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楔子 ------------ 楔子 三棱飞镖、箭尾的雉鸡翎、鲜血、山崖、风声、树枝…… 猛地惊醒,光已经顺着窗棱攀上眼眸。睁眼的一瞬,愁容掩盖住了一双桃花眸子里的谨慎。 “你醒了?”面前的姑娘名唤宁羽,一身青绿衣衫,眸子里的锋芒揉进几缕温柔,“那日在京城山上捡了你,见你受伤便带回了庄里,你如今可记得自己身世?” 摇摇头,只觉得头昏脑胀。晃悠着站起身来,心里的疑问比宁羽更甚。为何落崖?从何处而来?记忆里那处四进院落又是何处…… “不妨随我去见过父亲和母亲,母亲通些医术,或许能帮上你一二。”宁羽开口,在前面不紧不慢的引路。 七月的山野,草木的清香腾满了山庄,粉墙黛瓦氤氲在漫山风岚之中,蟋蟀隐在丛里鸣叫,吹着初秋的号角。 “这姑娘极肖我一位老友。”见过这落崖姑娘的宁陌如是道。 霁宁庄主江清霁亦是点头回应,“若不是京城青家那姑娘还好好儿的在府里待着,我倒要以为这姑娘是青洛那小团子了。” —郦国•京兆— 京城夏雨连绵,哪怕是前一日的痕迹也早就藏进泥土深处,再难寻出半点。到了秋日里,自是难寻累月前的蛛丝马迹。 来人一身月白袍子,翻身下马,直奔悬崖边儿上踉跄奔去。 崖壁侧面儿孤零零的长了那么一棵树,树枝子上飘着一条红色锦布,已经被晒得褪色。青浦眼尾颤了颤,飞身而下。 眼见着就要扑下去,青浦甩了个铁爪子甩上悬崖,顺势一荡,两只脚对着崖壁一撑,抬手儿把锦布捧到手里——杭罗。 江南那边儿绫罗绸缎多的很,这杭罗最适夏用,透气轻薄。自家妹妹最是贪凉,每年四月便要穿罗织的马面百褶裙。若是白日里出门儿,准得是穿的轻减点儿,一身儿裤裙短坎儿就奔街上跑。 嘴角的笑终究被眼尾的伤痛压下,青浦顺着崖壁一路荡了下山。 山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青浦无奈攀回崖上,方才收了绳子站定,身侧便闪出一人,“公子,东南战事又起,将军令您领命带军。” ------------ 第001章 茉莉花开染夏意 落月残凋扰朝熹 京城五月,方过了柳絮漫天的时候,护国将军府内的白茉莉花抢着铺满街巷。自打当朝圣上于景和三年放开了坊市界限,街边小铺便斥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栀子花嘞......姑娘不买点儿缝在香囊里?” “这五毒月里,姑娘再来点儿艾草,青家郊下庄子里种的,质量您可踏实儿的放心!” 那红衣姑娘闻声驻足,抬起头来看向商铺的老伯。因着练武的缘故,红衣姑娘把头发束的老高,再加上早早挑起来的个子,若不是小脸儿还稚嫩,身量也不足。这才能看出尚是九龄、幼学的孩童。 “小姐......”开了口,这老伯才想起来,自家这小姐那可是京城一顶一的名人——头年她那嫡亲的哥哥连中三元,一时间风头无两。 年初那会儿,圣上方才赐了郡主的殊荣,那二百里的封邑更是在江南那方寸土寸金的地界儿,就是和宫里那位自小荣宠的太原公主也是比得的。 “郡主!”那老伯说着就俯身要拜,“郡主有何吩咐?” 当朝早就废除了奴隶制度,老伯也不过是受雇于护国将军府,按月领些月钱。 “老伯伯,快请起,我不过是凑巧路过......”看了看摊铺上的香囊,一眼便定格在了最边儿上摆着的一个墨蓝色的三角绣夹竹桃香囊。 等到目光扫过一旁摆着的金线茉莉香囊,红衣姑娘终是抬起手,亲手取了那香囊,嘱咐了一句随身的书童,“叶子,取两贯钱来。” 五月的京城就是这样火热的连花都褪了颜色,哪怕夜里一现的昙花,也只敢独自在染上些许来自星辰的月白。 老伯看着面前的自家小姐,那是打心底里自豪。整个儿京城又有几个公子、小姐的能生得这般美貌,又早早习得一身武艺? 把茉莉花香囊挂在腰间,额上被薄汗结成细绺儿的碎发被风打散,好一双灵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落寞。 “郡主,今儿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身边的书童叶子看着今日自家郡主好一番不对劲儿,半晌儿终是问出口。 抬起手来看了看指缝间墨兰的丝线,红衣姑娘可算是开了口,“且回去罢!” 到了府门口儿,便又徘徊了半晌儿。看着府内通明着的灯火,抬起步儿的同时,眸子沉了下去。 星落云霁,朝阳把府里的白茉莉染的橙红,半弯下弦月被太阳的光芒逼到了角落里。看似日月同辉,却不免生得几分萧条。 借着晨露的润泽,清早本是少有尘沙的,今日不知怎么的,风吹眯了眼睛,等到红衣姑娘垂眸眨了眨眼,眼角就挂上半滴似有似无的晶莹。 别看俸禄不少,逢上年节更是有好一笔封赏,护国将军府如今的主人青墨铮又与当今圣上有着族亲的关系,称得上半个皇亲国戚。这府里的陈设倒是低调的很,至少不会把门都搞个楠木之类的。 推开榆木的五福门,移步入内,抬眼便看见半年多不在府里的青浦和青墨铮背着身正在聊着什么。 “洛儿,怎得今日这般早就来了书房?” ------------ 【卷一:且许红衣问繁花】 ------------ 第002章 故时城池今犹在 新人府里旧人来(一) “死了?” “回父亲,死了。”伸手探了探鼻息,青浦站起身来对着父亲点了点头。 书房里赫然摆着方才进来那姑娘的尸首,饶是青墨铮如今看着那及肖青洛的面庞,心下依旧不免恻忍。 方才红润的面庞没了血色,嘴角淌出半口鲜血,比口脂尚且艳红几分。 “嗯。”青墨铮应了,微闭了眸子,半晌儿未再开口。 父亲不语,青浦便默立一旁。待到父亲蹙眉,青浦这才复又开了口,“父亲,可需孩儿往宫里去一趟?” “去罢!” 深揖了一礼,退后两步,青浦转过身去,眼瞅着便要迈步跨过书房门槛儿,倒是被做父亲的张口叫住。 “洛儿何时回来?” “宁羽嫌孩儿没护佑好洛儿,偏生要让她那弟弟宁轩带着一队山庄里的人士送洛儿回来。” 听出自家儿子青浦言语中那点儿埋怨,思及此事总归是自己没看好洛儿,叫洛儿偷跑出去凑热闹,这才闹出这档子事儿来,做父亲的到底不甚好意思笑出来。 见父亲面有忧色,青浦自是填补了一句,“宁羽那弟弟年纪与孩儿相仿,倒是江湖里有个有缺公子的名号,这武功合该是不俗,父亲不必忧心。” 霁宁山庄庄主江清霁当年与众江湖少年携众起义军在前朝内忧外患之时击退了异邦,还了这片山河一个清净。 后来又嫁了青家军里年少盛名的宁陌。一来二去,就算是江湖人士自古不与朝廷人士相交,也好歹不可能与青家断了联络。 “嗯……”青墨铮颔首,从书案上拎起装了湖笔的螺钿漆器盒子,“把这笔给皇上带过去,你爹我留着也没用。” “往后莫要再给你爹我带这些,府里上上下下也就你一个舞文弄墨,给我用着也是糟蹋。” 接过父亲递来的盒子,青浦继续等着父亲后边儿的话。 青墨铮也不过三十有五的年纪,但到底是在军营摸爬滚打了近二十年。 饶是打景和二年承了世袭护国大将军位,现今在京兆断断续续待了七、八年,有些个糙话隐了去,豪爽的性子是半点儿没改,开腔儿便有不少话说。 “年初为了瞒你母亲,皇上帮了不少,进宫记得好生谢一番恩典。” 自家女儿被掉了包,当爹的不可能常与女儿生活,也好歹是打一招一式里那么点儿生涩看出来了。 当母亲的,更不可能察觉不出。 年初那段日子,青洛尚且下落不明,白兰苕对自家丈夫与女儿的异常亦是看的清清楚楚,倘若没了当今圣上郦璟打掩护,做母亲的早要肝肠寸断,一病不起。 “是,父亲。” 青浦应了父亲的话,转身儿踏着绣了祥云纹的官靴,也不及换上正三品的紫色官服,一身皂布直缀,上了轿子就往宫里头赶。 大清早儿叶子就被自家郡主甩下,那是打心底里担忧郡主又和前番似的跑丢,害将军好找。 “将军。”叶子性格跳脱,青家上上下下也没单纯把叶子当个书童来看,全当做是一家人,“将军,郡主又不见了。” 青墨铮平日里不愿意听人家叫家主,若是往日里,叶子这一句“将军”,保证青墨铮乐乐呵呵。 张口刚想叫叶子进来,便瞧见书房里横着的尸首,青墨铮清清嗓子,“你且休息,用些早饭,不必忧心洛儿。” ------------ 第003章 故时城池今犹在 新人府里旧人来(二) “浦儿来了?”虽说如今青浦早在朝廷任了正三品中书侍郎,皇帝私底下还是按平日里的称呼来,不论那些个君臣。 “你爹又带东西给我,我这儿还有好些个东西打算给他呢。”郦璟母亲乃是青家当年收养的孤女,郦国的开国皇后。面对自家人,郦璟也不摆架子。 “便等洛儿回来一并给府里送去罢……”提起青洛,郦璟想起今日青浦的来意,示意青浦把近来这些事儿的来龙去脉讲讲清楚。 皇帝手底下消息来源那肯定是不一般的多,按理就青家这档子事儿,早就该闹清楚了。 奈何不想给自家人平添猜忌,再加之青家乃是自前朝一直承下来的武将世家,郦璟也就没想着往青家安插什么人手,只靠着青浦传递消息。 “那姑娘名唤程池……” “程家,乃是前朝旧臣。” 郦璟听罢,微微颔首。在自家人面前,倒也不掩盖情绪,一抹犹疑挂上了眉峰。 想当年程家也曾与青家一同于白朝为官。奈何白朝末期皇帝昏庸,比肩桀纣,听信佞臣之言。 青家为白朝皇帝排挤,退出朝堂不久,程家便因为莫须有罪名三族抄斩,至于最后留没留下活口儿,因着外敌犯境,青家人自是没得时间考虑了。 若是敌国细作那还好解释,若是程家人却实是令人费解——程家也不至于愚忠到三族尽灭,却依旧想着光复白朝。 “那日父亲与我造了份假城防图,放松看管,叫程池偷了去。这才早早解了边关之急。” “想来程池在这背后之人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用过便丢了。面上当是打小儿便照着洛儿的模样修整,下着番苦功夫,自然是图谋不浅。” 见微知著,逻辑分明,青浦把这些日子打探到的,具数禀给了郦璟。 要说起来,若不是这年月皆追求情投意合,全京兆高门贵女想嫁的必是青浦。不过即便如此,全京城有女儿家的,无一不求神问道,指望着青浦将来成了自家女婿。 武将世家出身,又凭自己本事连中三元,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便轻而易举拿了个中央三省正三品的官儿当,那真真是文武双全,功成名就的好儿郎。 “想来洛儿那日遇袭,与程家……和其背后之人脱不了干系。” 听着青浦分析过后,郦璟复又颔首,在殿中央踱步片刻,转过身开口道,“那尸首如何处理的?” “交与父亲处理了。当是寻处冰窖先行存了,来日自程池服的毒里能寻些线索。” “好。”郦璟旋即移步案侧,提笔下了一道暗旨,“便将西郊永定河畔那处冰窖拿去府里用着,暂且委屈府里的冰窖存放程池的尸身。” “谢陛下。” 青浦照礼要长揖谢恩,郦璟照例抢在前面伸手把侄儿捞了起来,别看动作和蔼,口中却是佯怒道,“浦儿又拘着这些虚礼,到叫我这做叔叔的难堪!” “方才你说洛儿正往京兆回来,倒是何时能到宫里来?皆是自家人,只洛儿一个愿意与我亲近,便是你父亲,好好儿一个大将军,也扭扭捏捏拘着那些文官的虚礼。” “明日早朝,我倒要把我那好表哥留下来,好歹与我促膝谈上一两个时辰。” 青浦听着,只觉得到底表兄弟一个样儿,不过而立年岁,便如同老小孩儿一般耍上小性子了。 “你也是,小小年纪便这般老成持重,事事礼礼皆没个及冠孩童的模样。” ------------ 第004章 故时城池今犹在 新人府里旧人来(三) 大清早儿,天尚是白蒙蒙的。不知谁家的酒肆茶舍还未熄了前夜的灯烛,宁轩就带着青洛进了京兆城内。 除了前些年宁陌带着自家孩子来找青墨铮叙旧,宁轩也没机会来京兆一游,今儿送青洛回护国大将军府,便既借着机会来京兆停些日子。 要说起这宁轩,江湖上有两句诗:“武凌闲人非闲人,有缺公子未有缺。”先不提头句言说何人,这第二句说的,便是宁轩。 一身儿月白圆领袍,衣摆拿银线绣了江波纹案,腰上环了蹀躞,别了把镶着青田石与石榴石的短匕作防身之用。 武能济世,文雅之气亦是不俗,若说青浦是朝廷里的如玉公子,宁轩无疑也是江湖的一代天骄。 虽有个“有缺”的自号,实则不过是怕名满则溢,以名掩名罢了。 “糖葫芦啊喂……” “酸梅汤,解暑酸梅汤咯。” 街边儿摊铺的吆喝声在街巷铺陈开来,钻进行人耳中,勾起少男少女携铜钱而往的心思。 “可需我去买些酸梅汤来与你?”青洛这些日子和宁轩一同习武、学医,一来二去,自然熟络,宁轩也全当青洛是亲妹妹来看。 “不必,府里爹爹自是备了冰镇的酸梅汤,外面卖的皆是些烫口的。”到底还是个未及九龄的孩子家,青洛不免贪些凉食。 娘亲拦着,生怕吃坏了肚子。爹爹由着,父女二人凑一起将酸梅汤藏到冰窖里去,又趁着白兰苕不注意,躲到练武场去偷饮。 “酸梅汤倒是个好东西,只是江南湿潮,暑气反倒没有京兆这般熏蒸,酸梅汤亦是解暑的良方。” 宁轩母亲江清霁乃是江湖人士,所在门派也称得上是玄门一支,山、医、命、相、卜五门里承袭下来,只余些医术。 到了江清霁这一代,基本上只剩下些养生之道,宁轩自小受了熏陶,也略通一二。 “嗯,回去管爹爹讨些,府里的桂花可要比这摊铺上的多上许多。” 如今日子近了至日,白日里的暑热能浸到人骨子里去。京兆各家府里自然是早都备了解暑的酸梅汤与各式冰点,皇帝郦璟给将军府另赐一处冰窖便是供其日常之用。 “那你可要个糖葫芦拿来吃?”好容易有了个妹妹,宁轩只道是宠着才是。 “府里的厨娘连橘子也能做成糖葫芦,山楂的酸牙。” “倒也是。” 霁宁山庄也不穷,要什么便有什么,如今想想,宁轩真觉得这一年多来青洛受了委屈。 “是我偷跑出来凑哥哥踏马游街的热闹,反倒给爹爹和哥哥添乱,让娘亲忧心,宁轩师兄莫要为洛儿忧愁。” 休看青洛武功天赋奇高,这些舞文弄墨之事,是真真得了做父亲的真传——方才这一番话,都是青洛愁眉不展想了一路,才说与宁轩的。 想起那日青浦交待的来龙去脉,宁轩便知道,哪怕没了青洛此番上街寻热闹之事,那背后之人自还是要寻个机会加害青洛,借此潜入青家,打探布防机密。 “洛儿莫要再纠结了,师兄和你哥哥、爹爹、娘亲,皆心疼你这般。”揉了揉青洛发顶,宁轩只觉得还未束发的垂髫小人儿甚是可爱。 “倒是以后,切记要听将军和你浦哥哥的话,这番是未出什么大事,若是你真个没了性命,到叫你亲人和叶子他们这些何以度过余生?” “是,全听师兄的。” 青洛不是那些听不进去言语的幼童,习武之人本就洒脱大方,点头应是,便是当真听了进去,也不消宁轩忧心。 ------------ 第005章 青洛远归千里回 郦崇近学百般催(一) 往年这种日子里,平日郡主起身便唤自己取来两碗冰点,二人分食。一连几日未寻得自家郡主,叶子也不免得心生奇怪。 今日去厨房取冰点的叶子空手而归,青浦听了,下了朝便从宫里讨了两份回来。 端着手里的冰点,没人争抢着吃,奶香的醇厚都少了几分,闲来无事的叶子皱着眉头满府的转悠。 不知青洛何时回府的青墨铮亦是诓着叶子,说青洛到了宫里去。叶子总觉得这两日将军怪怪的,好似瞒着自己什么。 细说起来,叶子本也算不上府里雇来上工的姑娘,原乃是当年青家军早些年一位姓秋部下遗孤,名唤秋叶,如今入了青家姓,唤一声青叶。 把这姑娘养在家里,陪着青洛,虽是个伴读书童的身份,也权当是家里嫡亲的姑娘养着,青洛有的,亦有青叶一份。 虽比青洛大上几岁,青叶依旧是个贪吃的,平日里零嘴塞满了衣袖,所幸常随着青洛练武,不至于胖了去。 “郡主!” 见自家郡主打府门进来,尚在府里庭院皱着眉徘徊的青叶撒腿奔来。 眼见有人向青洛奔来,宁轩下意识把手抚上了短匕,盯着青叶奔来的方向。 青叶沉浸在自家郡主回府的喜悦之中,倒是对宁轩的敌意丝毫未有察觉。 “叶子总皱眉不好。”青洛方才进了府门,便看着青叶眉头紧蹙。 听着青洛主动开口,浑身紧绷,生怕这师妹又被人袭击了去的宁轩才算是放松下来。 手里的冰点无处可放,青叶看着失而复得的自家郡主,便要把手里的冰点递上去,“郡主,你可算是回来了。” 即便平日相处的时间不短,青叶到底对青家的武功没那么熟悉,也只觉得郡主这一年与自己生分了些许,平日里少了不少笑闹。 “哪里来的冰点,叶子你倒是与我些许。” “郡主,你终于回来了。” 进了城,青浦早就派人和宁轩会了面,将家里这些前前后后之事说给了青洛听。 青墨铮本不想把这些腌臜、勾斗事儿叫不及九龄的幼女知晓。 倒是做哥哥的觉得有了这档子事儿,再加之自己做了中书侍郎,将来家中护国大将军的位子还要洛儿自己来担,这些朝堂内外的事儿早晚也要卷进去。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了解这些腌臜事儿不过为了自保。 宁轩本是彳亍良久,也不知如何与青洛开口说这档子事儿,小姑娘未见过打打杀杀,这种任务失败便服毒自尽者,真真要将小姑娘吓了去。 莫看宁轩犹豫,青洛听罢,面容倒是丝毫不见异色。 “那日我被追杀到崖巅,若非那树救了我一命,如今我亦不在人世。” 青洛看的通透,反倒安慰起宁轩来,“师兄,兵书里曾道兵不厌诈,这实算不上什么腌臜事。” 青洛觉得冰点不爽口便具数给了青叶,青叶便抱着两盏空碗,想去给自家郡主讨些冰镇酸梅汤来解暑。 府里的冰窖拿去存了尸体,自不能用。西郊的冰窖运冰过来无处放置,这几日只摆在屋内降温。 做哥哥的好一阵头疼,偷偷潜出府去,打算着到宫里再讨两碗冰镇的桂花酸梅汤来。 方才近了大殿,便听里边儿皇帝正失了分寸,拍着桌案训着郦崇,“你明日若说不去和孟夫子习书,便不要……” “皇上,青侍郎求见。” “你且去你母后那里,我待会儿再与你算账。” ------------ 第006章 青洛远归千里回 郦崇近学百般催(二) 郦崇终还是把孟老夫子气的胡子都立了起来。 原因无它,孟老夫子的朝廷里的守旧派,除了前朝留下来这亟待改观的重男轻女,引经据典那些事儿是一门儿灵。 自打郦璟登基改元景和,帝后恩爱,宫中未有妃嫔,以至于郦璟唯二的子嗣郦岚、郦崇姐弟二人,便乃是一母同胞。 女儿有才,文武亦可更胜男儿。先母后与发妻文武双绝的郦璟深谙此理,朝局稳定便着手女子入仕。 按理讲,这般崇尚变革的郦璟自不可能将老古板孟箐捧若上宾。奈何朝里寻去,实没有若孟箐一般,将古书吃的通透的。 郦崇总做些空想,郦璟便想着寻这么位老臣能磨磨儿子的锐气。便也如岚儿那般,治国理政的点子语出有据。 郦璟方才进来,便见郦崇与孟老夫子辩驳,孟箐早被气的面色渐红。 “陛下,这……这……” “哎!”孟箐一抚胡子,当着皇上的面儿猛地甩了袍袖,“陛下,老臣愚钝,实是难以教导殿下,还望陛下另谋高就。” 孟箐没孩子,膝下只有个哥哥、嫂子去世留下的侄儿,名唤孟明际,如今约莫和郦崇一般年纪,亦是叛逆不吝,日日叫做叔叔的头疼。 若是在郦璟看来,孟明际不学无术,文武不通,这般年纪便上街寻戏院听曲儿,倒是郦崇都应该自愧不如。 家中有难教的侄子,若是再添上郦崇,确是让孟老夫子难做。郦璟好一番劝慰,终于送走了叹着之乎者也,念着三纲五常,又满口诗书礼义的孟箐。 郦璟忽然便觉得理解了儿子。 古来文官常有那些撞柱死谏者,于朝堂之上泣涕泗流,倒是比他们口中瞧不上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深闺怨妇还要难看上几分。 把孟箐请回了家,郦璟刚舒口气,便看着自家儿子开始头疼。 先帝广开后宫,子嗣众多,皇三子郦璃乃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弟弟,自小闲云野鹤,偏爱山川医药,通诗词歌赋。 自郦璟登基,常年不在京兆,反倒游历四海,更是给国师捡回个徒弟来,顺带着蹭了些占星卜象的书走。 虽有个贤王的名号,倒实在是个贤王。郦璟本不想叨扰这般闲人,但看了看面前正对着古籍指指点点的儿子,想起青家那位险些因着贪玩儿丢了命去的洛儿…… 郦璟当时便唤了贤王留在自己身边传信之人,只道,“叫姓璃的莫要耽搁,半月之内回来京兆,速速进了宫来,耽搁一日,这西戎供来的秦艽、红花、雪莲、木香、天府、锁阳、罗布麻便没了他研究的份。” 传话儿之人方要离去,郦璟又填补一句,“便是国师那里的古籍也没有他一张纸的份。” 亲兄弟自是懂亲兄弟,据说贤王郦璃为了按时回京,跑晕了两匹马,跑烂了三辆马车。 当然,这自然是后话。反倒是郦璟把这话说给青浦,传回护国将军府之后,那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母亲和哥哥自是欢喜的,白兰苕和青浦笑得直掉眼泪。可算是有个能让洛儿读些个诗文的在京兆镇场子了。 但论愁者,青墨铮还属实算不上数儿——青洛和青叶听闻要到贤王京郊的府中学那些诗书古语的,便誓要趁着贤王郦璃回京之前这段日子,可着京兆吃喝。 ------------ 第007章 贤王曾师真仙士 国师徒儿月家子(一) 宁轩并不急着回山庄去,江湖上近来风平浪静,再没了白朝末年乱世之象。 两个姑娘家拿剑带匕的便上了街,京兆自青洛出事复又加强了治安,更不至于闹出什么旁的事端来。 东家买些个零嘴,西家买些个甜汤,累了便往茶楼歇脚。 顺着茶楼二层打眼往下一看,青洛便瞅见那对街摊铺——说是射中了靶子便能选件礼物,更是把京兆城里极不常见的白毛狐狸当做了头奖。 眼睛那么一扫,白狐通体没有半根杂毛,往哪儿那么一趴,青洛都能对那些个被晦涩难懂的史书批判的帝王报以同情。 狐狸的叫声好似被谁欺负了去似的,隔着街都能听见笼子里传来阵阵委屈呜咽。 “郡主,若是把那狐狸赢回去烤了吃,倒是个新奇事儿。”也不能怪青叶好吃,来青家之前在吃喝上吃了不少苦头,现今如何也不能短了嘴。 宁轩这两日看青叶极不对付,总觉得自家师妹遇袭和青叶管顾不周有着极大的干系。 且不说旁的,好歹青叶比自家师妹大上那么三两岁,也该对这些危险事有些个预判…… 青叶方才所言,宁轩是极想说上两句,表达不满的。毕竟饶是有缺公子,也总有些孩子气。 念及青浦所说,宁轩也不愿意触及人家那些个伤心事,心里腹诽一番,到底是没有言语。 “叶子,你不觉得把狐狸养在家里更有意思?”看着对街的狐狸,青洛放下一贯铜钱,拉着青叶便起了身,“宫里面皇后娘娘养了只长毛的波斯猫,还是自西戎新辟的商路运来的。” “前岁进宫去,我倒是看了一眼,还不如这白狐来的实在,倒是京兆城这边难得猎到……” “我听爹爹说,东北边境倒是漫山遍野的跑,可野性大的很,想要猎到活的,那是极不容易的。” 从茶楼的阶梯缓步而下,青洛今日穿的一条十二破裙,鹅黄和酒红相间,绣上了些茉莉花的纹样。 上身儿酒红的半臂,再加上缘边,皆是这时节穿着最清凉的湖绫所制。 这十二破裙和半臂青叶也有一套一模一样的,只不过颜色上用了青叶最爱的青绿两色来搭。 湖绫的一套衣裳便要至少五贯钱,绣工精致的便是十五两银子也难买,足见青家对旧部下遗孤和自家女儿的宠爱几何。 所幸白兰苕弟弟白兰亭在江南顺着京杭运河承了官营盐铁酒的生意,算是挂着皇商的牌子经营,给外甥女儿订两件好衣裳,着实不算难事。 从茶楼到对面儿摊铺,青洛便看见俩方才在铺子上射偏了五箭,箭箭脱靶的谁家书生,与摊铺主人争的面红耳赤。 “这边要十五支箭,我们三人,一人五支。” 见来了新客,铺主人当时便把原先的客人晾在一旁,堆上一脸笑意来收青洛三人的钱。 “一支二十个铜板,十五支合该是三百个铜板。” “先与我支箭看看。” 京兆城里善骑射的贵公子,或是同习文武的世家小姐并不少,这白狐可爱的紧,必少不了豪掷银钱争取。 如今倒是不少人灰头土脸离了场,世代从军的青家人自然怀疑到了箭上。 看着面前三人穿着不俗,铺主人心道:又是好一笔银钱入账,富户人家公子、小姐金贵的很,习骑射都是生怕箭羽有那么一点儿刺破了手。自是看不出弓箭有什么异样。 欢欢喜喜的把弓箭一并递上,确是未曾料到青洛方才接过羽箭,便蹙起眉头。 ------------ 第008章 贤王曾师真仙士 国师徒儿月家子(二) 青洛上手儿一摸,心下便有了决断。却原来这箭杆被铺主人做了手脚,椭圆形的切面,必然导致离弦后力量偏转。 莫看手感并不甚是明显,放到深山那群以狩猎为生者手里,更是不影响发挥。 可京兆这些个公子、小姐的,多是蜜罐子里宠大的。别说这箭杆不齐整了,便是用了别家的箭矢,恐怕都能脱了靶。 看着手里的箭羽,青洛愣了半晌——自己当时落崖失忆,师父好不容易帮着自己忆起了身世,倒是被追杀到落崖那段记忆至今尚是零星片段。 “郡主,郡主。” “叶子,你......”本想让青叶也随着射箭来赚个彩头儿,转念想起叶子大大咧咧的性子,生怕直接便对着铺主人嚷上一句,把这箭杆上的手脚直接挑明。 虽说青洛仗着身后宠爱和自己那些本事,也足够在京兆横着走。但这铺主人敢这般作为,难保背后没有什么势力。 论江湖和朝廷上,谁人背景大,青洛自然没输过。但敢在天子脚下这般行径,必是有恃无恐。与其打草惊蛇,倒不如回去把这事儿原原本本的与自家哥哥讲了,倒是能与皇姑夫朝堂里除去些毒瘤。 青洛最终以三十支箭,最后一组五箭五中红心拿了头彩。 白狐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本想吃烤狐狸肉的青叶抱着一坨软绒绒的狐狸,直接把脸埋了进去,“郡主,您今日这箭怎生脱了靶?” “你拿到手里便知道了。”青洛只笑着把箭杆的异样说给了青叶听,全然没有提起自己刻意放了水。 走出三、四十步远那铺主人约莫是听闻不到的地方,青洛这才又补了一句道:“那箭杆被铺主人做了手脚,不细看是看不出的。” “哦。” 青叶颇为诧异,平日里若是遇到了丁点不公,自家郡主早都要冲上去了,今日为何这般?“那郡主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旁默默听着的宁轩捂了嘴,顺手儿把手里的蜜饯也塞了进去,“师妹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头脑不灵光的干姐姐?” 被人捂了嘴的青叶本是不愿的,刚想挣扎反抗回去,便被口中那酸甜堵了嘴。也罢,也罢,吃人家嘴短.....待到果香刺破那一层沙甜沙甜的蜜糖壳子,整个儿漫到了鼻腔,钻到了灵魂里,“唔,这蜜饯哪里买的?” 宁轩没搭理青叶,转过头儿去叹了口气——望着自家师妹,即便是江湖上未有缺的有缺公子,也要自叹不如,“师妹,这世间可还有什么你不会?” “那是自然,五音不全,不得阵前高歌。诗文不通,哥哥总道我那字倒像是哪位世外高人画符一般模样。”说起缺点,青洛的坦然劲儿倒比说那些刀枪剑戟的擅长事儿更坦然几分。 做师哥的未再言语。师妹那字,宁轩还是有幸见过几次的,着实是......改日找青浦讨些个不伤人的说法去罢! “我过两日便回去了,倒是师妹你莫要落下那些医术研习。虽说如今百姓安和,无人愿起战事,但难保夷族何时心思有异。” “虽母亲与我,令尊、令慈皆愿你从不需用上这医术,但若有朝一日,当真阵前杀敌,犹是个自保的本事。” 看了一眼抱着白狐,没心没肺的青叶,宁轩又交待起来,“听闻贤王爷郦璃曾拜世外高人为师,医术卓绝,师妹莫要错失了这机会。” 说话间,街头好一阵热闹,却见一顶轿子顺着街奔宫里头而去,这轿子青洛看着眼生,一时间当真是想不起京兆谁家府里的轿子有这般纹样。疑惑间,倒是听见周遭百姓皆是叽叽喳喳的谈着些什么。 ------------ 第009章 贤王曾师真仙士 国师徒儿月家子(三) 方才进了府门,青洛一行三人便被青浦叫了去。 “我这次出门带了叶子一同出去,师兄也一道陪着……” 把青叶怀里的狐狸抱到了青浦书案上,青洛打算将今日上街所见说与兄长听:“不过有件事倒是要说给兄长听。” “不急。”自家妹妹急着解释的模样煞是可爱,青浦把书案上的白狐又递还给了青叶,方才继续说道,“倒是有件事要说与你们听。” 身为外人的宁轩正欲回避,被青浦拦下道,“方才我送了书信给山庄那边,正逢月家长子归京,月家想要大摆宴席,邀各家前去。” “正巧儿你来了京兆,倒不如一并去了。皆是些年龄相仿的公子、姑娘,也定是玩的来的。” “好,那我便晚两日回山庄去,也好让师妹陪着,在京兆转转,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郡主才没有时间呢,这两日晨起,郡主连武都没有练,便陪了你出去。”把白狐抱高了一点,狐狸很乖的趴着,任由青叶摆弄。 青浦本正待继续说下去,便感受到自家妹妹目光灼灼,只想着早些去凑热闹。再听了青叶这话,便想着要与洛儿聊聊,怎生贪玩耽误了习武。 “月家那孩子自小走失,前些年为国师收了做徒弟,算到身世,才算是认祖归了宗……” “这些年与国师云游四海,如今回京兆继承国师之位。多年未归,月家家里皆是宠得紧。”青浦看着面前三人好生交待了一番。 “衣饰府里皆会齐备,洛儿和叶子便莫要带着随身的兵器往人家接风宴上去了。”说罢,青浦伸手指指青洛与青叶身上带的那些个短匕、双剑之类的物什,“具数放在府里罢!” “国师是今日午时进来城里的?” “早朝时分,陛下道是国师在京兆城百里外。”微垂了眸子,不过一瞬,青浦又添补了一句,“算来午时应当是到了京兆城里,只往宫里头去了。” “那就是了。”青洛颔首,说话间还未忘了伸手摸摸青叶怀里那白狐,“今日我们在街上方才赢下这白狐,便逢了国师的轿子。” “我本还说呢,这是谁家府上的轿子,却原来是国师回京了。” 事情交代清楚,青叶抱着白狐往将军夫人白兰苕那边去了,宁轩只道是青叶做什么也不稳妥,便要跟着,吵吵闹闹的一同出了青浦的院落。 “青洛。” 哥哥叫了自己全名,虽不知是哪里又做了错事,叫哥哥抓了个正着儿,青洛还是抢在青浦说教前陈起了今日街上的事儿。 “坊市放开后,经商少了限制,这些年来倒是本本分分,未有这般事。若是当真如此……恐怕此人背后确有些势力。” “但此等行为不像是图谋大者背后指使,不过是奸商小民,仗势欺人罢了,洛儿你不必多想。” “倒是有一事,为兄要与你谈谈。” 听着哥哥三言两语分析了街上那事,青洛确觉得自己尚是涉世未深,反将这鸡毛小事,当了件大事来看。 青洛还未及反应自己做错了何事,做哥哥的也不卖关子,“与朋友交,固然不错。心性爱玩,也非错事。” “倒是你将来是要袭咱们将军府的正一品武职的。领兵打仗,非只是靠兵书那些计谋,若不勤武,道是士卒陷阵,将军拖了郦国后腿,何以交待于缴纳赋税的百姓?” “洛儿,你虽尚幼,然理不分老少。为兄今日说的,你当好生记着!” ------------ 第010章 月家安然难自若 苏氏少年自承漠(一) “若儿?若儿!”方才与妹夫谈过,转眼幺女便不知去向。 世代文墨书香,到了这一代,倒是出了月若这么个舞刀弄枪的女孩子。 平日里月若便与青家那郡主交好,月安照常不在府里,却也深知自家姑娘脾性,也不消担心。 月家如今的当家人月安照官居从二品河南府牧,承了皇恩,全家俱数在京城生活,只月安照一人赴任河南府。 此番月家长子回京继任国师之位,皇帝早朝时便表明态度,要亲临月家,参与新任国师接风宴,月安照这才返京张罗,今儿便是趁早儿来通知自家妹夫。 苏泽荀饶是官小了点儿,但待月安然不薄,只可惜月安然福薄,次子还未出世便一尸两命。 生了这般事,旁人都要以为月、苏两家必然离了心。月安照虽是心疼先妹妹早逝,到底也是未把这事儿怪到妹夫头上。 人生生死死皆有定数,便是再好的大夫也救不回命薄人。月安照不怪苏泽荀没看好自家妹妹,只怪自己没再多待妹妹好些。 至于早产夭折那孩儿,月安照是打心底里心疼,也自然知道做父亲的心中伤痛难掩,多年来也不忍提及,便也是很少踏入苏府大门。 月安照想着,苏泽荀对自家妹妹委实不错——如今长子苏承海一十六岁,苏泽荀也未尝续弦另娶。 这长子更是培养的不错,这般年纪便在去年的殿试上得了二甲第十名,就算和青家那位响彻京兆的状元郎比来,也不遑多让。 “若儿倒是不知又往哪里去了,若不是家中管着,倒是要上房揭瓦。” “今日来此多有叨扰,我且让茉儿将若儿寻来,便回府去了……”老父亲生怕女儿将人家府里东西弄坏,家里宠着惯着皆是好说,去了旁人家里,好歹不能惹出乱子来。 唤自家二女儿将若儿寻回,月安照便与妹夫继续谈起接风宴之事。 饶是多年未见,月安照却也想不出甚么可与苏泽荀谈的。 先妹过世,两家的交集也不过是膝下孩儿。苏承海已然及冠,月英又是这几年方才寻了回来……好像,委实没甚么好谈。 一语间便连抬三番茶盏,双方皆是在等月茉带月若回来,也好各自散去了事。 “爹爹!”月若与青洛一般年纪,莫看性子活泼,在爹爹面前倒是依旧爱撒娇。 “爹爹,我……” 自家女儿话音未落,月安照便站起身来,拉过女儿,生怕月若又惹了什么事端来。 “爹爹……今日端茶水那个小弟弟看着有几分面熟,方才女儿和他谈了许久,不知能否从姑爹这边讨去?” 可算是没惹出什么祸端,月安照长舒了一口气,复又反应过来自家女儿方才所说。 谁家能入屋端茶倒水、近身的,皆是主人家肯信任的,自然不好开口讨要。 月安照正待给自家姑娘讲着道理,苏泽荀便已经笑着起身道,“那小奴不值得若儿讨要,若儿若是想要寻个灵巧的,姑爹这里有的是。姑爹付了钱,若儿带回府里用便是。” “只是那小奴笨手笨脚,恐怕伤了若儿。” 如今早就没了卖身做奴的,官府更是明令禁止贩卖奴婢。如今府里上上下下合该都是些拿着月俸,随意去留的。 月若本就看着这姑爹不顺眼,听了这一句“小奴”,心下愈发不快。 ------------ 第011章 月家安然难自若 苏氏少年自承漠(二) 苏泽荀口中那小奴随着月家人离去被唤了来。方才进了门,那小奴便一矮身跪在地上,垂着头膝行往书案挪去。 被钳制着抬起头,却见那副面庞与苏泽荀有两分肖像。若是月安照此时还在苏府,细细端详一番这小奴极肖月安然的面貌,便也要不由得怀疑起十年前那夭折的小外甥是否还活在这世上。 血缘当真是可怕的东西,这份牵系甚至能让只见过姑姑画像一眼的月若,只肖一眼,便觉这小奴面熟的紧。 “莫要觉得写了篇文章与海儿,谁人便要承你的情。若非你害死了安然,海儿有母亲教导如今何至于如此。” 话毕,那小奴被一把甩开。苏泽荀更是取了帛巾来拭了手,扔到一旁去。 到如今,但凡月安照听了,都会确认这小奴的身份,便是那与先妹一同辞世的外甥,苏承漠。 漠者,清也。当年取了这名字时,月安然便不肯,生怕夫君重视长子,薄待了次子……为今却是当真成了冷漠。 幼学的孩童本应在书斋读着圣贤书,更何况京兆从四品少尹之子?日日做着伺候人的活计,还要替嫡亲的哥哥铺路。 本应当是响彻京城,风光无限,却只得俯首于父兄面前,动辄得咎。 若是苏承漠生在月家,是断然不会有如此遭遇的。但凡苏泽荀不把妻子意外早产造成难产身亡怨到一个还未有意识的孩童身上…… 可惜世间没有若是,更不可能有但凡。自幼纯孝,复又为苏泽荀控制了思想的苏承漠把母亲的死全承在了自己身上,任由父兄如何对待,也不曾生过旁的心思。 “便是我苏泽荀在世一天,也绝不可能把你这个害死生母的畜牲当做儿子来看!” 下手儿的人儿未有回应,苏泽荀全当做是无声反抗,言语之间尽是诛心之言。 此时此刻的苏泽荀尚不知有一日,自己恨不得回到此时此刻,把地上那孩子拥进怀里,将一切都弥补回去。 然而,苏泽荀此时显然还不肯放过面前的幼学孩童。 “今日你这畜牲还妄想骗若儿那孩子把你带走?” “这一切皆是你欠安然的,只要你在世一日,便永远偿还不清!” 只是口中的怒骂显然难解苏泽荀心头之怒。抬手拎起书案上的茶盏,半盏凉透的茶直接泼了苏承漠一个淋头。 纯孝没有换来哪怕一丝饶恕,心头的酸涩泛起,苏承漠眸子里的苦楚确是做不了假。 “何时我与你说话,竟允你不回应了?”莫看苏泽荀是个文官,对待自己这“儿子”,却是轻则拳脚相加,重则棍棒鞭笞。 这般对待,自是绝非寻常人家对待儿女所为。如今律令严明,便即是富贵人家对待拿了月俸为家中工作的,也是断然不敢如此。 “大人,奴不敢。”出生便“夭折”了的人,怎么会有户籍?母亲去世,父兄不认。苏承漠在郦国的身份,便是摆不到明面上的黑户。 被苏泽荀一脚踹到右肩,苏承漠不自觉的向左侧倾倒。还未来得及直起上身,便听见父亲自桌案抽屉里取东西的声音…… 苏承漠深知今日又不能善了,默默垂了眸子,掩去那份对亲情的渴望,本应灵动的眸子,空余下空洞无神的双目。 苏府门外,却是另一番光景。 “爹爹,爹爹,那小公子若儿看着当真是眼熟,和爹爹都有几分肖像呢!” 月安照从未怀疑自己那外甥还再人世,自然只觉得自家姑娘不过是见那小孩子顺眼罢了,只拿着手里的吃食哄着。 “与你姐姐茉儿分着吃些,回了府里,叫你娘亲亲自督着府里的厨娘做鱼与你们姐妹二人吃。” 只觉得爹爹没听进去自己的话,月若心下打算着——改日唤青洛陪着,往苏府里再看看那小公子去。 ------------ 第012章 孟氏墙头明阳过 苏府檐外寂雨落 (一) 这几日孟家上上下下皆是不好过。 孟箐孟二老爷,那日打宫中回了家,本就忿忿,谁知方入了府门,便听闻侄子孟明际出了孟府,也不知去了哪个酒肆,惹得人家舞女硬是要悬梁自尽。 自门生郑知岑那里听了这遭事,孟箐急火攻心,当时便病倒了。倒是皇上郦璟当即就派了御医进到孟府给孟箐医治。 孟明际父亲孟郬为国捐躯,做妻子的悲恸伤身,次年冬日里便受了风寒一病不起,不及年节便撒手人寰。 侄儿幼年失了双亲,孟箐心疼之余,也未放松了教育。奈何那些圣贤语就仿佛进不到孟明际的耳一般,任孟箐如何,也不见孟明际有所改观。 那日孟明际方才回府,便被孟箐差人带到孟郬夫妇牌位前跪着思过。 半个时辰过去,孟明际也只是低着头,只字不语。 孟箐知侄儿习武,不愿祠堂里的阴寒伤了侄儿的身体底子,复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又差人送了碗姜汤,把孟明际唤入房内。 “你可知今日人家清白姑娘因你之过欲自尽寻死?”靠着玉枕半倚榻上,孟箐咳了两声,面含怒色,以手猛敲床榻,“你可知你那些轻浮行为,险些害去人家性命?” 孟明际进屋,方才要跪下身去,便早被孟箐唤了起身,此时既不承下过错,亦不辩解,依旧低垂着眸子,不加言语。 “咳咳咳……” 虽说是朝中老臣,孟箐也不过四十有三的年纪,但本就着了暑热,又为侄儿这么一气,到底身子是不舒服的紧。 “先兄阵前杀敌,庇佑大郦江山百姓,以身殉国。怎生有了你这般……” 孟箐气的够呛,又是连串的咳嗽声响起。咳嗽声停了,孟箐心中苦闷,不由得长叹一声,也未等来孟明际回应一声。 “叔父。”孟明际奉了盏茶,浅唤了孟箐一声,除此再无它话。 看着面前一身靛青锦衣,头上簪了花,腰间挂了香囊的侄儿,复又嗅到那自孟明际进了门便四散开的酒气,为叔父的终是不愿再让侄儿如此这般下去。 孟明际做了这般事出来,且不说什么败坏门庭,便是有朝一日自己也不在人世,孟明际这般,孟家何以复存? 为叔父的狠下心来想要给侄儿一个教训。读书人那套轻描淡写的惩戒显然是管不住孟明际的,倒不如送到军营里去——若是犯了军法,自有人让他长记性! “来人,把公子请回屋去,将近来习的书抄上百遍。” 唤了人来,孟箐看着面前的侄儿嘱咐道,“书抄不完,便莫要想出府去的事了。何时抄完了,何时明白了,便去青家军里待上两年,磨磨这性子罢!” 孟明际可能未必会在事上认错,但叔父如何罚,便都承着,从不言不。 “是,叔父。” 转身退了下去,也不消人来“请”,径自回了屋。 “知岑啊……”心仪的门生进了屋门来,孟箐望着素色的天花,疲惫之色难掩,“我愧对兄长啊!” 这边孟明际方才遣退了众人,便取下簪花丢在一旁。 捻起衣袖轻嗅,复又放下。孟明际嘴角藏着两分自嘲。 暮色将锦袍的色彩映上孟家府邸的灰墙,望着窗外久久不语的孟箐便见郑知岑踉踉跄跄,也不顾得什么君子仪容,便冲了进门。 “孟大人,公子……公子又翻墙出府了。” ------------ 第013章 孟氏墙头明阳过 苏府檐外寂雨落 (二) ️且不提孟明际复又翻墙往了哪里而去,倒是月若自苏家回来的第二日,便正门入,墙头出,拉着青洛便往苏府后院跑。 “月若!”青洛停了脚步,说什么也不肯跟着月若往前走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急急忙忙便往外奔。” 叹了口气,月若这才将前番往苏家的见闻一一据实说了,默默盯着青洛,只等个回应。 有了自家那遭子事,青洛早不似前年那般幼稚,将兵书里的全放在纸上。不论官场上,亦或是仁义道德背后那些腌臜,青洛也知了不少。 听罢月若所言,青洛心下有了猜测,“莫非你那表兄尚且在世?” 月若望向青洛的眸子猛然睁的大了些,继而沉思片刻,方开口道,“我们且快些走。” 青洛知月若也是个伶俐的,这般端倪自不可能看不出。 一路往苏家而去,月若半晌儿忽地开了口,“我四岁那年在祖父书房里见过姑姑画像,如今隔的久了,记忆便也模糊。” “而后祖父去世,院落便上了锁……”拉着青洛疾奔的月若停下步伐,原地站了。 “自姑父家回来,我本是不敢肯定的,只觉那小公子面熟的很。便特地借着寻书的缘由,往祖父书房去了一趟。”说罢,月若微微瞥眉,“那小公子果真与姑姑有七分肖像。” “你可想过与令尊言说此事?月伯伯绝非迂腐之人,断不会将当年那事怨在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府中上下……便是全京兆,皆以为表兄早夭,与姑姑一同去了。如今无有实证,自是无人敢信。” 月若这话说的自是有道理。若是无凭无据的,月安照便带了人往苏家府邸好一番搜寻,莫说落了苏家面子,便是月家也落得个仗着官职欺压下官的名声。 且不说若是苏承漠当真随着母亲一同去了,便是打草惊蛇,反倒害苏承漠白白丢了性命。 月若不敢做这傻事,只好暗地里去再寻那小公子一番。若是亲口认了,月若便想方法先将那小公子带出苏府才是。 言语间,已至苏家府邸。照例翻上墙头,顺着黛瓦疾行。 “洛!”一眼便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月若正待指给青洛看,便见青洛已然翻下墙,进了苏府里去。 六月里的京兆城实在是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便是站在那里,待上半炷香的功夫,也要让人汗流浃背。 更何况此时于露天打扫?便是不害了暑热,尚是好的。 冬日里恼人的单衣,到如今反倒成了苏承漠难得的救赎。汗水顺着鬓发淌至地面,方才落地,便被太阳蒸干了去,可怜的人儿却是连拭汗的功夫都难得。 本应该初具少年模样的苏承漠,如今身量倒是还比不得月若,便是藏入灾年的难民堆里,也不易分辨的出。 一片阴影……两片阴影。 苏承漠手下不敢停了洒扫,却不由得微微打起颤来,佝偻身子,感受蜷缩带来的安全感——确是以为何时又做了什么,惹得大人与公子不快。 “你……” 听出声音是那日来的月家小姐,苏承漠僵着的身子才算微微直了起来。 月若带着青洛绕到苏承漠的面前时,苏承漠依旧低着头。 云划过天上的太阳,映入月若眼中的光也跟着颤了颤,“你可是姑姑的孩子?” ------------ 第014章 孟氏墙头明阳过 苏府檐外寂雨落 (三) “奴不敢高攀月姑娘。” 此言一出,莫说月若,便是青洛,亦是蹙了眉,张口不知如何言语。 “你是安然姑姑的孩儿,我的表兄。” 月若不再给苏承漠自轻自贱的机会,将话一字一顿的说给了苏承漠听,“你是承漠表兄。” 即便是亲近的友人,也总是别人家的家事,青洛到底不好胡乱掺和,默默立在一旁,由着月若自己处理。 “月姑娘,奴无名……”眸中的光与希冀早被父兄日复一日的磋磨尽数抹去,苏承漠亦是将母亲去世的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 “月姑娘想来是认错了人,奴卑贱,不敢攀附。” “苏公子早就随着生母去了,月姑娘节哀……奴还有工要做,请月姑娘和郡主早些回府罢。” 听苏承漠直接唤出自己身份,青洛愣了半刻,便听苏承漠复又添补一句,“奴那日在街上见了郡主一面,故而认得。” 眸里点上笑意,青洛颔首不语。苏承漠哪里可能名正言顺的出了府去,复又恰巧见了自己? 方才那抹云悄声捎来了天际一片阴暗,雨还未至,风已然悄悄吹进了空旷府邸。 苏承漠不肯承认身份,月若自然也拿他不得办法,看看苏承漠,又看看青洛,好一阵起急。 “郡主和月姑娘请回罢,这般入了苏府,到底是不合规矩的。”见惯了苏承漠的卑微模样,到不知尚有还有如此一面。 无功而返,月若无奈的紧。被直接道破了身份的青洛,也不知如何是好。 旁人的家事,苏承漠又不肯承认自己身份,如何也是不好和自家父兄说的,还要月若自己想办法。 况且苏承漠身上还是有几分武功傍身,若非情愿,苏家父子一对文弱书生,当时拦不住的。只是这苏承漠的武功不知是何处习来,倒是不似官家儿女习来防身的功夫。 “若妹妹,我们且先走罢。”天将欲雨,院里落叶眼见着又要让苏承漠废上好一番功夫,月若出来良久,又要家人忧心,青洛便决意拉着月若回家。 “可……” 雨眼见着已然在地面绽开,月若忧心苏承漠就这般冻坏了,偏生要将随身携出来的件油衣给苏承漠披上。 “月姑娘,这恕奴不能受。”侧开身子,苏承漠躲过了月若伸来的手。 “既叫我声郡主,叫若妹妹声姑娘,便接着这油衣,于我们而言,左右也不过是些银钱的事。” 月若不善言辞,又比青洛小了两月生。青洛虽觉得这油衣给出去,许是一遭祸端,但到底是友人一番心思,若是当真惹出了事,月若下番便不会这般强要苏承漠收了。 一如来时,青洛与月若翻墙出了苏府,只留苏承漠呆立在院中央,怀里抱着那件油衣,望着月若身影消失的方向。 这是苏承漠头一次感受到亲情——想来还是月姑娘不知道自己害死了母亲……夫人罢,不然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这般罪人的。 那油衣苏承漠没有动,藏在衣服里,生怕淋了雨,在自己那阴潮的住处便发了霉去。 雨这般大,也没有掩住京兆的暑意。苏泽荀正在书房里等着儿子的轿子回来,早就让家丁备好了热汤候着。 后院没个避雨的地儿,只苏承漠一人依旧拿手捡着叶子,旁的家丁早就往屋里避雨。 一道身影晃过,落在苏承漠身旁,停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因由远至近的脚步声而隐入雨幕。 ------------ 第015章 花簇正中月清濯 百草向阳梦蹉跎(一) 这两日衙门方才抓了个女贼,倒也是稀奇。不知牢里关押问出了甚么,今日正要提审,青洛清早便想带着青叶一同凑热闹去。 只可惜午间便要往月家赴宴,晨起练过武,青洛便被拉去梳妆。 皇帝亲临的宴席,有官职的,自要按制来穿。 五德王朝之说自千年前有之,正因五行当中水克火,如今郦国取代了白朝,算下来便当属于水德王朝,故而以玄色为尊。 上至天子、皇子公主,下至郡王、县主,服饰皆是以玄色为主。 虽说青初云乃是青家养女,未有生身的血缘,但到底也是族谱里青家认了,官府户籍里定了的青家人。自姑奶奶这里算,青洛这郡主的身份也绝非是皇帝郦璟乱安的。 如今青洛尚幼,自未有旁的官职、诰命,便依了郡主的身份赴宴。 为了赴宴,仅穿好这一身合乎郡主身份的冠服,还不提梳妆绾发,便折腾了青洛一个多时辰。 作为护国大将军夫人的青洛之母白兰苕,也是少不得一品诰命那一身行头。 头戴点翠牡丹珠翟冠,身着云霞雀纹云锦褙子,脚上一双穿珠金线云纹凤头履,好不华贵。 倒是京兆六月里如此打扮,真真是更添了几分暑热气来。 所幸如今郦国律法不似白朝那般轻女子,亦算是免了一身冗服之后,那只图男人一时喜乐,便自小委屈出的三寸金莲。 母女俩还未整理齐备,青墨铮那边也属实是不好受——平日里带兵打仗也好,在府里与妻儿共度岁月也罢,几十年来随便惯了。 逢了年节,当今圣上郦璟多是只在宫里头摆家宴,众臣皆被放回家去过节。 贤王四海云游,难得回京兆一趟,便是算上先帝贤妃、淑妃之女,合来没个十人八人的家宴,青家人入宫,也不消穿得这般繁复。 如今一身武将朝服在身,青墨铮颇是拘谨。窥镜自视,青墨铮更是只觉处处变扭。 “夫人那边好了么?” “还未……将军莫动,这玉带还要别在腰间。” 任由家丁鼓弄着衣饰,青墨铮梗梗脖子,捋捋衣袂,复又抬起手,压一压衣领,只想宴会莫要开了才是。 这般此一比,平日里需得上朝的青浦那边恐怕是最轻闲自在的了。 今晨的朝服便穿在身上,补了半个时辰的觉的青浦便起得身来,开始张罗今日贺礼。 东西自然是早就备好了的,白夫人弟弟白兰亭早就自江南一带购了些稀奇物件送来了将军府。 与青洛同辈的白家女儿白霜染在江南那边随了个斫琴琴师习琴,这番白家便也特地购了三把古琴,一并送到了将军府。 当中一把锦布裹了的伏羲琴用料讲究,琴身以川蜀蜀州县房梁上的老桐木一体成琴,琴弦亦是特地选了苏湖吴县的桑蚕丝线当做原料。 金丝楠木的岳山,配上翡翠琴轸,若非国师乃是玄门道人,这岳山上定是要镶金点缀了。 工艺这般讲究,虽非什么南海珊瑚,东海珍珠,作为将军府送给新任国师的贺礼,到底也不失体面。 说起这伏羲式的琴式,便要提起隔过白朝的鸿朝,鸿朝鼎盛时期有名琴“九霄环佩”,后因战乱消失世间。 这九霄环佩琴历代主人无一不是封侯拜相,千古流芳。伏羲琴式亦随之闻名,叫文人雅客争相竞购。 这般琴送与新任国师,想来于人于琴,皆算不得埋没。 万事齐备,只待乘上轿子往月家府邸赴宴,便听街上又是好一番喧闹…… ------------ 第016章 花簇正中月清濯 百草向阳梦蹉跎(二) 虽说孟箐作为守旧派,与月家在朝堂上实属不对付,但皇帝的面子在那里摆着,孟箐拖着孟明际,便来了月府。 方才见孟明际捧着贺礼踏入府门,府里家丁便传与月安照听了。 “茉儿,若儿,记得离孟明际那小子远些,京兆城里的纨绔只数他了。”拉过一双女儿,月安照好一番叮嘱。 月安照不是迂腐人,但也断然看不上孟明际这般不学无术,拈花惹草的,“前两日城东那酒坊的舞女便被逼的险些自尽,谁家好儿郎能做出这般行为!” 说起来,毕竟是文墨世家,虽出了月若这么个好武的,月茉却是京城闻名的大家闺秀,行事大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好生点头,福了身,月茉这才离开。 倒是月若,哼哼哈哈的应了,心里却满不在乎——便是那纨绔来了,也不过是一掌劈过去,到叫他哪里寻胆子再祸害人家姑娘! “阿嚏。”孟明际早就被人背后骂的习惯了,除却叔父平日里的念叨还能被听进去,旁人说什么,也不过耳旁风。 京兆高官多,小辈里纨绔子弟自也少不了,孟明际便即混迹其间。 “西边方才开了家酒坊,里面那舞女说是教坊司出来的亲自教的,改日砸些银钱,春宵一度……” 皆说人不可貌相,莫看这白面公子,一身锦袍青衣,倒也能说出这般言语。 孟明际嘻嘻哈哈的应了,眸子里没有半分笑意。委身其间,心下也不知想着些什么。 众人落座,月英随着皇帝的轿子一同进了月府。 虽是弟子归家的大宴,老国师依旧未至。 皇帝本打算大办的国师继任仪式被老国师以劳民伤财为由否了,只道是一国之师,非为名誉。 故而将月英交到皇帝手上,老国师便南下寻座有缘之山静修去了,如今也不知到了何处。 宾客贺喜,帝王上座,莫看如今月英不过十五六年纪,到底也无人敢失了礼仪。 “父亲,母亲。”揖礼拜过父母,月英施然入席。 常年与老国师生活,月英极其规矩,不若那边青洛好一阵哈欠,青叶忙着吃喝,更不似那边一群纨绔推杯换盏。 玄门中人席间不语,皇帝见月英落座,自是未再开口打扰。 月英的接风宴,自不会有不长眼的摆牛肉、大雁之类的物什入盘,倒也不用忧心。 行如风动,坐似盘松,一饮一啄,好一个风光霁月贵公子。皇帝郦璟看了,心里只盘算着怎么诓回去做女婿。 岚儿那般文武双全,少有治国谋略,若真寻个少年郎配了,除却青浦,便也只剩下这月英堪堪配得上。 老父亲心中自家女儿自是举世无双,决不能白白便宜了谁家小子去。 “国师继任乃是大事,这般草草……” 郦璟坐在主位,心里正盘算着给自家宝贝女儿找个配得上的女婿,底下愣是有不长眼的就这么张了嘴。 抬眼一扫,是夜家那不省心的,“今日乃是新任国师接风宴,休提这些旁的。” 夜淑妃当年便是如何也不肯听兄长之言,偏生要与范贵妃为伍。 郦璟登基三年,夜辉煌自知有了庶妹那一遭,君臣定有隔阂,便即告老还乡。长子名唤夜玉苍,如今留在朝中,任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夜玉苍既无父亲的知进退,更是与守旧派混到一起。若非当真有些利民的建树,郦璟一早便想贬了官,踢回家去。 揉揉眉心,这下除却青家一行,便是郦璟也不愿意再待。 ------------ 第017章 花簇正中月清濯 百草向阳梦蹉跎(三) “便是那番的歌女是贼人,此番的舞女你又如何解释?” 宴罢,辰时那会儿街上喧闹的源头便也传到了众人耳中。做叔父的看着面前不学无术的侄儿头疼的紧。 “小小年纪,竟还要与那些纨绔学着喝花酒……” “你若是胆敢去,叔父我便是打断了你的腿,后半辈子尚是养的起你的。” 孟明际听了,不曾解释,只留叔父吹胡子瞪眼,亦是无用。 前两日方才狠狠心想要把侄儿送去军营里的孟箐,这两日又变了主意。 当年先兄便是在战场上送了命,虽说现今国泰民安,但孟家到底赌不起断子绝孙的可能。 思来想去,孟箐终是不敢把家里唯有的子辈放手出去,“军营你也不必去了,明日起,叔父我便按祖上的定的家规管教与你,若有不端,依家规处置。” 听了叔父所言,孟明际眸里的光复又暗了几分,手把本就容易出褶子的丝锦袍袖攥得褶皱。 面前的侄儿肯紧张,孟箐也算是舒了口气。好歹家规高悬,孟明际有所畏惧,亦能收敛几分,不至于让先兄九泉之下难以瞑目。 别过头去,孟箐生怕见了侄儿如小时候先兄先嫂故去时那般泪眼,再融了他这好不容易才硬下来的心肠。 叔侄二人虽是心思各异,却有一天得以殊途同归,却到底是古稀暮年,相望泪眼。 宴罢客归,饶是宾主尽欢,也要主家废上好一番功夫,收拾了残羹冷炙,将席间事物一一归位。 青家父女为皇帝郦璟捎入了宫里,贤王方才便派人传了信儿,如今已然进了京兆府辖内,郦璟自要提前安排一二。 到宫内落轿处前,在轿子里好歹还能休憩上一盏茶的功夫。 倒是月家人,自寅初便忙了起来,如今已过了未时,还不得片刻歇息。 “兄长,你可能教我些术法?”青洛平日里总读些星象、山川的古籍,一来二去,月若亦是起了兴趣,“便是些寻物的,平日里常有寻不到的,倒是好生占了时间去。” 月英与国师四海云游,哪般姑娘皆是见过的。江湖与玄门的姑娘皆如月若这般直率,倒是比高门府邸里那些尚守着前朝遗俗的姑娘家好相与的多。 自打进了京兆府,便少见这般洒脱姑娘。不少高官家的深宅闺秀皆是往月英身旁靠,只盼着借此得了月英这国师青眼,带着自家平步青云。 自家妹妹率真,委实让月英欣喜,笑意挂上眉梢,原本清冷面庞,亦是吹上了人间烟火色。 “倒无什么不可,不过是寻个物件,也不是什么害人的术法。往书房里取了纸币,为兄与你写了便是。” “倒是平日里也不消寻些什么,若是当真找不见,倒不如长长记性,放在何处。”月英看得出自家小妹有困惑难解,可月若不问,月英自也不主动提来。 “多谢兄长。” 面对多年难见一面的兄长,月若到底还是有些生疏。更何况月英周身那股出尘的清冷气,更是拒人千里。 方才走出两步,月若便即回过头来,颇有些拘谨道,“只是……兄长,平日里府里素用些荤油,可消与母亲说了,叮嘱一番?” “不必,过了廿四便无妨了。”看着自家小妹,月英难得浅笑。 前任国师师承正一道,不同于京兆府这边的全真一脉,正一道士不消观里常住,不消禁荤腥,亦不消与断俗世姻缘。 若非如今正处六月,乃是雷斋之月,今日宴上月英亦是不消忌荤腥的。 过了廿四,出了雷斋月,除却牛、狗、大雁、乌鱼、龟,月英便没有什么禁忌了。 ------------ 第018章 璃王欣归席师座 璟皇寞久伴帝祚 贤王郦璃原本早两日便应该到了京兆府的地界儿,可巧儿在太原府逢了前任国师,拿药材换了个调理体寒的方子来。 这方子也不是为了旁人讨的,贤王此举正是为了郦岚。 当朝圣上与皇后育有一子一女,长女郦岚尚在母亲腹中时,郦璟便为听信谗言的亲父贬为庶人。 当时的前太子妃,如今的皇后,怀胎三月便为安王党羽追杀,在郦璃掩护之下,一路逃至东北郡境内。 如此一来,郦岚自出生便带了体寒的毛病,所幸年少习了些武功,大拟于常人无异。 如今贤王郦璃归京,教两个是教,教三个自然亦是教——平日里自习诗书、武艺的郦岚也一同被交与了贤王郦璃。 “皇兄,信中说……” 贤王郦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自家皇兄堵住了嘴,“国库里有的药材你尽管取。” 也罢,拿人家到底手短,“那皇兄需得与臣管教之权,一个个金尊玉贵,到叫臣这师父如何教导?” “允了,允了,近来崇儿当真叫我头疼。”郦璟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岚儿如他这般年纪,便已然能与我写上策论来了。” “平日里的折子,岚儿也能帮上一二……” 提起郦岚,做父亲的心中总有愧疚。自小体寒,无数太医诊过,只道是但凡再有差池,恐怕终身难孕。 如今郦崇虽是有治国之才,但到底没郦岚踏实。便是脑子再灵光,莽撞毛躁的行事,比起做帝王,倒更合适能臣之位。 即便如今下了女子可入仕的召令,但到底根深蒂固的陋俗改不了。欲使郦岚继承大统,本就不易。可若是郦岚难以有后,这帮大臣自是如何也不肯了。 到底还是自己未有能力,害得妻儿如此,郦璟心头发闷。 “皇兄,殿下的本事臣回京路上也有所耳闻,雨水方过,一场春寒,东北郡安龙县那边害了冻灾,倒是殿下出了主意,这才解了一方危难。” 看得出皇兄愁虑,郦璃也是不劝,“到底殿下年纪还小,再加之自幼聪慧,复又为皇嫂与公主疼宠,莽撞也是自然。” “便是岚儿迁就惯了他!”提及此事,郦璟便是无奈,“四岁那年,冬至方过便敢去湖上冰嬉,若非岚儿及时见了,如今……哎!” 便是皇家,为父母的亦是希望孩子得以扛起江山百姓,到底要求是高了些。这点郦璟心中清楚,却也不得不如此要求于郦崇。 正如青浦那日与青洛所说,家国百姓之重担不得不扛,便不能有半分心生懈怠,不能有半分任性随意。 平民百姓最欲来世生身帝王家,却不知帝王家亦有难解的悲哀。生身帝王家,少能有郦璟与贤王郦崇、青家这般关系。 便是郦璟日日望着与皇弟、青家子辈亲近,却也深知,若非这般若即若离,持礼有度。也难保那一日自己在皇帝之位做的久了,便开始疑心功高盖主、忧心军权旁落。 “你今日便在偏殿歇下罢,舟车劳顿,晚膳已过,酉正我便传些你平日里爱吃的。”尽管心中清楚,到底君臣界限隔出疏离,郦璟依旧不摆起架子。 “皇兄还是陪皇嫂罢,不必专门陪了臣。”郦璃细抿了口茶,“此番臣回京兆来,便是要待上三年两载,不必刻意……” “自是少不得你皇嫂。”郦璟正色,掩了嘴角笑意,心道:自己这弟弟自小便是如此,倒是与青浦没什么两样,“你皇嫂倒是比我还常念着你几分,怎得少的了你皇嫂?” “且先去偏殿换身衣裳,到了酉正自有人去唤你。” 看看自己匆匆往京兆赶来这一身平日里种草药时穿着的布衣,贤王郦璃也自觉不妥,忙告退去了偏殿。 ------------ 第019章 郦十六身在未为祸 夜嘉芙心扉与言说 贤王郦璃沐浴更衣,虽未着朝服,却亦是一身合制的玄色衣袍。 内里乃是件玄色素缎制成的交襟襦衣,搭上件银竹纹花软缎制成的襦裙,腰间拿云海浪涛的缂丝裙带系了,复又在外面披了件松鹤织锦的大氅。 墨发高束,当中一支玉簪将头发具数拢了起来,便是鬓角也未有一根乱发。 见了弟弟这般模样,郦璟也不免忆起当年…… 曾几何时,母后尚在,弟弟便同如今崇儿这般,于母后和自己宠爱之下成长,亦曾如崇儿般质疑循规蹈矩。 物是人非,岁月却到底把当初的二人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郦璟不愿拘着弟弟,一道莲花鸭签特地做给郦璃,吃罢,闲谈几句家常,便预备着将人放回偏殿休息去。 “皇兄……臣,这几日可否去见见……” 郦璃欲言又止,皇帝郦璟眸中亦是含着几分复杂。 “左右也是血亲,如今年纪也时日无多,璟,你们兄弟二人一同去罢。”皇后夜嘉芙在一旁开了口,此间未有旁人,众人却皆是同打哑迷般提起那人。 说起来,今日宴上惹皇上不快的那位夜玉苍与夜嘉芙尚且有几分亲缘上的联系,当初夜辉煌告老还乡,也未尝不是为了帝后和睦。 夜辉煌有一嫡亲的弟弟,名唤夜灿炎,当年随着青家军一同打下了郦国的天下。 当是时,郦国方立。边境诸国欲趁虚而入,夜灿炎便随妻子秋家一家戍守边疆。留下如今的皇后夜嘉芙,便战死沙场。 自古外戚与皇帝之间的权力之争,无异于相权、储君与帝王专权之间的矛盾。便是无心,也难保有一日生了嫌隙。 夜辉煌在此事上看得通透,早早便退出了官场。至于青家,先皇太后已故,皇帝又需青家练兵戍守边疆,便是外戚兵权在手,亦与如今亲政的郦璟构不成威胁。 且说这边皇后夜嘉芙的话说出口来,在场三人皆是愣了片刻。 “自幼子琦便遭厌弃,到如今,我看倒是不必了。”按理以皇帝郦璟待郦璃而言,本不可能以字相称,显得这般生分。 奈何“璃”之一名本就是先皇后与先帝离心而得,只这“子琦”一字,乃是先皇后早早为郦璃备下,为兄长的郦璟便也常以此相称。 “便是如此,也不必这般。”许因自幼失了双亲,皇后夜嘉芙对亲情很是看重。 “便如前朝夜玉苍那般,亦是本宫伯父之子。饶是本宫再看不过,到底也是本宫堂兄。” 皇后夜嘉芙不再以我自称之时,往往便是皇帝郦璟不得不听之事。 长叹一声,放下手中银箸,郦璟方才要开口,夜嘉芙便继续道,“我知你要道什么……” “皇家薄凉尽人皆知,自古皇家便不缺负心之人。但到底在万民唾骂之中,你私底下保了这份亲情。” “莫说什么生不如死,辗转难眠,若你心里没了这份血脉之情,与你不愿成为那人复又有何异?若是当真那般,我如今定是早便离你而去。” 话到如今,夜嘉芙依旧未曾言明那人身份,但席间三人皆是心照不宣。 “若是母后尚在,亦不愿你兄弟二人留了毕生之憾。” 皇后夜嘉芙说罢,便是不再言语,郦璟亦默然良久,忽而起身唤道,“掌灯。” 夜色中,便只见两人着玄袍疾行,手自掌灯,不知往何处去了。 ------------ 第020章 自古皇家多凉薄 而今帝王长践诺 郦国皇宫里头,虽不至于到了通明如昼的地步,却也好歹得以看清前路。 皇帝郦璟与贤王郦璃各自提了盏灯在手里,两簇光便一路从紫宸殿曲折回转,过三清殿,越太液池,到了清思殿附近。 自郦璟、郦璃二人离了紫宸殿,皇后夜嘉芙饮尽杯中清茶,凤辇便一路浩浩荡荡回了清宁宫…… 郦璟信守总角之诺,如今阖宫亦是仅有皇后一人。因而太极宫过了太液池,便鲜有人踏入,周遭宫殿更是并未燃灯。 待到两盏跳跃着的烛火消失于夜色之中,清思殿便只余下一片寂静。泛蓝的月光洒满清思殿庭院,更添几分肃萧。 手已然抚上门扉,轻叩一二,门内无人应声。半掩着的门扉,轻推便可径自而入。郦璟却如何也未推开,只默立原地,直叫人急恼不得。 所幸,不及半盏茶的功夫,郦璟复又叩门,不待人回应,便推门而入。 郦璃紧随皇兄身后,跨过门槛,进了屋内。回身掩了门,方才察觉屋内竟如清思殿庭院一般昏暗。 屋内老人于榻上起身,秉了烛火,将屋内灯烛一一点亮,笑意挂了满脸,风霜刻下的沟壑亦没了尖锐棱角,端是一副和蔼模样。 “父……父亲。” 郦璟不曾张口,倒是郦璃先唤了一句。 丽元二十年,先皇后青初云被先皇郦十六褫夺封号之时,郦璟尚为太子,于社稷无过,只凭嫡庶身份,先帝郦十六便是意欲杀之,也好歹要编个由头。 以至于郦十六心头不满皆是倾注郦璃之身,那时的先皇对郦璃是动过杀心的,若非郦璃及时离了京兆府,往边境而去,恐怕那时便已然丢了性命。 诗书古理,便是郦璟、郦璃这般心存变革新思的,也逃不开君臣父子情义——换言之,何时何日父杀子,于旁人眼中到底尚可受之,若逢大义,更得“大义灭亲”之名。 而倘若以子弑父,便是千年万载,如何缘由,恐怕亦是鲜有人得以接受。即便山河社稷,亦欲求两全之法。 郦璃语罢,屋内三人俱是默然良久。 先帝郦十六自知成王败寇,若非郦璟心中念着血肉至亲,如今自己何以年近古稀? 但到底帝王薄情于郦十六身上尽显。饶是郦璟这般,郦十六望向郦璟眸中尚难看出三分爱怜。 郦璟方才出生之时,帝后和睦,想来郦十六亦是欢喜。而后十余年,恐怕早便耗尽了那份父子天性,只余自古帝王与太子之间那份不得善终之缘。 “夜深了,秋冬需的物什朕自会遣人送来。” 见便见过,郦璟如今看着昔日里明堂叱咤的父皇,到底也再没什么可说。 转过身,对着茫然失措的弟弟,郦璟言语多了几分柔软,“子琦,你若是愿意,便诊诊脉罢。” 郦璃颇有些恍惚。如郦璟一般,那些隔阂早便深深刻在脑中,杀母之仇与血亲父子之间的矛盾,真真叫人头痛。 平安脉请了,先皇早些年征战沙场,身子骨到底硬朗,若是无了旁的,便是这般再活个一二十载亦不是难事。 但一朝自顶峰碾入尘泥,此等落差郁结于胸,如今的先皇,不过五载,恐怕便会驾鹤西去。 推门将出,郦十六于榻上开了口,“我当年是负了你母亲,但最是无情帝王家,有朝一日,你亦会如此……” “朕与嘉芙举案齐眉,谈何相负?” 郦璟并未回头,与郦璃一同取了门外提灯,往来时路上去了。 ------------ 第021章 崇文馆里诗词朗 太液池畔琴声扬(一) 天方破晓,卯初时分,青洛不情不愿的走到如今还无人入主的东宫。 “郡主,崇文馆在这边。”前方领着的侍卫乃是军营里选拔出的苗子,对青家人以及这位郡主自然有所听闻。 “嗯。”青洛颔首,随着侍卫的步子快走了几步,青叶便紧跟在后。 下身一条靛蓝杭罗与霜白如意纹妆花纱叠织成的裤子,外层的妆花纱随着青洛前行飘飖,塑出周遭风之形状。 复看上身那件群青云鹤纹杭罗褙子,藕荷色的蜀锦包边更是平添了几分贵气与雅致。 且不提与皇室的关系,单靠青洛母亲白兰苕那嫡亲的弟弟白兰亭一家在江南的生意,青家便不缺这些各地来的好东西。 青家更是从不亏待青叶,一身衣服除却没有郡主这重身份,穿不得玄青之色,从料子到制式,与青洛的一般模样。 “郡主,崇文殿便在前面,若是郡主打算在附近转转,属下便先行回去复命了。” 离着崇文殿尚有二十来步的样子,那侍卫见青洛不情不愿的模样,心下虽不敢腹诽,却也知道这郡主恐怕并不打算现在便进了崇文殿去。 “好,我这便进殿去,你且回复命罢。”青洛不愿给那侍卫添麻烦,疾步往崇文殿走去。 还未跨过门槛,便见庭院里郦岚已然寻了处石墩半倚着。 “洛儿妹妹,皇叔父还未到……”郦岚与青浦只小两岁,如今已然是十而有四的年纪,豆蔻年华的姑娘家,复又是文武傍身,便是谁家男儿来了,亦是要自愧不如的。 自郦岚这里,心知皇叔父郦璃绝非那种能误了时辰的人。便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也定然心中提前有所打算,不会在头一日便不守时。 本就是来与自己众人讲些圣贤书的,若是头一日便迟了,哪里还会有所威严? “嗯,那我们便在这里等先生罢。”师者为师为父,还未正式拜师,青洛便只唤郦璃一句先生,“或许先生先去处理了什么旁的事。” 说话之间,青叶已然自寻了一处坐着,问过青洛可否需要,便拿着糕点径自吃了起来。 若是说起来,青洛和郦岚此前并未见过几次,更何况那时青洛尚幼,还不懂什么旁的。 自青洛坠崖失忆至如今,青洛与郦岚二人已然两载未见,此番目光交错的刹那,皆是微微一笑。 无论青洛,亦或是郦岚,心下具是明了,对方绝非空架子。 “嗯,想来皇叔父应是有什么打算。”青洛只是听说宫里面那位皇子殿下郦崇气走了不知道几位先生了,身为郦崇的亲姐姐,郦岚深知那弟弟有多难缠。 换言之,郦岚亦想如郦崇一般肆意,却深知自己身为皇家长女,父皇又有心提高女子地位,要做出何等表率。 而郦崇便是于郦岚的庇佑下,得以恣意。 对于弟弟这般模样,郦岚心中亦是有忧的。若是自己这身体当真难以留后,满朝文武,大半不会让一个难以绵延子嗣的皇室子女登上帝位。 父皇母后恩爱,年龄复又愈加大了,能继承大统的,便只剩下郦崇。 到那时,弟弟这般肆意妄为又当如何?便是父皇不放心,让自己摄政辅佐,难保有一日姐弟离心,到叫如今尚虎视眈眈的倭国、南泰有了可乘之机…… 复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贤王郦璃依旧未至,倒是太液池那边一阵琴声随着湖波漾入了崇文殿。 ------------ 第022章 崇文馆里诗词朗 太液池畔琴声扬(二) 随着琴声一同被送来的,不止于太液池清凉水汽,更有一位江湖打扮的青年,大步流星入了崇文殿。 “贤王殿下让公主殿下、郡主和青姑娘先往殿里寻了各自桌案,案上有两篇诗文,请公主殿下、郡主和青姑娘自行诵读……” 那青年不卑不亢,非是一般侍卫模样,顿了顿,复又提醒到,“待到贤王殿下到了,便要考校背诵。贤王殿下要草民代为将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有错便要抄书。” 在场三位,除却郦岚还有心情询问那青年如何称呼,方才分糕吃的青洛与青叶皆是一愣。 “草民名唤武凌,当不上公子之称,与同村的兄弟一同得了贤王殿下相助,因着略通武功,便留在了贤王殿下身边。”面前无论郦岚还是青洛都是有身份的,武凌便自称一句草民。 郦岚知道武凌只说了个大概,但皇叔父那里自己不消担忧,旋即让武凌去寻贤王郦璃复命了。 方才武凌所言非虚,至于本不相干的江湖人士与朝廷贤王之间又是有过如何一番故事,那便是另外之事,如今暂且不提。 “洛儿妹妹,叶子妹妹,我们便一同进去罢。” 郦璟与夜嘉芙每日要处理的不少,便是没有后宫的琐碎事交给夜嘉芙管着,但身为皇后,这宫中用度便足够夜嘉芙忙的,自然不会有心情往太液池去弹琴。 能在在太极宫中这般自由的,便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了。而如今郦璃与郦崇皆是未按时出现在崇文殿,便说明了一切。 在场三人,便是平日里看起来糊里糊涂,只想着吃的青叶,亦非等闲人,自然皆是心中有数。 “嗯。”青洛难得有怕的,与青叶拉着手,对视一眼,皆饱含慷慨赴死之意。 看着这两位妹妹,郦岚也不免被逗乐。 其实若是论起血缘关系,缘着青初云乃是青家收养的孤女,青洛与郦岚其实并无血缘之亲。倒是青叶本是秋家女,与郦岚倒是有三分血缘。 当年若非郦璟还未掌控朝局,青家为先皇流放尚未归京,再加之青叶不知为何执意留在青家,如今也合该是养在夜嘉芙膝下,得个郡主位分。 当然,若是哪日青叶变了主意,这郡主的位分自然亦是少不了的。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诗》中未必篇篇有其用处,但如今无论是青洛三个姑娘家,亦或是郦崇,《氓》之一篇,皆是于有朝一日有所用处。 太液池那边的琴声未歇,三个姑娘早便开始诵着第二篇文章。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 此篇自鸿朝创出时便被奉为骈文经典,乃是骈文中少有集辞藻与词意与一体的大成之作。 莫看青洛不擅诗文,却绝非文墨不通,若是愿意记的,更是过目不忘。 不过嫌弃古人那副指点俗人的口吻,只道是各有其路,不愿嚼那些之乎者也,倒是与郦崇一般思路。 硬着头皮背下去,也所幸贤王郦璃选的这第二篇并无什么的“之乎者也”、“以兮”之类平白惹人头疼,更多些史书上的东西。 青洛和青叶好歹也能有心情记下去,而郦岚这边更是早就在几年前尽习了《诗》中三百篇,《滕王阁序》这等千古名作,更是早就熟记。 如此一来,一众三人便只待贤王郦璃自太液池那边,将那不省心的郦崇带到崇文殿这边来了。 ------------ 第023章 总角小儿非言妄 而立君子确语长(一) 贤王郦璃本就是闲云野鹤,便是教这些诗书文章亦是有独特的法子。 自郦崇于太液池亭中方才见到皇叔父时的颇不情愿,到如今口是心非,一脸不情愿,却到底沉下心听上两句,不得不说郦璃是当真有办法。 与武凌同村那青年约莫较武凌小不上两岁,与武凌却不甚相熟,不过是武凌归村途中所遇,一来二去方知是武村同村人士。 此时在崇文殿庭院里相对而坐,亦是未有什么好聊。抬头对视一眼,武凌笑着颔首。 “这有何用?史论可以治国,兵书可以安邦,文人墨客之乎者也,不过是上表之时那些无用的请安折子罢了。” 平日里郦岚从皇帝那里分担些次要的公事,郦崇亦是不被放过——那些请安折子饶是写得再洋洋洒洒,也不过是皇帝随口一句“朕知道了”。 郦璟没空耽误,中书草拟召令、门下审核、乃至于尚书执行,谁人也没个空闲,便只剩下郦崇这般闲人在自己殿里画圈圈。 “殿下可还记得方才太液池畔,殿下因小王琴音驻步之时小王所说?” 按理说,便是身为皇子,如今到底是未封王。如此一来,不论是与有了太原公主封号与封邑的皇姐相比,亦或是早就得了亲王爵位的贤王郦璃相较,都谈不上什么身份。 更何况郦璃乃是郦崇皇叔父,“小王”一称,虽是郦璃于皇兄一脉尊重使然,但听进郦崇耳里,无异于自家父皇怒极反笑时那一句“殿下”。 “皇叔父折煞崇儿……” “可这辞藻文墨本就是无用功,何必长久相传?”站起身来长揖一礼,面前毕竟是长辈,更非前朝那些老古板,郦崇为方才自己莽撞言语表达了歉意。 “平日里谁人亦不会之乎者也满口……除了那些前朝的守旧大臣,日日将这些所谓圣人先贤所说的挂在嘴边。” 不同于平日里惯会吹胡子瞪眼的古板先生,贤王郦璃并未打断自己这皇侄儿阐述思想。 “可那些所谓圣贤语,又有几分当真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抬手翻开一旁案上的《论语》,熟稔的翻出一页。 “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先帝广开后宫,重文轻武,险使我大郦一朝而亡,若父皇无改其道,则我大郦何在?大郦江山旁落尚是小事,若外敌来犯,百姓必然流离!” “大厦一朝而倾,绝非先皇所欲,父皇为保大郦江山而改父道,谈何不孝?” 随手将《论语》掷于案上,复又拾其《滕王阁序》那一纸文章,以手指点,“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 “如此这般谄媚之语,何尝不是朝廷勾结贪腐之来源?又何尝不是结党营私、卖官鬻爵之始?这般文章,饶是有凌云之志,又未尝不是满身尘俗,即便流传千古,又与当今士人有何益处?” 郦崇慷慨激昂,言语头头是道,更是道出了青洛与青叶二人心声。乃至于二人在一旁听得险些拍案而起。 “方才太液池畔,小王言殿下身为皇家子女,莫要因个人好恶而轻易决断。”听罢郦崇所言,郦璃面带笑容,默默颔首,“小王本以为殿下不过因喜琴便以之陶冶情操,殿下恶诗文,便言之无用。” 个人好恶确与郦崇不喜诗文有所关联,郦璃于太液池畔那一曲亦不过是教育郦崇的开端,怎可能当真以为郦崇只因个人好恶便妄断至此? 更何况,若是一国皇子仅因个人好恶,便肆意至此,便当真是国之将亡。 “如今看来,殿下更是因心系江山社稷而于文客骚人笔下诗文多有不满……” “既然如此,那小王便与殿下说说这其中道理罢!” ------------ 第024章 总角小儿非言妄 而立君子确语长(二) 京兆城即便是过了处暑尚且谈不上清凉的天,在这夏末时分可谓是如同蒸笼一般。 正午时分,崇文殿周遭的草木微垂着打蔫,倒是空气里斥满了被太阳腾出的芳香,一路飘飘荡荡钻进了殿内。 “诗词骈文虽状似辞藻华丽,无有用途。但纵观今古诗文,择其善者,未必不能见其中独到之见解。” “便是《岳阳楼记》中'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滕王阁序》中'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何者不得教化如今士人?” “其中确有无用之处,但即便如此,若是为官之材,自有辩驳。” 贤王郦璃这话便是指,若是入仕之人连这般分辨能力尚且没有,复又何以脱颖而出? “自古存者便有其道。殿下可知如今皇兄推崇变革,却为何朝堂之上守旧派老臣尚且撑起半壁江山,甚者更是官居高位?” 未给郦崇留时间思考,郦璃便继续说道,“有旧方才有新,制衡方可得发展之策,为君者,并非只消思考于己可否有其用。” “即便所谓圣贤语未必合今时所需,未必不含徇私之情,却到底可以古鉴今。前朝崇法,百姓叫苦不迭,我大郦奉道为先,百姓休养生息,而今安居乐业。” “若是不自圣贤语中寻其需变之处,只肆意而行,便是空中楼阁,无土之台,何以九层?” 郦岚心知自家弟弟嘴缺的莫过于此,即便有一人可抵千军之智,无以基石,又何以长久? 不知是当真将郦崇说通了,亦或是一时间郦崇还未及质疑,整个儿崇文殿静了片刻。 “可是先生……” 沉默间,青洛已然站起身来揖了一礼道,“先生,莫提太原公主殿下与殿下本就无暇,便是学生这般平日里刀枪不离手的,这诗词歌赋学来又有何用?” “饶是陶冶情操,便是看来本就头疼,倒不如登高览物,放肆舞剑。更何况这诗文常是些无病呻吟,壮志难酬,亦少见当真投笔从戎者。” 郦璃虚空向下一按,示意青洛暂且坐下。却见一旁郦崇看向青洛的目光已然骤然亮了起来。 “于公主殿下以及殿下而言,诗文中常有针砭历朝时弊者,为君便得以避之。”莫看是青洛之惑,郦璃却是先对着郦崇如是说道。 青洛这疑惑自然不只是自己一人的,方才郦崇在纸上叫青叶传给青洛听的动静儿早便为郦璃看了个正着儿。 “更何况诗文最能书写内心思绪,习之可以通晓今古,了解而今臣属百姓所思所想,谈何无用?” “皇叔父,便是如此,那般辞藻复又有何用?” “辞藻本是无用,不过与内涵之上更使人欣赏,易于通传于世罢了。”便是郦崇有何等问题,郦璃依旧面不改色,挂着一抹便是寒冬尚可融冰霜之笑意,当真君子如玉。 “为君者,为将者,皆为驭下之道……若是比之臣属尚且不如,又何以使臣属信服?” “皇叔父,即便为君需与文客论高下,为将者,又何须白白浪费了岁月与这诗词歌赋?” “案上《石钟山记》殿下可曾阅过?”郦璃自案上将一纸《石钟山记》拾起,“暂且不提其中所欲言说之大道意,只提这文中所谓石钟山者。” “为将者,非是只消通些武艺,战策,便是这星象天文,山川大河,亦需通晓一二。” “《水经》所不完备之处,这诗文尚且得以质之,加以补全……” “倘若一日敌军借此溃散我大郦士气,为将者便需证之,方得以重鼓士气。如此这般诗文歌赋比比皆是,又谈何无用?” 十几名师尚难解之题,如今倒是为郦璃只消一日,便初见成效。青洛、青叶与郦崇皆非固执己见之人,经此一番,多有改变。 ------------ 第025章 日月辗转由文彰 年岁悠悠何图将 饶是处暑的秋风带不去京兆城的暑热,可太极宫里除却太液池的清凉,更是有冬日里储的冰块儿,到底是不会任暑气侵进崇文殿的。 “皇叔父,这荷叶性凉,而大米微寒。如此说来,夏日里常有的那道荷叶粥,皇姐便不宜多饮?” “师父,这里……” 上至天文地理,下至草药医脉,郦璃的本事绝非那些寻常先生可比的,便是宫里的藏书,都未必有郦璃涉猎齐全。 有了青洛年前这一遭,皇帝郦璟便心道是叫自己这弟弟尽可能多教些,难保那一日便用上了。 这几日下来,青洛便知如今这师父,贤王郦璃的医术,比之霁宁山庄庄主江清霁只精不逊。便也真真的奉郦璃为师。 趁着郦璃自基础教起,两位殿下照着书本背诵之时,青洛也便得了机会多向师父求教。 郦崇自小儿便得皇姐郦岚庇佑,小几岁时,便是平日里有了什么错处,郦岚也总想了法子帮上一二,免了郦崇被打手板之苦。 如今郦崇亦是心中处处为皇姐思考,自认有皇姐在上,没什么人会向自己下手,便即是学这医术,心思亦不在什么有朝一日可以用在自身,倒是满心想着皇姐胎里积下的这寒气来。 秋去冬来,崇文殿里的冰块儿换成了炭炉,还要半开着窗户将烟气尽数散出去。 不远处太液池里的荷叶早便只空余焦枯的杆子,莲藕亦是早便成了那一盘盘浇了桂花糖的糯米藕,端给了宫里人,赐给了朝廷臣。 临近冬至时分,好一场鹅毛大雪落满了屋檐。满眼的红墙与琉璃瓦被雪磨平了锋利棱角,便是天上人间也莫过于此。 晴空无云,蓝天吹去了片刻的温暖。雪方才融化成水,便钻到地底下去。 眼见着晴空远去,寒意便争先恐后的从砖路下面冒了出来,便是手炉与狐裘,尚且难抵。 “贤王殿下……”郦岚身边的侍女一阵小跑,可算是及时到了崇文殿替郦岚告假。 “公主殿下身子一直不大好,这几日下了雪,天寒得厉害,今日晨起公主殿下便觉得不适,想来这一两日都要在殿中歇息,还望贤王殿下允假。” 对于自己这侄女儿的身子,郦璃自是清楚的很。便是后天再多的武功傍身,暖药温补,底子上的问题,还是极不易好的。 更何况这两日雪化天寒,身子骨弱的大人尚且不好受,要害了风寒去。郦璃更是听闻民间不少耳顺之年的老人,一朝辞世。 如今郦岚身子不舒服自然是正常的,不然那日遇了前任国师,郦璃亦是不消特意求了方子…… 冬春再替,这般时光便是一载年月倏忽即逝。 郦崇与青洛依旧对那些辞藻华丽的诗文充满了怨念,郦岚的身子亦是慢慢调的好了些许。 倒是青叶,习了医理便名正言顺的做些药膳,欢天喜地的吃,和蒜苗似的又窜了两窜,倒是也没胖了去。 青洛时不时有了闲心便担忧月若那边,那个自幼便未感受亲情的苏家公子如今可还康健?月若可还应付的来? 可惜郦璟和青家父子早便达成共识,只想着自家姑娘、小子的能成了材,少几分弯路与坎坷。青洛四人便是旬休也不过半日,放回家去吃了晚饭,便又回宫里温习课业。 岁月悠然,各自成长。转眼便又是一年冬至。祭天大典之后,青浦传了皇帝郦璟的口谕,急匆匆的便将父亲青墨铮请入宫中。 ------------ 第026章 京城肆意俏红妆 齐鲁英姿好儿郎 青墨铮进了紫宸殿之时,郦璟尚在殿中踱步。 “陛下。”对着郦璟一拱手,青墨铮垂首等着郦璟的回应。 心中焦急的郦璟并未听见侍卫通传,此时回过头来连忙虚扶了一把,“皓毅兄不必多礼。” 郦璟自打彻底控制朝局,召青家回京后,旋即便断了宦官入宫之路,宫里皆是自禁军拨来的忠心不二的士卒充当侍卫。 当年那些宦官,尚且在世的,亦是得了一笔赏赐,出了宫去,了却余生。 自古宦官、外戚轮番做大之例屡见不鲜,郦璟亦未尝不是凭借先皇后当年于宫中众宦官有恩德在先,方才得以绝处逢生。 况且宦官一职本就不利社稷之发展,如今后宫未有旁的女子,帝后更是相濡以沫,宦官之存在便没了必要。 如今的大郦国富兵强,便是有正事,郦璟还是与青墨铮从妻儿到年岁增长所带来的力不从心,闲话了几句家常。 青洛和青叶近几日于宫里的表现尽数被郦璟抖落给了青墨铮,本想着一同讲讲育儿之策,怎生得年长的岚儿和浦儿便那般不消做父母的操心。 那想到当爹的笑呵呵的颇为高兴,只想着哪日与贤王亲自道谢。 皇帝郦璟那叫一个郁闷,心道自己这表哥怎生得如此大大咧咧。洛儿和叶子俱是同自家那不省心的儿子闹在一起,青墨铮竟是也不觉得忧心。 “爱卿,朕听青侍郎说,此番平倭……爱卿欲携郡主同去?”郦璟换了称呼,打算说正事了。 倒不是别的,青洛到底还小,即便是有了年前那一遭,郦璟也不免担心。 谈及正事,青墨铮正色道,“是,臣打算带着洛儿同去。” “此去山高水远,洛儿那孩子可还能吃得消?”郦璟微微蹙眉,战场随时便是生死,便是将来青洛要承这护国大将军位,此时便随父出征,也未免早了些。 “习武女儿,未有那般柔弱。” “边关可非是京兆,前一刹那尚是笑颜晏晏,刹那便是以身殉国。”郦璟顿了好半晌儿,这才复又说到,“洛儿便是经了那生死一遭,到底还是未曾见过战场上……” “洛儿到底还小,皓毅兄不妨还是将洛儿留在宫里,随着子琦多学上些,将来亦是用的上的。” 不待青墨铮回应,郦璟便径自道,“皓毅兄可是心意已决?” “陛下,洛儿虽小,但既为郡公主,护佑一方平安,本就是为青洛之责。” “更何况,洛儿是要承臣这护国大将军之位的……臣不知那一日何时到来,更不愿洛儿到时候白白领着朝廷的军饷和俸禄,却只能纸上谈兵。” 说罢,君臣二人沉默良久,还是郦璟率先开了口,“既如此,朕允了。” “只是……表兄要好生将洛儿带回来,我不愿你们谁有了闪失,到时候我便是见了母亲,我亦是有愧。” 身为皇帝,郦璟懂得身处高位有多少身不由己,亦是不免想起自己那一双儿女。 便是郦岚能力出群,自己却不敢轻易立储。若是有朝一日郦岚当真难以有后,朝中那群大臣不肯善罢甘休,郦岚一朝失势,便该何去何从? 青墨铮这边决定好,郦璟便也应了,只待大军整备,便可出征御敌。交待两句,郦璟便放青墨铮去军营准备。 倒是郦璟此时想起这两日郦岚与自己所说,心中也不免踌躇——或许是时候让郦崇成长了。 ------------ 第027章 边关战鼓吹角长 城阙炊烟烽火茫(一) 若是说北夷进犯,战前至少还懂得修一封战书,双方准备齐备,撤走边境城中百姓方才开战。 其目的无外乎土地与百姓,再加之北夷国境之内多冻土,庄稼难以生长,向南扩张亦是求生存之地。 但东倭之人显然不守此道。倭国进犯,只赶着郦国节庆之时——无论百姓或是士卒,此时的心思大半在团圆。 冬至乃是节气之首,皇帝祈福新年五谷丰登,四境之内无有旱涝蝗灾的日子,举国上下颇为重视。 眼见着又是年关,有钱些的人家已然开始操办。没钱的百姓家,也省吃俭用些,指望着年里头能吃上两顿带肉的饺子。 倭国偏偏挑了此时进犯,那当真是上至郦璟,下至为朝廷孤独园里的孩童,亦是唾弃不已。 唾弃无用,到底还要启程。两匹匹西戎进贡的大宛马齐头并进,青洛便随着父亲一同往军中去了。 至于青浦则留在京兆,作为革新一派领军人物,继续与朝廷上那帮顽固老臣制衡。 青叶则是被皇后扣下来,陪着白兰苕与自己,平日一则是解解闷儿,二则,也能免得白兰苕日日忧心。 郦国在湖广、闽南一带海域有水军镇守,而齐鲁这边却只有征东军在。 先帝在位后期,于武将之打压愈甚。 当年青家军里本可堪重用的将才,除了最初急流勇退的顺利抽身而去,留下的不是被抄家、流放,便是无奈退隐。 郦璃登基以来,征东大将军之职更是空缺已久。武举选不上人,硬要从还未整顿过来的征东军里矬子拔个将军出来,郦璃亦是不肯。 再说青洛这边,郡主的身份在军营里只能是个被哄的孩子,一群上阵杀敌的战士,不会因着青洛一个郡主身份便听任青洛指挥。 更别提征东军里还有先帝在位时,因着各种缘故被迫充军的。自然是对有着皇室身份之人,没有半分好感。 况且军营中的女兵本就本朝头一遭开的先例,许多士卒更是大字不识,哪里听说过什么鸿朝的女将军这般历史? “洛儿,陛下昨日本是想封你个正五品的游骑将军,爹爹没应。”身侧的女儿骑在马上,忆起比自己还是要矮上不少,便是自己当年初入军营之时,亦是比洛儿如今大上几岁的。 “但到底你自小学的,便是为将之道,若是从兵卒做起来,到底是委屈了你……况且你这郡主的身份,正九品的仁勇校尉还是做得的。” 青墨铮当年不是没从兵卒一步步走起来过,自家女儿到底是自小娇惯,与一群平日里不修边幅的汉子待在一处,也是不妥。 “洛儿,你是女儿家,如今这世道便是陛下提高了女子的地位,上千年来的陋俗亦不是那么容易改的。” “若是想有朝一日堂堂正正的继承你爹爹我这大将军的位置,便要做出一番旁人比不得的来。” 青洛颔首,这些道理她本就是懂的,兄长亦是讲过不止一次,“是,爹爹,孩儿明白。” 便是如何早慧,如何成熟,到底还是那般稚嫩模样,青墨铮看着女儿,心底亦是无奈。 为君为将,肩负山河,怎敢肆意? “洛儿,你记住,进了军营,爹爹便只是将军,不是父亲。为兵者,军令如山,便是父命亦不可违。” “身为校尉,当身先士卒。若是犯了军法,便是父亲亦保不住你。” “洛儿,若想在军中立威,终究是要靠你自己的本事……” ------------ 第028章 边关战鼓吹角长 城阙炊烟烽火茫(二) 饶是快马加鞭,一日也不过二百里路。从京兆府到齐鲁郡的地界儿,便是骐骥,亦要跑上四五天。 倭国进犯,无论青家父女,亦或是皇帝,皆不放在眼中。弹丸小国,举国百姓充军尚比不过西北军、镇南军、征东军三军总和起来的常驻兵将。 为了免于留在京兆的白兰苕过于忧心,夜嘉芙直接将月英请进了宫。 便是夫君出征的日子比在自家生活的日子还要长,但战场瞬息万变,再加之女儿不过十一岁的年纪便随军出征,白兰苕依旧是担心的。 夜嘉芙心底清楚得很,也不消打扰白兰苕,是夜便携月英登上宫里最高的三清殿。 “五星分天之中,而积于西方,负海治国用兵者利。” 听罢月英所言,夜嘉芙也不免随着忧心起来,“负海之国……那岂不是此战于倭国有利?” “负海之国,非环海治国。郦国疆域辽阔,东南抵海,可谓负海之国。”不同于师父,月家本就是大郦臣子。更何况青洛那姑娘与自家幺妹自**好,月英亦是顾不得那些道破天机的后果。 再者,天意本便不可能助纣为虐,即便早有天定,便如郦国这般,也到底是率着四境百姓扭转乾坤,灭白朝、逐异族,而王中原。 “况千百年前四境非一统,故而得了这负海之国的说法……” “嘉芙谢过国师。”有了月英的话,夜嘉芙心下也是放心了不少。 月英抬手揖了一礼,随着前来带路的侍卫一同出宫去了。 且说这边父女俩带着三百轻骑作为先头部队,自京兆连行四百里,无论人马,皆是要歇上半日修整。 大批人马停在城中到底不妥,便只好在冀南县寻了处郊野扎寨。 轻骑图的便是迅猛,齐鲁本是富饶之地,有着广阔腹地,东莱阵前不缺补给,大军只带了两日所需。后两日用的,便要派兵将往城里采买。 “将军,末将请求往县城采买军中所需。” 青洛爱玩、好吃是真,行军打仗之时自然不可能为了一己之需便扰乱大局,此时请求同众兵将往县中采买,亦是有着自小事躬亲,于军中获得认可的意思。 此番带出来的轻骑大多不是青墨铮原先的部下,便是受过青大将军的训,对青墨铮本人自然是佩服的。 可若是到了青洛这里,到底嫌弃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姑娘,便是能骑着马,走上这几百里,旁的能有什么本事。被派去采买的兵将,自然是不愿带着青洛同往。 青洛此言一出,有官职、能站在将军帐中的,若不是好歹顾着青墨铮的面子,当时便有可能出言讥讽。 “大将军,郡主便是懂些用兵之法,到底还是个总角小儿,从此地到县城要二十里路,如今天色已晚,到时候受了风寒……” 同为校尉,那将士比青洛高上一个品阶,此时这意思已然很是明显——若是这柔弱的郡主害了风寒,到时候大军若是为她一人暂缓行军,害得战事延误,便是区区一个郡公主,亦是担不起的。 身为将军,自要守在帐中。因着景和十年那遭事儿,青墨铮本也是不放心青洛随着采买的将士同去的。 可如今青洛请命,能力却为军中将士质疑。青墨铮便是不放心,也只得遂了青洛的意。 若是这般采买小事尚不能做得踏实,且不说众将士如何看这十岁的校尉。 便是青墨铮,亦是不敢轻易将这将军之位,交给未来的青洛。 “本将允了,青校尉便负责采买一事罢!” ------------ 第029章 边关战鼓吹角长 城阙炊烟烽火茫(三) 众将士皆是没预料到平日里谨慎为上的大将军,竟是允了青洛一个小丫头进城采买。 甫一进城,县中百姓见了众将士,皆知是为国杀敌的,哪里肯收钱。家里有的没的,哪怕自己不够吃,也情愿都捧给众将士们。 一来一回,一个时辰,自是没出什么岔子。 青洛身为郡主,封邑的税收都在自个儿手里。私底下买了几十斤肉,肩上负了,随着众人回了军营。 一路上众将士对青洛自是爱搭不理的,见青洛扛着个袋子,也是都不好说什么。 可算安安稳稳到了营帐所在,青墨铮见到青洛入帐禀报的那一刹那,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本应是五石粮食,一石笋,二十斤猪肉,十五斤猪油,怎生得平白多了四十斤的肉?” 帐外负责清点的校尉,正是一个时辰前,青洛请命之时任什么也不愿意的那位正八品宣节校尉,“将军派发的银钱不足以多买这四十斤的肉来,莫平白拿了人家百姓的东西。” “县里百姓挣钱不易,若是拿了人家的,便还回去,不然本校尉添补上亦不能白白拿了人家百姓的东西。” “军法本就明令,不得平白抢掠、私取,便是盛情难却,亦是要留下银钱的。”抬眼扫向面前的众将士,“若是现在站出来,不过是二十军棍,便做罢了,若是……” 下手那小卒悉悉索索不知正做着什么,宣节校尉一眼瞪过去,便听回应那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小的不知……” “只是,青校……郡主亦是随着去了,恐是郡主不知有此军令,私下里收了,也……” 青洛在帐中听着,全然没有走出去的意思。帐内除却青墨铮,另有一位从四品的宣威将军,附带两一位从七品的校尉,一位从七品的副尉。 除却青墨铮,皆是不着痕迹的往青洛这边看了看。 “将军,末将用的是自己封邑递上来的税收。”青洛适时行了一礼,报上了情况。 声音不大,只帐中的五人得以听得清楚。 青洛言罢,那宣威将军不可查的轻笑了一声——到也不是对着青洛,反而是帐外那一个时辰想着抓青洛错处的宣节校尉,此时弄得人心惶惶,查清了事实后,又该是何样表现? “小的……小的……”帐外那小卒话音刚落,便瞥着一旁的林子,那副模样周遭的将士们见了,皆知是如何了。 “去罢,丢人现眼!” 呵走了那小卒,宣节校尉扫视了一眼面前的众士卒,朗声道,“既然如此,那本校尉便寻了郡主去问!” 进得帐来,旋即便行了一礼,“将军,郡主随军而行,可消按军营里的规矩行事?” 青墨铮轻嗽了两声,“那是自然。” “身为仁勇校尉,自当作出表率。” “若是郡主犯了军法,该当何处?”宣节校尉步步紧逼,到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想着把青洛这个拖后腿的趁早逐回京城去。 “自是依军法处置。” “既如此,将军,郡主私收百姓钱粮,按军法当革除官职,受三十军棍,逐出军营。” 青墨铮听着这宣节校尉一板一眼,险要笑出声来。倒是宣威将军看着这愣头青无奈开口,“青校尉自己买来与众将士吃些好的,是给了银钱的。” 宣节校尉闻言一愣,“如此,倒是末将唐突,还望将军恕罪。” “宣节校尉恪守军法,何罪之有?且下去歇息吧。” 且说自冀南一路向海,直到青墨铮坐镇,擂起战鼓,直叫沧海颠覆之时,东莱之战放算打响,倒也无甚么旁的事。 战事方起,到底还消些时候方能平息,京城那边动静,却也着实不小。 ------------ 第030章 问斩夜玉苍下狱 牵连姚风致弃妇(一) 若说孟家二老爷孟箐有什么看不惯的,头一个是那群不大的小子为代表的革新一派。 第二个便是当今皇后夜嘉芙……以及夜家。 于夜嘉芙,孟箐不过是恨屋及屋,再加之民间皆传皇帝乃是畏妻,这才使得后宫空虚。 孟箐平素为郦璟唤了往宫里议事,更是见过皇后坐着一旁,连朝中要事亦不消回避之时。 而于夜家,则是积怨已久。一则是夜家夜辉煌在朝时乃是革新一派领军人物,官位更总是压着自己一头。二则夜玉苍无能,庸庸碌碌,却多少因着家族荫蔽,得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位。 孟箐从不掩盖自己于这两者的厌恶。是以,朝堂之上尽人皆知。 于是乎,今日早朝孟箐长揖一礼后复又提起夜家之时,皇帝郦璟不过是心有不耐,面色平平,欲找个由头直住孟箐所言。 “陛下,这便是证据。” 得了郦璟的意思,左右将孟箐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 郦璟微微蹙眉,方才将孟箐递上去的一大叠纸翻了三四页,便置于案上,开口道,“孟卿,这是何处呈上来的?” “回陛下,微臣有一门客,名唤郑知岑,乃是寒门子弟,景和四年的二甲第三十四名。” 言罢,不待郦璟开口,孟箐复又道,“便是夜玉苍于朝考之上诬陷郑知岑夹带经文,平白没了进士的身份,十年寒窗毁于旦夕。” “杖刑二十更是毁了身子,如今每到四季交替之时,便极易害了病去。”孟箐惜才,说起话来不免忿忿。 说起郑知岑,郦璟早没了什么印象,但提起景和四年科举上作弊一案,郦璟却是记忆犹新——夜玉苍不同于其父,素来是得过且过,未有什么大功勋,倒是那次…… “孟卿呈上来的这些证据里,极言夜玉苍借身为皇后堂兄的身份卖官鬻爵、收受贿赂,不法的勾当做了个俱全,旁人畏于其身份不敢上报。” 孟箐方欲点头应是,便听郦璟继续道,“可朕直到夜卿虽是比不得其父那般,却也勤勤恳恳。便是在地方任上,直至调回京兆来,亦未曾有过什么出格之事。” “孟卿可查验过这些证据?” “确有。”孟箐颔首,“便是燕厝燕主事亦是能为微臣作证的。” “虽说微臣与燕主事政见不和,于此等大事之上,亦是为有什么分歧的。” “燕卿,孟卿所言可是属实?” “回陛下,孟中丞所言,微臣确可为证。孟中丞承给陛下的,微臣皆曾过目,更是私下里前往查探……确有其事。”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虽是不敢明目张胆,窃窃私语者自是不少。 心知皇后夜嘉芙与这堂兄的关系同陌生人无什么两样,若不是逢了年节要将夜辉煌与堂姐请进宫中叙旧,恐怕与夜玉苍无甚么交集。 夜嘉芙平日里提起夜玉苍往往只有一句,“我那堂兄不堪重任,阿璟你切莫因着我与伯父的面子,便给了他高官。” 夜玉苍私底下敢不敢做这些事,郦璟心里自然有数。便是夜玉苍那种为官尚且自顾不暇,平日里连曲意逢迎尚且不会的,除却对自家妹妹过度的爱护,旁的是没有胆子,亦没有本事做的出的。 如今孟箐证据确凿的在朝堂上参了夜玉苍一本,倒是让郦璟颇为头疼。 “此时朕知道了,下了朝便遣人去查,定会给众卿家一个交代……”此番之事,牵扯到了皇后母家,于朝廷之上亦是一番大动荡,郦璟只觉太阳穴随着脉搏腾腾直跳。 “时辰不早了,众卿家先退罢。” 郦璟此时只想着赶紧退了朝,与皇后商议一番,“青爱卿且留下。” ------------ 第031章 问斩夜玉苍下狱 牵连姚风致弃妇(二) 夜辉煌到底是在官场上混得久了,对于自家儿子夜玉苍的本事心中早便有数。 皇帝郦璟急匆匆带着青浦回了紫宸殿,方才踏入殿中,便看见夜嘉芙拿着一纸文书坐在书案旁,只等着自己回来。 “这是?”接过夜嘉芙手中的文书,郦璟不及看,便开口问道。 “我那堂哥本事不大,若是庸庸碌碌一辈子尚算好的。这有了官职,早晚会生了事端……”指指郦璟手里的文书,夜嘉芙复又说道,“伯父早有预料,仲秋宴过后便给了我。” “本想着我那堂哥没有本事做事,应当亦是没本事捅娄子的,便未与你说。” 看罢文书所写,郦璟于这夜老爷子的感谢之情,当真是难以言表。 文书上撇开了皇后夜嘉芙与夜氏的关系,夜辉煌更是以夜嘉芙先父夜灿炎不循祖道,改文习武为由,将夜灿炎一支逐出夜家。 如此一来,夜嘉芙与太原夜氏没了关系,余下的身份,仅是当朝追封的夜灿炎夜大将军唯一后人。 “伯父那边早便于我那堂兄选择入朝为官之日将之自宗谱上除了名。缘着我那庶姑母的身份,伯父才另写了这文书。” 郦璟阅毕,复又听了自家妻子的解释,心下明了,旋即便将文书递与青浦,“浦儿,你且看看,其中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下了朝,郦璟便又是那个将侄儿权当自家孩儿看待的叔父,“若是没什么不妥,便且放在一旁,与叔父谈谈于此事的看法。” 青浦接过文书细细阅览一番,两朝老臣在文书上出不了纰漏,况本就是为了夜嘉芙才特地写的,自然不会出了问题。 “夜玉苍那边,伯父的意思是,倘若有一日出了事,便由他自己担着,不消旁人劳心费神为之脱罪。”见青浦将手中文书看毕,夜嘉芙如是说道。 “可到底是血亲,想来嘉芙你亦是不愿夜玉苍便如此为人诬陷了去。” 郦璟深知夜嘉芙重情重义,便是平日里如何洒脱果断,逢血亲之事,心头亦是乱如麻。 “孟中丞虽与我夜氏一族本就不对付,但到底不是那种是非黑白不明的。”趁着方才青浦阅览文书之时,郦璟早便将早朝上的事原原本本说与夜嘉芙听了。 “便是当年伯父尚在朝中之时,二人虽是日日不对付,却也到底是惺惺相惜。” “孟中丞为人中正,若非我当真知道我那堂哥是何等畏缩,到真要以为他干出那些龌龊事来了。”夜嘉芙轻叹一声,“如今这问题便只可能出在这位自云我那堂哥瞧不上寒门子弟的郑知岑身上了。” 莫看如今太原夜氏乃是大族名门,几代人前有何尝不是布衣百姓?况夜家家训严明,段然不可能出了忘本之事。 郦璟复又询了青浦意思,见侄儿亦是点头称是,便遣了人暗查。 夜玉苍履历并不复杂,查起来亦是不消几日的功夫,郦璟只待手下人查齐备了,便也好给朝中大臣一个交代。 冬日里的京兆,寒风仿佛可将人自平地卷携至空。星辰与月皆为乌云所笼,看样子,京兆城的冬雪将至…… 殿门大敞,锦袍的衣袂随风摆起,借着灯烛望向桌上记了晦涩难懂文字的书,锦袍的主人眉峰微蹙。 ------------ 第032章 问斩夜玉苍下狱 牵连姚风致弃妇(三) 夜玉苍下狱了,与朝堂之上拖下去,秋后问斩。 按律便是直接拖出去斩首亦是不为过的。而如今年节将至,不宜杀伐,便要等到处暑天地始肃之时,再行问斩。 且说郦璟与夜嘉芙再如何不肯相信,却到底没有证据为夜玉苍翻案。 物证难寻相悖之处,若是栽赃,定是下了好一番心思。至于人证,燕厝与郑知岑本是同科,朝考正于郑知岑侧旁不远。 至于郦璟派人查探出的证据里更是有一张夜玉苍字迹的字条。夜玉苍更是直接认下这字条便是当年自郑知岑处收没的。 “陛下,郑知岑当年为奸人所害,无缘仕途,还望陛下开恩,还了清白。” 方才定了夜玉苍的罪,郦璟由心底的无力,孟箐便已然开口为郑知岑求恩典。 “那便赐郑知岑进士出身,孟卿可满意?” “陛下……” 孟箐与燕厝难得的站在同一战线,皆是开口为郑知岑求一份早应得的恩典。 “陛下,即便当年之事乃是夜玉苍凭一己之私诬陷了郑知岑去。然未经翰林院,亦非一甲,直接任职自是不妥。”青浦适时站出,驳斥孟、燕二人之意。 “臣以为,应待今年文举出榜后,另郑知岑参与朝考,若是到了标准,便入翰林院为翰林学士……” “至于恩赐,微臣以为金银布匹便是。” “青爱卿所言极是,众卿家可有什么异议?”郦璟抬眼扫视一周,视线复又于孟箐身上停下,“孟卿以为如何?” 重臣皆知此已然是郦璟底线,具是于青浦带领之下行礼到,“陛下圣明。” “如此,便按青爱卿所说的去办。赏郑知岑白银百两、宋锦一匹、杭罗一匹,湖绫半匹。” “微臣带知岑谢陛下隆恩。” 郦璟打心底还是尊重孟箐的,虚浮一把唤孟箐起身,“孟卿不必多礼,众卿家可还有什么要事?” “陛下,夜玉苍如此大罪,便是与皇后娘娘无了关系,那这夜家……” 也不怪姚风致在这个时候触皇帝霉头,实是夜玉苍亲妹夜玉萌乃是姚家嫡妻。 夜玉萌乃是姚老爷子强要姚风致娶的,夫妻二人更是不甚和睦,姚风致更是娶了侧室。 如今此言,亦不过是恐怕牵连。 “夜玉苍早便不是太原夜氏人士,有何谈牵连?况自朕登基以来,便主张清减刑罚,一人之事,若非与家族之利有关,又何必牵连三族、九族?” 夜玉萌这丈夫待妻子如何,郦璟心中有数——这治家乱者,复又何以安天下?故而这姚家家事,夜嘉芙早便具数告知。 “更何况前朝竟有牵连十族者,残暴无道,昏君而已……” 顿了顿,郦璟的视线与姚风致交汇,“难道姚卿要朕做那暴君?” “臣不敢。” 早朝终是结束,郦璟回到紫宸殿还有奏折满案,也所幸夜嘉芙闲暇之时能从旁分担一二。 “去将这些折子给岚儿送去……这五册便与崇儿送去,这般年岁也当是时候了。” 且说这边郦璟终是将诸事安排妥当,那边姚府里便起了风云。 “夜氏,你这妒妇!” 夜玉葫正在屋里看着自家儿子姚熙今日方才临的《兰亭集序》,心下满意,正要亲手备些糕点与儿子,怎料姚风致便这般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趁着夜玉葫还未回过神来,姚风致一掌掴于夜玉葫面颊之上,“若非你那哥哥,你这妒妇本就该为本官休了十几年。” “如今你那哥哥倒了台,你这妒妇……”姚风致的歇斯底里为忽然推门而入的姚熙打断。 “娘……亲。” ------------ 第033章 问斩夜玉苍下狱 牵连姚风致弃妇(四) 姚熙这一进来,姚风致到底是有所顾忌,未再与夜玉萌动手。 扫了一眼儿子,复又瞪向夜玉萌。便是这儿子姚风致亦是极不喜欢的,若是夜玉萌无所出,自家煦儿便不必低人一等为庶子。 “你好自为之。”留下一句话,姚风致去寻自己那身为心上人的侧室去了。 “娘,父亲他……”姚熙性子柔,典型的读书人,今朝正备着参与开春的殿试,那套父子君臣刻在心里头,到底不敢轻易违抗父亲。 “无事。”夜玉萌摇摇头,看着进屋来的儿子,只愿姚熙莫要在将来随了姚风致去,“熙儿,你来找娘可是有什么事?” “娘,今日孩儿在街上听说舅舅被下狱了,秋后问斩……”姚熙看着母亲面颊上的指印道,“娘,是因为舅舅的事父亲才如此么?” 自家兄长的事,夜玉萌知道皇帝已然是尽力留了余地,至于姚风致,这些年来夜玉萌以是受够了。 最初那些年,看着夜辉煌的面子,姚风致到底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夜辉煌辞了官,姚风致便不顾姚老爷子劝阻,娶了侧室进门。 有着姚老爷子撑腰,再加之自家哥哥的地位,姚风致亦是不敢给夜玉萌脸子看。夜玉萌便也为了儿子,忍着这不知好歹的丈夫。 姚老爷子年事已高,前年为姚风致气的大病一场,便去了郊下养着,道是若有朝一日姚风致做了什么出格的,便遣人寻了自己回来主持大局。 如今……自家哥哥下了狱,便是未曾牵连家族,夜玉萌的身份亦是与姚风致门不当户不对了。 “娘没事。熙儿,娘到底不能永远陪你,万事还要自己小心。” 听着自家母亲的话,姚熙心中咯噔一下,忙道,“娘莫说那丧气话,便是父亲未给您求来诰命,熙儿将来也要让您同那些诰命夫人坐着一同,平起平坐。” “好,娘信熙儿……”眼见着一旁的侍女递了个眼神给自己,夜玉萌对着儿子淡淡一笑道,“殿试要紧,熙儿不必担心娘,熙儿且去读书罢。” 姚熙行礼别过母亲,自去了书房温习。方才那侍女便往夜玉萌处密语一番。 “如此,带我修书一封,劳烦你那弟弟给公爹送去。”夜玉萌面上露出一抹自嘲,古人肯杜撰什么潘金莲,却不知为丈夫竟是常做那陈世美。 “夫人……保重。” “嗯。” 送走了那侍女,夜玉萌倚于榻上,回忆起当年父兄恨不得将天下能寻到的具数给了自己——就连父亲那门客晏惑,亦是如亲妹妹般待自己。 可自打兄长将晏惑赶出夜府,姚家送来聘礼……一切便彻底改变。 靠在榻上,不觉便是月闯窗棱,月光洒向的地方,一层薄霜带着冰寒之意扑面而来。 宫里已然燃了灯火,好不容易批完了折子的郦璟,检查着一双儿女代为批复的那些折子,正想着与妻子想些办法让崇儿更上进些。 “陛下……”见皇帝短暂休歇,一旁的侍卫行礼开口道。 郦璟一听这口风便觉头疼,忍下不耐道,“说。” “宫外面传进来,说是孟中丞那侄儿不知去了何方,现下孟中丞急火攻心昏了过去,府里求陛下赐太医诊治。” “这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孟卿当真是关系则乱……”郦璟长叹一声,罢了罢手道,“传朕口谕,让太医院派两位善医此病的太医去。” 侍卫正要走,便为郦璟唤住,“另外,叫孟府去孟明际常去的地方寻。今日徒兵往东莱去,孟明际总不可能随军跑了,去调几人随着孟府人找找罢!” ------------ 第034章 孟家子东莱奔赴 夜氏女京兆寻助(一) 便是神仙亦不敢说事事如己所料,郦璟以为最不可能的事儿,却当真成了真。 遍京兆的酒楼寻了个遍,秦楼楚馆里笙歌漫舞的舞女、歌女更是被突如其来的官兵吓得夜不能寐,可到底是没寻得孟明际半点影子。 孟箐孟老爷子知道这寻侄子的大局尚要自己主持,强撑着病体写了一封封书信,差府里人送到了侄儿平日里常与的那些公子、少爷家中长辈手里。 试问偌大郦国之中,又有谁能比得上如今孟中丞的官位?众家长收了信笺,便把自家那些个不成器的子侄从各处拉回了家,好一番恩威并施,却是连半点消息也没的。 是夜,孟府上下每一个闲人。 一事接连一事,若不是夜嘉芙在身侧分忧,郦璟便是三头六臂,亦是忙不过来。 “嘉芙,你且先歇下罢,明日还要与子琦一同管教岚儿与崇儿,你这一日亦是不轻省。” 身旁的侍卫适时递上了一白玉质地雕了鲤鱼跃波的鼻烟壶,鼻烟壶盖外套了个金累丝五爪金龙,权当做装饰。 里面乃是宫里头太医特地调制的提神醒脑之药,当中自是不缺薄荷、白芷、丁香之类的芳香品。 指尖轻沾,郦璟头脑清明了几分。见夜嘉芙犹在一旁坐着,侍卫亦是单独递上了鼻烟。 夜嘉芙正逢着月事,若是用了活血的麝香,容易亏了气血去,因而不同于郦璟的,夜嘉芙的鼻烟里少了麝香,多了一味安神的檀香。 另外旁的多少,便是郦璟同夜嘉芙亦是不甚知晓了,只有宫中太医随着年节时令增加添减。 早朝前郦璟亦是不能强撑着了,总不能在朝上无精打采,好歹是在夜嘉芙的看顾下休息了一个时辰。 至于孟老爷子拖着病体上了朝,京郊营里这才报上来孟明际参军的消息。 当朝的军法严明,便是孟明际想要伪造个身份参军亦是不可能的。 孟明际便是仗着众人不会想到自己参了军,京郊营里复又知道他们这群公子、少爷如何娇贵,若是家中不同意,端是不可能参军的。 算计着大军亦至冀州境内,皇帝郦璟便不可能为了召他一人回京兆,便冒着涣散军心的风险,以自家叔父焦心为由,召自己回京。 “听说你是孟中丞的侄子?” “孟中丞一个文官,怎生有个习武的侄子?” “这你便不知了罢,孟中丞那嫡亲的哥哥便是个大将军。” 同伍的将士们聊着,讨论的中心虽皆是孟明际,孟明际本人却是半句话也插不进。 “这一看便是在京兆里养娇了的白面书生……上阵杀敌,你当真轮的起刀枪?” 军里的士卒粗人居多,更多些孤独园里养出来无父无母、姊妹兄弟皆无的孤儿,心直口快,哪里想什么后果?一路上尽是些瞧不上孟明际的言语。 便是哪个家中长辈有官职的,在军营里混久了,复又早听说这京兆城中顶出名的纨绔有孟明际一份,亦是不可能瞧得上孟明际,只想着轰回京兆去,免得平白添乱。 这话说着说着便往往变了味道,孟明际未有回应,行伍中人口中便也没了遮拦,言语之间不再只是针对孟明际,继而连带着孟家都没了脸面。 “这些年孟某荒诞事做多了,确是有辱孟家门风,诸位骂孟某便罢了,但莫要拿孟氏说话……”孟明际虽是不大,亦是已然脱了稚气,目光扫视着,行伍中人皆背后一寒。 “孟某确是孟氏一族中的败类,却如何也听不得诸位辱我家门。” ------------ 第035章 孟家子东莱奔赴 夜氏女京兆寻助(二) 方才到了冀南地界儿,若不是为了行军,孟明际便早就挨了一番军棍。 便是孟明际将丑话说在了前边,一个纨绔的狠话,又有谁人能听得进去? “就你那流连烟柳地的身子骨,还有什么还威胁我们的?” “就是,有这么个儿子,父亲又能好到哪里去?听说当年不过是个校尉,若不是战死,哪里来的将军身份?” “这孟中丞摊上这般的哥哥与侄儿,亦是可怜至极!” “孟中丞?一个文官,不过入妇孺一般哭哭啼啼,哪里有什么血性?便是京城里那群文官上了战场,指不定是不是倒戈相向。” 自白朝以来,吸取了鸿朝地方割据的教训,每位皇帝无一不是重文轻武,这般局面亦是郦璟登基之后,方才有所改变。 若说部分将领乃是对文官空谈,甚至历朝“议和、和亲、割地”的一味退让而愤懑不已。 军中亦是不乏无知士卒于文官心存怨恨,乃至于口中未有什么好言语。 便是有着军法在上,谁家儿郎又能容忍这般欺辱,更何况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孟明际当时便撂倒了周边言语最为恶劣的几名行伍中人。 军中士兵私斗,自然是有溃散军心之过,况且如此这般擅自行动,绝非军人所应作为。 且不说百夫长本就厌极了孟明际这种仗着家世胡作非为的纨绔,便是军法亦不能容。讶于孟明际身手之后,百夫长上报了实情,孟明际这便欠着军棍继续随大军前行。 “事出有因,然军法不可废。如今战事为先,凯旋之时复为罚过。”带军的校尉听了百夫长的汇报,对孟明际的看法有所改变,“若是立了战功,功过相抵,便即作罢!” 这校尉正乃是与燕厝同胎而生的弟弟燕蓦,兄弟二人一文一武,若非父母早亡,当真亦是天之骄子。 谢过领军的校尉,孟明际复又随着队伍行军,心头忆起旧事…… 及至孟明际方至东莱,便与青洛有着好一番不打不相交的兄弟情义且是后话,暂且不提。 倒说京兆这边亦是一波不平,一波复起。 且说这夜玉萌方才寄了信与姚老爷子姚庄河送去,却久不见姚老爷子回姚府主持大局。 便是姚风致日日找了由头便给自己脸色,夜玉萌却依旧老神在在,反倒惹得身侧随侍的侍女急得同那热锅上的蚂蚁。 “夫人,您这般……” “急什么,无碍,无碍。”夜玉萌一笔一划的写着,小楷的娟秀中带了几分挺拔。 “夫人,老爷他禁了您的足,复又罚您抄这劳什子的书……倒不如夫人与老爷和离了罢!” “左右熙少爷年纪也不小了,便是一举夺得个一甲的位子,自立了府邸,夫人得了诰命,亦不消在此处受气!” 说起来当真是可笑,姚风致竟曾是为了给侧室郑娇一个地位,哪怕不和规矩,依旧敢于向皇帝求诰命…… “夫人!” “夫人……当今圣上已然允了女子自立门户,您又何苦留在姚家受这气?” 此事夜玉萌自然知晓,只不过有哥哥那一档子,若是自己做了这先例,却到底要自己那皇帝表妹夫难做。 更何况若是此时和离,那姚风致指不定要做出什么幺蛾子事,倒是害得熙儿平白毁了前途。 再者……哪怕那郑娇没有好德行,煦儿那孩子倒是如了这名字,只郑娇养着,早晚毁了去。 ------------ 第036章 勇少年一见如故 骁将士沙场埋骨(一) 说来当真是讽刺,倭国拿着鸿朝时候传出去的火药做武器,复又来攻打如今的大郦。 东莱的炮台便是阻挡了倭国船只,亦不可能尽数将倭国士卒挡在大郦疆域之外,其间自是不乏登上齐鲁大地的。 至于倭国的兵器,更是于自鸿朝以来传入的兵器中借鉴了不少,可到底未如而今大郦铸铁发达,韧性与刚度皆是差了不止一个台阶。 “你郦朝可是无人了,竟要俩小儿迎战?” “哈哈哈哈哈……” 孟明际甫一到东莱,便为众将士排挤,便分配到了青洛麾下,此番同青洛率兵出城迎敌,倭国将士见了,具是不屑。 且说青洛这边,提枪策马,缘着这天助之情,自信非常。 前日日暮,东莱城里的人家点起灯烛时分,未见晚霞昭昭,但见海上腾起一层障眼的白雾,今晨更有紫云连天,以至于青洛登东莱城至高之处远眺,见顽云于天际,昭然是雨。 青洛知是海上将起飓风,晨起便报与了青墨铮。多年为将,其中道理青墨铮亦是知晓,倒是由此一来倭国士卒的船只自是不能在海上航行,实乃是天助大郦。 众将士虽是见过青洛以砖瓦设于驻地之外,阻挡了倭国趁白日里的海风火烧连营的计划,却到底不相信一个十来岁的姑娘家能有什么带兵的本事。 “不过计谋而已,若是谁人读上几年兵书又不能呢?纸上谈兵终究没有经验得来的直接,此番是凑巧,却到底耗费时日。” 那宣节校尉到底是不信任青洛一个小儿的能力,青洛请命迎敌之时,便如是说道,“将军若是不担心郡主有去无回,末将亦是没有什么可说。” “可这些士卒的命却不能由着郡主胡闹,他们原是我手下的兵,若是带出来却回不去,末将难以交代。” 话说到这份儿上,到底是看不起青洛的本事,倒是燕厝那弟弟燕蓦开口道,“如此便将我手下的兵与仁勇校尉差使,原属宣节校尉的将士便重新编入。” 阵前短兵相接,孟明际手中的剑便同长了眼一般直往倭国士兵颈项而去。 且挽个剑花抵掉倭国士卒直扎而来的长刀,回身便将剑平刺而出,剑尖直抵咽喉那方未有铠甲相护的脆弱之地。 长刀相向,斜身便将手中长枪送出,与对面长刀相缠。倭国的将领自不可能是下方士卒那般好相与的,长刀收回一尺,借着惯性便将青洛手中红缨枪挑起。 刀枪相持,倭国那将领到底是个年近三十的大汉,若是空借力量,青洛是绝对的下风。 长刀最需力量,那倭国将领用的游刃。青洛手中长枪却亦是正趁灵巧,一时间你来我往,便是青洛于力量上差了不是半点,也好歹相持无碍。 虽说战争之时无什么规矩,倭国人却到底狡猾,趁着青洛与己方将领相持不下,暗地里以手中兵刃直刺向战马后腿。 饶是战马自小便随着青洛,如何护主,亦是抵不住这一刀近乎刺入骨上,后腿不由得向前一跪。 前高后低,重心自然偏移,青洛只好收了与敌方相缠的枪,先解决了马下那倭国士卒。 一挡一崩,将对方长刀振开,青洛正欲侧身将枪向右下扎出,那倭国将领便是趁着此时将长刀劈下,直冲着青洛面门而去。 ------------ 第037章 勇少年一见如故 骁将士沙场埋骨(二) 长枪扎出,此时青洛已不及收招,只顺势将长枪向天空一抛,右手接了近枪头处的枪杆,借着惯性平抡半周,方好抵住倭国将领这一击。 你来我往,复又是几十回合难见分晓,尚在帐中的青墨铮饶是信任女儿能力,亦是不免心忧。 “将军,此番倭国进犯,未成气候,依末将看,倒是不必过分紧张……”燕蓦开口道,“如今尚未及春日,陡生飓风,自然打得倭国措手难及,实乃天助大郦,断了倭国后来之兵。” “依末将来看,确是没什么必要此时加固城防,调派东南海军。况如今战势实是大郦之绝对优势……” 燕蓦的话方才说了一半,那宣节校尉便已然开口,直接打断了燕蓦言语,“将军!末将以为不然!” “为何?”青墨铮心头亦是有所矛盾,放松确可利百姓生活恢复,然如若倭国大军冒险进犯,亦是东莱一难。 “飓风临东莱之境,便是不经倭国之疆域,亦影响其沿海渔人。”宣节校尉到底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要不哪里来的底气看不上旁人,“然倭国地僻,四面负海,物产难供其百姓之用。” “由此,冬逢飓风,倭国定然破釜沉舟,定欲借此一战,自我大郦掠夺财物、粮食、布帛,以过冬之用。” “攻我大郦,百死一生,自封与倭国,这般天气,亦是百死一生。故末将以为,这倭国断不会善罢甘休。” 青墨铮闻言正色,今晨青洛报上这气象之时,正巧有倭国船只偷渡上岸,自己便不及细想,只道是要上书中央拨下银钱,开粮仓以备百姓之需。 如今这宣节校尉所言,自然是不无道理,青墨铮颔首,正欲吩咐下去,立在一旁的宣威将军旋即开口道,“将军,末将同意燕校尉所言。” “皆是百死一生的结局,倭国若是进犯大郦,往返之间未得什么好处,倒是不如在东倭屿寻一方偏安,便是当真飓风过境,死伤亦是少于自东莱而犯大郦。” “末将……” 帐中武将吵起来亦是能吵得令人头疼,双方各执一词,饶是青墨铮有着绝对的领导权利,亦要权衡利弊,给全东莱百姓择一个良方,自是不敢擅专。 平日青浦随军,与青墨铮权衡利弊,到底容易不少。 此番青浦尚要在京城为皇帝郦璟分忧,青洛又在阵前,青墨铮一番权衡,正欲决断,却见属下正在兴头上,便于帐中踱步。 再说那边战事,大郦军队本就装备精良,更善陆战,倭国士卒基本上与送死无异。 且不说军中顶骁勇、经验丰富的将士,便是孟明际与青洛这般为倭国那将领不放在眼中的“黄口小儿”,亦是于此一战立下赫赫战功。 眼见自己部下残肢、遗骸铺满了战场,便是如那倭国将领般寡情复又自视甚高的,亦是不免为倭王欲使大郦为臣属国之“大计”泪落袍衣。 红着眼斩杀了丢盔弃甲而逃的己国逃兵,那倭国将领拼着拼死一搏的架势策马向青洛直冲而来。 “青校尉!” “青校尉留心!” 青洛尚且鏖战,那倭国将领便提刀直直劈砍而来。 战马疾驰,便是躲过了长刀,复又以手中红缨枪结果了倭国将领的性命,青洛亦是不免因本就伤了后腿的坐骑为狂奔的战马冲撞而翻仰落马。 便是大宛马如何护主,失了重心,也无可奈何往侧旁倒去。至于重心本就偏移出马鞍处的青洛,更是未有不坠马的道理。 “青校尉!” “来人,快请军医……速速报给将军。” ------------ 第038章 勇少年一见如故 骁将士沙场埋骨(三) 所幸青洛未有什么大碍,小时方习骑射之时自然有过坠马的失误,青浦便早替父亲将经验教给了青洛。 落马时短暂的下坠倒是让青洛忆起了些前年坠崖之事,那些追杀之人饶是大郦衣冠,行事、动静却到底不似是大郦人士,落崖前短暂交手,饶是对方有所隐藏,其劲力与今日对手的那我国将领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青校尉,将军在帐外。”军医是个姑娘家,无父无母,为前任国师自孤独园里领了出来,传授一番医术,而后便随着贤王郦璃认作义妹,一道四海云游。 此番自郦璃处得了应允,随军来了这东莱。郦璃虽是担忧这姑娘的安危,却也到底未加阻拦,只道是回京便为她求个太医院的职位。 起初来时,这姑娘同青洛一般,众多将士大多不将之看在眼里,只道是贤王义妹亦是皇家人士,便是不可能碰着、供着,只视之不存在,时间久了,自然便回到京城去了。 军中少有的女将士在军中多受排挤,少有什么官职,能得个百夫长的身份便是极不容易了。军中军医亦是不乏墨守什么“男女之防”者,扭扭捏捏,于医治到底无益。 由此一来,倒是让这姑娘在军中积累下了声望,便是旁的将士伤筋动骨,亦是常寻了这姑娘来正骨敷药。 却说回青洛这边,方才从记忆中回过神来,边听见父亲在帐外的同传,忙是坐起身来,等着青墨铮入得帐来。 本以为不过是父亲借着例行的于属下体恤,来探望自己,却不想青墨铮倒是有要事,“洛儿,你且靠着听为父说便是,不必强撑着起身。” 便是青洛再怎么一副我很安好的模样,为父为将,青墨铮亦是知道青洛此时虚弱得狠,不过是为了免得自己担忧而已。 “这些时日在东莱观战、谋划,今日更是与进犯我大郦的倭国士卒正面交锋,洛儿你应当不难意识到他们此番进犯背后目的......” 青墨铮径自去取了些水来,倒在杯子里递给青洛,递与青洛之前,端详了杯子一番,却是一褐红海蓝渐变的钧窑茶杯,“可以啊,洛儿。若是我未曾记错,此乃是前番陛下犒劳军中将士赐下的茶盏。” “这全军有这茶盏的最多不过五人,尤其是宣节校尉这小子,那当真是一直舍不得用,此番倒是给了你。由此看来,你这一战倒是让他这小子折服了。”青墨铮旋即将杯子里的水尽数倾覆于地,将空茶盏递给了青洛。 接过茶盏,青洛便看见了杯底的落款,此时的青墨铮已然新取了一杯水,递给了青洛,复又将今日晨起在帐中所议之事一五一十与青洛说了,“洛儿,为父以为应是防患于未然,只是宣威与燕蓦具是以为多此一举。” “爹爹,洛儿以为,还是应当防患未然。毕竟无事事小,若是倭国当真狗急跳墙,征东军平日疏于训练,便是宣威将军这本该训练征东军将士的从四品将军,亦是因着少有战事而长居京城,缺乏经验。” “饶是我大郦将士骁勇,军备精良,若是为倭国攻我大郦之不备,我大郦确将是寡不敌众。若是那时自京城复又调兵来,路上几日,恐怕不止东莱,便是整个儿齐鲁,亦要落于倭国铁蹄之下。” “可若是此番倭国未至,却匆忙使东莱城的百姓撤往潍县,大军入驻东莱城,定要影响百姓过年,甚至是春种.......恐怕会失了我大郦在百姓前的威望。” 父女二人正就此事利弊择一个两全的法子,帐外却是好一阵喧闹之声...... ------------ 第039章 孟儿郎笑眸含苦 郦家女恶言藏祝(一) 便是大郦将士如何晓勇,战场之上哪里可能未有伤亡?写了书信给皇上说明战况,申请朝廷批款,与伤亡将士家属银两。 好不容易稍事休息,与女儿论起后续计划,帐外竟是复又喧闹起来,着实是让青墨铮颇为烦恼。 出得帐去,了解一番原委,青墨铮更是无奈。 方才立了功,转头儿便复又犯了来时便犯过一次的错。饶是说年龄尚小,行军打仗却到底不可能容忍一错再错。 况且若是说前番的私斗尚且有情可原,此番倒是孟明际无理取闹了。 念在立有军功的份儿上,青墨铮做主免了该罚的军棍,本能至少得个百夫长之位的军功亦是一笔勾销。 此番事方才了了,那宣节校尉便要人通传,欲与帐内的青洛言说一番。 已然回到帐中随女儿谈论后续谋划的青墨铮旋即朝着青洛一笑,父女二人心照不宣,倒是要看看这宣节校尉打算如何言说。 “青校尉,本校尉此来是……”便是差了一个品阶,宣节校尉此时亦没了往日的自傲。 本就是来此说服青洛认可自己意见的,转头却恰巧看到一脸笑意的护国大将军,不由得有些紧张,言语尚有些磕绊,“将军,末……末将,有事要与青校,郡,青校尉说。” 若不是时候不对,便是青墨铮恐怕亦是要爽朗的大笑出声,“无妨,有什么要与洛儿说的,便说罢,不必在意我。” 将士们认可了青洛,青墨铮反倒不用那般拘着。青浦小时便是如此,为众将士认可了,青墨铮便只消亦父亲的身份与之相处。 “是,将军。” “青校尉,想必将军与你说了,我……” 那宣节校尉正欲原原本本与青洛再说一遍,青洛便已然默默颔首,趁着对方喘息的空挡儿,开口道,“我已经知道了。” “若是倭国当真拼死一搏,为保东莱百姓免遭战火,确是提早迁入潍县是好。” 青洛将利弊严明,复又点明己见,“我以为,便是担了这失威望的风险,亦是以百姓安危为上。” “若是为难,便由本校尉去做。”那宣节校尉得了青洛的支持,当即是立下了军令状,“我本是齐鲁人士,自东莱至潍县的小路熟悉得很。” “便由将军自京兆调兵,暂不迁移百姓。若见倭国船队靠近东莱,我便率一队轻骑,护送百姓撤往潍县。” 有了极佳的解决之法,青墨铮当即便修了书信,叫宣威将军进帐,一番交代过后,遣人将信笺送往了京兆…… 顽云固空,风已然悄至。海天连片的灰暗,帐中点燃的灯烛方才点起,复又被风吹灭。 孟明际望着天边,与身旁行伍之人说笑——有了战场上的厮杀,到底不会再有人对孟明际有什么瞧不起的看法了。 眼见着帐外那三两具殉国士卒的尸骸,孟明际心中有事。 军中伤亡自是正常,然这般装备精良,死伤者多是些近战步兵…… “孟小兄弟,切莫想了,打打架,逞英雄正常,你李兄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孟明际笑着应了,旋即又被拉去听另一位王兄谈家乡里的事。 灯火融融,若非时而为海风吹灭的烛火昭示着随时可能到来的生死,那城中的炊烟确与京兆无异。 然,此时本应一片祥和的京兆太极宫里,亦是没有消停。 ------------ 第040章 孟儿郎笑眸含苦 郦家女恶言藏祝(二) “姐……皇姐……” 宫里谁人不知这郦崇殿下乃是阖宫上下捧在手心里的的宝贝,今儿愣是被郦岚以无封号当持臣礼为由罚了郦崇。 郦岚此时便在太液池畔的凉亭品茶,丝毫不管那被自己罚跪一炷香的皇弟如何茫然失措。 听着郦崇的声声呼唤,郦岚眸中划过一丝不忍,转瞬便若无其事起来,“叶子妹妹,你去告诉郦崇,若是再叫,扰了我赏景的兴致,便再加罚一炷香的功夫。” 这些日子亦未曾听这姐弟二人有什么异常事,青叶方才想劝上两句,便为郦岚堵了嘴,“叶子妹妹莫管,郦崇自小放肆惯了,如今大了,却到底要分个尊卑。” 冬日里天寒,青叶只后悔午膳时候未多吃些,只好晚上再要些热汤暖暖,便未有深究,原话传与了郦崇。 地上跪着的人儿哪里遭过这番罪?眸子中的诧异传入偷偷回头观察弟弟的郦岚眼中,郦岚好似被针刺了一般,猛地站起身来。 “叶子妹妹,我们回去罢,这边自有侍卫看着,不消费心……”拿起一旁侍女递上来的手炉,塞到青叶手里,“且回去罢,有什么要传的,母后会遣人做了送来。” 郦岚将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青叶迷迷糊糊的便随着郦岚一路往皇后所在的清宁宫去了。 “母后,孩儿便先将叶子妹妹留在清宁宫。只是待孩儿从父皇处回来,想是时辰晚了,便劳烦母后将偏点安排一番,让叶子妹妹住下。” “去罢,莫要劳心这些,夜深天寒,仔细身子。” 妥善安排好青叶,郦岚出了清宁宫便往紫宸殿去,路上嘱咐身旁侍卫绕道往太液池将郦崇唤起来,却到底半路上叫住了那侍卫,亲自往太液池去了一趟。 “皇姐。”郦崇长了记性,见了郦岚便俯身揖礼。 “早这般便好了,何至于受罚?”扫了弟弟一眼,郦岚并未如往常一般和颜细语,“若是想随心所欲,令他人臣服,便要有足够的地位与能力……德不配位终将是高楼无基。” 郦崇颔首,揖礼道,“多谢皇姐教诲。” “去罢,若是他日再这般作为,便不是如此轻罚。” 一路到了紫宸殿,做父亲的早就备了茶水给女儿,复又指了指书桌旁圈椅,教郦岚坐下。 “你到底是去给崇儿讲清了原委。”见女儿将杯中半盏茶水饮尽,郦璟持着描金的青瓷茶壶,任什么也不给郦岚拿去。 “他都这般年岁了,早不是那无知孩童,本就当自己参悟的事……若是这都难以通透,子琦讲的,便当真与狗肚子里去了。” “女儿是狗?” 与郦璟推手般的夺着茶壶,郦岚揪着做父亲的话里错处不放。 “是爹爹嘴快,哪里在说岚儿?”如了郦岚的意,郦璟复又倒了半盏茶与郦岚,“慢些喝,谁人叫你急匆匆的便来了。” “这般打哑迷哪里是教育小辈的道理,父皇难道不怕父子离心,姐弟失失悌?” 郦岚这般话,郦璟哪里肯认,忙道,“今日我罚他亦是讲了道理的,哪里便打了哑迷?可这道理又岂有道破之理。” “如此,陛下这坏人便只叫儿臣一人做了?”郦岚兴致正好,不愿轻易放过郦璟了去。 “我与你母亲怎生便生了你这般牙尖嘴利。平日里满口君臣亲长,这时候却如何亦要给爹爹个骑虎难下。” 捻起一旁碟子里荷花酥,郦璟直往郦岚口中塞去,“且堵了你嘴罢!” ------------ 第041章 非是明玉有迟暮 到底彩云送忠骨(一) “夫人,您如今正是好年纪,那郑娇比您不年轻,更何况您这般操劳难道不是为了姚家?老爷怎生便……便道您是人老珠黄!” 姚老爷子还在府里,夜玉苍处还未事发,府里年节筹备还是夜玉萌的事,如今便是妥妥的落到了郑娇手里。 夜玉萌不急,更是乐得清闲。至于姚老爷子迟迟不归,府里但凡受过夜玉萌恩遇的,无不忧心忡忡,生怕哪一日自家夫人便被郑娇那个蛇蝎与府里那个没良心的老爷害了去。 “夫人,如今公子亦是不在府中,老爷若是欺您,我等到底没有身份,反倒拖累了您。” 任身边人如何着急,夜玉萌依旧照常饮茶、赏景,琴棋书画这般潇洒一样亦是未差了去。 离着殿试的日子已然不远,皇帝郦璟为了培养人才,便叫青浦携朝中几位前科进士一同办了专与参与殿试的举人准备的学堂。 方才侍女提及姚熙之事便是缘着这般——姚熙前几日便收拾妥当,往这专设的学堂去了。 “莫要忧心,这些年来我与姚风致早便离心离德,便是如今兄长下狱,我母家失了势,他姚风致复又能如何了我去?” “夫人!” “夫人便是不想自己,也要为熙公子想想……若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那郑娇会如何待公子?” “况且,夫人您是个心善的,总说那煦二公子与郑娇到底是不同的。”身旁的侍女看着夜玉萌一如既往的翻阅着书架上的《茶经》,时不时还要提笔记下些什么,心中的忧虑更甚。 “依我看,那煦二公子便是如今还有德行,亦未必不是装出的模样。有郑娇那般姨娘肚子里爬出来,如何能好了去!” “便是夫人您费尽心力,却到底变不了那血脉里的腌臜去!” “夫人!”那侍女是真的担心夜玉萌,姚老爷子在府中,夫人母家又未失势之时,那姚风致尚且为对夫人好了去,更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一个妾室讨诰命。 所幸当今圣上最厌烦宠妾灭妻,复又最为推崇一夫一妻,意欲变革了这传了几千年的多妾陋习,将姚风致连贬两级,确是大快人心。 若非做侍女的实是看不下去,抬手拦下了自家夫人悠闲阅书的动作,夜玉萌便好似未曾将侍女的话听进去一般,全然没有反应。 “做甚?” “夫人,您便是半点亦不担忧的?”长叹一口气,递了盏不温不凉的茶过去,“便是您不忧心郑娇那些小伎俩,您便不想想熙公子将来如何?” “你怕什么?熙儿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便白白教了他这些年。”接过茶盏的夜玉萌倚在了一旁榻上。 “且不说熙儿,便是煦儿,我这些年从未放松了煦儿那孩子的教育,便是有郑娇那般的血脉又如何?” “且不说我的熙儿尚且有姚风致的血脉,亦能少年有成,便说当今圣上,亦是有着先皇一半血脉,却哪里随了先皇半点去?” “夫人……也倒是我的错,这些年随着夫人,怎的便在这般事上不信任夫人了。” “这便是了,你夫人我的能力,你复又何必担心了去?” “可是,夫人……我不担心旁的,便只要您好好的。等公子高中,夫人便与老爷和离了罢!” “和离?”夜玉萌将手中茶盏置于榻上案几,轻笑道,“若是熙儿与煦儿都成了人,我哪里还会与姚风致留面子?” “你呀,便不必担心于我,只好好的过你日子去罢!” “夫人……” “夫人如何知道?” “你们随了我这么多年,我如何不知?” “改日你成婚之日,若是有幸,我便做你娘家人,为你添上几份嫁妆,也好歹在京兆置办处宅子、小院,你切不能委屈了自己。” ------------ 第042章 非是明玉有迟暮 到底彩云送忠骨(二) 次日,京兆晴空如洗夜玉萌早便遣随侍众人下去休息,径自饮了茶,靠在院中铺了狐皮的藤椅之上望天好一阵子,复又回了屋去,取了那《茶经》翻看。 屋内燃了香,和着融融炭火,经久不散,屋内待久了的人未免带了几分倦意。 夜玉萌便这般,手肘在书案撑着迷迷糊糊的头,一股困意将眼眸坠下,手中毛笔滴下墨去,更是将宣纸上写好的字遮盖模糊了去。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姚风致已然欺身逼近,“你这妒妇竟连娇儿腹中孩子都不肯放过?” 却原来是姚风致一如既往毫不知礼的推门而入,冬日的冷风随着姚风致的步子直直灌了进来,这便将夜玉萌的困意具数卷走。 未再给姚风致动手的机会,夜玉萌先一步抄起案上那方歙砚,连着其中方才磨出的墨,一同掷于地上。 原本怒气冲冲而来的姚风致登时向后方蹦去,即便如此,依旧为歙砚落地飞溅而起的墨洒到了还未及褪下的官袍之上。 “你,你你你!” “我如何?”眼见着姚风致的气焰已然被压下大半,夜玉萌信步走到了一旁的榻上坐着,端起桌上那半盏凉透了的茶,浅酌一口。 “你!”见了夜玉萌这般模样,姚风致气极,却到底不知说些什么。 抬眼看到一旁烧着碳的炉子,姚风致毫不文雅的抬脚,炉子里的烧的通红的碳落了一地,见了风,烧的更旺了。 姚风致是鸿朝之后典型的文人,不再有鸿朝那种文武具全,平日里同那些依旧指望着自家姑娘嫁个好人家,娇养在深闺的女儿家没什么两样。 不说手无缚鸡之力,便是那一双手提笔写字亦是可见绵软。这一脚下去,炉子除了滚落在地,倒是姚风致只差抚足呼痛…… 水火无情,滚落的炭火四处皆是,眼见着就要点燃一旁半卷的帘子,姚风致亦是不免慌了。 “火!快,快快……快……快唤人来!” 夜玉萌只看了姚风致一眼,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半盏茶泼向炭火。 “滋啦……” 瞥了一眼依旧闪烁着火星的炭,夜玉萌复又提起一旁的茶壶,将壶中水尽数倾倒。 “滋啦……滋啦……呲……” 火星全数熄灭,炭上冒起一道白烟,摇摇晃晃的飘到了半空。 绕开地上余下的炭火,周遭没什么木制的家具,夜玉萌亦是不担心,径自坐回榻上,全然没有唤人进来的意思。 “你刚才说我什么?” “你,你这毒妇,竟是意欲杀夫!” “那炉子又不是我夜玉萌踢到的,老爷您还是好好说说我又如何了您哪位爱妾罢。”夜玉萌该用的、不该用的敬称用了个全,其中讽刺自是说给听的那人。 “你这毒妇竟还敢提起娇儿!”说起郑娇,姚风致便失了理智,“娇儿那腹中的孩儿便是你这毒妇害了去!” “孩儿?她郑娇不是只有煦儿一个儿子么?何时复又有了个孩儿?” 听着姚风致所说,夜玉萌当真觉得可笑,前年皇上瞧着姚风致不顺眼,御笔一挥,直接外放到了川北县,这方才调回京兆不足两个月…… 若是郑娇这般容易便能怀上,又何至于自生下煦儿那孩子之后,这些年来一直无所出? “果然是你这妒妇!” “若是夜玉苍那罪人早些年为人检举,娇儿如今又何至于要唤你这毒妇一句夫人!” 夜玉萌只淡淡看着,熙儿不在姚府,不至于为姚风致与那郑娇所害——只是熙儿不见这般场景当真可惜,不然倒是看看这般的姚风致,确是省了看戏的银钱。 ------------ 第043章 非是明玉有迟暮 到底彩云送忠骨(三) “姚卿,朕方才所说,你可有听见?” 昨日方才下了朝,姚风致便在夜玉萌处吃了瘪,整日都在气恼,除却郑娇,便是姚煦都未曾得了好言语。 忽被皇上点了名,姚风致方才意识到自己殿前失仪,想旁的事竟是想的出神,丝毫未曾听清皇帝说了些什么。 趁着揖礼的功夫,姚风致只想着如何糊弄过去,正巧瞥见衣角的墨迹,心头更是恼火,沉下气来方才开口道,“微臣愚钝,还请陛下亲做决断。” 郦璟方才便看见姚风致走神,昨日姚府里那些事早便传进了宫里,今日姚风致这般,郦璟自是早有预料。 “朕自做决断?”若不是因姚家一脉单传,姚老爷子极力培养姚风致,只凭姚风致的资质,哪里考的中进士? “朕叫姚卿做建议,姚卿倒是又推还给了朕……如此,姚卿的俸禄不若一并还与了朕才好!” 郦璟的态度已然颇为明显,殿中众臣肃立无言,姚风致自亦是垂下头去。 “好好好,既然姚卿令朕子做决断,那朕便将将仁勇校尉擢升三级,为正六品昭武校尉。” “昭武校尉年少有为,为我大郦女儿之表率,另赐白银五百两,大宛马一匹,铠甲一副。” 此番事了,郦璟奖励青洛立功的目的达到了,更是在朝堂上借此摆明了对武将与女子的重视。 至于姚风致,惶惶不安良久,郦璟却到底未再搭理。 连自家妻儿尚且那般对待,迟早在政事上出了错漏,若非乃是功臣姚老爷子独子,早便要被去官免职! 青洛擢升的圣旨还未传至军营,便早早送入了青府,青浦还未自督办的学堂归来,便是青府的女主人白兰苕收了圣旨谢恩,心头却是不免忧心。 “叶儿,你说你洛儿妹妹如此年纪便是正六品的校尉,古时伤仲永之流皆是少年成名,却到底难继长久……” “年少自傲,我当真怕洛儿有朝一日亦会那般。” 白兰苕忧心自是不无道理,古时便有的例子,便是自家已然有了青浦那般成就的孩儿,为父母的尤是不免担忧子女。 “您随将军在边关多年,应是知道战场绝非文人竞比诗文那般平静,方才举酒对饮,转瞬便是沙场埋骨,郡主却又哪里可能自傲了去。” 也所幸青叶随着圣旨一道回了青府,若非如此,倒是不知何人方才能劝慰了白兰苕去。 “叶儿说的有理……姨母只盼你安康,未来若是愿随你皇后姨姨在宫里生活,到底比在战场上朝不保夕来的好些。” 若不是女儿有朝一日定是要撑起青家,继承护国将军位,庇佑一方百姓,白兰苕哪里舍得青洛这般出生入死。 至于青叶,既然有的选择,白兰苕到底是不希望夫君昔日袍泽之后再步其父母后尘。倒不如随皇后在宫里生活,远离沙场。 “青叶愿同先考般征战沙场,便是以身殉国,总好过借着先考的荫庇在京兆浑浑噩噩一生。” 孩子大了,自然有了自己思考。换言之,青叶在幼时选择留在护国将军府之时,本就是有了从军打算。 命运天定,白兰苕看的通透,若是青叶有朝一日该是身陨沙场,便是自己拦了,亦未必有甚么改变,倒不如由着后辈自己拼闯。 “罢了,罢了,皆是你们小辈自己的路,我又何必阻拦?”敛好圣旨,白兰苕一路往书房走去,“叶儿你今日怎的突然回了将军府?” “我……青叶与陛下请了命,随军增援东莱。” ------------ 第044章 继祖业青叶从军 忍父怨承漠受棍 “敢问这位姑娘,这京兆可是在征兵?”见青叶一身行军打扮,一群约莫过了而立年纪的大汉凑了上来。 饶是已然二七年华,青叶到底是个未及冠的孩子家,便是自持着有功夫在身,这般大汉围了上来,若说心底未有丝毫惧意,亦是不可能的。 青叶拉着缰绳的手不自禁的紧了紧,马儿极通人性的朝着主人靠了过来。 只愣的这一瞬间,那群大汉里便走出一位具有些文人气的,对着青叶揖了一礼道,“方才可有吓到姑娘?我们未有恶意的,不过见姑娘一身戎装,想来当是要往京兆军营里去,这便向姑娘问了路。” “我们兄弟几人自大郦南方来,头一次到京兆来,还不熟路,只是听闻京兆军营招兵,便想着试上一试......若是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海涵。” “无事,诸位壮士既是前去应征,便当是与我同路。京兆的路颇为繁杂,若是迷失了方向,倒是误了事。诸位若是不介意,便可与我一道同去。”青叶此时已然反应过来却依旧未有丝毫放松戒备。 且不说旁的,边忽有人向自己问路,哪里知道这群大汉到底所为何事? 更何况,此番应征并非是寻常人可以知道的,这不熟京兆道路本就是借口,却又哪里知道这问路之人是敌是友? “如此极好,若是姑娘不嫌我等糙人叨扰了姑娘,我等便随在姑娘身后,随着姑娘一道。” 青叶颔首,权当做默认。那边众人谢过青叶便随着青叶一路往京郊大营而去,浩浩荡荡一行人,一路未有什么言语。 过了冬至开始数九这段日子便是京兆一年最冷的时节,便是狐裘锦被亦是难挡风寒。 渐渐逼近东莱的飓风多少亦是对京兆有所影响,这几日来昼夜难见日月,乌云排满了天际,前赴后继的爬满京兆城每一处。 这般天气,寻常百姓或是收了街边的摊铺,或是检查一番田里的冬麦便,便早早回了家中,一刻亦是不愿在寒风中多待。 苏家那瘦弱身影却到底依旧受着本不该怨在一个孩子家身上的罪。忙中偷闲,望着那边墙头,心下不知想着些什么。 “噗啦啦”一声,一只鸽子毫无征兆的飞入了苏家府邸,苏承漠望着四周无人,连忙凑了过去,从鸽子脚下取出一张手指长,拇指宽的字条。 “落叶可寻,蓬莱未至。” 见了这字条,苏承漠放下心来,轻推了推那信鸽,鸽子一如来时一般腾入空中,盘旋飞远。 “你在做甚么?”鸽子一来一去,正将在附近踱步的苏泽荀扰来,“你手里可是拿着什么?” “是府里又有人怜悯你这罪人,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亦或是你这畜牲意欲从苏府逃出去?” 苏泽荀说着便疾步而来,毫不顾忌形象的伸手向苏承漠抓去,想要将其手中的东西夺去。 这般事尚是头一次,苏承漠当即将纸条吞了下去。 若是为苏泽荀看了去,定然要以为自己想要逃出苏府……苏承漠定然是不敢冒着般危险的。 “我告诉你,除却为海儿做事,你休想迈出苏府一步……那年往南方办事你便险些诈死瞒过我,这般确是不可能再发生!” 见苏承漠不言语,苏泽荀却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你既然不愿说你手中拿了什么,那我便打到你说。” “来人,将春凳抬上来!” 耳畔的风声愈加尖锐起来,苏承漠抱着昏过去的心一语未发。自己那些兄弟到底是民,父亲的官位再小,亦是官…… ------------ 第045章 昼夜替郦岚倾樽 星辰变月英观云 “公主,莫要喝了,若是陛下……” 本朝国师本是当有自己府邸的,到了月英这里,应了皇后夜嘉芙的请求,住在太极宫三清殿的偏殿里,今日路过太液池,便见郦岚喝的大醉。 “莫要管我,便是爹爹来了复又如何?”旁人眼里的太原公主不只是值得敬的,更多的便是畏。 小小年纪便杀伐果断,便是那群守旧派口中说着不肯女子掌权,心底里确是对这太原公主赞赏有加。 孟箐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若是太原公主非是女儿家,确可保我大郦千载无咎……” “可惜女儿家如此,便是牝鸡司晨,定会如鸿朝那女帝,落得个孤家寡人,大厦将倾的局面!” 旁人从未见得郦岚这副孩子家的一面,而郦岚更是从未因自身之事而泣涕。 自生来,郦岚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若是勉强算上婴孩呱呱坠地之时的啼哭,便正好一手之数。 一次为父与亲长失和,一次为百姓流离,除却幼时连郦岚自己都忘记缘何的一次,便只余下如今为弟弟而烦恼。 “公主,便是心中有事,借酒消愁除却可能失了分寸,并无什么益处。”修道之人戒酒,月英深知这酒除却乱性,不过是愁上添愁。 郦岚未有言语,只伸手复又要去拿石桌上的酒壶,正欲提起向口中灌去,便被月英拉下。 “公主便是不怕陛下降责,便不怕陛下与皇后娘娘忧心?” “国师大人莫要管我,且去看你的天象罢!”郦岚虽是喝的酩酊,头脑却依旧清醒。 “公主殿下既知月某是国师,便应该知道月某略通医术,更是受了师父之命,陛下与皇后娘娘,贤王殿下之请,为公主医治。” “公主既是不放心,便要护好了自己身子,将来大郦方才能国富民强。”皇帝郦璟听闻郦岚醉酒,早便赶到了太液池,月英说的极有道理,郦璟便不掺和,只站在一边。 “那又如何?便是我有称帝之能,复有称帝之心,爹爹有传位之意,前朝那些老臣便要给爹爹多大的阻力……” “崇儿他能力自然是有的,只是若如今这般,不过平平,保我大郦百年兴盛亦是可的。” 若非自郦岚小时,方才展露治国理政之智,郦璟便一心要将皇位传给女儿,换作旁人,定是不敢在皇帝尚在时,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语的。 “公主这般自怨自艾,便不觉得将陛下拳拳爱子之心白费了去么?”月英将琴放在一旁石凳上,坐到郦岚身旁。 见郦岚怔愣望向自己,似有所思,月英便拿过其手中虚握着的酒壶,递给一旁站着的皇帝郦璟,“况酒后不得招风,公主若是还肯为陛下与皇后娘娘着想,便早日回去歇着罢!” 良久未见郦岚回应,只听绵长的呼吸声荡开。月英起身,将郦岚交给做爹爹的照顾,弯腰抱起琴,径自回了三清殿。 呼啸的寒风吹散了乌云,做爹爹的将女儿抱回了寝殿,回了三清殿的月英却只在偏殿放下古琴,顺正殿里的梯级上了三清殿的第三层。 “紫微、天府同天……” 近日来的阴云方才退去,便全数挂上了月英眉间,有些仓促的自正殿回了偏殿。 月英在书箱中好一番寻找,取了两本书,复又从匣子里拿了三枚铜钱。是夜,三清殿偏殿灯烛未熄。 ------------ 第046章 倭国兵东莱围困 宣节人沙场断魂(一) 飓风临近东莱海岸,狂风骤雨吹乱了周遭一切。冬日里的飓风本就少见,如今复又伴随战火而存在,东莱城里百姓自是不免忧心来年的生计。 青叶随军到了距东莱城二三十里之处,便听流言四起,诸如“太原公主身为女子牝鸡司晨,故而天降灾祸”,“当今皇上乃是杀父弑君才得了这帝位,帝星不稳,上天警示”之类的话语竟是在东莱一带民间流传开来。 “这不过是要我们做百姓的送死,这飓风一来,海不能出,来年的庄稼也都随着毁了。” “已然这般,竟是没见到朝廷派下来赈灾的,倒是这一批批的将士往东莱赶。” 听着这般偏离了事实的言语,青叶知道,这背后定然是有了什么变故。有心之人趁着这般机会散布谣言,其目的自不在小。 拉了拉缰绳,趁着青叶发呆这会儿功夫儿啃着路边野草的马儿贴着主人近了些。似是感受到了主人此时内心的波动,马儿伸着头,蹭了蹭青叶...... “飓风登岸了,东倭的船乘着飓风来了!”飓风登岸的速度极快,半个时辰便能前进三百里,方才还隐匿在黑暗中的飓风,转瞬间便裹挟着树枝、碎木与海水的潮气席卷而来。 增援的将士困在东莱城外西北十里地,飓风强劲,风雨呼啸下寸步难行,莫说是行军往东莱海岸增援,便是临时驻军扎营尚且是个问题。 “快逃罢,这是天降预警,不祥之兆啊!” “你们莫在这里守着了,飓风登陆,哪里是人能够抗衡?” 逃难的百姓有好心的,欲要劝服众将士同路逃命,便是家中牲畜亦是不顾,只想着往齐鲁腹地奔逃。 军中已然有临时征召来胆小怕事,本想趁着此番绝对优势的战局立下军功,免得来日讨清闲时候复要服军役的士卒躁动不安起来。 本是为了讨清闲,此时有了性命之忧,头脑里哪还有理智去想什么军规与否,唯有的便只剩下逃命,为这些流民的言语所扰,口中更是不乏霍乱军心之语。 “叶姑娘,我们自是不会走的。既然应召从军,哪里在乎那些风言风语。”见青叶扫向四周的眼神划过自己一群人,那群大汉中主事的忙道。 负责带军来东莱支援的那校尉此时依然是镇不住场子,旋即将目光投向了青叶。 初闻当今圣上给一个无官无职的姑娘家执行军法的权力,众人无一不是当做玩笑来看——便是有如青洛郡主那般人物,亦不过是个例,皇上每逢这般事,当真是糊涂! 可如今,却只青叶未有丝毫慌乱。那校尉亦是自心底服了,倘若哪日有人说一句巾帼逊须眉,他定然是头一个站出来否定。 “凡阵前脱逃者,杀无赦。”没有丝毫迟疑,还未等到那方才随着流民踏出几步的士卒反应过来,便已然殒命青叶朴刀之下。 血溅三尺,有了这先例在,本有做逃兵士卒自是消了心思,浑身颤抖着,庆幸自己并非那最先冲出去的。 “直不百步耳,亦是走矣。军法无情,动了这般做逃兵的心思,便已然是错!”青叶如是说着,心里则是想起方才那波流民来,总觉何处不对,却到底说不清楚,只想着早早与青洛言说。 这般风雨,东莱城自是进不去的,复又忆起那群流民,青叶心下有了计较......只是飓风这般遮天蔽日,倭国的船只更是趁机侵入,青洛那边定又将是好一番苦战。 ------------ 第047章 倭国兵东莱围困 宣节人沙场断魂(二) “青校尉小心!” 青洛的年岁小,到底身子骨还是轻薄,在这飓风带来的狂风暴雨里,便是有着如何的技巧与力量,也是不由得让人担心起安危来。 “青校尉,您有何指示,交由我们做便是了。” “是啊,这狂风暴雨的,青校尉您要小心才是。” 这段时间来,众将士已然认可了青洛,此番擢升三级,众将士无一不是心服口服。 不同于东莱城西边青叶那里,青洛与父亲先批带到东莱的精兵皆是些战场厮杀多年的,便是战至只余一人,其勇亦可挡千万兵。 更何况,如今不过是迁移百姓这般小事,哪里消一群装备精良,经验丰富的老将打退堂鼓? 若非本着速战速决的想法来了这东莱,城中更有百姓需要保护,本是不消援兵的。 “宣节校尉领兵护送百姓往潍县,这般风雨,恐有不测。”这几日,便是就寝之时,青洛亦未曾将兵刃离手,铠甲离身。 “倭国士卒借飓风之力入我大郦,本校尉自当同将军一道坐镇于此。然只宣节校尉一人前往,到底不妥。” 目光扫过面前众将士,恐飓风将自己声音盖过,青洛复又提高了声音道,“众将士可有自愿请命增援者?” 众将士面面相觑,竟是无一人自愿请命。 这般光景,青洛亦是早便料到——众将士皆以为未有上阵杀敌,方才是大郦儿郎所以报效国家。 半晌儿,众将士方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发声,皆是些劝青洛三思的话,却到底无一人肯领命。 “青校尉,还请您三思。” “青校尉,百姓自然随着官兵而行,哪里会出什么乱子?” “正是,末将……” 青洛只淡淡看着,并未言语。且不说早有安排,便只消给了这些将士思考的时间。众将士皆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确是会有人悟出其中道理。 “青校尉,卑职自愿领命。”从众将士之末一路绕到了为首的位置,孟明际知道这事已然耽误不得,朝着青洛揖了一礼,未得许可前便弓着身子。 一路多有人注意到了这功难抵过的孟明际,却无人以为孟明际当真会自愿领命…… “此一役后,本校尉自会请命为你记大功一件。” 复又是半盏茶的功夫,行伍中稀稀拉拉的站出几人,继而越聚越多,约莫有了二三十人之时,青洛当即叫停。 “好,既然众将士自愿领命,那便由孟氏小子领诸位前去增援。” 孟明际领了命,早便准备妥当,当即便带着一众将士出发往东莱城里去。 临分别,青洛与孟明际对视一眼,具是心照不宣,“保重。” “卑职自当以百姓安危为首。” 云愈加低沉,海天向接之处便仿佛要被乌云吞噬,整座东莱城不辩昼夜。 未有半盏茶的功夫,却是艳阳高照,倭国士卒便已然向东莱城围堵而来。 青洛一切早便齐备,往将军帐中汇了,正欲领命带兵往阵前杀敌,忽听有人来报。 “青校尉,青将军,宣,宣威将军……”那士卒已然慌张不择言语,讲起话亦是磕磕绊绊。 “何事?” “何事这般惊慌?” “宣,宣节校尉……” ------------ 第048章 倭国兵东莱围困 宣节人沙场断魂(三) “宣节校尉大人为,为流民所击,受了重伤,如今方才出了......”一路奔回大营,便是赶上了这飓风中心片刻的天朗气清,这士卒到底是疲惫不堪。事又紧急,头脑亦是不甚连贯起来。 “如今宣节校尉大人重伤难行,只交余下将士护送东莱城的百姓往潍县去,现应行伍是在东莱城外三里之地。” “那流民如今何在?” 帐中有正一品的护国大将军在,旁人自是不可能率先开口,做那问询之人,青墨铮亦是知道那士卒本就惶惶无措,言语并未如往常般厉声急语,更是示意青洛为那士卒倒上水澄过去。 “多谢青校尉!”附身揖了一礼,接过青洛递来的水。那士卒复又说到,“那流民伤了宣节校尉后,便用短匕在行伍之中伤人。” “趁着行伍中众人不及反应,硬是伤了我们三五个袍泽去。”说着,那士卒猛地往一旁的架着沙盘的木案锤去,“而后那流民便自尽了。” 听罢这士卒所说,帐中诸位无一不是瞥了眉头,军帐中的气氛瞬间便沉了下来——这般行径自不可能是流民所为,定是有什么人混迹期间,意欲趁着这紧要档口,弄出些是非来。 不及讨论如何应对,青墨铮问起了受伤将士的状况,“你们可有将宣节校尉带回驻地?余下受伤的将士们可有大碍?” “校尉他叫行伍众人莫要管他,自己留在了在方出了东莱城不足半里之地......将军,您可否派人将校尉接回驻地?再......再晚些,校尉他恐怕是撑不下去了。”六尺的大汉,在军营中多年都未曾落泪,此时亦是湿了眼眶。 “校尉他反应很快,挡住了那流民,余下的袍泽皆伤的不重,随着行伍往潍县去了。” “昭武校尉已然派人增员,自会将宣节带回来,你且莫要忧心。”青墨铮口中的昭武校尉自然便是青洛,自家女儿对这般事早有预料,为父为将,青墨铮皆是为之骄傲的。 沉默片刻,青墨铮旋即下令,“昭武校尉,宣威将军,你二人且领兵出驻地迎敌去罢,燕校尉暂且留在帐中待命。 “是,末将领命。” 青洛与那宣威将军同时应了,当即出了帐去。便只听帐外整合行伍众人之声断断续续传入,而后只闻军中人马渐行渐远。 “燕校尉且出去罢,同帐中那些伤兵一道谈谈家乡事。”舒了口气,青墨铮将燕蓦遣了出去,这才寻了处地方坐下。 “且坐罢......” 帐中安静的有些可怖,只余下青墨铮与那士卒呼吸之声。其实二人皆是知道,那宣节校尉便是会到驻地,亦只剩下马革裹尸。 便是久经沙场,却无人能真正冷漠到视生死于自然,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儿,青墨铮方才开口,“京兆增援的将士,如今应当亦是在东莱城与潍县之间,倒是不必忧心。” “是,谢将军劝慰。” 继而复又是好半晌儿的沉默,眼见着半开帐门外乌云都渐渐近了,青墨铮亦是未有言语。 “将军......卑职有一言,虽是猜测,或许有所......” “但讲无妨。” “末将以为,那行凶之人确不像流民,看身法倒是像倭国人。” “嗯......” 方才帐中诸将领本就有此猜疑,如今这士卒所说,虽是证实了,倒叫青墨铮心下更为担忧起来。 “你且往军医帐中去看看,若是身体未有什么大碍,便先回帐中休息罢。” 帐中众人具是打发了出去,青墨铮独一人静坐,心中到底翻涌,以手抚额,对阵前的形势倒是忧心起来,更是担忧自己那女儿可是会因见了身边将士刹那生死而心生彷徨。 ------------ 第049章 倭国兵东莱围困 宣节人沙场断魂(四) 握着长枪的手心细细密密出了一层汗,不知是因着飓风天里湿潮的天气,亦或是心中难以规避的忧虑。 饶是心中如何乱如团麻,青洛的理智依旧撑着,到底不敢有丝毫分神。 敌军开始叫阵。初来时青洛是听不惯的,粗言粗语,贬低之言便是不伤人毫发,亦是难免为之激起怒火来。 而这叫阵的目的,便是要对方自乱阵脚。如此一来,随着时间带来经验,便是倭国之人说破了天,青洛亦是得以面不改色,心中更是毫无波澜。 “呵,这般年轻的姑娘家就该在家中养尊处优,何必出来打仗?” 不同于那日狂傲的倭国将领,此番这倭国人倒是颇为善用攻心之术,“便是你们郦国男子都死绝了,亦不应当要一个小女儿家来打仗罢!” “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过后,那倭国将士见青洛依旧不为所动,冷眼相视,复又道,“听说你那父亲乃是大将军?” “你们郦国不总讲什么君臣父子,便是这般,让小辈替自己去死么?” “哈哈,啊哈哈哈!”倭国众士卒笑得颇为猖狂,其中阴狡比那顽云里的风雨给人带来的阴森之感更甚。 显然,此番倭国叫阵的这将领换了一种极其阴险之法,离间。 兵不厌诈,便是离间亦是兵法,谈不上道德良莠。但若是如大郦这般国家,到底会以此种行径为耻。 没有胆量正面交锋者并非是错,弱者非原罪,然弱而图谋不轨者,才当真是无药可救。 “何必废这些无用的话?”一个枪花,将背在身后的长枪提在身侧,青洛未给那倭国将领丝毫的好颜色。 “小儿如何,女儿又如何?便是能将你这等侵入他国者诛杀,皆是我大郦好儿郎。” “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狂傲……”那倭国将士眯着眼,从上到下打量了青洛一番,“之前便是我们英勇的武士败在你手中,也不过是一时疏忽。” “看着你这女孩子家不敢动手罢了!” 那倭国将士理念中大郦女子的地位依旧是前朝那般,以为借此得以攻心,却哪里知道青洛自小便是被捧在手心里的。 “不若投降罢!” “投降我大东帝国,我大东帝国的将士一定会爱护你的。” 倭国士卒听闻此言,具是好一番龌龊笑声,以至于周遭赶来的云都被恶心去了大半。 青洛微微眯了眯眼,懒得再与这倭国诸士卒废话,轻拍身下坐骑,提枪便往倭国阵中冲去。 ———————————— “哈哈,啊哈哈哈!”倭国众士卒笑得颇为猖狂,其中阴狡比那顽云里的风雨给人带来的阴森之感更甚。 显然,此番倭国叫阵的这将领换了一种极其阴险之法,离间。 兵不厌诈,便是离间亦是兵法,谈不上道德良莠。但若是如大郦这般国家,到底会以此种行径为耻。 没有胆量正面交锋者并非是错,弱者非原罪,然弱而图谋不轨者,才当真是无药可救。 “何必废这些无用的话?”一个枪花,将背在身后的长枪提在身侧,青洛未给那倭国将领丝毫的好颜色。 “小儿如何,女儿又如何?便是能将你这等侵入他国者诛杀,皆是我大郦好儿郎。” ------------ 第050章 孟明际功过再抵 青墨铮凯旋而归(一) “宣威将军,您这是……” 青洛甫一回头,便看见那将敌军将领斩落马下的,正是宣威将军。 这宣威将军于自己幼时便曾与父亲征战,前年东南一战,更是与兄长默契配合,当是知道这消息的重要性的。 “郡主,您可无事?”青洛的话还未说完,宣威将军便率先开了口,“这倭贼当真卑鄙,这般时候竟还想着离间我大郦。” “怎不知想我大郦岂有贪生怕死,背负君父之人!” 手里提着那倭国将领头颅,铠甲袍袖已然泼上血渍,那宣威将军复又说道,“郡主身份高贵,便是如今军中位置弱于我两分,有朝一日亦是要承了大将军位的。” “我这般无家无业之人,到底比不得郡主重要……” “况且我与你父兄征战这些年,亦是有一番交情的,好歹能在这阵前与你护上一二,你且莫要怕,只向前便是!” 军中人皆是直率,青洛自然明白。这宣威将军能做到将军,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平日里阵前并无闲暇,如此看来,待到凯旋之日,更是要好好认识一下这位宣威将军。 孟明际已然带人支援东莱城百姓的迁移,朝廷派遣的增援部队亦是离着东莱不远,如今趁着风雨平静,应当已然与东莱城百姓在城外汇合。 便是未有从那倭国将军口中探听出有用的消息,青洛亦是不消再忧心。 如今尚未尽诛敌军,眼见着飓风更是要卷土重来,旁的事便暂且为青洛抛诸脑后,只待将倭国余下士卒逐出大郦国境。 拉枪冲入阵中,拦、扫、扎、挑,好一番辗转腾挪之间,敌军骑兵便落于下风,摔落下马。 只见青洛一手撑住马鞍,翻身下马,枪尖于那倭国士卒脚踝处一阵左右拨动,只叫那士卒连连后退,便是落在地上的兵器亦来不及捡起。 方才解决了这倭国士卒,转眼却见宣威将军手中长枪竟是断成两截,权当双剑而用,确甚是不熟练,此时已是连连败退。 青洛将手中长枪抛出,旋即喊道:“宣威将军!” 接了枪的宣威将军如鱼得水,当真同封号一般,直叫那倭国士卒知道何谓大郦国威。 拔剑出鞘,一个腕花挡下一旁倭国士卒倏忽之间猛刺来的刀。 趁那倭国士卒重心未稳,青洛一脚蹬出,叫那士卒忙拿刀架住。借此机会,青洛一个翻腕,手中长剑直冲那士卒咽喉而去。 阵前生死本就无常,更何况为一己之私,便侵犯他国者,死亦有余辜!青洛哪里会与这等犯我家国之人讲什么慈悲? 战未毕,云雨复又攀上天际,乌云排满了东莱城外,靠近海岸的地界儿,青洛此时便只想着速战速决。 帐中那边的青墨铮亦是以为迟则有变,趁着这档口,准备唤燕蓦进来,议一议这征东军当是排何人为将领。 “本将以为,我大郦本就未有征掠他国之心,经此一役,本将欲上表陛下,易这征东军之名,燕校尉以为如何?” “末将以为,将军所言极是。” “昨日本将与青校尉谈及此事,皆以为这征一字当换做安,若是燕校尉认可,那本将便报与陛下了。” ------------ 第051章 孟明际功过再抵 青墨铮凯旋而归(二) ️风卷乱云,天便复又是一片阴霾。本是正午方过时分,却是眼见着自海岸漫上来的伸手难见五指。 “你这小子也当真是……”行伍中有位资历老些的士卒开口道,“好不容易立了军功,却总做那些任谁也理解不了的错事去。” “就是,我在军里这么多年了,也是从莽撞小子混过来的,愣是没见过你这样的。” “什么立了大工,小小年纪成了校尉、将军的见过,犯了军令,受不下军棍死了的也见过……”那士卒拿着剑的手比划了两下,颇有些咋咋呼呼,“如今那宣威将军,我们当年一同进的军营。” “便是他初时立的功也不比你多。” 孟明际听此愣了片刻,旋即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什么功不功,过不过的。小爷不过是家里呆不惯了,我那叔父是个老古板……” “但凡有些什么,好一番吹胡子瞪眼,我尚未说什么,竟是自己便将自己气的病了去!” 拎起手里的剑,拔剑出鞘,拿在手里随意抖了几个剑花,“这般无拘无束,便是那军规,也不过用功抵了便是,到底没人管着才是。” 见孟明际这般模样,那士卒好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再不复方才那般轻松模样,长叹一口气,沉声正色道,“你这般时候不在乎你叔父感受,到了我等这般年纪,便是要长辈念着,却也难再见一面。” “我那叔父是个文人,在朝堂上诚是有不少建树,在我这里,说是拘着,却也到底放纵。”收剑入鞘,剑身于剑鞘上镶嵌的铜片摩擦,一阵刺耳的金器摩擦声将周遭暗沉的空气震颤。 “至于我那父母,我方才记事不久便去了,自是没什么记忆。” “我那叔父一者不愿愧对我父母,二者不愿我损了孟家门庭去。”疾走两步,微闭了眸子,藏过眼底深处的愧疚,孟明际自嘲道,“我同孤家寡人亦是没有什么两样,做什么还不是由着心?” 行伍众人再无言语,只趁着骤雨未落,匆忙顺着东莱城外官道寻那护送城中百姓的队伍去。 前方便是一片丘陵,高高低低的山路上积水尚未退去,一众人马踏过的痕迹颇有些凌乱。 “血!”行伍中不知何人喊了一句,“校……” 孟明际顺着那士卒的方向望去,便见路边泥与血混在一团的铠甲——宣节校尉约莫只剩下最后几口气,竟是连面色如何都看不大清晰了。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便是就经沙场的行伍众人,此时亦是不免慌乱起来。若是青校尉未曾遣自己众人增援…… “皆在原地莫动。”孟明际冷静下来,最先喊出了声,“且容我看看……你们可有人愿送宣节校尉回营?” 一边安排着后续之事,孟明际将手中剑自剑鞘抽出半寸有余,踱步向宣节校尉所在之处走去。 探下身子,伸出左手,靠近了宣节校尉脖颈。 本应温热的脖颈已然微凉,脉搏更是颇为细缓,孟明际收回了手,轻轻抖腕,将剑柄上抬,收剑回鞘,微蹙了眉头。 “且来人送宣节校尉回驻地,劳烦军医速速救治。” 方才那般情况,孟明际亦是明白,如此状况本就药石罔效。更何况自此回了驻地,又是一番时间,本就不可能有任何回转可能…… “留下三人,余下人随我走!” ------------ 第052章 孟明际功过再抵 青墨铮凯旋而归(三) 宣节校尉为行伍中人抬回驻地之时,青洛与宣威将军已然收拾清了残局,鸣金收兵。 “将军上书厚待宣节校尉妻子罢......”见青洛匆匆忙忙凑了过来,贤王郦璃认做义妹这女军医沉默片刻,看向青墨铮如是说到。 青墨铮并未应下,只摇了摇头。 “将军,为何便不可了?便是有支援有又如何,若非......” 见父亲只沉默着,青洛愣了半晌,略带颤抖,浅声唤了句“爹爹”,旋即便见青墨铮阖上眼,颔首道,“宣节本是孤独园的孩子,在军中长大,无父无母。” “曾经在军中有个交了心的女兵,宣节眼睁睁见着她死在了敌手。” “初见时宣节针对你亦是与此有关......不是瞧不起姑娘家。” 父女二人无话良久,青墨铮指挥燕蓦与宣威将军清点伤亡,青洛遂径自回了帐中,枯坐不一会儿,那女军医亦是步入。 青洛独一人坐着,取了绢布擦拭剑上血迹,抬头看了那女军医一眼,并未搭理,复又低下头去做着自己之事,只当那女军医未曾进得帐中一般。 “此等事你日后要见得多。”那女军医自己寻了处地方坐下,也不管青洛是否在听,便开了口。 听闻这女军医的话,青洛手下顿了顿,收了剑,将一旁的长枪拿到手中,却连头亦未抬。 “熟识之人这般离去,莫说你年纪尚幼,便是而立之人如此亦是正常。可你身为军中将领,到底只能将这些埋在心底。” “我虽是医者,随着贤王这些年,确也读了些书。这般道理,青姑娘你当是比我明白。今日姑娘你能有大将军做依靠,有朝一日,仍是要靠自己的。” 站起身来,将手中竹箱放在一旁案上,“青校尉若是明白了,便帮我将这桃花散备好。帐外雨已然下起来了,若是再不去收拾,备了几日的玉红膏便要废了去。” 直到那女军医已然疾步走出帐去。青洛的注意力尚是未从手下擦拭着的长枪上移开。手上的动作停了,默然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儿,青洛方才站起身来,收好了长枪,走到案旁,打开了那竹箱。 竹箱中,炒好的石灰放在陶罐里,呈现一片红色,切好片的大黄还混迹其中,未被挑拣。青洛明白那女军医的意思,站在案旁一边将大黄片挑出放置一旁,一边沉下心来思考方才那女军医所说。 青洛自是不可能没听的,只不过不知如何回应罢了。一柱香的功夫,帐外的风愈发呼啸,石灰里混着的最后一片大黄也被青洛捡出。盖好盖子,青洛提着竹箱向帐外走去...... 飓风已然比来时弱了不少,天地间一片灰白,柔软了许多的雨依旧在尚且未干的地面淌成了一道道小溪。 东莱城外,六七里的地方,孟明际、青叶与互送东莱百姓的队伍聚在了一起,自增援队伍中将那几名大汉选了出来,随着队伍一道往潍县而去。其余人等,随着青叶继续往安东军在东莱海岸的驻地与大军汇合。 往潍县路上,孟明际与那群大汉一道,自那最初一批流民中捉出了倭国奸细。见势不妙,那众奸细未给孟明际等人留下审讯的机会,服毒自尽。 倒是东莱百姓到底为妖言乱了心,亟待青墨铮上表,由朝廷拨下抚恤百姓的银钱来,亦是免得耽误了春耕的东莱百姓生活难以为继。 翌日,乌云尽散,青墨铮安排起安东军后续事宜,以备倭国卷土重来而无患。自潍县归来复命的士卒却道孟明际于归途半路失踪...... ------------ 第053章 束发岁尤为布衣 幼学年官拜游骑(一) 大军凯旋,班师回朝,自然不可能为孟明际一人停留。饶是孟明际失踪,安排好了安东军诸事的青墨铮带军自东莱回了京兆,未再停留。 “若是一月后未见孟明际踪影,全当做战死报上罢。”随青叶一路而来那校尉因着处理得当擢升两级,如今正是承了那宣节校尉的名号来,为青墨铮留在安东军练兵。大军离开前,青墨铮如是吩咐了那校尉。 方才吩咐完,燕蓦便上前一步,揖了一礼请命道,“将军,末将请命留在安东军,助宣节校尉一同训练安东军。” 听了燕蓦所说,青墨铮愣了片刻——燕蓦乃是武举考上来的,自己并未与之打过什么交道。若是熟悉的将士倒也罢了,不知根知底的将士,青墨铮到底不敢随便派去训练安东军这一众本就不齐整的士卒去。 “此事待回京之后,由陛下决断......”青墨铮看了青洛一眼,复又说到,“前任宣节校尉魂丧于此,让宣节留在这安东军也是陛下的意思。” 青墨铮将皇帝郦璟搬了出来,燕蓦亦是不好再说什么,拱手谢过,便跟上了队伍去。 这一仗来去皆快,出了东莱,大军一路行至冀州地界儿时,方才是腊月廿三,北方小年。 此时回了京兆,众将士还来得及回家与家中妻子共度佳节,领了军饷和奖赏,亦是能在春节里多包上两顿带肉的饺子。 “你说那孟中丞的侄子怎么想的?有了功就开始肆无忌惮……”行伍中人走着,不免聊起了孟明际,“那小子挺好的,可别当真出了什么事儿去!” “那叫什么,什么酒肉什么的你听过没?” “什么酒肉?” “你自己还未吃饱了,到去操心人家朝廷一品官家的贵公子去,当真是……” “哪里,我是看那孟家小子当真有几分本事罢了。” “就那小子,指不定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游山玩水去了……光凭着他那叔父便够他一辈子享福,哪里如你我一般,要在乎什么军功赏赐?” 队伍后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慢慢便从孟明际这里偏到了家长里短。 晚霞嵌进了晴空的一片蓝紫色中,旌旗的墨色招摇着,意欲让风先一步传送凯旋的喜悦。 青洛在马上鼓捣着紫徽昨日方才做好的玉红膏,夕阳洒在铠甲和大宛马周身,柔软的光线将一切都抹平,只剩下温和。 莫看紫徽大了青洛不足一轮,确实是仗着贤王郦璃义妹的身份,比青洛大上了一辈去。 紫徽一名,乃是前任国师为之所起道号,紫徽本就是孤独园里的孩子,便这般叫了下来。 “洛儿,你此番回去,陛下应当便要擢升你做将军了。”青洛满心沉醉与手中瓷瓶,若非这大宛马本就聪慧,恐怕都要落到队伍后面去。 紫徽适时开口,青洛开口方才停下来手中鼓弄,回道,“紫徽姑姑以为陛下会追封宣节校尉么?” “洛儿若有此意,可以为宣节校尉请命,至于允或不允,便是陛下的事了。” 青洛将手中的玉红膏收了起来,复又问道,“紫徽姑姑以为……陛下会允么?” “每个人有各自考量,更何况陛下圣意,又何必去揣度,徒添没有意义的烦恼呢?” 大军一路前行,到了离着京兆城百里之地,忽有一人自道旁出来,虽是未阻拦大军行进,确实是令行伍中人颇是讶然。 ------------ 第054章 束发岁尤为布衣 幼学年官拜游骑(二) 孟明际便这般跟着队伍一路回了京兆,一路上行伍中人具是未说什么,便是青洛与孟明际闲聊,亦是未曾问起。 虽说孟明际此番所谓算不得逃兵,这赏赐根本是别指望了。在军中无故失踪,不下了大狱,尚且是轻的。 如此一来,行伍中人多不愿与孟明际牵扯上关系,与孟明际自是敬而远之。 大军已然到了京兆郊区,为了不影响城中百姓生活,要在大营候到子夜。 正午方过,未时的京郊晴空无云,连风都甚是轻柔。饶是冬日里,阳光的温暖铺满每一处明亮,到底算不上冷。 “嘉芙,你说孟明际这小子当真有些奇的。”郦璟批着折子,皇后夜嘉芙正坐在一旁读着手中的书。 “有甚么奇的?” “立了功便去一番肆意,到如今混个功过相抵……”扔下手中的折子,回过头来看着并不上心的夜嘉芙,用手挡住了书页,“你看看这折子,就他这般行为,若不是有功,够他死上十遍的了。” 夜嘉芙于郦璟的行为颇为不满,抽出书来,敷衍道,“那他不是有功么。” “哎,你说他这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郦璟来了兴致,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要与他那叔父较量?” “可我听说,莫说孟卿待他本就不怎么拘着,这孟明际平日里除却放纵了些,也不曾有什么与他叔父作对之处……” 郦璟说着,复又朝着皇后走进,想要拿过夜嘉芙手中的书,叫夜嘉芙好好与自己分析一番。 “你再动一下,休要怪我不陪你在殿中待着了。”皱了皱眉,皇后抬眼瞪了郦璟一眼。 郦璟当时便怂了,收回手来,试探道,“你便与我分析一番……这孟家小子此番作为,难不成是另有隐情?” “我记得他父亲便是死在阵前。”郦璟自顾自的说着,皇后便也将视线越过书页来看着自家丈夫盯着自己来回踱步,“说来,四方安定,死在阵前的将士如今本就未有几位。” “莫非是孟郬的死,有什么不妥之处?当年之事,便是有疑点,亦早就一一解释清了。” “可若是如此,孟中丞早便应该提了出来……” “你且莫想旁人了,那孟家小子要做什么,你便让他做去。”皇后终是听不下去了,将书不轻不重的放在了案上,“倒是岚儿和崇儿那里,你这为君为父的,有多久未曾看顾?” “再者,子时你便要携百官出城迎接青将军他们凯旋,现下先去休息罢,莫要到时无精打采。” “至于这孟家小子,他既然没有立功为官的心思,你便且随着他去……有什么图谋,时刻备着便是。” 夜嘉芙说话间复又拿起案上书本,收拢了奏折,叫一旁侍卫送与郦岚与郦崇,“叫他们二人休得马虎,不然便仔细着他们的皮去。” “孩子都那么大了,你还拿这般言语威胁。”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有军令,不拿这些说话,我倒是如你一般,到如今都舍不得催一催崇儿?” 郦璟不言语了,拉着皇后便要歇息,倒被夜嘉芙毫不留情的甩开,“你且歇着你的,岚儿这两日初来了月事,痛的紧,太医几副方子都不顶事,我且去陪陪她。” 收好了手中书本,夜嘉芙出了紫宸殿,径自去寻了郦岚。 ------------ 第055章 束发岁尤为布衣 幼学年官拜游骑(三) “擢升京兆青氏女青洛为游骑将军,赏黄金十两,白银千两,另赐杭罗五匹,织金线妆花云锦三匹。” “臣,领旨谢恩。”青洛子武将队中绕至队末走出,长揖一礼谢了恩典,“只是臣封邑缴纳上的税收已然足够臣日常用度。” “若非诸将士不畏生死,前任宣节校尉更是为大郦捐躯,凭臣之力,断不可能赢下此战。” “臣请命,陛下可否将赏赐给臣的金银赐给诸将士?”说话间,青洛长揖而拜,俯身未起。 青洛此言并未提前与青墨铮说明,此时说出来,倒是叫青墨铮都有些诧异。但自家女儿这般年纪便知道军中将士不易,青墨铮更是欣慰的。 “哈哈哈哈,青将军哪里话!”郦璟笑过,忙唤青洛起身,“犒赏军中将士本就是朝廷所应当,哪里消得用将军的赏赐去。” “陛下……臣还有一言。” “青将军且说。” 如今自家女儿亦是官及将军位,郦璟这般称呼,青墨铮一时还不甚习惯,怔愣中,险些开口。 “陛下,臣请陛下按将军礼下葬宣节校尉。” 话一出口,朝堂中立刻分作两派,以青浦、燕厝为首的革新一派旋即站出队伍支持青洛提议…… 至于以孟箐为首的守旧一派,则以为阵前死伤皆有抚恤,前任宣节校尉并无大功,何以越制追封? 孟箐那弟子郑知岑前两日方才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此时亦是站出来反对追封。 “臣以为青将军与前宣节校尉有袍泽之宜,自然以为宣节校尉所为乃是忠勇之至。”孟箐并未开口,郑知岑则是从队伍末端行至前方,揖礼道,“却不想身为统帅,怎能于流民中混入奸细有所失察?” “臣以为,陛下便是不治罪于前宣节校尉尚是好的,青将军所言实是有所偏颇。” 郑知岑此言一出,便是青浦亦有所动摇。 莫看自家妹妹阵前杀敌如何骁勇,于自己人宽宏的很。即便忠勇并全,前宣节校尉于此事上确有失察…… “陛下,臣以为青将军所言并无偏颇。”青浦尚且思考着,燕厝便已然站了出来。 “青将军与前宣节校尉同为袍泽,或许确有偏向。然若无前宣节校尉献策,更是立下军令状,以命相搏,护下东莱城中百姓,如今齐鲁早便乱了去!” “齐鲁乃是税收大郡、粮蔬直供京兆,若齐鲁有乱……” “臣以为……” 郦璟懒得再听一群文人争来吵去,揉了揉眉心,直接一锤定音,“且莫要争了,朕以为青将军所言有理。” “传朕旨意,追封前宣节校尉为勇将军,依正三品将军礼下葬……众卿若有什么异议,上折子” “赐护国大将军青墨铮黄金百两,另赐金柄长剑一把。” 皇帝郦璟说罢主将赏赐,余下赏罚便由身旁侍卫宣读。 “准燕蓦奏,择日往安东军赴任。” “长宁孟氏子孟明际儿戏军法,视其有功在身,故陛下开恩,不予重罚……责令孟中丞严加管教。” 奖赏之后,晚些时候尚有庆功宴在宫中举办,莫说皇上了,便是诸大臣,此时具是昏昏沉沉。 ------------ 请假一天,明天争取双更 请假一天,明天争取双更 ------------ 第056章 老太爷未归府邸 小儿郎早登楼级(一) “紫徽姑姑入职太医院,往后可还会随军出征?”封御侮校尉的圣旨已然送到了青府,青叶方才与皇后叙罢了旧,出得殿来便见到了紫徽。 “贤王殿下说一切皆遂我意……”紫徽顿了片刻,复又继续说道,“若是再无战争流离才是最上。” 青叶明白了紫徽之意,默默颔首,揖了一礼便往宫外回府去了:“紫徽姑姑,我且先回府里去了。” 出了宫门时,青浦和青府的轿子已经等了良久。 “叶子,前面路有些堵,不若你下轿来,同我走回府罢。”青叶在轿子里不知想着什么,青浦的声音便从轿子外面传了进来。 愣了刹那,青叶从轿中走了下来,见前方一处铺子好一阵纷乱,骑马走在前头的青浦已然下马,牵着马缓缓往前走着。 “公子、姑娘,前面是一处赌坊,这些日子方才建起来的,好像是有人欠了钱,债主正讨债呢。” 为青浦派出去查探的侍卫报上了前方拥挤的事由,出于习武用兵之人的谨慎,青浦、青叶二人依旧未敢放松,穿过人群,疾步回了将军府。 随着二人回了府,将军府里颇是热闹,上上下下皆是好一番庆祝。 京兆城里普通百姓只知将军府喜事连连,却不知这年前的京兆城可远不止这一处热闹…… 腊月廿八,离着年节不过三日的时候,在京兆城堆满了祥和的红火中姚风致的夫人夜玉萌死了。 “夫君便莫要通知大公子了罢,这般时候,免得影响了大公子仕途。” “阿娇,我说了多少遍,你便是本官心中唯一的夫人……” 姚风致此时确还是慌的,便是再盼着夜玉萌去死,也到底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夜字,当今皇后未必不会把夜玉萌的死怨到自己身上。 “如今夜玉萌死了,你便是府中唯一的女主人,姚熙他再如何也是子辈,和适当的起阿娇你一句大公子了?” “夫君……” “阿娇,我且去一趟书房,修书一封。”姚风致没心情处理夜玉萌死后这烂摊子,便打算将姚老爷子请回府,却依旧未忘了安慰郑娇,“你且莫急……” “你兄长如今做了官,老头子便不可能再不同意你做我姚府的夫人。改日我定风风光光再将你迎进府来一番!” 姚风致将信送了出去,复又回到郑娇这边,“阿娇,自此以后,再无人可以阻碍你我了,你可高兴?” “夫君……” “可是,夫君,可要去夜家报丧?” “派人修书一封便是,如今他夜辉煌亦不过一介布衣,若非皇上念旧恩,哪里还能有偌大府邸让他住着。” 姚风致对夜家亦是积怨已久,夜家倒台前不敢发作,如今哪里还有顾忌? “夫君,夜夫人……” “她哪里算我姚府夫人,不过是个死人罢了,阿娇何必这般尊她?” “夫君,她……死者为大,可这正逢年节,这丧孝缟素之物在京兆城中摆出来……” 郑娇欲言又止,其间意思不言而喻,姚风致连眉头都没皱,便道,“城中百姓皆庆佳节,她一介布衣,如何配给全城人添了晦气去?” “夫君所言极是。”郑娇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靠在姚风致怀中堆了满脸的笑。 “如此,夫人知道如何让夫君满意否?” 白日、热丧,却未见这二人有丝毫尊重之意。午饭未吃,直到灯烛燃起时分,二人方喝上口汤水,旋即又熄了烛火。 ------------ 第057章 老太爷未归府邸 小儿郎早登楼级(二) 复又一夜,姚风致匆匆自早朝赶回来时,便听说老太爷昨日申时便差人将夜夫人的尸身接去了京郊,准备停灵七日后下葬。 “昨日为何无人通知与我?”姚风致对于这般不可控之事,素来易怒,“老头子回来过了?” “回老爷,昨日老爷和郑姨……郑夫人在一处,我等不敢打扰。” 姚风致瞥眉,眼中划过一丝明显的不满,继而满不在乎道,“老头子呢,他可回来过?” “老太爷未曾回来。” “老太爷遣来的人传了老太爷的话,叫老爷您莫要耽于酒色,应当以公事为先。” “这姚府如今是我姚风致当家,讲什么老太爷吩咐?”那侍卫方才说完,姚风致的不满便达到了顶点,“不通知我便遣人将夜玉萌尸身带走,你们亦不拦的?” 任姚风致如何忿忿,那侍卫并未言语——光凭姚风致那点儿俸禄,哪里养的起府中这么多人来。 “若有下次,你们通通从我姚府中出去,我姚府不养闲人。” “是。”到底是为姚府工作着,哪怕不是姚风致发的月钱,侍卫到底不愿与和姚风致起了争执。 甩了甩袍袖,姚风致的怒气散去几分,气冲冲的便往找郑娇处寻安慰去了。 翌日休沐,皇上体恤众臣,遂将之与正月初一至初三的年节假连在一起,休朝五日。 不消上朝,姚风致直接在郑娇屋里待到了日上三竿还未起身…… 姚风致这边睡的这般沉,宫中却有一人一连几日未曾睡好了这觉。 “武凌,你说郦崇殿下这几日是怎么了,一直魂不守舍。”紫徽在太液池附近闲逛,正巧便遇到了同在贤王郦璃身边的武凌。 “陛下要考校太原公主殿下与郦崇殿下,这几日好像出了什么题目,叫两位殿下搜罗些坊间消息去。” “我亦是道听途说,具体如何也难知晓。”武凌叹息一声,看着湖边开的正盛的腊梅,眼中露出几分赞羡,“许是郦崇殿下被难住了罢。” “嗯……” 紫徽亦是看见了那腊梅,腊梅可以入药,这太液池畔腊梅开的正盛,为医者自然不愿放过,只想着稍后问过贤王殿下,取些炮制,以备将来之用。 “武凌,与你同村那人怎得这几日亦是未见?”分着神,紫徽有一搭没一搭与武凌聊着。 “我哪里知道?”武凌耸肩笑道,“虽是同村,却到底不熟……他前两日倒是说贤王殿下有事差他去办。” 紫徽听了,本就清亮的眸子又亮了几分,颔首道,“许是贤王殿下又有了什么办法与太原公主殿下调理身子罢。” “紫徽姑姑。” “紫太医!” 远处跑来两位侍女,看腰上玉佩,应当是郦崇殿里的。人还未至,便喊起了紫徽来。 “何事?”紫徽闻言忙站起身来,颔首示意武凌自己要离开,遂迎了过去。 “紫徽姑姑,殿下他不知为何起了烧。”那侍女知道急是不顶用的,倒不如沉下心来将话讲清楚,“我们去请太医,路过此处看见您,便向请您去看一看。” 紫徽虽说如今任了太医院的职务,但有着贤王郦璃义妹这重身份,侍女说起话来,自是要比待一般太医更为尊重。 “你且莫急,应当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便随你去看。” 紫徽应下,便随着那侍女往郦崇殿里去了,“殿下此时起烧,或可能需要针灸,还消你们替我取了药箱来。” ------------ 第058章 老太爷未归府邸 小儿郎早登楼级(三) “殿下可有心烦意躁?” 紫徽问了,一旁站着的侍卫遂答到:“殿下这几日总往假山亭子去望远,想来心中未必舒畅。” “昨日殿下回了殿中可有什么异样?”紫徽方才已然号过了郦崇的脉,心下已然确认了郦崇病情,“这烧可是昨晚便烧起来的?” “这……” “紫徽姑姑,确是昨晚。”迎风登亭本就是不听众人劝阻所为,起了烧,郦崇到底觉得没面子,自是瞒着殿中侍卫、侍女。 本以为熬一下便过去了,谁料到今日却是越来越严重了。 郦崇隔着屏风答了话,紫徽干脆便不问旁人了,直对着郦崇道,“殿下可有口渴?” “确有。”郦崇回着,便对屏风外侍卫喊道,“咳……拿痰盂来。” “殿下登东小恭之时,可有不适?”身为医者,又自小跟在前任国师身侧,紫徽大抵是不会有什么不敢问的。 郦崇听罢,愣了片刻,心知不可讳疾忌医,犹是支吾道,“确……确有。” “好,辛苦殿下了。” 方才到了郦崇榻旁,紫徽便见旁边案上备好了茶盏和盛了水的茶壶。搭脉更是发现郦崇六脉具是洪数而长。 基本断定,乃是阳明经半表半里之症。郦崇本就有心火,这两日并未好好用膳,以至于腠理空疏。 冬日本就寒冷,郦崇复又登高,周遭风邪寒气入体,于肌表郁而发热,以至于害了伤寒。 “葛根一两、知母五钱、石膏二两、甘草五钱、麦冬三钱、竹叶两钱、天花粉四钱,木通一钱,灯芯一钱。” 紫徽说了方子,便由侍卫前去抓药,“先去抓些艾绒来,若是不效复去取这药方。” 艾绒拿到,在侍卫帮助之下,紫徽顺利为郦崇灸过足三里、手三里、大椎穴、风府穴四穴。 艾绒快要烧完的时候,郦崇起了一夜的烧终是退了下来。 “那方子减半取了,喝一两副应当便无碍了。”紫徽站起身来,比来时带了两分疲惫,“殿下往后莫要为小事伤神,更不要在冬日里贪凉。” 郦崇觉得鼻间有些堵,抬手便要去够不远处案上那鼻烟壶,却被紫徽抬手挡了一下。 “殿下还是少用些为妙。” “能让殿下这般渴望,这鼻烟里想必是有薄荷在。”见郦崇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紫徽径自解释到,“薄荷少用有益,多用却是容易生了依赖。” “薄荷虽可以散风热,清利头目、咽喉,有化痰之效,确和如今殿下所需。” “少用得以提神醒脑,用久了,便会嗜之如命阴气入体,滋生百病,不知不觉间,便会深受其害。” 见郦崇颔首,紫徽方才揖了一礼,准备退出殿去。 方才转过那双面绣了梅兰竹菊的屏风去,紫徽便听郦崇小声问道,“既然如此,那紫徽姑姑可否与父皇、母后与皇姐说说,再为他们配些新的?” “那是自然。” 出了殿,紫徽便去寻了贤王郦璃。解决了郦崇这伤寒,太极宫上下一片安宁,只等着年节到来。 可姚家许是触了灶王爷的霉头,到现在也没个消停。 ------------ 第059章 爆竹声声佳节至 暖阁融融好归迟(一) 皇帝郦崇照例在腊月卅日于太极宫中操办了一场家宴。国师月英本在名单之上,却婉拒了邀约,回月府看望亲人。 既是家宴,便也没什么大操大办,倒是原料皆是些新鲜的。 一盏桂花乌龙,百越郡桂林县的金桂将周遭冬日的气息尽数洗去,入口刹那,便立于桂花树下,细雨绵绵。 东北龙山县辖内贡来京城的梅花鹿肉,粗盐腌制后,便于炭火上炙烤。补虚益气,最是适合在这冬日里食用。 湖广一带潮安县的狮头鹅胗被花刀切了,盘中各有两粒。 其间更是有南北大菜若干,若不是为了席间众人身体,便是夏日里夜嘉芙最喜的荷叶粥、青洛只尝过一次,便念念不忘的茭白鸡丁,亦不会缺席。 几个孩子家皆喜甜食,奈何郦岚因着身体的缘故不得沾不得寒凉的,平日里便甚少沾这些奶质的清热甜品。 郦崇此时更是伤寒方愈,本就中虚,吃了这酥酪醍醐便是雪上加霜。本是能每人另得一碗酥酪醍醐,最后也不过青洛、青叶得以消受。 好在宫里皆是些颇有眼力见的,早便蒸好了桂花糕,更是将凉性的白糖以红糖替代,这便切做玲珑小块,递了上来。 这家宴算不上大摆,却到底自午时绵延到了申时,皇帝郦璟这才放青家众人出宫。 再说那边月英好不容易回了月家,月府里更是热闹起来。 “你尚小,过些时日你愿随着青家姑娘去边疆,爹爹便也不管……可你现在这般年纪,爹爹我到底不放心你。” 席间,除却养成了席间不语习惯的月英,有着健谈好动的月若,便是月茉乃是京城里一顶一的大家闺秀,却任是谁也闲不下来。 “爹爹,阿洛与我年龄一般,如何我便不行了?” 似是预料到自家爹爹接下来的话,月若为了堵住自家爹爹的最,复又说道,“便是阿洛是青将军的女儿又如何?英哥哥回的,爹爹尚且不会。” 坐在一旁的月英方才伸出筷子去夹菜,还未送到口中,便听见幺妹这般话说出来,只得佯作淡定的将菜放在碗中,并未言语。 “若儿,哪里有你这般说话的?” 月若话说出来后,自己亦是觉得不妥,扁了扁嘴,不再做声。 “爹爹,若妹妹已经不小了,您且放了心。”见妹妹和父亲之间气氛颇为尴尬,又知道哥哥那随前任国师养成的习惯,月茉便成了其中说和的。 “夫君,儿孙自有儿孙福,若儿虽小,可将来还是要孩子们自己闯荡的,你我……便莫管那么多了罢!” 月茉母亲也顺着自家女儿的话劝了下去,做父母的,谁人不忧心儿女,过分的控制,却反倒害了孩子。 “哎……便由着你们去罢!孩子大了,我这做爹爹的,亦是管不了了。” 京兆城的腊月三十一片祥和,随着酉时降临,灯烛燃起,便是没有月光皎皎,却亦是明如白昼。 月若趁着未到守岁之时,偷偷带了吃食,翻出院墙,借着无人注意,便往苏家府邸而去…… 同是灯火通明,苏府比起旁处,确是萧瑟凄寂了几分。月若借着光亮,开始寻找起那熟悉的身影,良久尚未寻到。 只听府门外一阵马蹄声响起,月若正分神,便见有信鸽先自己一步翻入苏府。 ------------ 第060章 爆竹声声佳节至 暖阁融融好归迟(二) 随着鸽子飞入院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之响起,月若只得寻了处不易被瞧见的暗处伺机而动。 不远处摆着一个沙漏,是夜间计时的工具。屋里阵阵青烟飘散出来,想来应当是有人燃香计时。 “咕咕……” “扑拉拉……咕咕……” 鸽子抖动着羽毛,颇有节奏的叫了两声,那悉悉索索的声音愈来愈近。 细听,那声音并非来自附近的小径……月若正纳闷儿,便见苏承漠从一旁草丛里钻了出来,左右看看,才走向那鸽子。 愣了愣,月若便看见苏承漠从那鸽子脚上取下了张小纸条,想要凑近些看,可隔的太远,到底看不清。 正打算翻身下去,把带来的食物递给月若——若是这除夕夜,万家灯火的时候,尚且未有分毫温暖,月若是看不下去的。 谁想到,苏承海却在此时到了院子里,应是要去取那爆竹,与苏泽荀一同燃了,讨个新年的好运气来。 方才转过廊阁便看见苏承漠,苏承海把厌恶写在了每一处行为举止,好似在临近新年时,出门便看到苏承漠是多大的晦气事一般。 “你怎么还在这里?” 在听见响动之时,苏承漠便已经将鸽子送走,如今鸽子正在月若身侧不足一尺的地方歇脚,叫月若一时间不敢动弹。 “回公子,奴……” “罢了,这除夕夜本官懒得听你解释,去将今日本官的东西拿了来。”苏承海蹙眉,眼中对这弟弟显然没有半分亲情可言。 “这一年的规划本官年后便要,明日若是本官未见你呈上来,你便好生等着。” 父子二人将苏承漠每一丝价值都压榨的干净,却从未想过血脉之情,到不知那满口父子孝悌难道只约束与他人? 即便是白朝一些酸儒张口闭口,“父不慈,子当孝。兄不友,弟需悌。”却也非当今大郦儒学之道。 苏承漠取了东西来,苏承海接过便走,“明日晨起,若是未见到该有的文书,或是那文书有什么错处,你且等着本官与父亲如何教导于你。” 月若在墙头听的心焦,那边苏承漠却已然是习以为常。 眼见着不远处那沙漏只余下将近三分之一,月若知道快到了月府守岁的时候,该是要起身回府。 手中这些食物,乃是专门为苏承漠带来的,自然不可能拿回去,便只好寻一处苏承漠的必经之路放下。 翻身回到院墙之外,月若复又听见一阵与方才来时一般的马蹄声,遂趁着月色疾步而行。 那马蹄声倒也不是旁人,正是青洛母亲白兰苕弟弟白兰亭派来送信之人。 江南最近生意忙,白兰亭一家赶不及回京兆来与父亲和妹妹过年,便留在了江南,这才特地遣人来送了书信,附带着些江南一带的特产。 且说这边月若匆匆忙忙往府中赶了回去,自然未能知道苏府继而发生之事。 “你那父兄倒是发了善心,在这除夕夜给了你些吃食?”一青绿衣衫的姑娘翻身进了苏府,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开了口。 苏承漠并未回应,那姑娘复又道,“文武俱全,你又何必遭这遭子罪去!” “便是因为那父子兄弟的束缚?” “确是不如我江湖儿女,若是正邪之辩,又哪里顾得上什么血脉亲疏……” “他们乃是我父兄。”苏承漠所言,只叫那姑娘不愿再多言语。 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那青绿衣衫的姑娘借力翻出了院墙去,脚步声的主人到来,却是那苏承海去而复归。 ------------ 第061章 帐暖宵长叹苦短 夜寒更深人未还 “姨娘可在屋里?” 夜玉萌过世之后,姚煦的学业无人过问。姚风致图省事,便想在年后把姚煦送到九江郡那边一知名大儒的书院里学习。 姚熙本是答应了科举之后亲自教导姚煦,如今突发变故,尚宿在学堂的姚熙自是不知。 此番便是来寻郑娇,姚煦便是要借此留在京兆城——父亲与姨娘如何,姚煦心中有数,心里便怕姨娘会伤了哥哥去。 “煦公子,宴过夫人就去了老爷房里,到现在还未回来。” 看得出姚煦找郑娇有急事,那侍女复又说道,“煦公子不必等了,夫人与老爷恩爱非常……您若是有急事,不如说与我听,待夫人回来了,我代为传达。” 这侍女是郑娇自己的人,姚煦自小在夜玉萌处学习,对姨娘身边的人都不大有好感,并未搭理那侍女。 “煦公子若是不方便与我说,那便回房休息吧。夫人平日要到晌午才能从老爷那里回来,煦公子若是一直等在这里,自然是吃不消的。” “多谢,那我明日再来寻姨娘。”姚煦不愿多言,对着那侍女揖了一礼,回身便出了院子。 姚府外早便被爆竹与烟火的气息灌满了,就如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一般,烟火与爆竹的烟气钻进鼻子,便是难以替代的温馨。 残羹冷炙被侍女、侍卫收拾了,许是明日便会卖给那收泔水的人,转手便成了京郊养猪人喂猪的吃食。 姚煦回了房间,除夕夜是没有月亮的,星星也难与府里的花灯争辉,想要提笔写信给兄长,却发现砚台里的墨早就干了去。 想起夜夫人在时,教导自己兄弟二人学业,事无巨细…… “姨娘啊,即便是爱,就值得为了留在父亲身旁不顾一切么?” 案上落了薄灰,远处烟火光映在刷了大漆的木案上。这案子尚是夜玉萌带来的嫁妆,在姚煦幼学那年送给了姚煦。 爆竹炸开的声音惊动了帐里那对“有情人”,复又是一番灯烛摇曳,姚风致环着郑娇的手臂更紧了些…… 风划过花灯,柔和的黄色光芒,本应是一片温馨,在风过之后,烛火暗了几分,照不亮整片院子的花灯显得无用起来。 院子里少了这淡淡的暖黄,清冷的砖瓦,让整个儿院子带上了几分凄寂。 “知岑,你说我那侄儿怎便不能如你一般?” 除夕夜,孟明际依旧没有在孟府里踏踏实实待着,倒是郑知岑看不下去,怕孟箐老爷子一个人觉得孤寂,便留在孟府里陪着。 “孟小公子自然会好的,如今年岁尚小,不懂事去玩闹也是正常。”郑知岑笑着劝慰道,“您莫要着急,小公子在您教育之下,总有一日能好的。” “哼,我倒没见过你年轻时胡闹,怎得他便要纵着了?” 郑知岑的话到底是说到了孟箐的心坎儿里,兄长早逝,嫂嫂更是随着走了,这侄儿便是不纵着,孟箐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是以,未消郑知岑回话,孟箐复又说道,“那他这般瞒着我便去了军营,也当纵着?若是哪一日丢了性命去,我该如何同我那兄嫂交代……” “小公子父母去的早,自然也多需些时候成长。”郑知岑揖了一礼,继续说道,“这军营便是个好成长,小公子有本事在身,自是不会出事。” “哎……” “我这般年纪,只这一个侄儿,便是没什么本事我也不在乎,我孟家不缺他一人光宗耀祖,好好的便好啊!” ------------ 第062章 见灯火未有阑珊 为钱财又惹事端 “崇儿,往年你总念着这烟火,怎得此番你父皇为你买了来,你倒是兴致缺缺起来?” 皇后夜嘉芙看着自家儿子魂不守舍的模样,知道定是又犯了什么错事,正纠结着。 “未曾,方才有些困倦罢了。”借着这两日的伤寒,郦崇找了个借口搪塞了母亲。 继而郦崇恍恍惚惚的硬撑起来,挪步子从一旁侍卫手中接过正燃着的香,伸直了手臂,把香朝着烟火一点,疾步退回了一旁亭子。 宫里头的烟火和爆竹比民间样式花哨的多,皆是九江郡袁州县、荆州浏阳县这些有着头等技术地方为宫里头特制的。 出了这道宫墙,且不说旁人买不买得起,便是买得起,亦是买不来同宫里这般质量的。 烟火与爆竹的声响传遍了太极宫每一处,便是在清思殿暗里生活着的先帝,亦能知晓自己复又苟活了一载。 “你还?你哪里还的上?” 前几日那处阻了路的赌坊里,竟是比楼外的烟火与爆竹更要喧嚣几分。 “小爷我……”孟明际的话方才出口,便看见那小厮头领身上一晃而过的信物,微微蹙眉,停住了话头。 “爷?谁能有宫……”那小厮说了一半,便因头领一个眼神住了嘴。 沉默了片刻,孟明际的纨绔性子又上了来,伸出手去,一把薅住那小厮衣领,“你方才说什么人?” “这京兆城谁人不知我孟明际?我军营也敢待,军法也敢犯,军功也能立,哪里的爷敢越过我去?” 小厮冲昏了头脑,亦是不顾着一旁尚且押着个欠了赌债的贫民去,张口便道,“太极宫哪位爷不比你区区一个御史中丞的侄子……” 这小厮可以这般愚蠢,那领头的到底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自孟明际眸子的细微动作便察觉出了异样,当即便堆满了笑迎了上来。 “这位爷,您看,这刚来的不懂事……我们这赌坊也不是什么挣钱的买卖,要不是东家家底殷实些,哪里开的了张。” “您的身份莫说这京兆城,便是整个儿大郦,谁人不得尊您一声儿爷?”那领头的一边赔笑,一边扫了那小厮一眼,“这新来的贯会说胡话,什么宫不宫,殿不殿的……” “这新来的没得见识,那日随小的一道去了趟东家府里,便以为是太极宫,皇上住的地儿了。” “您看,我们东家虽然是做的皇家生意,也到底不过是个商人,与您身份自然比不得。”那领头的接过一旁伶俐的递过来的鲜果,奉给了孟明际。 “您虽是不差钱,但这事儿到底是我们这儿的不是。今日您在这里赚的,小的替东家做主,双倍给了您。若是赔了,便皆算我们坊的,您今日便当来我们这儿乐呵乐呵。” 孟明际能发现其中端倪,好歹也是和这领头的心计打个平手,此时自然明白对方的遮掩之意,借坡下驴,打算日后计较。 “那方才人的呢?若是让他即刻还上,恐怕便是将家中物什具数抵了债,也还不上。”这你来我往之间,孟明际自是没料到自己棋差一招,那领头的早便派人将那欠了债的带到了别处。 “这……” “既然您开了口,便是小的不好与东家交代,小的也自然要看在您的面子上饶了他去。” “罢了,爷今日没心思” ------------ 第063章 得天地否玄云观 知人己凶默然还(一) 守过了除夕夜,旋即便是新年正月初一,青府上下照例去了京兆城久负盛名的玄云观,祈福新年和顺,阵前无虞。 因着学堂那边尚需要人看顾,青浦并未随着青府众人往玄云观去,倒是于半途便听闻孟老爷子又嚷嚷着将孟明际送到军营里去,好好磨磨性子的话。 青洛一身新制的衣裳坐在轿子里,借着熏香,靠在母亲白兰苕怀里昏昏欲睡。 除却里衣,最里是一件貂裘。自打得了那小狐狸,青洛便说什么也不肯穿狐裘了,说叫那白狐看了去自是要伤心的。 貂裘外乃是一件裼衣,若是按鸿朝以前的服制,当是要为黄色才配得上这里面的貂裘,却因这大郦乃是水德王朝,自是以玄色为尊。 身份地位穿的得貂裘的,便至少要配件青裼衣在外。 因着这玄云观里皆是全真出家的道长,乃是鸿朝敕造,至今千百年未为朝代更迭所影响的清修之地,自是不合适穿着太过花哨,青洛便在最外披了件无甚么花纹的胭脂色披风。 “洛儿,且该醒醒了,这便要到了玄云观,你可莫要将你那方醒时的小儿模样给神仙看了去。” 听着母亲一如既往说着小时打趣自己的话,青洛笑着靠直了身子。 如今到底是大了,便是在亲人身边,也要防着突发的异变,哪里还会真的睡的那般沉? 离着玄云观还有些距离,众人便下了轿子,徒步而往。 出家的道长本就不在乎尘俗地位,自然不会有什么扫榻相迎,林立而待的可能,清扫的清扫、诵经的诵经、护院的护院、敲木鱼的敲木鱼…… 不过是见有缘人进来,拱手抱拳迎了,道声:“善众”、“施主”,便回归到原轨,径自做着自身未竟的事。 “爹爹,洛儿随叶子去求个签。”在灵官殿烧过了香,青墨铮与白兰苕正与一旁道长说着什么,青洛与青叶便想去玉皇殿求签了。 “为父……”青墨铮微微蹙眉,便是两个孩子家已然是战场上走过一遭,却不免身为长辈的担忧,“可要为父与你们同去?” 青洛摇了摇头,青墨铮却到底不放心,抬步便要拉着夫人一道随两个孩子去玉皇殿。 “施主不必担忧,二位小施主在观中自然安全。” 道长劝了,白兰苕也随着开口,“孩子们都这般大了,你何必总要拘着?” 随说战时白兰苕忧心,平日里却开明的很,只叫姑娘们自己随心去做,好歹是出不了什么什么大事的。 有了前番青洛之事,便也派了府中侍卫暗里随着,自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也好,也好。”青墨铮长叹,“随她们去罢!” 说话间,两个姑娘家已然到了玉皇殿,呈上清香一炷香,复又往一旁功德箱里放了十两银子。 “施主可是要求签?”见两个姑娘家走了过来,那道长转过身去拿了两个签桶来。 “多谢道长。” 接过签桶,青洛与青叶复又回到玉皇像前的蒲团上,摇晃签桶,等着竹签从中掉出。 “啪嗒。” “啪嗒。” 接连两声,青洛与青叶皆得了签,站起身来将签桶递给了那道长,青叶继而拱手道,“道长,这签文……” “两位施主自玉皇殿后门出去,左手边那棵槐树上便挂了签文,照签数取了便是。” 两姑娘应了,记下手中竹签上的数字,便去寻那棵大槐树…… ------------ 第064章 得天地否玄云观 知人己凶默然还(二) 祈福的红绸挂了满树,在这新年的辰时飘荡在空中,便由风载着祈愿传到远方。 两个姑娘家很快便找到了挂着的签文纸,从右上数起,找到了对应的数字,分别找到了各自所求来的签文。 看到对应了“十”的签文纸,青叶难得有些忧愁,右手先了眼睛一步盖住签文,拇指和食指微曲,将签文纸取到了手里。 鼓足勇气打开右手攥着的拳头,看见了上面的签文,青叶一口气松了下来,眉眼中有些失落,“呼……” “履。履虎尾,不咥人,亨。象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 照着上面的签文念了出来,青叶看的半懂不懂,又最上首“中吉”二字摆着,到底也不担心。 正想着要去玉皇殿请那道长解签,青叶一回头便发现青洛手里拿着签文纸已经顺着原路往回走了。 “郡主,阿洛,且等等我!” 本就好奇签文背后的意义,又不放心青洛一个人独行,哪怕不过三两米的距离,青叶犹是疾步追了上去。 “郡主……阿洛,你为何走的这般急?” 青洛将手中的签文纸攥的紧了些许,愣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我没事,方才走的急了些,不应把你落在那里的。” “哦,好,那无妨,只是我忧心有什么急事呢。” 说话间,两姑娘已然回到了玉皇殿,那道长显然是知道二人回来定是要自己解签的,在青叶开口前先一步停下了手中动作。 “施主可是来解签的?”那道长拱手一礼,看着两姑娘。 见青洛迟迟未有动作,青叶便将手中的签文纸递了出去,“还望道长指点迷津。” “这位施主可是求的建功立业?”道士乃是修行人,不以尘俗眼光看待他人,自不会讶异于青叶所求。 “正是。”已然不是第一年来这玄云观,对观中道长们的神奇青叶二人早便不觉得惊奇。 “上天下泽,此乃是告诫施主行事当稳重,足履实地而行,方能青云直上,同鸿鹄比肩。” “然而下者为泽,初行难免为泥泞所阻,施主切莫气馁于一时成败,唯有笃信而行,方能成就一番事业。” “多谢仙长!”青叶听罢,豁然开朗,朝着道长拱了拱手,“多谢仙长解惑。” “贫道不敢当,施主命中富贵福禄皆全,守正而行,功德无量。” 道长此时看到了一直默立一旁,静默不语的青洛,“施主可需?” 这话自然是问青洛可需解签。 “不必了,多谢道长。”青洛想了一路,依旧决定不向道长求解这签,免得心中想的成了真。 “是贫道多言了。”拿道长回到了摆着木鱼的案旁,朝着青洛拱了拱手,略有些不解。 两姑娘遂出了玉皇殿往灵官殿去找青墨铮夫妇二人,半途青洛到一旁引香的烛台处,将手中签文纸点燃。 “洛儿,在那边做甚么?” 白兰苕见青洛落在后面,唤了一句,青洛忙放下还未烧透的签文纸,匆匆跟上了父母的步伐。 青府众人在各殿皆上了一炷香,复又在功德箱中留下了银钱,这便别过诸位道长,出了玄云观。 观门依旧敞开着,等待着下一位香客的到来,诸道长依旧各司其职,青府众人的来去好像并没有留下任何影响。 玉皇殿的木鱼声忽然顿住,那道长从殿中走出,走到青洛点燃签文纸那处烛台,捡出还未烧完全的签文纸。 “否卦。”看着手中的签文纸,道长愣了片刻,“那施主所求……” “哦,变卦。” 借着烛火将签文纸具数燃了,那道长带着两分笑意回了玉皇殿。 ------------ 第065章 元宵夜灯火灿烂 花朝节春意烂漫(一) 每逢佳节,时光便于静谧中悄然流逝,一转眼的功夫,桌案上的饺子便被元宵替代。 白家人依旧在江南做生意,少说也要花朝节前才能回京兆来。 到时候随着江南一带贡上来的明前茶一道回京,送到太极宫里去。 京兆城各家此时皆准备着元宵与花灯,到了夜里,几条主街便会挂满各式各样的花灯, 在中央任职三品以上的官位的官员亦是忙不迭的筹备着晚些时候宫里的宴席。家中意欲在京兆城留下个好名声的子女,更是为猜灯谜、作诗做着准备。 因着皇帝郦璟特批今科应试的学子在学堂猜谜、对诗,更是答应了彩头,青浦更是早便准备起来。 当然,此等事与如今的姚府自是毫无关系。 往前数个十年八年,姚老太爷尚且在朝为官的时候,姚风致亦是这宫中宴席上的常客。 可如今,姚风致自己弄出了个“家道中落”来,若是再做出些出格的事来,恐怕一年到头,连太极宫尚且进不去了。 “老太爷。” 姚家老太爷姚庄河自京郊回姚府并未提前知会姚风致,倒是家中做工的先知道了姚老太爷回府的事儿。 “你……父亲缘何回来?”初见姚庄河,姚风致如同见了鬼一般,更是瞪向周围做工的,“父亲来姚府为何不提前知会儿子一声?” “来姚府?知会?”姚庄河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姚庄河还未死,不知道何时进出姚府还要与旁人知会了?” 姚风致一愣,梗着脖子复又道,“父亲这话便是在说儿子不是了……” “如今父亲年迈,早便不是当初叱咤官场之时了,如今这姚府上下,倒是没人尊崇的过我姚风致去。” “便是父亲还在,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这姚府的主人也合该轮到儿子来坐了。” 姚风致说的颇为起劲,姚家三代单传,自小时候便与父亲摆布之下生活,旁人家的孩子早便去街上玩闹,自己却要在家中温书。 讲什么门当户对,将那夜玉萌与自己定了亲,却不看旁人都何其自由?便是那护国大将军青墨铮,不也是娶了个商女么? 姚庄河并未回应,径直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而去,方才走了两三步,便听姚风致开口。 “父亲,那院子阿娇想要住,儿子想着您在京郊住的正好,便把那院子给了阿娇住。” “阿娇为姚家生了儿子,破了咱们姚家的三代单传,乃是大功一件,父亲您自然可以理解的罢!” 果不其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不知是姚风致宠坏了郑娇,还是郑娇影响了姚风致,这歪理便是一套一套。 “哦……”姚庄河不在意的颔首,心中暗恨,怎生便生养了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无妨。” 姚老太爷和声细语,大有一副万事皆随姚风致去了的态度。 “父亲,若是无事,儿子还有事要办,您叫人收拾个院子住下便是。”姚风致见姚老太爷这般,更是轻描淡写,只想着去寻郑娇。 “且慢!” 已然回过头去走出五六米远的姚风致听见姚老太爷这声话微顿了顿步子,便又当做没听见似的往前走去。 “风致,玉萌去了,如今姚府无人主事,虽说当朝律法妾不可抬做妻,你与郑娇的事,也应当有个结果了。” 姚庄河此话一出,方才隔着五米尚且听不清人言的姚风致旋即转身,带着笑意,疾步到了姚老太爷身边儿…… ------------ 第066章 元宵夜灯火灿烂 花朝节春意烂漫(二) 听罢姚老太爷的意思,姚风致当即便把府中负责些大大小小事物的做工人皆叫到了正厅来。 “父亲,您可是有什么要与儿子说的?”方才还恨不得老太爷早点儿死的姚风致,此时却是把姚庄河丰到了正厅左侧的主位。 若是凭姚风致自己,莫说是给郑娇抬位分了,便是自己素来偏宠郑娇之事叫皇上知道了,再贬到地方做官都是轻的。 然若是姚庄河姚老太爷修书一封揽下责任,承给皇上。借夜玉萌去世一事,将郑娇抬做正妻,也是易如反掌。 更何况,若是已然不在朝中的姚庄河牵这个头,旁人便也挑不到自己错处,还得个“孝顺”的名声。 思及此处,姚风致当即变了副面孔,“父亲,致儿尚未从夫人突然离世中走出,方才所言,多有不当,还望父亲海涵。” 姚庄河又不是傻子,就姚风致这一套,与朝堂上早些年的血雨腥风比起来,同小儿科无异。 默默颔首,姚庄河权当做未有察觉,惟心里暗叹。 当年自家夫人难产伤了身子,生下姚风致没几年,便被冬日里一场伤寒要了命去。 如今姚风致变成这般,到底还是幼时为自己冲你所致。除却学业,便是姚风致想要上房揭瓦,自己都能站在墙下叫姚风致踩着肩头做梯子。 “父亲?父亲,您方才……” 便是姚庄河愣神这片刻,姚风致亦是等不及了。 “无妨,为父方才不过想起你小时候与玉萌初见之时……”姚庄河轻叹一口气,复又说道,“二三十载年岁一晃而过,如今你二人的孩儿都比当年你二人初见时大了许多。” 见姚风致听的已然有些不耐烦,一旁站着的郑娇眸子里更是划过几分不满与不屑,姚老太爷微微一笑。 继而便是一声长叹,“物是人非,斯人已去,之前我亦是看不清。” “如今玉萌那孩子去了,为父也看淡了这般那般,当年也是为父的错,何必就应下这门亲事,叫你娶了自己不爱的姑娘,复又叫玉萌一辈子也没过过夫妻和睦的日子。” 一旁郑娇听着这话,心里依旧是有几分不舒服,若是那夜玉萌从未不嫁与自家夫君,自己此时又何至于连个继室身份都难得? “父亲,您这意思便是同意我娶阿娇做妻了?” 顾念郑娇的想法,姚风致特地把抬做继室的话说成了娶妻,仔细数数,这人恐怕也只在于爱人身上的态度还有些可取。 “不错,为父改日开宗祠,请族谱,将郑娇的名字写入族谱,做我儿的继室。”听出姚风致话里的意思,姚老太爷却未打算给郑娇留面子。 站在一旁的郑娇听了前几句,心中快意正盛,直到姚老爷子最后一语话音方落,郑娇的面色当即黑了下去。 “父亲,致儿如今……” “那是自然,为父自会修书一封亲自递给皇上。”毕竟是一手养大的亲儿子,便是姚风致一张嘴,姚老太爷便能知道这后半句是什么,“到时候你与郑娇随我一同面圣,也免得心中不安。” “如此,致儿替阿娇谢过父亲了。” 姚庄河颔首,亦不消自己这儿子再客套些什么,径自站起身来,便往正厅外走去…… 酉时初,昼夜交替,隔着院墙听着外面好一阵人声鼎沸,姚庄河与姚风致想着同一件事,却心思各异。 ------------ 第067章 元宵夜灯火灿烂 花朝节春意烂漫(三) 皇帝郦璟宫中设宴,席间文人斗诗,一展文才,好不热闹。 然其间参与者,多是文官家中后生,上了年纪的便少有参与其中,持着架子在席间同皇上闲叙些家常。 这些家常,郦璟贯是不喜欢听的——这家指望着把女儿许配给郦崇,那家指望着让儿子能把自家那宝贝女儿娶回家去。 “陛下,臣女……” “陛下,草民……” 献琴艺的献琴艺,剑舞的剑舞,郦璟看得只觉得闹心,转过头去看看斗诗的众少年郎,其间图显摆的亦是不少,所做词句不过是对朝政明朗一番吹嘘。 此时,倒是坐在一边也不言语的孟明际还顺眼些…… 见皇上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家侄儿,孟箐却是坐不住,生怕是孟明际又惹出什么事端,忙是想用话题引开郦璟视线。 “陛下,老臣以为值此元宵佳节,众后生皆饮酒作赋,未必能得个统一的题来。” 孟箐说着,朝郦璟揖了一礼,“臣斗胆,请陛下出一题,由众学子当场作诗,陛下亲断这头三名,亦算是激励。” 被点了名的陛下不得不从有意思的后生身上收回目光,“孟卿所言不错,如此……朕便添上彩头,这头三名朕允一个要求。” “至于这题么,既然是孟卿提的,便由孟卿来出好了。”郦璟又不傻,这元宵佳节,还给小辈们找什么不痛快?面上应的可好,背地里倒是指不定如何埋怨。 见皇上从自家侄儿身上收回目光,孟箐可算是松了口气,恍恍惚惚坐了下去,亦是没听清郦璟最后说了什么。 “老师,陛下方才要您起题呢。”孟府没什么家眷,孟箐自然是也将郑知岑带了来。 孟箐方才本是要郑知岑与小辈们一道热闹去的,郑知岑倒是要在孟箐身旁侍奉着,此时确是派上了用处。 “陛下,臣年迈,所出之题未必能和小辈们意思,可否……” 孟箐话刚才说了一半,郦璟便知是孟箐这类官场上摸爬滚打贯了的,在这等事上不愿得罪人,才如此言语。 这元宵佳节,孟箐没事找事,当皇帝的性子一上来,打算把堵添回去,便道,“朕见郑卿自开宴便在孟卿身旁侍奉,不若郑卿替孟中丞起题?” 郦璟这般说了,郑知岑哪里还敢不应,忙是站起身来。 “陛下,微臣拙劣,不敢误……”感受到郦璟捎过来的眼神,郑知岑却是不敢再找什么托辞,忙道,“微臣以为,如今正是元宵佳节,不若便以此佳节做题。” 众家公子、姑娘的,在家中早便备了相关的诗词来,如今郑知岑取了这题,自然是谁人也不得罪。 “如此,甚好。”郦璟暗道,这孟箐教出来的徒弟,治国理政上能学来孟箐几分倒是不知,却把孟箐这人的圆滑学了个十成十! “备笔墨。” 郦璟吩咐了下去,众家子弟自然是颇为踊跃。 一盏茶的功夫收上纸笔来,除却坐在席间的青洛、青叶二人,便是孟明际亦在叔父投来的目光下做了一首五绝,承了上去。 青年才俊做诗,便是郦岚与郦崇亦是合该参与其中。郦璟一边翻着呈上来的诗文,一边头疼着稍后叫二人赋诗时,郦崇可莫要任性而为了去。 “宫墙未锁春,闹市续星云。料是烟尘处,红绸战马轮。” 上首头一篇,看得郦璟便是一阵头疼,这诗文倒是没什么错处可挑,却到底一看便是个未见过沙场征戍之苦,空口谈边塞的文人后生! ------------ 第068章 元宵夜灯火灿烂 花朝节春意烂漫(四) 郦璟到底是皇帝,莫说小时候身为太子时候,自是名师日日教授。便是登基之后读的书,恐怕就好比这些晚辈后生多了不知多少。 若是找一个这全大郦最为勤奋的,当真是郦璟莫数了。 不知道的,总想做皇帝,却不知道这万万人之上的位子且不说外界的威胁,亲情间的猜忌,便是这每日要忙的、要学习的,实非是常人所能为的。 十来篇翻过去,郦璟只觉得头疼,无非是些华丽词藻堆砌,未有丝毫家国情怀,只那些平庸字文。 且不论什么佳节与否,这明摆着奔着自家宝贝女儿和不省心儿子来的诗词文章,倒叫自己怒也不成,不怒又实为这群晚辈后生能否在自己驾崩之后撑起郦国而担忧。 “燃灯点彩唱初春。天又近黄昏。北城西殿楼阶,星月恍惚辰。丹蔻染,赤霞云。欲将寻。此时休作,桃杏眸光,皆许风韵。” 又是一篇,郦璟实在是烦了,心想着此番元宵节宴后,仲秋宴便罢了吧! 复又是几篇,郦璟又是好一阵子头疼,心道:且看过这些的,宴罢之前定要好生与诸卿家说道一番。 也不怪郦璟头疼,在坐皆是中央三品以上大员,何人不是大郦肱骨之臣?若是他们的子女已经这般不堪,那大郦便是两朝便腐朽到了根子里。 若是想光指着寒门学子,到底不可能支撑起整个儿大郦来…… 随手翻着,郦璟已然不报什么大希望。倒是席间众大臣皆是眼巴巴的望着,便是太极宫外烟火如何喧嚣,亦是变不了众大臣此时的专注。 “问尔风和许焰明,京城月夜俱升平。”方才看了一句,郦璟便已然打算将纸扔到一旁去,这般‘乐升平’的词汇,已然不知见到了多少份。 翻到下一篇,却隐隐在纸背看到了个‘剑’字,郦璟便以为是孟明际那小子——毕竟洛儿那孩子便不喜文,想来习武的大约多是不善辞藻罢。 将宣纸翻了回来,郦璟旋即看见了后半句,“何当剑语铮铮骨,策马持鞭任骥鸣。” “‘剑语’二字有其妙处。”郦璟说着,以朱笔将‘剑语’二字与‘任’之一字圈了。 可算是见了篇好文章,郦璟这才有了心思继续看下去,翻着翻着,复又开始头疼。 且不说文墨如何,多是些如前朝末年那些靡靡之音,未曾见甚么少有凌云壮志者。 直到郦璟看得周遭空气都随之降了两三度,一旁簇拥着灯火的花灯都颤抖的摇摇欲坠时,众人终是感觉到一股压在胸口的重气散了去。 抬头一看,果不其然郦璟的脸色好看了几分。 “枯遒何处在,落月莫寻人。半卷红绸过,一行且却尘。”案上白宣上的一首诗,即便意境颇有些凄凉,却到底含着几分豪气,带着几分以身许国的胆魄。 还不等郦璟寻名字,便看见左下角张牙舞爪的三个大字“孟明际”。 “孟家这小子可不如表面这么简单啊……”看着面前的字迹,皇帝郦璟嘴角微微勾起。 字如其人,便是孟明际平日里如何纨绔模样。这张牙舞爪字迹背后的坚韧,笔锋里那点藏拙也藏不去的锐气是做不得假的。 既然有了孟明际的,青家两姑娘又没作诗,倒是轮到皇帝郦璟奇怪了,方才那诗倒是何人所做? 稚气未脱,应当过不了十三四年纪。心怀沙场,不似是文人附庸风雅般强作的边塞诗。 郦璟倒是对写出这诗的人,有了三分好奇。 ------------ 第069章 元宵夜灯火灿烂 花朝节春意烂漫(五) 月若。看见带了三分娟秀的名字,郦璟愣了片刻,旋即拊掌大笑,“好啊,我大郦又出了个心在沙场的女儿郎!” 这月家也是出人才,做文官的爹愣是生了一个做国师的儿子,一个爱武装的女儿。如此一比,那京城里以闺秀闻名的月茉倒是成了这一家子中最不出彩的那个。 郦璟兴致起了,方才的不奈一扫而空,满心欢喜翻起了后面的文章。 复又翻了两张,未见甚么惊艳的……拿起下一页宣纸,却是填的《钗头凤》的词牌。 想起这词牌见证过前朝一位词人与前妻之间凄婉恋情。郦璟初见这文章,心里一个白眼翻到天上——这还打算与我儿来一场旷世之恋不成? 皇帝郦璟一边腹诽着,倒是对这词文升起两分好奇,便向下看去,“烟华暖。愁云淡。可怜元月栏间看。心且忆。夕霞寂。旧日鸿都,断垣残壁。记。记。记。 春衫短。青山远。换杯推盏今宵晚。谁家子。负豪志。排雁三千,许登空是。誓。誓。誓。” 未有什么佯作的豪情,倒是委婉中表达出对有志者之所求。虽未写今朝之兴盛,却以史鉴今,尽述当居安思危之意。 郦璟旋即向落款处看去——月茉。 以朱笔批了,郦璟满心想着待到小辈们去太液池畔猜灯谜,便将月安照扣下,问问这教子之道。 郦璟正心急,见桌案上便只剩下最后一篇诗文,亦是险些喜形于色。 末了这一张,郦璟本是无心看的,便打算先扫一眼是何人所作再做打算。 “苏承海?苏家何人是三品官了?”看见作词者的名姓,便是方才如何烦恼,亦未喜怒形于色的郦璟也不由得微蹙了眉头。 “父皇,苏氏先夫人乃是月氏姑娘。”坐在一旁的郦岚适时出言提醒,郦璟方才颔首,便复又听郦岚补充道,“这苏承海少年有为,乃是今科进士。” 郦岚这么一说,郦璟算是彻底想了起来。古便有言,“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今科除了十而有六的状元青浦,最年轻的便要数这苏承海了,当初自己还特地给他封了官。 抱了七分的期待,郦璟向案上词文看去。 “明楼阁上。困葛休惆怅。红焰映阑珊,凭谁闯。府里一鸣远,青川少,山河旷。更赛飞鹰莽。靴皂云裳,诵他半卷诗朗。” “落魄不坠青云志,显达更存少年气,不错,当真不错!” 此乃是前朝著名婉约派词人的词牌《鹤冲天》,倒是为苏承漠写出半分豪放,方才看了上半阙,郦璟便不由得喜从中来。 “盛筵万贯,四海求同享。”上半阙时郦璟已然不由得轻声诵出声来,方才念过这下半阙的头一句,却是愣了半晌儿。 坐在最下首的苏泽荀自打诗文呈上去,便为自家海儿捏着把汗——若是出了纰漏,叫海儿丢了官去,便是把那孽障扒了皮亦是死不足惜! “好啊,好啊,不惑老朽尚不明白的事理,小儿郎却这般透彻。”郦璟爱才,险是失了仪态的拊掌大笑。 “三两杏花燃,春光盎。”后半阙,句句可圈可点,“以杏花比烟华,不错,当真不错!” “有五车书卷,星辰瀚、何时仰。皆欲黄金榜。更起着衣,为乘宵登高岗。” “学富五车,犹不追名逐利,肯为天上星辰与乍开的烟华深夜登高……” 苏泽荀离着皇帝毕竟远,听不清郦璟的言语,光见皇帝良久未阅毕诗文,持箸的手便早颤抖着。 “苏少尹,你可是有个好儿子啊!” 忽然被点了名,苏泽荀从位子上蹭的便站起身来,匆忙往前走了十来米的距离。遂长揖一礼,不敢起身,口中嘟囔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苏少尹要朕恕你何罪?” ------------ 第070章 郑娇女人言高攀 苏儿郎众赞可盼(一) 皇帝不解之语,传到苏泽荀耳朵里却是变了味儿,险些当场跪伏在地。 “苏少尹不必忧心,朕并无降罪之意。”看着苏泽荀这般畏畏缩缩模样,郦璟暗叹能写出这等词文的好儿郎,怎生便有这般小家子气的父亲? “倒是苏爱卿这诗,深得朕意……朕以为此番的头名,便应当是苏爱卿!” 皇上一锤定音,复又叫一旁负责掌乐之官依词牌对应的曲唱给席间众大臣。 “苏兄前途无量啊!”附近同辈人中,已然有人恭维起苏承海来。 “过奖,过奖!” 面上应和着,苏承海暗地里却愈发恨起了自己那一奶同胞的弟弟来——若非那孽畜生来害死了母亲,自己何愁没有这般文采? “洛邑苏氏苏承海文采斐然,少有壮志,特擢升从六品奉议郎,赏白银百两。” 这头名出来了,次名皇帝已然想好给月家姑娘月茉……只是这第三名,倒是让郦璟犯了难。 若是头三名两名给了月家,朝中不免有人巴结,亦是不免有人心生嫉恨,亦或是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是要捧杀,最后倒是会弄得月家平白惹了仇家去。 可这孟明际刻意藏拙,自己倒是乐得看看…… “朕看这月家幺女所做《明鸣》同孟家儿郎这篇《月寻》各有千秋,不相高下,便一并划做第三名罢。” 言罢,郦璟吩咐左右,“各赐白银百两。” “这孟明际不是个纨绔么?” “到底是孟中丞的侄子,哪里知道那传闻真假?” “这月家此番倒是……” 听着诸大臣交头接耳,郦璟回过头去,想要看看一旁沙漏,如今是何时分了,却看的不甚清晰。 “父皇,亥时二刻了。”郦岚沉默片刻,“稍后尚有灯谜要猜,不若……” 郦璟明白郦岚的意思,本是欲要自家儿女在众大臣面前做个表率,叫他们回去好好培养自家子辈、孙辈。 如今榜样立了,郦璟便也不打算让两子女参与斗诗,免得让这群大臣们筹谋着站队。 “好,便如岚儿所说。”郦璟颔首,举起手中已经为皇后以酒换了茶的杯盏。 “时辰不早了,吃过这最后一道,众卿家不妨同朕移步太液池畔,赏赏花灯,再叫小辈们猜灯谜,胜者来朕这里领赏。” 郦璟方才说罢,一众宫人便一席呈上了两只钧窑玫瑰紫釉的浅盏。 两只浅盏中分盛了黍米做皮的山楂馅元宵与血糯米做皮的芝麻馅汤圆。 “这血糯米做皮的汤圆乃是白爱卿自江南一带寻来的厨人,众卿家尝尝,可有江南味道?” 莫说这元宵与汤圆做的本就有特色,一甜一酸、一软一硬、一香一糯。 便是皇上特地开口,明显是给身为皇商的白家面子,哪怕部分守旧派大臣依旧轻商,却哪有人敢与皇上在这种不损国家社稷的事上对着干? 众大臣遂是连连称赞。 宴罢,一批宫人留下收拾残羹冷炙。到底是宫宴,未有人失了仪态,便也不会留下一地一席的杯盘狼藉。 “掌灯。”负责的宫人安排了下去,遂便是一批侍卫提灯为众大臣与其家眷照亮了本就通明的道路。 “月爱卿这两位女儿当真是不让须眉,若是有为官入仕之心,月爱卿可切莫拘着。” 月安照口中称是,心道,便是自己当真敢拘着,自家夫人又哪里肯? 郦璟走在最前,将月安照唤到身旁,“朕记得苏少尹乃是月爱卿先妹夫?” “是,家妹去世早,只留下一个儿子。” “朕看那苏承海确也是个有本事的。”郦璟颔首,只是那字浮躁了些,与诗间气魄差了两分,“月爱卿当真是善教子孙。” “微臣不敢当。”月安照心道,除却月茉还随了自己一二,其他两个哪里是自己能教的。 “没什么不敢当的,倒是朕打算讨教一番……” ------------ 第071章 郑娇女人言高攀 苏儿郎众赞可盼(二) “这苏家公子当真有本事,这般年纪便入仕为官不说,这文章更非等闲。” “正是如此,护国将军府的中书郎非是吾辈所能攀附,倒是这苏家儿郎,当真是前途无量。” 这些年来,一众朝臣也是看清了皇上郦璟的意思,太原公主在皇帝心中地位极高,这选驸马指不定要多不容易,能入皇帝眼的,至少也是青浦与国师月若那般能力的少年郎。 自家儿子自然是没那个可能攀上太原公主。至于把女儿嫁给郦崇做正妃——虽说皇帝如今有意传位太原公主,这唯一的皇子正妃之位,也不是等闲人可当。 此番皇上把次名给了月家姑娘月茉,也许便是心中早订好了的人选……自家女儿还是早找个好人家定下亲才是了。 高官家中儿女谁人不傲?除却那些父母一门心思攀高枝的。大多宁可做门当户对人家的妻,也不愿做皇家妾。 更何况皇帝至今也不纳妃嫔,或许郦崇只娶正妃一人也尤未可知…… 此番苏家借着月家的身份参与宫宴,也足以见得苏、月两家并无传闻中的不和。不少大臣便心里盘算着要在官场上多与苏泽荀交好, “苏兄教子有方,令郎这般年纪便有此般文章,当真是后辈之楷模。” “犬子这般大时,还只天天闹着冷热饥寒,哪里有令郎这般见解?” 在场的,没有一个官位比苏泽荀低的。平日里自己仰望的上司都夸奖起自家儿子,苏泽荀不觉得惶恐,倒是飘飘欲仙。 那孽障尚且能如此,自家海儿不过是还未领悟……况且,定是那孽障是个灾星,将自家海儿的气运全数取了去,才有如今这般结果! “廖赞,廖赞,犬子不过是……” 虽说这边苏泽荀甚是欣慰,已然物色起哪家姑娘给海儿娶来有益,苏承海那边却是心中对苏承漠愈发恨了起来。 ————————————— 此番苏家借着月家的身份参与宫宴,也足以见得苏、月两家并无传闻中的不和。不少大臣便心里盘算着要在官场上多与苏泽荀交好, “苏兄教子有方,令郎这般年纪便有此般文章,当真是后辈之楷模。” “犬子这般大时,还只天天闹着冷热饥寒,哪里有令郎这般见解?” 在场的,没有一个官位比苏泽荀低的。平日里自己仰望的上司都夸奖起自家儿子,苏泽荀不觉得惶恐,倒是飘飘欲仙。 那孽障尚且能如此,自家海儿不过是还未领悟……况且,定是那孽障是个灾星,将自家海儿的气运全数取了去,才有如今这般结果! “廖赞,廖赞,犬子不过是……” 虽说这边苏泽荀甚是欣慰,已然物色起哪家姑娘给海儿娶来有益,苏承海那边却是心中对苏承漠愈发恨了起来。 高官家中儿女谁人不傲?除却那些父母一门心思攀高枝的。大多宁可做门当户对人家的妻,也不愿做皇家妾。 更何况皇帝至今也不纳妃嫔,或许郦崇只娶正妃一人也尤未可知…… 此番苏家借着月家的身份参与宫宴,也足以见得苏、月两家并无传闻中的不和。不少大臣便心里盘算着要在官场上多与苏泽荀交好, ------------ 第072章 郑娇女人言高攀 苏儿郎众赞可盼(三) 苏承海可以没本事,苏泽荀这从四品的官到底也不是白捡来的,盯着那灯谜蹙起了眉头。 “这灯谜如何就挂在了宫里?”猜出了谜底,苏泽荀小声嘟囔了一句。 皇帝一身玄衣纁裳与皇后立于一处,月安照方才与皇帝提起妹夫,此时正巧来到苏泽荀身旁,便听见苏泽荀的念叨。 “舅兄。”无论从身份还是地位,苏泽荀在月安照面前皆是不敢造次的,抬头看见月安照默立自己身旁,忙揖了一礼。 月安照本便不拘这些礼,此时自是罢手,“不必多礼,本就是自家人。” 看着妹夫愣在原地,月安照复又说道,“皇上说此番的谜面皆是特地请国师出的,倒是能指点迷津呢,英儿春节回了三清殿便未出宫,还未曾与我们提及。” 抬起头看了看附近热闹非凡,月安照叹道,“若是年轻几岁,我也想参与其中。” “方才我听你说这谜,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听了月安照说的,苏泽荀心跳都随着顿了刹那……子不语怪力乱神,国师便是舅兄的孩儿,恐怕也不过是沽名钓誉! “宫宴后齿痛,说话难免有些不清,这谜面甚是有意思,可许是我说的不清晰,倒叫舅兄会错了意去。”苏泽荀哪里敢把自己心中话说出来,借口倒是会找得很。 眼见着苏泽荀一个谎圆另一个谎可谓是难上加难,苏承海在一旁干着急,却连谜底都没猜出。 除却方才的话题,月安照找不到话头了,两方一时间都颇有些尴尬的里在原地。 “老爷,茉姑娘有事唤您过去。”月茉这侍女过来,正好解了二人之间的尴尬。 “如此,我便不打扰舅兄了。” 可算是把月安照送走,苏承海凑过来要问父亲这谜底,却见苏泽荀一把将写了谜面的宣纸扯下来,顺花灯镂空的缝隙伸进去,凑上了烛火。 “爹!”还不等苏承海反应过来,刚要伸手去拦,那宣纸已然化为飞灰。 “爹?” “今日风头出的够了,且歇着把,爹与你物色个好姑娘。” 苏泽荀安排着苏承海寻了处地方坐下,旋即转身去与同僚相谈。 不久,不远处便是一阵叽叽喳喳…… “青姑娘这般便不合适了罢,是本……” 青洛也料想不到,才半年未见,这郦崇往日里的好脾气也跟着不见了,明明前后脚到的,皆未猜出谜底,哪里便要分个先来后到去? “有本事你便早猜出了谜底去!”莫看青洛不喜诗文,但这猜灯谜是每年元宵夜最大的乐趣了。平素里没有宫宴,青洛便会到街上去猜灯谜,得彩头。 卯着一股劲儿,谁也不愿意输了去,只见那谜面上写着:“出淤白不染,濯涟红未妖。尔来艰与苦,同修万世好。”叫打一植物来。 不消片刻,二人同去扯那宣纸,伸出手,确是触到了一起去…… “便算你的罢……” “算你的。” 二人同时开口,最后还是郦崇提议,“那便一同拿了去罢!” 两人往负责统计的宫人处走去,风风火火的疾步而行,半途便撞上了同路的郦岚,直将郦岚手中写了谜面的宣纸撞到了地上…… 愣在原地,青洛正要开口向郦岚道歉。三人却不知不远处已然熄了灯烛的三清殿上,正有未眠人看着这方地界,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郦岚和掉在地面的宣纸上。 ------------ 第073章 郑娇女人言高攀 苏儿郎众赞可盼(四) 宫宴随着皇帝郦璟的封赏彻底结束。 想着大臣们回家便能休息,死皮赖脸的赖在皇后清宁宫里批折子的皇上眼神中带了几分哀怨。 “身在其位,你若是怨,仲秋便莫办宫宴了,这太极宫里能消停些,本宫也乐得清闲。” 丽元年间,先皇对郦璟母子态度转变后,生来便被立为太子的郦璟便是靠着当时尚是太子妃的夜嘉芙鞭策、劝慰,才能熬过最初那段时日。 是以,夜嘉芙的话,郦璟皆是听得进去的,也皆是毫无私心的。 眼见着按担论的奏折批复的差不多,一旁的沙漏与燃了半截的香也指示着将近丑时的时辰,郦璟满心欢喜的便要去榻上小憩。 哪成想,末了儿的奏折底下竟还压着一封信——那字迹熟悉的很,乃是已然告老辞官的姚庄河。 看见姚庄河儿子姚风致的奏折郦璟会皱眉头。 看见这姚老爷子姚庄河的信,郦璟便是同样蹙眉。 前者是漫篇无用,白白废了时间;后者,确实是是有紧要,叫郦璟不得不忧心。 忙拆开了信笺,逐字逐句的读着,眉峰愈蹙。 末了儿立直了身子,凝视着案上的信纸,想要从字里行间看出些旁的端倪来。 “这姚庄河竟为了他那不争气的儿子给郑娇抬位分,特地写了封信与朕?” “嘉芙,你常与我说,姚庄河待你那堂姐极好。平素里这姚庄河在朝堂上亦是……” 郦璟还未说完,便听夜嘉芙开口道,“我那堂姐不是个傻的,哪里那么容易被害了去。” “姚家老太爷更不是蠢的,怎会不知我与伯父家这所谓的断绝往来不过是伯父一家为保我而为?”郦璟政国理政自然是挑不出来的,这等弯弯绕绕不是不懂,有夜嘉芙分析,便偷了懒。 “有我这大郦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皇后撑腰,姚家老太爷再傻也知道我会为玉萌讨公道。” “此时顺着姚风致意思抬郑娇的做继室,一则是这继室的身份,本就够郑娇恶心的,二则是借我这京兆城里与玉萌交好、厌恶妾室的众家夫人之手,叫那郑娇自讨苦吃。” “夫人好智慧!” “只是夫人哪里是一人之下,便是为夫我也要听夫人差遣不是?” “只贫嘴,连这等事都要我分析与你听,到不知你这皇帝做了个什么。” 郦璟本就是讨夜嘉芙欢心,哪里就真的困惑了去,二人俱是心照不宣。 “嘉芙你刚才说,你堂妹不会被害了去……你堂姐尚且在世?” 夜嘉芙也不解释,从一旁取出一封信,拿给郦璟看,“前些日子夜家送进来的。” “这字迹非是我伯父的。小时候一处习字,我那堂姐写捺,转折处总会留出半个原点来。虽是这些年过去了,习惯哪里是那么轻易便改了的?” 夜嘉芙正说着,郦璟将信放回了原处,便听自家夫人继续说道,“想来是不想有人打扰,复又怕我忧心,这才没有将实情告知。” “如此,明日我唤姚风致入宫来,一切便仰仗夫人了……” “日日贫嘴,做了十几年皇帝,尚且没个正形,是要岚儿与崇儿学去了,你方才舒心!” 二人遂如寻常夫妻般笑闹着倾倒到了榻上…… 等到夜嘉芙次日晨起梳妆,前脚儿听身边侍女说着贤王郦璃将身边侍从和义妹都留在了宫里蹭吃蹭喝,又独一人出了太极宫游山玩水去了。 后脚儿就见着了郦璃身边的武凌——郦璟看不惯这群闲人蹭吃蹭喝,特地指派武凌来请自己去见郑娇。 ------------ 第074章 郑娇女人言高攀 苏儿郎众赞可盼(五) 一转眼又是半月,寻常百姓家庆着龙抬头,街巷里舞龙舞狮好不热闹。至于这些高门贵户,则是迎着花朝节。 那日皇后到底是没去找郑娇的不痛快。依夜嘉芙自己说的,若是去见了郑娇,倒是给自己惹不痛快。 “夫君……” “阿娇。” 饶是各家没有给请帖,夫妻二人却靠郑知岑那边的面子,借孟箐的光,拿到了份来自月府的请帖。 此时的郑娇与姚风致倒是快活,东家一串糖葫芦,西家一碗甜羹,如胶似漆的夫妇俩,同泡在了蜜罐里一般。 姚老爷子本身打了一手好算盘。让姚风致如愿娶了郑娇,这般拿不出手的小家子气,一来二去便会叫人厌倦了,到时候自然便能休了去。 本应当是一步好棋,却错估了姚风致对郑娇的爱,倒叫本就中落的姚家,愈是沦为了众家笑柄。 仲春郊野,绿烟抚岸,朱纁霓裳,偶有燕雀放歌,案上便是山肴野蔌,也挡不住其间风雅。 更何况年节一过,月安照便被调回京兆,做了京兆城的从二品府牧,月家人齐心齐,操办这花朝节的雅宴,确实是再简单不过。 月家乃是文官世家,如今又有了做国师的儿子,本是不在乎多一张嘴吃饭的,左右不过是添一双筷子。 谁成想,除了受当今圣上请进宫去的皇商白兰亭一家做压轴,本不在受邀之列的姚风致与郑娇却堪堪当了回大轴。 白兰亭的妻,乃是西戎送进来和亲的和睦王姬,白家往上数三代,白兰苕的爷爷白皓乃是当今圣上做太子时候的老师,儿子白依山打小随性,便从了商。 虽说自打自打大郦建国以来,律法上便没了对三教九流、士农工商的阶层限制。 郦十六在位的丽元年间,当时范皇贵妃的母族为了打压皇后一派,依旧是借口白依山为商,三代不得入仕,将白依山从太子太傅位子上拉了下来…… 如此算来,当今皇上郦璟也是欠着白家的情分的。 更何况白兰亭的姐姐白兰苕还是护国将军府的女主人,有着这几重身份,回到了京兆城的白兰亭夫妇二人,自是第一时间被郦璟请入宫中。 如今这夫妇二人尚且能赶在花朝宴正式开始前到达,姚风致夫妇的行径便更是叫人厌烦。 “要说这害死正妻的,就应当千刀万剐。” “王家姐姐可莫如此说,便是没害人又如何,这般小家子气,到底上不了台面。” “我儿,日后你若是娶了这般的,纵是打断了你的腿,我李家不要这香火,也不能娶这般人进门!” 周遭人的讨论声句句入耳,郑娇却因席间男女不时投来的艳羡目光沾沾自喜。 “王姬便是嫁入我大郦这些年,依旧不改往日潇洒。”不知谁家夫人起头说了一句,继而便是好一片附和。 “哪里该叫王姬,这如今可是白家夫人。” 在场人或是聊着当年,或是聊着今朝,转眼便是谁家姑娘儿郎笑得眉眼弯弯,晶亮的眸子能赛过洒满了金箔的湖水去。 “啪嚓”一声响,在场童叟夫妇无一不是愣在了原地。 “阿娇,阿娇,你的手可还好?”只见郑娇浑身不自在,姚风致只以为是痛的狠了。 姚风致手忙脚乱的要用手边的帕子给郑娇包裹那被溅起瓷片划伤了的手指,全然没有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已然具数落在二人身上。 “可快些罢,免得到时候帕子上连滴血都沾不上了。”不知又是哪家夫人于一片静默中开了口。 ------------ 第075章 花朝但请花神至 鄙人更将鄙陋持(一) 郑娇好一阵羞恼,却到底是没有甩手离席的底气,这脾气自然是撒到了姚风致身上,后者却乐得哄着。 宴席之上打碎了茶盏本就不是什么风光事,这夫妇二人倒是蛮不在乎,在坐的只觉得与郑娇一处,尚是落了身份。 “本就是借着他人身份来的宴上,这般行径,倒是不嫌丢了人家的脸面去?”前面那夫人含沙射影,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此时正心堵。便听白兰亭的夫人和睦王姬直白的将心里话道了出来。 “你,你……”郑娇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了对方身份。 郑娇听哥哥郑知岑说过这位和睦王姬在西戎如何受宠,以至于若非是嫁给了心仪之人,便是割城让地,西戎王也不可能让这嫡亲的妹妹入大郦和亲。 “我如何?”和睦王姬自小骑马提枪,开口便带着三分气势,叫夹着花糕要往嘴里送的郑娇抖了三抖。 若说这和睦王姬缘何厌恶郑娇,倒是要提一提先西戎王广纳后宫带来的那些腌臜。 这白家夫人和睦王姬与当今西戎王乃是一母同胞,乃是先西戎王王后所生。 先西戎王膝下儿女无数,为了那唯一的王位,你争我斗,最后没剩下几个。 孩子多了,自然没什么感情,先西戎王满心都在这一代比一代小的江山上。便如同养蛊一般,随着一众儿女们斗个你死我活,好选出个堪当重任的来。 若不是先王后尚且怀着孩子为先王妃害死,先西戎王最有感情的小女儿平白无故被卷入纷争,最后拿着一碗毒药,就要喂给先西戎王,这养蛊般的争斗恐怕一直难以停歇。 和睦王姬因此恨透了不专一的男人,亦恨透了同先西戎王妃那般只会用花言巧语迷惑他人的女人。 很显然,面前这夫妇二人算是占了个彻底…… 虽是有这般插曲,身为白家夫人,月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和睦王姬放弃了对郑娇的针对,只等着鄙人自己出丑。 春日里肝火旺盛,月家有着修道的国师月英,这宴席自然也就有了指导。 平素的桂花花糕为菊花花糕替代,苦而回甘,在末了儿带来几分清甜,满口生津。 缘着尚未过惊蛰的缘故,月家京郊的农庄将菠菜供上来做汤。鹅蛋滞气,同鸡蛋一样,要做成蛋花汤才易消化,如此二者一配,倒是鲜美。 ————————— 孩子多了,自然没什么感情,先西戎王满心都在这一代比一代小的江山上。便如同养蛊一般,随着一众儿女们斗个你死我活,好选出个堪当重任的来。 若不是先王后尚且怀着孩子为先王妃害死,先西戎王最有感情的小女儿平白无故被卷入纷争,最后拿着一碗毒药,就要喂给先西戎王,这养蛊般的争斗恐怕一直难以停歇。 和睦王姬因此恨透了不专一的男人,亦恨透了同先西戎王妃那般只会用花言巧语迷惑他人的女人。 很显然,面前这夫妇二人算是占了个彻底…… 虽是有这般插曲,身为白家夫人,月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和睦王姬放弃了对郑娇的针对,只等着鄙人自己出丑。 春日里肝火旺盛,月家有着修道的国师月英,这宴席自然也就有了指导。 ------------ 第076章 花朝但请花神至 鄙人更将鄙陋持(二) “请帖上写的安排这位姚家的郑夫人显然是未曾见得,便也不消汝先做,免得说是诸位欺负汝一般。”方才那夫人复又开口提议,“既然我提了,便由我开头好了。” “我有一诗,名曰:《桃花面》,还望诸位斧正一二。” “且待青山老,桃花面颊嫣。神仙颜色好,待余泛舟前。” “好诗,当真是好诗。青山老,人未老,神仙临世春色好。”作为举办这宴席的主人,月安照的夫人自是开口称赞。 “承蒙月家夫人谬赞了,我不过是抛砖引玉,还要看诸位的诗文才是。” “也不过如此。”那夫人方才坐下,郑娇便倚着姚风致小声嘟囔。 众人皆等着郑娇接下来出丑,自然每人开口,免得还未见了笑话,先把人气出个好歹来,这好好的花朝节,平白添了晦气。 “白家夫人本是西戎王姬,这些年与白兄常居江南,为大郦商市做了不小贡献。”这作诗本是没雨顺序的,月安照此时开口,也是得了自家夫人的建议。 “贱内总言白家夫人上马得驰骋,下马可掌家,甚是羡慕。不知白家夫人可愿作诗一首?” 在坐的,没有一个不厌烦郑娇这般行事之人,月家夫人这提议并不在旁的——和睦王姬本是西戎人,若是郑娇做出来的诗词尚且不如这西戎王姬…… “我少时舞刀弄枪,对诗书提不起大兴趣。虽是嫁与夫君二十余年,却到底未学到什么好文采,若是这词扰了诸位耳目,还望海涵。” 和睦王姬这话,自然是谦虚,至于听到有些人的耳朵里变成了什么,恐怕只有那本就心虚的人自己清楚。 “我这词牌用的乃是鸿朝的《调笑令》,其中字句不妥之处,令诸位见笑了。” “春早。春早。归来花枝恰好。樽倾瞭望山岗。 且看红樱柳岸。 岸柳。岸柳。晴日风休几宿。” “不过如此,什么柳岸、岸柳的,我竟不知谁家的词牌有了这般重复去。” 方才和睦王姬对郑娇不满的言语最是直白,郑娇只当这和睦王姬是如何不善言辞,张口便挑这软柿子捏。 “雪浸寒梅早,春光未绽时。凭它花烂漫,再语也非迟。” “绿水衣朱紫,晴川燕雀归。佳人皆会此,一盏共倾回。” ————————— “我这词牌用的乃是鸿朝的《调笑令》,其中字句不妥之处,令诸位见笑了。” “春早。春早。归来花枝恰好。樽倾瞭望山岗。 且看红樱柳岸。 岸柳。岸柳。晴日风休几宿。” “不过如此,什么柳岸、岸柳的,我竟不知谁家的词牌有了这般重复去。” 方才和睦王姬对郑娇不满的言语最是直白,郑娇只当这和睦王姬是如何不善言辞,张口便挑这软柿子捏。 “雪浸寒梅早,春光未绽时。凭它花烂漫,再语也非迟。” “绿水衣朱紫,晴川燕雀归。佳人皆会此,一盏共倾回。” “雪浸寒梅早,春光未绽时。凭它花烂漫,再语也非迟。” “绿水衣朱紫,晴川燕雀归。佳人皆会此,一盏共倾回。” ------------ 第077章 花朝但请花神至 鄙人更将鄙陋持(三) 姚风致是个护妻的,知是众人要看自己夫妇二人的笑话,自是不肯的。 姚老爷子当年诸多教育,便是教到了狗肚子里,狗都能默出句诗文来。即便这官位靠了祖上荫蔽,姚风致到底是比狗有些智慧的。 “夫人……”姚风致本是想说,这事放在我身上,夫人且放心的,可思及这话说出去又要叫阿娇心里头不舒服,姚风致闭了嘴。 少顷,姚风致将做好的诗耳语给了郑娇,只叫郑娇复述与众人。 “不见芙蓉面,芳菲自故年。河山皆斗艳,更欲客行前。” 这诗一出,笑话自然是看不得了。好歹是一代文宗的子辈,便是再怎么不急济,龙生龙,凤生凤,就是走偏了路子,亦是不至于真的差到哪里去。 “诗自是好诗,只是不知郑夫人孩子为何不是姚大夫替着怀胎十月?”方才郑娇与自己找茬儿,和睦王姬如何也不能忍了去不是? 这姚风致如今乃是从五品的朝散大夫,官高一级尚且能压死人去,更何况虽然白兰亭只是堪堪正三品官,和睦王姬却是破格被封了二品的诰命,姚风致便是凭着什么,也只能自己咽下这颗苦果去。 “罢了,我这玩笑亦是开的大了些,还望郑夫人海涵。” 郑娇不好同姚风致撒气,姚风致亦是只能受着,虽是没看到笑话,众人也是看够了戏去。 “离着酉时请花神还要些时辰,诸位也莫要拘着,不若让孩儿们比比琴棋,论论骑射?” 这所谓的请花神,乃是要到附近的花神庙里去燃香供奉。再加之晚上还要提灯在庙周巡走,月家便将这祝神请神安排在了酉时,先叫众人尽了兴。 月家夫人说的这本就是写在帖子上的,不少人家也是奔着这来的,自然颔首称是,遂准备起来。 “洛妹妹,这些年未曾见面,听闻你早些时候遭了凶险……你如今身份愈发重要了,往后可要当心才是。” 白霜染乃是白兰亭家的女儿,到了江南一带便随了以为名家学琴,这些年来尚是头一次回京兆来,拉着青洛不知有多少话要说。 “洛妹妹,你这是怎了,方才还未见你这般寡言少语。” “无事,只是……”青洛想了半天,依旧不知如何开口。 青家与皇家之间的关系,不是一般近。往日里进宫去,青洛也是见过那位夜玉萌的。 那时候的夜玉萌一袭浅橙色的褙子,拿米黄同藕色的线绣了桃花上去,蓝灰色蜀锦裤的裤脚不知用艾绿绣了些何物的叶子,脚踏那石青云头锦履。 那时的青洛未曾见过这姚风致,便只觉得那般人物能配得上这般清雅脱俗,却又高贵孤傲的女子。 如今见了姚风致,只觉得白白浪费了那位夫人的年华去。 姚风致配郑娇,青洛并未觉得是谁人眼瞎,倒不如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姚风致也就堪堪配得上郑娇这种人了,只是白瞎了夜家那位先夫人,白瞎了姚老太爷的教导。 念及此处,复又想起自己那位给先帝皇后的姑奶奶,对郑娇二人亦是看不入眼,但自己身为郡主,复又是少年将军,确是不合适自降身份与之争个高下。 “是因为那郑娇罢?小时候母亲便与你我说这一双人的道理,你如今又是少年将军,自是看不惯这种为了男人与女人使绊子的女人。” 白霜染未曾接触这种种腌臜,便是在那金银中长起来,倒是比青洛见过的还要干净些,父母又随其兴致,性子里便有些古灵精怪。 ------------ 第078章 茶过三盏辨龙虫 安得一箭令惊鸿(一) 白霜染喜琴,却不愿意同那群男男女女比高下,只道是这般轻浮事要辱了琴去。 至于白霜染的哥哥白霜枫,虽是平日里亦会以琴棋陶冶情操,到底志不在此,满心都扑到了家里那些铺子上。 如此一来,这三家中真正参与的,除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月茉,便只剩下颇爱刀枪的青洛与月若。 二人遂混迹射箭之列,玩闹的自在…… “这些日未见,你那表哥哥可是安好。”方才月若同父母坐在一处,青洛还未来得及与之谈上一二,取了弓和箭,青洛走到了月若身旁。 “如今你倒是不先问我了。” “你有甚么好问,到底不会过的差了去……”青洛笑道,“这些日子想来是少了锻炼,你这腰快要比我还粗了去。” “阿洛!” 见月若有些急了,青洛自然见好便收,“不逗你了,且说说你那表哥哥罢,可莫要告诉我你不知他有武功在身。” 有了此番战场上的经历,青洛对身边可疑的人,无不是要知根知底。 “头一日我便看出来了些,若不是有武功在身,恐怕熬不了这么久,我当时见阿洛你未提,便放到了一旁。”说起这些来,月若对自己那表兄所作所为也不免有些无奈。 言语间,那边已经有人摆好了靶子,青洛搭弓,“先莫聊,到看看这五十步阿若你能否中那红心。” 箭离了弓弦,直奔正中红心而去,方才三十步尚且能有七八人命中,此时便只余下三五人了。 “阿若,好箭,这些日子你可是私底下瞒着我一个人练了?” 友人间的玩笑自是不足奇的,月若当即便回道,“只许阿洛你去战场不带着我,何时倒不许我私底下用功了?” “且不说这个,你那表哥哥到如今也未有个回应?” 又提起苏承漠,月若便只剩下一声叹息,“我与他讲过,便是姑姑也不愿意见他这般的,想来是以为欠了他那父亲的去罢!” “说来我便是不明白了,为了他丢了性命的是我姑姑,那苏泽荀缘何便敢这般对待我姑姑拼死留下的孩儿?” “阿洛,我与我表兄讲不通……” 那苏承漠是个聪明透彻的,若是想要想通,怎么会连这点事都走不出?更何况无论文武,离了那苏泽荀都是好事。 所谓的想不通,不过是陷在其中罢了。 这般情况青洛与月若其实心知肚明,至于月若总还是想劝说与苏承漠,亦是因着心中那道坎——自家姑姑的血肉,自己却帮不上忙去。 “一百步。”靶子再次调好,青洛将月若从低沉的情绪中唤出,“阿若,可愿与我比试一番?” “粗鄙,哪有女儿家上战场做将军的,说的好似我们这些男人都死了一般。”要说古板,姚风致真真算不上,只能说是把自己的要求降到了最低,反倒是事事按那些旧俗要求别人。 “倒是不如我家阿娇这般,既温婉,又持家。” 姚风致以为旁人听不见,却不知青洛自小便比旁人听的远些个。姚风致说旁的倒也罢了,此时却是将众姑娘都限制成了郑娇那般模样,青洛到底是忍不了的。 带着三分怒气使箭离了弦,一道破风声过后,便是正中红心,险些连靶子都要射穿了去。 “既然姚大夫以为姑娘家射箭便是粗鄙,要男儿方能保家卫国,倒是不知姚大夫可敢在二百步外举个靶子,承我一箭……” “亦或是,在此处将这箭射中了那靶心?” ------------ 第079章 茶过三盏辨龙虫 安得一箭令惊鸿(二) “这……” “郡主既然发话,下官哪里敢不从。” 这姚风致是好的没学,坏的占全,明摆着现下里是心虚的不行,倒是要硬把这事儿说成是青洛借着身份威逼于他。 此番话当真是谁听了都要气笑了去。青洛知道若是真的恼了,便正中姚风致下怀,并不言语,只将弓箭双手奉上。 “我,下官一介文人,不善骑射。” 拿着鸿朝往前数,文武尚是不分家的,因着鸿朝末年地方割据,白朝以史为鉴了一番,将文武分离,更是将地方官一律换成了文官。 先帝在位时,依的乃是白朝旧制。当今圣上继位本就非常,自不好用雷霆手段,倒是这十余年来不断改革。 “既是这般,本将军又没逼着姚大夫如何,姚大夫又谈什么不敢不从?”青洛将弓收回原处,笑道,“本将军到底是小辈,方才不过是玩笑话,哪里能真与姚大夫比较高下?” 当今圣上也曾重用姚老太爷,从祖辈上的关系讲,确实不适合做的太过。即便如今姚风致如何不济,姚老太爷亦是铁了心要教育教育这不懂事的子女…… 不看僧面看佛面,这种事点到为止。总不能真叫朝廷命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吓得失了威仪——那时候丢的可就不只是姚风致一人的脸面了。 眼见着姚风致已然抖的不成人形,青洛依旧好整以暇的系着护腕上的系带,半晌儿方才开口,“阿若,你且帮我个忙,叫人把靶子挪到二百步外去。” “另外,阿若……” 青洛说到一半,便见白霜染自席间走了过来,“阿洛,姑父叫我来与你说句话。” 凑到青洛身侧耳语一番,白霜染复又道,“有些人又何必与他计较?” “阿洛,可是有什么要事?”眼见着白霜染径自走了回去,一直站在一旁的月若这才开口道。 “无事,辛苦阿洛了。” “你方才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月若开口,全当姚风致不在侧旁一般,“阿洛,没必要与不必要的人置气。” 青洛颔首,自己方才确是冲动了,竟想着要月若牵匹马来,好要那姚风致知道知道大郦女儿如何驰骋。 刚刚白霜染过来,便是传青洛父亲的话,有着前番的事,哪里就能知道大郦还潜伏着多少奸细?到底还是谨慎些的好,莫要锋芒毕露。 被晾在一旁的姚风致脸色愈来愈差,不敢怒亦不敢言,等的急了,遂是开口,“郡主,及近酉时……” 昂首望去,三两大雁正悠闲划过无云晴空,太阳虽是西斜,但较同方才能过去两三盏茶的功夫便是多的了,离着日夜交替的酉时……自是差的远。 青洛也不计较姚风致此时话语,搭弓射箭,三箭入轻描淡写般连中靶心。 只叫姚风致看的目瞪口呆,心生惧意。 反观青洛,一身红衣未惹半分汗意,此时已是将护腕拆了下来,对着惊魂未定的姚风致道,“若是那日姚大夫能射出这三箭,再来评判我大郦女儿罢!” 暮色微微,云上的橙黄映满衣衫,青洛归席的背影正如同远山簇满了芳菲的峰峦,终将有一日,撑起大郦的河山。 ------------ 第080章 长宁边关战不急 京兆市坊乱先起(一) 自那日花朝节过去,姚风致夫妇二人消停了好一阵子,这两日姚风致不知又起了什么心思,复又上书给郑娇求起诰命来。 “这姚风致当真是不知好歹,嘉芙,我听闻花朝节宴上,洛儿那孩子给了姚风致个下马威,这才消停了没一个月,就赶着这殿试前的日子给那郑娇求诰命。” 听着自家夫君的抱怨,夜嘉芙站起身来,浅笑道,“便给了他这诰命罢,也难为他居然能想到这个时候。” 如今郑娇已然被抬为继室,比之前妾的身份高了不知多少。她那兄长郑知岑冤案平反,如今亦是在朝中任职。 若是此时不答应姚风致,自然会伤了一众寒门学子之心——旁人不知这背后腌臜,只道是便是考取了功名也依旧是低人一等,门阀氏族之制度复辟。 “姚风致是段然想不出来这般的。” “这郑知岑并非表面上那般平平。” 夫妇二人说罢,遂相视一笑,郦璟遂揽夜嘉芙入怀,环着自家妻便往书案后的龙椅上坐去。 “可……嘉芙,此事倒是委屈了你堂姐去。”沉默片刻,郦璟道,“到时那姚熙得了功名,我再与你那堂姐封诰命。” “我夜家人,就算是连我那不争气的堂兄一同算上,哪个不知道国在家先,莫说我那堂姐此时恐怕早去追求自由了,便是她在这儿,亦是不会怪罪于此。” 郦璟颔首,夜家人忠于大郦乃是毋庸置疑的。 提起夜玉苍,皇帝夫妇二人皆没了兴致,夜嘉芙从郦璟怀里坐起来,靠在书桌旁。 夜玉苍人还关在牢里,只待着秋后问斩。青浦暗中调查良久,找不到什么实质证据,若是拿郦璟私库里的银两去填补亏空,恐怕会失了皇权的威信。 “莫想了,也是我那堂兄自己不知小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夜家势大,自然有人会从弱点处开刀,除却这份亲情羁绊,我并不怜悯我那堂兄。” 没了方才与丈夫间的嬉笑,夜嘉芙正色道,“为人臣,为大郦国庭之砖瓦,若是自己不做到无懈可击,早晚有一日要害了这国家去。到时候江山社稷有损,百姓不得安乐,又去何人处讨怜悯?” “皇后说的在理,倒是朕目光浅了。” “如此,皇后便与朕论一番深浅可好?”手边儿重要的折子已然批完,不甚重要的皆扔给了一双儿女,郦璟倒是闲了下来,走到书桌旁,再次将夜嘉芙环在怀中。 “休闹,你是闲下来了,我还要打理这偌大个太极宫,谁同你一般闲?” 夜嘉芙口中说着,到底没有从皇帝郦璟怀里挣出。夫妇二人年少时聚少离多,从开始便是苦日子。 拼到了如今,日日各有所忙。忠志之士先国后家,耗尽心力。皇家国既为家,家既为国,何尝不是如此。 “皇后,今日朕要……” “陛下,贤王殿下身边武凌公子求见。” 一番好兴致被打扰,郦璟知是有要事,自然将自己心中那丝恼火压下,将皇后扶到一旁,语气平平,“何事?” 贤王郦璃依旧未归,武凌便被安排到了郦崇身旁盯着,有事自然也是郦崇处的。 郦璟只觉得太阳穴直突突:即便是子琦教了这两三年,崇儿到底还是过于自由了,但凡能沉稳依矩些,同岚儿相比也是不差的……自己与岚儿到底是狠不下心来逼逼他。 “陛下,殿下带人出宫去了。” ------------ 第081章 长宁边关战不急 京兆市坊乱先起(二) “洛儿,月家那姑娘来找你出去呢,且放放手里的事,出去转转罢。”白兰苕自屋外走了进来,青洛尚在伏案看书,“过些日子随你父亲到长宁待一段时间,比坐着这里只读书的好。” “好,我这就去。”读书入了迷,方才想起前两日月若便递了信来,要自己随青叶一同邀白霜染,在京兆城尽尽地主之谊。 “跟叶儿在一处,莫要乱跑。”青洛急急忙忙收拾着桌案,做母亲的上前帮忙,复又道,“看顾好月家姑娘同你表姐。” “自然,自然。”同友人出门,青洛也不消担心旁的,难得的可以放松一二,穿了件轻便的便往外冲。 白兰苕带着三分笑意朝着女儿离开方向喊道,“天还未那般热,再添件衣裳!” “不用了娘,我这般尚觉得天热呢……”青洛回道,直走到了府门口方才停下来等着青叶。 “这孩子,又贪凉。”口中念叨着,做母亲的依旧任劳任怨的收拾着桌案。 回过头来便看见正往出走的青叶,忙翻出件披风来,“叶儿,劳烦你把这披风给洛儿拿上,务必叫她穿好。” 青叶应了,系好自己的披风,将白兰苕递来的披风叠好了拿着,心道:若是能管的住青洛倒是好了。 二人出了府门,便见了一旁站着的月若,青洛道,“我向来是随意,缘何不进去歇歇?何必在府门口等着。” “若是我进了府,你今日不过午时,确是不打算出来了罢!”月若说罢,转身看着青叶道,“阿叶,你评评理,你这好妹妹竟是这般欺负人的。” 也不消青家两姑娘回应,月若复又开口,“且快些罢,到时候要白姐姐等的久了。” 玩笑暂罢,三人未乘车轿,一前一后疾步到了白府门口。 “霜染,早。” “白姑娘早。” “诸位早,且走罢,许久未回来京兆了,此番回来路上,倒是见京兆变化不小,可惜这些日子父母同兄长忙府里事,我便也不好出府去叫他们担心。” 自郦璟登基为始,大郦便再没什么久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青洛几人同行却依旧甚是惹眼。 且不说白家姑娘那双有着西戎风情的眸子,同那高挑更胜远山青黛的明眉;亦不说青洛这一身红衣,疾行时,同方才踏马自边塞归来一般。 便是一旁端着一碗洒了桂花糖酥酪醍醐的青叶,虽大快朵颐,亦没有半分粗鄙的吃相,配上如风疾行,倒是同那江湖女儿,未有半分违和。 至于白家这姑娘喜净,身着莹白杭罗褙子,一条内罗外纱的裤子,皆着苏绣双面绣法以群青、淡青两色流水纹点缀衣角,内外异色,好不素雅。 再踏一双水蓝金丝云纹翘头履,更将白霜染骨子里的清傲衬了出来。任谁看了去,也知非是一般人家。 “先去买些糕点罢?” “出了安泰门向东约莫百来步的样子有家铺子不错,本是间茶馆,平日里会多做些糕点来卖。”青洛说道,“其实从这里去也不算远,向西去也不过一里路。” 护国将军府正在出了太极宫朱雀门的正北方,安泰门乃是太极宫的西北便门,供平日出入。如此算来,确实算不得远。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那糕点铺子便近在眼前了,只听有人疾奔喊道,“杀人了,杀人了,赌坊催债要杀人了!” ------------ 第082章 疾奔赌坊尤已迟 闲坐茶馆论饼值(一) “休要胡说,我们这赌坊是官府允了的正经生意,哪里便要杀人了,还不上债便不要赌,堵输了便该自认倒霉。” 京兆城中虽是有官宦人家那些纨绔后代以赌为乐,老百姓却到底看不上这嗜赌之人——进了赌坊,出来便是输光了银钱,自家人便是连处遮风挡雨的棚子都待不起。 “赌坊勾结皇子,无法无天了!”那人喊着,也不顾着逃命去,好像壮大了声势,便有人帮其脱困一般。 “我家主子明令不得害人性命,怎便成了……”还是上次那小厮,口无遮拦,“你既这般,倒是不如做实了,免得白挨了脏水。” 领头的冷眼扫了过去,心道:若非主子有意替殿下拉拢些人脉,这燕厝的表弟这般不堪,怎能在此处捡个肥差? 主子也真是,这殿下摆明了是没争权的意思,平日里惫懒清闲惯了,缘何便要明争暗助起来…… “姑娘,姑娘救救小的,小的给姑娘当牛做马。”方才喊叫着那人眼睛倒是尖,直接就奔着青洛一行人去了。 “姑娘,看您们便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哪里有还不起钱就要人命的道理,还求您主持个公道。” 说话间,那人已不止是作揖,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可怜。 “您且起身说话。”未免近身有什么不测,青洛只虚扶了一把,复又道,“此等事您合该告到官府里去的,衙门里的父母官皆是圣上钦定。” “姑娘,姑娘你有所不知啊!这,这赌坊背后,背后便是皇家子……苦啊,我们百姓苦啊!” 若是说赌徒身份叫人不齿,百姓苦却非是一朝之事。便是如今大郦轻赋税,以钱帛更赋代役,却也难改百姓心中那“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旧理。 “是啊,早便听闻当今圣上那独子是个不争气的。” “要是官府与赌场勾结,我们老百姓还怎么活……” 舆论便是如此自一人口,口口相传逐渐变了味道的。 几家姑娘都不是等闲辈,看了如今这状况,知道这其中便是有实事,也未必句句详实。 “我乃是圣上亲封郡主,亦算是半个皇家人,有何事您大可说与我听。” “这,这这……” 听了皇家人三个字,那人仿佛见了瘟神般自青洛身旁退去,倒是人群中有大胆的,喊道,“既是郡主,可能主持公道?” “那是自然。” “兄弟,你今日是遇了贵人。” “是啊,若是那天那个……” 很明显,人群中有带头撺掇的,当今圣上只有郦崇一子,且不说这赌坊同郦崇什么关系,便是青洛的身份也不能坐视不管,当务之急是先将凑热闹的人群散开,再去追究旁的。 “敢问这位伯伯欠了多少银两?” “三百两白银。” 莫看郦璟赏赐的多,便是一品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二百两,虽除此之外另有俸料等,折合起来有个两三千两,这三百两对于等闲人家,到底是太多了的。 “本郡主且付了,你们赌坊寻一个负责的,同本郡主带着这伯伯去衙门论长短。” “这是自然。”那领头人甚是头疼,前些日来了中丞侄子,如今又来了个将军郡主,哪个都不是好伺候的。 只是传闻这郡主聪明伶俐的很,怎生便看不出端倪来?便是殿下御下不严,也不至于出了这般事。 见有人替自己付了赌债,那人连忙罢手,“不必去衙门了,倒是叨扰青天大老爷们,郡主替小的还了赌债,小的感激不尽。” ------------ 第083章 疾奔赌坊尤已迟 闲坐茶馆论饼值(二) 有人刻意挑事,青洛这般解决乃是未免众口铄金,黑的尚且能说成白的。 “小的替我家主子谢过郡主。”那领头的谢的并非青洛代为还清了这赌债,实则是因为解了围,免得这‘赌场勾结皇子的坏名声’传出去,倒是要自家主子白白替殿下忙了这些许了。 青洛颔首,“谢倒不必,方才那人何种想法我暂且不提,行的端,坐的正,对得起你们自己主子才是。” 余下几个姑娘还未有什么官职,自然不好开口,只跟在青洛后面,若是横生了什么事端,也来得及帮上一二。 “那是自然,小的多谢郡主提点,是小的看管不周。”那领头的能屈能伸,显然非是等闲之辈。 未再寒暄,青洛遂带着众姑娘到了街对面那卖糕点的茶馆去。 众人皆为见那一旁巷子中,有一人蹙眉良久…… “让诸位与我一同掺和了这无关的事端,阿若、叶子、霜染,你们三人有什么想要买的,今日便由我来付银钱便是。” 众姑娘也不矫情,青洛说什么便是应了,都是自家父母兄弟宠着的姑娘,左右各家也不缺这十两八两的银子,改日也自会找个机会还回去。 “买些桃花酥吧,眼见着今年的新茶便要下来了,这荷花酥里掺着的茶想来已然是头年的陈茶。” 见青叶要去拿那荷花酥,白霜染遂是说道,“如今桃花开的正好,桃花糕也可以买些的。这桃花酥里是蜜红豆馅的,想来也是不会差了的。” “姑娘好眼光,我们这桃花酥可是用玫瑰染的颜色,吃了去更是能美了容颜。”铺子里做生意的姑娘宣传起自家糕点来。 民间常有人拿郊野那野苋菜染了面拿出来卖,不一会儿便能买个精光。这桃花酥要是沾了苋菜自然变了味道,做酥皮的面便是用玫瑰花汁液染成了粉红。 “这时候京兆哪里有玫瑰花?”月若身旁一位路过的姑娘家如是说道。 “姐姐这便是不知道了,这铺主人可是有门道,乃是自南方运来的金边玫瑰……”还不待那姑娘开口,常来买的月若便主动帮着吆喝起来,“这桃花酥吃了,满口留香。” “姑娘当真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能知道这东西的不易。” 这糕点店是近来半年开的,缘着之前往齐鲁战场上去了,青洛也是这些日子月才开始买的,现在想来,这铺主人倒是当真有门道——不少东西都是寻常人家买不到的好东西。 “好,那便要些这桃花酥吧。” “一两银子三袋,不知姑娘要多少?” “这般贵么?”听了价格,便是白霜染也愣了。 “姑娘,这可不贵了,我们这红豆乃是百越那边最好的赤小豆,再合上上好的蜂蜜,酥油更是西北边塞来的好东西,哪里不值了这价格去。” “霜染,买罢,陛下赐我那些银两还是够花一阵子的。” 白霜染颔首,身为皇商之女,这些钱还是付得起的。可这京兆城中能付得起这般烤开销的,少说也要是二品大员家的儿女了罢……这东西卖不出去,铺子哪里能得了利去? 说话间,有脚步声自楼上传来,一位看起来约莫的负责的姑娘走到走到青洛身旁,“姑娘,我家主子想要找姑娘一聚,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 第084章 疾奔赌坊尤已迟 闲坐茶馆论饼值(三) “姑娘同我家主子是认得的,您随我上三楼来见一见便知道了。”那女子举止不卑不亢,这番话显然是早被自家主子提点过,“姑娘的友人可以来二楼,我家主子买单,给诸位上苏湖那一带最好的茶。” “阿洛,你……”青叶欲言又止,如今自己众人皆是再此,若是直白的说了出来,对方真的有歹心,恐怕不能善了。 即便是青洛上了战场这一遭,自当是沉稳许多。可那敢冲敢闯的劲儿,也不会被这些腌臜的尔虞我诈消磨了去,当是愈挫愈勇。 京兆城天子脚下,到底是没人能伤了阿洛去,青叶如是想到,只是要将军夫人知道了,又要好一番忧心。 “无事,你们也随着上来罢,寻一处坐着。”青洛扫了一眼那人形式,绝非是普通商贾人家的管事人,“不必担心与我。” 对面那女子听了,浅笑作揖,引着众人上楼。 青洛就紧跟在那女子身后,顺着梯级快要到二层时,那女子回头轻声道,“还请青将军在此稍待片刻,我先为诸位姑娘安排下去,再领姑娘上三楼。” “好。”青洛颔首应下,“你们且随她同去罢,倒是若是时辰晚了便先回……叶子,你替我同母亲传个消息回去。” 青洛敢这般明言传了消息回护国将军府,那女子便知道这少年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自家主子虽是刻意透露了些身份,能在这短暂时间猜个大概也是极不容易了。 “青将军久等了,主子知道将军喜欢店里的糕点,已然特意要人备下,此时正同主子在三楼等着将军。” 顺着廊道复又向前走了几步,一扇明晃晃的门便在那里摆着,可见这主人倒也是没什么好隐藏的。 “这扇门后面便是通往三楼的梯级,将军从这里上去,便能看见我家主子了。”那女子极是有礼,以天揖礼揖了一礼,替青洛推开门,显露出里面的楼级方才退去。 “多谢。”走进门去,青洛回头以时揖一礼,抬步向三楼而去。 不似门面的雕梁画栋,亦不似二楼或西戎异域风格、或清雅幽静、或堂皇富丽的繁复装饰。 这第三层虽同寻常人家般朴素,却到底透露着主人家的富贵,与主人性情之高雅。 方一进门,便见一屏风。髹朱红漆,彩绘洒金云纹,堆漆山水,复又以螺钿镶嵌出山形轮廓,四周更以掉雕漆工艺刻祥云、蝙蝠等纹样。 小舅常遣人给自家送各地的好东西来,光看这集南北方漆器之典雅细腻、大气磅礴与一体的风格,便知乃是极有名的苏湖扬州县漆器。 心下已然是肯定了这主人家的身份,还不及青洛张口,便听屏风后面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句熟悉声音,“洛儿妹妹,快请进来。” 这称呼除却自己娘亲同叶子提起自己时会用,便只剩下宫里头哪位太原公主这么叫了。 “洛儿妹妹,今日找你确有些要事,许是会耽误些时辰。”将青洛迎入席间,郦岚亲自为青洛点了盏茶,“虽点茶麻烦了些,这团茶还是这般有味道。” 谢过郦岚,青洛接过茶盏道,“岚姐姐既然唤我一声妹妹,想来是家事,而非国事?” “虽是家事,却到底与国事脱不开……”郦岚于青洛的聪慧甚是满意,却不由得叹息,“那赌坊是崇儿建的。” 青洛颔首,那小厮说的是实话,不过这郦崇御下确实是问题不少,只是能培养出那领头的人,倒是不应该出这档子事的。 “那领头的,是我的人。” ------------ 第085章 太原公主道心意 孟家小子趁行事(一) 青洛心下早便有所怀疑,此时郦岚说出来了,倒是也不觉得惊诧,只道是,“岚姐姐可是有什么要我来帮的?” “我确有事相求……” 屋子里二人皆静了下来,只等着郦岚开口,“我以为,还是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你说了才是。” “洛儿妹妹你也知道我这身子在娘胎里便受了寒,小时候又在北方常年积雪的地界儿生活了好一段时间,体内寒凉淤积。”郦岚说着,给青洛递上了块桃花酥,“虽是表面上看不大出来,其实太医也好,前任国师也罢,基本上料定了我不易受孕。” “若是好生将养便也罢了,但凡有个差池,恐怕便难以有后。” 拿起面前的茶盏,浅酌一口,郦岚继续道,“虽说我们姑娘家在当今的大郦,不再是生养的工具,可我这皇家女的身份,若是无后,自然不得继承大统。” “爹爹不单单是我的父亲,更是这大郦的君,便是父母连同崇儿都想我继承大统,若是这天下不同意,大郦便也不复存在。” 青洛颔首,护国将军府何尝不是这样?即便兄长不接这担子,要自己来接,也得先改变了这几千年来的顽固思想,再以自己的本事让旁人说不得话来。 “崇儿他不是没有能力,只是不想同我争强,再加之贪玩些,处处事事总有些奇妙的点子……这般跳脱的性子,边想要学着叔父做个闲散王爷。” 郦岚长叹一声道,“可到底是不同的。” “叔父和爹爹当年与我此时的境况不同,若是崇儿这般下去,我稍有差池,这大郦的江山要谁来撑下去?” 青洛复又颔首,将郦岚盏中茶续了,递给郦岚,“岚姐姐不消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殿下还小。” “洛儿妹妹,崇儿可是较你大了三岁,哪里还小?又怎么知道我何时便有了不测?” “岚姐姐莫说这般晦气话。”青洛倒是从善如流,伸手便用桃花酥堵了郦岚的嘴,“哪里有咒自己的?陛下统御四境,总会有神医可以医治岚姐姐的。” 郦岚遂是佯怒,“自小就机灵,我自己身体如何我还不知道?” ————————— 青洛颔首,护国将军府何尝不是这样?即便兄长不接这担子,要自己来接,也得先改变了这几千年来的顽固思想,再以自己的本事让旁人说不得话来。 “崇儿他不是没有能力,只是不想同我争强,再加之贪玩些,处处事事总有些奇妙的点子……这般跳脱的性子,边想要学着叔父做个闲散王爷。” 郦岚长叹一声道,“可到底是不同的。” “叔父和爹爹当年与我此时的境况不同,若是崇儿这般下去,我稍有差池,这大郦的江山要谁来撑下去?” 青洛复又颔首,将郦岚盏中茶续了,递给郦岚,“岚姐姐不消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殿下还小。” “洛儿妹妹,崇儿可是较你大了三岁,哪里还小?又怎么知道我何时便有了不测?” 郦岚遂是佯怒,“自小就机灵,我自己身体如何我还不知道?” ------------ 第086章 太原公主道心意 孟家小子趁行事(二) 且说郦岚将做戏的事说给了那赌坊领头的,大戏眼见着便要上演,那头郦崇得了消息匆匆出宫。 “爹爹本是要接此机会要崇儿建立自己的消息网,更是盼着我二人能从这市坊的流言蜚语中得到些有用消息。”郦岚仍在与青洛说着,“他这赌坊本便不是个好差事,便是闲杂人等多些罢了。” 带着郦岚这边的人,同那赌坊领头人手下做了一番不大不小的闹剧,等到郦崇来时已然功成身退。 从宫里赶出来的郦崇到了赌坊门口,便只望见后院着起来的火,同门口一片狼藉。 “殿下您且离远些,着火不扑灭前,您若是进去,恐是会有危险。”领头的遂是拦道。 “本殿下不进去。”郦崇倒是不急,“你们可有看清是谁人放的火?” 这下领头的倒是有些懵了,主子只说要自己配合青将军,将这赌坊打砸一同,要殿下吃个教训就是了。 至于放火……京兆城这个月份最是容易有风沙过境,无论是主子还是青将军,都应当知道此时放火恐殃及百姓的道理。 更何况这安泰门外民居颇为密集,若是这火当真着大了,今日之事便不能善了了。 “汝倒是回话,本殿下放才问你这火是谁放的?” 见郦崇这般分不清轻重缓急,那领头的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家主子缘何便硬要培养这么一个废物,好歹是捏出个谨小慎微的模样道,“回殿下,小的不知。” “不知,不知,要你们有何用处?” 那领头人不语。 郦崇复又道,“那你们又是与何人起了冲突?” “这……小的亦不知。” “好啊,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到底……”郦崇话说了一半,便被那领头人打断。 “殿下,小的以为,当务之急是控制火势,若是蔓延到民居,恐怕要惊动圣上,到时候龙颜大怒,便是殿下……” “本殿下难道要你来威胁于我?” “小的不敢。”见这殿下如此不堪,那领头的满心只想着回到自家主子身边去了,答话亦是敷衍起来。 “既然不敢,缘何不唤人救火?” “小的已经派人去了,只是人手恐怕不够。”那领头的倒是把账本抢救了出来,“这账上的银钱也没什么盈余。” “你且去雇人来,本殿下哪里便会缺了这些银子去?”郦崇蛮不在乎道,“今日出来的急,不知竟是着了火,且遣人去宫里取便是了。” 不知体恤下人,分不出轻重缓急,凡事不思考根本……那领头的只觉得这郦崇殿下比自家主子差出了十万八千里去,愈发的不满起来。 “你也莫要站着了,既然火势危急,便前去帮忙。” 那领头的应下,带上身边的人往火场去了,只留郦崇一人。 望着这赌坊一炬成焦土,郦崇不住皱眉,朝着那领头人背影喊道,“等到火灭了,叫燕家那位来找我。”燕家两兄弟一文一武,皆是少年英才,表兄弟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郦崇言罢,眉头蹙的更深了,望着那团火,一动不动的站定,好似要用目光将之熄灭般。 火势被控制了些许时,宫里便有侍卫来报,说是陛下要郦崇速速回宫,不得有误。 还未来得及找那燕家子,郦崇便被匆匆的捉回了太极宫…… ------------ 今天学习没看时间,抱歉,明天更新 今天复习数学没看时间,非常抱歉,明天更新,如果时间允许,争取双更。 ------------ 第087章 有条理郦岚语实 妄行事郦崇遭斥(一) “爹爹……” 眼见这般时候殿内宫人俱被遣退,娘亲亦不在爹爹身旁,郦崇便知道母亲是不会包庇于自己了。 复又抬眼见得上位坐着的爹爹更是满脸阴云,郦崇遂是躬身矩折,行了一天揖礼唤了声,“父皇。” 郦璟问声不语,郦崇便一直躬身,保持着方才揖礼的姿势,等着郦璟发话。 儿子这不负责的事险些害死人去,即便早归的岚儿已经事无巨细的同自己说了,又明摆着舍不得自己真罚崇儿……郦璟到底是气的够呛。 能力不行可以教,态度不行可以训,德行不妥却是犯了郦璟大忌。 历代常有帝王等位圈禁、屠戮曾与之争权手足的,郦璟那几位庶出的兄弟姐妹倒是活得自在。原因无他,不过是未祸及百姓,郦璟便不与计较。 身为帝王教化于民还算没有什么差错,到了自家儿子,愣是教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 “跪下。”所幸,郦璟素来是个从自己身上寻错处的君父,唤人将郦崇捉回前便将自身火气压了又压。 郦崇闻声一愣,平日里爹爹、娘亲断然不会叫他跪的,那次为皇姐罚过,更是摆明了为了教育自己……今日这事自己确是做的有些离谱了。 “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同朕说了。”见儿子跪在下首低眉顺眼的样子,郦璟的气彻底算是消了大半。 郦崇将事一五一十说了,“可孩儿当真不知为何便会着起火来,想来是有奸人从中作梗。” “若非你御下不严,何至于如此?身为一国皇子,这般做派,成何体统?” 郦崇只是自己此番做的过了,垂头不语。 “你但凡有你皇姐十分之一,朕也不必如此费劲口舌教导于你!” 郦璟甩袖而去,给儿子同自己一个冷静的时间,“朕给你半个时辰,自己想想朕为何会罚你,想通了便来找朕,想不通便在此处跪着,何时想通了,何时为止。” 郦璟最大的弱点便是心软,仁政与民固然是好事,但于教育子女也好,对待争权的手足也罢,这心软皆是一个皇帝最不该有的弱点。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郦崇一人,雕梁画柱的繁复与华贵更衬得当中那人形单影只。 阳光顺着紧闭的殿门洒了满地,拖长了那跪立着的人影。 二月末的春日京兆,土地的寒意透过金砖攀上双膝。一身锦衣包裹在身上,也阻挡不去的春寒,只叫郦崇有些发抖,却不敢有半分懈怠。 “岚儿,你弟弟应当是有心不与你争权,可这般下去,莫说坏了名声,若是这不负责任成了习惯,倒叫为父如何是好……” 殿外不远,郦璟同女儿在一处,“岚儿,你我皆说逼他一逼,可到底都下不去这狠心。” “爹爹莫急,总会好的。”郦岚遂是道,“不若我佯装病重,叫他早日承起这担子去?” “不可。” 夜嘉芙不知从何处走出,“你们父女俩怎生得便这般糊涂,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既然见得他非是朽木,便由着他来好了。” “至于这罚他也好,宠他也罢,到底有个限度。”见父女二人连连称是,夜嘉芙遂是道,“今日之事非小可。事关百姓社稷,既然罚了,便让他重重的长个记性。” 皇帝父女二人复又点头称是,又听夜嘉芙道,“是是是应了许久,到不见你二人动作!” “时辰便要到了,你为君作父的若是连自己情绪尚且未控制妥当,如何去教育崇儿?” 皇后将这父女俩好一通教育,这才轰走了郦璟,叫着郦岚同自己回殿去。 ------------ 第088章 有条理郦岚语实 妄行事郦崇遭斥(二) “父皇。”见父亲回了殿中,郦崇并未起身,依旧跪着道。 “说说罢,这半个时辰你可是想清楚了?”思及自家妻方才所说,郦璟并未唤郦崇起身,登级坐到了须弥台上龙椅,“若是说不清楚,便一直跪着,长长记性。” 郦璟同夜嘉芙头一个孩子是姑娘,又自小体寒伤了内里,自然而然便对两孩子都照顾的细致入微。 见郦崇嘴上染了薄紫,知是地寒,却又要他长了记性去,遂是道,“跪到朕面前来。” 须弥台下铺了羊毛做的毯子,虽说对久跪的郦崇来说舒服不到哪里去,好歹当父亲的知道不会伤了孩子的腿去。 “且说说罢,今日之事,你有何过?” “回父皇,儿臣不应擅自出宫。” “还有呢?你可莫要告诉朕,这半个时辰你便想出了这自小我与你母后便强调之事!”郦崇小时,朝纲未肃,朝野纷杂,宫内外不知何处便会有人暗下黑手。 其实,便是宫里都未必安全。只不过是为父母的在身旁,危难之时能舍自身之性命换儿女之生存罢了。 “父皇……” 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孩子,郦崇被父亲这么一凶,到底是带上了三分委屈。 “你还好意思委屈,若是旁的事也便罢了,你可知身为皇子若是胡作非为,不知何谓责任,要天下黎民百姓如何生存?” 等着郦璟气消了,郦崇复又道,“父皇,儿臣不应因己身好恶便敷衍了事。” “知道了便好。” 孺子尚可教也,思及自家弟弟这两年于儿子的教导,郦璟依旧未叫儿子起身,默了良久,复又道,“你手下之人胡作非为,你身为主子却一概不知,如何有大作为?” “今日不察乃是儿臣之失,今后必不再犯,还望父皇宽恕。” “必不再犯?我看你这因好恶而敷衍行事早便是明知故犯了!” “你叔父这两年所教,都听到了哪里去?” 郦崇稽首,回道,“父皇,此事是儿臣之过,父皇有何责罚,儿臣皆理当受下。” “理当受下?”郦璟问之佯怒,这孩子倒是把这敷衍之道用到了自己身上!虽说嘉芙讲顺其自然,但郦璟心里,这儿子到底不能惯着,“若是以君臣身份,我便是把你拖出去,打上三十廷杖也不为过!” “你便应当庆幸你这般敷衍未有害了人性命去!” 郦璟气的并非别的,郦崇这孩子本心不坏。郦璟更是看出儿子不愿同女儿争权的意思,可这同敷衍是两码事。 昨日是赌坊同人起了争执,今日是赌坊走水险些波及民居,明日呢?后日呢?难道就因为自己的敷衍,连旁的都不顾了么? “父皇,儿臣知错,愿受廷杖以儆效尤。” 儿子不大,添的堵倒是很大。皇子若是断了腿自然便不能继承大统,也便不消自己同岚儿逼着他了。 郦崇这点儿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郦璟的,当年先皇尚且尊重着郦崇母亲青初云之时,类似的把戏郦璟也不是没做过…… “明日起,住到三清殿偏殿里去,每日三清祖师像前自省半个时辰,抄书五十。”懒得再同儿子较劲,郦璟复是甩袖离去,只留下句,“起来罢!” ------------ 写了一半,要写写数学和征文,抱歉了 写了一半,要写写数学和征文,抱歉了,明天更新。真的抱歉! ------------ 第089章 问登科姚熙夺魁 往书信承漠不回(一) 此间事了,任是皇家,亦或是整个儿京兆城,都消停了好一阵子。 因着此番之事,皇帝郦璟倒是想起了那几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来,除却无子的孟德妃,当年未参与其中的便只剩下月贤妃之女郦瑕宁。 郦瑕宁之所以得了这摆明了没有什么好寓意的“瑕”字并不是因为旁的,只因郦瑕宁根本便不是先皇郦十六所生。 当年郦十六心知月贤妃在乱世之时得过皇后相助,这才保下了身家性命,遂是在范贵妃唆使之下以为月家会祝青家谋反。 为了找个正当的理由牵制月家,便迷昏了月贤妃……这郦瑕宁便是这般留着一半不知何人的血脉。 除却被封为福康公主的郦瑕宁,其余诸王、公主皆是参与在打压青家,乃至于害死先皇后的阵营之中。 郦璟心软,只将其封地放在了并不富足的地区,因着此等地界多有驻兵,更是有中央委派的官员镇守,到也不至于担心真能起兵造反。 缘着此番自家儿子不愿争权的事,郦璟想起了前些日子青墨铮要带女儿锻炼一事,便想借此敲打敲打这群兄弟姊妹,免得无故生出些事端来。 “岚儿,此番殿试你替朕主持罢。”见郦岚应召进了殿,郦璟遂是开口。 “父皇,儿臣以为,这是当要崇儿去做,有青浦坐镇,不会有了偏颇去。”郦岚并未应下。 “你娘亲说了,这事要顺其自然,爹爹我也觉得不能逼你姐弟二人太急了。” 郦岚不语,做父亲的遂是正色道,“岚儿,你要知道,只要你身子没什么大问题,父皇还是希望你来继承这君位的。” “殿试过后,我那舅表哥要带洛儿去西南一段时间,你也记得安排一番。”知道女儿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郦璟遂是讲起了近来要事。 “此番殿试既是浦儿那孩子第一次作为文官中的代表主事,也是你的头一次。这天下总是要交给你们年轻人的,有朕在这里,你们放手去做便是。” 想起当年先皇连东宫臣属都不肯放手由自己来选拔,这不信任显然是由来已久的。 太子分割的是君权,却也倚仗的是君权。除非君死、臣反,哪里又能越过自己的父,自己的君呢? 先皇不肯给自己的信任,自己便不能少了子辈的。左右将来也要把这皇位传给子辈,早放权些,子辈多些成长,更有自身壮年坐镇,于江山社稷百利而无一害。 “是。”郦岚承下,着一天揖礼道,“父皇,此番殿试儿臣还是想要崇儿一同跟着。” “岚儿,你这又是何必。”郦璟知道女儿心思,可凡事有何必往那最不好的方面上想呢,先随着郦崇去也不急。 “父皇,儿臣不是听不进父皇的劝。”郦岚听得出自家父亲这言语中带着的半分无奈与不满,遂是解释道,“儿臣只是以为……崇儿他或许能发现些变法改革的可造之材。” 自家女儿有理有据,皇帝郦璟自是应允,当即把郦崇从三清殿里抓出来耳提面命了一番,任作副手。 眼见着殿试在即,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竟是把那备考的学堂搅的鸡飞狗跳…… ------------ 第090章 问登科姚熙夺魁 往书信承漠不回(二) “什么?” “你说我娘她怎么了?” 昨日有个学子因族中长辈过世归家,甫一回到学堂来便将负责这学堂几位大臣刻意瞒下的事抖落了出来。 姚熙是个好苗子,任是革新一派同守旧一派有政见冲突,确皆不舍得这好苗子白白浪费了去。 便是刻意将影响降到了最低,毕竟是姚家女主人去世,坊间也自然少不了传闻。 诸如“姚家那位夜姓夫人为宠妾灭妻的夫君害死”、“夜家失势,那夜玉萌不堪欺辱,自尽而亡”的种种传言亦是不断发酵。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你那母亲不被自家夫君所喜,早便该让位,如今去了,不也正好?” 姚熙蹙眉,并未如对方所愿暴起伤人——母亲是想要他在仕途上有所成就的,祖父也是,断然不能因为乱了学堂的规矩,白白失去应考机会。 “姚熙,你同我出来。”在门口看过一切的燕厝将姚熙唤了出来,“其余人做自己的事。” 感受到来自青浦的注视,方才找事的那学子嚣张气焰也熄了下去,“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他……” 在青浦极为不悦的目光下,那学子闭了口,又听青浦道,“若是再有此等事,本官定是要上书陛下,取消你殿试的资格的。” 门外,燕厝不知同姚熙说了甚么,携姚熙一道回了屋来。 “青兄,不日便要是正式殿试前的一试,十年寒窗还是给一次机会……此事便先作罢可好?”燕厝显然是唱了出白脸,“若是有下次,再一并惩处。” 此番各地应殿试的学子有近千人之多,遂以两试定乾坤。一试将不合格者刷下,二试则定出三甲位次。 “青兄,此番殿试竟是没有孟老之名?”方才从学堂出来,燕厝便跟到了青浦身侧,“这可是……” “可是陛下欲重视吾等革新一派,欲彻底推行改革?” 青浦笑道,“燕兄说的有理,不过,我以为这改革非是一朝一夕,况你我尚知这学堂之中有事,要平衡一二方才解决,陛下又怎能轻易动摇这两派制衡的局面?” “青兄所言甚是。”燕厝揖了一礼,“是下官短视了。” “你这手可是伤了?眼见日子热了起来,每日闷在这学堂里讲学、批阅,可是要慎防溃烂。” 方才燕厝那一揖礼,倒是叫青浦看见那手上横贯了一道足足三寸有余的伤口。临近夏日,若是不注意处理,起烧尚且是轻的,若是处理的晚了,恐怕要要了命去! “无妨,无妨,那日跌扑出去,将手在一处台阶上碰破了,已经上过了药,下官谢青兄关心。” 燕厝虽是解释了,青浦却是没信。 那伤口看起来颇似鞭伤,况且常见的外科跌扑药,无论是花蕊石散里的麝香、檀香等,亦或是生肌玉红膏中的白芷,皆会有极强的药香…… 即便是弃武从文,身上的功底到底是不敢落下,这些常识也摆在心里,可对方摆明了不想说明,青浦也就不点出了,权当自己看的出了差错,并未放在心上。 只觉微风过廊,已然是酉时日分。三载自己尚是殿试上一应试学子,此番便是监督殿试了,饶是青浦,也不免心头升起几分彷徨。 ------------ 第091章 问登科姚熙夺魁 往书信承漠不回(三) 姚熙到底是众人看好的苗子,青家作为大家,青浦对这些京兆城里的阴私自是比寒门出身的燕厝了解的多。 私下里了解一番,果不其然那挑事儿的和郑娇有几分亲戚关系。见姚熙一如既往的刻苦攻读,青浦便也不再将此事说与姚熙。 旁人家的事,便是好心,亦是不好胡乱掺和,更何况姚熙年纪同自己差不多。这等事,还是将来得了功名,自己去给母亲讨个公道才是。 一天天的周而复始,这近半年的辛苦事也算是盼到了个头儿,青浦只盼望着莫再有什么乱子出来便好。 殿试前的复试依规亦是在太极宫里举行,不过皇帝不消出面,只几位重臣监考、阅卷便是了。 复试前夜,青浦于府中辗转反侧,既忧心自己能否主持的好这大局,亦是担心燕厝那里别有什么突发的变故。 再加之此番虽说孟中丞并未在复试大臣之列,却是上书推荐了其门生郑知岑。 饶是郑知岑这几个月来小有功绩,有郑娇那么个妹妹,郑家家教如何,确实是个问题。青浦也不由得担忧起这郑知岑可是会给姚熙下绊子? 想到此处,青浦的思绪回到了原点:若是燕厝身体不出问题还好,但凡有什么差错,这复试当真是要出大篓子了! 燕厝身体本是不错的,这不前些日子叫青浦看见了手上的伤,再加之这两日脸色有些惨白,更是在冬暖夏凉的四合院落里都能生出汗来。 这摆明了是伤口有碍,至于燕厝为何不承认,青浦心里还是有数的——当年自己不顾父亲反对弃武从文,便是被骂做不忠国爱民,挨了好一顿打。 此等事自然是羞于启齿的。 夜色渐深,当星月的光华也从小窗溜走,青浦终是入了眠……千里外却有一不眠人写了信,要将信鸽放出庄子去。 “少庄主莫急,那位默公子想来是有甚么事耽搁了。” “他哪里有甚么事去?无非是他那所谓的父兄,竟是不把自家骨肉当做人来对待了!” 将手中的字条塞进了鸽子脚上环着的细竹筒里,“辛苦你去把这鸽子放出去,再去后山唤宁轩来一趟,我有事与他交代。” 宁轩能得个“有缺公子未有缺”的声明来,这背后的付出自然也不会少了去。 宁羽开始打理起撞内事务前,也是同宁轩一道,在这三更半夜跑到后山去练武的,若非如今当真是忙在心里,姐弟二人合该是同出同行的。 月华披身,汗凝墨发,宁轩甫一进屋,便如同牵着星辉入室,将只点了一盏灯的屋子点亮了三分。 “阿姐,可有什么事要我去做?”传话的不知自家少庄主有何话要同宁轩公子说,宁轩却知道每次阿姐叫自己,准没什么要紧事,却个顶个儿的不清闲! “母亲说近日似是有奸人混入各门派之中。当中,以西南那边异常最甚。朝廷里倒是没什么乱子,宫里便没人注意这边。” “因着这两日母亲欲回一趟三清门寻祖母,再一道往峨嵋派那边议事,京兆城那边便要你帮我去看顾一段时间了。” “阿姐,那姓默的可比你小,你那么……” 宁羽一个冷眼,宁轩识趣的闭上了嘴,“你切莫忘了当年我们如何一道救人,况且他亦算是你师门兄弟,竟好意思这般轻浮言语!” “你要是去不得就罢了,我自也不逼你。” “阿姐莫气,我自然去得……” 宁羽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心道:这弟弟,当真是同自己那位姨舅父一般脾性,“步江湖清冷,面奸邪决绝,对亲师娇敬”,也难怪民间都说“外甥肖舅”了! ------------ 第092章 好儿郎京城踏马 羸少年家中责骂(一) 鸡未啼晓,天无开白,却是人声已起,云卷热风,散得城中那糕点、豆腐铺里的清香满京兆。 青浦一袭青玄衣裳,脚踏乌帛高靴,又着宝珠冠带,披星辰而起,揽月华做衣。 未免惊扰了街两侧待日而起的百姓,径自疾行往学堂而去……邻学堂百步,青浦整正了衣冠,缓步而行。 昨夜月色如钩,直叫人望星难眠。休息了不足两个时辰,若放在平日里,合该有些困倦。今日倒是同足睡了三个时辰有余般,甚是清醒。 “侍郎大人来的这般早。” 青浦老远便看见了这郑知岑,也亏自己来的早,不然这恐怕是要叫他真找到什么机会加害那姚熙了。 “哪里早了去,郑兄已然到了,我这负责的主考官倒是迟迟来至,万万当不起郑兄这一句早的。” 听出青浦的阴阳怪气,郑知岑竟是也不恼,比起他那一母同胞的妹妹郑娇,倒是当真好气度,也难怪百姓皆要让自家子孙习字读书了。 “侍郎大人何必自谦至此!”郑知岑举手至额,补行了一天揖礼道,“下官平日里并无要事,在家中清闲至极,不觉都要同那无人行之的石级一般生了苔去。” “倒是侍郎大人乃陛下肱骨,日日没个闲暇时候,又负责了这学堂,哪里能同我这闲人比?” 官场里的阿谀奉承青浦听的多了,倒还是头一次听这种将自己比做他人垫脚石级的,却也新鲜。 本就不是同道中人,青浦并未多加言语,二人寒暄一番,遂是进了学堂…… 雄鸡唱晓,狗吠日升,在街巷里被百姓充斥满之前,青浦同郑知岑与宫里派来的侍卫一道,将学堂众学子往太极宫而去。 学堂在太极宫以西,碧龙门外。依着古理,这碧龙门本该唤作“青龙门”,缘着避讳开国皇后同世袭护国将军府的青姓,便唤一声碧龙门。 先帝罢黜皇后,流放青家那几年里,碧龙门一度改称青龙门。后郦璟称帝,安顿了周遭事宜,景和二年,将青龙门一称改回“碧龙门”。 然如今众学子尚无官职,只得从偏门进出,遂从西南便门安和门入太极宫,自小路至太极殿。 殿内早便摆下桌案数千,未免因笔墨影响学子发挥,自景和年间初次殿试,郦璟便断了笔墨自备的先例,叫六部备下特制专用的笔墨纸砚。 不同于乡试几天几夜,这殿试前的复试只从辰时初考到酉时末。 —————— “倒是侍郎大人乃陛下肱骨,日日没个闲暇时候,又负责了这学堂,哪里能同我这闲人比?” 官场里的阿谀奉承青浦听的多了,倒还是头一次听这种将自己比做他人垫脚石级的,却也新鲜。 本就不是同道中人,青浦并未多加言语,二人寒暄一番,遂是进了学堂…… 雄鸡唱晓,狗吠日升,在街巷里被百姓充斥满之前,青浦同郑知岑与宫里派来的侍卫一道,将学堂众学子往太极宫而去。 学堂在太极宫以西,碧龙门外。依着古理,这碧龙门本该唤作“青龙门”,缘着避讳开国皇后同世袭护国将军府的青姓,便唤一声碧龙门。 ------------ 第093章 好儿郎京城踏马 羸少年家中责骂(二) “这燕厝平日做事鲜少有甚么差错……若是依你方才所说倒是有些可能。” 除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已经不是谁人负责的问题,选此三人做监考官其中不乏平衡,少了燕厝,倒是难寻一个与之身份、家世相仿的。 “陛下,微臣以为,此时若是要公主殿下做监考官应当不妥,临时换作他人,亦是不妥。” “虽说临考延期实是不甚妥当,但却许是其中上策。” 郦璟沉默片刻,遂道,“如此甚好。” “父皇,何不立一屏风于殿中,延上一个时辰,那燕大人总也该到了。”今晨,郦崇便被唤到了紫宸殿,聆听父训,查校所抄文章。 朝着青浦同皇帝各揖一礼,郦崇复又道,“父皇恕儿臣唐突,儿臣以为,父皇可于屏风后暗查众应考学子品性如何,凭此亦可筛去品行不端之辈。” 此法一举两得,其实算不得什么难得的妙计,皇帝郦璟同青浦皆是缘着拘泥于继往复试之形式,才难以想到这般处理之法。 倒是郦崇平日里从不消去想什么陈规旧矩,也少有人能与之约束,才这般轻易得了法子。 “早便定下来的规矩,哪里容得了你这般胡闹!”郦璟知道自己纵惯了儿子的性子,这面前也亏的是熟识亲人,要是换了孟中丞之流,明日朝中的重点,恐怕就是他这‘乱祖宗规矩’的皇子了。 青浦深知皇上不是做给自己看,不过是想要但此时却要给自家儿子长长记性,身为臣子和晚辈,合该是给郦璟搭一个台阶儿下,“陛下,微臣以为,殿下所言有理。” “你们总是纵着他,到时候当真是半点儿……哎!”有人搭台阶儿,郦璟自然也是就坡下驴,遂是不情不愿道,“既然如此,便照此去做罢,小儿家戏言,莫出了问题才是。” “殿下少有奇思,自然不会出了差错,陛下尽管放心便是。” 这边方才定下来解决之法,皇帝郦璟遂是命人将屏风抬入了太极殿中,自己亦是紧随其后步入大殿。 那边那侍卫也是个有心眼儿的,听了青浦所说便放缓了带队的速度,尽量与青浦留出了时间。 以至于两拨人自大殿前后同一时间入了太极殿来。 甫一进门,按侍卫引领一一坐下,众学子便看见了桌案上的卷题——皇帝特地嘱咐宫人莫要移动任何物件儿,只要看看可有人偷奸耍滑,借着这未开考的时候抢占先机。 当皇帝的见的人多了,什么清官奸佞、三教九流……果不其然就将那趁机的学子逮了个正着。 ————————— 以至于两拨人自大殿前后同一时间入了太极殿来。 甫一进门,按侍卫引领一一坐下,众学子便看见了桌案上的卷题——皇帝特地嘱咐宫人莫要移动任何物件儿,只要看看可有人偷奸耍滑,借着这未开考的时候抢占先机。 当皇帝的见的人多了,什么清官奸佞、三教九流……果不其然就将那趁机的学子逮了个正着。 ------------ 第094章 好儿郎京城踏马 羸少年家中责骂(三) “大人恕罪……”只见姚熙站起身来,揖了一礼道,“草民观时辰已至,本当开考,可一刻有余,大人依旧未曾下令,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姚熙此言一出,周遭众应考学子愣在当场——竟当真有人敢在如此场合直接发问,虽说是勇气可嘉,但若是触怒了监考官…… 无论是私底下做着小动作的,亦或是本便忐忑不安的,皆是因着姚熙这一言慌了心神,忙是正襟危坐,往问答二人方向看去。 “燕大人身体不适,或是会晚到些时候。”虽是惊讶于姚熙毫不避讳的言语,青浦倒也不隐瞒,“因而复试推迟一个时辰。” “多谢大人解惑。” 眼见着沙漏里的沙子逐渐退下,一个时辰看似很长,亦不过是太阳初起,至炊烟渐升的间隔罢了。 燕厝方才差人传了话儿进宫,说是正自家中往太极公里赶着,再有个一两刻便能到了。 赶着时候进了宫,终归是没误了时辰,这插曲便就此作罢,倒是叫皇上查验了一番中学子的秉性,也知道这姚煦绝非其父亲那般昏庸无能,许是承了其祖父的能耐,敢直言谏语,想来是可堪重用。 除却被皇上郦璟记下的名字,余下的经三位考官一番批阅,入围者留在了学堂,其余刷下者各奔东西。 “没想到此人竟是过了复试留在学堂!”待出了名单,青浦以是颇为诧异。 那能为了让姚熙乱了思绪的学子,竟是在此场复试之中未出任何差错,更是被选入了殿试之列。 青浦到底是前次的状元,哪里便会被这般雕虫小技陷了进去,遂是对那郑家愈发注意起来。 “青大人,此番下官误了时辰,实是重罪,陛下虽是宽恕于下官,下官却不得宽恕于己身……” “这学子应富士乃是重中之重,下官误了时辰,实是于中央朝廷在百姓眼中的权威有所损害,下官愚钝,不知何以弥补?” 燕厝也不大,与青浦的年龄比起来,相差也到不了三五岁,此时亦是有些彷徨,不知所措。 “此番复试刷下去的,多是些品德不佳者,已然是没了仕途前路。”青浦放下手中卷宗,劝慰道,“至于入了殿试的,合该成了同僚,亦是不会翻出旧帐来说的。” “燕兄此番事出有因,陛下既然不予追究,燕兄便不必怪罪于自身。若是当真觉得愧对于陛下,到时殿试中挑出几个为国为民的好苗子来,才算是将功赎罪了。” 燕厝遂是连连应是。 “二位大人,方才下官听闻这入围者之中,有一学子品德不佳。”郑知岑叩门而入,长揖一礼道,“下关以为此等品德不佳者,当是除名,以正视听。” 青浦同燕厝二人皆是知晓那学子同郑知岑有着血亲关系,倒是万万没想到这郑知岑竟是没有半分包庇之意。 “此人虽是平日有所过错,到底不是甚么不可饶恕的罪过。”燕厝难得率先开口道,“十几年寒窗到底不易,这卷题答得有理,也算是难得的苗子,倒是入了翰林院,亦可再度查校其品格。” 郑知岑颔首,揖礼而退。 夏初的风裹挟着云,雨倏忽而至。便是这般风雨之中,仲夏悄至,殿试也眼见着到了跟前…… ------------ 抱歉,今天有事儿,没办法更新 真的非常抱歉…… ------------ 真的抱歉,今天也没办法更新 实在抱歉了,高考越来越近,征文也快到时间了,我争取今天一天赶完征文,明天正常更新,实在抱歉 ------------ 第095章 皇榜登科状元郎 家门另立诰命娘(一) 整日的耳提面命到底是起了作用,郦崇整场殿试安安静静坐在郦岚右手,言谈举止未有半分不妥。 至于郦岚借口要郦崇选出其间有奇思的考生,却是半个也没挑上来。 有了前番的教训,郦崇知道便是敷衍也不能误了百姓社稷——即便皇帝郦璟推行改革,又在各地方设了官府督办的学堂,改变也不是一时可成之事。 更何况,地方守旧一派也不可能轻易的便做了妥协。无论是女子大批应科举,还是涌现新思想的好苗子,尚需要些时日。 燕厝养好了身子,青浦有了复试这一遭,便也得心应手,审了一番卷子,交由太原公主将这状元,榜眼,探花点出,便只等着发榜。 姚熙众望所归的成了一甲头名的状元郎,榜眼则是守旧一派门生,祖籍却是偏远,乃是在蜀山以南的滇宁人士。 皇帝郦璟本意便是选拔些利于大郦革新前进的,两位探花郎的越制钦点便将之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天下仕人。 至于那连上面这么浅显的意思都瞧不懂的,本也就没有多大本事,也不消放在考虑之列了。 至于有心影响姚熙那郑家远亲,末了儿混了个二甲第四十七名,好歹将来也能得个官做。此等人的品性青浦自是瞧不上的,只恐到时候莫要徇私鬻爵,搅乱了朝堂才是。 “往后便要一道为国效忠,浦虽比姚兄年轻,在官场更有长辈庇佑,到底有算不得有什么心得。” 那日学堂一事,青浦便知道,这姚熙绝非池中之物,方才同自己一般年纪且不说能力如何,便是这是非明辨的孝道,同其间豁达隐忍,和这份通透,即不是旁人可比。 青浦以为,便是自己设身处地,也难以做的如姚熙这般…… “浦扪心自问不及姚兄之豁达,可官场沉浮,浦只望姚兄经久得不变此时为国为民之心。” 姚熙颔首,长揖道,“青大人高看熙了。好儿郎生来便是为百姓而生,社稷而存,熙便是入了官场,定也无改。” 站直身子,姚熙眼中是朝堂中少见的赤诚,二人遂相视而笑。 正式的仪式由礼部主持,青浦可算是闲了下来,出了太极宫便回了府中。 归途便见凑热闹的百姓早在街两侧候着了,也不免想起三载前初出茅庐的自己,百姓之审视不比阵前杀敌——那次骑马,应当是自习得骑射后,最为别扭的一回了。 不多时,便见四匹高头大马自正门朱雀门出得宫来,打头的便是状元郎姚熙。 身穿赤红袍,上绣金线水纹,复有一双杏黄鲤鱼,口含珍珠。当中一鹤,头顶丹朱,昂首单足而立。 头戴乌纱高冠,上嵌碧玉,以金线累丝做蝙蝠样底。腰环檀色锦缎底,附浮雕松鹿纹样白玉带。 —————— 头戴乌纱高冠,上嵌碧玉,以金线累丝做蝙蝠样底。腰环檀色锦缎底,附浮雕松鹿纹样白玉带。 身穿赤红袍,上绣金线水纹,复有一双杏黄鲤鱼,口含珍珠。当中一鹤,头顶丹朱,昂首单足而立。 ------------ 第096章 皇榜登科状元郎 家门另立诰命娘(二) 想着姚熙进宫来还有些时候,郦璟便继续苦哈哈的披着折子…… 其实姚熙这遭这活计也是皇帝郦璟自找的。 姚熙有状元之才,可这封官本不急于一时,从六品修撰一步步的走上来是自古有之的,也不至于耽搁了人才。 可一来毕竟有姚熙母亲夜玉萌这一遭事,郦璟心里觉得愧对了,也打算早日将这事给解决了,遂是早早封了官。 二来也是在青浦时便开了先河,这三年青浦做的亦是没有半分不妥当。 况姚熙在学堂里的所作所为更是有专人上报,其孝母之心实乃众人之所共鉴。郦璟也打算借此考校姚熙一二,若当真是德才兼备,也好早日使之为国效力。 批着折子,郦璟一心三用,刚想完了姚熙这遭子事,回过头来便想起了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姚煦。 “来人,将朕私库里面备好了那些东西给护国将军府送去,叫大将军收下,明日进宫来见朕一趟。” 窗外好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郦璟终于站起身来,踱步出了紫宸殿,勉强算是歇息一二。 郦璟一身玄色袍子,上绣五爪金龙,目炯炯然,似欲寻天而腾飞,踏袍袖而起,于云雾松柏间横行。 “陛下,今科状元郎已经到了安康门外,宫人知道陛下已经允了,已然将状元郎放进宫来。”武凌那同乡人被皇帝放在身边做通传的,方才不敢打搅郦璟,见郦璟出了殿来,遂是说道。 郦璟听了,愣了刹那。却原来青浦做今科状元郎已是三载前了,自己又在这宫里头日复一日的干了三年。 “好,朕知道了,你且下去休息罢。”到底是自家弟弟的人,郦璟知道弟弟多爱收留些江湖人士。 未经专门的教导,郦璟也是怕他们闲着在宫里挑出什么事端来,到时候自家弟弟回来也不好处理。 贪婪的望着那一抹恣意变化的云,郦璟觉得那云都比自己自在逍遥,也不免嫉妒起弟弟那般闲云野鹤的生活来。 一连长叹了数声,只想着这皇位爱谁做谁做,早日禅位算了。 可好歹现在还在君位之上,郦璟也不能撂挑子不干,算计着姚熙将至,拂袖回了紫宸殿中,倒不知这小性儿是耍给天上的云看,还是耍给远处的太液池畔逗鱼的皇后看。 姚熙来的急,虽一身状元衣裳尚且在身,步履却是未有半分凌乱,进得殿来,遂是以一天揖礼拜见了陛下郦璟,吐息未有丝毫不稳。 此子当真是个好苗子,有其祖父之风,倒是不知他那爹缘何连半分都沾不去! “姚爱卿免礼。”郦璟起身虚扶一把,便也不再坐回龙椅之上,继而道,“姚爱卿提及要另立门庭本是家事,往户部一趟便是了。特地来找朕,想必是另有要求?” 姚熙颔首,复又揖礼道,“陛下,微臣却有所求。” “姚爱卿乃是今科状元郎,有什么要求,说来朕皆允了。”郦璟明白,姚熙大拟是要给母亲求个诰命。 “谢陛下恩典。” “微臣请陛下允微臣以母亲夜氏之名另立门庭,另改己姓为夜。” 姚熙此话一出,郦璟也不免有些愕然,遂是重复道,“你要朕允你以夜玉萌之名另立门庭?” “是。” 郦璟的话,在姚熙听来有些怒意,心中苦笑,这官恐怕刚得来便要因为触怒龙颜送出去了罢! 忽听殿中有笑声击柱,姚熙垂首原地,等着郦璟降罪。 ------------ 第097章 皇榜登科状元郎 家门另立诰命娘(三) “好啊,好啊,朕都没想到这般。”却原来是郦璟毫不顾忌的抚掌大笑。 “可你要知道,夜家如今不比当年,朕的皇后也自夜家自立门庭,若是你自立门庭随了母亲……”尽管满意与姚熙所为,郦璟依旧将丑话说在了前面,“初来乍到,朝中无援,你可是想清楚了,当真不会后悔?” “微臣定不后悔。” “自微臣于学堂听闻先慈过世,父亲不与先慈操办后事,更是于先慈热丧之中抬姨娘为妻之时,微臣便有此心,今后定无后悔之可能。” “夜爱卿果然是我大郦的好儿郎!夜家果真乃世家也!” 姚熙知道当今陛下乃是个圣主,即便有所谓“杀父弑君”的传闻,祖父也曾同自己讲过先皇所作所为,可谓比自己那个父亲更甚。 确实是没想到郦璟竟然会同意的这般轻松。 “朕允了,朕允了!怎得朕便未曾想到这般好办法?”姚熙正怔愣不知所措时,郦璟连到允了。 如此办法既是叫那些为丈夫宠妾灭妻所迫害的女子能有所借鉴,更是要孝子女莫要愚孝于做那歪邪之事的父兄,实乃上佳之举措。 “如此,朕便写一封诏书来,着户部将太原夜氏夜玉萌自姚家迁出,单立一户,迁姚氏姚熙入夜氏户籍,另封太原夜氏夜玉萌为四品郡君,夜爱卿可还满意?” 此番恩典已非寻常,姚熙听此先是长揖一礼,更欲叩首谢恩,“微臣谢陛下恩典!” 虽知之前姚风致抬郑娇为妻,另求诰命也是经了祖父同皇帝应允的,但姚熙到底是个聪明的,知道陛下同祖父皆非不辨黑白之人,非但不问,更是将心中忠孝之意更增几番。 郦璟礼贤下士,素不是拘这些虚礼的,疾行两步,也不顾翻飞衣袖,伸手将矮下身子去的姚熙扶起。 “夜爱卿不必多礼。” “朝廷之臣,莫不为朕之肱骨,善言正需自然应允,只求众卿家得以无后顾之忧,而将身报于家国。” “青侍郎同朕说,爱卿乃是栋梁之材。”青家乃是大家,青浦入仕之前更是曾于军中锻炼。而姚熙却是不比青浦,未有经验而担重任,难保不会出了问题,郦璟遂是道,“你二人皆是小辈,志比凌云自非过错,更是朕之所乐意见得。” “然朕以为,万事当徐徐图之。即便有大将之才也应当历练为先。” 姚熙这孩子不光青浦看的上,郦岚亦是对其赞不绝口,今日一见皇帝也有心栽培,“此番朕给你封的官并非闲职,倒也要一步步亲力亲为。凭借卿家的身世同所得恩遇或许会逢上那些刻意与你使绊子的。” “你应当知道,登山而观,虽曰坎坷,而所知弥真;逆风而棹,虽曰难行,而所得不凡;辟荒而往,虽曰不易,而所见逾奇。” “朕希望爱卿能同汝之祖父一般,为百姓解忧,为社稷立身。” “朕并不希望,也不求你只忠于朕,朕总有一日会让贤于小辈,为君者为民,为君分忧者,亦应当以民为本。” 姚熙长揖应下,遂是为郦璟放出了宫去。日昏之时,方才闲下来片刻,便是皇后人随声至,“既然这般瞧得上夜熙这孩子,你缘何不收了他做弟子?前朝并非没有帝为相师,相为帝师的先例。” “你来了,缘何不早些进来?”郦璟知道夜嘉芙方才就在,“你应当也见了,夜熙这孩子敢作敢为……” 不老实的将皇后环在怀里,郦璟道,“晚辈后生有他们自己的路,提点一二即可,逾之不及,反倒要让他们失了本真去。” 阖帘而卧,忽闻郦璟道,“改日要去两仪殿传召他们了,免得又打搅你我二人。” 无风而帘动,日昏而灯烛未燃,没用的折子堆满了一双儿女的案头,帝后二人倒是叫御膳房大半夜起来做了些宵夜。 ------------ 明天更新,写会儿征文,感兴趣的大大们可以去看一下,都是小短篇 明天更新,写会儿征文,感兴趣的大大们可以去看一下,都是小短篇,也就五六千字一个故事,大概有那么五六个…… ------------ 第098章 红衣策马西南向 轻裳简步峨眉往 且说青浦方才从这殿试的活计中闲下来,便因父亲同妹妹父女二人要往西南边关去,又需帮母亲操持家中繁杂事务来,虽是辛苦,却也乐得其中。 皇帝郦璟把父女二人叫进宫来交代了一番,嘱咐万事小心,叫青洛历练一番便尽早回京,遂是将二人一路送到了安泰门口,才回了紫宸殿。 “洛儿,莫要穿那么招摇,到时候惹了人眼,又要招了祸端去!”见自家女儿一身红衣,虽甚是飒爽,做母亲的却到底是担心。 “娘,洛儿长大了,哪里还能同小时候那般,您且休要再担心才是……” “我莫要担心,你爹爹是个粗心的,你也不比叶子细致,这番你和你爹爹几千里往西南剑门关外,哪里便能叫我不担心了去?”父兄便非等闲之辈,白兰苕又哪能简单了去,“你爹平日里不管,许是你问起来也不知……” “这图你且带上,其上朱笔所点,皆是你娘我名下的铺子,平日里我无暇打理的时候,便是兄长在管着,路上歇脚,这几家能保你父女安全。”白兰苕说着,从一旁匣子里取出一张巴掌大的帛卷来,“昨夜你哥与你誊的。” 青洛接过,收在袖中,复又从一旁捻起一块茶点来,笑着支吾道,“娘,那我同爹爹便出发了。” “莫去谢你哥了,这些日子他亦是累的很,休要再吵他去。”便只这一会儿,做母亲的便已然用一旁的宣纸将糕点包好,递给了青洛,“拿好,免得路上贪嘴。” 将手上的护腕又系紧了些,青洛颔首,接过母亲递来的糕点包,出门同父亲牵马去了。 暮色昏昏,帘帷半卷,屋中灯烛通明,更见屋门轻掩,却不见屋中人。 —三江县•柳州道— 圣朝明治,郦璟亲选的县令到底是不回出差错的。昔日混乱不堪的三江县成了北海县海上贸易的腹地,而今好是一番繁荣安和。 “少庄主,您遣轩公子去京兆确是不会有什么事端……” 亲历过江湖以及一个朝代更迭的霁宁山庄庄主江清霁江清霁此时已然从当年的年轻一代成了老一辈人。 是以江清霁这些年虽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亦是把各大事物务交给了女儿来办,不甚参与江湖事宜,名声却还是响当当的。 方才这边遇上了故人,一道不知往何处去了,只把宁羽留在了茶馆里等着。 “少庄主?” 随行的女弟子连唤了两声,宁羽方才反应了过来,“何事?方才在想些旁的。” “少庄主,您让有缺公子一人往京兆去,路上当是不会有甚么问题,可那京兆中那位默公子,当真就那般可信,值得您几次三番相助?” “况且那默公子悟性极佳,来庄里之前,我见他招式,应当未曾系统习过武,却能同我一道救人,确实不简单”宁羽抿了口茶,又为对面坐着的女弟子续上半杯,“但在庄中那些时日,我其心思纯净,确不会出了差错。” “可那默公子小了少庄主您六七岁的年纪,便已然能轻易收服他人……少庄主可曾想过,这般心思缜密之人,哪里便能被那般羸弱父兄困在了府里去?” “若是其同父兄下的一盘大棋,正是为了挟江湖之力而为权臣,又当如何?” 随行这女弟子所言不错,却到底是高估了苏泽荀父子二人,亦是低估了这份血脉亲情在苏承漠眼中地位。 说话间江清霁拾级而上,回到了这茶馆二层,“羽儿,且走。” ------------ 写了一半,写征文去了,明天更新 另外有个小投票发在后面了,关于什么时候上架的问题,希望各位大大有时间可以给填一下。 ------------ 第099章 小茶楼朝廷清朗 大山河西南总昌 “陛下,臣冤枉啊!” 户部侍郎可是个不小的官职,若是有了贪腐,危及的可远不止那点儿银钱,今日谁家户上平白少了个人,明日谁家户上又多了个人…… 且不说赋税徭役同户部的记录直接相关,就是追逃,亦是离不开户部手底下这些东西的。 “冤枉?” 郦璟此言一出,那户部侍郎愣了半晌儿,遂是挣扎着跪地,连连叩首道,“陛下,臣当真冤枉啊!” “臣怎可能为了那点蝇头小利……” 看着甩在自己面前的证据,那户部侍郎彻底闭了嘴。 “你还有什么好说?” “是臣猪油蒙了心,陛下恕罪,陛下……” “拖下去,关进牢里。” 若当真是能力有缺,与政务上有所错处,郦璟断然是不会这般决绝,或降级或罚没也便罢了。 而此等为以及私利而乱朝纲者,郦璟绝不会动半分饶恕的念头,至于其家人,亦是流徒千里,不可能再有入仕之日…… 莫看郦璟在官员任免之上这般雷厉风行,毫不留情,在政策上却轻徭役,简赋税,真正做到了使民以时。 更何况此等行为亦是敲山震虎,倒是叫那些有小心思的不敢妄为。 提起这贪腐,便不得不提到前朝皇帝所为。帝王御下之术往往不止于制衡,前朝不乏贪官,金屋银屏更比太极宫之奢华。 一旦抄家,尽归国库。非但能解一时之需,此等贪官更是如同帝王的存钱罐,不消重赋税,更是灭贪官而得民心。 先帝在时,亦是效仿古人用过这般招数。至于郦璟继位,便不再启用此等手段——便是国库充实,何尝不是民脂民膏?惟强国富民方才是正道。 “陛下,臣以为此案应着大理寺、刑部同它职官员协同办案,方能正视听,明法令。” 燕厝从队伍末端绕出,长揖一礼禀道,“户部侍郎乃是从三品官员,恐怕其间盘根错杂,若是只着大理寺审理,其职权在查办中央官员同重罪案犯,至于背后错综人等,同恐难以尽察。” 郦璟颔首,“如此,便着卿同青爱卿、夜爱卿一道协理监察。” 这案子已经没有任何翻案的可能,若是能顺藤摸瓜再查出一二,郦璟自然也是乐得。 晴空日朗朗,浮云难遮眼,京兆城的五月初,虽热犹甚是美好。 小溪鱼跃,柴房炊烟,却道是百姓安乐,万事和合。难得未有甚么天灾,更乏人祸,确实是景和盛世,要前朝词人都叹一句“画图难足”。 —云梦郡•岳阳县— 岳阳县同洞庭县一线之隔,自岳阳楼东西分成两县而治。 “浦儿说那次往西南来便想着有朝一日要带你一览这洞庭盛景,此番本就不急,爹爹便带你来了。” 携女登高楼,青墨铮亦是不免想起了当年携妻流离之时,虽面前朗风轻舟,可见那长江水逝,也不免心觉岁月难追。 回忆起当年父亲同姑姑的意气风发,回忆起当年姑姑为了护下当今圣上,使当今圣上免于成为杀父弑君而名不正,言不顺的继位…… 若不是为了当今圣上,先皇后又哪里需要在那一方后宫忍气吞声?江湖旷远,故人三千,哪里便没了容身之地? 所幸如今山河安泰,到底是没负了一众老臣同先皇后泣血为当今圣上铺就的大道。 ------------ 明天更新,今天争取把征文都解决掉 明天更新,今天争取把征文都解决掉 ------------ 抱歉,再鸽一天,今天码完征文,明天双更青洛 抱歉,再鸽一天,今天码完征文,明天双更青洛。征文今天就截止了,所以怎么都不会再拖了,抱歉 ------------ 第100章 日晕青赤非好晴 天象有示将不宁 这番殿试,无论是皇帝的任命,亦或是最后的登科授官,皆是给足了朝廷中人信号。过了端午,郦璟更是颇为直接的让太原公主郦岚立在文官之首孟箐孟中丞左手上位。 能在这大殿当中站着的,哪个不是人精——这位置只有储君站得,当今圣上此举,无异于是表明了太原公主既是储君! 郦璟早便想当个撒手掌柜,却到底是要把子女培养起来,承了皇位,才算对得起这大郦子民。 此番让郦岚上殿,便是要女儿早日参与朝政,一则是叫群臣知道该如何站队,莫要想着激起储位之争,从中获渔翁之利。 二则,也是要给整个儿大郦做出个表率来,要女子入仕之途得以早日铺就。 夏日里,京兆城太阳升的早。大殿里的早朝尚未结束,太液池那边倒是有清闲人。 “今日这太阳倒是好颜色,青环为绕,恰似一目,当是说太原公主殿下得了老天青眼。” 武凌闲来无事,晨起方才在太液池畔练剑,正巧儿如今做了太医的紫徽行经,二人便闲谈起来。 “颜色好。” 紫徽话说了一半,虽谈不上敷衍,可顿了半晌儿,大拟是还有什么不愿意说的。 习武之人倒也不在意,武凌想着那位连老天都要刮目相看的公主殿下,心道:这天下奇女子当真是多,文武医织,无所不能,哪里就该被困在深闺了。 “你也莫看了,早朝下了,陛下想来会是要查看殿下的功课,或是把折子送过去,你也是有的忙了。” 宫里太医比病人多,紫徽又有着郦璃义妹的身份,好歹是日日清闲,除却研究些古方新用,便也无所事事。 便经常见武凌同那同村人士被皇帝郦璟派遣来去,在紫宸殿和郦崇殿下居所往返,说出这话,自然也不稀奇。 “应是如此。”武凌意犹未尽的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同紫徽作别,便去收拾准备了。 人语鸟非惊,步停虫犹鸣,两人各自离去,太液池畔倒是依旧是一番夏色盎然。 湖风把枝头的鸟吹进了三清殿,在祖师座下和着月英诵经之声,清凉了整个儿太极宫。 太极宫里的阴私多是停留在白朝,先帝在位之时,又添上了几分血债。直至当今圣上郦璟继位,本便清净许多。 站起身来,月英将殿门敞开,本欲去取布帛来擦拭香案,哪想一抬头便看见了天上那环了光的太阳。 “中赤外青……” “果然。” 月英微微瞥眉,想起那日所占,尽管天象预警,到底是有可解之法,倒也不消担忧。 只是那环青光,确有苍黑之色…… 古占经有云,“日晕苍黑,女主有忧。” 而今在这天下中,称的了女主者,无外乎三人:皇后夜嘉芙、太原公主郦岚同护国将军府游骑将军青洛。 无论这天象所示谁人,月英明白,这于大郦之社稷皆非轻易。 疾步出了三清殿,月英派人先行往紫宸殿同皇帝打了招呼,正了髻,整好道袍,不疾不徐往紫宸殿步去。 ------------ 第101章 日晕结环龙失命 命中刑克凰难鸣 “国师所言并无差错。” 越是高位之人,无论是因着自己曾做下的阴私,或者欲借鬼神之力,亦或是当真有所顿悟,往往对仙玄之说,比寻常百姓更要相信几分。 此番天有异象,郦璟虽是不懂,却明白此番恐有大变。至于月英竟能算到先皇未故之事,倒是叫郦璟不免有些惊惧。 若是天下有此能力之士有不行正道者,皇朝颠覆非是明君所惧,却只恐百姓流离,异族侵入…… “陛下不必忧心,歪门邪道者难成大气,正道修行人,心怀苍生,自不会为了一己私利为祸天下。” 沉下眸中忧惧,郦璟颔首,复又道,“国师之意,是言五年之内,君主有将死之象?” 月英掐子午诀施了一礼,“正是如此。” “然国师何以认为,这君主所指,并非是朕?” “陛下仁厚,命中并无此劫。倒是先帝之命,确不该早绝。”月英复又道,“先帝之死,非为天命,乃是人祸。” 国师此言一出,倒叫郦璟不解,言语间略有惶惶,“便是宠妾灭妻,为祸百姓,到底是朕之君父,朕若杀之,是为不孝。” “朕之所以将之幽禁深宫,不过因外贼之心不死,其掌国之欲不灭,恐复为祸百姓。否者,朕自会奉其为太上皇,以养天年。” 莫说自家父那里所知,便是自这帝王生辰,月英便那里可能不知帝王心慈? “陛下莫需挂心。” “先帝之死同日晕赤青一象相关,以贫道愚见,恐于外贼相关。” “然大郦国运蒸蒸日上,若以人命论之,方处沐浴之始,即便外贼有心,内祸蠢蠢,亦难伤大郦根本。” 郦璟颔首,“多谢国师宽慰,朕属凡俗之人,难得通透。” “陛下,今日贫道求见,所忧并非于此,实乃是是为大郦女主之运而来。” “女主?”郦璟心中划过自家女儿,却又将关注放在了皇后夜嘉芙身上——今日之象,母后故去前几载亦有所出,这女主所指,恐怕乃家妻无疑了。 “可是嘉芙……皇后或将有碍?” “皇后娘娘一生福运,富贵无双,儿孙满堂。”月英叹道,“贫道所言之女主,乃未来天下之女主人。” 若是说结发妻子,身为丈夫,尚可以同赴劫难,但若是女儿命中有劫,倒是叫这江山何以托付? “国师是说岚儿命中有劫?” “朕的公主自幼便是流离,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便在朕手下修**王之术,为黎民百姓立身,未有半日闲暇……” “至今朝将及二九年岁,未尝又一日能同旁家小儿般玩乐,缘何便要遭受这般磋磨?” “朕的女儿有何过错,便要有如此之命?” “陛下,承大任者,受不凡之难。此命运之道,亦是人世之理。太原公主殿下得命于天,虽逢凶,亦终将化吉。” 月英这般说了,郦璟心中依旧是郁郁,“国师可有化解之法?” “此乃太原公主殿下命中必有一劫,便是贫道师父,亦是无解。”月英沉默片刻,复道,“然若是陛下寻有缘之人同殿下相伴,或可大灾化小。” “贫道寻了京兆可进宫伴随公主殿下者的生辰八字,惟有游骑将军青洛同白家女白霜染二位,八字同殿下相生,可将命中刑克弱化。” 郦璟颔首,遂是谢过了国师。待到月英出了紫宸殿,天上日晕已然褪去,倒是这劫数尚在。 ------------ 第102章 剑门雄关山川盈 武氏旧村背离井(一) ️且说青墨铮同青洛父女二人自云梦郡一路往西南而来,已然是到了川蜀郡境内。 古人言,巴蜀之路,有登青天之难。然先皇自开国以来,便于此处兴修土木,硬是缘着山脊开出一条官道来。 不同前朝侧身欲坠的栈道,这般官道虽不能行车快马,到底可以牵马随行。便是当年颇有劳民伤财,亦是沟通西南。如今算来,亦是一桩千秋功业。 古以为剑门者,一夫当关,而万夫莫开。欲至剑门,尚且需要些时候,父女二人虽是牵马信步,昂首或寻苍曦,垂眸以观川流,山河盈美,也算是偷得三分清闲。 父女二人皆不善诗文,遂是凭剑而述己志,随山岚而舞,依松云动静。 官道不同小路,来往者不在少数,性尽而后,便往前路。 此等山河瑰伟之象,虽词人不能尽言,是武者所以捍卫。便是江湖中人,亦凭纳此巍峨入胸怀,得以中正行义。 “洛儿,此番并非战急之时,但陛下恐西南暗中有外敌渗透。” 青墨铮拿起草料喂着马,复又道:“统领西北的正二品西北大将军同特管西南一带的正三品冠军大将军原是青家军中培养出来的……因而,这操练之法你也应当熟悉。” “此番你便在冠军大将军手下操练众士卒,当中若有身法有异者,你当留意。” 青墨铮交待着自家女儿。在青家军中,有专门负责仿效他国身法者,一则用以研究其错漏,趁而击之;二则便是为了防着当中奸细,好叫行伍种人得以辨出。 之前东莱城那一战中,宣威将军原便是效倭人之身法者,知其弱点,自然便那一战中打得甚是酣畅。 “是,爹爹。”青洛从父亲手里接过草料喂了马,轻拍了拍马鞍,“爹爹,倭国原是前朝藩属之国,大郦建国前,倭国便欲趁乱谋求得利。” “可如今安泰之世,君臣一心,倭国却仍敢以小弱而攻我大郦之强盛……女儿忧心,这奸邪贼人或是早便安插在了中央。” 听闻女儿此言,青墨铮亦是片刻怔愣——父亲当年为身为皇后的姑姑递过一封江湖人士的密信。 那送信人便是前番救了自家女儿的霁宁山庄庄主江清霁的表兄弟步珺。 那步珺自小便不被拘着,虽说江湖人士不掺和朝廷,到底是过命的交情,更是为了百姓安泰。 那日父亲递密信进宫,隐约透露过宫中有他国奸细之言,然到了最后,姑姑去世,也没能将幕后之人摆在明面儿上惩处。 “且不必忧心,朝堂之中尚有你兄长同那几位寒门学子在,应是不会出甚么差错的。” 虽是这般劝慰女儿,青墨铮心中亦是不免有些惶惶,想今晨日又异象,回忆起往事,不免愈是忧心。 催马快行,父女俩几欲奔驰,却因此地崎岖道路,更多攀缘,便是良骥难行。 川蜀少见日月,方才晴空不过刹那,雾霭漫散,便是一双习武人的明目金睛,亦是看不清十米外的人影树形。 此时,便是官道宽阔,也恐有坠崖之危。父女二人再不凡的武功,亦是小心再三。 ------------ 第103章 剑门雄关山川盈 武氏旧村背离井(二) 宁羽实在是理解不了了。自己亲娘怎么就能有那么多故友要见? 古有秦王宫“三步一楼,五步一阁”,江清霁带着女儿一路往峨眉派去,走不了三五里,便要遇上故友相叙。 “母亲,赶路要紧,等到事情解决了,归途上再叙不迟。”在江清霁第三次因为会友耽搁了前行之后,做女儿的也实是看不下去了,“娘,再这样耽搁下去,舅舅许是要急了。” 江清霁性子爽朗轻灵,善于洞悉细微,少时随友行侠仗义,不知帮了多少人家,又岂止是友人遍天下? 那大了不到两岁的兄长名唤江行舟,如今在峨眉主事,平日里老成持重,私底下倒是个随性人。 “若是急了,他自来寻我。”江清霁深知自家兄长性格,“倒是你把我的一点虹照顾好后,随你去四处转转好了。” 缘着生对儿女便是拿来差使的,宁羽心道,过得还不如匹马了去! “你现今也大了,无论是庄里的事务,还是门派间的事,总是要交给你去做的。” 江清霁遂是将一双峨嵋刺藏在腰间,出得门去。 “你便留在此处,一点虹的草料我早已备好,晚些时候还要劳烦你照顾一番。” 庄中那随行女弟子颔首,宁羽便即提剑向往西边去了。 杂树稀花,流水清净,未闻鸡鸣,更无河岸畔的捣衣人,村中虽有断壁残垣,到底不似完全荒废了去。 “姑娘何以来了小村?”宁羽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然到了身侧不足五米处,显然对宁羽这个闯入者颇为警惕。 “小女子往峨眉拜师,不识前路,来往间迷了路,更是同随行友人走失……” 来时路上,宁羽听说这处村庄有异,趁着无事,特地来此,果不似正常村落——面前这村夫看上去有些功夫在身,更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若非自己常年练武,恐怕就是身首异处之时,还未察觉。 “姑娘可有什么需要帮的?” “小女子想在此处停留一段时间,等小女子的友人来寻。”宁羽借此想要短暂停留,看看这村中人到底是何方人士,可是与此行目的相关。 “这……” “若是叨扰,小女子愿付银两。” 还不给那人机会再次拒绝,宁羽继而又道,“若是实是不便,小女子可否在村中庙观借宿一晚,银钱自是照给的。” 宁羽这话不说还好,此话一出,便觉对面那人的警惕又高了三分。果不其然,若非藏匿了什么人,便是有人在此圈养了私兵。也不知是此类人当真不惧鬼神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往往爱在那些本该清净的地方藏污纳垢。 此行自己独一人而来,到底是不可能抗衡整个儿村子。更何况,这周遭也未听说什么谋财害命的事端,只是曾有传闻,这村子遭过一次血洗…… 只要未与百姓有害,便不是江湖人士的管辖范围。至于到底这村子背后有什么秘密,还是要同母亲商量一番再做打算。 “如此,是小女子唐突了。小女子循着来时道路去寻友人罢……” 那人身侧走出一人,拦住了宁羽去路,“姑娘既然来此,未何匆匆要走?倒是显得我们没有半点待客之道了。” “既然姑娘想要在此等人,便随某人一道,在家女旧阁暂做歇脚如何?” “便是小女子多有叨扰了。”来时把马拴在了村外,宁羽肯定对方在摸清自己底细钱,亦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 第104章 云不见月迟日往 山雨未倾早暗藏(一) 宁羽敢孤身而来,自然是不可能被看出破绽来的。对方显然亦是实力未丰,暂且也不敢轻举妄动。 “妾身看姑娘身上应该有些功夫,为何还要去拜师?”说话的乃是方才那大汉的妻,觉得话又不妥,忙是又道,“妾身的夫君平日里练些武功,所以妾身还是能感受的出,姑娘走起路来都不似妾身这般柔弱。” “小女母亲曾师承峨眉,小时候确是习了些功夫。”常年习武,有些个小习惯自然是隐藏不了的,如今身在虎穴,宁羽也没必要瞒着,倒是要看看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姑娘有个好母亲。” 宁羽颔首,便听那妇人又道,“妾身小时候体弱,这是随了夫君,才对这功夫上有了些了解。” “听说姐姐已经嫁了人,您既然感兴趣,不如同小女子一道,往峨眉拜师求教?” 此时的宁羽心里算盘有二,一是借此话探听虚实,二是若对方有掺和的心思,到了峨嵋自然是由自己众人说了算。 “不了。” “妾身谢姑娘好意……”那妇人说话间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妾身年纪大了,学起来不容易。失陪片刻。” 看那妇人出去,宁羽也只是笑笑。等到那妇人微合了门,回忆起那妇人方才步态,宁羽深觉此地不宜久留,看着一旁半开的窗子,便打算翻出去。 “姑娘可是有何急事,窗子外是口井,若是姑娘要如厕,从大门走就是了。”那妇人极其准时的进了门来,宁羽已然掩盖,却都被看出了端倪。 “小女子方才见窗外甚美,一时间失了分寸,还请勿怪。” 那妇人摆明了不是寻常人,两人一来一往皆知对方意思,却到底无人主动戳破怕,“姑娘若是想转转,便出去转好了,若是怕迷失了道,妾身可以跟着姑娘一道。” “也好。”即便这些污七八糟的也能应付的来,江湖儿女到底爽朗,便是龙潭虎穴又有何不敢闯一闯? “如此,小女子多谢!” 出得门来,边看见方才那壮汉在一旁劈柴。 “哎呦……” “小心!” “啊!” 说实在的宁羽也料不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来试自己的功夫。在那村夫将手中斧子脱手那一刹那,宁羽下意识的便去护着身边的人。 “姑娘好身手。”宁羽拉着那妇人避开,也算是救了那妇人一名,“姑娘大恩,妾身结草衔环难报。” 宁羽明显感觉这妇人此时说话,已然没了刚开始那般句句含意,想来这村子所针对的不是江湖人士——那便只剩下了朝廷。 “无需这般客气,未有伤到哪里便是最好的。” 尽管未再于言语中刺探宁羽身份,带着宁羽在村子明面儿上转了转以后,这妇人还是没将宁羽送出去,只留在家里,“姑娘恐怕也受了惊,不若明日再去寻同行的伙伴,今夜便在妾身女儿旧阁中住下罢。” 宁羽知道对方此时是不可能放自己走的,左右不会出什么事,虽是从善如流的应了,也想借着机会好好研究一番这村子都藏了些什么。 云脚连山,傍晚的武村将雨未雨,把一切明暗都藏在了初起的夜幕当中,倒是城里未有什么安宁。 ------------ 第105章 云不见月迟日往 山雨未倾早暗藏(二) “不必担心了,我知道她去了何处。” 江清霁即便会友,也不至于夜宿旁人家去,而不管自家女儿。方才回来,便见庄中女弟子满面愁容。 “庄主?”江清霁此话一出,那女弟子不免愣住。 想起早些时候宁羽埋怨的,那女弟子也不由得替宁羽解释起来,“少庄主虽未交代去了何处,到底不可能将我们撇下……” 见自家女儿倒是得了庄中弟子的信任,江清霁眸中含笑道,“你可还记得来时路上听闻的那个村子?” “村子?” “庄主的意思是……少庄主她去了武村?” 江清霁教出来的弟子,好歹不会糊涂了去,立刻便想通了个中关节——她便说嘛,自家少庄主胸怀大义,并非是那般莽撞的小儿。 “少庄主心怀……” “庄主,少庄主或有危险。” “无妨,羽儿的功夫我还是信得过的。”提起女儿,便是有着八成九成的肯定,江清霁也没了方才的淡然,“便是危急,也不至于轻易出了事去。” “可,庄主,我们不去寻少庄主么?这个时辰少庄主还未回来,恐怕是遇了什么麻烦。” 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想起来什么便不去细究了。 “无妨,若是明日晨起,羽儿还未回来,我们再去武村寻。”江湖众门派如今的掌门人都是当年的故友,若是能有一支江湖势力将自家女儿都能害了去,早便该被注意起来了。 如今看来,这伙势力,若非是朝廷中贪官污吏借此掌权,便是那些一如既往蠢蠢欲动的周边小国了。 这两种势力皆知江湖人士不会轻易掺和朝堂事务,更是妄想能够借江湖势力谋自己之事…… 故而,但凡他们认出自家女儿的武功并非来自朝廷,便断然不会薄待了去,更别提伤及宁羽了。 “庄主……”那女弟子自然不会怀疑江清霁对自己女儿的关心,却到底怕少庄主出事。 “你且下去休息罢,明日路上我自会讲给你听。” 熄灭灯烛,武村那便的阴云爬满了天,便是县城里也是一副骤雨将至的模样。 一夜无风,雨也到底还停在天上,将马留在歇脚的客栈,江清霁带着那女弟子去武村寻宁羽。 宁羽昨晚吃好喝好,睡的甚是踏实,此时起身,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更是确定了这些人等的身份。 垂眸正想着,那妇人便端着早餐走了进来,“姑娘,村口有两人说是同伙伴走失,不知可是姑娘口中同行者?” 娘来了,当是要担心的,宁羽心道,此番是自己莽撞了,不顾自己实力,便感只身来此…… “姑娘不如现在便出去看看?”看出了宁羽的武功路数不是朝廷里的,那妇人反倒是想要宁羽早些走了。 “妾身没有赶姑娘的意思……只是姑娘此行有所目的,妾身以为,到底是不好耽误了。” 谈听清楚了虚实,宁羽哪里还想留在此处?应早日往峨眉去见舅舅、表舅舅才是。 辞别了村夫一家,宁羽同母亲二人一道回了县城。 “武村里的人你看得如何?” “回母亲,羽儿觉得好似倭国人,却又有西南那些小国的模样。” 宁羽这一言倒是让江清霁锁起了眉头,“且往峨眉去罢,到时候同你两位舅舅再做研究。” ------------ 第106章 边关儿女作坚墙 朝中歪邪为虎伥(一) “陛下,鄂州鄂南地区忽报大雨,恐危及民居!” 前些日子天有异象,国师便顺道提过一句,春来有天象预示,今夏或将有洪水在鄂南一带泛滥。 即便有了准备,郦璟依旧不免一番头疼——这洪水是疏是堵,素来是个千古难题,到底是要选派一位有能之士亲自督办。 扫过下手儿站着的中大臣,郦璟心里盘算着。 这事叫何人去做都是有危险的,若是要未有妻儿的后辈有去无回,于国于家都是损失,可中年一辈到底不济…… “鄂南暴雨一事,众卿家如何看?”想了片刻,皇帝郦璟心里大概有了数,遂是把那地方县令呈上来的信件往旁边儿一撂,把问题甩给了众大臣。 “民间有言,大水之后必有大疫。微臣以为,应当迅速迁出河岸百姓,引洪水散入周围农田。” 还没等到郦璟说什么,孟箐孟中丞当即便是站了出来,“农乃百姓生存之本,若是淹没农田,要百姓靠什么吃饭?” “一日三餐尚不能足,你难道要让这盛世之下,出现人吃人之乱象么?” “朝,朝廷开仓放粮便是了,哪里能叫百姓饿死。”尽管心中早便打算好了,面对孟箐这种老臣压迫般的气势,那率先开口的依旧是被震的愣了半晌儿。 “哼!” “说得容易!” 孟中丞一派的守旧人士惯是习惯了冷嘲热讽的言语,“鄂南本是人杰地灵之地,你可知鄂南若是举县迁移,要多少人力物力,便是掏空了国库,也只能解一时燃眉!” “二年,再二年,那田地哪里是那般好恢复的?难道你要朝廷年年损失了鄂南的赋税,还搭进去半个国库?” “这便是孟中丞口中的以民为本么?” “老臣何时说过要放弃鄂南百姓?” 看着底下一群文臣又吵了起来,郦璟只默默坐着。如今革新一派中年轻一代壮大,不消自己急恼,便会有人站出来。 “陛下,微臣请命前去。” 问声,郦璟一皱眉,往下方看去,果是燕厝。 “陛下,臣亦请命。”夜熙随着燕厝,一前一后的站了出来。 “如此,两位卿家便说说各自的看法罢!” “臣以为,应当加高两岸堤坝。”燕厝揖了一礼,方才道,“水后大疫往往是因河流中有死尸污染所致,臣以为,应当由上游地区,或朝廷提早从其他地区向鄂南运送生活用水。” 郦璟听罢颔首,这道理其实古书又载,只是实施起来确是麻烦不小,“爱卿所言有理,夜爱卿以为如何?” “微臣以为燕大人所言极是。除此之外,可先行在周围派兵以备不时之需。”夜熙亦是揖了一礼,继而又道,“可以提早疏散周遭半里百姓,以松散沙石填埋。洪水过后,以石头入河,并不耽误次年耕种。” “爱卿此法倒是稀奇。” “既然如此,众卿家还有何人愿赴鄂南?”郦璟此话,显然是同意了这二人的法子,却不愿让二人去,底下众大臣自是明了。 “臣以为,不若将河南府牧月安照月大人请回……”青浦此时方才开口,“月大人正值壮年,更有过同孟中丞一同治水的经验,自然不会出错。” 殿外黑云叠山,也不知这场暴雨是不是也要从鄂南蔓延到京兆城了…… ------------ 第107章 边关儿女作坚墙 朝中歪邪为虎伥(二) 青洛已然在冠军大将军手底下练兵,从京兆城出发的郑知岑方才同月安照汇合,一道往鄂南去。 京兆城前两日的乌云罩顶终是在好一场瓢泼中散去,郦璟将青浦唤进宫来,商讨着如何将白家姑娘白霜染请进宫来伴着郦岚。 “洛儿我是断不能困着她的,倒不是我这做堂叔叔的私心洛儿……” “只是,将才不比寻常爱好的姑娘,在一方天地里难成气候。” 太极宫中二人却是不知,郦璟口中的将才,此时正跪在冠军大将军帐前请罪。 “孩子便是有了官职又如何?到底还小,你叫她认了我做老师……我这做老师的尚且没说什么,你便罚起了孩子!” 方才来了军中,便被青墨铮请来给青洛做了老师。至于青洛的师父,便只有当年落崖失忆那段时候拜的霁宁山庄庄主江清霁。 说话的是冠军大将军,帐里的便只能是青墨铮了。 “孩子又如何?若是她犯的是小错,我哪里会罚她如此?”青墨铮停着昔日属下的话语,直接掀开帐走了出来。 “你也是,我听你说好好教她,便是这般由她随意的?” “冠军,这皆是你带出来的兵,你同她的错又有甚么不同?” 尽管如今已经不是当年青家军里小小头领,无论是正三品的官职,还是这么多年面前人的教导,冠军大将军当即便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是末将治军不严,还望大将军饶过游骑将军,有什么……” “你这毛病十几年来竟是半点未改?” 即便自己如何生气,冠军这里也可以另行处理,到底不应该让做老师的同当学生的跪在一处,青墨铮遂是欲要将冠军大将军扶起。 “也好,你师生二人便在此跪着好了,也不知我教你二人的都去了哪里!”冠军大将军一副若是还罚青洛,自己便如何也不肯的模样,可青墨铮在这等事上如何也是不惯着的。 “愿意陪她跪着也不知道随她反思道理,你可知这般未必是对她好?” “将军莫要怪老师,是末将自己的错。”青洛垂着的头可算是抬了起来,“若是将军要罚众将士,末将愿代为受过!” “皆是末将之错,游骑将军尚幼,受不得军棍,末将愿代为……” “都少不了你们的!”青墨铮知道面前这俩是一个比一个倔,一个比一个护短,就是自己说过的,那是半点儿也听不进去! “青洛,本将军问你,这练兵的道理,本将军同你说过多少次?” 青洛听着自家父亲的质问不由得将头又垂了下去。 一剑鞘打在女儿胳膊上,“抬起头来,问话便答,哪里有犯了错却不知悔改的?” “将军说过,慈不掌兵。” “没错!” “你们二人此时是好人了,累了便歇,热了便休……若是外敌来犯,你们倒是要同他们去讲暂作休息?” “每个士卒背后,都是大郦的百姓与江山,你们以为的好,是在害他们的命,是在动摇大郦的根本!” “话已至此,你二人在此静思己过罢!” 撂下手里的剑鞘,青墨铮往训练场那边收拾残局去了…… ------------ 第108章 边关岁月悠且长 鄂南朝暮忧惧忙(一) “起来罢。” 青墨铮虽是说着,青洛同冠军大将军却是一个也没好意思站起身来。 “若是想不通,叫你们跪着又有何用?白白浪费了时间,你们又在众将士面前没了脸。” 青墨铮就知道哪怕二人想通了,也不肯让对方“因着自己缘故”受罚。 自家女儿的性子青墨铮甚是清楚,但凡是认可的长辈,如何也要护着。更何况是因为自己的错处叫长辈一道受罚?倒是要叫青洛自责许久。 至于那冠军大将军亦是如此,心爱的姑娘死在了战乱年代,便待行伍故人的儿女有如自家孩子。青洛到底是女儿家,为师的,便更舍不得学生受罚。 “至于该受的罚,你们二人的谁也不会少。” 就如同此番二人的错处一样,若是青墨铮为了顾及青洛的内疚便不罚冠军大将军,且不说视军令为何物,便说此等行为,同二人的过错又能有何不同? 若是有朝一日青洛犯的错不是军中带军之过,而是对敌有所疏忽。到时殃及冠军大将军,难道要去同阎王爷去讲自己的愧疚,要冠军还魂么? 之所以青家几代人皆可以做好这领军之位,光靠在家中的亲爱是远不可能的,依令明行亦是重中之重。 “你二人且起来罢,去那边马步,两刻钟以后再来见我……” “军令的罚明日再说,先将我这为父为兄要罚你二人的结了,今后也长个记性。” 二人领命下去,青墨铮步入帐中,往复踱步,暗自愁苦。 剑门关外西北军这边事还算是好解决,二人本意不坏,只是这性子还要些时日来修理。 那边郑知岑同月安照离着鄂南还有百里,便见拖家带口的流民往北方奔逃。 推着木车、引着耕牛的流民群体将前来处理鄂南暴雨一事的队伍冲散。 “老人家,老人家……” “这位……” 流民们抢救着自家最后一点能带走的东西,奔赴在各地生活的亲戚,生怕最后这点东西也叫洪水淹没了去,哪里有时间管月安照说了什么? “快走,快走,官府都不管了。” 百姓大多是心善的,看着月安照逆向而行,一边继续往前逃命,一边不忘朝着月安照喊着,“洪水就快到了,逃命要紧!” “是啊,官府到现在没派下人来。” 月安照听此,心中大撼,古时便有地方瞒报,以至于朝廷并不知晓暴雨已至,直到洪水淹没村庄,方才派人去,却已经来不及…… “这雨什么时候下的?”果然,郑知岑反应的同样迅速,“我家老爷外出经商,方才回乡。” “莫管这雨何时下的了,小兄弟快带着你家老爷避一避罢!” “我看你们也是良心人,也莫要管家中粮银了,看看这天上的云,再来一场雨,莫说洪水了,这河水便能涨到田地里去!” “小兄弟,我不与你说了……” 那人推着陶罐米粮填满的木车往前奔逃着,也不管是否会遗落些细小的物件去,满心便只剩下逃命。 “月大人,这……” “郑大人莫急,我们继续往前行进几十里,这鄂南到底如何情况便能明了了。” 其实月安照心中亦是颇为不安,圣上圣明,并不会因天灾牵连地方官员,地方按理不应当瞒报…… ------------ 第109章 边关岁月悠且长 鄂南朝暮忧惧忙(二) 初入鄂南地界儿,除却看上去便酝酿着好一场骤雨的连片乌云以外,地面上倒也没有什么积水现象,月安照心下安定几分,却半点警惕也不敢放松。 “月大人,下官看这水也没有方才那村夫说的那般严重,如今要务或应当是安抚民心?” 郑知岑到底是没有什么经验管中窥豹便敢下了定论。 虽是思想同那帮守旧的一路,到底还是年轻,月安照心道,这小一辈成长起来还是需要些时日…… “鄂南地势起伏,如今怕的是山洪,或是何处山体随着这连日的雨倾倒下来,才是当真严重。” “月大人所言极是。”郑知岑倒是不同他那无知的妹妹、妹夫,却是个好学的,对着月安照揖了一礼,“老师便说过,哪怕同月大人政见不同,却一直敬重月大人。” “哪里,孟中丞同夜家家主之高德非吾等可比,郑大人有朝一日也会同尊师一般,成为国之栋梁。”月安照想起了家中一双半儿女,谓然叹道,“吾等迟暮之人,已然没了你们的朝气,大郦之未来还是要靠你们啊……” “罢了,莫要说这些了,如今头等之事还是这鄂南的水灾,此处虽是鲜见积水,可临河低洼之处,恐怕已然是农田涝淤,应当上报朝廷着手安置了。” 月安照知道官场上那些你来我往没有甚么意义,遂是止住了话头,也免得同郑知岑又是好一番推推让让。 “月大人所言有理,如此,可需试试夜大人所说,在河两岸堆积砂石?”郑知岑能随在孟中丞手下,又能翻了当年的科举案子,短短半年便走到现在的位置上,哪里不是人精? 明白了月安照无意听那些恭维话,也是正色起来,“可鄂南一带土壤细腻,不比上游,倒要去哪里寻砂石来?” “这倒不是难事,我来此前便向陛下求调了京兆城郊大营里的人手,此时应当已经到了云梦郡洞庭县。” 月安照有过处理水患的经验,而郑知岑当年科举时的成绩本就算不上多好,无论是策,还是文,皆为平平,不得半分惊艳之处,到底是连夜、燕二人也比不得的。 “远水解不得近渴,可鄂南同洞庭一线之隔,早早采石,另以鄂南之水引入洞庭,解了洞庭这些年来水位下降之苦,一举两得。” 已然此般年纪,儿女又没有心思入仕做文官,月安照已然不在乎什么朝廷派别之分了,皆是为了大郦的江山同百姓,何必挣个你高我低来? “月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愚钝了。”郑知岑颔首,浅揖了一礼谢过月安照的提点。 “只是这百姓如今惶惶不安,以为朝廷不会派官员下来,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若是亮明身份,或许可以安抚民心,可若是背后有人操纵,恐怕反倒是激起了民愤,非但治不了水,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兆复命尚且是个问题。 “月大人,家师讲,儒士应当为百姓而生,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食百姓之所供,便应当为百姓而言行。” 孟中丞到底是一身傲骨。当然郑知岑能明白的道理,月安照自然也明白,只是…… “我妻儿俱全,到底不怕,只是你年纪尚小,当真不怕?” “家师有教,有何可怕?” 这两日来,月安照一改从那郑娇所为带来的印象,被郑知岑的为人打动。既然小辈不怕,自己又怎可能会怕! ------------ 第110章 但前行月郑临危 虽受罚青洛立威(一) 二人既然已经有了打算,便打算逢流民,遇县令便亮明身份,不再隐藏——左右往洞庭采砂石的军队也该赶过来了,倒也没有后顾之忧。 一路顺顺利利到了县令府衙门口,倒也未曾遇上拦路流民,倒是这县令府衙,月安照凭着这一路上所见所思,想来不是易与的…… “月大人。”将至府衙,看着一旁的客栈,郑知岑想月安照请示起来,“月老爷?” 这算是一路上二人的暗语,便是字面儿意思,是以富商身份入府衙探问,还是亮明身份。 “郑大人,便如我们所说的,朝廷特派我等来此,便要镇住场面。” 莫看月安照不是那种做什么都要明确说出来表功的,但身后这些随行的士卒总是要有所激励,才能奋不顾身而为。 “月大人说的有理,我等皆是朝廷派下来同百姓共患难的,便是龙潭虎穴,也是闯得的。”年轻这一辈人或是承了祖业,或是年纪轻轻便层层闯到了这里,郑知岑即便不是佼佼者,又哪里能理解不了月安照的目的? 龙潭虎穴,总要有人一闯,自古至今,皆是如此。是成是败,既是人事,也是天命。为国为民,虽败犹荣。 如今还未见县令,也不好直接去驿站,若是当真有什么勾连隐藏的,反倒是打草惊蛇。 二人往一旁客栈整理了一身官袍,再出来便更是荡荡浩然气,不提容貌几何,一双眸子里的坦荡,只叫百姓心安,乱者散魄。 “郑大人。” “月大人。”互揖了一礼,月安照看着眼前这小辈,心中更是满意。 少年郎,冠衣袍。一双腾云履,好比谪仙曲! 回忆起当年意气风发,月安照心道:今往后,这大郦交到了晚辈后生手里,有当是好一番盛世泰安。 风未起,一身坚毅,两袖清风,月安照追上了郑知岑的步伐,满心抱负好似有了托付…… “月大人?” 似是感受到身旁这位长辈对自己态度的变化,郑知岑还当是有何要事,“可是有何事要指点下官?” “无事,无事,且走罢……今日恐是好一场恶战。” 看着面前的郑知岑,想起京城那一双半少年能臣,月安照忽然担心起郑知岑的安危来。 若是这四人将来皆能在太原公主手下,大郦之盛世定当更胜! 说话间便已然到了县令府衙门前。原先的雕梁画柱已然被雨水冲刷的看不见几分颜色。 打门口儿往里面望去,恐怕连内里都淹了水——这般的衙门,除却无人大打理,便只剩下明官清政,能堪称一方父母官的清廉者能将衙门做出如此境况来了。 “来者何人?” 如此看来,显然不是前者。可若是后者,哪里能叫这水患发展到此时这般严重? 叫门口的衙役进去同传,一进一出的功夫儿,便听里边儿好一阵悉悉索索,旋即便见一灰青衣袍中年往门外而来。 “我早便递了信到上面去,一直也未收到朝廷回应,哪里可能派了特派大臣来处理我这小小鄂南的水患来?” 踏出府衙门,看着面前一众人等,鄂南县令吼道,“尔等可知,冒充朝廷钦差,其罪诛九族犹不为过?” ------------ 第111章 但前行月郑临危 虽受罚青洛立威(二) —川蜀•剑门关外— “爹爹,你轻些……” “如今倒是知道叫我轻些了,做错事的时候,可是想过你爹爹我给你讲过的?” 听着父亲的质问,青洛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不做声了。 “你是要同那西戎的骆驼一般?”青墨铮上手扯开了青洛蒙头的被子,“也不怕闷着。” 青洛依旧不语。 “哪里你还耍上了脾气?” 女儿这般模样,青墨铮也明白是同自己撒娇,可一军将领,往后又同谁去讨安慰? “莫说就算是为了明法令,与你立威,就说你这错处本就违了军令,哪里罚错了你不成?” 闻言,青洛从床上滚了下来,还没等当爹的捞上去,遂是跪在地上道,“是末将该罚。” “要跪你上去跪着,到时候起了烧,又要人家随军的医者给你忙到半夜。”自家女儿非但是拧,还要脸面的紧,被看穿了撒娇,说上一二,还是过不去了。 知道自家女儿这般小儿姿态也只可能同亲近之人有,真到了上阵杀敌,不叫对方哭天抢地都是轻的,青墨铮遂是上手去扶。 “嘶……” “可是碰了哪里?” “无事。” “此番可是长了记性?”青墨铮也是气笑了,洛儿这会儿倒是硬气起来了,“往后若是再有这种我早便教了几遍的错处做出来,将你打得下不来地还要罚你日日蹲上半个时辰的马步去!” “爹爹!” “怕了?既然怕了,那便不要再犯。” “不怕!” “那便是还不知错?”青墨铮到底也不是那些老朽人,儿子大了,也不消打骂、教育,逗女儿这件事青墨铮倒是乐得,“如此,不如……” “知错,知错,只是……”青洛撇着嘴靠起身来,“只是下次孩儿的错处,便莫要揪着老师同众将士们了,只罚孩儿一个可好?” “不好。” 青墨铮从来不是那种只说不教的,遂是与青洛解释到,“你同冠军虽为师生,实似师徒,徒之错,师之过。” 青洛微微咬了咬唇!垂下了头去。 “你若是不想连累你老师,便不要做错事。” 将一直拿在手里的药膏放到了一旁架子上,青墨铮回过头来看着女儿道,“至于众将士之罚,既是他们罪有应得,也是因为在战场上,将帅有错,士卒赴死!” “爹爹……” “他们信任你,你便要对他们负责任。” “你带领他们练兵,是为了有朝一日逢敌之时,能让他们少些伤亡,能让他们回到家乡去,同家人团圆。” “洛儿,你可明白?” 青洛颔首,“将军,末将明白。” “好了,你且写着罢,你老师伤的也不轻,为父去看看。”见女儿彻底明白,青墨铮便也放心了。 长辈总是想要让晚辈后生直接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每一句话,都是为了避免自己身死道消,毕生所学却没有尽数传给后人…… “大将军,将军可还好?” “都是我们,同将军喊苦喊累……” “大将军,大将军……” 知道自家游骑将军是个姑娘家,如今又受了伤,众士卒也不好进帐去,只好围着平日都不敢靠近的护国大将军青墨铮。 “若是你们当真心疼你们将军,便应当知道你们将军希望你们如何。” ------------ 第112章 府衙县令诉苦泪 驿站钦差好筹备(一) “哎……” 将两位钦差连同众随行请了进去,那县令好一阵长吁短叹。 “二位大人有所不知啊!”那县令站起身来,给两人倒了盏温水,奉了上来,“县里面有懂些的,早便讲这雨不是一时半晌可以停歇的。” “鄂南多山,若是有大洪水,必然危急。鄙人是这鄂南县的父母官,即便是因为错报失了这乌纱帽,也总不敢置百姓于水火之中!” “这雨下的头一日,我就差人往朝廷递了急信,可一直未得到朝廷回复。”那鄂南县令叹了口气,老泪纵横,“下官以为,朝廷便要放弃鄂南了!” “朝廷哪里有放弃黎民百姓的道理?”郑知岑放下手中茶盏正色道,“只是这信……” “朝廷却是在鄂南暴雨六七日之后方才收到。” 按理讲,有月安照在此,郑知岑应当旁听,而非率先开口。然这信件一事,乃是中央朝廷收知早晚,常年在河南做府尹的月安照便早安排了郑知岑来做主沟通。 “六七日?” “正是。”郑知岑颔首。这错处也不是鄂南县令的,倒是孤身一人撑了这么久,着实不容易。 那鄂南县令也不再谈别的,只道是,“也亏是跟了我两年的副手,若非他一直出谋划策,鄙人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副手?”月安照听着这般称谓,不由得一愣,“县令大人口中的副手,可是哪乡的乡长?” “非也,非也。”提起这副手,鄂南县令的眸子也亮了几分,“是个外乡的孩子,流离到了本县,鄙人便收养在身侧,倒是个伶俐的。” 月安照颔首,未再说什么,递了个眼神给郑知岑,便听后者开了口,“那敢问县令大人口中的副手,现在何处?” “县城东南河堤旁,河口恐将决堤,那孩子带人监看着。”说起那副手,县令仿佛说着自家孩子一般,言语中不掩自豪。 听着那鄂南县令的话,月安照和郑知岑都未加言说,倒是月安照将微垂着的眸子抬了起来,正视着鄂南县令道:“敢问县令大人家眷可受了这水患之扰?如今有何打算?” “鄙人哪有家眷……当年也是一场洪水,将我那妻儿性命尽数夺去。后来做了这县令官,便每一日清闲时候。” “说媒的不少,想着我那双妻儿,到底没有再娶的心思。” 月安照想起了自己的亲妹,同那早夭的侄儿——又是一位同自己那妹夫苏泽荀般性情的人,此般深情,于官宦门第,实是少见了。 “勾起了县令大人伤心事,确是月某的不是。” 此番一交谈,月安照对这县令有了七分信任。可若是这县令口中的具是实事,那这错漏倒是出在了何处? “县令大人,郑某人同月大人恐怕要在驿站暂住,将随行众人安顿下来。”在官场中人士,大拟还是知道月家那些故事的,郑知岑便把话接了下去,“晚些时候恐怕还要叨扰于大人,一道共商治水之法。” “这本是鄙人当做,如今要百姓流离,本就是鄙人罪过,谈何叨扰?”鄂南县令提起这水患,整个人都颓败了不少。 “若是驿站有什么缺的,这水患劳民伤财,一时间恐怕是补不上来。但两位大人可以尽管提出来,鄙人若有,自会送去。” ------------ 第113章 府衙县令诉苦泪 驿站钦差好筹备(二) 往驿站的一路上,月安照一直沉默不语,郑知岑几次张口欲言,还是闭了口,未敢去叨扰月安照。 方才鄂南县令的家事恐怕要月安照想起了自家亲妹妹,自幼便宠的妹妹一朝过世,月安照沉郁多年。 以至于当时皇上郦璟实在是看不下去,便将月安照派离了京兆,到了河南任职,离开伤心地的月安照,也终是因着自己为官之责,走出了那段晦暗。 到了驿站,月安照依旧未曾言语,众人的安排还是靠着郑知岑才算是安定妥当下来。 一盏温水倒进了尚有缺口的瓷杯里,月安照抿了一口,忽是开口,“郑大人不觉得那副手,或许有些问题么?” 郑知岑在一旁案上倒水的手微微一抖,在这水患时候,难得的干净水便被糟蹋了一桌子。 “我一路上未曾开口,可是吓到郑大人了?” 月安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路上光想着这事,将众人皆是晾在了一边,如今在郑知岑背对着自己时,没有半点预兆的开口,恐怕是要把人吓失了魂。 “无事,无事,倒是浪费了这水。”看着水顺桌子流了下去,郑知岑眼中满是可惜,“此时的清洁水源本就少,若都似我这般毛手毛脚,哪里还是来救灾……” 郑知岑说着,月安照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方才月大人说,那副手有问题?”郑知岑回过头来,提着水壶给月安照重新倒满了水,“可这鄂南县令虽然刻板些,待人接物却是非一般的谨慎,到底不像那般不分明的。” “正是因着他这份谨慎,同这份为民,只要是有识之士,他便乐意纳之,以为百姓之福。”月安照叹了口气,抬手示意郑知岑且坐,“却不知道这有心之人,正是找准了他这些优点,转化为弱点。” 看着依旧忙前忙后,不知疲倦的郑知岑,月安照笑道:“你且别忙了,坐下歇歇。” “下官不明白。”郑知岑闻言坐到一旁,“如今无论是户籍,亦或是学堂,皆是登名道姓的……” 郑知岑话说了一半,遂是想起了前些日子方被查处的那人,身任户部重职,却徇私枉法。 “可若是这般,鄂南夏本多雨,为何不早些行动,偏偏等到了如今?” “即便是为了谋求那鄂南县令的信任,也不需要埋伏到今年罢?” “这便是我想不通之处。”月安照叹道,“况且只凭天灾便想颠覆整个儿鄂南县,到底不甚现实。” “鄂南米粮皆俱,只要洪水不具数淹没,便不至于要鄂南的发展毁于一旦。” 月安照一边同郑知岑讲着,自己也默默捋起思路,“鄂南在大郦正中,便是外部势力意欲亡我大郦,也只会步步蚕食,断然不敢从我大郦中央之地开始。” 至于南部那些封郡伸出爪子向北方扩张,月安照甚至未曾思考过。 即便是皇帝念着那同父的亲情封与了那些异母兄弟,可只不过是地方部分赋税,况且不得拥有私兵,到底不至于翻起什么浪花来……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月安照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备些饭食,简单吃过了便回府衙那边,再同那鄂南县令多问些详情来罢。” ------------ 第114章 好儿郎愚孝近痴 慧男儿感慈有智(一) 比起这鄂南县的乌云骤雨,京兆城倒是一如既往的艳阳天。 晴空朗日,除却这几分暑热,到底是盛夏时节的好风光。早朝下了一个多时辰,升迁的诏书便被递进了苏家宅院。 “海儿,当真是为父之骄傲!”苏泽荀随儿子接过圣旨,当即便差人出去大肆采买,要与儿子庆祝。 “若不是那个没心肝的畜牲害死了你母亲,如今安然看着你这般成就,想来也是全了心思。” 在苏泽荀这儿,苏承漠一直便是个连外人都比不过的。虽说是爱妻之心,又未经历十月怀胎之苦,对自己骨肉不甚有情感。 但以苏泽荀之态,莫说是等同知书达礼的大人家了,便是偏远村子里的有识之士,尚且不至于因为子辈男女有这般差别。 “爹爹说的是,可惜娘看不见了。”苏承海拿着弟弟的文章登科,借着弟弟的智慧迁官,只当做理所应当,当真是可悲可恨。 被亲姐姐派来的宁轩此时正倚在墙头,看着那逆来顺受的苏承漠,一阵咋舌。 “便是好意也不得总在人家墙头待着罢,到底不礼貌。”青洛在外,月若一个人闲来无事,便偷跑出来,看看自己这位表哥。 宁轩也早便注意到月若:“那姑娘不也到了这里来?” “那是我表哥,我自然管得。”月若笑道,把手里拎着的烧鸡放在宁轩眼前晃了晃,又往那边一指,“莫说呢,你看那边,还有个探头探脑的。” 那边那人果然翻身过来,一扭脸儿便落到了地上,不消细闻,便是一股子胭脂水粉味。 “莫说见过小爷。” 留下句话,便见那人转身往巷子里藏了,左拐右拐,在孟府附近消失了踪影。 “这人你认识?” “谈不得认识,倒是洛儿同他算是军中将领士卒之间的关系,倒是京兆有名的纨绔哥儿。” 宁轩点点头,不再追问,能去军中的纨绔子弟,又能当真纨绔到哪里去?到不知是军中做戏,还是平日里做戏了。 “既然你知道这是你表哥,为何不管?”不再提方才那事,宁轩看了院子里的苏承漠一眼,转头问向月若。 “若是他自己愿意,哪里管不得?”月若懒得再搭理宁轩,从墙头落到院子里,将那烧鸡藏到平日里放的地方,遂是翻墙离开。 宁轩得了自家姐姐的授意,再此看着苏承漠,便也不追月若去刨根问底儿,心下暗自想着——怎生便有这般儿郎,到底是儒生那些礼教牵制! 若是江湖儿女,若是为了大义正道,哪里还会管顾这般私情? 靠在墙上无事,宁轩想着这几日所见。这苏承漠当真是半点也不会反抗,便是那帮儒生嘴里至纯至孝的言语,也到底是可悲。 莫说别的,那个孩子当真愿意出生害死母亲?更何况,便是这般,自责的也应当是孩子,自罪的也应当是丈夫,缘何自己的过错全都怪到了孩子身上? 在者……就苏泽荀这般人,倒是不知是惹了谁去,特地要害他家妻,却没想到如今一举两得,妻儿俱害,当真是亲者痛,仇者快! 日暮绸云,宁轩打墙头蹦下来,到附近酒家寻吃食去了。 ------------ 今日无更,抱歉 抱歉,昨天码字前就看唐山那个事件,一直看到凌晨三点多。今天白天也在看,晚上也在看,深感无力,到现在还很难受。 我在想,鲁迅先生写文章能够救中国,我写文章甚至不能为她们,为弱者做些什么……我在想,我们这代青年,到底可以做什么。 思来想去,甚是无力,明日我调整心情再更新,实在抱歉! ------------ 第115章 好儿郎愚孝近痴 慧男儿感慈有智(二) 暑气埋到了骨头里,依旧融不了那份久积于肺腑的冰寒,苏承漠凭着当年在霁宁山庄学到的医术,深知自己这般下去,恐怕是到不了而立。 这些日子常在墙头的宁轩没有刻意对着苏承漠隐匿,苏承漠便也早就发现了前者,却全然不受影响的做着平日里的事。 宁轩为何一眼便能觉得这默公子痴孝近愚,而文武皆有慧根的苏承漠却不能自悟,也无非是因为二者的经历同教育迥异,到底不能说是苏承漠自作自受。 任谁人大小日复一日所接受到的皆是三纲五常的限制,同“罪人”的认定,再加之对生母之愧疚,如何也不可能脱离开苏承漠这般境地。 “客官可还需要些什么?” 宁轩也是个真性情的,吃着饭,依旧想着那苏承漠的遭遇,不觉便将一桌子菜吃了个干净。 在京兆城里开店的,多少都有些眼力见儿,店小二看着宁轩这般显然不是缺钱的,遂是推销起来。 “多少银子。” “客官是用好了?”店小二也是大气,也不因客人不再添饭食而有丝毫不满,“三百钱。” 额外多放了些银钱,宁轩起身便走,打算在京兆城里转转——听说京兆城里的夜市甚是热闹。 “客官您好走……” 随着店小二送客之声,宁轩汇入了夜市的人群当中,未行两步,便听见那边似有不悦耳之声。 “倒是不知道,你那个坏人姻缘的娘,便是教你这般尊重长辈的?” 宁轩不知这人是谁,只听这女声不停数落着,对方好像全然不愿意搭理,未曾言语。 “你父亲到底是生你养你,你如今得了官职便不认祖宗了,哪里担得上皇上给你这位子?” 此时,对面儿被数落的人方才开口,“陛下如何,哪里轮得到你来置喙?” “呦,这还说不得了……” “你,你这逆子!” “你可知道若是我到皇上面前把你这般行径说与皇上听,你当即便要被革职?” 宁轩大概听出了这几人的身份——不出意外,是一对父子,同一位姨娘。 “陛下没有时间处理这些私事。”那被二人针对的青年语气平淡,半分也不在乎对面儿说了些什么,“你们若是执意要去上书,我想便是孟中丞所管辖的御史台也会拦下这种无意义上书。” 孟中丞是守旧一派,宁轩大抵也是知晓的。对面如此说,显然是革新一派。 虽是江湖人士,宁轩也于朝廷略有了解。在这种事上,两派想着的首先是家国,继而才是党争,确乃大郦黎民百姓之幸。否则便要同前朝那般,愈发腐朽…… “你,你,你!” “你可知何为孝道?” “孝道?”对面那青年轻笑道,“夜某正是为了给母亲尽孝,方才自立门户。虽有血亲关系,可夜某人知道,是夜某人的生身父亲不管不顾,纵妾灭妻,方才害了夜某人的母亲” “往后日子里,夜某人自会按律奉养,将银钱差人送到姚府。至于其他,恕夜某人并无义务。” “言尽于此,夜某人告辞。” 宁轩也不由得叹这为夜氏青年的潇洒,继而便是颇为无奈。若是苏承漠能占了半分,便早得自在逍遥。 ------------ 第116章 党争莫负生有识 水患未解死不知(一) 也不知道那姚风致是傻,亦或是当真为了给郑娇争口气,次日愣是真就递了个折子上去。 “这折子怕是用上了这姚风致毕生所学了罢!”孟中丞看着这送到御史台的折子嗤笑道。转头看见郑知岑不在身旁,孟箐也是颇为失落。 “夜熙那小子要不是心存孝道,哪里可能自立门户,倒要某些愚民念叨去。” “那这折子下官便打回去?” 站在一旁的下属已经准备伸手接过折子处理了去,便听孟箐道,“莫急,留着。” “这……”那下属也是不理解了,平日里中丞大人是断不会因为党派之别,便将此等为了一己私利呈上来的折子呈上去的。 “以为老夫是为了自己?” 姜到底是老的辣,孟箐一眼便看出下属的心思,“此等人为了私利,连亲生子、结发妻都能不顾,又怎可能心中有国?” “吾等皆言先国后家,可若是连家都不顾的人,又如何能顾得了国?” 那下属点点头,似懂非懂,孟箐遂是说道:“今日呈上去给皇上看看,倒是要皇上看看,这姚风致还留在官场上,于国家没有半分好处。” 两派之争,是朝廷制衡;养奸囤贪,是为了国库于威望;至于姚风致这种半点没用的混水摸鱼者,于朝廷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那属下应了,将一旁无用的折子取了下去,“是,下官明白了。” 等周遭的人全数下去了,孟箐看着手里那洋洋洒洒却不知所云的折子笑道:“好小子,当年你那外祖同我在朝堂上挣了那么些年,孟某人倒是要看看他这孙儿至于同我那侄儿一般不争气否?” 站起身来取了宣纸,放在案子上,也不消特地用镇尺压住,孟箐孟中丞一手抚纸,一手执笔,在宣纸上记录自己明日早朝上要说的。 京兆城的夏季甚是多雨,所幸两日倒是难得的晴空。自屋内向外望去,窗外是好一片朗风丽日,和上屋内人爽朗大笑,也是别一番的儒士之风。 平日里以古板不通情理著称的孟中丞倒是若是此时落在旁人眼里,定然更添几分沉淀与洒脱。 “来人,去夜府递信。”不知什么时候又给夜熙写了封信笺,孟箐把人叫进来给夜熙递去。 见人进来,又特意添补两句道,“这信是给那夜熙小子的,可莫要把信错给到夜辉煌那里去了。” 复又忙碌良久,等到御史台这边诸多事物俱是结束,回到家中又不见侄儿的孟箐不由对窗枯坐。 “那夜熙好像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姚煦?”孟箐下意识的回头。 平日里郑知岑只要是在孟府里便会跟随孟箐左右,此番将郑知岑荐去治水,分别多时,孟箐尤是不甚习惯没有徒弟在身旁的日子。 意识过来的孟箐遂是自言自语起来,“倒是不知道这姚煦能不能被夜熙这生母教育成个好儿郎……” “罢了,罢了,老朽的弟子知岑不也未出甚么过错,倒是他那妹妹,当真是个害人精。” 孟箐把郑知岑当做儿子来疼,心道:若是有朝一日郑娇阻碍了自己这徒儿的仕途,便是做些手段,也不能要这般毒妇活在世上。 “哼!这姚老太爷当年也本事大着呢,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夜幕渐临,孟箐看见晚归的侄儿又是好一肚子气,忍了再忍,到底也是没真发起火来。 ------------ 第117章 党争莫负生有识 水患未解死不知(二) “陛下,老臣此处有一道折子。” 就要下早朝,郦璟本身欢欢喜喜打算退朝后去逗逗那不争气的儿子学习,看看女儿又有何进步,一见孟箐站了出来,心直接就坠了下去。 倒也不是因为郦璟嫌孟箐扰了自己性质,实是能让御史台中丞专程呈上折子的事必然不小,恐怕今日很难善了了…… “孟爱卿且呈上来罢!” 闻言,孟箐遂是将折子呈了上去。郦璟大致翻了翻,眉头蹙了起来,言语带着三分不满,“孟中丞呈这折子是何意思?” 看见孟箐把折子呈上去,夜熙便知道了昨日那封前言不搭后语的信是何意思了——恐怕他那不长眼的父亲当真将折子呈到了御史台,如今要被孟箐当作笑柄了。 “陛下可觉得这折子荒诞可笑?” 郦璟颔首,当即明白了孟箐的意思。 “这折子若是寻常百姓状告亲子的,其学识不高,为求供养,好歹可以理解。”孟箐继续道,“可姚风致身为朝廷命官,言语竟然如此荒诞可笑,老臣以为,实是丢了我大郦的脸面。” 青浦在一旁听着孟箐所言,心中暗自敬仰:到底是朝中老臣,半点也不会因着这党争便不顾家国。 “如此,孟爱卿以为此时该当如何?”皇帝能留着这姚风致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在官场,也无非是看在姚老爷子的面儿上。 如今夜熙虽是自立门户,也是有了一番成就,姚老爷子又摆明了立场是向着儿媳与孙儿的。 郦璟倒是巴不得有人提出来,把这姚风致的官再降一降,免得听着、看着,皆是心烦事。 “老臣以为姚风致德不配位,应贬其职。”想起那不堪命妇身份的郑娇,孟箐还是为自己徒儿留了两分面子,没要将姚风致一捋到底。 只孟箐一家之言自然不可,郦璟虽是等着革新一派这边有人站出来支持,自己便可以顺理成章的下诏贬谪于姚风致了。 “微臣附议。”这种事儿便是支持,也不消青浦亲自站出来,燕厝此时便是细数姚风致罪状的最佳人选,“陛下,臣以为姚风致以血缘之亲攀扯构陷上官,其罪非小。” “朕觉得众爱卿所言有理。” “朕允了。”郦璟当即便指派孟箐再写一封弹劾姚风致的折子上来,“孟爱卿写一封折子呈上来,朕晚些时候着人将诏书送去姚府。” 姚风致这一做,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把自己的官做得越来越小,更是把郑娇刚到手炫耀不久的命妇身份一降再降。 诏书送到姚府的时候,方才过了晌午,姚老爷子吃饱喝足陪着不争气的儿子出来接旨。 “这是接陛下诏书,哪有哭丧着脸的道理?” 姚老爷子姚庄河本身就不靠这不争气的儿子过活,又有了之前助姚风致提郑娇做妻一事,活得更是自在,看见姚风致哭丧个脸,当即便道。 “你这般叫人看了去,倒以为是我姚府上下对陛下不满。到时候岂止是你这官位?姚家上上下下几百条性命都要搭了进去!” 姚风致是个怕事儿的,畏畏缩缩的应了,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接了旨——倒是姚老爷子那笑,比今儿个的太阳更添几分…… ------------ 第118章 党争莫负生有识 水患未解死不知(三) “我那女儿哪里在乎,如今倒是巴不得无人回府里管她。”走在街头,两侧甚是萧条,县令想听听月安照谈家事。 天佑鄂南,之前的乌云还未降雨便从鄂南境内移开,这两日却犹是连日月都难见。 “哈哈哈哈,月大人,令爱当真是真性情!”鄂南县令抚掌大笑,“当年鄙人那妹妹也是这般,半点也不愿听父兄所言。” 月安照闻言也不知如何接下话去——鄂南县令的胞妹早便离开人世,这几日来偶然提起,县令满是悲痛。 倒是那鄂南县令缓过神来,眸中纳着几分恳求,对月安照道:“月大人可莫要拘着令爱。” “姑娘家不比咱们男儿差,若是令爱愿意做些什么,便由着去做,免得将来成了遗憾。” 鄂南县令显然是因着胞妹早去,心中有所悔憾,“莫要匆匆嫁了人去,想做的俱数未成。” 听闻鄂南县令所言,月安照颔首称是,“县令大人说的有理,我倒也不拘着她,不过心里担心罢了。” “为人父母,怎生能不忧心子女?”鄂南县令说罢看了看一旁落着半步随二人前行的郑知岑,“将来有了妻儿,你便也能明白了。” “子孙自有子孙的福气,到底不能因着我们做父母的心里有忧便不能放手,潜龙无天,便是在渊千年,又如何能一朝腾起?” 月安照哪里不懂这般道理,虽是叹道,“她若是别的也罢了,如今小小年纪便要去军营里,我哪里能放心的下……” “军营也好,官场也罢,哪里不是摸爬滚打,月大人不叫令爱去经历,即便是到了及冠的年纪,也不过是空长了年岁。” 鄂南县令经历的多了,自然也通透。若非此次确实蹊跷,这遭的水患早便能有了解决。 “县令大人所言有理,月某人受教。”经了鄂南县令此番点拨,月安照倒也是想通了。 军中有着自家女儿的闺中密友,到底不可能要女儿挨了欺负去。况且陛下欲使女子入仕为官,自己将若儿送去军营,也是为百官做个表率。 个中关节全理了清楚,月安照想着:此番回去便带若儿去护国将军府上一趟,要女儿正儿八经的拜个师父,也好有人指点。 “月大人廖赞,鄙人不过是孤独久了,闲来乱想些。是月大人心中早便有了心思,借鄙人之口说了出来罢了。” 三人遂是继续往前走着,作为晚辈的郑知岑在两位官场前辈身上,确也学到了不少道理。 “为人,为官皆是同样,若是立不正之道,处不变之路,自然不能长久。守正而变通,才是长久之道啊!” 照这两日的形势来看,鄂南县此番的水患不甚要忧心,那县令手下的副官众人也见了,不似有甚么问题,次两日督工造堤,亦是尽心尽力。 如此一来,鄂南县令同月安照也也好分出半颗心来谈些旁的,免得将紧绷着那根弦当真崩断了去。 “此番水患罢了,月某人欲邀县令大人改日在月府一叙。”月安照望了望天,“这天色到底不佳,还是多做些打算的好啊……” 不知何时,天上积云又至,三人不再停留,步履匆匆的奔向了在河堤外一里处建的棚屋之中。 ------------ 第119章 党争莫负生有识 水患未解死不知(四) ️“撤罢!将周边百姓全数撤走!”月安照吼着。 雨下来的一刹那,不止是在场三位官员,筑堤的一众士卒亦是慌了神。 身为朝廷钦差,专管此事的月安照若是做错了决断,是要负责任的。可此时月安照也管不得什么官位奖惩了。 若是此时不撤,或许到时候能将这事处理的稳妥,更是能与大郦国库省下好一笔银钱来。 可百姓之性命,经不起如果,更何况民为国之根本,哪里是银钱比得的?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月安照宁可因为办事不力左迁,也不忍心要百姓遭难。 鄂南县令亦是没有半点迟疑,指挥着自己手下,“撤,快去把百姓往县城里撤!” “拿着我这腰牌,去北边汉口县,沿途若是碰到流民,一道送去汉口县避险。”月安照忙着同众将士一道搬运砂石,腾出手来把腰牌递给了郑知岑。 “月大人,郑某人愿留在此处,一道救灾。” “我同你说拿着,你拿着便是!”月安照有经验,看着如今这风云突变的天色,便知道这雨小不了。难保若是一连下个几天,到时候在此处救灾的,少不得死伤。 面前这孩虽同自己不是一派,但确是前途无量。留在此处,月安照除了对妻女那些歉意,这辈子便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你莫留在这里,此处有我便足够了。” “月大人,郑某人请命来此,便不惧生死。”郑知岑亦是没有半分停歇的虽众士卒搬运砂石,“若是月大人如何也不肯让小子留下,便是以为小子是个贪生怕死的。” 月安照怎可能不明白郑知岑的意思。虽说年纪不大,郑知岑确甚是通透,定然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也罢,此子一片丹心,自己若是执意要郑知岑离开,恐怕这孩子便要内疚一辈子…… 月安照遂是不再言语,顿了半晌儿对着一旁士卒喊道,“将我这腰牌递给县令大人安排负责的,凭这个往汉口县去,来去方便些。” 大队的人马往村子里疏散百姓去了。早就叫百姓做足了准备,此时组织起来自然不难。 “那边,洪水来时,弯道易为之冲刷,要建得厚实些。”月安照到底是比不得这群士卒的,不一会儿便站起身来捶着腰,依旧不忘了指挥。 “厚些,缘着那直道的线。” 洪水来时,恐怕那弯道也要被移为平直,倒不如在同那笔直河道的一处建这堤坝,省了些砂石不说,也免得随着洪水到下游去冲毁村庄农田。 “这里,再搬运些砂石来。” “这边,这边,快些!”鄂南县令也随着指挥起来,“这边,且小心些,莫要跌倒。” 雨没有给这些为民的人们半点面子,乌云被雷鸣炸开,一道道闪电牵引着雨水砸向地面…… “小心,莫要滑到江里面去。” 雨落石净,倒是叫人难以站稳,月安照发现的第一时间便拉住了一旁站着的郑知岑,“千万小心,洪水来时,若是不慎落水,便是身边有人,也是来不及救的。” 郑知岑点头称是,谢过了月安照,“月大人离河畔远些,郑某人之流年少,不比月大人统筹全局,若是没了月大人,众人便无人主心!” ------------ 第120章 郦帝王踌躇不决 白氏女入宫伴学(一) 眼见着这一年里头顶热的三伏天儿也是离着不远了,鄂南那边还未传来什么好消息,郦璟心里也不由得焦躁。 “喝些茶罢,凡事急不得的。”皇后夜嘉芙沏了一盏茉莉花茶递到郦璟案上,“岚儿明年及冠礼的事便由我来办,你切莫分心在这上了。” “嘉芙……”郦璟念了一句,良久未在言语,夜嘉芙也不恼,在一旁坐着,等郦璟的后文。 “岚儿那边有你操办我自然放心,只是眼见秋来。” “这边鄂南县的水患还没甚么好消息,哪里能叫我不忧心?” 秋后问斩乃是顺应天时,处暑二候天地始肃,因而历朝历代都有了秋后问斩的规矩。再者,也是为了免于滥杀无辜。 夜嘉芙明白郦璟话中所指之意,可官场险恶,自己那堂哥不懂得步步小心,出了问题来,叫一国之君因为自己的身份忧心,到底是不妥的。 “法令不明,无以治天下,既没有证据洗脱罪名,便按律行事。”浅啜了口茶,夜嘉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徇私枉法乃是治国大忌,皇上不必为了顾及我便失了民心。” 郦璟颔首,至于到底听进去几分,却是不得而知了…… “岚儿的及冠礼要办得大些,虽不消铺张,免得劳民伤财,也到底要让世人知道太原公主于我大郦的份量。” 知道便是自家妻身为一国之母将大郦摆在第一位,心里又怎可能完全抛去那份血脉亲情?郦璟遂是将话头引开。 “那是自然,岚儿是你我第一个孩子,自小便受了那么多苦,任是亏待了谁,如今也不可能亏待了岚儿去。” 于做母亲的心里,大郦摆在第一位,郦岚便摆在第二位,郦璟、郦崇更要复往后数。 “好,若是缺什么那,尽管去我私库里取。” “你私库的钥匙都在我这里,若是岚儿冠礼上有甚么需要的,我早便去拿了,还等得到日理万机的皇上你想起来?” 夫妻二人闲谈了两句,郦璟满面的愁容褪去了大半,抿了口茶,复又正色道:“嘉芙,这次鄂南水患,我总觉得有不对之处。” “为何?” 听闻郦璟所说,方才将茶盏凑到唇畔的皇后夜嘉芙将茶盏又放回了案上。 “倒不是旁的甚么……” “你还记得那日我听你说国师观天象而预言大郦有乱一事?” 夜嘉芙颔首。 “鄂南到京兆的官道不消许久,这种危急的信件,快马加鞭到京兆来,再加上地方官员凭经验应对,不至于发展到这般田地。” “因而此番鄂南水患发展到这般境地,定是地方上报延误。”郦璟继而蹙眉道,“水患乃天灾,及时上报乃是大功,地方拖延定然另有原因。” 联系起月英之前所说,夜嘉芙也明白郦璟是什么意思,“国师说能逢凶化吉,便不必忧心,中正行事,教化于民,你为君便无过,天自不会降罪。” “再者,等到过些时日贤王回来,你亦是可以问问他这一路上有无甚么发现,既然贤王平日里闲来无事四处云游,倒不如借此明察暗访。” “夫人说的有理。” 半晌儿不语,郦璟批起了折子。 “嘉芙,明日白家姑娘进宫来同岚儿伴学,你去唤岚儿来一道商讨。” “白家姑娘不比洛儿同岚儿的关系,合该算是贵客,要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 第121章 郦帝王踌躇不决 白氏女入宫伴学(二) “听闻白姑娘善琴?”将白霜染迎入自己殿中,郦岚叫身边侍女上了一盏茶。 “谈不上善,不过是喜好罢了。”白霜染甚是谦虚,“家师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琴师,可惜小女顽劣,无论是斫琴的功夫,还是弹奏的指法,说出来具是丢了家师的面子。” 郦岚笑笑,知道白霜染不过是自谦罢了:“白姑娘当真谦虚。” 白霜染亦是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有些事我不愿意瞒着白姑娘,不知白姑娘可否知道父皇他为何将姑娘请进宫来?”郦岚前两日也去找国师聊过,得知大拟是不会影响到白霜染的运势,方才同意要白霜染进宫伴学。 “小女知道,太原公主殿下莫要忧心。”白霜染起身揖礼,被郦岚扶到一旁坐下。 “国师大人虽说不会影响到姑娘,却也不能肯定。毕竟我自幼便霉运连连,尤是怕影响了姑娘。”白白霜染进宫伴学有恩于郦岚,郦岚遂以我字为称。 “若是姑娘不愿,大可说出来。左右这么些年我也没有什么大灾大难……况且,若是连灾祸都挺不过去,我将来恐亦会败了大郦运势。” “为公主伴学是为大郦之明日,小女万死不辞,太原公主殿下不消自责。” 有着西戎王室同大郦大族的血脉,白霜染一动一言之间,没有半点疏漏。再加之同师父斫琴、练琴,其间沉稳同隐士之风骨更添几分谪仙之态。 叙话良久,郦岚要侍女将琴摆好道:“白姑娘琴艺上佳,不知能否传授一二?” 一旁香炉中燃上了沉香,琴放于案上,靠右手的琴轸伸出案外,雁足撑在桌案上,使龙池、凤沼离开了桌案表面。 “好琴!”白霜染只扫了一眼便欣然坐到琴案后,三两勾挑,遂是叹道,“当真是好琴。” “白姑娘若是喜欢,改日我叫父皇把它私库里那把琴送于姑娘。幼时又琴师曾以之弹奏,赞不绝口。” 白霜染哪里能承这么大的礼,忙起身揖礼道,“是小女唐突失仪,还请太原公主殿下恕罪。” “无事,无事。” 郦岚托着白霜染站直身子,笑道:“我方才不是玩笑话,父皇无以闲暇,平日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弄这些雅事。” “姑娘你比我懂,这琴是要常弹才是对这琴好,平日里总放在阴暗潮冷的屋子里落灰,倒是糟蹋了这好琴。” 见白霜染只是浅笑,郦岚叹道:“也罢,倒是我唐突了,叫姑娘白白忧心一遭。” “这处院落里的偏殿俱数打扫干净了,姑娘可以选一处心仪的,缺少什么,我叫宫人与姑娘送过去。” “多谢太原公主殿下。”太原公主是有封号的,不比寻常公主的身份,外祖家乃是臣属国,白霜染一直依着规矩。 郦岚见白霜染拘谨,复又笑道:“莫要这么生分了,姑娘同洛儿亦是姐妹,不若依着洛儿,唤我一声岚姐姐罢!” “正好我今日无事,父皇要我今日陪你,便把折子都推给了崇儿。”郦岚说着,往屋外走去,“白妹妹同我一道在宫里转转罢。” 京兆城的天气在夏日里最是多变,白日里还是艳阳纳暑,到了酉时,不知阴云何时悄至,京兆这几日来干燥非常,倒也需是有场雨了。 ------------ 第122章 龙行云游千山掠 夜深风杂寒水绝(一) 云绕千山,剑门关外的军营里较着京兆城,更潮湿了几分,虽到底不是那般燥热,整日练兵习武,倒是比在京兆城还难挨。 “洛儿,你且去一旁歇会儿罢。”见操练结束,青洛又拿着剑在一旁练着,“这几日你指挥众将士已然甚是辛苦,这剑你也练了一个时辰了,先歇歇,免得中了暑气。” “老师,学生无事。”前些日子那一罚,冠军大将军伤的比青洛重,否则这几日也不可能全要青洛来操练众将士。 “也好,虽说我也不愿这边关有什么战事,可西南那些小国洛儿你也知道……” 西南小国,地薄物稀。常有同我国一般的心思,只想着大郦地大物博,屡次来犯。 “既然避免不了,到时候你亦是要领军打仗的,如今早做些准备也是好的。” 青洛在老师冠军大将军来时便收势而立,将剑收入鞘中,此时朝着冠军大将军抱拳行了一礼,“老师说的是,外敌张狂,常有贼心,学生确应当早作准备。” “好。”见青洛如此明理,后生有望,冠军大将军更是欣慰,“你去取剑来,我同你一道练些时候。” 闻言青洛应是,到不远处取了把平日里将士们操练用的剑来放在一旁地上。 “老师,营帐离此不近,学生便不回去取了,只好让老师用学生的剑,还望老师莫要怪罪。”话毕,青洛将配剑双手奉上,以示同长辈的尊敬。 却见冠军大将军脚尖一挑,地上那剑便旋转着飞到手中,“我用这个便好,大将军特地为你铸的剑,便不要轻易给旁人使用……哪怕我是你老师亦是一样。” “是,学生谢老师教诲。”青洛并不矫情,默立一旁。 “如此,你先做来同我看看。” 青洛闻言,拔剑出鞘,将青家的剑法招数施展。剑行似风,直刺穿山间云岚,一崩一劈,更有断水劈山之势。 “这里。”这剑法用了一辈子,到底是要比青洛融会贯通的多,青洛练时,冠军大将军便以手中剑鞘轻点在青洛肩上。 “你这般用劲,此时是觉得平刺出去力量更容易到达剑尖,但是你可有想过实战之时会遇到的问题?” 见学生微蹙了眉头,冠军大将军又道,“你爹爹随军打仗时无暇仔细盯着你,自然便没有发觉你这习惯的问题。” “况且我也是因着曾经有过同样的习惯,才发现了你这问题。” “你肩这里放松些,以大臂带动。否则交战时一则不好将剑收回手中,二则酣战之时,肩处容易受伤,白白浪费力气……你可能回忆东莱一战时是否有过类似之事?” 东莱那战,青洛不止是以枪却敌,一手剑同样是出神入化,此时自己回忆起来,登时便明白了老师的意思,“确是如此。” “好,你便看我练一遍,思考一番你那使力的习惯如何转变。” 冠军大将军语罢,持剑云抹,好生给青洛演示了一番,起身收势,看向青洛道:“那便再练一次同我看,若是还有错漏,莫怪老师不客气。” 青洛朝老师抱拳一礼,依照着老师方才所说复又演练起来。 云雾散落,天地澄明,一汪天地之间的碧澈,好似这处关塞不再是那般肃杀之地。曾经埋骨三千,今朝到应开颜。 ------------ 第123章 龙行云游千山掠 夜深风杂寒水绝(二) “月大人,月大人!”郑知岑在惊惧中醒来,身旁还站着鄂南县令。 缓过神来,郑知岑微微颔首,“嗯……” “多谢县令大人照顾。” 鄂南县令看着郑知岑这孩子心里也有些心疼,将一旁温着的驱寒姜汤递了过去:“月大人的事,你不必太自责。” “可,若是我当时拦一拦月大人,恐怕便不会如同现在这般了。”郑知岑倒也没因为心事便糟蹋自己身体,接过姜汤一口闷了下去。 “哎……月大人,是个好官啊!” 想起那日月安照同自己谈起家中妻儿,鄂南县令心里便是大为悲恸。 “县令大人照实写折子上去罢,想必陛下会给予月家多些关照的。”一碗姜汤下去,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郑知岑也回过些神来,不过依旧心有余悸。 “哎,造孽啊!老天爷为何便这般不开眼?”想起自己同被大水害去的妻女,鄂南县令颓然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老泪纵横。 鄂南县令的伤心事郑知岑是知道的,这下反倒是轮到郑知岑来劝慰鄂南县令了,“月大人这般好官定可以名垂青史,县令大人莫要悲恸过度,伤了身体。” “更何况,月大人如今不过是下落不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郑知岑虽是这般说,但是落入那湍流之中,哪里可能还有命活下去? 鄂南县令泪落沾襟,蹙眉摇头,“难啊,实在是难。” “鄙人虽愿同郑大人一般想,可当年我那妻女便是这般,再无了音讯。如今自欺欺人又有甚么好处!” 鄂南县令哭的有些失态,一者是因为忆起了妻女,二者是因为月安照同鄂南县令政见颇同,有是为国为民之辈,二人惺惺相惜,一见如故。 “县令大人可方便修书一封,要下游的县乡留意此事?”看鄂南县令这般,郑知岑知道自己若是不有所规划,恐怕短时间来,鄂南也好,月大人一事也罢,都要停滞了。 “鄙人已然派我那副手去了……” 沉默了片刻,鄂南县令终是抬眸看着郑知岑道,“此次鄙人要他随你同去京兆城向陛下复命,另求陛下能让鄙人告老还乡。” 虽说暴雨的信笺送上去的晚了,但如今的处理甚是妥当,皇帝便是看着月安照的面上,也会对众功臣嘉奖,鄂南县令此时辞官,当真是不愿再看这般分离。 “若是郑大人愿意,鄙人那副手尚且是个孩子,鄙人不再为官,恐怕会误了那孩子前程,若是郑大人不嫌弃,鄙人想要把那孩子托付给郑大人教导。” “若是郑大人愿意收做入室的弟子,那再好不过,鄙人会在大人离开前,好生操办一场拜师礼。”鄂南县令已然把那孩子全当是自家子辈,如今是想给孩子谋个未来的去处。 “若是大人……” “县令大人肯信任郑某人的为人,郑某人自然不会推脱。”郑知岑止住了鄂南县令的后话,“昨日那孩子比郑某人的反应还要快上几分,也是个重情义的。” “郑某人好歹年龄大些,受些凉,身子还受得。倒是那孩子……县令大人莫要管郑某人了,且快些去看看那孩子如今可好些了。” 鄂南县令浑浑噩噩的谢过了郑知岑,慌手忙脚的往屋外走。都踏出门槛才想起来落在屋里的碗,回身取了,又同丢了魂一般的往外走。 ------------ 第124章 死国实当柱五岳 生人不立衣冠穴(一) “月安照怎么会……”看着自鄂南县递上来的折子,皇帝郦璟亦是不敢相信那般有经验的月安照能被一场水患夺了性命去。 甚至直到郑知岑带着鄂南县令那副手小子进宫来复命,郦璟心中仍是不愿承认那样一位柱国之才竟是如此轻易便不再回还——自己再也看不到那位待妹如父,满心都是家国的河南府尹了。 然水火无情是古理,郦璟即便如何不愿接受,却也只得在百官面前镇定下来,细作主张。 “水火无情,天灾难抗,月爱卿落水失踪与郑爱卿、鄂南县令并无干系,郑爱卿不必自责。” 郦璟自己心里难受,可郑知岑等人同月安照一道治水,本就有功,自然不可能再将月安照的死栽在这二人头上。 “郑爱卿同鄂南县令治水有功,朕自会嘉奖,至于折子上说的这孩子……” 即便平时处事不卑不亢,面见圣颜,那孩子到底还是有三分惧怕的,听郦璟点到,手心里渗着汗。 “陛,陛下。” “莫怕,你同三位大人治水有功,朕稀罕还来不及,哪里要这般样子,倒好像朕能吃了你一般。”面前的还是个孩子,郦璟言语中便也带着几分玩笑意。 “且坐罢,朕同你师父讲些事,你且待一会儿便可以出宫了。” 郦璟转过头来看向郑知岑,叹道:“鄂南县令这告老还乡朕允了。经了这些事,想来他心中亦是难捱。” “如此,朕便赐他黄金百两,另赐江南一带的一处宅院供他颐养天年罢……”郦璟说着,忽一蹙眉,又道,“他若是愿意,也可以看顾一下那地方的孩童,做个学堂的老师。” “至于这孩子,既然你已经收做了徒弟,便好生教育,改日科举一举夺魁,入仕为官,也不算是枉费了鄂南县令一片心思。” 做皇帝的将一切都想在了前头,到不论些其他的,至少这短短不过一刻的时候,每个人接下来的事,已然是安排的妥妥当当。 “好了,郑爱卿你且带着这孩子回去罢,其他诸事明日朝上再议。” 月安照的死,河南府尹的位置空缺,要何人替补?又如何给月家一个交代?郦璟也想腾出空间来自己静上一静,遂是早早把郑知岑二人打发了出去。 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是怎么地,月家人已然听闻了月安照被卷入洪水失踪的消息。 好大一个活人卷进了洪水里,任谁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可无论谁人心里也是明镜儿一般:这人定然是凶多吉少了。 郦璟正毫无头绪,便听侍卫来报,说是月家夫人在安和门外,求见皇上郦璟。 “快请月夫人进来罢!”即便此时见了月家人不知如何交待,郦璟也不可能在此时将月夫人拒之门外。 叫侍卫将月夫人请进来之后,郦璟遂是吩咐宫人去将皇后夜嘉芙唤来。有夜嘉芙在身侧,郦璟心中能安定些…… 况且同是女子,夜嘉芙也好出言安慰月夫人一二,免得月夫人太过悲恸,伤了身子。 等着月夫人同夜嘉芙来时,郦璟只觉得心乱如麻。柱国之臣不同寻常,不提私交,只说这价值,对于月家,对于大郦的江山社稷,便皆是一笔不可估量的损失。 ------------ 第125章 死国实当柱五岳 生人不立衣冠穴(二) “陛下,在未看到夫君尸身之前,臣妇宁愿不立衣冠冢。”月夫人知道自家夫君自来便厌烦那死之一字,当年英儿走失,家中便无人敢提那死字。 若是有朝一日月安照当真完好无损的回到家中,看到自己那衣冠冢,面上不说,心中倒是不知要如何晦气。 听罢月夫人所说,郦璟方才惊觉自己愁恼良久,缘何不知去向国师大人解惑?遂是试探开口,邀月夫人同去。 “月夫人,不知月夫人可愿同朕一道去三清殿求国师大人解惑?” 月夫人亦是一愣,“陛下所言有理,臣妇愿同陛下一道同去。” 不消郦璟说,皇后夜嘉芙便起身跟在了月夫人身侧,依着月夫人的身份,往后稍了一步,走在郦璟后面。 夏日里热的紧,郦璟又恐怕月夫人现在的状态不好,特地唤了步辇来,叫宫人抬者步辇,到了三清殿。 “国师大人。” 见郦璟和夜嘉芙叩门进殿,“陛下,皇后娘娘。” 修道之人本就重视孝道,月英自然不可能不尊重同行来的母亲,紧接着便唤了一声,“母亲。” 一行三人既是来求解的,自然也不能怠慢了殿中神仙,取了一旁的降真香,燃香拜神,甚是恭敬。 “国师大人,我此来是有事相求。”香也上完了,郦璟回过头来对着月英开了口。 “陛下所为,可是贫道的父亲?” 郦璟虽是惊叹于月英的未卜先知,却知道历任国师手底下都不是一点半点的本事,遂是言道:“正是。” “那是贫道父亲命中一劫,害陛下担心了。”月英的师父早便给月安照算过命中运数,月英自然知道父亲命中有此一劫,“父亲这一劫倒是要陛下难做了,陛下另寻有德之人任河南府尹罢。” 月夫人自打听见消息,便是强忍着的——这一家老小尚要撑下去,若是她这里也垮了,月府上下的天便塌了。 月茉是大家闺秀,经不起月府这种动荡。月若还小,更是有心疆场,若是夫君治水尚能殒命,身为母亲,月夫人断然是不想让月若去战场上送命的。 这样一来,自家的两个女儿,还哪里去谋什么前途…… 可以说月英此番言语彻底掐断了月夫人心中紧绷着那根弦。遂是靠在皇后夜嘉芙的怀中抽噎起来。 “月夫人莫要忧心,这太极宫空荡的很,平日里陛下忙,本宫也无人陪着。”同样身为母亲,夜嘉芙怎可能不知月夫人心中所想,许诺道,“将来可以叫茉儿同岚儿一道学习,在宫中住下。” 见了此般情景,郦璟知道此时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是拉着月英转到了殿后,“国师大人之父,乃是柱国之臣,怎得便会如此?” 沉默片刻,郦璟踟蹰良久,似是有所忌讳,复又言道:“可是我大郦气数有过,因而影响到了朝中重臣?” 虽说当年的“篡位”乃是无奈之举,亦是民之所向,可到底有违为子为臣之道,郦璟心中亦是不知可否对大郦之气数有所影响。 “或许月卿本命不该绝,倒是朕……” 不知月英同郦璟说了些甚么,前殿都听见了郦璟那一声惊呼,若不是周遭没有旁人,倒是要做皇帝的失了仪态。 “国师大人此言当真?此真乃天佑我大郦!” ------------ 抱歉,明天再更 抱歉,明天再更,新书人物关系有点儿太多,正在梳理。 ------------ 第126章 死国实当柱五岳 生人不立衣冠穴(三) “还在,还在就好,旁的我便也不求……”哭的不能自已的月夫人听了皇帝带回来的消息终是止住了啼哭。 方才皇帝郦璟带着月英回到三清殿的前殿,却原来月安照命中虽有此劫,但此劫却不至于伤及性命。 虽然月安照命中如此,可如今到底如何月英倒是要另外卜算一番才可知晓。 月夫人虽然口中说着只要月安照有命在便无甚么好担心,打心底里却也是想要知道自家夫君到底如何的。 至于皇帝郦璟,那句柱国之臣非是虚言,大郦能拥有月安照这般能力同品性俱佳的大臣,实属上至皇帝,下至黎民百姓共同之幸。 “陛下且稍待片刻。” 平日里三清殿中皆是月英一人负责自己起居所需,郦璟知是如此,便也依着月英的习惯,自给自足。 月英平日里做事甚是有条理,郦璟便也轻车熟路,径自取了茶,沏好水,叫各人自斟自饮。 至于月英,净过手坐在一旁开始卜算。大概看过去,郦璟感觉这方法甚是熟悉,大拟同行军打仗那些将军用的奇门遁甲之法是同宗,想来应当更特别几分。 倒也没用什么时间,月英便起了身,掐着子午诀朝郦璟行了一礼道:“家父现今应当在鄂南县以东千里,水畔一处简朴人家,虽有伤病,到底性命无忧。” 听闻此语,在场众人终是舒了口气,郦璟继而开口问道:“既是如此,月府尹何时可以痊愈还朝?” 月英摇了摇头,“恐怕无以三年五载,家父是回不到京兆城来的。” “若是贫道算的没错,家父应当是记忆有损,身边并无擅医者。”月英收拾好了手边事物,又道,“此乃是家父命中注定,若是横加干预,恐怕反倒适得其反。” 不得不说,月英这最后一句更是把郦璟心里头一直想着,却还未来得及开口道出的都给算了出来。 “月府尹无事就好,至于其他,朕自不会横加干涉。”郦璟对着月英揖了一礼道,“近来对国师大人多有叨扰,国师大人肯为朕解惑,朕不胜感激。” “是贫道之职。”月英亦是回礼。 出了三清殿,郦璟沉思片刻,对月夫人承诺道:“月府尹此番治水有功,虽不在任上,此番除却抚恤,每年的薪金朕会照样派发到月府,月夫人大可放心照顾府中老小。” “陛下,臣妇的夫君不在任上,未得效力,月府上下平白吃着朝廷的空饷,臣妇自觉甚是不妥。”月夫人是个明理的,朝着郦璟长揖而拜道,“月府的积蓄和臣妇经营的铺子足够月府上下的开销。” “况且英儿如今虽为国师,却没有忘了月府,常填补月府所需。臣妇再为夫君空领一份薪金,要国库增加开支,确是不妥。” 郦璟怜月府失了一半梁柱,一则恐怕月府上下过得差了去,二则是免得伤了天下人之心——为国奉献而家中老小无人照顾,倒是叫何人还敢有所作为? 听了月夫人的话,郦璟虽是知道有理,却不肯应,倒是皇后夜嘉芙开口道,“月夫人有此大爱,实乃大郦幸事,陛下方才便同本宫说要将夫人的诰命升做国夫人,如今看来,夫人当真当得起。” 将月夫人送出太极宫去,郦璟看着自家妻,只觉得这辈子能遇上夜嘉芙,当真是三生之幸。 ------------ 第127章 川蜀盈热夏生雪 京兆肃萧秋染血(一) 风岚漫山,林荫溪畔,童声与剑鸣一道在峨嵋派的山间响起,将哪怕最后一丝不干净的愁云都尽数荡涤。 “现在还未听说什么伤害黎民百姓的事,便不归我们来管。”步珺听罢江清霁所说,摇了摇头。 “即便如今这郦国也算得上是同我们一道的,但是不同朝廷搭上关系,是免得有朝一日,若是郦国有其倾覆衰败,江湖众门派得以不受其影响,在此时站出来为民立命。” 江湖中众门派有本是修道者,另外还有几方宫观势力,平日里或居深山而不出,或行时间而不名,待到战乱之时,则会同众门派一道,匡扶正义。 步珺此时所说不无道理,若是江湖势力同朝廷混作一谈,若腐朽,便一同腐朽,到时候更要何人来改变一国之内的乱象? “可那武村明显有问题,防患于未然,难道不比亡羊补牢来的好?”江行舟在一旁叹道,“当年最是你敢作敢为,如今怎生得也同那般不愿变通了。” 当年大郦建立之前的白末乱世,正是步珺将这年轻一代拢了起来,一同行侠,“我知你如今管着峨眉派不容易,可你到底要想想,即便那武村是朝廷的对立面,如今这郦国皇帝行的端正,左右那武村人也是危及百姓的。” “正是这般道理。”江清霁放下了手中茶盏在一旁开口,“况且那日羽儿自己前去,观其人举动,不似是郦国人士,倒像是哪个小国的奸细隐匿在此。” 步珺自然明白二人意思,可无论武村到底什么,若当真是埋伏在此的小国卧底之人,恐怕便早不止于这一方天地,贸然行动,恐怕徒生打草惊蛇之祸端。 “此事再议。”到底不是三十年前那般凭着一腔热血莽撞行事的江湖腾青榜上天之骄子了,步珺如今行事也多了几分三思后作。 江家两兄妹听此,也明白步珺的犹豫,便也不再同步珺争执,左右此行的根本目的还是江湖中的异常势力,这武村到是个额外发现。 “抛开这武村不谈,那些偶现的势力,如今看来也不是朝中异党,或是民间有异心者所为。” 江行舟将手中折扇轻摇两三,取了一缕清风,合起扇子来,这才复又说道,“郦十六已然去了,他当时宠的那位也到了这边偏隅,不得兵权,更无甚么银钱,欲想圈养私兵,恐怕是不容易。” “你可记得当年为了那位先皇后,你们差人把信递进了宫去?”听到江行舟如此说,步珺倒是不同意了,“当初那信上你们查出了什么,好歹是比我这后知道的清楚罢!” 听罢步珺词语,江家兄妹二人只觉得背后生寒,若当真是如步珺所说这般,再联系起武村之事,恐怕此番外境之人图谋不小。 若是朝廷不早些发现,他们这些江湖门派也合该早些准备起来了——这般图谋,恐怕不止是朝廷,这片土地上都将是一次不小的震荡。 霎时间,三人相顾无言。 可众人千算万算,更是少算了一个人。加上这个人的残余势力,这般动荡便更不只是如今可以见得这般了。 ------------ 第128章 川蜀盈热夏生雪 京兆肃萧秋染血(二) 却说剑门关外大营里近来无甚么大事,此番练兵月余,大拟军中是不存在奸细的——冠军大将军就算是心慈,也毕竟是经历过的,好歹也是不可能出了大疏漏。 想起皇帝郦璟此番要自己留意的事儿,青墨铮便打算带着女儿在周遭这些郡县转上一转。 二人行走坊市,倒也不用担心身份的问题,若是没有暴露,看到的便是最真实的。若是已然打草惊蛇暴露了身份,便干脆借此引蛇出洞,到底也是能从那些异动发现写端倪的。 这附近,无论是百越郡还是蜀山郡,皆是当年范贵妃那一派的,蜀山郡的怀安公主郦瑶安那时同先帝面前没少编排当今圣上,以至于当年还是太子的郦璟没少受罚。 更别提那百越郡的承安公主郦珠玉更是范贵妃的亲女。这两者没一个省油的灯。 “洛儿,这些日子你忙着练兵习武倒也没休息过,这两日你老师身体好了,为父便带你在附近转转。”将自家女儿叫进了帐中,看着眉宇间和浦儿小时一般的英气,青墨铮忽然觉得那小子从了文,让贤给那时候还小的洛儿,倒也是件美事。 女儿贴心,会撒娇,也能收放自如,哪里是那混小子能比的!青墨铮想着,便也没听见自家女儿的回话。 若是那混小子一直跟着自己在军营里,现在指不定要多有主见,到时候除了军令,连自己的话都不肯听……青墨铮越想,越觉得女儿顺眼。 “爹?” “父亲……大将军!” 可算是把自家这不省心的爹从满脑子设想中拉了出来,青洛颇为无奈的看着自家爹爹道,“爹爹,老师身体刚好,便要劳心,不若我们回程再休息才是。” “不必,你莫要以为你老师真的便伤了甚么。”青墨铮心里咋舌,那冠军当真可以,这般年纪还同个孩子似的,定是在女儿面前卖了惨,“当年他犯了军令还能上阵杀敌,不过是说来吓唬你的。” 青洛颔首,老师当年是爹爹的病,爹爹如何说都是有理的。但自己身为学生,如何也是不敢编排老师的,只听着爹爹念便是了。 “好了,冠军他是你老师,爹爹方才不该那般说。”自己的女儿,青墨铮自然是懂的,“收拾收拾,现在川蜀郡境内看上一看,暂作休息,明日去蜀山。” “出来前为父也同洛儿你说过,此行不单单是来西北军,更是应圣上的诏,看看这西南可有什么异动……” “是,洛儿明白。” 兄弟姐妹间的情感在皇家最是虚无缥缈,为了世袭的身份也好,为了家族的资源也罢,莫说皇族了,便是寻常人家,有时候嫡亲的兄弟姊妹尚且能反目成仇,更何况皇位的吸引? 这些道理青洛便是没经历过,在这般社会下也是明白清楚的很。 这些道理便是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是门儿清的,在利益之下,亲情血缘的羁绊终究是敌不过的——在这般利益之争下,能将亲情放在首位的,无一不是德行超人的。 “好了洛儿,你回去收拾一番,我去同你老师谈上两句,半个时辰后为父便带你从军营往东边的峨眉山去走走。” 青墨铮安排好先后缓急,便和自家女儿一前一后的出了帐,径自去寻冠军大将军去了。 ------------ 第129章 川蜀盈热夏生雪 京兆肃萧秋染血(三) 父女二人收拾好了东西,便往峨眉山而去,半路上便听说这峨眉山顶意外飘了雪,若说因着山高,四月份飘雪还算是奇景,六、七月飘雪确是显得有几分不正常了。 “今年怪事当真是多。”青墨铮随口感叹,行军打仗,对天文地理的了解也不是说说的,这般气候说到底也是不正常的。 “当今圣上乃是明君,按理大郦不应当这般多灾多难啊!” 青洛便在一旁听着,爹爹懂的比自己多得多,更是想把这几十年来在军营的摸爬滚打全数教给自己,自己便仔细的听着,将来也能不负爹爹所望。 “洛儿。”青父忽然正色,看着青洛道,“虽说为臣子者不当编排君主,但有些事为父还是要说与你听。” “当今圣上虽说仁君,但为人过慈。虽说而今大郦正处盛世,可圣上这般性情,若是在寻常人家,自然是好事。可生在帝王家却成了罪过……” 青洛颔首,父亲说的对,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当今圣上的母亲,性子里那份柔软都是在亲情上的,正是这份柔软才让某些有心之人得到了可乘之机。 诚然,他们这份情感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可当社会如此,黑的成了白的,白的便成了黑的。 若不是当今圣上凭着自己同身边人的力量最终坐在了这高位之上,这些辛酸又与和人说,又要谁来讨个公平? “圣上教育子女亦是如此,手底下的臣子也少有雷厉风行,做事做绝之人。”青墨铮还在讲着,这些年他也算是同皇帝郦璟一道长起来的。 虽无血脉关系,可无论是情谊,还是先皇后青初云乃是青墨铮父亲义妹的身份,二人同亲兄弟实际又没什么两样。 青墨铮拘着这君臣之礼,郦璟却不是那么在乎的,反倒希望能同青家更亲近些。 “这虽说百姓之幸,却也是百姓之悲。” “爹爹为何说是百姓之悲?” 青墨铮随手给马喂了些草料,叹道:“圣上心慈,有心之人便能死灰复燃,到时候战乱再起,哪里不是百姓之悲?” 是这般道理,青洛不再言语。 “若是可以,为父倒是希望你这一身本事一辈子也不消用上。” “年轻的时候都觉得凯旋时踏马归还英姿飒飒,想看见旌旗高扬,万人空巷来迎……”青墨铮抚了抚马背,“就算是打仗打赢了又如何?” “熟悉的兄弟死在战场上,不知谁家的少年郎一去不复返。” 青墨铮所说,皆是这几十年来,或者说青家几辈人对于战争的哀婉。即便马革裹尸,即便光耀门楣,又怎么换的回来在战场上的岁月,怎么换的回来沙场白骨? “爹爹,既然战争对百姓没有半点好处,为何还要挑起战争,缘何不去发展自己的家国?”青洛问的是那些周边小国,“孩儿听说西南那些小国,稻谷一年三熟,缘何还想要来犯我大郦?” “洛儿,人啊,是贪心的。” “有人贪吃,有人贪财……” 听父亲说着,青洛总觉得那第一句是在打趣自己。果然抬头看去,父亲嘴里噙着笑意。 “贪是没有错的,只要是行正道。”青墨铮看着女儿道,“可又有几个人真的分的清何为正,何为邪?” “就算黑白分明,又有多少人能够选择那条明面上百里阳春,走上去却难上加难的正道呢?” ------------ 第130章 川蜀盈热夏生雪 京兆肃萧秋染血(四) “怀安公主殿下。”即便对面这位做过什么,青墨铮也不能直接表现出内心的愤恨来,依着礼数揖礼拜见。 虽说郦瑶安当年是半点好事没做,却坏事做尽,可当今圣上到底是心慈,好歹给了个怀安公主的名号,打发到这边封地。 那郦瑶安如今好像亦是收敛了许多,可能是没有借着撒娇吹风的地方了,当年嚣张跋扈的模样也不再。 “二位将军请坐。” “郡守同本公主说二位将军进了城来,本身还是不信的。如今见到了,便不要怠慢二位将军。” “公主殿下言重了,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微臣不敢冒犯。”当年这郦瑶安可不止是针对姑姑母子,在这位公主手底下,那可是连带着自己也没有吃过什么好果子。 “大将军是还在埋怨本公主当年做下的错事?”这郦瑶安那般年纪便被教成那样,哪里可能是善于之辈,言语之间不忘了给青墨铮父女扣帽子。 “微臣不敢。”从头到尾青墨铮也没有落座,此时又是揖了一礼,倒是叫这位怀安公主殿下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见老的这边抓不到破绽,郦瑶安便把矛头指向了青洛:“小将军评评理,那时候本公主还小,到军营里头看见那时候还是个小卒的大将军,还以为是寻常人家孩子,便开了两句玩笑……” “倒是叫大将军记到了现在。”郦瑶安说话之间,更是卖起惨来,若不是青洛知道面前这位是个什么人物,恐怕也会被骗了去。 也难怪当年先帝耳边,就是那些嫔妃吹得枕边风也不敌郦瑶安撒娇来的快。 “如今本公主可不比当年,若是大将军当真不愿意饶过,同皇上一说……本公主莫说这养尊处优的身份了,能不能有命看到明朝的太阳还是问题呢!” 青洛听着,面上浅笑,微微颔首,既不失礼,也叫郦瑶安挑不到错处去,“公主殿下大可放心,圣上仁心,断然不会事后找公主麻烦的。” “小将军说的轻巧。” “若是当年大将军说明了身份,本公主便是再得宠也不敢轻薄了大将军去……” 哦,原来还是刻意轻薄过父亲。青洛心道:怪不得哪怕提起郦珠玉母亲都没那般厌恶,倒是这郦瑶安,每次提起,母亲便如同听见了那夏日里水沟中的聒噪东西似的,意欲作呕。 青墨铮看不下去这郦瑶安再缠着自家女儿,遂是开口道:“公主殿下,事情已然过去,便不必再纠结,微臣不敢同公主殿下计较的。” “公主殿下,微臣此次是有陛下诏令在身上的,还望公主殿下……” “大将军这话说的,本公主便是如何也不可能将大将军拘在府上的。”郦瑶安言语之间也没有半分心虚,抬手招呼府中人上来,“来人,给大将军的马备些草料,再取些银钱来。” 一番感谢过后,青家父女将郦瑶安要给的俱数推辞了。 “爹爹,孩儿看这位公主殿下,总觉得不是面上这般……简单?”青洛看这郦瑶安不顺眼,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底里早就有的印象。 “她若是简单了,怎可能活到现在?” 这郦瑶安啊,表面上柔柔弱弱,实际上那是将谎言编织成了生活,以至于真话能说成假的,假话亦能说成真的去! ------------ 第131章 秋后大赦未处斩 千里流徒花凋残(一) “陛下,陛下三思!” 听见皇帝郦璟将夜玉苍斩首之罪改做了流徒千里,孟箐就差撞柱明志了。 “陛下,那夜玉苍贪污枉法一事证据确凿,若是以轻飘飘的流徒治罪,恐怕难安民心!” 这事儿同郑知岑直接相关,如今虽是因为治水升了官,可以在早朝上有一席之地,郑知岑也不好开口,说话的便一直是其恩师孟箐孟中丞。 “微臣以为,夜玉苍贪污枉法一事,到底没害出人命来,一介书生流徒千里,发配做劳役,已是重罚。”燕厝从队伍中走出,同孟箐争论起来。 “若是如此,岂非人人敢于贪赃枉法?到底没甚么重罚,倒是叫清官廉者如何自处?”孟箐到底是在这朝堂上站了几十年的老臣,懂得如何说道众臣的心上。 眼见着燕厝是不可能争的羸,皇帝也不想要青浦卷进这场无谓的争论之中,遂是道:“朕心意已决,不必再说。” “若是还有什么要事便奏上来,无事便散了罢!” 下手的孟箐在听闻皇帝郦璟言语后,眸光都跟着灰败下去。 果不其然,皇帝还是为了皇后一再退让,孟箐这班守旧派老臣最是看不惯“后宫干政”,此时抓住了把柄,知道废后不可能,便借此要郦璟广纳后宫。 “陛下,皇后娘娘一人独大。自古以来后宫干政便是祸国殃民,还请陛下选秀。” 孟箐只当自己想的便是实事,也不顾旁的了,将这几年来无人敢提一句的纳妃提到了明面儿上。 家中没有适龄的姑娘,孟箐确实为的不是自己,可却到底是狭隘了思想,又触了皇帝的逆鳞。 “孟中丞,此事朕说过。” 果不其然,皇帝郦璟在此事上是半点回转余地也没留过,“嫡庶争权才是真正祸乱皇室者。” 话已至此,孟箐一则是情绪控制了理智,二则亦是骑虎难下,“陛下,臣知道陛下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但还请陛下为大郦考虑!” “朕说过,便是朕死,朕这一生也只有皇后一人。” “孟卿年纪大了,与其操心朕的家事,不如去操心操心自家的家事。” 孟箐这些年到底是有些居功的,凭借自己老臣的身份便口不择言。郦璟决定还是敲打一番的好,“朕可听说,孟卿的侄儿日日不着家门。” “之前东莱之战凭功抵过,朕便不做追究,若是按孟卿执意认为的,应当严罚立威,那孟卿的侄子按律当斩!” 郦璟虽是当真动了怒了,却也不可能真的把口里说的拿去做,不过是抓住孟箐的死穴,好好敲打敲打罢了——那孟明际有意思的紧,当皇帝的惜才,怎可能轻易斩杀了去,不过是说来吓唬孟箐的。 听了郦璟说道自家那不争气的侄儿,孟箐方才的气焰当即弱了下去,“是臣逾越,万望陛下恕罪。” 虽说仁慈圣明,郦璟能从当年那般境地闯到现在,到底也不可能没有半点杀伐之气,不过是平日里收敛起来。 到如今孟箐敢恃资历口不择言,皇帝郦璟便不可能留面子。否则莫说帝王之威仪不再……若是亲掌大权却连妻都护不住,这皇帝倒不如交给别人来做! “无事便都退了罢。”郦璟本就是下诏通知臣属罢了,白白窝了一顿火气,甩甩袍袖,去清宁宫寻皇后夜嘉芙安慰了。 ------------ 第132章 秋后大赦未处斩 千里流徒花凋残(二) “什么?” “你说夜玉苍死了?” 听闻这个消息,郦璟惊异的神情断然是做不了假的,“朕特地派了人随着,怎生还能要人害了去!” 郦璟还没从身边侍卫刚刚传来这消息中镇定下来,便看见皇后夜嘉芙迎面走进殿来。 “怎么,何事至于如此失态?”皇后夜嘉芙自幼的教育便不是寻常人比得了的,随着郦璟这些年,甚至要比郦璟处事更沉稳几分。 从龙椅上站起身来,郦璟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这,嘉芙……” “有件事我要同你说。”事情已然发生,郦璟便只好面对,“是同你那位堂兄有关的。” 皇后夜嘉芙心思素来玲珑剔透,自己那堂哥被改做流徒本就是皇帝郦璟迁就自己,背后不知道有多少阻力在,如今郦璟这般说了,恐怕定然是有什么变故。 “你说便是,好的坏的,左右也不可能比斩首更差。”人的潜意识向来是准的,夜嘉芙听见郦璟那话的第一句,就知道夜玉苍恐怕凶多吉少了。 转过身去沏了盏茶,递给郦璟,夜嘉芙在一旁坐下。 “夜玉苍在往长宁那边扶老以的路上被人杀害。” 郦璟这话一出,夜嘉芙好似反倒是将心中揪着的那处放松了。这种事常见的很,背后往往无非两种原因,而这遭,约莫是那不常见的第三种。 “你派去跟着的人可有查到是谁所做?”夜嘉芙抿了口茶,新沏的茶腾起水雾,染红了眼角。 特地派人随着这事儿,郦璟是没同夜嘉芙说的,但二人这几十年早便默契的同一个人一般,自家妻能反应过来,郦璟亦是不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 “不知,俱数死了。” 说到这儿,郦璟虽然没做,也是有些心虚的。毕竟这般境况,倒像是他为了平民心,表面上做给皇后看的。 “这做局的人当真有些本事,想要借此离间你我的关系。”夜嘉芙冷笑,又抿了口茶,复又道,“倒是不知我何时在前朝竟然等同了个祸国殃民的妖妃了!” 夜嘉芙得宠,即便是夜家已然隐退,确依旧实是影响着不少人的利益。 无论是当今圣上对女子给予的自由与平等,叫那些本是借女子行事不便才矬子里拔将军般的有了些成就者,还是不纳妃子,让那些渴望靠着自家女眷升官发财的…… 不敢将恨意放在皇帝郦璟身上,便都转移到了背后没有母家撑腰的夜嘉芙这里。 “我会去处理。” “朕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便不可能再保不住朕的妻女。” 若是朝堂上普普通通的党争,郦璟自然不当回事,只要不影响到江山社稷,便由着他们闹。强者胜了,便另寻一个对手给他,是养蛊的好手段,也是制衡的好办法。 可这次的刻意挑拨却是真真正正触到了郦璟的怒气——妻女家人是郦璟一直以来的逆鳞。 “我以为,不是孟老做的。” 饶是郦璟有再大的怒火,听见夜嘉芙的话,都能冷静下来几分,“孟箐不可能,但他手底下的人却可能会错了意思。” “我倒觉得此番是大郦境外的势力所为。”放下手中茶盏,夜嘉芙站起身来道,“若是帝后不和,却已经有了能承起一方的继承人,恃幼主便是不可能的。” 明白了自家妻的意思,郦璟接着把话说了下去,蹙着眉道:“但少主并无经验,恐听信谗言。外敌来犯只靠诸将士,凡有半分奸佞之言,更帅易将,步步错下去,便再无回天之力。” “当真用心险恶!” ------------ 第133章 归京兆青洛升官 赴长宁月若凭栏(一) 夜玉苍这事儿一出,郦璟便知道长宁那边恐怕是消停不了。果不其然,不出半月,北方便有一股势力入侵。 西北大将军调军处理的同时,迅速上报了朝廷,更是上书直言恐怕此战不是一时之战。 北方多冻土,庄稼本就不容易生长,这两年天寒异常,便是大郦的长宁和游牧带也屡遭冻害,若不是大郦国库丰实,恐怕会是流民无数,路遍白骨。 大郦尚且如此,更何况那全境冻土的北僻国?明知战备悬殊,同大郦发兵,也确实是因为生存不下去了。 因而西北大将军这折子一上来,郦璟当即便把青家父女从西南边境诏回了京城。 时间尚短,两位公主本就是人精,任是或有或无,也早早便将那些腌臜事藏了起来,青洛同父亲在两位公主那里自然便没刺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可这并不妨碍从冠军大将军上的折子里得知青洛在军营里带兵有道的郦璟封官赐赏:“游骑将军此行有功,擢升从三品云麾将军,另赏黄金百两。” 对青洛父女二人的赏赐亦是给朝堂上众臣看的。左右青家人是有本事在身上的,郦璟也不用担心有人因此报复青墨铮同青洛。 下了朝,郦璟自然是将二人留了下来。 “两三月不见,洛儿晒得黑了些,也长高了不少,倒是出落得越发有少年将军的飒爽模样。”看见又成长了的青洛,郦璟只觉得同自家岚儿有所成就一般骄傲。 “谢陛下,微臣不敢当。” “陛下廖赞。” 父女二人接连开口,倒是弄得郦璟有些不情愿——如今洛儿长大了,也不似当年那般肯同自己亲近,亦是拘起了君臣身份…… “陛下叫臣从西南回来,可是因为长宁那边事?” 西北大将军是青墨铮的手下,长宁的事既要报给朝廷,自然也要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报上去。 接到信的时候,青墨铮便猜到了郦璟要诏自己回京。长宁那边有西北大将军对敌,但此战绵延,必然便要自己留在京兆大营,练兵以备后续。 收到急诏之时,青墨铮已然让女儿收拾好了随身的物件,只等着这诏书一到,即刻启程。 “正是。”郦璟叹道,“恐又是一番劳民伤财,当真悲哀。” 这些年了,青墨铮深知郦璟心慈,因着当年经历,知道先皇后是因他才受困深宫,遂是复又爱将这些本是无关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陛下莫忧,北僻国犯我大郦,吾辈儿女自当奋勇迎敌,并非是陛下过错。” 郦璟长叹一声,同青墨铮谈起了接下来的打算。果不出青墨铮所料,郦璟想要青墨铮在京兆城挑些人来,去长宁作战。 复又谈了一番,青墨铮父女二人被送出宫去。 “爹爹,可是又要有战?”那日的信青墨铮给青洛看了,甫一回来又听闻挚友之父下落不明,青洛这些天的心情甚是不佳。 “是。” “北僻国来犯,多应是些断断续续的小战。”青墨铮看着女儿道,“我同圣上谈过了,战事不急,此番便不带你到阵前去,若是有急变,再做打算。” 长宁不安定,难保不是外敌声东击西。毕竟郦岚的及冠礼又要到了,郦璟需要放心的人留在京兆城保证郦岚及冠礼上的安全,长宁战事谈不上急,自然没必要青家父女坐阵。 ------------ 第134章 归京兆青洛升官 赴长宁月若凭栏(二) 几十年的经验,无论是招兵,亦或是从军营里挑人,青墨铮的办法都甚是独到。自然,也不消几日便将一切安排的妥当。 是夜月朗,离着仲秋节约莫是不远了。几抹薄云同墨空画着水墨长卷,几点星辉为长卷敲上洒金般的颜色。 “阿若,你一个人……”两个姑娘约在了郦岚的茶馆,以茶代酒作别,今晨从父亲那里听闻月若应征往长宁去,青洛便不免担心从未上过战场的挚友。 “我无事。” “阿洛你放心便是,我能有什么事。” 看出挚友眸中那份哀伤,青洛知道是因为月大人的失踪,亦是不知道从何处开口劝起,知道月若若是愿意说,自然会慢慢道来,便只默默听着。 “再者,叶子姐姐此番不是亦要随着军去么,到时候有叶子姐姐在,便也不消阿洛你担心。” “嗯,也好,你随叶子一道,到底她会护着你。”青洛抿了口茶,心里的担忧不减。 看着面前的月若,青洛忽然理解了母亲的担忧。想来无论是爹爹、兄长、叶子还是自己,每次离开家的时候,母亲的担忧都更甚自己同挚友之间罢…… “我那堂兄还要劳你有时间照看一二。”沉默了许久的月若忽然开口,“我不在京兆,我恐怕他要将自己活活憋屈死。” 月若看不下去堂兄平白遭着那对父子的责骂,本是打算待父亲此番回来,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事了结了的,谁料想月安照一去不回。 平日里月若还是或多或少相信些命数的,更何况有位做国师的嫡亲哥哥,月若对这命数之说,自然亦不甚有疑。 可在苏承漠这里,月若却为敢向兄长问过其命数——苏承漠将一切都做到了极致,月若不希望最后的苏承漠还是孤身赴死。 “自然。”提起苏承漠,青洛心里也是一揪。爹爹待自己和兄长甚好,在见到苏承漠之前,青洛从未想过还会有那般的父兄。 一语罢了,月若看着窗外斑驳树影,复又是沉默许久,想来心中是自责的。 “我该早些的,若是不犹豫,凭爹爹的身份,我堂兄的父兄也是拦不住的。” “如今爹爹回不来京兆,便无人有立场去为我那堂兄撑腰……” “到底是我害了他。” “若是兄长那日在,想来这两年他应当已然在月府里好生做着贵公子了罢。”月若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看着青洛道,“他骨子里流着我月家人的傲气,若是从文,应当能同浦哥哥那般罢?” “从武,现在也应当能站着你后面,眸里含星,眉间簇山……” 青洛知道月若心里难受,只在一旁应和着,全由月若一人发泄,免得憋在心里,到阵前想起分神,出了大问题去。 “可他那份傲气在他父兄面前都被碾到了泥里啊!凭什么?就因为他满心忠孝?” “就因为他赤子之心,将父亲当做赐了他这一身骨肉的人?” “就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命是父母给的,便能要他那父兄借着我姑姑去世的由头那般磋磨?” “阿若,会好的,有我们在,你堂兄不会有事的。”青洛只能这般安慰着,可心底里却不敢保证,苏承漠心里只有父兄为上和自己害死母亲都罪过,若是没有旁的契机,是听不进去劝的。 “阿洛,明明是他们没有护好姑姑,我爹爹那般疼爱我姑姑都没有怨他们,他们竟然那般对我姑姑的孩儿……” 月若很久没有哭过了,哪怕是随着青洛练武有差错被罚的时候。 月若想哭,青洛便在一旁陪着,“发泄出来好,到了长宁那边,便所向披靡,功成名就回来,再去带你堂兄回月府。” ------------ 第135章 归京兆青洛升官 赴长宁月若凭栏(三) 云淡露凝,星辉翻入天边橙黄,朝阳自一线白芒中跃上青空,吹着秋日残余的那份暑气。 得了父亲允许,青洛特地去了京郊军营,一道送青叶、月若二人往长宁去。 “郡主要照顾好自己。”将及离别,青叶也不免担心起青洛一个人,“皇后娘娘那里,也要劳烦郡主帮我去说了。” 依着夜嘉芙的身份,皇帝早就想也给青叶个封号,养在夜嘉芙膝下,不过青叶有自己的想法,想要到战场上去建功立业。 青洛颔首笑道:“自然,倒是叶子你一定小心,我还指望你照顾阿若一二呢!” 莫看青叶大些,其实经历过的未必如青洛多。以至于青洛一早便知道:皇后夜嘉芙是默许了青叶去长宁的,得了功名回来再给个封号,亦是更合理些的。 同青洛这边说完,叶子复又被青墨铮叫了去。当做自家孩子般养了这么些年,青墨铮也少不了一番耳提面命,生怕一个不留神,孩子便能出了问题。 “阿洛,我可能就打算留在长宁那边了,在京兆我也做不出什么。”月若方才便等在一旁,昨夜聊了好一阵子,便成双的被青墨铮捉回了府里,按在屋里休息。 “若是令尊回来京兆,阿若你打算如何?” “若是长宁需要,我便继续留着,若是长宁无事,交代好事物,我便回京兆城来。” “也好。” 真正的离别时分,往往很少相顾沾巾,反倒是言语之间脱不开的踌躇罢了。 至于踏马而往,乘车归复,又有何人暗自泣下,到不是这般时候的二人需要担心的了。 “对了阿洛,我姐姐她想要应科举。”二人沉默片刻,还是月若先开了口,“其实姐姐她一直便不只是闺中女子,平日里看的书远不止那些琴棋书画。” 平时看去月茉或许是月家最平凡的,或者说,若是没有此番变故,可能性子温和,从不争抢的月茉会带着自己一身本事寻一个良人嫁了,来日教导子女。 月家本就不能指着做国师的月英一人。月英的道行再如何,也不可能将国与家处理的面面俱到。 此番月安照失踪,家中的担子便落在了月茉同月若二人身上。月若从武,可战场刀剑无眼,朝夕难保。月茉自然要撑起整个儿月府来。 “我去兄长那里寻寻,若是有什么难得的书,我便往月府里送。”对于月茉这般,即便是青洛,也是颇为佩服的,又是笑道,“总归我常去,左右不会被拦在府门外边。” “那便麻烦阿洛了,我改日同娘修书一封,要娘给你做些吃食带回将军府去。”家中虽有厨人,月夫人却常与孩儿们亲手做些佳肴,月若平日里亦是常邀青洛去坐。 青洛也不推辞,笑着应了,便听月若又道:“阿洛,你可要好生把你自己顾好了。” “自然,自然,倒是你头一次到战场上去,我也陪不了阿若你,真真叫我担心的紧。” 二人说话间,便要点兵赴长宁,月若收拾一番,便往行伍中去了。 末了儿回首,朝着青洛笑道,“莫要担心我了,改日回来京兆城,我定然也同阿洛你一般,做个踏马仗剑的女将军!” 回过头去,青洛眼尾的晶莹被天边初生阳光染红。此一别,应是千里经年,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了…… ------------ 第136章 圣上明百姓乐安 天云暗鼠辈心贪(一) 方才点兵赴了长宁,皇帝郦璟正好儿趁着这机会推掉了历年的仲秋宴,无论是太极宫里几位,还是众大臣,皆是歇了口气。 当然,那些次次想着借此展现一番的大臣们,自然是打心底里的不情愿。 因着忧心长宁那边,皇后夜嘉芙又因着堂兄之死,侄女从军而整日忧愁,太极宫里头甚至连个家宴也没办,夫妇二人同一双子女吃过了晚饭,便早早歇下了。 至于宫外整个儿大郦境内的百姓家,倒是更胜每年的热闹——拜月食饼,燃灯观潮,彻夜无眠。 钱塘那边的大潮,或许本地百姓能看的腻,可却是文人墨客兴趣所在,赋诗对词,管它布衣披锦,都自诩天上下凡的谪仙人。 “古有‘春江潮水连海平’之句,文间却不免悲戚黯淡,如今秋水涌潮三千丈,反倒是河清海晏。” “可惜征戍难免,天灾犹在,到不知是上天看不得百姓安乐,还是周遭这些蛮夷国度可,看不得我大郦安泰。” 迁客骚人心系家国,黎民百姓但求保暖。看着那缘着江畔追月的姑娘、儿郎,想来今冬应是寻不到路上冻死骨的了。 钱塘江潮水随月引,欲攀穹苍,许是月上有桂香佳苑,又或许是仙庭杏宴,倒是叫一江潮水,欲引人间才子赴临天恩。 这几日来都是男的的秋高气爽,没有遣寒入境的场场秋雨,未见乌云半卷的瑟瑟秋风,倒是铺满了河道的灯火照出了此时此刻的大郦。 花灯、河灯、皎月,一层银白点洒着金光,勾勒出大郦京兆的模样。 “洛儿许了什么愿望?” “不能同哥哥说,说了便不灵验了。” “好好好,等到灵验了,洛儿再与为兄说。” 护国大将军一家人簇在人群里放着河灯。除了家人健康,一家人许下的愿望自然都不是为了自身。 “小心些,别沾湿了衣服,到时候要着了凉。” “莫跑,站在那里。” “你倒是不怕跌到河里面去!” 周围多是些父母带着孩子来放河灯,出了门,哪个孩子不爱撒欢,父母便追在后边,生怕孩子有个不注意便磕了碰了。 青洛一家人放过了河灯,便在岸边看着,河畔热闹,黎民和乐,一家人守国护疆便是颇为值得的。 “莫跑,河边湿的很,到时候掉进去害了感冒,白日里你都不能出门了。” 不知道是谁家孩子正托着花灯打闹,倒是让两家父母都不省心。 看着那两个小孩儿一追一跑,青浦笑道:“洛儿,你还记得当年你小的时候也这么干过么?” “嗯?”青洛愣了愣,“不记得了。” “当时是郦崇殿下抢了你的灯,在前面跑着,你便在后边追,最后闹到一处,衣服都脏了,爹爹黑了脸,又不能拿你怎样。” 这应当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小孩子三两岁记不大清事,幼时的记忆只有几个残缺的画面,青洛想想,大概是有这么件事的罢…… “不说当年事了,到时候父亲要怪我打趣你了。” 青洛笑笑,自然是不在意哥哥同自己开这些玩笑的。 又待了片刻,天色愈晚,一家人便打算回府去了,方才走出两步,便听河畔那边有人呼救。 “儿啊,叫你莫要在河畔跑,怎么偏生就不肯听爹娘的话!” ------------ 第137章 圣上明百姓乐安 天云暗鼠辈心贪(二) ️听闻这呼救之声,青洛也顾不上旁的了,猛行两步,冲到河里去,将那孩子一把捞了上来。 “谢谢,谢谢恩人。”那孩子的父母跪在地上哭着,被青洛一个劲儿的往起拉。 “往后可要小心,免得要你父亲母亲担心。” 那方才被救上来的小孩儿此时也在哭个不停,听见青洛这般说,一边儿抹着眼泪,一边儿不住的点头。 见这小孩儿被救了上来,那一双父母同那孩子玩伴的父母终是放下了心,就连方才听着心揪的周边百姓心中那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多谢贵人,若不是贵人……” 那孩子的父母一个劲儿的谢着,哭天抢地。青洛满心放在这落水的孩子身上,从兄长那里借来了衣衫给那孩子披上,心里尤是担心那小孩子着了凉,便也没心思顾及旁的。 众人自然便是不知那对岸有一人本是以及打算出手相救,却碍于身份不敢轻易有所举动。 所幸青洛抢先了一步救下这孩子,隔岸那人没有什么不情愿的,反倒是舒了好长一口气。 等到缓过来些神,那父母才发现青洛身旁站着的,正是大郦的护国大将军青墨铮。 若说青洛如今还不至于到尽人皆知,青墨铮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尤其是京兆城里的百姓,大多一眼便能认出这护卫家国的大英雄来。 “谢将军救下我儿,草民愿入将军府,结草衔环以报。” 青家人本是不像招来众人注意的,但救人事大,如今被认了出来,青墨铮父女二人好一阵罢手。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见对面那孩子的父母下跪要拜,青洛连忙扶对面那对父母起身,“小恩小惠,青洛当不得二位这般大礼,快快请起,折煞晚辈了。” 至于青墨铮那边,一个劲儿的要对面两位父母切莫宣扬——要不周围恐怕要被围个水泄不通,今晚能不能回府都是回事儿了…… 可算是安慰好了那一双父母和落水的孩子,一家人赶忙从河畔逃离,免得惊扰了寻常百姓放灯追月的清闲。 路上,青洛心里还想着方才那孩子,以及自家哥哥讲述的自己小时候的糗事,面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尴尬,一路上是没闲着。 青洛这边倒是蛮不在乎,却不知道当母亲的都担忧成了什么样子,临到府门口,白兰苕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 “到说人家呢,你这样我们便不担心了?”一路往护国将军府回去,白兰苕念叨着,“连句话都不提前说,便去救人,若是水流湍急些,便是靠着你那功夫,就能保你自己安全了?” 青浦同父亲青墨铮对此事本是不以为意的,左右自家洛儿身手不凡,如何也不可能出了事去。 可白兰苕这么一提出来,父子俩也是能明白做母亲的担忧,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何能不担心呢?只怕有一点损伤,做母亲的都要心疼良久。 “娘亲,是洛儿错了,洛儿往后自会注意。”青洛走到母亲身旁,拉着母亲的衣袖,复又道,“娘亲,洛儿知道自己功夫如何,不会做那般冒险事的。” 白兰苕笑笑,将女儿揽入怀中。 月色皎皎,京城好一番祥和模样。千里之外,几卷乌云隐天藏月,随着秋风,正往京兆城而来。 ------------ 第138章 太液池畔五色残 三清殿外七弦弹 处暑都过了,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亦是开始凋零,太液池里的荷花开败,荷叶也被秋风镂空成了半幅未成的画卷。 “也不知贤王殿下何时回来……”武凌坐在太液池畔同紫徽闲聊,“这几日看圣上总是愁眉不展,许是有什么乱子。” “这几日许是好些,倒是皇后娘娘忙着太原公主殿下的及冠礼也是不得片刻清闲。” 伸出手去逗弄一旁还未将枯叶尽数掉落的树枝,武凌叹息般的望着一旁被惊起的鸟儿飞出了宫墙。 “在这太极宫里当真是闲得发慌,我倒是想着那些在江湖的日子……”武凌在宫里憋久了,虽说平日里皇帝似模似样的使唤两句,到底因是自己亲弟弟的人,平日里是当客人的。 “紫徽,你可想你师父?” 武凌口中说的紫徽师父,自然指的是前任国师。月英继任过世之后,前任国师便去云游四海,如今也不知是在何处了。 “师父要做的作罢,当然要自在去了。”紫徽倒是看的淡,却也不免有些惆怅,“唯一可惜的是如今我在这太医院任职,没办法随军出去,好叫众将士少些伤痛。” 这太极宫自古便是如此,拦在宫里的,或许是皇帝闲云野鹤的梦,或许是哪家妃子立业建功的奢望,又或许是皇族儿女远离纷争的心。 无论是皇族,亦或是寻常人,这皇宫往往就如同一个外华内续的牢笼,外边人羡慕嫉妒,想进却进不来。 里边人心灰意冷,想出,却往往一辈子也再出不去…… 即便是如今的太极宫,也好歹没有锁住那心有所属的姑娘,父子母女的亲情,大拟是变好了的。 “白姑娘又在教太原公主殿下弹琴了。” 琴声不知何时响起,武凌叹了一句,“不同于往日的,好像是首新曲。” 之前那首曲子,听了月余,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虽说悦耳,却架不住千百遍的听着,如何也会听腻了去。 “倒不像是公主殿下那边传来的。”紫徽同师父学过些琴,谈不上精,却到底比习武长大的武凌强的多,“而且亦不像是同一把琴。” 习武之人耳聪目慧,武凌仔细听了听道:“你这般说,倒好像是三清殿那边的声音。” “想来是国师大人在弹琴。”紫徽回了一句,不再言语。 月照孤影,神像拢金,一缕清香酝出一片仙雾缭绕。国师月英一身道袍对月抚琴。 身前的琴案上没有曲谱,想来已然熟稔于胸。月英望月而谈,一曲终了,盯着琴案,良久再没有旁的动静。 却原来琴案上有一张周遭残破,但被放在顶精致的卷轴上裱好的画。 画谈不上好,至少对于月英这种道行不浅的修道之人来说,更像是小儿之作。 殿檐遮挡,只能约莫看出画上画的是一副人像,从眉眼看去,是个小孩模样。拙劣的线条时而粗,时而细,同国师月英平日里那些一笔会就的符箓都比不得,粗糙不均的很。 画有些年头了,装裱却新了许多,看月英的模样应当是很珍惜这画,恐怕是画中这人,亦或是作画这人同月英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月光漫过屋檐爬到了画上,这才让人看的清晰了几分——那双清冷却又温柔的眸子,不是郦岚还能有谁? ------------ 第139章 琴声尽弹春景寒 百花最艳欲凋残 春风犹料峭,却将太极宫里的彩绸舞做仙子的霓裳羽衣,郦岚的及冠礼方才结束,一场大宴铺开。 看着面前武凌递过来的字条,青洛抬眼望了望方才回到白兰亭下手坐着的白霜染,见后者点头回应,心下一震。 复又左右望望,见武凌那同乡人亦是递了字条给皇后同公主,青洛心下愈发了然。 青家人是被特许佩剑入宫的,青洛只想了片刻,当即下了决定,起身朝着上座揖礼,“陛下,皇后娘娘,太原公主殿下,微臣请以剑舞助兴。” 按理以青洛的身份,随便拿出一个来,便是皇帝也不可能要求其在大庭广众之下自降身份,为众人以剑舞助宴饮之兴。 因而尽管青洛说了,皇帝也只是微蹙了眉头,打算叫青洛先坐,若是有兴致,可以在宴后找个合适的日子将这西戎歌女带回将军府去,倚琴声而舞剑。 “本宫亦是觉得这歌女弹唱得极好,云麾将军既然有此兴致,倒是叫在坐诸位能一窥我大郦将士的英姿。”皇后夜嘉芙应当同是收到了由白霜染那边递过来的字条,此时及时拦住了皇帝郦璟的话头。 白霜染之所以没给皇帝直接递过去,倒也不是因为旁的,虽然皇帝同公主二人皆是今日宴席主人,除但却部分有心思的,大多数的目光依旧放在皇帝郦璟身上。 千万双眼睛盯着,要是将字条递过去,必然是要打草惊蛇的。 所幸,帝后夫妻二人几十年的默契不是旁人比的了得,不消皇后递眼神过去,郦璟便明白夜嘉芙这番言语自然有着背后原因——左右夜嘉芙也不会平白叫洛儿自降身份,给来贺众臣属助兴。 “西戎王室臣属于我大郦,如今西戎女儿亦有我大郦儿女的风气,也难怪云麾将军听了,感有临阵听鼓之铿锵。” 皇帝郦璟端起一旁的酒杯,起身朝着青洛敬了一杯,“我大郦能有将军这般豪爽女儿,实乃朕同天下黎民之幸。” “今日朕之公主及冠,将来自要诸位文武柱石辅佐,云麾将军有心了,请……” 皇帝借此又是强调了一番太原公主郦岚的身份,虽尚无储君之位,确有储君之实,更何况如今皇帝尚在,便能将自己手下臣子揽归公主,这便是表明了没给有心之人留一点利用的可能。 “谢陛下,皇后娘娘。” 青洛起身将剑搁在面前案上,以茶代酒还敬了郦璟,“陛下,微臣想请这位西戎姑娘弹一曲《广陵止息》。” 这琴曲虽然步步埋伏,既有战场厮杀之雄浑,以有刺客报复的谨慎,更是名曲,但在及冠礼的宴上弹,大拟是不甚合适的。 《广陵止息》又名《聂政刺韩王曲》,曲音浩然荡荡,有如星辰化形而武动山河。 可这背后的故事乃是聂政将匕首藏入古琴,伺机向韩王行刺。韩王曾杀害聂政之父,故而聂政以行刺报仇。 而如今太原公主无过,而白霜染听出了歌女琴声有异,摆明了是这歌女用了类似的手段,打算行刺。 帝后二人此时心知肚明,虽对于青洛的直白稍有所惊诧,到底是明白其中意思的。 反倒是那西戎歌女的反应大些,虽不至于将手下的琴弦弹乱,白霜染却是能直接听出这歌女左手按弦时指尖微颤带来的异音。 “好,朕允了。” “如今靡靡之风盛行,《广陵止息》中的磅礴倒是难寻。只是不知……” 那歌女明白皇帝的询问之意,站起身来道:“陛下,奴家会弹。” 时至此时,无论是这歌女,还是上手坐着的,以及护国将军府众人,皆是心如明镜。 那歌女明显是知道青洛少年将军之名的,帝后能同意青洛舞剑,明显是上位者已然有所察觉,那歌女便也不敢贸然行事。 至于上座的帝后、公主殿下、贤王殿下,再连带上那位面儿上不甚聪颖的郦崇殿下,自然也都不是傻子,知晓青洛此举逼得这歌女如今不敢轻举妄动,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剑若云行,辗转腾挪间的身法有似江流之不息,又同溪涧之婉转,偶逢月升潮涌,瀑流哗华。 青洛以身借剑挡在那歌女前边,但凡那西戎歌女胆敢有所动作,不出三步,定当殒命。 皇帝郦璟此时也没有心思关心旁的了,这歌女乃是西戎王室为太原公主及冠献上来的贺礼。 这些年来因着姻亲关系,再加之大郦对西戎的恩遇,身为臣属国的西戎一直安分守己……更何况白霜染的母亲都是西戎王姬,倒是不知此番西戎的举措意欲何为。 “云麾将军少年有为,真乃我大郦百姓之幸,大郦有此般女儿,到底是巾帼不让须眉,朕怀甚慰,朕怀甚慰啊!” 郦璟一边想着,还要应付着一群大臣,所幸有青洛在,也能放心下来…… “护驾,保护公主殿下!” 身边的侍卫方才喊出升来,青家父子便同青洛一道将那歌女制服。 虽是有惊无险,可这准备了大半年的及冠礼也算是有始无终了。众大臣被送回了各自府中,青、白两家留在大殿。 那歌女提前备了毒,一击不成,便赴死。由此便不会暴露背后主人的身份。 上元佳节,还在年里出了这般事,还有人死在了大殿上,这一年恐怕都不会太平了。莫说寻常百姓家迷信,高位者对于神鬼之说往往更是深信不疑。 “这虽是西戎送上来的歌女,但白情尽可放心,朕在彻底查明之前,不会平白对西戎王室出手的。” 此番若不是白霜染,到不知自家岚儿要出什么事,便是青家两位将军反应再快,以方才那歌女的位置,此事恐怕都不得善了。 郦璟知道这道理,自然不会因为这歌女的来源轻易迁怒白霜染那个身为西戎王姬的母亲,出言定了白家人的心。 “陛下,无论此事如何,西戎王室皆有失察的过错,臣妇替母家请罪。”昔日的西戎和睦王姬,今朝的白家夫人,知礼向来是刻在骨子里的。 “此事容后再说,白夫人暂且不必挂心。” “陛下,臣看这歌女的死像倒是有些像那日的程池……”青墨铮忽然开口,郦璟瞬间便明白了。可这完全搭不上关系的两方势力,怎得便能平白走到一起去? 这歌女的事还未处理妥当,忽然便见郦岚昏倒在地,还是身边的白霜染忙去扶起郦岚,下意识喊道,“公主殿下!” “岚儿!” “快,快寻太医来……” 今年的太极宫内外,注定是不会太平了。 ------------ 第140章 及冠宴上不眠事 应是剑鸣惊变时 “公主殿下当下没什么大碍,只是……” 紫徽被从太医院叫来,看了看郦岚的情况,诊过了脉,倒也不如寻常太医那般遮遮掩掩,有所避讳,遂是叹了口气说道,“公主殿下年幼体寒,心火、肾火两亏,若是按之前的情况,多加调养,到了三四十岁温养过来,大拟还是能有后的。” “可如今有人在公主殿下平日的用度里放了些黄连、知母这些清心肾,降火的药材。”紫徽看了看一旁摆着的鼻烟壶,“熏香里若是放上自然很容易查出,恐怕这药放在这鼻烟里。” 冬日里的鼻烟大多是驱寒的,味道自然浓烈,知母、黄连这类气味重的藏在其间,便不是那么明显了。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公主殿下应该是在宴饮上食用了含有寒水石的食物,寒上加寒。再加之公主殿下自幼上了根本,本就血虚。以至于如今十而有八天癸水初至,要比寻常女儿家晚了三四年。” 太原公主之能实属大郦儿女之典范,如今看着面前这般虚弱的公主殿下,紫徽心里也颇为难受:“公主殿下平日操劳,经常晚眠,身体一耗再耗......想来当时情况纷乱,公主殿下心中焦急,身体不适,这才昏了过去。” 听罢紫徽所说,皇帝郦璟颔首,压制着心头怒火道:“此番宴上,我们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歌女身上,现在想想应当是有人趁乱在岚儿的吃食里做了手脚。” 郦璟心里烦得很。岚儿身体这般,若是自己强要岚儿做储君,且不说那些大臣同不同意,到时先要把岚儿累垮了。 可儿子那性子或许适合做个闲散的王爷,做帝王确实是不若岚儿合适…… “可有什么方子能够将岚儿这身子补补?”夜嘉芙是做母亲的,知道自家夫君作为皇帝,如今要想的不止是这个小家,便自己开口问询。 “有个寻常的方子,能治心肾二火衰微,公主殿下应当已然在用着了。”皇家哪里缺大夫?紫徽即便是随着师父学了些道医的方子、疗法,却也到底不是陆地神仙。 连紫徽师父都没法子的,且不说紫徽现在连师父十一都没学到,即便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郦岚这种积年累月的寒凉,也不是朝夕便能研究出解法的。 “紫徽姑姑可方便说说?”虽说紫徽如今是宫里太医,但皇后依旧按着紫徽道长的身份来称呼。 紫徽通透的很,明白夜嘉芙的意思——宫里太医能在鼻烟壶里使这些寒药,不小心还则罢了,怕就怕是有心之人所为。 “土炒白术一两,盐水浸巴戟一两,人参二钱,炒黑杜仲、酒浸炒菟丝子、炒山药、炒芡实、去粗研肉桂各三钱,另外制附子三分、盐水炒补骨脂二钱,以水煎服。” 未免有消息透露出去,身旁的宫人早被遣散,皇后便自己将这些记了下来,按顺序查了一遍,同原先的方子倒是对上了。 “多谢姑姑,敢问岚儿要多久才能醒过来?”有夜嘉芙撑这么一小会儿,郦璟也算是缓过了神儿来,“前任国师大人给的方子可还能用着?” “陛下折煞。”在宫中任职,紫徽着宫中的礼仪,长揖一礼拜过皇帝郦璟,复又说道,“公主殿下晚些时候缓一缓身子应当便能醒来了,若是陛下担忧,可以施针,不出半刻,公主殿下便能醒过来。” “至于方子中,确实没有什么相反、相克、相畏的,倒是不影响。” 得了准信儿,在场的诸位便也那么担心了,郦璟松了口气,“让岚儿歇着罢,我同皇后在这里陪着她就好。” 靠在自家女儿卧榻旁边,郦璟看着那尚显三分稚嫩的面庞,心里苦涩。当年便是亏待了女儿和家妻,如今…… 岚儿自小便是按储君培养的,半点清闲没有,如今却因为身子也担不得储君的担子了。郦璟只觉得对不起女儿。 “此番劳烦紫徽姑姑了。”夜嘉芙知道郦璟短时间是没时间应付这周遭站着的人了,先是差人将紫徽送回了太医院,又开始着手安排余下众人。 “洛儿,白姑娘,此番若不是你们二人,倒是不知道岚儿如今还能不能在这里好好的了……” 夜嘉芙亦是自责的,自己以为及冠礼上万事俱备,怎生得便连宫里埋伏的这些人都不曾查探出来?但凡今日岚儿有个三长两短,她当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了。 “皇后娘娘言重,微臣和父兄负责的便是及冠礼和宴席的安全,未能提前查出那歌女古琴中藏着匕首,是微臣之过。” 看着面前的青洛,夜嘉芙仿佛看到了当年这般年纪的岚儿,对待国公主这身份,也是这般一丝不苟——若是岚儿也能有洛儿这般好身体,该要多好。 “洛儿不必这般见外,此番不是白家之过,亦不是护国将军府之过,倒是还要差你们两家仔细查探此事。” 皇后夜嘉芙是信任两家的,否则亦是不敢轻易交给青、白二家去查。郦璟这时候也没心思管这些,忧心自家女儿还不够,便全权要皇后来处理。 “微臣领命。” “是,多谢陛下,皇后娘娘信任。”自家夫人是西戎的王姬,白兰亭知道如今还能得到皇室这般信任,有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是多么难得。 “无妨,你们且先回去准备罢,本宫同皇上还要在这里照顾岚儿,无暇送你们了。” 青、白两家众人皆是揖礼退去,殿外就有早准备好的宫人领路。 可算是将众人送走,皇后夜嘉芙也不用再端着,看着自家女儿如今这般模样不由得泪如雨下。 “嘉芙,国师说了,岚儿会逢凶化吉的。”这时候倒是轮到皇上安慰自家妻了,“莫要太担心了,若是你也跟着病了过去,还有崇儿那里要管,倒是要我一个人怎么办?” 请紫徽来时郦崇便被送回了皇后的清宁宫,如今皇后还要回去同儿子谈心,夫妻二人几近憔悴。 一如宴会开始时的万里晴空,可无论是三清殿里那位早就卜过卦的,还是如今太极宫里几位知晓郦岚情况的…… 皆是知道,一场骤雨暴风便要在京兆,乃至于整个儿大郦铺展开来。 ------------ 第141章 存心人为离间事 无意者言推脱辞 郦岚醒了。 虽然未曾听到紫徽的诊断,郦岚对自己身子如何自然比旁人了解。 “岚儿。”郦璟已然被皇后夜嘉芙赶去休息,顺带看着郦崇——这孩子一直担心着岚儿,说什么也不肯休息。 “母亲,孩儿无事。”到了这个时候,郦岚依旧劝慰着母亲。心照不宣的事儿,母女二人谁都没有说出来,生怕要对方心里更愁苦几分。 “无事便好,岚儿你且先歇歇,你爹爹那里还要你分忧。”夜嘉芙把一旁沏好的红茶倒了一杯出来,递给郦岚喝了,“你爹爹一直陪你来着,方才被我赶去了清宁宫那边,” 郦岚知道父亲身为一国帝王,将那么多时间放在自己一人身上,是将一个父亲的身份负责到了极致:“谢谢娘,娘也替孩儿谢谢父皇。” 母女二人在一处待了良久,皆是不知从何处开口。 夜嘉芙知道郦岚自己心中难受。郦岚在乎的不是储君之位,更不是自己自小来付出了多少。而是自己那弟弟便要因为自己身体去做些不愿的事。 “岚儿,娘......”皇后夜嘉芙站起身来,想着给女儿去取些温粥来。 郦岚见母亲要走,轻声唤了一句:“娘。” 见夜嘉芙闻言回过头来,郦岚遂是说道:“娘,父皇说过,要在儿臣及冠礼后择日立储,如今孩儿这身子,孩儿自己心中也是有数的……” “要父皇趁早立了崇儿罢,也免得朝中老臣日日心神不定,也能让某些宵小之辈熄了心思。” 为了权势,有的人什么都能做的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私底下同郦岚套近乎,想着提早为以后谋算。 女儿懂事,皇后素来清楚,身为一国之母,皇后对女儿的懂事是欣慰的。可这种懂事在一个母亲心里,却只有心疼。 “娘,孩儿知道这般对不起崇儿。”郦岚坐起身来,看着皇后夜嘉芙道,“可若不将担子放在崇儿身上,那便是孩儿对不起大郦。” “岚儿……”夜嘉芙想要把女儿抱在怀里好好劝一劝,就像岚儿小时候看到那些流落街头的同龄人时那样。 靠近了却意识到如今的岚儿已然比自己还要高,身上已然担着大郦的一方山河。孩子长大了,夜嘉芙却不觉得有多么高兴。 “娘不必劝孩儿。” “只是往后这段时间,孩儿或许要同崇儿用些手段,遣人给崇儿些麻烦。” “若是不逼一逼崇儿,以大郦如今的内忧外患,孩儿恐怕崇儿将来应付不来……” 大郦这些内忧并未摆在明面儿上,可也算不得郦崇无能。 且不说郦十六在位那些年,前朝余孽尚且未清。便说这郦十六后宫里那几位,便大多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孩儿会尽量不伤到崇儿的,若是将来有什么事,还希望娘不要怨孩儿。” 若是想要短时间将郦崇培养起来,无论是其识人还是用人、待人都是重点,郦岚这般说,便是要在将来用自己手下这些人,同郦崇碰一碰,逼郦崇迅速成长。 “娘自然不会怪岚儿,娘心疼岚儿还来不及。” 姐弟二人自小情深,夜嘉芙知道,若不是为了大郦的未来,岚儿是不用这样劳心累神的…… “皇后娘娘,陛下在门口,不知公主殿下现在可方便?” 方才郦岚醒了,皇后便派人传了话,此时宫人进来回话,皇后自是应了,便将郦璟唤进来。 “岚儿好些了?” “爹爹,岚儿没什么大碍了。” “嗯。”看自家妻面上也缓和了,郦璟知道女儿没有诓自己,心里却依旧难受。遂是屏退了宫人,说起正事。 “浦儿那孩子同那白家姑娘谈了谈,那石膏只可能有两个出处。” “一是那日宴中的豆腐,岚儿吃不得这般点的豆腐,按理宫中进的应当都是卤水所制。”郦璟叹了口气,拉着皇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这两日众人都累的不轻。 “我已经下令去找那日余下的豆腐了,另外差人去民间找几位做豆腐的人家,验验那豆腐到底是如何做的。” “至于第二者……” “那日接触过岚儿的,只有子琦从武村带回来那人。” “是武凌?”皇后夜嘉芙对武凌的印象还不错,处事聪明,知礼明事。 “不是,子琦说武凌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名声的,那日武凌回武村去,二人乃是巧遇,却碰上了武村被屠。” “子琦此番回来便同我说过,那日去武村转过,倒不像是久无人居,如今看来,或许是有些许问题。” “他们这是要让你兄弟二人离心。”夜嘉芙显然心中含怒,抿了口一旁放着的茶,放下时,叫杯子同桌面碰出了声音,“怎生得离间他人骨肉便是这般有意思?” “若不是我兄弟二人经了这许多,又素来情分深厚,恐怕这离间对于皇家来讲,确是最有用的了。” “爹爹打算拿那人怎么办?” “岚儿以为?” “孩儿以为不能轻易打草惊蛇,既然武凌闲人在江湖上有名声,我们倒不如借来用用。” “叫他同那所谓的同村人聊聊,若是能刺探出什么消息,到底是好的。”郦岚如今气血不足,歇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毕竟武村被屠,武凌闲人心中自是悲愤的,要不也不至于舍去了江湖,同叔父进了宫来。” “岚儿说的有理,爹爹这便同你叔父去说。” 正事算是谈过了,至于西戎王室那边派来的这歌女,竟乃是和亲去的和静公主,孟箐的亲姐姐孟静之子,而今的西戎二王子献上来的人。 如今西戎王室已然对此事做出了表示,三月之内便将和静公主之女明静郡主同西戎王妃之女明安王姬送进京兆城来——为质。 郦璟迟迟没有将宫人唤进来,郦岚还当自家爹爹还有什么正事未说。 见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爹爹还未开口,郦岚方才试探问道,“爹爹?” 这下郦璟倒是开口了,蹙着眉头,到底不至于哭出来:“岚儿,爹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崇儿。” “若是爹爹当年再有本事些,便不会要你和你娘亲在北地受了伤害。” “若是爹爹多分出些时间来,便不会要你从小便这便辛苦。” “若是爹爹再细致些,好好的把这些查查,便不会害了你,也害的崇儿不得不担起担子来……” 其实此番的事,郦璟也想了许久。能在宫里埋下人的,宫外的人是做不到的,至于宫里有谁,郦璟心知肚明,虽不愿相信,心里却可以肯定。 除了那人,还会有谁呢? ------------ 第142章 百越滨城无情忆 西戎王都几钱值 看着兄长忙前忙后,可算是歇下来片刻,青洛倒是想知道是何人要害太原公主。 青洛知道那些平日里反对女子为官,公主为储的守旧一派即便心里再如何不满也是做不出的。 原因无它,太原公主的本事其实早便折服了那群守旧一派里闹腾的最欢的几位。只不过是口里心里念着那所谓的“伦理纲常”,如何也要坚持罢了。 可无论是哪一派,打心底里也是希望大郦越来越好的,一位明君是两派共同所望——郦岚显然是符合这一条件的。 “洛儿,我记得你同父亲去百越、蜀山的时候,见过那两位公主?”青浦自是知道自家妹妹想要知道宴上这事的结果,正巧心中也有些想法,遂是将青洛叫到身边问询。 青洛点头,回道:“是,兄长可是有什么要问的?” “是同公主殿下遇刺有什么关系?” 自家妹妹果然聪慧,当兄长的看妹妹,处处满意,“我同你白家姐姐和白家哥哥查到了武村那位武凌闲人的同乡身上。” “武村正在蜀山、百越一带。”青浦加了一句。 “况且……如今我们怀疑,那日宴上的豆腐不是盐卤所点,而是石膏所点。” “北方多用盐卤,而南方多用石膏卤,缘着太原公主殿下身体受不得寒凉,太极宫里负责豆腐的御厨应当都是北方的。” “那豆腐确实不像是平日里卤水所点,那日回来,母亲胃有不适。” 听了哥哥所说,青洛想起那日回得府来,母亲便有些胃痛,自己医术浅薄,只当是母亲吃了什么寒凉的蔬果,取了艾灸给母亲暖了暖腹。 如今看来,应当就是那豆腐的问题。 “倒是我疏忽了,只想着公主殿下那边,竟疏忽了母亲。” “洛儿,你且稍待片刻,我去将这事同你白家哥哥谈谈……” 自家哥哥又去忙官事了,青洛便回了自己院中。坐在石凳上,青洛灵光一现,回忆起那日在承安公主郦珠玉府上见到那位借住的安王世子郦滨。 郦滨乃是郦珠玉兄长,如今的安王郦瑜之子。虽有着当年愁怨,皇帝郦璟却制当是当时的范贵妃同先皇郦十六的教育之过,没有斩尽杀绝,将安王郦瑜的封地封在了儋州。 儋州辟远,郦瑜便是想翻出花浪儿来,过海归陆就是见难事。 作为亲妹,郦珠玉怜兄长之子在儋州,便接到了身边来抚养,正是因此,青洛才在承安公主府里看见了这安王世子郦滨。 或许是郦珠玉心中从当年事里还是有些感悟同改变的,给郦滨请了当地的名师,一眼看过去,倒好像翩翩贵公子模样。 折扇摇起,虽显风流,有些痞气,却也定然不是那些京兆城里的纨绔二世祖。 可青洛总觉得那郦滨绝不是表面上那般——就同孟明际面上日日流连烟花柳巷,却能提剑斩敌。 不同于孟明际,郦滨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青洛却觉得甚是虚伪。 言语之中挑不出半点错处,更是能不顾半分血缘,和自家为非作歹的长辈完全撇清关系,不是人可以做得到的…… 即便是如今京兆城最有名的那位自立府门的夜熙,见到父亲也不可能做得到面不改色。 青洛不敢下结论,只想着等兄长回府来,同兄长谈谈此事。 京兆城这便不踏实,西戎王都也是鸡飞狗跳。 “老二啊,老二,你当真是让本王失望透了!” 西戎王看着面前的二王子,曾经投入了多少感情,如今就有几分愤怒。 平日里闹闹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胡作非为到这般地步! 献到大郦做贺礼的歌女,却刺杀了公主。若是皇帝当真怪罪下来,别说西戎王室能不能留下活口,即便整个儿西戎奋起反抗,以双方差距之悬殊能要西戎国内不生灵涂炭都实属于难事! 令西戎王最为生气的还是老二同个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什么都不肯说。还是自己旁敲侧击问了老大许久,老大终于瞒不住,这才要自己知道那歌女是老二赎身的,本打算娶做妾室。 杀?西戎王扪心自问舍不得,更是不和礼法。毕竟因着西戎王后被封的公主身份,如今西戎二王子也是袭了个郡王位的。皇帝尚且没下令处死,西戎王室便也无权处置。 打?西戎王依旧舍不得。即便如今心里再怎么恨,好歹也是自己亲儿子,西戎王怕怒气上来,真的伤到了儿子。毕竟这事儿还没完全定论,若是冤枉了儿子,西戎王是不肯的。 那便只剩下关了,这关了一天一夜,连吃喝都没送,老二依旧是一副“我没做错”的模样,实在是给西戎王气的够呛。 “罢了,既然你如何也不肯说,便也是不想做本王的儿子了。” “来人,将二王子拖下去刑讯……” 揉着眉心西戎王嘱咐着周围宫人,“莫要叫王后知道,暂且先瞒着往后。” 左右自家老二自小娇惯,即便是平日了同老大有什么矛盾,或者做了错事,自己也都是轻轻揭过。如今打打罚罚应该便会开口了……西戎王如是想着,便也不担心瞒不过王后这几日。 “去唤王妃过来。”老二这便算是解决了,可二女儿明安王姬到现在也不知去向,眼看着就要叫明静同明安一道去大郦皇都京兆,西戎王只觉得头疼。 老二真是!若是不惹事,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和静公主嫁入西戎,和睦王姬嫁入大郦,本是亲上加亲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差错,白白耽误了两三代人为了百姓和乐,停息战火的努力。 西戎王越想越气,以至于王妃方才进来,还未调整好的西戎王开口伤人,“明安当真就不顾自己身份了?” “跑到哪里去寻所谓的心上人?就这般自轻自贱?” “大王息怒,妾身唤明安回来了。”西戎王敢同王妃急,王妃却只能轻言细语的回着。 西戎王妃本就是北僻国不得宠的公主,嫁入西戎为妾,过的都比之前好。 可如今这事儿一出,西戎王难免担心大郦皇帝会因为西戎王妃的身份和北僻国进犯长宁的事儿联系起来,弄得西戎左右不是人。 更何况,做母亲的可知道女儿在哪儿——明安是去百越见心上人安王的,如今若是说出来,恐怕西戎王连她们母女俩杀了的心都有。 这位北僻国的公主便只好愈加小心谨慎起来。 “罢了,你先下去罢,见明安回来,叫她立刻到本王这里来。” 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王妃,西戎王愈发烦躁。 ------------ 第143章 明安别爱人依依 和静忧子女戚戚(一) —郦国?百越— “明安,本世子知道你的心意,只是如今你父亲西戎王定然是不会接受本王的。” 心上人将要离开自己,去皇都为质,郦滨眸子里含着几分淡淡的忧伤。 这一抹愁情攀上眉梢,给郦滨平日里清冷同温柔相得益彰的形象,又染上忧郁,要明安王姬看过去,心中“砰砰”直跳。 这般模样的郦滨正是明安王姬眼中的中原帝国佳公子,若是抚琴、舞剑、吟诗作对,便是如同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人物走到了自己面前来。 见明安王姬怔愣在原地,郦滨带着一抹淡笑,柔声唤道:“明安?” “滨哥哥……可是明安想要早日告诉父王,明安有自己的心上人了。”明安王姬知道无论是母亲还是王后都是来到西戎和亲的。 即便西戎的女儿多是敢爱敢恨,可若是为了王室和百姓的存亡,只要她和姐姐没有嫁出去,和亲便随时可能发生。 “明安,本世子明白你的意思。可你也知道,本世子父亲被当今皇上贬去了儋州。”郦滨对这等事甚是冷静,好言劝道,“西戎王妃昨日给你的信笺中也说了如今西戎的不得已。” “若是如今本世子再去求娶你,恐怕定然要引起陛下的不满……明安,本世子同你都是不能任性的。” “本世子正是因为心里有你,才不敢现在去西戎求娶你。若是因为本世子的身份,要西戎王室同西戎黎民百姓遭了罪,本世子对不起你啊,明安!” 不同于姐姐明静郡主的大方温柔,明安王姬的性子是火热的。 轻纱薄袖可随驼铃,长袄兽皮弯弓射雕,明安王姬这辈子只同两个人露出过这般小儿的模样。 一者是西戎二王子明诚郡王,明安每每受了委屈,总能到这位嫡哥哥面前哭诉,可长大后的几件事也叫二人疏远。 二者便是如今的郦滨,如今只是听着、望着,便能叫明安王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在明安王姬这里,哪怕是在父王、母妃面前,明安也从未掉过半滴眼泪去。至于一母同胞的哥哥那里——西戎大王子同自己这位亲妹妹算不上亲***日里无事,甚至见不了几面。 见不得自己心上人这般伤感,郦滨将明安王姬揽在怀里,“明安,你放心,等到你从京兆回到西戎,本世子便去求娶你。” “你要相信本世子,本世子是爱你的,怎么舍得要别人抢先!” 明安王姬点了点头,去抹眼角越抹越多的泪水,强颜欢笑,“那我们便一言为定,我从京兆回来,滨哥哥你便去父王那里求娶我……明安愿意等到那一天的。” “明安,莫哭了。” “嗯,我不哭,这般模样要滨哥哥看笑话了……明安平时不是这样的,明安是西戎的姑娘,西戎的姑娘没有那么唯唯诺诺的。” 明安王姬初见郦滨的时候,还是在西戎大王子明知那里,当时她便听说,郦滨不喜欢唯唯诺诺的姑娘,尤其是中原那些守着陋习的家族里培养出来三从四德的姑娘。 就是这般洒脱的姑娘,到了心上人面前,依旧是有几分卑微的,“滨哥哥不要嫌弃明安。” “本世子知道,明安怎样都好看。”郦滨倒是蛮会哄姑娘开心的,拿出锦帕来,亲手给明安擦去眼尾的泪水,“明安是本世子的心上人,本世子见明安怎样都是好的,无论明安如何,本世子都不会嫌弃明安的。” “前一辈人的事,到底是不应该连累子孙的。”明安想起郦滨因为身份受的委屈,心下又是酸涩,“明安若是有机会见了大郦的陛下,明安一定会同陛下说,叫陛下知道滨哥哥同安王殿下是不同的。” 明安被兄长同姐姐保护带太好,心里只想着罪不及子女,却从未思考过父母荫及了子女。 父亲的遭遇,让身边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敢私底下讲闲话的。郦滨见过的多了,大拟是与明安不同的,至少明白这道理。 “明安不必为了本世子去触陛下的眉头……” 似是想起了什么,郦滨又道,“明安若是想要在京兆城好过些,可以同青家那位小将军大好关系。” “因为此次行刺一事,太原公主殿下那里应当是不会让你姊妹二人靠近的,倒是那青家的小将军,皇宫内外皆是疼宠得紧。” 明安王姬应了,继而又听着郦滨嘱咐了几句,外边便有人来报,催着明安王姬启程回西戎去。 依依惜别,天上的云都被这份愁思打得散乱,落日残阳,天上的云彩就如同镀了金的锦鲤一般。 车轮滚滚,马车的远去注定了二人无暇谈恋这片刻的美好。明安要回到西戎去,同嫡姐一道去京兆为质,郦滨也离不开儋州、百越两地,因而连远送尚且不能…… 落日催鸟回,暮沉送人归。郦滨看着那车驾渐渐远去,收了那忧郁的眸子,从袖子里掏出来个物什,吩咐身边人道:“将这个拿去处理了。” 坐在马车上,明安王姬回忆起了方才安王世子郦滨所说的那青小将军。 平日里的明安不甚注重这些事,只在小时候从二王子明诚郡王那里听说了一位名唤青浦的青家少年。 明安虽不知青浦是不是将军,却知道其父青墨铮乃是护国大将军…… 如此想来,滨哥哥口中的那位青家的小将军,应当就是青浦了。明安如是想到,也在月余后因此一个误会,将自己同姐姐一道将自己二人一辈子搭了进去。 周遭只有马蹄同车轮的声音,照在马车上的星辉同月华没有激起任何波澜,马车里的明安王姬便也在思念中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 梦里是明安王姬所期待的,陛下放下了疑心,自己从京兆城刚刚回到西戎,便看见滨哥哥抬着聘礼来西戎求娶自己。 王后和父王在上手坐着,母妃也站在一旁。父王应允了自己的婚事,兄长明知将自己送到了滨哥哥身边,滨哥哥挽着自己的手。 忽然,滨哥哥竟然将抽出一把匕首,刺向了父王。 画面一转,是圣旨…… “不要!” 明安王姬喊出声来,忽然惊醒。 “王姬,可是有什么事?”随行的人小心翼翼撩开马车的帘子,“可是王姬要属下做什么?” “无事。”平复了良久,方才梦里那一幕,父王躺在血泊之中,陛下派人屠杀西戎王室满门的画面还在眼前…… 车马又继续前行着,明安王姬一直恍惚着,好像还未从方才那个梦里走出来,彻夜未眠。 ------------ 第144章 明安别爱人依依 和静忧子女戚戚(二) —西戎?王都— “你倒不如要明诚去,要两个女儿去,你倒是不怕姑娘家受欺负。” 孟静是个识大体的,性子却谈不上温顺。平日里同王妃关系甚好,王妃也尊着孟静,孟静干脆便将四个孩子全当做自己的来对待。 王后尚且被瞒着,不知明诚如今处境,可亲自下了令的西戎王坐在一旁却是心虚起来。 “哪里的话,本王倒是没见过谁能欺负了我西戎的姑娘去!” “本王?也好,如今王上将两个女儿送到京兆去,也不提前同妾身说,看来是倦了妾身了。” 王后不知道西戎王心虚,心神不宁下才在言语上随了同旁人说话的习惯,心里头更气,“也罢,妾身到底是个和亲来的假公主,自是不值钱的。” “阿静,本……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一双女儿本就是拿来和亲的,早送出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知道王后心疼两姑娘,再加上自己又罚了明诚,甚至狠下心来一直没去看儿子一眼,西戎王现下心虚的很,甚至没好意思开口。 “阿静,不是你想的这般。” “明诚,明诚将来是要继承西戎王位的,北僻国那边这代至今无后,恐怕老大明知是要回到北僻国继位的……”西戎王解释着,可明诚那里瞒着王后,说话也没那么有底气。 “况且,这事儿本就是明诚惹起来的,若是把明诚送到京兆城里去,岂不是上赶着送死?” 听了这话,王后孟静也算是冷静了些许,方才的愤怒也平复了几分,却依旧不肯轻易饶过西戎王去。 “若是早知道如此,我倒不如早将两个姑娘嫁出去,好歹订立下婚约来,免得到时候要京兆城里的时候纨绔公子哥儿们欺负了去!” 孟静嫁来西戎之前,是在京兆城里生活的,对于那些高官大族家里的公子们没什么好感,否则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嫁到西戎来。 “好好好,皆是我的不是。”西戎王服软,被王后白了一眼。 西戎王笑嘻嘻的,知道王后孟静是不生气了,便继续说道,“到底是我西戎的王姬,是大郦的郡主,也没人敢随便欺负了去。” “阿静你倒是何必与我赌气,说什么要把两个女儿早早许了人家才好?” “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她们皆能嫁给自己心上人才是,不能委屈了去。” “好,王上会说,妾身倒成了那个罪人。”听西戎王这般说,王后孟静也算是放了心,便拿西戎王打趣起来。 “王上,王姬回来了。”外面进来了宫人通传,西戎王的脸色眼看着便冷了下去。 “你刚才还说随她们找自己的心上人,现在明安出去寻了心上人一趟,你便冷了脸面。”王后虽然亦是担心明安,可在一旁将西戎王的脸色看的真切。 “若是明静、明安到时候真的寻谁人嫁了,不是你情愿的,你难不成还要将她们囚禁在这宫里?” 西戎王并没有反应过来王后说的,只是那句“囚禁”要西戎王想起了明诚,心虚的人,只觉得对方是知道了什么,来套自己的话。 由此一来,西戎王本身到嘴边儿的好话,也变了味道,“这般年纪便出去寻男人,即便我西戎民风开放,也不得这般自轻自贱!” 本身明安小小年纪去寻所谓心上人,王后同王妃其实也是当做一个玩笑来看的,唯一就是怕孩子碰错了人,到时候平白伤心。 如今听了西戎王这话,王后倒是急了,“待会儿明安进来,你若是这般说,我同你便也没什么好过的了。” “叫明安稍待一会儿,本宫同王上有话要讲。”吩咐罢宫人,王后孟静又同西戎王讲了起来。 “你若是担心明安也就罢了,做父亲这么多年,竟然连句话都不会说,同孩子置气,也不知道你是为了些什么!” 听见王后那句“没什么好过了的”,就如同一剂猛药,把西戎王的魂儿拉了回来。 “也不知你今日是怎么了,就因为明诚献上去那歌女?圣上尚且没怪罪,你倒是慌了神,连自家儿女都不能好好言语了。” 被王后骂了这两句,西戎王也算是彻底清醒了,心里依旧想着明诚那事尚且瞒着,可却不敢开口同王后说。 “明诚识人不清做了错事,你大可罚他,要他好好长长记性。即便你舍不得,我都要罚他。” “这几日我在外面,本想着迟两日回来,叫你不消顾及我,同明诚他们好好言说,莫要再有下次。” 西戎王其实没有那般无能,只是碰上了自家孩儿,碰上了大事,这心就乱的不行,王后孟静叹道:“若是今日我不回来,你难道要一直将这些情绪放到孩子们身上?” “罢了,你且自己想想罢,我先叫明安进来,你自己想想该如何同明安说话。” 王后将四个孩子全当做自己亲生的,西戎王自然能够理解王后的心情,默默颔首,唤了明安进来。 “父王。” “回来了就好,且去同你姐姐准备准备,明日便出发去京兆。” “路上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爹爹说,爹爹与你们准备。” 明安施礼应了,看王后在一旁坐在,鼓起勇气开了口,“父王、王后娘娘,孩儿有一心上人,是大郦的世子,孩儿想要父王和王后娘娘恩准,允孩儿从京兆回来,便嫁给世子。” “世子?”西戎王当即便蹙了眉头。 贤王未娶,济王已逝,有后的便只剩下安王。 西戎王当时便觉得头嗡的一下,若不是平日里身体好,不被气晕在当场尚且算好的! “是,安王世子郦滨。” 果不其然,西戎王从自家女儿口中听到了安王世子的名字。 “你,你……”想起了王后的话,西戎王平复了心情,这才说道,“你如今尚幼,且不提什么婚嫁之事。” “爹爹担心你识人不清,到时候耽误了一辈子去。” “爹爹……” 知道了明安喜欢的人,王后孟静同西戎王站到了一条战线上——孟静的姑姑是当年先帝时的德妃,安王如何,孟静还是略知一二的。 “明安,先听你爹爹的,若是到时候从京兆回来,你同郦滨的情感依旧,我会去为你谈下这门亲事的。” 听见王后也这般开口了,明安只好应是退下,回到宫里去收拾,等着明日出发…… “安王不是好人,安王世子恐不是佳偶。”孟静还是同西戎王解释了一句。 ------------ 第145章 归国言郡王之意 进宫排公主愁思 “娘,女儿喜欢那位安王世子。”虽然西戎王同王后不同意,可认准了郦滨的明安王姬却是放不下心上人。 “等女儿从京兆回来,娘为女儿求求情可好?非是滨哥哥,女儿不愿意嫁。” “不行,娘不允许。”西戎王妃的态度也甚是决绝,“你父王、母后是不会害你的,娘虽是个妾,可你母后一直带娘极好,她是不会害你的。” “娘!” 任是明安再如何不满,还是没有说服西戎王妃便踏上了来京兆的路。 昏灯纱影,独自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月,在王都的西戎王妃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的西戎王妃在和亲前也是有过一位心上人的。好巧不巧,正是先帝心尖儿上的这位安王郦瑜。 知道自己要被送来西戎和亲之时,如今的西戎王妃便求郦瑜带自己逃婚。左右郦瑜受宠,若是带着自己到了皇都京兆结亲,臣属国的西戎王也不好说什么。 可郦瑜是如何做的?毫不掩饰的利用,全当自己是个为爱痴狂的傻子。 嫁来了西戎,西戎王妃便明白了,自己不是非郦瑜不可的。吃穿用度强了自己在北僻国不知道多少,大王和王后更是待自己极好…… “明安啊,你爱上了谁不好,怎么你我母女二人,便都被安王那一家子巧舌如簧骗了去!” 继承了西戎王血脉的明安王姬是敢爱敢恨的西戎女儿,可母亲西戎王妃年少时对爱情的冲动亦是继承了十成十。 —郦国?京兆— “洛儿妹妹,你同月家姑娘来了。” 皇上同皇后还要忙着处理宫宴上郦岚被刺杀这事,外带着要鸿胪寺去安排从西戎入京的明静郡主同明安王姬,遂是叫青洛进宫来陪郦岚一段时间。 月府如今不归的不归,远戍的远戍,郦璟顺带着也将月家那姑娘召进了宫里——可以叫自家弟弟郦璃教导一二,也可以要月茉从其哥哥国师月英那里得些安慰。 “臣女拜见太原公主殿下。”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郦岚将二人扶起身来,对着青洛嗔道:“这些日子不见,洛儿妹妹你也是愈发拘礼了,看来是同我生分了!” 二人为何进宫来,郦岚自是知道的,玩笑了两句。 知道青洛同白霜染交好,郦岚遂是将青洛和白霜染留在一出叙旧,继而便带着月茉去寻贤王郦璃。 “听母后说月姑娘单名一个茉字,如今一见,果然同那大方香雅的茉莉花一般……也怪不得洛儿妹妹独喜欢这茉莉花呢!” 郦岚知道月茉有入仕的打算,父皇母后亦是有着要培养月茉的心思,便也不说些旁的,计划着铺铺路子,将来要月茉为崇儿所用。 “若妹妹从军,茉姐姐入仕,月大人这一失踪,倒是要月府大变了模样。” “确是如此。” 两个姑娘心里想着的都是太原公主这事儿,到也没什么旁的好聊的,说着说着便谈到了西戎王两位女儿进京这一事。 “听闻西戎女儿洒脱不羁,倒是应当能同你有的可谈。”白霜染如是说道,“到时候同她们结了情谊,对大郦同西戎之间的关系也是不错的。” 青洛叹道:“话虽如此,可入京兆为质,明静郡主和明安王姬心里到底还是会不舒服的。” “任是陛下为她们好生准备过了,亦是没有以质子的身份对外言说。可总会有人不长眼的……” 同西戎王后孟静想的一般,青洛对于京兆城里某些人家的纨绔们不报任何希望。 两姑娘都知道那些纨绔们手上、嘴里能有多招人烦。白霜染放才回来京兆那段日子里,单独出门去逛逛,都能遇到那不长眼的。 “到底都是姑娘家,到时候我们都照顾着点便是了。”白霜染一边说着,便将手底下的琴校准了音,“左右那为明静郡主也算是正正经经的大郦郡主。” “也是,我大郦的男儿遇到那些不长眼的,亦是会出手相助的。” 那些纨绔的挑逗或许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事后若是要衙门或是皇上知道了,也少不得罚了,为姑娘们讨公道。 可这份腻歪却会横亘在心头,经久也磨灭不掉。 —京兆?鸿胪寺— 夜熙这位能够称得上姑娘口中能出手的男儿,如今便在鸿胪寺里忙着。 身为鸿胪寺的少卿,夜熙这几日可以说的上是日日眠于鸿胪寺里,连宽衣解带,寻一处舒服的卧榻都没有时间。 外邦使臣也好,质子也罢,都是要交给鸿胪寺负责的。臣属国又不同于寻常外邦,本就要更上心写,方能彰显大郦之盛世,同对皇帝对子民的爱戴。 如今圣上又摆明了不想要委屈了这两位,鸿胪寺要准备的便愈发的多了起来。 前两日是合乎大郦制度的郡主服饰,明静郡主的封号承自嫁去西戎的和静公主,西戎的王姬又位同郡主,一年四季的服饰由鸿胪寺拟订,由礼部上报,皇帝批准。 继而有是两位在京兆城里居住的宅子。左右是不可能直接把二位放到太极宫里住着去的,可京兆城里商业发达,多是些高官大族的宅院,想要寻一处合适的地方,确也不容易。 这宅院的位置,又不能离着太极宫太远,也不能和一些高官大族的宅院离得太近,若是要迁移民居,又不好过于兴师动众…… 这诸此种种都要鸿胪寺来解决。鸿胪寺卿位置空虚,如此一来,便是两位少卿的工作。 能者多劳也便罢了,这些官场上的老狐狸都知道什么是邀功的,什么是费力不讨好,出了错处,还要被治罪的。 皇帝知道这些官场里的腌臜,有心治理,也有心要夜熙闯闯,也知道夜熙办事不会出纰漏,这便把夜熙调任到了鸿胪寺来。 上边催得紧,下属却敷衍了事,不甚听命,夜熙便只好一边自己将事务处理了,一边整理这鸿胪寺里的腌臜人和腌臜事。 “夜大人,太原公主殿下想要您进宫去一趟,公主殿下有事想要同您交待。” 郦岚知道这接待一事乃是由鸿胪寺负责,更是知道夜熙刚刚到任,定然是那个办实事的。 郦岚也知道这行刺之事怨不得要来的这一位郡主同一位王姬,同是女儿家,又听了青、白两姑娘所说,便有心要鸿胪寺好好照顾西戎来的这两位,遂是传了这口谕。 于是方才闲下来片刻的夜熙,又被这一道口谕唤进了宫里去,是半分清闲也没讨到。 ------题外话------ 今天就一章,鼓捣一下新书大纲,抱歉…… ------------ 第146章 青洛立功再迁职 姚煦寻兄言别词 柔风曦晨,一场微雨下在了寅时,如今的京兆城里漫着将近暮春的芳香。 离着小暑尚且远,荡在街巷里的风还没达到连一场雨都送不走的温热。未至清明,雨还回京兆城几分料峭。 昨日的早朝上,皇帝郦璟以青洛在公主及冠宴上成功保护公主,阻下刺客又下诏给青洛擢升。 青墨铮在此前本是同郦璟拒绝过的。过犹不及,青墨铮虽然相信自己培养出来的孩子,却到底怕青洛成了那古时候的伤仲永。 没想到郦璟比当爹的还自信,“我信洛儿那孩子,那伤仲永是没个好爹娘。” “也罢,也罢,若是到时候洛儿真有那般苗头,我便带进宫里要我那弟弟帮你管,左右不可能要洛儿出了问题的!” “到时候我也会给白家那姑娘封个官,更别说洛儿如今的官位比他们高,那些守旧派不敢把矛头往洛儿身上指。” “洛儿在军营带兵打仗如何我也知道,况且又是你亲手带出来的,比军里边那些将军、校尉的强的多,本就配得上这位置。” 皇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青墨铮到底也不好推辞。 于是青洛便被封了个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一跃比老师的官位都要高了。 这两日方才有半点闲暇,皇上念着夜熙忙了多日,便叫夜熙这三日的早朝不必到了,休息一番,也该是时候迎入了京兆城的西戎郡主和王姬。 回到府中休息的夜熙即便是休息,亦是在卯时前起身来,在卯正时分去鸿胪寺查看一番进度。 整理好了官服,将发髻拢好,夜熙坐在案旁,亲手沏了一盏茶,便听府中侍卫喊道:“夜大人,府门口有人找。” “是谁?” “那公子没来过府上。”那侍卫解释道,“但那公子说是夜大人的兄弟。” “嗯。”夜熙明白来找自己的时候谁了,只是没料想到那人还会来找自己,看来母亲当年的教导还是有了作用的。 夜熙只是应了一声,府里的侍卫还当夜熙是不打算见,遂是道:“那位公子说,夜大人或许不想见他,若是夜大人不愿意见,就当他是将要离开京兆,来湘兄长辞行的。” “去唤他进来罢……” “罢了,我亲自去迎。”夜熙方才不是敷衍,而是在想姚煦来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郑娇是姚煦的亲母,如今成了姚家的夫人,姚煦应当不会被亏待了。 走到府门口,看见了姚煦,夜熙愣了愣——姚煦这一身竟是还不如母亲当年给他们兄弟二人做衣服用的料子,即便如今姚家的银钱可能没曾经多,左右郑娇也不可能苦了自己儿子! “兄长!”见夜熙竟是出来迎了自己,姚煦也是颇为惊喜,“是煦儿的错,竟要兄长出来迎我。” 见弟弟仍旧如母亲教育时那般知礼,夜熙心里亦是满意的。好歹这么个好孩子没被郑娇带坏了去。 “煦儿随我进府来罢。” “兄长,你如今这府邸就是比姚府里那小院子气派,你瞧瞧爹弄得那些装饰……没钱还要充面子,十幅画里能有一幅是真迹,都是老天爷没开眼!” 夜熙听着,笑着:自己这弟弟啊,一如既往的在亲近的人面前毫不掩饰。 莫看旁人面前一幅颇为成熟的模样,到了自己和母亲这里,就同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也不拘说些什么。 “嗯……你若是嫌姚府里面小,也可以搬来,只是我习惯自己收拾,府上我没雇什么打扫的人,你若是来了,我可以给你雇人。” 抛开郑娇,夜熙还是很喜欢这个弟弟的。 “煦儿该早来问问兄长的。”姚煦扁了扁嘴,好不委屈。 “可是煦儿现在要去江南读书了,恐怕要两年后的殿试再回京城来了……” 听了弟弟所说,夜熙也是一愣:“为何去江南?” “在姚府里,他……父亲待你不好?” “母亲那里,我不知道我姨娘做了什么,每每我提起母亲来,我姨娘就要好一番咒骂。”姚煦从一旁直接拿起兄长的茶杯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兄长,这茶真好。” “兄长,我觉得我姨娘一定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可能母亲仙逝就同我姨娘脱不开关系。” “每次提起母亲来,我姨娘都是一幅躲闪的模样……” “你是在姚府里提母亲了?”夜熙没有去谈姚煦提到的那些猜疑,郑娇再怎么不好也是姚煦的生母,对着孩子辱骂其母,甚是不道德。 况且这段日子夜熙去见过祖父和外祖,觉得母亲的死多少是有蹊跷的,否则就以祖父和外祖对母亲的疼爱,不会这般平静。 至于到底如何,两位老人家是半点也没透露,夜熙便也不去猜,左右自立了府门,也让母亲彻底同父亲姚风致撇开了关系。 见弟弟眼馋那茶,夜熙遂是有续上了一杯给姚煦喝。 “嗯。” “兄长,这不能怨煦儿啊……”姚煦撇了撇嘴,“若不是我姨娘和咱们父亲心里有鬼,那至于都想连我轰出来了!” 夜熙本想说,就算是二人心里没鬼,也不愿意听见母亲名字的,到了嘴边,话还是觉得不谈长辈之间的事:“不是他们赶你出来?” “祖父在,他们怎么敢!” “可他们不给我银钱,若不是祖父……兄长,煦儿好久没喝到母亲常买的这茶了。” “待会儿与你带上一包,路上用,我再给你带些银票,你可莫要在路上露富。”夜熙看着弟弟那模样,心里就疼爱的紧,“这茶本身就是江南产的,你若是去了缺银钱,修书回来,我同你寄送过去。” 知道弟弟是自己在那种家里烦心才出来,夜熙心里也放心了几分——弟弟的性子被长辈们惯的脱不去拿几分天真,若是当真是被赶出来的,指不定心里要如何难受。 兄弟二人叙旧一番,眼见着到了去鸿胪寺的时辰,夜熙正打算叫人为自己请上半天假,便被弟弟拦住。 “这个时辰兄长是要去忙公事了罢,是煦儿打扰兄长了,不能再耽误兄长了。” 煦儿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将来入仕也不会难了去,夜熙心中满意。 吩咐府中人将要给姚煦的整理好,一并塞到了姚煦的马车上,兄弟二人这才作别。 京兆城到江南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近,至少要求学的人和朝廷中任职的官员,在这两年里应当是没有机会去寻对方见面了…… 长亭萋萋意,银珠串别情,化入郦国这片泥土的惜别,应当会随着春风一道去向远方。 ------------ 第147章 西戎王姬叹惊奇 明静郡主多礼仪 “静姐姐,你看那个是什么?”明安王姬的性子比明静郡主跳脱许多,对于父王把自己二人送来‘为质’的概念没有那么清楚。 明静听了,也不急着去斥责,反倒是顺着明安手指的方向顺着车轿帘子摆动的缝隙看了过去:“糖葫芦,小时候母亲给你我做过的。” 年纪最小,姐姐、王后、亲生母亲都疼宠着,西戎王那里算不得宠爱,也什么没缺过、差过。虽然明安的亲兄长待明安一般,但二王子明诚这嫡兄却是弥补了空缺。 也难怪把明安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只是过渡的溺爱,尽管本意是好的,却也少不得叫明安在其他地方碰壁。 “嗯……静姐姐,我能下去买来吃么?” “不可。”明静郡主难得的拒绝了妹妹的要求。 父王向陛下的折子,表达的就是进京为质的意思。倒不是不疼她们两个,实在是为了保证西戎的安稳,不得不向皇帝表忠心罢了。 陛下叫自己二人以“为太原公主殿下压惊”的名义进京,一则是对父王表忠心的回应,二则是无心将自己二人同朝中大臣联姻,也免得不长眼的欺负自己姐妹二人。 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自己二人来此本就不是简单做客的事实——如今还未进宫拜见陛下,哪里容的得她们乱跑? “好。”被宠归被宠,明安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遂是同姐姐点头应下。 车轿先是依安排到了鸿胪寺,明静同明安下了轿子,由鸿胪寺臣属同西戎送行礼官交接过后,鸿胪寺遂是接受了明静郡主同明安王姬。 明安王姬虽为王姬,缘着西戎国乃是大郦的臣属国,故而王姬位同郡主,便是鸿胪寺里的两位少卿亦是要对二人以礼相待。 “郡主,王姬,陛下命臣在京兆城中备下了院子,您二位可以带随行臣属先到院子去,若是有什么缺的,差人报来便是。” 这个时候,那位没做什么实事的少卿倒是站出来说话了,可惜既看不懂当今皇帝是重务实之人,更是全当二位是质子对待,言语之中的敬意没有几分。 在场的谁人也不是傻子,这位少卿一看便是老狐狸做惯了,这回迟早是要栽。 至于夜熙,倒是不在乎。左右将圣上交待下来任务做全了便是。至于公主殿下那日嘱咐好好待这两位西戎来的郡主和王姬——府里头的东西备的都是郡主位才配得上的,况且到底是外邦人,以礼相待,以诚相待便是。 “多谢少卿大人。”虽说按身份,二人即便是质子也是高于这位鸿胪寺少卿的,明静郡主依旧是按后生的身份,长揖了一礼,以作感谢。 跟着姐姐明静揖了一礼,明安王姬心里蛮不舒服。那人言辞之中虽谈不上轻浮,到底是不甚尊重,姐姐竟还自降身份去回礼! “微臣送二位郡主过去罢。”看得出来自己身边那位不打算动弹,夜熙站出来,在前面给明安和明静领路,不消片刻便出了鸿胪寺。 明安这会儿心里正闹小情绪,心道是:这时候出来装一副做派,缘何一开始不站出来说话,到底是怕到时候在皇帝面前没脸? “多谢。”从服饰上,明静就能看出夜熙同方才那位同是少卿,二人这态度不同,一时间明静郡主也不是很能摸清皇帝的意思了。 “郡主、王姬莫要折煞微臣。”夜熙当即回了一礼,“这府邸是陛下和公主殿下要鸿胪寺认真准备的,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公主殿下特意嘱咐微臣,若是有需要的,鸿胪寺弄不来的,尽管同公主殿下说。” “郡主同王姬莫要唤鄙人大人了,鄙姓夜,单名一个熙字。还请您二位直呼本名便是。” 双方也没什么时间相互推让,明静郡主也从夜熙透露的话里知道了皇上和公主的态度。 “按理明日早朝还要您二位入太极宫,微臣等同鸿胪寺众臣属会为您二位提前准备妥当。” “至于明日午间,陛下为您二位准备了接风宴,整日的安排都比较紧密,微臣建议您二位今日早日歇下,免得明日疲惫。” 夜熙是做的面面俱到的,也将皇帝的意思明确的传达给了西戎这二位。 明静郡主毕竟是嫡长姐,尽管孟静这些年同西戎王之间不拘什么礼,同一对寻常夫妻一般,但明静却被培养的知礼,更是对这些甚是通透。 可明安被宠惯了,现在哪里去想什么‘皇帝的态度’,只想着方才又在哪出看见了好吃好玩的,待会儿叫静姐姐陪自己去买。 “多谢夜大人。” “郡主多礼了,夜某所言不过是分内之事。” 看得出那位明安王姬是个活泼的性子,夜熙也怕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京兆城里指不定有谁潜伏在暗处,就打算借着这次机会挑拨大佬同西戎之间的关系。 “郡主、王姬,您二位也知道,这次公主遇刺,京兆城里恐怕亦是不太安稳。” “陛下本是想派些侍卫来府邸的,却怕叫您二位当做监视。因而特地批下来些银钱,叫您二位可以去雇些侍卫来在府邸里。” 大郦如今雇佣,可西戎尚且还是奴隶制度,侍卫和宫人都是家仆,虽然不是头一次听说,明安依旧觉得颇有意思,只想夜熙快些离开,自己便好同静姐姐一道见识见识这不一样的京兆城。 “微臣建议您二位唤臣属去买,府邸之中到底比街巷安全,到时候有了侍卫在好好转转这京兆城,到底安全些。” 同是交代下来的任务,便有那鸿胪寺另一位少卿的敷衍,和夜熙这般面面俱到两种迥异的处理。 前者或许可以混水摸鱼,但是当今陛下要的可是真才实学,最后谁人倒霉,亦是早便摆在了明面儿上。 “好,多谢,我同安妹妹会注意的,等到臣属雇来侍卫再去街上见识皇都的盛景。” 明静笑着应下,春风和顺,若不是夜熙这般一心仕途的,恐怕便已然为明静郡主这一笑,心头微颤。 “是微臣应该的。” “前面便是您二位的府邸了,府中有专人同郡主、王姬带来的臣属交接,微臣便不送了……” 可算是将者事儿办的妥帖,夜熙稍后还要进宫去同圣上和青浦将明日宴席的流程再次确认,倒是半刻也闲不下来。 倒是入府去这二人当中,亦是有一位闲不下来的。如今正眼睛瞥着地,陷入偷偷翻墙还是和从正门大大方方溜出去的沉思。 ------------ 第148章 翻墙去街巷寻食 过府来门院履职 明安王姬到底也是没同明静说。毕竟若是说了,以明静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同意明安在这个时候四处乱跑的。 明安倒也聪明,从负责修缮的臣属那里借口要垫高花坛旁落脚的地方,拒绝了帮助,要自己亲力亲为,借此要来两三块砖瓦。 趁着明静郡主还在忙着布置,明安拿着砖瓦垫在了墙角底下,一按一撑,借力攀缘到了墙头。 骑在墙上左右看了看,明安确认没人发现自己,遂是转过身来,打算从墙头上跃下。 “哎哎哎……”等到发现墙底下还站着个人,明安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下落。 明安倒是知道自己不会摔到,只是怕底下站着那个人被自己给砸了。 或许是知道作为西戎女儿的明安是有些身手的,那人倒是半点不怜香惜玉,直接往侧旁一躲。 若不是半途中紧张那一下,明安此时应当是稳稳落地。如今有些狼狈的站起身来,明安对底下这碍事儿的人,自然也甚是不满。 “你……” “明安王姬这么晚……” 看清楚对面那人,明安方才的气焰也是弱了几分,“你为什么在墙底下待着,就算你不怕别人泼你一身水,也不能挡了别人的路罢!” 夜熙只是笑笑,“微臣方才带人来找郡主和王姬,说明明日早朝之事。” “郡主去唤王姬没有回应,微臣便叫郡主将明日的细节代为转达……倒是没想到,王姬竟然翻墙出来了。” “我,我饿了,要出去买些吃的。” “微臣没有拦着王姬的意思,只是王姬来去自由,为何不从正门出入?陛下是没有叫微臣派人限制王姬和郡主出入府邸的。”夜熙笑笑,举了举手里的文书。 “况且,若是微臣没记错的话,王姬府上应当配备了厨子,若是王姬吃不惯京兆城的吃食,王姬和郡主的带入京兆的人中,也是有两三位厨人的。” 看着面前同自己差不了什么年纪的姑娘有些口是心非的样子,夜熙心里忽然有了逗一逗的想法:“明日要早起,不知王姬缘何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明安王姬被说的一愣,这才想起来姐姐是带了一份文书的,里面写清了进京来众人的籍贯和身份。 “既然陛下不拘着我和静姐姐,你又为什么要管我去做什么?”明安气的有些脸红,要旁人看了,反倒更有同她打趣一番的心思。 “微臣没有管着王姬的意思,只是明日早朝王姬还要去面见陛下,若是到时候王姬昏昏欲睡……” “我不过是出去买些零嘴来吃!” “那王姬大可以从正门出入。” “你若是怀疑我,便同陛下说好了,左右我不过是出个门,没做的事,你如何也扣不到我头上。” 眼见着明安王姬有些急了,夜熙便也收敛了玩笑的意思,“微臣并无此意,只是既然王姬遇到了微臣,微臣担忧王姬一个人在京兆城里的安危,倒不如微臣随着王姬一道在京兆城里转转。” “我不习惯有人跟着。”明安本就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道,更何况这个气了她两次的人? “保护王姬安全是微臣职责所在。”夜熙正色道,“况且王姬不熟京城街巷,到时候若是迷了路也是不好的。” “况且微臣小时候也常同母亲到街上去,若是王姬买的多了,微臣也可以帮王姬分担些。” 本身明安是不动心的,听到了这最后一句,又想想自己在西戎是诚二哥哥陪着,现如今身边也没人帮着,撇了撇嘴,还是点了头。 “那你莫要干涉我买些什么,若是给你你便帮我拿着。” “我也不用你来替我付钱,若是你嫌弃东西太多,我也可以……雇你的。” 明安说的有些别扭,夜熙想笑,却到底没当着明安笑出声来。 “是微臣分内之事,王姬不必忧心。”夜熙朝着明安揖了一礼,“王姬想要吃些什么,大可同微臣说,京兆城里的好去处,微臣还是知道些的。” “我去哪里你随着便好,又要管我。”明安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道。 日暮炊烟,夜市尚且未开始,白日里的摊铺倒是收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在家中休息,街巷里的生意有些许萧条,倒是不如早晨入京时那般兴盛。 “方才来时那些铺子怎生都收了去?” “这才什么时辰,在西戎哪里至于太阳落山?” 夜熙听着明安王姬在前面念,自己便在落后两三步的位置上跟着,想着今日进宫去同青浦和陛下谈的。 知道宫里头那位暗地里还在蠢蠢欲动,未免两位进京的西戎姑娘被当做枪使,陛下有叫青家找些合适的人去护院的心思,但是又怕要西戎会错了意。 而青浦和自己的意思倒是相仿——自己这群人同郡主和王姬交作朋友朋友,平日里两位出行时尽量跟在身边,到底安全些。 这法子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换而言之,若是对面儿当真派了大批的刺客来,就算是特地派人护院,也不过是多些死伤,还可能叫对面拿这当做离间皇上和西戎的手段,坐收渔翁之利。 “喂,夜……大人?” 就夜熙走神这么会儿,走在前面的明安王姬叫了好几句也不见有反应,遂是停下了步子,在夜熙面前晃了又晃。 “夜大人?” “夜熙!” 回过神来的夜熙带着歉意的揖了一礼,“王姬有何吩咐?” “方才叫你,你为何不理我?” “微臣方才在想,稍后同王姬一道回去,如何同郡主解释此事。”夜熙扯了个谎,总归不能将自己同皇上那些谈话说给明安听才是。 明安听了,心里也有些乱,到时候也不知如何同静姐姐解释才是,没有细想夜熙到底想了什么,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句,“哦。” “你方才同我说,你知道这京兆城里哪里有好吃时,我若是需要,大可以问你。” “现在还作数么?”明安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完全不知道吃些什么,只能拉下面子来同夜熙讨问。 “我不是求你啊,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京兆本地人吃些什么……” 夜熙笑笑,心道这位王姬当真是被宠了个口是心非的性子来,“那是自然,王姬有何要求尽管同微臣提便是,只要微臣知晓的,微臣定会尽数告知。” “那……你知道哪家的糖葫芦好吃么?” “微臣知道,小时候微臣娘亲带微臣出来,便会去那位爷爷那里买……微臣给王姬领路。” ------题外话------ 麻了,今天有点儿被剧情牵着走了…… ------------ 第149章 不长眼事端挑起 知进退化险为夷(一) 晨光还未入朝,众臣便已然在便门外立着,只等着宫门一开,便先鸟雀一步涌进去,到太极殿前等候。 皇帝起的自然也早,若是将郦璟平日里同妻儿打趣的话拿出来说,那边是:‘起的比寻常人家的雄鸡早,睡得比黎民百姓家大黄狗晚。’ “今日西戎那位明静郡主和明安王姬进京来了。”郦璟同皇后夜嘉芙念叨着,“接风宴归接风宴,我想着早朝后把孟箐留下来,问问他可否要同明静见一见。” “明静?”夜嘉芙愣了愣,继续给郦璟整理着没注意到便弯折进去的袍袖,“哦,之前往西戎和亲那位和静公主的女儿。” “可明安呢?”夜嘉芙问道。 “明安怎么了?”看到自家妻头发上一根白丝,郦璟心疼的不行,想要去摘,又不好意思要夜嘉芙知道。 “你看我头做什么?” 夜嘉芙摸了一把,摸到了一根白线,看着自家夫君,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这不是头发,昨日我想给岚儿绣个祈福的纹样来,许是将丝线落在头发上了。” “哦。” “叫你失望了,我还没老,犯不着你娶位年轻的进来。”夜嘉芙同郦璟开了个玩笑,后者联系起方才刚提的明安王姬来倒是有些惶恐。 “我怎么可能同西戎王似的,有了和静公主,还要娶个北僻国的公主来。” “可你这般说确实有道理……和静嫁过去虽是王后,可如今大郦限制了纳妾,西戎王却有个真公主做妾室。” “也是我们大郦作为和静的娘家,没有做到。”郦璟顿了顿,复又道:“不过,我倒是听说和静和那位西戎王妃的关系不错,待明安也甚好,只当做自家亲女。” “如此倒也还好。”皇后夜嘉芙颔首,“你且去罢,回来歇息片刻,便要忙接风宴,今日你倒是要比那拉磨的驴再忙几分。” “是啊,我这个皇帝做的,日日连轴转。” 夜嘉芙笑笑,开始轰人走了:“罢了,你可早些去罢,我倒好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半推半就的到了殿门口,临出门儿皇帝郦璟想起了什么,忽然回过头来道:“对了,倒是我忘了,孟箐天天还不够反对我那些新政,天天催着我纳妃……想来除了将明安当做庶女,也不会过分打压。” “呵,说的好听,你看看若是他女儿嫁做人妻,妾室进门少不了磋磨。” 当年便是这样一批自诩清高的儒士随着范贵妃他们打压还是太子的郦璟,夜嘉芙对于守旧一派某些说一套做一套看不惯良久了。 “夫人说的是。”郦璟笑笑,同夜嘉芙打趣道:“夫人且休息罢,小的去上朝了。” 坐着御辇到了太极殿,郦璟早便收起了同自家妻儿、兄弟亲戚才会有的那一面,肃面漠色的坐到了龙椅上。 “陛下,鸿胪寺昨日接收了西戎来我大郦的三十一位来使,已经遣人安置了府邸。” 郦璟往下一扫:是那混日子的少卿啊,夜熙这小子也真是,怎么就没有当年夜辉煌的魄力,性子太柔在仕途上可是要受挫的! “好,朕知道了。”夜熙是个好苗子,郦璟决定帮一帮夜熙。 清了清嗓子,郦璟道:“夜爱卿,朕交待你做的,可都办妥了?” 方才正事不关己般杵着的夜熙立刻反应了过来,从队伍中站出,“回陛下,微臣已经一一准备下去了。” “好,这单子朕就不看了,你同朕报一下,除了明静郡主和明安王姬,剩下都有些什么人?” 明静和明安不知道朝堂上这些事儿,可架不住剩下的人心里同明镜儿似的,尤其是那位自作聪明的鸿胪寺少卿,自然是知道自己此番凶多吉少了。 “禀陛下,此番西戎使臣入京,共三十有一人,除却郡主和王姬外,有随行礼官九人,随行侍女八人,随行车马轿夫八人,另有厨人四人,合计入京三十有一人。” “好,办的好,鸿胪寺此番做的深得朕意。” “赏鸿胪寺众臣属银二十两,锦一匹。另赏鸿胪寺少卿夜熙银五百两。” 没听到贬官的诏令,那本身想要抢功的少卿就已然很是满足了,更不可能还敢想着什么单独的封赏了。 可郦璟哪里是那种能轻易把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人轻易放了的?下朝回府,那少卿就该收到贬官地方的诏书了。 对于这种不干实事的人,没有一贬到底,都是郦璟念在其往日功绩的份儿上开了恩的。 “陛下,臣以为西戎此次有刺杀公主殿下之嫌,仅是遣使……”朝廷里自然是少不了不长眼的,看明安和明静生的漂亮,开口便想要给自家的纨绔找个未来的媳妇。 “朕同意了的,还要你来置喙?” 皇帝郦璟怎么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背地里的龌龊心思,一句话便堵住了嘴,“西戎臣属于朕之大郦,乃是大郦子民,若是谁人再提什么和亲、为质,休怪朕不客气!” 郦璟这么说,不单是为了断绝某些人的念想,同样的,也是在明面儿上给面前这两位西戎来的一个准确的信息。 “孟爱卿一个时辰后进宫来,带着爱卿那位侄儿一道,朕有些话要同你们说。” “夜爱卿,差鸿胪寺的人安排好后续事宜,若是郡主同王姬处出了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朕要拿你是问!” “好了,无事便都退了罢,稍后还有两位西戎使者的接风宴。” 近来地方和外边儿倒是太平,郦璟愁的是宫里那位。哪有什么心情天天和这群大臣废这些没用的言语功夫? 可算是将诸事都安排妥当,郦璟也能回自己殿中休息片刻,稍后还有递上来的折子要处理,当真是半分也闲不得。 “哎……岚儿啊,你这身子,倒叫爹爹还得把崇儿培养起来……” “是生怕爹爹累不死。” 坐在殿中,郦璟自言自语的念叨着。这话他自然是不可能直接同郦岚去说的,毕竟郦岚身子成了今日这般,到底也是做父亲的没有面面顾全。 “岚儿啊,崇儿志不在此,如今爹爹是委屈了你们两个。” 当父亲的心里苦,可却是先君臣,后父子,偌大的江山社稷,郦璟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便害百姓于水火之中。 看了看那些次要的折子,郦璟还是决定委屈儿子便委屈了,“来人,把这些折子给你们郦崇殿下送过去,叫他批好了给我,若是有不对之处,叫他仔细着。” ------------ 第150章 不长眼事端挑起 知进退化险为夷(二) “陛下。”孟箐这一个时辰是半点儿也没休息,光顾着把这不省心的侄儿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儿给揪了出来。 孟明际就算是再胡闹,也不可能在皇宫里头胡闹,被拉进宫来,也不用孟箐说有什么事儿,自然也收了收吊儿郎当的性子,揖了一礼道:“草民参见陛下。” 虽说皇帝郦璟一直觉得孟明际不是表面上那般纨绔模样,可奈何面前这人是半点儿也不像是正经人家贵公子。 当叔父的宠着,一身蜀锦华服勾着银线,和田软玉的簪子透着贵气,脚上那一双靴子团花绣云,也不是凡物——孟箐那点儿家底儿估计都给这侄儿了。 等到孟明际靠的进前些,郦璟又险些被那一身的胭脂气给熏晕过去。 这个时辰一身的胭脂气,白日宣淫,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不知廉耻! 郦璟只觉得自己以前的猜测未必是对的,这孟明际或许只是混天混地,凑巧在那东莱之战时候立了功罢了。 想想当年孟明际那一双父母,郦璟只觉得这孩子简直是将二人一世英名全数丢尽了,也难怪如今的孟箐天天急得同什么似的。 若是自己摊上这么个儿子,莫说急了,真的是宁可给塞回娘胎里重造去。 可回过头来郦璟也想了想,若是孟明际自小父母双全,叔父也不会这般惯着,无论什么也舍不得打罚,想来无论是同父从军,还是跟着叔父做了文官,都会有一番不小的成就罢。 思及此处,郦璟决定给为国捐躯的将士家属们多一些保障,毕竟他们是身为子女也好,父母也罢,皆是舍了小家,才得以守邦护国,皆是大郦的功臣。 这打算郦璟已然不是第一次有了,但现在却不是想这个点时候。 更何况今日还有正事儿,郦璟也懒得和孟明际再说什么别的,“今日朕唤你们来不是别的,孟爱卿也知道西戎明静郡主和明安王姬进京一事。” “臣知晓。”孟箐颔首揖了一礼。 自家嫡姐姐嫁去了西戎,如今太原公主殿下遇刺一事能查到的证据,基本上都同西戎直接相关……孟箐不知道皇帝是否会降罪孟家。 尽管目前来看皇帝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可天意不可测,雷霆雨露不止君恩,更是刹那之间。 “那明安所说是西戎王妃的孩子,可朕听说她一直同孟卿你那姐姐同一对亲母女一般。” “况且那西戎王妃是北僻国不得宠的公主,背后没有母家的支持,所以在西戎也一直是依附在你妹妹那里,不敢造次。” 孟箐就算是在仕途上混了几十年,猛地这么一听,也是有点儿愣,一时间摸不准皇帝郦璟到底想说些什么。 “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孟箐没听懂,却也知道在这种事儿上,直说总比不懂装懂来的好。 正要同孟箐回应,郦璟回过头去便看见了正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孟明际,自动带入了长辈的身份,当时觉得心口一滞。 继而暗自庆幸自家儿子只是心不在这储位和江山社稷,不至于和孟明际似的。 孟箐感受到从郦璟这里投过去的怜悯目光,心里更摸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儿了,生怕是自己家侄子又惹了什么事儿,到时候连自己都保不住这侄子。 至于一旁待着的孟明际,无人知道他反倒是那个心里一清二楚的人。 打小儿没了父母,懂点儿事儿了的孟明际便知道父亲死的蹊跷。不知道父亲的死到底是何人所为,因而孟明际便也深知旁人是不可相信的。 即便叔父自小宠着,孟明际也明白叔父到底不是父母,即便叔父这辈子不娶妻生子,同自己之间也隔着一道血脉,这些疼宠自己承的名不正言不顺,也未必是长久的。 等到后来叔父收了学生,那学生在叔父眼中聪明伶俐,又赞同叔父所行之道,孟明际便更觉得旁人都是不可依靠的。 于是孟明际便养成了这种从不将真实情绪外露的性格,到如今也是…… 叔父没听懂皇帝的意思,可孟明际听的明白:皇帝的意思无非就是为了西戎和大郦的关系,为了那位身处异国他乡的姑娘不至于处处受敌,要叔父不要针对那位明安王姬。 在者就是皇帝打的更深的算盘了——若是文臣之首都同两位西戎来的郡主和王姬都礼遇有加,旁人自然不敢轻易对这二位做什么,便也省了皇帝郦璟差人特地看顾。 至于皇帝为何叫自己来,孟明际倒是看不懂了。当局者迷嘛,孟明际自己也不在乎。 左右没做什么触犯了律法的事儿,孟明际也没什么好怂的。 站在一旁既不溜号儿,却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谈不上失礼,也算不上知礼,孟明际早就把这种演绎融到了骨子里,半分也不违和。 恐怕只有东莱那一战里的青洛和那位故去的宣节校尉见过孟明际正经起来的模样罢! “明际,朕这次叫你来不为别的。” “陛下,草民在。” 郦璟不知道孟明际一直听着,只以为孟明际是刚回过神儿来,遂是重复了一遍刚刚那句开场白。 “朕的意思是,你同西戎那两姐妹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算得上是她们的表兄弟,平日了若是有些不长眼的在他们身边,你便多注意着些。” “稍后的宴上也是,朕恐怕会会有那些不长眼的去到你那两位表姐妹面前灌她们酒,朕知道你平日里喜酒,便在宴上为她们挡着些……” “平日里你也多同她们走走关系,毕竟是表亲戚,总比朕派别的人庇护好要她们接受些。” 皇帝郦璟心里还有别的话没说,当然那话显然也不大合适说出来。 说到那些不长眼的,郦璟心里其实把孟明际也是过了一遍的。毕竟孟明际在京兆城纨绔里也是大名鼎鼎的。 “草民明白。” 孟明际这么一回,郦璟心里又有点儿不舒服了,这毕竟也是战死沙场将士们的后代。 “嗯,若是此事办的好,朕给你封官。” “草民谢陛下,此事是草民份内之事,不消陛下赏赐。”在查清父亲的死到底是何人所为之前,孟明际并不打算在朝堂里做官。 “如此,朕便将此事交给你了,你定要好好照顾你那两位表姊妹。” “是,草民定不辱命。” 郦璟听的满意,这孩子或许还是不错的,至少孺子可教。 ------------ 第151章 不长眼事端挑起 知进退化险为夷(三) 西戎两位来使皆是有着郡主之尊,况且即便有之前刺杀太原公主殿下那一遭,皇帝郦璟却是没将这罪过扣在西戎王室头上,背后的意义,在在坐这些高官心里,自然是明了。 念在和亲去的和静公主孟静的份儿上,念在朝中文官大员孟箐的份儿上,同样念在西戎作为大郦建国以来头一个臣属国的份儿上,皇帝郦璟不予追究。 这非但是皇帝郦璟的有情有义,也同样是借此明示某些在背后心存离间之意的人——我郦璟不傻,这皇位既然我坐着,你们想耍手段可以,但是我郦璟不会错看了人去,谁人做的便要准备好付出代价。 “这桃花酿和青梅酒是江南一带和闽南一带的特色,不比寻常酒的辛辣,若不是明静和明安,朕定是不会拿出来的。” 帝王能稳坐其位,必须无情。莫看皇帝郦璟对待妻子儿女如何,也莫要看其对待青家如何,那皆是郦璟心中的家人,自然不是旁人可比的。 无论是好话,亦或是坏话,郦璟在家人面前自然是直说的,虽然会有所溺爱、偏爱,却不会做出半点虚伪。 可如今这一句话,真真假假,可无论皇帝郦璟的真心有几分,做戏又有几分,左右是个给大臣们看的态度,做出个‘偏爱’的模样来,亦是给背后藏着的那些心怀阴私的人看的。 “臣祝明静郡主、明安王姬顺遂安康,福绵清欢。”得了授意的孟箐站起身来朝着左手上座的二位揖礼敬酒,更是献上祝福。 当然,孟箐这话显然比皇帝郦璟多带了几分真情,明静本就同孟箐有着血缘关系,便是不做样子,孟箐也是愿子侄辈的孩子们都能一世安康的。 “好,孟爱卿果是我大郦柱国之臣。”有了孟箐开头,后边儿这些大臣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趋炎附势,都会紧跟着开口,到时候也会对自家那些个不省心的加以约束,郦璟甚是满意。 “臣不敢当,能得陛下如此称赞……陛下知遇之恩,是臣三生陨首所以不能报。” 孟箐谢了恩,便也坐下了,郦璟复又道,“当年和静公主往西戎和亲,功不可没,如今算来,孟爱卿的侄儿同明静、明安还是同辈,平日里多加走动,亦是不错的。” “明际,明静、明安算是你的表姐妹,朕知道孟家这辈只你一个,明静、明安在京城这段时间,还要你好生照顾。” 虽是私底下已经说过的话,可郦璟如何也是要再摆在明面儿上说一遍的。 “是,陛下,草民定不辱命。”或许是当叔父的已经私底下交过了,孟明际倒没在这接风宴上再给孟家出丑。 郦璟笑笑,这孟明际也不算是不可教,可就是这表面儿上的纨绔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当真是迷惑的紧,要自己都想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了。 西戎王后孟静是一代文官之首孟箐的姐姐,一家子都不是寻常人,孟静自然也不是寻常女子。 因而明静从骨子里便不可能是明安那般天真的——孟静知道这点,有了明静照顾明安,总想着不会出错处,却也不愿意要明安失了这份天真。 “静姐姐,那小老头倒是蛮有意思的。”明安看着那边私底下又被孟明际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孟箐,不禁觉得好笑。 “皇帝也挺好的,我娘那会儿还说咱们过来未必好过,要我收敛些呢。” “如今看看,皇帝对咱们还是蛮不错的嘛。”明安举了举手里的酒杯,“这桃花酿,父王也不过与我们买过一次……” “听说那次还是诚哥哥带回来的呢。” ‘食不语、寝不言’在明安这里显然是不成立的。若是席间明安能够休息那么一时半刻的,明静倒是要担心明安是不是心情出了什么问题了。 “嗯,是。”提起明诚,明静有些担忧,那次明诚耽误了学业便被父王罚的那么狠,此次听说…… 西戎王是想要明诚继位的,哪怕现在出了这事儿,西戎王气的不行,心里却依旧只觉得明诚才是该继位的那一个。 也正是因为这个,西戎王经常会要求明诚十分苛刻——西戎王室也不是那么消停的,至少在老西戎王的时候,西戎王曾经都经历过,便不想要儿子将来再经历。 那次明诚为了给明静、明安带回这桃花酿,虽说没有耽误事儿,但是到底因为绕路耽误了不少时间,西戎王明白儿子的心意,却还是将批评了好半天,更是将明诚揍了一顿,将近一旬的日子基本上不敢碰椅子。 当然,后来西戎王是怎么因为过分的眼苗助长跪在王后殿门口吹了晚上的晚风才被放进去挨骂的,就不在明静的了解中存在了。 “对了静姐姐,我这次回来便没看到诚哥哥了,诚哥哥是怎么了?” “无事。” 明静回的很快,明安有点儿懵,全当是明静嫌她在宴上的话太多失了礼仪,用手捂了嘴,对着明静挑眉。 不说这个还则罢了,提起明诚,明静也不免魂不守舍,微蹙着眉头又怕明安担心,可心里却放不下,这心情便一直持续到了接风宴结束以后。 自己从西戎出来的时候还没听说明诚被放出来的消息,以自家父王的心理,肯定是不敢告诉母亲的…… 听说那天父王是对着明诚撂下狠话的,如果没人给那个下台阶儿,以父王的德行,自然是不可能自己低头去把明诚放出来。 就算是平时西戎王管教的严,可明诚是西戎王心里满意的继位者,自小也可以说的上是娇生惯养了。 狱里面潮湿,西戎不见太阳的时候更是冷的紧,就算不行刑,那血腥味儿便不是寻常人受得了的,明诚能挨得下去么…… “静妹妹,你看哥哥的手都被安妹妹给碰破了,将来哥哥这双手可是要,嗝,你看看如何赔哥哥罢!” 也不是哪家的野猪被当爹的松了手,这会儿喝的多,便也不顾皇上刚才特地提点的了,借着酒气就把那色胆包了天。 “安儿是无意的,若是伤到了公子,公子留下姓名,我会叫府中人送银钱去的。” 这会儿明静不可能再恍惚的想别的了,拉着有些吓到的明安往旁边躲了一步。 “小爷手底下罩着的人,你当真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 “敢在小爷手底下惹事儿的,小爷还头一次见。” 不必想,能这般说话的,不是孟明际又能是谁? ------------ 今天下午有事儿,今天只更重岚,每天更新 今天下午给老师们送我出版的书去了,顺带着我再思考一下重岚那边,毕竟参加了征文,我看看别写太飘了,青洛明天更新……抱歉。 今天只更新重岚哈,反正也算是一个系列的~ ------------ 第152章 酒醉者有贼心思 纨绔人非软柿子 “你谁啊?”对面儿那人显然已经喝的五迷三道的,醉眼愣登这么一回头儿,愣是连孟明际都没认出来。 可惜孟明际是谁?且不管是真是假,又藏了多少本事,表面儿上却是纨绔中的纨绔,暮春就摇着个扇子:“小爷谁?小爷在这京兆城居然还能有认不认识了?” 除了皇家和青家,还有谁能比得上孟箐和孟家的地位?孟明际打小儿就有叔父在后边儿撑腰,仗着故去的父亲,连皇上都体谅三分,这种人,在京城服谁的管? 拿起手里的扇子,没直接敲对面儿头上都是在两位表姐妹前边儿收敛着了。 合上扇子,看着对面儿还没有道歉的意思,孟明际干脆也不拿着扇子晃悠了,‘刷啦’一下儿把扇子给甩开,对着对面儿,把扇子顺下往上猛地一扇。 “你,你……孟,孟明际!”风这么一吹,对面儿那人的酒劲儿也瞬间清醒了几分,看着面前的孟明际,往后退了两步。 酒一上头,这人心底里的恶也就借着酒劲儿被挖了出来,不断扩大。可以说酒这个东西,给了某些人作恶的胆子。 孟明际得护着明静和明安,还得继续装着那没本事的纨绔子弟,来不及反应就被对面儿那人勾肩搭背。 “兄弟,这俩你要是喜欢,哥你给把她们搞定了之后,哥觉得没意思了就给你。” “你还认得出小爷是谁不?”孟明际听着恶心,平日里这些人喝喝花酒也就算了,寻常人家的姑娘、郡主和王姬都敢染指,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合起扇子,猛地一敲,等那人就要跳脚的时候,一把挑开那人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离小爷远一点儿,她们也不是你该惹的,更不是你惹得起的,你若是当真没完,小爷不介意要京兆城多个疯子。” 孟明际这话不知道给没给对面儿吓着,反倒是把一旁听着的明安王姬吓得够呛——明安还是过分天真了,显然是想不到孟明际表面上看着吊儿郎当,却能说出这种狠话。 “孟……”明安想要开口说算了,毕竟孟明际在这里之后,对方也没敢再做什么。只是刚开口,便被明静捂住了嘴。 明静摇了摇头,“别说话,有什么我回去再同你解释。” “你谁,你不就……孟明际么?” “你那个叔父迟早不会管你的。”对面儿那人借着酒劲儿也把平时心里那些积怨已久的话说了出来,“你想想,你那叔父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亲生儿子,天天丢他的脸,到时候不管你,你还有什么耀武扬威的?” “到时候你可就得跪在地上,和个狗一样求我们给你施舍……呸!到时候还小爷呢?” 听着对面儿的话,孟明际心里自然也是不舒服的。 是,自己向来是给叔父丢脸那个。看看叔父那个学生,就算是殿试出了问题,如今也是高官厚禄,反哺着叔父。 自己呢?若是再耍耍,不给自己耍进狱里头去,都是轻的。若是叔父当真有一天觉得自己碍眼,直接把自己扔出孟家去也是可能的。 “那又如何?如今小爷还是孟府里头唯一的公子,你不过是你爹那么多孩子里的一个。”孟明际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笑道,“就算小爷将来有一天被叔父赶出家门又如何?也比一个死人过的强罢!” “再说了,就算是没有小爷,你知道你面前这两位什么人么?” “冒犯皇亲国戚本就是砍头的大罪,小爷好心给你留一条命,你倒是不愿意承着。” 对面儿被骂了这么半天,吹着风也愈加清醒了,舌头不打结儿了,脑子也不那么混沌,心里头可就害怕了。 孟明际只是笑笑,把二人护在自己身后,手里拔完着那把扇子——若是细看,便能发现,那扇面儿和题字都是本朝大家。 能拿着这么珍贵的东西当扇子用,足见孟箐对这侄儿的溺爱。 这么会儿,夜熙从宫人处听闻这边儿出了点儿乱子,生怕是和明静、明安有关,加快了步伐赶过来一看,果不其然…… “夜大人来了,那孟某便告辞了。”孟明际见夜熙来了,便也不打算继续掺和下去,纨绔就该做个纨绔,正事儿便交给专人来管就是了。 “哦,对了夜大人,陛下交待要照顾好这两位……” 孟明际走出去几步,忽然回过头来,即便带着那几分散漫劲儿,折扇一合,挺直的脊梁,配上那份洒脱和贵气倒不像是纨绔该有的模样。 “夜大人,听说这位公子的父亲之前和你还是在一处工作的呢,就是鸿胪寺那位少卿。” 话说完了,孟明际或是意有所指,却装作什么也未曾发生一般回过身儿去,顺着路回孟府去了。 “陛下方才交代过要好生招待两位来使,你便这般不长眼。如此,本官便带着郡主同王姬一道找陛下评评理罢!” 这当真是纨绔的模样么?夜熙也摸不清了。 只是夜熙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出现,倒是要明安改变了些对他的看法:这人还是不错的,左右也算是给自己二人解了围。 至于孟明际,明安、明静具是感谢的,只不过前者被孟明际那副模样也是吓得够呛,而后者此时正叹着这位表弟内心的城府不浅。 “郡主、王姬若是有时间,还请同微臣一道往陛下处去一趟。”夜熙朝着明静、明安揖了一礼,“陛下定然会为二位讨回公道。” 明静和明安心里也有点儿犹豫,毕竟不是在西戎,若是惹到了京兆城里这些公子哥儿,往后可还好生活? 二人心里还没有准确的打算,夜熙也不好催,这时候儿的青浦倒是来的是时候,“不必了,不下已经知道这边的事儿了,叫本官来将这位带过去,夜大人送郡主和王姬回府罢!” “我错了,我错了,我同两位姑娘道歉。” 这会儿那人也怂了,自己家爹刚被贬职不久,如今自己又惹了事儿。就像孟明际所说,自己又不是家里头唯一一个,到时候为了全家和官位,恐怕自己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那人刚才还耀武扬威,这么会儿直接‘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又有什么用呢?作恶多端报应不爽,莫说什么是醉酒无度,心中若是没有那些肮脏龌龊,也不至于被那点儿酒劲儿就勾上来! 暮春的风还是带着寒意的,但想来不会比这位跪在地上的人心里边的凉意更胜了。 ------------ 第153章 青浦予留好记忆 夜熙许遭人嫌弃 “今日之事,多谢夜大人解围。”快到府邸门口,明静朝着夜熙揖了一礼,“若是夜大人方便,还望可以代为传达我同明安对孟公子、青大人的感谢。” “改日若是父王给府上送来什西戎特有的好东西,我会带着明安另行登门拜谢。” “郡主多礼了。”夜熙长揖回了一礼,“这都是臣等份内之事,郡主不必挂心。” “若不是二位大人和孟公子,我同明安今日若是想要脱身,想来是不容易的。”明静的笑温婉大方,比起太原公主殿下郦岚的笑丝毫不减其贵气与成熟,却更少三分锋芒。 “是微臣等到工作没有做好。” 无论是好话还是坏话,太原公主郦岚但凡意有所指的时候,同明静此时的笑便甚是相像,尽管少了那几分霸气,到底都是皇族、王族的长女,夜熙一时间险些将面前的人当做郦岚。 当然,明静郡主心里明白自己同明安名为使者,实为父王同皇帝表忠心的质子,这笑单纯便是感谢,不敢掺杂半点敲打之意。 “夜大人,我没有怪罪您的意思。”这个时候,其实说清是远比随便要这件事过去好得多的。 明静遂是又解释道:“是明安到处乱闯,这才碰到了那喝醉了的公子。” “好好的接风宴,倒是给陛下添了不愉快,我们姊妹二人是回府来休息了,还要陛下操劳。” 其实当夜熙意识到面前人不是太原公主郦岚的时候,便知道这识大体的郡主是不会在此时刻意敲打的。 “陛下交代给鸿胪寺和微臣的工作,要明安王姬受惊,是微臣的失误,同郡主和王姬并无关系。” “此事处理好以后,微臣自会去陛下那里请罪,陛下到时候定然会给郡主和王姬一个交待的。” 夜熙说的也没错,要自己国家的官员子弟冒犯了来使,那便等同于大郦不将西戎放在眼里,自己负责却没有将与宴的众人看管好,是逃不开的过错。 陛下显然不可能有不将西戎放在眼里的意思,可若是此等事给两国邦交带来不利,就远不是夜熙随便说说便能承担的了。 “此事同夜大人无关。”明静哪里能不明白夜熙的表态,忙是道,“夜大人便是有那料事如神的本事也不可能提早猜到那公子会喝醉了。” “到时候若是陛下怪罪下来,我同明安会与陛下言明的,夜大人休要自责。” 明安王姬听的烦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虽说算不上虚与委蛇,但是明安就是听不来这些官话,遂是在一旁找了个自以为夜熙看不到的角落,踢踢踏踏的踢着石头子儿玩。 “微臣谢过郡主、王姬。” 看着一旁自以为藏的很好,没叫旁人看见的明安王姬,夜熙浅笑,带着半分自己都没意识到底宠溺。 “郡主,王姬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 明静一听,便猜出来明安又没踏踏实实的待着,回过头去一看——果不其然,就算是三岁的小儿恐怕都没有这般幼稚的! “明安!” 听见嫡姐的呼唤,明安停下了脚底下的动作,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左看看、右看看,“静姐姐,怎么了?” “无事。”小孩子心性便小孩子心性吧,左右又不是被旁的什么有心人看去了,明静如是劝慰自己。 明安不过是小孩子了写,又不是什么错事,不至于给西戎丢脸。换而言之,给西戎丢脸了又如何,明安还小,左右有自己和母后、王妃在呢,明安做自己便好。 “郡主,王姬小孩子心性自然是好事,恕微臣多嘴,在京兆城里有无数双眼睛,不但盯着郡主和王姬。” 夜熙说着,叹了口气,“同样也盯着我们每一个人,只想着找到些把柄之类的,往后当作要挟。” “微臣也不知郡主和王姬要在京兆城待多久……又或者郡主和王姬在京兆城寻到了心怡的大家公子,便即这般留在京兆城。” “即便是不做错事,还有人要挑着旁人的习惯去下绊子,郡主和王姬之所以来到这京兆城,也是因为当中有人作乱。” 夜熙是个通透的,若不是为了母亲,或许早就离开了姚府。如今了无牵挂,除却祖父和外祖那边,夜熙心里想着的,便只剩下这大郦。 “在这京兆城里,总还是小心些为妙。”夜熙说着揖了一礼,同明静告别,“微臣言尽于此,郡主和王姬珍重。” “夜大人慢走,我还要同明安收拾一番,便不远送了……”说是不远送,明静还是安排了府上的人去送夜熙。 就如同夜熙所说,在这京兆城里,在这暗流涌动的时候,无论是礼数还是什么,当真是半点错漏也不能出,否则不知何时便叫人抓了把柄去! 阴云忽至,却就不见雷雨。尽管已然是暮春,对于京兆城来说雨还是不多得的。 可这雨迟迟不落,天气便有些闷热,明安就倚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乘凉。 “明安。” “明安?” 叫了三声,明安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如何,连声回应也没有。 好不容易把人从风口请到了屋里头,明静还没开口将要嘱咐的话说出来,便听明安开始念叨起来了。 “静姐姐,你说那个夜熙怎么那么闲啊?” “明安,夜大人是鸿胪寺少卿,即便你位同郡主,也应当尊称一句夜大人。” 明安听了撇着嘴,眼睛瞅着一旁桌子上的茶点,连面前的明静都不肯看着了。 “明安,你要明白,无论是你静姐姐我,还是夜大人,都是为了你好……这京兆城表面上安宁,可自古什么时候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明安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可能全当同西戎的王都没有什么区别罢——毕竟西戎的王都和王室在明安的长辈、兄长和姐姐口中也是‘吃人不吐骨头’,而明安也便这般的生活着。 “哎……明安,偏要遇到事情你才肯听啊。”明静把一旁摆着的茶点给明安递了过去,“今日宴后那事还不能叫你长个记性!” “静姐姐,那个夜熙总跟着,念念叨叨的,和从西方商路那边来的讲经的一般,当真是惹人厌烦。” 明静不知道如何去劝了,平日了是她同母后、王妃将妹妹惯成了这样,如今明安已经这般年纪,到底是不好教了。 只能希望着她们能够护住明安,要明安便一辈子这样天真下去,一世清欢总是胜过辛辛苦苦活一辈子的。 ------------ 第154章 忠勇少年留好忆 潇飒女儿见相惜(一) “静姐姐,倒是那位青大人,也不说什么旁的……” 明静郡主没说什么,那位青大人不过是 “哎,静姐姐,反正父王现在也没给你许配人家。”也不知道明安一天天的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我娘说若是找了夫君就不会被推出去和亲。” “当年我娘就是,在她们一众姐妹里是不怎么受宠的那一个。” “静姐姐你还好,到底是王后的女儿。可我娘当年不一样的,我娘的母亲就是北僻国普普通通的宫女,生下我娘来便过世了。” “明安,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有了心上人……将来若是父王要寻人去和亲,只要你那心上人是良人,我会去求父王由我来和亲的。” 尽管知道明安说的也是为了自己好,可是想想就算是母后一直照顾着,王妃因为没有母家支撑,在西戎一直过的算不上顺遂,明静听着明安说的话只觉得揪心。 明安愣了愣,静姐姐怎么会这么想自己:“静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明静叹道,“但是你我身为西戎的女儿,若是有朝一日要人和亲,我们受西戎百姓之奉养,为王国解忧,是我们的义务和责任。” “即便是离开心上人,即便是明知死路,也不得不去闯一闯。” 对于一直被宠的天真的明安王姬来说,明静的话或许有些深奥了,可自打来了京兆以后,这许许多多的事,叫明静也不得不狠下心来,要明安懂得些事情了。 “哦,就是诚哥哥平日里念的那些,什么‘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话。”明安撇了撇嘴,“西戎立嫡立长,到时候诚哥哥必然是下一代西戎王,有什么为君分忧的?” “况且,为君分忧就要牺牲自己的幸福么……若是君王能够让王朝更强盛几分,又能有什么忧愁?” 明静其实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明安虽然不懂这些,但往往越是纯朴的眼睛越能看透事物的本质,就好比那西方商贸路上商人们传来的什么‘皇帝的新衣’似的,童言无忌,却往往才是事情本真的模样。 “身为臣民,忠君报国。”若是明安问何为报国,明静想,自己是能解释的。 可忠君,朝代更迭时的末代昏君,若是人人只知‘忠’,到不知道如今这方天地会是何等混乱了。 “哦。”明安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句,没再问。 微风卷散天边云,几许料峭带走了闷热,或许是要下雨了,明静已经嘱咐着府邸中人收拾的差不多了,明安依旧靠在躺椅上望天。 “静姐姐,你真的不喜欢青大人那样的么?”过了好一阵子,见明静忙的差不多了,明安忽然开口。 明静眸子垂了垂,勾唇笑道:“是咱们明安喜欢青大人?” “静姐姐莫要打趣我了。” “静姐姐应该知道的,我的心上人是安王世子……滨哥哥他对我可好。” “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西戎去,更不知道父王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明安王姬难得露出那副害羞的模样,倒是把明静听的好一阵皱眉,“明安,你说你心上人是谁?” “滨哥哥啊,虽然他是安王殿下的孩子,但是他和传说中他爹爹是不一样的。”明安王姬在亲人面前维护着自己心上人的形象,“静姐姐若是见过他,自然便明白了。” “王后娘娘没同静姐姐说么?也是……王后娘娘和父王都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 看着明安眸子里的落寞,明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了——明安喜欢谁这事恐怕母亲是还未来得及同自己说,但王妃曾经爱上过安王这事儿,自己可是听母后同王妃谈起过。 那安王不是什么好人,这等父母当真能教育出甚么好儿女?明静是不信的,却也不想再打击敏感了。 就同鸿胪寺少卿大人夜熙所说,京兆城恐怕不会是表面上这般安宁,若是连明安这点儿盼望都叫自己打破,将来遇到困苦之时,明静不知道明安能不能撑得过去。 “明安,我对青大人不感兴趣,青大人今日帮我们解围并非是同任何人有意思,不过是在做他身份改做的事。” 明静的言语很平静,可这般年纪的有为儿郎同慧明姑娘之间,又怎么会没有哪怕一刹那的动心? “况且青大人同我们身份有着天壤之别,我们是父王送来京城同陛下表忠心的。而青家是大郦的功勋柱石,哪里是我们能高攀的。” 明安在旁的事情上或许不如明静郡主那般通透,但是到底是有心上人的,尽管明静这般说了,明安还是知道——明静至少是对那位青大人有着仰慕的。 两姐妹复又停下了谈话,明安便靠在躺椅上继续躺着。 风起了,雨点点滴滴的落了下来,最先同还在院子里的明安说着话。 “静姐姐,可是你在洒水?” 睁开眼睛四处看看,明安这才发现静姐姐已经不在院子里。明静见明安睡着,便回了自己院子。 望望天上一片片的阴云,明安眨眨眼,连躺椅都没顾着收拾,便窜回了屋里:“唔,竟然是雨……” 伴着细雨,青草送春入梦,明安躺在榻上复又睡着了。梦里是回到西戎,是十里红妆。 没有心事的人自然是睡得香,可心事重重的人,便是对着催人入梦的雨幕,亦是难眠。 接风宴上的浅酒薄醉早便随风吹散,以明静此时的心静,就算是取酒来喝个酩酊大醉,恐怕也不过是浑浑噩噩,愁上加愁。 身为西戎王姬、大郦郡主的义务和责任,注定了明静不可能轻易拥有自己想要的自由。 就像方才明安同明静谈的,青浦那种人,怎么可能有姑娘家不心生喜爱?就算不是男女之情,亦是惺惺相惜。 可就算是不谈今后西戎尚且需要女儿通过和亲来保证王室和西戎国的社稷安定。 就单凭自己西戎王室女的身份,同如青浦那般大家公子、少年贵官的身份,大郦皇帝和众臣为了大郦的统治安稳,便不可能同意这种亲事。 自己爹爹那位嫁来大郦的妹妹,自己的姑姑和睦王姬不就是么?即便是和亲,嫁给的也是一位皇商。 即便是自己同明安将来都能在大郦遇见心上人,那也绝不可能是掌着重权的人,亦是不可能是明安如今那位心上人一般的,能够威胁到大郦统治的人…… ------------ 明天更新 原因群里的大佬们约莫是知道的,今天写不出高质量我就先不写了,不可能水。 重岚会更,毕竟……重岚目前文风轻松一点。 另外《海晏河清四时天》实体书抽两本,一本都可以参与,一本有粉丝称号的大大专属(进群、找表格、填昵称,我好用软件抽奖),中奖可获得签字(别嫌丑)+一句定制的祝福语+我付邮费发。 以上,祝各位大大欧气满满~(到时候抽不中没关系,群里我发些小红包,大家开心一下),谢谢支持呀️ ------------ 第155章 忠勇少年留好忆 潇飒女儿见相惜(二) 月若同青叶离开京兆城参了军,自己同白家姑娘又进了宫来,青洛一时间也有些无所事事。 太液池畔的桃花开得极盛,许是因为太极宫里头暖和,向阳的那些,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开败的迹象。 桃树上的绿叶在逐渐替代满枝的芬芳,太阳的橙黄叫粉红和嫩绿在一处跳跃着,美的有些不真实。 “洛儿妹妹,我同母后的意思是,你和白姑娘一起去街上逛逛罢?” 青洛也好、白霜染也罢,都还算不上多大,如今皇帝郦璟也增添了宫里头的护卫,郦岚的意思是要两个姑娘趁着春日里的街巷热闹,好好玩玩。 “况且母后嫌崇儿总在宫里头亦是不甚认真于课业了,倒不如同你们一道,四处去转转,等到回来,他也能收收心。” 青洛明白郦岚这话一则是为了让自己和霜染放心出去闲逛,二则,也确实郦崇在宫里头确实不怎么闲的住。 “还有,洛儿妹妹,劳烦你同白家姑娘替我同崇儿说说。”郦岚叹道,“我这身子未必能有子嗣,他是时候学着撑起将来的大郦了。” 其实郦岚并不是怕自己没有子嗣这件事儿,只不过这身子若是在遭类似的事,能撑到而立都是不易,到时候恐怕还要先父皇一步走…… “嗯,公主殿下放心,微臣自然会传给殿下的。” “洛儿妹妹,你莫说是我说的。”郦岚复又嘱咐道,“往后我和爹爹或许会给他些压力,若是他知道了我们心思,自然觉得是在做戏,到时候便没了用处。” “可公主殿下可有想过,若是旁人借此离间,殿下忠孝,自然不可能去同圣上造反,可公主殿下又会如何?”青洛知道郦岚有心牺牲自己,却还是不忍心。 “到时候若是郦崇殿下当真成长起来,公主殿下难道要亲手把把柄送到殿下手里,束手就擒。” “那又如何,只要大郦能平平稳稳,我左右也活不了多长,能叫他好好的继位,大郦江山社稷安稳,百姓和乐,区区一个我又算的上什么?” “洛儿妹妹是将军,自然也懂得这道理。” 若说青洛现在这话,郦岚还能理直气壮的反驳回来,青洛接下来的话便叫郦岚也不知道如何说好了。 “如此说,公主殿下打算要郦崇殿下在往后的日子里后悔一辈子?” 郦岚重情义,郦崇又何尝不是?之前那种种,青洛是看的清楚明了的,这姐弟二人若是当真有一日因为离间反目,恐怕郦岚活不好,郦崇就更不好了。 十几载的亲情忽有一日迎来了背叛,莫说是自小便被哄着惯着的人了,就算是皇家里一个不起眼的,恐怕也是同天塌下来一般罢? “我……” “洛儿妹妹,皇家自古如此,崇儿也没少读了那些书去,他自己应当理解的。” “公主殿下和圣上更是从未少读了那些故事去,可如今不还是这般将亲情放在了皇权之上么?”青洛不喜欢这些朝廷和宅院里的勾心斗角,却不代表不懂。 “可……”郦岚看着一旁的桃花出神,“可洛儿妹妹你要知道,没有什么旁的好办法了。” “若是我们同他说明白了我这身子不好,定然会叫他担心。” “微臣以为,担心总好过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况且,若是圣上和公主殿下同郦崇殿下将事情一一讲明白了,微臣想,往后的日子里,若是郦崇殿下有什么做的不对之处,公主殿下还有身份和立场去将殿下引回正道。” “好,洛儿妹妹,你容我同父皇去说说。” 青洛同太原公主郦岚谈完了,郦崇也已经被打包好扔了过来。就等着俩姑娘出去逛街,当做陪榜的。 “若是白家姑娘和青将军买的东西多了,你便叫你的侍卫们帮着拎。”郦岚嘱咐道,“你自己便算了,免得到时候好好的东西都要给弄坏了去。” 郦崇小时候毛手毛脚的,这件事儿不知道皇后同皇上笑过多少次。 郦崇在外人面前有些没面子,可拘着身份也不好同皇姐闹。 再者皇姐和父皇最近态度不定,就算自己知道这二人不可能是对自己做什么不好的,可郦崇心里头还是有个小结的,遂是也因着那份小脾气不愿意同皇姐玩笑。 “好了,见你那般不情愿的,到时候你买了什么,我替你同父皇去要银钱。” “蛮大个人了,还同小时候般闹脾气!” 面前的人都是可以亲近的,郦岚当然也不拘着所谓的君臣关系。无论是青洛还是白霜染,郦岚想,将来都是对郦崇有用的。 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青洛,郦崇点头应了。 拿好了银钱,郦崇又似模似样的把自己拾掇了一番,白玉冠、银线绣了纹样的青玄衣,确实是人模狗样的,也难怪哪天借着河里的花灯隐藏在黑暗里,以青家这等习武世家人的眼力都未曾注意到。 青洛没注意到郦崇不要紧,郦崇确实将那日青洛的模样记到了心里。 那日青洛不顾旁的便冲过去救人,救起人来,衣袖却连河水也未沾半点。郦崇也是习武的,更是比青洛还打上两岁,却实是比不了的。 又想想前两年同在铁血皇叔父手底下学习,一起因为背不下诗文挨手板的日子,郦崇不禁带上了几分笑意,眸子里好像还映着那太液池畔的桃花。 “青将军、白……” 郦崇的声音不大,可青洛听的一清二楚,遂是回过头来。 “青将军,不知青将军往后有时间,可愿意教教我剑法?” 郦崇本是打算同两姑娘说,今日需要的银钱自己来出,可想想青洛的俸禄便同自己不相上下,若是再加上平日里的零用钱,到不知道谁更阔绰一点。 “那是自然,殿下若是想要学,只要圣上允了,微臣定不会推辞。” 这摆明了是看在自己父皇的面儿上才肯教自己,郦崇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吃味。 想说一句佩服那日青洛的身手,可回过神儿来又不敢把自己偷溜出宫的消息透露出来,免得父皇知道了,又要训自己。 “多谢青将军。” 要不是很快遇上了自己不甚喜欢的人,郦崇觉得这趟同两姑娘出来还是颇为愉快的——青将军是自己心中志同道合之人,白姑娘间接救过皇姐的命。 可惜那姑娘因为青浦的关系,一眼便认出了青洛,方才还在东看西看,现下直接迎了过来。 “青洛!” “这位是郦崇殿下么?” 。乐文 ------------ 第156章 忠勇少年留好忆 潇飒女儿见相惜(三) 来人正是明安王姬,一身橙红色衣衫,倒是比那太极宫里头的桃花更明艳几分。 明静是从来不亏待这个妹妹的,衣服上绣的金线银丝早便逾了王妃之女的服制限制。 无论是对于明静还是西戎王后孟静,明安都如同那从来不会被世间一切侵染的仙子一般,活在自己的快乐中,只要站在那里,便如同天上的骄阳,叫人烦不起来。 这衣服叫青洛穿了去,或许是潇飒,而明安穿着,却真真如同一抹亮光,从来不会被黑暗吞噬的模样。 那日在接风宴上看见了这位大郦的女将军,明安就是羡慕的。 虽说西戎民风开放,历史上也不乏有过女将军出现,可到底是没有大郦这般自由——自己同静姐姐的婚姻想要凭自己做主都难。 直到后来知道那将静姐姐目光都能吸引过去,同诚哥哥不相上下的青大人就是这位女将军的哥哥,明安对青洛的羡慕愈发的不加掩饰。 “王姬早。”青洛长揖一礼,“我同殿下、霜染要在京中逛逛,今日天气晴好,王姬可要一道?” 按理来说,青洛也是有着郡主的位分的,倒也不用同明安持敬礼。不过明安王姬来京兆中是客,青洛便额外敬重几分。 青洛在军中也可以称得上是阅人无数。如今自然看得出来,明安王姬是想同自己等人一道的,于是便主动发出邀请。莫看这明安王姬性子跳脱,更是那什么事情都不好意思的。 若是旁人主动邀请,还要拘着好一段时间,更别提要她主动开口了。 “这……我是不喜旁人跟着的,况且我也带了人替我拿着东西。”明安果不其然没有应。 “王姬到底是头一次来京兆城,不若就随着我们一道罢,你们皆是姑娘家,想来也是有的可谈的。” 虽说郦崇是不喜欢这些个西戎来的人的,若不是他们,如今自家皇姐的身体也不会一差再差…… 但是身为一国皇子,将来又可能因着皇姐的身体,不得不继承皇位,郦崇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可以任性的。 明安本就打算跟着,如今便也半推半就的应了,直接跑到青洛身边,站在郦崇和青洛之间。 “青洛,我听说你不但是郡主,还是个女将军?” “王姬消息灵通。”青洛喜欢这位明安王姬的真诚明艳,但是也不敢贸然同对方走的太近。 “哪里哪里,是将军美名在外。”明安不懂得那些客套的推诿,倒是真的佩服青洛,“我在西戎都听闻大郦有位女将军。” “平日里在西戎,我便会同诚哥哥一道去狩猎,听说京兆城里边还有大郦专门供皇家围猎的场所,将军去过么?” 明安自小就是吃喝玩乐,当真是被照顾得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半点危机感。 “嗯,民生安泰时,陛下会领众大臣前去狩猎,若是陛下今年再办,想来自然是会安排王姬和明静郡主的。” 青洛在面前这姑娘身上,真的是找不到半分心机。当然,若是说明安在掩饰,那青洛真的想象不到对方的心机要多么深沉,才能演出这般无辜模样了。 “好啊,到时候我定然要叫将军看看我西戎女儿策马扬鞭的模样。” “当年在射箭场上,若是我称第二,就算是诚哥哥都不敢称第一呢!”明安的眸子都在笑,是真的没有半点忧虑。 “当年?” 听到这声音,明安这才想起来一旁跟着拿东西的的人正是夜熙。 “夜大人有何指教?”明安的话带着十分的不满,倒是要周遭的人们听着想笑。 静姐姐偏要这人跟着自己,明安就不明白了,要他跟着除了笑话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毕竟平日里自己翻墙从没出过错,偏偏为了躲着他,在他面前差点儿摔个大马趴。 平日里自己上街去可没人敢同自己揭短,这夜熙倒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来说自己的不是。 “嗯,后来父王专门为诚哥哥寻了位老师,我便再没同诚哥哥比过射箭了。” 青洛感觉的出来,明安心里头是明白这些区别的,王后之子,王妃之女,即便宫里头只有这两位,依旧改变不了嫡庶的区别,明安的母亲如何也是同她说过的。 “不过如今我也有将军教我射箭了,将来若是同诚哥哥比射箭,我定然还能胜他。” 青洛虽小,但是无论是本领和身份,都不可能叫旁人忽略了去。更何况作为策马踏黄沙,举剑斩来敌的西戎女儿,明安的血脉里,天生就是对强者有着敬畏的。 再加之青洛好亲近,敬畏便成了敬爱,莫说青洛有没有同明安刻意保持着些该有的距离,反倒是明安,只觉得同青洛相见恨晚。 “将军若是在我们西戎,想来也是一方战神,便是几百年后,也定然会是百姓们供奉在家里面,讲给孩子们听的故事。” 明安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合适说,可余下诸位却是没一个傻的,这话对于青洛来说,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那是自然,本殿下以为,将来青将军自会成为我大郦子民敬若神明的护国将军,同关圣帝君,一同在庙宇中受人香火。” 果然,郦崇不止是不傻,这些话比谁都会说,只不过有皇姐在,很多事便不想展露出来。 “西戎百姓本就是我大郦子民,当然会将护我国邦的青将军奉若神明。” 郦崇如是回着,将西戎和大郦的关系直接便摆在了明面儿上,任是谁也挑不出错处,更不会再叫青洛不好答复。 可心里头,郦崇不知道吐槽了多半天——这西戎的王姬可真是,不会说话就少说些,这些话任是谁听了去,就算是不怀疑西戎之心不纯,还要让人拿了把柄去构陷青家! “王姬若是没有什么旁的要同青将军说,我们不妨去吃些京城里有名的菜品,有时候这坊市里的铺子, 反倒比宫里头的有特色。” 除了明安王姬,在场的众人都听明白了郦崇这言外之意:若是不会说话便少说,若是偏要说话,吃饭还能堵不住你的嘴? 能同自己心中敬佩之人多待些时候,明安自然愿意,忙不迭的应了,追了几步,就去挽着青洛的胳膊。 郦崇看着明安的动作,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我同青将军认识这么多年,也不好说勾肩搭背,你倒是拉着手,挽着胳膊的…… ------题外话------ 这个时候还没什么爱情,男女主的爱情从事业上的相互敬佩来的 。乐文 ------------ 第157章 不入京兆为承袭 再归江南寻旧师 ,! “也罢……” 那日从街上回来,白家那姑娘白霜染便同圣上请命,要回一趟江南。 皇上问了缘由,却原来是因为要去寻师父。教白霜染琴艺和斫琴的那位师父年纪已经不小,近来生了病,怕手艺失传,便打算趁早把这手艺都交给白霜染。 为了自家女儿,也是为了感恩那琴师的技艺叫白霜染救了自家女儿,郦璟打算把那琴师请进京兆城来,在太极宫里寻个不低的身份,享受俸禄。 没想到派去的人被那琴师拒绝了,说的倒是有理有据:京兆城的气候同我们这边不同,尤其是冬日里,干燥非常。 “也罢,到底是个不错的传承,便叫白姑娘回去罢。” 前朝有一部分自恃清高的士人是瞧不起这些巫医乐师百工之人的,可郦璟素来尊重任何凭借自己本事生活的人,这琴师的手艺,也颇令郦璟敬仰。 “这手艺确实不能轻易的丢了去,既然白家那姑娘接下了这份传承,便不能轻易背弃这责任。” 将白霜染叫到殿里头来,郦璟将这番话同其说了,又好生嘱咐一番,极言莫要辜负了这份传承。 这时候倒是白霜染犯了难,当时听说师父害了风寒,恐怕师父就这么一病不起,遂是一时冲动,此刻想起太原公主殿下,便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这位心怀万民的君主了…… “陛下,我还有个小师妹,即便我不回去,师父的衣钵还是有人传承的。” 白霜染说着长揖不起:“我还是陪着公主殿下身旁罢。” 面对自家女儿的事儿上,皇帝也是自私的,能够下定决心要白霜染离开属实是经过了好一番纠结。 可如今已经有了打算,便断没有再变卦的可能,“师父亦师亦父,就算是抛却传承这一方面,你师父病了,你也合该去照顾照顾。” “岚儿这边你放心便好,所谓的福星也好,坎坷也罢,都是命中注定。”郦璟笑着站起身来,将躬身揖礼的白霜染扶起身来,“若是岚儿再能出什么问题,便是朕这个做父亲的不负责任了。” “去罢,到时候将你师父的手艺传承下来,等到朕退了位,宫里头的乐师也好,后辈子侄的琴艺也罢,朕还指望着你来教授。” 郦璟这话的意思甚是明了,非但允许了白霜染回江南去继续传承其师父的手艺,更是允诺了将来皇室子侄琴艺老师的位置。 “谢陛下恩典。”白霜染哪里可能听不懂,心下感激陛下的圣明。 —江南?苏湖郡— 暮春的京兆城少雨,江南的雨却不少。不同于京兆夏日的骤雨狂雷,江南的雨,和江南的人皆是温柔的:连绵不绝,润物无声。 不下雨的江南,空气里也蒙蒙的罩着一层纱。这层纱顺着皮肤划过,就好像被讨人欢心的狸奴、小犬舔了一口,却是凉凉的。 在外面待的久了,便觉得身上凝出一颗颗微小的水珠来,原初的美好也带着几分厌烦了。 从车马上下来,回到这片久违的天地,感受着不同于京兆城的熟悉感,白霜染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虽说白霜染父亲白兰亭也算是京兆城人氏,但自打白霜染出生,便一直随着父母生活于江南,身担皇商的职位,替大郦做生意,三五年也未必能回京兆城一趟…… 倒是这江南,这苏湖,师父的琴馆才是白霜染最熟悉的地方。 “师父,不肖徒儿霜染回来了。”叩门,白霜染也不知道师父现在身子如何,心下颇是担忧。 “师姐,师姐。”小师妹跑过来开门,约莫七八岁的模样,头发挽起来松松的,小脸微尖,还带着几分肉,应该是被师父喂的很好,踮着脚尖取下门闩,顺着门缝儿往外望的样子,甚是可爱。 “师姐,你终于回来了,师父老和我念叨你呢!” 看着面前的小师妹,白霜染心里暖暖的,揉了揉师妹的头,举起来抱了老高,不同于平日里的成熟守礼,在小师妹面前,白霜染的笑容里更添了几分真诚。 在小师妹和师父面前,白霜染从来不用藏起自己的任何情绪,更是能在平日对名利的淡泊中,更添几分尘世间的情感。 “师父病怎么样了,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同师父学琴?” 小师妹是师父收养的孤儿,师父喜欢的人死在了战乱,其实自己同小师妹对于师父来讲,更像是自家的孩子…… “师父好些了。” “师姐,师父一直念叨着你,你如今回来了,师父的病应该也能再好些了。” 小师妹这个年纪还不是特别会说话,不会那些听起来便叫人动容的话语,能够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已经很不错了。 可质朴纯真的语言,往往才是最打动人心,白霜染听着,心里头愈发酸涩——自己在太极宫里头照顾公主殿下是为国,却没有顾及师父,自己该早些打算的。 “不过师父说啦,师姐进宫去是,嗯……是要做好事,就是要保护公主殿下,所以师父叫我不许写信打扰你。” “可是师父生病了,我就偷偷叫师姐你雇来照顾师父的姐姐去给师姐写了信。” 其实白霜染知道那信肯定不是师父亲手写的,可能因为师父心上人的原因,师父素来将国放在最前…… 就算是师妹和那位照顾师父的姑娘再怎么模仿师父的口吻,也是模仿不来的。 可到了陛下来找师父的时候,师父肯定不可能将小师妹编造信笺的事供出去,才有了后来这般情况。 “师姐……你不会怪我吧?” “霜染,咳……既然回来了,便快进屋来吧。”屋里头的师父将这些听了个一清二楚,现下里是不打算要白霜染和小徒弟再自责了。 师父其实年龄算不上多大,方才过了不惑之年。可或许是心上人殉国早逝的忧伤,华发更胜青丝。 许是对于名利清心寡淡久了,白霜染师父的面庞上到没有什么岁月纵横的沟壑。 挽起发髻,犹可以见得当年的清秀容貌。细看去,白霜染气质里透着几分同师父相仿的不争与脱俗。 若是没有那活泼的小师妹,整个儿琴馆里头,恐怕同谪仙殿,仙姝宫没有什么两样,在江南这方氤氲地,宛若是脱离了人世间的一切尘俗。 “你好久未动琴了罢?要为师听听,如今可有落下什么?” 白霜染师父的病应该确实好了许多了,已经可以站起身来走动…… ------------ 第158章 青洛履诺上墙围 宁羽随心将身赔(一) ,! 白霜染这么一走,青洛身边儿的几个友人,算是全数不在了。 更何况,无论是青洛的身份,还是到底千差万别着的习俗文化,青洛同明安王姬也是很难玩得到一起去的。 “爹爹,我真的不能去长宁那边么?”再怎么也还是个小孩子,人家小姑娘喜欢玩,青洛愿意带兵打仗,策马行剑,好像也不是什么错。 “不行。” “不是爹爹和皇上拦着你。”当爹的对于女儿总是比对儿子有耐心的。 对于儿子,不行就是不行,不听那就训,再不行,那就揍。 女儿呢,除非是大是大非,青墨铮自然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摘星星摘月亮都觉得比不得自家女儿。 耐下性子来,青墨铮开始同女儿解释:“现在长宁的战事有西北大将军在,已然是绰绰有余,倒是如今京兆城里,好也好,坏也罢,乱是真的。” “公主殿下那次遇刺就是个例子,暗地里这些人正不消停。” “嗯。”点了点头,长宁和京兆如何,青洛怎么会不知道?其实更多的,无非是担心自己那一对挚友罢了。 “叶子、阿若她们好久没寄信回来了,虽知边关战事没有空闲,孩儿心里还是担心。” “叶子父母战死沙场,阿若的爹爹如今也下落不明,她们两个倒是战场上逍遥……娘亲当年应当也是这般担心爹爹、同我们兄妹三个的罢?” 拍了拍女儿的肩,“好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不是随着前两日的捷报一道递上来了战功么,她们二人方才升了官,若不是边疆的官道不甚通畅,如今早就该同你报喜了。” 拿出捷报在女儿眼前晃了晃,青墨铮很能理解女儿这种情谊——当年自己同那群兄弟不也是这么过来的,要是伤了,比伤自己还心疼。 “好了,方才陛下说了,你总闷在宫里头也不是个事儿,到时候人家都要说陛下是把你这个少年将军给软禁在太极宫里了。” “待会儿你便自己出去转转,我记得那时候你同月家那姑娘也总有的逛,你自己若是闷,爹给你寻个侍女陪着。” 很显然,青墨铮进宫来是和皇上有事儿要谈,“陛下的意思是,过一阵子派些当年青家军培养出来的人在宫里头,免得拘着你。” “况且月家那大姑娘不也在宫里头呢么,公主殿下也不至于闷。” 有的话青墨铮没同女儿说:表面上放松一点戒备,也好引蛇出洞。 之前同武凌同乡那人的嫌疑到现在还没除,就算是贤王殿下已经被叫回了京兆来,又要忙着郦崇,又要盯着这些事儿,也忙不过来。 “哦,好。” 青洛倒是不在乎,如今有了西戎来的这两位,京兆城本就乱成麻的这些关系愈发的乱了,如今爹爹这般说,定然是已经同陛下安排好,自己听着便是。 出了太极宫,青洛才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地方可去。 之前那茶馆是太原公主殿下开的,别说公主还要养病,那茶馆公主也有意慢慢交给郦崇殿下。 至于零嘴,左右也就是那些,若是有人陪在身旁,争抢着吃才有意思,自己早便吃腻了,或者跑到墙头上望月…… 墙头,青洛想起来了那位苏府里的可怜小公子,阿若的表兄。 “这些日子怎么竟然将他忘了!”宫里头闲,记性也跟着消退,前些日子青洛还记着,这些日子竟是将苏承漠的事儿搁置了。 一路小跑到了苏府附近,习武之人的身法不至于要青洛将人家摊位碰乱了去,这一路上着急,想要看看那苏承漠如何了,倒是忘了买些东西带上。 若是苏承漠此时知道青洛的心思,恐怕是又好笑又无奈——月若发现之前,自己这么些年也是这般过来的,如何就能出了问题去。 “你这个畜牲,可是有意想要害海儿?” 苏泽荀表面上是在询问,实际上不过是陈述定罪罢了,解释无用,苏承漠还在检讨着自己。 “是奴的错,奴不知如今律令的变化……” “你这畜牲害死你母亲也就罢了,如今还想要害你兄长丢了这官位,要是我现在给你把刀,你是不是连弑父的事都做的出来?” 苏承漠跪在那里垂着头,低声道了句,“奴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 青洛自幼习武,耳力好,寻常人能听个七七八八的,青洛能听个十成十。 现下里这些声音传到了青洛耳朵里,倒是叫青洛恨不得自己听不了那般清楚,免得如现在这般,生气也没有身份去救下那苏承漠。 “呦,师妹。”翻墙的人被抓包已经足够惨了,更惨的是遇上熟人。 “你怎么来了?”不愧是师兄妹,两人开口都是同时。 小师妹如今长大了,宁轩便也愿意开上两句玩笑,“你为何来,我便为何来。” “师兄……” 宁轩收敛了,坐到一旁,叹了口气,“这要是我娘,我直接就跑我外祖父母那里去告状了,哪由得这般欺负。” “待会儿我姐要过来,师妹你怎么打算?”宁轩笑道,“不打算请我姐在京兆城逛逛?” 几年未见,宁轩开朗依旧。再看看苏府里那人……确实令人唏嘘。 “师兄同我都有爹爹和娘亲,阿若这表兄到底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旁人家的事儿,无论是宁轩还是青洛,总不能冲下去推开苏泽荀,也不可能护着苏承漠躲开,唯有的,便是在可能的地方,给那么一点点帮助。 但愿,能让苏承漠活到他自己醒悟那一天,离开这处不公之地。 “指望他这爹能知道自己的错,估计得等到阿若这表兄死了。”青洛随口一言,却是不知有朝一日便做了真。 宁轩观察了苏承漠这些日子,又从自家亲姐姐那里听了不少夸奖,亦是叹道:“若是这般苗子好好培养,倒是给你们朝廷又添一位文武双全的柱国之才。” “不知律令, 你说的轻巧。” “若不是我及时发现,海儿莫说这官位了,命都有可能交代进去,到时候你又拿什么赔?” 被限制在这一方天地,自己的人手已经奔赴长宁边境,苏承漠拿什么去知道律令的变更? “奴,以命相抵。” “你以为你这畜牲的命能比得了海儿?” 墙头上两人听得暴躁,强忍着没冲下去,倒是把一旁的瓦片儿直接给掰碎了一块儿,稀稀拉拉的掉了下去。 “呦,小师妹?” ------题外话------ 得,这对父兄越写越渣……归根究底就是自己没本事,还要去怨那些一心为他们想的人。 苏承漠自己觉得是孝哈,作为作者我要强调,那就是被他父兄pua了,他接触到的思想就是这些,只能身边人一步步把他挖出来,只能当他遇到了一个他更需要去付出的人和事才能改变。 ------------ 第159章 青洛履诺上墙围 宁羽随心将身赔(二) ,! “师姐!” “姐!” 宁羽笑着点了点头,回过头去看着院子那孤单的人儿,叹道:“这默小公子是当真叫人起急。” “姐,你说他也算咱们师弟,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自家亲姐终于过来替班,宁轩靠在瓦上感叹起来。 自己和师妹闹腾出这么大动静儿,院子里那人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可就因为他爹的话,现下里依旧旁若无人的跪在那里。 “你看咱们师妹,再看看咱们山庄里头那些师兄弟们,哪里有他这样的?”宁轩撇撇嘴,从怀里拎出一包糕点来吃着。 拎出一块儿糕点,顺手儿就递给了青洛,“师妹,给!” “便没有你姐我的份了?”宁羽看着弟弟对小师妹的关心,尽管平日里不怎么吃糕点,却还是玩笑道。 “姐!” 宁轩本身已经将手里的糕点递了出去,愣了半晌儿,反应过来自家姐姐的意思,又塞回纸包:“姐,方才我说的你还都没搭理,如今倒是埋怨我了。” “我若是知道就好了。”宁羽听了又是不免连连叹息,“我有时候也在想,若是他同你我都是母亲的孩子,是不是就不用遭这般罪。” “可哪里有什么可是?” “倒是这默小公子天资极好,如今这般,当真是叫人心疼!”江湖之人,对于此等有能力,复又将大是大非放在最前的人,素来是敬重的。 这些所谓的忠孝,江湖儿女也不是不懂,只不过理解破为不同。至于苏承漠这等模样,便只剩下叫人扼腕惋惜的份儿。 又望了片刻,宁羽转过头来看着青洛问道:“师妹,默小公子名字里便有一个默字?” “是。” “是‘默默无闻’之‘默’?” “冷漠,漠不关心。” “因为无人关心,宁肯无人知晓么?”宁羽喃喃了一句。 就算是一直以来被父母严格要求着,也不过是为了要宁羽将来接手霁宁山庄,同样是将自己那些本是都传给孩子。 可以说,在场的三个人,就算是经历过征战沙场的血与泪,就算是见识过掩藏在角落里的黑暗,但无一人不是生活在光明,无一人不是在无微不至的呵护下成长。 激流争渡,尚有一方船坞,顺波逐流,亦有未来归处。 可苏承漠呢?每一天活在未知之中。死亡和明日不知何者先来迎接。 “这样的他,竟然还能愿意挺身而出助人......”宁羽知道,自己是被这位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少年吸引了的。 尽管常年的虐待和不着阳光,要少年的面庞惨白。可这份自己在黑暗,依旧要用自己的力所能及,为他人编制一盏灯的心,实在是叫人如寻光的万物,被深深吸引。 “师姐是怎么认识的他?” “阿若知道她这位表兄还在人世以后,便从没见他出过门。”青洛又看了看院子里那人,眼见着可能是要下雨了,竟然还在那里矗立着。 将之前同苏承漠认识的过程一一说了,宁羽看着下面那少年,只觉得苏承漠能活到现在都是不容易,“倒是白瞎了我娘给他治了病,如今这般模样,我都不敢同我娘说去。” 小辈们不好掺和别人家的事儿,江清霁可不是那般性格——至少如今不是。 “我娘知道了,才不会管他怎么想,直接打晕了,带回山庄去......” “至于他这有还不如没有的爹,左右也没给他个户籍,到时候就算是带走了他,他爹也不敢声张。”宁羽故意说的大声了点,“他不知道珍惜的人儿,我娘可是惜才,就算是为了这天资,也不可能薄待了去。” 苏泽洵和苏承海自然是听不见的,这话宁羽就是说给苏承漠听得。 果不其然,院子里跪着的那少年微微抬起头来,眸子往这边墙头上望了望可,同瓦上面三人,八目相对、 苏承漠没说什么,月若从军之前就同他说了,又好一番嘱咐他要注意自己身体,等到她回来便救他出去。 苏承漠对于这话完全没当回事儿。且不说月若能不能有那个本事,至少苏承漠自己早就因着那些所谓的圣贤书,再加上父兄一直以来的斥责,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了。 见院里那少年依旧没有反应,宁羽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这默小公子将父兄当做了生命里的唯一,自己也莫要触了人家不容侵犯的神圣去。 众人皆是不知,其实在苏承漠眼里是不只有父兄的......还有的,便是他为兄长付出全力所为的这个国。 “师姐方才说他救过几个人?”青洛想起来青叶当时带来的那群人里有一批极其英勇的,若是对对时间,应当是师姐口中,苏承漠救下的这些人。 “是,是南方人士......我方才不是说过,你应当是见过的,东莱之战,他应当是要他们去应了征兵的。”宁羽如是说着,“那几人倒是有几分彪悍,应当是极好辨认的。” 青洛颔首,果然是对上了,她当时便好奇为荷方才征上来的兵,能有那般英勇:“那就是了,他们如今在军中,应当也是有些身份了。” 如今一切都说的请了——有身手傍身,自然就没什么好怕的。心中更是兼有报恩、尽忠之意念,自然英勇非常。 “倒是件好事。” 三人沉默片刻,宁羽忽道:“你们且等片刻,我去买些吃食来。” 见苏承漠那般模样便是到如今还没有吃上饭,宁羽是真怕有朝一日,连自己母亲都救不回来这位这行将就木的身子。 一如既往的将买来的东西藏到一旁的草丛中,三人却见一条不知道哪儿来的狗窜了出来,直奔那些吃食而去,随后跟过来的苏泽洵比那狗可能还要凶恶上几分。 三人现在已经来不及下去将那些吃食藏起来了, 便听着苏泽洵吼道:“好啊。谁给你的胆子偷东西?” 墙上的三人皆是颇为后悔,宁轩已经打算下去号称是自己掉的了。 “奴没有偷。”尽管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苏承漠还是不愿意要父亲眼里的自己成为一个能偷东西的恶劣之人。 “好啊,还学会狡辩了!” “你若是没偷,这些东西你哪里来的?” 苏承漠自然不能说是旁人给的。且不说苏泽洵会不会因此又有了旁的话说,至少苏承漠就不是那等能够将事情怨在别人身上的人,更何况宁羽他们皆是好意,他不想要对自己好的人失望...... ------题外话------ 会好的,当家和国面前苏泽洵犯傻...... 另:上一章那里说的哈,苏承漠不会死的,任何一个好人不he,我都不能接受的好吧。生活中已经有了不如意,那就让来书写美好。 ------------ 做出游计划来的,今天鸽子一天青洛,只更重岚 和朋友一起出门,所以得有个规划,就做计划来的…… 今天先不更青洛,只写重岚了(到现在还没吃饭)。 记得进群抽海晏实体书,现在普通和粉丝称号都变成了抽两本,邮费我包哈~ 记得进群!谢谢支持️ ------------ 第160章 重私心世子寄信 怀爱情王姬笑吟 “静姐姐,静姐姐,可有我的信笺?” 随行的臣属方才将信递给明静郡主,明安便连跑带颠的跟了过来,笑得甚是灿烂。 平日里自家这妹妹显然是没有这般紧张这些信笺的,明静郡主愣了愣神儿,直觉告诉她,这背后的事儿不一般。 “平日里不见你这般积极,怎得今日便如此焦急?”明静笑道,“若是有你的信笺,我自然会给你,又不会偷看了去,至于这么心急?” “方才那般莽撞,险些撞到属官身上,这么大了,毛毛躁躁,也不觉得害臊。” 明安耸了耸肩,她才不是因为心上人要给自己寄信来才这般莽撞的:“静姐姐又拿我打趣,我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我的信罢了。” 明静笑笑,知道明安恐怕是不愿意说,遂是从一堆信笺里翻出一个署了明安名字的,递给了妹妹。 见明安当个珍宝似的接过去,明静也不免有些好奇。 “是王妃的信?” “平日里王妃管你,你都要不听,如今离开了系统,终于知道王妃多宝贝你了?” “不是,我娘都是同王后娘娘一道写信的,知道我嫌她念叨,才不会同我单独写信来。”明安耸耸肩,对自我的认知倒是很明确。 “你还知道啊!”伸出手去轻轻戳了戳妹妹的脑门儿,明静只觉得这个妹妹真是叫人既好气又好笑。 若说她傻,倒是蛮有自知之明,若说她聪明,每每做的,没有一件不是傻事! “静姐姐莫要再打趣我了。” “那这信是谁给你的?”明静显然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该不会是你那心上人……安王世子罢?” 想完这,明静只觉得心里头咯噔一下儿,为了避免叫皇帝忧心猜忌,自己一直以来甚至都没去找姑姑。 可明安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应该避嫌。若是同皇帝信任的人有联系也还好说,同那安王的世子一直这般攀扯不清,到时候真出了问题,恐怕赔长的就是整个儿西戎! 眼见着妹妹面上染上一层薄薄的胭脂色,明静就明白,自己猜的没错。 “静姐姐莫要问了嘛……” “明安!” “静姐姐,我知道的,不会轻易便跟了滨哥哥去。”明安还以为静姐姐想要说的是这中原地区常说的什么‘娶为妻,奔为妾’的话。 “我自然不可能轻贱了自己去,滨哥哥已经许诺妹妹,将来是要来西戎将我求娶走的,哪里可能轻待了我去!” 饭团探书 明静是不敢说太多的。毕竟明安也算是庶出,自己说的多了,难免要明安以为自己是在用嫡女的身份压她,将来便更劝不进去了。 “好好,你自己保证莫要被欺负了去,莫要被负心汉骗了便是。”明静叹道,“你如今还小,莫要想着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静姐姐这话便不对了,我同滨哥哥两情相悦,哪里便能出了问题去?” 明安对于姐姐的话,带着几分不满,小脾气也有些上来了,“静姐姐还是想想,若是有了心上人,便应该好生追求才是,而不是来念我。” 看着妹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明静忽然懂得了每每明诚做了什么事儿,便要父王气的头疼胸闷的原因了。 自己好心好意,非但没有被人理解,还要被埋怨,觉得自己管的太多,怎么能不叫人心里头过不去呢? 没两日明静因着今朝这火气,着了些凉,害了一场风寒暂且不提,便说回明安那边…… 回了院子,明安满心也是气。平日里静姐姐都不是这般的,怎么提到滨哥哥就这般模样了? 父王也是,娘亲也是,甚至连王后娘娘也是!除了自家亲哥哥还肯支持自己,自己如今已然是孤立无援。 等到平静了片刻,明安也想要同姐姐去道个歉,可是却拉不下面子,只好枯坐在一边。 看着桌桉上那封将事情挑起来的信笺,明安自言自语道:“因为你害的我同静姐姐吵了一架,希望你能给我带来一些好消息。” 小心翼翼拆开信笺,明安抽出里面来自丽滨的信,便看见上面写着一些甜腻腻的话,心里头顿时也不烦了,只觉得同蜜下了肚一般。 “滨哥哥还知道提醒我京兆城这边不比西戎哎……” 爱屋及乌,恨屋及屋。有时候家人的话听不进去,友人的劝听不进去,陌生人的善意听不进去,倒是骗子的甜言蜜语最容易打动人心。 读着来自丽滨的信明安只觉得自己人生都圆满了几分,“什么时候能够一直同滨哥哥在一起便好了……” “滨哥哥又提醒我要和青将军他们交朋友哎, 哥哥也是这么同我说的,果然还是他们能理解我。” 这个时候的明安已经沉溺于丽滨的话语之中,全然忘了明静早就提醒过京兆的难处,更是同她分析过该如何同众人处理这关系…… 心满意足的明安开始磨墨,写了一张又一张的回信却总觉得有不满意之处。 担心妹妹心里憋着气,出什么问题的明静久敲门没人回应,推门而入便是看到了一幅凌乱的场景。 桉上、地上都有墨迹,揉成团的宣纸被肆意的扔在地上。 “明安?” “啊,写错了。” “不行,不行,这么说会不会要滨哥哥误会……” 明安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写的信如何也不满意。 看妹妹应当是无事,明静毕竟心里头同样还憋着气呢,遂是退了出去,跟随行臣属吩咐着。 “待会儿王姬将信写完,你们叫她自己将屋子收拾了。”想着妹妹方才那浪费的样子,明静也是狠了狠心。 “就同她说,是我要求的,若是不收拾好了,这信便不给她送了。” 也不知道明静能不能再惯着这妹妹一点儿,当真是半点儿也舍不得凶着…… 日暮,几缕穿透林木的光照得院子里头斑驳,明静坐在桉前,看着面前空白的宣纸,不知道如何同父母和王妃说今日这事儿。 最后一缕阳光划过桉头,京兆城各家都点起了烛火。 府邸中负责的侍女看着明静呆愣愣坐了这么一下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了,在门口不知是迈步好还是不迈好。 “进来罢,天色晚了。” ------------ 第161章 避疏远应是为亲 过亲近疑有用心(一) “霜染回去江南了,便不会同郡主、王姬有什么交集。” 白家在京兆城的宅子里,和睦王姬嘱咐着儿子,“此番本就是西戎歌女刺杀公主殿下……” “母亲,枫儿明白,同郡主、王姬保持合适距离,无论对白家,还是两位表妹妹都是好的。” 白家一双儿女都被培养的甚是沉稳。当然,如果说白霜染是不染尘俗,那么白霜枫就是完全迥异的模样。 生意场上的城府,虽不至于要其染上一身铜臭,却依旧是要白霜染一身的俗世气。 往来生意,不将财大气粗摆到明面儿上,自然会被一些没眼力的人看清了去。碧玉扳指、金丝锦衣,也未必不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枫儿你能明白娘的意思便好。” “去罢,同你爹爹去忙罢!” “是,母亲,枫儿告退。”退出屋子去,白霜枫顺手将母亲屋门半掩。 看着儿子离开的方向,和睦王姬亦是不免长叹。 自己当年虽说有着和亲之名,但嫁的却是自己一眼便相中了的人。如今这俩小辈进京兆城来,虽无质子之名,可在多少人眼里,都是针对的对象。 就像枫儿理解那般,只有适当的疏远,才是真正对白家,对那俩个小辈好的…… 窗外的云不知何时将天上盖了个全,半昏半沉,半瞑半蒙。鸟雀焦急的划过,京兆城的这片天,愈发的纷杂了。 担忧雨水将至,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的赶着路,想要再快一些回到家里去。 街两侧的店铺也开始收摊。京兆城的雨往往是骤来骤去的,无人知道这雨何时就肆意的钻进街巷。 “青将军,青将军。” 自打回到护国将军府,明安王姬就和那跟屁虫没什么两样,日日到府门口叩门,想要青洛同她一道逛街。 如今刺杀一案的线索断在了一半,有所谓知情人提供的线索在皇帝眼里看来颇为不现实。 且不说孟静管不管孟箐的死活,大郦和西戎之间的关系是如何也不可能在孟静的儿子明诚身上出错的。 至于武凌那同村人,没有证据的猜疑,是不合乎大郦律法的,只能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太医院那边,自然也有紫薇代为留意着。 将豆腐做错了的御厨倒是该换的换了,可对郦岚身子造成的影响,如何也是弥补不回来了。 这般背景下,无论是青洛哪个身份,都和该离明安远一些的…… “青将军,今日天气甚是舒服,可好一道在京兆城里逛逛。” 毕竟明安王姬的身份不能叫侍女、侍卫们随便打发了,青洛自然到了府门口迎接。 如今听着明安的话,看看黑黢黢的天、低飞的雨燕、街道上因着焦急,满眼的凌乱,青洛嘴角抽了抽。 “王姬,如今天色不好,恐怕过不了许久便要下雨了。” 青洛叹了口气,指了指天上重重叠叠的云,“王姬不在京兆城生活,不知道京兆城这雨如何……想来现在街巷里的铺子也开始收拾,就算是出去也没什么好逛的。” 明安心里头自然是不愿意依的。本就打心底里仰慕青洛,滨哥哥有劝自己同其交好,一道出去逛街,便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 “将军便同我一道出去罢!”明安王姬拿出手里的伞,作势就要递给青洛,“我备了伞来,便即是下了雨,也不至于淋个满身。” 青洛自然是不能接的,“王姬……” “洛儿,母亲身子不太舒服。”当哥哥的听了府里人来报,便赶过来给妹妹解围。 “王姬也在……” 青浦一幅方才注意到明安王姬的模样,满是歉意道:“王姬,微臣母亲身子不是,需要洛儿在身旁照顾,若是王姬想要同洛儿出去,不如改日?” “这,好。” 明安是真的分不清好赖话儿,这个时候若是明静在,早就要离开了,哪里消人家找借口来轰人? 更何况,若是明静,现在都不可能出现在护国将军府门口。 “若是,青将军和青大人母亲身子不舒服,明安正好没事,不如帮着……” 抛开旁的不谈,明安王姬对青洛的仰慕当真是做不了假的。比自己还小的姑娘,便已经建功立业,追求自由的明安王姬打心底里羡慕。 “不敢劳烦王姬。”青浦也是无奈,平日里同那些老狐狸们打交道都没有这般难。 那些个老狐狸顶到头儿是装傻,可很多时候不过是敲打,就算是装傻,话也已经说到了。 可明安王姬不一样啊,人家是装傻,她可是真傻! 很多话是不能直说的,委婉着,明安王姬又完全听不懂,真真是叫青浦都甚是头疼。 “更何况眼见着便要下雨,王姬若是不赶紧回去的话,恐怕郡主是要担心的。” “静姐姐那边好说的,我到时候同她说,我是来青将军家了便是。” 别人是冥顽不灵,明安是傻得出奇。青浦气归气,也没办法说重话,更何况皇帝的意思,也是要同西戎这两位保持个若即若离的关系…… 皇帝再怎么打算厚待这两位,也总不能以牺牲大郦的利益为代价。 “微臣母亲恐怕是害了风寒,王姬还是快回去罢,微臣恐怕母亲会给王姬过了病气去。” “我无妨……” 青浦也是没办法了,这明安王姬是真的倔! 所幸一场及时雨又解救了青浦。 “来人,快备上轿子送王姬回去。” 可算是把大难题送走了,青浦淋着小雨回了屋,看着母亲和妹妹在一处坐着,揖了一礼。 “母亲,孩儿有错,不应当随意……” “你是为了你妹妹,这有什么。”白兰苕笑了笑,“倒是你娘亲我,这两天还要装病下去了。” “否则,你便进宫去同皇帝陛下请一位神医来?”白兰苕同儿子开着玩笑,青洛也在一旁笑着。 雨下的很大,人言在这般的雨里,显得很轻很轻。 一家四口便围坐在桌前,借着冷雨,用了热汤热饭, 好不温馨。 过了惊蛰,雨水是伴着雷声的,一家人饭后闲谈便这般时不时被雷电插着嘴。 “好你小子,居然还咒起你母亲来了!” “去去去,孩子也是为了洛儿。” “得,你母亲为你求情,为父便不说你了,免得到时候你娘连银钱都不给爹爹用了。” “哈哈哈……” 这般的和睦,总是能盖过窗外的雷声。即便是闪电,又怎么比得了眸子里那束光呢? 。乐文 ------------ 第161章 避疏远应是为亲 过亲近疑有用心(二) ?“洛儿,平日里你还是要同那明安王姬保持些距离。” “我知道的。” 青浦颇为头疼,自家妹妹自然是懂的,只是明安王姬显然不是那种能明白过来的人:“哎……” “明静郡主是个明白的,想来是会劝着她妹妹些的。”也不知道是劝慰妹妹,还是安慰自己,青浦如是说了一句。 其实这事儿不在别的。很多时候,并不是说皇帝不在乎,底下的臣子就可以肆意的。 “王姬是个好姑娘,只是,倒比我还幼稚几分,有时候当真是担忧她哪日便被人骗了去。” 那一抹橙黄再怎么灵动,也是生在西戎王室的,就算是心里头同朝阳一样无暇,也奈何不了有心之人在背后使家伙。 曾经的青洛何尝不是这般,就算是一身本事,也因为被身边人保护的过好,以至于都不知道这京兆城里还能有人起心害人。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青浦看着自家妹妹一如既往的将旁人的事儿看得比自己重,笑道,“人家有明静郡主呢,轮不到你这个将军操心。” “洛儿,你到我这边来一趟,我还有些事要同你说。” 父亲是武官,当年再怎么一路摸爬滚打上来,也只是军营里头那点儿事儿,到底是很少接触官场,青浦也不想要母亲听了如今京兆城的危险,去担心自己兄妹二人,遂是打算将妹妹单独叫到自己书房来谈。 前脚儿出了门儿去,屋里头的夫妻二人便是谈了起来。 “如今浦儿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也不消我们担心。”想想一双儿女,再加上那位夫君老手下的遗孤,白兰苕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当的还算是成功。 被忽视了的爹却是一脸的不满:“哼,如今倒是敢瞒着我了!” “如今还觉得他老子我什么都不懂了,和他妹妹谈点儿事儿,还想着避开咱俩这两把老骨头。” 白兰苕看着自家夫君这般模样,抿了口茶才没笑出声儿来。 “当年浦儿要弃武从文,要你打了好一顿,如今全当你是个老古板,怎么可能还愿意搭理你?”左右是一家人,当娘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我要是浦儿啊,不在朝堂上同你对着干,都是为了大郦安宁了。” “我不是为了大郦?”听着自家妻子的话,青墨铮只觉得甚是冤枉,“当初洛儿刚出生,我想着好不容易有个姑娘家,可不能再同姑姑那般,倒是要从小宠到大。” “若是浦儿不去习武了,洛儿被宠大,到时候这护国将军撂了挑子,大郦怎么办?谁知道洛儿不但……”青墨铮越说越心疼自家姑娘。 好好的姑娘家,本应该被宠到大,结果这才多小,经历的倒是比她哥哥还难几分...... 看出青墨铮情绪不对,白兰苕忽然开口道:“且不说这个了。” “倒不如猜猜看,他们二人打算背地里聊点儿什么?” “还能有什么,不过是怀疑那明安王姬是不是傻呵呵的被谁人利用了......也亏的洛儿习武上了战场,若是成了这王姬这般模样,倒是不知道你我如今要如何头疼了!” 当父母的,对自家儿女,那自然是清楚地很。这兄妹俩躲在书房里谈的,自然便是这些。 “兄长,不若我同陛下直接言明此事?” “不可,陛下并非是察觉不出来,想来也是想要借王姬这天真,将背后那些个别有用心的全数扯出来。”青浦摇摇头,不知道打哪儿变出来个合金质地,镶嵌了绿松石、石榴石的剑柄来。 “这个且给你,若是喜欢便换上。” “你也知道如今太原公主殿下那事儿还没查清楚,陛下心里头其实乱的紧。” “等到事情罢了,圣上不病上好一场尚且是轻的……” 方才停歇了片刻的雨又下了起来,在京兆城里头肆意的撒着欢。许是阴霾钻到了人心里,天色竟然还亮了几分。 —西戎?王都— “你将诚儿关进去,不同我说,又知道诚儿不可能同我来告状,便当做无事了?” 这事儿当真不是孟静无理取闹,就算是明诚有错,也应当查清楚了再说话——西戎王到底是继承了祖辈上便有的毛病,只要着了急,做起事来,便再没有了半分条理! “阿静,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 “这若是我晚回来两天,诚儿是不是已经死了?”孟静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冷静下来听西戎王说,“若不是我发现诚儿这段时间不对劲,你们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就你这般,还打算叫诚儿做未来的西戎王?” 做母亲的生了气,有时候也是口不择言的,“你那兄长怎么死在你父亲手里的,我看你是半点也不记得!” 提起西戎王那兄长,西戎王面色也不免冷下来。 其实兄弟二人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不过是唇亡齿寒,叫如今的西戎王恨透了老西戎王。 “阿静,若是他当时肯同我说,哪里会有现在这些事。” “不同你说,你这个做父亲的便不会去查?只知道送出去为质的为质,留下来的愣是扔进大狱里头个半死?”王后孟静越说越来气,“我倒是不知道谁家的父亲是这般做的。” 西戎王这些日子本一直提心吊胆的,也一直骗着自己,只有这样,大郦的陛下才不会继续追究。 可是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办法,如果调查下去,明诚便不会被还得半个月躺在床上。 “你便是要你儿子死了,才舒服。” 说罢,王后孟静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西戎王一人枯坐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实孟静气的不是别的。明诚这孩子有点儿死心眼儿,能叫明诚不愿意张嘴的,无非是明安、明静。 明静做不出来那些个不思考后果的事儿,一般能叫明诚藏着护着的,无非是明安。 孟静气的,自然也不是明安,否则也不会一直以来便叫一双儿女护着这妹妹。 孟静真正气的是那个做父亲的。当父亲的,孩子如何心性,不但应该知晓,更应当信任,怎得就同老西戎王一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做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离开了西戎王的殿,孟静也没去寻儿子——这崽子也是活该,知道明安做事会出问题,便应该把问题早些掐灭。 如今没把明安护住,愣是还把自己给折了进去,傻这样子,若是不碰碰壁,将来也成不了大器。 这崽子!做事也不知道她这个当娘的会担心…… 。乐文 ------------ 第162章 大郦皇城落珠帘 西戎王都起波澜(一) 以手抚额,西戎王揉着眉心,叫手下去唤人:“去将明诚给我叫来。” 被自家王后扔在殿里,西戎王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有多离谱。 尽管王后孟静方才的话确实刺到了西戎王的痛处,但话糙理不糙——西戎王这样对自家孩子,同老西戎王又有什么不同呢。 “回王上,二王子殿下如今身子不适,王后叫他不必过来了。” “王后说,若是王上如何也不肯放过二王子殿下,倒不如直接给个痛快,免得到时候……” 后半句,那属下自然不敢说了,这些话王后说没关系,自己说,那就是连十族的命都不想要了。 “下去罢。” 不消那属下说,西戎王自然知道自家王后说了什么。 靠在榻上,西戎王撑着头,满面苦痛——小时候不被老西戎王重视,招风害了头疾,每每受凉或是起了肝火,便要疼上好一阵子。 其实西戎王叫明诚过来的目的还真不是什么别的。方才王后孟静说完了,西戎王便愈发后悔,想要将明诚叫过来,恶言恶语的安慰一番。 生活了这么多年,孟静哪里能够不懂西戎王的心思?可孟静更懂的,却是西戎王的脾气。 西戎王和他那个爹一个模样,在王室里头肆意惯了,在后辈面前依旧是端着放不下。 不用说给孩子们道歉了,能认识到自己是错的,尚且需要有旁人的因素。 左右将明诚叫过去以后还是一顿训斥,倒不如自己拦着明诚,免得叫这他这拎不清的爹欺负了去! “王上。” 西戎王正发着愁,却看见心心念念的儿子就这么钻了进来,往地上一跪,行了个君臣大礼。 “诚儿,起来。”西戎王这会儿正想着怎么才能挽回自己在王后面前的形象,哪里想的起来自己当时说过什么气话? “臣有罪,不敢面王上颜。”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西戎王知道自己当时处理的过于鲁莽,虽是刹那间火气上头,依旧不过是叹了口气道:“我唤你过来,叫你母亲拦了,你便当了罪去?” “是臣害两位王姬不得不进京兆为质,是臣之罪。”这会儿西戎王早就忘了自己这嘴当时说过了什么,可明诚确实不可能忘的。 “况且是臣害得西戎如今西戎同大郦之间有此嫌隙。” “明诚!” 西戎王听不下去了,直接唤了儿子的全名,下首儿的明诚听了,愣了片刻,不再言语。 “我既然将你放出来,便是不打算追究了,你还钻这些牛角尖做什么?” “况且你娘没同你说么?我会重查此事……当时,我知道你不可能做出这等事的。” 想起自家王后骂自己那几句话,西戎王也算是清醒了。 “是爹错了。”在给儿子认错这件事儿上,西戎王在这几百年王室传承中,也是开了先河。 “爹你认我了?”明诚说话也是不过脑子。 且不说当天西戎王明摆着说的是气话,就说说明诚能不好好查清楚明安推举上来的人这件事儿,摆明了也是被保护的连半点儿尔虞我诈也看不透。 “你爹我……”西戎王可算是想起自己当时那两句气话了,白了儿子一眼,“你爹我是要你继位的,怎么可能不认你?” 西戎王对明诚要求的严格,其实亦是一种偏爱。 王后觉的出来,但受到偏爱的是自家儿子,再怎么将己出和王妃所出一视同仁,孟静肯定还是希望自家儿子继位的。 王妃也觉得出来,但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已经比在北僻国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便只剩下了感恩,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偏爱与否。 至于明诚和明知,前者知道与否,不过是父子之间的事儿。后者,才是这众人中唯一在乎这份偏爱的。 “哦。”明诚知道自己失察其实本就是一件错,但这会儿西戎王的态度软了下来,当儿子的也不由得有些得寸进尺的德行显现出来。 “你没这心思,可地下的人递上来个歌女,你查都不带查的,我罚你这遭,你也别觉得被冤枉了。 明诚这会儿懒得再说什么,知道后知后觉的发现膝盖跪疼了,才小声儿念了一句:“爹。” 西戎王本以为这崽子是有什么话要同自己讲,应了一声便朝下方看去,看着东倒西歪的明诚差点儿笑出声儿来。 “坐地上凉。”随手丢了个软垫子下去,又起了逗弄儿子的心思,“到时候你要是还敢这么做,查不清楚就敢做,你不怕刺客是刺杀你的没关系,爹也不要你继位了。” “啊?”明诚听懵了,他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什么呢? “啊什么啊?”西戎王站起身来,把坐在地上发呆的崽子拽了起来,“这次刺客是冲着大郦公主去的,下次呢?要是这刺客的目的是你呢?” “你想过没有?若是这刺客的目的是你,你现在还看得见你爹我,还是看得见你那个护犊子的娘?” “哦。” “哦?半点儿也不走心是吧!” “爹,你就莫笑我了么。” 既然儿子看出自己是拿他开玩笑,这话再说下去也就没意思了,随即唬道:“你到时候要是犯傻就这么死了,你可等着,到时候我叫那老鹰给你叼走了去,管都不管你,然后直接叫明知继位,就当没你这么个儿子。” “哦。” “嘿,你小子没完了是吧?”西戎王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这小崽子在姊妹面前装的可好,在王后、王姬面前,亦是一副乖巧模样,到了自己这里,老是蹬鼻子上脸。 最后倒好,自己一动手儿,便要被念叨。反倒是这气死人的罪魁祸首安然无恙。 “爹,爹,我娘不让我出来的,我......先回去了。” 看出来自家老爹的脸色又变了,明诚也不是个傻的,当时就打算跑。 “你个小子,给老子站住!” “嘿,等我抓着你小子的,看你爹我怎么收拾你!” 明诚身上的伤还没好透,怎么可能跑得快?西戎王也不过是逗两句,就放儿子走了。 靠在榻上,儿子解决了,王后那边也就好交代了,西戎王此时也有心思静下来好好儿想想这件事儿了。 “诚儿这小子打小儿就给明静、明安瞒事儿,有时候明知闹出来的事儿,冤枉了他,也不计较,这回又给谁瞒着呢?”其实当时西戎王也不只是怒火上头,对于儿子这给别人瞒着,不顾自己的毛病,也是打算吓唬吓唬的,谁知道没把握好度,差点儿办砸了...... 7017k ------------ 第163章 大郦皇城落珠帘 西戎王都起波澜(二) —郦国?京兆— “外边儿有问题的已经监视起来了,该杀的杀,该辞退的也已经辞退了,父......宫里这位,皇兄如今是怎么打算的?” 贤王这段时间也是挺不好意思出现在自家皇兄面前的,毕竟武凌闲人那同乡可是有着不小嫌疑的。虽说他这皇兄信任他,可到底因为视察害了自己那宝贝儿侄女儿,郦璃心里头自然不是滋味。 “子琦,莫要自责,此事怨不得你。”当哥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弟弟的心思,唤宫人取了茶上来,“眼见着也入了夏,到底是这茉莉花熏过的茶香。” “洛儿就喜欢这茉莉花,前两天我刚叫人给护国将军府里头送了些去。”郦璟看着自家弟弟,亦是不免叹道,“我可得早些把我这位置扔下去,自打当上这皇上,你们见我皆是拘着。” 其实皇上郦璟是有意避开宫里头那位不谈的。 世人眼中宫里头那位都已经死了多少年了,如今就算是真的动了杀心,也不能拿刺杀这个明面儿上的理由来说话。 更何况,当年的郦璟下不去手,难道现在就能下得去了么? 从青初云这里算起,到郦璟、郦璃,乃至于如今子辈的郦岚、郦崇,这份亲情是皇家难得的东西,在很多时候,更是要命的东西! “皇兄。”感受到来自郦璟的目光,郦璃轻叹一声还是改了口,“哥,上次回京兆城来,我还觉得在那么一个暗室委屈了他,毕竟无论是血缘,还是......” “但是如他把手伸的太长了。” 郦璟也以为从高位跌下来的郦十六自然是不会舒服的。 可是自己兄弟二人惦念着这份亲情,除了远逐海外的范贵妃之外谁都没杀,也给了他那最爱的几个儿女一处生活之地。 郦璟本以为自己这位做了几十年皇帝的爹也会因为那份亲情消停一段时间,安度晚年。 毕竟不过是听信了前朝和枕边的传言,没了那权位,郦璟真的想天真的以为他就能同一位寻常老人一样了。 “哥,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郦璃手上可以说是没沾过什么血的,除了道不平,拔刀助,以他的性子,哪里可能轻言杀伐。 倒是郦璟,平日里就算是无意杀伐,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总沾了不少血。 “哥?” 都是家人,如果说自己母亲那里还不是郦十六刻意而为,自己的女儿这儿…… 郦璟需要想的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如果直接把郦十六杀了,那自然是简单,只是到时候他手底下那些效忠之人抓不到,还是大祸一件。 知道自家弟弟担忧自己陷在那不值得的亲情里出不来,郦璟遂是出口安慰:“联合外敌,对岚儿下手,我对他已经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 听着皇兄终于想通了,郦璃松了口气,可心里到底有些过不去。正人君子,杀父弑君到底…… “他若是不伙同外敌,我还不会动他。”郦璟其实明白弟弟之所以来劝他,也是在说服自己,“岚儿是我这个做爹爹的没保护好,但是作为君王,我不能不把百姓保护好。” “哥……” “他这次伙同外敌来做这些事,就不是曾经一国之君该做的。左右已经背负了杀父弑君的名头,他这般逼我,我又能怎么办?” 其实郦璟自打出生就背负了很多。毕竟开国重臣之家,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先皇畏惧外戚势大,担忧功高盖主。先皇后是青家收养教育的,心里对这些自然是明镜一般。 但是儿子已经出生了,皇帝表面上也一直过得去,为了儿子,先皇后也不可能说离开便离开,青家便也在身后陪着…… “哥,我先走了,要嫂子来陪哥吧。”郦璃知道这个时候,郦璟心里头乱的很,恐怕早年那些事又要在脑海里过一遍,这个时候只有皇后夜嘉芙能真正陪一陪。 况且郦璃自己也需要静一静。杀父弑君的事,哥哥说来轻松,心里有多痛苦,郦璃是感同身受的。 “去罢,她方才就要过来,还要给你带些吃食来的。” 本想要弟弟留一留,郦璟最后还是没有开口:“等她过来,我派人给你送过去罢……” 郦璃揖了一礼,退到了殿外:“多谢皇兄,皇嫂。” 哎,这弟弟,总是拘着这些礼。什么君臣有别,什么猜疑揣测,在这个位置上,郦璟怎么可能不懂? 只是,明明自己已经这么顾念亲情了,却依旧高处不胜寒,却依旧被最亲近的人一遍遍的伤害着。 “还愁呢?”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嘉芙已经进了殿,郦璟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 “嗯。” “你倒是不瞒着我。”夜嘉芙看着自家夫君的样子,想笑的心思被无奈压了下去,“你啊,有时候我就觉得你爹其实是对的。” “嗯。” “还嗯,听见我说了什么?” “我爹是对的。” “你啊,就你这个性子,真的不适合做皇帝。”夜嘉芙说的没错,其实若不是范贵妃一家人为了这皇位不择手段,郦璟真的不在乎这皇位谁来做的。 ‘爱民’的思想也传了几千年了,只要对老百姓是好的,郦璟还真的不在乎谁来当这个皇帝。 “你看看你爹,再看看你那个安王弟弟,谁人不是把权势紧紧把在手里才觉得是好事?” “倒是你,别人好了,你便好,你那爹倒是没看错这一点。” “嘉芙……”郦璟知道皇后这般说,也不过是为了同自己打岔,免得自己死活走不出来。 皇后正在沏茶,方才尝了一口,听见郦璟说话,便是应了:“嗯?” “你说,我该怎么办?” “现在自然不能动。”夜嘉芙倒了杯茶递给郦璟,“因为不能动,你又担心时间久了,又要生事端。” “可若是能出手,你又该念着那亲情,觉得心里过不去。” “他心里没有你,没有岚儿。”动了自己女儿,做母亲的哪里管你是谁,就是真龙都得给我盘着,更何况区区一个人间龙? “人家皆说隔代亲,他为了这皇位,这权势,能够伙同外敌,对付他的亲孙女儿,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你口中的江山社稷,你口中的黎民百姓。为了这位置,哪怕是明天死,他都肯割让出一半去来换。” 合上眼睛,郦璟长出了一口气,“嗯。” 7017k ------------ 第164章 又闻边关吹角寒 未见暗潮岁月安(一) —郦国?长宁郡— 春风难入漫天黄沙深处,暑意早布孤烟大漠。自打来了这长宁县城,未曾见得烂漫春华,空余下记忆里京兆城,潮白河攀柳木青青,柳花微黄。 跑马月下,初夏的干热卷起战袍,手中长枪映着月华的清蓝。远赴的苍鹰,凭臂膀洒下一片灰暗,掩去月下寒兵的锋芒。 “阿洛该是会像我们的罢?” 夜深人寂,望月怀远,清冷萧瑟的岁月,叫人不免伤怀。 “郡主在京兆城应当也不必边疆容易。”青叶叹了口气,看着同青洛一般年纪的月若,心里亦是忧愁万转,“京兆城里一直就不消停,想来郡主应该更愿意在长宁......而不是京兆城那种多是腌臜的地方。” 军营里头少有那些尔虞我诈,但即便如此,对于青叶和月若,亦是一番成长,到底再比京兆城里那段幼稚岁月。 “阿洛若是在长宁想来是件好事,她自由了,我们也有人随着一道。”放下手里的剑,翻身下马,月若拿了水,自己喝了一口,复又递给青叶,“倒是我那表兄,恐怕就算是阿洛想办法照顾着,还是要被他父兄欺压着。” “郡主若是来了,便是说明这长宁乱的紧了......” 到底是年岁大一些,青叶比月若看得还是通透,“若是郡主来了,就算是护国大将军不来,也必然召示着这长宁恐怕要生灵涂炭。” 大将出征,那显然是战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青洛不在,那这长宁的战事便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没有背井离乡,没有妻离子散,对于大郦百姓,甚至是北僻国的百姓,都是只好不坏的。 “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月若素来是个聪明的,青叶如此一点拨,自然明白背后意思,“也不知我爹爹回到京兆城的时候,看着我们姊妹二人大变了模样,心里会如何想。” 到时候月若坚持自己想法从了军,若是有幸没有战死沙场,恐怕也是小有了名气。 平日里一幅老派大家闺秀模样的月茉更是入仕考去功名……等到再与父亲和京兆城的众人见面,想来俱是故人换新颜。 “谁知道呢,又或许不消多久便会同郡主见面了。” 青叶也是跟着军队打过几场大仗的,无论是生计,亦或是贪婪,就算最后鱼死网破,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依旧改变不了入侵者的心思。 千百年来如是,倭国如是,南方那一众小国如是,北僻国亦当如是…… 月若呆愣愣的点了点头,在边疆这些时日,她才真正认识到:带兵打仗并不如平日练那些武功一般轻松。 在京兆城里的她们被保护的太好了,至少不至于今日明日,便见生死;今朝明朝,处处离别。 “若妹妹在想什么?”月若的心思很明显,青叶不想要这么小的姑娘就开始悲叹人生。 少年人嘛,总合该有些少年气的。就算是背负着星月不转,山河沉寂,也不该失了少年气。 “你若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倒不如去问问郡主,问问郡主是待在京兆城里头舒服,还是愿意待在长宁。” “就算是没有战争,生老病死亦是少不了的。” 青叶灌了两口凉水下去——其实尽管是夏日,漫天黄沙的长宁边境一到夜里,本就是带着几分清寒的。 “况且他们的死,换来的是多少人的平安……”看着月若,青叶笑道:“若妹妹,我知道你若是贪生怕死便不会来这长宁。” “你不过是看昨日还同你说笑的人,今日便没了生息,不过是昨日还因为不服管教的人,今日便伸着手同你说,‘若有以后,全凭校尉差遣’” 月若只是那么看着青叶。眼泪是有过的,不过早就被昨日的大漠吹干,如何也是留不到此时的。 “如果我们不面对这些,要面对的便是大郦百姓……若妹妹,你要想开一些,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这些故事郡主应该也是同你讲过的,你若依旧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的话,倒不如还好想想,你为什么要来到长宁?为什么要站在阵前冒着生死对敌?” 两人相顾无言,继而便是看着天上月,想着同一件事。 来此处自然不是伤春悲秋,不是看着这些生生死死便陷进去。少年人本就是为家为国而来,若是困在了这沉郁之中,又怎生算得上少年人? “若妹妹,若是往后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尽管同我说便是。” “嗯。” “回去罢,天愈发凉,免得生病。算来明日北僻国遣来的人又要到了……也是该好好准备一番。” 大漠飞沙,未鸣吹角,犹见鸿雁高飞,千里无休。哀婉泣诉,却是异国瘦鸦,不知归处。 —郦国?京兆府— “静姐姐,为何不叫我出去?” “我……我不去打扰人家青将军还不成么?” “不过是寻常游玩罢了,难道还有人敢乱说我们做磨镜不成?” 这明安王姬言语之中当真是没有半点遮拦,听着这妹妹东西南北的胡说,嘴上简直一点儿把门儿的都没有,明静当时就想把嘴给她捂住。 “你可少乱说些罢!” “你知道那磨镜是什么便胡说八道?”明静蹙眉,“到时候叫别人听了去,要说你没教养。” “不过就是和断袖一样的道理嘛,这有什么的。”明安王姬耸了耸肩,“再说了,我又没说旁的,我的意思是,不会有人敢胡乱说这些的。” 摊上这么个妹妹,明静却是挺头疼。在西戎,他们众人皆觉得随意些的性子是好事,可到了京兆城,实在是成了个大问题。 “明安!” “这里不同西戎,不是你可以肆意的地方。”明静叹了口气,“我同你说了这么多遍,如何就不肯听……” “滨哥哥本就是京兆城的人,都同我说了,和青将军好些没什么的……毕竟都是女孩子,也不会有旁人敢说什么。” 看着自家静姐姐慢慢黑下去的脸色,明静也反应过来些许。好像每每提到滨哥哥,大家都不甚高兴——可是滨哥哥对自己一直很好啊,为何就要因为他的父亲,便连滨哥哥一道讨厌了呢? 看着明安这般你若是说他不好,我定要同你掰扯一番的模样,明静千言万语,终究只剩下一句话:“你,还是同他远些。” “哦……”明安应的不情不愿,叫明静看着,干起急,却也没什么办法……叫妹妹这么单纯,亦是他们教育出了问题。 7017k ------------ 第165章 又闻边关吹角寒 未见暗潮岁月安(二) “茉姑娘要参加过两年的殿试么?”月茉母子被接到了宫里生活,平日郦岚得了空闲便会去看望一番。 月茉站起身来揖了一礼,颔首笑道:“嗯,只是这些年学的浅,恐怕比不得十年寒窗的三千学子。” “茉姑娘不必多礼,安心坐着便是。”郦岚拉过月茉的手,到一旁坐下,又叫宫人上了两盏茶,“我不过是路过看看,茉姑娘不必过谦,只要茉姑娘有心,我想不久后必能有一番成就。” 前有月安照、月英,后有月若、月茉,月家这两代人,无一不是国之栋梁,郦岚的话自然也没有半分虚与委蛇之意。 虽不同于对青家的态度,但郦岚依旧可以明确一点——月家是可信的,将来无论是月茉还是月若,都可以为郦崇所用,不消犹疑,即可当做心腹。 “崇儿总说天下学子辛苦。” 当姐姐的,无时不刻想着给弟弟铺稳当了未来的路。 郦岚想的是若有朝一日自己身子当真愈发不好,郦崇只能够靠自己的时候,身旁有的,该是全心全意辅佐他一人的,而不是因为她这个皇姐,方才效忠与郦崇的人。 诚然,无论效忠何人,皆是为国谋划。但权臣难免生了旁的心思,一朝觉得君主可欺,便会搅起四方乱事。 “平日里崇儿的学业虽说不至于叫父皇母后头疼,也总是不甚如意。”郦岚看了看月茉正在读着的书,叹道,“因而崇儿总是感念天下学子,若是没有众臣民戮力,大郦哪里来这般安宁?” “无论是边疆武将,亦或是县城乡里,大郦国泰民安,从来便非是一家之功。” 敢走上仕途,月茉自然也是个明白的,懂得郦岚的意思,复又知道这姐弟二人如今的处境,当即便明白郦岚这是为了弟弟郦崇竖立一个未来明君之形象。 “公主殿下言重。”月茉给太原公主郦岚续上了茶,复又继续说道,“皇子殿下心系百姓万民,继陛下之贤德,承三皇之仁义,臣女虽不能以身代天下学子之口,却犹是感念。” 复又寒暄了几句,郦岚这才从月茉母女二人的住处出来,思来想去,还是去寻了郦崇一趟。 其实郦崇打小儿就烦殿前某些个文官。 今天念叨后宫空虚,要母后应该识大体,教育一国之母应当如何如何大度,给父皇纳妾。自己家的事儿还鼓捣不清楚,却一天天的惦记着皇家的家事。 明儿个就是些你争我斗。好好的日子不能好好的过。 政见不和自然是正常不过的,更是能给上位者提供更多的思路。可架不住两党派明争暗斗,如何也不消停。 好不容易这些都消停了,过不了两天,就得有个死谏的。可所谓的死谏在明君这里,就显得老臣迂腐,和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深闺怨妇没有什么多大区别。 最可笑的莫过于:你真放手让他死,他反倒是不敢了…… 再加上最开始那几位夫子,总讲一些女子依附于男子的话。 饶是郦崇并非女子,见着身边母后和皇姐,若是没有父皇,只要有个平等的机会,便能有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遂是也对这些话厌烦到了极致。 见郦岚进门,郦崇亲自沏了茶,放到案上:“姐。” “崇儿。”所幸自己和父皇那段日子抽风一般以为逼一逼就能奏效的做法,没有真的同郦崇离了心。 那天青洛同郦岚谈过以后,郦岚又去同皇帝郦璟谈了一番,二人终究是忍不下心去,遂是变换了策略。 抿了口茶,同样的水和茶,到底还是弟弟泡出来的好喝,放下茶盏,郦岚看着弟弟道:“前番组织殿试,你可是熟悉了那些流程?” 突然被问道一年前的事,郦崇不免一愣——莫非是出了什么不该出的问题? “大拟是记得下,可是有什么……”言语间郦崇站起身来,颇有些紧张。 看着弟弟那副拘谨的模样,郦岚笑道:“问题倒是没有,只是姐姐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没有问题便好,有什么事,姐姐尽管问。”还好没有出什么问题,母后堂兄那件事,郦崇亦是有所听闻,若是此等事再发生,那大郦的科举,便要招人质疑了。 “那日众学子的答上来的文章,你觉得如何?” “姐姐要听实话?” 就知道自家弟弟会有不同的看法,郦岚颔首应了:“嗯。” “榜首自然是不错,所答亦是有新意的。”微蹙了眉头,郦崇叹道,“只是余下的大多只是中规中矩罢了。” “中规中矩?” “上千年来许多制度也好,律令也罢,都应当随着如今的发展加以革新,光靠着史书古籍里那些,终究是不够的。”郦崇说起革新来,倒也自信,“大郦如今需要的,不是一成不变,而是一些新鲜的道路。” “嗯。”郦岚如是说着,并没有对弟弟的话进行任何评述。 她不想干涉弟弟的想法,问也不过是想要知道弟弟如今到底是如何看待大郦如今的境况的。 “皇姐觉得不对么?” 郦岚摇了摇头,“不是正确与否,你所说的甚是合理,只是……” “是因为不可行么?” “也不是不可行,而是太难行。”抿了口茶,郦岚觉得口中愈发苦涩。 “哦。”郦崇起身去取水,就这么背对着郦岚道,“就是因为难才要做么,否则一直这般下去,哪里会有发展?” 取了水回来,姐弟二人皆是默契的未再说什么。等到郦岚一盏茶饮尽了,遂是兀自离开。 这会儿还没有到京兆城多雨的时候,初夏本是谈不上什么暑气的。可太阳显然没有放过任何一丝角落的意思,更是叫人凭空多了几分焦躁。 京兆城的潮河、白河河畔,拥了不少避暑的人。四月的京兆,未雨少风,纸鸢放不起来,便又少了几分乐趣。 倒是买凉饮的,做了些杨梅汁、陈皮汤之流,既便捷,亦是畅销的紧,一时间也是挣了不少银钱,早早收了摊,回家去了。 傍晚时分,河畔开始有些蚊子泛滥,避暑的人们便收拾了东西回家去,正巧儿赶在雨前面回到了各自的宅院。 潮河同白河一路汇聚,在不远处汇成了一条。能扫去暑气的雨将至未至之时,风还算不上大。 两岸敲起泛白的水浪,连河水都在期待着那漫天乌云落下来…… 7017k ------------ 本来今天要更新的,可是真的太困了,要睡着了,抱歉 本来今天要更新的,可是真的太困了,要睡着了,抱歉。 重岚今天也只更新一章,明天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主要今天爬山实在是挺累,昨晚还没睡好…… ------------ 第166章 公主体弱坊间传 立储之声朝中燃 “臣恳请陛下早做决断!” “陛下,储君一位关乎国本啊!” 这两天内外诸事算是了结,西戎来使安排的妥当,京兆城便是暗流涌动,表面上亦是一幅安稳祥和之态。 看着底下孟箐为首的守旧一派又开始念叨着催自己立储,郦璟算是明白为何历代国君,多有犯头病者了。 日复一日的听着这般念叨,就算是不气个半死,也得绕梁三日而不绝,着实叫人心生烦闷。 “储君乃是国之根本,陛下……如今只有一位皇子,更是中宫嫡出。陛下还应当是早里国储,方能令万民心安啊!” 孟家这一辈也没有姑娘,自然不是图什么攀附皇亲,不过是孟箐那老古板的思想,只想着立储才是正道。 再加之,孟箐心知太原公主郦岚才是皇帝心中最佳的储君人选,公主已然及冠,若是身子彻底好起来,皇帝定然会立之为储。 而在孟箐心里,这千百年男人坐天下也没出过乱子,反倒是妖妃祸国,女帝乱世,自然是不愿意太原公主为储的。 “陛下,臣请陛下早做决断。” 底下一群人叽叽喳喳个没完,简直比那乌鸦还要聒噪几分,郦璟不想再听下去,罢了罢手道:“好了,朕有朕的考虑,若是只为了催着朕早日立储,便大可不必再说!” “陛下,储君乃国之根本。”许是因为之前立了功,如今郑知岑就连觐见都多了几分硬气,“臣以为,陛下既然有了决断,便应早日备下立储大典,以安天下之心。” “朕自有打算。”郦璟如今已然半点话都不想同这些文官废。 且不说如今要是直接立郦崇为储君,要给郦岚招来多少闲言碎语。 就说说如今的郦崇,无论内里有多少真才实学也好,奇思妙想也罢,至少在目前看来,算不得一个合格的储君。 孟箐的思考是趁着此时,免得郦璟又生了立郦岚为储的心思。可守旧一派中同孟箐一道站出来请命的,可不全然是同样的思考。 “朕的公主琐事繁杂,朕的皇子尚且年幼,此事容后再议。” 郦璟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确了,这么多年混迹官场,孟箐自然是知难而退。 既然说容后再议,便另寻良机就是……左右日子还长,等到郦崇成长起来,自己的政见,想来是更容易被帝王所接纳了。 可那些目的不纯的,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去,趁着孟箐开口,也在当中浑水摸鱼。 “陛下,臣听闻公主殿下身子愈发差了起来。” “若是不能为皇族传宗接代,尚且可以以过继的方式解决……可臣听闻太原公主殿下的身子实在是太差,恐怕活不过不惑之年!” 一石惊起千层浪。多少人本还在郦璟的隐瞒下,对于太原公主郦岚如今的状况一概不知? 如今猛然听闻这般情况,复又联系起那场及冠礼,对于这话的真伪,众大臣心下已然明了。 “陛下,坊间已然传得沸沸扬扬,若是……”若是没有缘由,坊间又如何敢去造公主的谣? 若是公主当真没事儿,缘何陛下不叫公主出来辩白? “朕方才说过了,立储之事容后再谈。” 其实此时无论何人都能明白此时的帝王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只不过有心之人在背后步步做局,要某些大臣被诓进去当刀使。 本身公主这身子的问题,再加之要叫无心权柄的儿子继位,就已经足够皇帝闹心的。 如今众大臣复又在此闹个没完,郦璟自然是烦上加烦。 “陛下,坊间传闻沸沸扬扬,兹事体大,就算是为了太原公主殿下的名誉,陛下也……” “朕还轮不到你们来说什么应不应当。”不长嘴的见多了,敢在自己面前还这么不长脑子的,郦璟是真的忍不下去了,“朕的公主如何,更轮不到你们来管!” 龙颜震怒,众卿无人敢言,青浦之流明白皇帝意思,便也不加言语。 “陛下,臣有话想讲。” 有人敢此时开口,众臣皆循声望去,却发现是早朝上少见的青洛。 若是放在平时,众大臣肯定少不了一番叽叽喳喳,毕竟无论青洛的年纪还是一个女将军的身份,就足够某些人争论个十天十夜不眠不休。 现下里,一个个儿都因着帝王威严不敢开口,青墨铮没在,青洛又到底是武官之首,旁人也轻易摸不清其脾性。 刹那间,整个儿大殿当中落针可闻。缘着皇帝郦璟并未制止青洛,整个儿大殿当中,便只余下青洛一人的声音。 “你们皆说储君为国之根本,便应当知道陛下选立储君绝非轻易之事,若是草草认命,才是对于大郦的不负责任!” “更何况,立储到底是陛下家事。敢问在场诸位选定继承人可需要过问他人?又或者诸位需要在孩子尚未及冠之时,便要孩子自立门户?” 一如郦崇,青洛对于这些文官的好感甚是有限。 那些所谓的圣贤书并非全然无用,但许多时候只要求了旁人,对于自己到底做了几分,却好像未曾察觉过一般,着实令人厌烦! 殿中众臣或许是被青洛的气势压倒,又或许短时间内当真找不来什么反驳的借口,四下里鸦雀无声。 “青爱卿身为武官,在如此年纪便能够看得通透,朕倒是不知道要你们这群文臣何用!” “平日非是催朕立储,便是要朕纳妃……”青洛的话深得皇帝郦璟之心,此时郦璟心中的火气也是降下去几分。 “朕虽称不上明君,自问却也到底占了个仁字,众卿每日的心思不在朝政之上,反倒是总将目光放到朕的家事上,三番两次,朕亦是不得不恼!” “好了,既然众卿无事,那便退朝!”郦璟走的丝毫不拖泥带水,能闲极无聊又提立储之事,若是能有要事上报都是见了怪了。 “至于该处理的,各部自去处理罢……” 在场的哪个不聪明,自然明白郦璟的意思是要将坊间传出来这些消息封堵住,一则是莫要再扩散,二则是该澄清澄清,叫这些传闻莫要再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青洛今日开口,虽是让皇帝郦璟都有些始料未及,却倒也不难解释。 太原公主郦岚当真是可以服众的,青洛不忍这般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娘被某些有心之人,因为个人利益,将其不幸拿出来当做武器利用。 7017k ------------ 第167章 再卜卦入玄云观 复观星登三清殿(一) 一场骤雨过后,热起来的京兆城如同蒸笼一般,不肯饶过任何一个在京兆城里生活着的人与动物。 鸟雀张着口,犬狗吐着舌头,却好歹可以躲在有树荫的地方,或是人家屋檐下,到底能得几分清凉。 可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还依旧要耐着暑热奔波着,半分清闲都讨不来。 “走路长着些眼睛,难道不懂看路?”热气腾的人本就心烦,摊位又险些被拉着马匹的人冲撞,摊主人一时间也不免开口冲了几分。 已经及时躲避,大热天赶着路,到头来还要被数落一番的人此时自然更是烦躁之上添上几分憋屈,忍了再忍,险些同摊主人吵起来。 “怎么着,还硌到您马蹄子了,亦或是要说我这摊位挡到了您的路?” 这应当是方才就有人险些将摊主人的东西打乱,这会儿摊主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出气口,嘴里也是停不下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这下儿赶路的人再好脾气也忍不住了,“若是我当真将你的东西碰翻了,赔你便是……如今尚且没如何,倒是你念叨个没完没了,平白无故给他人扣罪名!” “二位莫要动气。”眼见着这过路行人和摊主人就要争吵起来,往玄云观去的青洛刚好路过此间。 街巷里骑马不合适,青洛便是坐着轿子行路的。此时听着轿子外边儿吵吵闹闹,青洛掀开帘子看了看,遂是叫停了前进的步伐,从轿子上走下来,上前劝阻。 “小姑娘家掺和……郡主。” “将军。” 认出了青洛的身份,二人也顾不得吵了,连忙同青洛见了礼。 了解到了前因后果,青洛便明白这事儿本就是见没事儿找事儿的活计,心里也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 京兆城里这个天气,心浮气躁些自然可以理解。 只是如此这般,行路的耽误了行路,经商的耽误了经商,谁人也没讨到好处,若不是有人拦下,再闹到衙门去,更是得不偿失……也不知图些什么了。 “郡主,方才是草民心里焦急了些,或许言语间有些冲……”那摆摊摊主人的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叹道,“只是这来来往往的,总容易踏到我这摊上来。” “那便修间屋子,我们还哪里会碰到你的东西。” 有些时候先示弱往后退的,反倒是不讨好儿。但今儿这事儿本就是摊主人凭空找事儿,也赖不得行路人。 这会儿那摊主人退让了,行路人心里那些憋屈劲儿反倒是上来了言语也不免有些不依不饶起来。 摊主人听了,果不其然心里头不舒服,又一次争吵一触即发:“我若是有那银钱,谁人不愿意坐着、靠着便将钱赚了去?” 既然管了,青洛便没有要这事儿不了了之的可能,耽搁了一盏茶的功夫在这两人身上,可算是把问题解开了。 “若是有什么损失,同我说便好,我与你们些银钱就是了。”给双方了一个台阶儿下,这事儿也算是解决的清楚明白。 “至于摊主人说的这铺面的问题,若是有机会,我会同兄长谈谈,看看可有什么办法。” 这摊位的事儿确实是个问题。 如今大郦一改白朝上百年的重农抑商,放宽了对经商贸易的限制,京兆城街巷两次,多是些小摊小贩,乱的不得了。 此番发现了这事儿,趁着还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便想办法去解决了,到底也是好事一桩,虽说浪费在这里一盏茶有余的时间,青洛依旧甚是满意。 临别之时,二人皆是长揖送青洛离开。事情解决好了,青洛遂是按原计划继续往玄云观而去。 “什么?” 因着前夜去了京郊大营,青洛今儿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到玄云观之间的路上便有一道木桥横亘在湍急的水流之上。 “你是说,这木桥塌了?” 因着前两日连绵的雨,青洛便想起了月若的父亲月安照大人,继而也想起了自己前年在玄云观里头抽中那签文,心里头总是过意不去,便打算单独再去一次。 谁料想就这么会儿自己同两人解开个纷争,这通往玄云观的木桥愣是能塌了。 “回将军,这桥倒也算不上年久失修,只是连绵的雨属实有些大了,山洪毫无征兆的冲下来,将桥直接冲到下游。” 青洛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事儿还能怎么办?遇上了,便只好庆幸自己当时不在桥上,亦要庆幸当时桥上没有行路的人。 “将军,还有一事……” 就算是经历了些事儿,青洛骨子里一直都是武将的直爽,哪里听的得这般磨磨唧唧:“你且说便是,何必犹犹豫豫?” “郡主,若是方才不停这片刻,恐怕桥被冲下去的时候,我们的轿子应当正巧走在桥上。” “在桥上?”青洛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也就是说,正是因为青洛自己这一片好心,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雇来的人会说话,趁着这当儿奉承了一句:“是,将军吉人天相,方才停下步子来。” 摇了摇头,青洛心里忽然似有所悟,同轿夫说道,“既然桥塌了便掉头往护国将军府去罢,至于那玄云观,改日再去也没有什么大影响。” 一路回到护国将军府亦是没有什么大事,青洛同那轿夫结清了银钱,便回到屋子里思考今日之事。 “洛儿,是娘……你兄长说你今日本是要去玄云观的,路上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白夫人在门口敲门,青洛听见是母亲,这才开了门迎母亲进屋,复又走回榻边坐下。 “洛儿,见你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娘当真担心你啊!” “你若是有什么事,倒是同娘说说才是……” “娘,当真没什么的,孩儿只是想静下来想想,您尽管放心便是。” 青洛知道,若是说今日乘着轿子,险些走到那塌了的木桥上去,母亲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子,遂是不打算说。 左右和母亲说了,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来,反倒是要母亲平添烦恼…… 皱了皱眉,白夫人还是出了屋门去,嘱咐青洛有什么事,千万要同她说,这才将门轻轻掩上。 是夜,清朗的天空送来满天星辰,青洛看着窗外有些昏暗的月光,心里约莫对今日之事又有了些许明悟。 天地共星辰,这方院子里的人半梦半醒,太极宫中却也少不了晚眠人…… 7017k ------------ 出来玩,朋友有点不舒服,不更新了,抱歉,真的抱歉 出来玩,朋友有点不舒服,明天更新抱歉,真的抱歉 ------------ 明天恢复正常更新,实在是太困,抱歉 昨天朋友晚上不太舒服,我陪着几乎也是一夜没睡,今天吃完饭就九点多,收拾收拾,真的太困了,明天恢复正常更新,抱歉…… ------------ 第168章 再卜卦入玄云观 复观星登三清殿(二) 星辉映琴明,沉月入潇湘,满园的竹影斑驳,却是无人随月英一道中庭与步。 琴音不似往日的清宁,当然,乱的不是琴弦,而是月英的心。 尽管是修道之人,但无论是父母妹妹,还是救过自己的恩人,皆是离不开大丽的气运。道法或许没有国界,但修道之人却将家国放在心头。 “先皇积累下来的恶行,倒是要叫当今圣上和公主、殿下来担……” 琴声息了,凭栏远望,天上星辰烁烁,月英却是蹙眉良久。 往日里已然算过的事,如今再见星象,依旧不免心起波澜。丽岚命中是要为帝的,而丽崇同样…… 上元节花灯猜谜那一遭,丽岚猜中的便是并蒂莲,是月英在众灯谜中刻意留下,却也是命运安排,丽岚恰好便看到了那盏花灯。 捻香拜了神,香气氤氲四方,顺着流入心间,月英的心终是清净了几分…… 星月轮转,晨曦与替。当一方雨中晴阳同三清殿屋檐相接之时,晚眠的月英早已将墨发尽数束起。 一身墨蓝色交襟道袍,脚踏十方鞋,同一缕清香一道从三清殿中步出,下了梯级,月英去寻了皇帝暂辞出宫。 “陛下说,国师大人往后不必特地来告知的,在这太极宫和三清殿,国师大人合该是来去自由的。” 往殿中通传的侍卫走出来,便给月英如是传了话。揖礼谢过,转身月英便出了太极宫,直奔玄云观而去。 玄云观另一条路上的桥被山上下来的洪水冲断了,却尚且有一条路能走。 半点雨中晨曦驱不散水汽,倒也是不冷不热,甚是舒服。 只可惜佳景无人赏,好风乱入门,月英此时没有半点心思来看这些初夏的风光,亦是无心去做听雨的雅事。 “道兄。”掐着子午诀,月英同玄云观的道长揖了一礼。 老国师同玄云观的关系便很好,观中道人对月英这新任国师自然亦是尊重有加:“道兄此番来玄云观可是有何需要?” “近来心中不甚清宁,想要寻道兄们谈上一谈。”月英自然也不隐瞒,左右这些事也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修道之人,左右是人,到底不是什么大彻大悟的神仙,怎么可能连半点困惑都没有? 更何况,若家国之事尚能不乱,那反倒是不正常了。 玄云观的道长们没有同月英说什么,只是请进屋内,倒上一盏清茶,继而该值殿的值殿,该诵经的诵经,无人在意月英国师的身份,或是因此对月英又捧又供。 随着这天越来越亮,眼见着雨也随之停歇,来玄云观上香的香客也愈发多了起来,来来往往,香火及其旺盛。 “既然已经有了定数,为何又要讲什么变卦?” 原本是极好的签,那香客乃是来求财的,上上的签文,约莫是顺风顺水,旦行无忧的。 可偏生玄云观的道长在解签时说明了签文背后蕴含的变数,倒是叫那香客甚是不满。 “自强不息,自强不息,这还哪里会有变数?”那香客不是个好脾性的,这时候已经对玄云观道长的话有些不满了,“我本就是来求一个心安的,好不容易求到了这大吉大利的签文,你复又讲什么变卦了?” “非是贫道与施主讲什么变卦,只不过万事万物均有变化,即便天时地利皆无过,人心不和,依旧成不了大事。” 这个时候玄云观的道长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数。 若是一开始还觉得这变卦不过是少数时候的异变,如今看看这香客的脾性——要是没有这变卦,反倒是不应该了。 “我求签可是给了银钱的,你同我讲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道长哪里能不明白,这人根本不是来求签,不过是为了讨两句奉承话。 “施主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边没必要听这签文的了。左右这签文影响不了施主心中所想。” 负责解签的道长亦是不争,轻描澹写的随缘去了。劝过了便适可而止,这性格既然听不进,便只能是有朝一日真的出了问题,后悔亦是来不及的。 “我那许多银钱,便听你说这些无用的,你们好好意思讲什么这个那个……” “门口那副对联,也不知道你们是写给自己听,还是写给旁人看的,当真是可笑至极!” 这香客来求签既不是为了孩子的学业,已不是为了求什么家宅的平安,本就是一心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银钱。 月英在屋里听着,便想起先民间老人们总说,“人为财死”,如今看来,即便是到了清净之处的香客,亦是逃不出这银钱的束缚。 及至晌午,香客们皆是回家休息,玄云观里的人便没有最初那么多了,道长们亦是有时间同月英在一处休息。 “道兄今日在观中可有什么感悟?”道长们亦是不知道月英如何天资,亦或是见到这几个时辰里诸多事,有什么异于旁人的感受来。 回忆起方才那香客,月英倒是不在乎那人为财死的渴求,反倒在意了那变卦的问题:“万事万物都有其变化,若是没有那么多贪求,顺其自然便是。” 到了众道长和月英这般情况下,也说不来什么点化,倒是在无意中从生活中悟道。 “道兄说的极有道理。”见月英有所悟,能够帮上旁人,众道长亦是乐呵呵的,满心欢喜。 “如今我便也明白了。” 当局者迷,许多事越是担忧,越见处处事事与之相连。 无论是丽岚的命数,还是大丽的气运,月英之所以一直漏掉了变卦好的可能,便是因为陷在其中,满心总怕是发生最差的可能。 “道兄,顺其自然,许多事非是凭着一腔热血,亦或是你我浅薄的术法便能够解决。” 那玄云观中的道长如是说着:“当然,许多事更是不消道兄同贫道担心,易经实难,黑白相化,万事万物的联系,终究还是要靠人来选择。” 半日有余,在玄云观用过饭,月英辞别众道长,回太极宫去了。 来时风雨乱街巷,归去山河正晴好,月英的心静了,约莫这大丽的气运也好,丽岚的命数也罢,到底是变数颇多,未到当时,便是再有本事的人,亦是说不清晰的。 半卷晴风送归雨,一抹夏色染青禾。别了心中纷杂,荒山见之应清宁,野水何曾少游鱼? ------------ 第169章 便将战起人不归 自古沙场几人回 安宁的岁月总是长不得,就如同夏日京兆城的晴雨,今朝尚是碧空如洗,未见片云,晌午便是霹雳雷闪,惊动一汪夏潭。 这几日来青洛倒是颇为清闲,上次没去成玄云观便罢了,毕竟沙场上许多事亦不是能事在人为的。 青洛便也随和,凡事顺其自然,强求不得…… “将军,将军,陛下传召。” 还不及寅时,青洛便被府中人喊起身来,匆忙洗漱过后,才恍觉天色未亮。 “将军,宫中陛下传召,并未说明是何事,只说是要事。”见青洛收拾完毕,附中人这才凑上前去同青洛言明事物紧急。 习武之人最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青洛见正房父亲那边灯烛还未燃起,边往府门口走着,不忘了确认陛下到底唤的是自己还是父亲:“若是急事,缘何不叫父亲?” “昨日晚些时候将军睡下以后,护国大将军就已经离开府里,往宫里面去了。” 青洛闻此颔首:“好,多谢。” 若是父亲昨日晚间便已经去了宫里头,这事儿显然是不小——边关战起一般都是要有预兆的,未曾听闻西南或是东部沿海的地界儿近来有什么争端,想来便是长宁那边的事了。 青洛研究着这事儿,却也没耽误骑马,临到宫门口,早有宫中侍从等在那里。眼见着青洛“将军,陛下嘱咐您入宫不必下马,事权从急,将军直接骑马入宫便是。” 听闻此语,青洛心下一惊。虽说战况瞬息万变,可如今这话,听着便知道,定然不是简单的。 —郦国?长宁— “如今这般,也不知阿洛会不会来。”战场上的成长绝对不是纸上谈兵,不到一年的时间,月若虽不是战功赫赫,到底心性是变了不少的。 无论是年龄亦或是经验上,到底还是青叶多上几分,现下里自然看得通透:“郡主恐怕不会来,京兆城一直不甚安宁,很多事护国将军行事不便,倒是郡主方便一点。” “倒是苦了阿洛……” 北僻国夜袭,西北大将军负伤,这事说紧急也谈不上,可若是说不紧急,那亦是不可能——群龙不可无首,三军不可无帅。 “如今西北大将军这一遭,到底是看守之人失职,当真是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受到牵连。”青叶考虑的很现实。被夜袭大营,天知道是有多少疏漏在里面。 “若不是那日那几个英勇的将士们,恐怕西北大将军都要被烧死在营帐当中了。”想起那晚的情形,月若后怕的紧。 眼看着大漠腾起一缕烟气,两姑娘就相互倚靠着,看着那如轮般的赤色火焰再归大地。 “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亦会回去了?” 月若的哀思或许是从日出带来的这片刻寒意来的,虽是淡淡一句,在这沙场上,到底算是丧气话。 “不会的。”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马革裹尸,护得家国安宁,也算是死得其所。” “嗯……”复又是往日里常有的谈话,月若惦念的人太多,到底不能如青叶那般洒脱。 毕竟尽管青家也好,皇后也罢,也算是青叶的半个亲人。可将门世家,骨子里便看淡了这沙场的生死。 月若到底是不同的。文官世家,对于武将的了解本就少之又少。再加之无论是不知身在何处的父亲,还有那尚且走不出阴霾的表兄——月若的牵挂实是太多了。 “莫要想那么多了,很多事不过是命运使然,只要无愧天地,无愧家国,无愧自己这颗心便好。” “嗯。” 没有方才的犹疑,月若颔首。这些话其实早便不是第一次谈了,可月若这般年纪,本还是需要身旁有人安慰的…… “你且看看那海市蜃楼。” 顺着青叶所指的方向,月若看见了那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 海市蜃楼本就是虚幻,甚是不清晰。或许是念家了,月若看着那海市蜃楼,便是京兆城的模样。 不一会儿,太阳彻底蒸干了这片大漠,海市蜃楼也被戳破,随之不见。 “很多东西就是这样如梦似幻的,把握好自己手里头可以拿的到的便已经很难得了。” 青叶颠了颠手里的剑,叹道,“战场上哪里有什么是自己能够保证属于自己的?别说这兵器了,连命都不是……” “真正能自己掌握着的,不过是你自己的心罢了。”抚着自己胸口,青叶如是说道。 沉寂了许久的大漠扬起尘沙,马蹄声愈来愈近了,两姑娘起身上马。 大郦的将士,素来是为官者身先士卒,断没有藏在后面,叫旁人保护带份儿。 —郦国?京兆— “怪我没有同他们说清楚,又叫他们传话传不清楚,如今倒是要我们青将军白白担忧了这么久。” 看来事情当真不算急。青洛急急忙忙赶紧殿中之时,看到郦璟倒是轻描淡写的模样,更是还有心思同自己打趣。 “洛儿,此番也算不得是什么急事。”玩笑开过了,气氛不那么凝重之后,郦璟便是正色,开始说起正事来,“只是你爹爹需要去长宁一段时间,京兆城这边便要由你看顾一二。” “陛下的意思是京郊大营?”青洛立刻明白了郦璟的意思。父亲若是去了长宁,京兆城这边皇帝真正能踏实信任的,便只剩下自己了。 “可微臣……” “洛儿,你兄长也在京兆城,便是你觉得有什么不敢轻易决断的,还有浦儿不是么?” 自己这一代人终究是要老去的,如今算不得危急的时候,郦璟亦是希望早早叫青洛培养起来,将来大郦也有所指望。 “是,微臣领命。”青洛揖了一礼。 郦璟颔首,小辈们的本事他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是满意的:“嗯,这段日子倒是要辛苦你了……白夫人恐怕亦是要担忧。” “娘亲那边微臣和兄长会照顾好的。” 安排好了青家的情况,郦璟心下也是放心了,“大郦的安危,朕便交给青家了。” 这话说的很重,已然不是郦璟同青洛之间,或是同护国将军府之间的事,而是一国之君将江山社稷的托付。 “臣定生死皆抛,一心报国。” 如今这事情确实谈不上严峻,可是这背后暗藏着的,倒是叫郦璟和青墨铮这等经历过的人不由得心惊。 “墨铮要好好的,我同大郦子民皆等着墨铮凯旋,百年佑我国邦。” 7017k ------------ 明天更新吧,核酸来回来去又两个小时…… 明天更新吧,核酸来回来去又两个小时…… 分享一下我今天看的一个非遗,苏州如意檀香扇。扇子很精致,尤其是以印度老山檀做的扇子,手工,一把下来三五个月工期。 但是我想说的是:很可惜,现在基本上处在后继无人的状态下…… 明天更新,今天争取重岚更4k,今天做完核酸到酒店又是九点多了,真的抱歉…… ------------ 第170章 夜半清茶杯浅盏 不闻千里吹角寒 青墨铮便是这般,在早朝之前就离开了京兆城,随身带了几个信得过的,趁着清早最后半卷夜色,往长宁而去。 皇帝郦璟却是没事儿人一般的按时上着早朝,好像今夜的一切,皆未曾发生过一般。 路过妹妹的院子,因着今晨的事儿,青浦不免有些担心妹妹如今的状况:“洛儿,此番又没去成长宁,想叶子她们了罢?” 是夜,青洛坐在院子里不知想着些什么,桌案上还摆着一盏半凉的茶。 “嗯。”许久没见,青洛想念的不止是二人,同样是那段谁也不需要提心吊胆的岁月。 “到也不是因为什么旁的,我知道我留在京兆城比爹爹合适。” 也不消青浦这个当兄长的权威什么,青洛其实只是需要有个人听她诉说罢了——去同娘亲说,又要给娘亲平添苦闷。 “只是……”青洛其实也说不清自己在愁苦些什么,或许是因为那张不顺的签文,或许是因为一切都脱离掌控的未知感。 “此番的事不也算不上多严重么。”青浦其实也不会劝慰旁人,哪怕是自己亲妹妹,“陛下不是同你说了吗,今晨不过是那些人回错了意思。” 西北大将军毕竟没死,皇帝郦璟也不至于乱了方寸。不过是想着要青洛见父亲一面,再趁着早朝之前将这些事安排妥当,底下人会错了意思,倒是叫青洛以为事情已经紧急到了千钧一发。 “我知道。”青洛抿了一口茶,上好的茉莉花茶如今已经凉的有些苦涩了。 “只是长宁那边出了这么一遭事,若不是行伍之中有奸细,便是军营中的管理出了问题去……” 青洛成长起来之前,一直都是青浦随着父亲奔赴四方,怎能不明白自家妹妹如今的担忧? 其实前者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奸细有动作,自然便会露出马脚来,想要抓出来,对于有些经验的将领,当真同吃饭喝水一般容易。 可后者才是青洛真正担心的,亦是青家两代三将听闻此事后,首先想到的问题。 且不说旁的,就是青洛自己,在剑门关外西南大营里,尚且有因为怜惜众将士而轻率对待操练的行为。 更何况长宁这边的战事平稳,在对战北僻国一事上,大郦一直处于上风。便难保将士们心生惰怠。由此一来,若是今朝不出这遭事,明朝亦是逃不掉的。 “洛儿,你也莫要担心太多了。”青浦亦是坐到了桌旁,唤府中人去添些热水来,“莫要总贪凉喝些个凉茶,到时候胃不舒服,倒是有你好受的。” 绿茶性凉,虽说用茉莉花熏过的花茶要好上些许,到底改变不了本质。阵前亦是如此,虽说群龙不可无首,三军不可无帅,但再好的将军,亦是带不动一群从思想上便不求进取的兵。 “爹爹已经去了长宁,长宁有爹爹在,自然轮不到我担心。” 青洛刚想要拿起茶盏,靠这凉茶清醒一番头脑,便被做哥哥的伸手拦了下来。拿过自家妹妹手中的杯子,青浦叹了口气,复又将杯子放到了桌案上。 “只不过,陛下肯信任我,我却信不过自己。” 这下做兄长的明白了——也是,长宁有父亲在,到底不会再捅出什么大娄子来,倒是不知道京兆城里头现在天有多少有心之人一直盯着呢! “即便是这些年见过了些腌臜,我一个人却也到底应付不来京兆城这般境况。”眼见着夏天过去,便是秋日。想来陛下亦是要为了明安王姬办一场秋猎,到时候恐怕才真是忙的脚都不沾地的时候。 “有你兄长我在,左右不会叫人欺负了你去。”虽说心里的心疼难以言说,但青浦尤是笑道,“莫说有你兄长我在了,便是只有陛下,亦是不可能叫旁人坑害了你。” 青家同皇族郦家这种若即若离的亲情在任何一个王朝都是鲜少有的,可此等不同就同那日月英见的那位求签之人一般,对于一个王朝的国运来讲,亦是赋予了万千变数。 “嗯……” 青洛并非是没有自信,只不过如今的京兆城中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青家,也都在盯着皇族的动向。 青洛还在瞪着眼睛看星星,心里不知道想了多少事儿,便听当兄长的轻声唤道道:“快些去休息吧。” 自家妹妹如今清醒得很,可父亲回来京兆城之前,那便是一场又一场的硬仗要打,若是此时不好好养精蓄锐,到时候再好的身子都要垮了。 “洛儿,你且早些休息,明日早朝之后,我同你一同练功。” “嗯。”青洛应了,却没有半点挪地方的意思。 “嗯便早些休息去,否则为兄可要去母亲那里告你的状了。”青浦是心知自己管不住自家妹妹,便将母亲拿出来当借口说话。 “嗯。”青洛这回也不再耗着了,站起身来想要将那剩下的半杯凉茶喝了,“将这茶喝了,我便去睡。” “你且放着罢,到时候喝了凉茶,谁知道你要躺到什么时辰才肯入眠?”好不容易将人哄到了屋子里休息,青浦这个当兄长的还没忘了点上点安眠的香料,免得青洛因为心里想事儿,如何也不肯入睡。 不得不说,做兄长的是当真了解自家妹妹,青洛虽说不是刻意的,可真要是叫她喝了那凉茶,至少还能再清醒一个时辰,心里头本就想着事儿,结果便是彻夜不眠。 可算是把自家妹妹折腾清楚了,青浦自己倒是过不了多久便要去上早朝了。 还未休息多时,便伴着星辉穿戴整齐走到院子里的青浦望天:“全是前世的冤家。” 夏日的京兆城,太阳升起的早。青浦却多少有点儿迷糊。所幸趁着太阳升起时那点清风,叫青浦清醒了几分。 “朕将宣威将军调回京兆城,同青将军一道管理京郊大营,并负责宫中侍卫选拔。” 皇帝自然是好意,知道青洛毕竟然经验不足,一个人忙起来难免是压力太大了几分,便想着这宣威将军同青洛之间有过交集,一道上过战场的交情,想来也能更好的帮助于青洛。 可早朝上却是有三拨心思各异之人。接触不到的,幸灾乐祸青家恐怕将要失势。接触的到的,便要觉得皇帝对青家当真不一般…… 至于这第三拨,便是只有青浦一人——尽管宣威将军做事没出过问题,更是在东莱一战护了自家妹妹一番,可青浦却总觉得宣威将军有哪里不正常。 7017k ------------ 第171章 为解惑事再三探 付心情爱曲一弹(一) “你,你当真的要气死你叔父我方才肯作罢是么?” 虽说没又弄出什么叫舞女找上门来的事儿,可倒是让旁人家带着被打成猪头的公子上门来,明里赔罪,暗地里讨说法,给当叔父的孟箐差点儿没气死! “你自己说说自己到底是去做什么的,莫要那你那两个表妹妹当做借口!”自己家侄子什么德行,自己难道还能不知道? 昨儿个就那明安王姬当做借口来搪塞自己,今儿人都找上门来了,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这小子想要骗自己,还是当真嫩了点儿! “叔父……”孟明际也不想说什么了,平日里自己做的那些,早就被定了性,也是活该自己现在解释也没人信了。 孟明际有些后悔,可却又心知没有什么好办法, “莫要叫我,我还不如没有你这个侄儿!”孟箐当真是气的狠了。当初这孩子自己去参了军,自己还以为这孩子会有所改观。 谁知道去了亦是行伍之中的混子,到如今莫说没混出什么功名了,没把自己给搭进大狱里头去尚且是好的。 孟箐到底是舍不得自家侄儿的,到了此时,依旧肯再说上两句:“我本就不求你什么,好歹你也莫要辜负了你父亲和母亲这一辈子的付出。” “叔父,我说了,那些舞女没什么好看的,我亦是不可能娶回家里头来,您……” “你现在这般说,转头又会因为同人家抢一个舞女大打出手。”孟箐猛地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撂,饶是孟明际心里头没愧,亦是震的后退了几分。 还真不是叔父有多么威严,倒是文官那些个能把皇帝都絮叨烦了的本事用到自家子侄身上之时,更能叫人烦恼三分。 “叔父,是那不长眼的东西去……” “我说了,莫要拿你那两个表妹说话来糊弄与我!” 自家叔父的目光扫过来,孟明际还是有几分心虚的,随后便听叔父孟箐说道,“陛下的态度,京兆城里哪里会有那看不明白的,早便约束了自家子侄。” “倒是你,还要陛下特地叫过去提点一番!” 话都说到这儿了,就算是皇帝郦璟不是这个意思,孟箐也得借着这话说了。至于听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日常行为,便不是孟箐所能控制的。 “老师。”就这么会儿,郑知岑刚好出现在门口,在门坎儿外边儿揖了一礼,“学生可是打扰了您?” 现在的孟箐看着自家侄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所幸这学生争气得很,更是懂得孝顺师长,当真是要孟箐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无事,不过是我这侄儿又做了错事,现下里正同我狡辩。” “老师莫要太生气了,孟小公子毕竟还小,放荡洒脱些亦是可以理解的。”郑知岑回过头来,暗地里给了孟明际一个你且安心的眼神,倒是弄得孟明际莫名其妙的。 “孟小公子如今尚且是少年心性,复又有老师在身后保护,自然也就随意了一些,想来用不了很久,便会成长。” 郑知岑每一句话好像都在替自己说情,孟明际却还是听不顺耳,甚至对郑知岑这个人也没什么好感——就好像这人总披着一张面具,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真实的。 可没办法,叔父就是喜欢这么个学生,就如同中了什么咒似的,无论郑知岑说什么都肯信任。 “来人,将你们孟小公子给我请回房里去,好好想想他自己做的对不对!” 孟箐这倒也不是打算给孟明际关在院子里多长时间,左右这孩子只要有了出去的想法,便是给他关到铁笼子里,都能找到出去的办法,孟箐对此已经放弃头疼。 “总替他说话,你何时见他承你的情?”把侄子打发回了院子里,孟箐可算是有时间同自己这情同亲子的学生一道聊聊,养养精神了。 郑知岑亦是好脾气,笑着摇头:“老师莫要担心,学生左右也不是要小公子承我的情,只要小公子能成长起来,学生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你啊,你啊!” “你这个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何人,你那个妹妹便是半点也没有你这般的好德行……你这般性情将来可是要吃亏的。” “老师说的是,老师的心意学生自然领受,只是……” 这意思很明显,无非是并不打算改。 虽说担心,可官场上能有这般至纯至善的官员,亦是孟箐乐得一见的。 “若是际儿能有三分似你,我便不消这般烦闷了。“ 同学生之间的谈话每每到了最后,孟箐总要感叹这么一句,不知道郑知岑可曾听烦,至少孟箐是从来也没有说烦过。 再说那边孟明际回了院子里,其实亦是感谢这郑知岑来的及时,若是在晚上片刻,在叔父的逼问之下,难保自己会不会将事实给说出去。 “喂,你说好我替你打掩护,你便带我在京兆城里好好转转的。” 孟明际还心有余悸,明安王姬便已经到了院子里来。前者其实反应并不大,在明安翻墙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被注意到。 “我说的是如果叔父没有看穿。”这位王姬可不是多好伺候的,孟明际虽然羡慕明安的无忧无虑,却也是无奈于王姬的没心没肺……如今的京兆城里,若是不要她不出什么事,都是对的呢住她了。 “青将军便推脱没有时间,如今你也是。”在京兆城里,骑马骑不了,做什么也诸多拘束,明安王姬是真的闷得慌,“陛下不是说过要你们……” 果然,连青将军亦是不打算陪着这没心没肺的表妹的,孟明际现在心下乱的很,靠在藤椅上,连个指头都懒得动弹:“你不若去寻鸿胪寺少卿去,来我这里算什么?” “你说夜熙?” “嗯?”孟明际脑子就没在这儿,敷衍的应了一句,“啊。” “既然不肯陪我,你便说说未何要我替你撒那个谎?”明安是傻,但又不是傻子,孟明际敷衍到了这般程度,自然是听得出来的,“你昨日去未何因为一个舞女便要同那个公子打起来?” “昨儿的事儿也谈不上叫你替我隐瞒。”孟明际笑笑,昨儿那不长眼的还真的是动了挑逗明安的心思只不过是明安没看出来罢了。 “小爷我见的多了,哪里看不出来那不长眼的心思,若是他当真没对你动心思,怎么又会因为争抢一个舞女这般小事,由着小爷打?” 7017k ------------ 今天来不及更新了,抱歉 今天陪我家人去看了几位在南京这边的亲戚,刚刚回到酒店,来不及更新了,抱歉。重岚也只能更新一章,真的抱歉 ------------ 明天更新,这两天来回倒腾,真的有点儿困 明天更新,抱歉! ------------ 真的抱歉,今天实在是太烦,明天更新 接了好几个自称防疫的电话,但是连我名字都报错,而且还一直问我我没有途经(连火车都没过过)的地点我去没去过。 现在害怕是诈骗,毕竟打了12345反应过了这个问题,对方还在大半夜又打给我…… 白天转非遗就很累了,这三天还接了八个这种电话,现在挺害怕的。 明天争取更新吧,要不就得等我回北京了,重岚今天还是一更,现在我急的手都抖。 抱歉了,真的抱歉!都已经写了半章多了,但是真的手都发软…… ------------ 第172章 为解惑事再三探 付心情爱曲一弹(二) “我不管到底如何,左右陛下是要你陪着我和静姐姐,青将军事情多,你倒是日日闲着。” 明安王姬在院子里无人陪着,自然是寂寞非常,可算是能借着把柄要挟孟明际陪着,哪里肯将人轻易放过? 听了明安的话,孟明际坐直了些身子,带着三分不满说道:“你哪里看见我闲着?” “青将军乃是少年将军,哪里如你这般,平日里比院子里的大黄狗都要闲上几分。”明安王姬说的倒是有理有据,半点儿也没打算饶过孟明际。 “我的祖宗喂,没有官职便是闲人么?” “不然呢?” 孟明际也懒得争辩什么了,往藤椅上一摊,“随你如何罢,若是偏要出去,便去找夜熙好了。” “不去。” 提起夜熙,明安便甚是不情愿。平日里夜熙看她便如同看傻子似的,要么就是连哄带骗。 自己早就不是小孩子,倒是那夜熙,总好像是耍自己玩一般。 “可我也不想陪你。”孟明际吊儿郎当的性格如今倒是给了他个明目张胆不应的借口,“找你的夜熙去。” “你,夜熙何时……” 虽说明安王姬看不出来,但孟明际到底是在京兆城里见了不知道多少栽进去的风流公子。 夜熙虽说没有那些纨绔们走遍花丛的经历,可真正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模样却是没什么两样的。 孟明际看得出来,夜熙很多时候下意识想要吸引明安的注意力,便是对明安没有好感,也至少没有后者以为的针对。 “你若是不愿意自己去找,那我便给你送过去好了。” 一边说着,孟明际还不忘了威胁明安两句,“你的事,叔父自然不会限制我帮……只不过到时候,叔父如何念叨你,便与我无干了。” 话说到这儿,明安只好白了孟明际一眼,认命了。 平日里明安就厌烦那些絮絮叨叨的教育,和文官那种动不动用大道理压人的模样。 可偏生这孟箐不但是孟明际叔父,亦是明安的,总是不好同对待旁人一般,敷衍不满。 被孟明际从孟府里赶出来,明安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身后缺个拎东西的。 “罢了,到底是陛下叫他看顾我和静姐姐,若是再拿我寻乐子,便告到陛下那里去,叫他……” “王姬。”果然人不能念叨,说来就到的,更是不止曹操一人。 此时的夜熙一身月白色圆领袍,织金的料子,未叫人觉得奢靡,反倒是三分雅致,七分坦然。 按理说,不消明安特地去寻人,本是件好事,可明安看见夜熙,便想起那日的狼狈,遂是敷衍道:“嗯。” “王姬可需微臣陪同?” “随便你。”明安心道,这人怎么阴魂不散。便是自己刚好需要,又哪里能出现的这般巧? “王姬素来厌倦微臣陪同,既然王姬没有要求,正巧微臣家中有事,那微臣便告辞了。”夜熙又不是明安那般天真的,就那点儿撅着嘴、咬着牙、翻着白眼的小表情,早就尽收眼底。 “你……”叫王姬亲自开口,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明安也想不到平日里说什么也要跟着自己的,居然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不跟着了。 可明安王姬到底持着那份不愿意低头的姿态,心里憋着气,却连撇嘴都没撇,只道:“罢了,随你走罢!” “微臣告辞。” 话刚说完,夜熙揖了一礼便走,也没给明安半点儿就坡下驴的机会。 说告辞便告辞了,明安心里不满的紧!翻了个白眼,打算用吃食掩盖自己的烦闷。 “江南一带的枇杷嘞,京杭运河送来的枇杷嘞!” 有叫卖枇杷的,明安还只是在郦滨口中听说过这水果,在西戎却是吃不上的——便是来往经商的商人,亦是不可能将这易坏的水果带到西戎去。 “大伯,这枇杷怎么卖?”明安王姬对寻常百姓倒是很有礼貌,不似和夜熙等人时略有一二的跋扈。 “姑娘要买这枇杷?” “嗯。”明安点了点头,滨哥哥说过的,这枇杷满是汁水,若是那独核纯甜的枇杷,更是难得的佳品! 还没等那老伯伯再说什么,明安王姬复又问道:“这枇杷可甜?” “甜,甜,那当然甜!”卖枇杷的老伯伯笑道,“京兆城里面贵人多,哪里敢卖下等的枇杷进来?” “更何况,这来往水路可是不少钱,若是那不好的枇杷,哪里配得上这硝石为冰,船舱做窖?” “姑娘既然有买的意思,想来也知道这枇杷可是金贵果子,若是半点保存不好,整整一筐都要烂掉。” “全包起来吧。” 明安这一句,听的那老伯眼睛一亮。若是再拖拖,这枇杷卖不出去便要坏掉,如今有人包圆儿买了,倒是让老伯如释重负。 “这些枇杷要几两银钱?”明安对于这种自卖自夸倒是不在乎,完完整整的听完。 也不怕自己不爱吃,又叫那老伯伯全数装起来,这才问起了价格…… “一斤十五两,本是应当收三两一的。我吃些亏,也能早收摊,便抹去零头,一共便收姑娘三两银子好了。” 大郦一斤十六两,对应了天上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外带福禄寿三星,由此一来,但凡是心头有点儿敬畏的商贩,便不会做出缺斤短两的事儿来。 “好,老伯伯且稍等片刻。” 三两银子对于明安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毕竟在明静那里,只要是明安开口要了,但凡能满足,明静绝不会说个‘不’字。 “我的银钱呢?” 该翻的地方都翻了,明安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本该带在身上的银钱。 左右不可能是叫人偷了,否则就以明安西戎练就的身手,早该感知到有贼人的。 那便只可能是明安出门根本没有带银钱出门。面露几分窘色,明安咬了咬唇,还是开口,“大伯,可以赊账么?” 那大伯一听,当时便不高兴了,“我这果子本就娇贵,来来回回便坏了。看你也该是大户人家,才肯这么卖你,倒是你,没有银钱还装什么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周边商户都团结点很,见有人买了东西又不付钱,皆是聚了过来。 “大伯,我回府中取了便来,不会不要这果子的。”明安看着这阵势,也不免有些慌乱,“我是西戎来的王姬,断不可能……” “你空口白牙说着,便有人信你了么?” 明安现在只希望自己的滨哥哥就在身边,之前自己买东西,若是忘了带钱,还有滨哥哥解围,可如今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7017k ------------ 第173章 为解惑事再三探 付心情爱曲一弹(三) “我来给王姬付钱罢。”这声音一响起来,明安便知道,除了夜熙不会是别人了。 将银钱递到老伯的手里,夜熙也没拿这事儿说明安王姬什么。倒是明安觉得叫人看了自己的尴尬事,脸上挺挂不住的。 西戎的明安王姬可能并非众百姓皆能认识,可新科状元夜熙也曾一袭红衣踏马游街,当然是无人不识。 “夜大人,这位是西戎王姬?”见夜熙都承认了明安的身份,之前那老伯伯也不再怀疑,周围聚过来的摊主人,也皆是退回了各自的铺面去。 那老伯对着明安揖了一礼,这才道:“草民没能认出王姬身份,方才多有失礼……” “无事。”小声念叨了一句,明安巴不得现在就回到府中去取了银钱,趁早儿还给夜熙,了了这桩孽缘。免得往后又给夜熙添了个拿自己打趣的话头儿。 离开了那卖枇杷的摊,本身想要有个人给自己拎着东西的,明安此时却是不想再给夜熙找什么由头,拎起那装了枇杷的篮子,便在前边走着。 “王姬不打算将银子还给微臣么?”夜熙跟在后面,满眼含笑,如何也要逗一逗明安,“陛下可没给微臣批下来这份银子。” 明安脚步顿了顿,许是嫌看见夜熙就烦,头也没回的道:“自然会给你。” “左右你也是打算跟着我一道回去了,便是我不肯给你这银钱,你也可以同静姐姐要,说这些来,倒是要笑我出门连银钱都不带罢!” 平时的明安确实是被惯的久了,速来爱使些小性子。所幸平日里也是开朗肆意的紧,除却这点被惯出来的无知,到底也算得上是瑕不掩瑜…… “王姬若是希望微臣笑,那微臣定然领命。” 明安不想说话了,这夜熙的嘴当真是会说,也难怪这般年纪就能金榜登科,混了个新科状元! 见明安不说话,夜熙也不再主动招惹。左右王姬同寻常人不同,若是王姬拎不动的东西恐怕他这么一个弱书生,是更拿不动了,于是这夜熙便也没主动开口要替明安拿着那一篮的枇杷。 夜熙是如是想的,明安却觉得这是没眼力见,更是明晃晃的敷衍——滨哥哥亦是一介书生,每每自己上街,都会帮自己拿着东西,都不会假手于人,谈什么撒手不管? 若是孟明际听得见明安这些内心独白,恐怕肯定是要叹明安一句天真的。 且不说郦滨对明安好到底有没有旁的图谋,就说二人的关系亦是与夜熙这种有情愫而不自知的情况大相径庭的,哪里能够同日而语? 复又走了十来步,明安对于身后这一言不发的跟屁虫也是有些无奈,遂是问道:“你当真要一路跟我回到府里去么?” “王姬说要微臣到府上取银钱的,若是王姬现在就能将这银钱给了微臣,微臣自然也不愿意在这大热天里一直跟着王姬……”夜熙顿了半晌儿,往前跟了两步,朗声说道,“莫不是王姬不愿意将银钱归还给微臣了!” 站在原地,明安感受得到周围人竖起来的耳朵,皆是等着看热闹,“我回去便会差人给你送到府上,你还信不过我么?” 大郦的社会安定,不只是京兆城的百姓,四境之内,无人不爱看热闹。 “微臣……” “信不过。” 夜熙这么一句话,直接把明安噎到气结,却到底那6他没办法, “好,那你就跟着本王姬好了。” 自己出门没带钱,明安此时不知道有多懊恼了,“下次本王姬便是没带钱,也不要你来帮!” “是青将军的车驾!”明安正生着气,便听见人群中有人来了这么一句。 青洛在寻常百姓家的名望本就不低,尤其是父亲护国大将军去了长宁前线,每天都要见青洛来往于京郊大营和将军府之间,勤勤恳恳,愈得人心。 “青将军哎……将来也要叫我女儿成为青将军那般!” “你如今还是独身一个,倒是有时间思考将来的孩子?” 可以说青洛的声望在姑娘家这里才是最为显赫的,倒不是因为什么身份地位,不过是让许多姑娘家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左右不会再是一个姑娘家没有资格入仕的朝代。 “青将军,青将军!”明安不是傻的,再会骑马的人控制起马来,也不会同手里弯弓射箭一般随人控制。 若是随意便到马车前去拦人,轻易便可能出了事故去,,明安自然只是到马车侧面追了两步,顺便喊了青洛两声。 就算是着急回家去看母亲,青洛如何也不能装作没有听见,遂是喊停了马车,掀开竹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朝着明安揖了一礼问道:“不知王姬有何事?” 莫说明安本就知道青洛亦是有着郡主身份的,便是因为对青洛身为少年将军的钦佩,亦是不可能叫青洛同她行礼的,急急忙忙回了一礼,边将自己要求青洛的同后者说了。 “王姬不必客气,微臣将银钱给了夜大人便是,不消王姬再还。” 其实青洛还是蛮喜欢明安一些敢爱敢恨的性格的。西戎是大郦的臣属国,那里女儿家的性格,青洛亦是羡慕的。 只是明安毕竟是西戎形同质子来京兆城的王姬,青洛本就是不能太过于接近的。况且如今青墨铮在外征战,青洛自已又要忙着京郊大营,哪里有时间同明安玩闹? “不行,青将军,西戎虽然没什么银钱,但是静姐姐也告诉我过,不能随便欠人钱财的道理。”这会儿明安又是叫起劲来,“若是青将军如何也不可不收,到时候静姐姐是要说我的。” “不若我今晚请青将军去茶楼?或是去听曲儿?” 青洛很想拒绝,同时心里亦是藏着句话:莫说还不还了,要是明静郡主知道明安在这等时候,如何也要同自己走近,恐怕才是真正担心。 虽说青洛自己是不计较这些的,但是身在高位,便是自己和陛下都不在乎又怎么样,只要有有心人在,日子久了,为了百姓的安危,一国帝王亦是不能叫手握重兵的臣子同同样有权势在身的臣属国王姬走的太近。 “也罢。”话都说到这里了,青洛便是不应又能如何,只想着要去便去太原公主郦岚的那茶楼,免得出什么疏漏,更是来不及补救,“那便酉时末在出了安泰门东百步远的那间茶舍见好了。” 7017k ------------ 第174章 悠曲听得昼悠然 清茶换取夜清寒(一) “青将军,你为何总是有些躲着我的模样?”明安倒是敢直接开口问,这下要青洛是既无奈,却又拿明安没办法。 “是因为青将军嫌弃我的身份么?” 尽管是被宠着长大的,可是明安母亲毕竟只是西戎的王妃罢了,明安骨子里还是有那份患得患失,但凡旁人给些许爱护,便不会考虑对方的目的,全身心的信任。 这会儿青洛还没说什么呢,明安就已经给想出不知道多少理由来了,前前后后的话语中,到底还是有些自卑在的。 “怎可能……”青洛看得出来明安王姬的天真,再加之明镜郡主那般看顾妹妹,却没有跟跟来,便也明白,就算是和明安直说,对方也是不会明白自己同其姐姐的心思。 “陛下也明确说过,王姬来京兆城乃是客人,并不是有心人传说的什么入京兆为质。”给明安的茶盏里续满了水,“这茶之前还未尝到过,味道当真是不错。” 接过茶盏的明安王姬并没再喝,只是将茶盏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之上:“青将军又要打岔糊弄我。” 青洛其实本是没有这心思的,至少本意更多还是在这茶本身的——之前还未尝到过这般味道的茶,虽不敢说种种茉莉花茶皆是喝遍,但市面儿上知名的好茶,青洛自问没有没尝过的。 就连那进贡到皇帝手里的,青洛亦是能拿得到。至于今日这茶,到还是头一遭品味到,入口清香,微苦回甘,也实算的上是难得的佳品。 “王姬误会了。”青洛抿了口茶,这才笑道,“实在是微臣这些日子忙的紧。王姬若是需要有人陪同,倒是可以去寻夜熙夜大人。” “可夜熙他……” 明安本是想要埋怨夜熙的所作所为的,只是想想还会把自己糗事暴露出来,尤是选择了闭嘴。 “那青将军何时能够有时间,我平日里闲的紧,在京兆城里也没什么熟识的玩伴。”明安将茶盏拿在手里摇来晃去,撇了撇嘴,满眼希冀的看着青洛说道,“若是青将军在府里忙公事,能叫我看看也是好的。” 清风拂纱幔,浅雨逗倩影,眼见着天色逐渐昏暗了些许,茶馆里头亦是燃起了灯烛。两姑娘就这么坐着,青洛终是被磨的不得不同意明安有时间可以来寻自己。 回到家里去,复又是给哥哥和母亲添麻烦的事,青洛叹了口气,愈加后悔今日答应明安赴约。虽说自己是不讨厌明安的,而当时的情景,自己亦是不好驳对方面子的。 只是这么一遭,确实是给双方都找了麻烦。 “哦,我险些忘记了!”明安的性子里就带着几分一惊一乍,这会儿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明镜要她带好的银钱来,“这是静姐姐给我准备的,要我来还给青将军。” “另外我又寻了我平日存着的几两银钱。”挠挠头,明安笑的蛮不好意思,“虽说不多,还是要用来感谢青将军。” 私相授受、卖官鬻爵,素来是官场上的大忌。明安此举,可以说是不添乱都浑身不舒服了。 出门时候,还被自家哥哥反复交代的青洛此时更是紧张的很。但凡面前这人不是明安,青洛都不免要怀疑对方此举的动机了。 “就当做是微臣尽地主之谊请王姬的便是,这银钱臣是段然收不得的。” 装傻的人好对付,真傻的……着实是叫人头疼的紧。明安这种也就夜熙和自家哥哥那种人还能应付的来,如今自己同其人打交道,青洛只觉得身心俱疲。 若是换一种背景和环境,二人纵马千里,青洛想:自己二人定然是会成为难得的挚友罢! “那好吧。”所幸明安也不在这等事上纠缠,青洛说了,便也应了,“只是静姐姐恐怕会不高兴,嫌我叫旁人花了银钱。” 青洛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年纪小些,还是对面儿坐着的明安年纪小些了,“王姬来京兆城是客,哪里有叫客人自己出钱的道理?” “左右也不是很多,若是王姬实在过意不去,改日到道观里面捐做香火也便是了。” 随着几声锣响,戌时已至,京兆城街巷里的夜市才算是正式拉开序幕。 茶馆里头的客人明显的多了起来,皆是吃过了饭来此寻个清幽的,若不是隔间做的极大,想来人声也不会叫茶馆里真的有几分清闲。 隔着一条街的赌坊依旧在,约莫看起来比当年更像是个正经生意了。想来也是郦岚一直在提点弟弟郦崇的缘故。 靠着窗子,青洛正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作别,便听见不远处一处轻歌曼舞地的歌女歌声顺着半开的窗子,传了进来。 “青将军,这曲子当真好听,我们能过去听听么?” 好么,虽说那不是个烟花柳巷的不正当生意,却也好歹是纸醉金迷的温柔乡。 即便自己和王姬都是姑娘家,明日也要传出去不务正业的名头——好寻些乐子本是没错的,却架不住流言蜚语。 若是放到之前,哪怕是父亲还在京兆城负责京郊大营的时候,青洛肆意些也是没关系的。 如今青墨铮去了长宁,青洛身负重任,若是带头乱了军营里头的军纪律法,威望倒还是其次,不乱了军心都是好的。 “王姬同微臣的身份不大适合往那边去。” 明安听了,颇有些失望:“哦……” “可当真好听。”不知道长了一双什么样的千里眼,明安愣是打老远儿往见了那要进去的孟明际,“若是差人将姑娘们请过来呢?” 顺着明安的视线,青洛回过头便看见了孟明际。一同作战那段时间,青洛便知道,孟明际从来不是表面这般,若明安王姬口中的差人,指的是孟明际,恐怕是要耽误后者的要事了。 “我看见我那位表兄了,左右他平日里便总是来这种地方,也可以寻一位擅歌的姑娘来,还能节省些银钱了。” 这明安王姬还真是怎么叫人不省心怎么来,青洛忽然开始为那位当姐姐的明静郡主感到同情。 “恐怕孟公子未必方便罢。” 青洛趁着功夫又望了几眼,孟明际对周边那些公子哥身上的胭脂味是带着几分厌烦的…… “他哪里有什么不方便的,每天叫他叔父担心的紧。” “不对啊,今日他叔父明明要关着他,不叫他出门来才是,怎生他还有闲时间来这里听曲儿?” 端起茶来灌了一口,还没等到青洛来得及拦,明安便闪出了隔间,去寻孟明际了。 ------题外话------ 明安的情商会慢慢上来的,现在看着肯定是很拖后腿一个状态…… 7017k ------------ 中间睡了一觉,忘了我怎么想的了,抱歉,明天更 发完那个奖励,我睡了一觉,醒了以后忘了前边怎么想的了,因为逻辑性要求,我还不能重新想,明天更哈,今天就重岚吧。 ------------ 第175章 悠曲听得昼悠然 清茶换取夜清寒(二) 眼见着明安往自己这边儿来,孟明际轻车熟路的一闪身,借着人群的遮挡,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明明方才还在,这一刹那便不见了人影!”明安王姬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没想到就这么一扭脸儿的功夫儿,好大一个活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对于旁人的态度,明安一直可以说算得上很敏感的:“一个两个的躲着我,那词唤作什么来着……避如蛇蝎?” 明安王姬天真,或许会听不出弦外之音,可但凡是旁人的注意不在她身上的时候,明安很容易便能够感受的到。 坐在楼上的青洛把一切都看的真切,便也发现孟明际此行目的明确,定然是不想被明安捣乱了的。因而对于孟明际的做法,青洛亦是可以理解。 左右都到了这歌楼底下,明安也不打算就这么回去,拿手里的银钱请了一位歌女到了茶馆这边来,叫在二楼看着的青洛好一阵抚额。 “青将军,我回来了。” 明安侧开身,将身后抱琴的那歌女让了出来,“青将军,看这美人姐姐。” “据说美人姐姐可是京兆城里头最会唱曲儿的呢!”若不是知道明安是谁,还要以为是那个秦楼楚馆里推销自家歌女的,“据说只要是客人叫得出名字的,这美人姐姐都弹的来,唱的来。” 便是清闲的时候,青洛也是很少来听曲儿的,更何况如今每天忙的脚都不占地儿,能来这儿赴约已经是难事,怎么还会有那些闲情逸致点曲来听? 明安可是个大闲人,平日里出了躲躲藏藏的同丽慕书信往来,为了躲着自家静姐姐而忙心以外,可以称得上是无所事事,这会儿兴致正高:“青将军若是不信,可以随便点些曲子,这美人姐姐指定都能唱出来。” “平日里我也不甚了解这些曲子,不若还是王姬来点罢。” 端起茶盏来,青洛暗地里观察着那歌女——应当没什么不正常之处,明安愿意听听也就当做休息好了,左右只要不生出事来就好。 “夜深了,王姬自己点来听便是。听曲这事不急于一时,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今日王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也免得明静郡主心忧。” “好吧……”明安王姬还是觉得颇为可惜的,好不容易请来了这有名的歌女,好不容易自家静姐姐也不在身,却还要被劝着早些归家,“既然青将军不愿意点曲儿,那我便随意点好了。” 其实明安也不可能知道京兆城里边这些知名的小曲儿,西戎那边的,这歌女自然也不可能会唱,想到这儿,明安一时间也有些兴致缺缺。 “你擅长些什么,便与我弹唱来听好了。” “王姬从西戎来,小女子便不唱什么西戎的小曲来献丑了。” 一旁坐着的青洛也是没想到,那歌女非但认出了明安的身份,更是会西戎的小曲儿,方才放下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这些歌女的待人接物可绝对不是明安那种看不懂旁人颜色的,很快便发现了青洛不加掩饰的警惕,知道这屋里虽然是明安王姬花的银钱 “青将军莫要误会,小女子不过是在歌楼里见了太多人,便也有了这算不上本事的能耐。” 青洛只是笑笑,不置可否。这歌女目前还是没什么破绽的。即便是背后有人,想来也不会是站在朝廷对立面的。 “王姬既然请姑娘来唱曲儿,我自然不会在意。”出于万全,青洛右手往腰间轻轻一碰,复又笑道,“倒是姑娘莫要嫌我这个闲人扰了兴致才是。” 二者不再言语,那歌女将手中古琴寻了处安稳的桌桉放了,与明安王姬弹唱着。 青洛遂是借着这机会,靠窗半依着小憩。但也没敢放松半点——若是明安出点儿什么问题,大丽和西戎的关系一会有所影响。 “这曲儿萎靡的紧,不好,美人姐姐且换一个可好?” 去听曲儿的,多少求的便是这般温柔乡,曲风自然妩媚。虽说这歌女还是很有眼力的,却到底不知道明安王姬的性子。 几支曲子过去,且不说那歌女已经有些累了,便是明安也听得倦怠,一只脚踏在椅子上,打起了哈欠。 “王姬既然已经倦了,倒不如早些回府去。” 明安王姬尚且发着呆,一个哈欠出来,熏的眸子里都有几分水雾,平日里的傻气被可爱掩了过去。 回过头呆愣愣的望了望青洛,灌了口凉茶,激灵一下,清醒了过来:“我不困,好不容易出来一遭,我可不愿这么早便回去。” 窗棱的色彩映照在桌桉上,光凭这月影,青洛便知道天色不早了。 便同明安所说,左右已经出来,全当做舍命陪君子也罢。 “也罢,王姬尽兴就好。” 可此时的明安哪里还有什么兴致听曲儿?方才那曲悠扬婉转,却是曲哀思,叫明安这同有情人千里相隔的人儿眉间挂上几分愁情。 青洛靠在一旁,虽查觉得出,也到底不好掺和些什么,只由着明安去,一心二用的观察着那歌女,想着明日晨起去京郊大营又有何安排…… “美人姐姐,可能教教我这琴怎么谈?”有人饮酒痴醉,许是西戎多是乳茶,少有这纯粹的茶饮,这两三盏清苦,竟是叫明安有些醉了。 方才那点儿睡意被青洛唤醒之后,明安便只剩下带着几分亢奋的迷醉:“美人姐姐,除了那日皇帝给办的接风宴,我还只在滨哥哥那里见过这琴呢……” “这东西,我们西戎少见的紧。” 见明安有些醉了,那歌女倒也不在乎前者这如同患了软骨病一般,连依带靠的模样,只是笑着叹气。 “这样便是勾,用中指的指腹去弹。”平日里也不乏公子哥将这当做趣味,如今同明安讲起来,歌女倒是更愿意几分,“可莫要用指甲,到时候噼了,要痛上许久。” 或许是心思在,明安学的极快,不多时便能弹出个基本的模样。 “王姬说小女子的琴音柔,想来是个性子豪迈的,如今倒是这般哀婉。” “小女子斗胆……王姬可是在思念什么人?” 明安垂着眸子,搭在琴弦上的手颤了颤,“嗯。” “那不如小女子教王姬一首曲子,等到再相逢,王姬也好弹给心上人听。” 何时能回到西戎再见?明安不知道,却还是默默颔首应了下来。 “多谢美人姐姐。” 一曲再起,隔间中无人再叹什么琴音靡靡。 ------------ 第176章 夏意浓时春华残 白昼惆怅夜阑珊 暑气渐至,几近要将土地炙成焦炭,春日万花也随之俱数零落、 这日子实在是叫人连动一动都满身是汗,更别提还要想着长宁边关的战事,每日还要到京郊大营去的青洛。 前两日明安王姬请了位歌女的事儿倒是没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儿来。 左右因着自家侄子都管不踏实的孟箐和明安王姬的缘故,守旧一派也没有那个底气趁着青洛忙京郊大营的事儿不上早朝的当儿找不痛快。 至于那天晚上的明安王姬,若不是明静郡主带人来接,青洛也是当真拿她没什么办法——喝茶喝的亢奋也就罢了,弹弹唱唱的竟也有些癫狂。 回到府邸的明安王姬难得的生了场病,缘着底子好的缘故,倒是没出三两天便痊愈。倒是明静郡主怕自己这妹妹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便叫人在家里头待了约莫一旬的日子,是为后事,暂且不提。 “且出来用些冰点也好,平日里你最爱吃,现下忙的连这也不顾了么?” 女儿实在是辛苦,如今大些了,吃些冰酥酪、凉果子也没什么,白兰苕在屋外捧着江南那边进贡到京城,复又被皇帝送来将军府的枇杷果,“快些取了去,娘拿着都冰手了。” 滇宁郡的枇杷果已经过了成熟的最佳时候,现下里是江南有名的白玉枇杷。这枇杷果讲究的便是独核,味纯甜者为最佳,但各人口味儿不同,如青洛这般,便是喜欢甜中带着几分酸的,方才觉得爽口。 “娘。您拿与兄长去罢,孩儿此时还……”青洛话还没说完,白夫人便已经将剥好皮,去掉了核的枇杷肉塞到了青洛口中。 “喏,你自己拿着吃,若是个个给你剥好,放的时间久,便不好吃了。” 做母亲的向来就同那读不完的书一样,今日、明日,总是叫人不知道头脑里都装了多少东西,还可有什么不知道的么? “娘,孩儿这会儿没空。”虽说父亲那里应当不需要自己操心,但真要叫青洛完全放下心来,恐怕也只有到长宁这一战彻底结束,父亲携大军凯旋之日。 “娘知道你如今忙的紧,但这些日子京兆城里头非一般的热,你若是不歇歇,小心到时候再病了去。” 自家女儿担心父亲,白夫人自然也不可能不担心自家夫君——一家四口里,最劳心的莫过于白兰苕了,虽说儿女皆已成才,但为母亲的,何时能不忧心,才是件怪事了。 从一旁拉过一把榆木打底,扶手处做了雕漆的圈椅来,白夫人将装了枇杷果的瓷盘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罢了,娘坐在这里与你剥好了,你只消吃便是。” 青洛将长宁的事暂且放在了一旁,却还要研究清楚那京郊大营下一步的计划,“若是这样,您放下就好,孩儿稍后自己剥来吃便是……天气热,娘亲要多加休息才是。” “那娘便将你兄长唤进来陪着你。”白兰苕话音未落,便起身往门外走,“你兄长可以为你分担一番,也好有人看着你,免得这好不容易才冰凉的果子,反倒是要放的坏了。” 见自家女儿点头应了,白兰苕便去叫儿子。 宣威将军进京兆城的事儿白兰苕也是知道的,但是毕竟未曾同宣威见过几面,白兰苕对宣威将军的了解,只有从自家夫君那里。 “洛儿,娘听说宣威将军被陛下唤进京兆城里来与你一同管理京郊大营了。”方才将青浦带进了屋里,白兰苕忽的想起前两日听闻的这事,遂是对女儿嘱咐了几句,“娘听说宣威将军随军打仗还是颇有本事的。” 世代为将,青洛骨子里便是肯定了什么事儿,轻易不可能被旁人改变的,“平日一同做事,你还是要多同人家宣威将军沟通的。” 白夫人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便是再怎么信任女儿的本事,却也怕女儿若是不肯参考旁人的意见,恐怕是要被人诟病的。 提到宣威将军,青浦便下意识有些厌烦,也不消自家妹妹说什么呢,便是回道:“娘,洛儿可比孩儿强的多,您莫要忧心了。” 可算是把白夫人哄回了屋,青浦赶着妹妹去将那枇杷果吃了,看了看桌案上的东西,蹙眉道:“洛儿,你对那宣威将军什么看法?” 青洛吃果子的动作愣了愣,靠在椅子上,有些懵的看了看自家兄长,瞬间警惕起来,“可是有什么问题么?” 自己毕竟同宣威将军没打过太多的交道,青浦也不希望自己心里头那点儿不知怎么出现的不满情绪影响到自家妹妹对宣威的态度,只是摇头。 “无事,只是哥哥听说,那宣威曾经救了你?”从青洛处讨了枚枇杷果,青浦笑道,“好吃么?” “还好罢……”纯甜的果子,若不是冰凉,青洛是谈不上喜欢的。 将果子给兄长递了递,示意兄长随时取便是,遂是放到手旁,青洛回道:“是,宣威将军救过我。” 若说救,也未必谈得上,但若不是宣威将军提醒的及时, 青洛恐怕是要受伤的。 “嗯……你觉得宣威这人如何?”青浦取帕子擦了手,看着自家妹妹带着两分笑意的眸子,“嫌哥哥比你娇气?” “你也知道孟老他们那性子,不叫他们抓了错处才是。” 青洛笑笑,颔首道:“宣威将军做事认真的紧,这几日在京郊大营中帮了许多,倒是让我难得偷了闲。” 见自家妹妹如此说了,青浦便不再说什么,若是有什么问题,妹妹同宣威将军打交道久了,便能够察觉。 倒是自己,近来许是在官场混的太久,看谁人都要怀疑一番,就算是孟老那学生,自己都要觉得不对劲。 “那边好,不过你如今到底是要独当一面的,凡事还得是自己做决定才是。” 自家妹妹做决定,少写被旁人插手,如何也能叫青浦踏实点,“若是有什么做不了决定的,你来问哥哥,或是给父亲写信亦是可以的。” “嗯,父亲在长宁到底累的紧,便是没什么能难到父亲的,我还是少打扰为好。” 青洛给兄长递了个枇杷果过去,笑道,“平日里我便不能叫兄长清闲了。” “只知道心疼父亲,倒是不在乎我这个做哥哥的。”青浦笑着接过了果子,却是剥好递给自家妹妹吃,“如今虽说朝堂上不算安稳,但到底都还没摆到明面儿上来,我也是还算清闲……” “平日里你若是有什么事,莫要忧愁,做哥哥的,便是为妹妹解忧的。” ------------ 第177章 见怪人霜染讶然 收茗茶辉煌心安(一) —郦国?苏湖郡— “霜染,你最近心不静。” 师父能看出来自己的状态不对,白霜染半分也不觉得奇怪。且不说前些日子在京兆城少有习琴,本就生疏了些许。 便是近来听闻京兆城那边的变动,也不由得叫白霜染心里头着急。 “是因为京兆城你的父母,还是那些亲友?” 师父将一切看得如同明镜儿似的,白霜染也只是颔首:“皆有。” “若是他们自己解决不好,就算是你如何担心也是管不及的。”小孩子,老去担心一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便是志有鸿鹄,没到那老一辈都倒下的时候,左右都是不希望自家晚辈涉险的。 虽说老一辈在少年时何尝不是如今这些晚辈的模样,可惜看惯了别离,哪里还愿意自家晚辈再去经历这一遭? “师父,徒儿明白……”白霜染也不求什么功名利禄,只是纯粹的担心罢了。 “霜染,道理你都懂,师父也不是说你。” “只不过事情要分开来看,你合该想想,若是你那表姊妹因着担忧沙场征战的父亲,便失了分寸,哪里还能照顾的好京兆?”师父平时的话并不多,此时正如同位苦口婆心的母亲没什么两样。 “为人子女,与朋友交,自然不可能少的了担忧之情,但也不能被过分影响了心情去。” “师父,徒儿明白了。” 若说方才白霜染还是要同师父解释,此时倒是彻底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开始反思自己近来的心神不宁可能带来多少后果。 “明白便好,你要想想,若是你父母同你那表姊妹听闻了你近来日日忧心的模样,岂不是还要多分一份心神出来?” 见自家徒儿颔首应了,做师父的也不在说什么旁的了,递了些银钱给白霜染,“你这些日子左右也清净不下来,倒不如好好出去转转,等到回来,便也该清净下来了。” 白霜染也不同师父推让,左右是师父给的,接着便是,倒是这些日子自己这般,师父虽说不会失望,肯定也是担心不已——若不是收到了京兆城那边来信,师父关心着白霜染,却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去罢,若是银钱不够了,再回来同师父要便是。” 其实白霜染父亲身为皇商,便是父母每个月京兆城寄过来的钱,都要比师父一年挣来的还要多。可师父亦是极亲的长辈,怎可能不爱护晚辈,自己有的,俱数都给了孩子们罢了。 夏日里热的紧,是绫罗卖的最好的时候,白家在江南一带的铺子里头,自然也是少不了这些布料的身影,当中的极品,便也肯定会穿在白霜染的身上了。 风入罗纹,送来曲曲清风,到底是要比寻常人家的麻布衣裳好了不知道多少。 “师姐,你要去哪儿啊?”眼见着刚回来没多久的白霜染又要出去,小师妹还当做白霜是又要回京兆城去了呢,颇是不舍得拉着白霜染的衣角。 小师妹可是不知道白霜染身上这一身儿衣裳要多少银钱才能买来,毕竟白霜染每每得了布料来,都会给师父师妹先做上几身衣服,做师妹的还小,便不知道这料子的金贵,上手便抓。 白霜染也不恼,自己小时候不懂事,还将整匹布都撕做了碎条,确是浪费,但长大后也能懂得这道理:“师姐在附近转一转,不消一旬便会回来,你这些日子好好陪着师父便是。” “师姐,你出去一旬,我会定然又要想念你的紧,我想同你一道!” 小孩子哪里有不爱玩的呢,听闻自家师姐出门转,自然也想跟着,“师姐可能带着我一道么?” “师姐出去的时间又不长,很快便会回来陪你。” “可,我也想出去转转么……” “你去问问师父可同意?若是师父同意,我便带你出去。”白霜染知道,师父极大可能是不会同意小师妹同自己一道出去的。 小师妹如今年纪还小,而自己能把自己照顾清楚便不错,若是再带着小师妹,指不定到时候会不会把两个人都搞丢了,还得叫师父来找。 “你如今还小,过些年再同你师姐一道出去转。”师父在屋里便听见了两个徒弟对话的声音,果不出白霜染所料,师父哪里放心一个自己还没长大的带着另一个小豆子一起去出去? “到时候静给你师姐添乱了……”当师父的知道自家徒儿什么性子,待会儿白霜染离开了,那小豆子定然是要同自己哭的,“你且好好习琴,若是你今日乖乖的,晚些时候师父带你出去逛逛。” 尽管有些小失望,可是得了师父这允诺,小师妹只是扁了扁嘴,便朝着白霜染扯起一个笑容来,“那师姐,我便先去习琴了,以后有机会再同师姐出去!” 师父向来是说道做到的,从来没有同有些父母那般,为了叫孩子不闹便给个不会兑现的许诺,最后却拿自己的身份压着孩子,将食言说的理直气壮。 “既然如此,那你可要好好听师父的话,若是不听话,到时候师姐便不给你带好玩的回来了!” 小师妹应了,旋即便回到屋子里去练琴了。 “师父,徒儿先走了。”来来回回折腾这么许久,白霜染复又在院子里揖了一礼和师父辞别,这才出得院子去。 江南的小巷重在典雅,不如京兆城那般大刀阔斧,若是想要寻租放马车的地方,还要出了县城去到郊野些的地方才能行。 白霜染是有自家的马车的,自然不拘于此,但确也愿意在县城里头转上一转,买些吃食带在路上。 “将她带到衙门去!” “快,快去请衙役来,这没有户籍的人竟还要摆上摊了,谁知道是不是大牢里头出来的逃犯!” 街上一阵躁动,也不知是发生了些什么,只是等到白霜染到的时候,只遥遥看见一个穿着的并不差的姑娘被衙役压着往县衙的方向去了。 白霜染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却也从旁边谈天的人口中听明白了个大概。 “这姑娘穿的可是好料子,绝对不是谁家抛弃的孤女寡妇,怎么会连个户籍都没有?” “或许是从哪个大户人家偷了东西逃出来的罢!” “为了些银钱,当真是什么也不要了。” “就是,如今大郦这般,你我寻常老百姓也能温饱,又何必去做这等勾当,当真是令人不齿!” 那姑娘身上衣服的料子好么?白霜染却不觉得:是蚕丝的质地,可是工艺却远远算不上好,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织法罢了。 ------------ 第178章 见怪人霜染讶然 收茗茶辉煌心安(二) “我,我不过是听说这里有位有名的斫琴师傅……”那被拽走的姑娘嘴里还在念叨着,因为那一句斫琴,倒是叫这话钻进了本不想注意此事的白霜染耳朵里。 虽说苏湖郡有不少会斫琴的师傅,但这附近最出名的,还是要数自己师父了。白霜染一时间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有何目的,打心底里有三份担忧。 白霜染快步追了两三步,眼见着就快要追上,那衙役却是走的快了不少,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斫琴不斫琴的,连个户籍都没有,谁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户籍。” 那姑娘默默念叨着,无论是那衙役还是白霜染,全数没有听清楚:“我哪里知道怎么便到了这里来……” “你念叨什么呢?”那衙役听了个模糊,还当做那姑娘在骂自己,登时心下里愈发的不高兴起来,手下的力道大了几分,“这要是换了白朝,就你这般人,直接便能就地处死。” 这种穿着不错,却连户籍都没有的,任是谁也要怀疑其身份。况且现下里的大郦还是不缺某些偷了东西,或者破坏旁人家庭被赶出来的——无论男女,皆是老百姓唾弃的对象。 “且别说什么清白不清白的了,若是当真有什么冤屈,你大可以去堂上去陈,莫要指望同我说说,我便能够放了你。” 那姑娘其实没说什么,想来是这衙役家中经历过什么,话倒是不少,“到时候你若是当真清白,便自然有大郦的律法还你清白,也不消同我说。” 这衙役带着那姑娘是越走越远,白霜染想这姑娘若是当真有什么问题,想来也不会被放过,自然不可能出来害自家师父。可若是这姑娘清清白白,自己多添个师妹也是再好不过,倒是能叫师父的技艺后继有人。 放慢了步子,白霜染便是轻摇折扇,这么一路踱步出了县城,寻到了早就在城门外停好的马车,依着师父的话,到周边县城的好山水去了。 —大郦·京兆— 遂是尚未数伏,京兆城就已经是暑气逼人,便是屋子里头摆满了用来降暑的冰块儿,也叫人难掩昏昏睡意,半倚在圈椅上的夜辉煌拿了把和气质不甚相符的蒲扇扇着。 儿子早逝,女儿亦是已经不在。就算是那孙儿夜熙,也因为平日里的公事,忙来忙去,一月到头也来不了几次。若不是飘飘荡荡的熏香和冷气,倒是叫人以为时间都已经凝滞。 “夜老爷,江南那边送过来的东西到了。”夜府的侍卫抬着东西到了院子里,有人进到屋子里来同夜辉煌夜老爷子禀报此事。 “江南?”带着些许疑惑,夜辉煌身为两朝老臣的沉稳半分也没剩下,当即便从那圈椅上弹了起来。 “对,夜老爷,正是江南那边送来的,上面倒也没写什么,只在外面贴了张‘茶’字……”那侍卫也有些担心,生怕里边是些违反了大郦律法的东西,若是夜辉煌不知道,便要叫人白白害了去。 “哦,放在院子里罢,稍后我自去收拾便是。”夜辉煌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复又坐回到圈椅里头,“天气热的紧,你们且下去歇歇,免得害了暑热,到时候也不好寻大夫。” 那侍卫还是担心,遂是特地提醒了一句:“夜老爷,这东西也没有说明来处,不会出什么问题?” 夜辉煌老爷子自然也懂得那侍卫的好意,只是笑笑,摇了几下手里头的蒲扇:“无事,无事,我知道是谁送来的,不会有问题的,莫要担心了。” “对了,去……”听见夜辉煌唤自己,那侍卫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带着询问的意思望向夜辉煌老爷子,后者却是愣了半晌儿,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罢了,先下去罢,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复唤你们便是。” “是。天气热,夜老爷您出门去记得遮阴,免得一冷一热,亦是会不舒服。” 如今大郦这种雇用的关系,倒是比之前废除的那奴隶制更叫主家和侍卫、侍女们和谐几分。有了你来我往的尊重,任是谁也更愿意接受些。 “玉萌啊,玉萌啊……当年是爹爹和你兄长害了你啊……” “你或许看上的不是个门当户对的,倒是对你一心一意,倒是这姚风致,是爹爹的眼瞎了!” 夜辉煌是真的后悔,当年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就被姚风致这么个不懂得珍惜的,白白浪费了大好年华,还被那郑家的妾室毁到这种地步。 “可是再选一次,爹爹还是不想叫你选那个燕惑啊!” 父母于子女之计为之深远,自然会有疏漏之处,本意往往是好的,可有时候自然也不能全然听从。 当年的夜玉萌第一次看见姚风致便是厌恶的,两看相厌的婚姻,就算是没有姚风致这般不负责任,且没有道德的行为,自然也是长久不了的。只不过有了这推手,叫夜玉萌白白早了这许久的罪。 还没从房门走出去,夜辉煌便已然闻到了那茶叶的香气, 随着冷气漫在屋子里头,倒是叫夜辉煌赶忙熄了熏香,想要把这份清逸长久的保存起来。 前前后后的翻了翻装着茶叶的竹篓子,夜辉煌没有如愿以偿的找到什么信笺,便也不言语什么,只是差人将茶叶好生保存起来,复又取了些出来,放到茶杯里头沏了。 “倒是比我当年最喜的那茶还要好几分,当真是不错,不消我担心了……” 夜辉煌自顾自的念叨着,也不知道是同谁人在说着,左右也不会是因为忽然发了癔症。 “去将熙儿叫过来,便说祖父想他了。” 夜府里的侍卫知道这是有好东西,夜老爷子想要给孙儿夜熙尝尝,“叫他莫要与姚庄河说什么,到时候那老东西又要来我这里讨了!” 侍卫是头一个知道夜辉煌老爷子美梦破碎的人。 方才到了夜熙府邸门口,便看见姚庄河老爷子的轿子停在一旁。再往里走,便看见来给孙儿夜熙送东西的姚庄河正和夜熙相谈甚欢,桌案上还摆着方才沏好的茶,清香四溢。 “夜大人,老爷子想您了,想要您过去一趟。” 姚老爷子在这儿摆着呢,那剩下能在夜熙面前称老爷子的便只有夜辉煌了,因而夜熙也不消问,只是看看方才来没多久的姚老爷子。 “你去便是了,只是莫要告诉他我方才给了你这好茶,他颇好这一口儿,到时候全都给你要了去!” 也难怪夜辉煌要选姚风致做女婿,这两人的性子是真的像。 ------------ 重岚上架,青洛明天更新,抱歉 明天更新,抱歉。重岚求首V订阅支持,谢谢️ ------------ 第179章 东莱县有迎客燕 京兆府聚晚风岚(一) —齐鲁郡·东莱县— 虽说春秋的齐鲁少见飓风,可到了夏日里却成了件常事。即便不如南边儿那么多,但是对齐鲁这便农家来说,当真是个糟心事儿。 好一场飓风方才过境,现下里已然消停,可这被风雨侵袭过的齐鲁一片狼藉。光是东莱这边的损失便不小。至于这善后的工作,复又要耗费好大一番功夫。 “潜先生,可方便我进去?”燕蓦敲了敲门,许久不闻屋里人回应。 东莱县这边自打前些年那一战之后,驻军便多于普通百姓,因而这安东军的掌权人,便也代管东莱县。 这不是前些日子宣威将军被调派回了京兆城,协助青洛管理京郊大营了么,安东军的统管大权,便也随之落到了燕蓦手上。 头一次处理这飓风过境之后的事宜,对于燕蓦来说,确实是不容易。恰好东莱县境内有位潜先生,虽说这些年方才搬到了东莱县在学堂里头教书,倒是已经叫东莱这边的老百姓信任的紧了。 “叫燕大人久等了。”潜先生的声音从燕蓦身后传来,“方才去市集上买东西,叫乡亲们围住了,这才耽误了时间,恐怕影响了燕大人罢?” 有求于人,就算是燕蓦当真有什么不满,亦是不可能表达出来的。更何况潜先生的状态燕蓦也知道,每每上集,自然要有乡亲们送东西。 “无妨,倒是燕某打扰潜先生了。”对于这潜先生的底细,其实亦是少有人知道的。只是这潜先生不知为何,对于夹竹桃喜爱的紧。 有懂医的乡亲们同潜先生说过这夹竹桃的毒害,可潜先生依旧我行我素的在院子四周中了不少,身边儿不离手的,是个墨蓝色的绣夹竹桃香囊。 那香囊很旧了,约莫得有二十来年的样子。有好心的乡亲们要凑钱给潜先生换一个,潜先生也没有答应,同个宝贝似的留着那香囊。 这事儿燕蓦是听说过的,更是有人传说,那香囊是为了纪念潜先生的结发妻的,可到底没人知道详情。现下里燕蓦也好奇,特地看了看,果不其然那香囊便被燕蓦挂在腰间。 燕蓦明晃晃的目光,自然是惹来了那潜先生的注意,便听那潜先生开口问道:“怎么?燕大人是对这香囊感兴趣么?” “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燕蓦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半分也不懂得遮掩,就这样嘴一快,便将实情抖落出来了。 “是个故人的东西罢了,不值一提。”潜先生只是笑笑,好像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说着便将院子门给打开了,躬身伸手请燕蓦进去。 虽然潜先生这么说,燕蓦却是不可能当真以为这香囊是个不值一提的东西,却也不戳穿潜先生说的。左右人家不愿意说,自己又是有求的那个,哪里好意思就这样明晃晃的张口再说些什么? “家中没有女主人,只我一人收拾,乱的紧,燕大人还莫要嫌弃!” 请燕蓦坐下之后,潜先生便去倒了些水来,“不是什么好茶,还请燕大人莫要嫌弃。” “自然不会。”燕蓦也是个武将,对于这些没那么多讲究。平日里练兵忙起来,能有口干净的水喝就不错了,哪里还在意什么好茶坏茶的。 在潜先生从随身的布兜里取出乡亲们在集市上给的果子时,燕蓦是彻底不好意思了,连忙拉着潜先生坐下:“是我来求潜先生办事,现下里反倒是叫潜先生忙前忙后,当真是过意不去。” “无事,无事,燕大人在东莱护卫大郦,乃是吾辈楷模。” 虽说口中依旧推让着,潜先生还是坐了下来,给自己也倒上了茶水,同燕蓦言谈起来,“我也没给东莱县带来什么,哪里担得燕大人一声求字?” 抿了口茶,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寒暄,终于开始说起正事来。 “潜先生也知道,这飓风过境,东莱县城的庄稼遭了不少的罪,而齐鲁本就是种田的大郡,虽说还有苏湖那边撑着,可现下里这飓风亦是一同遭的。” 燕蓦是真的担心。庄稼没了,老百姓吃不饱饭,交不上来东西。他们便也交不上税收去,这群戍守的安东军,自然也是吃不饱的。 这一下子,老百姓乱了,军队里的将士们也散漫怠工,到时候首先被问责的,便是他们这些将领了。 “燕大人且现莫要忧心,此时由我想一想,这飓风往年亦是常见,即便今年的影响大了些,这后果也不是不可以控制的。” 潜先生说的这些,燕蓦也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不懂。只是潜先生没待在他这个位子上,若是换位思考,潜先生便是再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潜先生说的道理燕某都明白,只是无论是如何同朝廷交待,还是如何同百姓交待,皆是个问题……那粮仓进了水,若是需要紧急的粮食,还要京兆那边送了!” 粮仓被飓风登陆前的大风吹坏,复又被雨浇了个透心,除非马上赶上个大晴天铺开来晒一晒,可以说是根本存不下颗粒。 天公不作美,这两日不止是雨淅淅沥沥的没有停,温度还高了回去,这一下,叫那些粮食不发毛都是不可能的了。 “竟有这等事!” 粮仓这事儿怕引起恐慌,这些天齐鲁郡这边也只是在县官间传了传,是断然不敢叫老百姓知道的。 所以即便是潜先生,亦是方才从燕蓦这里听说了此事。 “若是如此,倒当真是个问题了……” 本身齐鲁的粮仓是备着往京兆送去,再转运到少粮地方去的,现下里别说给旁的郡县贴补了,倒是叫齐鲁都没得粮食。 “这可是新收的麦子,为何在飓风来前不做打算?” 潜先生这话倒是给燕蓦问的一愣。 大郦所在的这片土地有着几千年的积淀,可不是周边某些小国能够轻易比的了得。 对于勘测这飓风,亦不是没有办法。现下里说粮仓被吹坏,进水将今年新收的麦子全数弄得没办法食用,可就不只失职这点儿问题了。 “这……” “可是,粮仓也存在这么多年了,也料想不到能被这风给吹了去。”燕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那麦子便是不放在粮仓里,又能放到哪里去? 紧急运往京兆?半路上下了雨,还不如粮仓里头踏实。 “既然已经如此,燕大人想想如何同朝廷解释便是了,倒是这善后,由我思考片刻。” 见燕蓦也不知如何是好,潜先生便也不再说什么。左右不是他管的了的,倒不如不谈。 ------------ 第180章 东莱县有迎客燕 京兆府聚晚风岚(二) “若是这般,恕……”潜先生的话方才说了一半,便看见燕蓦取出一物,当时便住了嘴,微眯了眼睛蹙眉。 “燕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潜先生以为如何便是如何。” 二人也不是在打什么哑迷,做鱼是相互间听得明白的语言。 “好,既然燕大人决议如此,那鄙人自然也不在劝。”潜先生的态度显然同方才甚是不同,“倒是没想到你也是主上的人……却原来主上既没信任过你,亦是没有全然相信我。” “只是此番这事儿,若是出了问题,到时候主上怪罪下来,你可莫说是我同你出的主意!” “那是自然,若是有功,潜先生同我一并受赏,若是有过,那便我一人担着。” 潜先生看向燕蓦的目光中带着审视,抿了口茶,终于还是颔首应下。 “如此,便有劳潜先生操心!” 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燕蓦显然是满意的紧,比来时那客套的笑上更加了几分真心。 “是燕大人给了鄙人这个效忠主上的机会,倒是鄙人要多谢燕大人提拔。” 此间言罢,二人复又是以茶代酒,举杯同庆。二人在这院子里密谋良久,也不知谈了些什么,左右燕蓦离开时满心欢喜,笑意贯穿了五官每一处细微。 眼见着燕蓦越走越远,潜先生扫视四周,半晌儿敛了眸子,沉默代替了警惕。 再次回到屋子里去,潜先生将腰间挂着的那香囊取了下来,又打书桌旁的柜子里头取了一把剪子出来,下定了决心,把剪子往那香囊凑去。 “哎!”潜先生最后还是放弃了,将剪子丢到了一旁去,复又把香囊和流苏整理好,打开一旁的衣柜,将香囊放到了最下层。 盯着衣柜看了良久,潜先生这才用手合上了衣柜门,坐回到榻上去。 “程……”喊了一声,没人应答,潜先生默了默,没再唤人。 “真是不方便,这段时间确实麻烦的紧,合该找个侍从来了。” 靠在榻上休息,潜先生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别的,望着屋子上方的横梁,不知又在想着些什么。 —大郦·京兆府— “公主殿下,夜深了,也该回去休息了。” 近来京兆城天气热,按理郦岚的身子是不至于出什么问题的。可现下里还没有入伏,但凡有些个骤雨,稍微不注意些,郦岚恐怕就要病一场。 出了上回那遭事,宫里头的太医都被皇帝监视着。谁人有问题,皇帝也不是傻子。当然,这当中有一个,便未必没有第二个。若是有藏的深的,恐怕更要给自家女儿的身子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影响去。 虽说郦岚寻思冒个算不上大的风险,把背后之人抓出来是好事儿。但是皇帝郦璟却是不同意的,这才叫紫徽陪在郦岚身边。 “嗯,我知道,只是……” “公主殿下莫要说什么只是,公主殿下的身子如何,自己应当是知道的,到时候陛下和皇后娘娘又要担心了。” 紫徽在同郦岚说话时倒也不忌讳,后者知道何人好,何人坏,自然也从未在意。 “好,我这便回去。”郦岚知道自己是同紫徽争辩不过的,只是心里头实在是乱,现下当真是歇不下的。 “公主殿下心里头若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倒不如睡下休息,到时候便能想通了。”紫徽如是说着,更是直接端着一旁的果子就往回走,当真是半点儿继续在外面耗着不回去的机会也没给郦岚留下。 “若是此时思绪颇多,少顷着了风,恐怕公主殿下要好一阵子没心情去思考别的了。” 其实紫徽这话还真的足够委婉了,也叫郦岚半点儿也说不出来。 “公主殿下,国师大人已然为公主殿下卜算过……” 看见郦岚终于站起身来,紫徽也不再絮叨——明摆着自己平日里的话是不多的,每每到了太原公主殿下这里,就是好一番念叨,也不知是自己变了,还是这狗公主殿下当真惹人关心。 “且看着些路。”紫徽想着事儿,这下儿倒是要郦岚来提醒,“紫徽姑姑方才还提醒我莫要思虑过多,现下里倒是连行路都顾不得了。” 很多时候同旁人打趣,语气亦是非常重要的。就这同样的话,本是担心,郦岚说出来便能叫人听懂,若是换了孟明际那般的,恐怕就要叫人以为是恶意了。 “多谢公主殿下。” 可算是把公主送回了殿中,紫徽点上了安神的香,遂是也回了皇帝单独赐下的院落休息。 月色被席卷而来的乌云遮盖,郦岚还是没有听话,独自跑出殿来,去寻了贤王郦璃——也算不上全让然不听话罢,好歹是披了件厚实些的衣裳。 风划过太极宫,将树枝i吹得凌乱,更是毫不留情的掀起了郦岚披的那件自以为有多么厚实抗风的衣裳。 “公主……岚儿,怎生这么晚来?” 想起自家亲哥哥说的那句。若是再用尊称,便仔细着你的俸禄,郦璃终究是不敢再造次。及时改了口,还要看看四周围有没有自家亲皇兄留下专门监督此事的侍卫。 “岚儿这么晚来,定然是有什么要事。”郦璃对于郦岚的担忧,是一点儿不比后者亲爹差,眼见着便要下雨,心里亦是埋怨道:这孩子当真是半点儿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看着自家叔父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郦岚还没来得及回话,却是不免笑道:“皇叔拂,爹爹不过是吓唬您的,哪里可能真的扣了您的俸禄去!” “更别提还要特意派什么人来监视着您了……” “谁说我不会监视着?”这会儿皇帝郦璟也不是打哪儿钻了出来,“我可不止监视着你皇叔父,还要监视着你呢!大晚上的不休息,还要出来打扰你皇叔父?” 人吓人吓死人,也亏的郦岚的心脉壮实,要不这会儿真的要给人下出来个好歹儿的。 “爹爹不也是这么晚出来么?” “你爹我知道带着雨具出来,不像你,想起一出便是一出,哪里顾及你自己身子……”皇帝郦璟这么会儿也是来了兴致,带着几分委屈道,“到时候还是你爹爹我、你娘亲,还有你皇叔父担忧你!” 郦岚觉得自家父皇近来愈发的小孩子气,竟是比那戏台子上的还能演几分! “皇兄怎么来了?”郦璃看着气氛尴尬,赶紧开口,没想到成功把皇帝的矛头引道了自己这儿。 “我不叫人监视,你们便肆意妄为。如不是今日我见岚儿蹑手蹑脚出殿来,你们俩个,倒是半个也逮不到!” ------------ 今天不更新,抱歉 征文的文章内投过了,审核不过,本身就有点儿处于感冒和不感冒中间的我真的是一点儿心情都没有,今天只更重岚,抱歉。 ------------ 真抱歉,我感冒还没好,明天争取更新 真抱歉,鼻子不舒服,流鼻涕,脑子混沌写不出来,明天好了的话就能更新,今天只写重岚(推荐位上,不合适断更) ------------ 抱歉,今天不更,重岚争取更一章,明天如果好了,两边就都能恢复了 抱歉,今天不更,重岚争取更一章,明天如果好了,两边就都能恢复了 ------------ 第181章 绘战图明静来访 恐利用青浦掩藏(一) 边关有了护国大将军驻守,近来也算是安宁,朝廷上下的气氛便也不再那般紧张——郦璟甚至在想着,仲秋之前便可以叫青墨铮回到京兆城来。 北僻国和大郦之间的战争,自古以来便没有倭国同西南那些国家和大郦的争端来的猛烈。 毕竟北僻国的国土面积属实不小,若不是气候实在不佳,老百姓亦是愿意同大郦一般安居乐业的,没有那么多扩张的心思。 因而现下里的青墨铮,同北僻国之间的征战并非是第一要务,反倒是要重视那日军营被偷袭一事,确也算不得有多清闲。 “洛儿,你那图还没有画好么?” 这些日子,青洛除却到京郊大营去,基本上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话研究边防图,写写画画,整日也不见出门。 明安王姬自打前番那次,便被明静看得紧了几分,不叫她胡乱出来闹,故而这些日子来,便也没人来寻青洛。 这么一来二去,青洛自然便只剩下待在家中研究同长宁和西南相关的布防,从中查验缺漏,以备万一。 “有些地方的部署已然同图中有了变化,家中这些古旧的图纸也合该另行誊抄。” 将自家哥哥迎入屋来,青洛指着桌子上那堆绘好了的图纸说道,“只是其间布局,或许还要同爹爹说些建议。” 这些日子,青洛自然也不是单纯的研究这些几经迭代的边防图变化,更是将近百年来同北僻等国的战争史拿了出来,仔细研究其用兵之法。 “我尚且知道去研究这百年来敌军的用兵之法,对方自然不可能不懂。”青洛叹道,“因而这边防之法……属实是难啊!” 青洛这两天已经陷入到了这般纠结之中,左右是走不出来,若不是自家哥哥恰好问起,青洛亦是不知如何开口才是。 “自古以来,便没有什么绝对的胜败,只不过我大郦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自然是便能有更为精妙的兵法出现。” “更何况,我大郦万众一心,战士们英勇无畏……” 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是有些跑了题,青浦笑笑,看着自家妹妹道:“且不说现下里还没有到要你这般忧愁的时候,你如此这般没有好处,非但走不出你自己的圈子,更是白白叫你自己天了烦恼。” “可居安思危,总应该多做些准备……” 青洛如今这般模样,当哥哥当年自然亦是经历过的,自然明白妹妹的意思,更是明白这困惑的来头。 “你兄长我当年亦是同你这般的。”青浦拿起妹妹誊抄好的边防图,仔细看了几处细节,没有给什么意见便放回了案上。 “你如今可是每每相出一个妙处,便又转过头去开始怀疑自己的思路?” 青洛思索片刻,方才要点头称是,便听自家哥哥继续问道:“你可是总在想着,若是北僻研究过我青家的用兵之术,便要知道你下一步走到何处?” 这下青洛倒是没有急着应了,知道自家哥哥指定还有需要说的。 “你可是觉得若是有半分……”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正同妹妹说着道理的青浦叹了口气,开始收拢着桌案上的边防图。 “洛儿,且先随我一道把东西收拾了,恐怕又有人来寻你。”青浦微蹙了眉头,“恐怕又是明安王姬。” “其实……”青洛想说,其实明安自身是没有恶意的,只不过是性子有些问题罢了。 “我明白你的其实,夜熙亦是这般同我说的。” “只是明安王姬属实有些过分的单纯,极容易被旁人利用。若是出了问题,便是当真是她被旁人骗了,也是大郦和西戎的损失。” 想起门外还站着等待吩咐的人,青浦开口道:“且叫来人稍等!” “更何况,不与她那个犯了错误,叫那些人利用的机会,方才是你们真正对她好……再这般由着她,才会真正害了她。” 听着兄长说的,青洛亦是不由得颔首称是——明静郡主此番亦是开始想办法看管起明安王姬,应当是已然意识到了明安这性子在京兆城要出问题。 “你明白了便是,你哥哥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更不是说明安王姬有什么不好。” “只是她的身份便不允许她单纯如此,更是不能由着她同你过分的来往。”青浦将案上的东西收拾明白了,复又叹道,“哥哥知道你明白这些道理,却总是要在这些时候心软。” “因为这心软,你去西南的时候亦是被爹爹罚过,你还不明白这其中道理么?” 小孩子家到底是要面子的,“兄长,父亲竟是同你说了么?” 看着自家妹妹的神情,看来果不其然是被自己猜了个正着儿,青浦遂是笑道:“父亲不曾同我说过。” “那……” “我头一次到军营里头去,干过同样的错事,今日见你这般,哪里猜不到?” 青洛当即小脸儿便是一红,扁着嘴想着那天爹爹是如何说自己的,那些大道理头头是道,好像不是个武将,倒是个文官。 却原来是早就实践过一次,也难怪那般娴熟。 “莫要想了,爹爹是不光为了你好,亦是为了大郦的将来。” 青洛点点头,这些道理她当然是明白的,“如此,便叫明安王姬进来吧,往后我不会再同那晚一般。” “嗯,这些边防图我且先带到我的屋里中去,你莫要因为明安王姬感兴趣,便给她看了。” 青浦表示,自己就是不放心明安王姬。明安这性子,随便旁人说两句好听的都要觉得是好人。 她这般身份,身边有心之人自然多的紧。摆明了明静郡主不是个好骗的,那自然便要来骗她这个傻兮兮,却又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头的明安王姬的。 “嗯,我自然明白。” 青洛也不傻,同明安见面的次数越多,便越明白明安便属于那若是生在寻常的富贵人家,方才能安安稳稳一辈子的。 除非有朝一日,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能够叫明安王姬受到刺激,否则只要身边有一人不狠下心来叫她成长,总有一天会在护不住她的地方,叫她吃了大亏去。 天真纯朴是好事,旁人给根糖葫芦便走,那便是叫人担心了。 “将军,是明……”看着自家将军那唉声叹气的样子,若不是知道自家将军的本事,还要觉得十几岁的姑娘家,不该有忧愁的。 “嗯,我知道,明安王姬。” 果不其然,兄长猜的是对的…… “不是,将军,今日来的是明静郡主。” ------------ 第182章 绘战图明静来访 恐利用青浦掩藏(二) 听闻来者是明静郡主,就连方才抱着东西出门去的青浦都愣了半晌儿。 “先请明静郡主进来罢……”青洛吩咐着,做兄长的遂是抱着东西离开,“明静郡主可有说缘何来的?” “将军,我还没有问明静郡主来将军府的目的。”雇来的这小姑娘也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都是明安王姬,郡主突然来了,我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无事,便是我也要愣上一愣的。”听闻来的是明安王姬,便是青洛也是颇为诧异的,这姑娘还没有自己这么多同人打交道的经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自然正常。 “你且下去休息罢,若是有事我再唤你便是……天气热了,忙来忙去莫要中暑才是。” 那姑娘应声下去了,明静郡主也已经到了门口。 “郡主登门到访,恐怕招待不周。” “将军不必这般客气,我听说将军亦是有郡主位分的,你我本就是平级,将军更是有官职在身,可切莫这般客气,折煞明静了。” 且不说亲疏,明静郡主比之明安王姬就更懂得与人交谈,能够真正摆清自己的位置。 不卑不亢,却也不莽莽撞撞,叫别人一眼便能看出同人交往上的不懂事。 青洛只是笑笑,请明静坐下,亲自沏了茶来,复又主动开口道,“这茶我平素来喜欢喝,只是恐怕不合郡主胃口……不知郡主可是有什么事来找我?” 方才道谢坐下的明静听了这话,忙是站起身来揖了一礼,“家妹经常来给将军添乱,还望将军莫要怪罪。” “自然不会,王姬的性子好的很,活泼可爱。”青洛笑笑,抿了口茶,“倒是我这性子,这些年来变得有些沉闷了。” 青洛又何尝不想同昔日里一般无忧无虑,奈何身上的担子压的紧,无论是边关还是京郊大营,都叫青洛知道,自己生在将军府,便不能因为自己的肆意而耽误家国大事。 试想当年青洛坠崖那番,若是当真叫程池盗了图,又或是青洛当真回不来,对于大郦会是怎样一番动荡? “有郡主和西戎王、西戎王后护佑,王姬当然可以由着性子,我也是羡慕的。” 虽说明白明静的意思,可别人家的孩子,可以由着人家说,断然没有自己教育的份儿。否则本身好意的话,也该叫有心之人当做是多管闲事,嫌弃于明安了。 “明安这性子是无忧无虑了,可如今在京兆城,又不是在西戎王都,自然是给将军、孟大人等添了麻烦……” 明静人如其名,心里对于青洛的意思,当然也是心如明镜,叹道:“到底是我们没管教好她,过分由着她的性子了。” “往后我会将她看得紧些,还望将军也莫要因为顾及她的面子,便由着她闹,到时候恐怕是要惹出事端来的。” “王姬是知道深浅的。”青洛点头应下,又道,“只是现下里京兆城不是表面上这般安宁,若是旁的日子里王姬来了,应当能更快活些的。” 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二人皆是点到为止。青洛便也不需要同和明安聊天那般,处处事事都要谨慎着,免得后者忽然便有了什么新奇想法。 “明安那里,我会严加管教的,若是哪日又来招惹了将军,将军只要遣人将她带回来便是,我自会好生教育,给将军一个交代的。” “不必不必,王姬这性子好的很,只要不吃了亏去便好。” “嗯,多谢将军理解。”得了青洛的理解,明静笑着谢过。 “将军,还有一事……” “嗯?”天气着实有些热了,便是屋子里的冰块亦是不能将暑热完全避开,青洛不知道到哪儿取了两把折扇来,拿出其一递给明静,自己展开一把扇着风。 这扇子是特制的女扇,拉花、烫花皆是十分精美,一半扇面上着绢布绘了墨竹腊梅的君子画,轻摇生风,一缕缕檀香气在屋中飘荡开来。 “这是江南那边的扇子,郡主若是喜欢,便将手里那把带回去给王姬玩罢。” “明安比将军空长年岁,可若是能有从将军这里得了十一,我倒也不用这般忧心于她了……” 其实明静郡主这些话不过是谦词罢了,明安除了这不适合在京兆城生存的性子以外,无论是骑射还是武功,到底都是不差的。 “郡主言重了,想来等到秋猎只是,王姬便能够一展身手。便是这性子天真些,也总是有本事傍身的,郡主到底不必过于忧心。” “嗯。”话是这般说,可一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现下里最大的麻烦本就不是来自明面儿上。 明安王姬这性子可以说是明面儿上的一点儿也不怕,暗地里的……那可以说是一点儿也挡不住。 “将军,关于明安,有件事,我想还是要同您谈谈的。”明静郡主的忽然间的严肃,叫青洛也是一愣。 “郡主尽管说便是。” “将军消息灵通,却不知将军可知道明安有一位心上人?” 知道明静自己便会继续说下去,青洛便也没插话,继而就听明静说道:“明安那位心上人将军应当认识。” “正是那安王的世子,郦滨。” 青洛颔首,意思是自己已然知晓——这明安是真的不叫人省心,本身身份便已经尴尬的紧,竟是好巧不巧喜欢上了这么一位。 “将军是位通透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明静郡主说了这么半天,自然也是有些渴了,抿了口茶,也没心思去赞这杯子如何有着温润如玉的釉子,更没心思品这茶如何,便继续说了起来。 “明安虽然不会做什么坏事,她口中这位郦滨更是没什么问题,但我却不得不怀疑一位安王世子的用心。” “她那个性子,虽说敢爱敢恨,可容易被人骗了去,若是和将军讨什么要紧的东西,可千万莫要轻易给了她。” “我明白郡主意思。” “嗯,到底是给将军添麻烦了。”话已经谈完了,明静亦是起身打算辞别,“明安她不懂事,恐怕是要添不少乱子,若是将有用的东西递出去了,那便不是小事。” 青洛一边应着,一边将明静郡主送出护国将军府去,打心底里为明安有这么一位处处事事为她考虑全面的姐姐而高兴。 “多有叨扰,还望将军莫要怪罪!”揖了一礼,明静便即离开将军府,回了在京兆城暂居的府邸去。 ------------ 第183章 收书信心生惶惶 临河岸目观鸳鸯(一) “静姐姐呢?” 明安王姬的病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前些日子便已经能活蹦乱跳,却被明静拘在府里头这些日子。 现下里明安的精力旺盛非常,若不是还有几分王室贵女的体面在身上,不消登梯,便能上房揭瓦去了。 “王姬,郡主出去了。”臣属看着明安这般,当真是头疼不已,郡主在时还有人管束,郡主不在府中,若是王姬闹出些什么事来,自己众人也只能看着。 “哦……” “你们可知静姐姐去了何处?” 叫明安在府邸里半月出不去,当真是快要把人憋坏,现下里只想着出门去——便是不去寻青将军,哪怕是孟大人随着也好。 “郡主……”郡主交代莫要叫王姬私自出门去,可郡主去这地方,若是叫王姬知道了,指定又要不高兴,那属臣一时间也不知当不当说了。 “是静姐姐不要你同我说么?” 看着王姬这幅受到了莫大委屈的模样,那属臣忙是解释起来,“不是郡主不叫王姬知道。” “郡主去了青将军府上,谈要事。”生怕明安因为郡主去寻了青将军却没有带上而烦闷,属臣说句话都要附带上解释。 “哦。” “那今日的信笺可有来?” “嗯?”明安问的话甚是跳跃,一时间叫那属臣也反应不过来,“有来,有来,郡主且稍等片刻……” 将信笺从雇来的管家处取到手里,属臣连忙递给了明安王姬,生怕后者复又提起方才那事儿。 “多谢。”明安的性子是叫人着急,但是该有的礼貌自然是有的,不可能在这上面叫人厌烦了去。 接过了心心念念良久的信笺来,明安也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去想别的了,一门心思便是回到屋里去,看看自己心上人复又给自己说了些什么。 好巧不巧,这么会儿明静正好从护国将军府回了来,看见明安这般欢喜雀跃的模样,当即便是心下一沉。 明安每每这般时候,不是偷偷做了什么坏事,便是那郦滨又写了什么甜言蜜语来哄骗于她。 “明安,可是又有什么事?” 正往自己院子里头走的明安听见自家静姐姐的声音,免不了一愣。站在原地,回过头看着明静,“静姐姐,没事……倒是静姐姐去了将军府也不带上我。叫我一个人在府里头,当真是烦闷的紧!” “我同青将军说的皆是些重要事,不是小孩子家的玩闹,哪里方便带着你?” “到时候你要同青将军外出玩闹,定然又要给青将军添麻烦,你是忘记了前番这事儿了么?” 无事便是有事,明静郡主现下里本就够担心明安的了,就别提带着她,复又要同青将军约着夜游,到时候再叫人家送回府邸来,且不说旁人怎么看,欠的人家便更多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明安显然是没听明白明静郡主的意思,“况且,青将军比我年纪还小,静姐姐尚且不将青将军当作小孩子来看待,反倒是嫌弃自家妹妹是小孩子了。” “你何时见青将军有你那日喝些茶水也要疯闹一番的事情做出来了?” “年纪可是说明不了什么,反倒是你这般心性,比比青将军,自己可是觉得自己算是长大了么?” 这下儿明安倒是被明静说的没话说了,扁了扁嘴,无奈道,“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往后自然不会再添什么乱子……” “再者,我现下里已然病好了,还在家里头拘了这许久,若是再不能出去,倒是叫我憋闷坏了!” “你便是此时好了,若是再同那天一般,又要如何?” 明静也不愿意和明安较这个劲,这些年来毕竟是自己众人把这妹妹宠成了这般,若是突然变化,反倒是将她往那郦滨身上推。 “你若是偏要出去,我随你去,或是夜大人随你去便是,现下里先回到院子里去歇着,我晚些时候去寻你。” 明安现在巴不得听见这句话,好叫她回到院子里看郦滨的来信,自然是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反倒是明静,留在原地叹息良久,没回到自己院子去,转过身来到了管家那里。 再说说这明安王姬回到了屋里去,当即便将那信笺拆开来。 “什么!” 却原来安王世子郦滨已然过了及冠的年纪,因着同明安之间的关系不好同安王讲明,安王现下里已然准备着给郦滨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了。 郦滨在信里头极言自己的无奈,有表明自己同明安的心意日月可鉴,但父母之命,确实难以违抗。 在信里边,郦滨叫明安给自己些信物,这样安王看过,便也知道自己有了心上人,好歹也不会过分逼迫自己。 明安的性子,向来不是一个可以等的,想到了什么,当即便会去做了,如今想要寻个人问问,便只想着立刻从府里头出去。 “静姐姐……” “做何事?”其实看着明安这副模样,在加之方才从管家那里听说明安得了封信笺,明静郡主心里头便知道前者是打算出府去。 “我想要出府去。” 果不其然如此,明静愈发觉得心累。 “我去寻夜大人随着。” “夜大人是鸿胪寺少卿,不可能时时处处陪着你,你稍待片刻,我随你出去便是。” 自家静姐姐对滨哥哥的不满,明安是看在眼里的,自然也便不愿意明静随着,“可如今鸿胪寺也没有什么要事,想来夜大人也是有时间的罢。” 若不是西戎王姬的身份和大郦重臣确是不合适,明静倒是想着,若是夜熙能够将明安娶了,或许能免去不少麻烦。 夜熙是个敢作敢当的,况且聪明的紧,若是自家妹妹交给夜熙,明静是很放心的。 “静姐姐,又怎么了?”明安对于明静郡主这种过分谨慎的行为甚是无奈,人生在世,快乐便好,何必这么累? “无事,你若是愿意夜大人跟着,我便差人去寻他好了,你莫要自己随意行事,若是想要做什么,且听着夜大人如何说的。” 为了能出门去,明安有什么不可能应的?至于出了门去,‘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左右到时候便是同夜熙之间的斗智斗勇了…… “若是夜大人同我说你擅自做了什么决定,往后便是夜大人随着,我也不叫你出门去惹是生非了。” 自家妹妹怎么想的,明静还能不知道?方才那个小眼神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 第184章 收书信心生惶惶 临河岸目观鸳鸯(二) “王姬想要出来,这才想起了臣?” “臣到底是靠自己的本事站到了现在的位置,怎生到了王姬这里,臣便同那家养的玩宠一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夜熙原是也不知道自己未何每每见到明安王姬的时候,总喜欢玩笑几句。倒是那日被孟明际拦住,几番言谈之下,对自己的心意亦是明了了不少。 面前人有心上人,夜熙不打算做话本子上那一直追在身后的,却也没有那个胆子开口——朝廷重臣、西戎王姬,二人的身份,注定了便是皇帝祝福,也不是一桩合适的婚姻。 “哦……静姐姐不叫我来岸边凑热闹,生怕我惹了事去,你不会同静姐姐说吧?” 其实明安王姬也没想到夜熙能这么好说话,自己要出来,便同自己出来了。因而到现在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夜熙那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那便要看王姬如何表现了。”夜熙笑笑,“若是王姬惹出的乱子尚且能在臣的处理范围之内,臣自然不会同郡主说的。” “如何表现?”恐怕只有郦滨那种甜言蜜语能够入明安的耳,夜熙说的,倒是叫明安全然没有听明白,“你若是要银钱,我现如今是没有的。” “自打上次那遭事出了,静姐姐便削减了我平日里的零用钱。便是那些年里的压岁钱,也被收了去。” 明安策马大漠,性子本就不是畏畏缩缩的,便是会同亲友撒娇,也不会这半年不讲道理。其实缘分有时候不过是一面便生,只是当事人自己还当做是对夜熙不满的报复看待。 “既然如此,若是王姬有什么开销,臣便只好一一记下来,同明静郡主讨要了。”明安被收了零用钱这件事儿,夜熙早便知道了,现下里看着明安那委屈模样,依旧是不免想要笑出声来。 “王姬也知道,臣的月奉甚至是比不得王姬如今的零用钱的,还望王姬到时候莫要嫌臣锱铢必较。” 夜熙其实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哪里真的会锱铢必较。若是他堂堂一个鸿胪寺少卿。还有来自祖父、外祖父平日里送来的好东西,尚且能穷的揭不开锅,那旁人便不需要生活了。 “不过是些银钱,谁人花费的,自然谁人来担负。” 明安平素便是个好强的性子,段然是听不得夜熙这般说的:“如今我手里没有足够的银钱,我少用些便是,哪里需要你记了去,再同静姐姐讨要?” 夜熙便也不再玩笑,只叫明安在前方走着,自己便随在后面。 意识到自己方才也是颇有些失态,明安对自己也是颇有些恼的,自言自语的念叨着,“怎生又被他激了去,明摆着便是故意的!” 夜熙不比明安这等习武之人的耳力,只能听个大概,但也能猜的到明安定然是没说什么好话的:“王姬可是有什么要同臣说的么?” “无事,无事,不消你管……只要你不去同静姐姐说,便什么事也没有。” 顺着街道一路逛着,便是现下里没有那么多零用的银钱,明安也少不得买上不少零嘴来吃。手里拎着不方便走路便,自然便将那些油纸包叫夜熙拿着了。 无论是处于陛下交代下来的任务,还是自己那点儿尚且不确定,更是不敢表露出来的小心思,夜熙都是情愿的,因而也没同明安说什么,同个跟班一般在后面随着。 “夜熙,你同我到这铺子里看看吧。” 京兆城有些成衣的铺子是不叫人带着饮食的东西进门的。倒不是怕客人付不起那银钱,实在是无论是料子还是手工,需要的皆是时间,都怕客人带来的东西给糟蹋了。 举了举手里头的东西,夜熙示意明安,自己手里头拿着这些东西,自然是进不去的。 “叫随着你来的人接过去不就是了,莫要说你没有带人暗地里跟着你。”明安身上的功夫到底不同她性子这般轻易便能被人坑害了去,早便发觉夜熙身边跟着人。 夜熙听了一愣,忙是开口解释:“王姬,随臣一道的人皆是为了保证王姬安全,并非是朝廷同臣带来监视王姬的。” 见明安没有回应,夜熙愈发的慌了。 派人监视这种事儿,便是发生了,也都得是在暗地里,哪里有叫人发现了的。 现下里朝廷和自己都没这个意思,若是遭了误会,无论是同西戎间的关系,还是自己在明安王姬面前,那本就不值一提的信誉,恐怕更是要一落千丈了。 “王姬要相信臣所言,无论朝廷……” 夜熙说了一半的话,被明安王姬直接打断:“你们若是想监视,总先得叫那些人不被我发现才是。” “我自然相信你们不是故意监视于我。”明安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头却十分不是滋味。原本静姐姐说自己二人来京兆的处境,自己还是不信的,。如今看看,便是夜熙都会防备自己…… 把手里的东西交了出去,夜熙随着明安一道进了铺子里,“王姬来这里做什么,平日的衣服朝廷早就着专人准备着。” “我不过是来看些绣样。” “臣听闻王姬平素便不喜欢这些……” 夜熙也没有过喜欢的姑娘家,在姚家的时候,有心攀附的氏族忧心夜熙最后没能继承家业。到了如今,寻常姑娘家又不敢轻易攀附。 夜玉萌同姚风致之间又从未有过什么恩恩爱爱,夜熙自然不懂明安的目的。 “本王姬便不能突然愿意了么?为……”话说到一半,明安又怕夜熙到时候传明静听,遂是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臣自然不会管王姬……只是王姬若是需要绣样,臣可以同宫里头去要,总是比外面的要精致的多。” 明安听了,当即边从铺子里把那刚踏进去的右脚退了回来,“那好,你便帮我寻些鸳鸯、蝶恋花的绣样来好了。” 这时候夜熙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明安要这些绣样的目的,可答应了人家的事,再加上自己这鸿胪寺的工作,却叫夜熙不得不为他人做嫁衣裳。 “既然应了,现下又不愿了么?” “自然不是,王姬需要的,臣在此位,理当满足。”夜熙不是话本子上那些痴情却无所得,只被读话本子的念着的人,若不是身在其位,夜熙还真就不给明安去取绣样了。 “既然如此,你随我去河畔看看那鸳鸯吧……我在西戎还没有见过真鸳鸯呢。” ------------ 真的抱歉,明天更新 真的抱歉,垫着手机的手指头疼了一天,崩崩崩,弄得脑袋烦,和朋友聊天还聊emo了,明天更新。 ------------ 第185章 绣鸳鸯惹亲心凉 备秋猎叫人身忙(一) “明安,你若是方便,稍后过来一趟,我有些事要同你谈上一谈。” 自打晨起夜熙来了一趟,什么也没说,只将些物件儿递给了自家妹妹明安,明静郡主便知道,这二人指定是在瞒着自己什么。 夜熙对自家妹妹的态度,明静看的明明白白的,知道前者不会做什么原则上的错事。只是若要再多一个人惯着明安,恐怕倒是要叫后者愈发的无法无天,到时候自然要闯出大祸事来。 “明安?你可曾听见我说的?” 从夜熙那里得来了绣样,明安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似模似样的缝缝绣绣。平日里鲜少接触这些的明安即便手不算笨,也一直绣不出个正常模样来。 这一上午莫说什么鸳鸯,什么蝶恋花了,绣两针,拆两针,时间一久,那布上面都有了孔洞,能叫打了结的绣线,轻轻松松传过去。 “明安?”连呼不应,明静也摸不清自家这个妹妹现下里在做些什么了,担心之余,也有了几分生气。 知道明安自打前两天收到了那来自郦滨的信笺,便一直心神不宁的,奈何自己也不合适去问问信上写了什么,只能空看着,干着急,半点儿办法也没有。 复又是许久没有回应,明静郡主实是等不下去,敲门不应,唤人不应,该别是出了什么事儿:“明安?你……” 看见明安在那里好生坐着,对着绣样绣鸳鸯,明静郡主只觉得那一刹那间火气便已然上到头顶来,“明安!方才我唤你许久,你竟是半点也未曾听到么?” 屡绣屡不成,明安现在的心情本就是崩溃的。忽然听见这么句带着埋怨的话语,明安心里头自然是愈发的不好受,开口带了几分不满:“府里也没有什么要事i,静姐姐缘何要唤我?” “我有些事要同你说,本想着你若是在忙自己的事,便晚些时候唤你过去好了,谁成想如何唤你都不闻应声,我还当你是出了什么事。” 平日里习惯了对明安的宠溺,明静郡主当真是半点儿狠话也说不出来。现下里还要压着火气劝慰呢。 可明安显然不是很买账,手里的动作没停,一双眼睛自然是依旧聚焦在手底下那点儿也没做好的活计上,完全没有看着明静说话的意思。 “哦,我无事。”明安的语气极为敷衍,莫说明静本就窝着一肚子的火,隐忍着未曾爆发。便是寻常人听了去,亦是不可能高兴的了,“在府里头,我能出什么事?” “要是有什么事要说,倒不如静姐姐便在此说了罢……我近来忙的紧,若不是什么要事,静姐姐倒不如改日再说。” 话说到这会儿,明静是真的不打算在忍着——方才一进门来,明静便注意到了那绣样是鸳鸯之类的纹样,乃是男女之间互示情爱的标志。 夜熙那傻乎乎的,连自己的情感都搞不清楚,更别提能叫明安喜欢上了。明安这鸳鸯自然不是给前者绣的。再联系起来明安前些日子收到的书信,明静哪里能不知道这鸳鸯是绣给谁的? 怕扎到明安的手,明静没敢动手去把那绣样抢下来,只是问道;“这鸳鸯你绣来给谁的?” 前者知道明静对郦滨没有什么好感,借着这会儿的烦恼劲儿,大着胆子并没有回应。 “是给那安王世子郦滨罢?” 见明安手底下的动作慢了些许,明静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我是否同你说过,且不说他同你亲近是好意,亦或是恶意……” “他安王世子的身份,和你这西戎王姬的身份无论是对你们二人,还是对西戎,都不是一件好事。” 明安敢爱敢恨,也注定了认定一个人是不受旁人左右的。不好说什么反驳自家静姐姐之时,明安便选择一言不发。 “好,好,好!你如今当真是长大了,是想要气坏你静姐姐才肯罢休是罢?”知道明安心底里还是因为嫡庶之分有着那份自卑在的,明静便是再如何生气,也尽量控制着自己,莫要说出什么伤人心的话来。 以明静王姬的心性自然是明白这些道理的,可明安却是截然不同的,说话的时候,很少考虑到旁人的感受。 若说明安这是个错处,自是不妥。可若是说明安这般方才是清清白白,不加弯绕,好似同样不妥。 “我哪里气静姐姐了,是静姐姐总是针对滨哥哥。” “若是他当真做了什么不对的还则罢了,可如今你们不过是因为他父亲是安王,便将他一道安上了大逆不道的名头……”明安越说越委屈,本身她的滨哥哥同父亲那里反抗就已经辛苦的很,还要被旁人误解,怎么能不叫人怜惜? “便是滨哥哥不知道,你们便如此欺负他!” “明安!你如何说话呢?”明静恨铁不成钢是一回事儿,担忧自家妹妹被人家诓去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你便是这般同你姐姐言语?为了一个不知心思好坏的男子?” “可滨哥哥从未对我有过不好,还为我二人的未来处处筹谋,哪里对我用过坏心思?” “再者,他还告诉我在京兆城给,跟着谁人方才是最安全的。只有静姐姐你,如何也见不得滨哥哥的好……” 到底明安还是能意识到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说到后面,意识到自己多少是有些无理取闹,又多少是在编排静姐姐,声音也紧跟着越来越小。 “好,明安,你既然如此想我,那我也没必要同你说什么了。” “若是可以,过两日我便和陛下去说,叫父王把明诚送过来与我一道为质,再派人把你送回去,免得在京兆城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是我对不起你母妃。” 听闻明静此语,明安不由得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这两日也不用着急收拾什么,毕竟这事陛下还未必能够同意……若是陛下同意了,我再雇人为你收拾,送你回西戎去便是。” “这几日你随意出去,既然觉得我才是害你那个,那便不必听我说什么了。”明静一人带着妹妹在他乡,心里的压力亦是可想而知。现下里那根紧绷着的弦出了问题,言语也难免带着几分决绝。 “你想要做什么便做好了,左右我的话于你而言,不过是处处猜忌,满满恶意,你便没必要听了。” 明安这样下去,在京兆城自然是要出问题的。明静怕自己心软害了前者,说完便离开了明安的院子。 ------------ 明天更新,我今天写一点统战征文 统战征文快到时候了,我赶紧写一下那个,明天更。 ------------ 第186章 绣鸳鸯惹亲心凉 备秋猎叫人身忙(二) 长宁现下里还没有稳定下来,以皇帝郦璟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在战时铺张浪费,更遑论是举行这平日便不是年年必办的秋猎。 因而自打郦璟继位以来,这京郊南苑的狩猎场便一再荒废。可今番西戎的明安王姬来京,皇帝自然也是要有所表示,这秋猎便也得早早备下。 京兆城的军防如今基本上皆是在青洛手底下管辖,这秋猎便也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青洛手里。为了给青洛分担,皇帝复又任命宣威将军做副手。 “陛下,臣恐明安她的性子要惹出事来,臣恳请以西戎二王子明诚来京兆,换明安回到西戎。”青洛这便方才领命不久,明静便进了太极宫觐见。 郦璟早就把西戎那边的关系捋了清楚,明静郡主能有这等要求,皇帝也不觉得奇怪:“明诚可是西戎的嫡王子,若是朕知道的不错……你父王还是属意于明诚的。” “即便你愿意叫明诚来,他自己为了西戎同样愿意来京兆城承受这些不如意的事,朕以为,便是西戎王也不会愿意罢?” 明静也明白,自己现想的也不算多切实际。可若是将明安一直留在京兆城分,难保会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来,倒是明诚,心软也不过是对待家人,来到这暗地里总有人要吃人的地方,总比明安好的很。 “朕明白你的心思。”见明静许久也没有回应,郦璟也没有晾着前者的意思,“你担心明安惹事,担心坏了大郦和西戎的邦交。” “朕同样有此担心。但明安本性不坏,朕相信有你、青将军、夜爱卿他们在,明安也不会误入歧途。” 皇帝郦璟如此说了,明静郡主也不好说什么旁的。本身就没指望着真能叫明安回西戎去,也不过是看看皇帝什么态度。 若是以明诚换了明安,为质为客的意思便完全变了,郦璟也不愿意因为一场旁人刻意的离间,叫大郦和西戎之间的关系恶化。 “对了,改日白家那姑娘回来了,你倒是可以叫明安去同她学学琴,修身养性,想来也是不错的。” 白家白霜染的性子就极好,至少在京兆城里,没人会去针对通透而不外露的人。若是明安王姬能学去几分,皇帝和明静郡主都能省心不少。 “是,谢陛下。” 可算是把西戎这边的事儿处理清楚,前脚儿明安刚出去,后脚儿便有人呈上来各地进贡诸物的单子。 “这剑给朕也没用,朕不是说过,这些刀枪棍棒的东西,直接往护国将军府送便是么?” 当年也曾因着先帝郦十六明里暗里的磋磨,得了青墨铮维护,在军营里头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看见这龙泉宝剑,郦璟也是有几分手痒痒的。 可一国之君,平日里有自保的能力,亲征时能知人善任,便已然足够,总不可能在宴席上舞剑助兴…… 扔到库里头叫这些宝贝白白吃灰,倒不如给有用的人,那才真正叫宝贝否则东西是废物,人亦是那不懂珍惜的愚者。 “且慢,那剑就先留着,朕自己给出去便是,找人去唤青将军进宫来一趟罢。” 手里有东西才好求人办事儿,这次叫青洛忙秋猎的事,皇帝也满是心疼。想着青洛自小便喜欢这些刀枪棍棒,拿给后者,想来也是能叫其高兴一阵子的。 “再把郦崇那个不省心的给朕叫过来。” 自打知道自家皇姐的情况,郦崇的课业也好,行事也罢,皆是靠谱了许多,倒是皇帝郦璟叫习惯了,一时间也懒得改口。左右是自己亲儿子,怎么叫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听闻父皇来唤,郦崇将手边的事大致收拾了一下,便往太极殿这边来了,自然是到的极快,没想到反而成了自家父皇拿来打趣的理由。 “你皇姐那时候日日事情忙着,哪里如你现下里这般清闲?” “为父看呢,到底还是岚儿惯你的紧!” 到底是快及冠的人,郦崇也比往昔懂道理的多。便是看不上的那些文官、先生,也不至于再将人家直接气得吹胡子瞪眼。 “如今倒是有几分岚儿的沉稳……”想了想,郦璟觉得还是少将儿女作比较的好,否则到时候姐弟离了心,便是自己做父亲的不对了。 如今外面虎视眈眈,自己这做父亲的便更应该顾及儿女的情绪,“为父不是拿你同你皇姐比,你平日里的那些妙点子也是极为难得的。” “我也明白你无心做这大郦的皇帝,可岚儿的身子不好,一母同胞,你只得替她来承着这份责任,说起来也是爹爹对不起你们姐弟二人。” 郦崇不是那没良心的,也不是那不忠不孝之辈,自然明白自家父皇的意思。只是小时候听到这些,总还是不免心中泛酸——倒不是羡慕嫉妒,无非是不愿意被拿来比较罢了。 现如今,郦崇也不是小孩子,哪里能不明白父皇的意思,自然不可能心生怨怼。 细想想,若是西戎王同两对子女可以如郦璟这般沟通,恐怕也不会叫明安有了如今的性子,叫王后孟静因为同明诚事情的处理上生了不满。 “陛下,青将军来了。” 宫人传了话,郦璟旋即示意郦崇到一边儿站着,复又唤人摆了椅子上来。看着儿子眼中那份委屈,当爹的觉得颇是有意思,遂是笑道,“洛儿于国有功,更是有着官位的将军。” “你不过是你爹我的儿子,一无功绩在身,二无官职在身,也好意思同洛儿争风吃醋?” 挺大个人,好不容易撒个娇、耍个赖,还叫自家父皇奚落一通,郦崇撇撇嘴,乖乖的戳到一旁去了。 “陛下。”京郊大营、秋猎……青洛已经忙的连话都不想说了,倒是皇帝这么会儿还叫自己进宫来。 算算日子,青洛已然大概猜到了郦璟的目的,再看看面前不远站着的郦崇。“陛下可是要郦崇殿下同臣一道负责这秋猎?” 皇帝刚打算先给东西再求人,刚要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噎了回去,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尴尬的紧。 儿子在,洛儿在,若是此时清清嗓子,恐怕更尴尬,皇帝的狐狸尾巴直接就摇晃出来了:“不过是叫崇儿随你学习学习,若是叫他负责,恐怕要出乱子的。” 扫了一眼郦崇的神色,显然后者已然对皇帝说不出自己好话这件事习以为常,青洛心里不免发笑,揖了一礼,应了皇帝的意思。 ------------ 第187章 无人乘龙做东床 浪子回头披戎装(一) “听说那太原公主和郦崇殿下之间少有什么矛盾,若是睡人家的儿郎能做了这驸马爷,将来岂不是平步青云?” “平步青云?岂不是白日做梦。” 市井百姓若是闲暇,总爱唠叨些闲话,也不是今日又想起了些什么,竟是聊到了太原公主郦岚未来的驸马身上。 “再者,便是给太原公主殿下寻驸马,你以为皇上会随意?要我说,不是那青大人,便是今科状元夜熙夜大人。” “今科状元不是青……哦,已然复又过去三四年,这岁月当真是转瞬即逝。”接话的人方才感叹完,便是开始谈起自己的猜测,“要我说啊,那青浦青大人当驸马的可能性恐怕更大些。” “这便是你目光狭隘了。”旁边又有人加入了二人的讨论。要说也亏得如今是郦璟在位的景和年间,若是换个时候,这几人的话叫旁人听去告官,恐怕明日便能身首分离。 “青家可是世袭的一品将军,无论是为了避免青家势大,还是将来郦崇殿下继位,姐弟离心,皇帝都不可能叫这驸马是青家青浦。” “依我来看,倒是那夜熙的可能性大大些。与父断了关系,又极尊重母亲,将来相必是不会对公主错了的。” “仁兄此言有理。”方才论起此事的二人颔首称是。 “不敢当,敢问二位仁兄,方才你们说,做这乘龙快婿,不能平步青云,倒是为何?”显然这位仁兄也有疑惑。 人们闲暇时日里总是爱听热闹的,这么会儿的功夫儿,这周围便凑了十来人,皆是竖着耳朵听三人谈天说地。 “这还不简单?” “谁知道这太原公主殿下和郦崇殿下之间的姊友弟恭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如此说便不对了罢,二位殿下之间的关系有目共睹,公主殿下对郦崇殿下有多好……若是殿下这般尚且惦念着……” 有不满这人所说的,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便是二人之间的情感皆是真的,现如今郦崇殿下尚未及冠。” “若是等到殿下及冠,恐怕这储位就要定下来了。皇帝眼里,手心手背都是肉,到时候虽说储位是郦崇殿下的,皇帝也不可能委屈了一直当做储君培养的太原公主殿下。” “如此一来,便是现在不会出什么差错。等到殿下继位,权力被公主殿下分散,怎可能不会闹出不合来?” “你如此说便不对了,如今两位殿下是嫡亲的姐弟,哪里可能轻易离心?”这人不是郦岚的支持者,便是朝廷散播在各处的探子无疑了。 听热闹的的人便是不同意,担忧吵着吵着,叫事情变了味道,开口的可能也少的很,这人倒是什么也不怕,只为了维护坊市传言中两位殿下的形象,显然并不是单纯听热闹的。 寻常老百姓可不消想这么多,自顾自的说着,“便是两位殿下不会轻易离心,难保不会有外人添乱,刻意离间。” “再者,便是郦崇殿下没有清算皇姐的心思,难道太原公主殿下就能承受的了这般落差?” “或许我猜忌的多了,可这驸马爷可不是什么好当的。”一旦观点不同,争论的时间长了,总会有一方起急,“到时候你们若是惦记着,即便是惦记上了,也不是你们想的那般轻松。” 听热闹的人极容易被带跑偏,自然多是附和:“那是自然,怎么可能轻松了去。” “就是,你若是想要去做那驸马爷,先得看看人家太原公主殿下看不看的上,便是看得上,也得想想你自己能不能在那吃人的太极宫里活下来。” “想着做什么东床快婿,从来这驸马爷的位置便是为那些……” 人们说的越来越起劲儿,方才插话的人却是已然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到了他们口中人吃人的太极宫里头。 方才同紫徽打过招呼,武凌经人禀报,等在了太极殿外。 “陛下在同孟中丞谈事,叫我领您到偏殿浅坐片刻,稍后陛下忙完了孟中丞那边的事,便会唤您进殿去了。” 对于去偏殿歇歇这件事儿,武凌非但不介意,反倒是高兴的紧。听了半天的热闹,也没个茶水喝,坐下歇歇,刚好能把今儿听的那些说个清楚。 随着宫人到了偏殿去,武凌想起方才宫人说的,心里也免不得升起几分忧愁来——陛下能叫孟中丞来谈的事,恐怕不会小了。 不过这还真是武凌想多了,但凡今儿不是去听了点儿热闹,武凌就能知道这孟中丞未何会出现在太极殿里头,这许久都不曾出来。 “孟爱卿的侄儿如今改过自新,朕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只是现下里在京兆城里也没有什么功可立,但凡孟爱卿的侄儿做了什么错事……” “孟爱卿也知道,军令如山,到时候便是朕也没有权力为他开脱。” 皇帝的意思很清楚,若是孟明际在军营里头惹出什么事儿来,孟箐别指着自己去做什么。既然改过自新,便不要再做出什么私自行动的错事来,到时候求到自己头上也不管用。 孟箐不傻,可这唯一的侄儿,是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的:“陛下……” “嗯?”一次半次可以,便是对孟明际到底有多少藏着的感兴趣,复又觉得这孩子不一般,皇帝也不可能一味的由着这叔侄二人作, 孟明际毕竟不是郦璟的儿子,况且军令和律法,哪个也不该为任何人做例外。否则国将不国,军将不军。 听出皇帝的不满,孟箐自然也不可能装傻充愣,“是,臣自当严加约束,若是,若是他当真做了什么错事,必然要依军法。” “嗯,爱卿能够放开手来,也是难得。”虽说孟箐比自己还要大上些许,但在这育子上边,皇帝觉得还是自己更有经验一些,“子侄有子侄的路,莫要依着他们太多,也莫要什么事都为他们扛着。” “将来爱卿和朕皆有老去的一天,到时候若是子侄尚且不能依靠自己生活,便是年节时候哭天抢地,我们到底是半点也帮不上的。” 皇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已然是仁至义尽,孟箐能做的便是在阻止孟明际从军和严加约束之间选一个,至于其他的,便只能听天由命,看后者自己能否真的做出什么改变来了…… ------------ 第188章 无人乘龙做东床 浪子回头披戎装(二) 手抚粗布衣衫,一身戎装披甲,佩剑生辉,孟明际一双眸子都拖着光。哪个有志在心的好儿郎不想一身戎装保家护国? “陛下可是说了,你若是有什么错事做出来,可没人保得住你。”孟箐是真的害怕自己这侄儿出问题,“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我如何同你先父母交代?” “叔父,我又不是傻子,明知道那军法能要命,我还去作死么?” 看着自家侄儿这副半点儿也不在乎的模样,孟箐是又忧又气,“你不能学知岑那孩子么?你若是能有他半分,也能叫我放心些。” “你父母当年为国牺牲,你这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是半分也没承了你父母……” “叔父,我如今不都和您心思去了军营么,便是我早些年给父母丢脸了,总要给我往后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孟明际再怎么明白叔父的意思也是一样,那郑知岑他极看不入眼。 孟明际再怎么也不过是表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到底是一直关注着这些事的,对于那郑知岑到底如何,也是有着自己的判断的。 “你,你哪日将我气死便舒服了!”孟箐拿侄儿没办法,一时间也生气的紧,胡子都快立了起来,“既然如此,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也莫要指望我去救你。” “不救便不救。”知道自家叔父说的是气话,孟明际既然决定的事自然也不会轮到需要别人去救的结果上来。 拎起桌子上摆着的书信和腰牌,孟明际没再说什么能气到孟箐的话。直到走到门口,孟明际这才回过头来补了一句,“倒是叔父莫觉得那郑知岑能好到哪里去。” “叔父总说如何的父母就当有如何的孩子,那郑知岑家里可是出了个郑娇呢!同样的教育下,这郑知岑就一定如表面这般好么?” “你走,知岑做了你叔父我这么多年的学生,待我如何,待你如何你不清楚么?”孟箐被气的直咳嗽。“知岑那孩子对你如同亲弟弟一般,你如今倒是对他生了猜忌,你走!” “既然本就打算去军营住着,边不要回来,走!” 在孟箐眼里,兄友弟恭是再难得不过,而孟明际这般猜忌形同亲人者的行为,与白眼狼无异,只叫孟箐觉得这些年的教化都说给狗听了、 “我孟箐竟然教出你这么个不孝不悌,拿家国当玩笑的不肖子侄亏对祖先颜面,也愧对天地,愧对你那先父母。” “现下里你也不愿意听我说什么了,你便去军营里待着罢,从今往后你出去,莫要说你是我的侄儿,便是做错了事,也莫要指望我会再替你同陛下求情!” 左右孟明际都已经走出了院门来,其叔父说的那些话也全当做了耳旁风一般,恐怕是半点儿也没入耳。 碰碰那挂在腰间的佩剑剑鞘,青石红玉,硬木镶铜,孟明际眸子里都带上了半分笑意。这剑尚是做叔父的一直保存着的,其上带着的,是孟明际先父征战沙场,护卫国邦的那份血气方刚,一往无前。 出得门去,孟明际攀上那高头大马,却衬得马上人带着几分羸弱之感。 马是好马,人却是一副没了骨架的模样,叫人看了,不免可惜那马跟错了主人,当真是可惜,这一辈子便白白浪费了,恐怕还没等到驰骋疆场那一天,就要被这不负责任的主人给活活拖累死。 “哎呦,孟兄这是?” “去京郊军营玩玩,到时候拿了俸禄,嘿嘿……” 马下人和马上人心照不宣。马下人自以为了解孟明际,可无人知道这马下人又真的猜到了马上人几分心思? 离开了城里人多的街巷,孟明际这才彻底抹去那副玩味的笑模样,瘦高的人儿不知何时就便叫人觉得可靠起来。 清风乱拂素衣衫,管叫那少年郎扬鞭策马,直到那浅草碧山,古道石桥。无人见得处,压抑了许久的孟明际终是能将自己最真实的那一面释放。 “吁!”终究还是要回到自己该走的轨道上,拦马止步,连苦笑的功夫都没有,孟明际直奔那京郊大营而去。 人未至,倒是这坏名声先一步传到了京郊大营。 “将军,听说那孟家小子要来京郊大营?” 青洛对于孟明际的看法一直是同皇帝有几分相近的。更何况东莱那一战,青洛同孟明际的交集还是比皇帝能拿到的消息更为直接几分。 以至于青洛很明确的知道,这孟明际不是表面上装出来的那般半点道理都不……甚至说,这孟明际可能比任何人都要更明白几分。 若非如此,青洛自然不会留在这里等着一个靠关系进来的小兵的。 “将军?” “是,今日是有个名唤孟明际的士卒要来京郊大营。” “将军特地在这里等着,该不是孟中丞……”青洛平日里是平易近人,但不代表什么猜忌的话也能随便叫人在军营里说,威严自然是在的,一抬眸子便能叫人闭了嘴。 “将军,有个自称……”感受到帐中凝滞的空气,进来报信的那小兵也只敢站在原地,等着青洛发话。 “知道了,按正常的规矩办便是,除非有什么需要本将的,便不必特地通知本将。” 那小兵一时间也摸不清青洛为何留在这里,却又没有半点儿对这孟家小子的特殊对待,还是应了,出得帐去。 眼见着那小兵没出去多久,青洛也从大帐中走了出去。不过青洛倒是没去看那孟明际,反而是去了一趟马厩,瞅见后者带来那高头大马,走到近前些看了看,带着一脸笑意回了护国将军府。 再后来许久,有人曾问过青洛为何敢重用孟明际,而不怕后者真的做出点儿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来。 青洛只道是,那马性子烈的很,便是在自己面前尚且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能叫这等马屈服的主人,又怎么可能是内里空空的纨绔子弟? 当然,这皆是后话,暂且不提。倒是那孟箐在,在侄儿离开后闭了门户,掩面良久。 虽说不明白侄儿未何要叫自己做这么一场戏,但孟明际那些伤人的话,着实是叫前脚儿刚庆幸自家侄儿转了性子的孟箐又气了一场。 “唉,终究是我老了……竟看不懂现在这些小儿郎的心思了。” 想起皇帝前日说的,孟箐长叹自语:“也罢也罢,便叫他们自己闯荡罢!” ------------ 今天只更重岚,手疼一天 大拇指那根筋疼了一天,艾灸也没好呢,今天只更重岚,真的抱歉,最近这个劳损就好像没完了。 ------------ 第189章 一朝飓风破粮仓 百年大旱烙河床 东莱粮仓出问题的事儿还是被探子传进了皇帝耳朵里。 就算是把负责之人皮扒了的心思几乎胜过了理智,皇帝也明白便是千刀万剐了这些不负责的地方官,也换不来这些已经没法要的粮食…… “你说这燕蓦……”皇帝把郦岚和郦崇叫到身边来,把这事儿说给二人听,“也是我的问题,若是不将那宣威将军调回京兆城来,想来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篓子。” “洛儿他们也没出过问题,倒是燕蓦这里,到底还是年轻无有经验。” “可这事情已经出了,他也合该早早给朝廷报上来,朕也能有办法处理,现下里流民到了周边郡县,叫探子给朕报了上来呢,倒是不知他这暂且代首领是如何做的!” 经此一事,皇帝郦璟也不免对自己早早便将年轻一代引入朝堂,委以重任到底是对是错。虽说青家兄妹和夜熙至今还未出现什么差错,可到底都是世家,其经验自然非是寻常人家可比。 “你们说说,这若是叫大郦境内那些蠢蠢欲动的,打着光复前朝旗号的和倭国之流凑到一起去,岂不是白白递过去的把柄?” “谁知道他如何心思呢。”郦崇笑道,“粮仓被飓风淹了这等事,本就有法子避免。若是当真想要干好,便是没经验也合该提前问个清楚。” “其父原是你母亲家的门客,因着叫夜老爷子和夜玉苍瞧不上,毁了一桩姻缘,这才离开夜家,困难时得了接济,这才结亲有了这么两个儿子。” “父皇就不怀疑自己查到的这些是有心人刻意要父皇了解到的么?” 如今弟弟长大了,郦岚便由着郦崇去说。这些质疑她也不是没有过,只是一叶障目,便是再盘根错节的消息网,只要有一处出了问题,能够查到的就永远受到限制。 “夜家的事儿,还有什么是你娘能不知道的?”郦璟对于燕蓦和燕厝的身世也不是没有过怀疑,只是去其父获救的那个村子寻过,这故事确实非虚。 “若是那姓燕的当真有好本事,便是门不当户不对,夜老爷子也没迂腐到棒打鸳鸯。” 既然自家皇姐的身子扛不住这么大的担子,郦崇也不是那什么本是也没有的混世魔王,和父皇这般说,也是已经查到了些苗头才是。 “况且武村那人不就是个例子?武凌是武村人,都能被骗了过去……”郦崇看了看自家皇姐,又看了看皇帝,“父皇,皇姐,或许这些人早就在大郦扎了根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当年先皇没在开国时打扫清楚,要不也不会有范贵妃和倭国之间暗通曲款害了皇祖母的事。” 郦崇话音落下,整个儿大殿随之沉寂,皇帝也在想太原公主同样在想。大郦有异国叛党的存在本是必然,可若是同郦崇说的这般——便是通婚都能出来两三代子孙,恐怕混迹众人间,也难辨异邦面孔了。 “岚儿,你先带着崇儿一道下去吧,容朕想想,若是需要再唤你二人。” 一双子女闻言下去,皇帝盯着案子满目愁容:郦崇说的这种可能他早些年也想过,可…… “为朕将贤王同武凌一道唤来。”皇帝有了打算,只是现下里没有合适的人去做。 但凡往前数个一两年,也好叫青洛去,如今以青洛的身份,出了京兆城自然是一番大轰动,想来是不方便的。 “陛下。” “皇兄。” “坐坐坐,莫用这些虚礼。”平日里就不愿见这些虚礼,如今还有事要说,郦璟根本没有那个心情去同郦璃说什么,“我有些事要问你们。” “听闻武凌闲人的本事是江湖上学来的?” “回陛下,正是。”武凌也不知道皇帝叫自己来打算问些什么。前些日子那所谓同村人惹出的事到现在也没个结果,该是和这事有些关系。 不得不说,武凌还是猜对了一半的,只听郦璟复又问道,“武凌闲人后来可再去过武村?” “伤心地,何必再回去?左右认识的、不认识的全数不在了。”武凌摇摇头,轻笑一声,“若是能为他们报仇也就算了,奈何才疏学浅,一人怎敌万拳?” “如此……是朕叫闲人想起不如意事了。” 武凌若是回到武村见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或许会因着个人的原因生了不对的情绪,处理起事情来,若是失了理智,定然是要出大问题的。 “闲人先回去休息罢,朕同弟弟还有些话要说。” 武凌应声下去了,想起自己方才那幅拘礼的模样,郦璃看向自家兄长的眼神也不免有些心虚,“兄长。” “我今日没心情同你论这个。” 面对自家亲兄弟,皇帝终于能放松下来,由着自己的疲惫从心间漫上眉头,开始在太极殿里四处晃荡:“今日崇儿和我说起来,我以为……或许朝廷不得不破例同江湖人士一道做些事了。” “虽说自打大郦建国,和江湖之间的关系便不如早些年那般泾渭分明。可若是当真打破了这一层,虽说这外邦的隐患是解决了,同江湖之间的关系却该成了新问题。” “到时候朕是解决了眼前之事,却给儿女遗留下了百千年的大问题,便是朕对不起黎民百姓……” 郦璃明白自家兄长的忧虑,很多时候身在其位要考虑的太多,反倒想不到那些更容易的法子:“兄长,若是直接将这事交给子侄们来做呢?” “你的意思是,叫岚儿他们自己同江湖之间……洛儿!” “我记得洛儿那次便是被当年那江清霁的女儿救回来的。若是没记错的话,她那个霁宁山庄的宁,应当是早些年舅舅的副将宁陌。” “若是如此,倒是可以叫洛儿同宁陌那一双儿女探探口风,江湖上要是发现了什么,借着他们小辈的感情,也能不打破朝廷同江湖之间的平衡。” 很多时候,郦璟需要的只不过是旁观者的一句点拨。为帝者,即便接触的再多,也终究不是那十全十美得神仙, 神仙尚且会犯错,既为人,断然是不可能靠着一己之力解决这世间一切的。 “随我去三清殿一趟吧,我有些事要寻国师一趟。”找到了合适的人,郦璟便也能有心思去思考旁的,“今年这雨来的及早,恐怕到了七、八月,有的地方要有旱灾了。” 或许是帝王之言当真可达天宫,乌云不知何时又爬满了京兆城的天际,眼见着有事一场雨,街巷里的老百姓都开始忙着收拾晾在外面的衣服了…… ------------ 明天更新,今天写的有点儿多,抱歉 明天更新,今天写的有点儿多,抱歉。男频那个写了4k,抱歉抱歉,征文写完了,下月就正常了。 ------------ 真的抱歉,明天更新 下午临时起意去了趟东城非遗馆,两三年没去了,依旧……偌大屋子就我们一行人。 因为来回坐车戴口罩,回来也困,怕写出来质量不好,就读了会儿之前去看非遗时候人家给的书。 明天更新,真的抱歉。稍后发个彩蛋章,东城非遗馆里的漆器~ ------------ 第190章 明安不喜状元郎 明际愣把毛遂当(一) 京兆城的雨=是停了,本该是轮到明安不消停的时候。可自打那天气得自家静姐姐甩袖而走,明安王姬也意识到是自己失态,虽说没落下面子来去找明静道歉,到底是安静了不少。 “陛下的意思是,若是用明诚来还你,父王定然要多想,并未说你什么。” 坐在榻上的明安见姐姐进来,便已经往前倾倒身子,打算站起来。最后还是被自己那倔强脾气按了回去,只瞪着一双眸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家静姐姐。 明静对自己这妹妹可以说是了解到了骨子里头,哪里可能看不出那眸子里藏着的悔过意,早就心软,刀子嘴都顿了下来:“只是你这性子,在西戎没什么,在京兆城,好歹还是收敛些的好。” “哦。”没有听到平日里温柔的言语,明安也全当做静姐姐还没有原谅自己的意思,侧过头去扁了扁嘴,“我知道要在旁人的地界收敛,只是不知道在自家姐姐这里,有喜欢的人还不能被接受。” “我何时……”明静知道,这个时候再和明安争论下去,恐怕除了将人越推越远,没有半点益处,干脆也不同自家妹妹争论这些,转而徐徐图之。 “你若是想出去,同夜大人出去便是,这两日陛下还与我说,莫要总拘着你,若是你想出去,夜大人自会随着。”临出屋门,明静郡主如是补了一句。 明安没应,自己正独自委屈着。便是为了自己号好又如何,总不能将人一棒子打死! 再者,西戎女儿向来是敢爱敢恨,付出了便付出了……若是有一天发现那郦滨果真是骗自己的,自己定然也不会是走不出来的那一个。 “王姬,夜大人在府门口了。”明安尚在发呆,便听见有属官来唤自己,带着几分茫然的应了,整理了一番衣裳,便往府邸外走了。 “你这头上的绒花看起来倒是像宫里头方才来的那一批,只是同你放到一处,确实算不上好看。” 夜熙这么一句,终于把明安丢了的魂给叫了回来,“什么叫同我……” “这绒花本就不是这么戴的,若是你这般随意的发髻,带起来叫人家看了,自然会叫人觉得不伦不类。” 夜熙自以为是解释了,可明安听着还是不舒服,只把前者撂在原地,连句话都不打算给留下。 “喏,你若是觉得我不配戴着,便拿去扔了好了,莫要在这里阴阳怪气。”没走出去几步,明安复又折返回来,将头上的绒花从发髻上拽下来,扔到夜熙手里。 看着明安扔到自己手里的那绒花,一朵粉蓝的牡丹,好看归好看,可是这般富贵却贫气的东西哪里配的上明安这种潇洒的性子? 知道自己是解释不清楚了,夜熙也不知道自己平日里舌战孟中丞的嘴,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如不长了…… “不是来同本王姬一道在京兆城走的么?你说本王姬配不上那绒花,本王姬也没计较,怎么,却是本王姬说错了,冤枉了夜大人不成?” “王姬,微臣不是说郡主配不上这绒花,真丝打造的小玩意儿罢了,寻常人家都是用得的,只是……”自己本没有的意思叫人曲解了,夜熙心里头也难受。 “你也不消同我说什么了,且走便是,既然是本王姬配不上,夜大人往后也没必要因为陛下的要求就陪着本王姬。” 虽说本身便不喜欢这帮文臣,但明安觉得这夜熙好歹是同龄人,到底不至于同那些老骨头一般,现下里看看,不过是一丘之貉,遂是失望的紧,“左右陛下若是问什么,我也不会怪罪到你头上的。” 正待夜熙要开口解释什么,一个太极宫中侍卫模样的人便凑了上来,对着夜熙耳语一番,后者蹙眉颔首,对着那侍卫一抱拳。 “王姬,是陛下寻微臣。”夜熙对着明安王姬揖了一礼,“微臣不能随王姬继续逛了,微臣便叫这位宫中的侍卫将王姬送回府中罢。” “本王姬本就不是小孩子,哪里消人陪,自会回家去。”明安也知道夜熙是真的有事,更犯不着和自己撒谎,只是今日这般,到底是叫人心里不舒服的紧。 “既然燕大人本就没心思随着我做什么,那又何必难为自己,往后便不必随着本王姬便是。” 现下里夜熙也没功夫同明安王姬解释什么了,只得长揖一礼,着那月白长袖掩了自己面上几分苦涩,同明安王姬告辞,往太极宫寻皇帝郦璟去了…… “有事便有事,总将我当傻子,便是再如何,我也总不会去惹是生非。”想起自己曾经所谓,明安面上一红,复又自言自语念叨道,“便是有那一次,还在青将军面前出了丑,我往后自然都改了!” 可怜明安也只能自己念叨念叨,若是当真同明静念叨,便更要觉得她还未长大。 知道夜熙不放心自己,定然差人暗中看着,明安回忆起自己同前者之间几次见面的尴尬事,心里愈发的别扭起来:“次次遇见他便没什么好结果,当真是我的克星。” “往后便是如何也要少同他到一出去,当真是叫人晦气!呸呸呸!” 明安确是觉得同夜熙一道时处处不顺,到底是没到那晦气的程度,只不过是以为夜熙在她身边放了尾巴,想要叫这话传到夜熙耳朵里头去,叫人觉得不舒服罢了。 “青将军便不会如此奚落我。不过是个绒花都要同我较劲。” “就算是不好看又如何,西戎没有这些,我喜欢便是。” 若是说起来,那南派绒花的模样确实是好看。白家在江南扬州一带收罗,进贡到宫里头的东西,自然是当地最好的匠人制作的。 能将三两铜丝、一尺绣线变成那带在头上的,有着同真花般触感,更是能开在四季里的牡丹花,若不是那真正有本事的能工巧匠,定然是不行的。 明安复又念起青洛的好来,只可惜后者现在根本没有半分闲暇时间来随着她闲逛——秋猎总不能处处试试要青洛自己负责,这主管的人手,便是个叫人头疼的问题。 “将军,末将愿意一试。” 尽管宣威将军主动请缨,却不是青洛心里最佳的人选。 且不说这秋猎要趣味性,便是宣威将军辛苦了这些年,来京兆城合该歇一歇,若是继续忙起来,过不了几年身子那些老毛病显现出来,便要吃不消了…… ------------ 明天更新,今天和一些朋友聊非遗聊的比较高兴,抱歉。 书保证不弃坑,抱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两天鼓捣清楚吧,事儿比较多,真的抱歉。 ------------ 第191章 明安不喜状元郎 明际愣把毛遂当(二) “好,既然你愿意做,便由你来做好了。”青洛的话,显然不是玩笑话。 青洛自己敢信任孟明际,更是见识过孟明际的本事。 可在场的诸位对于孟明际的认识只有从那些流言蜚语,和孟明际自己刻意展现出来的模样,显然是不敢叫自家将军给这么个纨绔子弟委以重任的。 “将军!”青洛的话音方落,众将士便直接炸了锅。 “将军,万万不可啊!” 请命声眼见着是一声高过一声,“还请将军三思,这孟明际的名声……” 见坐在上手的青洛依旧是不为所动,不少将士都将目光专向了一旁垂手站着的宣威将军身上——青将军对宣威将军颇是尊重,若是在这大帐中有谁说话还能管用的话,便只剩下这么一位了。 一道道目光看向自己,宣威将军本就不可能放心孟明际,这时候自然是站出来对着青洛揖了一礼,“将军,这孟明际的名声实在是算不上好,当年东莱一战,更是做出了脱逃之事。” “若是将军愿意给他个机会悔过自新,末将自然是不反对的。”宣威将军毕竟是算是长辈,青洛好歹也是得听完了才礼貌,“可这秋猎实在不是件小事,若是……” “若是有什么问题,我担着便是,左右是我主动请缨。”见青洛没说话,孟明际当时便明白了前者的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儿立下了军令状。 “若是出了什么事,便皆由我孟明际一个人担着,诸位可还有什么不满么?” 孟明际如此说了,不少将士感叹于少年的担当,便是对之的看法不可能只靠着一时间便有了改变,请命之声,到底是少了不少。 “将军,属下以为此事万万不可。”众将士的呼声小了,倒是宣威将军依旧不肯退让,“当时东莱战时,这位孟家小公子亦是如此说的,到最后还不是我行我素?” “若是这秋猎出了什么问题,便是十个孟明际也担不起啊!” “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将也自然也会担这份责任。”青洛也懒得再和他们争什么,直接拍板做了决定,“此事便如此定了,本将选的人,若是出了问题,我来负责便是。” “将军,此事本就不是什么负责与否的问题,只是这秋猎负责的人选应当慎重复慎重,若是出了问题,便不是谁人来负责了!” “末将这些年到底有些经验,这事交给末将来做,便是做不好,也至少不会出了问题。”脱逃之人速来为人不耻,宣威将军的言语之中毫不掩饰对那孟明际的蔑视。 “若是叫这屡次犯了军法的人来做,末将实是不能接受。还望将军三思!” 话说道这儿,多少就有些逼迫的意思了。青洛是对长辈尊重,也不可能由着旁人拿这个当做资本来骑在自己头上,叫自己答应什么。 宣威将军没意识到青洛的不满,依旧在说着,“这孟明际是孟中丞的侄子,自小便……” “宣威将军如今年纪大了,做这些事恐怕是要力不从心罢?”还没等青洛说什么,孟明际的话已经到了,直接打断了宣威将军,“人么,不是说有经验便一定能比旁人做的好的。” “便是年龄大又如何,若是心不正,走上了邪门歪道的,就算是再有多少经验,又怎么能同那一片丹心的赤子比?” “当然,我不是说宣威将军您走的不是正道,只是将军再说下去,只怕就要说道我双亲没教育好我上边了。”孟明际吊儿郎当的样子,歪着身子往那儿一站,是真的更气人几分。 “既然宣威将军在军中多年,也应该知道我父亲是战死沙场,母亲因着悲伤过度,这才随着父亲去了。” 孟明际可不是个傻的,这时候提起这些,绝对是能叫不少将士的心偏到自己这边的,“可如今将军竟拿我孟某人没有父母教养来说话,当真礼貌么?” 眼见着众将士七嘴八舌,说的话已经有些转换风向,梦米果鸡自然也不会同宣威将军继续针锋相对下去,只是提起双亲时撇了一眼宣威将军的反应,心下了然罢了。 “谁人没有过年少的时候,况且我当年立下的军令状可是武寻人,护送百姓,便是我做了旁的事违反了军法,早也以功抵过,宣威将军也没必要算后帐罢?” “你,你!小小年纪,何必这么牙尖嘴利!” “怎能如此同将军说话?”虽说孟明际说的在理,可无论是青洛的身份,还是其中有些过激的言语,于情于理,青洛都只能训斥孟明际两句,双方给个台阶,这事儿便算是解决清楚。 “叫将军难做了,是孟某人自己的错处,以下犯上,小的这就……” “以下犯上,按军法当罚二十军棍,念在你初犯,更是事出有因,本将无意罚你。”本身便是要叫孟明际自己表达,青洛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罚前者,“如若再犯,绝不轻饶。” 估计是预料到了青洛是不会真的因为这点小事儿罚他的,孟明际其实心里头清楚的很,如今听见青洛为他开脱的话,自然也不觉诧异。 吵吵闹闹这么一番,宣威将军到底是比不过孟明际这给自己披皮披的自己都快信了的,自然而然也不可能和方才一般激烈言语。 “将军,便是将军一定要叫这孟家的小公子来负责,也合该另寻一位能够挑得起大梁的,加以监督。”对于孟明际,宣威将军可以说是很有看法的,言语之间依旧是将人和众将士们分隔开来。 “郦崇殿下自然便会跟着做好秋猎一事,宣威将军不必忧心。” 青洛明白,以郦崇和太原公主郦岚相比之下展现出来的不靠谱,恐怕许多人对之亦是不放心的。只不过到底这郦崇是天家皇子,许多人信与不信,也只能憋着。 “若此,便皆听将军安排。”到这个时候要是还不明白青洛的意思,还和青洛对着干,定然要叫人怀疑这宣威将军的身份到底几何了,宣威将军便也不再说什么,揖了一礼便要退走。 估计是在这大帐里待不下去了,宣威将军也想出去透透气,复又朝着青洛拱手奇拜一礼:“若是将军有什么必要的需求,只要是末将可以做到的,到时候便是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待到众将士基本上散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孟明际尚且在场,也不消青洛说什么,前者更是没有废话……有时候同道之人的默契便是来的这么随意。 ------------ 第192章 再收信明安不安 惯遭遇承漠漠然(一) “是安王世子与你的信。”尽管不愿意自家妹妹再和这安王世子郦滨有什么瓜葛,做姐姐的也不可能把信扣下来,做那强权。 “若是你自己觉出什么不妥之处,莫要为了你心中那份情感瞒着我们。”郦滨这一步步的所作所为,若是说没有规划,明静郡主绝对是不信的。 “到时候我们自然有办法解决。”明静郡主就算是知道自家妹妹敢爱敢恨,不会为了一份欺骗的爱情,将家国抛诸脑后。可明安这性格,亦是注定了单纯好骗,“若是你自己瞒着去做,到时候反倒是叫大家都不好做。” 那天从街上回来,明安也便不怎么同自家静姐姐闹变扭,二人之间的关系复又同平日差不多了。 现下里,明安听了明静郡主说的,自是颔首。便是心里头依旧有几分不舒服,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嗯,我是信得过你的,只是莫要到时候白白将自己搭进去,还叫人家得了实惠。” 明静方才离开屋子,明安便拆开了信笺,取出里面郦滨写的东西,大致扫了一眼,当即便是蹙眉。 看看一旁镶嵌了螺钿的漆器匣子。明安平日里总将宝贝收进去,那里边已经不知道放了多少封来自郦滨的信笺。 看了看如今拿在手里的这封信笺,明安甚至连拉开匣子的心情都没有,直接燃了灯烛,将信往烛火上就,想要将那信笺烧个干净。 等到信笺的一脚已经被点燃,少出个焦黄的窟窿来,明安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把手抽了回来,对着那信上还没 “既然如此,那便去寻青将军一趟罢……” 没有片刻迟疑,明安出了自己的院子,直奔明静郡主的院子而去。 “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可是有什么事?”每次自家妹妹拿到那安王世子的信,都要高兴好一阵子,怎得这么快便来寻了自己? 便是担心明安被骗了去,出于该有的尊重,明静自然是不会打开属于别人的信笺的,自然便也不会知道那信笺里都写了什么。 带着几分浑浑噩噩,头一次做这等事的明安手指尖都是冰凉的,若是稍微细致些,便能发现明安的声音都在抖。 “静姐姐,我想要出去一趟。” “怎得忽然便要出去?可消我随着?又或是……” 明安平日不善撒谎,有什么说什么,现下里非一般的紧张:“无事,只是出去转转,静姐姐可有什么要吃的么,我一道带回来。” “你自己随便转转便是,要多少银钱去管家那里取,往后只要你不再肆意而为,也不必特地同我说。” 一天之内忽然长大,明静知道明安出去的目的肯定不是单纯点转转,指不定是打算做什么。 对自家妹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明静郡主看破却没有说破,只求明安别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是真。 “多谢静姐姐。”可算是没露出马脚来,明安心里的石头依然落不了地,只等着去取了银钱,便赶紧出了府门,往护国将军府去。 “嗯……去吧,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便是了。” 不知怎么的,明静自己打心里就觉得今儿郦滨的信要引起大问题,可却总不能那猜测就去制止明安做什么。 可算是到了街上,明安心里头是愈发的不安起来,只觉得太阳穴都跟着“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无事的,无事的,青将军一定不会……” “哎呦喂,小姑娘可是看着点儿,且不说我这些东西到时候倒到地上就白费了。” 街边的摊铺老板做的是热食的生意,见明安险些撞上去,心里头暗叹小姑娘毛毛躁躁:“到时候若是烫到了你,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对不住,对不住。”本身就是大开大合的性子,如今心里还想着事儿,想叫明安静下心来也是不可能的。 “无事无事,左右你也没上着,我这些东西也没浪费了去。”想起自家娃娃,摊铺主人又念叨了两句,“我家娃娃小时候便不小心,最后胳膊上留了个疤,不好看的紧。” “姑娘若是不小心,将来在身上留了疤,岂不是也要不好看了!” 没有半点心情说什么,明安依旧是和这摊铺大娘道了一番谢,方才继续往护国将军府而去。 “真不是属下骗您,我们将军当真不在府里。” 方才到门口说明来意,明安就被拦了下来,本身便急的不行,这下更是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了。 “我当然知道护国将军如今在长宁边关,可我寻的不是护国大将军青将军,而是青洛将军,这个时候她应当从京郊大营回来了,定然是在府里的。” “王姬,属下知道您来找的是哪位青将军……”这位明安王姬给自己家将军添了不少事儿,打心底里这将士就看不上这位西戎来的王姬,为免给自家将军丢脸,里子面子还是得给足了的。 “只是我们将军当真不在府里,若是我们将军在府里,属下总不能骗您不是么?” 明安也不是那矫情的,自然明白这道理,只是事情紧急,自己定然需要早些寻到青将军。 “你可知道青将军去了哪里么,我如何能去寻她?” “陛下传召有急事,叫我家将军去了太极宫里,一时间是不可能回来的。” “王姬是有什么要事么,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如等到青将军一回来,属下便告知将军,将军自会去寻您。” 这明安王姬每回来寻自家将军,向来是没什么重要事的,这将士自然要把丑话说到前边,“我们家将军平日里事情多,不如王姬的自由,若是王姬没有什么要事,倒不如改日再来寻我们将军的好。” “若是如此,我便在这里等着青将军好了。”明安是没听懂这将士的弦外之音,后者是不想她在门口,随时可能作出什么捣乱的事的。 “王姬,陛下急召,想来此时非同小可,是要我们家将军马上去办的,便是王姬等在这里,也是无用的。” “更何况,若是王姬一直等在这里,倒是叫人家说我们护国将军府给人吃闭门羹……想来王姬也不希望坏了青将军的名声罢?” 若是这个时候还听不懂人家的意思,那明安就不是天真而是傻了,再不离开,对双方来讲都是尴尬。 “如此便麻烦等到青将军回来通知一声了。” 如这将士所说,皇帝召青洛进宫,还真是件紧急事儿…… ------------ 明天更新,抱歉 我们楼修管子,停水三天,人在酒店……明天更新。 ------------ 实在抱歉,最近突然的事儿比较多,没存稿是我的错,抱歉…… 这几天小区修管子,家里停水,今天晚上来的水,折腾来折腾去,实在是挺晚才鼓捣完。 晚上又联系到非遗的传承人和人家聊了一段时间,今天不更新了,真的抱歉。 ------------ 第193章 再收信明安不安 惯遭遇承漠漠然(二) “如此,洛儿定要小心。”皇帝和青洛论的不是朝廷里的关系,也是摆明了要叫后者以自己私底下的关系去处理,免得打破朝廷和江湖之间的平衡。 左右是小孩子家的友谊,便是请霁宁山庄帮忙做些什么,也不至于上升到别的层次去。 “自然。”青洛颔首应下,揖了一礼方才出了太极殿。 从宫里头出来,本该写信联络宁羽、宁轩姐弟二人的青洛连护国将军府都没回,反倒是直接奔着苏家的宅子而去。 月若在长宁征战沙场,月安照更是难寻踪迹,根本无人能有身份站出来护佑苏承漠。后者的生活自然是愈加不好过。 “小师妹,你怎么知道我如今还在?”听了青洛的需求,宁轩还未回应,紧接着便抛出个新问题来。 “师姐又不是闲人,放心不下苏承漠,自然便要你在这里看着。”青洛如是说着,顺带将路上买来的吃食递给宁轩,叫后者晚些时候给苏承漠送下去。 “且不说这些了,方才你说的意思是皇帝怀疑有倭国或是东南那些小国的奸细隐藏在大郦,以至于近来发生了这许多事?” 对于皇帝的怀疑,宁轩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江湖上都有了发现,若是朝廷还未有所察觉,方才是怪事一桩。 “正是如此。”青洛也没有隐瞒宁轩皇帝都说了些什么。本就是要旁人来帮忙,再支支吾吾的没有半点诚意,说出去都要叫人笑话。 说明了武凌闲人同武村的遭遇,青洛正欲说明所求,便听宁轩讶然道:“武村,你说的可是西南那边的武村?靠近边境那边的地方?” 还不等青洛回应,宁轩便一股脑的将那日宁羽遇到的,俱数讲给了前者听。 “那武村想必是已然被倭国用来埋伏在大郦内部了……只是依你所言,武村被屠,应当是南方诸国所为,倒是不知为何反倒是倭国得利。” “若是按这般说,他们图谋当真不小。”言语衣着悉如大郦人,若不是那长时间养成习惯的改不掉的细节,甚至叫人根本没有发现的可能。 “这若是叫百姓知道了,岂不是将要草木皆兵?”本身皇帝说时,青洛还没意识到事情竟是能如此这般的严重,现下里听宁轩这么一说,愈发忧心起来。 “也莫说什么寻常百姓了,便是我们亦是不免恐慌罢!” 身边熟识了几十年的人,可能是外邦安插进来的奸细。至交好友、青梅竹马,那是要知道自己多少隐秘事的人? 便是朝廷里的要务,头疼烦恼之时,也免不了挚友共担。都不消那奸细辛辛苦苦进到朝廷里做事,只是这般,便能拿走多少属于大郦的消息。 又或许是边防的排兵布阵,又或许是安定民生的水利、车马……想到这里,无论是青洛,亦或是在墙头上一分神便被瓦烫了手的宁轩,都只觉得背后一凉,冷汗顺着脊梁往上爬。 “此等事当真是细思极恐,也难怪这两日母亲急急叫家姐回了霁宁山庄。” 便是平日里已然能够独当一面,到底二人的经验还是少的紧,一时间便是连半点详谈的心思皆没了,只靠在屋顶,仔细的琢磨着。 “这天气还不知早些将冰往公子屋里送?”由是酷暑,苏承漠方才扫了院子,便又被赶着去冰窖里给苏承海运冰来。 如今苏承海到了鸿胪寺只剩下夜熙一位少卿,自然不比之前那位本就是混日子的少卿手底下过的清闲。 前些日子,苏承漠又凑巧中了暑热,没有及时为苏承海做好打算。以至于后者到了需要将卷宗交上去的时候,半分东西也拿不出手,被罚了十大板和半年的俸禄,直接打回苏家来了。 这下倒好,苏泽荀便是再想借着这件事儿找苏承漠的茬儿,总也得把那只伤了皮肉都娇气到下不来床的儿子照顾清楚了,才有那个心情和苏承漠算账。 “怎么,使唤不动你了不成?”现在在苏家做工的,早都不是当年苏家里的老人儿,雇佣关系本就是来去自由,能看的惯苏泽荀的,自然脾气秉性不会好到哪里去。 “难怪苏老爷和公子那般对你,好心收留却是养出来这么个白眼儿狼。”苏承漠长的更像母亲些,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这么些年也没人察觉。 “就你这般不仁不义,连点儿小事尚且做不好的,恐怕就是个亲生父母都不愿意要的小畜生罢!” 对于这等人,苏承漠本是不会惯着的。能由着兄长和父亲肆意磋磨,皆是为这那份孝悌之心,加之母亲难产过世,打心里那份愧疚。 而苏承漠自己又没欠着苏家里做事之人,那份卑微自然也不是给他们准备着的,若是说什么污言秽语,苏承漠是绝不会隐忍不发的。 奈何这人不偏不倚,说的便是父母,苏承漠便只剩下垂眸不语。 “呵,果不其然如此,要我说,真是活该!” “十几岁的年纪,只会做些打杂的工作,若我是你父母,我定然也不会要你的……” 对于旁人,苏承漠哦的耐性也是有限的,若是这人继续说下去,也不可能讨到什么好处。 “你说这苏承漠也真是,怎生到了他那不负责任的父兄哪里便看不清了?”心里还念着武村的事,如今看着苏承漠这般憋屈,宁轩打心里觉得不舒服。 “走了走了,搭理他你也不觉得晦气?”在众人耐心都到了极限之前,终是有人将那口中无德的叫走了,尽管对苏承漠的言语依旧没有半个字是好话。 “我可听说,他是害死了他母亲,才被他爹卖到苏府里头来的……这种人你不离着远些?” 二人越走越远,对苏承漠的伤害却依旧没有停止。刚好能传进苏承漠耳中的声音,给后者留下的便只剩下满腔的悔意。 若是没有自己,老爷还能和母亲举案齐眉,公子的课业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不堪的地步——苏承漠的自卑来源于父兄,亦是来源于仅有接触到的那些只讲孝悌,却没讲过如何为父母的“经典”。 孝悌无错,可若是变成了旁人手里用来撒气的手段,便失去了本质的价值。 院子里这位不懂,更是摊上了这么对儿父兄。 房檐儿上的两位懂,却本就有着一双好父母。换而言之,若非是青墨铮、宁陌那般父亲,或是少了白兰苕、江清霁这般母亲,又怎可能有这对心如明镜的师兄妹。 命运弄人,可良善正直永远不会辜负时光…… ------------ 第194章 新手训兵令胆寒 老将遭罚引不满(一) “哎呦,真的不行了……” “还敢这般么?”孟明际手里牵着根麻绳儿,随意的甩来甩去。麻绳儿另一头儿什么也没有,只是顺着方向过去,能看见一个坐在树荫底下的人影。 “便是看不惯我,便能够在军营里这般玩笑?” 看着弟兄们在大太阳底下板儿正板儿正的站了两个时辰,自己坐在阴凉地儿享福,便是不累,却不只是丢脸。 这军中最重兄弟情义,自己的过错由弟兄们来担,放到谁身上,面子上也是挂上的。 坐在树荫底下那人不得不‘屈服’于这般淫威,作者一连连同孟明际道歉:“我错了,是小的错了。” “错了?因为看不惯我,便乱了军中纪律的时候呢?”有了这么一遭,无论如何,孟明际这手段算是起了效果。 “瞧不起我没关系,那便比我做的好啊。”随手把麻绳丢到一旁,孟明际笑道,“既然觉得我不守军令,便做给我看,到时候我比不得,自然要自惭形秽。” “你们倒好,一个个谋划着怎么给我个下马威……” “到最后不知是丢了你们的脸,还是青将军和宣威将军的脸!” “是我一人之错,你凭什么罚他们?”孟明际针对二位将军的话一出口,到时叫这士卒不满了,“说我便是,何必扯上二位将军?” “若是你一人之错,他们缘何不劝你?”孟明际本就不是那不懂道理的,此时说来更是头头是道,“这军营之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有什么你我的分辨?” 以其道制之,往往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也难怪青洛肯让孟明际尝试,便是早就发现了后者隐藏起来的本事:“如果是到了战场上,你一人失误,害得全军阵亡,你能同那阎王爷说是你一人之过吗?” “那,那……” “这两者间有何好比?” 树荫底下这士卒,现在并不敢招孟明际。这班罚人的手段还是他们第一次见,保不齐还能有什么新奇的,叫他说也不是,应也不是。 “若是觉得没什么好比,那便继续在这树下呆着,等到什么时候想得清楚明白,再去等他们一道站着。” 这些人摆明了是要合起伙来给孟明际一个下马威,不过是两个时辰的事,对于常年恋之人也确实算不得什么。 现下里正有那原本是管事之人,正在桐树下之人使着眼色,叫她不要过早妥协于孟明际。 “我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些什么。” “若不是你们早打好了商量,你又如何会如此硬气?”这种事儿孟明际自己早就做过不知道多少回,现在他们在眼前使出来,完全就是班门弄斧。 “那又如何?我们本就是看你不惯!”被戳破了心思,这树下的士卒干脆破罐子破摔,“莫要因为你的失误害了二位将军去。” 这下便是行伍中站着那些,也在底下起哄:“就是,有宣威将军请命,青将军本是要答应的,若不是半路杀出你这么个程咬金,便不会要二位将军……” 那宣威将军就在一旁看着,本就瞧不上孟明际的他,并没有开口阻止这一切,反倒是指望着事情再闹大些,叫这孟明际不好收场。 “我到底是青将军任命,尔等不听我之命令,与违抗军令何异?” ————————— “哎呦,真的不行了……” “还敢这般么?”孟明际手里牵着根麻绳儿,随意的甩来甩去。麻绳儿另一头儿什么也没有,只是顺着方向过去,能看见一个坐在树荫底下的人影。 “便是看不惯我,便能够在军营里这般玩笑?” 看着弟兄们在大太阳底下板儿正板儿正的站了两个时辰,自己坐在阴凉地儿享福,便是不累,却不只是丢脸。 这军中最重兄弟情义,自己的过错由弟兄们来担,放到谁身上,面子上也是挂上的。 坐在树荫底下那人不得不‘屈服’于这般淫威,作者一连连同孟明际道歉:“我错了,是小的错了。” “错了?因为看不惯我,便乱了军中纪律的时候呢?”有了这么一遭,无论如何,孟明际这手段算是起了效果。 “瞧不起我没关系,那便比我做的好啊。”随手把麻绳丢到一旁,孟明际笑道,“既然觉得我不守军令,便做给我看,到时候我比不得,自然要自惭形秽。” “你们倒好,一个个谋划着怎么给我个下马威……” “到最后不知是丢了你们的脸,还是青将军和宣威将军的脸!” “是我一人之错,你凭什么罚他们?”孟明际针对二位将军的话一出口,到时叫这士卒不满了,“说我便是,何必扯上二位将军?” “若是你一人之错,他们缘何不劝你?”孟明际本就不是那不懂道理的,此时说来更是头头是道,“这军营之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有什么你我的分辨?” 以其道制之,往往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也难怪青洛肯让孟明际尝试,便是早就发现了后者隐藏起来的本事:“如果是到了战场上,你一人失误,害得全军阵亡,你能同那阎王爷说是你一人之过吗?” “那,那……” “这两者间有何好比?” 树荫底下这士卒,现在并不敢招孟明际。这班罚人的手段还是他们第一次见,保不齐还能有什么新奇的,叫他说也不是,应也不是。 “若是觉得没什么好比,那便继续在这树下呆着,等到什么时候想得清楚明白,再去等他们一道站着。” 这些人摆明了是要合起伙来给孟明际一个下马威,不过是两个时辰的事,对于常年恋之人也确实算不得什么。 现下里正有那原本是管事之人,正在桐树下之人使着眼色,叫她不要过早妥协于孟明际。 “我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些什么。” “若不是你们早打好了商量,你又如何会如此硬气?”这种事儿孟明际自己早就做过不知道多少回,现在他们在眼前使出来,完全就是班门弄斧。 “那又如何?我们本就是看你不惯!”被戳破了心思,这树下的士卒干脆破罐子破摔,“莫要因为你的失误害了二位将军去。” 这下便是行伍中站着那些,也在底下起哄:“就是,有宣威将军请命,青将军本是要答应的,若不是半路杀出你这么个程咬金,便不会要二位将军……” ------题外话------ 马上修改 ------------ 第195章 新手训兵令胆寒 老将遭罚引不满(二) “青将军……” 倒说是谁来了,竟是叫方才还闹得和花果山猴子似的士卒俱数安静下来,却原来来人是青洛,只站在那里,便是宣威将军也不能请轻举妄动, “青将军,这孟小统领仗着自己如今临时得来的任命,对众将士几般磋磨。”宣威将军很知道这军营里头最叫人讨厌的手段是什么,自然便将孟明际本属于正常的立威往报复上靠去。 “末将也能理解孟小统领如今心里想的。”宣威说着瞟了一眼青洛,却没看出后者到底是个怎样的态度, 见青洛没说什么反驳的,宣威遂是继续说到:“谁人没有年轻过,自然是受不得旁人言语的,便是孟小统领无意报复……想来心里头也是不舒服的。” “如此一来,想必无论将士们有什么表现,不由自主的便会多想。” “所以,宣威将军的意思是?”想起之前自家兄长提起宣威将军时那一闪而过的嫌恶表情,青洛也大概有了些猜测……人老了,可能确实对权势和金钱重视的紧。 至于宣威口中说的‘多想’,青洛心底里笑笑不语——军营里的事儿还有她不明白的?这群生死都不怕的,只要是认准了一件事儿,除非能把他们说通,任你随意罚,也不会变的。 更何况如今本就有宣威请命无果在前,后又有自己任命孟明际这么个不招待见的,彻底叫宣威没了面子,要说这些将士不闹些什么出来,逼孟明际自己放弃,那都是做梦。 “末将的意思是,今日这事恐怕影响不小,孟小统领确实不适合负责这秋猎一事了。”宣威将军依旧在自顾自的说着,青洛想要听听此番之事宣威到底想做什么,一直未曾表态。 “若是孟小统领一直这样我行我素,意气用事,想来是要人心不和,最后这行伍便成了一盘散沙。”同为将军,宣威每句话可谓都是说在裉节儿上的。 若是置身事外,或许当真是能说通青洛的。 可且不说这宣威方才做了什么,早就被应了孟明际要求在远处驻足的青洛知道个一清二楚,便是如今宣威的表现,也并非是单纯为了秋猎,更多还是因为同孟明际之间那些过节。 宣威要说的估计也已经说了个差不离,青洛笑笑,伸手招呼孟明际也站过来:“本将如今倒是没看出什么一盘散沙。” “本将看你们团结的很。”欠下身子捡起地上那麻绳儿,青洛拿在手里甩了甩,“军令不守,却搞些对旁人的针对和偏听偏信。” 麻绳平扫出去,兜起呼呼的风声来,青洛盯着那些闹事儿的士卒道:“你们以为你们这样是义气么?” “你们义气,叫他在这边看着你们站在太阳底下,打心里有愧。” “你们义气,叫宣威将军也跟着你们一错再错?” “将军,我们如何就叫宣威将军随着我们一错再错了?宣威将军本就是看不过去这孟明际不守军纪的毛病……” “不服气?”青洛没有回应这士卒说的。同是年轻人,军中又多是些糙汉子,便是如今有些姑娘家来参军,也暂时轮不到负责秋猎。 这些人自己那脾气轻易便上了头,还当做是满腔热血无所付,在这等事儿上,若是不同他们讲个清楚明白,定然是要死活钻这牛角尖的。 虽然众士卒没应,但是青洛明白的紧。从自己一开始任命孟明际之时,众人便起了不满的心思。便是碍于对于自己的敬仰,不好说什么罢了。 如今宣威将军也在孟明际这里吃了瘪,自然要有人站出来打抱不平。 “好,本将知道你们定然是不会服气的。”众将士的心理可以理解,青洛也并没有恼怒的意思。只是该说明白的要说明白,该按军法惩治的,青洛也绝对不会轻易饶过去。 “将军,真不是我等不肯听命。”那在树底下歇了几个时辰的,自然不敢乱说话,说话的皆是站了这几个时辰,如今已然口干舌燥的,沙哑的嗓音,依旧是难掩倔强。 “将军,实在是这孟明际,他,他可是有名的京兆城纨绔。”军营里的,最烦的便是这些不靠自己本事,只靠着背后家势的人。 那种奢靡误国,儿戏军纪的,在拼死拼活的将士们眼里更是罪加一等。 至于孟明际这种全都占全,就差没干出什么杀人越货之事的,别说是当个小统领,负责秋猎这等大事了,便是借着关系,直接进到军营里来,已经足够引起众将士不满。 “家国面前,纨绔亦可战沙场。”青洛又不是没脑子,这些将士闹归闹,敢这么有恃无恐,无非是以为站出来给宣威将军说话,自己便念着后者的情,不好做什么惩处。 “平日是平日,战场是战场,秋猎是秋猎,本将下的命令,若是你们不满,大可和本将陈述理由。如今这般作为,难为统领,难道便不是儿戏军纪?” 打蛇打七寸,宣威能知道什么话说进众将士和青洛的心坎里,青洛家中世代为将,哪里可能不懂这些道理。 “况且,你们也曾看不上女子参军。” “且不说鸿朝旧事,便谈谈现下里本将带军,你们可有什么不满?” “有或是那些方才入军营不足几月的姑娘们,如今骑马射箭,又比你们差了几分?” “可他孟明际还祸害过人家清清白白的歌女,这般目无法纪之人,岂不是要乱了大郦的法度?”宣威将军知道众士卒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但要是叫孟明际继续做这个秋猎统领,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如此,他孟明际怎能同青小将军您来作比较?” 便是再能理解宣威将军心里的落差,青洛也着实是不满的。这军中到底是自己来说话,可如今宣威将军多少有些仗着自己对其的敬重,在军中肆意了…… “既然如此,半旬后做一场比武,持续三日。” 青洛倒也不辩驳什么,也想趁着这机会看看孟明际到底有多少本事,“每日你们自行选出三人来同孟明际比试,到时候若是孟明际能胜到最后,想来不会你们也能心服口服。” “好,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是自然……”叫孟明际拿出真本事的要求应了,也合该清算一下违了军纪者了,“既然此事已经有了结果,方才之事也该做个了结。” “带头闹事者责二十军棍,参与者减半,宣威将军坐视不管,更是身为高阶将领,合该双倍领责!” ------------ 第196章 青洛到底留情面 明安左右不得缘 “将军,宣威将军他如今……” 青洛是乐得看见众士卒同将军之间情同手足的情感的,只是如今宣威将军在军中的表率作用在孟明际这件事上跑了偏。 若是此番不以军纪整治,一直放任下去,将来便不是目前这般简单。到时候宣威将军养成了习惯,只要是自己看不过去的,便加以针对,军营中不可能不乱。 身为将军,本该做到正面表率,宣威此番,倒是叫军营排挤新人,当然是青洛所不能容忍的,“念在宣威将军情出有因,减半责罚,同牵头闹事者同罚。” “将……” “若是还有人不满,大可以继续提出来,到时候便别怪本将不讲情面。”青洛自然明白,这些士卒为宣威求的是个免罪,可这等事若是依了他们,岂不是视军纪于无物? 还不等宣威主动站出来认罚,青洛紧跟着便开口:“是你们讲的功不抵过,更是以此来否定本将下的命令,本将也是依着你们的意思下的惩处。” “若是这般你嗯们还有什么不满的,倒不如直接和陛下去讲,换了我这将军,另外遣人来负责京郊大营。” 青洛说的话或许是有些重了。可此时青洛所支持的已经不是孟明际自身,而是军法军令。若是人人都因为个人好恶便肆意而为,那军法军纪便当真成了摆设。 可若是有心人利用,定然是要说青洛今日所言,是于孟明际有私。 身为将军,青洛自然是不敢冒任何风险,遂是复又言道:“想来诸位将士心中以为是本将得了什么命令,因而偏私。” “本将生于青家,到底还是不消怕孟中丞威胁的。”扫了一眼孟明际,青洛继续说到,“青家和孟中丞素来互看不惯,若是孟中丞特意嘱咐,本将反而要低看孟统领。” “至于偏私,若是今日宣威将军,亦或是你们当中任意一个站在有理的这一方,本将自然也会为他说话。” 俗话还说呢,‘帮理不帮亲’。更何况青洛和孟明际非亲非故,只不过是东莱那一战,意识到了孟明际的藏拙,即便这几日孟明际时不时还要表现出一副死性不改的模样,青洛还是没有怀疑自己对之的看法。 “将军所言,末将等自然领命。”宣威将军明白青洛的意思,知道便是再说下去,也是自己不占理。只是没想到青洛竟然当真不肯给自己留这份面子。 “将军,我们做错了,自然认罚。”众士卒的脾性可不是能退让的,这时候还要同青洛确认,想要凭自己的本事,叫孟明际自觉退走,“只是到时候他孟明际孟小统领若是只头一天便输了,将军可能保证叫他离开军营?” “我便是不应你们,我也是这秋猎的统领,既然我没有任何好处,我又何必答应你们?” 不得不说,孟明际这句话倒是叫不少人直接吃了个瘪,方才的气焰全数被压了下去,只得红着脸强撑着道,“若是你将我们众人赢了,往后随你调遣,只要不是违令的事儿,我们都做。” 孟明际也懂得什么叫做见好儿就收,自然不再和众人争什么,只道是:“若是如此那我便将承诺放在此处。” “若是我孟明际输了,当即便从这京郊军营滚出去,此生也不再踏入军营半步。” 饶是孟明际如此说了,有着那些斑斑劣迹,想让人信,基本上是没什么可能的,真正被唬住的还是宣威将军——旁人或许以为这是个纨绔子弟为离开寻找的借口,但宣威是知道孟明际父亲之名的。 “那便等着半旬之后。” “半旬之后见真章!” 犯事的都被拉下去罚了,青洛留这五日出来,无非是为了叫他们能养好了伤,比的堂堂正正,输的堂堂正正。 “你可有把握?”孟明际就在自己身后半步的地方稍着,青洛自然知道前者的目的,顿了顿脚步,打趣道,“若是到时候真的被轰出去,你叔父如何和陛下去交代?” “将军,我,我还真的就是嘴上说说。” 孟明际笑的就和那天翻墙偶遇到月若那番一模一样,活像个狐狸成精,“将军,毕竟是陛下同意我来军营的,若是我当真被轰出去了,将军可好替我言说一二?” “你自己应了的事便自己承着,又不是本将要求的。”青洛耸耸肩,这人要是真没本事,不敢放那么大口气说话,“本将左右也不缺你一个做事的。” 少年人也有很多心照不宣,孟明际朝着青洛笑笑,不再解释什么,只道是,“半旬之后,我定要叫将军刮目相看。” “那本将便等着。” 或许有时候友谊便是来源于一次没有旁人肯信时的支持,来源于一次心照不宣。 青洛自京郊大营回到护国将军府,到底还要些时候,半路上却被宁轩差人唤走,好巧不巧又和明安王姬走了个岔路。 “你们家青将军为何到现在也没回来?” 这几日明安可以说是得了机会便出来寻青洛,若是再勤几次,恐怕都要明静又起了担忧。 “王姬,真不是瞒您,将军如今还在京郊大营……”看出这明安王姬或许是真有要事,可是自家将军着实不在,这明安王姬又说明白了非将军本人不言,只能叫这士卒做了个夹心馍,如何也说不清了。 “将军这几日一直住在京郊大营,到如今也没回来。” “你昨日不是说,青将军今日巳时便会护国将军府来么?怎生如今都到了申时,也未见得青将军?” 这么多人表现的甚是明显,明安也知道自己之前是招了人厌烦了,只是如今这事,她只放心同青洛一个人说,要不谁也不愿意讨人嫌。 因而叫明安信旁人没骗她,也到底是不甚可能。 眼见着明安愈发焦躁,那士卒也没办法,只能劝道:“您不若先同明静郡主说,到时候将军回来了……” “罢了,罢了,这事我只肯同将军一人说。” “我且走了,明日再来。” 明安知道再待着也无用,离了护国将军府,走出不远去,便遇见了叫她更头疼的人——夜熙。 哪那日之后便一直未见,夜熙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同明安解释,话到嘴边便只剩下一句:“王姬。” “哦。”明安本身就心烦,如今再看见夜熙,只觉得自己合该学学大郦百姓,看看那黄历! “王姬可是要寻青将军?”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明安看着夜熙,愈发的烦躁。 ------------ 第197章 三番五次终得见 絮絮叨叨把事言(一) “方才臣见到了青将军的车驾,停在了……” 夜熙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明安王姬直接打断,“青将军在如今在哪里?” “我有要事要找将军,你若是知道将军在何处,便带我过去。” 看着明安这副模样,眉眼都透露着急躁。看起来已经不是焦急了一日两日,现下里眼睛上都泛红了,夜熙也知道,明安口中的要事应当也非是寻常。 “你若是带我去找,之前你同我之间那些不如意的事,我全当做一笔勾销。”明安王姬还以为夜熙愣这么会儿是有什么不满的,“往后若是有什么事,我也不……” “且不说往后如何,此前的事不再追究可是王姬自己答应的,切莫反悔。”夜熙刚是想着叫轿子来可方便,谁知道明安王姬自己就给了这么个承诺。 虽说夜熙之前也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只是明安心里一直挂念着每次遇见夜熙总有不顺遂之事,更是几次三番叫夜熙看了笑话。 这些日子,夜熙对于自己的内心也越发明晰。对于这位西戎的王姬,他算是喜欢的。 虽说夜熙也分不清这种情感和爱之间的区别,只觉得明安的性子是他喜欢的,却又不同于和青洛等人的同袍之情,敬仰之意。 “那是自然,我西戎女儿何事说话有过出尔反尔的时候。” “倒是有些人……”话说了一半,想起自己放才答应的,在夜熙含笑的注视下,明安把自己未出口的后半句话收了回去。 夜熙也不在意,嘴角微扬,笑得甚是纯粹:“王姬可需要臣唤人来抬轿子?虽说路途算不得远,但这般天气,再加上王姬这一身华贵,到底是不大合适一路随臣走过去。” “不必了,早些过去便是。”明安这会儿恨不得这京兆城里头可以策马奔驰,直接飞到青洛身旁去,趁早儿把这几日要告诉后者的话传过去。 二人不再墨迹,明安一副恨不得长了翅膀的模样,叫夜熙也没有心思再开什么玩笑打趣,恢复了平日里正色慢语的少卿形象。 “你且快些,到时候若是青将军同我们走岔了可怎么办!” 夜熙其实就落后半步跟在后面,明安王姬是真的着急,只想脚下踩上风火轮,一路驰行,“接下来往何处走?” 眼见着到了岔路口,明安到底对京兆城的地形不熟悉,光说那茶舍的位置就已经叫明安迷糊,更何况叫明安自己找? “我们西戎可没有你们京兆城这么繁复的道路。”明安一边走着,嘴上还没有停下来,“你们这些民居倒是看起来古朴的很,新新旧旧,交错在一起,你们自己当真记得住?” “若是王姬多待一段时间,自然便也能记得住。” “可算了罢!我们西戎虽说没有大郦这般繁盛,到底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不用天天提心吊胆,想着有什么人要祸害。” “或许是我们西戎没什么值得惦记的……就和你们这边说的那句民俗似的,什么不怕盗贼偷窃,只怕被惦记。” 马上便能够见到青洛,明安王姬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可劲儿今儿这事儿不比平常自己同青将军说的那些。 明安也不知道青将军会有什么反应,此时絮絮叨叨的念叨,也全当是把自己心里那些彷徨都释放出来。 “便是这处茶舍了。” 自打那次贪官被捉,朝廷里就有对于这茶舍主人的猜测,夜熙也不例外,这茶舍在他看来,不是太原公主的,便是郦崇殿下的。 但以郦崇殿下近日来的表现,曾经藏拙不是一点半点……那为了明安之事和自己交谈的孟明际似乎于此有几分相像。 夜熙也是一刹那联想了过去。但那孟明际显然没有什么恶意,当下夜熙也没心情思考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再思考回这茶舍来,若说那贪官被抓后,茶舍背后的主人尚且不能被完全确定下来,一定就与这皇家有什么关系,可青洛几次三番的来这茶舍,很明显便是知道这茶舍的底细。 “如此,你便回去罢……”明安王姬见夜熙再次愣神人儿,也是不明白后者今日在想些什么了,“今日之事,算是我欠着你,多谢。” 这么久了,还是夜熙头一次从明安王姬这里听见‘谢’字,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继而笑道,“王姬不必言谢,这本就是臣分内之事。” “无趣。”这人看见自己出糗多少回了,还好意思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明安甩了甩袖子,直接便进到了茶舍当中去,不愿意再搭理夜熙说什么了。 人家已经不待见自己,夜熙何苦在这儿待着,径自离开了茶舍,回家享受这难得的休憩去了。 倒是这便明安方才进了茶舍便吃了个瘪…… “为何?”讲什么避免生什么事端,明安现在只知道还不容易找到了青将军在哪儿,茶舍的小二却不让自己进去! “这是我们主子定下来的规矩。”茶舍的小厮到底是郦岚培养出来的,说起话来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若不是雅间里的客人尚且好说,雅间里的客人多是来谈些要事的。” “可我……”明安也知道自己不该同小厮较劲,他也不过是执行罢了,况且这规矩定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自己如今当真是焦急无比,等不得。 “实在是抱歉,小的也没有权利开这个先河。”谦逊而不卑微,便是在这茶舍见了,也只会叫人觉得比那许多高管大员家的公子哥儿都更懂得几分礼数。 正是明安没有不讲理的闹,那小厮主动开口道:“小的叫人去询问一下青将军的意思罢……看姑娘这样子,当真是有急事要说,也总不能耽误了。” 小厮是郦岚培养出来的人,便是现在被遣去辅佐郦崇,这二者却是哪个也不缺本事。 对于京兆城中的人,小厮都能认个差不多,面前的明安王姬自然也是能认出来的,更是记得后者曾随着青将军一道来过这茶舍……只是回去时,着实是有些狼狈。 没一会儿,小厮的回应便到了:“青将军说稍后带您一道乘将军的车马回护国将军府,您暂且坐在这里休息一盏茶的功夫,将军她同友人说罢便下来。” “姑娘是用些西湖龙井还是这……” “随意便好,我只等将军下来。”这一路上来,明安也是累的渴了,“多少银子?” “青将军已经为姑娘结过了。” ------------ 第198章 三番五次终得见 絮絮叨叨把事言(二) 暮色沉沉说月淡,清香一道酿茶香。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明安还没把自己要说的全部陈述完。 青洛静静的听着明安说着,后者虽是言语条理清楚,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天,早就口干舌燥,还得叫青洛一杯茶一杯茶的给续着水。 “既然如此,倒也还是好的。”听了明白了明安的大致意思,青洛也是松下口气。明安能同自己开诚布公的来说,而不是继续轻信,当然是好的。 可这话青洛自然不能直接同后者说,只道是:“若不是经你这里,而是朝廷里头埋伏了奸细,反倒是要难办了。” 想起明安王姬那晚,只因为安王要给郦滨寻个合适的姑娘,便叫明安在茶舍吃茶都能醉过去。青洛倒是没想到此时的明安可以这般平静,就好像事情是发生在旁人身上一般。 “如今我自然是要同他继续装下去的。”明安直接将那信笺拿给了青洛看,“他只知道我喜欢上一个人不会因为旁人的言语改变。” “可他到底是不清楚我的性子,全当我是个能为了情情爱爱不顾一切的傻子!” 也难怪这郦滨敢直接将自己那份腌臜一点儿也不加以延掩饰的展现出来,本就是一场为了利用才出现的靠近,又怎么可能真正去了解姑娘家的心思? 不过是甜言蜜语,骗得姑娘家以为觅得了此生良人…… “青将军,你缘何不问问我,后不后悔一开始没有听静姐姐的?” 明安今日的话实在是多,也不管青洛有没有回应,自顾自的继续说到:“又或者青将军缘何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同静姐姐说,而是直接来找了将军?” 眼见着明安恐怕是说渴了,青洛复又给前者蓄满了茶水,坐在那里笑而不语。 “多谢将军,只是我想知道将军是如何看我的。”明安将茶接了过去,直接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显然没有着急喝的意思,只想着听听青洛如何回答自己的问题。 “你的性子,没有什么后悔可言。”就如同青洛自己如今会反思当年贸然上街去,叫给双亲和兄长都添了麻烦,却没有后悔过出去看兄长高中状元,踏马游街的潇洒。 “很多事,这辈子便只有一次,你做了便不会后悔。” “若是今时今日,他没有这般利用你,而是当真同他那位安王殿下的父亲决裂开来。你二人之间便是难得的姻缘。” 明安在乎旁人怎么看待自己,青洛是知道的。任是谁人有这般的身份,便是有再多的人宠着,也必然会极为在意旁人看法的。 “我明安或许脾性不是多么好,到底是拎得清楚的。”听罢青洛所言,明安心中感念这份知遇之恩,“便是曾经认定了他又如何?” 端起茶来一饮而尽,明安眸子明显亮了一下,青洛能拿来待客的茶,怎可能差了去:“错了就是错了,他负了心,我断然也没有再容忍的道理……” “我不是那些痴妇人,只想着用真心能叫他回心转意。”明安的语气带着几分怒其不争的愤慨,“若是旁的事,往自己身上找错误的反思尚且是正常的。” “我可是做不出被人家利用,还要倒贴的事!” 青洛喜欢明安这种敢爱敢恨的性子,她明白,若是沙场兵戎相见,明安对于郦滨这等人,手起刀落,绝不会有半分手软! 听着明安自己的诉说,青洛也明白,到底是投入了真心的感情,说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如今明安亦是不吐不快,若是叫她憋在心里,也是要不舒服的紧,便只由着前者说着。 “明静郡主那里,你是担心她不知如何同陛下交代罢?”等到明安说完,沉默了一段时间,青洛这才开口,“若是交给我来处理,只要不将真正的布防图交过去便好。” “更是能直接提醒我注意,若是有人打算往这方面放心思,便必然是和安王有牵扯。” 听着青洛的分析,明安默默点头应是。只是后者还有一个心思,是青洛明知道,但却没有道破的——明安担心自家静姐姐会因此愈加的不放心自己,一直当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若是按你平日里的回应速度,此时他只怕是都该收到信笺了。” 青洛起身到了一旁的桌案上,将自家哥哥之前要准备的伪图取了出来,递给明安王姬,交代后者千万收好。 “你先寻个见不到我的借口,他既然如今尚且不知道你已经对他不剩半分感情,你亦是可以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的。” “收了信笺,他定然会再找由头去逼一逼你,到时恐怕是要说一些你不愿意听的言语……”到底是一腔真心错付,青洛也替明安王姬觉得不值得。 “我自然知道,现在想想,前番借口要有婚约,恐怕也是要告诉我他有多么抢手。若是我不表示,定然便要失了他,再难寻个合适的。” “我到底是西戎的王姬,便是嫁出去和亲,有着西戎和大郦在身后,也总比遇人不淑,叫人这般玩弄于股掌之中过的好得多!” 青洛对于明安王姬的通透,既欣慰,又是满心怜惜,到底是没说什么,由着后者自己说。 “此番之事,还请青将军莫要同静姐姐说。” “静姐姐若是知道了,恐怕是不会叫我回应他的……可我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少目的。” 也算是为这段因利而起的缘分,画上一个终局。 后半句明安没有说出来,但青洛也是能明白其意的。只是不告诉明静郡主或许可以,兹事体大,她定然是要汇报给陛下的。 “那伪造的边防图,你且留身边。”青洛在答应明安之时,便已经将一切都做好了打算,“到时候你且耗一耗,等到他彻底没了耐心,你再叫他遣人在京兆城中接应。” 青洛知道,对方便是对这天真的明安王姬没有防备,也断然不会叫真正的核心之人明晃晃的出现,在京兆城里贸然暴露身份接应的。 但只要对方出现在京兆城的时间足够及时,便可以确定下来京兆城里是有安王势力的。 “至于其他,你便不必操心,安心的在京兆城玩乐便是,全当做此事没有发生。” 交代清楚,明安也应了,青洛忽的想起了什么:“是何人带你去寻的我?” “将军问这做什么?”明安不知青洛的担心,还是将夜熙说了出来。 “如此我便放心了。”既然是夜熙,青洛便不必担心有人已经知道了明安目的,可以利用了。 ------------ 第199章 长宁暂且息战乱 中原丰收解粮难 —大郦??长宁— “将军,如今北僻国不再进犯,大军更是推到了百里开外,我们可要乘胜追击?” 自打青墨铮来到边疆,西北大将军就好像找见了主心骨,病好之后,便精神抖擞起来。 尽管因为军营里有轻敌的现象,方才修养好的西北大将军便叫青墨铮罚了一遭,到底是半点儿也没记恨上青墨铮。 “青家军在白朝便是常胜军的代名词,到了大郦,更是战神般的存在,得护国大将军提点,某三生有幸。” 此乃是每每有人问起西北大将军,方才病愈,便遭了军法时得到的回答。 良将总是惺惺相惜的,可西北大将军有两个毛病,一则是情敌,二则是冒进——显然,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改变的。 “不可,穷寇莫追。” 西北大将军记仇的紧,长宁边关这段时间一点儿也不安宁,老百姓没有半点儿安生日子:“可是,是他们北僻国来犯,若是不给他们点儿好果子吃,灭灭他们的威风,往后还敢来我大郦闹事!” “北僻国不同于倭国那等自以为能够凭借蜉蝣之力而撼动参天大树之辈,实在是地处贫寒,百姓难以生存,方才缕犯大郦。” 青墨铮对于此等事看得通透,“北僻国的将士也是为了百姓,没有必要逼急了他们。” “兔子急了尚且要咬人,更何况这北僻国本就是蜗居在极寒之地的熊,没必要闹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对于两国的百姓,皆不是什么好事。” “将军说的有道理,可是末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西北大将军一甩袖子,身上的佩剑随着步伐与盔甲相互撞击,一阵阵带着寒意的金属声回荡在大帐之中。 “末将就是想不明白了,凭什么他们北僻国来犯,还能完完整整的回去?” 青墨铮笑笑站起身来,“你啊,还是一如既往这般性情……” “你要想想,如今将士们皆是轻衣简装。”一边说着,青墨铮拉西北大将军坐到了一旁去,复又叹道,“可北僻国如今依旧是寒冷非常。” “若是众将士到了北僻国境内,且不说边境早可能设下的埋伏,便是这极寒的天气,便要吃了水土不服的亏去。” “到时候害了风寒的害了风寒,腹泻痢疾的得不到医治,你想想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前朝还是我大郦,都放任北僻国这般屡次进犯便是如此。”青墨铮喟叹一声,又踱步坐回了主位,“到时候可就不是什么乘胜追击了,能不失地都是好的。” “若是去东北那边训练将士呢?” “你觉得朝廷没有想过么?”西北大将军还是把事情想想的太简单了,青墨铮对于这其中的难处可是清楚的很。 “东北多山林,便是不提天气,叫将士们满满适应,只是那山中的豺狼虎豹和传说中隐匿其中的妖精鬼怪,将士们方去便要损失一大批人马。” “到时候尚未培养出可以征战北僻国的将士,国库便已经要因为将士殉国而付出一大笔财政支出,用来当做抚恤的银钱……” “这事情若是同你想的那般容易解决,朝廷早便做了,那里轮得到现在。” 虽是明白青墨铮的意思,西北大将军打心底里还是不舒服,将士们出生入死,却得不到扩展疆土的功绩,当真是比不了当年建国之时:“所以我们与北僻国之间只能这样不进不退,一直以国界为界,不能寸进么?” 西北大将军由在思考着生不逢时的悲苦,青墨铮却只能无奈的笑笑,“边疆百姓得了清宁便是,能有个丰收的年景,北僻国再赔些银钱,不得在商路上横加阻拦,便是最好的了。” 很多时候,能够保家卫国便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正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并不是只有开疆拓土才算的上是回报祖国,建功立业,能够庇佑一方平安,便已经是叫人敬仰的英雄了。 “是末将陷进去了。”西北大将军便是没有青墨铮这般经历,能够做到护卫一方的大将军,到底不是那般只懂得用蛮力治军之人,经此点拨,亦是豁然开朗。 “到也不是你的问题,这北僻国屡次进犯,你一直镇守西北,到底是会生了厌烦。” 北僻国虽然师出有因,但到底是到了旁人家的国境内,总归不是什么正义的行为,任是谁也要厌烦。 更何况几次三番进犯,这就好比那招猫递狗之辈,最后落得个猫嫌狗不待见。 “如今长宁这边也算是基本稳定下来,我也已然上报陛下,想必不日便会回京。”自己罚了西北大将军,青墨铮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虽说军法是军法,一方统领,到底是有些落了面子。 “当初初至便罚了你,也希望你不恨我。”对于边疆的将士最需要笼络其心,无论是处于真心,亦或是为了中央的统治,青墨铮临离开,也要给足西北大将军面子。 主动下位揖了一礼,“这西北军还要交于汝,还望你我能够合力报效陛下的知遇之恩,护佑一方百姓。” 西北大将军明白青墨铮之意,更是懂得后者对自己的期许,忙是回了一礼,单膝跪地,誓道:“末将誓以性命护国安邦,尽己所能庇佑一方安宁。” “往后定不会再犯情敌、冒进之过……若是因为末将叫边关有难,末将自会提头谢罪!” “人皆会有失误之时,我亦是有过年轻时的冲动。”西北大将军已经发了如此誓言,青墨铮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子去将人服了起来,“只要今后皆改了,便是极好的。” 大漠长烟,因着如今多少将士齐聚长宁,便是这一片茫茫黄沙,也显得不是那般萧瑟。 远处人家炊烟袅袅,军营大帐这边也随着皇帝召青墨铮回京的诏书到来而热闹起来。 “护国大将军要会京兆城去了,你们是打算留在这西北军,还是回到京郊大营去?”长宁一战结束,众将士们也面临着去留的抉择。 “听说也可以直接回到家乡去,朝廷会批一笔银子下来的……我是不想再从军了,九死一生也还则罢了,看见熟识之人死在面前才是悲恸!” “我还是打算留在这里。”月若平静的言语中带着几分孤寂,“左右母亲那边尚且有阿姊在,只是我那表兄……” 苏承漠自己走不出,谁也不可能将之拖出泥沼,月若其实不是意识不到,“我还是留下罢。” ------------ 第200章 苏湖兴旺往来盛 中原富足稻麦丰 青洛方才进到太极殿之时,便看见皇帝正乐呵,自家兄长也坐在一旁面带笑意,显然是方才有什么好消息传到了太极宫里来,也难怪青浦今日下朝并未急着归家。 “洛儿你来了,且坐。” 知道青洛要来,皇帝早就叫宫人备好了椅子,因而现下里除了皇帝和青浦坐着的位置之外,还空着个座子,便是专门为青洛准备的。 揖了一礼,青洛也不矫情,谢过郦璟便坐到了椅子上。宫人甚是有眼力见的将沏好的茉莉花茶给青洛端到了一旁的桌案上,“青将军请用。” 皇帝郦璟看见青洛,亦是打算将今日传来的喜讯分享,想起青洛特地进宫来是有急事要奏,遂是问道,“什么事儿能叫你这一大早赶去军营,方才回来又进宫来?” “是京郊大营那边有什么错处?”郦璟并没有派人监视青家,自然也不可能聊想到是明安这边联系上了青洛,更不可能想到安王这蠢儿子当真以为明安是个为了这份情情爱爱什么也不顾的。 “之前你叫那孟明际做首领,我倒觉得是个好办法……只是听说有不少将士不满意,只要宣威来管?” 明白皇帝是想要了解一下孟明际的情况,青洛也知道,自己都能够看穿孟明际的伪装,皇帝自然也是能轻松看得出的。 正要回应郦璟的问话,没想到前者倒是自问自答起来,“你叫他们自己比试,倒是个好办法。” “我当年也在军营中待过一段时间。”郦璟笑笑,掩过心底里那份苦涩,遂是道。“承蒙你父亲照顾,便是我没有什么本事,在军营里头过的也不算多难。” 其实这事情一方面是因为青墨铮自己的本事叫众将士不得不佩服,二者也是将士们可是知道这天下是谁人打下来的,自然对先皇后敬重有加。 即便是最艰苦的那段时间,即便是范贵妃之流极力打压,将士们也念着皇后的好儿,爱屋及乌,对皇帝郦璟多了几分照顾。 “你那法子倒是好,到时候若是孟明际真的有那般本事,自然而然也可以为自己正名……”郦璟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面对青家人从不会有的试探,“若是没那个本事,不在军营里反倒是对他的保护。” 青洛应了皇帝说的,遂是又闻郦璟问起了来自己因何进宫,这便将从明安那知道的事删繁就简,把有用的细节一一道来。 “明安到底不是个傻的。”皇帝听罢,对明安的评价带了三分赞许,“也果然不枉朕特地为她准备这场秋猎。” “之前觉得她只是天真,丝毫不谙世事,总还要担心她被旁人骗了去,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来。” 皇帝郦璟接过青洛手里另一份伪造的边防图,抿了口茶笑道:“如今看看,明安她不但不傻,倒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像是大郦需要的性子。” “臣如今倒是不消担心明安王姬这边。”青洛起身揖了一礼,叹道,“若是那安王世子不止从明安这一处来获得消息……岂不还是会将这边防战图偷出去?” “再者,臣也在担心明安王姬会被安王世子报复。” “臣也正是因此,才将这秋猎交给了孟明际。” 皇帝明白青洛的意思,明安王姬和孟明际有着亲缘关系,有着这份血脉亲情,孟明际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更何况,如今军营之中是否有外邦人侵入,又或者早就身居高位,亦是皇帝和青洛同时担心的——这些能够绝对信任,不会同外邦勾连之人,便是最佳的人选。 “好,此事我知道了。至于打算如何,全由洛儿你们小辈去做便是,你们到底有你们的办法,我倒是觉得不错。” “谢陛下。”皇帝和自家兄长摆明了还有事情要谈,青洛将事情原委说了个明白,便退出了太极殿,出得宫去,回家休息。 皇帝果不其然还有话要同青浦说,便正是同方才二人喜笑颜开之事直接相关。 “虽说如今中原地区和苏湖一带皆是丰收的年景,更有海上贸易而来的米粮,齐鲁那边的亏空倒是也能补上来。”喜悦之后,青浦亦是开始思考起来。 “即便是补上了亏空,中原和苏湖的老百姓依旧要那国库的钱来补偿。” “这依旧无异于是用金银在卖粮食,虽然解决了齐鲁百姓的缺粮难题,可这市面上流通的米粮也随之下降。”青浦思考的问题已经不是解决齐鲁百姓饮食所需,而是到时候米粮价格上涨,若是有人借机哄抬…… “臣以为,需要江南一带的商人自发的提高海上贸易中购买米粮的比例,到时候官服再特设奖励,一则提高商人社会地位,二则给予一定银钱支持,方才能够解决此番之难。” 郦璟默默的听着青浦虽说,心里亦在思考着这方法是否可行——若是以朝廷的名义去购粮,恐怕要叫百姓恐慌,亦是叫外邦察觉大郦的粮食供应出了问题。 思及此处,皇帝自是应了青浦所说:“如此,明日便叫白兰亭动用私底下的关系,向那些有心报国的商人们传达此事。” “去将郦崇给朕叫过来。”无论是自己,亦或是青浦都算是中规中矩的,崇儿却是能在这等事上有些独特的法子,皇帝遂是想听听自家儿子有没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法子可以用上一用。 “是,陛下。” 宫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把还在替皇帝批阅那些奏折的郦崇拎了过来,后者尚且在心里腹诽某些文官满篇恭维的无聊。 想要拍皇帝的马屁,却不知道这些折子,皇帝连看都没看两眼,早就扔给了他这个倒霉孩子。 “来了?”比起自家女儿和青洛,皇帝对于儿子的态度是,活着就好,见郦崇来了,亦是极其敷衍,“坐吧。” 大致将事情同自家儿子讲了一遍,皇帝也没给人思考的时间直接便道,“你对这事儿有什么见解,说出来听听。” “父皇,儿臣以为,可以在收齐了米粮,能够保证大郦所需之后,再派人以官府的名义高价收粮。” “为何?”皇帝话方才出口,看着笑而不语的青浦,亦是反应过来其中诀窍。 “你的意思是……叫背后的人跳出来,正好儿知道到底是何人在谋划着和大郦作对?” 屋内三人皆是颔首,此计,可行! ------------ 第201章 重义还需做真诚 轻敌莫怪他人胜 (一) “老大,你这还真把那小子当成什么有本事的了?” 之前被罚过军棍,现下里方才好些,有的将士便顶着这热浪自己操练起来,此时已然叫汗水浸的那麻布衣裳颜色都深了些许。 “就是,为了他孟明际那么个……那叫什么,哦,纸虎,这不是那话本子里的纸虎么!” “为了他这么个纸虎,到时候身上的伤再被汗水浸了去,岂是值得?” 在京郊军营里待的时间久些的老将也好,方才应征来到京郊军营的新兵亦好,各自对这两种想法有所支持——至少年龄和经验,是不能叫人懂得区分自信同自负之间界限的。 双手持剑的劈砍略显笨拙,人是顺着剑的劲儿走的,人要但凡力量小一点,根本带不起来。 即便是带了起来,也不灵活的紧,比起单手持剑的身法,更贴近于大开大合的刀斧。在这般天气里,消耗的体力也就更甚。 “这几日我也是想明白了,若是这孟……,当真没有半点本事,青将军便不可能叫他来做这般要紧之事。”虽是说着话,那士卒手上的动作可是没停,对着空地儿劈砍下去,顿时间尘土飞扬。 “可谁人不知那孟明际就是京城中顶著名的纨绔子弟,只是那日倒是有模有样,装的有个人模样,险些就唬住了我,便是青将军也会被他蒙蔽罢!” “青将军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出错的。”那将士将剑提起来平抡半周,“但是那小子气焰嚣张的很,我到底是看不下去!” “如此说也不尽然。”京郊大营里到底是有那种愣头青,愣是单单因为一个年岁高低,便对青洛的能力有所怀疑,“青将军到底还年轻,有些人那般会装模作样,怎么不去戏台子上当那武生,不比来这军营里头拿到的多?” 攻击转向了青将军和孟明际本身,军营里老资历的都听不下去了,但也没心思搭理。 到时候这些人总会为自己的无知和鲁莽付出代价。战场上若是连将领都不信任,自乱了阵脚,总归会自食其果。 “就是,那瓦舍勾栏里头,岂不是更好遇见那些他孟明际喜欢的风尘女子?” “说不定……嘿嘿!” 有些人自己心里肮脏的很。并不是所有来到军营里的人,都是为了保家卫国。 有富家子弟自以为是寻了个捷径的,亦是有那些平日里不敢犯事儿,却也做不了什么旁的手艺活儿,才来混日子的。 真正能留在这儿,和那些老家伙混到一起的,或许不见得心性一定如何,却到底是经过了重重考验,依旧愿意留下,能够有命留下的。 “这青将军到底是个女人,哪里可能不优柔寡断?” “更何况那孟明际一看便是个白面书生模样,这青将军在军中待久了,皆是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要么就是那些新来的婆娘。” 这新兵显然还没看出周围不服输的老将已经对他这般言语不满了,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还全当旁人喜欢听。 “一个个儿的,比我们都能抗,好不容易有这么个细皮嫩肉的,也难怪……啊!” “你,你,你这是做,做做做,做什,什么?”刚才还在高谈阔论,现下里吃了一嘴沙土不说,说话都不利落了。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表现要叫人看了笑话去,那方才进军营没多久的士卒怒火中烧起来,“我又没说你,你急来做什么?难不成你同……啊……” “我做什么了?”那老将一个转身,手里的剑就在那人头顶一寸之地扫过,若不是那人及时矮下了身子,恐怕是要叫发髻直接被砍下来了。 那士卒还来不及站起身来,老将的剑又一抹,回到了来时的位置,带着怒意的一招一式,振起半人高的飞沙:“嗯?诸位说说,我可是做了什么?” 这下无论是本就听不惯的众将士,还是那些迎合的,皆是被吓得把话吞了回去。 “嗯?” “无事无事。” “诸位且散了罢……到时候还要和孟统领比试。”老将这几天也算是想通了,现下里也是在气头上,干脆连对孟明际的称呼都换了,只为了表达自己对青洛的敬仰。 “若是到时候诸位因为轻敌输了去,丢的可是你们自己的脸面!” “怎么可能输,就他那般,便是会练兵,也未必有武功,风一吹便能倒下去。”还有人不服气,嘴里嘟囔着。 “嗯?” 老将现在也是有威慑力了,只这一声,便即叫众人不再言语。 可这老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笑道,“你们瞧不起的人若是到时候胜了你们,自己答应了什么可要承着。” 众人都不敢再说什么了,无论信与不信,皆是各自散去。 “唉!嗨……”众人散去不久,那老将显然也有些累了。 “这黄毛小儿应当是有几分本事的,只可惜你张口闭口太过轻狂!” 要知道,虽说对青将军不怀疑,这老将到底是不服孟明际的。 若是话说的难听了,便是本性难移。又没有什么朝夕巨变,便是谁也不可能相信这孟明际会如此之快的改观。 “莫要伤到身子,到时候若是输了,皆可以当作借口。”临近比试,孟明际反倒是休养生息起来,叫人看去,还以为直接放弃挣扎了。 老将烦的就是孟明际这幅好为人师的模样,“呵,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不要你来提醒。” “小小年纪,本事不大,嘴倒是挺能说。”老将见孟明际来了,也收起了手中的剑,转过头来看着孟明际,“当真和你那叔父似的!这些文官就会嘴上功夫。” 孟明际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倒是好脾气,也不知听了那些人说的,觉不觉得对不起你那故去的双亲。” “二人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复又有你叔父带着你,最后得个文不成武不就,也不知是对得起谁?” 老将应该是认得,至少是听过孟明际之父的,如今亦是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青将军可是信任你的紧,若是到时候连青将军一份信任都辜负了,亦或是因为你自己那点无用的空话,叫青将军堕了在将士们面前的威名……” “那您的意思是,为了青将军,到时候会让着本统领?”老将本还打算说上两句,叫孟明际知道进取奋进,没想到后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直接叫老将一噎。 “一码归一码,你先赢了我再说!” ------------ 第202章 重义还需做真诚 轻敌莫怪他人胜 (二) 京兆城的夏日,便是再清凉的时候,亦是叫人站着都能落下汗来,更别提大费周章来做这么个比试,光是布置,就会叫那没本事还要硬撑着的人露出马脚了。 军营里那些真正的纨绔子弟早就败下阵来,想来光凭这么一遭,都不用等到上阵杀敌,就能叫这些细皮嫩肉,被自家父母送进军营镀金的无能之辈没有藏身之处。 “都是那孟明际,简直是同个笑话一般……当真以为他自己能与我们有什么不同似的!” “岂止是可笑?装模作样几天,还当真把自己当成统领了?” 要不是孟明际身后的孟中丞不是他们惹得起的,无论是京兆城里,还是各地富商大贾,高官大员‘培养’出来的这些纨绔子弟,对孟明际都是嫉妒、恨更胜过羡慕的。 “还不是靠着他那叔父,直接便能在军营里头混个官当?”如今孟明际不在身边,众人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不过是靠着自家的关系可以直达天听。” 一旁站着的人听罢,将这人拉到远离众人的地方耳语起来:“我可是听说,这孟明际同他叔父可是闹掰了……” “此话当真?”被压抑了许久,终于有机会不因为孟明际背后有长辈撑腰而忌惮,这人不是一般的高兴,“你当真没有开玩笑?” “这种事我又何必同你开玩笑?城里头最近可是传的沸沸扬扬,我也是在前些日子进了一趟城里,方才知道的。” 约莫是从前者的话中感受到了不对劲儿,说话这人为了避免被牵连,遂是补了一句道,“这到底是我听闻的这高官大员家朝朝夕夕的不同,谁也不能下个定论。” “哦。”那人现下里只觉得解气的紧,仿佛几十年的大仇得报一般,眼睛里都泛着精光,“就他那般,也迟早要叫他叔父厌弃!” “我奉劝你也莫要去招惹他。”神神秘秘讲传闻的这位,心里头还是有数的,知道谁人能招惹,谁人不能惹,抱着仁至义尽的心思提醒道,“你要知道,他如今是统领,到底也是比你我身份高的。” “更何况,便是同他叔父闹掰了,你觉得他叔父就能任其他人欺辱他了么?” 方才还得意忘形的士卒,就如同那河豚被放了气一般,直接就瘪了下去。 “你我到底没有人撑腰,只要这孟明际一天是孟家之人,就算是为了不给孟家蒙羞,孟中丞也不可能真的不管这孟明际。” “你们二人在说些什么?” 宣威将军前番被罚,这些日子里,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看谁都不顺眼,就指望着孟明际今天输个彻底,也不消后边几天的比试了,早早从军营中滚出去,才叫人眼不见心不烦。 “将军。” “见过将军。”二人也怕自己说的话被宣威将军听了去,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二人。 “若是做便好好做,本将也看不上那孟明际……既然看不上他,便拿出些真本事来,别给他那个机会留在军营里头。” “他这种人,定然是要用一些卑劣手段的。”京郊军营中,谁不知道宣威将军是打骨子里头讨厌这孟明际?因而宣威说话也丝毫不加掩饰,“到时候你们科莫要叫他算计了去。” “必要的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是什么错处。” 宣威就是来挑唆的,可是新兵们想不明白那么多,再加上本就对孟明际有敌意,自然而然的就当做是宣威将军心直口快,提醒他们小心为上。 至于宣威到底是为了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和不远处待着的孟明际能清楚了…… 因为之前东莱一战上那一遭,也算是过命的交情。青洛是打心底里认可宣威,便是后者做了什么不对的,到底也会容忍几分——若是换了旁人,就之前同孟明际那番挑拨,就足够青洛将之赶出军营去。 “宣威将军又在说本统领的坏话?”看宣威往自己这边走来,孟明际也没避着,反倒是主动迎了上去,“其实大可不必的,宣威将军左右不也觉得我是个没本事的么?” “难道本将军说的不是事实?” “莫要以为本将军这两天没看见你在那边练的,哪里是个大家公子的剑法、枪术,便是本将军征战沙场这么多年,痞气的打法见得多了,也没见过你那般只懂得下黑手的。” 孟明际的打法只会下黑手么?这倒未必。或许正如同以往那般,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饱罢了…… 可如今既然宣威将军如此说了,孟明际当然也不在乎什么声名不声名的,贱兮兮的笑道,“我孟明际的名声,宣威将军也不是没听闻过,难道我还在乎什么打法下流不下流?” “且不说征战沙场,便是平日里小儿打架,讲究的也是能胜者为能,不是么?” “你,这边是强词夺理!”宣威还是头一次被同一个小辈噎这么多回。曾经也不是没有那方才到军营里头,自以为是,改不了大家公子脾气的,最后还不是要认输? 可孟明际这般的,到还真是宣威将军头一次遇见。若不是身体硬朗,换成个不注意身子的文官,恐怕是要被直接气昏过去……也难怪孟中丞经常被这侄子给气出毛病。 “宣威将军这般说便不对了。”孟明际的性子本不是这般睚眦必报,得理不饶人的,可面对这宣威将军,孟明际也不知是怎么了,半点儿面子也不给留。 “难道宣威将军到了战场上也会同敌军讲什么武功路数?” 看着宣威游离的目光,孟明际也不给对方留回应的时间,直接自问自答道:“既然将军到了战场上便不讲究路数,那么宣威将军岂不是只为了针对我一个人?” “宣威将军,人啊,不能要求自己一套,要求别人又是一套。”孟明际并不打算再和宣威耗时间,陡然将说话的声音大了以一倍,“针对便针对,这也没什么的。” “只是既然针对了我孟明际,便不要再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说是为了这这人那人好。直说是自己的私心,也不会有人怪罪不是么?” “宣威将军,您大可以在比试上针对我,若是我赢了,只要您往后莫要在拿前尘往事,和这些所谓的路数说话便是!” 孟明际这话指明了对象,摆明儿了是给宣威难堪。 眼见着离比试不过一个时辰,孟明际是潇洒的回去休息了,也不知道这宣威将军一个人要留在原地气愤多久了…… ------------ 今天突然有事儿,刚到家,明天更新,抱歉,明天白天更新 今天突然有事儿,刚到家,明天更新,抱歉,明天白天更新 ------------ 第203章 怪路数少年险胜 气血滞叫人癫疯(一) 木制的十八般兵器整整齐齐的摆着,擅长用鞭亦或是流星锤这等软兵器的也没被落下,换了松散麻绳做出个模样。 毕竟是比试,若是真伤了人,到底是不好的,更是不好同伤者的亲属交代。 眼见着孟明际都站到比试的擂台上边儿有些许时候了,台下众士卒还在为了争抢那能够将孟明际赶出军营的机会——个个都想要靠自己打赢孟明际,皆是抢着第一个出手。 “杀鸡焉用牛刀?根本不消将军动手,这孟明际就要败下阵来,我去会会便是!” 众人看了看言语那人,亦是不知道谁家塞进来,走了关系才进到军营里头镀金的。 这下儿也没人争了,只叫这人直接上擂台去。若是个镀金的料都能胜了孟明际,那对于后者来说才是真正的耻辱,恐怕到时候不消旁人轰,自己便该知道害臊,灰溜溜离开才是。 若是这人输了,左右还有机会,也算不上丢了军营中人的脸面……当然,现在还在起哄的人,自然也没想过孟明际能有什么真本事,甚至没想过有人能输给孟明际。 随便拎了把剑就上了比试台,看着对面同样持剑的孟明际,掂了掂手里的剑,约莫找到了手感,以剑指向孟明际,笑道:“也亏的是这木剑,叫你今日还能躺着下这比试台。” 被人拿武器指着的感受可不只是不好受。能拿剑指着对方的人,也显然没有尊重对方的意思。尽管如此,孟明际依旧只是笑笑。 孟明际痞里痞气的混惯了,便是笑起来也习惯性的带些贱嗦嗦的模样,到底不像那白袍策马,走进旁人心里的少年模样,叫人看着还带着几分傻气。 “怎么,不信?” “信,自然信。”孟明际复又笑笑,脚尖儿踩着剑,往后一带,叫那剑到了脚尖儿上,顺劲儿一挑。 木剑打着转儿便被挑到了半空,孟明际伸手一接,稳稳当当握上剑柄儿,“是不是这木剑,我也能躺着下这擂台。” “呵,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 孟明际挑剑这功夫确实只能算是小菜一碟儿,军营里待着的人,闲暇里玩闹着,不消多久就能学会的小把戏。 这人方才还想笑孟明际把这么个小把戏当成什么本事来显摆,便听见孟明际的回话儿,“也亏你当初说得出那般大话。” 只要双方都上了擂台,这比试便算开始,挑战孟明际这人提剑就刺,也没有半点花哨,兵不厌诈,这人也打算趁孟明际不备,好抢占先机。 “啪”的一声两剑相击,孟明际右手持剑,身子往左一让,直接避开了这一剑。 那人应当是太过于急于求成,重心已经向前倾倒,即便及时稳住了身形,依旧是被孟明际一剑刺到了右臂,被点上了个明显的朱砂红点。 “还要继续么?”青洛一直在上手儿的台子上看着,从一开始便从孟明际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戏谑,知道这人是要被耍的。 如今这人显然已经落入颓势,右臂被点上朱砂便代表若是真刀真枪的实战,这右臂便已经没了。 孟明际也不趁人之危,很守规矩的站在那儿,等着那人回应青洛。 “继续。”这是已然明白自己只能用左臂作战,否则便是违规。 莫说,青洛对这人还真的有些印象,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人失了右臂,现下里还敢继续,无非是因为本就善用左手。如今以右手持剑,想来是当真没把孟明际放在眼里。 “好,继续。”有时候不自量力的人自以为是,也是一种乐子,青洛知道这场比试已经有了定局,只想看看孟明际打算如何回应这人几次三番的轻视。 “你卑鄙!” 在孟明际再三朝着自己下盘攻击,复又摆明了要借着自己失了右臂,打破自己的平衡,一个劲儿的朝自己右腿下手之后,那人终是忍不下去了。 孟明际没应,一个剪腕花打偏了这人刺来之剑,复又一侧身转到了这人左侧背后,借着惯性一翻腕儿,直接就捅向后心。 便是木剑,这下儿也着实有些猛了,只叫那人痛的一个趔趄。若不是孟明际还收着力,恐怕这人得在床上卧个百天。 “你,你……” “若是没什么好指责我的便下去养伤好了。”本就是来镀金的,还想着借此机会得什么威名,孟明际都不齿这人的行径。 被当众落了面子,那人恼道:“你趁人之危!” 将剑往旁边儿一丢,孟明际拍了拍那人肩膀,走下擂台去:“放到对敌的时候说去罢!” 本身这人的水平就是军营当中末流的,在众将士眼中没比孟明际强多少。 不过是没有那么显赫的家事,更没如孟明际般被任命做统领,便开始做些旁人眼里‘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活计。 因而如今这人输了,众将士也不以为意,更是瞧不上孟明际剑剑朝着对方双肋而去的‘腌臜’手段——这到底是比试,总该用些和规矩的路数才是。 “伙夫应当已经将饭食准备齐备,比试下午继续。” 有了孟明际这头一胜,众人抉择起来也要一番时间,眼见着时候也不早,倒不如将比试放到下午去。 “你几人在此看着这擂台,莫要叫旁人靠近,免得毁坏这上面摆着的兵器。”青洛此言并非没有提醒双方之意…… 要是当真有人在比试时动什么手脚,自然算得上是胜之不武。可若是连自己的武器有没有问题都感受不到,那沙场对敌,也莫要想着能活命了。 “早就同你们说,他能讲出那般话来,至少不会是无能之辈。”说话的是晨起还在准备那老将。不得不说,很多时候经验还是能叫人更清醒几分。 “瞧不起他所作所为是一回事儿,可轻视他便是另一回事儿,要我说,你们如今输的便是活该,也莫要说什么他孟明际下黑手……他是如何胜的,你们自己心里头也清楚。” 众人都聚在一处,上午输的这一场,叫宣威将军打心底里头不舒服,“散了,皆散了罢。” 回过头去,众人便看见宣威将军沉着脸立在那里,显然一副若是有人再谈些什么,便要恼了的模样。 “此事莫要再论,好生去准备你们的便是……到时候惹恼了青将军,你们自己等着好果子吃!” 宣威说罢也跟着众将士去领今日的饭食,临了儿回过头来瞅了一眼那老将,遂是发现后者同样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交错的刹那,宣威先将目光收了回去…… ------------ 第204章 怪路数少年险胜 气血滞叫人癫疯(二) 本就是比试的头一日,真正有本事的都还在观望,现在依旧急于上擂台同孟明际比试的,且不说能力几何,自视甚高这一点是跑不了的。 且不说孟明际什么路数,到底有着上午那一胜,叫众人不敢再以为随便派个人上去都能轻易将之打败了。遂是提早确定了应战的两个人选。 于是在青洛早早来到擂台旁,复又登上高台坐下,环视四周之时,便已经能看见在擂台上站好的双方:一者蓄势待发,一者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 “我用枪,你只拿个剑来糊弄,是瞧不起我么?”在这本就不大的比试台上,红缨枪可谓是无敌的。这人本就擅枪,真的舞起来,孟明际恐怕连紧身都难。 孟明际倒是从善如流,听了这话不过笑笑,直接走到了一旁的兵器架子旁,握住枪杆儿,使了点儿偏劲儿把枪往左上方上一送,便只见那红缨枪飞上半空,便往左半边儿一偏。 只消孟明际一伸手,便把那枪接到了手上,“这回便满意了罢?” “谁人不知王老二是军营里头的枪王?他用枪,旁人竟然还有敢用枪的?” “要我看,这孟明际当真是自不量力极了!” 果然,无论是用枪还是用剑,只要有人想要找茬儿,是如何都能有话说的。 这种事儿孟明际也是见的多了,哪里在乎这些人怎么想?之所以换了枪来用,也是起了以彼所善而胜之的心思,完完全全是为了图自己高兴而已。 听着旁人恭维的言语,那人的好胜心已经达到了极点。之所以为士卒者再有本事也不是将才,很多时候便是输在了这份心性上边。 “如今尚未开始,你来军营中又不长,自然没有听说过我王老二的枪术如何。”这被众人叫做王老二的人显然是到现在也只当孟明际是个毛头小子,不过尔尔。 “如今你知道了,倒也还来得及……不如趁早换个你趁手的兵器,也免得到时候输了,也觉得委屈。”王老二这为孟明际考虑的话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是嘲弄,想来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很。 见孟明际完全没有动换的意思,王老二复又道:“若是换,也要换个长兵器,又或者流星锤之类的,否则你恐怕是进不来我的身,便要被打下去了。” 台下支持这王老二的多是些本事不大,或者方才来军营里不多久的——老将们对于这种人同样没有什么好感,光说不练,打仗又不指着那张嘴! 终于,便是宣威都看不下去了,从高台上站起身来,开口道:“莫说那些无用的了,开始便是。” “是,将军。” 虽是有‘枪挑一条线’的说法,但棍能够做到的,枪亦是少不了,若是平抡出去,凭着那劲力,莫说换成战场上用的枪,便是现在这比试用的枪杆,想要打断人一条肋骨,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孟明际也不是不懂枪,哪里轮得到那人将枪抡起来?那人的枪还没被抬起来超过腰的高度,便被孟明际先发制人的绊到了地上。 正待那人打算用个身法,将枪从缠斗中拉回来,再用个回马枪的招数,打孟明际个措手不及,便见孟明际借力疾奔两步,一脚踏在枪杆之上,另一只脚便直直的朝着自己面门而来。 王老二尚且在心中暗骂孟明际用了个枪里头没有的法子,借着这比试台上垫的沙子足够撑住枪杆投机取巧,当真是卑鄙非常。 便又发现若是被踢到了脸上,就算是不输,脸上一个大红印子也要叫旁人笑上好一阵子了。手里的枪尚在原地,那人不得不往旁边一撤,绕出了个半弧来。 于此同时,脱开了孟明际手中红缨枪的桎梏,王老二立马儿便将手中的枪抬了起来,要去击打孟明际双肋的高度。 “咔嚓!”手中的红缨枪应声而断,叫王老二愣在了当场。 王老二的枪术之佳在军营里头多有名,这剑术就有多烂。 等到意识到孟明际方才那一脚才是真正的声东击西,本就是为了叫自己让出踢向这红缨枪的空间…… 王老二甚至已经没有心情骂孟明际卑鄙无耻,只觉得胸口一滞。险些便叫这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背过气去。 “你,你……”几声你出口,这王老二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埋怨孟明际的地方。 孟明际有错么?那当真是半点儿错也没有。能够利用这比试台的地理优势,本就是战场上少不得的本事。 更何况,还是王老二叫孟明际将剑换了枪,若是拿剑,孟明际可是无法借力。如今这般结果,复又能赖得了谁呢? 擂台底下看二人比试的众将士亦是无话可说。既然是比试,自然是不拘泥于这兵器到底如何使用的,只要能杀敌,便是将枪削做两段来用,亦是算不上不合规矩的, 瞄了孟明际手里的红缨枪一眼,当即便是一笑。王老二自己本就没有放弃的意思,更何况如今就算是王老二的枪折了,孟明际的枪要事想从那厚厚的沙子里头拔出来,才是真的难! 孟明际可没有那时间和心情去同这王老二说什么,从枪杆上卸下力道来,猛地一踢枪头和枪杆连接的的部位,枪头便断在了比试台的沙子里。 面对孟明际的果决,王老二也来不及愣,便发现自己手里的枪可不是齐齐整整的断开来,那断裂处已然分散成了竹篾的状态,就算是拿来当做剑将就着使用,想来也是不行了的。 “你……”王老二有些摸不透孟明际到底有多大本事了,只觉得胸口的滞气更甚了。 后者可是连笑都没笑,依旧在装傻,“下了比试台倒是可以问问是谁人做的,这枪杆想来是被做过手脚的。” 一开始孟明际就对这前几场比试带了插科打诨的心思,出脚之时方才发现这枪杆的不对劲儿——有一侧像是已经劈过。 王老二一直是没有注意到这问题的,现下里被自己眼里的黄毛小子提出了问题,面子上和心里都过不去那滋味儿,却是连半点反唇相讥的话也想不出来,愈发的憋屈。 战时最忌分神,王老二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孟明际拿没了头的枪杆儿顶到了胸口的位置上。 这下倒好,王老二本就滞气,线下只觉得噎住一般。 “我可没心思动这手脚,若是玩什么,也做在明面上……”孟明际这一句才是彻底击溃了王老二,还不及青洛宣布胜负,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 抱歉,明天更新 今晚青洛不更新了,我吃完饭回家把我想好的非遗大纲都打出来,要不我真的会忘,主要是怕思路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有六本的设计了 ------------ 第205章 众口杂言久纵横 郦崇情思暗生萌 “哎,王老二也是,好好一个比试竟是往心里去了,好好的一个人……” 王老二那天输给了孟明际,气滞血瘀,乱了心神,醒来之后犹是疯疯癫癫的,到底不免叫人唏嘘。 “平日里王老二素来一枪术见长,便是没注意这兵器的问题,被一个旁人都瞧着没本事的给打败了,莫说是王老二那种心高气傲的,便是换了谁,也不可能好受。” “王老二也是活该,自己的兵器都不检查清楚。再者,若是没叫那孟明际也使了枪去,未必会输。” 对于王老二的遭遇,众将士各说各的,便是觉得孟明际的路数太野,左右是对之有了些许改观。不再是半点也看不进眼的状态。 从昨天到今天,孟明际连胜了六场比试,只剩下明日里的三场,宣威的情绪差的很,扫见这些闲言碎语的,那是打心底里烦:“莫说这些闲话了,且去做你们自己该做的!” 众将士不敢在宣威将军面前造次,可宣威怎么管的住众人私底下的议论? “宣威将军对这孟明际也是,敌意莫名的重。”方才离开宣威站的地方不远,便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始讲起自己的疑惑。 一旁的士卒摆摆手,只觉得对方是多想了,无奈道:“你我对这孟明际不也是厌恶的很……如今看看,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不,我以为不正常,青将军都看得上的人,我们看不上是没眼光,可宣威将军在军营中这许多年,又不是我们这些见识少的能比得了的。” “谁还没个钻牛角尖儿的时候了,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方才开口的人还想说什么,便被身旁人拉着跑了起来,“且快走吧,晚些时候便赶不上热乎的吃食了!” 二人的讨论到这里也算是不了了之,那边几日没能回护国将军府去的青洛,倒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陛下要殿下在军营里住着?”青洛有些头疼,怎么一个两个近来和这军营干上了? 面前这位郦崇,和孟明际的所作所为有八分相像,否则也不可能如此之快的适应太原公主休养后,陛下转派过去的那些折子、公事。 郦崇颔首应是,着军礼揖了一礼道:“是,父皇叫将军只把我当做寻常兵卒来对待便是,将军不消顾及我的身份。” 虽说面前人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无论是那一年同叔父那里一同被打手板的情谊,亦或是青洛身上那些真本事,皆是叫郦崇真心实意的敬重。 “臣记得陛下曾言,要叫殿下来军营,同城一道负责这秋猎。”青洛明白皇帝说的还真不是什么客套话,只是此番秋猎本就危险重重,便是皇帝放心,自己也不可能放心。 当初答应皇帝的意思,也是叫郦崇在一旁看看就好,做个摆设还好保护些。 “父皇的意思是,叫我来军营锻炼一番。” 皇帝当年进到军营里头,可以说是被迫的,但确实也是得到了成长,到了自己家儿子这里,郦璟想着有青家人在呢,左右不会出了错处去。 可从青洛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儿,郦崇来军营的时机不合适,身份地位也与皇帝当年面对的情形迥异,想来是起不到皇帝想要达到的目的的。 “如此,臣今日便叫手下士卒为殿下收拾出过夜的地方。”青洛没有半点拖沓的将事情安排了下去,转身便去了马厩。 “将军这么晚还要回将军府?”马的草料早已备好,马夫还以为青洛今日是不打算回护国将军府了。 翻身上马,青洛转过头来回应了马夫一句:“进宫!” 比试尚且有一日,青洛没有半点儿多余的功夫儿,通报过,进了太极宫,也顾不及皇帝是不是还迷迷瞪瞪没清醒过来,直接便道,“陛下,能不能莫要老往臣这里塞人了?” “嗯?我何时往洛儿你那里塞人了?”皇后在一旁掐了郦璟一把,郦璟人现在是清醒了,可是是真的懵。 等到反应过来青洛指的是谁,皇帝郦璟无奈道:“那孟明际不是洛儿你也认可的么,怎么便算是我塞过去的?” “陛下,臣说的是郦崇殿下。”看得出来,皇帝真的没有在装傻,可这事儿若是皇帝不知道,郦崇还能假传圣旨不成? 再者,郦崇到军营里来又能有什么所图? “军营里头准备秋猎一事,叫崇儿去跟着学习,此事我记得洛儿你也是同意了的。”郦璟心里暗骂,这混小子,倒瞎说了些什么,叫人大晚上的找了过来,便是自己习惯了,洛儿这孩子正长身体,缺了觉可怎么办? “殿下来军营督办秋猎事宜,臣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皇帝没有必要和自己装傻,倒是那郦崇,难不成把当年糊弄他叔父那一套用到了自己身上,“只是殿下今日的意思是要长留京郊大营。” “臣前些日子同陛下说的那事尚在,这秋猎不可能平静的了。” 郦璟现下里算是基本上明白了青洛的意思,郦崇这不省心的,想来是这些日子替自己批折子无聊的紧,为了出去躲清闲,这才想要留在京郊大营。 崇儿这客套话,倒比他爹我说的都顺溜,还嫌弃那些文官呢,自己不也挺会说么?郦璟暗自腹诽,到底是不可能说出口来戳破自家儿子。 “到底是朕思虑不周了。”郦璟同皇后夜嘉芙对视一言,心中有了打算,“只是这秋猎也不能叫他只做个摆设,还得了功劳去。” “便只能麻烦洛儿在马车上添个位置,每次在城里同京郊大营来往,捎带上崇儿一道了……” 皇帝做出了让步,只要能保证郦崇的安危不影响到秋猎的准备,青洛便不在乎什么麻不麻烦——只是,青洛宁可叫郦崇做个摆设,总好过要多分神惦记着一个人来。 “自是不麻烦的,臣谢陛下理解。” 同来时一般,青洛踏马飞尘赶回了京郊大营,生怕那边儿没把几尊大佛安顿好了,到时候出了问题,虽说皇帝不会怨自己,处理起来才叫麻烦! “你那崽子自己惹的事儿,到时候好好想想如何补偿洛儿罢!”皇后夜嘉芙似是看懂了什么,但是半点儿解释也没给被夹在中间儿一头雾水的皇帝郦璟,“叫人家大晚上跑来跑去,你们父子俩,没有一个靠谱儿的。” ------------ 第206章 动手脚胜之不武 免伤人败亦非输(一) “呼!” “唰,唰” 孟明际仰过身去,流星锤从面上不足半寸之地划过,“好小子,躲得倒是快,想当年我也能和你这身法比上一比,现在不行喽!” 老将征战沙场,不可能没有病根落下来,什么腰伤、骨折,都是常事儿,孟明际自是明白这些,也没把老将的话当做开脱的借口。 “来,继续!”流星锤拐了个弯儿,继续朝着孟明际而来,“我如今还未必要输呢!” 这两天孟明际皆是由着对方来选兵器,对方用什么,自己便也用什么,左右不会落得个用兵器之长得胜的名头去。 “嗖唰,卡啦。”孟明际甩出去的流星锤同那老将的绊到了一处,一时间难舍难分。 “好小子,你这法子倒是不走寻常路。” 这若是到了战场上,虽说是限制了对方的兵器,自己也没了自保的家伙,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果真是将比试和战场分了个清清楚楚。 若是说孟明际这法子胜之不武,比试到底不是战场杀敌。更何况,若是战场上一对一的战斗,没有旁人,这法子也不是不可行。 不得不说,孟明际这投机取巧的法子,到底是离不开这些年混迹于京兆城那些纨绔子弟之间,虽说这路数是野了些,最起码是起了作用 “不行了,我认输。”复又是几个回合的你来我往,老将知道再比下去,一则是自己的体力不行,二则是孟明际的路数多变,到时候输的更不体面,直接便认了输。 “张百夫长怎么可能给孟明际这小子认输?”台下观战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能带来什么。 想想那天王老二的癫狂,何曾没有众人推波助澜? “就是,这孟明际就算是真有点儿本事,也不过是有点儿本事罢了,张百夫长该不是怕叫年轻人被赶出军营去没面子啊?” “他若是觉得被赶出去没面子,从一开始就大可以不应这战么,左右不过是丢面子而已。” “我自己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老将的耳力极好,将众人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去,“人要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输便是输,赢便是赢。” “若是连输都输不起,又怎么能赢得起?”老将的话很有道理,只是不知能走到几个人心里。 “此场比试,孟明际胜。”该说的这老将依已然说完,青洛也没那个教育闲言碎语之人的心思。军营里头合该团结,有那居功自傲的,总归会有该有的结果的。 “什么输不输赢不赢的,这张百夫长也是,还没有决出输赢便自行认输了该不会是被那孟明际买通了罢!” 有些人也不是怎么想的,此时想来已经不是看不惯孟明际没能力,反倒是心生嫉妒,不想叫孟明际留在军营里头了。 “怎能如此说?这几日你也不是没看见,孟统,孟明际还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的。” “更何况,你若是如此说,岂不是将青将军和张百夫长一同骂进去了?我倒是不同意你这般说法承认他孟明际确实有本事,当真那么难么?” “那青洛到底是个女人。军中皆是糙人,一个个的如同那黑煤炭一般,如今这般年纪看见孟明际那白面书生的模样,恐怕喜欢上了也说不准!”说着说着,有的人也是说急了眼,把自己心里那些阴暗的揣测说到了明面儿上。 军营里头的士卒谁人不佩服这上战场杀敌的少年将军,军营里头只要你有本事,是男是女,自然也不会再生歧视。 听了这人的话,方才同之言语的尚且没开口,便有人率先急了::“你竟是如此认为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往后你我还是莫要交谈了罢!”没有给这人留任何机会,方才与之谈的正好的人摔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这种怀疑主帅,心中皆是腌臜之人,将士们都是瞧不起的。便是这人今日的所作所为没有传到上边儿的耳朵里,恐怕在军营里头也混不长远了。 几许薄云也赶过来凑热闹,快到午时用饭的时候,天气开始闷热起来。 “这般天气,长宁那边也不知如何了,岂不是要热坏!” 长宁已定的事,青洛尚且没有知道多久,这些将士如是想知道,恐怕是要等到众将士从长宁回到京兆城来才能知道了。 “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听说北僻国那边四季也没有个温暖的时候,若是正赶上这般炎热的天气,倒是我大丽将士占了天时。” “这不是玄云观那签上写的什么福祸相依么倒也有道理!” 饭毕之时,天上的层云应当是已经等的烦了,裹挟着热气便往地上冲,雨水伴着雷鸣和大风席卷而来这比试恐怕是要往后推上一两个时辰了。 “第八场比试由谁来?”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暴雨便偃旗息鼓。雨停了不久,比试台上还没有干燥,见良久无人走上比试台去,宣威不免有些心急。 都已经到了第八场比试,若是孟明际还不输,最后更是能在这军营待下去的话岂不是叫自己丢尽了脸面? 自己看不上的人是这里面最有本事的,青将军鼎力支持的人,倒是自己要同他较劲。宣威可是受不得孟明际继续待在军营里头隔应自己! 这么会儿,众将士当中,已然有人站出来,翻身上了比试台,随手捡起把刀来对着孟明际比划了比划。 “若是我再输给你,便只剩下最后一人,你倒还真有几分本事。” 以宣威将军的身份,自然是不合适上场直接同孟明际比试的,刚才那老将都败下阵来,其实这后两场比与不比,结果基本上已经算是确定下来了。 “嗯,我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孟明际这一开口,属实是将人噎的够呛,也难怪头一日能将王老二气成那般模样。 “总爱逞口舌之快,便是靠你这张嘴将人气死了,又不代表手底下有几分真功夫!” 宣威在看台上发了话儿,孟明际却显然没有让步的意思,扫了一眼一旁青洛的态度,当即便回道,“若是能只靠着嘴便将人打败,也是本统领的本事不是么?” “在战场上这可是比打败旁人还有本事的,不知宣威将军知道么?” “什么?”宣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却是理直气壮。 “不战而屈人之兵。”孟明际笑笑,将刀挑起来握到手里,示意青洛自己准备好了。 “” ------------ 看屏幕看久了,眼睛不是很舒服,明天更新,抱歉 看屏幕看久了,眼睛不是很舒服,明天更新,抱歉。 如果顺利的话,十月开始应该是每本都是日更四千这种,因为要写的比较多,我得加速了……(保证质量的) ------------ 第207章 动手脚胜之不武 免伤人败亦非输(二) 木刀在手里颠了颠,孟明际看着刀身嘴角微勾,心里已然是有了数。 “怎么,不敢了?”若说对面这人不知道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但此时此刻的激将之法,倒是引起了孟明际几分怀疑。 “啪!” “嗖……啪嚓!”孟明际手里的刀应声断成两截。 “这……” “上次便出了如此的问题,难道说是有人刻意做什么不成?”比试台底下又开始议论纷纷。 之前那不敬青将军的人短短时间便已经被众将士孤立起来,此时干脆放纵自我,想起什么便说什么:“我看倒是这孟明际自己遭了报应。” 若是和这人攀谈起来,便是不把矛盾惹到自己身上,但凡被当做同流合污的,岂不是在军营里头也没了兄弟?因而没人敢搭茬儿,比试台底下也随之安静下来。 之前王老二折了枪,可是直接便输了比赛,如今孟明际如何打算,便成了众人关心的——王老二放弃不过是丢些面子,孟明际只要输一场,可就得卷铺盖卷走人。 “将军,一时看走了眼也是正常的。” 一旁的看台上原本只有宣威将军和青洛两人,今日自然多了郦崇一个,后来者居上的坐在主位上。尽管郦崇自己百般不愿,到底还是被青洛推了上去。 “将军想要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末将可以理解……只是这孟明际到现在还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便是真有些本事,也必然是留不在军营里头的。” 方才孟明际掂量那木刀的时候,青洛便知道前者指定是看出了什么问题。 这军中瞧不上孟明际的可多,但敢明目张胆做手脚的又能有几个?青洛侧过头去看了看宣威:这件事儿她本无意追究,可宣威做的着实是有些过了。 就如众将士说的,孟明际身后还有孟中丞撑腰,便是不从军,也总能靠着祖产生活下去。 可若是宣威针对的人不是孟明际,而是一个普通的士卒叫宣威看不进眼了呢?岂不是要害了人家一辈子的前程? “且不提孟明际性格如何,我大郦的将士皆有不服输的血性,本将以为不算是错。”青洛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己都没有注意的疏离,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便是这般满满拉开的。 “更何况如今九场已经胜了七场,想必众将士们应当已经承认了孟明际的本事。”比试台下的议论声青洛听的清清楚楚,众将士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站在孟明际的角度上思考问题的后果。 宣威张了张口,看见一旁的郦崇,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如今孟明际还没未认输,此番比试也便还没有胜负。”一旁坐着许久未曾开口的郦崇抬眸扫了宣威一眼,显然是对后者的行为极其不满,“宣威将军还是莫要着急下定论的好!” “宣威将军要知道,即便是父皇和青将军都因为您在军营里头的威望尊重于您,如今青将军到底是这京郊大营里的说话算话的。” 尽管宣威只得作揖认是,可郦崇显然没有轻易放过宣威的意思:“且不提青将军郡主的身份,便是这军中的尊卑,宣威将军应当比本皇子清楚罢?” “殿下说的是,是末将冒犯将军了。” “知道就好,本皇子方才来军营里不久,这军营里头的规矩自然比不得宣威将军了解,冒犯了主帅该当何罪,想必宣威将军自己不会徇私枉法。” 宣威心里不舒服的紧,青洛尚且没说什么,这郦崇虽说是除了太原公主之外唯一的皇子,可皇帝如今正值壮年,莫说和皇后还会不会再有皇子,便是到时候三千后宫也是说不准的事。 如今郦崇既未封王,也没有自己的府邸,自己尊称一句殿下已经是抬举!没想到这郦崇还不依不饶起来,只叫宣威气恼的很…… 人的心啊,有时候便是从一点点扭曲开始,偏离了原本的路线。 孟明际那边木刀方断,人尚且停留在方才欲用扫堂腿攻击对方脚踝,借此以剑刀刺向对方腰间的动作之上,对面儿便立刻反应过来,借机一刀直冲孟明际胸口而来。 兵器一断,孟明际心下有数,早就有所准备,此时借力翻身而起,踢在对方腕上,回身一探,以断刀入桶,沾了些红色来,阳光底下倒是有同那猩红的血有几分相似。 刺眼的颜色叫对面那人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便提刀旋腕,直接往孟明际脚腕砍去。 后者躲得极快,一个旋子便往侧面稍了半米有余,堪堪躲过那刀的攻击范围。 “你……” “怎么?” “你还真算是有几分本事!”对面那人说服气,那是不可能的,但对孟明际这般本事,和临危不乱,到底是有几分畏惧的。 闪身向前,短兵器本就是近身作战,不似长兵器和软兵器那般可以隔开一段距离,此时孟明际以断刀化作短匕,竟是半点也没落了下风去。 反手握着匕首,孟明际也没忘了落地的那一半木刀刀身,趁着对方被逼的连连后退的功夫,解下左手护腕,绑在木刀刀身,只叫那木刀化作双匕。 一时间孟明际的的战力亦是陡增,翻身旋腕,将右手中的匕首换做正握,直往对方咽喉攻去,若是再有变故,孟明际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败下阵来,遂是不再留手。 比试台上一时间烟尘四起,随着二人辗转腾挪,脚下的砂石一阵阵“沙沙”声,复又随着孟明际跃身而起的动作,从比试台上崩起来,四处跳跃,直将比试台化作沸水。 对方一退再退,背对着比试台上方的看台一路退了过去。许是看出孟明际手中的匕首就要脱手而出,向自己袭来,想叫孟明际念着不能误伤身后看台上三人而有所顾忌。 一退一进,眼见着方才还自傲的不行那士卒就要退出比试台去。 “嘶,”膝处猛地一疼,若不是凭着那点儿血性,身体上骤然的疼痛只叫孟明际险些双膝同落的跪下去。 随着孟明际这一声痛呼,手中的匕首也应声而落,继而便被一刀架到了脖颈之上…… 此时的孟明际单膝跪地,手里的匕首也掉落在地,已经不只是输的彻底,可以说是连半点颜面也不剩。 “若是他方才将那匕首扔出去,到底还是能先上一步的……” “哪里有什么如果,倒是看看如今他输了,又要如何是好。” 突然扭转的战局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 实在太困,我明天更新 实在太困,我明天更新 ------------ 第208章 心怀不满无前路 胜负有道好归途(一) “你输了。”那人手里的刀暗自使着劲儿,叫孟明际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受阻,只是垂着眸子,并未言语。 “孟明际,此战你已然是输了,若是在战场上,你此时已然是性命难保!”宣威朝下扫了一眼,见孟明际败下阵来,打心底里舒了口气。 且不提路数如何,这几日孟明际的表现,在加之方才的临危不乱,已然获得了不少将士的认可,见这李姓士卒还不松手,比试台下也乱了起来。 “这姓李的怎么还不放手?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勒死人?” “方才孟明际那般突然倒下就不正常,这到底不是战场上,若是连弟兄的情况都不在意,只想着好勇斗狠,还不如人家孟明际。”或许是出于什么嫉妒的心思,即便是比试台下已然议论纷纷,这姓李的非但没有松手,更是有些发狠的用木刀勒着孟明际。 也不是后者不反抗,只是方才那会儿的后劲上来了,现下里孟明际只有尚且拿着匕首的左手还能用上力青洛在看台上看了个清清楚楚,一时也摸不准那李姓士卒的打算,站起身来叫停了这向闹剧发展的比试。 姓李的士卒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在加大手下用的劲儿。一时间孟明际的面色都有些变了,出于应激反应,身体开始自我保护,孟明际左手拿着那断刀做成的匕首,就要往那李姓士卒的腹部刺去。 “住手!”一脚踏上比试台的栏杆,青洛借力一个飞身来到了二人身侧。 见那李姓士卒依旧没有半分反应,青洛没有半分耽搁,直接用手中佩剑的剑鞘打向对面人的手腕。 李姓士卒吃痛,手中木刀应声而落。 “咳咳多谢。”有青洛处理,看台上的丽崇放心的紧,只等着青洛接下来的如何评定这输赢。 丽崇自然看的出来,这孟明际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自己是无心继承之位,后者又是为了什么? 丽崇不得而知。 “青将军,如今这孟明际输了,也该履行承诺再不入军营了罢?”显然,同在看台上的宣威只关心孟明际什么时候离开。 能做到将军的位置上,宣威对待军营里的将士们,一直是情同兄弟。只是到了孟明际这里,宣威待之和仇敌没有什么两样。 “虽说这孟明际确实算得上有两分本事,只是”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宣威适时闭了口。 能叫宣威说到一半立马停下来的,在场恐怕只有丽崇一位念及恩情也好,念及功勋也罢,青洛一直在给宣威留着面子。 大致看了一眼二人的状态,青洛对于孟明际的状态倒是放下了心,反倒是对面那李姓士卒满目猩红,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味,能做出方才这般行径,倒是不奇怪了。 “去唤军医来将人抬走检查罢”青洛方才那一剑鞘下去,即便是收了力,为了救人,到底不可能轻了去。 现下里那姓李的士卒正捂着手腕打滚,想来手腕上是少不得一片青紫。 “这孟明际也是可惜,若是话没说那么大,顶多是丢些脸罢了,如今倒好,要被轰出军营去了。”比试台下的众将士已经开始替孟明际惋惜起来。 “已然胜了那么多场比试,便是输了也不丢脸啊,倒是如今,可惜,可惜啊!” “他这小子孟统领是有真本事的,当年年轻走错了路,也不是什么错处么,总该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说话的是那败在孟明际手中的老将。 败在孟明际手下,老蒋心里没什么不甘,反倒是对这后生可畏满心欢喜。 以后便是自己老了,如今这些晚辈也足够能撑起一片天了。 “他有什么可怜的,到时候光是他那叔父留下来的,就足够他丰衣足食一辈子。”比试台下总要响起一道自以为标新立异的言论,众人平日还有心情搭理,现下里倒是对迟迟没有站起身来的孟明际关心的紧,完全没有半点心思来搭理此等哗众取宠之人。 “有功夫担心他,还不如想想将来到了离开军营的年纪,自己那些钱够不够养活一家人的罢!” “也不想想,若是他就这样一直留在军营里头,当初你们如何对待他的,岂不是还要受到清算也当真是有心思想别人,别人可不缺你们。” “多谢将军,我无事。”孟明际终是在众人的注目下站起身来,复又朝着青洛揖了一礼, “只是辜负了将军的期待,是我对不起将军。” “如今我尚且未判定输赢,你何必讲什么对不住我的信任?”看台上的视角清晰的很,方才孟明际像是被人用暗器打到才导致战局突然扭转。 如果是提前准备好的暗器,自己和丽崇显然不可能注意不到,所以这暗器还在比试台上,恐怕是就地取材。 抬眼扫见一旁泛红的碎石子,又看看孟明际手腕上的痕迹,青洛心下已然有了判断。 “比试之前定下的规矩,不能使用暗器,只能用场上提供的兵器比试,本将军一开始便说过的话,看来有些人是半点也没听进去。”向看台上正坐立不安,等一个孟明际被逐出做结局的宣威,青洛是头一次真正对前者有了不满。 若说之前对孟明际的针对,是因为对其当年不负责任的厌恶。如今的针对,便已然是受到个人喜怒的牵绊,不懂得顾全大局了。 眼看着孟明际就要能离开军营,青洛这里倒是有了变故,便是丽崇就在身旁,宣威还是忍不住开口; “青将军,这孟明际输了便是输了,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青将军未曾看走了眼不过是他自己运气不佳罢了!” “本皇子以为宣威将军是将个人好恶带到了军营当中罢?”宣威这话有没有对青洛能力的质疑想来对方自己心里清楚,丽崇反正是听不下去, “若是这般,有同您孟统领的错处有什么不同呢?” “又或者宣威将军的标准只是用来要求旁人的?自己凭着过去的功勋便能不受之约束?” “臣不是这个意思”宣威被问的哑口无言,却依旧想尽办法解释着。丽崇知道宣威该是要闭嘴了,复又补了一句威胁:“若是这般的话,本皇子回到太极宫里也该和父皇说明此事,看看宣威将军配不配得上如今这位置了!” “臣”见丽崇不再搭理自己,宣威一时间也有些慌乱。趁着宣威被丽崇钳制,青洛扫过这石子可能的来源,心下已经有了打算。 青洛景和 ------------ 明天更新,今天鼓捣点儿事儿,抱歉 明天更新,今天鼓捣点儿事儿,抱歉 ------------ 第209章 心怀不满无前路 胜负有道好归途(二) “还请殿下同宣威将军下得比试台来,我同二位有些话说。” 宣威是有些抗拒的,孟明际这件事,便是他并未出手,以丽崇现下里对他的不满,左右也要给安上个推波助澜的罪名。 奈何现下里丽岚便在一旁盯着,宣威左右是不敢开口,只得硬着头皮到了比试台上。 “青将军有何吩咐?只要是我帮得上的,自然尽力。”丽崇听见青洛的话,便明白后者的意思,从看台上一下来,当即是开了口,“若是需要,我现下便进宫去寻父皇亦不是什么难事。” “青将军,依末将来看,此事恐怕不必闹得太大罢?” “到时候便是众将士有心求情,留下孟明际,也成了难事。” “那不正顺了宣威将军的意?”青洛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出言相讥,可丽崇显然没有什么需要忌讳的,“再说此事本就是蹊跷的紧,依本皇子来看,定当彻查。” 到底是在一起被拘着学了一年有余,青洛和丽崇之间便是不常打交道,依旧有那份小时候培养出来的默契在尽管在青洛心里,太原公主比丽崇更适合坐上那储位,却是不影响青洛还是信得过后者的。 趁着丽崇同宣威争执这档儿,青洛注视着比试台下众人的反应,果然看见那人正躲躲闪闪 若是未曾记错,那人应当是今日准备比试台的一众士卒之一。这几天来,更是因为那张胡言乱语的嘴,叫众将士孤立起来。 确定了怀疑的对象,青洛自是半点儿也不耽搁:“方才我检查过孟明际的伤势,并未见到什么暗器留存,如此便也只能暂定孟明际此场比试为负。” “只是战局之末,扭转的蹊跷,这比试台同孟明际都暂且留下待查清再做打算。” 宣威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丽岚前后变化之快,比试台下那士卒倒是连眼尾都翘到天上去了也不知孟明际是何时开始,叫这人心生恨意的。 “这几日同孟明际有过比试的众将士们留一下,其余众人可以去休息了。” 不着痕迹的同丽崇使了个眼色,青洛眼见着比试台下那人方才松了口气,想要迅速混入人群离开,便听丽崇开了口:“今日修整比试台的诸位将士也留下。” 那人可见的一抖,想来这等事也是不常做,否则现在也和该是面不改色的模样了。 “将军,叫我们留下做什么?”之前同孟明际比试的人中有人开了口,“这输赢本就是常事,孟明际的本事如今我们也见过了,可即便是李老二不也能在枪上输给旁人么?” 之前那老将瞥了张嘴这人一眼,冷哼道:“这孟明际输的属实是蹊跷,青将军留我们自然有将军的道理。” 众人皆不言语了,孟明际靠在比试台旁,倒是将众人的嘴脸全数看了个清楚。 至于青洛的目的,孟明际亦是心知肚明,只可惜自己发现了那木刀的不对劲,却是没注意底下这双暗戳戳用手段的眼睛,到底还是棋差一招,给旁人添了麻烦。 “将军,孟明际自己都认了输,便是有什么蹊跷,也合该按之前所说处置过后,安定的军心,将秋处理明白,方才是最重要的罢?” “如此兴师动众,恐怕也会影响到秋的准备工作。” “如今孟明际也算是证明了自己的本事,青将军惜才,倒不如就叫他留在军营中看看表现如何。”眼见丽崇不满的紧,宣威也干脆退而求其次。 “至于这统领之位,既然殿下来军营历练,倒不如就让陛下来做,或许是个更好的结果也说不定。” 这些天宣威对于孟明际的敌视,青洛看在眼里,前者能够做出这般让步,想来一者是因为孟明际的本事到底不假,便是靠着几分野路子,也是赢了军营中大部分将士。 而另一者,恐怕就是众将士对孟明际看法的改观,叫宣威也不能逆势而为。 “要是这般,倒成了我孟明际言而无信。” 对于宣威,孟明际也是半点好感全无,“若是我当真输了,只要是输的明明白白,我定不可能食言,否则也叫青将军难做。” “可要是我这输里有门道,那我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这么认了,岂不是说明军中不分黑白,包庇违法乱纪,不守军规之人?” 孟明际这话说的很到位,又接住了宣威的话头,又叫后者不能站在所谓为军营和秋考虑的角度上,通过拿捏众将士的心理,达成自己的愿望。 “你,孟明际,你莫要得寸进尺!” “我能做出这般退让,也不过是看重了你确实有几分本事。”宣威的性子很容易被激怒, 和青洛面前能够压抑自己,恐怕也是看在青墨铮的面子上。 “便是你之前那些所做所为,能叫你进来军营,尚且是便宜了你!” “宣威将军,这孟明际能不能进军营,恐怕不是您说了算罢?”丽崇可不想再听这俩人你来我往,话里有话的耗费时间,“这事可是孟中丞求的父皇,又是青将军允了的。” 宣威是不说话了,一直扫视着比试台下的青洛倒是发现了那可疑之人的异常之处恐怕这梁子正是因为孟明际的家事才结下来的。 同是塞进军营里头来的,若是有个家事的高下,本事的大小,再加上一直以来的积怨,要是能不动手,恐怕这人也不消托关系只为了进这京郊大营了。 没本事的人,素来是最爱嫉妒旁人的,半分也见不得旁人比自己的好。 “我听闻早先有个法子,说是有那神奇的物件儿,能够判断一个人说的是真是假。”丽崇此话一出,大多将士皆是面面相觑,倒是惹得宣威一愣。 军中多是些糙人,少有读书精细的,更别提有时间去了解这些奇闻异事。 青洛眼见着那可疑之人亦是一愣,便明白后者平日里恐怕将时间全数用在了流连花柳,连些奇甚至都不曾看,也难怪会用个如此没有思考的法子,只等着被捉。 “恰好青将军那里便有这么一件宝物,现下倒是要验验诸位。”丽崇自己手边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倒是毫无预兆的把难题抛给了青洛。 青洛应了,对着丽崇颔首一笑,那眸光中似有杀意,直叫后者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 今天家里有些事儿,明天更新,抱歉 为了后续一个文章,买了些东西,家里家长还有事外出,白天忙了一白天,更睡醒没多久,明天更新,抱歉。 10月吧,应该都踏实了,能正常更新了(主要我也想吃免费榜了,所以下个月青洛会比较稳定更新) ------------ 第210章 心怀不满无前路 胜负有道好归途(三) 奇闻异事里的法子果然好用,丽崇更是没选错人,青洛手里头确实有不少鲜见的小玩意儿,能将寻常人轻易骗了去。 “本将军本是听说这神器能叫那说了谎话的人沾上一手锅黑,倒是没想到,竟是还能叫人手上染了红去。” 看着面前人手上的红色染料,青洛心道:自己果然是没猜错,恐怕连那木刀都是这人做的手脚。 顺力一拽,那人便半跪在地上,又被被青洛钳制住双手,一脚踏在背上,动弹不得。 “青,青洛你莫要得寸进尺!” “你,你放开,咳咳咳放开我!” 这人一个劲儿的挣扎,嘴里的言语也是愈发不干净起来。 这下好了,本身还反应不过来的众人算是彻底明白勒怎么回事儿,不由得唾弃起来。 “之前便是他如何也瞧不起这,看不起那的,没想到还要用这些低劣的手段,也不觉得恶心?” “若不是青将军在,我当真想给他两拳!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直呼青将军姓名!” 青洛便是有再大点力量,也没办法轻易控制住一个比自己高上一头,已然及冠的男子,若不是凭借用劲儿的技巧,现下里定是已然要叫这人挣脱出去。 是一股同样的药味!还不待青洛说什么,那人便更为激烈的挣扎起来。 “是,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你们有什么证据么?” “凭我手上有些红染料?” “这不过是我打理擂台的证据罢了!” 人癫狂的时候,本就容易口不择言,更何况积怨已久,如今犯了事被逮出来,当然便只剩下破罐子破摔。 “你不过是一届女流,要不是,咳咳,要不是靠着你爹,你凭什么踩在我们头上?” 丽崇这么会儿已经叫人拿了麻绳来,直接将那人捆勒手脚,跪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说的有错么,呵那孟明际不也是靠着他叔父?” “试问谁直接来了这军营便能做个统领?” “不过是我爹没有你们那么高的官,我就不得不来军营谋个前程!” “他孟明际呢?在京兆城潇洒够了,这才来军营里装个大尾巴狼!便是输了,尚且有你们来替他说话!” “我有什么错,错在我没有生在世家大族!” 这种偏激的人之所以只能落得这般下场,无外乎是将自己所有的不成功都怨在了旁人身上。 这世间没有什么人没有过怨天尤人的时候,或许生在寻常人家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又或许努力过后依旧是枉然,可半分不思进取,又凭什么要旁人白白将机会送给一个没本事的人? “几百年前,即便是我大丽的先祖,也未必不是白手起家。”丽崇弯腰从地上捡起两颗染了红的石子,在手中抛了抛,“有这耍暗器的本事,何不用在正道上?” “我,我没有!” “我何时用过暗器?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话刚问出口,丽崇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人恐怕是突然发了癫,同丽岚一前一后准备好应对接下里可能发生的变故。 “呵,有什么不过是?” “便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又如何?” “就算不是我做的,你们便能放过我么?” “终究不过是你们掌握着话语权,到时候同白朝一般做个字狱,我说什么也不过是要我家中多死几人罢了!” “青将军,此事便到此作罢吧,既然已经证明了这人的问题,也没必要兴师动众,判做平局,叫孟明际留下便是。”宣威便是出身贫苦人家,在丽元年间有幸受到赏识,如今才坐到了将军之位。 可能是这士卒的话引起了宣威什么共鸣,又或者是依旧有什么隐秘之事,宣威想要隐瞒下去,宣威并不希望此事闹得尽人皆知。 “既然这士卒犯了错,大可以按照军规军纪来处置,祸不及家人。” 宣威说着宣威的,孟明际就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冷笑着。 “这有什么好笑?如今算你个平局,依旧叫你来做这统领,已然是” “怕的可不是我,若是宣威将军觉得这比试我能输,大可以在我恢复之后继续安排比试,又何必找一个平局的借口委屈自己?” 如今有人赏识,有人撑腰,自己显露出的本事已然叫人信服,孟明际可不是给人留脸面的性子。 “你,你莫要仗着年纪小便口无遮拦!” “莫要叫本将军将你们这些晚辈都看做那不知好歹,没有父母教育的去。” 可孟明际是连自家叔父那种官中难有人可出其右的都能气个好歹的人,哪里可能输了嘴上功夫去,只能是叫人言语没有分寸罢了。 孟明际的嘴皮子功夫素来不是寻常人耐得住的,都不消思考,便回话道:“宣威将军此言差矣!” “皇子殿下和青将军可是同我一般年纪的人, 若是宣威将军觉得我们皆是不知好歹之人,恐怕要同陛下和护国大将军论论何谓家教了” “毕竟宣威将军您也知道,我孟明际素来是不听叔父管教的,倒是皇子殿下和青将军,一直在各自父母手下养大,也不知他们懂不懂什么是好歹,什么是家教。” “你” “殿下,青将军,臣属下,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这孟明际属实是叫人气愤,臣,属下,臣,一时气恼,口不择言。” 丽崇也好,青洛也罢,听着这话便能知道宣威是真的气狠了,只是若非身份不合适,二人是真的不想理解宣威刻意针对孟明际,最后自讨没趣,岂不是活该? “无妨,只是孟统领说的不错,若是宣威将军当真觉得孟统领会输,倒不如本皇子麻烦青将军择日再督办一场比试,也免得孟统领留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 “不知诸位将士以为如何?”丽崇深知孟明际的本事已经征服在场大部分将士,这话问出去,自然是为了堵住宣威之口。 有理有据,不失威严,丽崇傻么?丽崇怎么可能傻。可若是论储位谁合适,就算是同前者打交道不少的青洛,也依旧会选择太原公主丽岚。 丽崇虽有储君之才,若是比起做姐姐的,也只能是屈居其后。 “孟统领的本事我们都见识了,倒是我们狗眼看人低,唐突了统领。” “若不是那暗器,孟统领已然胜了,又何必再比?” 不能再借众将士之口说话,宣威自然败下阵来,此事也算有了定局,只等着涉事之人按军法受处,便算了结。 ------------ 第211章 往回京青父寻芳 暗送图明安心凉(一) “将军,我们回了京兆府,是要去京郊的大营么?”虽说大丽将士勇勐,兵器更是周遭众国中最为精良的,但战时怎可能没有伤亡,不求凯旋,能够归乡都是多少士卒平生之愿? 青墨铮打马领军,想着很快便能见到妻女,心情也不是一般的好:“若是此番征兵应召而来,可以去领取一笔银子,回到乡里去。” “其余人留在京郊大营,若是想要回乡探亲,到时候叫百夫长统计给诸校尉,再报上来便是。”众将士大多一年未曾返乡,青墨铮能理解众人的心情,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去。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一时间,众将士心情高涨,比得知众人可以得胜凯旋之时,更多几分喜悦,只想着早些回到京兆府去,到京郊大营点个卯,尽早回家去看看妻儿、父母, “将军回到京兆城以后,是不是就要接手京郊大营的事务了?”有将士听说京郊大营如今是青洛在管着,虽说管理的也算不错,但若是叫他们突然换个人听令,确实是不好适应。 “若是青小将军来管着,我们” “怎么,本将军女儿,你瞧不上她的本事?”青墨铮对于这将士心里想的什么,可以说明镜似的,却还是揶揄道,“莫要觉得姑娘家就管不住你了。” “将军。”那将士欲言又止,蹙着眉头,语气中藏着些许委屈,“将军您知道末将不是那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青墨铮拉了拉缰绳,放慢了前行的速度,笑道,“我自然明白你的意思,但洛儿她的本事你们也见识过,若是担心她管不好京郊大营自然不必。” 那将士放才想说什么,便听青墨铮复又道:“至于担心摸不清她的性子,到时候触了霉头,那便更不必了” “你们见我什么性子,洛儿到底是本将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 “只要你们按军令行事,必然不消考虑触到谁人霉头。可若是打压同僚,不将行伍里的弟兄放在眼里,莫说是洛儿,众将士都不会看你顺眼。” 毕竟是自家父亲一手带起来的,青洛的性情同青墨铮不可谓之不像,想来若是后者来处理此番宣威同孟明际一事,宣威恐怕要更下不来台了。 “是,谢将军。” “将军,是末将执迷了” 众将士里聪明的便也明白了青墨铮的意思,往后京郊大营恐怕都是青洛接手来管,前者不会横加干涉。 “诸位也莫要忧心这京郊大营谁人来管,便是谁人,也是要听陛下的,也是要按照军法来行事,只要于军法无违,众将士只用念着家国便是。” 临近京兆府,兵马具疲,倒是青墨铮依旧有几分亢奋皇帝可是说了,自家女儿在京郊大营做的很是称职,做父亲的只想着早些回去,看看自家女儿如今的本事。 可放眼望去,也亏得众将士的马都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战马,否则在走下去估计都要到底不起,“在此地歇一歇罢,尚且不急。” 扎营地不远便有一处小山,大老远的飘来阵阵花香,不由得将无所事事的青墨铮吸去了魂儿,那味道像极了茉莉花,若是合适,倒是可以寻来给自家女儿做礼物。 “将军,将军可消末将同去?”问话的还是方才那将士,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紧,“将军这是要去做什么?” “洛儿喜欢茉莉,那山上似是有茉莉花在。”老父亲对女儿的爱丝毫不掩饰,也不瞒着自己手底下的将士,“若是能给洛儿带回去,想来也能叫她高兴些。” 京郊大营里头本身就有刺儿头,听说那孟明际和宣威好像还不对付,再加上准备这秋,老父亲那叫一个心疼自家女儿。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话,这将士一个劲儿的想要弥补回来:“那末将同将军一道去,末将正好闲的无事呢!” 颠了颠手里的匕首,青墨铮明白若是不叫这将士与自己同去,指不定后者心里要想什么。况且山上那要真的是茉莉,自己一个人挖下来也着实不方便,遂是颔首应了。 山不高,坡度也算不上多陡,只是有些泥泞,二人一前一后的往山上走,警惕蛇虫的同时,也能有说有笑,到底轻松。 “卡察。” “嗖” “将,将军,那方才是什么?”密林深处传来的声音叫人心里发毛,按理说这山林里头鲜少有人来,那便只剩下山里头的勐兽了。 方才那声音青墨铮自然也听见了,肯定不是这山里头的东西:“继续走,莫要管它便好。” 这将士心里藏不住事儿,青墨铮干脆就没把自己想到的同前者说。方才那声只可能是人发出来的,只是这荒山野岭里头的人,恐怕不会是什么正常的。 若是有意之人跟在行军的队伍旁,悄无声息的混进来,到时候进了京郊大营,这事端必然要越来越严重,是青墨铮不敢赌的。 “方才我大致看了,想来是什么旁的花罢”回京兆成的队伍方才扎营,便遇到了外来人,青墨铮不敢耽误,“那茉莉花喜光,想来也是不会在此处生长的。” “啊?那将军,我们便这般回去?” “青小将军不会不高兴么?”真不是青墨铮说,这将士的脑子当真堪忧,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青墨铮未何要早早回去。 “无事,府里也不缺这一两株茉莉,想她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若是再带回去,恐怕都成了夫人的活计” 那将士还没成亲,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哦。” 二人同上山时一般,一前一后的下了山,只是那将士比来时更多了几分谨慎,生怕哪里窜出头野兽来,到时候自己应付不来。 “将军,我们何时继续往回走啊?方才王百夫长说要去山里头打些野兔来吃。” “是啊将军,不然便早些回京郊大营去罢,歇了一会儿,这马走慢些,应当也能回的去。” 去山里捕野兔,若是落单被人抓住机会,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便能李代桃僵,青墨铮容不得磨叽了:“现在启程。” 众将士虽有不解,但依旧是听命行事,刚刚扎好的营就被收拾起来,回京兆城的大军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其实那人虽是有心,但此事确实是青墨铮多想。若是看见那人方才去做了什么,便该知道,这人莫说打入大营了,应当是生怕叫人看见才是。 ------------ 抱歉,明天更新 调整一下睡眠,白天更新了,要不晚上留出来时间,总有事儿…… 真的抱歉,我得把时间调整一下。 ------------ 第212章 往回京青父寻芳 暗送图明安心凉(二) 随着明安王姬找借口一拖再拖,果不出青洛所料,安王世子丽滨急了。几封书信,极言若是明安连这点事都要怀疑自己,恐怕二人是不合适的 “亏我不是那蠢笨这时候还肯相信他的。”临赴约去送图,明安来寻了青洛,如是说到,“自己什么心思,我见他清楚的紧,到了此时还想着诓骗,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没同青洛细聊,明安便带着那假边防图往约好的铺子去了。 方才到铺子附近,就打旁边巷子里钻出个人来,凑到明安耳畔,垂着眸子道:“王姬来了?” 明安哪里想得到会有这么一出儿?当时便被吓得一哆嗦,那人当即便有了几分不耐烦:“王姬若是就这么小的胆子,将来怎么做世子爷的妻?” “到时候站在世子爷身旁,如此小家子气,岂不是跌了世子爷的面?” “东西我带来了。”既然丽滨以为自己好拿捏,明安干脆就按照对方眼里的模样来演,“滨哥哥不会被迫娶别家姑娘了罢?” “这可说不准,世子爷身旁不知道多少姑娘家上赶着做妾室。”也不知道那人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亦或是得了安王世子丽滨的授意,左右是当明安好欺负。 来人将明安一推,手底下半点儿也不知怜香惜玉,就这么把明安推到了小巷子的阴暗处:“这东西王姬敢保证是真的?” 明安有些害怕,若是一对一,明安还有把握护住自己,可这小巷又暗又深,没人能摸清藏着多少人,若是为了控制住自己刻意玷污,明安确实无路可逃。 “抖什么?你到底是世子爷的女人,我们不敢动。” “只是你拿这图可有人知道?” “没,没有罢?”明安也不确定青将军会不会因为担忧派人跟着自己,只能模棱两可的回复着。 “你身后有尾巴都不知道?也不知世子爷怎么看上你这么个废物若不是还有些利用的价值,我早就要把你除了,免得给世子爷留祸害。” 利用之外,没人知道丽滨是不是真动了些许心思,但家国在前,便是丽滨是真心的,明安也不可能原谅此等人。 “我再问你一遍,这图你可能保证是真的?”来人用匕首握柄顶在明安王姬腰间,一双三角眼好似要将面前人穿透一般,“到时候这图若是出了问题,你的命也就别想要了!” “你方才也说了,我是你们世子爷的女人,这话难道是你们世子爷说的?” 没了爱情羁绊,明安可不是好欺负的,“滨哥哥同我之间,何时;轮到你来言语了?” “你便是滨哥哥手下的人又如何?这话可是滨哥哥说给你的?”青洛特地叮嘱过明安,若是对方提到这图的真假,尽管装傻便是,“这话绝不可能是滨哥哥说的!” 来人抱着边防图本准备抽身而出,见明安王姬闹了起来,一时间怒火上头,伸手去捂后者的嘴,“你若是再喊,我” 若是明安王姬在京兆城出了事儿,好像还真不是他小小一个安王府侍卫能付得起的责任,那人由着明安王姬扒开了手,却也只能赔罪。 “世子爷没有这意思,只是你要是拖了世子爷后腿,我们这些做侍卫的,便是拼了命也不可能叫你活下去继续添乱。” 明安王姬有青洛特地叮嘱言语上的注意,这侍卫自然也是得了安王世子丽滨的叮嘱,在明安尚且有用之时,不能将人逼的太过了。 “算你走运,若不是世子爷特地交待不能伤了你” “什么人?”巷子口传来吼声。 来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迫翻到了一旁的铺子后院里头,远遁而逃。 一阵脚步声过后,有人循着声音来源到了小巷深处来,看见明安,也是不免一愣:“明安王姬?” “怎么是你?”二人异口同声,看着对方那熟悉的脸,不由得惊呼出声。 还是夜熙先行反应过来,开口问道:“明安王姬怎生出现在这里?” “这小巷子鲜有人来,王姬来这里是做什么?” “夜大人来这里又是做什么?”青将军特地嘱咐过,假图这事越少人知道便越好,丽滨一脉不知道在朝廷里隐藏了多少人,明安干脆谁也不说。 “本王姬不过是不熟悉京兆城的路,到附近的酒楼用了些饭,寻不到回去的路,误打误撞来了这小巷,一时间走不出去罢了。” “是么?”夜熙看向明安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那王姬可知道旁边这酒楼是做什么的?” “这” 未曾到过南城这边来,此番又来的匆忙,明安还真没注意这铺子和周围的酒楼都是做什么的,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酒楼还能做什么的?无非就是看看歌舞,吃些饭食的!” “王姬确定?” “确, 确定?”明安这下自己都不自信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无事,王姬做什么臣皆是不会管的。”夜熙看着明安,似有深意的笑了笑,“只要王姬不做什么危害大丽同西戎之间关系的事,臣皆不会管的。” 明安听此松了一口气,若是夜熙继续纠缠下去,明安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把这件事儿遮掩过去了,“自然不会。” “不会就好。”夜熙笑着回过头去,“如此,臣便离开了,王姬顺着这小巷一直走便能看见大路了。” 眼见着夜熙越走越远,就要消失在拐角,明安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头还没来的及平复,便看见夜熙停住脚步,转回了头。 三两步凑到了明安身旁,夜熙揖了一礼:“只是臣方才追着一个形迹可疑之人一路来到小巷里,既然王姬已然在小巷中迷路些许功夫,想来是有见到那人的。” “王姬可方便给臣提供些信息?” “不方便。”明安知道夜熙指的恐怕就是方才翻墙躲走那人,暗道怎么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到时候坏了事! “不方便便算了。”夜熙难得的好说话,复又朝着明安揖了一礼,也没有纠缠,转头离开了巷子。 明安一直提心吊胆的站在原地,生怕夜熙突然又回过头来问些什么,可直到后者的身影彻底融入大路里的人流,也没再有回来问询什么的意思。 “呼”明安彻底松了口气,顺着原路便要回去府邸,殊不知自打她出了小巷口,便一直被站在暗处的夜熙观察着。 “王姬啊,王姬,你不该是那般拎不清的罢” ------------ 明天更新 明天更新,今天到家比较晚,一早就出门了。 ------------ 第213章 起疑心夜熙难眠 晓欺瞒明静忧烦 其实夜熙哪里是跟着贼人进了巷子?不过是听闻明安今日一大早便去护国将军府寻了青洛,不放心后者的安全,这才一路跟着,那人发现的尾巴,便是夜熙本人。 至于那人,本就是从一旁的酒楼里钻出来的。而一旁的酒楼,至少表面上也是做正经生意的。若不是明安自己心虚,夜熙根本不会继续探问下去。 “你方才又去寻青将军了?”明静看着自家妹妹一回府便钻进院子里,就知道没做什么好事,才会累成这般模样。 “嗯。” “青将军近来在准备秋,你不知道么?”青将军手里有多少机密,明静心知肚明,生怕自家妹妹犯傻,哪天就偷了出去递给外人,岂不是要出大问题? “知道。”明安知道静姐姐估计是又在担心些什么,可同青将军这打算也是为了揪出内鬼,顺带着保持同丽滨之间的关系,以便了解对方的动态,“静姐姐不需管,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便是明知青将军在准备秋,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日子,你还要去与人家添乱?” “静姐姐”明安只那么看着明静,什么也没说,只叫后者再次服了输。 在自家妹妹目光里败下阵来的明静只得叹道:“罢了,罢了,皆由着你,莫要给人家惹了事便好。” 这事解决,只等着丽滨会如何回应,明安王姬倒是松了口气,可是今日同明安打了个照面的人儿却是放不下心来了眼见着夜深,夜熙真真应了这名字,屋子里尚且是一片通明。 “夜大人,是时候歇息了。”府中的侍卫一再提醒,也不见夜熙熄灯,心下也不免着急,“夜大人,天色晚了,若是还不歇息,恐怕要误了明日早朝。” “无事,我心中有数,你下去歇息罢,我不会误了早朝的。”夜熙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也算是让侍卫放下心,对着门做了个揖,径自退下。 “大人今日也不是怎么了,自打回到府里便有些浑浑噩噩的,可是早朝同谁家大人起了争执?”家中侍卫们闲下来也会谈谈主家的事,多是出于真心忧愁,在如今的大丽也算不上编排。 “今儿老爷好像是见到了什么人,这才一回来就在屋里,颇有些茶饭不思的意思。” 众侍卫沉默良久,忽的有人提起明安来,“该不会是王姬罢?西戎来那个王姬,咱们主子貌似对王姬有些意思” “嘘,这等事莫要乱说,老爷是奉了皇命负责西戎使臣入京之事,断然不会是掺杂了个人感情的。” 话到此处,若是再说下去,恐怕就要跑了偏,众人遂是缄口不言,打心里不希望自家老爷喜欢上明安那么个不靠谱的。 明安王姬的身份和夜熙绝不适合走到一起,除非皇帝指婚,西戎来的这两位,放到谁家都是块烫手的山芋,是这夜府里头做侍卫的都明白的道理。 月色皎皎,放到寻常人眼里,便是那清风如水,蟾宫似绸的好时节,可现下里夜熙心乱的紧,莫说什么中庭赏月,只觉得月色凄凄似我心。 “王姬啊王姬,孟明际说我是对你动了心,才会关心则乱。” “可我知道,便是为了家国我也绝不愿你走上歧路。”夜熙鲜少自言自语,如今这些心事是真的无人言说。 无论是夜辉煌,又或者是姚庄河,皆同夜熙是隔代人,便是能同后者共情,夜熙也不舍得叫两位老人来分担自己的忧愁。 至于姚风致,从他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对母亲动手的那一刻,夜熙早就当作没有这个父亲。 至于郑娇的儿子姚煦,姚煦没有选择生在谁人家的权利,夜熙自然不会把父母一辈的恩怨情仇延续下去。更何况夜玉萌一直将姚煦当亲儿子来教育,若是有朝一日兄弟二人能互相扶持,想来也是母亲愿意看到的。 “夜深不寐笑春风,欲将浊酒醉卧横。正是暑色满京兆,何时与会周公梦”靠在榻上,夜熙自吟自唱,心乱如麻。 明安是个好姑娘不假,只是明安今日方才从护国将军府出来,就揣着东西去见了旁人,怎能不叫人怀疑? “管家,明安今天除却护国将军府,可还去见了旁人?”明静知道自家妹妹是不可能说的,只是到了深夜愈发清醒下来的头脑,一直在提醒着自己去了解清楚今天发生的事。 “明安她今天可是见了什么特殊的人?” “这这小的倒是不知。”看出明静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管家试探着开口,“只是明安王姬好像去了南城那边的酒楼。” “南城?”明静听说南城有的地方乱的紧,鱼龙混杂,怕不是还会有纯正的外邦人,“你确定是南城?” “可知道到具体是哪家酒楼?”明静想起那次宫宴自己同明安被那不长眼的招惹, 青浦曾随口说过一句,若是有事,大可以去寻他帮忙。 明静是不爱求人的性子,可若是明安真的去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恐怕也只有青浦帮得上忙了 官家知道明静郡主在忧心些什么,只是明安王姬去哪里也不是他小小一个管家可以管的了的,便是同样忧心,却也爱莫能助:“这小的是真的无从得知。” “我知道了,快下去休息罢。”明静也知道自己这些问题恐怕是难为做管家的了,叫后者下去歇息之后,一个人在屋子里叹息良久,辗转难眠。 “明安啊明安许多事怎么就那般天真?” “不是谁人都同我们一般,处处只为你和家国,人都是有私心的啊” 夜熙也好,明静也好,甚至丽滨,或许私心皆是家国和身边人,可每个人身边人不同,家国亦是不同。若是西戎同大丽有朝一日兵戎想见,明静、明安或许都会站在不同的阵营。 “明安啊,你若是出了事,将来我如何同王妃交待?无论明诚是叫人坑害了去,又或是如何,终究是他惹出来的事,才叫你不得不同我一道来了这明枪暗箭的京兆城。” “可你这性子,便是现在不出事,也要叫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去” 众人对于明安的误解,其实还是出自于不完全信任,同样也是没有真正了解明安。可若是一味将问题来源放到夜熙和明静身上,也属实不妥。 明安又何尝不是因为不肯相信嫡兄和嫡姐方才一直隐隐自卑,才不叫人真正了解性情的? ------------ 第214章 燕厝欲以身相替 明知存心坐收利(一) —丽国·京兆— “陛下,臣愿以身相替。”下了早朝,燕厝果不出皇帝所料的留在了太极宫,同皇帝为自己那一母同胞的兄弟求情。 苏湖、中原皆得了大丰收,燕蓦的渎职并未给大丽带来什么不可逆转的后果,遂只是被带回京兆处置,先行关在刑部大牢待审。 皇帝丽璟明知故问,摆明了便是不想回应燕厝的请求:“燕卿要为何人以身相替?” 只是没给后者开口的机会,丽璟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燕卿是要为了燕蓦求情么?” “陛下,臣不敢。”皇帝在早朝便极言,若是谁人敢为罪臣求情,便是对不起天下百姓,只叫二人双双落狱,罪加一等,燕厝自然不敢认自己是来求情的。 “哦?”丽璟知道这帮子文臣一个比一个会说话,只是这种原则上的问题,容不得四私情,更何况崇儿那日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天下可容不得他去试错! 因而皇帝只当做看戏,饶有兴致的瞅着燕厝,想知道后者能说出些什么来。 “陛下,朝廷重视孝悌,蓦儿是臣的亲弟弟,发生了这等事,臣也是无颜面见先祖的。”燕厝从孝悌的角度上出发,丽璟还真不好制止反驳,只能继续听了下去。 “虽说古皆是子代父过,弟代兄过,然而臣弟他自幼体弱,恐怕还没审出个结果来,他便要一病不起,因而臣还望能够代弟受过……” 燕厝说着,直接跪地俯首,以头抢地,一时间也是将皇帝推到了伦理道德的高台之上,只叫丽璟想不到拒绝的说辞。 可皇帝毕竟是皇帝,国法毕竟是国法,岂容他人置喙? “燕卿的心思朕已然明了,然律法不容情理,若是人人以己代他人之过,岂不是要叫那些做错了事的人,永远尝不到代价?这大丽也必将生乱。” 丽璟没有给燕厝留面子。做错事的是燕蓦,若是有心悔改,早就该报知朝廷,而不是一再欺瞒,最后险些酿成大错。 “陛下……”燕厝的额头已然隐现青紫,可皇帝显然是没有半点改口的意思。 “燕卿不必再求,此事非同小可,朕已然有了决断。”丽璟一抬眼儿,左右便懂了意思,直接凑到燕厝面前,好言好语的将人连抬带架的请出了太极殿。 燕厝方才被请了出去,皇后夜嘉芙就从后门进了太极殿:“人走了?” “嗯……”丽璟有些头疼,突然有些明白自家儿子为何讨厌这些文官了,“动不动就是那一套来架高了我,以为便能叫我松口。” 皇后在屏风后将这件事儿听了个全,自然明白皇帝丽璟的心思,现下只能劝道:“有国法在上,便是他们真的死谏,也不过是胡闹罢了。” “话虽如此,可你说燕家兄弟这事,也到底是难办的紧……”丽璟自家就有个嫡亲的弟弟,们心自问,若是自己处在燕厝的身份上,定然也是少不了以身待之的心思。 “谁人的错自然要谁人担,莫把你自己那一套往里面带。”皇后深知自家丈夫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并没有由着丽璟胡思乱想下去。 丽璟没搭茬儿,皇后遂是揶揄道:“如今越大,倒是不如年轻时候透彻……趁早儿把你这位置传给孩儿们,随我寻个地方颐养天年算了。” —西戎·王都— “上次的事便是因为你母后我方才饶过了你,如今北僻国同大丽交战不成,又来了我西戎……”西戎王是真的如同孟静所说,继承了老西戎王的脾性,也不消仔细探查,便先定了罪。 “你如何给我解释你院子里那信鸽?” 西戎王看着下首儿跪着的明诚,眸子里少有的带上几分狠意,更是噙满了失望:“前番那地牢里还没长记性是么?” “要不要为父再送你进去一趟?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明诚没说话,若是放在旁人眼里,只当是顺从了父母的意思,可西戎王最烦的莫过于明诚这般模样,“你这般是承认了你同北僻暗通曲款?” “父王,儿臣没有。”良久不张口的人,终于开了口,西戎王依旧只是瞥眉,眸子里带着几分探究的深意。 那起身旁的剑鞘,西戎王挑起明诚的下巴,叫后者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哦?是么?诚儿没有?” “为父怎么不信呢?若是一次便也罢了,几次三番……你不觉得寒了你母后的心么?” 剑鞘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西戎王是使了极大的力的,这一下就叫明诚左脸红肿起一道同剑鞘一般宽的肿痕。 牙齿磕破了嘴,血当即便从明诚嘴角流了出来。看见这一抹猩红,西戎王好像被刺痛了心间,眼眸闪烁了一瞬,蹙眉转过身去。 “为父便是还没死,若是你想要这王位本王也不是不能给你。” “为父可就你这么一个嫡子,将来这西戎便全是你的,怎生连这点时候都等不得,要去联合外邦祸害你自己的百姓!” “长个记性,自己回殿里待着罢,这半月便不必出来了……”西戎王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手重了,生怕自己怒火上头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赶紧将儿子轰走,眼不见心不烦。 “去叫明知过来,本王有些事要同他说。” 其实明诚并不冤,而西戎王又怎么可能不信孟静的儿子?北僻国攻打大丽也好,攻打西戎也罢,对于明诚都没有任何好处。 只是这么多年来西戎王悉心教导,最后竟是随便就能叫人陷害了去,西戎王将这个争气的儿子打死的心都有…… “父王,儿臣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西戎王瞥了一眼刚进来的明知,心下有了打算——若是借着明知能够叫明诚多长长记性,倒也是好的……只是这明知,可不是个省油的! “哦,坐。” 明知一时间也有些受宠若惊,在西戎王这里,他从未受过如此待遇。但西戎王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明知心里清楚的很,现在只怕不是什么利用的前兆。 “谢父王。” “本王叫你来,是有些事要你去做。”西戎王看着面前明知装出的那幅畏畏缩缩的模样,心中冷笑,明诚还真当这兄弟如何呢,处处为之隐瞒,当真愚蠢! “是,父王。”明知问声站起身来,“不知父王叫儿臣做些什么?” ------------ 明天发,往后都是4k章节啦~ 明天发,往后都是4k章节啦~ ------------ 第215章 燕厝欲以身相替 明知存心坐收利(二) “如今明诚办事不靠谱的紧,有些事本王便只能交与你去做了……若是做的好,将你过继到王后名下也不是不可能。” 也不怪明知心思多,西戎王对于这份婚姻本就是利用为多,更何况北僻国的婚约还是老西戎王定下来的,“也莫说本王没有给你那个机会。” “儿臣明白。”明知叩首,西戎王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回到了上手的座子上。 “父王还有什么要交待儿臣去做的么?” 西戎王并没将人叫起,澹澹开口:“临近北僻国那边的分部,有些人的心思不太正,替本王去看看。” 若说西戎王对于明诚是愤恨其不争气,又因着西戎王室祖传的这猜忌心,以至于生怕这儿子当真跑了偏,到时候心寒之外,还要亲自对自己打小培养起来的儿子下死手。 “是,只是父王可否给儿臣些随行的将士?”明知话问出口,上手坐着的人没有半点儿反应,想来是陷入了沉思。 地面硌的双膝生疼,可明知显然不是那个会被关心的。在西戎王眼里,明知同寻常臣子最大的区别,恐怕是即便不付给明知俸禄,也没有什么亏欠…… 世间之人,谁人不偏心?只是西戎王室的偏心一直以来都是明显到生死之差的。 “父王?” 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西戎王依旧如同没听到一般,坐在上手的椅子上,手肘撑在扶手上,又杵着头。双膝传来的痛感,叫平日里把自己娇惯着的明知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其实便是再怎么不放在心上,西戎王也从未短了吃喝用度,更不会有什么仆大欺主的事发生。西戎王平日里无心管教明知,反倒是叫人比明诚娇气,这一会儿就跪的腰酸腿疼。 “父王?可方便儿臣……” “又不是本王叫你跪的,起来罢!”若是放到平日里去,西戎王看见这明知如此娇气,免不得动怒,可如今还要用明知来教育明诚,出言已然缓和了不知多少。 听着西戎王的话,明知心里冷哼,前者动怒时,便是那明诚都要遭殃,更何况自己一个不受宠的,未叫跪便不跪,恐怕得要被打断了腿去! 可明知心里想的这些,是永远也不敢说到明面上来的,任是心里已经有杀父弑君的心思,面上也只得应声谢恩:“谢父王。” “嗯。”方才是不是真的将诚儿打重了?西戎王的思绪尚且在明诚身上,对于明知说了什么,不过是敷衍了事。 那小子当真是叫人生气,若是不打醒他…… “父王,儿臣想请……” 也不知道明知是真的没眼力见,又或者是知道自己现下里于西戎王有用,后者不会下重手,明知一再开口打断西戎王的思绪。 “嗯?”换一个人来刺激明诚也不是不行,西戎王心中不悦。若是这明知在这么没有眼力,也没必要留着。 现在还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西戎王只能耐下性子来问道:“你方才要同本王说什么?” 眼眸中短暂的划过一丝杀意,偏偏叫明知捕捉了去,以至于后者心中恨意愈浓,只是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半分——明知如今羽翼未丰,如今做什么都是被西戎王肆意拿捏。 “父王,儿臣希望父王能给儿臣一批将士可供儿臣调遣。” 明知有什么目的,西戎王心里清楚的紧,自然不能让前者肆无忌惮的扩大自己的势力:“此去乃是暗中查探,本王不能给你派太多人手。” “本王稍后再给你拨十个侍卫到身边,轻骑简兵,即日出发罢!” “谢父王。”明知心里到底对西戎王还有几分父子之情,便是在场的二人自己恐怕都不清楚,不过西戎王无论如何也不在乎罢了…… 得了令的明知就要离开这大殿之中,便听西戎王头也没回的又道:“有些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至少本王现在还没有死,由谁来继位,还是本王说了算。” 走到一半的明知连忙回转过头,对着西戎王解释道:“儿臣不敢……” 不同于对待明诚时的表现,对于明知的解释,西戎王甚至没有应声,直接叫那早就心照不宣的事实落到了地上,明知却也只能应声出了这大殿。 等到人已经走远,西戎王这才回过身来:“呵,真当我看不出来他那些小心思!” 明知那点儿把戏到底还是嫩了些,西戎王早就有所察觉。 若说这明知能一直安安分分也就罢了,却是成了这等为一己之利就能将家国当做筹码的东西,西戎王更不可能当做儿子来看——若不是还有几分磨砺诚儿的作用,西戎王早就不想留着这么个败类。 “野心可以有,若是真有那叫百姓过好的本事,做个理政的王子也没什么不可……为了对付诚儿,竟是和那从不待见自己母亲的母国联手,当真是个好样的!” 西戎王越想越气,这若是换了明诚,恐怕又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好打。可对于明知这么个从襁褓里就没被西戎王抱过的儿子,西戎王甚至连动手的心思都没有。 “你又将诚儿关起来了?”孟静听闻明知被禁足之后,便已然猜到西戎王现下里的状态,没叫人通报便悄声进了大殿,“好话不得好说,改日叫人同你生了嫌隙,便舒坦了!” 西戎王没搭话,只是站起身来。王后孟静干脆自顾自的坐到了一旁去,等着前者想明白了自己开口。 “那点拙劣的手段都要被人害了去,白要我在他身上操心这许久!”孟静不说话,西戎王果然自己忍不住了,“便是顾念所谓的兄弟情义,人家尚且不念,怎就他执迷不悟?” 孟静知道这是西戎王又想到了老西戎王和那群所谓的兄弟,只在一旁由着西戎王说着,半晌儿听见后者的语气缓了下来,“我下手可是有些重了?往后我……” “只由着你那性子,早些将诚儿达成残废便好了”西戎王教育没错,只是每每做出那差一点便能毁了孩子一辈子的事,过后便是认识到了自己问题,却也不知长个记性。 西戎王如今能听进去的,恐怕只有孟静的话,若不是当年孟静的陪伴,恐怕老西戎王那一套早就叫他活不到现在。 “总叫诚儿长记性,我见最不长记性的还是你。” “是是是,皆是我的错,往后我自然会注意着分寸。”西戎王知道就是不改已然不是一次两次,所幸还能听得下去劝,便已经是难得。 “我见明知方才出去……” 孟静一提起明知来,西戎王倒是不乐意了:“你母子两个都当他是个好的,可知道算到诚儿身上那些事全都是叫他惹出来的?” “打小你便不将明知当做孩子来看,莫要觉得我不清楚。”和亲的事又不是孩童之过,若是可以选择,恐怕王妃也不愿意要这个孩子……老一辈的恩怨情仇,又为何要赖到孩子身上? “又不是明知自己想要被生下来的。我都尚且没有怨过那孩子,你又何必将人逼到这般田地。” 没有感受过来自父亲的温暖,母妃又总给他灌输是他们对不起王后的思想,这时候但凡是母国伸来橄榄枝,恐怕是个人都要顺着走的。 因而孟静其实说的不错,若是西戎王能对明知好一点,哪怕只是不把这孩子当做是个可有可无的物件儿,也不至于叫明知成了如今这样。 “他不知他母妃被北僻国如何对待么?” 西戎王在气头上,可是脑子灵光的很,将明知那点儿心思摸得清楚:“如今倒好,恐怕还要觉得是他母妃不知争抢,亏待了他罢!” “那你也不能只与他指派十几人便叫他孤身远赴……到底还是个孩子,若是能改过来,也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孟静其实是心疼明知的,很多事不该由孩子去承担。 “便是你这般,才叫诚儿总不在乎这兄弟如何利用!” “况且若不是用我自己的人看着他些,到时候直接做出些通敌叛国的事来,在京兆城的静儿和明安又该如何?” 西戎王和孟静各有各的道理,前者显然是抛开了情感的理智,后者则是真真将王妃当成了个可怜的妹妹,只把明知当做没教育好的孩子,感性之外,确实有几分过分的善良。 二人少有的不欢而散,可到底是将对方的话放到了心上,开始仔细的琢磨着,或许是能叫未来的明诚和明知兄弟二人之间,有个更好的结局。 —丽国·京兆— 燕厝的求情被皇帝直白拒了,燕蓦便也这般下了大狱。 出了这么一遭京兆城里头巴结燕厝的人少了不是一点半点,甚至连同燕厝走的近者,都开始避讳起来——没人知道燕厝会不会受到牵连,便更担心自己遭到牵连。 而前者也惶惶几日,好似是对现下里这般惊变不知所措…… 推己及人的想到自己和贤王,倒是叫皇帝心里也有些难受。可国法家规到底不可违,在皇后的严词禁止之下,丽璟也没想过将燕蓦的事儿轻轻放过。 “燕卿今日可是告假了?”燕厝到底也不算是官场上的老油条,遇到这等事恐怕还是头一次皇帝丽璟便也特地关注着前者些,谁料今日愣是没来早朝? “陛下,燕大人昨日因着心情不佳,无意间受伤见了血,怕是要惊到圣上,若想痊愈,还要写时候,想来是有几天来不得早朝。” “朕知道了。”皇帝暗叹一句这年纪小的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将来若是轮到他们来做肱骨之时,也真真叫人担心…… “诸位爱卿皆小心些身子,在朝皆是国之柱石,若是一病不起,倒是朕和大丽之损失。” 早朝上尚且有众多要事,燕厝受伤一时很快便被放到了一旁去,只是燕厝这伤倒是叫青浦放到了心上。 若是青浦没记错,当时夜熙一举夺魁之时,燕厝便跌伤过,可那时候的伤倒是像鞭伤…… “青爱卿以为如何?”皇帝丽璟的问询打断了青浦的思考,后者虽是分着神,到底没误了正事,反应极快的附和起皇帝丽璟来。 而青浦对于燕厝此番受伤的怀疑,确是半分也没有错。只是这受伤背后,更是掩藏着一连串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燕家人’自己清楚。 “呵?废物,要你何用!” 上手的人骂着,下手的人跪着,完全不似西戎王对待明诚时表面的心狠手辣和藏在背后的隐忍与从长计较。 若说西戎王对明诚下狠手,是为了让人长个记性,对于那不放在心上的儿子,西戎王根本不屑于动手,而如今这阴暗地里之人除却没有下死手之外,更多像是再泄愤。 “主上……” “解释?我不要听你解释,你可知道你这个畜牲此番这不成器的事做出来,叫皇上如何烦恼么?” 周遭皆是些血腥气,却不是刑部大牢,能在京兆城建造这么一出私牢,复又被燕厝称作主上,这人口中的皇上恐怕不是这大丽的皇帝丽璟。 “这些年我真当是对你管教的松了,竟然叫你如今还有力气解释!” 几鞭甩上来,鞭下的人已然是衣衫破碎,鲜血淌了满地,可却依旧在努力跪得端正。燕厝知道,若不是自己尚且有用,面前的人是真的会打死自己的。 若说那苏泽荀和苏承漠之间尚且有些许父子血脉之情,燕厝对于面前人来讲,更像是个抹不去的污渍,既是被人要挟的把柄,又是对不起自己曾经心上人的证据。 “我怎生便生了你这么个畜牲出来!”将人一脚踢翻在地,上手之人由觉得心里不痛快,及至看到手上沾上的那一抹鲜血,方是拿出帕子来将手仔细擦了个干净。 将帕子丢到一旁放着烙铁的火堆里,眼见着帕子被焚了个干净,上手这人才转过身来看向燕厝,“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在做些什么。” “那夜家人欠我的,我自然要讨回来。” 失血过多,燕厝现在恍忽的紧。有些事主上已经陷了进去,自己说什么,主上也是不可能听进去的。 至于主上对自己做什么,燕厝也依旧会将瞒着主上做的事继续做下去——是主上给了自己性命,到最后总要给主上留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呵,昏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没有半分情感,上手那被燕厝唤作主上的人提起一旁烧红的烙铁便戳到了燕厝背后的伤口上,不被偏宠的人向来一文不值。 ------------ 明天更新,这两天有点儿摆烂了,抱歉 明天更新,这两天有点儿摆烂了,抱歉 ------------ 第216章 受军法令难自处 督秋猎叫人信服 站在院门口,青洛看着自家父亲和母亲好像有聊不完的话,只觉得小孩子气,临去军营,还是开口问道:“爹爹不同我一道去么?” 青墨铮回得京兆城,和皇帝郦璟汇报了战况之后,便如同那撒手掌柜似的,什么也不管了,“我去长宁这段时间,你娘一个人照顾着你们两个,辛苦的紧。” “况且陛下的意思也是将这秋猎交给你们这些年轻的去做,爹爹我便不去掺和了。” 皇帝和爹爹都有心放手叫他们这些小辈去做,青洛是明白的,遂是颔首应下,出得护国将军府,一路往京郊大营而去。 将茶杯放回一旁的桌案上,白兰苕看了看女儿离开的方向带着几分心疼,复又回过头来对着自家丈夫道:“你们便这么放心叫他们去做?” 白兰苕也知道他们是希望趁着自己壮年,若是孩子们做错了什么,尚且能有回旋的余地,可做母亲的多少是看出几分这一君一臣的小私心。 “夫人,如今我能同夫人多待些时候,岂不是更好。”夫妇二人这么多年,那默契岂是一般?对于自家夫人的话,不消点破就能明白。 “少说这些贫嘴的,如今京兆城看起来可算不上太平,早些年那些家皆有衰落之势,你同陛下也合该小心些。”作为白家后人,又是经过大风大浪的,白兰苕也不是个简单的。 “是,我的好夫人。”虽是武将,青家也从来不是培养莽夫的人家,青墨铮这点儿政治敏感还是有的,“好容易从长宁捡了条命回来,不能谈些轻松的么?” “不许说那些丧气话。” “哪里是什么丧气话,西北那个倔犟性子啊,真真是叫我头疼,比打仗都难!” 夫妇二人终于从国事聊会了那些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事,也是难得的偷闲。至于当儿女的,此时倒是一个比一个更忙几分。 方才下了早朝的青浦便被夜熙拦下来,问了一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听闻王姬经常往护国将军府去,若是有什么事,还劳烦青大人能及时告知。” 眼见着夜熙有几分疲惫,青浦甚至都来不及思考什么便应下了前者这要求。 “如此也好,若是到时候当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事,也能算她悔过的及时,免得叫大郦同西戎之间……”前者见青浦应了,甚至都想不起谢谢上一句,便自言自语的往太极宫外而去。 独留青浦一个人尚且在原地发愣:“这夜熙今日是怎么了,恍恍惚惚,倒是不似平日模样。” 一路走着,青浦一直没有忘记怀疑今日的不正常,谁知道方才出了太极宫没多久,便看见那明静郡主差人候着自己。 旁边那轿子里坐着的显然便是明静郡主了,青浦朝着那方向揖了一礼,笑道:“倒是不知郡主觉得哪里说话方便些?” “旁边那马车是郡主给青大人备着的,还希望能够移步茶舍详谈一二……”出来说话的这正是府里头雇来的管家,同是大郦人,管家显然更知道这里的规矩。 “青大人尽可放心,不是那些会叫人掉脑袋的事,是些有关王姬的事,郡主想要劳烦青大人帮忙。” 青浦这么一听,倒是果真来了几分兴趣——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为了明安王姬的事来寻自己?该不是这王姬做了什么叫人不放心的事罢? 应下邀约,青浦也怕今日这事儿牵扯到自家妹妹身上。毕竟这王姬来护国将军府也实在是勤了些,若是走露出去什么有关军营里头的事,恐怕是要叫自家妹妹脱不开这份关系。 “哎呦,听说京郊军营那个将军受了军法。” “要不还是得说做皇子的有本事呢!说什么,便是做将军的也得受着?” “也莫要这般说,虽说那郦崇殿下比不得太原公主殿下的本事,也不是那般妄断杀伐之人,还不是那将军自己活该!” 青浦知道这些人口中谈的必然不是自家妹妹,只是如今和刚才那事联系起来,也不由得叫人头皮一紧…… “要我说,也是那宣威将军自己没有摆清位置。”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除却传跑偏的消息,老百姓还是分的清孰对孰错的,“听说就因为当初帮过青将军,如今便借此连青将军的话都敢置疑几分。” “若是放到平常人之间也就罢了,毕竟是过命的交情。” “可这战场上也不是一回事啊,实不相瞒,我当年在军营里头呆过两年,这军纪岂是想如何便如何的?” “这军法便是军法,本皇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将军,又或许是你们那些位居高位的亲人塞进来的,军法面前,一视同仁!”换了身儿军营里头的衣服,郦崇倒是多了几分英气,真正显得是个快及冠的人儿了。 夏风唱鸣,本该是刀剑声声,拳脚却暑的时候,叫人围观着受军法的宣威将军简直要把脸面丢个干净。 可照郦崇的话来说,这不守军法之人,就算是再怎么丢脸,还不是自找的? “殿下,要不算了?”知道郦崇目的的青洛是断然不会求情的,说话的是那些跟着宣威许多年的人。 “既然无功以抵今日之过,你们如今是靠什么来与他求情?” 打小儿就烦那群文官动不动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来获取民心要挟父皇,郦崇可是不吃这一套。 你做这许多年,尚且不如人家一日之功,又白白吃了那么久军饷,还好意思讲自己的苦劳?朝廷没有因为你的懈怠之罪,已经不错了! 可惜身在其位,郦崇也不得不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不能凭着自己心情就说些叫人能够拿出来指摘的话:“更何况宣威将军重视军法,想来便是本皇子轻拿轻放,将军自己也要叫诸位明白什么叫做以身作则。” 再怎么讨厌那群文官的话术,听的多了,郦崇也会用的紧。总之不过是叫对方因为旁人口中的德行而骑虎难下,自己那些圣贤书也不是白读的。 “这……殿下说的是。” 孟明际方才进到军营里来的时候,宣威将军是如何在意这人曾经不守军法的,众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今郦崇这么一说,皆是觉得有道理。 郦崇也顺理成章的从苛待一位劳苦功高的将军,变成了遂其意思,全其名节。见过众将士的反应,前者心里也不由得叹气:还是这不说人话的法子好用。 这事儿是孟明际这儿引起来的,之前那下黑手的人也已然被关到了府衙去,等候审问。如今宣威将军受罚,孟明际倒是没有落井下石般的站在围观人群当中,反而在不远处树荫下同青洛谈着。 “即便是受了罚,经此一遭,宣威将军在京兆军营中的名声也要大减……”青洛对于宣威的针对显然是不满的,只是毕竟是这般年纪的人,晚节不保这种事,也着实令人唏嘘。 “以宣威将军这性子,只怕到时候还要觉得你是他的霉星。”看了看孟明际,青洛复又笑道,“只是这般年纪在众人面前受这么一遭,便是往后能不与你继续作对下去,恐怕都难。” 孟明际却只是嗤笑一声:“如今他也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将军可有想过,如是他的针对成功了,又或者我当真没有本事,岂不是叫我归家无处……毕竟如今我叔父想来是不打算再管我,只想着他那宝贝徒儿郑知岑呢!” “你叔父怎可能真的不管你。”知道孟明际同其叔父那一出指不定是演给谁人看的,“若是真不管你,哪里还会同你发脾气?” 孟明际笑笑,不置可否。青洛年纪虽小,确实是聪明,毕竟连狗……连皇帝都只是怀疑自己,面前这位小将军倒是能将自己看个清楚。 想起自己之前查出的消息,孟明际将到嘴边的‘狗’吞了回去,反倒是冷冷的看了一眼那边台上受罚之人。 四目相对之时,宣威的眼神很快从迷惑变成了同样的阴冷,想来孟家有些事是同宣威离不开的关系。 结束了同宣威将军之间目光的交锋,孟明际笑着回过头来,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将军说笑了,也是我早些年伤了叔父的心。叔父那徒弟倒确实是有些本事的,要不也不会轻松混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不说能力如何,总该有几分手段在。”想来是郑知岑是有什么把柄已经叫孟明际抓住,这句话明显若有所指的。 青洛听了去也不点破,若是孟明际想要靠着朝廷的力量,又或是说朝廷里头干干净净,而后者手里又有确凿的证据拿来报官,肯定不会一直拖下去。 如今孟明际显然是打算靠自己来将事情查下去,那么不问到青洛身上,青洛自然也不合适去掺和这一脚。 “统领,今儿还……” 就在青洛和孟明际方才谈完这么个当儿,有底下小卒大老远看见树底下的孟明际,眼巴巴的凑了过来,“今儿宣威将军受了罚,我们……” “又不是你们受了罚,怎么,看热闹看得你们不想动唤了不成?”孟明际知道这些人的意思,宣威再怎么也是军营里头的老人儿,若是众将士全当没事才叫奇怪。 尽管这罚的应当,但是众人心里到底还是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或许是因为如今比自己年纪小的都管到了自己顶头上司头上,又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行伍之中的兄弟情义,到底是有些于心不忍。 “不若你们现在也随着按懈怠军务的领了罚去罢?到时候不用同本统领说,随你们怎么歇着,什么时候养好了伤,直接扔出军营去才是。” 孟明际在玩笑里透露着属于自己这几天建立起来的威严,那小卒面儿上嘻嘻哈哈,心底里是知道面前这人是真的说到做到的,也只能应着,准备接下来的训练。 “今日众人也都乏累了,就这样罢。”孟明际唱白脸,青洛便出来唱红脸,对着那士卒吩咐道,“你们宣威将军受了伤,也不能没人陪着,去寻几个人来,莫要叫宣威将军起了烧。” 将人支走了,还没轮到青洛去揶揄孟明际两句关于后者如今在军营里有了威望的话,孟明际就在一旁傻兮兮的笑着,“将军果然是随着江湖人士一道爬人家墙头的,这本事同青大人是分毫不差。” 自己当年翻墙遇上孟明际,青洛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后者连苏家的事都能略知一二,倒是叫青洛觉得此人掩藏至深。 只是孟明际在自己面前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护国将军府又摆明了是和大郦皇室不可分割的,显然孟明际是友非敌,至于在忌讳些什么,青洛也没那个时间和心思去猜测。 “孟统领如今在众将士面前也是算立了威,若是闲来无事倒不如好好培养几位对大郦有价值,能护国安邦的将士出来,莫要同本将军在这里废话。” 到底还是小孩子家,青洛的言语中带着几分气恼,但却也是人之常情。反倒孟明际觉得自己选择跟着这么一位将军,算是跟对了——人若是连半点喜怒哀乐都不展现出来,才是叫人可怕! “青将军,宣威将军昏过去了……可是这罚尚且未竟,可还要继续?” 大老远有人跑过来报这事儿,青洛知是郦崇要给自己这军中大将一个面子,要自己来做决定,免得叫旁人觉得区区一个未封王的皇子都能在军营里肆意施为。 “军法不可废,先带宣威将军下去治伤,等到伤好之后再继续罢!” 来传话的人半刻也不耽误,做了个揖便回到了那边台子上。 “为何?” “我记得宣威好像还救过将军?” “军法不可废。”青洛笑笑,二人心照不宣。 只是孟明际只知道青洛是对宣威就算是气性再大也不可能这么会儿便昏过去的怀疑这其一,却是不知还有其二。 当初在西南军营,青洛和老师可是因为治下不严被青墨铮狠罚过,到如今怎么可能不好好长个记性呢? 骄阳高悬,眼见着远处村庄里头升起炊烟,一天里最该休息的日中已然到来,无论是执罚的,亦或是青洛一众,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了。 ------------ 明天更新,抱歉,我后边尽量不断更,得规划下世间,抱歉! 明天更新,抱歉,我后边尽量不断更,得规划下世间,抱歉! ------------ 第217章 暗挑拨做戏做足 明眼人糊里糊涂 —京兆·太极宫— “崇儿被我扔到京郊军营去了,这些日你若是有时间,替爹爹批些折子罢。”皇帝丽璟这些日子被这一双勤奋的子女惯出了毛病,一天天的,也不知那些折子是谁人的工作。 这阵子养身,丽岚也惯了不用替父皇批折子的闲散日子。虽是渴望为老姓多做些事,也还是对自家爹爹这副模样颇是无奈。 “父皇,叫人送到我那边便是,何必我过来一趟?” 听出女儿口中的小脾气,丽璟只是笑笑,边差人将折子往女儿殿里送:“且坐,爹爹这不是有些话要同你说么。” 看着丽岚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皇帝丽璟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近来是越来越憋屈——崇儿拿自己当借口去京郊军营凑热闹不说,岚儿近来都开始嫌弃自己。 “父皇有什么事,还是快写说的好,待会儿儿臣还要回殿中父皇批折子。”不消在未继承大统,丽岚也开始有了几分自己的小脾气,看着自家父皇这份悠闲不务正业的模,也不免有些不满。 “爹爹是想和你说说这储位的事。”女儿这么多年,最能自在的年纪全奉给了家国,可却因为身子不继承大统,眼看着丽崇也要及冠,皇帝也希望能给女儿个可靠的未来。 虽说自家儿女之也应当能同自己和贤王这般,是一辈子的兄弟,只是……人心总会变,自己如何也要给女儿留一命的路。 “这有什么好谈的,左右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只叫崇儿去做便好,左右他也本事做好。” 对于这储位,丽并不在乎,虽说这些年来辛勤,被父皇当做储君培养,如今自己身子不济,自家父亲自小便教育自己只能叫民百姓生活富足,方才身为皇族该思考的。 自家女虽然这么说,丽璟知道,岚儿心中还是会有些许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失落:“若是将来崇儿继位,我尚在时还可维系平衡。” “若是等我同你母后都不在了……”丽璟知道自己说的话能不能叫女儿明白,尽管相信自家儿女不会轮到那一天,只是权利是真的叫人改变的。 “人没有权利的时候,口中说着不在乎。可等到真正坐上了这位置,便会变的。” 坐上这皇许多年,若说自己的心境和当完全没有半点改变,丽璟自己都是不信的。可妇女二人皆知道这会变的人指的是谁——那位先皇丽十六。 口口声声的此生不负,生生世世,到最后还不是个笑话? “爹爹想让你做个摄政公主。掌管青浦为首的中书部。”中书部是统管六的,若是丽岚了掌管中书部大权,便相当于双帝分权。 此言一出,丽并没有应,整个大殿,只有那熏香悄然飘扬。 半晌儿,丽岚终开了口:“可父皇是否想过崇儿会如何想?” “崇儿他……本就志不此,若不是你身子不好,他更是无心这储位的)”丽璟也知道自己这话同方才那段理论之间有多大的矛盾,只是他暂想不出一个更好的法来。 岚儿和崇之间,不同自己和子琦。同是没有半点夺储之意,子琦从小便是被当做一个闲王来培养的,岚儿却不样…… 更何况崇儿很多时候做事并不稳妥。就想此番一般,为了去京郊的大营,出的事和谎谎报圣旨没有什么两样。 若不是自己及时瞒了下来,洛儿那孩子又算得上是家人,指不定要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去! “皇若不放心崇儿的处事,不若儿臣在前面这些年先做这个恶人,同儿分权而治。”看得出自家爹爹的纠结,也知道是为了补偿自己这些年的付出,丽岚沉思良久,想出了个折中的解。 “到时候,等到父皇觉得能够放心崇儿的时候,儿臣再退出便是。”(本章未完!) 第217章 暗挑拨做戏做足 明眼人糊里糊涂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是对女儿的偿,可无非是叫女儿成未来帝王的磨刀石,丽璟更觉得对不起自家岚儿, “爹若没有的事,女儿便回去,毕竟如今爹爹没有折子要批。”知自家爹爹是认可了自己的想法,丽岚临走还将人揶揄了一番。 丽岚前脚离开了大殿,皇后脚便从屏风后边冒出头来,笑得好是猖狂。 看自家妻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自己留,丽璟也宠溺的笑笑姐,用那带着几分怨念的眸子看向夜嘉芙。 “今连岚儿都要瞧不上你这爹爹的所作所为了,也不知道好生哄哄,到时候无人愿意替你批折子才是)夜嘉芙可不吃那一套,嘲笑的话紧跟着便出了口。 “那有什么,只要将这皇位给他们,这折子就成了他们自己的事。” 丽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皇位,只是属于他母亲的,断然不能叫先皇白白送给些女干诈小人,如今儿女渐渐成长起来,丽璟巴不得马上就位,和自家妻颐养天年。 夜嘉芙被说的一噎,可到底不会这般容易便饶过丽璟去,只笑道:“我尚且头一次见你这般不负责任的皇帝,到时候叫万民都笑话你才是!” 宫里头没有姬妾和那些不长眼的宫女打扰,帝后二人闹着,便寻常人家夫妇一般,到底是悠闲自在的紧。 —京兆·京郊大— “殿下,不知殿下可还……” 方才休息一会儿,就有个小卒来自己帐中找自己。抬头一看,竟然还是当初做酒楼时候,险些把事情闹去县衙的燕家子弟,丽崇极不愿意搭理。 “你来军营里做什?丽崇又不是傻子,便是不能将手下的人全数认全,也不至于连这曾经给自己惹出过事儿来的人认不出来。 来却是不在乎丽崇的口气,只是笑笑,兮兮的靠了过去:“殿是认出小的来了。” 见丽崇依旧不语,来人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殿下然认出小的来了,小的也不瞒殿下,小的不过是来将功罪的。” 丽崇这么一听,倒是来了兴趣,之前燕家那些事儿可是还没个最终定论,面前这人愣是直接找到了京郊军营来,倒是不知道打算做儿什么。 “燕蓦方才进了刑部,燕厝这些日子也称在家……身为表兄弟,本皇子看你倒是不急。”没心情和人周旋,丽崇直接开门见山的讽道。 “殿下说笑了。”来人依旧笑着,“在下虽是姓燕,同他们可不上亲近,不过是想在殿下这里某个差事。” 丽崇开门见山,来人自然也不瞒着,野心尽数表露:“毕竟如公主的身子,也是断然不可能继承统的。” 听着面前人的,丽崇心里冷笑。且不说燕家那两位如何,面前这位现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不知目的几何,确是该探问一二。 “皇姐近来身子是不好。”说了句棱两的,丽崇示意来人也坐。 “呵呵,公主殿下的身子可不是一日两日。”几分轻蔑的笑意着得意,知面前这位殿下是有心那位置的,不过在皇帝面前装出那副不求名利的模样来。 不着痕迹的在眸中藏了一份杀,丽崇只是着,什么也没说。 来人显然没有向上手望过来,自顾自说了起:“只怕殿下不知道,当初赌坊对面那极火的茶舍,可是…… “旁人家的茶舍火不同本皇子有什么关系?”丽崇将手中茶盏放到一旁桌桉之上,噙着笑意看这燕家人的兄弟,“倒是你,如何知道那赌坊背后是本皇子的?” 那茶舍皇,崇怎么可能不知道,本就是一场父皇属意的竞争。皇姐将茶舍开到自己对面儿,也无非是怕自己搞出问题来,不然大可去选个人往来更多的好地方。 没给对方应答的空当(本章未完!) 第217章 暗挑拨做戏做足 明眼人糊里糊涂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丽崇又道:“不过既然知道了,你觉得本皇子何必留着你,等到将来叫你能借此威胁?” “殿下手底下的人,可是挂着皇宫里头的腰牌,想来不少聪明客人也能看出来。”来人也不是傻子,道自己只有说出自己的价值,方才能被丽崇重视。 “殿下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定然也是不怕叫旁人知道。” “至于杀了小的灭口……知道此事的人恐怕不小的一个,难道殿下可能将众人都杀了么?” “本皇自然除不去那许多人。”如今不过是耍着来人,丽崇倒也乐得其中,“是你知道如此之多,恐怕是敌国派来的女干细,倒是应该除去是。” 回手将剑抽出鞘来,丽崇一步便到了来人面前,剑直接便架上了对面人的脖子上。 对面那人笑了,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殿下在试探” “殿下大可不试探,小的只是想要告诉殿下)当初绝不是下自己没本事,不过是公主殿下在背后遣人做事罢!眼见着就要被丽崇手中剑划破脖子,来人却是半分紧张模样也没有。 “初你可不是这般。”丽崇笑着将剑收到身后,好像才要将前人杀了的不是自己一般。 对面人同样笑笑,意有所道:“殿下也一直不曾显出面前面不是么?” “呵,有分意思,你继续说下去。”这人目的不简单,丽崇坐会上手的座子,等着这人继续把目的说出来,“说说,到都知道些什么本皇子不知道的。” “若是说的无用,到时候自然是留你不得。”朝廷中女干臣那套翻脸比翻书还快,算是被丽崇学了个十成十。 “那茶舍是公主殿下的,当初来赌坊里闹的,也同样是公主殿下指使了人。” “只有这些么?”丽崇当即又是一副将要拔剑的模样,“这可不够活命的。” “殿下莫急么……这只是小的知道的千分之一,只要殿下允给小的一个近侍的身份,的便慢慢说与殿下听。” “比如如何断了公主殿下的消息网,又或者,如何正站稳这储位?” 这话确实充满了诱惑,只是丽崇还真不吃这一套,若是为看看这人到底图谋几何,甚至连现在这些话都不会同来人耽误。 对自家皇姐不善的人,指定都不什好东西,丽崇只想知道这人打算做么,指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当年害皇姐如此的人。 “你如今提供的可远远不够一个储君近臣该有的价值,叫我相信你不是在说空话?” “殿下说的是,只是隔有,可方便小的同殿下附耳一言?” 这京郊大营里不可能叫这人私自带了兵器进大帐,丽崇没什么好担心的,遂是应了,叫来人附耳细言。 流沙过隙,香烟神,直到大帐外响起一阵嘈杂。 “谁?” “是微臣。”帐外人赫是青洛,“殿下,陛下叫殿下回宫一趟,说是有要事相谈。” 自己出来是拿父皇当借口的,这时候听见“下”之名,丽崇心有点儿哆嗦——之前父皇应该是替自己圆了过去,等到自己回宫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殿下?”见大帐中无应声,青洛复又唤了一声,“陛下特地嘱咐微臣,定要让殿下回宫去,就随着微臣的马车一道回京兆城,路上也能多几分安全。” 多几分安全?怕不是怕自己了,到时候没逮着人去?丽崇暗自腹诽,可到底是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说来。 “好,多谢青将军。”知道若是自己不应,青洛便要进来寻自己,丽崇决定还是先跟着回到京兆城再做打算,毕竟到时候进不进太极宫,便不是青洛管辖的范围了! 至于坐到马车上,丽崇才知道要被青洛直接送到太宫去,已然追悔莫及,(本章未完!) 第217章 暗挑拨做戏做足 明眼人糊里糊涂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只盼望着自家母后能够拉住父皇,叫自己留俱全尸才是…… “既然殿下有事,小的便不叨扰了。” 来人见青洛来了,便也不再多逗留,只道:“殿下可以好好思考思考,可愿意同小的合作?到时候这大丽便是殿下的,不过是个女人,将军又如何,便是半老徐娘的公主又算的了什么?” 丽崇已然快走到帐门口,闻言顿在原地眯了眯眼精,这才复又向前走去,直出了大帐,寻青洛去了…… 第217章 暗挑拨做戏做足 明眼人糊里糊涂 ------------ 明天更新,今天事情比较多,抱歉 明天更新,今天事情比较多,抱歉 ------------ 第218章 父子间清算旧账 乾坤里前路朗朗 “将,将军也要去太极宫么?”眼见着马车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过了护国将军府,还一道往太极宫的方向奔,丽崇慌了。 这事儿本就是皇帝父子二人瞒着青洛,后者一时间自然是反应不过来,如今丽崇问得支支吾吾,更叫人不解的紧,“陛下不放心殿下的安全,叫臣将殿下送到太极宫里再走。” 眼见着太极宫殿楼交相,檐嵴参差,那好气派的影子已然出现在了视野,丽崇愈发慌了,带着几分敷衍的应了声:“哦……” 青洛察觉出不对劲,还当丽崇是哪里不舒服,忙是问了句:“殿下可是有哪里不熟舒服,还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军营里头?” 虽说和丽崇合作的确实算得上不错,青洛到底觉得前者在军营里头叫人做什么也不方便,还需要分出神来照顾,巴不得赶紧将人轰回皇帝身边去。 因而,前两日皇帝提起要自己务必将人送到太极宫里头去时,青洛便下决心一定要把皇上交待这事儿办好。 “无事,青将军多虑了。”刚想拿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搪塞过去,想起青洛这些日子生怕给自己伺候出问题,不好交代的状态,丽崇又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想来是这几日在军营里头住惯了,如今突然回到城里来,有几分不习惯罢。” 青洛直觉不是这回事儿,可却没有戳破丽崇的意思,毕竟于公于私,前者既没有那个必要,也要给自己惹出事情来,丽崇如何说,如何去便是。 二人便这么一路无话,直到马车一路行到安泰门外,便看见宫人已经等在安泰门门口,对着马车里的青洛作揖道:“劳烦青将军了,青将军快回府歇息去罢!” 复又有人站出来扶着丽崇下了马车,一脸公事公办:“殿下,陛下在太极殿等着殿下,因着宫里头软轿都在用,更是没有足够的人手,只能麻烦殿下自己走过去了……” 丽崇不是傻子,这话湖弄湖弄别人还行,别说湖弄自己,就算是湖弄青将军,恐怕都难! 知道自家父皇到底是给自己留着几分面子的,丽崇也不敢得寸进尺,急急忙忙笑着应了声,劳烦宫人带路。 “将军,小的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宫里头还有人手不够的时候……”马车夫是护国将军府的人,心道便是府里头也没见过这般缺人手的时候,宫里头怎可能有这般事? “将军,咱们大丽也不像是能亏空到这个份儿上啊!” 马车夫都能够看出来事儿,青洛又怎么看不出来,虽不知是什么事儿叫这父子二人搞了这么一出,却只是笑笑:“无事,无事,只是有些人要遭殃了。” 能随行的马车夫必然要知根知底儿,自然也算是熟识亲近之人,听罢只愣了一会儿,便明白过来自家将军口中指的是谁,虽说有几分不好意思,却到底是跟着一道笑了。 青洛猜的错也不错,皇帝当时听说丽崇这个平日里就总给自己闹出些旁人闹不出来的离谱事的人,愣是给自己假传圣旨了,恨不得立刻给捉回来揍一顿才解气。 直到猜出了个大致原因来,脸上的怒意都换成了老父亲的笑——只是这小子实在可气,丽璟寻思便是不给点儿颜色看看,也得叫他提心吊胆一段儿,以解心头之气。 “父皇、”平日里恨不得赏风观水的丽崇今日愈发磨叽,却是半分清闲心情也没的,终是在宫人一句句的催促之下,将自己挪到了太极殿。 殿里只有皇帝一人面朝着侧面,对于丽崇进得殿来,没有半点儿反应,全当做没看见。 甚至连宫人都被清走,连带着那些带着丽崇来太极殿的宫人,合上了殿门,便径自离开,亦是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 丽崇还打算绷一会儿,万一……万一只是别的事儿呢? “哼!”上手传来自家父皇的冷哼,丽崇不知怎的,依旧抱有几分侥幸的心态。 “咳咳。”丽崇心虚的笑了两声,立在那儿,却只叫人感觉随时要备着跪下去,“父皇,可是有什么事要同儿臣讲的?” 皇帝丽璟在上手儿看着自家儿子这副模样,想笑的紧——这小子,若是看上人家洛儿了,当自家老子是摆设么?同自己说一声儿,至于落得现在这般地步么? “你自己清楚。” “父皇,儿臣,儿臣该知道些什么?”丽崇打算继续装傻到底,“父皇不妨同儿臣……” 这嘴硬的模样,皇帝丽璟真不知道自家儿子这是是随了谁,转过身来,硬生生把憋不住的笑声转化成了一声冷笑:“你当真不知?” “父……” 眼见着自家儿子就等着自己说出罪名,直接跪在自己面前,皇帝丽璟刻意想要看个笑话一般的将话拐了个弯儿:“巧了,朕也不知。”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儿,任是谁也要觉得话里有话。 丽崇已然将衣袍撩了起来,就差‘哐当’一声跪地上认错了,听见自家父皇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愣在原地,撩袍子的手硬生生转换成了拍土。 认错儿这一套丽崇熟悉的很——当初将一位位老师气走的时候,丽崇已然养成了一副从装傻到据理力争,再到最后干脆认错,死不悔改的混账套路,如今长大了,这本事倒是半分没少。 “怎么,崇儿可是有什么罪过要同爹爹认的?”皇帝丽璟捉弄自家儿子的恶趣味显然还没有过去,“该不是崇儿又做了什么上房揭瓦的事,没有叫爹爹知道的?” 这些年丽崇总结下来一条百试百灵的好法子:摸不准父皇态度的时候,最好用的办法,便是装傻。 事到如今,丽崇干脆将这一条儿贯彻到底:“父皇,没有,只是父皇如此兴师动众,儿臣还以为有什么事发生。” 到底还是有正事儿要说,丽璟也没有心思继续同自家儿子玩笑。之前的事既然已经替儿子圆过去,便大可不必拿出来反反复复的说。 更何况今儿的提醒也已然足够,想来往后崇儿做事也合该有个分寸,这回亏得是亲近的人,到底不用担心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结果,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要有什么事闹出来。 “罢了,既然不愿意同爹爹说什么,那爹爹就也不问了。” 这事儿就算是到此为止,皇帝丽璟最后提点儿子两句,后者自然也能听得懂,至于去军营这件事儿,便也算是父子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儿。 “往后做事记得同爹爹提前说,许是爹爹还能给你提供些有用的法子也说不定。” 想起儿子此番的目的,皇帝丽璟不知道二人如今到了哪一步的关系,实在是好奇的紧,也属实觉得若是能将洛儿骗来做自己儿媳,实在是再美不过的一桩事,也能免得将来姐弟二人失和。 洛儿那孩子和岚儿走的近,到时候也能叫崇儿从岚儿那里学来些许沉稳,着实不错:“你爹爹我毕竟是过来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爹爹都能与你说些。” 丽崇又不是傻子,怎不不知自家父皇说的什么意思,更是从那双恨不得凑到自己嘴边儿来听故事的耳朵就能看出现下里丽璟的心思来。 “多谢父皇。”也不知道自家父皇怎生这般孩子气,丽崇心里暗叹一声,只是不知这好奇的耳朵还有另外一双,就藏在清宁宫里,等着听这故事的后话。 见儿子没有开口的意思,丽璟心里一个劲儿的撇嘴,深觉没意思,面儿上还不能过分显露出自己的好奇,默默颔首:“不必。” 今儿吓唬我一趟,愣是半点儿正事儿没有,也不是京兆城里那些事儿处理的清楚了,也不知是闲的,还是闲的,丽崇心里腹诽,只想着赶紧熘:“父皇若是无事……儿臣先回去了?” 丽崇现在心虚啊,无论是瞒着父皇搞得这事儿,还是自己也分不清是爱情还是敬仰的那份情感,于是乎一心想着提腿儿就走。 “站住,哪儿去?”丽璟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家儿子是一副如何模样,直接开口将人拦了下来。 “你爹我说叫你走了么?莫不是瞒着什么,如今心虚了,怕叫我看出来,只想着跑才是?” 知道自家父皇肯定是有些话要说的,只想着得寸进尺的讨个座子来:“父皇还有什么要说的,若是……” “站着,这一路上搭马车回来,你还觉得累?到时候还没到我这般年纪,就叫你这胳膊腿坏了!”可以看得出来,丽璟多少是带着点儿个人情绪的。 “站都站不住,还跑到人家军营里头添乱呢?” 自家父皇话里有话的本事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果真是同那群文臣混久了,连句正常话都不肯说了,丽崇又是一番腹诽,却也只能赔笑两声,在原地站定了。 “今天叫你来也不是旁的目的,只是这有关于储位的事儿,我要好好的同你摊上一谈。”可算是把之前的事儿解决清楚,皇帝也开始步入正题。 “如今你眼见着也及冠了,岚儿这身子恐怕也暂时没什么回转的余地,这储位你便是不想坐,恐怕也得坐上一坐了。” 别看朝中政事丽璟可以雷厉风行,轮到自家这两个孩子身上,便是做皇帝的,也属实是要好一番头疼,斟酌言语,生怕叫任何一方吃了亏,伤了心。 “父皇,就不能再等等么?”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丽崇总觉得这样会叫自家皇姐有一种被用过就扔的失落,再加上如今京兆城里头也是乱的很,自己真怕做不好弄出事来。 “不行!”这下儿倒是叫丽璟不高兴了,好容易叫这个无心做事的儿子起了几分奋斗心,让自己看到早些退位颐养天年的曙光,绝对不能有差错! 也不是丽璟这个皇帝做的不负责任,实在是当年的诸多事叫人烦恼的紧,若是一直在皇位上坐到驾崩的那一天,丽璟属实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哦。”既然没的商量,又何必问自己?尽管这么想,丽崇也只敢在心里撇撇嘴,到底不敢直接戳破。 秉着赶紧问完赶紧走的原则,丽崇不想再听自家父皇一句句的蹦:“那父皇要叫儿臣做些什么?” 将那日同丽岚说的同自家儿子又重复了一遍,皇帝丽璟只觉得嘴上乏累的紧——早知道那天就该将这二人唤到一处来,也免得多费这一番口舌。 “儿臣觉得没问题。”丽崇那叫一个高兴啊,若是自家皇姐帮忙,岂不是容易很多,只是羡慕皇叔能四处游历,自己倒是要被锁在这皇宫里头,不得自由出入…… 想起之前买的那些话本子,当年丽崇看看母后的模样,还全当是些酸人写出来,胡乱猜测的玩意儿,如今看看,到底是有那么几分真实在的。 “外面那些话本子说的可真不错,只可惜这深宫里头锁的不是姑娘家,倒是我这个一心想要出去的。”小声都囔着,丽崇知道这距离自家父皇是断然听不清的。 “嘴里都囔些什么?若是不愿意,大可与我说,我既不是那独断专行的爹爹,也不是那容不得旁人见解的昏君,都都囔囔算怎么一回事?” 丽璟还有另一件要事要同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儿子说,结果后者不知道都囔了些什么,只叫人心烦:“岚儿没有分你权的意思,若是不愿大可直说,我今日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休要磨磨唧唧。” 知道自家儿子应该是没有别的意思的,只是另一件事叫丽璟忧心不已,如今只希望崇儿痛痛快快的回应。 “父皇,儿臣的心思父皇是清楚的,若不是皇姐这身子,儿臣巴不得出去玩乐,就同皇叔父那般,岂不快活?”丽崇本还打算将皇叔父同自家父皇做比,话要出口,觉得不合适,这才收了回去。 “爹爹没有怀疑崇儿的意思,只是如今有件紧要事,也是岚儿今早方才说与爹爹听的。”这死崽子可算是能好好说句人话,丽璟舒了口气。 “爹爹想这事还是知会你一声,免得往后叫你姐弟二人生了嫌隙儿,也叫这背后之人讨了好处去!” 丽璟此言一出,丽崇便大致猜到了这事儿是怎么个前后,想起来自己帐中那人,不由得在心里计较起来…… → ------------ 明天更新 明天更新,抱歉哈,后面尽量稳定,最近一梭的资料实在是查的比较多,本书叫大家等更新太久了,读者大大们可以去QQ阅读、QQ浏览器看免费哈。 ------------ 第219章 欲离间渔翁得利 姐弟和断金心齐 “公主殿下,茶舍那边来了位客人,说是要见您。” 眼见着天色将黑,正是该洗漱一番,替当爹的做完苦力,便早些歇下的时候,丽岚并没有出宫去的打算。 只是竟然有人上茶舍找自己,这不对劲的很。虽说对于朝廷里那些高官大员来讲,这茶舍的归属已然是个心照不宣的事,却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茶舍背后的主人是自己。 如今被人点名道姓的找上门来,丽岚知道,此番不去不可…… 星月映灯明,夜市往来行。京兆城依旧是非一般的热闹,来往的百姓在各处寻乐子,一顶朴实无华的小轿根本不似宫里的东西。 可这轿子上坐的,确确实实是丽岚。若是大摇大摆的出宫,顶你果然爱要影响老百姓的正常生活,更是要叫街上一阵骚动。左右那茶舍是自家产业,丽岚便也不怕能有什么事儿发生。 “殿下,当真不需要同陛下说一声么?”陛下有多宝贝自家这位殿下,众人皆是看在眼里,若是丽出了半点差错……便是皇帝不会牵连旁人,朝野之上也会是好一番大震动。 “我们这一路出来,瞒的是寻常百姓,又不是父皇。” 虽说皇帝丽璟并不监视自己一双儿女,但若是连丽岚从寝宫出去,一直都走到宫门口之时还能不知道,方才是件奇怪事。 属臣怕的是公主出事,叫皇帝因为未曾上报受到牵连。而丽岚的意思则是皇帝已然默许,不消忧心便是。 对于对方的意思二人皆是没有挑破,说话间,这轿子便已然到了茶舍附近。轿内外的人心照不宣,路过茶舍门口,轿子并没有停,绕到巷子里头,顺茶舍后门进了去。 “殿下……”茶舍里头负责的已然早早等在后门候着,见丽岚轿子一停,便作揖问好,“那人被我请进了雅间,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备些好茶送到三楼来。”今日这人必然不是善茬,虽是要了解个清楚,丽岚却也不想与之浪费太久的时间。 下得轿子,丽岚一面往前走着,顺口便吩咐道:“茶舍对外谢客,就说今日要提前清点一番。” “是,殿下。” 领了命的皆下去做事了,丽岚径自到了三楼,底下的人也算着时候将人带了上来,敲响了门:“殿下,人带来了。” 这屋里头应当是有机关在的,不同于当年青洛上来时的布置,虽是那一桌一椅之间依旧尽显主人的品味同风格,平磨螺钿、细凋木椅,典雅大方一者不缺。 只是这每一个摆件的位置都有了明显的变化,一左一右的柜子,就同那侍卫相对而立。若是有人行差踏错,恐怕就能掉进那提前准备好的陷阱当中…… “嗯,下去休息罢。”丽岚没有起身,只在屏风后面应了一句,继而只能听见一声茶盏落在木桌上,瓷器与木器相碰撞的细微声音。 丽岚没有任何动作,摆明了便是不欢迎来人,可来人却是不在乎,绕过那仿佛能将整个儿屋子都遮盖起来的屏风,直往丽岚身边那椅子的方向而去。 出入头一次到访之地,却是能够丝毫不担心被下了绊子,丽岚低垂着的眸子微微往斜下方顿了顿,直接开门见山:“来这茶舍寻本公主,你是何人?” “公主殿下应该不认识小的。” 这声音一出,丽岚便对这人有了个大概的认识——常年生活在南方,虽然操着一口京兆话,可骨子里变不了那份口音,若是说随家人来京城经商才学了京兆话,便是寻常老百姓也不会信。 没有受到邀请,来人却是直接大摇大摆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只是公主殿下往后便应该认识小的了。” “这茶果然不错,要不是大丽最叫皇帝在意的子侄呢!” 丽岚没有应声儿,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便没有再放下,只等着这人继续说下去。 “只可惜,公主殿下往后便不是这大丽顶尊贵的人了……试想一下,若是谁人被压了这么多年,一朝得势,也不会放过压在自己头上之人罢?” 丽岚也没想到,自己和父皇当年为了叫崇儿知道成长当年做的那段戏,竟真叫人信了去,明白了来人之意,心中冷笑:“哦?你如何知道我同丽崇之间不和?” “公主殿下饱读史书,应当知道历代帝王家都是如何,想来也不用小的给公主殿下细数!”丽岚方才那话,在来人心里便是承认了二人之间的关系不好。 “所以呢?”丽岚笑笑,打算借着这两句就叫自己对丽崇不满,升起造反的心思,该不会太嫩了点儿……若是赶上那本有此意的,岂不更是要先杀之为快? “如今陛下可是将丽崇当做未来储君培养,更是直接叫人去接触军营里头的青小将军,难道这意思在公主殿下眼里还不够明显么?” “若是小的知道的不错,公主殿下的体弱想来是打娘胎里带的罢。” “这些年来又一直为了这大丽操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因为旁人的言语,就叫陛下选择了丽崇,难道公主殿下心中就不怨么?” 哦,这是把矛盾又牵到了父皇身上。丽岚如是想着,眸中却挂上一丝不满:“便是陛下叫丽崇做储君,难道本公主还能造反不成?” 一时间,屋内的二人皆是不再言语。等到杯中茶饮尽,丽岚笑着站起身来,“能找来这里,算是你有几分本事,只可惜这点儿本事属实还不够看。” 来人显然是感受到了丽岚的态度,也知道这屋子里不可能没有机关,却没有半分坐立不安的模样显露出来,若不是对这屋子极度了解,便是个亡命徒对待生命的态度。 “便是公主殿下念及情分不愿意造反,也总能趁着这丽崇没发展起来的时候……”丽岚虽是没看着,来人还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做掉这个未来的祸害才是。” 似是为了证明来人对自己身子的形容,丽岚轻咳两声,端着手里的茶盏继续往前走着。 走到屏风面前,丽岚将茶盏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头也没回的应了那人的话::“今儿你若是能走出这屋子,我到底还是能高看你一眼的。” 等到丽岚出了这三层,屋里的摆设果然有所变化,至于那人能否活着走出这屋子,便是个未知的事儿了…… “所以,皇姐叫他活着走出来了?”听完自家父皇的描述,丽崇便知道,自家皇姐肯定是留了手的,一则是为了叫这人放松警惕,二则也是叫这人能回去继续同背后之人做打算。 “只可惜那茶里没给他做手脚,听说西南那边的苗人有追踪用的巫蛊之术,若是下进去……” “且不提这巫蛊之术是否为真。”本以为自家儿子去了军营能够有所该观的丽璟发现儿子不过是改了个表面功夫,“你能想到的,那人背后之人也能想到。” “到时候莫说什么抓到背后之人了,定然是要栽赃陷害到朝中重臣身上,谁来担这份责任?”皇帝丽璟絮叨了三两句,眼神就示意自家儿子去拿些茶水来。 转身去将茶盏去到手里,又奉给自家爹爹,便听见上手人说道:“嗯,坐到一旁去罢。” “岚儿叫我同你讲这件事你应该也明白什么意思。”将茶盏放到一旁,丽璟看着儿子的方向叹了口气,“你也听出来她是刻意将那人放走了” “往后一段时间,她恐怕要同这人背后人打交道。到时候你二人莫要因此生了嫌隙……” 这一儿一女都是自己心爱的妻生下来的,哪个不是自己的心头宝?无论是哪个叫人伤害了去,心疼的都是他和夜嘉芙。 因而,这处处事事丽璟都盘算的清楚,得叫一双儿女谁都不会被亏欠了去——也难怪皇家多薄情,一国之内的事儿就已经足够头疼,回到家中还要做平衡,有多少皇帝能有那份心思? 再者,这皇位本身就得是能者居之,自古以来的皇家薄情,又何尝不是养蛊式的选出一个能够有能力继承大统之人? 站起身来揖了一礼,丽崇琢磨着怎么将自己今早遇上的事儿同自家父皇说明:“父皇,儿臣知道的。” “嗯,知道便好,回去歇歇,继续去京郊大营罢……左右是你自己求的。” 丽璟对待自家儿子多少是有点儿记仇在的,三言两语之间,半句都不离自家儿子擅作主张的行为,临将人轰走,还要提上一句。 脑子里没想明白,丽崇湖里湖涂的正打算往出走,还没来的及想起自己要如何说明今日这事儿,就又被当爹的叫住:“折子待会儿我叫人给你送过去,记得给我批好了再送回来。” 知道自家父皇这是哄自己干活去了,丽崇也不管自己这话捋没捋清楚,转过身来作揖开口:“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嗯?”丽璟心里勐地一揪,难不成这死孩子还做了点儿什么比瞒着自己去军营还欠骂的事儿,“又要说什么?” “你爹我尚且累着,有话便快说,若是说出来的无用,便是闲的,到时候……” “今晨有人来寻了儿臣。”丽崇这一开口,就直接叫皇帝愣了,方才说完一半儿的话,直接噎了回去,“那人到儿臣的帐中,说了些同和皇姐说的类似的话。” 也不消问今晨都发生了些什么,皇帝丽璟也能猜个差不离,只是问道:“那人你认识么?” “认识。”没有丝毫犹豫,丽崇知道自家父亲不会怀疑自己,“那人当初在赌坊做过工,只是当时完全没有显现出这般城府来。” “那人是怎么进的你赌坊?”想起自家儿子那赌坊经营的,皇帝只觉得想笑。就这样还指望做个闲散王爷游山玩水呢?半路上不给饿回家来,都是件稀奇事儿。 “说是同燕家兄弟一道来的京兆城,想要寻个差事过活。” 丽崇说着,复又想起晨起那人说的话:“不过那人今日说了燕家兄弟不少坏话,想是打算借此脱开那份桎梏,免得受到牵连罢……” “他说什么你就听,指不定是不是要叫你收了他,将来给燕家那位解救出来呢!”一听自家儿子这么说,丽璟就觉得不知沉稳,“人家说什么便信什么,你也真是有几分本事。” 由着自家父皇念叨半晌儿,丽崇没说话,只等着当爹的下一步指示:“所以,你还答应他什么了?” “我说若是他能展现出更多的本事来,就留在身边做个‘近臣’。”丽崇如实说着,“左右是不会叫他真个骗了我去的。” “倒是和岚儿处理的方式差不多,是你爹、你娘的儿子。”有问题就是儿子不争气,做的好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怎么,觉得你爹我说的不对?”自家儿子一副不屑的样子,皇帝丽璟心道:我这个当爹的还没嫌弃你不争气呢,你倒是先嫌弃上为父了! “儿臣不敢。” 不敢就是不满,又不敢说呗,还和你爹我玩儿上这套了,还好意思说看不上文官那劲儿,自己还不是用的顺手的很? 丽璟一阵腹诽,白了儿子一眼:既然已经有了打算,那我也不管你姐弟二人如何处理,只是这事儿我同你二人都知会了,若是到时候谁敢真给我做出伤害手足的事儿,休怪我无情。” “父皇,儿臣明白。”对于自家父皇为什么要如此说,丽崇是理解的。自家父皇见识过皇家夺权,心中便是再相信自家儿女,也要将丑话说在前面。 “明白就好。”丽璟抿了口茶,喟叹一声,又道:“此事你同岚儿自己去处理,我不会干涉,但你这边的事,我也是要同岚儿去说的,免得到时候岚儿还当你有什么不满。” 同儿子交待清楚了,丽璟也免不了好一阵头疼,放下茶杯就开始了新一轮轰人:“去罢去罢,你娘应当是想你了。” “不过如今方才过了晌午不久,你娘也合该是要休息的,莫要打扰她太久。” “早早会自己殿里把折子给朕批好了,明早就随着洛儿一道回京郊军营去罢!” 遇上儿女的事儿,丽璟同明堂上那位少言寡语却不减威严的皇帝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人,话密的紧……复又嘱咐了三两句,这才将人赶了出去。 ------------ 明天更新,这两天真的是一堆事儿,抱歉 明天更新,这两天真的是一堆事儿,抱歉 ------------ 第220章 共练兵郦崇敬仰 备秋猎明际策僵(一) 知道这位殿下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可总不能在马车上和没骨头一般,青洛终是看不下去开了口:“殿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丽崇坐在马车上,那是好一副哪儿哪儿都不正常的模样,若不是青洛知道黄宫里头安全的紧,还当这人是叫谁敲了一闷棍之后,套麻袋里头给胖揍一顿才是…… “无事,劳青将军关心。”丽崇也知道自己如今这副德行属实是叫人看着不顺眼,可这些日子在军营里头闲散惯了,昨日坐在桉前批了一天折子,只叫人腰酸腿疼,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 “如此,殿下还是坐稳些的好,否则若是路上有什么突发的事,恐怕是要叫殿下被甩出去的。”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哪怕自己最后发觉,对面前人的情感就是纯粹的敬佩,丽崇都是不愿意在青洛面前留下坏印象的,如此一来便只能苦了自己。 腰挺背拔的这么一路儿,等到了京郊军营里头,丽崇只觉得比叫自己绕着那练兵的操场跑上百圈还累,草草同青洛打了声招呼,便兀自回到帐中歇息。 “怎么!”方才进去,便见着那背手站着的人,要不是没有那份叫人自惭形秽的气势,丽崇恍忽之间还当做是自家父皇想起什么要清算的,提早赶来打自己个措手不及呢! 等到回神儿来,本就懒得动上一动的丽崇火气当时便上来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殿下方才回来,臣倒是有不少消息要同殿下说上一说,只是不知殿下……”这姓燕的也是有意思,丽崇还没应的事儿,愣是叫的顺口。 没有打理面前这人,丽崇绕到上手的椅子上坐下,方才开口道:“怎么?想清楚有什么有价值的要同本皇子说了?” “若是今日尚且说不出什么有用的,那便休要怪本皇子手下不留情面。”丽崇约莫已经猜到来人会说些什么,只等着验证一番自己的猜测。 “今日小的和殿下说的,想来一定会叫殿下知道小的来寻殿下的目的。”来人果是能屈能伸,丽崇说罢便改了口。 至于那句‘不留情面’,谁人也知道不过是丽崇说出来给自己下马威的话,来人也只是一笑了之:“不知殿下可知,公主身边有人叫公主先下手为强?” 丽崇沉默了半晌儿,可算是将自己心头那份想笑的意思掩盖下去,这才慢吞吞吐出两个字来:“不知。” “但即便皇姐平日里对本皇子有所苛责,也到底是血脉至亲,你说出这话来,就不怕本皇子上报给父皇,直接名正言顺的将你除去么?” 啧,这人说话当真是不知道赶紧挑着重点的说清楚,叫人只觉得浪费时间!丽崇心中暗自腹诽,却还是耐着性子等这人继续说下去。 “殿下既然不信,倒不如听听小的继续说下去?” 见丽崇依旧是一副试探的模样,来人笑道:“不知殿下此来京郊军营,途中可有遇见什么突发的事来?” 】 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来,丽崇觉得自家父皇说的不对,自己便是出去戏院里头,也定然能演出顶好的戏文来,到时候怎么能不够自己闲云野鹤的花销? “无论是青将军,又或是我,哪个不是叫人时刻盯着的?”丽崇大有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便是有这突发的事,有青将军在,又没有出什么事,怎生就同皇姐有关系?” 便是谁人也不会想到丽崇和自家皇姐是真的没有半分隔阂,也更不可能想到皇帝为了保护姐弟俩还跟着演戏——这放到哪朝哪代,放到西戎、北僻,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更何况,有了那成功的例子,来人自然更不会觉得这连表面上都能传出偶有不和的国家里头,公主和皇子之间,能是一份真正的亲情。 来人自然当是自己展现出的本事完全不够丽崇将自己纳为幕僚的,于是后者依旧在同自己扯皮,自然是继续加料。 “殿下应当是在出城二十里左右的时候受人袭击。”来人如是说到,更是干脆自己请了杯水来,一饮而尽,又道,“来人的刀剑皆是上好的材质,不是寻常人打造的起。” “至于那射在马车上的箭失,更是公主封地里才有的野雉才有的翎羽。” “不知这些够不够殿下信小的的话?” “既然你能够知道的这般清楚,岂不是说明你同皇姐身边那人是一伙的?”丽崇不知从哪儿掏出把匕首来,正拿在手里把玩,眼中的杀意没有丝毫掩藏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便是离间本皇子同皇姐的关系,本皇子大可以直接同父皇说明此事。”丽崇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匕首抽出,对着不远处的光亮晃了晃。 “到时候就算是皇姐真的想要害本皇子,父皇也能派人保护于本皇子……毕竟本皇子那亲爱的皇姐,已然不能有后,对于皇室,便只是个摆设不是么?” 话虽出口,丽崇心里暗骂自己对不住皇姐。尽管是叫这做局人入局的话,可若是被人传去,叫皇姐听见了,岂不是要让人伤心! “殿下知道赌坊里头当初那极其得力的人罢?那可是不是殿下的近臣,而是公主殿下的得力干将呢。”来人是知道些门道的,想来也是在丽岚手底下早早埋伏了人。 “每每等到赌坊歇业的时候,便会去到对面的茶舍喝茶……殿下还当是绣一天里头累了,合该休息一二。却不知是去同公主殿下通风报信了!” 丽崇这是知道背后的一切,才只当来人和那挑唆朋友关系的幼稚孩童似的。如是丽崇真如早些年表现出来那般无知,又或者其中有半点儿没被皇帝沟通到,恐怕是真的会叫来人骗进去。 看出丽崇的不耐烦,来人也不在卖关子,干脆道哦:“小的的意思倒也不是别的,只是公主殿下身旁,自然也有小的派去的人。” 闻言,丽崇便也知道自己这份扯皮也合该结束,只笑笑,将匕首收回,扔到了上手那铺了垫子的椅子上去,大有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对着来人浅揖一礼,直接看座。 这一晃便有是三五日的功夫,丽崇也专门同青洛请命,叫这人跟在自己身边,这人德尔名字倒是比他口中那两位本就不同道的表兄弟好上不少,只唤一声‘燕溪’。 “可当真是同燕大人有几分相像。”此乃是青洛见到来人之后的第一句话,“倒果真应是燕家兄弟的表亲。” 皇帝身边最信得过的无非就是青家人,以至于那日遇袭之前,丽崇对于自家父皇和皇姐的打算并不知情,反而是青洛知道的一清二楚,才早早便提点过一句。 对于燕家兄弟这些关系,在户部的户籍上确实是清清楚楚。青洛这话也并非是猜忌,只是想要侧面的试探一番这表兄弟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当真如皇帝得到那般不好。 “郡主……将军,小的和那两位表兄不一样,虽说本事不行,可到底不会做出耽误家国的事。”燕溪是在这儿表决心呢,可听到青洛耳朵里,明摆着变成了另外的话。 是不会耽误家国,因为这人干脆就是想要颠覆皇帝对大丽的统治,又或者干脆是要将这大丽变成背后之人的囊中之物。 “本将倒是和两位燕大人都打过交道,虽说如今燕蓦是犯了大错,将自己丢尽了刑部。”知道来热门的目的,青洛没有半点儿想要面前人如意的意思,更是干脆针对这人澹泊的亲情加以抨击。 “两位燕大人的兄弟之情却依旧是叫人羡慕的紧……” “既然殿下已然认定要你来做这贴身护卫的事,本将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打今日起,你便随在殿下身旁便是。”仿佛前面那些都是废话一般,青洛还是应了丽崇叫这人跟在身边的请求。 “你先下去罢,我有些话要同殿下说。” 青洛觉得丽崇这几天也应该已然想明白自己那日为何提早便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自是不用再说。只是现下里这人该如何处置,自己还是要看看丽崇的意思。 “父皇可是和将军说了?”和青洛说话,丽崇也不用遮遮掩掩的试探,有了孟明际那个前车之鉴,前者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到底有几分本事。 “如今这人在我身边,我自然是要装作对皇姐……不喜的模样。”丽崇喟叹一声,颇有些老气横秋,“想来皇姐身边也有不少祸害,当真是比我还要难上几分。” “虽说是来同将军一道准备这秋猎的,只怕不但要将军与我做戏,还要将军分出人手来保护我这个武功上不争气的。”想起那日青洛飞身救人的英姿,丽崇不由得自渐形秽。 青洛到不觉得这是什么添麻烦的事,左右自己就没指望过这位殿下给自己做什么。 虽说这丽崇摆明了是个和孟明际不相上下的装傻一流好手,可到底是没在军营里头待过,又没有自己一直随在父兄身边来的那些经验,只怕做什么都是纸上谈兵。 这军营里头能够混进这么一个,便也说明不再如往常那般踏实,青洛自然不会同丽崇说的太多,二人大致谋划一番,遂也能心领神会。 “到底还得是太原公主殿下思虑妥当……”等到丽崇离了大帐,青洛踱步良久叹道。 虽说青洛自己的性子同丽崇更像几分,但也正因如此,方才知道此等人只适合统筹一方,有本事却不能事事周全,定然是要出问题的。 就如同此时青洛一闪而过的,叫公主将来过继子嗣,便能名正言顺坐储位的念头一样,没有思考过身为父亲的丽璟要平衡对一双子女的爱与亏欠,是何等难事! “将军!”帐外忽有人来报,叫心头在思虑的青洛喊的一怔,忙唤人进来。 不消青洛问,来人急急忙忙的便将事情说了:“将军,将军,是孟,孟统领那边……” “怎么?”孟明际也好,丽崇也罢,一个个来了军营就没消停过。虽说都给自己帮上了忙,却也当真是整日里添乱,青洛如今一听二人名字,便浑身一激灵。 “孟统领那边要管,管将军借几匹好马,和众将士们比拼。” 来人可算是说完了,想来是想到能在京兆城策马心中愉悦,又是被孟明际连番催促不免心焦,方才说话都有些结巴。 “他比拼这骑马做甚?”到时候秋猎又不用他们上场,比拼这骑马,还打算随着明安他们一路浩浩荡荡不成?这是秋猎,又不是秋巡! 青洛也是不明白了,这一个个的,不在军营里头整出点儿额外的幺蛾子来,皆是浑身不舒服?就算是有所打算,也大可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属下不知。” 青洛扶额,复又问到:“可说到底要几匹,如何的战马?” “属下不知。”来人这会儿已然有些尴尬,当真不是自己一问三不知,实在是孟统领什么也没有说。 “参与比试的人可有什么特点?”这话问出口,青洛也发觉是不合适,正准备起身去寻孟明际算了,倒是听来人应了句不同的。 “这个属下倒是知道。” “好像这一干人等皆是当年骂孟统领骂的最凶的……属下倒是不明白,孟统领为何还要与这么一起群同自己不和的人比试?” “哦?他还说了什么?”青洛约莫猜到了孟明际的意图,这群人多是些老兵,不少还是宣威的老手下。如今孟明际是打着叫人心倾斜过来的心思,指不定图谋些什么。 “孟明际说是会给优胜者来将军这里求些赏赐。” 青洛知道后者不会做什么有害于大丽的事,却不可能联想到孟明际的先父母身上去。 只是有了之前那一当儿,青洛对宣威虽是信任,却也不再亲近,免得再闹出事端,孟明际这法子到也不失为个好办法,便由着人去了。 “去罢,叫他直接带人去找称心的战马便是,就说是本将允的,由着孟统领随意挑选便是。” 方才取了令交给来人,来人应声作揖,就要离开大帐,青洛却是忽的站起身来:“我亲自去罢,正好有些事要同孟统领谈上一谈。” 82中文网 ------------ 明天更新(一些关于更新慢的解释) 这一个月白天各种给朋友处理事情(当然也有自己的事儿和自以为没别的事儿就去水群),最近因为一梭我确实更得有点儿慢(月更不到6w,我拿不到榜单钱),所以在赶进度,青洛更新的就很慢,真的抱歉。 下个月我重新安排一下更新速率……尽量保证每本书每天都能有更新,(除非情节有特殊需要,否则往后一更都是4k)。 受不了我这种不正常更新的大大,建议等完结再看,保证不会太监! 当然,也可以选择去QQ阅读、QQ浏览器,免费观看(我蹭点儿广告费~)。 ------------ 明天一早就写青洛,真的抱歉 白天总有各种突发状况,已经写了2k了……真的抱歉,明天白天一起来就先写青洛! 下个月,下个月我安排好时间,绝对绝对不会再有这种渣更出现! ------------ 第221章 共练兵郦崇敬仰 备秋猎明际策僵(二)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翻身下马,青洛便闻这一声声整齐划一的呼喊助威之声响彻整个儿京郊军营。此等话已然听过不知多少遍,前者自然也不会因此骄傲了去。 方才青洛亲至,更是直接带着众将士去马厩里挑好了马,按照孟明际的需要,亲自上马给众将士演示一番。 一身铠甲迎着这盛夏的炙热,那银光非但不寒,倒是有几分夺目。直接便刻在在场众将士的心头。 到末了,众将士记忆里除却那一箭箭正中靶心的准头儿,便只剩下自家将军神勇的身姿——若说婀娜,若说魁梧,没一个不是侮辱了青洛去。 如蛟攀云,似竹穿石。挺拔而不至于僵硬,似云行而不带有半分扭捏。策马挥鞭,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有了青洛打头阵,后面紧跟着的众将士俱数斗志昂扬起来,各自挑了马,拉弓射箭,没有战场上的悲壮,到底是藏了几分盛世安和的色彩在。 红绸绿树黄土扬,踏马侧身向北骑。金梭难织人间色,银箭褐羽三千里。虽说本事在身上,可在京兆城也是甚少能有这策马扬鞭的机会,参与其中的将士,无不振奋精神。 军营里头每日没有什么新意,时间一长,便叫人觉得无趣的紧。因而只要有热闹可凑,众将士自然不会放过。 一时间周遭围看的将士越聚越多,叫好声遂是此起彼伏。 “好!” “好,好!” 骑行射中,围观众人复又是好一阵欢呼叫好,为了青洛允诺的彩头,众将士便也暗自较劲。 “将军不想着知道我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么?”许久未曾如今日这般畅快,牵着马缰绳的青洛尚且沉浸在方才的赤乌朗风之下的驰骋,便被孟明际叫到一旁去。 听闻这话,青洛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管马厩的马夫,劳烦后者将马送回去,这才敛去面上那更比骄阳灿烂几分的笑容。 “孟统领左右不会做什么对大丽百姓有害的事去,将秋猎交给了你,便是我已然信任孟统领你的本事,又何必事事置喙?”将碍手的护腕拆解下来,随意拿在手里,青洛如是道。 “若是什么事都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我事事亲力亲为,有何必叫你来负责这秋猎?” 其实以孟明际的改变和所作所为,换作任何一个人,都自然要新生怀疑,奈何青洛早就见识过这人的本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隐瞒的事,既然不愿说,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只要不伤害到任何人,旁人便没有资格去过问。 更何况,如今孟明际在京郊大营里一直没有做出半点儿出格的事。之前东来那一战虽有过错,也已然付出了相应的代价。青洛可不是宣威,断然不会因为一个无伤大雅的过错,便将一个人归类成无可救药。 “青将军,不知能否叫我这侍卫也一道试试?”虽说这事是姓燕的自己要求,可丽崇明摆着也有自己的目的,直接走过来打断了青洛和孟明际的交谈,将人带了过来。 “虽说孟统领应该是早有打算,不过我这侍卫是个方才来军营不久的,想来是不被考虑在内的……如今做了本皇子的侍卫,本皇子便也寻个私心,为之求个展现的机会。”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既然殿下开口,倒不如此番叫有兴趣的将士们皆参与进来,确也不错。”早就知道了前因后果,青洛自然是提供一切自己所能提供的方便,可若是答应的太轻易,反倒成了问题。 民间有句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左右只要这姓燕的尚且在自己众人的监视之下,便能保证众将士和到时候参与秋猎众人的安全,青洛倒觉得直接叫这人能成功入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更能知道其目的。 知道青洛明白自己的意思,甚至没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丽崇当即便拱手道:“如此,便麻烦青将军和孟统领了。” “分内之事,不谈麻烦。”青洛摆了摆手,倒是孟明际接住了这话。 在场没一个傻子,至于那姓燕的,能被派到丽崇身边离间姐弟二人,本事不会小了去,若不是有那先入为主的认识,自然也不会被面前几人耍得团团转。 有了青洛这话,只要军营里头善骑射的,尽数参与其中。等这燕溪拿了个中规中矩的成绩之后,孟明际也基本上确定下来一份名单交给青洛。 “属下觉得若是叫这些善骑射的将士跟在贵人们身旁,想来是要给人添厌烦的。”虽然青洛不问,选定好人的孟明际还是同前者说明了自己的目的。 “因而属下的意思是……” 孟明际这法子确实也算的上少有的叛逆,青洛听了,只觉得和丽崇殿下的思考有的一拼——法子好是好,只是叫旁人接受起来,属实不容易。 “当然,属下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孟明际一点不掩饰自己对于宣威的报复,方才将自己的打算附耳同青洛说了,当即便笑得没有半点遮掩。 “这些善骑射的将士多是宣威将军的老部下,又或者是在这军营里头待了许多年的老人。” 孟明际说话半点儿也不避人,不只是那燕溪,前者的声音恐怕能直接传到宣威本人耳朵里去,也全然不在乎:“若是能叫他们信服于我,那在这军营里头我孟明际便能横着走了!” 那边众将士听了这话,也只能笑叹一句‘到底是年少人的心性’,虽说是有几分大言不惭,虽说是有几分不将旁人放在眼中的气魄,可到底是稚嫩,到底是不分场合的直率。 青洛顺着笑声望过去,知道众将士如今是接受了孟明际的,可若想叫人真正信服,尚且需要时日:“看来依孟统领方才展现出来的本事,恐怕还到不了叫众将士皆俯首敬仰的地步。” 之前孟明际赢下众人的手段确实是有几分市井痞气在的,叫众将士接受有这么个统领确实是足矣,只是到底不可能如同敬重青洛和宣威那般…… 可孟明际对自己的本事有几分掩饰,又有谁能说的清?若不是离开孟府,出得京兆城那段策马纵缰,只怕孟明际这些年早就连自己也瞒过去了。 能叫世外高人掩藏到那多是胭脂俗粉的乱巷里的人,怎么可能普通了去? “自然,自然。”孟明际也明白青洛言语中藏着的意思,皆是习武骑射之人,便是前者再怎么讲伪装习惯成了日常,真正上马那一刹那,还是能叫人看出来的。 只是这军营里头能比得上青洛水平的,除却那宣威,恐怕也不过两手之数,孟明际自然不会轻易暴露的了。 而看出孟明际明显有意不叫那宣威看出,即便青洛并不了解背后的原因,但依旧愿意帮着前者隐藏一二…… “原本这位置属下是想要旁人去做的,只是既然丽崇殿下意下有了人选,左右这二人的水平也差不上什么,属下便想着依了殿下的心思才是。” 青洛尚且在看着孟明际递上来的名单,后者便也不消青洛主动张口,站在一旁挨个儿解释着这名单里选定之人入选之因。 “好。”大致扫了一眼那名单,孟明际选出来的人都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青洛便也不打算刻意装出一副挑挑拣拣的模样。 青洛最烦的就是如某些文官一样,为了展现自己比下属更有几分本事,无错都要挑出错来,没意思的紧! 属下能做好自己的事情,不但是属下的荣誉,同样是身为统帅的本事。,该是何人的功劳,抢来夺去,最后只能落得个空名,于家国社稷没有半分帮助。 “就这些人罢……便如你所说,只如守卫的方式去练,到时候再同他们说明。” 虽说孟明际这法子确实算得上是个好法子,只是叫一群将士和那些斗鸡、赛马一般叫人寻乐子下注,只恐怕要叫一些老将觉得有侮辱之意。 可这话说回来,在京郊军营中,少有那策马奔驰的好时候,凭着这份同流云共道,与豺狼做搏的快意,也是这众将士心里头渴望了良久的事…… “将军?”眼见着孟统领已然离去多时,也该是自家将军答应护国将军回府休息的时候,自家将军尚且不知在想些什么,在大帐中望着不远处的马鞭出神,守卫大帐的士卒不由开口。 青洛冲着那士卒颔首,却是没有起身回府的意思,只叫后者心中喟叹:“将军,是时候回去了……将军可是还有什么事还有什么事要去做?” “无事。”这会青洛应得倒是快,目光也跟着挪到了那士卒身上。站起身来将一旁摆着的铠甲大致收拾一番,复又朝着后者开口,“走罢,该回去了。” 这边青洛方才坐上马车,奔着护国将军府而归。酒红色的罗质帷幔随风似入水,合上远山带着朦胧的青翠,也算是京兆里甚是美好的一方景色。 一路摇摇晃晃,青洛也没再思索方才那事。许多事皆是且行且看,只要肯随时寻个变通的法子,左右是不会出问题。 况且,如孟明际这般别出心裁的新点子,若是做不好尚且有补救的办法,做得好,便是难以复制的成功。与其现下里费心费力好一番猜想,倒不如顺其自然…… 可这事儿虽说是在青洛这里过去了,在京郊军营里头还是没有消散余晖——丽崇方才回到自己帐中,便见燕溪迎了上来。 “殿下,殿下觉得孟统领这个人怎么样?”既然如今已然算是丽崇手底下的近臣,燕溪倒也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 “孟明际?”丽崇坐在上手,微微垂了眸子笑道,“有些本事,但不过是个世家出来的公子哥。” 言外之意,这孟明际有几分本事……但是不多。况且这世家大族出来的,虽说可用,尚且要思考可是会被其身后的家族挟持,到最后养出个权相,骑在自己头上。 “依臣看,这孟明际可不止是个世家公子哥。” “这孟明际……只怕是个扮猪吃虎的存在。” “哦?”所说不知这孟明际到底有多少本事,都是伪装了这么多年的人,丽崇怎么可能真的将前者当做个公子哥来看?只是要在燕溪面前装上一装。 明摆着自己和皇姐斗起来,就算是两败俱伤,也不至于一个也剩不下。这燕溪来到自己身边,无非是想要将来的自己成为一个有权无实的储君罢了! 丽崇装出一份野心的同时,依旧在扮演一个极易被当做傀儡皇帝培养的无能皇子形象,倒也确实是有几分辛苦在的。 “本皇子倒是不觉得这孟明际真有几分本事。” “文不成,武……也只能算是平平。属实算不上个有本事的。”装傻也要适度,若是句句假话,丽崇自问还真没有那般本事,三分真七分假也好,七分真三分假也罢,方才好迷惑对方。 见那燕溪没有接话的意思,丽崇便也不会叫自己的话掉在地上,将一个有几分小聪明的野心皇子扮演的不能再真:“你的意思是叫本皇子拉拢这孟明际?” “也是,皇姐那边有你们燕家二位,一文一武,本皇子虽是到了这军营,以青家人的脾性,自然不会倒向任意一方。” 谁想丽崇此话一出,便听见那燕溪笑道:“殿下当真以为这青将军没有站队么?” “别忘了当初殿下那赌坊走水便有青将军的手笔。” “每有要事,青将军皆是去公主殿下那茶舍……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青将军站在公主殿下那边么?” 但凡丽崇的心思在皇位上,现在必然已经受到刺激,恨不得立刻将丽岚拉下来。可对于前者来说,自家皇姐身旁人越多越好,方才能不叫人受了委屈。 微眯了眼眸,丽崇的阴险不达眼底,继而便急忙用迷惑替代了这装不好的神色:“只是这孟明际总做些不靠谱的事,谁知那一日便要被……” 燕溪叫丽崇拉拢孟明际就是为的后者的做事过于不寻常规,想起一出便是一出,若是想要抓到把柄,再加上些许做出来的证据,到时候便很容易扳倒。 只是燕溪心里头想的,自然不可能同丽崇说明,只是笑笑:“有臣在,定然不会叫他的过错挡了殿下的路。” “殿下?”燕溪一抬头便看见丽崇死死地盯着自己,也不由得有几分心虚。 “无事。” 自然无事,丽崇盯着燕溪,不过是为了学那狠厉神色。 82中文网 ------------ 明天更新 明天更新,谢谢各位大大一直以来的支持,下个月我把时间安排好,争取保证三本书都能日更,谢谢理解。 ------------ 第222章 西北边境守要镇 江南茶园遇故人(一) —郦国·长宁— “喏,京兆城的来信,光是你的就有五六封。”月若有时候是真的不能理解青叶,自己的情况颇是特殊,尚且有情可原。 倒是青叶,好端端的京兆城不待着,从那边来的信笺就没停过。如今这长宁也没有什么大战,图什么不回去? 一边将信递到对面人手上,月若撩起衣袍坐到青叶身边,等人将信上写的都看得差不多,方才开口:“你当真不打算回去么?” “你……”说到一半的话又叫青叶收了回去,前番月若就在回信上三令五申,叫月茉好生准备科考,叫那些瞧不起姑娘家的全数甘拜下风。 如此一来,月若能收到的信除却来自那位每次来信只会说一句‘若儿,你次月合该安好,京兆城勿念。’的神棍亲哥,亲人当中便只剩下本就心神不宁却还要强撑着这家的母亲。 “我家那般你也知道。”月若当然明白青叶是怎么回事整了整衣袖,复又笑道,“只是京兆城最顶端的几位无一不在担忧你的安危,日日念着你,何苦不回去?” “如今战事也不再吃紧,你倒不如回去好生帮帮阿洛的忙,听闻她近来可是不清闲……” 面前这位平日里的话可不算少,谁想到了这长宁之后,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话也紧跟着越来越少,月若‘哎呦’一声,无奈的紧。 “这长宁也少有什么特殊的吃食,你当真不念着京兆城那些岁月?” 月若其实明白,若是亲友的思切都不能叫青叶惦念着京兆城,这吃食也不过是个能缓解几分沉闷的话题罢了。 前者这招果然是奏效的,青叶闻言轻笑良久,知道今日但凡是自己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必定是躲不过前者的追问。 谁想到方才要开口,便听见月若又开了口:“我见他们对你都很好啊……” “留在青家不也是你的选择,若是不愿,想来不会有人横加阻拦罢?” 月若能明白青叶留在青家的报恩之心,尽管未曾经历两帝更迭之时的动荡,也能理解这其中的情感,只是现下里青叶又何苦在这等时候为难自己,也叫众人忧伤? “就是因为他们个个惦念我,我方才在这里躲轻闲。”青叶心中腹诽,月若到底还是年纪轻,表面上看的通透,却不肯更深刻的看上一看。 有时候来自亲友过分的关心,甚至是带着补偿意味的关心往往会是一种压力。这种压力是从中间施加给双方的,受之者忧心自己不够好,关心的人只怕自己提供的不够多。 “京兆城如今本就混乱的很,我的身份本身就容易被人利用,但凡有人从中作梗,夜家和青家之间出了嫌隙,大郦自然要分崩离析。” “那你为何不同他们说,空叫他们担心?若是说通了,也不是不能防范之事。” “皇后娘娘也好,阿洛他们也罢……哦。”月若是没有这般经历,自然不会往上面想,但只要有人提点一二,不可能反应不过唉。 若是有心人真的利用起来,青叶这本就极其微妙的身份,怎么可能少的了麻烦?月若后悔自己方才刨根问底儿的硬要知道个原因。 “同你说说,有人理解我的心思,倒也舒畅!”在青叶眼里,月若和郡主是一样的道理,左右都不过是妹妹一般的身份,想要看明白对方的心思,也着实不难。 青叶深知如何才能叫月若不因为问了自己这些而自责,可自己心里又能真的好过几分?同月若说完这些,便站起身来,往军营大帐的方向走去。 夏日正午里的长宁是比京兆城还要热几分的存在,更不可能有人往军营里头运送那降温用的冰块,这段时间月若也算是勉强适应下来。 如今月若正对着远处的沙丘吹着风,任由那风沙打在脸上,却依旧没有半分回到大帐中躲避的心思。不只是青叶,月若的心同样是乱的…… 想着自己不在,阿姊现下里学业如何,兄长在谪仙般的人儿,会不会那天就顺着那三清殿消失到了天上去?乃至于母亲,月若担心没有父亲在身边,有些雇来的人会议论。 可这一桩桩、一件件,月若除却想想,是半分也帮不上忙。继而月若又想起那表兄苏承漠,也不知被苏泽荀那个虐待亲子的亏待成了什么样,等到自己回到京兆城,可还有见面的可能? 大帐那边也好,又或者是这荒漠里也罢,一双人儿各自念着各自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是好受的。却原来,即便抛开戍守边疆的护国之心,家中那些叫人忧心难言的事儿却也是少不了的牵挂。 —郦国·江南— 江南的风烟具是一般的叫人沉醉,白霜染四处寻些顶清净的好地方,观花赏景,品茶听风,到是快活的紧。 “就算你是个斫琴的又如何?我付钱还不肯给我做,真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有的人附庸风雅惯了,平日里又多是些阿谀奉承的人围在身边,莫说叫之懂得何谓尊重,只怕是连这正常的大郦话都不会说! “这琴我不做,自然便也不收这钱。”做这等雅致活计的手艺人素来不会轻易为了几两薄银,就给这等人做事,糟蹋自己手艺,也对不住那被做出来的物件儿。 “呵,不就是觉得这钱不够么?” “两倍,三倍,五倍!我给你五倍的钱,我就不信你今日不做这生意!” 这人此时显然为的已经不是那床琴,而是自己这镇中首富的面子,也是想要看这傲气的人为了银钱低声下气的模样。 周遭看热闹的百姓在心底里是不希望这斫琴师傅收下这钱的,原因无它,这人在镇中胡闹的久了,终于能有个人治一治,大家都只觉得解气。 只是无人敢在面上得罪这人,毕竟这钱很多时候可是无所不能的,便是想要给谁人送到衙门当中去,也属实算不上什么难事儿…… “收了罢,不过是床琴,能值这般价格,也算是能供一家老小这三五年开销了!” “就是,就是,这钱寻常人家便是三年也赚不来。” 有离着近的人已经开始给那斫琴师傅使眼色:也不是不知面前这人什么身份,何苦同之闹得僵了,到时候不好过的还不是自己和家里人? 已经有人给那镇中首富端来凳子,周遭被欺压许久的茶社店主人也为了生活不得不‘识趣’的给人端茶倒水,又是好一番说好话。 只有不远处几个铺子全当做没看见一般,那所谓的镇中首富也不知为何不敢招惹那几个铺子背后的主人似的,闹事之前还朝着那边望了望,好生怕被逮住似的…… 众目睽睽之下,那斫琴师傅拿起了那袋银子。看热闹的人群眼见着气氛沉闷起来。众人自己害怕被报复,却又希望有人能有那般傲骨,同这造孽的人对着干。 看到这儿,白霜染知道自己大可不必继续看下去,扭过头去便要离开这地方——且不说已然不用为这斫琴师傅忧心,便是这般妥协,也不是同类之人。 ‘哗啦,噼里啪啦……’ 白霜染听见这声音,最先反应过来,回过头望向那斫琴师傅所在。果不其然那一袋银子已然被后者拎着袋子底部倒了一地。 一时间,围观众人倒是合了心意,只觉得解气,却也不敢再有什么言语。生怕因为自己的言语,让那镇中首富当做是和这斫琴师傅一道的,叫自己吃了挂落。 “好啊你个老东西!” “竟敢把爷的东西倒个满地?找死是罢!” 在这镇中首富的眼里,只要有钱,便是要了人命去,在这不大的镇子里,自己也能说话算话,当即边一把薅上了对面这斫琴师傅的衣领。 “老东西你认不认识爷是谁,不怕爷将你剥了皮么?居然敢和爷耍?” 围观众人也不是不想出手相助,只是自己尚且要在这镇中生存,若是现在出手帮了这斫琴师傅,只怕接下来遭殃的就是自己。 但凡没有家中双亲、妻儿,只怕不少人也要站出来支持这斫琴师傅。人到底是自私的,若是连自家尚且保护不了,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保护大众的勇敢的…… “住手!”见众人无人张口,白霜染实在看不下去,径直走到了那所谓的镇中首富面前,“不做便是不做,你又凭什么用钱逼人家去做?” 白霜染说话,那向来无法无天的人自然是依旧意识不到自己将要面临的处境,竟是色胆上头,直接开始调戏起白霜染来“”“哎呦,这儿还有个小娘子呢……当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是些钱又如何?” “这钱能叫鬼卖命,你说说这钱能不能叫人为于爷我做事?” 却原来这所谓的镇中首富姓于,到如今还只觉得自己只要手里捧着钱,便能无所不能:“不过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冒犯了于爷我,便只等着生不如死罢!” 难得一次阴阳怪气便用在了面前这人身上,白霜染素来是个如松似鹤的性儿,哪里会说出这般有几分粗鄙的言语来:“哦?” 白霜染平日里多是不爱看热闹管闲事的,只是实在看不惯这等有些银钱,便以为所有人都要供着自己的。更何况看着这位斫琴师傅,正同自家师父一般…… “按你所说,可是这人只要越有钱,便说什么都是对的?”和这等人讲理自然是无用的,白霜染要做的,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今天爷心情好,若是你能陪爷好好玩上一玩,爷就当作今日什么也没发生过。” 四周的看客闻此,皆是连连后退,心中虽然惋惜,却到底不敢替白霜染说什么——这姑娘定然不是镇中的人,不然怎敢张口就去同这镇中首富对着干? 这姓于的是个什么德行,他们知道的清楚明了,只要是被虏夺回去的女子,基本上都没有好下场,不过是这人靠着塞钱,好一番威逼利诱,叫那些人家的父母不得不认栽…… 至于那些如何也不肯接受的,便是告官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最后没被这姓于的反咬一口尚且是好的。 白霜染颔首,轻笑一声,复又盯向那姓于的:“看来是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你什么意思。”这下儿那姓于的也有点儿慌了,这镇中也不是没有他不敢招惹的,但平日里也只是井水不犯河水。 毕竟对于这姓于的所作所为也多是传出来的消息,但若要说那真凭实据还真没人拿的出。只要没有把柄可抓,除非是当事人,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既然谁更有钱谁便有说话的权利,那……”从袖口中取出些许银子来,白霜染瞥眉,‘此番出来的紧,未带什么银钱。’ 见白霜染方才那气势,围观的众人还当能拿出多少银票来,如紧张这些银子也不过是这姓于的拿来做床琴的量,着实是镇不住对方的。 寻常百姓都看得出来的事儿,那姓于的本就傲气的很,冷笑一声,当即便要开口,却只见白霜染扭头走进一旁的铺子里。 “那铺子据说是皇商白家的,她进到那铺子还指望让白家出手不成?” “若是我没记错,白家就有一位姑娘,据说极善琴艺,莫不是……毕竟这姑娘方才站出来也是为了那斫琴师傅说话。” 众人无一不希望白霜染就是这白家的姑娘,如此就能叫那姓于的就此消停。至于那姓于的,自然希望这白霜染只是误打误撞的进去典当些什么——毕竟头上那簪子可是不便宜。 事实证明,白霜染还真是白家的姑娘。 等到那掌柜的拿着一沓儿银票,扛着一箱白花花的银子出现在那姓于的面前,后者便知道自己完了…… “白姑娘,方才是小的眼拙,小的不该……” “将这人带去衙门罢,若是他家人拿钱来赎,那衙门的官员不收也便算了。”白霜染扫了那如今只怕就要跪倒在地的于姓人身上,“若是收了,就一并往上送。” “至于这人还做了什么,你们常年在镇子里,想必也有所听闻,若是能寻到证据的,还是一并交给官府便是。” 白霜染离开的一如来时一般干脆,出来本就不是来凑这种没意思的热闹的,听闻这附近有一处这两年方才做起来,顶好的茶园,白霜染有意一访。 (本章完) ------------ 第223章 西北边境守要镇 江南茶园遇故人(二) 今日这一番恐怕是白霜染十几年来头一次同时应付这么多人。自小便同师父弹琴、斫琴,家中商铺的事务虽也有所了解,但白霜染基本不用插手费心。 若说月英是那能有济世度人本事的人世神仙,白霜染便无疑是那没有任何需要顾及的闲云野鹤,平日里便只寄情于山水之间,虽是通透,到底没有感受过出手助人的乐趣。 靠自家势力帮了这斫琴师傅,白霜染并没有什么好骄傲的,对于这铜臭之物有多少价值白霜染心中向来同明镜一般,只是能真正造福一方,不由得叫人将此番这事放在心里念了又念。 “姑娘小心些,前面便是那引水的沟。”忽有一农妇出言提醒,白霜染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因为走神掉进那水沟当中。 “多谢。”白霜染揖了一礼以示感谢,继而抬起眸子来往周遭望去儿,却发现正是一处茶园,放眼郁郁,一片苍翠色。 虽是已经过了采茶的时候,田间已然被清理干净,堆到一旁的杂草,足够说明这茶园主人的耐心,白霜染心下有了猜测,当即便开口问道:“敢问,这茶园可是那贡向京兆的茶园?” 农妇一愣,看了看面前的白霜染,知道来人约莫是没有什么恶意的:“我只是在这里做工的,本是这周围村中的寻常百姓……若是姑娘好奇,我可以带姑娘去见见这茶园的女主人。” 可谁人家要是能有这基本占了半座山去的大茶园,也属实不是件轻易的事儿,更何况这茶园的主人还是位女子? 虽说如今大郦女子的地位在不断提升,可这数百年来早就给那些借此寻个欺压对象,又或是生怕叫女子压到自己身上来的废物惯出来毛病,怎可能一时便有了改变?在 阿洛背后有着怎样的支持与背景,又在小小年纪战功赫赫,还不是依旧不能叫朝廷中那群旧居官位的个个尊重起来…… 想到这儿,白霜染便更想见识见识这位能拥有如此之大茶园的女主人,会是怎样一位妙人儿,也不推脱,复又作揖道:“劳烦,小女子贸然而至,多有叨扰。” 便是那再好的山水,养育出的人儿也不可能个个儿都是这般顶好、顶纯朴的,这农妇显然也是少见如白霜染这般有礼的外来人,当即便在前方引路。 “姑娘小心些脚下,昨日方才下过雨,这山间泥泞湿滑,只怕容易叫姑娘伤到了。”青泥卷翠芳,澈潭映苍云,好景被这番仔细打扰,一下子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多谢。” 白霜染平素便想寻这样一方天地,带着师父和小师妹一道品茗、斫琴、饮香,如今看看,若是想要在这般美景中不消自己忧心的生活,少不得财力。 一路走向茶园更深处走着,那边的屋舍已然映入眼帘,白霜染心间却依旧在念着这些平日里被自己想的太过容易的事。 田地间的味道并不是白霜染想象中的清新,这茶树生长是需要肥料的,腐臭直接掩盖了一切清雅。 白霜染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看透的只是那些腌臜,反倒是寻常百姓的疾苦,自己看的却少了几分…… “姑娘,姑娘?”若不是白霜染周身没有半分萎靡,而更多些同一切人和物疏离冷淡,茶园中这农妇还要以为面前这姑娘也有什么同自己当年一般的遭遇,以至于一直魂不守舍。 等到白霜染回过神来看向自己,那农妇方才又道:“姑娘,到地方了,这茶园的主人便在里面。” 说话间白霜染又要对着这农妇作揖示谢,只叫后者实在承受不住,一侧身回了一礼。 农妇这一礼可谓是标准的紧,半点儿敷衍和慌张都没有,倒叫白霜染不禁好奇起这小村庄里竟然还有人能如此知礼。 “姑娘进来罢。”屋里传出一道温柔的女声,若是细听,便能听出那份和这茶园一般带着几分柔情之外的坚定。 这声音白霜染只觉得在哪里听过,若是没有感觉错,确是像京兆的口音……想来这茶园主人不是这江南人士。 不知道屋内人的身份,白霜染也不敢贸然开口呼唤。隔着一道罗幔,没有主人家的应允,白霜染更是不敢逾越,只站在原地,等屋中人发话。 “姑娘先同刘姐姐聊上片刻,我稍后便出去。”屋主人这话一出,虽说在京兆城待的日子不算多,但白霜染也能确定这屋主人是京兆来的人无疑。 弹琴的人对声音也很是敏感,白霜染不敢说听一遍就将声音记个清楚,也能保证自己再听见时能有个印象——这屋主人的声音白霜染定然是在小时候回京兆城的时候听到过,只觉得熟悉。 既然屋主人如此说了,白霜染便也不再客套。至于前者到底是谁,也不再白霜染考虑的范围之内。来到此间,只是为了探幽访情,并无意深究对方的身份背景如何。 “姑娘,这茶园的主人可当真是个我们这群人的恩人啊……” 白霜染知道屋主人口中的刘姐姐显然指的便是这位带自己来的农妇,只是没想到方才同后者交谈起来,便听见了这么一句。 却原来这农家妇人本就是附近村中的百姓,为那负心汉生儿育女,谁料想那负心汉非但半分不念旧情,更是在另寻新欢之后,将这妇人赶出家门来。 “姑娘恐怕不知,若不是有玉姐姐相助,只怕如今我已然流落街头,彻彻底底无家可归。” 家中的儿女不是没有为母亲争取一切可能,只是叫那负心汉绑起来打了一顿不说,更是被那续弦好一阵磋磨,如今做母亲的就指望着早些将孩儿们救出来才是…… 这边白霜染尚在唏嘘,前番回京,自己也听闻那姚家的便是这般对待妻儿,还只觉得是大家的腌臜,如今想想,只要是有利益和美色驱使,管教这些生来便恶毒的东西现出原形。 “玉姐姐也叫我一定讨回属于我家的田产来,如今朝廷早不是当年那样折辱我等妇人姑娘的时候,若是能将父亲留给我的一切拿回来,才算是彻底了断。” 听着这位刘姓妇人的话,白霜染对这位茶园主人的身份愈发好奇起来,只等着一窥屋里这位茶园主人真容。 “近来面上受了蚊虫叮咬,面上不好看。也不知可会叫姑娘一并染上,还请姑娘切莫怪罪。”言语间,这茶园主人已然从屋内走了出来,帷帽遮面,看样子果真是为了掩盖面瑕。 刘姓农妇见此却是愣了刹那,方才颔首示意自己要出去这屋子,免得打扰到二人。 白霜染到底是皇商家中出来的姑娘,都不消注意一旁那位刘姓农妇的表情,便能知道这茶园主人定然是有什么旁的原因,不能叫自己看见原本模样,作揖道:“是小女子多有叨扰。” “姑娘不必多礼,快坐便是。” 刘姓农妇出得屋去,这屋中便只余下二人对坐,茶园主人显然也没有给对面人端茶倒水的意思,只示意白霜染一旁有热水和备好的茶,自便就是。 “我这茶园可不出名,倒是不知姑娘找过来是有何事?”白霜染忆不起对方是何人,对方却是能认出面前人是白家的姑娘,只不过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知白霜染此来目的。 放下手中茶盏,白霜染也不隐瞒自己的来意,适才闻了闻这茶,应当是没找错地方:“听闻这边有个新起的茶园,将茶都卖到了朝廷中去,有幸尝过些许,味道果真不错,想买些与师父。” “不过适才听说了夫人的作为,便又想要知道是怎样的人儿,能有这般气魄和能力。” 白霜染并没有提自己觉得对方熟悉一事,毕竟若是对方想要承认,就不会为了隐瞒,在屋中还要带着帷帽…… 这话说与谁人听能不受用?茶园主人却也只是笑笑:“倒也不是我有多豁达,又或是有如何气魄,不过是有了类似的遭遇,便看透了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茶园主人的话语没有半分伤感,反倒是带着几分毫不掩藏的快意…… 也是,能彻彻底底放开曾经种种,如今更是满眼山川,口盈茶香的女子又怎会沉浸于旧日的得失。 “夫人能来追寻自己的喜好,当真是羡煞旁人。” 端起一旁那素胎描金的茶盏来凑到嘴边,这茶园主人方才笑道:“惦念着我的人能过好生活,我便也了无牵挂,自然可以自寻其乐,也没什么好叫人羡慕的。” 话谈到此时,双方显然已经再没有什么话题,除却白霜染复又开口赞了这茶一句,这本就不大的屋子中,边只剩下沸腾的水声和清茶同鸣。 “姑娘也是京兆人士罢?”半晌儿,或许是是因为这般沉寂的气氛过于尴尬对面坐着的人忽的开口。 只是这一开口便叫方才端起茶盏来的白霜染一愣那,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将杯子重新放回到桌面上,目光转向对面坐着那人,带了三分警惕。 “这江南一带虽多有那书香门第的好人家,也不少刘姐姐那般遭遇的女子……”茶园主人已然确认了面前人身份,“若是姑娘遇上了,能帮上一帮自是最好的。帮不上的,也能叫人来我这茶园。” “虽说这茶园也挣不来多少银钱,可养上几十数百人,也不算是问题。” 话到如今,白霜染已然能确认对面人是认识自己的,这弦外之音便是希望自己能靠背后的势力为这些无处申冤的女子做些什么。 面前这人若是没有母家的支持,在这等对女子依旧谈不上公平的时候,只怕就算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轻易获得如此成功,还有余力帮上他人…… 想到这儿,白霜染对面前这女子的身份也有了个极为大胆的猜测:“若是能成为夫人这般的女子,有能力为这大郦做些什么,小女子自是无比荣幸。” “没什么好荣幸的,还望姑娘未来能够觅得良人,莫有我这样一遭,才去看透这些。” 京兆城早些年多的是那大家族之间的联姻,十有八九寻不得幸福,只能沦为家族的牺牲品。即便不是为了权势,书香门第养出来的,也不一定就能是那龙凤之姿。 联系起这时间同自己回到京兆城时听闻哪位新科状元的遭遇,白霜染将记忆中那声音和面前这位茶园主人串到一起,心下彻底了然。 屋中又没了声音,连一旁的线香都只剩下同风交流,白霜染默默的将杯中茶饮尽,当即便提出告辞之意:“小女子的好奇叫夫人烦恼了,多谢今日款待。” 听闻此语,对面那人也站起身来,攀窗的风直教人露出半面真容。二人已然对彼此的身份心照不宣,白霜染只当自己并未看见。 眼见着来客作揖离开,茶园这女主人亦是起身将人送到屋门口,看着前者犹豫几番不好开口的模样,忽然开口:“姑娘若是喜欢这茶园的风景,倒是可以住几日。” 隔着那帷帽,无人能看清这主人家是怎样一副表情,或许是一声无奈的喟叹,又或许是带着几分长辈对熟悉人家小辈溺爱的轻笑…… 总之外人只能见那轻纱微摇,便知其中的人儿说出这话来必然不是只为了客套。 闻言,白霜染的步子顿了顿,到底是没应,转头来颔首示意,口中回到:“多谢夫人好意,若是往后能有机会再品味到夫人的茶,小女子便已然感激不尽。” 这孩子,还同自己讨上茶来了!茶园主人心中腹诽,却犹是颔首应下,“路上小心些,若是以后有机会,姑娘可以随时来茶园做客。” 言谈间,白霜染其实已然认出这茶园主人的身份,只是直至分别,前者也没有主动开口点破——既然夜家这位夫人想要换一种方式生活,自己便没有必要打扰。 京兆城那位所托非人的姚家夜夫人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只剩下一位夜家的姑娘,凭自己力量助人的良善女子,在这一方山灵水秀育着自己喜欢的清雅。 来时青山去依旧,不过是来客与主人的面上都多了几分笑意,连带着那有几分苍碧的茶树都肯多生出几分新芽而已…… (本章完) ------------ 第224章 泰安祈福祈泰安 浮梁水患水浮梁(一) “什么?浮梁大水淹没堤坝,周边十里全数受灾?”这几日儿女乖顺,朝廷里这群没事儿找事儿的大臣们也安静的很,除却那些未竟之事,郦璟可算是能休息一二。 好不容易有了修身养性的机会,前脚方才提起笔架上的毛笔,后脚就听闻这传入宫里头来的急报。 暗叹一声自己当真是那不得轻闲的命,坐下来详细看起那来自九江郡浮梁县县令的书信来。 “怎生如此突然,朕记得半月前九江郡还传今年干旱,对百姓的生产恐怕有所影响,这天变得属实有些快了。” 这种事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南方一夜暴雨,就能冲破不少村庄,向来是要叫百姓流离,庄家减产,更是历朝历代朝廷都要面对的头疼事。 短短百余字的书信属实不算长,其上所写却是看得郦璟心揪不已。 虽说这浮梁县本就不是靠着种粮食生活,而是九江郡境内有名的商业县城。可即便如此,受灾百姓的安置也是问题——此时的九江郡境内,若是再来一场暴雨,只怕受灾县要更多三分。 ‘大水之后,必有大疫’这话说的向来不假,水中那些腐坏的尸体,又或是从深林中冲刷出的各种有毒的草木,哪个不是能要了寻常百姓的命去? 除却这表面上的水灾、涝灾,皇帝郦璟更担心的还是近日来大郦境内多灾多难,正是应了国师月英同自己说的那一番带有预言性质的话语…… “陛下,微臣告退。”来送信的见皇帝没有当即回复的意思,作揖轻声告退,同来时的匆忙不同,送信人几次三番的想要张口未果。 “等等……” 就在这传信小官就要退出大殿之时,被皇帝郦璟叫住,抬起头来的刹那,眸中划过一丝喜色,转瞬作揖时又被袍袖所掩:“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即便如此,皇帝郦璟也已然观察到了前者的变化,将手中书信放到一旁桌案上,喟叹一声开口:“若是朕没记错,你祖上便是九江郡的罢?” “九江郡多雨,照理说修建堤坝之时应该考虑到这骤降的大雨才是。” “可若是这雨当真能有那般急骤,周边郡县也应当对此事有所预警,不至于等到堤坝垮塌,都来不及疏散周遭百姓,落得如此结果。” 皇帝郦璟知道,天灾防易,人祸难躲,很多时候能造成这般伤亡和影响的灾害都不能归结于天灾一者,多是地方官员的贪腐,又或者是为了躲责任而产生的相互推诿。 更甚者,干脆就是能力不行,背后藏着一条卖官鬻爵的利益链,又或者根本便是掩藏在朝廷官员中的异族。 按理说这些年来有着郦璟的治理,将这买卖官职、科考作弊定罪一再提高之后,便不应当有卖官鬻爵的可能存在…… 大郦官员中可能出现异族的问题,皇帝郦璟不敢想象,却又因为宫宴上发生那事不断深入调查之后得来的结果,叫皇帝郦璟不得不将之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至于贪腐、推诿,便是再英明的君主,也不能尽除。毕竟利益当前,便是前朝那些能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寻产百姓放在心上,为之赋诗作词的诗人,也逃脱不了叫利益迷眼,最后成为一大贪官的结果。 皇帝自己心里已然有了猜测,只等着这送信的自己将这欲言又止的话直白的说出来——方才这人的表现早就被皇帝看在眼里,想来对于九江郡的情况是有所了解的。 “陛下,微臣……”送信这小官尚且没有说什么,先是双膝一软,直接便跪了下去。 郦璟将视线移到下手跪着的人身上,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显然是没有失误,可却不打算主动问询,也想看看这人有没有主动开口的胆识。 方才舔饱了墨便被放在一旁的毛笔滴下墨汁来,现下已然一路晕染到了铺开的宣纸上,叫那白净中带着几分淡雅如同日光的纸绽开一朵颤颤巍巍的墨花。 在那墨点变得参差之前,这送信人方才说话:“陛下,微臣有冤情要禀!” 今天又临时有事儿,戴口罩出去一趟困成狗,因为在推荐位不能断更,来不及,只能先写1k,真的抱歉,尽快补齐到2K,明天去学东西,尽量能更4K,不行的话也保证更新, (本章完) ------------ 第225章 泰安祈福祈泰安 浮梁水患水浮梁(二)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朕便也不问,左右你敢同朕来禀明这一切,也是冒着生死的风险,你若是不愿意说便下去罢,此事朕自会派人彻查。” 只这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郦璟就已然将面前这送信小官的心思摸透,自己越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这小官便愈发想要将这些牵扯颇多的事实同自己言明。 因而郦璟只是拖着,大有一副完全不在乎面前人说与不说的意思。 当然,郦璟也不是不将百姓安危,朝廷清廉放在心上,实是这情况便是这送信小官不说,只要有个开头,顺藤摸瓜的查起来,属实算不上难事儿。 若是这小官自己肯将知晓的情况一一说明,郦璟虽说能省下不少摸排的时间,可也未免会被带入歧途。 既然是这利弊并存的状态,郦璟自然不消着急,这小官说便说了,如若属实,将来升官进爵。不肯说便不肯说,到时候给些赏赐打发了便是。 于之前不同的是,此番那送信小官甚至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在原地纠结片刻,当即便作揖张口:“陛下,九江郡郡守同贤王殿下来往密切,更是明目张胆打压异党。” 贤王……对于面前这人的话,郦璟是半个字也不相信的。若是自家亲弟弟能做出勾结之事,还叫自己半点马脚都看不出,这皇位倒是让出去才更利于天下百姓几分。 “这消息你从何而知?” “微臣也是见过那信上的封印,确是贤王殿下的无疑。”那送信小官说着,顿了顿,想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要事,“可是这信自今年年初便停了,谁料想便出了这水患……” 皇帝悬起来的心可算是放了下去,若是这信笺年初便断了便有了合理的解释,至于那印从何而来,郦璟只打算趁早找个机会,叫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好生解释一番。 心里有了打算,郦璟对这九江郡郡守背后之人基本上已经有了猜测。同样的手法用了一次、两次,真当旁人是傻子? 其实还真不是那背后下手之人当真没有更高明的手段了,只是这等离间之行为,在皇室往往是百试百灵的好法子——换而言之,谁能想到郦璟这一大家子都如此奇葩? 更多的打算还是得是徐徐图之,郦璟知道叫这小官在殿中待着,想必是叫人被压抑的儿喘不过气来,喟叹一声,只道是:“好,朕知道了,你下去罢。” 那送信小官闻声作揖,如释重负的出得太极殿殿门,便被安排好了在京兆城暂住的驿站。 至于一个人留在这偌大一个太极殿里的皇帝郦璟,只觉得头疼不已。郦璟自是不会怀疑贤王的,只是如今那背后谋划之人意欲挑拨自己这一脉中两代人的关系,倒是叫皇帝郦璟觉得有三分熟悉…… 郦璟觉得,也许是时候去看看那位到如今虽是苟延残喘却依旧不该勃勃野心的哪一位了! 只是当皇帝的方才有了动身的意思,便听侍卫来报,说是太原公主殿下正准备往太极殿来,说是有要事需要禀报。 这宫里头知道那位还活着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包括郦岚在内,都只当那位早就在皇帝郦璟登基之前便已然驾崩。 故而方才听闻岚儿往太极殿而来,郦璟立刻打消了适才升起的想法,只想着同自家妻商议一番,在做定论。 上一章已经是2K了,这章还是1K,明天给补到2K哈,最近忙的实在是困…… (本章完) ------------ 明天更新4K,真抱歉,上一章已经2K了 明天更新,抱歉,上一章已经2K了,发出去时候是1K,所以收1K的钱~ ------------ 第226章 为国事私改文书 安己心迁移错处(一) “好啊,当真是我将你惯坏了,如今都敢做出这般手脚来害海儿了?”将手中抄录的文书直接甩到地上跪着的人身上,苏泽荀眼中没有半点儿仁慈,“凭什么当初走的是你娘,不是你?” 泄愤似的一脚踹在苏承漠肩上,脚下这位好像从来没被亲生父亲当过人:“我养你这么多年,就养出你这么个畜牲!” “凭什么,凭什么死的不是你?”见眼前人竟然还有跪立起来的力气,苏泽荀下手愈发的肆意,“你活着就是为了再害海儿的是么?” 这些年来苏承漠已然知道解释是无用的,而此番的事情,也确实是自己擅作主张,让公子丢了脸面。 苏承漠只默默的受着这但凡是个局外人都看不下去的虐待,心中却对自己这次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儿后悔的意思。 却原来这事尚且得从两三天前,这苏承海从顶头上司那里接来这工作开始说起。 —京兆府·户部— 且说这苏承海因为上一遭苏承海中了暑热,以至于直接被鸿胪寺少卿夜熙轰回苏家之后,念在这人属实是少年登科的份儿上,夜熙倒是反过来给人求情。 皇上把人降到了从四品的位置上,可夜熙却是不要人了。夜熙虽然惜才,也属实是不想叫这么一位放在自己手底下,还得日日打算着如何应付…… 郦璟便也只能感叹一句,这夜家人的性情当真是一般无二,旋即把这苏承海扔到了户部去,依旧是从四品的官儿,但比起在鸿胪寺,就更像是个打杂的了。 “这浮梁水患想必你也有所听闻?”对于面前这位犯过些小错的少年,其实做上司的并没有什么厌烦,言语中自然带着几分平静与耐心。 谁人年少时候还能不犯些错?更何况面前这少年尚且这般小便已然中了进士,更是能做到三四品的位置上,确实是难得。 当然,苏承海还要感谢母亲给了一副好皮囊,虽然气质撑不住,却也到底不会叫人看上去便厌烦起来,但凡肚子里有三分墨水,如今便是比不得青浦、夜熙,也要比现在这般强上不知多少。 依青洛当年的形容,这人一看便是个草包,就算是将这人逼急了,也干不出什么大事业! 再说回这苏承海听罢来自上司的问话,一时间僵在当场,那一双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瞥着地面,一看便是心虚的模样:“额,下官,下官大约是听说过的。” 官场上能坐到六部里头的,就算不是人精,也不可能不精到傻的地步,却也只能劝慰自己,就当面前这孩子尚且小,除却职责之内的事儿,心无旁骛。 毕竟平日里吗苏承海交上来的文书是真的甚合众人心意,无论是内容的独到,又或者是文字和书写的赏心悦目,叫人一点儿错处也挑不出来。 “无妨,没听过便没听过,如今知晓了就将这卷宗拿回去好好看看,有什么想法,改日提给我便是。”只要是那真心希望大郦好,又不掺杂什么私心的官员,对于晚辈后生,向来都是很能容忍的。 只要没有什么对国对民为祸的心思,便是做错了事,也可以原谅。严厉些的会斥责一番,温柔些的,便是训斥还要顾全晚辈的心思。 眼见着苏承海都没打个招呼,就已然走到了门口去,便是再不恼也觉得这孩子缺少几分教养,可做上司的还是好意开口。 “倒也不用太过着急,陛下要的是个完整的结果,而不是随意糊弄的东西。”话说完了,便也没打算听见苏承海有什么回应,做上司的拿起一旁放着的卷宗,还有的可忙。 苏承海能有几分本事,方才回来就要将手里这些东西扔给苏承漠去做,只是走到那回廊便出了变故——苏承海听见下人在议论自己。 “公子没日的公事好像都是交给那个小奴完成的,你说……” “主子家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们议论编排?”这苏家没多少钱,但是对待下人倒是延续了月夫人过逝之前的厚待,虽说找来的未必是什么好人,可给的钱确实是不少。 “更何况,这高门大户的事儿哪里是我们这群人说的明白的事?你也莫想那么多,好好做事,挣钱养家糊口便是,操多少心也没有用。” “话是如此说,可老爷和公子便不怕到时候叫……” “很有时间?”这二人说的话大半都钻进了苏承海的耳朵里,那位不想操心的人言语中其实也没少了对苏承海的看不起,以及对后者眼里那小畜生的悲悯。 “既然如此,结了银钱给本官滚出府去!” 人心虚的时候,最是容不得旁人议论自己。那二人自是不敢在说什么,灰溜溜的逃到一旁去,只盼着苏承海不会一直念着此事,毕竟这苏家给的条件在京兆城里也算是不错。 有了这么一遭,苏承海心里便也生了旁的心思,只觉得叫苏承漠接手这文书是显得自己无能一般。 “那小畜生倒是会拉拢人,听爹爹说当时就拿着那张和娘极像的脸骗了月家人怜悯,给爹爹添了不少麻烦,如今竟然还叫家中这些下人都同情起他来了,当真是个贱人!” 其实母亲的死对于苏承海的打击并不小,与那位应该担负起来整个儿家的父亲不同。苏承海确实也可以算得上整件事中的受害者,心理扭曲的来源既是突如其来的刺激,也是父亲的不加教育。 “不过是个文书,那小贱人都能做好的事情,我有什么不行?” “父亲总说什么担心我太过辛苦,那小贱人害得我没了娘,凭什么有那么一副玲珑剔透的脑子?” 人的嫉妒心能够使人癫狂,只是苏承海间歇式的发疯,最后承受的却不是这发疯的人自己,反倒是那谁也没招谁也没惹,却一直叫人当做泄愤工具的人儿。 当然,真正造成今日这般局面的,倒也不是来自于苏承海的愤怒,而是他们口中这位小畜生为了家国将文书偷出来之后做的一系列事,叫苏承海在上司面前丢尽了脸面…… “若是那文书交上去出了什么问题,你这个小畜生便也休想做梦看见日后的太阳!” 面前这东西害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还不够,如今还想要害死亲哥哥,早知道如此,这小畜生生出来,自己就应该命人拿去水缸里溺死!苏泽荀如是想着,根本不在乎自己亲儿子的死活。 (本章完) ------------ 第227章 为国事私改文书 安己心迁移错处(二) 苏承海交上去这文书很快便下来了结果,户部众人满意之余,对于文书里头的细节甚是感兴趣。 消息传回苏家的时候,苏泽正依旧在对着面前人拳打脚踢,且不说父子之情,便是有半分怜悯之意,都不至于下如此狠手。 来人找的当然是苏承海,只是如今文书都是被换去的,后者看起来和天书没有多大区别,想要阐述给上司,恐怕和要了命差不多。 因而苏承海自然而然的便来寻了自己这位正在发泄怒气的父亲,附耳一番言语,叫后者只得一甩袖子:“小畜生,你的目的达到了,跟我滚过来!” 甫一站起身来,营养的缺乏,再加上这些年来遭受的虐待,直教苏承漠眼前一黑,猛地甩了甩头,赶紧亦步亦趋的跟在那对根本不在乎他死活的父兄身后。 “走个路还走那么慢,好似谁人请着你走似的!” 苏泽荀这等懦夫到如今已然是享受着这口中的‘小畜生’平日里任由自己将气都撒到对方身上的随意,只因为苏承漠从来不反抗,便将后者当做是个木头刻的人儿,加上那机关便能走路。 苏承漠不敢再说什么叫前者听着不顺耳的话,强忍着不适,追上前面这对父子。 七扭八拐的终于到了那处阳光最为充足,园中清幽雅致,屋内富贵沉厚的地方,不用猜也知道,自然是那位爱子的父亲给苏承海准备的院子。 “这就是你改的东西,如今海儿的上司找上来要知道其中都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别看现下里是求人做事,苏泽荀却是没有一点儿好气儿,完全没有一个求人该有的态度。 “在这儿与海儿说你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若是海儿的上司问出什么刁钻的,叫海儿没了面子,你留在苏家也没有半点儿用处了,早早给我滚出去!” 对于自己修改的这份文书,一字一句苏承漠都经过了仔细的斟酌,如今说起来自然是如数家珍。 若不是知道苏承海交上去那些东西,且不说会不会叫其上司当做垃圾一样唾弃,便是那样的东西对于大郦如今这般腹背受敌的情形,起不到一点儿解决作用,就叫饱读经典的苏承漠忍不得。 为了大郦,也为了那根本不认自己的父兄,就算是拼上自己被老爷和公子打骂,苏承漠也还是大着胆子去修改了这文书里的内容。 苏泽荀毕竟是靠着正经科考当的官,对于这文书如何自然是看得懂的,那份儿撒气的需求过去了,便也有脑子看出好坏来,对苏承漠的本事还算是认可。 见父亲面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苏承海的嫉妒心自然是随之漫起。若不是当下还需要口中的小贱人讲明白如何应付上司,只怕现在就有动手的心思。 对自家儿子满心喜爱的老父亲怎么可能看不出苏承海的心思?再看向身旁难得站着的苏承漠,便没有了方才的肯定,眸子里的冰霜洗刷了一切,甚至是这京兆城的酷暑。 “快些讲明白了就滚出去,莫要在这屋里躲清闲,那院中要打扫的,你可都做好了?” “若是没做好便不要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赶紧滚出去!” 苏承漠头一次如今天这般感到害怕——如果有一天老爷、少爷的利益和国家的利益有了矛盾,自己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同样在这京兆城里,除了苏承漠,还有另外一位依旧说服不了自己的可怜人,自从下了早朝,便游荡在街上,全然没有回到府中的意思。 这人并不是旁人,正是那缺席了好一段时间早朝的燕厝。在街上逛了一上午,却依旧没有理清自己的心思,直到撞上那生怕明安王姬又闹出什么事儿,以至于暗中跟着的夜熙。 “燕大人。”出于对同僚之间的礼貌,也是出于对面前这魂不守舍之人的担忧,夜熙主动开口搭话,“燕大人可是哪里不舒服,若是实在不舒服,我替燕大人唤府中人来接罢?” 燕厝自打今儿下了早朝便一直是这般面色灰败,青浦见到过前者身上德尔伤,夜熙可是从没见过,只当前者是之前的病尚且没有养好,心中对这位同僚也不免有几分同情。 这段时间来燕厝受到的打击确实应该不小,想想自己当年若不是为了给母亲争口气,恐怕要好长一段时间缓不过来,如今燕厝的兄弟入狱,想来同自己那时候的心境也差不到哪里去…… 出乎夜熙意料的是,即便自己说了这么多,面前人却是半点儿反应的意思也没有,只当自己哪里排队的人,默默站在后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燕大人?” 这一声呼唤,夜熙已经凑到人脸跟前去了,燕厝怎还可能没有反应,待到看清前者的脸,忙是作揖:“夜大人赎罪,燕某方才走神,竟是……” “无妨无妨,倒是燕大人你当真无事?” “无事,无事,劳夜大人忧心,是燕某过错。”燕厝的话不像是敷衍,可却又像是那模板一般的回应,只叫夜熙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既然无事,燕大人还是早些回去罢,燕大人也知道,如今京兆城里头并不想表面上那般太平,燕大人还是尽量少在外面,免得有人抓到机会。” 夜熙这话没有半分假,如今京兆城的情况地方官员可能知之甚少,还不排除那本就掺和其中的,比皇帝还要早些了解,单说近来这些异邦人在做的腌臜,在中央做官的那个不知道? “嗯,燕某谢夜大人关心,燕某将……”燕厝的脑子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等到反应过来此处并不是什么摊位前的长队,忙是收住了话茬儿,朝夜熙作揖。 “燕某这便回去,夜大人若是无事,也早些回府才是!” 燕厝说罢这话,也没有什么客套的意思,转身便走。夜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什么事儿算是必须要办的,可面前这位匆匆离去的人若是说心中无事,夜熙自是不可能相信的。 “大人,王姬已然回去了,我们还要继续跟着么?” 身旁侍卫来报,夜熙愣了愣:“不必……既然王姬回去了,我们便也回府罢!” (本章完) ------------ 明天更新 这两天鼓捣高考报名之后确认表什么的这些事儿,一直没消停,抱歉,明天更新! ------------ 第228章 七夕夜明安遇险 中元节再起波澜(一) “大人,我们今日便不跟着王姬了罢?”那明安王姬武功又不差,自己这一大群人跟着,早就有所察觉,自家大人说是为了公事,可他们也看出这背后多少有些私人的心思在。 “这么多天,王姬也没有过什么危险,这七夕节街头巷尾皆是人,我们跟着不方便,也恐怕要扰了王姬今晚的雅兴……” “属下觉得,大人若是不放心,倒不如亲自跟在王姬身边,也好给王姬介绍一番咱们京兆城在这个时候的风土人情。” 夜熙深身边这侍卫狐狸尾巴终于是藏不住了,这是摆明了看出自家上司对待明安王姬的态度不一般,只可惜前者根本就没听懂。 要说这夜熙的心思,属实是不难猜。就算是平素里的注意尚且是身为臣子,尽心尽力做事。 自打那次明安王姬小巷子里送图,夜熙为此魂不守舍,便叫身边人都看出夜熙对待前者的态度,绝不是单纯的公事公办。 有了这么多人说,前到孟明际,后到自己身边儿侍卫,,其实夜熙也不傻,纯粹就是装傻。 皇帝派下来叫自己照顾的客人,还到底算是个异邦的郡主,和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人物,自己居然动了心,这说出去,就算是同僚不笑话,自己都合该检讨自己。 “大人?”见夜熙愣神儿,身边的侍卫决定再推波助澜一把,扭捏道,“大人,其实小的今晚要陪姑娘逛集市,看花灯。” 这借口听的夜熙直笑,这不是拿他当傻子看么。七夕节是姑娘家乞巧的日子,寻常人家便是谈婚论嫁也要避开七夕。虽说这晚上确实有集市,见过几個男人和姑娘家一起逛的? “那老二呢,他随着便是。”当然,夜熙并不准备戳破,干脆的放任这位去了。左右心意是好的,只是自己就算真的对明安有心,也绝不能真个持续下去。 “老二要陪他妹妹。” “老三……” “老三要陪他母亲。” “老……” “老四要陪他阿姊,老五要陪他姨姨,老六要陪他表姐,老七要陪他表妹。” 夜熙听的想笑,这脑子活的,只怕是自己再问下去,家里的七姑八大姨全被整出来了,只怕自己到时候去问那几位,都要叫人根本圆不上这个谎!.. “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么?”侍卫队长一脸坦然的看着夜熙,大有一副你有本事接着问,我便有本事接着编的意思在,“若是没什么要问的,属下就带着人回家了!” 侍卫队长是真的半点拖拉都没有,话方才说完,扭身儿便要走。左右夜熙只是代管他们,这假可是他们真正的顶头上司允了的! “等等!”夜熙直接将人叫住,就在这侍卫队长以为前者当真能说出什么有用之事时,便听前者又道,“老八呢,老八总无事了罢?” “只要一人无事便好……”这几位什么心思,其实夜熙已经猜出了大概,只是心中觉得无奈又好笑。 “老八是个姑娘。” 这下儿叫夜熙直接僵在原地,倒是给了侍卫队长一个绝佳的逃离机会,不然只怕是要叫前者把自己扣下,重复一番之前 ------------ 明天更新,以及一些说明 我跟了快三年的编辑大大离职了,然后今天也是和新的编辑大大加上了联系方式,然后我就看了一下午非遗直播,直到晚上才有时间码字。 上一章已经是2K了,诸位读者大大记得刷新看一下哈~ 前两天是鼓捣高考报名的事,众所周知我目标较为远大,今年六月还因为自己戴口罩就睡的体质没能参加高考(这些都是废话),重点在于信息表还出错了,然后改改改,再等回复,再各种的忙,就真的很抱歉没能很好的更新…… ------------ 真的抱歉,最近状态不好,明天再更新吧,抱歉 最近也不能完全赖事情多吧,就是脑子里有内容,就是不想打字,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状态(以前确实没经历过),可能是想做的事太多,然后又是个不习惯做时间规划的人吧,还忍着在看的大大们建议攒书吧,明年三月之后踏踏实实准备高考,那个时候应该这本书能被我墨迹着完结。 真的很抱歉,我属于很多时候事情越多越想摆烂,拖延到最后再赶那种。可偏偏小说这东西我也不会去水文啊,很看重质量,所以……我会改! 明天必更新,只要天上不下刀子,必更新,真的抱歉…… ------------ 第229章 七夕夜明安遇险 中元节再起波澜(二) “这大郦不愧是地大物博,咱们西戎,是真的比不得……”明安王姬已然不是头一次感叹于大郦的国富民强。 真正的强国不是侵略了几个国家,得来多少异族的土地,而是保护好自己的子民,叫寻常百姓都能温饱。 其实如今的大郦,也并不是处处都和京兆城七夕节展现出来这般的静好,背后是内忧外患的惦记,没坐上皇位的人,觉得那皇权来的容易,过的享受;地薄人稀的异邦,惦念着大郦的疆土和资源。 皇帝不好做,近些年又多天灾,寻常百姓亦是不好过。上至皇亲国戚,下到黎民百姓,哪个过得容易? 明静郡主听着明安的话,只觉得天真。可转念去想,西戎不也被王妃母家惦记着?但凡是那有重利在面前,就不会有消停的可能。 七夕的市集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就算是白朝,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寻常姑娘家可以上街肆意玩乐的时节。 到了如今,姑娘家的地位明显有了提高,街上的人自然而然也不会少了去,小贩们自然也是逮了这机会,想要赚的盆满钵满,以至于真的假的、好的坏的,全数馋在一起,叫本就喧闹的集市,增添了几分杂乱。 “明安,这街巷里来来往往皆是人,莫要与我离得太远。”明静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这妹妹给搞丢了去,恨不得将人拴在身上才觉得能省心些许。 明安最不愿的就是被拘着,好不容易近来那夜熙不总跟在身后和个尾巴似的,自家静姐姐却也不肯放过自己:“静姐姐,我如今也不小了,哪里会在这京兆城里丢了去?” 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下去也是无用功,明静干脆选择不再同明安说什么,只是那一双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明安,半点也不敢转向别处。 “二位来尝尝我们这葡萄?可是西域来的好东西,平日里寻常人家见不到的。” 这话说给两位西戎来的王姬,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吸引力。且不说这东西的质量如何,也不说在西戎时早就吃的够不够的,便是如今来了京兆城,郦璟也少不了将西戎进贡来的瓜果分与二人。 “二位姑娘还是来尝尝这南方来的果子罢,那葡萄的果干在京兆城还是好买到的,倒是这南方的水果,过了这时节,边吃不上了!” 紫黑色的果子,散发着独特的香气,面前这老爷爷看上去也甚是老实,明静知道自家这位妹妹素来喜欢吃些零嘴,笑着靠近了那摊位。 “你可要吃?”回过头来望向明安,明静侧过身去,给前者腾出能够看清铺面上东西的空隙,“看着确实不错,你若是喜欢,便买些路上吃。” 明静早早便听闻河畔有赏灯的活动,大郦的寻常百姓可是有本事的紧,便是那些私营的手工艺人们,做出来儿东西,未必没有太极宫里头的灵巧。 因而,这民间做的赏灯活动,也着实是很有看头,无论是出于与民同乐,还是单纯的去欣赏休闲,京兆城中不少富贵人家也会去凑这个热闹。 姊妹二人正说着,那老爷爷也是热情,托起一份放在叶子上的果子,就要交明静尝:“姑娘尝尝这果子,尝尝,若是不喜欢便算了,喜欢再买也不迟。” 拗不过铺主人的热情,明静自然不是赚小便宜的人,虽然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托在手上,却只不过是递给明安看,问问后者的意思。 谁想到明安只扫了一眼,便开口拒绝道:“这果子太贵,倒不如拿银钱去买些别的。” 自家这妹妹什么时候还怕花过钱了?在西戎二人都不是缺钱的主儿,来了这京兆城,便更不缺,明静知道前者这话想必是找借口拒绝。 明安素来是个直言不讳的,若是在这儿便问,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到底是何原因,做嫡姐的还是打算换个地方再问。 笑着同那铺主人打了声招呼,又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果子放到桌案上一处平坦干净的地方,想来是不会影响这老爷爷售卖。 做好了这一切,明静郡主转身就要离开,只觉得手上好像被什么丝线划过,微微有些痒……只是正想着自家妹妹的事,前者并没有注意。 其实若不是明安王姬已然上过一次这所谓南方果子的当,也不会拒绝的那么干脆。 当初方才来京兆城没多久,明安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对于这果子,自然也是感兴趣的紧,被忽悠着买了不少来尝,越吃越觉得不对劲。 到现在,明安每每看见这果子,就想起那天的夜熙,表面上是劝自己不要再买,恐怕心里不知道要怎么笑话自己才是! “姑娘,姑娘将我这铺子上的东西弄得卖不出去了便要走,属实是不合适罢?” 这老爷爷显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那般纯朴,伸手拉住明静的袖子,拦住二人的去路,“姑娘看看这果子,全数被沙土污染……” 铺主人这两嗓子,吼过来不少看热闹的人,这市集上卖的东西真真假假,每年都能有上几场好戏看——只要有利益存在的地方,再好的教化也不可能兼顾所有人。 “这东西对于姑娘可能不算什么……呜呜,对于我,我老头子,便是全家人都指着,指着我做这生意养家糊口……” 这老头要是不来卖东西,要是去那戏园子演戏,想来也是少不得赚大把的银钱,这说哭就哭的本事,一般人还真是学不来! 事到如今,明静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这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越是这等坑骗人的,便绝对不可能容忍,现在放过了,到时候叫这等人敲诈到穷人身上,也是自己放任其去害人了。 “看你穿的这么好,少说也得是有钱人家的小妾,做错了事连银钱都不赔的?” “就是,这做生意的谁也不容易,有钱就能不在乎旁人的生死,做这等草菅人命的事?” 远处围观的寻常百姓多是唏嘘,没有主动开口的,倒是面前这群壮汉,你一言我一语。 明静清楚的知道这些人恐怕和这铺主人根本就是一伙的,现在的目的就是将自己吓怕了,到时候只要不报官私下了结,便能坑下好一笔银钱。 “诸位,报官!这等人想来是……” 原本还在想着如何解决此事的明静耳畔忽然‘嗡’的一声,周遭的一切嘈杂皆不再入耳。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甩给附近念念有词的壮汉们,明静彻底慌了神——明安王姬不见了! (本章完) ------------ 第230章 七夕夜明安遇险 中元节再起波澜(三) “姑娘只给这点钱,如今这铺子要是收拾起来,可不容易!”方才还在起哄的那几个壮汉一转身便拦住了明静郡主的去路,现下里看来,必然是为了叫明静来不及寻到明安王姬的去向。 “走开!”明静毕竟不是那街上的泼妇、流民,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没有失去理智的破口大骂,缓缓张口,却掷地有声,一时间也确实叫面前人愣了片刻。 可这几个大汉,连同这铺主人,显然和造成明安失踪的是同一伙人,其目的就是为了带走明安,就算明静现在当众杀人,意图冲出这几人的包围,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你们这铺子都做了多少手脚,若是我报官,自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明静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不过是耽误去寻明安的时间,可她也合该是得摸清这几人的目的,才能知道如何搭救。 更何况,大庭广众之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她们两个代表了西戎的姑娘,但凡叫人挑去半分错处,加以利用和传播,对于西戎和大郦,皆是极大的损失。 世间人皆羡慕旁人咬金含玉的出身,却不知道,若是想要真正德能配位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她们做出的牺牲同样是寻常人不愿意承受的。 众人在向往那金银堆里的日子,却不知金银堆里的人,也在终其一生的乞求一个无须掩饰的自我…… 生来的身份,任何人都不能选择,与其怨天尤人,又或者怨恨嫉妒旁人,倒不如活好自己,完成自己身份上应做之事,再去谋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虽然也会偶有怨怼,但明静显然很能理解这般道理,就算是在这危险而未知的条件下,依旧能够做出自己身份应该做的事,同时也不忘记考虑到姊妹的安危,也属实难得。 那铺主人对于明静这般犀利的言语显然有几分顾左右而言他:“报官,报官也要许久才能过来,你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可能叫官府向着你!” “你们那小伎俩早就过时了,叫这么多人围着人家一个姑娘,也好意思?”京兆城中的寻常百姓可是知道衙门向来秉公执法,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还怕这些不要脸的抵赖不成? 有了牵头开口的,不少围观的百姓便更是大起胆子来助威:“没看人家姑娘寻不到同行人了?若是出了问题,你们这些钱拿不到,还要给你们关到大牢里头去!” “这姑娘已经够好脾气,给了你们那么多银钱,你们还不知足?” 只那铺主人方才那一句,明静基本上已经确定下来,对方是知道自己和明安身份的。只是这么多百姓替自己说话,也是明静一时间难以料到的事。 恐怕连同一开始那一道吆喝叫卖的小贩,同面前拦住自己这几人都是早有预谋,专门向着明安而来…… 一众百姓没有停口的意思,但却无人敢主动动手——若是在那几个壮汉动手之前先打了人,到时候报官,也是自己的不利。 众人都在看着,只等着那几个大汉当中能有一个被逼的急恼,敢伸出手来碰面前这姑娘一根汗毛,就会受到诸位看客们毫不留情的群起而攻。 “我虽不是皇亲国戚,但也有郡公主的身份,我妹妹若是在这京兆城境内走失,便要演变成西戎同大郦之间的矛盾,未必是你们承担的起!” 到这个时候,明静已经可以肯定这几人的意图,可对于其人目的和身份,依旧是一无所知,既然现在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离开,明静只能想办法套出更多话来。 “郡主,这是那位西戎的郡主!” “方才我便觉得眼熟,原来是西戎的明静郡主……” 这下看热闹的老百姓更是来了兴趣。郡主的身份在这里摆着,这等公然做恶事的人,想来是不可能有个好下场了! “郡主又如何,你……就算你是郡主,也断然没有毁了旁人东西去,还不知道赔付的道理!” 到这个时候,已经不光是明静郡主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对方自然也能明白,前者如今已经知道自己众人的意图。 只不过拦下明静便是这摊主人和一众壮汉的责任,至于明安王姬那边,自然另有一批人负责,根本不用他们操心,拦住了明静,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明静也知道这些异邦人向来是对自己人和旁人一样心狠手辣,面前这群人既然是来拦住自己的,便是死也不可能将自己放出去,否则任务失败,面对他们的,恐怕会是全家跟着陪葬的下场。 当然,这并不代表明静会因此便配合这群在伤害自己家人,甚至对自己身在的国家图谋不轨之人。 这一众人显然是在等待什么信号,就会找个借口放明静离去,但后者却是不能再等,“你们若是觉得那银钱赔的还不够,大可以去官府告我,只是你们如今再敢拦我,若是伤了谁……” 虽说明静不似明安那般擅武,到底也是西戎儿女,随身拿来护身的长鞭一甩,也得叫人推到五步之外:“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告官了!” 不远处的巷子里忽然穿出一阵瓷器碎裂的“啪嚓”声,那几个壮汉本身已经挂上视死如归的表情,如今也是紧跟着松了一口气。 “你,你等着,不过是凭借身份,你便当街欺人,等到我们告到官府,衙门自然有所定夺!” 那声音一传来,明静心中也紧跟着咯噔一下,再看看这众人的反应,果不其然是早就定下的暗号,前者收起手中长鞭,心中暗恨自己早就不该周旋! 可明静方才所做,其实半点错处没有。作为西戎的郡主,送到京兆城缓和臣属国和宗主国之间关系的纽带,一举一动都要影响到两国邦交。 在国事面前,家事永远要放到后面。就算明静之母是孟家人,可当是非的论断上升到了两国之间,明静首先要做的,还得是冷静下来,分析来人的目的。 “这时候还说大话呢,还不知道早些卷着铺盖卷离开,到时候真叫官府找上门,可就有的遭喽!” 寻常百姓不是谁人都能看出那些弯弯绕绕,只是笑话这群人不知深浅,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散开,空余下明静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随身的侍卫想来都去追明安王姬了,如今那边得了号令,只怕是凶多吉少…… (本章完) ------------ 第231章 七夕夜明安遇险 中元节再起波澜(四) “郡主。”青浦从方才瓷器落地的巷子中走出来,对着明静揖了一礼。 忽然出现的青浦可算是叫明静舒了一口气,也顾不得自己当初不想麻烦前者的打算,匆匆揖了一礼:“青大人,舍妹明安她不知去……” 方才青浦正欲继续说下去便被明静打断,却也能理解后者的心情,毕竟当年洛儿走失,自己只比明静更慌。 时间越长,明静心中便越急,因而青浦也不等明静郡主把话说完,直接将对方的话打断:“郡主莫急,夜大人搀着王姬走得慢一些,如今应当也走到巷口了。” “劳烦……”话都说出一半,明静才意识到青浦适才说了什么,躬到一半的身子也直了起来,“青大人的意思是,明安她被大人和夜大人救下了?” 还不消青浦说什么,夜熙便从方才传出碎瓷声音那巷子中走出,怀中还环着一个昏过去的人,正是因乱走失的明安王姬。 见得此景,明静不由得愣住。哪怕明安喜欢的人是夜熙也总好过那郦滨。可前者自己也只能盼望着明安经过这一遭能看懂些许事,远离安王世子那个心思并不纯正的。 “王姬被那些外邦人下药昏过去了,随着我的侍卫们也没有姑娘,夜大人并非是刻意冒犯王姬。” 明静这一愣,倒是叫青浦慌了,如今王姬可是靠在夜熙身上出来的,叫旁人看去定是不妥,想来自己这般考虑不周引起了前者不满:“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夜大人也只是……” 见青浦难得露出几分窘迫,放下心来的明静也不免微微勾起唇角。这一下只让青浦更慌乱几分。如今事出有因,青浦不怕明静郡主怪罪,只希望此事不会影响到明安王姬。 现下里本身就是青浦和夜熙有恩于自己和明安,明静自然不能再叫青浦自责下去,作揖开了口,“若不是青大人和夜大人,明安如今不知要遭遇什么了,我怎还敢在这等细枝末节上怪罪二位大人?” 明安被人有预谋的在七夕的集市上迷昏了带走,这等事绝对不是小事。更何况如今在场众人无一懂医,谁也不知道这迷昏明安的东西会不会有其他影响。 见明静的情绪安定下来,青浦直接带人往太极宫里头赶,因为明安王姬已经昏过去的原因,在路途之中直接到附近酒家借了马车来,差人往宫里头报了信,便半刻不敢停歇。 —京兆城·太极宫— “快,快开宫门,将人送进来。” 甫一听闻这消息,皇帝郦璟猛然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将皇后和公主请过来,再让宫中的轿子去安泰门接马车,叫太医院那边派人跟着一道……快去!” 等到侍卫应声便要离开太极殿去寻太医,又被郦璟叫住:“去劳烦紫徽姑姑一道去,明安王姬是西戎的姑娘,叫太医院那些男子去,确不合适。” “是,陛下。” 那侍卫作揖领命,当即便离了太极殿,将皇帝的口口谕安排下去,叫人分别去办。而这太极殿在青浦带着人进到宫中来之前,便只剩下皇帝郦璟一人。 得到这个消息的皇帝并不算惊讶——明安给出去的图是做过假的,如今军中本就有着安王那边的人,自然是不消花费多少时间便能发现图上异样。 然而尽管皇帝郦璟有借着明安王姬抓出安王埋伏在京城探子的心思,但是断然不敢就这般放任后者陷入险境。 如今是西戎对大郦有所亏欠,但若是皇帝将来的这二位西戎的王姬利用的过分,必然要叫西戎王不满,到时候西戎倒戈相向,绝对是现下里本就动荡的大郦承担不起的。 皇帝不敢赌,并非是因为没有那个胆子,只是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便大可不必为了速效给自己未来埋下更多隐患。 “你倒是有闲心,还操心上臣子的婚事了。”皇后夜嘉芙先自家女儿一步进了太极宫,已然知晓前因后果之后,头一句便带着几分讽意,“若是搞砸半点,西戎倒向北僻,孟老那里你更难平衡!” “我不是叫青家那孩子去了么……”说句实在的,皇帝自己现在也有几分心虚,最坏的结果郦璟不是没想过,只是太信任青浦的能力,也太轻视那些只会从中挑拨关系的异党。 “我看你不如早放权给儿女算了,日日凭自己喜好做事!” 也所幸宫里头只有这么一位皇后,而郦璟也给够了尊重,若是换到北僻去,夜嘉芙还焉有命在? 宫人通传太原公主已到,皇后扫了皇帝一眼,二人不再谈前面之事,而是转过头来同郦岚做着接下来的安排。 “是,孩儿明白。”在这个时候,皇后出面确实是不如郦岚这个有封号的公主合适,后者做事也不消操心,夜嘉芙只提点了三两句,当即放下心来。 本已经关上的宫门再次大开,宫中灯盏通明,原本陷入沉寂的夜因为青浦等人车驾到达安泰门而再次喧闹起来,甚至比白日里更热闹几分。 “快快快!”负责的宫人催促着宫人,生怕耽误了这王姬治疗,非但是自己官位不保、性命旦夕,“快送到太极宫去,紫徽姑姑已经在那边等着。” “劳烦小心明安王姬身上的擦伤,莫要再伤到了。”夜熙看着这些宫人忙不迭的样子,生怕再伤到明安,颇是不放心的要跟在身边,直教青浦起急,一把拦住。 意识到自己确有几分失态,夜熙停下脚步,对着青浦点头示意过,只跟在明静郡主身后,一路往太极殿疾行。 但凡如今明安的情况已经稳定,做姐姐的想来必然能从夜熙的表现中看出后者对于明安的心意。只是现下里明安到底中了什么药还是一个未知数,明静根本没有观察旁人的心思。 “郡主莫急,宫中太医的本事皆是有保障的,紫徽姑姑更是会些奇妙的法子,王姬断然不会有事的。”看得出明静郡主如今显然是一副离了魂的模样,唯一还保持着冷静的青浦开口劝慰。 青浦何其聪明,这一路上早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也明白皇帝有撮合夜熙与明安王姬的心思,言语之中自然也明里暗里的为二人推动。 已然可以望见那宏伟非常的大殿,青浦兀的开口:“夜大人稍后也去寻个大夫包扎一番罢,明安王姬这边有太医照顾,倒是夜大人适才受的伤……” (本章完) ------------ 一梭千载上架了,时间也差不多调整稳定了,明天开始日更4K 一梭千载上架了,时间也差不多调整稳定了,明天开始日更4K ------------ 第232章 任务未成受惩治 心意渐生不自知 “啪!”上首之人随手将手里刚才看过的书信直接甩到地上跪着的五人身上,一把便将墙上挂着的剑抽了出来。 说话这人赫然是郦滨无疑,以剑尖挑起面前那人头颅,血当即顺着剑身淌到地上:“你们口中的任务完成就是这样完成的么?” “人呢?图呢?什么都没有,谁给你们的胆子回来?” “我的令你们不听,要去听谁的令?”举着的手收了回来,剑尖自然而然便搭落在地,原本还留在剑身上的血在地面上汇成一滩,“别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五人跪在下首,瑟瑟良久,未敢言语,郦滨显然已没有将眼前几人杀了的意思,转过头去拿起一旁架子上摆着的帛帕,细细的把剑上沾染这的血一点点擦去。 “如今尚且没有到他入主之时,便堂而皇之的来控制我的人?”随手将那帕子甩到一旁,郦滨扫了一眼面前五人,“是郦珠玉?” 听闻此言,方才被自家主子以剑划伤那为首之人欲要张口,却又很快低下头去。 “呵!” “我那个父亲就是个不争气的,不然如今这大郦本就是囊中之物,和至于受人制约,还要靠着外邦之力!” 不过是些拿去送命的棋子,郦滨到也不怕自己这些话叫面前五人传到安王耳朵里,若不是尚且有用,只怕这五人早就命丧黄泉。 “安……”甫一进门,通传之人便被屋内的场景吓的一愣。 只这刹那,安王已然进得门中,挥挥手示意前者下去。 “好啊,当真是本王的好儿子!”还不等郦滨反应,安王郦瑜一巴掌就将前者打得头向另一侧歪去,“图呢?” “你口口声声告诉我,边防图已然拿到手中,万事只欠东风,结果呢?” “你知道你让我在郦珠玉面前丢了多大脸?”自打进到这屋子里,安王便没给郦滨留半分脸面,只当着那些下属羞辱,“莫要觉得你是我儿子,我便不会动你!” “父王。”属下都还在屋内,郦滨言语中带着疑惑与不满,微垂着眸子看向地上跪着的五人,蹙起眉头来,只叫那五人跪伏得更低,简直就要融到地面以下。 如今来不及再培养一个可用的棋子,就算这儿子成事不足,到底不会轻易倒向郦珠玉,这点儿面子,安王还是得给郦滨的,侧过头去吼了句:“滚!” 那五人自然是不敢将今日所见说出去的,不然无论是安王郦瑜,还是自家主子郦滨都不会直接叫自己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你说那西戎的王姬绝对不会骗你,本王便没有杀她。” “可事实证明,那图是假的。”安王盯着眼前不争气的儿子想要从后者的眼神中看出心虚,这样便可以说服自己最后一点为了这份血缘的隐忍,只将面前人完完全全当做一颗棋子。 可是没有,郦滨除却瞧不起这个父亲之外,没有半分心虚。 能力高下暂且不提,郦滨的野心从来不是假的,因为前者打小便知道一个道理,若是自己父亲是那京兆城里的九五至尊,任何自己想得到的东西,都会是自己的。 可如今,安王非但不是那万万人之上的至尊,甚至根本是个在偏爱之下还能输给旁人对的废物!因而郦滨瞧不上安王,若不是借安王之力,前者恐怕现在也不会认这个父亲。 “父王,我已经差人去抓明……西戎王姬回来。” 面颊上的红肿无时不刻在提醒着郦滨方才遭受的羞辱,袖中的手早就攥起了拳,郦滨只能默默在心中提醒自己一遍又一遍,如今尚且要靠着这个老东西的力量。 “只是……” “只是什么?就算是她郦珠玉横叉一脚,你的人为何会听她的令?” 安王郦瑜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人马在郦珠玉面前又是怎样一副卑躬屈膝,毕竟上边那人只考虑他姐弟二人谁带来的价值更多几分,谁的地位便更高几分。 “若不是你御下不严,又怎可能会叫她的人控制了你的人?便不会叫那青浦、夜熙钻了空子去!” 郦滨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解释什么也是没有用的,只得低头应声:“是,父王。” 脚步声愈来愈远,郦滨依旧低着头,面上好是一副乖顺的模样。 “为了一个女人?”正待郦滨以为安王会就此罢休的时候,后者忽然停下离开的脚步,凑近到离着郦滨只有一步的地方,兀的开口。 “父王,我没有,王姬……”话说出来,郦滨自己都有几分不相信,最初的利用怎生叫自己真的动了三分真心,当安王问起之时,第一反应便是她? 郦滨和明安王姬最初的相遇便是一场骗局,一场被安王精心布置过的骗局,谁知道在二人相恋的这段时间里,最后耽于爱情的,并不是那单纯的明安,反倒是这位心思缜密的安王世子? 郦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明安动了真心思,可能是那一封封书信,可能是那些绣艺拙劣的绣花,又或许是从明安被迫入京兆城为质开始? 安王听此,嘴角一勾,大有一副了然模样:“果然,果然是因为西戎那个王姬。” “哈哈哈哈!果然是那个王姬,你动心了,你竟然对那么一个蠢货动心了!”安笑得颇有几分癫狂,“怪不得,本王每次要对她动手,你都要出手阻拦。” 郦滨没有再说什么,全当是默认。 见郦滨如此,安王郦瑜竟也没有再说什么旁的,转过身去往屋外而去,显然是有甚多事要做,来前者这里,只不过是走个过场,顺带发泄一番自己心中不满。 “你手底下那几个,既然此番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那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连同与他们交往密切之人一道除了去,免得给本王行事留下后患……若是这点小事你还做不好,那便早日同他们一道,给本王滚的远远的!” 手底下这些人一次做事不成,杀与不杀对于郦滨来说,都算不得什么需要过分纠结之事,只是这些人到底是花了大价钱培养的,只因为安王郦瑜一句话,便叫前者将人尽数杀了,果叫人升起几分不愿的叛逆心来。 “至于那位西戎的王姬,既然你自己舍不得下手,那便由本王来下……” (本章完) ------------ 明天4K哈,最近打字打多了,手不舒服,抱歉 明天4K哈,最近打字打多了,手不舒服,抱歉 ------------ 第233章 转眼秋猎将是时 烽烟又起休言迟 “我要寻你们青将军。”有了之前同青洛之间的谋划,明安王姬只觉得自己现在最能依靠的便是青洛,甫一收到信笺,便忙不迭的赶来了护国将军府。 护国将军青墨铮离开京兆城之时,明安王姬尚在同那郦滨卿卿我我…… 现如今前者已然回来府中,明安开口便唤一句青将军,守卫就算知道不是在唤护国大将军青墨铮,凭着对明安那份厌烦,也总要添些乱子出来才正常。 “王姬,将军征战长宁,现下里好不容易回来京城修养调整,还望王姬行个方便,暂且回去罢!” 其实这守卫的话已然足够给明安面子的了。莫要忘了,以青墨铮正一品大将军的身份,区区一个位同郡主的西戎王姬,到底是不够看的。 可到底是青墨铮手底下的人,明白无论是出于两国交好,还是如今京兆城混乱非常的局势,同明安王姬交恶都没有什么好影响。 以至于,就算是这守卫再怎么厌烦明安王姬的所作所为,却也还是恭恭敬敬的赶人,没有半分不尊之言,只叫后者说句解释的话,都要觉得是自己无事找事。 “我要寻的不是护国大将军,而是青将军。” “王姬是要寻郡主?”若是以将军的品级来算,自家小姐可是要比面前这位王姬低的,守卫在府中待了这么多年,哪里能舍得自己看到大的小姐受了委屈? “嗯!” 这回明安王姬倒是学聪明了,趁着对方还没来得及开口,当即便道:“我寻郡主有要事,还望通融一二。” “王姬若是有要事,应当去寻鸿胪寺主事的官员才是。”这位可没少给自家小姐找事,若是将人放进来,无异于是给自家府上引来一位不速之客。 “若是带兵平定一方,王姬来找上我家郡主尚且有意义。至于那些赏灯看花的事,确不在郡主要管的范围之内!” “不过……如今周遭诸国安稳的很,若是当真有需要郡主出手的,恐怕是只剩下叫西戎从藩属国,真真正正变成我大郦的江山。” 不得不说,这话说到此时,显然已经不甚礼貌,更是带着几分颇有些过分的侮辱在。 除开那曾经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爱情,在外人面前,明安从来便不是一个能隐忍的性格,可无论是如今寄人篱下的身份,还是要念着同青洛之间的惺惺相惜,明安都只能忍下这份侮辱。 这明安王姬倒也有几分本事,并非是表面上那般无用。我已然如此说她,她竟是依旧能够忍下去一言不发。守卫心中如是想着,以至于前者都没想到自己的片刻隐忍也能改变旁人对自己的看法。 “郡主如今在为你们几位西戎来的准备秋猎,你若真有那要事,便叫鸿胪寺的人陪着你去寻她……莫要到时候同郡主说,是我阻拦与你。” 正是因为那片刻的改观,守卫还是对明安放了水,与人些许提示。却也同样不想,自己这般与人为善的作为,会在不久的将来给自家小姐免下不少的麻烦。 “多谢。”没了那份自以为的爱情,本就爱憎分明的明安王姬自然而然不会再出现旁人说什么也听不进去的情形。 若不是因为自家静姐姐出事之上更想是长辈们那般一板一眼,没有半分变通,其实如今之事就算明安告诉自家静姐姐也并无什么不可。 可前者若是处理起来,所说直接了当,也不然没有半分迂回的可能,就算是将京兆城里的祸害逮了出来,也不能真正将郦滨的目的挖掘出来。 “王姬……”守卫的话已然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明安并没有反驳自己适才的意思,愣了愣,只觉得这般好说话的明安王姬倒是像个假人:“谢王姬理解。” 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在旁人眼里是怎样一副入不了眼的德行,现下里的明安王姬只如同明镜一般,对于这守卫爱搭不理,更带着几分厌烦的表现,可谓是不能再认同。 拱手一礼,明安也没有再矫情什么,转身便离开了护国将军府。 “这明安王姬该不会是醉翁至于不在酒罢?”明安前脚刚刚离开,眼见着人已然走远,应当是听不见自己一众人的议论,一旁的守卫对着刚将人赶走的同僚如是叹道。 “听闻不少姑娘、公子家皆是会因为看上旁家的公子、小姐而同其家中兄弟姊妹陈那个为至交好友,就等着议亲之时能与其美言几句……这明安王姬该不是看上了大公子罢?” 这守卫口中的大公子自然不可能是旁人,在护国将军府能被尊称一声大公子的,无非就是青浦。 少年将军弃武从文,在谁家姑娘心中,不是那尚佳的人选?以至于府中众人无数次说过,能配上自家大公子的,除却小姐没有旁人,而想要配上后者,便是那王子皇孙也属实是不够格的。 “若是她那个姊姊惦记咱们家大公子也就罢了,若是她……只要陛下还没有削将军权利的意思,就算是这位王姬和大公子自己同意,陛下都不会同意。” 这话便是明晃晃的瞧不起明安,只觉得明安没有半分价值了。 “我如今只盼望着这位王姬能少与小姐添些事才是。听闻竟是喜欢那安王世子,这便是我家姑娘脑子被门夹了,也不至于傻到这个份上!” 可惜,众人这些话如今明安王姬是一个字也听不到,后者正想着如何能够安安稳稳的早些寻到青洛,更是能不在这一路上给旁人添麻烦——有了七夕那天晚上的事,明安便也涨了记性。 并不是自己有功夫便能躲过这明里暗里算计的。更何况,郦滨等人显然在军营里头是安排了奸细在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不愁看不出那份并没有费多少心思造出来的假图。 如今既然已经看清楚那郦滨的真面目,明安自然也不可能再傻乎乎的,七夕夜的事,无论怎么想,也合该是算到郦滨身上的。 毕竟出了郦滨之外,旁人就算是抓走了明安,也没有什么实际价值。反倒是如今的明安,只怕是要因为在前者眼中失去利用价值,而成为弃子,天知道要面对多少生死存亡的时候? 明安怕死,却也知道孰正孰邪。在如今这般境况之下,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便要数夜熙才是…… 只是不知那郦滨是犯了什么毛病,竟同自己送信来叫自己小心?明明便是其人所为,还做出这等贼喊抓贼的事来,当真以为自己是个耽于爱情的傻子不成? 正待明安还未想明白如何同诓骗夜熙同自己一道去寻青洛之时,便发现自己这双不争气的脚已经将自己带到了夜府门前。 “王姬,可要属下进去通传?”门口站着的赫然就是那侍卫队长。之前那这一遭既然是皇帝属意,即便是后来出了事,郦璟也没有归罪到几人身上,不过是自己小心谨慎了几分。 看来自家主子的目的还是达成了的。那侍卫队长暗自腹诽,面上竟然带上几分笑意,若是谁敢说如今的明安王姬对夜熙没有半点意思,就算那人是明安王姬自己,侍卫队长也敢出言驳斥! “这是……”听见这颇有几分熟悉,却是一度叫自己厌烦不已的声音,明安愣了神,抬起头来看向府门前的匾额:“夜府?” “这是夜熙那家伙住的地方。”虽说知道自己如今若是不来寻夜熙,只怕是从京兆城到京郊这一路上,准是要大伤小伤,未必能走到青洛所在的大营,可明安到底是没想清楚如何开口,暗恨自己怎能这般莽撞,“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王姬可是有什么要事要来寻夜大人?” “若是不方便说,王姬大可以直接唤夜大人相随的……只是夜大人如今尚且在鸿胪寺忙些卷宗的公事,只怕是要王姬等上半个时辰才是。” 没了需要忧虑的,明安自是应下,没想到前脚接过侍卫老八那姑娘递过来的茶点,便等到了匆匆而归的夜熙。 “夜……夜大人,适才那侍卫说夜大人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鸿胪寺本就是负责些对外邦诸事,如今大郦境内归属于鸿胪寺来管的,最大的事莫过于王姬同郡主。” 夜熙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因为那日小巷中逢了明安,前些日子又出了那一遭从人手中抢明安的事,才叫自己去细细分析其中关联,只能拿公事公办的话来搪塞明安。 “如今王姬有了需要,臣自然要尽早赶回来,不然便成了本末倒置!” 听夜熙如此说着,明安也不知为何自己心中竟泛一丝失落,就如同那时候乘车离开,与郦滨一别之时那种酸涩,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情感。 将心中杂乱的思绪甩开,便见夜熙已然安排好了马车,只等着自己登上去,便可出发:“王姬,适才臣听说王姬要出门,因而臣特地做好了安排,如今一队侍卫随行,誓死保卫王姬安全。” “夜大人,你便不问问我要去做什么么?”夜熙这般公事公办,更是屡次看自己笑话,怎生这般好心? “这大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叫臣照顾好王姬的安危,臣自是视死如归。” 果然,这人的公事公办显然已经到了巅峰。明安心中如是想着,可却依旧按耐不住另一个声音的出现:他当真是一直在看我的笑话么?明明每次自己遇到难以解决的烦心事,首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都是夜熙…… “王姬请上马车。”看出夜熙和明安之间的气氛已然陷入僵局,还是扮做贴身侍女模样的侍卫老八那姑娘率先开了口,将明安迎上马车,“既然王姬这事紧急,还是早些出发的好。” 虽说以如今寻常百姓的接受能力来说,未婚娶的男女同乘马车还是不甚合乎礼法的,但无论是皇帝推行改革本就要从上至下的做起,又或者是明安本身,都是不在乎的。 以至于,夜熙为了更好的保护好明安,二人非但是同乘马车,还是明目张胆的招摇过市,一路从京兆城到了那京郊…… “既如此,我想那郦滨是对王姬动了心的。” “什么?”这下倒是轮到明安不能理解了。 “按王姬所说,七夕上那群人并没有杀了王姬的心思。”青洛将那信笺放在大帐中的桌案上,如是分析道,“如此,既然王姬笃定那群人是安王世子派来的,便更能说明这下棋之人将自己执迷其中了。” “所以,他寄这信笺,可是看出来我,已然变了心?” 明安如今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就算是这郦滨真个悔改,前者也不可能把一颗心放在这等算计自己家国的人身上。 “若是安王和这位世子未必真的齐心呢?”尽管青洛对于那诗词歌赋同所为的党争并无兴趣,可就算是拿兵书上写的那些类推,也能明白其中道理:“即便目标都是这大郦的疆土,也有何者为王的分别不是么?” 就算是孟静同子女再怎么善待这本就命运凄惨的王妃同其一双子女,这嫡庶之别在西戎到底还是非一般重要的。 就算是前者不在乎,却也不愿意让这自由自在的宝马染上那些世俗的泥泞。 若是将话再说的难听一点:如果让没有能力的人手中掌握了其人控制不了的权力,最后非但是对权利力的亵渎,是权力之下一切的不幸,也是将其人更早推向黄泉的催命符。 “那我如今该如何是好?”明安的性子,多还是以相信自己为主,只是到了青洛这里,或许因为后者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精神上和物质上,皆是明安心中追求的境界,因而无论青洛说什么,前者总是能真心听进去的。 “在京兆城中出入,皆令人侍卫左右,保证安全,便免得给小人可乘之机。”青洛如是说着,想想那位还站在帐外的夜大人,又赞道,“今日王姬做的便很好。” 云丝已落千山外,夕霞不见月光彩。平静的京兆城正如这天一般,不知何时便是一场寒下去的秋雨,无论是沼泽之上看似安稳的长路,还是悬崖峭壁间岌岌可危,却也在明面上的栈道,前方旷远,不行难至…… 已知:明安和郦滨不是一对! 马上修改完! (本章完) ------------ 我应该是阳了,诸位保重 我应该是阳了,诸位保重 ------------ 这两天更新,别着急,基本上好全了 这两天更新,别着急,基本上好全了 ------------ 彻底好了,浑身舒服,明后天更新~ 明后天更新,我的阳彻底好了,浑身舒服,明后天更新,今晚帮朋友弄个事儿,只更一梭千载。 ------------ 第234章 侍父疾衣带不解 秋猎至横生枝节(一) 同青洛通过消息,明安王姬这边算是有了主心骨,暂且也能消停下来,只盼着那安王和郦滨少作妖几分,众人便也都能讨个清闲。 许是因为真个同明安动了感情,郦滨寄过那信笺之后,大抵也能算是一片祥和,眼见着秋猎的日子越来越近,也没有什么横生的枝节。 京兆城的秋日风轻云淡,在这少有人烟的京郊,抬眼望去,便只剩下青山碧空。景色虽美,每逢秋日犹寂寥,因而若是无事的闲人在此间待的久了,便不再觉得景致无赖。 只是这京郊能有几个闲人?若是硬要数一数,郦崇倒也还能拉出来充数。但帐中尚且有那位图谋不轨的‘近身侍卫’,郦崇这闲人便也只能在表面上闲上一闲了…… “什么?” 一国之君在这方才入秋不久的时候感染了风寒,任谁来说都是件不现实的事,可郦璟还偏偏就病了,更是一道秘召便将郦崇唤回太极宫里去。 “殿下,可是有什么要事?”;郦崇就知道自己适才那副表现自然要将这人引过来,果不其然是引起了这燕溪的注意,直接便凑了上来,“殿下的性子太急可不行,是难成大事的。” 真将自己当做谋士来看了,郦崇心中腹诽,面上却是有求于人的谦卑模样——笑话,要不是为了刺探出这人离间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安王那一窝子,还是为了什么通敌叛国的败类。 “如今我方才在这军营里头站稳脚跟,得了那青家将军的青眼,我那父皇竟是叫我回宫中侍疾,也不知白养着那些庸医做什么用!” 郦崇一面说着,直接将收到那信笺甩给燕溪来看。 信上的字写得绵软无力,若不是知道为了应对这京兆城中变动,皇叔早就被捉回太极宫里头分担政事,郦崇当真要担心其自家父皇的身子来。 虽说对于自家父皇急召自己回宫的目的并不明确,郦崇却是知道前者绝对不可能害自己,联系起近来的变故,郦崇便对自家父皇的心思猜了个大概。 “殿下莫急,既然陛下召殿下回宫,若是并无大碍,传出去便是殿下纯孝,身为嫡长子,自然当的起这大统。” “若是陛下当真将行就木,那便更好办几分……”燕溪虽然蠢了些许,若是郦崇当真是图谋那九五至尊的位置,并不计后果的施为,前者这些分析也属实没有跑了偏去。 “无论是有秘旨未发,又或者是本就有心叫殿下继承大统,那九五之位,还不都是殿下的囊中之物?” 郦崇半晌未语,自家父皇这次摆明了便是已经做出决定,打算要自己来做这储君。以至于接着此番给自己在百姓面前塑造忠孝的形象,赢得百姓拥护。 早些年的郦崇颇有一番纨绔之态,如今郦岚的身子不知能撑下去多久,就算是前者不愿意,也不得不担起这担子来,因而郦璟这次病得目的颇为纯粹,甚至刺探这燕溪都是次要…… “殿下,此番侍疾可是殿下极紧要的机会,殿下可千万莫要因为一时意气便……” 带着几分不满的扫过去,郦崇面上皆是迷茫之色,心里却在刹那间想了不知多少:掌控自己这个‘有野心没本事’的,显然比掌控皇姐那等真本事在身上的难得多。 郦崇能够理解这人的急切,只是如今燕溪表现的更像是有什么信息要及时同宫里头的人传递。 受到郦岚一事的影响,如今宫中比往日里戒备更为森严,除非帝后允许,只怕是连只蚊子都放不进去。若说宫中有什么人需要联络上,以至于这燕溪毫不掩饰的催促自己回宫,郦崇倒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宫中除却帝后,能够掌有实权的便只剩下国师月英同皇叔,这二人无论谁人背叛,对于皇帝,乃至于整个儿大郦,都是难以控制对的灾难。 “宫中多是皇姐的人,若是回宫侍疾,真个到了生死时刻,我定然是有去无回。”郦崇将适才收到那信笺夺回,甩在一旁的桌案之上,“这般急着叫我回宫,且不说父皇安的什么心思,你又有几分是真心为我考虑?” 到底是皇家的人,就算是再蠢,再好控制,要是连自己这点手段都看不透才是怪事,对于郦崇间歇性抽风一般的质问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臣当然是有所图谋。” “臣图的是殿下坐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臣一家便能鸡犬升天。” 听罢燕溪此言,郦崇冷哼一声:“你倒是不加掩饰。” 从主位上站起身来,燕溪虽然就在不远处站着,郦崇却连看都未看一眼,只往帐门处踱步。 眼见便要走出帐去,郦崇猛的回过身来,只叫那燕溪的神色尽入眼底,却见后者没有半分慌乱,便知这太极宫中果然是有接应之人。 “本皇子知你忠心,可这宫中多是郦岚的人,你不会不知罢?” “殿下此言差矣。”燕溪浅揖一礼,若是按君臣之礼,显然不够,反而像是敷衍,“这太极宫中有她太原公主的人,怎生便没有殿下之人?” “我的人?”燕溪此言一出,郦崇知前者是进了自己的套子,犹是装出一副诧异模样,“我倒是不知这太极宫中何时有了我的人。” 郦崇如此置疑,燕溪倒也半分不恼,只笑道:“太原公主的人怎生就不能是殿下的人?” 见郦崇犹是面露疑色,燕溪心中不免升起三分轻蔑,这郦崇也就亏得是生在帝王家,但凡是生在寻常人家,莫说九五至尊,想当个官都不容易! 莫看这燕溪内心思虑也不少,可面上是半点不显,只朝着郦崇笑道:“只要殿下有手段,莫说是她太原公主的人,便是陛下的人、先皇的人,想要成为殿下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君一‘臣’就这般狼狈为奸的笑到一处,远在京兆城太极宫里的二位喷嚏连串,也不知是被念的,还是真个受了风寒…… 骤风卷山岚,青天送秋雨,眼见着方的晴空染上一抹晦暗,青洛望了一眼便出了大帐,准备叫人收拾搁置在外的物什。 这天,是要下雨了。 “将军,适才郦崇殿下手下来报,说是一个时辰前殿下已然启程回太极宫。” 听闻来报,青洛只是颔首应下。从明安王姬来时便预兆着这场雨,如今确实是要到了,无论是这山郊,亦或是这天下。 (本章完) ------------ 在外面找资料,过两天更新哈 在外面找资料,过两天更新哈 ------------ 后天更新 后天更新 ------------ 真抱歉,最近很多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这几天一定更新! 真抱歉,最近很多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这几天一定更新!过两天开QQ阅读免费了,最近老出门,更新不行,抱歉 ------------ 明后天到家马上更新 明后天到家马上更新 ------------ 这两天刚处理完各种事,我自己摔了一个…… 这两天刚处理完各种事,我自己摔了一个……明天应该都处理清楚了,就能更新了,真的抱歉,我都不知道年初怎么这么多事儿,还连着两天摔跤…… ------------ 最近事情太多,后天更新吧,应该没问题了 最近事情太多,摔完了第二天好了之后,家里又有别的事儿着急处理(不是什么坏事儿,但是太着急),然后再出门来,这两天来回坐火车,明天更重岚,青洛后天更新吧,应该没问题了 ------------ 啊,这几天一定更新了! 前两天的事刚搞清楚,今天家里又个急事儿。 ------------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致一直支持和鼓励着我的读者大大们: 【回顾2022年的创作故事】岁月如梭织锦绣,千载一面又年节。重岚初散月出霁,青洛连绵景恋和。过去的一年里,我也算是写了不少自己感兴趣的故事,虽然时间所限都还没有完结,但是更新字数较往年都有所增加…… 想要围绕非遗来创作故事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这次恰逢征文,可谓是我这一年来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也希望能过够借这个机会做好吧。 《一梭千载》越写越长,本身预计20w字左右,现在看样子奔着30w字去了,今年尝试的两个长篇《青洛景和》和《重岚复见月》目前来看是还好的,只可惜最近实在太忙,更新跟不上来,两个长篇后面可能得要周更到六月,才能稳定连载起来。 所以对于《重岚复见月》和《青洛景和》的大大们来说,我这样确实是很对不起大家,如果喜欢的话,辛苦放在书架落灰,等我完结吧。 個人的创作计划上来讲,《一梭千载》之后,还会有很多本非遗为核心的,无论有没有征文和奖项,也会一直做下去。 后续基本上还是以短篇为主,长篇写着写着,会对自己的大纲感到厌烦……从而失去兴趣(我写作嘛,还是兴趣至上,包括我的选题,都是兴趣至上)。 【印象最深的催更内容】没什么印象最深的内容,印象最深的是有大佬建了作家号,发现我码字速度和更新量不匹配,对我进行了“谴责”。 【和书友互动的有趣瞬间】发单章表达我作死被电动行李箱摔了的时候,诸位慰问行李箱和破伤风疫苗……我记得很清楚!(记仇.jpeg) 【给读者的新年祝福】先来点文艺的,符合一下我平时的“德行”(算不上诗的东西,算是个小活动而已): 青山四季迎新客, 洛水七朝送故人。 景分二色阴阳转, 和岁零零雨无忧。 再来点儿真诚(手动划掉,改为实际)的:求财!给我,给大家!求健康,给全国人民! 找到上述诗中亮点的大大可在《一梭千载》【癸卯年新春祝福活动】的参与帖下发截图或文字说明回复,每本书第一位找全诗中亮点的大大可以获得额外一次抽奖奖励,可叠加。 作者:慈莲笙 壬寅年腊月廿七(于赣) ------------ 这两天能更新了,终于把大大小小的事鼓捣差不多了 这两天能更新了,终于把大大小小的事鼓捣差不多了 ------------ 抱歉抱歉,最近事情真的是太多,尽快更新! 抱歉抱歉,最近事情真的是太多,尽快更新! ------------ 明天更新 明天更新 ------------ 最近事情比较多,7月之前争取一直保持周更,后面再恢复日更 最近事情比较多,过两天恢复一下,7月之前争取一直保持周更,后面再恢复日更 ------------ 又忙了一段时间别的事儿,尽快复更,不会坑 又忙了一段时间别的事儿,尽快复更,不会坑 ------------ 考完英语听说更新 考完英语听说更新 ------------ 第235章 侍父疾衣带不解 秋猎至横生枝节(二) “咳,咳咳……” 明知道郦崇身边摆着个旁人的棋子,即便是宫里头想寻个机会透露什么消息,明了类同此地无银,暗了……有恐怕乱上加乱。 以至于郦崇这里除却装样子给燕溪来看,心里头说不慌不急,亦是不可能的。 如今进得太极宫里来,燕溪便是再怎么急切,也不得不在外面的抄手游廊站定,进不去这大殿。 倒是里面递出来染了血的帕子,再加上这尚且是断断续续从大殿里头传出来,便好像要将肺咳出来一般的咳嗽声——真真假假,到底带着些许迷惑性。 燕溪不信这皇帝郦璟能忽得病的这般重,只是自己上头的主子不急,想来皇帝便是真个不过是在做戏,也并不妨碍这百年来的大计。 知是郦崇回来,自然是不消通传,殿门口的宫人便开了殿门,将来人迎进去。 听着比方才更响亮几分的咳嗽声,郦崇不慎顾忌的将碍了路的罗幔卷到一旁,三两步凑父皇榻前,才恍知无人陪护,霎时急的不行:“怎生连皇姐都不在?” “便是皇姐需得替父皇批折子,母后也合该……” 话尚有半句停留在口,郦崇便被眼前景象看得瞠目结舌——却原来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正是皇后夜嘉芙,倒是自己那位咳的如同得了肺痨一般的父皇不知所踪。 “母后?” “母后?”唤了两声,却不见母亲回应,郦崇是真个不知道自家父皇如今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了。 “嘘!” 皇帝郦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当儿子的回过神来转头去看,便只见自家父皇半个身子掩在书柜里,半个身子凑出来,以手抵唇嘘声。 复观其貌,绝非是有病之人能有的红润…… “过来!”郦璟招手唤儿子到书柜旁去,似是有什么缘故尚离不开这边,继而合山上柜门轻咳,“咳咳。”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殿中回响,郦崇只瞪大了眸子,暗道一句:还是父皇会玩。便即往书柜的方向凑去。 “我二人轮番借这书柜后暗室对的空心砖做扩音之用。” “咳,咳咳,咳咳咳……” 你母后适才睡下,莫要扰她。” “咳咳。”书柜门三开三合合,皇帝郦璟一句话分成了三句说给自家儿子听,“旁的要事,等你母后醒来与我替换,我再同你细说。” 交代罢,皇帝郦璟也不管自家儿子心中如何打算,只伸手指指不远处成摞的奏折,示意后者长些眼力见儿,自觉的将奏折给批了。 眼见着皇帝郦璟往暗室里的贵妃榻上一靠,捻了个果子往嘴里递,悠闲的拿脚一踢,书柜门紧接着关上,郦崇看的一愣一愣的。 “母后和皇姐也不管管父皇,总讲我闲散荒唐,若是旁人看见父皇这副模样,只怕是要消掉牙!”郦崇念叨着,却又不敢吐槽太大声,生怕吵醒了自家母后。 “倒是不如军营里头自在,无拘无束,若逢将在外,只要能杀得敌来,军令也不过是一纸空文!” 说归说,念归念,桌上摆着的这些奏折还是得郦崇来批。 更何况郦崇到了军营里头是觉得自在非常,可青洛同孟明际一干人等可是未必同他有想同的想法。 有这么一尊大神在军营里头,旁的不提,郦崇虽是不肖人伺候着,可到底得差人专门守卫,不敢有半点疏忽。 青洛借着郦崇这位皇子殿下的身份与配合,对付起军营里头那几个不省心的确实是容易了许多。 可这话说回来,若不是借着郦崇来到军营里头这上佳的契机,那宣威将军又何苦白白惰了自己这几十年来军法为上的严名? 诚然,郦崇能配合的那般到位,自然也不至于真傻到不知道自己在军营里头纯属给旁人添麻烦。只不过是想寻一处远离太极宫和这些尔虞我诈是非的静谧。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生在皇家,又心怀天下,没蠢笨到直接送命,有没有‘乐不思蜀’的别样‘魄力’,对于郦崇来说,这些都是一生中不得不面对的。 永远不是郦崇远离是非之地,而是这些明枪暗箭只将前者当做活靶子,无论郦崇身处何地,总是能闹出是非的。 眼看着以沉香、龙脑为原料,宫里太医专门制作用来提神、静心的香篆烧了个干净,郦崇径自取了香粉要自己打来用。 “回来了。” 郦崇知道是母亲醒了,当即从桌案前站起身来,作揖道:“母后。” “嗯,坐,你父皇将折子都与你批了罢?”少年夫妻,这几十年来的相互陪伴已然让夜嘉芙对皇帝郦璟的脾性拿捏了个十成十,只要自己不在,后者少不得要折腾儿子。 只是,不同于平日里的态度,夜嘉芙如今竟是破天荒的替自家丈夫解释起来,若非知道宫中有皇叔在,只怕郦崇真个要以为自家父皇病入膏肓,不得不逼自己一把了。 “你与他批批折子也好,毕竟我同你父皇都不消伺候,倘若你从殿里精神抖擞的出去,定然要叫旁人闲话。”夜嘉芙如是言道,“既然做了这场戏,便不能轻易出纰漏。” 这理由听起来荒唐的紧,郦璟这么大的人,想要演出疲惫的模样还不容易?更何况若是真个累得紧了,应付起旁人算计,才是件难事。 因而郦崇也明白自家母后未直接言明的另一半话……只是皇姐从小便为为君之道牺牲了童趣年岁,如今又要因为身体被大臣们诟病,反倒是自己这个肆意长起来的,最后什么都占了个全。 “崇儿,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 夜嘉芙并没有着急将暗室里的皇帝换出来,只是借着这挑起来的话头,同郦崇化化心结:“我们能做的一切,莫过于‘尽人事,听天命’,只要我们的心正,没有什么谁欠了谁,更没什么毕生的遗憾可言。” 天命不可违,郦崇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何以让自己生在帝王家,何以让皇姐生在帝王家,皆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只是良善之人心中难免念一句‘凭什么’,问一句‘为什么’。 “夫人!夫人既然醒了便放我出去,我也好同……”皇帝郦璟对着自家夫人笑得谄媚,只叫做儿子的没眼看。 夜嘉芙看不下去,狠狠剜了前者一眼:“要怪便怪你自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才是!” (本章完) ------------ 明天更新 明天更新 ------------ 第236章 侍父疾衣带不解 秋猎至横生枝节(三) 星转月澹,天边泛白,刚才批完了奏折想要休息一二的丽崇被迫‘侍疾’,想起昨日父皇母后借着墙体做的那遭事,丽崇只觉得父皇这嗓子乃是活该。 “我早同你说寻个省事些的病,偏要伤寒咳嗽,如今哑了,倒是真叫崇儿侍疾上了。”很显然,皇后夜嘉芙同儿子有同样的想法,好整以暇的咂了口茶,眸子里满是笑意。 “我,我还使唤不得崇儿了?”丽璟嗓子哑了,本就不舒服,如今还被自家皇后说教,言语中竟带上几分委屈,“好歹我说来也是为了岚儿和崇儿,才出此下策。” “好啊,既然为了崇儿,崇儿昨日替你批了整日的奏折,又是匆匆从军营那边赶回来。这些日子同洛儿一道准备秋猎,怕是根本未曾好好休息。 皇后夜嘉芙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将那一大筐刚送上来的奏折堆到丽璟床前,‘冬’的一声,只将人惊得一愣:“喏,嗓子哑了总不碍你的手,今儿左右还要我同崇儿替你装病。” 虽是不愿,皇帝丽璟还是怏怏的从榻上爬了起来,靠在榻上开始批折子。 到底也是寻常百姓口中的一代圣明之君,尚未安排好的家事、不情不愿的心思都不会带到国事上面去——除非是早查清的腌臜事,总要借着些由头来挑起。 “去,上去歇着,免得你母后又要念我。”往外挪了挪,丽璟坐到床边,唤儿子上榻休息,“快些,不然岚儿来了也少不得为了你觐言。” 这合天下最尊贵的二位都在催了,丽崇若是再装模作样守什么君臣之礼,便当真是不将自己当这帝后二人孩儿了,自是不敢推脱,衣带未解的上榻小憩去了。 再说皇帝这边,信手批复过几本意义不大的奏折,便蹙起眉头来,翻阅三两,都摞到桉子的一侧。 见自家丈夫蹙眉,皇后夜嘉芙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叹道:“怎么?” “近来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人见自家女儿塞不进深宫,儿子送不去岚儿哪里……” “如今见你我同岚儿都将未来的帝位属意于崇儿身上。”言未罢,丽崇先是冷笑连连,“这群人的心思便又开始活了起来,把算盘打到了崇儿身上去。” 皇帝就知道自家儿子不可能睡得那么沉,刻意将话说得大声了些,专给后者听。果不其然,在榻上的丽崇不着痕迹的翻了个身,想要靠近些听个清楚。 当爹的也不手软,揪起被子一掀,羊怒道:“既然醒着,就来好好琢磨琢磨这事怎么解决,莫要叫你爹娘。我们替你来操心你的婚姻事。” “若是你自己没好办法,就休怪我随意给你点个世家姑娘,到时候莫要怨我给你乱点鸳鸯谱!” 可以说,丽璟在朝臣面前有多严肃,回到家人身边就有多幼稚,所幸亲近之人也早就习惯前者这般模样,哪里会真个信了这要挟之言。 “父皇便借口儿臣心有所属,岂不是最好的办法?” “心有所属可不够。”皇帝这个当爹好像就专门想要看自家儿子犯难的模样似的,将平时那些朝臣的话全数用了出来,“这正妃之外还有侧妃,侧妃之外还能有……” “父皇一心之许一人,凭什么儿臣便不行?”丽崇笑得狡黠,左右母后就在身边,只要自己说的不过分,父皇便是吓唬自己都不得,“还是父皇特地刁难儿臣?” “我何时刻意刁难你了?”皇帝丽璟知道,儿子这般说,自家夫人少不得要念自己,当即解释。 儿子就是不如女儿好!丽璟心里气得很,难怪民间皆说‘女儿是小棉袄’,同这只懂气人的儿子相比,岚儿规矩得有些过头的行为,还不是自己欠的? 】 “我同你说的,不过是那些朝臣要说的。”身在其位,自然就要面对这些,丽璟自然知道——帝王家的家事,从来不是口中说说‘朕的家事,不容你们置喙’便能了结的。 前朝想通过后宫嫔妃承宠,来巩固自己地位;外邦要通过和亲,来求和、保一方平安。至于皇子皇女,向来都是被前朝用来下注的一场赌博…… 若逢大权旁落之帝王,更是少不得通过后宫来获得前朝助力——因而,帝王的家事,从来都不是如话本子里用来标榜‘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般简单。 也所幸,如今丽璟不同于历代帝王,文官老臣除却几分迂腐,到底没有把持朝政的心思。更别提皇后母家虽然退出朝堂,到底在文人墨客中还是有几分威慑。 更不肖提这革新一派的文臣,皆是丽璟继位后从科举里挑出来的人才。多是些没有家世背景之人,想要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一番势力,威胁到皇权,可谓是无稽之谈。 武权多集于青家。而青家既算是丽璟母家,却也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更是满心只在边关与百姓…… 纵观此间数千年,丽璟还是头一位在文武之权上,无人制衡的帝王。况且圣明果敢,文治武功皆算得上上乘。后宫之事,自然好做主的很,尚且少不了来自前朝的惦记。 更别提如今尚未崭露头角,又未曾定下亲事的丽崇。自打皇帝有了栽培前者的意思,已然不少官宦人家为自家女儿制造所谓的‘偶遇’,以求在丽崇尚未成就之时,便给自家安排下个‘从龙之功’。 “岚儿也不是没遇到你这般境况,也没拿什么已有心上人做借口。”丽璟不再同儿子玩笑,转而语重心长道:“你到底还是得有真本事显露出来,叫他们知道,你不肖他们的力量,也能坐稳属于你的位置。” “这样,他们便是愈发有心思将自家女儿送到你身边去,你便也不是那般被动。等到真的大权在握,你自然能寻个钟意的姑娘,相守一生……” 身为帝王,丽璟这辈子没什么后悔事,只是在皇后夜嘉芙这里,总觉得亏欠:“不会如同你母亲和我当年一般,我给不了她庇护,反倒与她招来祸事是我未尽责任。” “往后你无论娶了谁家姑娘,这姑娘又如何的有本事,你也要切记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不当让人家姑娘替你操心。” 皇帝从不自诩是个好父亲,但教子之道确没有太多疏漏。皇后夜嘉芙听了,自也是放下心来,难得给了前者一个赞许的目光。 晚霞三度,曦光五明,秋猎的日子近在眼前,皇帝这‘病’,也是时候该好了。丽崇;侍疾有功,亦该封王。 ------------ 家里老人生病,过两天更新 家里老人生病,过两天更新 ------------ 更完重岚更新 更完重岚更新 ------------ 今天更新 而倒飞之中的龙玄空,虽然受了伤,可是他的精神力却非常的清明,脚下急速的涌现出了一条古龙,脚踏古龙而飞的他,一看龙见天又一次凝结了手印,心神一动,身形便宛如瞬移一般的飞出。 又经过一番努力,解一凡终于从简富豪口中套出一些东西来,令解一凡和葛老六惊奇的是,这个简胖子居然被倭国人整整挟持了二十多年,而他却连人家平时怎么和自己同伴联络,以及背后的真实背景和身份都一无所知。 “自然在朝廷,在皇上那里,想要根治大华的痼疾,只能从皇上那里入手。由上而下进行变法,而不是推翻他。这样,才能解决现在这些问题。这样,天下百姓承受的苦难才能最少。”,卓尹认真的说到,双目放光。 清脆悦耳的一声裂响清晰地出现在二十八名天阶脑海中,让他们纷纷露出得意的笑容,古楠多更是恍如在大热天喝下一杯冰水,沁人的凉意从头到脚,让他爽的不行。 王志并不知道李军心里的想法,见他不答应切磋,不由眉头暗皱。 “大哥哥,大哥哥!”而就在这个时候,龙玄空的耳边忽然一阵呼唤的声音。 只可惜,他没那个金刚钻却想连解一凡一起收拾了,结果身子从半空落下时碰巧砸在烂尾楼旁的一堆钢筋上,拇指粗的钢筋顿时从男子后背贯入再从前胸穿出。 卓不凡没有转身,眼泪却是已经扑簌而下,大声喊道:“爹,你,你还在维护这个注定覆灭的朝廷?今天您就让儿子做了这件事!不然,我对不起娘!”,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金钟罩形成的冲击波并没有对蛮熊造成伤害,对方的拳头完全冲破了阻碍,在空中已经形成了一个黑色的火球,向唐耀天的脑袋狠狠砸去。 就以夺命连环三仙剑为例,起手第一个动作肯定是刺,但接下来根据敌人动作而追击则需要其它基础剑招,或横截或反撩,这些都是斯若如今还没有领悟精髓的。 现在,凌悦也是有脾气了。她要带的陈橙更是不得了,如果不是稍大的资源,陈橙还不愿意要。 她天天只想着修炼,连曲儿都没听过,她想随意捏造都捏不出来。 郑彬立在原地,望着巧荔一行人有说有笑离去的样子久久不能回神。 她什么时候加过这样的好友?朋友圈只有一个定位的剧组工作人员?还有刚才打电话的男人,声音为什么这么耳熟? 从某种层面说,苏清妙的性格跟她也有些相似——表面看着乖巧听话,其实背地里可不是个听话的主儿。一面是听银瑾的话潜心修炼,一面又控制不住对银瑾心生爱慕。 即使遇到无法躲开的危险,他顶多就是让摆出一副深情的模样让后宫主动为他挡剑,一如刚才他短短几句话就让郬娇儿放下仇恨放他离开那样。 在第一队火枪兵半蹲着身子从防御墙左右两侧退离时,第二队百人立刻补位,在同样的口令下扣动扳机,把枪管内的铅弹朝轻骑兵们发射。 “怎么不能幸福!有钱就行!”一心钻钱眼里的钱桂兰毫不示弱地说道。 在第二轮审核中,获得3个A以上的评价,才有机会进入第三轮的会议评审。 “你倒是很会听我的话,我不让你到处跑,你倒是跑出了北疆城,就差跑到北狄的地盘了。”景牧似笑非笑的道。 而在玄皇朝,此刻的皇城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无数的凡人纷纷朝着城外跑去,当然也有不少人死在路上,夏封几分也是选择救援,但是若大的皇朝不知道有多少人,怎么可能救的过来? 辽境西北荒原,风沙一片,略无人迹。初秋日里,荒原之上,虽有烈日高照,却仍反常地渗出阵阵寒意,诡异无常,瑟瑟无息,将原上草木的半点生机抹杀怠尽。 然而,最令人意外的是,脸上那一只鲜明耀眼的鞋印,如同一名印章一样,深深刻在吕光的脸上。 李心安这才注意到这条巨蛇已经伤痕累累,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最严重的是巨蛇靠近胃部的一处伤口,几乎被全部斩断,只剩下一点血肉连接着。 虽然一个甩尾就将魔逆天摔飞,但老怪物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开心,反而皱了一下眉头。 空旷的擂台上,秦轩盘膝端坐一旁,安静修炼,擂台下依旧围着许多观望的少年,但是却没有一个敢申请挑战。 “杀!”候泉出现的一瞬间便下了杀令,不能再让夏封逃走了,若是逃的太深入,杀了夏封,自己等人也难以逃出这葬星墓。 其实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如果懂的话就不会有这样子奇怪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时候怎么就已经明白这一点了。 承蒙药房的那场火灾,邵容却这三个字彻底进入到了玉明哲的记忆中。 ------------ 第237章 侍父疾衣带不解 秋猎至横生枝节(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嫡皇子郦崇于朕病榻前衣不解带,忠孝守礼、文武兼修,赐金百两,另赐封号睿,于京城建府。” 眼见着秋猎在即,皇帝总不好这一病错过秋猎,再加之帝后二人若是再装病下去,只怕是真个要连带自家儿子郦崇一道累病,终是用这一纸诏书终于解了众人之苦。 皇帝郦璟这‘病’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亲近之人自然明白前者的目的,无非是提前给郦崇入主东宫找个合适的理由。 “此番朕起病急奇,甚是凶险,幸得国师上表于天,皇儿侍奉于榻,这才得痊。如今皇儿已赏,国师虽为方外之人……朕以为这赏赐还是不能少了去,还是众卿以为何如?” 众臣能站在这大殿之中,哪个会是傻的?皇帝此话一出,便是摆明了已经有所打算,只等着那有眼力的主动说道皇帝心上,方才叫为帝王分忧。 “陛下,臣以为国师为方外之人,朝廷封赏倒是浊辱了国师大人仙风道骨,不若将这赏赐送到月家。”夜熙主动站了出来,将话往月家的功绩上引。 “陛下,月家满门忠与朝廷。先有月大人赈灾至今无踪,后有月家女月若阵前杀敌,如今国师大人护佑龙体,更是大功一件,臣请追月大人郡王位,月家二位姑娘以县主之尊。” 月安照失踪,月夫人便已然被加封一品国夫人,如今晋无可晋,封赏金银又难抵月家功劳,郡王、县主之位,不以封地,便不过是这京城内外的尊重,同些算不上多的年俸而已。 “臣以为国师既然是方外之人,这加封便不当加封到俗世家庭之上,倒不如在京城兴修庙观,也算是广延香火的大功德,必然得上天庇护。” 闻言,皇帝郦璟抬眼向下扫去——张嘴这位倒不是什么奸恶之辈,同月家也没有什么愁怨,无非想借着修建之机中饱私囊。 只是此人能力不俗,满了自己腰包的同时,尚且能将手上的公家事务做个十成十。贪归贪了些,可到底一时间难有人替上,是以郦璟一直没有换掉此人的想法。 “国师大人方外之人,不在乎这铜臭之物,但并非是佛家那般抛家舍业的‘出家’人,况国师大人所修之道尚能婚娶,绝不可能与父母兄妹断绝来往,故臣以为,福及家人方才是上佳之选。” 夜熙甚解皇帝之意,三言两语将反对者的话堵死:“至于修建庙观做功德,理应另当别论。以国师大人之恩换己身功德,岂不是慷他人之慨?” 这也亏得是夜熙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自己这当皇帝的又没有猜忌之心,不然这般年纪便锋芒毕露,早不知要招来多少构陷!皇帝郦璟心里喟叹一声,竟不知自己早早将年轻一代可造之材扶持起来,是对是错。 “夜爱卿所言有理,而这修建观庙也实属功德一件,朕以为二者未必不可得兼。” 夜熙不可能替皇帝做主散出去两份钱,更何况明眼的谁不知道此番皇帝的病是怎样一出戏?可皇帝郦璟自己却能在中间制衡,既让万民满意,亦能免得那有心人贪不来钱财,把心思算到这些后起之秀身上来。 “如此,拟旨封月氏安照照宁郡王,月氏女月茉茉宁县主、月氏女月若若宁县主,年俸依制。”郦璟下了旨意,自有负责官员草拟召令,不消费心,“另以三年为期,四境之内有兴修庙观者,免当地赋税一年。” “陛下圣明!”朝臣乌泱泱跪下去一大片,口呼‘万岁’。 暖风熏人,秋暑燎心,也亏是紫徽一直跟在帝后身边,不然以二人这些事日以来操心费力的装病,当真是要让燥热入体,害了病去。 现下里皇帝郦璟不消继续称病,惦念着不久之后便是秋猎,一双儿女这边也打算得差不多,心下犹是欢喜,不由脚步轻快,难得同个孩子一般,不消朝堂上那些虚与委蛇,直奔着皇后寝宫而去。 “皇姐,父皇怎生如今还同个小孩子似的?”郦崇望着皇帝的背影叹气,“便是我小时候不愿意去听课,也甚少用装病这般容易叫人识破的法子。” 既然是说正事,郦岚自然便没有心情打趣自家亲弟弟,只笑道:“亲近之人明知是怎样一回事,只顺着父皇的意思,助父皇达成与你封王的心思。” “有心人能猜到皇帝这场病来得蹊跷,可紫徽姑姑是半点消息不会透露出去的自己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则是越简单的事往往要被人想得复杂了去。” “二则……父皇军权在握,文武官员一半以上皆是自己信得过之人,绝对的实力放在这里,便是有人欲离间你我姐弟二人,还不是被父皇玩弄于鼓掌之中?” “因而,父皇无非是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给天下人看罢了。聪明人不会说什么,至于愚人,也自然是看不透帝王之意的。” 郦岚知道,自己这个嫡亲的弟弟不是个傻的,事事也多是为了让着自己而藏拙。如今既然已经明了父皇心思,若是问出口什么,便是当真有惑,想要从自己这里寻个答案。 闻言,郦崇颔首。果然皇姐是父皇一手带出来的,在此事上同父皇一般通透。倒是自己总捉摸不透这背后不过是‘实力’二字。 “我到底长你三岁,这些年你又刻意放纵自己,想告诉我无人与我争这储位,有些道理自然不如我明白。”郦岚到底是聪慧,此番不消郦崇开口,便明白了后者的心思。 只可惜郦岚这身子莫说皇嗣,若是养不好,恐怕是连而立都难过:“你不能指着父皇与我,但若是真个到了需要我们的时候,如何也不会叫你出了差错去。” 有了此番同皇姐的交谈,郦崇心下也定了几分,对于往后的打算愈发明朗。只到了秋猎前三日,郦崇被皇帝早早赶去秋猎场…… “殿下怎么回来了?”青洛脱口而出,倒也不是因为有多么嫌弃,实在是郦崇在这秋猎场,便必然少不得纷争,皇帝又未提早通知,于人住的、吃的尚未备得妥当,“臣这便唤人去准备。” (本章完) ------------ 这两天忙着赶一梭,过两天更新,抱歉 这两天忙着赶一梭,过两天更新,抱歉 ------------ 过两天更新,这几天忙家里事儿 过两天更新,这几天忙家里事儿 ------------ 重岚更新之后尽快更新 最近主要是家里的事太多了,真的抱歉 ------------ 今天更一梭,明天更重岚,后天更青洛 今天更一梭,明天更重岚,后天更青洛 ------------ 重岚今天更了,明后天争取更新一章青洛 重岚今天更了,明后天争取更新一章青洛 ------------ 忙过这两天更新 最近家里的事儿什么的也是一直没忙完,真的抱歉。 ------------ 过几天更新,把新书大纲搞完 过几天更新,把新书大纲搞完 ------------ 过几天更新,等一梭完结更新 过几天更新,等一梭完结更新 ------------ 等我高考完,恢复更新,抱歉嗷 等我高考完,恢复更新,抱歉嗷 ------------ 考试结束了,15日连载起来,我得看看我前边写到哪里了。 考试结束了,15日连载起来,我得看看我前边写到哪里了。 ------------ 今天重岚更新,明天争取把两本都捡起来 今天重岚更新,明天争取把两本都捡起来,主要是得读读我自己前边儿写到哪里了…… ------------ 第238章 侍父疾衣带不解 秋猎至横生枝节(五) “殿下少年英姿,臣等钦之佩之!”场面话谁不会说?最会说的就要数这些个朝廷大员。想坐到这个位置上,没有十足的本事,也总得有十足的嘴皮子。 “若是殿下兵马阵前,定然却敌千里之外……” 不过是在马场跑了一圈,尚且没有进到真正秋猎的范围之中,郦崇听着这些阿谀,心中不免恶寒——有这等功夫,倒不如想想治国理政的道理。 莫看现下里满口赞誉,到底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已。真个到了朝堂上,又有哪个瞧得起过阵前杀敌的武将了? “诸位廖赞,皇儿不过是懂些玩乐,怎可同我大郦将士之骁勇相提并论?”登基大统之前,郦璟便是再不得先帝之心,却也到底是占着嫡长子的身份,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如今这些文官的心思,郦璟怎么可能不明白。 只是……自家儿子郦崇眼里的不屑还是5太明显了些,若非相隔不近,这群文官看了去,也必然在之后的辅佐中,同郦崇面和心不和。 抬眼扫了岚儿一眼,郦璟果然从后者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隐忧。这些年来,毕竟又自己和女儿护着,郦崇心中如何也是少了几分忌惮。 可如今,郦崇注定不可能冲着第二个贤王去发展,与其到时候叫前者腹背受敌,郦璟以为:趁着自己尚有心思在皇位上待着,和该是给子孙后代扫清一些障碍。 皇帝郦璟还想要在说什么,倒是看见自家女儿含笑摇头,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吃味。姐弟两个、母子两个似是总有些格外的默契,倒是比自己这做父亲的更了解崇儿几分。 尚且不及再说什么,郦璟便忽见郦崇下马朝自己走来。因着身穿铠甲的缘故,郦崇并没有过多讲究:“父皇,皇姐。” 二人点头应下,郦璟又有意将自家皇儿往诸位大臣面前另,微微扬起下巴,朝着诸大臣方向一侧,郦崇当即会意,等着自家父皇接下来要为自己做铺垫的话。 “崇儿,适才诸位大臣同朕夸赞你的骑射。” 郦璟只说了一句,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但在坐诸位其实皆是心照不宣的。文官虽没有习武之人的耳力,可到底也多有耳闻,知道如今郦崇已然是心中有数。 “诸位大人廖赞,幸得诸位大人于朝堂上辅佐父皇,大郦之治海晏河清,我方能在马场里安稳习得这等雕虫小技。” 这儿子还不傻,果然岚儿早就看透了。这段时间来,已经不是郦璟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犹不忘了将郦崇的话再说圆满几分:“朝堂得诸位大人,边境得骁勇良将,乃是大郦之幸,乃朕之幸!” “陛下圣明,二位殿下天资卓绝,心系百姓,更是大郦之幸!” 虽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少了苛捐杂税,少了酷吏暴刑,明君贤主,于百姓来说,怎么能不算是一件幸事? 此番秋猎,皇帝郦璟不止报了一个目的,自然不会在这些言语上同诸大臣周旋许久,连半盏茶的间隙都没有留出来:“崇儿,往日里秋猎,你年纪尚幼,皆是岚儿一马当先。” “如今你也快到了及冠的年纪,岚儿身子又需要好生将养,这秋猎按理当……” 明安王姬当真是对朝堂上的事没有半分敬畏,郦璟的话尚且没说完,前者已经备上了马,只等着在秋猎撒欢……若是可能,只怕明安王姬还会毫不顾忌的争夺头筹。 眼见诸大臣的眉头的蹙了起来,皇帝郦璟亦是心下无奈得紧。秋猎这等事,一般常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只要王子皇孙不是那等上了马能歪歪斜斜摔下来的,少不得要在前三里承个名词。 至于这第一,少年武将不敢抢,怕风头真盖过未来帝王,往后不被重用,报国无门,自然是得不偿失。文官家的小儿又真真甚少能有那般本事——如此,到底还是给皇子预备下来的。 若说这天底下谁有资格去争一争,也不会为皇帝所忌惮的,怕是只有青家人。正是心知如此,又有前朝同先帝的例子摆在那里,未免在功高盖主之外,还压帝王一头,青家人干脆次次自请为秋猎保驾。 如此一来,即便是当真在秋猎上出了什么事,也总好得过为哪一朝的帝王所忌惮,落得个九族难全。经历过一次的青家,绝不敢再冒这般风险。与其相信帝王之心,倒不如明哲保身,当退则退。 “只是诸位也知,四境之内尚有流民难安,朕素来没有额外的心思办这秋猎。此番也是逢着明静郡主同明安王姬来京城为客,朕叫青将军备下秋猎,以慰其思乡之苦。” “如此倒是不如请明静郡主同明安王姬先入秋猎猎场,让诸位见识一番西戎女儿的风范。” 郦璟自然是可以自豪的,西戎如今乃是大郦的臣属国,就连国姓‘戎’尚且是受赐于大郦,西戎女儿又何尝不是大郦女儿? “陛下所言极是,我中原出了青将军这般女中豪杰,传闻西戎女儿马踏黄沙,想必也是极善骑射!” “二位以为如何?”皇帝并未顺着诸大臣的话说下去,反倒是直接把矛头转向了西戎的两位‘客人’。 名曰是客,可凡是西戎又半点异动,这二位不说身首异处,却也是现成儿的质子,。现在皇帝无论做什么决定,也不是她们所能置喙的。 “陛下若是叫明安先进猎场,只怕到时候皇子殿下也要屈居明安之下了!”郦滨那一遭,明安王姬便明白了一个浅显无比,却能够保下自己命来的道理。 自己可以蠢,可以不知礼数般的闹出笑话来,但是绝对不能站错队。皇帝从来不怕无关紧要的人蠢,只要不闹出大错来,自己大可以活得肆意,皇帝也只会一笑了之。 现下这场秋猎便是。静姐姐几次三番同自己提醒,极言这秋猎不会太平,叫自己千万收着心,不要为了玩闹做出些不该有的事来。 明安王姬也不是傻子,尤其同青洛见面了这几遭,心里便明白皇帝给自己同静姐姐准备秋猎只不过是个摆在明面上的幌子,真正的目的只怕是不小。 当然,这一切就不在明安所能考虑的范围之内了。为今,明安只需要按自己所愿,踏马行风,在秋猎场上寻找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未有的肆意…… 箭羽唳空,守在暗处的青洛忽觉头脑一阵眩晕,指甲刺向手心得来清明,便从这箭风中听见几声金属碰撞的嗡鸣。 “不好!” (本章完) ------------ 今天青洛来不及更新了,明天4K 今天青洛来不及更新了,明天4K,前边的坑也确实是有点儿忘了,我得翻翻…… ------------ 第 239章 早预料青洛有功 急应对士卒实勇 腾起的烟尘越过树枝间隙喷涌而出,漫向秋猎猎场之外。看台上的众人尚且不知猎场里突变。 皇帝郦璟原本慵懒得半靠在椅子上,直到望见这烟尘的源头,不着声色的坐起身,眉间染上几分不安。 “父皇……”郦岚同样看到了秋猎场里的医养,心知父皇会为了崇儿担心,温声开口,全做劝慰 有青家人在,郦璟必然是放心的。倒是西戎那明安王姬是个不省心的——郦崇和明安,此番这乱子倒是针对谁的?皇帝郦璟明白,一场针对大郦的阴谋正铺陈开来。 “无事。” “你这箭伤怎敢保证无事?”青洛盯着面前不知好歹的孟明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你怎敢断定这箭上无毒?” “将军,这箭上若是抹了毒,谁还准备着慢性毒药不成?是生怕我死不了?” 许是因为惜才,又或许是因为曾经墙头上那一见的赤诚少年,青洛有些关心则乱,以至于孟明际此时好像丝毫没有自己面对着上司的觉悟,倒是同故友玩笑一般揶揄回去。 “既无事,那便上马,适才我来时那人便逃了……”青洛心中是有些许后怕的。 专门训练的那批将士尚在秋猎场外围,若非孟明际反应及时,即便郦崇殿下不会出事,明安也免不得被这暗箭所伤。到时候大郦和西戎之间的关系,就要重新审视了。 “将军,恐怕咱们走不了了。”正欲从地上站起身来,四周传来的杀意吸引过孟明际的注意。就连无意间牵扯到伤口,鲜血直接洇透包扎的布帛也无暇顾及。 果然,军中有人生有异心,早早布下了埋伏——只是这十余人似乎目的明确,甚至没有心思顺带处理掉青洛和孟明际。 “竟是连将军都不放在眼里,这群小贼当真是该死。”孟明际呲牙咧嘴的扯起嘴角,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轻笑出声,“看这方向,可是冲着看台的方向去的……将军,我们不追么?” 用兵多有诈,既然早有埋伏,青洛便唯恐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如今太原公主郦岚身子不好,皇帝郦璟更是正值壮年。 除非有离间父子君臣之心,否则再傻也不会有人专程去祸害郦岚。布下这样一场大局,布局人是绝不可能让之得不偿失的。 至于所谓的离间,恐怕更可以算得上是布局人一厢情愿。青洛并非没有从明安王姬那里听说那安王世子郦滨同其父之间尚且有相互的猜疑。 西戎王即便真心对待王后,也总还是会为了自己的权威,要明安那二哥哥几欲出走——能如现下大郦皇室这般纯粹的亲情,实在是难寻。可皇帝于一双儿女往后会如何,青洛也不敢下定论。 “陛下身边有青家军的人,你大可以放心。”翻身上马,青洛信马前行,头也不回的同孟明际算计着:“当务之急是将外围的众士卒派遣进来,免得再生什么事端。” 选出来参加秋猎这些人,见识过了孟明际的手段,一段时间以来,也再没有过瞧不上孟明际的时候。毫不夸张的说,这一队人马于孟明际的信服,丝毫不亚于昔日的宣威将军,同如今的游骑将军青洛。 肩上的伤好像没有给孟明际带来多大影响,策马之时,孟明际的身子都没有半分歪斜,挺直的脊梁柱于天地之间,全然不像是平日里锦衣华服,只靠着自家叔父,冷了热了都要哭闹一番的纨绔公子。 此时此刻的孟明际倒是像本就属于马上,本就属于随时可能马革裹尸的战场,本就该仗剑护国一般,叫青洛见了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青将军,怎么是你们?”果然,明安王姬就在附近 只是适才那些人却没有埋伏在周围,到底有些出乎青洛的意料——照理来说,明安王姬这边应当算是最容易攻破的了。 明静郡主那边自家兄长在暗中保护,这本就是当初宫宴上陛下安排下来的,早就是心照不宣。 谁应该明白,从明静那里,是绝对豁不开这个缺口的。毕竟青洛可不认为都已经能将人在许多年前送到京郊大营里的势力,能不知道自家兄长如今虽为文官,可到底是武将出身,是连自己都比不得的少年将军。 “嗯,王姬可安好?”明安没有问外人想象那么傻,也不是能耽于爱情不顾国家的性格,只是明静把人保护得太好了,明安处事往往过于天真了些,青洛是如何也不可能放心的。 “好,好,青将军莫要担心。”明安说着,从身侧扯出一只狐狸来,“青将军看这兔子,现下我已然得了五只,晚些时候烤来吃了,想必味道不错。” 西戎的姑娘豪放,大漠里牛羊之类的养得不少,倒是这种野味儿甚是少见。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明安哪里不至于哭哭啼啼的念叨‘小兔子,好可怜’,更是早就想好了怎样分食。 这并怨不得明安,也不是小小姑娘便冷血无情。只是在西戎那等地方,虽未茹毛饮血,可若是真的一点儿心思都没有的‘可怜’别人,最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即便是明诚,西戎王唯一的嫡子,同样会因为对旁人心慈手软害惨了自己…… 青洛和孟明际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跟在明安的马后,悠悠得晃着。 “青将军要一直跟着我么?为何不也放松放松?”平日里再怎么钦敬这位青将军,明安也不喜欢有人形影不离的跟着自己。 更何况秋猎场上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只怕到手的猎物都要逃了,明安只觉得失了兴趣:“我左右不会有事,将军随着我岂不是大材小用?” “青将军还不如到皇帝身边守着,倒是比守着我有用……” 明安王姬也没想到自己这张乌鸦嘴竟然如此奇准——被跟得无趣了,明安便一直带着二人往看台走,只想着皇帝能将二人扣下,自己也好甩掉这两个尾巴。 离着百来步的样子,周遭守卫忽得窜起两人,直朝着皇帝郦璟和太原公主郦岚行刺而去…… (本章完) ------------ 家里边搬书桌,没地儿放键盘,明儿更新 家里边搬书桌,没地儿放键盘,明儿更新。主要最近手不舒服,拿手机写不了多少,将就更新个木香,明儿更新这本儿。 ------------ 明天4K 今天陪家长出门儿办了点儿事儿,手机钢化膜刚换上,回来又碎了,实在扎手。再加上搬家,桌子送人了,用个架子码字腰疼,所以明天再更新。后面应该是和重岚交叉更新,一次4K ------------ 第240章 为离间嫁祸郦崇 心明镜犹下牢中 布置在外围的人手在此时起到了莫大的作用,在郦崇方才搭箭之时,便一箭将那刺客打落地上。 “尔等意欲行刺,按律当诛九族。”皇帝郦璟也没想到竟会有不长眼的东西,在秋猎这等部署完备的时候行刺,无异于是找死。 “殿,殿下,臣等有负殿下所托!” 行刺者语出惊人,未容皇帝同众臣多想,便将适才那所中那箭拔出来往胸口一送,一命呜呼了。 郦崇甚至不及疑惑,在皇帝发话之前便从马上滚了下来,跪得端正。许是因着皇家里这份难得真挚的亲情,郦崇此时并没有对自己的项上人头有任何忧惧之感。 “父皇,不是儿臣。” 饶是能来参加秋猎的大臣,多少都对如今帝王家有几分了解,也不得不说这解释太过于苍白,到好像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虽说在守卫到来之前,这位皇子殿下便已然有所动作。可且不说这搭弓射箭是冲着谁去的,就算郦崇为了救皇帝,又怎么能排除自导自演? “将军,我们……”孟明际自问这位郦崇殿下还没有本事在短短一个多月里,把刺客藏在自己同青洛治下。 排除了郦崇的嫌疑,这件事尚有四种可能——青洛监守自盗、郦岚借此重获帝心、皇帝借机敲打儿子,又或者是那位宣威将军,对郦崇起了杀心。 “将军?” 见青洛下马,孟明际便知前者是去请罪。遂也翻身落地,疾行两步跟上了前者的步伐。 “陛下,臣部署不力、救驾来迟,特来请罪。”皇帝遇刺,这秋猎自然是没有继续进行的可能了,青洛已然派手下去通知各方位驻守的守卫,这才径自来请罪。 刺客把崇儿牵扯进来,这事儿又是自己信任的两个晚辈准备的,郦崇现下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若是这一双儿女成长起来了,自己还是早些退味道儿好,不然定是要短寿! “青将军先起。” 部署不力这等事可大可小,若是这些人早就埋伏在军里,便断然不是青洛能够来得及查出的,郦崇虚抬了抬手,“部署之事容后再议,守卫救驾及时,至少也算是功过相抵。” 诸大臣知道,若非事关黎民百姓,绝不的徇私枉法的事儿,否则皇帝心里这杆秤其实一直都是偏的。历朝历代的先君臣,后父子,在郦璟这里,完全反了过来。 当下最重要的是刺客最后“供出”的崇儿。郦璟最大的弱点便是亲情,如今已经没有过多心思去想别的,崇儿还跪着——也是活该! 自家儿子能不能干出杀父弑君、谋害亲姐的事儿,皇帝郦璟自问还不至于教出这样的白眼儿狼来。 只是郦璟依旧在气,气自己这儿子如今这般年纪,还不知多谋划,竟是平白就能让人家一张口污蔑了去、 污蔑便罢了,还不知开口解释…… “郦崇,你没什么要解释的么?”皇帝眸子微眯,倒也不是故作姿态来吓唬郦崇,只是这段时间用眼多了,郦崇跪的太远,皇帝有些看不清后者的神色罢了。 “父皇,不是儿臣做的,适才儿臣搭弓也是冲着刺客去的。”到现在,郦崇也不觉得自家父皇会有可能不信任自己,虽说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却依旧没有说出口。 倒也不是郦崇怕打草惊蛇,实在是郦崇到现在都还在后怕。若是青将军和那孟家子没有早做部署,自己适才那箭能否拦住刺客?那刺客的行凶对象,到底是父皇还是皇姐? 这孩子,不知道好好想想怎么解释,愣是同自己对话还能走神!郦璟心里更气了:自己总不能保护他们姐弟两个一辈子,将来自己百年,郦崇有自己的妻儿和身弱的阿姊要保护,总是得给他长长记性! “郦崇,杀父弑君无论如何也是死罪,朕念在你年幼,再给你一次机会。”年幼便怪了,皇帝再好的教养也不由在心里骂了两句,这儿子怎么就听不懂自己的用心,“除了不是你做的,你就没有别的同朕解释的么?” 比如你这段时间得罪了谁?又比如你身边突然多出来那个侍卫?总要给朕一个台阶,也不用你自己再去想着怎么解决这些异党…… 饶是再相信父皇,郦崇此时也不得不表明自己态度了,只是这一开口,便叫皇帝郦璟恨不得立刻把这儿子丢回胎里去重造。 “陛下,臣无心……” “哼,来人!”无心什么?无心储位?你姐姐如今的身子,你竟还有心叫她操劳? 无心储位?为父就差将与你铺路的话明明白白说给你听了,这储位你不要也得要,要也得要,这时候说这个,难不成是不信为父? 这时候说这个,难不成是要让为父这段时间操的心都白费? 郦璟简直是要被这个儿子气死,趁着郦崇还没说什么不该说的,直接堵了后者的嘴,叫人把人带下去。 “把二皇子殿下带去,堵上嘴,给朕扔到大理寺去!” 一旁的郦岚不是不知道自家父皇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儿。这些年一直是自己活跃在前朝,郦崇总是以没什么心机的模样示人。 即便这样的郦崇显然能吸引一批图谋胁主自立的人靠近,也助父皇除了不少不轨者。 只是这样的郦崇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做个闲散王爷便也罢了,可是……郦崇需要扛起的是储位,是未来的大郦,皇帝郦璟总是要为他立威的。 不需要争夺储位,父皇也不会再生一个皇子。郦崇只要顺着父皇就好,后者会一步步,给他铺平道路。 适才郦崇所谓的解释就是不在乎储位?这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连郦岚都是无奈的,也难怪本就堵着火气的皇帝要直接把人拖下去! “陛下,只凭刺客一言,便将皇子殿下关进大理寺受审,或许有些不妥?” 谁都知道这时候不应该继续同皇帝拱火儿,现在说话的人可未必都是为了郦崇本身。 皇帝郦璟只扫了一眼便知道,面前这人无非是心里已经有了站队的打算,又做了些自以为算得上是投名状的事儿,此时生怕自己付出打水漂。 只是自己那傻儿子,可千万莫要真的在出了大理寺之后,把这种人当作亲信——郦崇应该不至于那么傻,到底是自己和嘉芙生出来的。 坐在一旁的郦岚同样扫了一眼说话这大臣,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这墙头草,前些日子还在同自己献殷勤,如今见自己身子不好,头也不回的便去崇儿那边献殷勤了。 所幸崇儿不傻,若是早些年也就罢了。如今崇儿就算再担心亏待了自己,也知道黎民百姓需要他,如何也不会以玩闹之心对待的,也自然不会被这等人表面的效忠欺骗了去。 正如青洛所想,有了刺客行刺、皇子入狱这一遭,秋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继续下去了,而自己和孟明际也应该想想,等陛下有时间分出神来处理这件事时,该如何请罪了…… 来时云如纤丝,带然仙宫模样。归途上,同样的光景在众人眼中却都和脑子里捋不清的事一样,一团乱麻顶在头上,剪不到,碰不着。 “将军,你说皇帝会对殿下用刑么?”这些天来,孟明际也看得出,这皇子殿下郦崇恐怕是和自己一样的装傻,想来皇帝早也知道。 可是正所谓天家无情,孟明际觉得皇帝是不相信那刺客的,但天家的事,天家的目的,谁又能知道呢——自己的父母还不是死在这上面? 旧烛昏沉,即便是这大理寺,也终究是牢狱。 淡淡的血腥味儿随着青石板的返潮漫进鼻孔。郦崇这一辈子到现在,还没有真正见过几次血。却也能感觉到这味道不同于适才那刺客自杀时的金气。 如带着黄沙的咸雨,又带着檀香久燃的甜腻,单闻不觉什么,凑到一起,又一股股冲上眉间,便愈发令人作呕。 “陛下吩咐过,让殿下静思己过。” 静思己过,便是半点儿刑都不会动了。郦崇垂了垂眸子,心下泛甜,父皇从来都是相信自己和阿姊的,想必今天若是那刺客污蔑的是皇姐,父皇甚至舍不得让皇姐来大理寺这一遭罢? 事关皇姐,郦崇从来没有过吃味的时候。自己生在父皇登基之后的太平日子,皇姐承担了一切风雨。无论是自己还是父皇,其实都是欠着皇姐的。 郦崇不敢吃味,却也不应该吃味。这事若是换到郦岚身上,皇帝自然不会把女儿送进大理寺来,只是不是因为怜惜和愧疚、 而是以郦岚这些年的经验,定然能把行刺之事扼杀在摇篮里。 更何况,郦岚是凭借皇帝的惜爱,才能在这个只有男子方能继位的时代,获得了继承权——哪怕这位太原公主再如何惊才绝艳,也敌不过这所谓的祖宗礼法。 “殿下……”看着皇子殿下这副傻模样,适才来见郦崇这官员颠了颠自己手上一沓儿天文地理、治国致知的书卷,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请说。”郦崇其实早已经从父父皇、皇姐想回了这次行刺之人,更是注意到了那官员手上的书。 知道自己是躲不过抄书了,可郦崇却埋起头来做最后的挣扎,确实是幼稚,也难怪管事的官员觉得2前者傻乎乎的。 “殿下,陛下交待,要您抄书。” “若是陛下查清了行刺这一案,殿下这些书抄不完,一个字一个手板,何时抄完了,才放殿下出去。” 抱着书卷的官员说出要求来,自己都羡慕这天家的感情。陛下还真真的将殿下当个小孩子,自己当起了教书先生的职责。 虽说明眼人都看得出那行刺之人绝对不可能是面前这位殿下派去的,不然行刺都敢做了,怎生还要在最后供出人来? 只是世人皆言天家无情,一个抄书,一个威胁小孩儿似的话语,杀父弑君的大事儿竟然就这般被皇帝揭过去了? 不光是这管事官员,郦崇自己都对父皇有几分无奈,威胁小孩儿的话,是真的觉得自己今天太蠢了么? “好,劳烦您备下笔墨。” “哎……”管事官员又另取出一卷包好的东西来,“陛下恐臣这里不得笔墨,从殿下宫里取来的。” 锦布里包着的,赫然是郦崇早些年最心爱的一支毛笔,和幼时玩闹打碎了一角的澄泥砚,郦崇一见,到觉得是父皇幼稚。 管事官员也不是个傻的,被唤进宫去取这些时,候了皇帝足足半个时辰——现在怎不知是皇帝和殿下打了个只有二人知晓的哑迷? 谢过管事官员,郦崇倒是不着急动笔。自家父皇处理这件事,最快也不会早过十天,自己过两天再动笔尚且来得及,只是今日自己惹恼了父皇那句,少不得往后被拿出来念。 秋猎场上,郦崇不是没有考量,只不过同父子二人的政见一般,二人的思维从来不在同一条路上。 郦崇只以为一个藏拙的皇子一朝聪明起来,除开怪力乱神这等绝对不能出现在天家的借口,便是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这个皇子曾经的一切无非是藏拙。 可能皇帝郦璟便不一样了。郦崇生来便被皇帝预订了一顶世袭罔替的闲王帽子,再加上郦崇总喜欢用些投机取巧的法子处理正事儿,皇帝甚至真不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在藏拙。 以至于太原公主身体出问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皇帝郦璟都在后悔。 如果自己这些年不是一味地由着郦崇胡闹,而是真正要这一儿一女管场上见分晓,是不是岚儿便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崇儿的稳妥是不是也不需要不一步步从头来教?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本是讲亲情之家的大忌。 所幸皇后夜嘉芙和太原公主郦岚对这父子二人都了如指掌,一家人更是没有半点嫌隙。 恰巧维系出一种不同于传统天家关系,却也坚不可摧的平衡,这才不至于因为天家恣意妄为,危害到如今的大郦。 管事官员又来给郦崇添灯了。 毕竟是未来的储君,百年后的天子,这位祖宗的眼睛可不能伤。 (本章完) ------------ 最近忙事情,过去这几天以后,和重岚交叉更新 最近忙事情,过去这几天以后,和重岚交叉更新 ------------ 最近实在是事情太多,不会太监,有时间就更,后面可能一章会很长 最近实在是事情太多,不会太监,有时间就更,后面可能一章会很长 ------------ 今天回顾一下全文,明天开始恢复更新哈~ 今天回顾一下全文,明天开始恢复更新哈~ ------------ 第241章 秋猎事不欢而散 夺头彩心头灿烂 “既然想要他长记性,便不要自己辗转。”皇后夜嘉芙对于这父子二人的别扭劲无奈,却也没有掰开揉碎给二人讲明白的心力,“也不白当初你我二人有误会时,你那张嘴如何的会解释,怎么如今就好像……” “那是与你,他郦崇难道还要我这个做父亲的事无巨细的与他讲?真当还是那总角的孩童?”站在郦璟的立场上,为父为君,家国事尚且处理不尽,这话倒也不无道理。 “你当真以为他不懂事?” “不然?”恐自己的怒气迁及自家妻,郦璟接过前者递来的温茶,又从一侧的小瓷罐里取了开胸顺气的小丸,在手心倒了一把,“你瞧瞧他要说些什么?若不是我叫人把他拖了下去,倒是不知这混小子能说出什么气死我的话!” “你道我若是再给他片刻,他能说出些什么来?” “我道他能说什么?”早些时候郦璟那些小孩子起的行为,夜嘉芙是一点也没有错过,“我道你还不如个孩子想得通透!” 当局者迷,更何况是这等从来难捋清的君臣父子事?郦璟微抬起眸子,等着自家妻解惑。 “一个无心朝政的闲王,一朝便能通晓政事,万事万物都能想得齐备……” “人家才不道是你郦璟偃苗助长!” 同聪明人说话,只肖半句,多了便没了意思。郦璟显然不傻,不然这九五至尊的位置,也不是轻易能坐得稳当的。 “他?”郦璟还是不信。 说谁有城府,郦璟也不信自家那小子能想得这般周全——做父母的,似乎很少满意过自家孩子,只有旁人家的异常优秀。 夜嘉芙实是听不下去了,言语间激了郦璟一句:“父不知子,君不知臣,倒不知你是父亲做得称职,还是一国之君做得无过。” 见自家妻动了气,郦璟便知道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了。心下对大郦的未来放松了几分,也有心思去哄自家妻高兴:“他若真有这般本事,把他放出来倒也……” “不必。” 劝皇上是一回事儿,皇后夜嘉芙对于今日郦崇的所做作为也没少有不满。 明知道做父母的,哪个也不会不信他,即便身为帝后有自己的无奈,也不至于大权旁落到能让一国睿王在未得自己二人首肯的情况下,任人宰割的地步! 这郦崇,就算是为了演给群臣看这一场戏,就算是幕后多黑手,也不该冒着随时可能再有刺客的风险,飞身下马,就原地那么跪了……谁人教过他用这等方式逃避问题的? 自家妻不高兴,皇帝郦璟也懒得问什么。左右那大理寺里出不了事儿,那几位懂得看颜色的,只怕少不得明里暗里给郦崇那小子行方便:“哦,那就关着!” 终是达成了共识,这对皇家夫妇却没有休息的机会。青洛那孩子递了折子请罪,西戎王姬又在这半途而废的秋猎里多了头彩……总都是要有个交代才是。 “洛儿这孩子心重。”夜嘉芙放下折子的同时叹了口气,秋猎场上已经给了处理方式,群臣即便是想要借机打压青洛,也已经来不及。 “我只把他们两个青家的孩子当自家的,倒是他们却总依着那些不必守的礼法!” “青家当年如何,你我当初又如何?天家的话真的有人敢全身心的信么?又何况是已经被伤过一次的家族?”伸手夺过郦璟手里的瓷瓶,夜嘉芙白了前者一眼,“换位思考,你亦会如此。” “若是不怕人传你一国皇帝害了泄泻,你大可以继续吃!” 是药三分毒,药只有适当方才有效,多了无益。这开胸顺气的药尚且属于副作用小的,行气舒缓一番,过犹不及。 “好,差人唤明安进来,至于洛儿那孩子……免得进来又同崇儿似的惹我烦闷!” “这两个孩子,但凡能互补些,何至于让我如此焦心?”郦璟不知道动了什么念头儿,方才还在郁闷,霎时间倒是浅浅勾唇。 “你还没老,莫要乱点鸳鸯谱。”老夫老妻,夜嘉芙哪里还看不出郦璟那点儿小心思? “免得要孩子们误了这一辈子,亲同一家的两家,倒要反目成仇。” 被戳破中了心思事,郦璟讨好的笑笑:“全听夫人作主,我随他们去!” 京兆城的秋,一炷香就可以牵来一场骤雨,明安知道有这么一遭事,却还是因为拔头筹心里喜悦非常,若非有明静郡主拦着,当街纵马的事做不来,也少说也要在太极宫中踏水飞波。 “陛下传召,恐怕少不得问你在林中可有什么异样,莫要因为秋猎拔了头筹就得意忘形。” 明安如何的性子,明静心里不能再清楚。前者好事、坏事都是装不住的…… “静姐姐,我知道的。”有过之前那一档子事,明安对于这个“吃人”的京兆也有了新的认识。 若是细看,自然会注意到明静的眉头总是微蹙的,如果说一半是为了西戎,另一半也绝对不是为了自己。 一番见礼之后,原本想要明静回去休息的皇帝不得不因为窗外再次肆意的雨将人留下。 “不必见外,朕今天也没什么要问的。”郦璟不觉得自己靠明安能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更何况这调查一事,郦璟其实另有人选。 “这秋猎你既然得了头筹,自然是要有奖的,赏罚分明方能立国成家,朕自是不会亏待于你,只是……” 诸事尚未尘安落定,即便是郦璟有心,地下这帮大臣哪个不是惶惶?办事若是不妥当,即便再如何秋后算账,总也不如不出纰漏。 “这正式的封赏,你且登上些时日。” 一旁宫女将帝后早准备妥当的些小玩意儿:花丝香囊、玉如意之流满满一盒子,递了过去。 领旨谢恩,直到被送出太极宫之外,姊妹两个方才回过神来。明静松了一口气,明安却在无奈这些东西无法典当,又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物件儿。 倒是宫里头这会儿,是真真在闹心——青洛又递了折子进宫,为秋猎之事请责。 “一个两个,总在这般时候较劲,如今的年轻人,倒教我看不懂了!” “小辈们有些要坚守的总归是好。”再溺爱这些子侄,皇后夜嘉芙却不似皇帝这般纠结,“她既然有心,你倒不如应她,也免要她心里受煎熬。” ------------ 第242章 大理寺中把笑盈 三清殿里好愁情 “殿下,若是陛下知道……”大理寺这帮官员都是皇帝手底下的人,能被皇帝派去直接看管郦璟的,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人。 只是皇帝与睿王之间的‘心照不宣’毕竟是父子之间的事,睿王郦崇投机取巧不是什么大问题,真正做臣子的夹在中间,乌纱帽有没有尚且不是最要人心烦的,更担心的还是这条小命儿——但凡不能正确把握上位者的心思,可不会有人顾念什么前情、 “若是陛下怪罪,自有本王顶着,你不必忧心。”琢磨了这一晚,郦崇知道此番秋猎之事恐怕最后还要自己来查,至于自家父皇是以‘将功折罪’的形式,还是找什么更大的难题给自己,便不得而知。 “殿下,这书……”看着睿王郦崇毫不在乎的模样,管事官员又是好一番欲言又止。 这段时间来,不是替父皇批折子,就要陪着装病,身边还有那些图谋不轨的。从小到大,郦崇过得都不如这几日这般疲惫,好不容易得闲,又要被这大理寺的官员督着抄书:“这书我是抄不成的。” “啊?殿下切莫说些丧气话。” 郦崇知道这管事官员是误解了,却也不打算解释,左右他那个爹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得把密旨送过来。 心里毕竟藏着事,郦崇也没有心思大吃大喝,刚巧这大理寺也没什么好吃的,郦崇干脆就倚着墙的一角,神思已经飘回了秋猎场。 身边那个行姓燕的还不及解决掉,自己如今又身在大理寺,不能监视着其人的作为,虽说自己身边这棋子实在是蠢了点儿,却也不得不防着背后勾连。 既然是为了扶自己做个未来的傀儡皇帝,郦崇想:此番秋猎行刺之事,并不能排除有这些人的参与,又或者根本就是设计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要自己知道他们的手段。 只是这手段实在是拙劣了些。接连出事,皇帝现在反倒不会怀疑西戎,而青家直接控制的军队之外。乱象早已不是一时、里应外合之事显然更值得想一想。 郦崇也不是绝对看不进去这些书,至少现在拿在手里,思考行刺幕后黑手的同时,也把这书翻了半册,即便是皇帝到时候找后账,也不是不能应付的。 夜色是侵不进大理寺的。毕竟这里无论白昼,都是一样的幽深。倒是郦崇这个‘没心没肺’的,看起来颇有几分乐在其中饿的意思。 管事官员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知道如今这位被卷到这么大的事儿里,皇帝还是有意轻拿轻放,又把这位睿王权当个小孩子在教育,恐怕别说是性命之忧,只怕整件事儿都是父子二人做的戏也说不定。 至于这位睿王,好像也没有一直以来传闻的那样不学无术。 夜色是常常把太极宫卷成一张危机四伏的画卷的。郦崇不愁,郦岚却在愁,愁这个弟弟和父皇之间不能把事情说清楚,愁两个人都在以自己以为的最优解做事。 “殿下,夜深霜露正寒,要记得多穿一些,回到殿里也该喝一些暖身散寒的汤剂,免得害了病去。” 郦岚出现在殿门口,全然没注意到月英正在收拾一侧的香炉。后者冷不丁的这么一句话,倒叫郦岚在原地愣了愣神。 “殿下随我进来吧。”月英推开一处侧殿的门,将刚才回过神来的郦岚迎了进去,“殿下是为了睿王殿下来的?” “嗯。”郦岚对于月英作为国师能够对于自己疑惑了如指掌这件事并不惊讶,平顺了心中的忧闷,“他有他的想法,只是这是父皇有把握掌控事态。” “如若不然,他现在一个待罪之身,这大理寺但凡有图谋不轨之人,他以为自己能应付来什么?”很多事,郦岚也是不吐不快,只是这些话不能和父皇、母后去说,“他平日那些奇思妙想固然不错,只是没有自己的势力,谁真的肯因为他人之命,就为他卖命?” “更何况是在这皇家?” “多少人心里想的,无非是能够做好自己主子安排下来的事?哪里敢去赌我们之间的情谊,说出口的话是不是诚心的?” “殿下要我做什么?”月英身边没有合适的药材,只取了性温的茶,倒给郦岚。 月英这么一问,郦岚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到底想要前者做什么了。去劝么?郦崇的心结无非在自己身上,到如今,怕是又添了对于自身能力能否治理好大郦内外隐祸的担忧。 “殿下若是不早些打算好,只怕……” “只怕?” “只怕即便我去了,也来不及见到睿王殿下了。” “这大理寺……” “问题不在大理寺。”月英明白,郦岚如今关心则乱,信任皇帝郦璟,却不敢信任偌大一个大理寺真能固若金汤,没有半个被买通的。 “只是睿王殿下进来多有出行之需,也略有血光之灾,恐怕不会在大理寺中待上太久。” 郦岚意识到自适才的失态,平复下来之后,也没有在月英面前刻意掩盖:“国师可好为我卜卦?” “问,此番崇儿出去,可是顺遂?” “自然。”月英什么也没做,抿了口茶,就将答案给了郦岚,“殿下,并不是所有事都是我们控制的了的。自然,我们也不必把控制不了的事都推给卜卦算命。” “殿下要相信自己看到的,要信任身边的人。很多事情,既然掌控不得,倒不如听之任之,免得我们刻意而为,反倒让那些本能够挽救一切的变数不再存在。” 壶里的水空了,月英转身续上,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郦岚已经站起身。 “殿下是要亲自去找么?” “我……”郦岚以为以自己的身份去找,到底是不合适的,只是要一朝国师前去,也是没有道理的,“我不合适去。” “陛下已经允了青小将军进宫请罪,殿下也是知道的。” 月英这句提醒,可谓是到了点子上。郦岚反应过来父皇的目的,心下也就对那个弟弟放心了不少。 “不过殿下若是担忧,我也可以替殿下一去。” 说话间,月英将目光投向殿外,灯烛之下,正是皇帝郦璟的背影,想来是在月英为茶壶蓄水之时,就已经站进院子中来的。 ------------ 明天更新 明天更新 ------------ 第243章 知默许崇山峻岭 领君令青云看景 “要我自己查?”看着面前乔装打扮过的青洛,郦崇心道自己算到了父皇要把这案子交给自己,却万万没料到是要青家这位小将军跟着自己……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两家互相之间都不好交待罢? “殿下快换上衣服,臣带殿下一道出去。”青洛可以不信郦崇的本事的,但是自然相信皇帝不会轻易把要事交给做不来的人。 更何况,这一年来诸多事情打得众人措手不及,青洛就是再年轻,也看得出皇帝如今是嘱意面前这位睿王殿下继承大统的——若是太原公主身子能好些,或许对于整个大郦都是好事一桩。 郦崇倒是从善如流,青洛说什么便做什么:“好。” “殿下就不怕臣是个假冒的?”小时候读书时的玩闹是一回事,面前这位是有朝一日需要自己辅佐的帝王,青洛见识过太原公主做事的稳妥,对于这位睿王殿下将来继承大统能否定国安邦不免担心。 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到时候莫说是整个大郦,就是京兆这等不大的地方,恐怕也难保。 “倘若你真个冒假冒镇军大将军,又假传圣旨,除非这大理寺的人都死了,不然你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不是么?” “你这鬓发未乱,显然不是闯进来的……” 青洛不语,心中腹诽:还是战场上杀敌容易,和这帮满脑子都是什么《三十六计》、《孙子兵法》的文人打交道显然是太强人所难! “殿下,殿下还是快些随臣走吧,陛下这圣旨只是给殿下和大理寺看的,若是半月后到了提审的日子尚无头绪,只怕殿下在众人眼里,便是逃狱。”青洛觉得这位睿王殿下是一点也不知道着急。 只怕是平日里有事情,太原公主和陛下为他打算许多,一来二去,哪里知道事情紧迫?若是晚了,只怕证据早就被销毁得一干二净,到那时候,即便是神仙来了,也根本赶不及, “你以为会是何人所为?”趁着月色,二人并不急着出城,毕竟这城里才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 只是以二人如今的身份,客栈借宿不得。去农家,也只怕是要给旁人招惹祸患。兜兜转转,竟然来到了当初被青洛打砸一番的赌场。 看到这故地,想起当年之事,青洛倒也不心虚,只是尴尬无论如何也是有的 “臣心中有所猜测,只是这人与臣的一位属下早有矛盾,恐有假公济私之嫌,又怕影响殿下自己的考量。”前些日子里上朝,青洛还是从那些文臣嘴里学了不少这等词来的,现在一股脑倒给郦崇。 青洛这一句句的,听得郦崇只觉得疏远,再加上平日也甚少听得这些,寻个由头要前者改了称呼:“既是在外,不若以兄妹相称。” “是。”自己本就是戴罪立功,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贼人揪出来。以青洛的性格,也想不到什么刻意挖坑,秋后算账的事来,只郦崇说什么便是什么。 “至于你适才说的那人,为兄料你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便置家国于不顾。”郦崇很快就适应了角色。活血也是因为在家中做‘最小的’做久了,郦崇对于‘兄长’这个身份也是垂涎已久。 “你尽管说来与为兄听,或许正能够借此人有所突破。” “只是这人也曾救过小妹一命。”救命之恩,其实青洛也断然不愿意往宣威将军身上想,只是兄长早就提醒过自己要注意此人,如今桩桩件件,看起来……倒也不无可能。 “既有救命之恩,小妹你又为何怀疑此人?” 烛火兀自点亮屋中陈设,半倾的酒壶、满地的瓜果皮,这般狼藉,要郦崇看了,不觉蹙眉。只是此时无瑕顾及,只剩下同青洛两相沉默。 “我是无有凭据的。” 即便是军法处置,即便是在孟明际比试时候下得绊子,又或者是回想起来,颇有些刻意的‘提醒’,青洛不敢说自己这些猜忌应该放在以为老将身上。 “你所说的,莫不是那宣威将军?”话到此处,郦崇也猜到了青洛口中的这人,“这宣威的脑子,属实算不上灵光,只是有过之前许多冲突,任谁也要先怀疑到他头上。” “我想他还不至于这般傻,为了给你、我同孟家那小子使绊子,便平白给自己招致杀头之祸。” 郦崇说的有理,只是青洛依旧觉得这件事同宣威脱不开关系——或许是直觉,又或许是对于亲哥哥青浦那句提醒的信任,青洛对于宣威的身份有所怀疑。 “倒是孟家那位……” “什么?孟家那小子也来‘请罪’?”好不容易能够歇息片刻,打算听听底下人传上来的消息,看看崇儿到了赌坊之后都在做些什么,一道折子上来,皇帝郦璟又难偷闲了,“他来掺合做什么?” “你不觉得孟家这小辈,也不是个傻的么?”皇后夜嘉芙笑着,仿佛透过孟明际看到了自家郦崇的形象,“这孩子若是真是表面的纨绔样儿,你以为他能在军中服众?” 对于孟明际,郦璟早有怀疑:“夫人同我想到了一处。” 及冠前后年纪的少年人,心性最是好胜。虎父无犬子,自打孟明际出生,皇帝郦璟就在关注着——而这份关,自然不可能是来自皇帝一家。 ‘纨绔’之名,何尝不是孟明际明哲保身的一种手段?只是孟中丞这位叔父,每年里一再被这不肖的侄儿气病,也不似做假。 “是为了他父母?”孟明际进宫之前,皇帝郦璟终于意识到了个中关节,“无论是当时东莱那一战,还是情愿去的这京郊大营,似乎不是为了青家,就是为了宣威将军?” 当年孟明际双亲死得蹊跷,就连郦璟和孟中丞这么多年,查到的信息也都断在了军营。 孟箐不敢同孟明际说起当年详情,亦是因着当年孟父之死,与皇帝郦璟有着干系…… “这孩子,莫不是怕朕以为孟家功高盖主,刻意为之罢!” 也难怪自古以来君臣之间难交心,前者诚心时,被臣子觑觎着这至尊之位,后者诚心时,又难免被上位置肆意利用,卸磨杀驴之时,九族难保。 “恐怕他此请,还是要留在军营。”该分析的郦璟都已经分析过了,皇后夜嘉芙便负责一锤定音,“孟家这孩子也不是个坏的,我听闻当初崇儿还帮过他,能屈能伸的性子,以后也不失为崇儿的一大助力。” 京兆城西北的山连绵不断,外面的事不好传进来,里面的事却总能胡乱的传出去。人心与太极宫的高墙,又何尝不是如此? ------------ 感冒了,缓两天更新 感冒了,缓两天更新 ------------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回顾 2023年创作故事:2023更新了7章,加上新年到来之前,更新了10章,咳咳咳咳,抱歉抱歉,一定会捡起来的! 印象最深的催更内容:一月份在QQ阅读看到有大大催更,我主打一个迅速捡起来,但是没捡起来几天我就感冒了,啊啊啊啊,真的麻了,非常抱歉! 和书友互动的有趣瞬间:回复了一些之前没有回复的章说,然后读者大大回来点了赞,嗯……没有更新的人能有什么有趣瞬间啊[抱头痛哭] 给读者的新年祝福:青洛里目前的每一个年节似乎都不平顺,但一切最终都会拥有美好的结局。就像是这一章的章节名,看起来山重水复疑无路,回头也能看见变数。 变数不一定都是不好的,有改变才能有新的发展方向。新的一年,诸位大大不要因为生活中的大事小事烦心,一切皆是最好的安排,也一定会有最好的结局! 慈莲笙 2024年02月06日 癸卯年腊月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