让她嗟叹。有点信神佛的嬷嬷将此事归咎于坠儿的背弃她这个主子,还想找一个算命先生瞧瞧是不是八字不合,却被她摆手拒绝了。
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胤祥在衙门同样是心不在焉。山东巡抚赵世显抓到了朱三父子,当年因为三藩之乱而受到重视的明珠也去世了。至此,在朝廷中掌权长达几十年的明相、索相都已作古成了历史云烟。朝臣们也在感怀君心中体会了无常的道理,明珠的离世也是一段历史的终结。皇父对索额图是无情的,这归咎于皇父对太子的溺爱,所以他看不到太子身上的各种毛病,只认为他是个纯良之人,而太子的一系列所作所为都是索额图等人唆使的。赫舍里氏就这样衰落了,索尼开启了这个家族的荣光,仁孝皇后使这个家族的荣耀达到了顶峰,到了索额图便走向了衰败。明珠就不同,他支持大阿哥,是因为皇父本就没有大哥当成储君一般看待,所以境遇自然不同,皇父派三哥前去明珠府上祭茶酒。眼下,这一天,他心里始终被媳妇儿纠结着,她醒了吧!她知道了这事儿会伤心吧。思及此,他还真想赶紧回府看看,她如何?可真到了她跟前,他该怎样去面对她?终究怪自己吧。
女人小产等同于小月,赖嬷嬷全按照伺候坐月子去准备。萱宁靠在床上,看着下面忙活的下人轻轻合上眼,又马上睁开,让人去传唤府里的先生,择日去请正蓝旗和正白旗的参领、佐领来看。赖嬷嬷不情不愿,但萱宁摇摇头。
待到胤祥回来,萱宁把自己的意思跟他说:“你这是何苦?你身子才……,不用着急这事儿。”
“坠儿这两天饭量见长,再过一两个月就该显怀了。如果不早点给她个名分,怎么请太医给她诊脉,若是找郎中,府中出了这样的事儿,您是想让《玉牒》扫地出门吗?还是您想去我娘家当入赘女婿?”萱宁语气带着哽咽,眼圈红了红,赖嬷嬷在碧纱橱外端着鸡汤也抹了抹眼圈,听到里面又说道:“您若是打死不承认,该死的就是坠儿了,她也毕竟跟我十几年,我怎么忍心能见她如此。别人又该怎么议论我?”
房内的胤祥抹着媳妇儿脸上的清泪,揽过她固定在怀里:“宁儿,你恨……”
“恨?”她抬起头摸着他泛着青茬的下巴:“无所谓恨与不恨。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有些生气罢了,往后府里的女人会越来越多,若是连坠儿都容不下,该如何容得了其他人?坠儿的父母是我们家的人,给宗人府的折子也已经递上去了,等我好一些,就把这事儿正式办了。要不然对您也好,对坠儿也好,名声都会受影响。正蓝旗的就由爷去请,正白旗就让阿玛过来?”
他一听她说由岳父充任正白旗的稽查,尴尬地看着媳妇儿:“这怕是不太……”。萱宁是岳父的心头肉,若是看见她受了这样的委屈。虽然岳父不会训斥他,见面多少会别扭。
萱宁闻言笑着摇头,闭上眼睛又睁开偎在他怀里,而他环着她,看着外面月上柳梢头。碧纱橱外,赖嬷嬷察觉手上的鸡汤凉了,热了热又拿回来:“福晋,您该喝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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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福晋小产的事连同十三阿哥赏赐给傅太医银子一同在宫里传开了。德妃心疼没落地的孩子,太后也极为懊恼,当着淑惠公主的面责怪太医和十三阿哥。而至于如何小产,太后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而八福晋冰倩和十福晋雨璇给太后一同给太后请安,被这事儿也吓了一跳。传唤来的太医说,当时十三福晋的小产的时候,血都已经在濡透了几层褥子。十三福晋如今已经醒了,太后和德妃准备补品送去给十三福晋进补,而其他几家的福晋约定在明日送东西过去。
进过晚膳的萱宁病歪歪地靠在胤祥的怀里:“明日咱们府上就不安生了”
“不至于吧”萱宁笑了笑,摸着自己的小腹,有些感伤
他没说话,轻轻揽着媳妇儿,她又说道:“我今儿依照爷的名义,打赏了傅太医二十两银子。”
“什么……”他低头看着她:“他都没看出……”
她掩住他的口,没让他接着说下去:“从元旦到现在,我一直就觉得已经……”萱宁脸色一红又说道:“再说,即便这孩子生下来,也未必能顺顺利利……”
他良久刚刚没出声,她抬眼看着他,他低下头看她,又听他说道:“昨晚你吓坏我了”
她揽过他:“这真是我的不是了。今儿在衙门当差也没安生吧。”
“这哪能?男人怎么能被女人所掣肘”他坏心眼的说道。
“是我自作多情了”她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想翻身躺下。
他哪里能让:“逗你呢?你就当真啊。”
“老话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都还年轻,皇父不是也在六十岁了,还能……”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词,又含糊的说道:“你好好调养身子,只是这段时日可苦了爷。”
她戳了他一下:“‘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说得还真没错。这段时日真是忍不住的话,就多去馥尘和坠儿那儿吧。要是新妹妹进府,还需等些时日。我身子好些了,去宫里讨讨看?”
“爷在你眼里就这模样?”他掐着她的脸颊。
“‘食色性也’,这话说的也不假啊。”萱宁眨眨眼:“三年一选秀,不管您想不想,以皇父对您的疼爱,肯定会在您身上落下一桩。与其到时候不情不愿,爷何不给我一个顺水人情?”
他看着她,她点点头:“别人都愿意把这事儿撇的一干二净,偏偏你……”他知道她说得没错。三年一选秀,他们已经成婚近三年,她却已经把皇家的规矩摸透了。诚如她所言,皇父一定会给他指一门亲事。
她笑着又道:“与其,让人指给一个不靠谱的,倒不如我先留意着。听说今年是荣母妃和惠母妃两位来选。我相中合适的,然后把话递给两位母妃?”
他拄着下巴子想着:“你想得也对。”
萱宁没好气的看着他:“刚才谁说的‘爷在你眼里就这模样’?我不过说了两句,真是本性显露。再怎么,也得等我好些了再说”
胤祥有种上当的感觉,轻戳着她的额头:“你这是套爷的话呢?昨天也不知道是谁不知死活的,现如今倒是生龙活虎了。”
她没搭理他接着说道:“明儿宫里肯定回来人,爷若是着急的话,我明儿就写封信,求他们递给皇太太?皇太太一定会帮我留意的。”
“越说越没边了,这个时候也太……”他摇了摇头。
“爷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就算您对我仗义,顾虑我的身子……”她指了指天:“这天也不会……”
“随你吧”他说道:“不过你完全不像……”
“没了就是没了,总是悲天悯人的对身子不好。算卦的说我有儿女命呢?将来不会把爷弄得子息单薄。”萱宁摸着他的手:“至于您,别把心思放在后院里,我们的福分都在您这儿呢?您可要收好。”
她低眉浅笑,重新依偎在他怀里,他转头吹熄蜡烛。黑暗中,她呼出一口气,被他察觉到,他揽紧了她,有一种“妻若如此,夫复如何”的想法。那年在御花园里遇见她,绝对是额娘给自己的点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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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萱宁所想的那样,第二日果然来了很多人探望。胤祥身受皇父的宠爱。虽然是个皇子,一些王公显贵却愿意来巴结他。只是他本就是个不喜欢这种事儿的人,这次十三福晋小产倒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而从太后开始,宫里的娘娘、贵人,宫外的皇子福晋也都送补品过来。像跟她要好的四福晋阮葶、八福晋冰倩等几个都是亲自过府送东西。萱宁因为小产躺在床上,府里的事情交给馥尘打点,赖嬷嬷跟着府里的庞贵随着馥尘指挥着下人们迎来送往。
不过一天的时间,府里的库房都堆满了各式的礼品,从补品到首饰、绸缎等等,听着庞贵报礼单,萱宁苦笑让他们把礼品分成了几堆,补品全都送到伊桑阿大人的府上和玛尔汉府上孝敬师傅和阿玛。绸缎挑了几匹、首饰捡了几样,大部分送给了几个姐姐和师傅,自己只留了一小部分。将这些琐碎都分配完,门房来报说十二福晋婉莹过府。
萱宁的妯娌中,与她年纪相仿的,怕是只有十二福晋了,这次送的礼略比别家稍厚了一些。她有些纳罕,所有送礼的人中,太后、德妃那边不用多说,是丰厚的。宜妃因为淑惠的缘故,也是丰厚的。妯娌中属四福晋、八福晋、十福晋和十四福晋几位送的最多,平郡王福晋曹佳氏因为堂姐的缘故也送了不少。可十二福晋……
婉莹察觉到萱宁的怀疑,笑了笑说道:“这礼,除了是给你保重身子的。其二……”她看见她不解:“嫂子真有事情求你,所以……,虽说往常咱们妯娌也是好的,但没有好到送这么一大份礼过来”
“嫂子说话还真是直来直往,一点都不藏着掖着。您来看我已是感激,就算您有事儿空手过来,我也不会说什么。”萱宁笑了笑,颇有兴致的看着婉莹:“嫂子有什么事儿,还至于求到我?”
“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婉莹笑了笑,执起萱宁的手说道:“若是你十二哥像十三弟这样,能让皇父另眼相看,我也不至于”
“嫂子,您还真是……”萱宁摇摇头:“皇父对谁都是一样的,从不会厚此薄彼,您这话要是让这几位爷听见,十二爷会说您一通,说不上我们爷也会腹诽呢。”
“我不过说了实话罢了,到底是不是,妹子心里比谁都清楚。”婉莹笑着:“若不是没人可求,我也……”
“嫂子为何事而来?”萱宁诧异了。
“是选秀。我有个堂妹是今年的秀女,今年十七,她阿玛是佐领,她是嫡出,为人乖巧伶俐。”
“这出身和性子不差,指不定便宜了谁家的阿哥呢”萱宁点点头:“不知道十二嫂还愁什么呢?”
“老十五和老十六,我是不指望了。十五福晋的位子早就让皇父指定给了二嫂的妹子,言玥格格;十六福晋……”婉莹哼了一声:“早就被宜母妃当做囊中之物,准备给她自己的侄女,那个叫宸雪的格格。”
“这个还有变数”萱宁摇摇头:“宜母妃心有所想,但会不会真指给十六弟,这还是两说呢。”
“妹子这几日没去宫里,眼下又病着,不知道也是应当的。”婉莹拍了拍萱宁的手:“选秀原来是荣母妃和惠母妃,但她们都说自己身子不妥,所以这次还是德母妃和宜母妃”
婉莹满意地看着萱宁变得惊诧:“所以,这十六福晋就不用指望了。嫡福晋,我也不指望了。但指望有个和善的大妇。”
“所以,嫂子就想到我了?”萱宁眨眨眼嘟着嘴:“嫂子怎么不想着给十二哥?”
“你以为我不想吗?你十二哥不同意罢了。”婉莹嗔怪似的说道:“宗室的里面也想了想,就是没合适的。”
“您眼界也太高了吧!不说别的,宗室里可是大把适龄的。且不说别的,八大王爷那儿就不少。”萱宁睁大眼睛看着婉莹。
“当姐姐的就爱操个心,你不是也惦记自己的弟弟关柱儿嘛。我这个妹子本就是个恬静的人,宗室里也有不少,多是孟浪的货色,怕受委屈。再说眼下这些人有祖萌,但那是帽子扣上了才算,谁愿意去冒这个险?”婉莹笑了笑:“所以我就退一步,让她入个有爵位的,当个侧室。可雅尔江阿的岁数虽说有点大,但也不算离谱,可就是好男风”
萱宁闻言挑了挑眉毛,又听她说道:“纳尔苏,爵位不错,年纪也是合适。可……,他的嫡福晋是曹佳氏,虽说是皇父的旨意抬了旗籍,指了婚。可到底也是曹寅的女儿。曹家世代是包衣,我们富察一门怎么也是满洲大户,断没有让我这个妹子看奴才眼色的道理吧”
虽然曹家本身有点衰败,但关于这个奴才论可有点不靠谱,萱宁不由得反驳道:“嫂子,曹家可跟一般的包衣奴才不一样。话说我们兆佳氏就差了?我堂姐不还是嫁给了曹大人的胞弟”
“我不是那意思。再说你那个堂姐可是嫡福晋,哪是侧室。”婉莹尴尬地解释着。
“所以您的主意就打到我们爷身上了?就认定我是个好的?”萱宁有些哭笑不得。
“毕竟都是熟络的。之前想过八哥他们,可八嫂、九嫂、十嫂你又不是不清楚。八嫂为人还好,就是太……,九嫂为人刻薄的紧,十嫂跟八嫂一样。”婉莹点点头:“到时候……”
“既然嫂子这么称赞。左右这次怎么都得给我们爷指一个进门,我这身子经过这一遭,也得调养一阵儿。可府里不能无所出,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吧。到时候,你们可得记着我的好。我明儿让人给德母妃递个话,也给淑惠递个话,让她跟宜母妃说说。”萱宁看着婉莹:“嫂子可是满意。”
“自然了。我这妹子想来恬静,你就挑个安静的院落给她就是了。”婉莹拍了拍手:“事成了,你若是往后有个难处,怎么使唤我都成。”
“瞧您说的。”萱宁拍了婉莹一下,忽然又想到什么嘱咐道:“嫂子,至于侧福晋什么的,你也知道规矩,若是无所出,这封就泡汤了。我倒是可以把爷往那屋赶,但也要你妹子自己争气才是。”
“唉”婉莹叹了口气:“好吧!到时候要偏劳妹子了。”
这一声叹,让萱宁反而觉得有些放心,回应了一句:“好,嫂子把您妹子的姓氏、父兄官职、生辰八字写全些,我好递话过去”
“那嫂子就谢妹子了。”婉莹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萱宁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她躺在床上看着婉莹为妹子费心,又想起弟弟关柱儿,过几年也该为弟弟琢磨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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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回来的时候,庞贵告诉他十二福晋过府,他知道后便去了书房,在那儿用的晚膳。直到十二福晋离开,他才回房。
他见媳妇儿拿着字条在那儿对着蜡烛看,便抽了回去:“你这是不要眼睛了?”拿着字条又念道:“莲香,富察氏。康熙……”他看不明白,字迹也不是她的,便问道:“这是十二嫂留下来的?”
“是,这是她妹子的。”萱宁笑着说道。
“她给你这个作甚?”他不明白:“让你跟德母妃和宜母妃说话,选秀的时候指个好的?”
“是啊”她点点头:“爷猜十二嫂相中谁了?”
“我这是没事儿干了?猜这干嘛?她自己去找两位母妃说不就成了,不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方便?”他没好气的说着:“这也忒没眼色了?”
“十二嫂也是着急妹妹嘛,过两年我就得操心关柱儿了。”她嗲声说着:“爷就猜猜,十二嫂子相中谁了?”
他不忍拂了她的意思,坐在她近前仔细的想着:“是皇室宗亲吗?”她点点头,他嘴里叨咕出一串儿名字,然后又说道:“肯定不会是打头的五个哥哥,七哥腿脚不灵便也不是,剩下的八哥他们,不是嫂子太厉害就是太刻薄,十四弟妹不待见十二嫂,十五和十六也不可能。皇室就没了。其他的靠谱的就剩雅尔江阿和纳尔苏了,但雅尔江阿喜好男风,跟府里戏班子里的唱旦角的一直风传……,不靠谱。那就剩纳尔苏了,可他的嫡福晋是曹寅的女儿,虽是抬了旗的,但十二嫂能让她……,那就没人了。”
“爷再猜”萱宁抿嘴笑了笑。
“再猜,她总不会让她妹子跟她同侍一夫吧”他瞪大眼睛:“虽然有过,但……”
她摇摇头:“十二嫂还真想这么做,但十二哥没同意。”
见她笑吟吟的看着他,他脊背上起了冷汗,指着自己道:“不会是……”
“正是”萱宁笑着给予肯定,知道他想质问,便先开口把他的堵了回去:“这阵子,我没法服侍爷。眼下的选秀,无论我愿不愿意,都给您指一个女人进门。那我就顺水人情罢了。”
“算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摆摆手:“今儿……”
他欲言又止:“您这又是随扈。之前不是说好的吗?每年都会巡幸塞外,都是五月出发,这我知道。我生瑾瑜的时候,您没在,我不是也好好的?”
闻言,他脸色一红,看她一脸打趣似的神情,板起脸说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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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戏
皇上差不多每年都在五月开始巡幸塞外,差不多到九、十月份才能回到京城。于是,秀女在皇上离京前必定要有个结果。不出所料,十二福晋婉莹的堂妹指给了十三阿哥。知道结果后,婉莹带着礼到十三阿哥府上多谢了萱宁的帮衬,她点头笑纳。
婉莹的堂妹闺名莲香,是佐领僧格的女儿。佐领大约相当于正二品的官衔,早晚都是侧福晋。而她现在与馥尘一样,只能是妾。家礼的时候,萱宁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敬茶,便轻声告诉她规矩,暗示她若是想进位,必须要有所出,这就是规矩。婉莹怕是也曾告诉她了一些,所以她对萱宁格外敬重。
胤祥见女眷和睦略点了点头,对于内院,她只要别给他出乱子就成了。她含笑地收下了莲香递上来的礼物,又见她送东西给莲香。她对府上其他几位女眷也都是不错,想起她在大婚那晚说的话,轻笑了声便说道,“莲香昨晚伺候了,今儿你就好好歇息吧”
萱宁诧异地看着他,也轻轻笑了笑便说道,“既是爷说的,那莲香妹子晚上就好好歇息吧”说完看着坠儿和馥尘又道,“茹桂现如今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正是凶险的时候。今晚就让馥尘妹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摆了摆手,“我没几日就随扈,这几日得抓紧衙门的事儿”顿了一下又看着萱宁,“你也要给我收拾些的东西,这次还能见到淑娴,你有什么要捎给她的,也一并收拾进去……”
“那……”萱宁一副为难的样子,“既然您都如此说了,就随您吧。不过这次您带哪个妹子随扈?”
她笑吟吟地看着他,而她这一句话也使得馥尘和莲香都看着她,更别说还有她身边仅留下来服侍的丫头钏儿。他皱皱眉,“这次我就不带女眷了,让张瑞带着小福子、小禄子他们跟着就成。草原不必畿甸和江南。又不善骑射,就别去那儿给爷丢人现眼”说完话,他顿了一下看着她,惹来她一副白眼儿,“就在家里歇着吧。”
她颇有些怜悯似的看着泄气的馥尘和莲香,又端起茶盅说道,“爷都这么说了,今儿就散了吧。”
府里的三个女眷点头应了一声退出房,萱宁打了一个哈欠也要起身告退去收拾他随扈的东西,还有给淑娴带的东西,让张瑞和庞贵挑几个妥帖机灵的小厮。胤祥则去衙门把手上的事儿弄完,以便能安心随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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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堂妹嫁进来,十二福晋婉莹隔一两日便来过府,每次都带着礼,惹得她怪不好意思,嗔怪她太客气,而与之鲜明对比的便是九福晋芩颖,
萱宁知道婉莹是看妹子,自己不过是陪衬,所以每次都把莲香叫到房里一起说话,两个皇子福晋一同教导莲香该如何为人妇,尤其是作为皇子的妇人。婉莹自幼长在书香门第,他的阿玛马齐贵为一品大学士,对她的管教也是严的。说话、办事都把分寸拿捏得刚好,赖嬷嬷也极为称赞。
想着萱宁的身子才恢复不久,婉莹每次来都不会太早,说话到了正午便告辞回府,萱宁很是感激她的体谅,而婉莹也谢她能照拂她的妹子。
这一日,婉莹又是没到正午便要回府,萱宁让莲香送她。赖嬷嬷夸赞着十二福晋,可是又说道,“福晋,您说莲香是十二福晋的堂妹子吗?”
“她说是就是,您就别问那么多了。马齐大人位高权重,也会有攀亲的,只是这都不妨事,莲香这人的确不错,不争不妒,再瞧瞧十二福晋,都是会**女孩子的。”萱宁笑了笑,“曦月算是看错人了。”
赖嬷嬷好奇,可是见萱宁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便也不问了。
送走了客人,萱宁也如往常那样想要小憩一会儿,可刚坐在摇椅上,就见小丫头慌慌张张跑进院子,萱宁看了眼赖嬷嬷,后者见状训斥道,“死丫头,火上房了?这么慌张成何体统?下去领罚?”
小丫头喘了喘,慌张地说道,“恕……恕……奴才无状,福晋……福晋大事不好了。十二福晋和九福晋在咱们院门口吵起来了。”
萱宁看了看赖嬷嬷,“这是唱的哪出?今儿九福晋过府了?”
“是,馥尘主子亲自送出来的。刚好与莲香主子和十二福晋就碰上了。结果就……”小丫头说道。
“什么缘故?”萱宁扶着赖嬷嬷问道。
“奴才也不知道,就听十二福晋断断续续地说‘礼’啊‘礼’的,还说什么‘武将’什么的。”小丫头说完低下头。
“你先下去吧。”萱宁吩咐道。
“福晋,咱们去劝劝吧,虽是咱们府的内宅,可是让下人们看到也不成样子。”赖嬷嬷说道,两个嫡福晋,就在内宅门口吵了起来,这也太有损天家的威严了。
“好,不过我身子刚好没多久,走慢点儿。憋闷也久了,这般生动的戏也有阵子没看了”萱宁笑了笑,“是该有人教训一下九福晋了。”
“福晋,现在不是看戏的时候,现在各个府里都有自己的戏班子,你跟爷说说,咱们府也养一个?闷得时候,让他们解解闷儿?”赖嬷嬷着急了。
“那多划不来?养戏班子,一来得管他们吃吃喝喝,还有住;二来,戏文也没个新意,好一点儿的角儿都已经被京城里各家王府请走了。这出戏多好,不用花钱,我还正好没瞧过。”萱宁说得慢条斯理,由着赖嬷嬷扶着自己往院门走。不过快到了院门口略加快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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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口,两顶软轿,轿夫和丫头们不敢掺和,馥尘扶着九福晋芩颖,莲香扶着十二福晋婉莹,芩颖面色不好,好像被气的不轻,反观婉莹则是得意的抱着胳膊瞥了芩颖一眼,看见萱宁出来了,走到她身边,“你看你,身子才好,怎么就出来了?回头十三弟要是知道了,不得上我们府上闹?”
萱宁拍拍婉莹,上前去给芩颖见礼,“下人们做事就是不周全,九嫂过来也不通报一声。到头让嫂子惹了气。”
芩颖每次来十三阿哥府都是直奔馥尘那儿的,平日里哪有通报过人,让婉莹瞧见了。婉莹是大学士马齐的宝贝女儿,满洲镶黄旗的出身,家族显赫,本来与萱宁是同一年的秀女,可当年萱宁因为生病变成了三年后复选,那一年,婉莹指给了十二阿哥,后者是由苏麻喇姑养大的,苏麻喇姑是孝庄太皇太后最信任的侍女,也是极为聪慧连皇上都极为敬重的嬷嬷,这样的婚姻也让她眼高于顶。待字闺中的时候就不喜欢武将家的女儿,觉得他们不知礼,她能看得上的也就是四嫂这样的。她觉得就算再亲近,到了别人府第上,自然要先敬重当家的主母,而不是去找亲近的人,在当家主母面前连通报都不通报,这是很没礼数。芩颖的阿玛是七十将军,虽然菡颖是她的堂姐,她的祖父哲尔本、伯父彭春都曾是朝中重臣,但到了她这儿就比婉莹差了一截。婉莹虽然恬静,但真触了她的霉头,她也是牙尖嘴利,损人都不带脏字的主儿,这事儿萱宁早就知道。偏偏芩颖今儿遇到了婉莹,自然被后者奚落一番,芩颖自知理亏,狠狠地瞪了婉莹一眼,也没跟萱宁说话就上了软轿。而馥尘见九福晋走了,便向婉莹和萱宁见了礼便也回自己的院子了。
婉莹冷哼了一声,“到底是不知礼数的人,武将能养出什么好闺女。萱宁你就这么由着她?”
“她是嫂子,我能怎么办?一而再,再而三,我都习惯了,也懒得理。”萱宁颇有些无奈的说着。
“你就是太厚道了,才这样让她欺负。”婉莹耨着鼻子,“行了,我也回府了。你好好静养才是。”
“妹子在此谢过嫂子了。”萱宁点点头,看着婉莹上了软轿,而莲香看到姐姐走了后,跟着赖嬷嬷一同扶着她回房。待莲香回房后,萱宁让人把庞贵叫了过来,叮嘱他和赖嬷嬷道,“把我的话传下去,今儿两位福晋争吵的事儿,谁也不能传出去,否则就小心自己的舌头”
“咱们府上的人不说,九爷府和十二爷府上的人也会说的”庞贵略显担忧。
“她们俩要真想贻笑大方,那就说去吧。这事儿跟咱们没干系,九福晋没理定不敢让人说。至于十二福晋那边,由着她吧。”萱宁靠在摇椅上嘴角略略地弯了弯,估计九福晋一时半会儿都不敢再过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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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两位福晋走了之后,萱宁小憩的念头也没了,想着过几日胤祥就该启程了,便让庞贵和赖嬷嬷再查验一遍随扈的行李,仔细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再之后,她觉得一股倦意涌了上来,便坐在摇椅上小憩。这一睡便到了掌灯时分,适应着暮色渐沉。次间里有着点点烛火,摸着那点儿烛光起身。
胤祥听到里面的动静,端起烛台推开门,见她坐在炕边,“醒了?这一觉睡得可足兴?”
“爷什么时候回来的?进过晚膳了?”萱宁抬头问道。
“你都没醒,我什么敢自己吃独食?”胤祥笑了笑回头吩咐道,“摆饭吧。爷都饿一天了。”
“衙门里没吃东西?还是爷就是饿死鬼投胎?”萱宁轻笑了一声。
“你这是又在编派我?”他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五月二十五出发。”
“今年比往年都迟”她看他道。
“不迟,还有六月出去的时候呢。”他坐在她身边,“这次大哥、二哥、我,还有几个弟弟。”
萱宁看他一脸担心的模样,“随扈是你们爷们儿最高兴的事儿。你们在那儿能撒了欢儿的玩儿,就算在那儿咂摸几个丫头,也不用担心。”
“越说越没劲了。”他板起脸,“小十八最近身子不好,眼看着出发的日子要临近了。塞外的条件远比不上京城,万一……”他顿了顿,“这次小十八的病来的很凶,这一折腾别在加重。”
原来他是在担心弟弟,她揽过他,让他靠在自己胸前,“往常随扈,我都没像这次这般心慌,总觉得会有事儿。这次,我真不想去,可又怕皇父训斥。”
萱宁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抚他的心慌,只能讷讷的开口,“皇父每次都点你随扈,自是信任你,你别辜负他才是。这次跟往常一样,就是跟着皇父巡视北方的疆土。到那儿,你也别充什么‘千杯不醉’,若是再弄出个坠儿,你可真要去当上门女婿。”
开始的话还算正正经经,可到了后来就变成调侃,他不依了,把她压在炕上,“爷都敢调侃,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话都说几回了,人家好心好意的开解你,却‘恩将仇报’,我算是明白了,往后这话就不能说,您也别指望我说了”说完撇过头冲着外面喊道,“摆好饭没?爷饿了!”
“你不说我把这茬忘了。不过眼下……”他眸子一暗,看着她。
她略显得疑惑,可是她读懂了,低头笑了笑,“爷,真是越发不正经了。”
“爷、福晋,饭摆好了。”碧纱橱外,张瑞毕恭毕敬的说这话。
胤祥翻过身躺在炕上,看着她满意的笑着,长叹一声,“我怎么有这么不开眼的奴才。”
张瑞在外面听了一愣,醒悟过来,原是扰了爷。待福晋出门,她笑着点头,而爷出来看着他却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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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过晚膳,陪他下了会儿棋,“听说你下午看了出好戏?”
“谁的嘴这么碎?”萱宁没好气的啐了一声,扫了眼庞贵和赖嬷嬷。
“嗨,我又不是外人。”胤祥笑了笑,“只是别出咱们府就成。平日在家若是没有事儿嫌闷,咱们府也养个戏班子?”
“戏文翻过来掉过去都是那点事儿,因为这么丁点儿的戏文还要养这么一大票人,供他们吃喝拉撒睡太划不来。”萱宁盯着棋盘说道,“爷知道我不好这个。再说养戏班子有什么好的?难不成爷想学学简王爷。”
闻言,胤祥抬头看着福晋看棋盘的模样,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今儿爷得给你立立规矩了,总这样,越发的不把我看在眼里还了得?好歹你也是个当家主母呢?”
她捂着额头愤恨地看着他,“疼着呢!”
“你若是说话注意一些,何至于此?”他伸手帮她轻揉着,见她一副委屈的模样,他又笑了,“真有那么疼?”
她没说话,委屈地瞥了他一眼,他又问道,“要不然,你也弹我一下?”
她眼珠儿转了转看着他,左手做了一个弹人的手势,还放在嘴里哈了哈气儿,结果手刚伸过来,他就躲开了。
“就知道耍赖!”萱宁把棋盘一抹,转过身不搭理他。
他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两手扶着她的肩膀,“这哪儿是赖。这天儿也晚了,咱们也该歇着了。”
看他略微欺近了些,她躲了躲,他不由分说的抱起她,踢给梢间的门,回头看了一眼张瑞、庞贵、赖嬷嬷几个,“戏看够了,你们几个也歇着吧。”
其他人应了一声是,便退出屋。
萱宁穿着一身寝衣,先进了被窝,他而后进来搂着她,摸索着解开她寝衣上的纽襻,粗重的鼻息喷在她的脖子上。
她把住他的手,胳膊肘拐了他一下,正好敲在他肋条上。听他哎哟一声,她轻声说道,“爷,您……,您忘了太医的……”
“我……”胤祥反手握住她的,引着她的手解开寝衣的纽襻,“这阵子,我惦记死了。”
“您这花花肠子”萱宁转过身,揽着他的脖颈,“爷,您还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这身子现在怕是不成,不如……”
“这府里的其他女人,可不是我想要的。”胤祥看着她笑道,“都说过几遍了,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我从十几岁的时候惦记上的,自然费心。”
“爷真抬举我。”萱宁低下头靠在他胸前,复又抬起头看着他,点点头解开寝衣的纽襻,“爷……”
还以为她会拒绝,可见她如此,他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揽过她,“是我毛躁了,早点儿歇息吧”
萱宁笑了笑,趴在他胸前,“爷,咱们从长计议。这阵子就委屈爷了。”
“我去热河,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胤祥问道。
“爷别挂念我,我是当家主母,宫里娘娘赏的、内务府送的东西都够我用的,爷就给我买个小玩意儿就成。府里还有其他的女眷,她们得的、赏的都比我少得太多,爷若是给她们买点儿什么,怕是她们才高兴呢。还有别忘了府里还有几个孩子。”萱宁摩挲着他寝衣的前襟。说完这话,又偷瞄了他一眼,“爷,我贤惠吧。”
他脸上的笑有些古怪,拍了拍她的后背,“说这话也不觉得害臊”
她没说话,扁着嘴别扭地看着他。抱着他抱得更紧了。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也不知道咱们这一辈子是演戏还是做人。”胤祥讷讷地说道。
“咱们既是戏子,也是看戏的。”萱宁应道。
“今天戏看够了吧”他低头看着她。
“所以说,干嘛养戏班子,平日里咱们府上的,妯娌间的戏,咱们可是看得多了。且都不重样,干嘛还养那个。”她笑着。
他笑了笑,“睡吧”
夜深沉,这几日快要到芒种了。庄子过几日要开始播种了。等他回来便是秋收了。那个时候,庄稼收获,而府里也会添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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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家
皇上离京不久,皇太后也要去西山礼佛。挑这个时候也是有讲究的,入了夏的紫禁城向来都是酷热难耐,西山便成了王公贵族消夏避暑的好地方。京城流传一句说法便是“海淀避暑、昌平猫冬”,京城里的王公贵族祖上多来自白山黑水,耐不住京城的炎热,大多在西山、昌平置办别墅。西山的碧云寺和香山寺是名闻京都的古刹。此去西山,礼佛、避暑两不耽搁。
原本十三阿哥也要在海淀置办别墅,从阿哥所分府出来后,自己是个光棍儿,觉得没必要。等到自己成家立业娶了福晋、有了嫡女后反而没时间去寻思这事儿。萱宁对此事也不上心,就此搁下了。与京城里的王公府邸不一样,那是内务府置办的,而城外的别墅动用的是自己的攒的银子。
萱宁才小月出来没多久,他不落忍府里的女眷呆在京城府里苦夏,特意去求了皇太后,皇太后只点了萱宁一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府中有一个大肚子的,还有一个刚进门的,萱宁两手一摊,看了眼赖嬷嬷,后者自然明了,是在询问她的意思,不由地顿了顿说道,“福晋,皇太后既然点了您去陪着,您去就是了。奴才这几日也仔细地看了府中的三位主子,莲香福晋虽然面子上与世无争,但极为有主意,且她那院儿被她料理的极有条理;坠儿眼下有喜,虽然……,但好歹也是爷的骨血,不能太劳累,把她交给奴才伺候就是了,福晋尽管放心就是了;馥尘,府里待得时间最久,但因为她之前是爷的通房丫头,您也看到了,她没条理,老好人。奴才认为,您陪太后的时日,府里交给莲香主子打理,奴才辅助就是了。”
“赖嬷嬷真跟我想到一块儿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这次带钏儿过去,等回来后便给她寻个人家嫁了。这些时日还有个事儿要劳烦嬷嬷?”萱宁拿过手边的清茶啖了一口。
她看见孙氏把女儿抱过来,她接了过来,小丫头极为委屈地窝在娘亲怀里,萱宁拍了拍她然后又说道,“咱们府里新进来的小丫头里,你帮我挑几个妥帖的。”
“这事儿好办,福晋交给奴才尽管放心就是了。”说着看着萱宁抱着孩子满屋溜达,“福晋跟大格格多相处才是,福晋病的这段时日,大格格也不高兴呢,偏偏府里还有粘着您的爷,特意嘱咐孙嬷嬷,别让大格格扰到您养病”
萱宁脸一红,“行了,嬷嬷歇息吧,晚上跟钏儿和孙嬷嬷把我的东西拾掇一下。让莲香过来,我有话要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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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香在萱宁跟前多少有些谦卑,萱宁含笑地止住了她的敬礼,嗔怪道,“这是在自家院子里,不必如此。”
“姐姐,您叫妹子……”莲香有些踌躇不安。
“别这么拘束着,传出去还得以为我是个‘凶神恶煞’呢。”萱宁笑了笑,“今天来,没别的事儿。太后要去西山礼佛,点了我随着。如今爷跟着皇上去了热河,我又要陪着太后,府里总不能没个主事儿的。我是见过馥尘管家的能耐,坠儿眼下有身子也不方便。这段时日,怕是要指望你。”
“这……”莲香一听这话为难了起来。她也才嫁进来没几日,虽然在你闺阁里管过家,但那也只是为了出嫁而学了学样子而已。如今福晋要去西山陪太后礼佛,把这十三阿哥府交给她来治理,她可如何能治得好?闺阁的那些不过是皮毛而已,她对于福晋治家的传闻早就知晓,更何况府里还有一个入府最久的瓜尔佳氏。若是治理好了,自然是好的;若是管不好,福晋那边埋怨不说,还让瓜尔佳氏鄙夷自己。两边都不讨好的事儿。
萱宁打量着莲香,脸上犹疑的神色让她也在心里犯嘀咕,她的样子是接还是不接?心里如此想,嘴里也如此说,“妹子,犯难了?”
“承蒙姐姐的抬爱,只是……”莲香顿了顿,“我怕……”
萱宁抿了一口茶,轻声道,“不过是治家而已,没什么可怕的。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这次我去礼佛,只带钏儿去。坠儿那边,有赖嬷嬷在,你不必担心。其他的事儿,我把庞贵留下来,你若是不懂的或是拿不定主意的,就问他们便是了。”
说完了一串话,便又叮嘱起了赖嬷嬷,还让她去把庞贵也叫了来,丝毫没有问莲香的意见。等到该叮嘱的叮嘱了,该表忠的表忠了,萱宁才看着莲香道,“我和爷时常总不会待在家里。爷要随着皇上,我要陪着太后和宫里的娘娘。我们不在的时日,总是要有人来照应的。你眼下不过是个格格,但早晚有一日会在其他姐妹之上。至于时候,就看你该如何把握了……”
萱宁的话点到为止,莲香这么聪明的女子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就算莲香不想管这事儿,眼下也是不成了,她略定了定心神,她也算看明白了,只要是福晋想做成的事儿、吩咐的事儿,断不会因为她的不情愿而罢休,她站起身对着萱宁说道,“妹子多谢姐姐的关照了。”
萱宁满意的点点头,见该到摆饭的时候,便让她留下来吃饭,吃过饭又说了会儿话,才让她回房。莲香欢喜于福晋能够看中自己,也担心自己管不好,想着该向自家的堂姐讨个主意。
“福晋,莲香主子能成吗?”赖嬷嬷小声问着闭目养神的萱宁,与她一样心存怀疑的还有庞贵。
“不行也得行”萱宁淡然地回答着。“她必会找十二福晋过府,我不在这府里的时候,九福晋也会过来。到时候,如果针尖对上麦芒,你们就在那儿远远地看戏罢了。十二福晋是有分寸的,九福晋的分寸可拿捏不好,闹得动静越大越好看。”
庞贵局促地看看赖嬷嬷,小声说道,“福晋,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白白搭了戏台子,给她们唱戏,还不好?”萱宁笑了笑,“让她们闹个痛快就是了,若是吵累了,喝个茶什么的,你们都给我小心伺候着。”
萱宁叮嘱完,打个哈欠便睡觉了。庞贵看了看赖嬷嬷,“您看……”
“福晋怎么吩咐的,咱们照做就是了。”赖嬷嬷说完便也退出了主卧,只留下庞贵一人发呆,赖嬷嬷不悦道,“主子要歇息了,咱们也别打扰了。明儿一早,主子要进宫。她要是没歇息好,有了起床气,谁能担着?”
听了这话,庞贵点点头随着退出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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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萱宁抱着瑾瑜一同入宫,随着她的一个是自己的丫头钏儿,另一个照顾瑾瑜的孙嬷嬷。府里的女眷和大格格、大阿哥在寝院门口送她们母女。
之前嘱咐了莲香自然不会多言,萱宁也给馥尘安排了差事。自从坠儿的事儿之后,内务府送来的丫头、小子们需要**些时日,教些规矩。馥尘是主子,**下人自然不用她亲自动手,看着这些**的差事便落在她身上。萱宁笑着提到让她管家里的财政,但馥尘连连摆手,萱宁也就笑着看向了莲香,暗暗点点头。府中安排妥当了,她也就安心了,怜爱般的摸着女儿的额头轻轻吻了吻便上了马车。只是她可惜的是,府里接下来上演的好戏,她是看不到了。
在宫里歇息了一日,第二日启程。一同陪着太后礼佛的,除了她之外,还有将要出嫁的公主淑惠、四福晋阮葶、五福晋雅雯和八福晋冰倩。四贝勒本就是个佛爷,阮葶也是一心向佛的人,雅雯是太后亲选的人,太后每次出行,只要她府中没事儿,必定是随着太后。至于冰倩和萱宁,则是因为身子不好。阮葶带着府中三阿哥弘昀,雅雯带着府中的次子弘晊,冰倩带着府中刚过百日的长子。孩子里面最为年长的是弘晊,十二岁的他骑着马跟着护卫伴在太后车驾旁,其他几个小的都坐在车驾里。而陪着太后的,是淑惠公主。
瑾瑜第一次跟着走这么远的路,上车的时候很兴奋,九门提督早就在路上戒严,车驾从神武门出发一路向西。瑾瑜扒着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致,她出门少且十三阿哥府在东边,对于西城极为好奇,出了西直门的景致与内城的还不一样,小家伙拍着手极为兴奋,等到出了大柳树别说是瑾瑜,就连萱宁也不知道的田园风光,而小丫头打起了哈欠,渐渐对着风景失去了兴致,磨了磨母亲要哄睡觉,萱宁爱怜地摸着她的额头,亲了亲哼起了小调,小丫头终于迷迷糊糊地入睡。抱着孩子透过纱窗,想起了在塞外的他,此去关山万里,他心里不安,她也是如此,总觉得心里有那么点儿怪。她想起了在热河时,那个算命先生的话,脑子里总想着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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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十三阿哥府正如萱宁料定的那样,她一走果然九福晋就上门了。莲香曾询问过赖嬷嬷,赖嬷嬷告诉她别搭理就是了,莲香点点头,暗暗地叫人记下九福晋菡颖入府的次数。既然九福晋能入府,那么十二福晋婉莹也成了府上的常客。一时之间,十三阿哥府好不热闹。
婉莹过府的时候,莲香正在账房里,见到堂姐不由地施施然见礼,落座之后莲香讨教管家的道理。
碗盖儿刮着杯沿儿,婉莹只说道,“萧规曹随,既是你家福晋订下来的规矩,按照她的做总是没错的。”
婉莹笑了笑,看着一脸期盼的莲香又笑道,“你家福晋和爷都是治家的好手啊。一个查户部的账铁面无私,一个把家里管得干干净净。这两个人精算是凑一块了,也不知道皇父是怎么指的婚。”
莲香睁大眼睛,“姐姐……”
“算了,不说了。你家福晋怎么嘱咐你的,我听听……”婉莹把茶盅放在桌上,又打量着堂妹的卧房,听着莲香一五一十的告诉她,萱宁的嘱咐。
“到底还是仔细周全的人,她的话你可记住了。我们劝你早日……”婉莹看了眼她的小腹,“虽然按照叔叔的位子,侧福晋是你的,但宗人府的规矩……”
“姐姐,妹子都知道。您和福晋总在敲打我,可我自个儿也……”莲香尴尬地笑着,“福晋倒是有心把爷往我的房里赶,但爷……”
“有你们家福晋在,你就放心吧。这事儿,指望不上你们家爷,指望你们家福晋还差不多。大事儿都是你们家爷做主,小事儿都是你们家福晋做主,你们家福晋是个有主意的,多讨好你们家福晋。”婉莹笑了笑。
“这个,妹子知道”莲香笑意的温婉,“福晋真是个爽快的人呢。”
“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爽快的?”婉莹瞥了堂妹一眼,“有几个能像九福晋和三福晋那样的?这阵子,你们福晋没在,她没少过来吧”
莲香点点头。
“就是这般的没脸,萱宁对她就是太当回事儿了,可人家指不定怎么算计呢。”婉莹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那个茶壶,“离你们家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见堂姐如此,莲香便提醒道,“是馥尘”
“对,就是那个馥尘”婉莹说道,“离她远点儿”
“妹子知道了”莲香虽不明白姐姐的意思,但也想去遵守。对于她来说,堂姐不会害自己。可她也看过馥尘,觉得那个女子并不是那么犀利、会算计的女子。
“我也知道,你们家福晋喜欢看戏。之前我跟九福晋在你们家门口斗嘴”婉莹说到这儿嘿嘿一笑,“你们家福晋没少看戏吧,你说她这么爱看戏,你们家也不说养个戏班子。你们家爷比你堂姐夫更受宠,老爷子赏赐的可不少,可也不说在西山、昌平置办个别墅”
“谁说不是呢”莲香也有些捉摸不透,“听说爷是有这个心思的,但我们家福晋没那个心思。这事儿就撂下来了。”
“她陪着太后去西山避暑了,这府里可是一大家子人呢。”婉莹笑了笑,“再过几天,这天儿就更热了。你倒是如何安排的?”
“能怎么安排,每个房里多方些冰桶子呗”莲香眨眨眼,“这也是之前福晋吩咐的。不过我想在茹桂的房里多放两个,毕竟有着身子嘛”
“这也是你家福晋吩咐的?”婉莹撂下茶盅。
“是我自个儿想的,福晋没额外吩咐。”莲香不解地回道。
“这事儿,你少自作主张。”婉莹说着,“你按照你家福晋说的去做就成,她没吩咐的,千万别给自己找事儿。”
“可……”莲香要说什么,却被婉莹的话再次打断。
“你知道茹桂之前是你家福晋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吧。后来,有人劝她才把茹桂派出去照顾十三爷,可谁想到……”婉莹摆摆手,“自那次之后,你们家的丫头换了一茬,没看新来了好多年纪小的吗?你家福晋虽说平易近人,但多少有些心高气傲,这种气如何能撑着,这不,自己的孩子也没了。我们多少有些瞧不起她。所以,这事儿,你也少掺和。”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就觉得福晋瞧茹桂的脸色不好,还有赖嬷嬷,还有福晋身边的跟着的钏儿瞧茹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莲香有些恍然大悟。“这也难怪,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说完又“啧啧”了两声,“人心不古”
姐妹俩闲话了一会儿家常,莲香原想留姐姐吃顿便饭,婉莹婉拒了便告辞了。
送走了姐姐,莲香回到账房,庞贵在门口觑着这位主子,见她写了写,然后又拄着笔头想了想,最后揉了一团纸扔在地上,见她有开始写。没一会儿便听里面唤他,递给他一封信,让他送到西山碧云寺,交给福晋,得到福晋的信后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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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碧云寺,把东西放在寺庙准备好的禅房里,几个妯娌和淑惠就凑到太后身边,陪她老人家说了一会儿话,一群人逗着小瑾瑜,而萱宁回到自己的房里帮着淑惠把没补齐的女红绣好。淑惠美滋滋的,但也落了太后的数落。
接到城里的府上的消息,淑惠也凑来看,见此不由地笑道,“看来这个小嫂子也是个谦恭谨慎的,这事儿也来烦您处置。”
“这你就不知道了。讨我的注意这是对的。虽然我肯定会同意,但讨我的主意和自作主张、萧规曹随,这就不一样的。”萱宁满足的笑了笑,“孺子可教”
“这可真够麻烦的。”淑惠撇撇嘴。
“你可别嫌烦,这可是门学问。”萱宁点着小姑子的鼻尖笑道。
“哟,这也能……算学问”淑惠颇有些瞧不起这样的主子。
“当然,这学问还大着呢。”萱宁笑呵呵地说着。“你呀,多学学吧。将来有你用得到的。再说,你嫁得是世子,多少有些脾气,到时候,你也别端着公主的派头。男人看的是功名,女人看的就是治家。你也得多学学,免得将来被奴才们糊弄。”
“知道了,嫂子。”淑惠吐了吐舌头,“哎?嫂子,你这绣错了”
萱宁垂下眼一看手中的绣品,果然绣错了,泄气地把料子扔进小筐里,“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这样!”
“嫂子想哥哥了吧。”淑惠凑到萱宁跟前。
“谁想他啊,指不定他又在那儿风流快活呢!”萱宁不好意思的说道
“哎呀,你们都老夫老妻了,干嘛还藏着掖着的。想就是想,就别在我这儿装了。”说完淑惠还挤挤眼。
“夫妻是连心的。走之前,他就心慌,我也跟他一样。”萱宁轻声说道,又想起门外候着的奴才,在酉时前赶不回城里,怕是要惊动西直门的城门守卫了,匆匆在字条上写了两个字便交给了家里的奴才。
把事情都打发好了,又回到刚才谈论的事情上,“你还记得咱们在热河算卦的事儿吗?”
“这你也能信”淑惠说的不以为然。
“我……”萱宁顿了顿,“当时并不信,但现如今心里却还打鼓”
淑惠略显担忧地看着她,“嫂子,不管我哥如何,你都不会……”
“傻丫头,说什么呢。”萱宁啐了一口,“我和你哥是老天爷把我们早就拴在一起,借皇父的金口玉言成婚。不管他这辈子如何,我都跟定他了。”
“嫂子”淑惠的眼圈有些红了。
“行了,要当新娘子的人了,可别这样。在这儿,有皇太太,有母妃,有兄弟姊妹,可是在那儿你就得坚强点儿,我们鞭长莫及,全都靠你自个儿,凡事多留点儿心。我和四嫂也挑了妥帖人跟过去,算是有个照应”萱宁说完从头上取下一枚玉簪子,“老话说,女人成婚的时候,有一样东西得是旧的,我就把这枚玉簪子给你吧。”
“嫂子,我哥就全托给您了。”淑惠说着眼里已经含泪儿,有些哽咽。
“说什么傻话呢。从打我们成婚那天起,你哥就是我的命了。”萱宁抹了抹淑惠的眼泪,“等皇父回来,咱们的淑惠公主就出阁了,这些日子多陪陪太太。”
淑惠点点头,“我也要多陪陪我的小外甥女儿,毕竟下次见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别这么说。”萱宁觑了她一眼,“说的这么悲戚戚的。我也怪难受的。”
“把你眼泪儿勾出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淑惠笑了笑,“我哥哥也该说我了。”
“别扯这种有的没的”萱宁转过身,“一会儿陪我到佛堂里诵会儿经”
“我,我想陪太后和外甥女。”淑惠撅着嘴,“我跟哥哥一样,无所谓信与不信,这事儿随缘。怕是不能陪嫂子了,我把四嫂叫来,四哥是响当当的佛爷,四嫂也是呢。想必她可是很乐意的。”
“你这丫头啊,也罢了。多去哄哄瑾瑜,晚上给我送来吧”说完,她放下手里的活计,挽上淑惠走出房,在佛堂门口分开。默默净手、上香、施礼,她真该调调自己的心境了,越来越心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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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变
碧云寺是西郊名刹,建于元代。曾经被堪舆的人认为是风水宝地,明代的于经和魏忠贤都想把墓地修在这儿,但墓地还在修缮的时候,便被逮了起来。至此,再也没人敢打这块墓地的主意。碧云寺常年被绿树围绕,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每日,萱宁跟着太后、几位福晋一同上早课、晚课,其余时间就帮淑惠的忙。渐渐地她的心态变得平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的焦急彷徨。每个人命里都有劫数存在的。福和祸相依,福之后便是祸,而祸不能长随,福也是如此。想到了这点,人也觉得豁然开朗。
随扈的孩子里,最好玩的是两个小娃,八嫂家的那个还在襁褓中,一岁多大的瑾瑜总会蹒跚地迈进大殿,然后奶声奶气的跟着大人们诵经,再然后看到哼哈二将又直往额娘怀里扎,弄得萱宁也没有办法,只能抱着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诵经。她的两个哥哥也喜欢这个小妹妹,五哥家的弘昇时常给她找些小玩意儿,而弘昀也陪在小妹妹身边逗她。把妹妹惹哭了,这两个孩子还会哄着妹妹。让太后也看着喜欢。
礼佛是惬意、恬淡的,看着日出日落,这种生活是萱宁极为向往的,可面对那样的家族,那样的权势,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娘家只有弟弟一人在继承家产,阿玛自觉地对女儿有亏欠,便加厚了女儿们的嫁妆。而皇家呢?表面的风平浪静,似乎掩盖不住下面的惊涛骇浪。每日里过着平静舒服的日子,已经有两个月了。听闻过几日便回紫禁城,还约好了到了冬月的时候,再去昌平猫冬。淑惠的女红活计也准备齐了,只等科尔沁迎亲的轿子,把这位天之骄女娶回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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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草原,胤祥躺在草场上,看着蓝天。嘴角泛着笑,想着京城里的那个丫头在做什么。估计她们也该从碧云寺返回紫禁城了,而他们也在近几日启程返回京城。再过些时日,就能见到自己的媳妇儿和儿女。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高兴,回去的时候也得找人在昌平和海淀置办别墅。
“哟,十三哥,想嫂子呢?”刚跟十五阿哥胤禑遛完马的十六阿哥胤禄凑了过来。
“没,只是想着这几日的大哥和二哥。”胤祥不愿意承认,那样看起来太没出息。
“他俩……”胤禄怔了怔,大哥瞧不起他,二哥也不拿他当回事儿,不由地又说道,“他俩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龙争虎斗都几十年了。我劝哥哥也别掺和他们俩的事儿。”
“那岂是我说不掺和就行的?”胤祥叹了叹。大阿哥和太子爷从小斗到大,皇子卷了进去,后宫卷了进去,大臣也卷了进去。大臣该申饬的申饬了,后宫和皇子该冷落的也冷落的。“他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其实他也知道,除非皇父驾鹤西去,把皇位传给太子爷,这才能息事宁人,否则会永远斗下去。
兄弟俩在草场上就这么躺着,看着蓝天白云,每个人心里都想着事儿。
“十三哥……”听到喊声,胤祥坐起身看过去,见十五阿哥胤禑匆匆骑马过来,到了他们近前下马,“不……不……不好了。纳尔苏也不知道怎么惹着二哥了,二哥要打他呢。”
“这还得了,为什么啊。”胤禄不明白了。纳尔苏好歹也是个铁帽子郡王,那是祖上传下来的,这些铁帽子王爷里,皇父极为看重雅尔江阿和纳尔苏两个。从小这两个王爷就像他们兄弟一同进书房念书。
“咱们赶紧去看看,别让二哥把事情闹大了。”胤祥先行上马,胤禑和胤禄跟在他一同飞奔回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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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侍卫已经将他们两个拉开了,纳尔苏的常服上有鞭打的痕迹,此时的太子已经是灰溜溜的,纳尔苏则是满脸委屈。胤祥的眼神儿也颓然了,到底惊动了皇父。胤祥看着这一群人,上前拍拍纳尔苏的肩膀,“都愣着干嘛,还不去请太医给王爷疗伤。”
“十三叔……,侄儿……”纳尔苏眼圈红了红。
“行了,亏你还是个王爷呢,在这儿到金豆少不得让人寒碜。”胤祥低声说道,说着又朝胤禑和胤禄使了使眼色,他们兄弟俩会意,一左一右带着纳尔苏回他的帐篷。
胤祥看着灰头土脸的二哥,哪还有太子的样子,被人拽着,他不由地说道,“还不快松开!”
待侍卫松开了胤礽,后者恶狠狠地瞪着刚才拽他的侍卫,被胤祥劝走,“这帮狗奴才……”一路上胤礽絮絮叨叨地骂着刚才拽他的人,“纳尔苏那个小兔崽子……”
“行了,二哥,纳尔苏是晚辈不假,但好歹人家也是个王爷,又是阿玛亲自养育宫中。不管你跟他置多大的气,也不能撒在他头上。他是皇父钦点的随扈王爷,你惩治他就是跟皇父过不去。”胤祥这话多少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再说,你还是他的叔伯一辈,都是爱新觉罗自家人,您到说说看,他到底怎么犯了你的晦气?”
一听这话,太子略有些警醒,反而有些支支吾吾带着一些遮掩的模样,胤祥心里又是一阵慨叹,只盼着他的这位二哥能够有点儿储君该有的样子。皇父心里怎样,他们并不清楚,只是知道二哥是皇父心里的宝。二哥身上的缺点与他的优点同样突出,但皇父从不觉得二哥身上的缺点是自己的错,反而把这些归罪于二哥身边的人。思及此,胤祥推脱了一声,便走出太子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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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望天,胤祥格外想着京城的日子,即使办差都远比周旋在这儿来的轻松。见梁九功步履匆匆带着随行的御医,他的神情有凝重了起来。十八弟胤衸的身子骨从京城出来就不好,难道是又严重了?胤衸是皇父老来得子,又是随扈的皇子中最小的,小人儿聪慧的紧,皇父尤为疼爱,就连他也喜欢这个年幼的弟弟。他也是三个孩子的阿玛,若是这个弟弟走了,皇父会如何?
他快走了几步追上了梁九功和御医,“谙达!”
梁九功听到声音转过头,一看是他,忙要问安,被他拉扯住,“谙达,别多礼了,是不是十八弟又加重了?”
梁九功没说话,只是略略点点头,“您赶紧带御医去给他瞧瞧,我晚些再过去看他。”
梁九功略施了礼便带着御医走了,留下的他又有些长吁短叹。他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这一次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他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人往往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希望这不是真的。
进过晚膳,皇帐还没有什么消息,胤祥在帐子里坐卧不安,想着他大婚的时候,那个被兄长们扔在自己房门口的小人儿,那个被他掖在胳肢窝里乱动的弟弟,如今却要饱受这样的病痛。
“爷”帐子外,张瑞轻声的唤了一声,“奴才问着了”
“说”只见张瑞进了帐子,请了一个安,胤祥看了他一眼,适宜他说下去。
“奴才差人问问。原是今天太子爷和郡王爷去给皇上请安,十八阿哥正病着,太子对十八爷的病毫无兄弟之情,皇上见此,就让他们出来了。离帐子远了,两人便辩驳了几句。八成,太子爷记着之前南巡时陈鹏年大人的事儿,偏巧郡王爷又是曹大人的女婿,便骂他几句……”
胤祥摆了摆手,凭他对这位二哥的了解,他是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给纳尔苏听。只因为纳尔苏的老岳父是包衣奴才便是这样?毫无兄弟手足之情,怕是任何一个兄弟见到病弱的弟弟都会伤心。二哥岂止毫无手足之情,连同孝道也一并湮没在他的权欲之下。他恍然中觉得,二哥的这个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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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人通报说是纳尔苏来了,他应了一声收回思绪,整了整衣衫迎着纳尔苏。后者一脸喜气,让他纳罕,不由地问道,“让太子爷骂一顿,还能高兴得起来?”
“他算什么?”纳尔苏啐了一口,“十三叔,我来是想跟您讨个话的?”
他挑了挑眉,便听纳尔苏道,“刚刚京里来信儿了,我媳妇儿生了个小阿哥。”
“原来你就因为这个高兴”他点点头,“也是,有了这个喜信儿比什么都强”
“可,十三叔,我当时可是求您让婶子多照看我媳妇儿的,您老是不是给忘到脑后了”提到这个,纳尔苏一脸坏笑。
“我是没忘”他淡笑如常,“可是你十三婶被太后钦点去西山礼佛。她就算有这个心,但也不能一分两半儿不是?侄媳妇儿有没有什么凶险?”
“那倒没有,京里的简王爷福晋过去了”纳尔苏摆摆手。
“没事就成,第一胎总有个凶险。”他点点头,“你不来,我也要找你呢。今儿,你跟太子爷到底怎么回事儿?”
纳尔苏哂笑了一下,“还能怎么回事?我就没见过像他那样为人兄长的。十八叔才多大啊,年纪都没有弘皙大,可瞧瞧二叔那个做派,恨不得让十八叔早点儿死似的。给皇上请安也是不咸不淡的,皇上看着就闹心让他请完安就走,我出来不过叨咕了几句,他就这样。真是让我见识了,堂堂一国太子爷就是这样的?上不孝父母,下不养兄长……”
“他又不是第一次了,皇上见怪不怪了。”他摆摆手。
胤祥让人端上了酒菜,两人絮叨着京城云云,草原云云。
借着酒气,纳尔苏问着胤祥,“十三叔,您说,二叔他……”
“皇上没说话,太子爷的位子就是稳的。”胤祥夹了一粒儿花生米喂进嘴里,“太子的底子是好的,琴棋书画、骑射武功也都是好的,那是皇上亲力亲为的。估计有朝一日,他会改的……”
“我瞧着难”纳尔苏不敢苟同,说完压低声音,“您别告诉我户部的欠银没有他什么事儿。他那银子都送到江南买……”看了眼四周,恐是隔墙有耳,趴在胤祥耳边小声说道,“听说咱们太子爷好那口儿……”
胤祥挑眉表示不解,纳尔苏解释道,“就是简王爷好的那口儿。您也别替他瞒着我,我岳父曹大人都跟我说了,让我少掺和。”
“那你这次怎么没听他的?”胤祥啐道。
“您说,谁见了太子那样,能不气?有他这么当兄长的吗?别说我跟密嫔,跟十八叔除了皇上这层,隔着我媳妇儿还有一层呢。就没见过他这么为人兄长的。眼下就是个皇太子,就这样,骄横,目中无人,什么都跟皇上的仪仗比着来。等他当了皇帝说不定得怎么样呢?咱们大清国库可禁不起他的折腾。”
“唉,食不言”胤祥略显严肃的说道。
“哟,十三叔,想不到您还真够……”纳尔苏一脸玩笑,“把我的话都套出来了,才想说食不言,是不是忒晚点儿了,您可有点儿为老不尊啊。在家我就听我媳妇儿说,十三婶是个能算计的,你俩在家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吧。你说你俩谁能算计过谁?”
“你这个小子,一边去,少打听。”胤祥干了一盅酒,看着纳尔苏一身便服,“你,规规矩矩地做个王爷,多给皇上效力,少议论是非,少给自己惹得一身骚,就比什么都强。”
“侄儿知道”纳尔苏说道,“我就想着跟我那个老岳父多学学,学学人家怎么为官。”
“这就对了”胤祥点了点筷子,“多学学,多长点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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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夜之后,太子也好,纳尔苏也好,彼此都是很安静的。不同的是,太子的安静又带着一种焦躁;而纳尔苏反而却是平静了很多,有子万事足,何况是嫡子。而胤衸的病时好时坏,但好的时候,也是病恹恹的模样,这急坏了皇上,更让随扈跟着的密嫔也是担忧。胤禑和胤禄总是找些好玩的哄着弟弟,不过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儿没了过去的精气神。
胤祥偶有快乐,那绝对是收到京城里的家书,或者还有四贝勒的信。只有随扈在外,他才明白“家书抵万金”的意义,没有什么能比萱宁的来信更慰藉他的心。
太子爷的平静渐渐打破了,他带兵守护皇帐的时候,时常会看见二哥能借着由头窥伺着皇父的起居。他不知道,其他人守护皇帐的时候是不是这样,若是,太子难道想……,他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二哥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又过了一个多月,太子的动作似乎更为频繁,而他也有所警觉似的看着太子的行为,而后者反而不会在他守卫的时候不出现了。负责营盘守卫的大哥胤褆对此反常的睁一眼闭一眼,他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胤衸到底没有熬过去,随扈在外,诊治条件本就比京城差,即便给他的条件堪比皇父的,那也没有留下他的性命。为此,行围停了一天,无论谁也无法掩饰这么年幼的孩子离开人世。何况,胤衸向来是聪慧的孩子。
返回京城的路似乎格外漫长,染着淡淡的悲伤融在其中。胤禑和胤禄陪着密嫔,胤祥等阿哥见到皇上必是让他以江山社稷为重,注意身体。太子的奸佞,大阿哥的伪善,让在草原上的其他阿哥破感到茫然,以往他们乐得过着“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日子,毕竟满人在马上得到了天下,与其把他们圈在京城的高墙里,莫不如让他们恣意在草原上挥洒汗水,享受收获的果实。这里有嘹亮的牧歌,也有他们男儿该有的作风。只是胤衸一走都变了,以往祥和欢乐的草原之旅,变得让人讳莫如深,变得让人难以捉摸。大哥和二哥的勾心斗角影响着在这儿的每一个人。胤祥知道,皇上肯定知道。
每日里,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爷们战战兢兢的过活,生怕哪个不注意就惹来大哥和二哥的仇视。纳尔苏得到嫡子时的那点儿喜气也被来回的事情冲散了,极为郁闷的找他的十三叔喝酒。不求醉生梦死,只为了能逃过一天是一天。胤祥这个时候想起了萱宁常做玩笑的一句话,“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如今想想太子爷,再想想草原上的情景,他只叹着还真是应景。
胤祥盯着桌上的家书,萱宁说她已经返回府邸,还说已经去平郡王府看了新生的小娃,也看了曹佳氏,一切都是安好。大抵说了说府上的事情,还说了瑾瑜让她放在了四贝勒府,最后便是询问他何时抵京。他正要提笔,就听到外面高声的吆喝,“十三叔,侄儿来了”他只能收好家书,看着有些百无聊赖的纳尔苏,略略地把萱宁探望的事儿说了说,便开始与其借酒消愁。
今天的行辕极为不太平,风吹草动是如此明显。酒过三巡便有些上头,他们只听得外面吵吵嚷嚷,但离着皇帐远也不是很真亮。却见没一会儿工夫,张瑞慌张张地进来禀告,“二位爷,大爷和太子爷在皇帐跟前吵起来了”
两人激灵一下,酒有些醒了。今儿轮到大哥当差,却见皇帐边,大哥的人挟持着二哥,胤祥见状大喝了一声,“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吗?还不快放开太子爷”
却见到那些人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却见那边大哥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胤礽屡次窥探皇帐居心叵测,理应当斩。”
“我不过瞧瞧皇父歇息,这也算窥探?”太子反问道,“你的眼睛瞎了吗?”
见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骂,其他人也跟着拉架,不由得言语相冲,一边说太子居心叵测,一边说大阿哥心怀不轨。
“都要不要脸啦,这群不孝子。都给我捆起来!”声音饱含威严,对于听了十几年几十年的人来说,这声音在熟悉不过,他们停下来了争吵,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御前侍卫听了皇上的命,先是一愣,之后便执行。
胤祥苦笑,这算不算这生的磨难。这磨难来的太快、太急。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发生了。归途如今真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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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
萱宁这几日睡得极为不安稳,她梦见十八阿哥胤衸对着她笑,让她好好待他的额娘和兄长;她梦见自家爷站在悬崖边不顾她的哭喊就跳了下去。诡异的梦境,反衬着她的不安。她知道在碧云寺所做的功夫白做了。表面上放开了,但实则她放不开、也放不下。好在淑惠的婚事都已经妥当,只能着皇父回来,便可以风光大嫁。几日前,胤祥已经说明,这次随着他们返京的是淑惠的夫婿,科尔沁部的王子多尔济,他们在京城成亲,然后再返回草原。从那之后,他便没了消息。萱宁有些惦记着,他能快点儿回到京城。
没了消息,萱宁也没有了其他的心思,府里有莲香在打理,看着不错,皇太后的寿礼都是她给备下的。省了她许多心思。萱宁笑着道谢,而她却只说是堂姐提点才是。惹得她不由地嗟叹,若是馥尘多长点儿心该多好。论情分上,她偏心馥尘;但若是论地位,莲香占优。德妃也点过她,莲香若是能有个一儿半女便是府里的侧福晋。再明显不过了。
萱宁睡得不好,府里也有些热闹。坠儿知道后有心无力,让人采摘些花花草草配茶给她喝;莲香送来安睡的香包挂在她的寝帐里;馥尘时不时的过来陪她说话,抱着孩子逗着逗着可能就会累了。对此,她照单全收,有人讨好又不是坏事。只是坠儿的肚子让人越发的操心,念及之前的姐妹主仆情分,她也格外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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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刚过的时候,萱宁因为这个已经有些疲惫不堪。趁着好不容易来的倦意,躺在摇椅上小憩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嘈杂的脚步声,她转向了门口,张瑞带着庞贵跪在门外齐声道,“福晋,爷不好了”
她感到一阵晕厥,旁边的赖嬷嬷和钏儿扶着她,定了定心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爷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到底怎么不好了?”
张瑞对着帘子说道,“回福晋,奴才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八月底,十八爷殁了,也不知道太子爷做了什么事儿,就跟直郡王的人吵了起来。后来爷跟平郡王去拉架,结果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就说把几位爷捆起来。后来倒是把直郡王还有其他几位爷放了,单单就把太子爷和咱们爷给押回京城。奴才使了银子,听说皇上断定咱们爷是太子那边的人,所以才被押回来的。梁公公还说,让我回来先报个信儿,让您有个准备?皇上是在九月初四日的时候宣布废除太子,然后还说直郡王爷护驾有功。”
“别人不管,我只问爷,他现在人在哪儿?”萱宁颤着声问道。
“被关在宗人府大牢里了。”张瑞答道。
萱宁坐在椅子上,原来真如那个算命先生说得那样,也真如僧人开导的那样。不过那个算命先生说什么来的?说这是他们的一个波折。也对,他们这一辈子就是顺顺当当的,似有天助一般,可该来的还是来了。碧云寺的师傅也曾经开导她,把祸事看做福,有了这样的态度,才能让凡事就成浮云一般。如今,真如他们说的那般,她已然打定了主意。
“你们先下去吧,继续打听爷的消息。我这边收拾收拾。”萱宁说道,但又问道,“爷在宗人府里可受过什么……”
“好像没,奴才想,有简王爷和平郡王照应着,不会太为难爷。”张瑞说道。
“行了,我知道了”萱宁说完便安排钏儿还有新来的几个丫头收拾些被褥。虽然没去过那儿,但大牢里总不会像家里这般舒服。
胤衸去世这事儿让她觉得意外,他离京的时候就是病恹恹的样子,也不算是意外。太子爷,被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知道皇上溺爱着太子,过去有过皇上对太子不满的时候,不过这次是为什么?有因必有果,她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能猜想出他说了不中听的话惹得皇父生气,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是被押着回京。她恨恨地心里骂着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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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命张瑞不要在府中说胤祥被关在宗人府大牢的事儿,还算是风平浪静。过了两日便瞒不住了,因为皇父降旨让她去大牢里伺候。这就好像在平静的湖里投入一颗石子,当纳尔苏带着圣旨进到府里,事情便盖不住了。旨意宣完了,萱宁把纳尔苏留下来说话,她定是要把他的缘故问出来。
纳尔苏知道她定是会问个缘由,便也有意要多留一会儿,寒暄了一阵儿,便自觉地开口:“其实,十三叔如何被皇上关起来,我也不清楚。只觉得头一天晚上我们都被皇上捆了,分别拘个地儿,然后皇上单独问我们话。不知道十三叔说了什么,就被皇上给押了回来”
萱宁苦笑着,“定是他耿直的性子触怒了皇上,所以才会至此。”
“可侄儿想着,没准直郡王爷也在那儿推波助澜在皇上跟前编派些什么呢”纳尔苏想了想,“十八叔走了,我们大伙都觉得别扭。本来直郡王爷和太子爷两个人斗就够让人喘不过气了。往常觉得直郡王不过是个武夫,现在看来不止这么简单,他倒是沉得住气,若是像太子爷那般有什么是什么,反而还好些。”
“你和太子爷没什么过节吧”萱宁轻声问着。她听张瑞提起过,太子爷鞭打纳尔苏的事儿。
“嗨,有也过去了。”纳尔苏摆了摆手,“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劳烦婶子去宗人府大牢待些日子了。皇上生气,眼下已经要昭告天下废了太子,十三叔今儿被打了几棍子,也是需要人照顾的。”
萱宁听到这话,心里又紧了起来。便听纳尔苏接着说道。
“婶子您放心,这边儿我和简王爷也都会照应的。我合计,定是十三叔说了我们想说又不敢说的话,才会触怒龙颜。十三叔绝对是汉子。我和简王爷也会联络几个宗室王爷求情,请皇上早点儿放叔叔和婶子出来。”
“好”萱宁缓下口气点点头,“东西我都拾掇差不多了。”
“皇上虽然罚了十三叔,想必也是心疼十三叔,所以才会下旨让您过去照顾。”纳尔苏说道。
“好”萱宁点点头。
“旨意,我已经带到了。我也该告辞了,婶子和十三叔多保重才是。”纳尔苏起身准备告辞,又顿了顿说道,“这次淑惠的准额驸也来了,原本说是要在夏天完婚,但皇上说放在明年春,也不让他们先回草原了,说是明年温恪公主和额驸也回来省亲。我这边跟简王爷会劝皇上,就算不为别的,淑惠的亲哥哥和嫂子也该送亲,府邸已经选好了,内务府的人也已经开始弄了。”
“那我就安心了。若是到那时候,我和你十三叔没……”萱宁顿了顿,“在那儿的时候,准额驸也……,我怕他会轻视淑惠”
“他敢,他要是敢把淑惠怎么样,我定是联络宗亲们把他阉了。”纳尔苏挑了挑眉毛。“这点嫂子还是放心的。”
“那就好,我就确实放心了”萱宁略略平了平心境。
“那侄子告辞了。”纳尔苏抱了抱拳,领着人离开。
萱宁亲自把纳尔苏送到门口才回来,屋子里的几个女人站起身,她了然坐下,呷了一口茶,“爷触怒了皇上,被关进宗人府的大牢,现在降旨,让我去照顾他。”
“福晋……”说话的是坠儿。
萱宁没搭理她,兀自说下去,“既然是圣旨,自然不能抗旨。皇上让我进去陪他,自然是我要过去。瑾瑜格格在四贝勒府,这阵子就别接她回府了。前段时间我陪太后娘娘礼佛,莲香妹子管家管得不错,所以,在我和爷没出来前,府里的大事小情都交给莲香打理,规矩还是按照礼佛的时候来。”
“福晋,让我去吧”这次说话的是馥尘,她身边站着瑾琳,后者拽着她的衣襟。
“算了,还是我去吧。一来是皇上下的旨,二来爷的脾性我是熟悉的,皇上让我进去也是想让他想明白点儿事儿。这事儿,你们就别跟我争了。府中直到我们回来前,从明儿起闭门谢客,若是这时候谁惹了什么篓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就别怪我拿出家法了。”
“是”几个女子对视了一眼便不说话了。
“我也该拾掇拾掇了,你们都各自回去歇息吧”萱宁摆摆手,她着实有些乏了。想想这样也好,至少不用面对这些女人,如此一来他的俸禄就该停了,脑子里又想起了算命先生的话,“熬过去就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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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没有什么人气儿,高大的围墙渲染着一份肃穆的气氛。皇室子弟犯了过错都会被宗人府责罚,而多少都会被关上半年,萱宁的心随着马车的吱呦呦的轱辘声一点点发紧。没有刑部犯人的声嘶力竭,冷清的气氛反衬着这里的肃穆。她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纳尔苏说他被打了,被打成什么样?会不会烙下病根儿?他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她见到他是该数落他一顿,还是……,她陷入沉思,只觉得马车轻轻停了下来,张瑞在帘子外面轻声说到了,她才回到现实。
萱宁是府中的当家主母,又是皇子福晋,自然不好跟这里的差役交涉。张瑞把马车停好,跟差役说了说要搬进去的东西,就听见他们的步子到了后面的马车,脚步细碎,又等了一阵儿,萱宁就听到张瑞说道,“福晋,奴才见到爷了,也都把您带来的被褥都安置妥当了,您下来吧”
张瑞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帘子,萱宁随着下了马车,见张瑞眼圈红着,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四下打量着,跟刑部的牢房果然不同,这都是一个个的小院落,怕是也只有爱新觉罗家的子弟才会有此不同。没个院落门口都有差役在把守,极为威严、谨慎。
张瑞小心翼翼地,“福晋,要不然,我替您进去照顾爷吧。您是金枝玉叶,何苦受这个”
“既是圣旨,必然不能抗旨。你在府中多帮衬着莲香格格,府里眼下我和爷都不在,凡事就靠你们去张罗着。回头记好了告诉我便可。”萱宁嘴上挂着笑,“这阵子就偏劳你们了。”
“福晋,您说这话不是让小的折寿嘛”张瑞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什么都别说了,你早点儿回去吧。这地儿不是好地方,回去把这身衣服烧了,免得把晦气带回家。”萱宁摆摆手头也没回的走了进去。
看着萱宁义无反顾,张瑞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宗人府大牢虽然比刑部大牢要优越许多,但毕竟是大牢,人要是在那儿一呆,精气神就得耗没了。悲的是福晋能不能吃得消,而喜却是福晋的确把爷的安危记挂在心里。张瑞摇摇头,叹了两声从袖笼里拿出两袋碎银子,交给当差的衙役,“求二位多帮衬着我们爷和福晋。”
两位差役起初不敢收,但张瑞极为恳求他们收下。又在门外看了看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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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推开门方知为何刚才张瑞红着眼圈,相对于张瑞,她反而觉得没那么遭,比起刑部大牢不知道好了多少,只是趴在炕上的人是她男人吗?没有了意气风发,只是趴在炕上昏昏欲睡的样子,她带来的被褥放在一边,想来也是刚才的差役只是让张瑞放下就走。她叹了口气,看来日子不会好过了。现在想不起别的,要赶快把这儿弄好,还有赶紧找人医治他。纳尔苏只说了他被打了,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纳尔苏也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才是。
想了想,萱宁摸了摸胤祥的额头,又步出房子,那两个差役还在立在那儿,她清了清嗓子,“我说二位,能不能帮个忙,十三爷现在正热着,能否去太医院请个御医过来瞧瞧?”
“哟,十三福晋,对不住。这事儿奴才得去请示……”其中一个差役回道。
“那你去请示好了,顺便也告诉管你的人,十三爷到底也是个皇子,皇上既然让我过来照顾,就是皇上对他还有心思。皇子就是皇子,即使被关在这儿,那也是主子。虽然有皇命在身,就算是看守,但也是奴才。若是皇上日后看到十三爷病死了,或者烙下病根儿,我是没事儿,你们恐怕不成。顺便给简王爷雅尔江阿和平郡王纳尔苏带个话,就说‘十三爷病重’,问问他们如何?”
说完,萱宁踱回房,她依稀记得阿玛曾经说过打板子的事儿,他没有皮外伤,但往往内里的伤才是最怕的。她有些寒心,他一向以皇父为尊,皇父给了他这样的惩罚。他是好面子的,他是被押回来的,还跟着淑惠的准额驸,这让他多少会觉得跌面子。比起身上受的伤,心里怕是更重吧。摸着他的额头,还有些热,她又轻叹了一声,放下手上的帕子起身去打了盆凉水,御医来之前,先给他降降体温要紧。
过了两柱香的时候,御医请到了,没有大碍,只是受了凉而已,至于有没有内伤需再等几日,开了退热的方子嘱咐如何煎药便离开了。萱宁的心又跟着悬在嗓子眼儿,御医如此说,她也只能照做。而差役比刚才顺从了许多,帮她铺好炕。每日里给屋子里点火、取暖也由他们做,这样她也从容了许多。她颇有些委屈,她也是金枝玉叶从小被阿玛疼在掌心里,被嫁给了十三阿哥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可如今却是这样,真是无常。趴在炕边,看着他沉沉睡着,手指从额头滑向下巴,有阵子没见,他的下巴上有着青色的胡茬,扎着她的手心,渐渐地她的眼圈红了,她明白,从这日起,荣华渐渐远离他们了,俸禄停了,内务府那边也会跟着停掉。
窗外寒冬将至,而心的寒冬也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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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心
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萱宁和胤祥在这个所谓的牢房中度过半个月了,太子被废了,这是早就知道的。毕竟是皇父亲自抚育的继承人,为此皇父大病了一场。当然,这是听守牢房的差役说的。胤祥是个孝子,在差役面前没什么,但夜深人静只有他们夫妻俩的时候,他便静静地流泪。她知道,他不是委屈,而是为他们的皇父担心。她心里对皇父怨恨很深,但看到如此的他,她也只能隐下心中的不快。
时光在他们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复始中度过很多。他每日只是看书,而她时不时的做点儿小玩意儿。家里又要添一口人,她心里是极为不情愿的,她是当家主母就要承担这些风流后的债。看着外面已经沉下来的天,她捏了捏眉心,坠儿要临盆了,她不在府上,也希望馥尘和莲香能够担起架子,可是想到九嫂和十二嫂的不合,她又不住了叹了一声。
“怎么这是?叹什么?是不是觉得为夫的不争气,连累你进来?”胤祥见她如此,以为是哀叹,声调也不由地酸了起来。
萱宁笑了笑,“这还不至于,我还有点儿乐不思蜀呢”
“真的假的,陪我蹲大牢就蹲成这样?真有你的……”胤祥一脸的不信,读着兵法,“要真是这样,皇父关上你个一年半载的,看你还愿不愿意”
“愿意啊”她贫嘴道,“整天对着府里的馥尘、莲香、坠儿有什么意思。几个女人今儿讨好,明儿讨好,多少都腻歪。不过对着你这张老脸我也腻歪,还是闺女好……”
听萱宁絮叨着,他原本担忧的心略显的愉悦了一些,胳膊肘推了推她,“真这么高兴?”
“废话。”她白了他一眼,继续自己手上的针线活儿。
他看了她一会儿,也不说话了,继续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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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她又放下了针线活儿,有些恹恹地躺在炕上,闭着眼小憩。他凑了过来,颇有些揶揄道,“这是累了?”
她点点头,听他又说道,“这次,淑惠的大婚,咱们怕是赶不上了。她的那个夫婿这次跟我们一同进京,皇父想在今年冬天就把事情给办了。”
“纳尔苏说了。选嬷嬷的事儿,我之前跟四嫂选了一个。”她回复道。
“我们这次还见到了淑娴,她和额驸明年皇父寿辰的时候抵京。”他说道。“要是明年了,皇父还真么关着我们,真是不好”
“纳尔苏也说了,若是他们敢对淑娴和淑惠不好,他们也不会对额驸们客气的。”她重复着之前纳尔苏的话。
“晤……”胤祥点点头,“萱宁,咱们之后要过段紧日子了。”
“知道了。要不然,我把娘家的……”萱宁扭头问道。
“过段紧日子也没什么不好。”胤祥看着她道,“往后说话做事才能更长记性。”
她嘟起嘴,他见状又说道,“常话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事儿是我拖累的,也连累你们陪我受这种苦”
“瞧你这话说的,酸掉牙了。”此时,萱宁笑吟吟地说道,“既然把我们拴在你身边,必是有这样的道理,你说老话,那我也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前过的太顺了,现在该受受苦,若是你顺了,别人不顺,怕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的。孙行者跟着唐三藏取经还受了九九八十一难,少一点儿都不成,您这才哪儿到哪儿?你这么想反倒显得我们肤浅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看你这几日欲言又止的样儿,我是实在忍不住了,才这么说的。也要是觉得中听,姑且就听着。若是觉得不顺耳,那对不住了,过去就忘了吧。日子长着呢,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先说一声,爷的俸禄银子停了,可这有何妨,精打细算节俭些就是了。皇父也不会这么狠心,看着孙子们过苦日子。”
胤祥伸出胳膊搂住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少来,不过下次给你这张嘴要安个把门的,别什么话都往外喷”萱宁挣开他又说道。
“哎,说到这儿,我就奇了。都这些日子了,你也不问问我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被皇父关在这儿了?”
“我就算问了,你会说吗?”萱宁挑眉,他摇摇头,“既然如此,我干嘛要问呢?明知道这事儿会让你……会让……”
“宁儿,我想岳父也好,你也好,都没想到嫁给我会受这个罪吧”胤祥勾起嘴角,他眼里闪烁着讥诮的目光。
“其实,人这辈子谁能没有个七灾八难,顺利的过一辈子那还是人吗?皇父不也是如此吗?”她沉下声音,“谁都想让儿女过舒服的日子,但万事顺利也是极难的。”
胤祥错愕了一下,“我该庆幸当时皇父把你指给我”
“等咱们出去后,你多孝敬孝敬伊文瑞夫人,逢年过节的去祭拜伊文瑞大人才是”萱宁笑道。
“这又是什么典故?怎么好端端的扯上他们家。”他拽住媳妇儿
“我刚生下来的时候,伊文瑞大人批了八字,说通天?所以,后来阿玛才没使银子把我从秀女初选里弄下来。你说你是不是该谢谢他?”
“没想到岳父还信这个”胤祥摇头笑了笑。
“我上面已经有六个姐姐,阿玛一心求子。原是想让伊大人测测八字,看他是不是命中无子,顺便才测得我。当时他也是被撺掇的。”萱宁解释道。
“宁儿啊。”胤祥又变了一种语调,萱宁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岳父的官衔儿怕是也到头了。”
“到头就到头吧,阿玛想致仕的念头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对他也好。”萱宁抿嘴笑道。
“你真的不怨恨我?”
“爷,这阵子你都问了我几遍了?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不恨,如果你觉得拖累了我阿玛,那我告诉您,他乐得被拖累。”萱宁捧着他的脸,“别再问了,算我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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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宗人府大牢里,没有了府中的妾室子女,也没有可使唤的人,大抵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可却是感到极为自在、舒服。萱宁曾笑言他们现在过的归隐一般的生活,惹来他的一番酸楚。在他看来,他算是彻底归隐了,隐没于朝廷,隐没于皇父的视野。他不会再受到皇父的重视,甚至各家兄弟也会远离他。每次见他这样的情绪,她只是淡笑着劝他,“如果皇父真的舍弃了,怎么会让我进来。”
烛光下,萱宁坐在他身上一下下地帮他揉腰,他趴在炕上看兵法。在宗人府挨了板子后,御医虽说他身子无碍,但还是有淤血,常帮他揉揉把淤血散开,对身子也好。
他觉察出已经揉了一会儿了,生怕累着她,便出声道,“差不多了,你也忙活一天了,躺下歇息吧”
“快了,马上就好。”她抿嘴笑了,“有我伺候您这位大爷,知足了吧”
“知足”他说道,“太知足了。”
“那爷赏我点儿什么?”萱宁低下身子,趴在他背上。
他歪过头,“你想要什么?”
“爷,您在皇父跟前到底说了什么?”萱宁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之后轻吻了一下他的耳廓。
胤祥感到周身一阵酥麻,沉下声道,“我不是说了?你不怕我骗你?”
“爷既不愿意说就不说”她从他身上栽歪了一下躺在炕上,“但您不说,终究还是迈不过心里的坎儿不是?”
“这话你还真说对了,我真就是想不通。”他看着她,“我从生下来就知道,我是臣子,将来要为二哥效犬马之劳。二哥虽然尊贵,却也本性纯良,只是渐渐地变了,变得不像那个纯良之人。你知道我去江南看到什么了?看到官员把几岁的闺女送给他;这还不算什么,看到户部的欠款账册,我心都寒了。这次随扈也是如此,若不是他一次次的偷窥行辕,对十八弟的死无动于衷,还鞭打纳尔苏,怎么会如此?”
“鞭打纳尔苏?”萱宁挑眉,“他也太没……”
“纳尔苏是宗室,又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爷。他犯了错自有宗人府论处,哪轮到他?何况他本就没错。”胤祥叹了一声。
“二哥就是作死”萱宁也跟着叹了一声,“元后若是地下有知,估计也得垂泪了。我大概猜得出你说了什么?”
“那你……”他问道
“像爷这般的胸襟太少了。多少人是为了私心而去说二哥,爷是为了大清国才这么说。”萱宁莞尔一笑,“我是你的媳妇儿,自然心神眼意都在你身上,这话我觉得该说。”
“皇父怕是当时在气头上,所以……”胤祥抱歉似的看着她。
而她含蓄的点头,“皇父知道你孝顺。我可记得,某个人个子矮看不到皇父,在皇父走后,便趴在地上嗅着他的鞋印儿。”虽然她是笑着说的,但隐约里已经是红了眼圈,“普天之下,没有比你更孝顺的了。”
他跟着脸一红,“别说了,事儿都已经发生了。要是把你的金豆子惹出来。”他话锋一转,“你是成心让我亏得慌不是?”
“瞧你,多正经的一句话从你嘴里出来都变味儿了。”萱宁抹了抹眼睛。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他又问道。
“爷心里这道坎儿,说出来不知道过没过?”她问道。
“算是……过了……”胤祥饶有兴趣的看她,“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爷心里的坎儿过了,该是我帮我解惑的时候了。”萱宁稳了稳心神,“我想知道,坠儿的事儿,错到底在您还是她”
“这事儿对你就这么重要?你就这么介怀?”胤祥问道。
“是,自打我六岁起,坠儿便跟在我身边,她虽是我家里的佃户出身,我从没瞧不起她。虽然我上头有六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弟弟,但我从没亏待过她。所以这事儿,我一定要明白,到底是她有心的,还是爷酒后……无德……”
“我的确是喝醉了”胤祥想着那天的情景
萱宁满脸不相信,“爷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这会儿您的名声都扫地了吧”
“那天既有‘烧刀子’,也有蒙古王爷送的‘焖倒牛’,我可是扛不住的。”见萱宁撇着嘴,“好歹你也是大家闺秀,别这幅表情。我虽然喝多了,但有些事儿还是认得的。”
“那我明白了。”萱宁点点头,“虽然不高兴,但也会照顾好她。真是觉得她有点……忘恩负义,但话说回来,她也是为自己着想,要不然就是到了年纪配出去。”
“不过说到底,终究是我亏欠你了。”胤祥摸着她的头发。
“无所谓亏不亏欠,反正总是要有人进来的。坠儿就是身份差点儿,我会好好待她。”萱宁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靠近他怀里。
“咳咳……”胤祥轻咳了两声,脸上挂上不明了的笑。
她以为他着了凉,伸手摸他的额头,“爷,您哪儿不舒服?”
他紧紧箍着她,“刚才你点了把火,现在得负责……”
她轻笑了两声,“这可怎么办?太医嘱咐了,我小产后半年不得行房,爷再多忍几日吧”
“你少唬我,你上次是四月,现在都已经快冬月了……,也有差不多半年了。”他算着,“我这段时日可忍得久了,总不能你舒坦了,把我熬出病吧”
萱宁抿了抿嘴,手指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说完满面通红的背过身。
“我可只当你允了”他见她如此,知道她的心思。起身吹灭了蜡烛,嬉笑着钻进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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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们被关进这个大牢里,注定了与外面隔绝。偶尔会有差役说上一两句,最新的便是二哥关在上驷院,皇父让大哥、四哥和九哥去审问。听到此,胤祥心里一惊,大哥和二哥素来不睦,跟九哥又是一派,虽然有耿直的四哥在中间,但难保二哥不会受折磨。
又过了几日,便听说四哥看不惯大哥和九哥审问二哥的方式,自己直言上疏给皇父。之后的时日,他们便不知道几位兄长到底如何?皇父该如何处理二哥?
胤祥陷入了沉默,皇父对二哥的栽培悉心备至,请最好的师傅,还亲自教导,却没想到当了四十多年的太子爷如今却会如此。他依稀记得二哥在塞外被关上囚车的时候,那种恍惚茫然的神情。他怕对二哥的惩治也会到他头上,而他不过是说了该说,但别人不敢说的话而已。如果将来是大哥继位,恐怕比二哥还糟糕。
萱宁虽然知道他的忧郁,但着实这一次也无法排解。只能静待外面的变动。她也做好了在这儿住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准备。不过她还是期待有峰回路转的那一天。当飘下初雪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点点绝望,看来他们要在这儿常住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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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权
“爷……爷……”
一声声轻喘,伴随着一阵胡话,胤祥被惊醒了,看了一眼外面开始见亮的天,再看看怀里的陷入噩梦的萱宁,他轻轻推了推,直到她停止了胡话悠悠转醒。
“发恶梦了?”胤祥问道。
“我梦见你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往悬崖上走,我就在你后面拖着你,喊着你……”萱宁笑了笑,“不过最后还是回来了,我想可能是峰回路转?”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峰回路转怕是难了”胤祥伤感似的说道。
“有我这等吉人天相的福晋陪在身边,管他阎罗王还是黑白无常,都会离你远远的。”萱宁玩笑似的说道,心里却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认同他的说法。皇权谐音可以叫黄泉,只要触及到了这一步,必是你死我亡争个鱼死网破的局面。二哥被废,虽然有他自己的原因,但也少不了别人的推波助澜。她抬眼看了看窗外,“离天亮还早呢,再睡会儿吧”
“不早了,搁在小时候,这时候都在书房了,师傅考校学问,然后才开始授业解惑。”胤祥看着窗外沉声道。
“这我倒是知道的。”萱宁挑高了眉毛,“我那个弟弟不爱读书,一看到先生便想遛。有一次被阿玛抓个正着,他就说皇子也不见得用功如何。阿玛却说,‘你个小奴才还敢跟主子攀比,主子每天天不亮就进学了’”
“我那个小舅子最后如何?”胤祥闻言笑道。
“还能如何?乖乖的呗”萱宁弯起笑眼,“阿玛真让他严格按照皇子们的作息时间走。天不亮就让他进书房,赖床、默不出书便是板子伺候。开始的时候,关柱儿成天把你们从头到尾骂了一遍,可每骂一次也召来一顿板子,后来就不敢了。”
“怪道他见到我都不是什么好颜色,我还以为他是黏你这个姐姐。”胤祥一脸如释重负的说道。
他的话让萱宁有些不好意思了,“爷,真对不住。他是比较黏我这个姐姐,同时也比较痛恨你们这些皇子罢了。”
胤祥张大嘴,“那以后我去拜访岳父的时候,可得小心他。或者他来咱们府的时候也得让人小心伺候。”
“得了”萱宁轻推了他一下。
“怕是今后我再也没脸去岳父的府上了。”胤祥叹道。
“少来,皇父不待见你。我阿玛待见你,总是还有一边的。”萱宁坐起身。“这觉也被你搅浑了。我就是这种劳碌命,我去烧水,咱们先洗漱。您把被子堆在一边。之后,咱们早膳”
萱宁去了伙房,胤祥躺在炕上,越发的觉得内疚。从来他都是敢作敢当的人,也是个大度的人。这事儿本就是自己祸从口出,干萱宁、干府里的家眷什么事儿。何苦让她把女儿留在四哥的府上,进来陪自己受罪的道理?进来几个月,萱宁极少提女儿,排解自己心中的抑郁,可谁又来排解她想女儿的念头?他做不到,现在他觉得自己挺窝囊的,护不了家人过上好日子不说,还弄得岳父跟着受牵连。
“爷这是琢磨什么呢?”他兀自沉思,却没发觉人已经进门。
“没琢磨什么?”胤祥抬头道。
萱宁会意地顿了一下,洗了洗手巾,然后递给他,他擦了一把脸又还给她。
“爷啊,凡事儿都由我陪着。”萱宁说完,似是也在告诫自己一般,点点头便出去了。又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端着两碗清粥和两碟小菜,他把炕桌挪到炕中央看她布菜。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她轻声问道。
“还能怎么样?不就是那样?”他夹了一口小菜。
“那样是哪样?”萱宁反问,“这事儿,我本来不该惦记的。但我想,如果不太平的话,我宁愿就在这个大牢里。”
“那就不像话了。皇父会把咱们放出去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说道,“你不会真喜欢这儿吧。”
她嘴角一挑,“有什么不成的?在这儿就是吃和睡,时不时地给你排忧解闷,瑾瑜在四哥家又不用我管。府里的人也不用我管,这样的日子多舒服。”
“真是个傻丫头。”他笑道。
“人不能一世都聪明。”萱宁反驳着,“时不时地冒点儿傻气也好”
夫妻俩说着话,一顿早膳也吃的极慢。偶尔还会有点儿笑声
正吃着,差役慌慌张张地进了来,跟在他身后的是雅尔江阿和纳尔苏两个王爷,手上拿着皇旨,见纳尔苏一脸笑意,胤祥放下心,“两位王爷,我这儿可没有香案。礼数不周还望担待,宣旨吧”说完拉着萱宁一同跪在地上,她捋了捋头发,才听纳尔苏宣旨,大意是太子的事儿已经查明了,与他无关,可以回府了,但罚是一定要有的,就是俸禄还会继续停下去,以观后效。
宣完旨,胤祥和萱宁都站起来,萱宁招呼着他们落座后便出去准备茶水。胤祥问着外面的事儿。
雅尔江阿没说话,只是静坐在一边,胤祥没在意,只有纳尔苏在说,“二伯父也被放出来了。当时皇上让大伯、四伯和九叔去审问二伯的。大伯父和九叔自然是一伙的,四伯父果然是个佛爷,见不得二伯父被锁起来就不干了,再加上二伯父身体也极差,大伯父他们就是不肯请御医,就禀明了皇上。”
“还有这事儿?”胤祥皱起眉,“大哥和二哥和不来是真的,大哥即使再战功赫赫,在皇父跟前也抵不过二哥的分量。惠妃和皇后就是这等区别。”
“后面的事儿就跟戏文似的”纳尔苏啐了一口道。“真正把你们给弄出来的,是三伯父。”
“就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这次怎么还……”胤祥不解。
“谁知道了。他说大伯父跟喇嘛一起用巫术镇魇二伯父。你知道皇上最痛恨镇魇巫术的,后来让人去大伯父府上搜,结果就……”纳尔苏介绍道,“这事儿是瞒不过去了。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惠妃娘娘。”
“她又怎么了?”胤祥好奇了。
“她跟皇上说,大伯父不孝……”纳尔苏笑了笑,“这个戳到皇上的肋条上了。镇魇本就痛恨,再加上不孝,这不是把大伯父往火坑里推吗?皇上大怒,大伯父被永远圈禁,爵位也没了。就算大伯父不孝,她在宫里呆着还能差到哪儿去。真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娘。”
“你没见过,我可是见过的。这次八哥心里不舒坦了。”胤祥笑了笑,“只是三哥这次肯为二哥说话,他不怕得罪八哥他们?”
“谁说不是呢?”纳尔苏撇了一眼,“真不知道三伯父当时想什么来的。这次四伯父真不错,别人都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就四伯父认准二伯父是合适的太子人选。”
胤祥没说话,只是看着纳尔苏在那儿滔滔不绝讲着最近外面发生的事儿。萱宁进来上过一次茶,便一直没进来过。想是在伙房里呆着。
面对纳尔苏的滔滔不绝,雅尔江阿开始安静地听着,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由得皱眉打断道,“这事儿以后等他出去慢慢地听,这地儿又冷又不舒服,咱们还是早点儿让他收拾收拾,早点儿回府才是。你在这儿说这么多,让他们怎么收拾?还让他们在这儿住一晚?”
听到教训,纳尔苏不要意思的看了眼胤祥,又嗔怪似的看了眼雅尔江阿,“是侄子的不是了。这就告退,您和婶子收拾东西,早点儿回府歇着。我和简王爷就告辞了。”
胤祥把他们送出门,才见萱宁从伙房里出来。
萱宁歪过头仔细端详着他,“看爷的样子早就知道咱们最近会出去?”
“我不过是失言,皇父不会关我那么久,亏你想得出来,还想一辈子呆在这儿。”胤祥笑道,“按照规矩,我最多半年。这都不知道?”
“谁会看这种规矩,谁不想万事平安。咱们走吧。”萱宁轻笑道。
“这东西不收拾了?”胤祥指着屋里的东西。
“不收拾了,多晦气啊,我可不想把这晦气带回府里,就咱们身上这身儿,回到府里洗个澡换新衣服后就烧了。”萱宁说道,“至于这儿的,就赏给差役吧。他们不嫌弃这个”
“你这个主子可真够大方的”胤祥眯起眼睛。
“不是大方不大方的事儿,我嫌弃。”萱宁小声地说,之后就见她去跟差役们交涉,见他们作揖感谢,她得意地回头看着他。他走过去,差役把门打开,他脸上忽然绽开笑,萱宁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四哥胤禛和四嫂阮葶带着瑾瑜一起来接他们,四哥抱着瑾瑜,女儿撅着嘴,见到他们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四哥把她放到地上,她蹒跚着小短腿儿向她扑过来。
萱宁快走了两步抱起女儿,瑾瑜抱紧她就哭了出来,像是受了几日委屈一样,她颇有些歉然地看着四哥和四嫂,略略福身致礼,然后躲在他身后继续哄着女儿。
两个兄弟见面抱拳,喜气洋溢于表。阮葶也凑到萱宁身边逗着瑾瑜。
“你要是再哭,四娘可笑话了。”阮葶笑着给瑾瑜抹着眼泪,看着另一边的爷们儿说道,“这天儿可冷着呢,爷们就上车说话吧。爷跟十三弟一辆车,我和弟妹一辆车。”
“也好。”胤禛赞同道,看着还在抽噎的瑾瑜,“瑾瑜可别哭了,小脸儿哭坏了,我们可不要你了。”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瑾瑜开始抽泣了起来,惹得阮葶嗔怪地看着自家爷,“好不容易哄好的,又让您给吓哭了。咱们别说了,赶紧上车,今儿去嫂子那儿,给你们去接风。”
“嫂子,我们才从这大牢里出来就去你们家不妥,这一身带着晦气呢,我们俩回府换身儿衣服就去”胤祥说道。
“就是,嫂子,先让我们去去晦气,之后就过去。”萱宁也附和着。
“那……”胤禛看着他们俩,“也成,今儿一定要到哥哥家。咱们上车说话吧”
等上了马车,瑾瑜窝在萱宁怀里,萱宁则听着阮葶讲着最近的事儿,说着淑惠的婚事准备,也说着惠妃的事儿。淑惠的婚事放在几日后,这是钦天监算出的日子,阮葶跟雅雯遵照太后的意思给挑了一个陪嫁的嬷嬷,又说起准额驸虽说长得不错,但总是有点儿不舒服的样子,瞧着不像是什么太正派的人。虽然生的高贵些,却不及淑娴额驸的气度,阮葶和雅雯也是为了淑惠将来着想。萱宁点点头表示认可。阮葶还说现在他们夫妻俩出来了,这喜事儿会锦上添花。
说到了惠妃娘娘,颇让阮葶唏嘘,“即使大哥再多的不是,眼下已经这样了。就算不能拽他一把,也别把他推下去,这可是雪上加霜的事儿。大哥原想把二哥拖下马,却没想到自己的额娘,唉,世事无常。”
“可不是”萱宁附和道,低头看着女儿,“她在您那儿还乖吧。”
阮葶笑着拍了拍瑾瑜的脸蛋儿,“乖着呢,就是这孩子怪想你的。你四哥喜欢这孩子也喜欢的不得了,要是没事儿了,就逗这丫头。这丫头也真是招人疼,不知道等她出阁的时候,皇父会把她指给谁家。”
“谁知道呢”萱宁淡淡地笑了笑,“可别像她那些姑姑们似的”
“对了,你们家又添了一个小阿哥。”阮葶不经意地说道,说完又看着萱宁,“母子平安,只是这个小阿哥看着却不那么强壮,总觉得先天不足。”
“几月生的?”萱宁问道。
“就是上个月初四,不足月,不过也差不了几天。”阮葶想了想。
“回头得给他们母子多补补了。”萱宁叹了一口气。马车停住了,她抿了抿嘴,“这么快就到了”
“没事儿,一会儿你们不是去我们府上吗?咱们妯娌在接着说。”阮葶热络地笑了笑,从萱宁怀里接过瑾瑜,“这孩子先去我们府上,等晚膳后一并带回府。”
萱宁点点头,“谢谢嫂子了。这阵子真是劳烦您了”
“嗨,这有什么的。这丫头让人喜欢,可是劳烦她给我解闷儿呢。”阮葶笑着说。
萱宁笑着下了马车,胤祥也下了马车,夫妻俩目送他们走远了才迈进府门。
府里跟他们之前比没什么两样,馥尘和莲香领着府里的下人们站在台阶下向他们见礼。之后,赖嬷嬷红着眼圈拉着萱宁,“福晋,这阵子您受苦了”
不理会旁人,胤祥凑在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嬷嬷身边,佯装不满地说,“哎,赖嬷嬷,爷也是受苦的。您都不说我……”
“还不都是您害的福晋受苦?”赖嬷嬷嗔怪道。
“都去洗个澡,然后换身衣服。我让人把你们身上这身儿烧了”赖嬷嬷拽着他们俩说道。
“我想去瞧瞧坠儿还有……”
萱宁的话被赖嬷嬷打断,“早晚都一样,你们回到府里了,就得先去晦气,要不然岂不是阖府都要沾染上?听奴才的话,先把晦气除了,再去看他们也不迟。”
“成”萱宁点点头,“那就听嬷嬷的吧”,说完看了眼胤祥
“一会儿还得去四哥那儿,总不能带着晦气去。孩子早晚都能看得到。先收拾好自己,别给人家带去晦气”
胤祥的话让萱宁垂下眼,又打量了一下莲香和馥尘,轻声说道,“都散了吧,我们先除除晦气。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
等到换好了衣服,萱宁轻声问道,“爷,咱们现在……,别给四哥添堵”
“这有什么的?我们兄弟间的没什么。八哥、九哥、十哥还有十四弟他们不是也常聚在八哥家吗?”胤祥漫不经心地说道。
“毕竟中间隔着……”萱宁没说明,“沾上了,总是要斗个你死我活的。皇权等同于黄泉。咱们已经一次了,别再给皇父留下口实,反而害了四哥。”
“你也忒小心了。没事儿,把这道坎儿迈过去。虽然将来不知道会怎么样,但眼下就一步算一步。”
见萱宁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捧起她的脸,“别出苦瓜相。咱们的让他们知道,咱们没事儿”
闻言,她抬起头,轻轻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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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蝉
从宗人府大牢里出来,他们就注定要当一个闲人。朝堂的差事儿都给免了。胤祥多少明白了皇父的意思,反省着自己言语的失察。皇父是赞赏自己的勇气,但断不会去容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口无遮拦。人们常说“富贵闲人”,只可惜眼下人闲了下来,富贵却又离他们远去。
屋子里是袅袅熏香,萱宁也在闲淡地适应着闲人的身份。她喜欢女红,时不时地入宫打点太后和娘娘们。现在,她高挂起了“免战牌”,不是要紧的事儿,她是不会随便入宫。她笑着拾掇起了许久没有摆弄的字画。时而又教养着府中的子女,时而又陪他下下棋。他全当是她打发时间的玩乐而已。
现在的朝堂带着一丝的诡异。当一个国家的储君被废掉的时候,皇上似乎在暗示给所有人一个机会,但实则也在试探每一位朝臣。他让每一个大臣推荐自己属意的储君人选。玛尔汉趁着萱宁给他过寿的时候,提醒他们,“千万别被皇上着了道,在皇上心里,太子爷并非无药可救。”
胤祥之后便告诉给了胤禛,而之后的结果果然如玛尔汉所料想的那样。皇父对二哥还是有心的。但也如四哥想的那样,只是这一次皇父对二哥有了戒心,极大的戒心。
皇父既然提出了让诸臣推举储君,自然有人推举自己“适宜”的人,于是乎,满朝文武,除了太子、索额图之前的人脉,还有四哥之外,其余的大臣全部推举了八哥。这次让皇父惊骇了,他怎么也料想不到,一个辛者库罪人生的儿子,能让阿灵阿、王鸿绪等老臣、重臣推举为太子人选。
四哥胤禛从朝堂上出来就到了他们府上,那时候萱宁正在陪着胤祥下棋,看到四哥来了,忙去张罗准备茶水和饭食,便去别的院落,让他们兄弟说话。
四哥走了后,萱宁得了信儿才回房,见他对着棋盘发呆。
“四哥来,又说什么了?”萱宁问道。
“皇父让推举太子,你猜他们推得是谁?”胤祥从罐子里捻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谁?”萱宁好奇地看着他,“总不会是二哥吧。除了他之外,四哥?”
他摇了摇头,“四哥自打出生就知道他是臣子的命。他做事的风格就已经吓退了不少大臣,还有谁敢推举他?”
“这倒是奇了”她认真地看着他,“二哥是元后所生的嫡子,自然是高贵的。除此之外的两位皇后都无所出,但跟皇父感情极深的佟皇后是四哥的养母,这身份该高贵了吧。”
“臣子可不会这么想。他们推举的是八哥”胤祥冷冷地笑了,“之前大哥弄了一个道士给八哥看相,说八哥有‘皇帝命’”
“那道士不是让皇父给处死了吗?我听八嫂说过,好像皇父让‘千刀万剐’,还让八哥他们看,八嫂说八哥回去的时候,脸都吓白了,九哥、十哥他们也吓得不轻呢”萱宁说道。
“但还有人愿意推举他。上次是皇父做给八哥看的,让八哥掂掂自己的斤两”他沉思了一下说道。
“那他们还敢。”她惊诧的说道。
“幕后推手是佟国维和马齐。”他又说道。
“佟国维是佟皇后的父亲吧,怎么也不说帮帮四哥。我瞧你们这些兄弟里,就四哥是做实事的,其他的不过是花架子”她笑了笑,“至于马齐大人,是不是因为上次帮助十二哥所以才……,若是那样,八哥这个债还得可真值”
“佟皇后交代给佟贵妃的话,她一样儿都没做到。娘娘当时可是让贵妃娘娘多关照四哥,让佟家一门成为四哥的支柱。现在可倒好,全都跑到八哥那儿去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行了,你现在没了一官半职。现如今,也别再对此流连忘返了。”下意识的,萱宁挽住他,头枕在他的肩头,“咱们把自己的日子过明白了,比什么都强”
胤祥听到这话啧啧了两声,揽过她,“不过还真有说四哥的人。”见她一脸好奇便说道,“是多尔衮的后人塞勒,不过他总是喝的醉醺醺地,谁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总算是有个有眼色的”萱宁笑意盈盈地说道。
夫妻俩寒暄了一阵儿,萱宁又回到桌子前提起笔将今天的画润色完,胤祥凑了过去,“你这画的是什么?麻雀?”
“那是黄雀”萱宁撅嘴说完,怨恨似的看着他,“我这画工就这么差?黄雀硬是让您给看成了麻雀?”
“这要不细看,还真分辨不出”此时的他,嘴角挂着促狭的笑。
萱宁知道他故意说的,便也不搭理他,坐在一边指着画说道,“爷看出点儿什么?”
素白的纸上,一只秋蝉在地上发出阵阵蝉鸣,它身后的不远处,一只螳螂似是看见了美味一般,而螳螂的身后是一只黄雀立在枝头,紧紧地盯着那只蝉、那只螳螂。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胤祥皱着眉,“怎么想起画这个了?”
“多应景啊”萱宁笑了笑。
胤祥看着淡笑的萱宁,又想着四哥的话,只道了一句“还真是应景。”
他揽过她,指着画上的一蝉一螳螂一黄雀问道,“愿闻其详”
她反手搂着他的脖颈,“爷非得让我触戒律吗?二哥就好像那只秋蝉,八哥就是后面虎视眈眈的螳螂,而皇父自然就是黄雀。八哥以为稳操胜券,可以把二哥打下太子的头衔,却没想到皇父也在后面看着八哥。只是皇父应该也没想到吧”
“皇父的确没想到。这次八哥争权的野心会这么旺盛。他以为上次的张明德的事情会让八哥就此收手”
“可八哥并没有。权力就是如此。八哥这一辈子都是在为良妃娘娘活,争权也是为了她,如果真有一天,娘娘去了。怕是八哥的主心骨也没有了。”
“走一步,看一步。谁知道将来会如何?人的欲望一旦被挑起来了,收手就难了”胤祥把玩儿着她手里的帕子。
“那八嫂岂不是可怜了?”萱宁不解地看着胤祥,“八嫂的心神眼意都在八哥身上。也不知道八哥如此,有没有点儿为八嫂的意思”
“八嫂是个厉害的主儿,再加上眼下安郡王对他有用。所以才忌惮着八嫂。”胤祥轻轻凑近她的耳边,“你当,八哥跟我一般的痴心?”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要脸红一红,可萱宁已经习惯了他们俩的腻歪,她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又趴在他肩头轻声说道,“爷还有痴心?我可是没有收到。只是爷总像个无赖,让人吃不消”
胤祥微微一笑,“这就吃不消了?”她点点头,“这可怎么办?我这辈子可是吃定你这个女子”
“少来”她推开他,“这府里的女子都是要让你吃定的。”
“我说,今晚儿就把我往莲香那院儿赶了”胤祥低喃着。
“莲香妹子就这么不如您的眼?”萱宁反问道,“爷,您可知道,莲香妹子不单单是十二嫂过来央我保的媒。爷该知道,莲香妹子的阿玛是佐领,从她入府就是奔着侧福晋来的,可是光我有意无意的让她管事儿也是不管用的。若是没有所出,她这侧福晋的位子先不说稳不稳,怕是连封都没有。太后是这个意思,德母妃也是这个意思。爷就别再为难我了。”
胤祥知道她在宫中长袖善舞,把太后和德母妃哄得乐呵,却没想到她也是顶着压力去迎合着她们。他的手攥紧了,“你的意思是,只要莲香有了身孕,就成了?你当我是什么?”
萱宁为难似的看着他,她真不敢开口,轻叹了一声站起身,摸着丈夫的肩头,“爷,我也……”
他抱起她,“这才对。莲香的事儿,爷会看着办。”
皇子与大臣结党,皇父自然是不允的,更何况还是八哥。玛尔汉的提醒犹在眼前,胤祥也猜到了,皇父大费周章地要推举太子,不就是为了让群臣推举二哥?但群臣不买皇父这一套。四哥说皇父听着唱票的大臣一口一个八贝勒,脸色都差到极点。最后亲口否认了结果。
是夜,胤祥窝在萱宁怀里,她轻拍着他,哄他入睡,“这次可是大大的敲在皇父的肋条上了”
他瓮着声音,惹得她低下头,“皇父会怎么办?这些大臣也是,也不说给皇父一个台阶下。就算再对二哥不满,也得顺着皇父的心思……”
“可不?”胤祥附和着,手也跟着不规矩起来。
萱宁气恼地拍掉他的手,“其实,我倒是觉得奇怪”
“怎么说?”
“皇父忌讳皇子和大臣结党”萱宁轻声地说,“可太子也好,八哥也好,结党的话早就开始了。皇父没察觉吗?大哥一派中的明珠,二哥一派中的索三,不是早被皇父嫌弃了?皇父就像一个渔翁似的,等着这些结党的兄弟和大臣上钩。然后把网一收,看着这些鱼虾在网里扑腾”
“瞧你说的,我们就是鱼虾吗?”胤祥不乐意地问道。
“不是。只是个说法。你说皇父会找个什么理由让二哥回到太子的位子?”萱宁问道。
“你怎么还关心起这个了?”胤祥不解地问道。
“太子如何,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二嫂,二嫂身子不好,又有这么一个乖戾的二哥。二嫂的日子可怎么熬!”萱宁说道。“我跟二嫂的关系,算是亲的。这跟四嫂、八嫂和曦月不一样。想来,他们都跟兄弟们举案齐眉般的恩爱,可二嫂,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活得却是苦的。”
“行了”胤祥抚上她的眉,“这些都是命定的,但凡遇到了什么样的人,这是早就由老天爷决定好的。咱们无权置喙。”
“爷就这么信命?可为什么委屈了二嫂?”萱宁撅起嘴,“二嫂没必要陪着二哥一起死”
他听了这话,坐起身问道,“那万一将来我也……”
“你现在是尊泥菩萨。如果老老实实的,那必是平安。如果您执意过河,那就是自身难保。”萱宁笑道,“但不管如何,你的身边,我肯定是要陪的。你的人品都在太子之上,我也只是委屈二嫂而已”
“早点儿睡吧”他揉了揉她的头。
有人把几天前画的黄雀装裱好,送了过来。萱宁抱着瑾瑜看着那画,一一地指给她看。小孩子跟着额娘一起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坐收渔翁之利。黄雀也好,渔翁也好,都是最后的赢者,只是皇父的心安吗?
瑾瑜察觉到额娘的不用心,已经可以好好说话的她,叫着“额娘……额娘……”
萱宁回过神,又听她说道,“额娘,为什么螳螂要在那个蝉的后面,为什么那个黄鸟在那个虫子的后面。”
“哪里来的为什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什么叫弱肉强食,这就是。”
“那是什么意思”瑾瑜不解地看着额娘,带着撒娇的童言。
“说了,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过几日,额娘教你画画。”
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萱宁脸上染着愁云,瑾瑜看着额娘,悻悻然地低头不语。
萱宁看着眼前的画,二哥的秋蝉,八哥的螳螂,皇父的黄雀,眼下的朝堂人人自危。阿玛的致仕反而落得轻松,想跟他一般年纪的大臣都被牵扯进去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着外面忙碌地庞贵,心里又叹了一声,自家爷的俸禄停了,内务府也是看脸色的人,内务府给她的各种供应也停了,他不许她动嫁妆银子和产业的银子,这又让她犯难。得寻个路子生银子了,要不这一府的老小都要跟着喝西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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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
经过了让群臣议立太子的风波,该惩治的惩治,该发送的发送。这一轮下来,八哥胤禩将自己的势力暴露在皇父跟前。而太子依然是二哥。入了夜,胤祥闭着眼养神,握紧拳头拄着额头。萱宁从绣品里抬起头看他,见他皱着眉头,便起身倒了一杯茶递到他跟前。
“爷在愁什么?”
听到这话,胤祥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皇父又年老了几分。”
“自然”萱宁点点头,“不是说,皇父在废掉二哥后,大病了一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也是正常的事儿。”
“瞧着岳父,再瞧瞧皇父。”胤祥又是一声叹。
“您这是什么比法。皇父一天军国大事操劳不断,阿玛呢,现在颐养天年。就算阿玛没致仕,他那么不过是一个部,能有多少大事儿。哪像皇父……”
“这么比是不对”胤祥歪着头,“若是皇父能有岳父那样的福气,也是我们做儿女最大的心愿了。为什么不省心的事儿就这么多。”
风波虽已太子的复立告终,佟国维、马齐革职,马大人也牵连到了自己的弟弟马武和李荣保,前者革职后者枷责。其他的大臣如王鸿绪等被令休致。朝堂上,好像没什么重要的大臣了。
“皇父这是在敲山震虎吗?”萱宁品了品茶,轻声问道。
“敲谁家的山?震哪家的虎?”胤祥反问道,“皇子的山,大臣的虎?不让群臣与皇子结交。孤立皇子?可哪能孤立的住呢?”
“爷在皇父跟前,真的是一点儿都……”萱宁欲言又止。
“皇父每年二月要去京畿巡幸,到时候再看吧。”胤祥笑了笑,“凡事有我呢。还是,府里的银子……”
“府里还有存银,咱们的园子、庄子什么的,也得多加耕耘了,要不然可支付不起府里的各项开支。”
“这样啊”胤祥低头沉思。
“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萱宁恍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爷若是眼下没什么事儿,不如就管管府里吧。眼下,府内的事儿要我管,我还真有些力不从心,爷就替我周旋周旋?古人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也好,平天下也好,这离咱们有点儿远。不如先修身齐家吧。”
胤祥看着媳妇儿,思量了一下,“容我想想,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掺和你们女人的事儿”
“瞧你这话说的,就好像这不是你家似的。”萱宁生气地背过身。
“你总得容我想了想,万一皇父钦点我随扈,之后又有差事呢?”胤祥抱过萱宁。
“那如果真没什么差事呢?”萱宁扬头问道。
“那就听你的”胤祥笑了笑。
皇父惩治了所谓的“八爷党”,就带着兄长们巡幸京畿了。这一次,胤祥也跟着随扈。萱宁心里颇有些不乐意,去年这个时候,他也是跟着随扈,就出了坠儿的事儿。她颇为冷眼地看着莲香去准备行囊,并且还要让莲香跟着去伺候他的起居。
“福晋,这个可使不得。”庞贵和张瑞都劝道。
“如何使不得?”萱宁反问,“论起来,莲香不过是格格,伺候爷也是应当。又是家里的女人,有什么不可?”
“可莲香格格多少也是皇上指婚的,如今去伺候爷,让皇上看见,多少有些不妥”张瑞劝道。
“没什么不妥的。”萱宁笑了笑,“你们忒小心了。皇上把莲香指给了爷,他怕是也不记得了,这样也好。我也指着莲香能争点气。免得我和十二福晋担心。”
张瑞犯难地看着庞贵,庞贵摇摇头,眼神儿告诉他不要跟福晋再争了。
“若是没事儿了,就下去收拾东西去。请莲香格格到我房里,我有话要嘱咐”萱宁说完抿了口茶,张瑞和庞贵对视了一眼轻轻退出。
过了一会儿,莲香过来了,萱宁让旁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她说话。
“不知道,姐姐叫我过来什么事儿?”莲香一脸的热络。
“皇上点爷跟着巡幸京畿,我想委屈你跟着伺候。”萱宁啖了口茶,挑眉看着莲香。
“姐姐已经决定了?”莲香看着萱宁。
“自然。”萱宁抬手抚着她的手,“实话跟你说,派个丫头,我不放心。一来不放心爷,二来不放心派出的人。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就是那种‘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的人。坠儿就是我的人,去年派出去跟着爷随扈,回来就有了这事儿。”
说到这儿,萱宁苦笑了一下,“若是不派个女人跟着,爷恐怕被人笑话。可若是派了,女人家的心事儿你也知道……。爷最近是跟我说了,我才把他留下来歇息的,要不然都是往你那儿弄。”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可爷会……”对于萱宁的话,莲香抿嘴笑了笑,一副犹疑的模样。
“他总归都需要人伺候,张瑞多少也有些不方便。还是要跟个女人才妥当。姐姐谢谢你知道姐姐的苦心。”萱宁笑了笑,“那这事儿就这么订了?”
“就听姐姐的吧”莲香低下头。
“还有,容我提醒你。凡事争口气,别辜负了我和你姐姐。”
萱宁话里有话,莲香知道,这是自家的福晋在帮着自己。府中只有一个诰命的福晋,爷虽然没有固山贝子的名号,俸禄却是按此而来。按照宗人府的规矩,贝子除了一个嫡福晋之外,允许有一个侧福晋。眼下府中,自己的出身明显高过了馥尘和茹桂,往后再有女人入门,只要福晋这边不松口,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差池,侧福晋的位子就是自己的了。可宗人府还有一个规矩,凡是没有子嗣的妾都不能晋到侧福晋或者庶福晋的位子。福晋是皇命亲封的,家世都是出挑的,她是比不得,如果没有福晋的帮忙,自己不知道还要熬到什么时候。
入了夜,胤祥也从四贝勒府上回来,张瑞便把萱宁的安排告诉了他。他没什么表情,脸色略沉了沉回到主卧。萱宁卧在炕上看着今天新拿来的花样子,像是甄选要做的刺绣活。她听到声音抬起头笑道,“爷回来了?”
“怎么又跑炕上呆着了?”胤祥靠在一侧炕头看着她。
“有点儿乏了,就想歇歇。给您带的东西都拾掇好了,人也给您派齐了。这次,我让莲香妹子伺候您。”萱宁禀告道,顿了顿又说道,“莲香妹子的阿玛僧格是一旗的佐领,咱府上侧福晋的位子早晚都是她的,爷就当是帮我别让我犯难。”
“宫里边又传话了?”他凑近道。
“你福晋我不是那般没眼色的人,母妃们怎么想,我还是能体会出来。再说,还有一个十二嫂时不时的耳提面命呢。”她点点头,“我这身子这段时间不济,有一个如花美眷服侍身侧,也是爷的福气”
“你这身子,还没调养好吗?”胤祥皱着眉头,“得给你调养调养才是”
“这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事儿。”她说着又轻咳了一声,把手里的花样子递给他,“爷帮我选选哪个好?皇父的寿礼已经备完了。淑娴今年要回来,听说已经有身孕了,我琢磨着给小孩子做点儿什么?”
“可别累着自个儿。”胤祥笑了笑,“眼下淑惠也在京城,若是怎么着,你们一起弄。”
“淑惠的那点儿手艺,我可瞧不上。”萱宁不屑了,“再加上还有太后的寿礼,我琢磨着就一并准备了。再加上您的一份儿”
“你要忙活这么多,那我可真会疼到心肝儿了。”胤祥坐在她身侧
“少没正行,爷这话都把我的牙酸倒了。”萱宁推开他,“年年都这么忙活,只是你没赶上罢了。府上人多,这也不算什么。倒是爷,这次别再……”
看他暗沉下来的脸色,她抿了抿嘴,“请爷慎言。”
“这是一定的。”胤祥笑了笑,手指放在她的脸颊上,萱宁笑了笑把手附在他手上,“皇父这次带着我去京畿,想来我还没算废。估计没多久,就能有事儿了。”
“皇父,估计会多疑啊。”萱宁担忧地看着他,知他一腔热血报效皇父,可皇父也是最能毁人的,人若是一闲下来就要废了,所以她才想着让他管家。可眼下她反而担心,皇父会不会让他伤的更重。
只听他叹了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萱宁默然,现如今真是走一步看一步,她只是想着别让他再受伤。
一半担忧、一半憧憬,这大概就是眼下萱宁的矛盾之心。赖嬷嬷经常说的,她的心神眼意都放在了他身上,如今他随扈去了京畿,她的心也跟着到了京畿。没有心思去料理府中的事情,这次都是馥尘去做。坠儿的孩子,她不怎么喜欢,但也不能对此无语。坠儿看着萱宁也陷入无措,便关在自己房里不出来,这多少也让萱宁有些难为情。她自己冷哼了一声,对着赖嬷嬷道,“这是告诉别人,我这是多不待见她吗?”
期间,十二福晋婉莹来过几次,无非是为了妹妹多多陪衬着她。萱宁笑道,“十二嫂子来我们这儿,就不怕……”
“身正不怕影子斜”婉莹爽朗地笑了笑,“我有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况且,我也是有私心的。你们府上多少有些风雨飘摇的意思,我也是担心自己的妹子。”
“嫂子这话还真直白”萱宁淡淡地笑了,想着九福晋芩颖也已经好长时间没来了,怕是也是因为自家爷的缘故。引起猜忌,能如十二嫂这样的,还真是不多。除去义结金兰的八福晋,平素交好的四福晋和五福晋,还有十四福晋,好像还真没别人了。“不过能像嫂子这样的,真是少。”
“这有什么的。他们爷们怎么折腾,咱们妯娌还是妯娌的。咱们若是乱着阵脚,前面的爷们也不安生不是?”婉莹刮刮茶盅,“你是个通透的人儿,这理总是明白的。”萱宁点点头,“我听莲香说,你们府里的那个格格……”
“我觉得,我算是白疼她了。从小到大,从没委屈过她,可这真是把刀子往我心口上扎。”萱宁苦笑。“本想着,等她到了年纪,给她找个好人家,可……”
“行了,不过是个小蹄子。往后留在府上,还能有个用处,我就不信九嫂子能消停。留着她在馥尘那院,还能有个照应,你也好好对待那个小蹄子。”婉莹淡淡地劝道,抿了一口茶又说道,“老十三出事儿后,很多人都说我当时傻,把自家的妹子送到你们府上过苦日子。但谁能料到眼下你们家会这样?可我还就是不信了,皇父这么多年疼着老十三,让敏母妃走得安心,就是成心让你们一家过苦日子?老爷子的心思,咱们做儿女的谁都猜不到。眼下朝上这么多变,我阿玛都被申饬的免职,连累了我的几个叔叔。皇父面上冰着你们家,可心里怎么想的?没准还护着你们周全呢?”
“多谢嫂子宽心。”萱宁点头应着。
“你聪明着呢,怕是我说的这些,你都已经悟道了”婉莹看着萱宁。
萱宁莞尔一笑,回视着十二福晋,“嫂子说道这一层,我还真没想到。错了就是错了,罚了就是罚了,无所谓冰着、热着的道理。也不敢妄加揣测圣意。”
婉莹挑挑眉,看着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我也回府了。兄弟们多灾多难,咱们妯娌更该风调雨顺才是。”
萱宁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在腹诽,上前搀起婉莹的胳膊,“弟媳妇儿送送嫂子”
婉莹看着挽上自己胳膊的手,拍了拍又笑了笑,妯娌两个人一直走到院门外才分开。
回到屋里,庞贵送来一封信,是淑娴差人送来的,大意是四月中的时候,她和额驸臧津便启程前往京城,约莫五月底能到,届时会叨扰她这位嫂子。萱宁抿嘴笑了笑,这一天总算是有点儿笑意,原因无他,淑娴已经有了身孕,这次回来也有点省亲的味道。对着房里的观音像,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她心里惦记了几根线儿,自己家人不必说,还有淑娴和淑惠两个,淑娴的这次一定要平平安安。
巡幸京畿不是什么大仗势,约莫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萱宁希望能见到一个如释重负的爷,却没想到,见到他回来与她想的相反,跟在她身后的莲香脸上也是一副堆出来的笑,萱宁知道,这一次皇父是真的要舍弃他了。
让莲香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歇着,萱宁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面色沉静,她也跟着心头紧了紧,轻轻走上前抱着他,“爷,又……”
“让你看着担心了”胤祥拍了拍她的腰。
萱宁抿嘴笑了笑,“爷若是有什么想要发泄的,就冲我吧。您说着,我听着。”
“倒没什么”胤祥不好意思的摸摸脑门。
“那……”萱宁不解
“就是感觉自己像是被皇父……”
即使他不说话,她也明白,根源在于皇父,一下下的摩挲他的背,轻声说道,“爷,前些日子,十二嫂来了。”
他没吱声,萱宁便接着说道,“十二嫂说,皇父眼下这么对你,何尝不是避开锋芒?没准儿,皇父也是在护你呢。我琢磨着,您平日里做事有些毛躁。”
“你就这么说我?”闻言,胤祥抬头。
“难道爷不这么想?那爷还真不是个谦虚的主儿”萱宁撅起嘴,“爷的心愿是胸怀天下,既是如此的心愿,就还收着性子。将来您也是人臣,眼下自有皇父庇佑,可是等到皇父……”她顿了顿,“谁来庇佑您呢?在宗人府大牢里,我心里想的道理都说了,爷怎么想怎么做,我随着就是了。”
他看着她,现如今的萱宁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一双眸子也是极为平静,她本就是不争不妒的性子,似是将这一切都看得淡然。但他依然记得,宗人府大牢里的她该是有些彷徨无措。
“爷,还有件事儿,我要跟您交代?”萱宁坐在他身侧。
他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捏着她的下颌,“有什么事儿瞒着爷?”
她挣开他的挟持,“爷还记得我在热河的时候,跟着淑惠解梦吗?”
他点点头,“解胎梦”
“当时那个先生还说,我们大富大贵的命”萱宁静静地说道。
他不屑的一笑,“这不是废话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还能高贵的过咱们”
“可当时那个算命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萱宁纠正道,“他说我命里有坎坷,而能把这段日子度过去,便是平步青云。他还说,我的这段坎坷都是你带来的……”
她端详他的神色,“爷就……”
“眼下就是了?”胤祥想了想问道。
“怕是”萱宁笑了笑,她知道他对这段说辞上心了,“爷就权当这段日子平心静气。皇父怕是见您的性子毛躁、鲁莽,皇上也知道您一心为国,但你们这帮兄弟一个个如狼似虎一样觊觎着权势、结党,皇父也会厌烦、寒心的。皇父没准儿想你将来也是个安邦定国之才,让您静静养养,想想将来该如何做,回到初心,学会韬光养晦,将来才能有大出息。”
胤祥打量着媳妇儿,她一贯能劝他,就是那种平淡如常的话才能宽慰他,他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萱宁笑了笑,知道他听进去了,靠在他的肩头。
“还有件事儿,六姐夫因为附和大哥,革退了他的额驸头衔儿。”听到这话,萱宁瞄了他一眼,“下个月初,太子复位”
萱宁回抱他,“这都跟咱们无关,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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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
从废黜到复位,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所以,这一次的废黜太子,在他们眼里看来,不过是皇父对二哥的过往略有些不满而惩治一下而已。他对二哥还是有耐心的,那是他和元后唯一的骨血。与之相比,大哥就革除了王爵,还因此高墙圈禁,这辈子是没有翻身之日。昭告天下的诏书里,皇父还在为胤礽开脱,说他会变成不忠不孝的人,是因为被蛊惑了。在奉先殿里听着诏书的皇子、宗亲们都明白,太子就是太子,元后就是元后,即使赫舍里家败了,太子的位置也动摇不了。只是二哥心中那团权欲的箭能回头吗?每一个跪在那儿听诏书的皇子、宗亲们都打了一个问号。
对于太子,皇子、宗亲们对他并不太认同。二哥是皇父亲自教导的,学识固然是优秀的,但优秀的不只他一个,更何况他的德行并不能堪当家国大任。惩治了大阿哥、佟国维、马齐等皇子大臣后,没有人敢公然对太子有微词,有的也是悄悄地说。似乎,皇上对此也了解,在太子复位的第二天,为了安抚其他的皇子在他患病的时候颇为关心为由,来皇子们对于太子并不认同,为了安抚其他的皇子,也用在他患病期间,对皇子进行封爵,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都有,从三哥开始到十四弟为止,只是这一次封爵没有了八阿哥和十三阿哥。八阿哥已经是贝勒,有自己的爵位,可胤祥还是个皇子。
胤祥知道了便苦笑着,“看来皇父心里,我还是个罪臣”。萱宁只是握着他的手。
太子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皇父也琢磨起了巡幸塞外,时间定在了四月,只是随扈的名单里没有了他跟着,胤祥对此还是很低落,他的低落她能感同身受,这是从他懂事起,第一次随扈的名单中没有了他。萱宁只能宽慰他,让他把心思放在子女身上。
去塞外的马车一走,胤祥本就清闲的日子变得越发清闲,萱宁除了初一十五去宫中请安,其他时日便陪着。四福晋阮葶、五福晋雅雯和十二福晋婉莹经常过来走动,小姑子淑惠也常来。只是八嫂冰倩多少有些忌讳偶尔会过来探望,但九福晋芩颖基本没来过,这样的认知,让萱宁多少有些得意。
春暖花开,胤祥站在桌子旁习字,萱宁陪在一边做针线活儿。门外是细碎的步子,萱宁抬眼,见守在门房的下人对着张瑞轻声说着话,而萱宁皱了皱眉,这是有人过府了,可除了几个妯娌和四哥外,还有哪个敢这么大胆子过来?
张瑞进了屋通秉着,“爷,外面有一布衣,叫李卫的求见”
萱宁看着胤祥,他也愣了愣,饱含墨汁的笔锋落下一滴晕染在纸上,她见状不由地站在他身侧,“爷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回了,说爷身体微恙,不便见客。”
“见,这个人,不过是个布衣,还是个故友。又有何妨?”听着主子说完,张瑞得令告诉门房,房里只剩下萱宁和一贯服侍在她身边的几个下人,“你也忒小心了,没事儿的。”
“既然如此,那……”萱宁脸上泛着狡黠的笑,“我也想见见,爷口中的布衣故友是个什么样的”
这是实话,皇子高高在上哪里有什么布衣朋友?向来都是人们巴结他们,所以这种朋友才弥足珍贵。这样的人,她真相见见,不畏人言敢来拜访的人,该是个正直的人吧。
“那……”胤祥有些犯难地看着她,“好吧,不过你得躲到碧纱橱里,这个李卫面皮薄,你要是在场,反而拘谨的很。索性,你在碧纱橱里也别出声儿,他是爷的客人,你别把人吓着。”
轻轻福了福身,颇为乖巧地应了一声,“是”。见外面有了动静,便躲到碧纱橱里,端坐着听外面的动静。
李卫是江苏人,说话带着口音,讲着之前她不知道的趣事儿。萱宁出生在官宦人家,接触的都是些闺阁千金。嫁给十三阿哥后,碍于女子不得干政,只料理好府中的事情便是要义。胤祥若是有了兴趣便说,不说她也不会问。如今听来,确实这般的生动。她生怕吓走了他的友人,就只能抿着嘴憋着笑,跟萱宁相比,陪在一边的赖嬷嬷、庞贵和钏儿也在极力的忍着。显贵人家都不愿意结交这些平民布衣,怕是有损自己的颜面。而听着外面的动静,显然,这是一对极好的兄弟。
“我说十三爷,您还记得吗?”那是李卫的声音,“有一次,四爷去巡视江堤。您说让咱们陪他去,可他偏要自己看看,结果回来……”
外面是朗朗笑声,胤祥像是要极力阻止似得,一个劲儿说道,“记得记得……”
“肯定记得,四爷就跟那水耗子似得……”李卫显然没有明白胤祥阻止的意思,还是说了出来,“问他怎么回事儿,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您还把跟着的奴才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开始,萱宁还没觉得什么,只是好奇去听,结果听到“水耗子”便再也忍不住了。而碧纱橱外也静了下来。她一窘,到底还是把人家吓着了。
只听外面的爷说道,“我们家的福晋,平日极少能听到这些。今天非要听听,我就让她坐在碧纱橱里,没成想……”透过薄纱,他在看着她,眼神儿似是有些责怪的意味,萱宁懊恼地低下头。接着又听他说道,“我说福晋,出来吧”
这个时候再装下去就是不妥了,她理了理衣衫。赖嬷嬷和钏儿跟在她身后,庞贵打开门,她轻轻福了福,嗔怪似地道了声“爷”
胤祥握紧拳头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指着萱宁看着李卫说道,“这是十三福晋。”
“奴才见过十三福晋”李卫拘谨地低头问礼。
萱宁歪了歪头,又看着眼前的李卫,也不说让他起来,只是挽上自家爷的胳膊道,“爷,他自称‘奴才’”
胤祥道,“你就别挑毛病了”,看着兄弟还在作揖,便让他起来,说道“奴才,不是乱说的。此‘奴才’非彼‘奴才’也,跟在皇上身边的公公,我府里的下人是奴才。可是朝堂上的满族大臣,就拿我岳丈来说,在皇上跟前也称‘奴才’。这奴才不是你能叫的,眼下你还没有差事,自称‘草民’就是了”
“您说了这么一堆,也不嫌啰嗦。”萱宁瞥了他一眼,热络地说道,“你们兄弟说话,我去张罗些吃食”说完便离开了屋子。
萱宁让人把四冷四热八碟菜,连着一壶酒送进去,便去了莲香那院说话,顺道把馥尘和坠儿叫了过来。几个女人围着孩子扯着闲篇,瑾瑜犯困地揉着眼睛,她懒得去跟这些个姨娘说话,只是抱着自己的额娘打着哈欠。瑾琳和弘昌呆呆地坐在馥尘身边,坠儿抱着儿子,萱宁见到这个景象,偷瞄了一眼莲香,虽然是一副平淡的模样,却耐不住一闪而过的酸涩。她摇了摇头便说道,“看把孩子们乏的,都回去歇着吧”
萱宁低头看了眼仍在自己怀里打哈欠的瑾瑜,唤着孙嬷嬷的名字,让她抱回自己的院儿歇着,她有话问莲香。
莲香一听到萱宁有话要问,不由地又紧张了一下,抬眼看着萱宁,后者给了她安心的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莲香进府最短,虽然有心要给她抬名分,但眼下却是跟馥尘和坠儿一样的身份,高不到哪儿去。轻轻给萱宁福了福身说道,“妹子去送送姐姐们。”
萱宁点头看她离开,便打量着屋子。往常都是莲香她们去她那儿,她是极少过来的。富察家是个大家族,莲香的阿玛虽然比不上马齐和李荣保两位大人,但也是不差的,随过来的嫁妆也不少,不过就是金贵的少些罢了。
见莲香回来了,萱宁的眼神也收回来。温婉地瞧着她,“妹子跟着爷随扈,怎么样?”
莲香知道萱宁问的是什么,红了红脸点头道,“还好”
“什么叫‘还好’,这次有没有……”萱宁歪着头问道,“坠儿跟着去了一次,回来就有了。你这次……”
“妹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莲香没想到萱宁会这么问,她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萱宁觉得自己的耐心渐渐消散,她已经为莲香铺路铺的够多了,奈何她的肚子就是这般不争气,她轻叹了一声站起身,赖嬷嬷和钏儿扶着她,“要不然,哪天找个御医给你瞧瞧吧。估计前头也差不多了,我就不多留了,你也好好歇歇吧”
莲香恭送萱宁离开,却想着萱宁的话,她自己也犯起愁,不会自己的身子真有什么毛病吧。
回房,胤祥正在那儿看兵书,萱宁放轻了步在他跟前坐了下来,“李卫走了?”
“嗯”他抬起头看她,“开眼了?”
“嗯?”萱宁一愣明白了他说的什么意思,“是有点儿,我反而希望您能多些这样的朋友。不为你的权势而来的朋友”
“爷何尝不想,但没机会了不是?往后还真是只有李卫一个人了”萱宁走到他身后,胤祥放心的靠在她怀里。
“爷别这么说,往后会有机会的。”萱宁安慰道,“我刚从莲香那儿回来。莲香伺候爷,伺候的还好?”
“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胤祥笑了笑,“只是没有你跟着习惯”
“瞧爷说的,我就跟着你一次,哪里谈得上习惯”萱宁嗔怪似的说道。
“可那次时间最长。”胤祥轻声说着,“你和馥尘都跟过我随扈。你只去了一次,在你之前里有几次是馥尘跟着的。馥尘、坠儿和莲香伺候的战战兢兢,都是一副畏惧的样子,不像你……”
“爷就直说我‘胆儿肥’得了”
萱宁推开他,没想到他不放手,“我说的都是真的”
被他箍着有些紧,轻捶他两下,“爷都要把我箍青了,快松手”
他并没有松手,站起来打横抱起她,“你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该你伺候爷了”
萱宁被他弄得有些晕,这跟刚才说的完全是两回事,等她想挣扎的时候,已经被压在了炕上,而他笑得好像偷腥成功的猫。
李卫之后,日子还是一般的平静,只是萱宁还是想不到即使李卫是个布衣,即使李卫是胤祥的老友,这都在皇父眼中容不下。
午后的阳光好的让人也跟着慵懒了起来,萱宁坐在炕边给胤祥读着《太平广记》,在书声中,胤祥沉沉地睡着,读着读着,萱宁也有了恹恹欲睡的意思,慢慢地自己也扛不住了,与他一起会周公。手中的书滑在地上,胤祥被惊醒了,看着她趴在炕边的模样,不由地抱起她放在炕上。
“爷,万岁爷……”帘子外是张瑞的声音。
胤祥怕惊扰到萱宁,忙撩开帘子去询问,“什么事儿?”
“万岁爷给您的手谕,让您即刻启程前往热河随驾!”胤祥一惊,忙得让张瑞带着去前院见送手谕的官员,可等到手谕打开,不免感到些悲凉,“我知道了,你等会儿吧。张瑞,看茶!”
回房后,便见她坐在炕边,见他进门,便快步上前,“爷,我刚刚好像听皇父有什么事儿?”
她惴惴不安,生怕又是什么乱子。
“皇父诏我去热河随驾,别担心我,你好好养着身子,家里有你我放心。”
她如同往常一般遮住他的口,“别说的这么矫情,我怎么觉得您好像要交代……,算了,我给你收拾收拾。”
“不用,皇父那边想必也备好了。”他的神色很是黯然,她忧心地揉着他的手掌。
“爷,可以启程了吗?”外面恭敬地催促道。
“急什么!这就来!”胤祥有些懊恼。
萱宁死拽住他的手,轻轻在掌心下划着两个字,“我只求您平安!”
“放心,有过一次,这次再也不敢了!淑娴要回来养胎,你多照看点,家里有你我放心。”矫健的步子让萱宁觉得有些凄凉,从47年带过来的寒意还没有消退,不知道还要冰冻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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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月(上)
许是太过忧虑,或是太过依赖,总觉得没有他在身边,处在一种无法琢磨的彷徨中,这些都是他带给她的,“福晋,您怎么了。”
钏儿忧心地看着她,福晋已经半天没有动筷子了,记忆中的福晋总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姐,只是嫁给十三阿哥后,那种快乐、随意渐渐消失了。
“我没事,陪我去看看坠儿吧!”。
可怜的孩子,在世上活了几个月。
“主子,您别太难过。”
“唉”对了满满的牌位,只能轻声一叹,回首交代:“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陪他们说说话。”
钏儿犹豫地看了眼后面的跟着的丫头,“是!”轻轻把门关好,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也许只有爷才能让福晋重新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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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儿时总是窝在额娘的怀中,听着她讲小时候的故事,他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十年了,额娘离开他整整十年,那一日钟粹宫的朱门盖住了他和妹妹们的哭声,也蒙住了他的心,那之后不久德妃是他们的养母。从那时候开始,他变成了幼年失持的皇子。
苦笑着看向远处,远处空旷寥寂,似乎又看到了那年13岁的他,刚被人欺负躲在假山石后哭泣,也是那一年,他一眼就认定了她,如今他在草原,她呢。
皇父正在午睡,他才得以从帐子中出来,其实以前每次皇父带着他的时候,他都会在身边服侍,陪他下棋,陪他巡视,只是这次,防范的意味太浓,最近几日皇父恐怕夜里都睡不好。从春末到秋初,已经几个月了,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揉揉酸涩的眼,肩头只是一沉,胤祥抬头见到那双如鹰一般的目光,哆嗦一下,“儿臣叩请皇父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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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柳绿,暖洋洋的初夏就这样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来,一同走来的回京省亲的淑娴。
虽然萱宁早已知道她有了身孕,可是当她走进她视线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额驸,淑娴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让她回来?”
做嫂子的自然心疼小姑子,忙不迭的教训起了额附仓津,仓津摊开两手,“我也不想啊,可还是按规矩来不是。前几日,这嬷嬷就催,我还想让她好好在府上养身子呢。”
“算了”萱宁也极为无奈,多少耳闻这些陪嫁过去的嬷嬷很恼人,公主和额驸想要亲近都难,还管额驸要银子,想必这孩子来的也极为辛苦才是。
原来很娴静的淑娴,现在脸上更多了几分慈爱,想是要作额娘的人,自然以前的性子更加温润,眼下拽着萱宁的手臂轻声央求,“嫂子,找个日子陪我去寺庙里看看,我想求菩萨保佑孩子能够平安。”
“自然可以,挑个日子,嫂子奉陪就是了。”对待她们姐妹,她更多的是笑,顺手理了下她的鬓角,“你这肚子可够大的,比那时候我怀瑾瑜的时候还大呢,没准是个双生儿呢。”
淑娴腼腆一笑,“是不是双生,我不知道,我只祈求它能平平安安就好。”晶亮的眼睛看着萱宁,又看着仓津,夫妻的相视而笑含着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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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娴已经到了临产期,萱宁是傍晚的时候被接近公主府,那个时候的淑娴已经在阵痛中。天渐渐地微露晨曦,产房里面的哀号渐渐减弱,可还是有些从门缝、窗缝往外泄。
仓津满头是汗,不停地往门口凑,萱宁笑道:“看来额附和公主还真是恩爱的紧。”
“嫂子笑话了,只是公主的身体不好,我怕……”仓津坐在石凳上无奈地苦笑,“我说别这样折腾自己,她不依我”
“淑娴的性子跟她哥哥差不多,有的时候倔的要命,任谁也拦不住。”排解着额驸,心里也直打鼓,惦念着里面的淑娴千万要挺住,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保佑她。
一道响亮的哭声让萱宁抬起头,仓津满脸笑容,稳婆匆匆地从产房里出来,向萱宁和仓津一福身,“额附,公主刚生了一个小格格,可她是双生,另一个现在还不落草,那会要公主的命,讨您个示下。”
“还用问吗,自然是保大人。”仓津的话刚落,里面又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稳婆急急忙忙地往回返,“公主……,公主……,公主……”
仓津在门外待不住,冲进产房,萱宁也跟了进去,趴在门边看着他们,毓平的眼神有些发散,呆呆地望着襁褓中的孩子,想要说什么话,却像要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仓……”夫婿的名字还没有叫全便不再言语。
“公主……,公主……,醒醒啊,你看孩子就在这儿呢,快醒醒见见孩子啊……”
萱宁站在门外手里的帕子绞了又绞,怎么也不敢相信。
“福晋,公主难产而亡……”太医的脸上写着无能为力,萱宁瘫坐在地上,她该怎么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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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走了?”棋盘上黑白之间的较量很明显了,身着明黄色的老者看着对方,“儿臣,认输!”
胤祥看似甘心,似乎还有些不甘,直看着一枚黑子落在一个地方,他无奈地耸耸肩,“你的棋力比照之前沉稳了许多,想来那些浮躁也该收敛了吧。”
康熙端过细细品味,胤祥却在研究着棋盘上的风云,想着想着心思又飘到了京城,不知道那里如何了。
“皇上,五阿哥和七阿哥联合递得折子。”梁九功面带着几分愁。
康熙看了他一眼接过折子,猛然又起身,胤祥看到阿玛如此,料想到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敢问,“你先下去吧,朕要静一会儿……”
胤祥看了眼阿玛,无声地退出帐子,梁九功识相地站在外面守着,走出没几步,就听到里面带着点哭声,他想回去看,走到门口让梁九功拦住了,“十三阿哥,咱家求您了,让皇上好好静静吧。”
捉摸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让皇父如此伤心,夜风阵阵把草地的芳香也吹进帐篷,萱宁大概有好一阵子没给他来信儿了吧,难道真的出什么事?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许多不安。
“十三阿哥,皇上召见您。”
“知道了。”整整衣衫,跟随着小太监来到营地最中央的一顶帐子,“皇父?”
正在望着窗外的康熙转过身,将一本奏摺递给他,“淑娴殁了,留下两个孩子。原本朕等着京里传来喜信,结果……,唉,珠胎毁月。”
难怪没有接到家书,只怕萱宁的心也极为难受,她们自来相处的就比较好,她会作何呢。很想她,却又无法回到她身边,想安抚,却远隔千里,只能遥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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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虽有些惨淡,却压不住慈宁宫里的笑声,宫妃们大概怕老太后伤心,结伴觐见,一时间欢声笑语从大殿泄出去。
“最近怎么没瞧见宁丫头?”
慈眉善目看向了右手边的德妃,“回皇额娘,她最近又病了,在府里养病不能过来了。”
皱皱眉头,印象中她的身体不错啊,怎么最近总是大病小病不断,宜妃似乎觉察到太后的不悦,忙说到:“就照小十三的折腾法,身子骨再好,也有抗不住的时候,何况听冰倩那丫头说,萱宁一直没有调理好。”
德妃感激地看了眼宜妃,宜妃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唉,人家马尔汉*好的心尖子,嫁给老十三就成这样了,这叫哀家怎么见人。”太后微微叹息。
“太后偏疼这十三媳妇,大家都知道,想必马尔汉也不会说什么的,回头给十三福晋好好补补就成了不是?”宜妃又在一边帮忙劝解着。
太后招手唤道,“锦书,皇上说什么时候回来?”
“回太后,上次皇上来信说,大概也就这几天。”
“也好,等皇上他们回来,让老十三好好排解他媳妇,这病好得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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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药香飘满了院落,这与他想象中的场景差别太远,本以为娴熟端庄的萱宁会在府门口迎接他,他知道只有见到他,她的心才会安稳的落地。
门“吱呀”一声开了,钏儿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关好,看到胤祥,她先愣了一下忙说到:“爷,您可回来了。”
胤祥快走两步,“福晋又是怎么了?”
抽泣了两声,“回爷,前一阵子,公主去世,福晋憋在屋里已经哭了好几天,整日不吃不喝的。御医来了说心气郁结,福晋吃过药刚睡下。”
“我知道了,福晋用午膳了吗?”钏儿摇摇头,“福晋一直就这样在床上躺着,每日昏昏沉沉,连小格格来也是没什么精神头。爷,福晋这样下去身子会伤的厉害。”
“知道了,你去准备午膳吧,我去看看她。”
外面是暖暖的阳光,却照不进这暖阁,全被厚厚的窗帘拦了回去;阳光虽暖,自然也照不进他的心,看到妻子的一刻,他只能更加幽暗,粗砾的指尖还带着一些划着她的眼,浓黑的眼圈告诉他,她很久没有睡个安稳觉,脸色苍白略显憔悴只让他担心。
萱宁本就睡得不安稳,猛然睁开眼对上了他,只觉得眼角有些湿润,胤祥半抱起她,在后面放上个软垫,她却不肯放手,就是这么抱着他,只为一种依赖,小半年漂泊的心终于泊到了岸边,而他也是刚刚得知,岳父已经递了告老的折子,说是年纪大了,但到底是被他连累的了。
“岳父的事情……”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却被她打断,“那件事情不怨您,阿玛已经75岁了,该让他颐养天年了。”
淡然的味道让他觉得更是内疚,“如果您真觉得亏欠,只要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就成了!”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总试着化解他的不安,但她心里却极苦,他该如何做才能让她安心,紧紧地拥着她,努力用温暖护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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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娴的灵柩由仓津带回翁牛特,也许那个水草丰美的地方才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也是她的归宿。
临行前,萱宁一再叮嘱千万要把孩子带好,不能辜负淑惠的一片心,仓津苦涩一笑,他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嫂子放心,我现在哪有那个心思。再说……”看了眼后面棺木,“嫂子放心吧。”
胤祥拍拍妹夫的肩膀,“有什么事情就来个信儿,我们相信你。”
“嗯,皇父还亲自写了铭文,只是人再也回不来了。”
“你也……”萱宁想说,可是却说不出来,噎在嗓子眼极为难受。
“哥哥、嫂子,时候不早了,我该带着她上路了。”仓津冲着紫禁城的方向拜三拜。
看着远去的车驾,真是无限感慨,不禁惦记着淑惠。自从淑娴出事后,淑惠的精神头也好不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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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天气渐露微寒,万岁爷为已经册封的皇子上嘉号做准备。这次最风光的莫过于四哥,现在的雍亲王爷,不但册封为和硕王爷,还将在畅春园北面的一座园林赐给了他。胤祥看着四哥递过来的帖子沉思,萱宁趁机拿过帖子笑道,“不就是个园子,四哥有喜事儿,咱们把礼送过去就是了,这事儿我办就成了,不用爷来费神了”
“你当这园子就是个普通的?”胤祥反过来问道。
萱宁努了努嘴看着他,“有什么来历?爷讲给我听听?”
“这座园子建成的时间很早,但皇父一直都在畅春园,所以很少有人留意这儿。这儿跟畅春园离得不远,但风水极好”胤祥说道。
“皇家苑宥不都是看风水的?这个园子比别的好到哪儿了?”萱宁歪着头看着他。
“这园子的西边就是西山了,那是太行山的余脉;北边的军都山是燕山的山脉,这两座山交汇的地儿被人称作‘龙脉入首’,那就是这座园子的外围,这可是风水宝地啊。”胤祥慢悠悠地说道。
听到此处,萱宁似乎明白了一些,难怪他在沉思,经他的口似乎表明了皇父对太子还是试探期,目前的太子复位不过是平复自己的心境而已,若是太子再犯事儿,那就是永远跟皇位不搭边儿了。园子还是园子,皇父没有赐名,对太子来说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但就怕太子不知道深浅了。
萱宁握紧了拳头,胤祥握住她的,“瞧把你吓得,往后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你上次说让我来治家?”
“是了,爷动心了?”萱宁就是偎在他怀里。
“你先教教我规矩,我先帮着你,等你实在不想管了,我来管。”胤祥没有想直接说出口。
“好”萱宁应付的不假思索,“那我去备礼了?”
“去吧”胤祥笑着放她离开,又看着那张帖子。
萱宁刚出门就见到了张瑞,急匆匆的步子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见到萱宁踉跄了一步,她刚要发难他不懂规矩,就听张瑞说道,“福晋,宫里来信儿了,十公主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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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月(中)
进宫的马车上,萱宁捏着眉心,大妹妹才走了多久,这小妹妹又生病了。这一年已经走了大半,怎么就这么不顺呢。对面的胤祥见状执起她的手心,轻轻捏了捏,“没事儿的,宫里面各种周全,淑惠没事儿”
萱宁扑哧一声笑了,“我只是想着这一年怎么就不能顺顺当当的。”
“你这是在怨我?”胤祥从她的对面坐到她身边。
“不是,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只是听到这消息,没来由地慨叹罢了。”萱宁安慰似的在附在他耳边。
胤祥有些受不住痒的躲了躲,见媳妇儿又弯起嘴唇,便揽过她,“你是不怨我,但我自个儿还是有些……,你上次也说了,我姑且就凡事看开就是了。你也安心,淑惠吉人天相,不会有事儿”
萱宁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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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晃悠悠地从神武门进了紫禁城,换了一辆车再前往宁寿宫。
因为皇太后心疼淑惠,即使公主在京城里有了府邸,但淑惠还是住在宫里,只因为太后舍不得,但额驸不能住在紫禁城里,只能时不时的入宫与公主见面,或是公主订下日子出宫,夫妻行周公之礼。萱宁有时候在皇太后跟前为他们两口子撒娇,嗔怪太后娘娘坏人家的人伦,岂料太后并不在意。
萱宁并着胤祥一同赶到宁寿宫的时候,淑惠的身子还好了一些,额驸多尔济垂首立在外间等着传唤,萱宁看了他一眼,便跟着胤祥到了里间。
淑惠躺在炕上,太后忧心地看着孙女儿,一边站着的还有佟贵妃、德妃和宜妃。给太后和众位母妃见过礼,萱宁也立在一边。里间女眷众多,胤祥也不好留在这儿看妹子,便小声嘱咐了两句到外间跟多尔济说话。
淑惠虽说因为病着,但见到萱宁有了点儿笑模样,“嫂子,你可总算来了。”
见淑惠这么说话,太后招了招手让萱宁到近前,“怎么,我这个老太太还有你的众位母妃还比不上吗?”
“皇太太……”萱宁拖长了声音撒娇凑到太后跟前撒娇道,“淑惠不是那个意思,您老人家给想拧了。淑惠还不是怕您老人家在跟前,担心您的身子吗?”
“你就拿话甜我这个老太婆子”皇太后果然被萱宁一句话哄得喜笑颜开的,捏着萱宁的鼻尖笑道,“这么多媳妇儿里就你说话听着舒心”
萱宁没说话,只是亲昵地揽着太后娘娘摇晃着,淑惠也对自己的嫂子笑了笑说道,“既是嫂子来了,皇太太也好好歇息吧,这边有嫂子照顾就是了。也劳烦各位母妃还惦记着我”
“哟”宜妃笑了笑,“可见到底是亲姑嫂,还是十三媳妇儿来了好些。皇额娘咱们给她们说话留个方便。没准儿,公主的病跟十三媳妇儿说说话就能好呢。”
“成,你们有话聊,我这个老太婆子就先歇着去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太后说话间摆摆手,萱宁就势福身道,“恭送各位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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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位嫔妃走了,太后安抚了一下淑惠,又拍了拍萱宁的手对淑惠说道,“你先躺一会儿,我跟你嫂子说会儿话,一会儿就把你嫂子放给你”
淑惠笑着点了点头,太后拉高被子,拉着萱宁去了前殿。见十三阿哥和淑惠的额驸在,又对胤祥说道,“淑惠这阵子生病,愿意跟你媳妇儿说话,这阵子你就委屈下,让你媳妇儿住宫里”
闻言,萱宁睁大眼看着胤祥,后者表情颇有些无奈,摊开双手就像孙子跟无赖的奶奶辩驳一样,磨人的口气说道,“皇太太,您也太不人道了,没了媳妇儿,孙儿晚上怎么睡得着呢”
想着宁寿宫里没有外人,所以才这样的口气和这样的话,但饶是这样,也让伺候太后的姑姑和侍女们憋住了笑,而萱宁听了这话立马臊的脸通红,瞪了自家爷一眼跪在太后跟前,“既是皇太太的话,孙儿遵命就是了,我也是有一阵子没见到小姑子了,还有些体己话要聊呢”
太后先是嗔怪地看了胤祥一眼道,“瞧你那点儿出息,就冲你这话,我也得把你媳妇儿多留几日。你先回府吧,把额驸也带出宫。”
胤祥看着自家媳妇儿,萱宁并不理睬,便也无奈地领着额驸多尔济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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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走的都走了,萱宁跪坐在太后脚边抬起头看着太后道,“皇太太把人都支走了,可是有话对孙儿说?”
“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太后有捏了一下萱宁的鼻子,“淑惠这次的病是心病”
“心病?”萱宁不明白,但后来想了想便笑道,“定是皇太太您把她拘在身边,耽误她和额驸的好事儿……”
“你别胡乱猜!”太后打断她,“淑惠是前几天从我这儿领旨出宫的。服侍她的嬷嬷说原打算回公主府,结果她自己生了促狭的心思便去了额驸的府邸。回来后没几天便病倒了。”
“那跟着的人没说什么吗?”萱宁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些犯堵。
“额驸府上的管事儿原想去报信儿的,但公主没让,她也没让人跟着,自己就进去了”太后沉声道,“我直觉得,怕是瞧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她又不开口,也不能见她总这样下去,想着让你开解开解。”
“皇太太,淑惠不说自是有她的难处”萱宁想了想,顿了一下又说道,“我跟您想的一样。但若是她不开口,咱们也说不出什么,更不能拿额驸怎么样。再说,额驸不也是您的……”
“比较起来,我更心疼淑惠。”太后摸着萱宁的头说道,“所以,这事儿交给你就是了。你开解开解淑惠”
“孙儿遵旨”萱宁点点头。
说了一会儿话,太后又仔细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十三孙媳妇儿,“你近些日子可是又瘦了,也别把自己累坏了。”
“多谢皇太太惦念,孙儿心里有数”萱宁腼腆地笑了笑,“那孙儿先去看公主了”
萱宁礼数周全的退了出来,皇太后眯着眼睛打量着她的做派,觉得哪有些不太对,回头问服侍一边的嬷嬷,那嬷嬷也想了想便答道,“十三福晋的褂子像是去年的,奴才记得十三福晋去年给您请安的时候穿过?”
“内务府没给她裁新衣?”太后扭头问道。
“奴才倒是听说,自打十三爷的差事被撤了,俸禄跟着停了后……”嬷嬷没有说下去。
“这帮狗奴才,吃了豹子胆,连皇子的供给也敢停?”太后听明白了,内务府那些人都是看碟下菜的,而能掌管内务府也是有一定油水可捞,可捞到自家主子身上就是断然不对的。胤祥也好、萱宁也罢都不把这些事儿上心,可总不能由着奴才去欺负主子。
太后想了想,看着身边的嬷嬷,你让张总管去内务府传话,“就说,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主子犯错,自有人去惩治,断不容许奴才骑到主子头上,克扣主子的供给。”
嬷嬷点头出去吩咐人,皇上身边的三总管也过了来,说晚上,皇上要来宁寿宫进膳。太后点头笑了笑,“这皇上来的真好”扭头吩咐道,“告诉十三福晋,晚上陪我一同进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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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靠在炕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聊着姑嫂之间的体己话,淑惠挽着萱宁的胳膊,“嫂子,可是我耽误你和哥了”
“哪里的事儿?你别听你哥浑说。”萱宁拍了拍淑惠的肩膀。
“哪还用我哥哥说啊”淑惠挤了挤眼睛,“我哥的心神都在您身上,皇太太把您圈到我身边。指不定我哥哥得怎么骂我呢”
“你这丫头,你把你哥哥想偏了不是?”萱宁嗔怪地看了一眼淑惠,“你哥哥可是惦记着你呢。我们就算情比金坚,也比不得你这个亲妹子。倒是你和额驸,这好些日子没见……”
淑惠歪了歪,“说他干嘛”
“你这是怎么了?额驸惹到你这个姑奶奶了?”萱宁歪过头看着淑惠。
“男人是不是都……”淑惠的脸红扑扑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萱宁已经明白了病根儿所在了,微微笑了笑,“额驸是跟哪个小蹄子……”
“嫂子!”淑惠瞪了瞪萱宁,“我也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
“淑惠啊,你是金枝玉叶不假,可是你们夫妻过得日子你也该知道。”萱宁语重心长了起来,“你和额驸在床上就是夫妻,下了床就是君臣。你想想你是什么待遇,他又是什么待遇。你们夫妻行个周公礼什么的,还得讨好奴才不是?再说,规矩里也没有不准额驸纳妾这一条?”
“其实,我也知道规矩里准许额驸纳妾,但……”淑惠顿了顿又说道,“我没下嫁前,额驸就有了一个相好的”
“我当是多大的事儿”萱宁抿嘴笑了笑,“你就放宽心,只当他为了更好的伺候你不就得了?凡事别跟自己过不去才是……”
“可我还是郁闷,我可是金枝玉叶,是皇父心疼的闺女,下嫁给他居然还有这么一出。我也居然看见了那些腌臜的事儿”淑惠有些愤恨地说道。
“男欢女爱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再说,额驸从婚后一直住在京城里,他心里也有些愤懑不是?男儿可是草原上翱翔的雄鹰啊,把他拘在京城里,他心里难受啊”萱宁捏着淑惠的肩膀说道。
“可现在才多久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总要过个一年半载的。总得给我留点儿颜面不是?”淑惠气冲冲地道。
萱宁拍了拍淑惠的后背,“这也是……”
“所以说吧,我气不过不是因为他纳妾,而是因为他太不给我长脸”淑惠缓了缓心气儿,“嫂子还怪我吗?”
“我倒是不怪你,但嫂子也要劝你看开些,从长计议。别把自己给气坏了。”萱宁笑了笑。
“我看看吧”淑惠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姑嫂说了一会儿话,就见下人传话说,晚上皇上要来宁寿宫进膳,太后让萱宁陪着,萱宁看了眼淑惠,淑惠笑了笑,“嫂子就去吧,太太是疼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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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见过皇父无数次,但这一次萱宁有些战战兢兢的,小心的站在皇太后身边,等到皇父来的时候,萱宁见过礼便又站在太后身边,太后摇摇头牵过她的手,“有人伺候呢,你安心坐下进膳就是了。”眼神儿示意着一边服侍的丫头,让她给萱宁夹一些可口的。
“皇额娘这么对待十三媳妇儿,让儿子也吃味儿呢。”康熙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了眼萱宁,笑着说道。
萱宁本来就忐忑的心又跟着紧张起来,慌忙的想要起身,被太后给叫住,“这萱宁都有一阵子没来了,额娘想得紧。我向来喜欢这丫头,这么多孙媳妇儿里能深得我意没有几个,再说我也心疼这丫头。这一阵子没见,都瘦成什么样了。玛尔汉这是没看着呢,若是看着了都得心疼死。”
“皇太太……”萱宁怯声的唤了一声。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又问道,“萱宁啊,我问你话,你可要实话实说。内务府那帮奴才是不是把你们府上的供给都给停了?”
太后的问题,让萱宁困窘了一会儿,她明白了太后让她作陪的用意,她点点头,“是,已经停了”
“皇上,哀家记得皇上停了十三阿哥的俸禄,可没说让内务府把人家的供给给停了吧。”皇太后递给十三福晋一个安心的眼神儿。
“这,怕是内务府那帮奴才左了儿子的意思”皇上笑了笑。
“这还了得了,皇子府上的供给说停就给停了,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了。”太后放下筷子,看着萱宁问道,“你们府上都靠什么过活。”
“多少过去也有些积蓄”萱宁依旧怯生生地回复着太后的话。
“那也太捉襟见肘了。”太后闷着声说道,“罢了罢了,皇太太这儿有些体己,不如贴补给你们一些。”
萱宁大惊忙得跪在地上,“皇太太这可使不得。我们府上虽说停了俸禄,但好歹还有田庄什么的没有收回去,往后小心耕种就是了,万万不可让太太操心。那就是孙儿的罪过了。”
“行了,起来吧”一直没说话的皇上开口说话,他算是明白了,皇太后知道自己来进晚膳后,让十三媳妇儿作陪是给自己演一场戏。埋怨自己对十三阿哥处罚的厉害,是啊,连二阿哥都复位了,该给的都给了,可十三阿哥还这么冰着。内务府的奴才们还真是看碟儿下菜,十三阿哥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是堂堂的皇子,处罚自有他和宗人府的列位宗亲王爷,也轮不到内务府的奴才。
“皇额娘放心,这事儿儿子自会处置,该惩治谁,儿子心里有数”皇上笑道。
“既然有皇上这句话,哀家也放心”太后安心的说道,又看了眼萱宁,“好好地,别跪着了。瞧你这段时间吃了多少苦,来太太这儿,你陪着淑惠,我给你补着身子。”
“太太,孙儿吃点儿苦没什么的。”萱宁慢慢坐回椅子上,“吃苦未必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啊。”太后极为欣慰的笑了,“能想得就好。这老十三将来还说不定让你得有多少苦呢”
看着她们祖孙和乐,康熙没说话,他对太后借着此事发难内务府有些不悦,当然内务府自己也有错。他想起草原上那个虽然口不择言,却一语中的的十三阿哥,又想起了有些犹疑忐忑的十三阿哥,他不知道那样对待十三阿哥是对还是错。
康熙进过晚膳后陪着太后说话,萱宁告退去陪淑惠说话。从前面到后面,她轻轻呼出口气,刚才她心里慌得要命,生怕说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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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惠略显得担忧地看着萱宁,似是逃命一般的坐在炕上,小心的问道,“嫂子,怎么了?莫非皇父发难你了?”
萱宁缓了一口气,“那倒没,只是有些后怕罢了。怕自己说错话,惹来皇父的不悦。”
“嫂子,你现在也忒小心了。”淑惠安慰道。
“我哪敢太大意了。自从你哥哥……”萱宁顿了顿,“你是知道的。”
“您现在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至于吧,我哥保证会让你往后舒心,您要是害怕,明儿我跟哥哥说说?”淑惠揽过自家嫂子的肩膀。
“你哥能听你的话吗?”萱宁笑着反问道。
“是不能。”淑惠撇撇嘴。“但哥哥还是会记在心上的,让他多多教训不就得了。”
萱宁摇摇头,没有按照她的话接下去,只是拍了拍被子,“身子不舒服,早点儿歇着”
“嫂子……”淑惠有些泄气地拖长了声音。
“好好养病,我也只能陪你一段时间就回府了。”萱宁说道,“毕竟府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还有你的小外甥女。”
“放心,我哥明儿肯定把瑾瑜送来。”淑惠躺在床上说道。
“家里嬷嬷什么的都有,你别瞧不起你哥”萱宁笑道,“你好生安寝,我也得歇着了”
“嫂子这是要去哪里歇着,不如咱俩在一起安寝可好?”淑惠起身挽住萱宁道,“话说咱们姑嫂就在姐姐出嫁那次在一起安寝过,之后还没呢,我好想嫂子啊”
“你这话说的没边儿了。”萱宁转过身,“再说,我晚上睡觉可是不老实呢,你哥哥都……”说到这儿,萱宁红了脸。
“那好办,我也是呢。不如嫂子看看,咱们俩谁能打得过谁”淑惠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嬷嬷再添置一套寝具。萱宁瞧着拗不过她,便也同意了。
吹了灯,萱宁却睡不着了,择席的毛病来了,也许不是择席,而是身边躺着的不是他,心里觉得发慌。黑暗中,淑惠笑了笑,自家嫂子越发离不开哥哥,她心里越欣慰一分,若是将来她也走了,有这样心神眼意全围着哥哥的嫂子,她也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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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入宫没两日,胤祥便把瑾瑜送了过来,只因为小人儿一个劲儿的找额娘,做阿玛的实在烦了,就送了过来。
萱宁把淑惠的事儿告诉给了太后,太后果然勃然大怒,当时都要惩治额驸和他那个怀有身孕的小妾,但被萱宁和锦书嬷嬷给劝住了,到后来还是惩治了一下,只是没有那么重,不过让十六阿哥胤禄在太后寿辰时的布库比赛里将淑惠的额驸多尔济打了一个鼻青脸肿。过后,胤祥玩笑似得问老十六是不是跟额驸有仇。胤禄嘻嘻哈哈的过去了,而萱宁也清楚这次就此作罢,只当额驸往后能小心一些。
见淑惠的心境好了些,萱宁自是放下心来回到府中。府里的馥尘终于有喜了,萱宁和十二福晋婉莹都松下一口气,等上几个月后,萱宁给宗人府的折子才能递了上去。而四哥的寿辰也是在这个月,萱宁是定要去雍王府叨扰帮衬着四嫂的。只是回来后,听说四哥在寿辰上烧了东西便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不吉利。
正当他们都觉得风平浪静的时候,淑惠的身体却急转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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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月(下)
依旧是通往宫城的马车,依旧还是他们两个人,只是不同的是,萱宁已经预感到了感到了一种绝望,靠在丈夫的肩头。
胤祥一下下的拍着媳妇儿,一边说着,“没事儿没事儿!”
萱宁没有说话,车厢内蔓延着一股悲切的气氛,一直行到宁寿宫。
宁寿宫的气氛同样的悲伤,正殿里太后坐在主位上,旁边是德妃和宜妃两个妃子,连同九阿哥胤禟和十六阿哥胤禄也在这儿作陪,他们都看着萱宁,胤祥攥了攥萱宁的手,先给太后和各位母妃、兄长见礼,之后萱宁乖顺的站在德妃身边。
德妃转过头轻轻问着,“额驸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我们听说淑惠病了,过来就见到额驸跪在这儿,太后也不说话,额驸也不说话。”
萱宁看着皇太后那副怒容,她不开口,她做晚辈的自然也不好当面说明,“媳妇儿也不清楚,怕是额驸做了错事儿吧”
德妃对萱宁的回答有些无语,瞥了她一眼,但想到太后也没有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儿,怕是这个做媳妇儿的也为难,思及此也把刚才的神色收了回来。
“萱宁,你带着你的母妃去后面看看淑惠”过了一会儿,太后出声了,萱宁看了一眼自家爷,然后福身站到一边,德妃和宜妃跟着萱宁退出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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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面,宜妃拽住前面带路的萱宁,“萱宁,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萱宁为难的看了一眼德妃,又看了眼宜妃,“宜母妃,太后娘娘没说,我这个做媳妇儿的自然不好开口。等到太后娘娘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德妃已经明白了,淑惠的暴病,原因只有太后、萱宁几个少数人知道,自然也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情,或许说出来甚至会有损于皇家的体统,便不由得出声为萱宁解围道,“蓉月,萱宁不说自有交代的。何苦为难她。”
宜妃不作声了,萱宁也歉然的笑着,默默无语带到淑惠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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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寿宫虽然是皇太后的寝宫,但男眷也不能久留,太后让额驸回府自行面壁受过,九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六阿哥各自回府。十六阿哥尚未分府,还在宫中的阿哥所住,跟在两位兄长的身后,感觉有点儿惴惴的样子。原想这事儿瞒着他们俩,可现在都知道了,胤禄想了想上前了两步,“九哥、十三哥”
“你这臭小子,淑惠发生了这种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一直没有态度的九阿哥胤禟忽然开口质问起了胤禄。
胤禄懵了,胤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要是告诉我,我肯定要给那个多尔济下绊子”胤禟阴森森地说着,“你若是早点儿说,我就能有法治治他,让他们家这辈子断子绝孙”
“九哥,这使不得”胤祥开口说道,“皇太太自会处罚……”
“老十三,你是淑惠的亲哥哥。”胤禟拽着胤祥说道,“淑惠这样,你不……”
胤祥抓着胤禟的手道,“多尔济这样,我比谁都生气。但我真的做不了什么,淑惠是大清国的和硕公主,她体谅了解皇父的苦衷才会郁闷,作为淑惠的哥哥,我恨不得手刃了多尔济,但作为大清国的臣民,我不能动这个手。所有的决断处置,自有皇父做主。就算皇父不知道,皇太太也会以长辈之地位来教训额驸,轮不到你我。”
胤禟恨恨地看了眼胤祥,“行,你不管,我来管!”说完拔腿就要走,却迈不开步子,回头一看是胤禄,“老十六,你拽着我干嘛!”
“九哥,我知道您也很气愤额驸的事儿,但这事儿还真得听十三哥的。额驸不过是觉得在圣寿节的时候被我打得鼻青脸肿的跌了面子,冲着十五姐发火才这样。但十五姐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太太才让我用那种法子告诫,十五姐转过这个弯、肯放下自己的面子就好了,若是您动手教训了额驸那可是闯下了祸事。”
“我可管不了”胤禟的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全然失去了他以往精明算计的作风,见他挣开胤禄的手就愤愤的走了。
看着胤禟的背影,胤禄向着胤祥摊摊手,“十三哥,你说怎么办?”
“九哥……”胤祥顿了顿,“他会有分寸的,我也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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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萱宁了解了大概,淑惠的自尊心被额驸狠狠的伤了一回,这个弯转过来就难了。之前她还笑淑惠太过敏感,但现在真是额驸做得不对了。大清国和硕公主的脸面岂容许那么伤的?十六阿哥胤禄在圣寿节上的布库游戏中不过是下手狠了点儿,也不至于将怨气发泄到公主头上。在朝廷上,皇父是君,蒙古诸王是臣。在府中,公主等同于君,额驸等同于臣,哪有臣敢如此冒犯君的?额驸此举真是大大的刺激了淑惠,也难怪淑惠觉得委屈。
亲手服侍淑惠服下汤药,又给她拿来蜜饯,“嫂子,有下人伺候呢,何苦您来伺候我?”
“我只希望你这病赶紧好吧,回头生一个阿哥,让博尔济吉特家后继有人”萱宁没好气的说道。
“谁给他们生,他们家不是有人生吗?”淑惠硬声的说道,“嫂子就别跟我提他们家人了。谁爱给他们家生就生去,跟我没关!”
“怎么没关,你可是当家的主母。”萱宁笑了笑,忽然又凑近她耳边小声说道,“咱们的敦恪公主是不是爱咱们的额驸呢?”
“谁爱他啊!”淑惠转过身仍然硬邦邦地说着,只是耳边有点点染上了嫩粉色。
“跟我这儿,就别藏着掖着了。”萱宁笑了笑,“这件事儿,说到底是额驸的不是,是额驸心气儿高,受不得在皇父、兄弟和其他蒙古额驸面前丢脸,所以才会发泄怨气的”
“可他不应该对着我发”淑惠想了想说道,“在公主府里,我代表的是皇父,是君。他把怨气发在我头上,就是对君不敬不孝”
“额驸,可能没有把你当成君,而当成媳妇儿看待吧”萱宁认真的想了想。
“就算是把我当成媳妇儿,也不能这样做。”淑惠低下头,“本来已经伤我一次颜面,我忍了,也仅仅让十六弟教训了一下而已。是他自己布库技艺不精,又不懂得变通,才让十六弟打得鼻青脸肿,在外藩王爷、额驸跟前跌了面子,可这怨不着我,他冲我就是不对,让我第二次跌了面子。从小到大,我还没让人这么折损过,即使皇父和皇太太也是,否则我也不会自打成婚后还没回公主府几次。”
萱宁无言,这倒是事实,淑惠和额驸造成这样的局面怨不了其他人。淑惠是金枝玉叶,被人捧在手心儿里不愿意往外放,让人家夫妻无法团圆过日子,这不能说是太后的毛病,清朝的公主联姻,公主和额驸的地位本就不如前朝那般和谐,而是过多的规矩让人无语。
事到如今,萱宁已经不知道该去怎样平息淑惠的怨气了,她想着索性就让她发泄出来会好一些。便又说道,“不如,我把额驸叫来,你们两个好好说说话?”可话一出口便又暗骂起自己愚钝,额驸刚刚已经被皇太太教训过了,现在让他们再好好说说话,话不投机别又是大吵了一顿。
“要不然,我陪你去四哥家的园子走走?听说那儿的景致倒是有趣了些,索性你心里有什么怨气对着天和地发泄一下,心里能舒坦些。”萱宁又改口道,“咱们就找个荒郊野岭的,然后你就冲着那山山水水的,把它们想成额驸,就开始教训他们”
这一下,淑惠不好意思了,捂着脸道,“嫂子怎么越老越疯了”
“若是能为你疯了,我也算值了!”萱宁趴在淑惠的肩头笑道。
“嫂子真是越来越不知道‘羞臊‘二字如何写了”淑惠嬉笑着。她明白嫂子的苦心,若是人真能逗一逗就开心了,那也就好了。她不想给嫂子添恼了,却不忍心拂了她的心意。思及此又说道,“改日,我跟嫂子去那儿转转也好。我也有阵子没见到四嫂了。”
萱宁握着她的手笑了笑,听她又说道,“四嫂也真是的,我这个姑奶奶都病了,她也不说瞧瞧我。”
“四嫂这么周全的人都被你挑理了?”萱宁微笑地接着说道,“四嫂心里也不好受呢,皇父给四哥晋了亲王,又赏了园子,还连着把内务府包衣家的奴才也指给了四哥做侧福晋。”
“谁家的?”淑惠好奇的问道,“这奴才也忒有命了,四嫂脾气好,四哥也……”
“还能谁家?年家的,就是那个年遐龄的女儿,她大哥是年希尧,二哥是年羹尧。”萱宁淡淡地说着,然后又说道,“四嫂那儿指不定怎么热闹呢。那个李氏,你又不是不知道,多闹的一个人啊。”
“那是我错怪四嫂了”淑惠努努嘴,萱宁打了一个哈欠,淑惠连忙说道,“嫂子也赶紧歇吧,要不然我哥知道又得怪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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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和淑惠挑了下雪的日子去的四哥家的园子,皇父已经给这个园子赐名“圆明园”。四哥不是那种张扬的人,园子也不像附近三哥家的熙春园那样的铺张,透着清幽的韵味。四福晋阮葶早就让人在一处亭子里放上了火盆,一边赏着雪景,一边说着话,还聊起了八哥的病,不由得一阵唏嘘。萱宁却有些寒心的觉得,即使八哥再不对,那样的惩治也忒重了,联想到自家爷身上也没有什么。
到了晚上,淑惠莫名的发起热来,这可急坏了阮葶和萱宁,身上一阵发虚。阮葶让人煮了姜汤喂下去,也没有多少效果。
“许是冻着了。”阮葶很焦急,这是在这儿发的病,园子离京城还远,就算是快马也得走一阵,她吩咐园子里的人给宁寿宫里的太后捎信了。
“嫂子,淑惠现在身上极热,您这儿有白酒吗?给她擦一擦去去热?”萱宁咳嗽了一下劝道。
“对,妹子想得极是。”阮葶握着萱宁的手吩咐下去,顿了顿又吩咐道,“弄盆水放在外面冻成冰”
“嫂子,园子里没有冰窖的冰了吗?”萱宁问道。
“这园子开得晚,已经过了发冰的时候了,园子里没存。”阮葶静了静,“只能想这法子了”
“先把她身上的热除了”下人们把白酒拿了过来,萱宁看了看装满酒的碗又说道,“淑惠是金枝玉叶,让别人来都不太合适,您看嫂子,我来吧”
“我跟你一起吧,别累着你。”阮葶说完抻了抻袖子撸了起来,她又斜眼看着屋里服侍的下人,“御医到了告诉一声,你们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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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鱼贯而出,只留下了阮葶和萱宁两个人,屋子里火龙烧的很旺,火盆也放了几个。妯娌二人净了手给淑惠擦拭身子。一边等着下人通报御医的到来。
“妹子,淑惠跟额驸到底……”阮葶对淑惠和额驸的事儿有些耳闻,但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
“就是脾气拗的两口子不肯给对方台阶下”萱宁抬手抹了抹汗,然后又换了一块棉花擦拭着。
阮葶一听笑了笑,“夫妻嘛,有夫才有妻。”
“其实,额驸收了一个小蹄子,虽然规矩里没有不让额驸纳妾。但也太快了点儿,淑惠颜面挂不住。圣寿节的时候,就让老十六跟额驸比了一场,结果他把功夫和摔跤都用了,额驸哪里招架的住,被打的挺惨的。圣寿节那么多人,额驸也挂不住颜面,自然就跟淑惠呛了两句。”萱宁言简意赅的把缘由都说给了阮葶听,有小声的说道,“老十六也是,都说了‘打人不打脸’,他可倒好。”
“老十六也是为了给她出气嘛,下手是狠了点,他也不想这样。”阮葶笑了笑,摸着淑惠的额头,“好像好点儿了。你摸摸?”
“是没那么烫了,咱们再擦一遍吧。”萱宁也跟着抹了抹,有抿了一把额头的汗,看着装酒的盆子又说道,“嫂子,我先去让人在弄一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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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惠一早醒来觉得身上舒爽了很多,反倒是把阮葶和萱宁累坏了,两个嫂子忙活了一晚,见她退烧了也便安心了。御医来的比较晚,开了些方子告诉静养便退下了。淑惠不愿意打扰到二位嫂子,想从圆明园回到公主府,萱宁和阮葶怎么劝也不管用,最后阮葶无奈,说要讨教太后的示下,把淑惠哄睡了。萱宁又和阮葶单独说话,她只觉得淑惠这病来的凶猛,昨晚一夜虽然她们用酒擦身子,但今天只觉得她还是有些气短气喘的样子。
“她不会烧到肺了吧”萱宁灵机一动。
“不会吧,御医瞧了不是没事儿吗?”萱宁的一句话,让阮葶心里突然有些惴惴的。
“御医……”萱宁不屑地道了一声,“御医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要不,再找人看看?”阮葶问道。
“等皇太太的意思吧。嫂子,咱们想想怎么弄才是。眼下这个气候,淑惠的身子这样肯定不能回宫里跟皇太太一起的,可是在您这儿,淑惠又不愿意,不如听她的,回公主府?”
“总得劝劝吧,她这身子,别挪动的好。”阮葶不以为意,她跟萱宁一样担心,淑惠昨晚的烧虽然退了,但隐在下面的,万一烧到肺子,该怎么办?
正想着,太后的信儿回来了,大意是让淑惠回宫养着,宫里有御医伺候着,凡事儿都方便些。随着讯息来的,还有一位御医,阮葶和萱宁让他直接吩咐该怎么能把公主妥善的送回宫城,萱宁和阮葶自然不敢怠慢,护送淑惠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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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使这样,仍然没有抵挡住疾病的再次来袭,心中的郁闷外加身体病痛,淑惠在这样的冬日下迅速消瘦下去。淑惠不想死在宫里,太后和萱宁怎样也劝不了她,便让御医整日的在公主府里伺候着,萱宁也随着过去了。额驸也举办法会,为淑惠祈福。太后时常问阮葶和萱宁,自己当时让把淑惠送回宫,是不是错了。其实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可她们还是为了安慰太后而说她考虑周全。御医面对她们的眼神也渐渐开始摇头了。
淑惠像是明白了自己大限将至一般,不吃不喝。萱宁无着,通禀给了太后,她也无奈的随她去了。
萱宁依稀记得,淑惠薨逝的那天依旧下雪,漫天鹅毛大雪侵染着无尽的悲伤。公主去世了,因为已经嫁入了科尔沁,所以她的灵柩要送回科尔沁安葬的,即使她下嫁后没有去过那个地方。皇父固然是悲伤的,一年之内失去了两个女儿,淑娴是难产,淑惠居然就这么病死了。十三阿哥也是悲伤的,人一下子就像丢了魂儿一样,整个康熙四十八年之于他丢掉的岂止是魂魄?
皇父派去护送灵柩的大臣品级很高,除了安郡王华(王巳)、平郡王纳尔苏之外,还有两个散佚大臣和一个侍郎,皇父想用这样的方式表示对淑惠的无限怜爱。
纳尔苏来辞行的时候,胤祥病了无法见面,只能由萱宁代劳,临走的时候萱宁嘱咐了几句,纳尔苏像是想起什么来的,只说道,“婶子放心,侄儿一定把灵柩周全送达。”顿了顿,纳尔苏又说道,“婶子,皇上交代了一句话给侄儿,他只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侄儿觉得该跟您说说。十五姑的事儿,皇上和我们都知道了,婶子放心就是了。”
萱宁明白了这话透出的意思,点点头,把他送出二门转回佛堂,她能做的就是诵经来告念亡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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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
整个四十八年,之于国家是平淡的,之于十三阿哥府则是惨淡的。在这种平淡加惨淡的气氛中,春节在萱宁强颜欢笑中度过。马齐大人恢复了原位,她禁不住的磨叨着自家爷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月明。
原本正月也该是平静的,但湖南巡抚赵申乔和湖广总督俞益谟互掐把平静给扰乱了,皇上觉得二人有失大体,赵申乔革职,俞益谟休致。处理完这件事,便带着皇太后和几位阿哥去五台山礼佛了。随扈的阿哥里有胤祥,萱宁原本要跟着去,但家中尚有一个即将临盆的莲香,她不敢随便乱动,馥尘又因为自己带着瑾琳和弘昌两个不便于脱身,萱宁便只能让坠儿跟去伺候了。
十月怀胎后的莲香生下了一个小格格,婉莹和萱宁都很高兴,萱宁忙得给宗人府上折子,给莲香晋位成侧福晋,而馥尘还没有变。馥尘心里有些不满,但谁让她的家世不如莲香,只能把这份不快压在心头。
胤祥随扈去了五台山,京城里的四福晋阮葶给萱宁递来了帖子,邀她去西郊的圆明园,萱宁直到莲香出了月子,才敢带着瑾瑜去圆明园,府里的事情依旧交给刚出月子的莲香,莲香感恩于萱宁对她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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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桃花流水,没有花团锦簇,萱宁恰恰喜欢的就是如此的清幽简明的圆明园,陪着四嫂下棋,又陪着四嫂逗着瑾瑜。入园的第三天,城里的年氏也进到园子。年氏,萱宁只见过一面,便是借着四哥寿宴的时候,只是如今看来却有些木讷了,阮葶虽然喜静不喜动,但如此的人着实讨不得四嫂的欢心。
夜深人静,萱宁一下下拍着瑾瑜哄她入睡,一边小声的问着阮葶,“嫂子,这年氏……”
“听说,是年遐龄的养女。能养到这份儿上也算是不错了。”阮葶小声道,又像想起什么来的,“听说之前,她哥哥有意想攀八弟那儿,谁知道怎么就送到我这儿来了。”
“还能是怎么着的,内务府入的呗,她哥哥想着若是在八哥府上会有委屈,但若是在你这儿……”萱宁翘起嘴角,“不过奇了怪了,她家不是您家的包衣吗?往八哥那儿送是几个意思啊!”
“谁知道了”阮葶白了一下眼睛。“她那两个哥哥倒是有些能耐,她那个二哥,现在是四川巡抚呢”
“倒是个人物呢。”萱宁笑了笑。
“你也别总年氏、年氏的叫,那也算你嫂子呢”阮葶笑了笑。
“她算我哪门子的嫂子”萱宁不认同地翻了一个白眼儿,“李氏我都没这么叫呢,她又比李氏强到哪儿?”
“瞧你这张嘴。”萱宁这话虽然无礼,却让阮葶受用。
萱宁见瑾瑜睡觉了,便撒娇似的揽住嫂子,“嫂子”
阮葶拍着萱宁的手,略略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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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园子里,总有些时候,即使萱宁不想见,但也能见到。袅袅婷婷,病西施似的人物,萱宁默默地打量着,眼里略带了些鄙夷,着实讨厌年氏袅娜的作态。却觉得有些眼熟,怎么也想不起来,互相示意了一下,萱宁眼尖的瞧见阮葶,便先行离开了。
走到阮葶身边轻轻缠住她,“嫂子,年氏一副病西施的模样给谁瞧呢?”
“还能给谁?‘女为悦己者容’,这话你都给忘了?可怜老十三啦”阮葶轻点了一下萱宁的鼻尖。
“可她不知道四哥眼下监国吗?”萱宁皱起眉头,皇父去五台山还愿带走了诸多皇子,留在京城里的只有四哥和几个年幼的。自然四哥有监国的责任。
“或许她也想清静一下?你四哥这阵子监国够他忙了,也不想叨扰罢了”阮葶笑了笑。
萱宁不做声,看着阮葶又看了眼亭子里那个病怏怏的美人。而阮葶打量过去的,自然有些冷然,过了一会儿便笑着对萱宁道,“我做了些点心,你这只馋猫不是一直嚷吗?走,嫂子今天就给你解解馋。”
萱宁听到阮葶如此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还是嫂子对我最好”
“你这话让老十三听到,他可是要寒心的”阮葶开着玩笑道。
萱宁没说话,只是抿嘴笑着,想了想又脸红了起来,拖长了声音道,“嫂子……”
阮葶拍了拍她,又想起了年氏,她只觉得两个人多少在眉眼间有些相似,婚是老爷子指的,她不知道老爷子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她只能凡事都应着。她想,怕是自家爷也有些察觉了。都说他们兄弟性子相似,老爷子把女人弄得形似,自家爷也是心里不舒坦。阮葶摇摇头,算了还是别猜了,先应付身边这个“馋鬼”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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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出府躲清静,府里的事情自然落在了莲香的头上,九福晋芩颖和十二福晋婉莹比过去过府更频繁了些。婉莹是体谅妹子既要照看小格格,又要料理府中的事儿,过来时不时的帮衬。而芩颖则是吹风来的。
婉莹见到莲香又是一副愁容,就知道是芩颖过府了。站在偏房的门厅里看着正房紧闭的房门,婉莹只是笑了笑,“她们这是聊什么呢,还非得门窗紧闭的。”
“估计,在商量怎么讨爷的欢心吧”莲香笑了笑。
“别人还有的说,就九福晋……”婉莹摇了摇头,“她的瑾秋是怎么来的?她若是能讨得九哥欢心,我就算她厉害。你们家那个馥尘,想来不过是九福晋讨欢心的棋子罢了。”
莲香含笑,“九嫂子跟她情深意重,哪有这么不堪”
“不信咱就走着瞧。”婉莹像是预料一般那样做出了决断,说完又拍了拍堂妹,“跟你家福晋争宠,就有点儿自不量力了。反正,咱们该得的都得了,你也想那些虚妄的事儿,好好的把这个小格格养好了,就比什么都强。”
莲香点点头,“这我知道,毕竟眼下她就是我的命了”
“不是你家爷了?”婉莹眯起眼睛。
“儿女是福,她若是平安了,我就是好的,其他的……”莲香摇摇头,“对我来说就是身外之物。”
“你比我们都悟了。”婉莹牵起妹妹的手道。
莲香没有说话,抱起女儿轻轻哄着。
“九福晋是当年秀女里出挑的。可空有一副华丽的皮相又如何?”婉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
见莲香又露出一副诧异的模样,拍拍她的手道,“将来你就会知道的。这天儿也不早了,姐姐先告辞了。”
出了门就遇上了送九福晋回来的馥尘,不知道九福晋又说了什么,馥尘嘴上有一种笑,见到婉莹忙得见礼,跟莲香一同送婉莹出府。而后她转过身看着莲香,“妹子今儿好像很高兴。”
“有些事儿想通了,自然就觉得舒坦,舒坦了就高兴”莲香轻声说道,“姐姐好像也是舒坦的。”
“妹子想通了,我也想通了。自然也是舒坦的。”馥尘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妹子,有女万事足?”
“自然,我有了女儿,名分也有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莲香眯着眼睛,不知道馥尘这话意欲何为,“难道姐姐不知足吗?”
馥尘没有说话,笑了笑带着自己的孩子回房。
莲香看着馥尘的背影,摇摇头,嘴角也泛起了笑,回到房里,“找人给福晋报个信儿,询问她何时回府。”
“这不太好吧,毕竟福晋是去园子是四福晋请的。白眉赤眼的,您这么问总归有些冒犯的意思”莲香身边的丫头青儿说道,“爷刚走,您这边刚生下小格格,福晋就去圆明园,还不是为了躲清静?您莫不如等福晋回来了再说。”
“你这个丫头倒也学精了”莲香点点头,“也罢了,爷回来了,福晋自然会回府。”
“福晋,您真的知足吗?”青儿悄声问道。
“知足如何,不知足又如何?”莲香轻笑了声,“即是你能看到福晋享清静,自然也能看到府里的情形。府里的女人,算上我、馥尘和坠儿,哪个能敌得过福晋?尚在闺阁的时候,十二福晋便告诉我,咱家福晋可是爷惦记久了的。一个人只能一颗心,我是想开了,好歹得不到爷的心,但起码有个东西可以当做念想不是,证明我是他的女人就成了,该得的都得了,不该得的我也不奢求,眼下就挺好的。不能指望爷的心分成几瓣,搁在爷身上也未必肯。阖府上下,只有福晋才是支撑爷的地,咱们都要仰仗福晋活着。”
“可是……福晋……,我瞧着九福晋和馥尘主子有点儿来者不善的意味,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吧”青儿略有些担忧的看着莲香。
“爷主外,福晋主内。现在是内宅的事儿,就是福晋的事儿”说到这儿,莲香看着青儿道,“你看九福晋厉害,只觉得咱家福晋温婉可人,可殊不知她也不是善茬儿,上至太后,下至奴才,谁不说咱家福晋比那个九福晋会做人?那九福晋连自己的亲婆婆、夫君都不待见,从这一点儿上看,九福晋就输了。把心放稳了,福晋说往东,咱就往东,福晋说指摘谁的不是,咱就附和着就成了。世人说九贝子和八贝勒关系好的跟一家人似得,可谁知他们的女眷可有了嫌隙。若是九福晋能看清楚了,她尚且有救,若是她一味的教唆,福晋保不准把她们一起办了。”
莲香的话让青儿不觉得张大了嘴,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福晋……福晋……,这么厉害呢”
“咱家福晋不到十岁治家,若是没两下子能拢出玛大人家那么多的钱财?”莲香瞥了一眼青儿,“那嫁妆啊,当时让多少人跟着眼馋,玛大人不过是个从一品文官,虽然有冰敬、碳敬,但也挣不出那么多吧。何况他们家算上福晋是七个女儿,有两个早夭的还有五个,五个女儿的嫁妆可不是随便应付能解决的。以后别人不用看,凡事都看着福晋就是了。”
青儿还没有从刚才得到的消息中醒过来,莲香看着好笑也不作声,心里念叨着,期望福晋能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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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明园内的日子对于萱宁极为逍遥,阮葶像是要弥补之前萱宁在宗人府大牢里吃过的苦一般,每日嘱咐膳房多给萱宁滋补,甚至还有些宫中的药膳方子拿来给她补身子,弄得萱宁也不好意思起来。
看着桌上不过四样菜,每一道却是讲究调养的,萱宁苦笑着,“嫂子,照您这样补下去,我们家爷不待见我怎么办?”
“老十三岂是那么肤浅的人?我也不过是有了那么点儿心思,太太又想着别亏欠了你,所以才这样的。要不然,这宫里的方子哪里能在我这儿做呢?”阮葶说完夹了一筷子的松仁放在萱宁面前的碟子里,“你小月的时候,身子本就亏欠了。后来就坐了几个月的大牢,这身子也没怎么调理。见你这样下去,别提多让我们心疼了。你好歹也是秀女中出挑的人物呢”
“那都多少年的事儿了,您可别拿那个寒碜我了。我都半老徐娘了”萱宁笑着低下头。
阮葶轻轻掐了一下萱宁的脸蛋儿,“你徐娘半老,这是把我往哪儿放呢?”
妯娌两个正在说话,外面服侍的丫头进来报信儿了,原来是圣驾快到京城了。
萱宁听了信儿后放下筷子,“我也该回去了。”
“你不是来我这儿躲清静的吗?这会儿不怕了?等老爷子的圣驾进了紫禁城再回去也不迟啊。”阮葶劝道,眼下年氏也在园子里,她不喜欢年氏,也说不上话,有萱宁和瑾琳在,她们倒是高兴的很。
萱宁似是看出了阮葶的心思,轻轻笑了笑,反拍着阮葶的手道,“我把瑾琳留下来陪您。”
“也好。不过你不怕九弟妹去你府上怎么样?”阮葶笑了笑。
“又不是一回两回了,见怪不怪,况且现在还有个十二嫂,她多少也会顾忌一些。”萱宁回应着,“我叨扰的时间也够长的了,在我们家爷进门前,我总要料理一些不是?”
说完萱宁又叹了口气,“朝上,兄弟里有不待见他的,回到家里,我总要让他觉得有人气儿才是”
“真是难为你了。”阮葶爱怜的揽着萱宁说道,“若是有什么难处,该开口就开口,别自己硬撑着。”
萱宁含笑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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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宁回到府中,是莲香带着馥尘一同来问候的。莲香见瑾瑜没跟着回来,知道是福晋让瑾瑜留在园子陪四福晋。从西北的海淀回到城里,略略地有些乏,便让莲香明日再来,让馥尘把瑾琳和弘昌的课业带来,她一并考校,免得爷回来受罚。
萱宁打发走了馥尘,便单独留下了莲香说话。无非是问问府中最近有什么人来过,听说九福晋几乎每隔三两日就要过府一趟,萱宁明了的笑了笑,然后莲香又说道,“妹子见馥尘姐姐从前几日便像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一般,不知道是不是跟九福晋说的话有关?”
萱宁皱了皱眉,“她说什么,你听到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馥尘姐姐很奇怪。那日问我是否知足”莲香仔细想着那天的话。
“那你知足吗?”萱宁啖了一口茶说道。
“我该得的都已经得了,照顾好自己的闺女就比什么都强”莲香笑了笑。
“不想给闺女填一个弟弟?”萱宁轻声问道。
“有女万事足,这就足够了。爷的心思不在我身上,这样也让人难受不是。我也不是个肯委曲求全的人呢。”
莲香的话让萱宁有些愣了愣,随即说道,“看来你是真的悟了。馥尘和九嫂子说什么,谈了什么,咱们就当不知道罢了,由着她们去闹就是了,总闹不过天。若是真的闹过了,老天爷也会惩治她们。这阵子偏劳你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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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孝
随着圣驾回京,四福晋阮葶也从圆明园回到城里的雍王府。四福晋像是知道俩人回家就得腻歪一样,便也没把瑾瑜送回十三阿哥府。
差事都停了,胤祥也闲了下来,只是早上仍然改不了起早的习惯。萱宁看着他在窗外打拳,只希望他别荒废了。
瑾瑜回来后,胤祥多了一样新的差事,便是教导自己的儿女,萱宁嘱咐下人收拾出一间房,摆上五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备了笔墨纸砚,还弄了一个书架子,倒有几分学堂的模样。
“你就在这儿当个教书先生,教咱家的阿哥、格格起码能识文断字”入了夜,萱宁轻轻捏着胤祥的肩头如是说。
“那我脾气上来了,要是揍几个孩子怎么办”胤祥转身将媳妇儿抱进怀里。
“那可不行,孩子是咱们的宝儿。”萱宁揽着胤祥的肩头道,“您得收起您带兵用的那一套。”
“合着我要是生气了,我就得忍着,我没处撒气。到底谁是老子谁是儿子?”胤祥勒紧了她的腰肢,“要不然,我往你身上撒?”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样的话,万一把咱们家那些格格、阿哥都弄成这样怎么办?”萱宁笑了笑。
“‘慈母多败儿’啊”胤祥拍了拍她的后背。“慈母啊,你也好歹可怜可怜严父吧”说着,起身把她打横抱起来。
“唉,我当时咋能相中你这么一位爷呢?”萱宁揽着他,轻点着他的鼻尖,“成吧。”
屋外守夜的人看着屋内吹熄了蜡烛,便挥挥手退出小院,这一夜都不需要他们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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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春暖花开,十三阿哥府上的小书房便开始正式“授课”,萱宁瞧着屋内一个个小脑袋摇头晃脑的跟着默书,一个个小爪子沾上墨汁的样子就觉得有趣。她的十三爷不愿意管家治家,但她也知道不能让他赋闲在家,要不然这人就会颓废。这对他也是个营生。
遇到有趣的事儿,他也会讲出来,逗得萱宁呛了几口饭,然后他板起脸以一副师傅的脸孔说着,“食不言”,气的她真想打他一下。
萱宁也有自己的事儿,自家爷不愿意管家,她还要做的。莲香要奶孩子,不太方便,萱宁便让之前跟在身边的坠儿跟着她治理。说起坠儿,她又是忍不住唏嘘,十月怀胎的孩儿最终也没有站住,连名字还没起便走了。坠儿着实伤心了一阵。馥尘那管家的本事儿,萱宁自然是不敢再去让她管。只好慨叹自己是个劳碌命,偏生了一个格格的身子。
萱宁没让馥尘管家,但馥尘也不在意,只是从四哥家回来,萱宁发现馥尘又换了一只八哥,随口问馥尘原先的那只,馥尘只说是“小畜生飞走了,也不知道回来。”萱宁笑了笑,并没有在意。
皇上订下了五月巡幸塞外,钦点的单子里胤祥也在内,入了夜,萱宁便要开始收拾行装。胤祥倚在官帽椅上看着在地上转悠,忍不住靠过去抱住她,“我说,这次你跟我一起去吧”
“府上的事儿多着呢,我也想去,可这府上的事儿托给坠儿和馥尘,我都不放心。”萱宁轻轻的把手附在他手上。
“不是还有莲香吗?她得照顾闺女。你也说她管家还有些本事的,怎么说也是你的‘左膀右臂’。将来若是忙得时候,她也能帮你,她也觉得,在府上也受你的重视。”胤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鼻息有意无意的撩拨着她。
“可……可她还得奶孩子,之前她刚出月子的时候劳累她已经够让我觉得愧疚的了”萱宁轻声说着。
“你这样想,她可不这样想。你都多长时间没跟着我了。好像也只是那一年去了草原,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这次,跟我去一趟吧,听说臧津也会带着小侄女过去,你不想看看哪两个孩子?”
胤祥的话触动了萱宁的心弦,他知道她多想见见那两个淑娴拼了命都要生下来的格格。她也想知道哪两个格格是否一切安好。萱宁轻轻靠在胤祥怀里,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你算是戳到我的心窝上了,好,我跟着去。”
“这才是我的好媳妇儿。”胤祥揽紧了她,“你不知道,你不跟着,我心里有事儿,身边连个可排解的人都没有。只能在你心里憋着,然后自己跑到空旷的地方……”
萱宁不知道他心里有这么多的烦躁,也不从不知道他心里也有许多的抑郁,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抱着他,“没事儿,这次有我呢。你有什么话,想说什么,想做什么,跟我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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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好府中的事情,萱宁把瑾瑜送到四哥府上没有多久,西巡的车驾就出发了,随扈的阿哥里,只比上次去五台山少了十四弟,多了九哥、十五弟和十六弟三个。只是萱宁自己都没有发现,如今的饭量有些显大。
车驾在六月到了热河。到了热河,萱宁也快被车驾劳顿弄得有些散架子了。靠在寝房的软枕上,显得极为劳累。胤祥看到媳妇儿这样,颇有些过意不去,萱宁只说没事儿,让他多跟一同随扈的十五弟和十六弟说话。
“你说也奇了,十五弟妹跟二嫂是一奶同胞,怎么十五弟偏生跟八哥他们亲近。”胤祥拿着一本《论语》说道。
“瞧爷说的,亲姊妹也左右不了男人的心思。若是从我这边论的话,二哥为人处事的确比八哥欠火候,不如八哥会做人。”萱宁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是论起来,二嫂、四嫂和八嫂都是表姐妹,论起来也应该亲近,但八哥不是跟二哥也对着干吗?”
“十五弟和十六弟,生母是个汉人。皇父嘴上虽说满汉一体,可明眼人一瞧,满人还是比汉人活得更自在。且不说别的,岳父老泰山在尚书任上,俸禄要比汉人尚书拿的多。孝敬的冰敬和碳敬也比汉人的拿的多。”
“好端端的怎么扯上我阿玛了。”萱宁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我都不晓得,您说这事儿的意思是怎样的。爷若是觉得闲得慌,就去遛马,或者您有什么笑话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了?”胤祥垂下眼看着书上的字。
萱宁端详了他一会儿,从到了热河,他便是不太高兴的样子,这次车驾的保卫也没有安排他什么事儿,到了热河后阿哥们领着侍卫巡视行宫的安全也没他什么事儿,自然也没有八哥什么事儿。萱宁知道他刚到热河这儿便给皇父上了折子,但不知道皇父有没有批下来,或许没有得到批复所以才会抑郁?萱宁没多问,连日来的卧床休息想来也差不多,便掀开被子夺走他手里的书。
“爷有心事。是皇父没有批复你的折子?不过是请安的折子,皇父早晚都会看到,您也别太犯愁了。早晚都会有的”萱宁拍了拍胤祥的肩膀,“要不然,我陪您去遛马?在这儿躺了几天,都觉得憋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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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草场,胤祥先下马,把萱宁从马上抱了下来。之后便躺在草地上,萱宁坐在他身边,“爷啊,皇父的批复下来了吧。”
“你怎么知道?”胤祥叹了一声。
“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要不然您也不至于如此。”萱宁坐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也跟着躺在草地上,“咱们是夫妻,这种事儿没必要瞒着我。我不过是看着你这几天这样,就想着你这是在皇父那儿受了冷落。”
“皇父怎么可以说我‘不大勤学忠孝’”胤祥的声音中透着伤感,“皇父是我最爱戴的人,我怎么可能……”
胤祥说不下去了,声音里带着些哽咽,萱宁侧过身抱着他,她不知道皇父是怎么了,若是论起孝顺爷一定不会比其他人差,甚至更好。想了想,萱宁安慰道,“爷,皇父……”可是萱宁眼下说不出什么让他宽心的话,她幽怨于皇父对他的残忍,一点儿亲情都没有。
“爷,咱别管皇父怎么说,做好自己的本分远比什么都强,爷说呢。”萱宁笑了笑。
“可是我……”胤祥已经变成了淡淡的抽噎。
“爷,您必须就此放下心结。皇父说什么,对的您就听着;不舒服的咱们就不听。”萱宁看着他,“即使您认为皇父是对的,您也要‘左耳进,右耳出’,别把这些话憋在心里。”
“就算为了咱们家,您也要这样。”萱宁的额头顶着胤祥的,眼神灼灼地看着他,“若是实在想听,就当成忠言和良药,‘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成吗?”
“忠言和良药?”胤祥呢喃了一声,好像从刚才的话里悟到了什么,“是啊,忠言和良药。若是皇父觉得我不勤学,我就跟闺女和小子们一起学;皇父若是说我不忠,那我就不掺和事事,都跟我无关了;若是觉得我不孝,我就更孝顺的侍奉长辈。萱宁啊,你都多长时间没去瞧瞧岳父了,等回京后,咱们找个时间去瞧瞧岳父”
“爷?”萱宁不解的看着胤祥。这跟方才的反差太大,萱宁甚至害怕他走进死胡同。
“我没事了”胤祥叹了叹,“就像你说的那样,良药、忠言,过去了就过去了。我没事儿。”
萱宁还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媳妇儿,你傻了?”
萱宁缓过神色,推开他,“去你的”
胤祥没个涎皮赖脸的凑过来说道,“我说媳妇儿,你可是满人家的大家闺秀,说话怎么能这般粗鄙。一点儿都没有‘窈窕淑女’的样子”
“爷在我跟前也不是什么‘君子’,既不是君子,我何必装出个‘淑女’的样子给爷看呢?”萱宁巧笑倩兮,“行了,别贫了。这儿的膳食没有咱们府上的好吃,等回去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几道好菜。”
“中”胤祥带着笑意。热河行宫这边不会亏待皇亲们的嘴,但总觉得不舒心。听到媳妇儿这么说,他自然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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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马上,胤祥还有一件事儿不太明白,便问道,“我就那么明显让你瞧出来了,但你怎么不在寝房说,把我拽到这儿?”
“寝房在行宫里面,多少有些不方便。您不怕隔墙有耳,我可是胆战心惊呢。”萱宁状似无意的说道,“之前李卫的事儿已经让我怕了,我可不想有什么私密话让别人听了去”
“我身子的不济,这几日让我卧床休息也不舒心,想着能出来走走是最好不过的,也想着让你舒坦舒坦,就把你从行宫里拽出来了。”萱宁又说道。
“那爷的心事儿就这么明显?”胤祥松了松缰绳。
“咱们夫妻几年,你心里面最看重的是皇父。皇父夸你了,你便喜形于色。皇父要是损你了,你便郁郁寡欢。别的事儿都在你脸上看不出个因果,也能在你心里瞒得住,但惟独皇父对你的息怒你藏不住。”想到这儿,萱宁嘴角泛起笑,“再说,你刚刚问的都是什么啊,什么十五弟妹跟二嫂是一奶同胞,什么我阿玛的俸禄,完全不像你自个儿。”
提到这儿,胤祥脸红了些,“别在这儿揶揄我了。说的我都有点儿臊得慌”
“成”萱宁点了点头,“咱不在这儿揶揄你,等到回了京城,回到咱们府上,我当着孩子的面儿好好数落一番。”
胤祥佯装生气的掐了一下她的腰,“来劲了是不?爷我饿了,咱们快点儿回去,我还等着你的晚膳呢”说完,大力的勒紧缰绳,那马儿长嘶了一声,便飞奔了起来。
热河待了几天,胤祥把手上的《论语》看完,便向萱宁询问还带了别的书没?见她摇头便还是看《论语》,萱宁凑到他身边说道,“要不然,我再给你借两本解闷儿?亦或是你跟着十六弟遛马去?”
“其实《论语》学透了,是大大的有用的,宋朝时的赵则平不是号称‘半部论语治天下’吗?”胤祥语意带笑的说着。
“我小时候最讨厌《论语》了,可还是让阿玛逼着硬头皮读下去。”萱宁撅起嘴说道。
“赵则平是个治国能臣,读通了,爷也琢磨能像他那样,把咱们大清国治的井井有条”
胤祥扬着头的样子就好像是小孩子都有的壮志雄心那样,萱宁看着他和善的笑着,觉得她的夫君真是高大。
“只是……,只是再好的能臣,遇到二哥……”胤祥的话被萱宁全数堵到嘴里,见她眼里的慌张样儿,他便知晓了她的担忧,把她的手拿开,只说了一句“放心”,又状似无意的说着,“我说你从出了京城就见你点心盒子不离手,你怎么突然这么能吃了,却也奇了怪了,身上还不长肉。”
萱宁啧啧了两声,怨恨似的白了他一眼,“我也觉得怪事儿一桩。总想吃东西,总觉得吃不够。”
“你最近是‘饿死鬼投胎’?”胤祥说着从她手边的点心盒子里捻起一块儿起皮酥。
“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啊。”萱宁皱了皱眉。
“我给找个御医看看?”胤祥觉得这样也不是回儿事儿
“过两日要是还这样的话,就听你的吧。”萱宁幽怨地说道,见他又拿起块点心放在嘴里,便把点心盒子放在身边啐道,“一个大男人也要抢我的点心”
胤祥没说话,他不太担心萱宁身子真出什么问题,只是他觉得,照她这个吃法,说不定是有什么好事儿,看着媳妇儿的样子笑了笑,拿起《论语》接着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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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脉
择吉日,蒙古王公觐见了康熙皇帝,自然龙颜大悦。满清与蒙古王公是姻亲关系,每次来西巡一来巡视大清的西北疆域,二来与蒙古王公把酒言欢。萱宁忍不住碎碎念,不知道这次又要把那个格格嫁进蒙古草原。
行宫驻地的热河离翁牛特旗很近,自然臧津也来见驾。
萱宁在帐篷里收拾,就听见外面的笑声,还有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便知道臧津带着孩子们来了。进了帐篷,臧津见到萱宁先给嫂子问安,她笑着说免了,便迫不及待的从奶娘怀里抱过孩子,两个孩子已经长开,眉眼间含着淑娴的温柔,让她喜欢的不得了。
“这两个孩子可调皮了,又谁也不让份儿。给苏日娜东西了,诺敏见没她的,便过来抢。”臧津说道,“公主之前也这样吗?”
萱宁嘴角泛着柔情,看着怀里的小格格,“起名字了?哪个是诺敏,哪个是苏日娜?她俩长得太像了,我分不清。”
臧津看了一眼襁褓便说道,“嫂子怀里的是苏日娜,奶娘怀里的是诺敏。”
“如果不是襁褓,你怎么分得出呢?”胤祥玩笑似的看着臧津道。
“诺敏的耳根那儿有颗痣,苏日娜的痣藏在眉毛里,就跟温恪公主一样。”臧津似是又想起了妻子,语气也带着温柔,一点儿都不像威武的王爷,只是一个失去妻子后疼爱女儿的丈夫。
萱宁打量着怀里的婴儿,“清宫里的格格也好,阿哥也好都是满周岁的时候才有了名字,所以咱们的诺敏和苏日娜是有福气的。”
“你刚才说她们小时候特调皮,这点挺像小时候的淑娴,淑惠也是。小时候,紫禁城里的大柿子树到了季节结满了黄橙橙的大柿子,宫里虽有各地进贡的,但她们姐妹俩还是觉得柿子树上的好吃,便叫小太监去摘。宫规是极严的,小太监自然是没胆子给自己惹这种事,但也不愿意得罪额娘,便央求着姐妹俩,但姐妹俩也不好惹,见小太监不给他们摘柿子,便要自己爬树。这一作,万一伤到了岂不是得把命给送了?所以也……”胤祥看着媳妇儿和臧津张大嘴,接着说道,“瞧,这就是咱们公主”
“那我这俩闺女……”臧津看着女儿。
“也差不多……”胤祥点点头,说完还拍了拍臧津的肩膀,“将来这俩娃就有劳你了。”
“我不知道,你们的格格是什么样的,但我觉得那样才好,才像我们草原上的格格。你们那些格格都是中规中矩的,哪像我们草原儿女那么豪爽。”
“你不嫌弃就好。”胤祥笑了笑。
“自己的闺女,这怎么能嫌弃呢?”臧津不解。
“妹婿啊,皇父这次想给你指门亲事。”胤祥沉下声音说道。
“这不行,虽然皇命不可违,但淑娴公主去世也只有一年,这个我不能答应。”臧津看着胤祥说道。
“那你想违抗皇命吗?”胤祥握住臧津的肩头。
“皇命不可违,但也要分个源头不是?等皇父说的时候,我自会禀明”
萱宁和胤祥对视了一眼,又别过眼看着怀里的襁褓,臧津的话让他们放心。就冲着臧津这句话,就知道他即便将来有了新福晋,也不会亏待公主的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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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王公的到来,也让随扈西巡的车驾变得热闹起来。晚上有个篝火的宴会,特意也让随驾而来的皇子福晋也参加。皇父看上去开心了许多,夜被篝火渲染得极为热闹,草原儿女们豪爽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胤祥和臧津在一边划拳,他身边是萱宁,再旁边是五哥一桌。萱宁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草原美食,不时与身边的五福晋低声交谈。
“十三福晋,小郡主哭闹不止,怎么哄都哄不好。”萱宁脸色一变,跟五福晋嘟囔几句,便起身要过去。
“我跟你一起吧”五福晋说道。
“不用,我一个人能应付过来”
小孩子只是尿了没有被及时发现,给她们哄好了,又发觉诺敏的额头有些热,让御医过来瞧了瞧,直到她们睡熟了,萱宁才回到宴席。
虽然热闹依旧,可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更让她怪地是九阿哥和十阿哥齐刷刷地看着她,好像捡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般,臧津小声说了句“贱人”,萱宁只感到意外,小声地问着身边的五福晋,后者朝着八贝勒的方向眨眨眼,又瞧了瞧青格尔郡主那边,萱宁看过去,他们两个人眉目传情顾不得别人,再看看八嫂冰倩,脸色极为不好,“这次冰倩怕是有饥荒打了”
宴会进行到了尾声,一头公鹿被拖到当中,冷不防地萱宁被胤祥拽入怀中,一只大手遮住她的眼,另一只紧箍着她的肩,一阵悲鸣伴着巨大的响声,再一看,鹿头已经被人割走,面前的大碗只有通红的液体,血的腥味被掺进浓烈的酒中,萱宁发着愣,身边的他却把她那碗喝地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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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头上的扁方取走,萱宁还想着宴会上的事情。
“回到京里备一份贺礼送到八哥府上。”胤祥坐在床上把玩着玉扳指。
“怎么他们家谁过寿?”回过神盯着镜子中他。
胤祥靠了过来,“八哥有心要纳小,应该就是那个青格尔吧,估计怎么也是一个侧福晋。”
“您早就知道?”她转过身。
“我也是前几天在林子里碰到的。”
听到这里萱宁不得不佩服八哥,才来几天啊,居然能让一个蒙古郡主如此倾心,除了八哥自己下足了功夫,草原百灵也真是洒脱,京城里的闺阁千金可及不上她半点,可八嫂会如何,萱宁担忧地起身向门口走去,却让他拽了回来。
晨曦渐渐微露,天边的鱼肚白染上了点点绯红色,经过了喧嚣,只有一片宁静,空旷的原野上飘着淡淡青草的香气,似乎还有远处牧民嘹亮的歌声。
萱宁趴在胤祥的胸口沉沉地睡着,后者抚摸着她汗湿的发也不忘记拉高被子,之后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置在胳膊上,一只手轻轻地搂着她,睡了一会儿,她睁开眼打量了四周扭动着身子,他稳住她,“怎么了?”
“把您吵醒了?”她抬头眨眨眼。
“我压根就没有睡着,你哪里不舒服?”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咕……咕……”的声音,萱宁一下子羞红了脸,他也憋不住笑,“饿了?”她点头,“我让人弄点吃的?”她不语只是乖顺地偎在他怀里,他起身披上一件衣服去帐外吩咐,不忘嘱咐她穿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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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饭端上来,厨子怕浪费用现成的材料配上米饭弄了道手抓饭,诱人的味道让人十指大动,萱宁不雅地咽了口唾沫,洗净了手,便抓起一团送入口中,胤祥见状摇摇头,“我说媳妇儿,你真是饿鬼缠身了,回头得找个道士给你驱驱身上的鬼魔!”
萱宁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仍不忘记手中的美食,待到胤祥动手的时候,他的那份正被她一点点地蚕食,不禁气愤地拍她的手背,后者露出一脸的苦相,“我怎么还是觉得饿呢?”
胤祥看了眼妻子,托着下巴,“宁儿,真得给你找个御医瞧瞧了?从京城到这里,除了跟嫂子们斗牌、哄两个小孩儿、就寝,这糕点盒子就没有离过手心半刻。”说着又让萱宁站起身,“然后还不长一点儿肉,你这东西都吃哪儿去了”
她白了他一眼,“真的,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生怕她反驳,推到镜子前。
萱宁反复地看了几遍,终是垂头丧气认可。
“我还是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吧”胤祥建议着。
“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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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收拾停当,康熙接过热腾腾的手巾敷在眼睛上,慢慢地闭上眼睛仰着头,梁九功一边小心伺候着。
“讲”
“随行的太医刚给十三福晋诊过脉,说是喜脉”
手巾滑了下来,“当真?”声音有些高兴,“千真万确,听人说,十三阿哥原想着十三福晋贪吃以为出了什么毛病,瞧出了喜脉,十三阿哥也高兴着呢,就不拦着十三福晋了。这是敏娘娘在天之灵保佑啊!”梁九功小心奉承着。
康熙的眼底又染了一抹悲凉,“赏!”瞧了眼案几上的物件,“就把朕的伽楠念珠赏给她吧!”
待到梁九功回去复旨,萱宁在胤祥的搀扶下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努努嘴道:“我当赏赐什么呢,原来只是串念珠”
“可别这么说,这念珠来历不小,是活佛赠的,据说能逢凶化吉,希望这念珠能保佑你这胎平安吉祥”
听了他的话,萱宁撇撇嘴又换上了一副笑颜撒娇,“我去看看八嫂行吗?她心里说不定怎么不自在呢。”
“不行,你有身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不允。
“有皇父的念珠在,我什么也不怕,您又让我去吧”她一脸谄媚。
“真得想去?”
她重重地点头并举起右手,“我保证小心!”他笑着挥挥手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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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贝勒的帐子在营地的边缘,渐渐走近,只听到里面一阵吵闹,再走近,里面八嫂的声音甚为清晰,萱宁只能无奈摇头,八嫂是她们妯娌中最出挑的,这种气她如何能忍得一世,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估计又有什么物件全都祭拜给土地爷,刚要让人通报往里进,却险些与八贝勒撞在一起,后者看上去很狼狈,见到萱宁先是错愕,又马上恢复如常打量着来者,似乎在揣测萱宁的来意,她忙解释:“我是来看八嫂的。”
“她在气头上,我送弟妹回去吧!”不等萱宁开口,八贝勒已经回头冲着里面说,“我送十三弟妹回去!”
“走!你走的越远越好,永远别回来!”接着又像是什么碎裂的声音,八贝勒耸耸肩,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八哥”萱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胤禩。
“弟妹有何指教?”后者停下脚步看着她,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萱宁冷静了下观察他的神情,顿了顿,“八哥真的爱八嫂吗?”
胤禩笑了笑,“弟妹不妨直言”
闻此,萱宁也笑了,“不知我该恭喜八哥官场失意、情场得意?还是说您用情不专,您就这么想纳青格尔,就不怕伤了八嫂的心?”
胤禩愣了一下,感叹于她们姐妹情深,又着实赞赏对方的直接,但还是反诘,“十三当年不是更甚,你们府上的那个格格是弟妹的丫头吧,不还是被十三弟咂摸成了?”
此话正踩中萱宁的痛处,她的脸色一变再变,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笑了,“八哥的话虽然不假,但我看得出他心里只有我一个”
“我心里也只有冰倩一人而已。”胤禩辩解道。
萱宁皱皱眉头冷笑,“是吗?我看不出来,至少就目前来看,您的心已经分成了好几份。八嫂和青格尔或许会有一席,但永远不会是最重要的那一份,而那一份是什么,您心里明白,大家也看得真亮。”
被人戳破了心事,胤禩颇为震惊,对方却只是眺望远方,胤禩决定死撑到底,“冰倩自成婚以来,至今仍无所出,皇父那边早有微词。况且,我对青格尔郡主动了真情,已为她许下幸福!”
“你!!!”被将了一军,萱宁瞪着胤禩,“好,那我恭喜八哥了,不过您也别太得意,后院起火烧到前面可有伤大雅。八哥就此留步吧!”
“恕不远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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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臧津聊天回来,见小丫头都在外面守着,胤祥心里有些纳闷,一边服侍的丫头小声说道:“主子从八福晋那里回来就气冲冲的,把奴婢们都赶了出来”
胤祥哑然失笑,早就告诉她,可她偏就不听,扇子轻撩起帘子,见她背对着门躺在床上,他悄悄靠了过去,“谁欺负我娘子了,是八嫂吗?”
“哪有,我连八嫂的面都没见到,您也别瞎猜了,是八哥!”
萱宁仍就没有好脾气,被他揽进怀里,“八哥很执拗,他定下来的主意任谁都改不了,为这事生气太不值,我劝你也别管了,由他们去吧!”他可不想让她受那份闲气。
“那不行,八嫂不是外人,只有受过那种苦才会知道有多痛,想当年,我在府里差不多掉了一缸的泪呢”
他轻佻地抹了一下她的眼角,戏谑道:“真的,等回去后。我去看看,尝尝味道如何?”
“讨厌!”她推开他。
他又揽住她,“说真的,你若真是为了八嫂好,不如让她接受现实,免得又惹皇父不快,八哥也不会待见她。依我看,这银子是花定了。”
萱宁看看他,一张小脸垮了下来,让八嫂同意这事难比上青天啊,“回福晋,八福晋送来的帖子”
他接过来,她抢了过去避开他,“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她诡异一笑,“不告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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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蒙是马背上的民族,元朝、清朝更是在马背上夺取了天下,马上的功夫自然了得,别说那些顶着光环的黄带子阿哥,就是平日里柔弱多姿的福晋们也不比自己的男人们差半毫。
眼下萱宁正陪着冰倩驰骋在草原上,冰倩是她们一群女眷中的佼佼者,枣红色的马匹就跟她的喜好一样,萱宁的白马也步步紧追,生怕落了下来,行至一片水草丰美的地方,放任马匹自个儿活动,两个人聊了起来。
“最近跟老十三还好吧。”冰倩问道。
“还好。”脸色略微有些潮红的答道。
“怎么,不好意思了?你手腕上的念珠是什么时候得的?以前没看见你戴这个啊。”冰倩好奇。
听到嫂子问起了这个,萱宁更是不好意思,这次也彻底把冰倩的好奇心引了出来。
“是皇父赐的,今早儿刚刚查出我有喜。”萱宁吞吞吐吐。
“那你还敢陪我出来!这十三弟也真是的,见着我找你,他也不拦着?”冰倩抱怨道。
“放心,没事的,况且太医也劝我多活动活动,舒缓筋骨。”萱宁不在意,斜睨了眼冰倩问道:“您和八哥如何了,青格尔准备怎么处置?”
“其实,我这次找你陪我也是为了青格尔的事情。”冰倩幽幽的说道,“我想和青格尔赛马,也算是做个了断。”
“可八哥和青格尔那边岂能被您左右?不过,我一定找嫂子和弟妹们过来给您鼓劲儿”
“傻丫头,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啊。到时候你一个人过来就行了,算是给我们做个证明。”冰倩啐道。
“行,我知道了。”萱宁应答着。
“到时候,我选好日子告诉你。我们现在回去吧,你现在身子金贵,一会儿老十三要是找不到你又该急了。”冰倩点着萱宁地鼻头玩笑道。
“哪有这么金贵。”萱宁笑了笑,“女人怀孕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
冰倩抿着嘴笑道,“臭丫头,你这是再馋我吗?”
萱宁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碰触的是冰倩的痛处,“实在……,我也忘了这茬了。您别怪我……”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不放在心上了。”冰倩笑着安慰萱宁,“你也不是故意的。”
“那你还……”萱宁小声问道。
“要说不惦记,那是假的。哪个女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可这种事儿又是强求不得的。”冰倩顿了顿,“这种事儿看缘分吧,我也不想了。爱怎么就怎么样吧,你现在回去赶紧歇着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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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令
草原的气氛跟京城有差别。谁能想得到在京城里老死不相往来的兄弟妯娌们在这里能够玩成一团,完美的在蒙古藩王面前演绎什么是“兄恭弟顺”,现在都聚在八阿哥的帐子里闲话家常,不知道谁说了没意思,不如玩点儿什么,就如现在一样,做个击鼓传花。三阿哥胤祉和五阿哥胤祺是不掺和这事儿,三福晋菡颖说身子不舒服,九福晋芩颖自然是要陪着自家堂姐。五福晋雅雯听到玩乐,直摆手只说,“我这个老货就不陪你们几个年轻的丫头了”,于是就剩下六个阿哥和女眷。
萱宁和冰倩把几个写好古怪问题的字条捻成字条,揉搓了放在一个小篓子里,因为在座有女眷,所以找个侍女来充当先儿。说白了,萱宁和冰倩就想听听这帮兄弟和妯娌们怎么说。
“八哥,你抽到的是什么?”十阿哥胤誐略显的不耐烦地问道。
冰倩也不禁凑过去,看着自家爷抽到什么问题让他难成这样。
“八哥,您顾忌什么?”十福晋雨璇也不解。
萱宁看着犹豫的八哥,心里有些不安,八哥怎么能抽到这种题目,“世间哪个女人最让你动情?”八哥这样犹豫,这肯定不会是八嫂。八哥和八嫂到底是什么感情,他们是不知道的,只是知道八嫂治理下的八贝勒府的内宅,颇是严厉。
就在大家都以为八哥要领罚了,却见他淡淡地笑了,看了冰倩一眼幽幽说道,“是个故人,早已作古,不如就此作罢”
八哥的话一说,果然收到九阿哥胤禟的白眼,而冰倩也是极为淡然的模样。萱宁不解的看着自家爷,后者一脸玩味儿似的像是想起什么事儿也默不作声。场面上一下子冷了下来,萱宁忙得打圆场道,“八哥说的极为慎重,如果不是事前发誓了,我还真想刨根问底,这八哥除了八嫂之外还会钟情于谁?”
萱宁说的满面带笑,眼睛却极为就期待地看着自家爷。
按照长幼的顺序,第二个自然是胤禟。
“人们常说九哥不像皇子倒像商人,若您可以选择,还愿意过像现在这吗?娇妻美妾,富贵容华还是和自己相爱的人清贫的守着几亩良田度日呢?”萱宁的声音飘入胤禟的耳朵。
胤禟丹凤扬眉不满地看着这个弟妹,这是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微笑一下说道,“如果她愿意,我自然愿意!”
好个圆滑的九狐狸,直接把问题扔给了萱宁,听到如此的回答,后者颇有些无奈,不好追问只能讷讷的说:“难怪九哥的生意做的那么大,您的回答还真是滴水不漏,弟妹佩服。赶明个儿,弟妹真想向您讨教一二。”
“乐意至极!”丹凤眼微眯,胤禟也很满意萱宁的就此罢手,至于请教生意经之事,她既然可以得到冰倩的全心相待,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只要不妨碍他的原则,又有何不可教授?
“弟妹谢过了。”轻声低语,看着冰倩的目光盯上了十阿哥胤誐。
冰倩脸上的笑虽然让人如沐春风,可惜在胤誐的眼里却有些骇人,“十弟该您了,人们常说十弟你在弟妹面前没地位,如果老天让你重新选,你还会选弟妹吗?”
如此刁钻的问题,胤誐的额头已经渗出冷汗,雨璇也笑么滋儿的看着自家夫君。
胤誐心里直犯嘀咕,“这个……,这个……,嫂子,这叫我怎么答啊,咱们换一个成不?”
“弟弟还真是让嫂子为难,你不妨问问其他人吧!”似乎是不成,胤誐扫了眼,其余的兄弟齐齐摇头。
“大家都回答了,十弟你可不能这样啊”胤禟首先表态道。
胤誐拍了拍太过饱满的额头,长叹了一声,“嫂子,您应该知道咱们的婚姻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所以,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可能还是雨璇,再说,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不知道这个回答满意不?”
听到如此的答案冰倩淡淡的笑了,雨璇也笑了,眼神极为柔和地看着胤誐。萱宁则是满脸笑盈盈地观察,人说胤誐是呆霸王,但是他也有粗中有细的一面,真像了《三国》里的猛将张翼德。
终于轮到自家的十三爷了,萱宁眼巴巴地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让冰倩都觉得一群人在这里都是多余的,只是想答案的时间有些长,不耐烦的催促道“十三弟到底想说什么啊,该想好了吧”。
“她不是我第一个女人,自然也不是最后一个,但绝对是上心的一个。”
听到这个回答,萱宁笑靥如花,低头抿嘴笑着。
冰倩推了推萱宁,让她问下一个的十五阿哥胤禑和十六阿哥胤禄。胤禑对这种问题招架不住,摇摇头只说要领罚。众人觉得无趣,便只好问下一个了。
下一个该是谁了,应该是胤禄了吧,眼含着笑,萱宁逗起了小叔子,“你的问题是,若是你只有今儿一天活头了,你该怎么对宸雪?”
这让胤禄愣了一下,大家也都静下来等着听他的答案,胤禄则是满眼怨气的瞪着嫂子,挠了挠头老半天才出来一句:“嫂子,您太坏了,居然咒我!”
说着起身向萱宁这边来,萱宁躲在丈夫身后,冲他耍着鬼脸。
“别跟你十三嫂闹,若她有个不是,你十三哥不得把你吃了?”冰倩嬉笑着拦到。
胤禄不快地走回座位,也不忘记冲着萱宁挥挥拳头。
“别想别的,没看我们都等着你吗?”胤禟不满得看着弟弟。
“若是我真的能只活这一天了,我就好好的陪着她。人生苦短,能成夫妻就是缘分。”都没想到这里年纪最小的胤禄能说出这样的话,一阵沉默,宸雪轻轻走到自家爷身边,伸手轻轻握住。
萱宁颇有些欣慰地看着冰倩,“嫂子,咱们还有点儿别的玩的没?”
“草原上还是有点儿有意思的。上次有个王爷送来了他们那儿自家酿的‘闷倒牛’,咱们行个酒令?”
“行酒令啊”萱宁沉静下来,“嫂子,你知道我不能……”
“不是有你家十三爷吗?那可是‘千杯不醉’。”冰倩笑道。
“嫂子你这是取笑我啊”胤祥抱怨道,但瞧着几个人都是兴致盎然的意思,“成”
“萱宁眼下身子不便,这雅令不能缺令官,不如就让她来吧。”冰倩说道。其他几人称是,冰倩又笑了,“那有劳弟妹了。行令的令官需先饮一杯,她身子不便,喝茶怕是扰了她的觉,就让她以水代酒,咱们就开始吧”
萱宁没当过令官,但也看过令官行令,雅令是极废脑子的,其他的几个阿哥、福晋围成一圈,丫头们把酒壶送到每个阿哥跟前,除了胤禟都是夫妻成双,胤禟看不过去便把胤祥拽到自己身边,“十三弟妹当令官儿,你跟我一起,还能帮我挡酒”
“哥,咱们这么做可不对啊。”胤禄嚷道。
“臭小子,你咋呼什么。哥哥我就这么干了,少废话!”胤禟喝道,这也让胤禄噤声。
见没有杂声了,萱宁便拿根筷子站在中间,“众位除了十五弟和十六弟,都是我的兄长嫂子。既然八嫂让我当这个令官,那不依长幼,不论尊卑,唯我是主。违了我的话可是要受罚的。喝酒总要有个输赢,划拳总要有个胜负,划拳输者要说一段酒令,酒面要一句古文,一句旧诗,一句词牌名,一句曲牌名,还要一句戏文。总共凑成一句话,酒底就是一句典故”
话一出口,胤誐第一个出来反驳,“我说十三弟妹,不就是个酒令吗?弄得这么弯弯绕,你说这些我都糊涂了。太麻烦太麻烦,你来点儿容易的!”
“就是,嫂子,这个是太麻烦了。”这次说话的是胤禑。
“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你没有好好念书罢了。”见兄弟们一个个道苦,胤祥不禁为媳妇儿解围道。
“哟,您觉得简单,那您来一个?”胤禑反驳道,“哥哥,您可听好了。咱们这个是一句古文,一句旧诗,一句词牌名,一句曲牌名,还有一句戏文,总共凑成一句话,酒底还是个典故。你倒是说说看,若是说不出来,瞧见没?我们输了罚酒一杯,您可要罚三杯。”
“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胤祥拍了弟弟的后脑勺一下。
“对,我也同意,若是老十三输了,咱们就让他罚酒三杯。”胤誐起哄道。
“我是令官,我也说了‘不依长幼,不论尊卑,唯我是主’,十哥、十五弟已经违了我的令,请自斟一杯酒认罚。”萱宁笑眯眯地说着。“我说的对吧,八嫂”
“自是这个道理了,既然已经开始了,令官也说了规矩,你们依着办就是了,若是违令,就只有受罚的份儿了。”冰倩也笑了笑,而萱宁已经示意丫头们给两位阿哥斟酒。“既然酒令已经开始了,那咱们就开始划拳。可你说的这令毕竟是第一次玩儿,不如弟妹做个样子给他们看,他们好‘依葫芦画瓢’。”
“八嫂这么说了,我既是令官也该做个样子看。”萱宁笑着应了。
“落霞与孤鹜齐飞,大漠孤烟直,玄鹤鸣霜天,一曲昭君怨,尽是离人眼中血,酒底嘛……”萱宁想了想,“断肠人寄断肠词。不知道各位兄弟妯娌是否听得真切?”
“好!”第一个拍手的是冰倩,“不愧是玛大人捧在心尖的,这句酒令很顺,就是伤感了些。”
“我也是病急乱投医,顺嘴瞎诌的,不知道兄弟们满意否?若是认可了,那咱们就开始了。”
众人开始七七八八的各自划拳,胤祥赢了胤誐,胤禑输给了胤禩,胤禟赢了胤禄。
胤誐是第一个,苦着脸听萱宁说着规矩,然后想了想,“至若春和景明”
萱宁点点头,这是来自《岳阳楼记》,开的好就是不知道这位兄长怎么往下接,然后又听他说道,“春来江水绿如蓝……,鸳鸯儿双双,野鸭绕池游,茅舍映荻花。”
“挺顺的嘛,就看看酒底是什么!”胤禟笑道,“想不到你还能从满肚子油水里搜点儿有用的。”
“别打岔”胤誐瞥了胤禟一眼,“啊,想起来了,争奈河阳一县花!”
“好,前面都铺陈的我们都以为十哥是说江南春色,结果最后一句却引到潘岳身上。原来用景来引人。”胤禄拍着手。
“可有不妥的地方,十哥可是要受罚的。”胤禑品着品着觉得有点儿不对,“酒底好像不太对”
“哪有那么多弯弯绕,是就成了呗,哪有那么多说道,过过过!”胤誐叫嚷了起来。
“错就是错,嫂子给评评理。‘争奈河阳一县花’是不是李商隐《县中恼饮席》里的句子”胤禑回应道。
胤祥见此看着媳妇儿,像是看笑话一般瞧她怎么去断这个案子。
“弟妹,你给说说看,河阳一县花是不是典故。”胤誐也对着萱宁问道,“我用‘河阳一县花’这个典故,前面是江南春色,后面从江南拐到河南地界,说江南景色抵不过河阳一县的桃花,这有何不可?”
真是一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局面,冰倩也看着萱宁,瞧着这个玲珑心思的妹子怎么去破这个局,不得罪人也不伤和气。
萱宁轻笑了一声,“我是令官,自然要听我的了,两位爷说的都有理。‘争奈河阳一县花’确属李商隐的诗句,但十哥的解释也未尝不通。鉴于十哥是第一个,且说得通。这一次也请十五弟担待些才是。咱们喝酒行令不就讲个乐子,若太较真儿了,也有伤大雅不是?”
“嫂子说的句句在理”胤禑还想说什么,被他的福晋菱悦给拽住笑了笑,“我们家爷若是说的精彩,还望嫂子能多多称赞才是啊。”
“自然,十五弟若是有佳句,必是要夸赞的。”萱宁点点头,之后又说道,“十五弟和十六弟都输了,你们谁先来?”
胤禄推了一下胤禑,“您是哥哥,您先来”
“你这会儿记得我是你亲哥哥了”胤禑不满地说道。
“我从来都当您是哥哥啊。”胤禄摸摸额头笑嘻嘻得说道。
“罢了罢了”胤禑虽然生气,却也被胤禄这话弄得发不出来,摆摆手道,“嫂子听我的令就是了。”
胤祥见萱宁不经意的打了一个哈欠,揽着媳妇儿便推道,“你的令说给其他兄弟、嫂子、弟妹们听就是了,你十三嫂眼下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你没瞧见她现在已经这样了?我们得回去了。”
“我又没什么大事儿,不如听听咱们十五叔的雅令,也让它受受熏陶”
“这可谈不上,我也说不出什么太雅的,男人们说起雅令来,也让人觉得酸不是?”胤禑摆摆手,“嫂子现在有喜在身,别劳累了我的侄儿才是正经的道理,嫂子歇息去吧,这儿有八嫂子在呢”
“一句令也差不了多大的功夫,我还是听听即是。”萱宁笑着按下胤祥的手,“十五弟,请吧!”
胤祥瞧着自家媳妇儿大有不听完不罢休的架势,便也无奈的坐下来,“十五弟,快点儿,然后就十六弟。听完老十六的,我们得回去歇着了。”
“瞧你这样儿!”胤誐看不惯的啐道。
“十三弟妹上一胎凶险呢,也不怪十三弟担心”雨璇点点头。
“那我就快点儿说了”胤禑想了想,“予尝求古仁人之心”
第一句罢,萱宁看了眼胤誐,一样出自范文正的《岳阳楼记》,十哥用景色引出下文,十五弟这个头开的就意境高远,去探寻古人的世界,这该如何去接。胤誐也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等着下文。
“几家欢乐几家愁,独吟满江红,一曲汉宫秋,玉人月下吹箫罢。”胤禑想了想又说道,“冯唐易老”
胤禑把酒令说完了,一片寂静,这分明是一个怀才不遇的人才会说的令,可堂堂的皇十五子又有谁能让他有这般感想。
“我觉得我诌的那个就够悲的了,没想到十五弟这个倒让我觉得心凉呢”萱宁歪着头看着胤禑,她不知道好好的一个酒令怎么会渲染到这种情结上。
“我就说我这个还是不让十三嫂听的好”胤禑摸摸脑门。
“虽然十五弟这个看上去有点儿糙,意境也悲凉,但比十弟的深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样的令,才是不易”冰倩抹了抹眼角说道,又转头看着萱宁道,“一会儿听完十六弟的令,可要歇着了,”
“知道了”萱宁轻轻点头,“下一个该十六弟了,听完了,我就去歇息了”
“我这的这就来了”胤禄笑了笑,“既然咱们行的是酒令,那就跟酒有关才是。”
“你能不能别这么多废话?”胤祥急了,“行令就是行令,哪有那么多话说。你嫂子还得歇息呢”
“就是,老十六,你再这么多废话,小心十三哥回头把你的住所给拆了。”胤禑唬道。
“别急嘛”胤禄笑了笑,“醉翁之意不在酒”
《醉翁亭记》的开头,萱宁好笑地看他该如何接下面的话。
“烹羊宰牛且为乐”胤禄一句话后,在座的皱起了眉头,合乎规矩,但坏了意境。
“我欲醉垂鞭,九转货儿郎,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
胤禄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大伙,冰倩用帕子捂着嘴道,“这满屋子的嫂子,十六弟借着酒令想调戏谁不成?”
“哪敢啊。”胤禄摆摆手,“回头这几个哥哥不得把我给送到宗人府,那爷可丢脸丢大发了。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随处皆为安乐窝”
“哦,明白了。你们兄弟俩,一个说怀才不遇,一个说没有府邸。这容易,跟汗阿玛说去啊”胤誐叫道,“别人去他那儿可能不成,但你们兄弟俩可不一样。”
“哥哥这是笑话我吗?”胤禄歪着头道。
胤祥看着颇有一种要争斗的架势,忙得揽住萱宁,“这令都说完了,我也该跟萱宁回去歇息了。你们慢说着”
“成,看萱宁的样子,这段时日可是要操劳的紧呢,早点儿回去歇息也好”说话的是冰倩,还作势捏了捏萱宁的脸蛋儿,“瞧你困得哟。”
萱宁躲了一下,“嫂子莫怪,我是真的乏了。”
“知道知道”冰倩笑了笑,“大家都知道你又要当娘了。快去歇着吧”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萱宁捶着腰直接躺在床上,“今天十五弟……”
“别说了,早点儿歇息吧。什么事儿也跟咱们没关。”胤祥把媳妇儿摁在床上。
萱宁看了看他,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十五弟的话也说出了我的想法。十五弟怀才不遇,无法给皇父效力,爷跟十五弟也是共鸣吧”
“别说了,你现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想法子把这孩子保下来,那才是正事儿。生瑾瑜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第二胎又……”胤祥顿了顿,“这一胎,我陪着,保证一切黑白无常、牛鬼蛇神都离你远远的。”
萱宁听着胤祥的话,看着胤祥的眼,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儿,自家的爷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爷,眼下陪着自己养胎,无论如何也不是他该干的事儿。
看她盯着他许久,胤祥道,“怎么了,宁儿?”
“没怎么”萱宁回过神。
“那就早点儿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