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1段正欣 睡了一个好觉的水欣早上起来例行喝奶的时候隐约觉得有点儿不对,忍耐着喝完了奶才睁开眼,看到房间的摆设换了个样子,满脑的困惑,难道昨天夜里没在房间睡,还是连夜搬家了? 再看看喂奶的那位乳母,十分脸生,莫不是新来的? 可是,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换乳母呢?难道自己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看过诸多宫斗小说的水欣很快在脑海中上演了一部部阴谋,然而,下一刻,种种幻想却被现实所打破。 “小皇子真是可怜… …“ 这句话很熟悉,昨天那个乳母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也许只是换了个屋子换了伺候的人,虽然不明原因但也没什么大的关系… … “才生下来皇后就去世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哎哎,没这段儿啊!还有,怎么是才生下来,明明是抓周都过了好吧,虽然他比较不受重视,但他分明记得自己是抓了一支毛笔的!他以后可是要当状元的人啊(哪个皇子还能当状元的,你丫还没睡醒吧!) 呃,还有,生他的那个不是说一个偶然被宠幸的宫女么?什么时候又成了皇后了?要是有那样尊贵的身份,怎么抓周的时候会那么冷情?! 别以为我小就什么都不知道! 水欣挥舞了一下小拳头表示愤慨,可惜没人理解,照顾他的乳母温柔地压下他的小拳头,把他包到了襁褓里,嘴上还念念有词:“小皇子真乖,没有尿床哦!” 呀呀忿忿着的水欣显得格外有活力,倒让皇后难产去世的阴霾少了几分,至少她还留下了一个这么健康的孩子。 “弟弟呢,我要看看弟弟!”年龄还小的孩童脆声说着跑了过来,随着他的走近,一帮跟在他后头的人也出现了,一个个低声唤着:“二皇子,走慢点儿!” 水欣转转眼珠,看到了那个扑过来的小正太,模样很不错,应该说非常好看,好像画上的金童一样,再加上一身看着便闪闪的衣服和那明显昂贵的玉佩等物,这位二皇子立刻成为了高富帅的典型,即便他现在还没有很高。 被乳母抱着的水欣俯视着小正太,这个二皇子也许是自己的哥哥? “把他放下来,我要看!”二皇子很有气势地命令乳母,乳母听命俯下身子,把襁褓压了压:“二皇子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弟弟。” 二皇子伸出手指头,硕大的指头戳过来,水欣害怕地闭上了眼“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孩子没轻重,这么一指头过来,眼睛会瞎掉的啊! “正淳!”随着一声低唤,一个青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挡住了二皇子的指头,“弟弟还小,不能够用手碰,你的力气太大了,会弄伤弟弟的。” “大皇子!” “免礼,好好照看着。”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瞟过襁褓,不甚喜欢地移开视线,顺手拉走了二皇子,“今天的功课可做完了?… …”说着话,两个人渐行渐远。 “大皇子好像不太喜欢小皇子啊!” “能喜欢么,若不是为了生小皇子,皇后哪里会难产呢?” 一个月后,水欣知道皇位换了人,他的老爸段寿辉因为皇后的死而郁郁寡欢,最后进了天龙寺出家为僧,大皇子段正明继承了皇位,成了保定帝,而二皇子段正淳成了王爷。 天龙寺,段正明,保定帝,段正淳… …好像很耳熟啊!在哪里听过呢?咦,他不是叫做水欣么,怎么这家子姓段呢?难道他记错了,他其实是叫做段水欣,或者段欣?前一个太女气,后一个,叫起来好像短信啊! 在纠结中,水欣按部就班地吃奶睡觉,长大一点儿后又加了学习的课程,三岁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不叫水欣,而叫做段正欣。六岁的时候他正式学会了写这个名字,并且知道自己是大理国的皇子,呃,其实应该是王爷了,但因为年龄小的缘故,并没有正式封王,因为皇帝现在还没有子女,他便被求子心切的现任皇后,他的大嫂养在身边,待遇依旧比照皇子,还是很不错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身处大理国的时候,段正欣终于明白了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大理国段正淳,能不知道么?他以后会是一个花心王爷,还会有一个并非自己亲生子的段誉踏入江湖,弄个什么天龙八部,而他的女人和女儿更是贯穿了段誉生活的主线,何其伟大啊! 曾经身为武侠迷的段正欣表示,难得有这么好的身份围观,怎么能够错过呢?想想以后的段誉以后的王语嫣,再想想了无量山琅嬛福地,想想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段正欣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机会难得,不容错过啊! ------------ 2寻秘籍 时间倏忽,向往着武功秘籍的段正欣按部就班地学着段家剑法,因为他年龄还小,并没有被要求学习一阳指,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保定帝不喜欢他的缘故,所以没准备早早把段家绝学传给他,绝学么,若是人人都会那就不叫做绝学了。 而这一点段正欣并没有很介意,满心都是逍遥派武功的他哪里还看得上段家的绝学,也许那个六脉神剑还能够让他心向往之,但是一阳指什么的,将来学会了小无相功不也能够模拟么,有什么好渴望的。 在不明真相的皇后眼中看来,便是这孩子既乖巧又大度,私下里为段正欣吹了不少枕头风,保定帝是个爱老婆的,虽然他仍然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但理智上也知道那不能够怪段正欣,再加上近些年他又没有孩子,身边唯有这么一个说是弟弟却更像是儿子的陪伴,日子久了也慢慢放下了些成见。 可惜,段正欣的好日子还没来到,段正淳便娶妻了,因为大理的特殊环境和政治需要,他娶了摆夷族的女子为妻,那个女子便是刀白凤。 看到这位年轻俏丽的二嫂时,段正欣颇为感慨,这么好的女子,就要插在牛粪上了。 因为注视刀白凤的时间长了点儿,那声叹息又被保定帝听个正着,段正欣获得了一记冷眼,在他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在保定帝心中的印象分迅速下滑,几乎跌破及格线。 大理的皇宫并不是很大,段正欣跟着保定帝他们住,与段正淳居所倒是比较远,段正淳结婚后不乐意受哥哥管束,又搬得远了些,而保定帝不喜段正欣,也以他大了为借口,把他送到天龙寺去学习。 对此,皇后很有意见,段正欣才十岁,天龙寺虽在大理地位尊崇,却到底是佛家寺院,吃住都不会比皇宫好,再没有叫那么小的孩子受佛家熏陶的道理。 保定帝不为所动,给的理由也是正好,让那孩子为已逝的太后念几年经尽孝,顺便还可以学学武功,大理皇帝退位后多在天龙寺出家,那些人武功可都是不错。 因为有学武这一条摆着,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把段正欣拉到身边反复叮嘱:“你也不要怪你哥哥,他也是为了你好,国事繁忙,他没有时间教你武功,只好… …” 段正欣摆出一副认真模样,心中却不停腹诽,以为他不知道啊,保定帝分明是把他赶走眼不见心不烦么,不过正好,他早就想要去找找六脉神剑了,想着又皱眉,那六脉神剑好像是说必须要当和尚才能够学的,后来保定帝不是为此出家了吗?那… … “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乖孩子,可苦了你了。”皇后忍不住把乖巧的段正欣揽到怀中,声音哽咽,段正欣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与自己的孩子也不差什么,比起那个满面风流的小叔子,显然乖巧的孩子更得皇后的喜欢。 段正欣去天龙寺的第一年,刀白凤就怀了身孕,生下了段誉,从此,保定帝身边又有了孩子,更加把那个不喜欢的弟弟忘到脑后了,就连皇后,也因为刀白凤母亲职责不到位而代替抚养段誉,把对段正欣的好又分出去了几分,不如一开始那么尽心了,这一点,从送来东西上的普通便可以看出。 早就料到日远则疏的段正欣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即便对他们没有多么深的感情,这会儿也有点儿受伤和失落。 叹息一声,把礼物单放到一边儿,从里面挑拣出一些好换钱的让身边伺候的小侍卫悄悄拿去换成了银票。 段正欣身边有两个小侍卫,都是皇后为他挑的,武功还不错,又是跟他一起长大的,情谊也深厚,虽比不上段正淳身边的四个侍卫,却也算是中上的了。 “王爷,这些也要换成银票?”屡次领到同样命令的小侍卫有些不解,因为要得急,总是损了价钱,明明不缺钱用,何必呢? “别废话,赶紧去换,以后可是要有大用的!”段正欣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把两人赶出去,自己继续在佛经中寻宝的工作,就算找不到六脉神剑,找到九阳真经也好啊! 天龙寺的枯荣大师并不理事,剩下的那几位大师也都曾当过皇帝,对段正欣并没有多么照顾,各行其是倒也方面了段正欣的偷跑。 是的,偷跑。 在他觉得银票差不多够用了的时候,就在一天白天,大大方方地带着两个侍卫出门去了,而这一出去就直奔无量山而去,短时间内是不打算回来了。 算着时间,无量山下□中的那两位也该是分道扬镳了,逍遥子去往何方且不管,那位李秋水还是李沧海的好像是嫁给了西夏王当王妃了?那王语嫣他妈是谁生的? 因为有关天龙八部的电影电视剧太多,段正欣也不清楚自己这个是哪个版本的,所以猜测起来破费工夫,至少准确时间是绝对摸不准的,也只能估量一个大概。 当天夜里关于段正欣出逃的事件呈报到了保定帝那里,养气功夫很好的保定帝黑了脸:“看看,这就是你说的乖巧孩子,这么不声不响地就跑了,让他给太后念经尽孝还委屈他了不成?!” 皇后闻言大惊:“什么,偷跑?!他还那么小,武功也不好,出去万一碰到什么可怎么办?!” 到底是自己照料多年的孩子,一点儿不挂心绝对不可能,皇后忍不住埋怨,“他到底也是你弟弟,你怎么就那么狠心… …” 说着说着,皇后哭了起来,一边念叨着段正欣小时候的乖巧懂事,一边操心着他会不会出危险,会不会遇到坏人,间或还责怪保定帝的铁石心肠。 这一番胡搅蛮缠倒是把段正欣出逃的过错给疏忽到脑后去了,保定帝听得心烦,再想皇后的话也不是没理,自去吩咐人找人不提。 段正欣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却也不是傻的,一出天龙寺就换了几套服装,一套比一套普通,两个侍卫也是一般打扮,行了两天路发现最好掩藏身份的还是装成书生的好,小小书生带着两个会武功的书童当保镖,也不算引人注目。 就这么着,一路隐藏行踪的三人很快来到了无量山。 这时侯的无量山上已经有了无量剑派了,想要到山崖下的路却是不好走,段正欣胆大了一回,买了一盘粗粗的绳索,趁着夜色上山,然后找了固定绳索的大树,这才慢慢地往下滑。 多年的武功不是白学的,尽管他学得都不怎么地,但轻功总是不错,谁都知道,可以打不过,不能跑不过,于是这门功夫段正欣是当做保命功夫练的,如今也算是中上水平了,有了轻功打底,他还是很有信心下到崖底的。 “公子爷,小心点儿!” “没事儿,这不就到了吗?” 段正欣没有记住崖下到底是个怎样的风景,天龙八部都是①38看書网了,里面的具体细节都不太记得,落地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细细查看崖底的情况,就在那一面玉璧前寻找某个隐蔽性很强的洞口。 应该庆幸逍遥子没有在这里设置机关么?三个人一起寻找,很快找到了那个隐藏在藤蔓后的洞口,这时侯的藤蔓大概还不如二十年后浓密,所以没有费多大力气便找到了。 段正欣带着两个侍卫探宝一样就进去了,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看到那一尊栩栩如生的玉像时,他并没有很惊讶,倒是那两个侍卫被吓了一跳。 “哈,原来是假的啊,竟然跟真的一样!”一个侍卫装着胆子上去摸了摸那玉像的脸庞,光润柔滑的玉质想来也不是普通货色。 也许是电视剧版本的?段正欣摸着下巴想了想,看到那个蒲团并没有急于上手,而是坐在上头只说累了,让那两个侍卫在里头再找找,等两人一走,他便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刀割开了蒲团,从里头摸出了那一卷秘籍,也顾不得看匆匆塞到怀里贴身藏好,幸亏是丝帛的很是服帖。 “公子爷,里面有好多的武林秘籍啊!”一个小侍卫满脸兴奋地跳出来,另一个侍卫也随之出来,却是沉稳一些,说:“公子爷,我看这里不是善地,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各个门派的秘籍都能够藏在一个山洞中,能够这样做的人必然是武功极好也极有势力的,若是那人回来,看到他们,说不定就要杀人灭口。 “既然来了就不能够空手走,咱们进去各挑一卷秘籍,拿了便走。” 没想到里头的秘籍还没有搬走,段正欣唬了一跳,这岂不是说这里随时都会有人来,记得那位王夫人后来可是把山洞搬空了的,所以… … 三人迅速进去看了一圈,也没细细挑选,各自拿了一卷秘籍就走,段正欣细心一些,还把那架子上贴着的标签纸也撕掉了,这样若是不仔细,是不会发现那处原来还有东西的。 匆匆顺着绳索回到崖顶,为了以防万一,又把绳索拉上来烧毁,确定再没有什么遗漏了,三人这才下山,又换了衣服往回走。 ------------ 3目标初定 一路匆匆,直到回到了天龙寺附近,段正欣才觉出后怕来,若是无崖子来了倒不怕,那人虽有点儿古怪,但也是个能够明理的,指不定看到自己聪颖就把自己收为徒弟,那还白得了个逍遥派。 就怕碰上王语嫣她娘王夫人,那位可不是个好说话的,话说,这个时间,不知道段正淳有没有和王语嫣她娘勾搭上,那位神仙姐姐也不知道出生没有。 段正欣才一露面便有侍卫围过来,把他“护送”回了皇宫,对此早有所料的段正欣老老实实地跟着走,见到脸色铁青的保定帝和掩不住一脸关切的皇后,一语不发撩袍跪下,“皇兄,弟弟错了,不应该不请示便偷偷溜走,请皇兄责罚。” 认罪态度良好的段正欣低着头,不敢看保定帝的怒目,这人当皇帝当久了,还是很有威势的,本来兄弟两个也不怎么熟,自己也不得他喜欢,若是责罚重一点儿,他是绝对不会奇怪的。 皇后扯了扯保定帝的衣袖,开口道:“正欣还是个孩子,皇帝不要太严肃了,正欣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段正欣顺着台阶就下,麻溜道:“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保定帝揉了揉额角,叹口气说:“罢了,我也不管你了。” 说完这句话,保定帝甩甩衣袖退场,那样子很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以至于皇后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无限谅解,再看段正欣,不由责怪道:“你也是太不懂事了。” 这个“也”字用得很妙,保定帝一向不管他的两个弟弟,但还是基本清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的,就在不久之前,刀白凤因为段正淳的花心而搬到了玉虚观去做道姑,还给自己起了个玉虚散人的道号。 在这之前,她和段正淳这个风流王爷闹闹腾腾,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保定帝开始还把段正淳拉过来说说,可说什么呢,男人风流也不是罪,好歹一个王爷还不能够有两三个女人了?且,为了摆夷族的风俗也为了刀白凤的脸面,那些女人都没有被迎进来,保定帝自己都觉得弟弟做的可以了。 但这些对刀白凤说不通,他们摆夷族都是一夫一妻的,刀白凤又是族长的女儿,早就认为自己的男人只能有自己一个女人,谁知道会遇上段正淳这样的风流情种,他在遇到每一个外遇对象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老婆会不会不高兴,当然那样兴致正好的时候谁都不愿意想扫兴的事情。 然后,偷吃不擦嘴,总会被刀白凤逮到蛛丝马迹,这让奉行一夫一妻的刀白凤怎么忍得了,于是夫妻两人打打闹闹那是正常,就连段誉出生也没让两人偃旗息鼓,反而还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不过,刀白凤倒是改了性子了,也不跟段正淳闹,直接自己搬出去出家。 她的举动到底还是让大理皇室成了笑话,保定帝为此多次把段正淳找来说教,可那位唯唯诺诺,总是听总是改不了,后来保定帝也烦了,干脆听之任之,最后一次训斥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可以说段正欣赶回来的这个时间点很好,正是保定帝有点儿心灰意冷的时候,于是他并没有遭到多么过分的训斥,就这么被放过了。 有点儿意外的段正欣再度申明自己的错误,诚恳地跟皇后道了歉,又说了些腻腻歪歪的好听话,哄得皇后脸色回转,“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好听的,只管做到就是了。如今你也大了,原先的院子住不得了,我给你安排了一个新院子,你一会儿去看看,看看可缺什么,晚上早点儿住下,在外头这么多天怕是吃了苦了,回来可要好好休息一下。” 看着段正欣因为抽条而褪去婴儿肥的脸颊,皇后又是满脸的心疼,只当他在外面吃了苦,想到他自小到大都没得皇帝的喜欢,又是心酸,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想太多,赶紧回去休息吧!” 段正欣对这位大嫂一直都是敬重有加,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好,也有些愧疚,这次确实是有些鲁莽了,不过,也没有下次了,逍遥派最主要的秘籍已经到手,其余的事情,想掺和不掺和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了。 到了新院子,看到里头件件妥帖,把对段誉那小子最后一点儿的嫉妒也去了,这嫉妒也不是为别的,而是为那小子占了自己曾经住过的院子,那个院子可是离皇后最近的呐! “这么晚了,还看着我干嘛,好容易回来了,你们也去休息吧,那秘籍自己回去参详,这事儿只不要对人多嘴,不然若是保不住东西可不要怪我没提醒。” “公子爷放心,我们知道。” “还叫公子爷呐,这都回来了,该叫王爷了。” “我这不是叫惯了吗?” 两个侍卫嬉笑几句退了出去,都知道这一趟收获难得,严守秘密也是应该的。 “什么王爷,到底还没正经封呐。”段正欣自己嘟囔一句,上床放了帐子下来,摸出一颗夜明珠躲在帐子里看书,除了那丝帛上的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最大的收获还要算上那从□中拿出来的小无相功。 都说整部天龙八部,最厉害的人物莫过于无崖子,可谓是隐藏boss,而无崖子的武功除了那个最著名的北冥神功,就是小无相功了,把这两个学到手,再加上一个逃命绝学凌波微步,不说天下无敌,至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了。 想到学了一阳指和段家剑法的段正淳被四大恶人追着跑的情景,段正欣越发觉得大理绝学比不上逍遥派的,而这心心念念多年的秘籍终于到手,已经远远弥补了段正欣寻觅不到六脉神剑和九阳神功的失落,甚至还有富余的惊喜,让他即便疲惫却也精神奕奕。 其后的日子就在段正欣参悟神功的时间中匆匆流过,武功是主要的,文化课却也不是次要的,比起日后那个只学佛经满脑子悲天悯人的单纯段誉,段正欣可是有目标多了,天下第一什么的他是不准备,难得成了皇家人,不抢一抢那把椅子实在对不起自己。 想想看,段家这个爱当和尚的家族总共也没几个能够当皇帝的,段正明不必说了,他虽兢兢业业,但也没见多少成效,只能说是守成吧,而段正淳,那个花心的,恐怕女人哄一句他就把王位拱手了,再有一个段誉,在他的神仙姐姐没有出现之前,那位满脑子都想要当和尚,而在神仙姐姐出现后,自然是王语嫣说什么他是什么,这样的人不把皇位让给外戚才怪呐!如此,他也不算是个当皇帝的料子。 再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已经成了四大恶人的前太子段延庆,话说,这个前都是多早以前了?他因大理内乱,被奸臣杨义贞谋国后流亡在外,最后以残疾之身苦练武功,武功大成才来报仇。按照江湖人的思维,这样做没有错,但是政治从来都比江湖复杂,就在他苦练武功的时候,大理皇室光复,因为找不到他这个前太子,便推举了段寿辉继位,后来传位于段正明,一代皇位都传过去了,他的仇家也死了,他却把仇记在了现在的段家头上,从某个方面来说,段正欣觉得这人脑子短路。 你一个太子啊,怎么不知道用政治手段复仇,反而只懂得如江湖人一般躲起来练武功,等你武功练好了,你的仇人老都老死了,何况那样瞬息万变的□势,哪个会等你?皇位都传了一代了,你冒出来抢皇位,能成么? 而段延庆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来自己抢皇位,他一直顶着四大恶人之首的名头找段家的茬,怕是没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为什么这么做,这一点,估计是他自己也认为残疾之身的他不能够再当皇帝,却心有不甘,才这般百折不挠地搞破坏吧! 段正欣自觉自己比得过花心的段正淳,比得过不懂世事的段誉,更加比得过那个血脉已经不正还是残疾之身恶贯满盈的段延庆,所以,继保定帝段正明之后,他不当这个皇帝谁当? 自信心满点的段正欣很快定下了自己的伟大目标,不为别的,就为扬眉吐气让保定帝高看自己一眼,他也要做回皇帝。 这么多年被无视,幸亏段正欣的心理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不然不是自卑自闭就是长歪了,哪里还会有如今的理智乐观。 ------------ 4封王娶亲 有了目标并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的时候,时间总会过得很快,等到段誉十岁的时候,他的性格已经初现端倪,不喜习武,读书也对佛经更感兴趣。 这时候段正欣已经二十了,他一直不曾显露自己武功,反倒是在文才上下足了苦功,也略有斩获,虽不参政,但凭着几篇文章一手不错的毛笔字也得到了几位大臣的喜爱。 这份喜爱倒也不是单纯为了他的一表人才,而是为了他如今的正妃之位。 当年的段正淳几乎是在保定帝一当皇帝就被封了镇南王,同样是弟弟的段正欣却没有那么好运,因年龄小被忽略过去之后,封王之事迟迟没有着落。 而他现在正是弱冠之年,再怎样也算是成人了,再不封王就说不过去了,还有他的正妃之位,没有王位的话结婚都不好办的,妻子没个称呼可不行。 保定帝虽然不喜段正欣,但是有大臣上书,说的也是正理,寻思了一下他便把此事给皇后说了,希望在弱冠礼后就给段正欣指婚,让皇后挑一家适龄闺秀。 “皇帝也是太不上心了,正欣十五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这事了,你说不急,如今都二十了,若不是大臣上书,皇帝还要拖到几时去?总也是你亲弟弟,这般厚此薄彼,莫让他们彼此起了嫌隙才好。”皇后年龄也大了,每每提到这两个小叔子总是有点儿头疼,尤其是段正欣,更让她多了一份关心。 保定帝沉吟着:“倒也不是为了别的,我总觉得他心思深沉,并不是个能安分的,所以才想压他一压,如今看来… …”叹息一声,保定帝也不知道如何说好了,皇位他是想要留给镇南王世子段誉的,但是看段誉这样子,虽还有培养空间,但以后未必适合,而段正淳更不用说了,他的弟弟他知道,那风流的毛病倒也罢了,唯独不对国事上心也委实让人奈何不得。 同样是弟弟,传给段正欣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只怕这么多年彼此之间都有心结,他的心性自己又不太清楚,若是他气恼当年对他的轻忽,得了皇位之后胡作非为,岂不是自己害了天下百姓?出于这样的顾虑,保定帝对段正欣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不得不承认这个弟弟还是优秀的,一方面忍不住担忧他以后会肆意胡为。 “不管皇帝怎么想的,这次王位也要给,婚也要指,还要挑一个大家闺秀才成。”皇后说着抚了抚皇帝紧皱的眉宇,“我知道你想要栽培段誉,可你也不想想若是此时压恼了正欣,以后他们叔侄之间,兄弟之间,又能有好么?兄弟阋墙的事情不应该出自段家。” 皇后此话点醒了保定帝,他无奈笑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得差了,如此,这闺秀人选你便好好挑,这么些年也是我狭隘之见薄待他了。” “这样想便对了,如今也还不晚,正欣一向是个懂事的,他不会因此怪你的。”皇后为段正欣说着好话。 夫妻两个的这段话并没有被段正欣知晓,段正欣倒没有想到保定帝还会想那么多,他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计划好的事情,再有四年,天龙八部的剧情就应该开始了,在那之前,他应该把那丝帛还回去,不然,若是没了这丝帛,段誉未必还能在以后的危险中逃出生天,至于那小无相功倒不用还了,若是记得没差,王夫人后来搬空了□在曼陀山庄又弄了一个琅嬛福地,给慕容复做了嫁衣。 对慕容复,段正欣一向没好感,且不说这一家对所谓复国的执念不可理喻,这人前头的所为还可以说是被父亲所蒙蔽,但后来为了得到皇帝的位置,竟然要认段延庆做父亲,就太为让人不齿了,且,自己的目标是要当皇帝的,这种不安定的因素在自家境内,总也是造自家的反,是自己的麻烦,能够让他顺应原著自生自灭就是最好不过的了,添砖加瓦绝不可能。 大理对弱冠之礼并不是很讲究,但因为逢着段正欣封王的事情,这次的场面便有些盛大,而其后又有段正欣的婚礼事,保定帝给他定下的是一位大臣之女,那大臣在朝中有刚正不阿之名,其女名声不显,但听皇后说还不错,段正欣便欣然同意,作为皇家子弟,娶妻是娶对方的势力,跟情情爱爱关系不大,倒也不必纠结什么恋爱之事。 仗着武功好,他偷偷去看过那家女儿,长相清秀有余,摆起架子来很是端庄,看着也是个有点儿可爱的少女,如此也罢了。 婚礼很盛大,倒有些双喜临门的意思,婚礼当日还有赐下的新府邸,段正欣很满意,一夜洞房平常而过,他原来还害怕自己不行偷偷准备了一些助性药物,谁知道后来水到渠成也没用上那药,倒是让他非常有成就感。 新婚妻子闺名“明芳”,笑起来很有些明丽之感,尤其那微微红了的耳朵尖,莫名让段正欣多了些喜欢,第二日两人一同给保定帝和皇后请安,夫唱妇随的,看得皇后很是高兴,就连保定帝那张总是平板的脸上也多了一些和悦。 长久不见的段正淳和刀白凤也来了,刀白凤一身素净装扮格格不入,段正淳只象征性给了东西,注意力便全在刀白凤身上了,刀白凤看着明芳出神,却是没注意自己的手被段正淳那个会纠缠的抓着不放。 “三弟要对弟妹好点儿,女人总是不易。”刀白凤言辞恳切地叮嘱了一句,换得了明芳感激的眼神,她那身不太捧场的服装所带来的排斥感就此全消。 段正欣欣然应允:“自然会的,我的妻子,我总要对她好的。” 一番寒暄过后,刀白凤便告辞离去,那一套出家人的说辞真是听得人牙酸,她一走,段正淳就追着走了,让保定帝和皇后无语叹息,段誉见父母都走了,他自个无趣,说了道喜的话也就回了,他小小年纪却有些高僧的感觉,于这人生四喜之一却是没什么理解,完全无感的。 气氛冷场了一下,不等保定帝那边儿说出散场的话,段正欣先请示了一下,表示要带新婚妻子“蜜月旅行”,这个说法很是得了皇后的好感,她颇有感触地说:“到底是正欣会体贴人,出去走走也好,我还记得正欣小时候也曾顽皮过,偷偷跑出去呐,后来看着沉稳还以为改了,没想到,这个好玩儿的心性还是没变呐。” “如此,就去吧,带上侍卫,莫要张扬。”保定帝叮嘱了一句,并不反对。 大理的皇帝于历史上是怎样段正欣并不清楚,而在天龙八部中,大理的皇帝却是最亲民的,且不说他们退位的皇帝都做了和尚,就说段正淳那带着四个侍卫就能够到处乱逛寻花问柳,可见他们的门禁并不是很严的。 得了通行证之后,段正欣很是高兴,这样就可以再去无量山一游,妥妥地把那东西放回去以后等着看剧情就好了。 他身边跟着的小侍卫也长大了,因为封王的缘故,即便平南王那个名字实在让他的觉得很囧,因为听起来很像是平西王吴三桂他兄弟,但他如今也是个王爷了,贴身侍卫又补了两个,足了四人之术,因为要外出的缘故,暗地里还跟了一些侍卫。 “王爷,咱们要去哪儿啊!”明芳很是兴奋,她是被自家父亲按照大家闺秀的培养方式养大的,在大理这种少数民族比较多,对女子管束不严格的环境中,她便成了那个格格不入的,连个说话的闺蜜都没有,身上那属于南方女子的娇弱之气十分明显,好在她不是个畏缩不言的,不然就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了。 段正欣对谁都习惯留一手,对这个才娶回来的妻子,明显也做不到多么信任,下意识说了一句:“随便走走吧,也就是看看外面的风景,我如今年龄不小了,即便皇帝不喜欢,估计还是要让我参政,你也知道我那镇南王的性子,段家真是没有多少能用的人。” 此话不好接口,明芳只微笑着握住了段正欣的手,鼓励道:“慢慢来,会好的。” 对于段家这些事,只要不是太自闭,都有耳闻,谁让保定帝做得太明显了呢?在有些人的眼中,段正欣也如笑话一般,倒霉的孩子,才生下来就死了母亲,然后父亲不爱,兄长不喜,好容易长大了,连个正经的王位都没有,若不是他自身还算有才干,恐怕真的会被遗忘到尘埃里了。 段正欣感动状回眸对视,轻轻点头,心里头盘算的却是那个被他割坏的蒲团怎么办,难道还要让他缝回去?虽然不是没拿过针线的人,但是他的手艺真心比不过这些古代人啊!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多久,在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无量山的时候,段正欣仗着如今的功夫好,只悄悄留了一个备用的字条便甩开了众人趁夜上山,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带了绳索,但他如今的功夫到底不比以前,下山的时候那绳索几乎都没有用到,这也让他体会了一把大侠的感觉。 习武这么多年,为了隐瞒武功情况,他连练武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从不在人前施展武功,结婚后更是苦逼,连个私人空间都没有了,这回可是难得施展一下,实在是爽极了。 一回生二回熟,崖下的风景上次来并没有心情看,这一次依旧没什么心情看,再说天都黑了,到处黑乎乎的,偶有月色和水色的反光,也让人看不出什么好来,只好段正欣这个没有浪漫细胞的真不懂得欣赏这么冷的风景。 迅速找到□,进去一看放心了,多少年的腐朽下,那玉像前的蒲团已经有了不知道是耗子啃的还是老鼠抓的破旧,这样的情况下当年那个刀割的痕迹就不是那么明显了。 放下心来的段正欣也没久待,把丝帛原样塞好,又到里头的□看了看,那里只剩下一些腐朽的架子,上面的东西全都搬空了,如此倒好,更是遮掩了当年的作案痕迹,再不怕有人知道了。 原路返回,到客栈的时候,里头人的呼吸依旧,从窗户翻进去,换下一身适合夜行的暗色衣服,段正欣暗自感慨,那种一身紧身衣的夜行服其实一点儿都不实际,别的不说,这么一身衣服摆着,人家就会觉得你这是做坏事的,倒不如暗色的衣服方便,平平常常,就是看到了,谁没有个深色儿的衣服啊! 若是怕以后这衣服在什么地方露了痕迹,完全可以在事后扔掉或者烧掉不穿,同样的布料千百,谁也不会凭着一丝布条什么的来判断你做了什么事,何必非要大费周章弄身夜行服累赘。 想着脱了衣服躺回床上,看着身边被点了睡穴的少女轻轻叹气,这最大的心病去了,回去就好好过日子吧!乖巧听话的妻子总比有可能花心外遇的丈夫好太多了,夫妻么,不就是搭伙过日子,他总会对她好的,无关情爱。 ------------ 5天龙寺 剧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段正欣实在是记不清楚,他一回去就忙着参议朝政,因为段正淳那个对朝政不上心的货,本来应该顺顺当当参政的事情到了段正欣这里便有了些磕绊,总还好他这边占着理,又有几个大臣在保定帝的耳边吹风。 保定帝统共就两个弟弟,段正淳不争气已经是必然的了,他却不能够因此把不喜欢的小弟弟给养废了,自从大理内乱之后,段氏人才凋零,总共就这两个苗子,不好好栽培他都对不起段氏祖宗。 所以没拖几天,保定帝就同意了段正欣参政议政,有了这个权力,段正欣做一些事情也可以放开手脚了,离开了武侠的干扰,朝堂上的这些大臣勾心斗角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少,好在他岳父很给力,他跟着学了不少,再有那两个小舅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帮着他偷偷拉帮结派,这几年下来,也算有了些成果。 等到段誉离家出走之后,段正欣才猛然醒悟这可能是剧情要开始了,而这个时候,他的大女儿都七岁了。 这么多年,他对于剧情的记忆早就模糊,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段誉这回出去先遇到的是钟灵,然后木婉清… …顺着这条线想下去,渐渐复苏的剧情回归,段誉怎样和乔峰结识的他不记得了,但是杏子林那一场乔峰变萧峰倒是值得一看,若是能够在那日把段正淳也带去看看就好了,那个多情种子必然会认得他的康敏,指不定后面的情节就要变一变了。 哦,王语嫣好像也是那时候出场的,玉像虽然好看,但是真正的神仙姐姐,段正欣也有些旁观的兴趣,曾经年少时对这个仙女一样的人物抱有那么多的好感,若是不去看上一眼,岂不是白白穿越一回。 因为这种不可明说的心理,段正欣迅速把手头不紧要的工作分摊下去,跟明芳交代了一句就去跟保定帝告假。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段正欣自从参政之后就有些废寝忘食的架势,明芳早就习惯了他对政事的兢兢业业,猛然见他放下政事请求休假… …莫不是病了? “没有,就是想要出去走走,这几年总是忙这些,感觉有点儿累。”这么说着,段正欣突然有点儿内疚,明芳这个王妃很称职,夫人外交也是从不会到会,一点点学起来的,更是为他生了可爱的女儿懂事的儿子,同样也是多年不曾外出过,但这一趟多少会有些风险,他有武功还能够自保,明芳这个连马都不会骑的,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可没把握保住他。 北冥神功因为一直不曾吸人内力进展缓慢,而小无相功也是一般,段正欣明白自己的天资远没有段誉那般出众,多年苦练能够到现在这种程度也是不错,说到底逍遥派的武功也不是速成心法,若非段誉虚竹那般好运,苦修多年能够有无崖子的水平也就是一代地仙了。 “没事就好。”明芳松了一口气,温柔笑着,“你也是太忙了,爹爹说了多少次,要你做事不要急躁,你总是不听,这回可是累到了吧!” 明芳这么多年过得极为舒心,段正欣除了她这个正妃并没有其他女人在身边,对她温和体贴,有求必应,实在是个好丈夫的人选,让她颇为感慨自己的幸运,完全没有段正欣所担忧的会不会因为听到自己出去玩不带她而不满。 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有那么幼稚? 怀着愧疚之心的段正欣出门前还想着,回来的时候一定要买些礼物给明芳,因为曾经身为女子的关系,他对女子的心情倒是多有理解,虽天生少了些浪漫细胞,但强大精神哄哄妻子什么的,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段正淳的行踪不可查。因为保定帝至今没有儿子的关系,皇位已经注定是要传到他的两个弟弟头上,作为皇位候选者的段正淳和段正欣,无论表面上怎样,其实已经是竞争关系,这种情况下避而远之还能够少些麻烦,若不然,万一真的出点儿什么事,另一方都是有嫌疑的,兄弟阋墙于皇室家族来说真不是个稀罕事。 所以段正欣想要让段正淳也去看热闹的心思算是白费了,他本也没报什么希望,倒也不会太失望,只提早找到了那杏子林的所在,为了方便就近观看,还在林子里头起了一座竹楼,天气炎热,住在竹楼里甚是清凉。 “王爷,咱们还要在这里住多久?”生性活泼的侍卫有些耐不住话,已经住了好几天了,这杏子林附近可没有什么景致啊,怎么王爷就是住着不走了呢? 想到段正淳那位王爷的秉性,侍卫的目光多了狐疑,王爷这不会也是骨子里的花心病犯了吧,难道是看上了什么漂亮姑娘? 对段正淳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的习性,下人们都是清楚的,虽然两位王爷有点儿竞争关系,但底下的那些侍卫却不是敌对到见面不说话的,跟着段正淳的那四大侍卫性子有趣,也传出不少话来供大家八卦,诸如为了佳人守在某地多少时间啊什么的,那都是小儿科,对情种段正淳来说真不算什么。 如今王爷这模样,好似有些像啊! “瞎想什么呐!”段正欣看到那侍卫眼珠乱转,就知道这小子没想好事,拍了他一下,说,“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到了吗?” “哦,打听到了,丐帮帮主… …” “王爷!” “什么事?”段正欣眉头一蹙即舒,此时打断必然是有事。 “这是皇帝送来的急信。”侍卫递上一封书信。 段正欣展开,看到信件内容并不十分意外,看完之后喃喃:“原来才到这里。”他来得太早了,如今剧情才进展到段延庆抓了段誉和钟灵,把他们关在一起,想让他们兄妹乱伦,败坏段家清誉。 可以想象保定帝收到这个消息是如何生气,哦,对了,这会儿他们知道的只是四大恶人做了这件事,还不知道那人就是段延庆。 这趟浑水的最后好像是有惊无险,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必要赶着去看不是吗?对一个有颜控倾向的人来说,赶着去看一个残废毁容说话古怪(腹语)的段延庆,那纯属是脑子犯抽,所以,合上书信,展了展衣袖,段正欣施然起身:“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咱们这就收拾回去吧!” 因为知道段誉不会有事,段正欣回去的路程并不是很赶,等到他回去了,那边儿的事情果然已经结束了,结果却有了些问题,段誉因为吸入太多不同内力而生命堪忧。 段正欣一看便想到了后来那一段天龙寺的事情,保定帝带段誉求医正好赶上吐蕃国大轮明法王鸠摩智来谋夺六脉神剑图谱,然后一番打斗,段誉会了六脉神剑,还被鸠摩智擒走,带到姑苏,然后便是段誉遇到王语嫣了。 想起这段剧情的段正欣即便看到了段誉的模样,脸上也丝毫没有忧虑之色,这让保定帝大为寒心。 本来他不紧不慢赶回来的态度就让保定帝不满,此时见他对亲侄儿都没有关心之色,眼中颇为失望。连自己侄儿的生死都不挂心,对段家的名誉漠不关心,这样的人,即便有才,又怎能托付大任? 段正欣还没有感觉到保定帝已经进一步将他排除在继承人之外了,他只慰问了一下段誉,安慰了一下保定帝和皇后便告辞离去。 “此子狼心狠性,不堪大任!”保定帝私下里对段正欣下了这样的评语,自抱着段誉去天龙寺求医了。 皇后也是把段正欣的态度看到眼里的,便是想要为他砌词开脱,自己却已经先寒了心,比起段誉,段正欣跟皇后的关系其实早就远了。 段正欣回府之后才跟明芳打了招呼,就听到天龙寺出事的消息,这么快!感慨了一句,这一回段正欣倒是跑得飞快,天龙寺剧情啊,就是六脉神剑第一次亮相吧! 可再不能错过了,六脉神剑啊,就算学不到,看一眼也好啊,想当年他在天龙寺窝了一年都没摸到六脉神剑的边儿,这回若是再看不到那真是遗憾,若是没记错,这一回之后六脉神剑的图谱就被烧毁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段正欣在尽量不显露武功的前提下,飞快赶到了天龙寺,正好在已经断发为僧的本尘和尚保定帝被捉的时候赶到,那两人背对门口,一开始都没注意到段正欣,段正欣也没认出那和尚就是保定帝,不得不说,有头发和光头差别还是很大的。 段誉正对着这边儿,看到段正欣到来,喊了一声:“皇叔,快救大伯!” 迅速判清形势的段正欣完全不顾江湖道义,一招一阳指就朝着鸠摩智的后背而去,因为挟持人的姿势,他确定自己这一指绝对不会伤到保定帝,反而能够打鸠摩智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保定帝并不知道这一点,见到段正欣不顾自己安危迅速下手的时候,没有想到为他的果决鼓掌,反而一阵阵心冷,此子心肠之狠,远非他所想象,皇帝都有疑心病,此时的保定帝疑心病一犯,便觉得段正欣有借刀杀人之嫌,莫不是借着这混乱的局势除掉自己,他好接掌皇位? 保定帝已经忘了,他之前断发为僧,按理来说已经不是皇帝了,段正欣没必要非要要了他的命,兄弟两个可是从来没有过深仇大恨的。 鸠摩智猝不及防下松了对保定帝的挟持,段正欣伸手要拉保定帝,却不想保定帝疑心正重,看到他伸手过来只以为这人是要害自己,一念之下,躲过了段正欣的手不说,反手把他打到了鸠摩智那边儿,鸠摩智一指戳出,十分巧合恰中段正欣的心脉位置。 “你――”被戳中心脉的段正欣怎么也想不到保定帝会有那样的动作,临死之前仍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保定帝,倒地而亡。 “大伯,你… …”段誉身体不好,但眼力还在,分明看清楚了刚才的情况,天龙寺内的几个和尚也不是瞎子,见状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般景象,保定帝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刚才是下意识反击,根本没有想到段正欣会因此死掉。 “正欣,正欣!”他扑上去叫了两声,发现这人是真的死了,一种莫名惶恐袭上心头,浑身发冷,这是自己害死的吗? 鸠摩智是想要借机抢夺剑谱,却没想过跟天龙寺大理皇族结下人命官司,出了这样的事他也很意外,但此时也顾不得别的,趁着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他擒住了神色复杂的段誉,迅速离开了天龙寺。 ------------ 6天龙终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不是才回来吗,怎么… …” 看着被带回来的尸体,衣冠俨然,那人临走的时候不是还说了“一会儿回来”吗?怎么… …明芳目光呆滞,愣愣地看着那个好像睡着了一样的男子,安静闭着的眼睛,英俊的眉眼格外柔和,平平地躺在棺椁中,明黄的底色衬得他皮肤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 “正欣,正欣… …” 叫着他的名字扑上去,明芳很少叫他的名字,从小的教育是以夫为天,他又是王爷的尊贵身份,即便他说了可以叫他的名字,她也总是“王爷”“王爷”地叫着,只偶尔的闺房之乐时才会羞涩地喊出他的名字,此时再喊却是多了一层悲哀意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芳反复重复着疑问,目光却不曾从男子的脸上偏移。 “皇后说,是出了意外,吐蕃国大轮明法王挟持了皇帝,王爷为了救皇帝被鸠摩智害死… …”这一句话说得格外艰难,侍卫的手紧紧攥成拳,他们是紧跟着王爷进去的,是看到了那一切的,皇帝,皇帝他竟然… …当时的震惊让他们说不出话来,怎么会这样,这个疑问他们也想要问。 一天后,已经稍许平静的明芳叫来了侍卫,询问当时事情的经过,这件事太不寻常了,外面人都不知道王爷的武功很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 … 侍卫想了想,如实说了当时的经过,那么多人看着,就算皇帝想要杀人灭口都不成,那本来是权宜之计的出家如今也成了真的出家,更是让人连仇恨都不知道如何说起。 “是吗?害死了他的亲弟弟,他就出家了事了吗?”明芳的声音淡淡的,好像一下子忘记了悲伤,平静了下来,面上也没了悲喜之色。 抱过才四岁的儿子,明芳的眼眶一热,几乎又要落下泪来,贴着儿子的耳朵轻声说:“儿子,你要记得,你的父王是被他们害死的,你要好好学习,等你长大了,为你父王报仇,夺走他所有的东西,皇位还有性命。” “他是在嫉妒你父王的才华,害怕他的皇位不稳… …” “他想要他那个只会风流的弟弟继承皇位,所以才百般看不惯你能干的父王,一直压着他不得施展抱负… …” “他最重视什么,你就夺走什么,什么也不要给他剩下,这是他该还的债… …” 被仇恨支配着的明芳在外人面前一副落寞寡欢的样子,一边博取着所有人的同情,一边在私底下用仇恨教育儿子,聪慧懂事的儿子早早就知道了那一段恩怨,明了母妃的愤恨,那仇恨好像也被母妃灌输到了他的血液里,迫使他不断努力… … 因为段正欣的死亡而意外告一段落的天龙不过暂停了一年就继续上演,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乔峰依旧成了萧峰,依旧遇上了段誉,而段誉也因为被鸠摩智抓走而遇上了王语嫣,一切就像是注定的,无从改变。 只不过,在天龙八部故事的最后,段誉成为皇帝的五年后,他死在了心爱女人的手里。 设计完成这一幕的明芳轻轻地笑,以她父亲为首的一帮老臣推举了段正欣之子成为了新帝。 已经在天龙寺吃斋念佛数年的本尘和尚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微笑圆寂,他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的,因果轮回,谁也逃不过。 后记: “哇哇… …”含着愤怒的哭声响起,格外有力,然而除了婴儿自己,谁也听不出他哭声中的愤怒。 “小皇子醒了,饿了吧!不哭啊,乳母喂!”年轻的乳母抱起摇篮中的襁褓,单手解开衣襟,稍稍竖起小婴孩儿,让他能够顺利喝到奶。 可恶,太可恶了,那个保定帝,恩将仇报!早知道不去救他了,反正他也出不了事! 回想看到他被挟持的那一刻,即便知道他会没事,心里头还是有点儿惊慌的吧,不管怎么说那个人也是他的兄长,即便他不是很喜欢自己,却也没有让人虐待自己,还好好的把自己养大了,该给的都给了,至于皇位,他倒不需要他给,自己抢过来就好了,可是… … 他怎么会那么做?直到临死前,段正欣还是满脑子的不可置信,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不喜欢自己的兄长会害死自己,他怎么会那么做? 忿忿着,用无齿的嘴唇狠狠磨着口中的东西,换来了乳母的轻声呼痛:“小皇子,轻点儿,还有呢,够你吃的啊!你可真是有力气,乳母都受不住了。” 放轻了动作的段正欣醒了醒神,咦,这是怎么了?他不是死了吗?怎么… …难道是转世投胎?又没喝孟婆汤?不是他说,地府的工作也太不给力了吧!到底是怎嘛搞的! 喝饱了奶,又解决了人生三急的问题,洗干净小屁股,换上干净的襁褓,段正欣眯着眼睛打量着一直伺候自己的乳母,好久才从记忆里翻出那个最初的印象,倒吸一口冷气再看看周围的环境,这里,这里不就是最初穿越的地方吗?这是怎么回事? 一整天段正欣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再次听到自己的名字水欣,于是有了答案,天龙八部的那次穿越也许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吧! 这个很符合逻辑,至少是很符合他以为的穿越逻辑的推论足够为自己解惑,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困了,还是睡吧,这种费脑子的事情还是等长大再想吧,现在么,睡觉最重要,婴儿这种生物啊,真是麻烦。 微微皱着小眉头入睡的样子极为可爱,乳母看着无声地笑,笑过又是轻声叹息:“小皇子,真是可怜啊… …”这么好的孩子,却以为生母的身份低微而无人问津,真是… …想到那肯定是被克扣过的伙食,乳母蹙起眉心,单纯地为孩子的以后担忧起来,到底是自己奶过的孩子,总是希望他好的。 ------------ 7赵与莘 第二天,当暖和和的阳光照射到身上,段正欣,不,水欣睁开了眼,想要揉眼睛的手顿在了中途,不对,有什么不对! 昨天睡觉前还记得斜前方那个,一睡醒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的窗户下面摆着的条案上放着的是腊梅插瓶,怎么今天就成了桃花,虽然腊梅和桃花很像,但是那个瓶子也不一样好吧,而且… …呜呜呜,这是哪里?窗户上的花纹都不对啊! 揉揉眼睛再看,好么,摇篮都不对了,他的那个摇篮明明是藤编的,里头铺着黄色的布,这个,虽然裹了一层棉布,但是一摸就知道是木头做的好吧!好简陋啊!再仔细看看这个屋子,他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吗?为什么这么破旧的屋子还能够住人啊! 婴儿没人权啊,一睁眼世界就换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哇… …”拉响警报,作为婴儿时期最有力的武器,水欣已经越来越会运用了,婴儿哭吧哭吧不是罪,使劲儿哭,吵死她们! “弟弟不哭,不哭啊,娘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来“救火”的并不是水欣想象中应该有的乳母,而是一个相貌端正,身材瘦小的五六岁孩童,小男孩儿梳着整齐的头发,身上的衣服洗得有些发白,不显眼的地方还有几个不太难看的补丁。 水欣听他说话,哭声暂歇,然而他这边儿哭声停了,却又一道哭声愈发响亮了,扭头一看,好么,那个单人床一样的床上还有一个冒鼻涕泡的小鬼,哭得脸上五花六道的,小男孩儿看到这个不哭了,又忙跑到那边儿去哄那个小鬼,口里说着:“芮儿乖,不哭啊,娘一会儿就回来了,芮儿别哭了啊!你现在也是当哥哥的了,不要带坏了弟弟啊!” 好么,又是两个哥哥! 因为上辈子,呃,上一次的某个阴影,水欣对哥哥这种生物,尤其是大哥,分外没有好感,眼看那个小鬼好似被哄住了开始小声抽噎,男孩儿才松了一口气,他这边儿便憋足了气大声哭起来:“哇哇哇——” 小男孩儿一听这边儿哭了,正要过来,还没转身,那个小鬼也跟着哭了起来,二重奏不是那么好玩儿的,小男孩儿站到两人中间,左右为难,皱着小眉头的样子好像在严肃地想,应该先哄哪一个呢? 正当小男孩儿记得冒出一头汗的时候,外头门响了,一会儿一个带着头巾的妇人走进来,她的头发挽得有点儿松,额上还有细细的汗水,进屋一看这场景,就说:“与莒,你去哄与芮,娘来看与莘。” “嗯。”小男孩儿应着过去哄那个小鬼,于是水欣反应过来,又换名字了吗,与莘,“与”应该不是姓,那么… … 襁褓被解开,看了看尿布是干的,妇人便以为与莘是饿了,却没有解开衣服给与莘喂奶,按照与莘的经验来看,自己这会儿应该正是喝奶的时候,这妇人是娘为什么不喂奶呢?他们家明明是请不起乳母的样子。 很快,与莘知道了他的食物是什么,妇人端来了两个碗,一碗给了男孩儿与莒,一碗自己端着过来,“拿勺子慢慢喂,小心别呛到。” 妇人自己过来喂与莘,用小勺子舀起一勺米汤放到与莘的嘴边儿,米汤啊!与莘也不排斥,事实上,他宁可喝米汤也不愿意喝人乳,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啊,他都是成人了,喝奶多羞涩啊! 欢快地喝了几勺米汤,与莘觉得小肚子饱了就撇开头不再喝了,妇人也不勉强,只把剩下的米汤自己喝了,再看那边儿的男孩儿也是一样,喂过了与芮之后,把剩下的米汤装进了自己的肚子,大概还有些不够的样子,他裹着勺子迟迟不从口中抽出。 吃饱了就尿,尿完了就睡,这是与莘总结出的婴儿生活经验,这会儿正在严格执行,咂巴砸吧嘴睡觉,有事醒了再说,说不定一觉醒来又回去了呢? “怎么才这么点儿钱?” “唉,你就先收着吧,我不过一个九品县尉,能够有这么多就不错了。”叹息着的男声格外无力。 “这些钱够买什么啊,与莒也大了该读书了,束脩可从哪里出呢?好歹咱们也算是皇家的亲戚,怎么就到这个份上了呢?” “那都是哪辈子的事情了,我都不惦记了,你还念叨,可别想那些了,比不得,比不得啊!” 皇家的亲戚?与莘脑子里把这话转了一圈却没有往心里头去,反正又不是皇子,有什么好稀罕的?看这家的模样,自己除了要把武功练起来还要努力读书,这年头,知识才是力量啊!若是中个进士什么的,肯定能够改善生活了,话说,上辈子读了那么久的书都没有考过科举,还不知道自己的成绩怎样,这辈子看样子能够一试身手了。 若是侥幸名词不错,自己那个皇家亲戚的身份才能够有点儿光彩。 皇家,这个朝代的皇帝姓什么啊? 一点点学爬行学走路学说话学写字,赵与莘努力成长着,在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不说做皇帝,好歹能够做个发奋图强的有为青年的时候,赵父突然去世,这一年,他的大哥赵与莒七岁,二哥赵与芮四岁,他两岁。 母亲全氏不过一个普通妇人,无力抚养三个孩子,只能回到娘家寄居,好在其兄身为当地保长,家境尚好,又见妹妹可怜,并没有计较那么多。 即便如此,寄人篱下的生活仍然是不好受的,赵与莒本来就没有多伶俐的口舌,现在愈发懒得多说,除了帮着做些活之外就去读书,舅舅全保长不是个刻薄的,见老大爱读书还表扬了一番,两个小的因为年龄小也没说什么,只让好好养着,让全氏宽心了许多。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赵与莘一天天长大,显现出了比大哥还要高一些的读书天赋,这让全氏的脸上愈发有光彩,发了狠要供他也去读书。 束脩不是个小费用,赵与莘自己拒绝了:“不用那么麻烦,让哥哥教我就好了,反正哥哥回来也要温书,我跟着哥哥学就好了,哥哥也能够温故知新,这样还可以省钱。” “我可怜的孩子!”全氏感动地流泪,她知道这是孩子懂事,搂着赵与莘对赵与莒说,“既然你弟弟这样说,你以后就好好教与莘,与芮是个没天赋的,我也不强求,只你们一定要给我争气,娘就靠着你们了!” 古代妇女的普遍观点都是夫死从子,自然儿子越有出息越好,全氏此时完全没有想到她的大儿子赵与莒以后会成为皇帝宋理宗赵畇,当然,这一点连穿越人士赵与莘也没有想到,毕竟,这位宋理宗的曾用名可是不少,若不是专门研究的,怕是谁也记不住。 “娘放心,我会好好教与莘的。”赵与莒是个好哥哥,跟保定帝完全不一样的好哥哥,应该说没有母亲因为生弟弟难产而死这个梗,大部分哥哥都会是好哥哥,当然不排除例外情况。 穷人孩子早当家,赵家虽然往祖上算,赵与莒这一辈应该算是赵匡胤之子赵德昭的九世孙,也算是皇亲国戚,但是因为这个辈分到底隔得太远了,于是他们早早就离开了那个权力中心,失去了富贵,过上了平民一样的生活。 这时候知晓祖上的荣耀,想想那些在临安醉生梦死的皇亲们,再看看自己这种境况,很容易产生不平的心理,同样的血脉,为什么会差那么多呢? 即便是赵与莘这个穿越人士,偶尔也会泛酸,这辈子咋这么倒霉呢?没当上皇子连个富贵生活都没有,早知道他一定珍惜上辈子的荣华富贵。 时间过了这么久,他自己也有点儿回过味儿了,保定帝害死自己的缘由怕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的野心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位想选择继承人是一回事,被逼着选择继承人就是另一回事了,换做自己,怕也容不下这么一个有野心的总在一旁虎视眈眈,那可是会睡觉都睡不好的。 本来皇家的亲情就淡薄,再有自己那么不知遮掩的小动作,能够忍自己那么久,也实在是因为保定帝这位皇帝没有子嗣的缘故吧,不然… … 只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明芳和孩子们会怎么样,想想保定帝的那个性子,绝对没有到斩草除根的程度,那一家子的皇帝都是个软心肠,不然也不会都在退位后出家为僧了,而段正淳从来不是个能对女人下狠手的,自己也没怎么得罪过他,应该不至于让他在自己死了之后还要报复。 段誉就更好说了,那孩子从小就不喜欢武功,喜欢佛经,心肠最是慈悲,其实,这样一想,他当皇帝也未必不好。 大理本来就是个小国,并不需要励精图治去跟别的国家打仗,事实上,它紧邻着的便是大宋,而那时候的大宋即便被辽国压得喘不过气,却也仍然是个庞然大物,大理连给它塞牙缝都不够,它不屑吃也不屑看,所以,知足常乐也许才是最适合大理的,它并不是很需要一个有野心的皇帝。 反思过后,心里的那股怨恨倒是放下了一些,可是等到晚上睡觉时候,躺在那个已经逐渐习惯的硬板床上的时候,又不由得暗骂,混蛋,就非要杀了自己不可么!太过分了! ------------ 8赵贵诚 在赵与莘十一岁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足以改变他人生的大事――他从一个乞丐的口中听到了洪七公的名字,于是,这不是正史,而是武侠么?! 洪七公谁不知道啊,看过武侠的人都知道,丐帮帮主,外号北丐,天下五绝之一,生性贪吃,曾因贪吃误事,自断右手食指,因此也被称为九指神丐。其人贯穿《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两部书,其独门武功为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 南帝北丐,东邪西毒,那是怎样的年代啊! 赵与莘一激动,掏出自己攒的钱买了一只烧鸡给那个乞丐吃,让他多说一些江湖事。等到听了一堆可以和射雕英雄传故事情节印证的过时故事后,赵与莘满足地离去。 江南七怪,丘处机,金国有位王爷叫做完颜洪烈,还有什么呢?不用问了,这绝对是射雕,神雕的时候,他听到的绝对是黄蓉嫁给郭靖,两人保家卫国,而不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啊,丘处机杀了某个贪官污吏什么的,有什么可听的? 想想看,当年若不是丘处机杀了一个王道乾的官员路过牛家村,把追兵引到了牛家村,又哪里来的郭靖杨康家破人亡的身世,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位认贼作父的完颜康了。 记得网上有过这样一个揣测,若是没有丘处机路过牛家村,郭杨两家不会受牵连,自然李萍也就不必流亡大漠,江南七怪也不会前往大漠,没有了郭靖和江南七怪的帮忙,铁木真就会死在札木合的手里,蒙古各部不能统一,也就没有了以后的西征,火药也不会传入欧洲。 没有火药,铁甲士在欧洲的统治不会动摇,黑暗的中世纪将延长一千年,也就没有了其后的文艺复兴。没有文艺复兴,自然也就不会有以后的大航海,北美洲将始终是游牧的印第安人的乐园,西班牙人的铁炮不会传入日本,日本的战国时代将持续下去。 另一方面,没有了包惜弱拖后腿的完颜洪烈会积极参与权力斗争,金国会因此内乱。 没有了蒙古的威胁,金国又内乱,宋不但不会灭亡,反而会抓住时机发展商贸,那时候资本主义萌芽将在中国出现,这样发展下去,中国将成为最发达的国家,远超日本,西班牙,西欧,美洲… … 综上可见,丘处机其实才是罪魁祸首。或者说,丘处机那种刺杀了事的处事方法显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甚至会造成更多的问题,拖延了中国的经济发展。 呃,这么说下去,好像丘处机有点儿罪大恶极了。 一边想着这些没边际的事情,一边往家赶,赵与莘如今的工夫已经十分不错了,他修炼的是逍遥派的内功心法,最初的时候还以为世界上就自己一个武功高人,很是偷偷乐了一段时间,现在听闻还有五绝,却也没有觉得多么失望,反倒还有些兴奋。 想想那丰姿隽爽湛然若神的黄药师,再想想他那个落英缤纷碧海潮生的桃花岛,如此人物,如此地方,若是不能一见,何其憾也! 走到半路上,大雨倾盆,赵与莘倒是会用内功蒸发水气,不过这样的雨天那样做实在是太显眼了,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形蒸汽机,而且也无济于事,毕竟他年龄小,内力还没有深到可以持续不间断使用的地步,所以他选择了随大流,冒雨赶路。 “这孩子,这么大雨跑哪儿去了!”全氏一边拿着毛巾给赵与莘擦雨水一边念叨。 赵与莘呵呵笑了两声,为了练武方便,他总要找个隐蔽地方,仗着有轻功就跑得远了点儿,谁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呢?这可不是他的错。 “以后出门带上伞,这个时候雨水多。”赵与莒很是沉稳的说话,他手上的书本还没放下,已经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有了些稳坐如山的镇定。 同样淋了雨,但没有像赵与莘这般湿透的赵与芮在一旁偷笑,有个弟弟还是有好处的,看,火力分担了吧! 雨水淋在身上即便擦干也觉得不太舒服,赵与莘想要洗个澡,被全氏劝了两句改成用冷水洗澡,烧柴火也是要钱的,虽不多,但这般肆意总是不太好,这便是寄人篱下的坏处了。 以后我有钱了,定要天天烧水洗澡,才不管环保不环保,这时候科技没发展,树木足够多,绝对够烧的。 “娘说的你总不听,用凉水洗生病了怎么办?”赵与莒一会儿不见小弟的人就找过来,看到那个正举着水桶冲身子的人,摇头说教,这样的天,哪里能用凉水洗澡。 “没关系,我身体好!”赵与莘说着放下木桶,拿了块儿干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换上了干净衣服,“若是不洗洗,总是觉得不太舒服。”练功出了一身汗水,又跟那个乞丐坐了一会儿,再淋了一场雨,不洗澡的话总觉得脏。 这种奢侈毛病上一辈子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这会儿倒觉得麻烦了,总在别人眼皮底下,即便别人什么都没说,自己也有点儿不自在,总不如自家好。 “哥,等我以后赚钱了,咱们就建一个新房子住,也给舅舅家建一个更大的庭院。”平心而论,舅舅对他们不错,就是舅妈,也没有嫌弃过他们一家人,所以,以后有钱了,必然是要回报的。 赵与莒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张口钱闭口钱的,你读书也不少了,怎么还是改不了这个俗气劲儿。” 什么俗气啊,这叫做直白。很是不赞同地翻了一个白眼,赵与莘也懒得争辩,读书是之乎者也不意味着说话也是之乎者也,累不累啊! 再者,一家人说话,俗气点儿怎么了?眼里有点儿小鄙视,知道么,爷上辈子可是当过皇子的人呐,怎么会俗气!就是你们这些没见识的才穷矫情。 兄弟俩正说着话往里走,就听得舅舅的大笑声,舅妈带着全氏匆忙往后厨走。 “怎么了?”迎面碰上,赵与莘问了一句。 “舅舅家来客人了,娘过去帮忙做饭,你们先回去读书,没事不要乱跑。”全氏叮嘱了一句,也没多说。 看看,这又是寄人篱下的第二个不好了,有点儿不自由。 “我今儿累了,先睡了,哥哥你也早点儿睡。” 兄弟三个分了两间房住,赵与莒和赵与莘一间房,他俩晚上总要读书,便住了个大屋,赵与芮自个住了一个小屋。 “嗯,睡吧。”赵与莒把油灯移了个方向,自己端正坐着,尽量挡着灯光,把书放平细细看着。 外头全保长在待客,因为来人余天锡是当朝权臣史弥远的门客,他盛情款待,交杯换盏之间说起了自己的三个外甥,说着便把他们叫了过来,介绍给余天锡,说他们是皇室血脉。 赵与莘不知道来人是谁,也不太清楚那个史弥远在历史上是个怎样的人物,安静听着,让打招呼就打招呼,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说,等到回屋后,也没多想,倒头就睡。 第二天雨停了,余天赐告辞离开,回到京城后,他便将此事告诉了史弥远。史弥远与现任太子一向不和,私下里太子曾说过“史弥远应该发配八千里”,此语令史弥远十分恐惧,图谋想要换掉太子,私下里让余天锡物色一位贤良的宗室子弟取而代之。 如今的宁宗无子,现任太子乃是宁宗弟弟之子,被过继过来改了名字成为太子,彼此之间并非毫无间隙可趁。 史弥远有了替换太子念头的时候又得了余天锡的消息,当下便派人把赵家兄弟接到了临安,亲自考察。 赵与莘当时不解其中深意,他做梦都想不到皇位还可以这样传的,只当那个史弥远有意栽培人才,想着哥哥平日对自己的好,他也不愿抢了哥哥的风头,只在那史弥远考察的时候略逊了一些。 赵与莒相貌端正,品学又不错,一看便很合人意,赵与芮相貌普通表现平平,读书上头他是怎么也比不过自己的哥哥和弟弟,而学习最好的赵与莘年龄还小,长相也有几分雌雄莫辩,尤其眉梢眼角总有些轻浮之色,再加上才学不如哥哥。很快,史弥远便在心里头选定了赵与莒。 这以后,就像是一般的栽培人一样,赵与莒拜了名儒郑清之为师,赵与芮和赵与莘则在临安有了大房子住,并且被送入①38看書网。 这一番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了,赵与莘时常打趣赵与莒说:“咱们这算是沾了大哥的光了,大哥可要好好学习,以后咱们再把母亲接来,一家人团聚。” 如今的吃住花的都是史弥远的钱,赵家兄弟还真不好意思提要求说把母亲也接来,全氏也是个深明大义的,早在他们离家前便叮嘱过以学习为要。舅舅全保长更是跟他们说了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让他们好好听史弥远的话。 赵与芮是个老实的,他虽没有读书的才能,却也不是捣乱的祸头,安分念书,成绩好坏且不说,这一份安分便十分难得。 赵与莘却没有那么安定,他想要去桃花岛好久了,趁着黄药师还活着,一定要见一见,这人号称东邪,若是能够跟他印证一下武功,说不定他们两个还能够成为忘年交。 那史弥远老奸巨猾的,这会儿出这么多钱,将来不知道怎么利用他们,总要留个后路才好,可不能一下子把自己卖出去了。 这话赵与莘也提醒过赵与莒,但见他沉稳镇定的模样,估计他也想过。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赵与莘偷偷攒下了不少钱,正准备什么时候去江湖上转一圈,这边儿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公元1222年,年仅十七岁的赵与莒宁宗弟沂王嗣子,赐名贵诚,有了宁宗皇侄的身份。 ------------ 9归家 “怎么会这样?” 政治觉悟向来比较低,可谓是短板的赵与莘即便吃惊,却还是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意义,吃惊过后就剩下喜悦了,哥哥成了沂王嗣子,以后少说也是个王爷,自己这个弟弟虽然不可能也去当沂王的儿子,但是亲哥哥当上沂王以后,难道还能亏待自己不成? “恭喜哥哥了,以后怎么也会是个沂王了!” 想到未来的美好前景,赵与莘是真心感谢史弥远,甚至觉得自己以前把人想得太阴暗了,史弥远是当朝权臣,手握权柄,他们兄弟不过是三个平民百姓,顶多是有着皇室血脉的平民百姓,有什么值得对方谋算的,实在是被迫害妄想症了。 赵与莒已经知道了一些史弥远的打算,但在事情没成之前,实在不好对弟弟们说什么,听到弟弟们的恭喜,脸上也露出矜持的笑容来,这段日子因为忙着学习,他们兄弟都见得少了,而以后还会见的更少,因为被立为了嗣子,他是要搬到沂王府去住的,也不好再与弟弟们这般亲近。 “哥哥,我想要回去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这么长时间没见母亲,我很想她。”赵与莘趁着大家心情好,提出了这个要求,他想着趁机可以溜到桃花岛去,母亲可比哥哥好说话多了,只要给个游学的理由绝对会同意的。 “呃,也好,你就回去看看吧,不过,你一个人不行,让与芮和你一起吧!”赵与莒,不,赵贵诚这般说着就要吩咐与芮。 “不不,不用,哥哥,我还一直没和你说吧,其实我小时候拜了一个很厉害的师父,他教了我很厉害的武功,我自己赶路很快的,不用担心。”赵与莘说着露了一手轻功,拔地而起窜上墙头,只看那身形动作就不是短时间能够练出来的。 赵贵诚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还有这一手,吓了一跳,赵与芮却已经拍着巴掌叫起了好,“与莘,你从哪里学来的,也不说教教我,练武可比读书有意思多了。” “得了吧,我教你也懒得学,谁连马步都不乐意站的?”兄弟之间太了解了,揭短什么的实在是太方便了。 “原来你以前自个儿外出就是为了练武?”赵贵诚恍然大悟地说着。 赵与莘点了点头:“师傅说,门派武功不能外传,所以我才瞒着你们的,所以,哥哥不要怪我。” 真是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没有这个莫须有的师傅,他也不好冒充,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了教武功的麻烦差事,这会儿说起来多少有些内疚,到底是哥哥,他却太不拿他们当自己人了,竟然一点儿分享的意思都没有。 师门既然有吩咐,谁也没话说,赵贵诚理解地点点头,不是自己一个有事情瞒着他们,心里总是好过了些,反过来安慰弟弟:“没事,你会了就行,我们也用不到。” 即便是武侠社会,江湖和朝廷却也像是两个并行而互不干扰的组织,江湖人士一方面看不起朝廷,一方面又维护朝廷,朝廷一方面看不起这些江湖人士,一方面又警惕他们,双方维持这一个微妙的平衡态势,竟是各不干扰。 丘处机及各路大侠小范围地惩治贪官污吏也没有对朝廷产生什么大的影响,至少目前为止,朝廷没有跟任何一个江湖门派开战的意图,好像任由蝼蚁在身上乱爬的雄狮,很有些容忍之量。 “你的师门叫什么名字,严不严?有没有什么复杂的规矩?”赵与芮对此还是很好奇,却也没有了学武的意思,想到扎马步的辛苦他确实是坚持不下来,也就息了这个念头,只是隐隐对弟弟有些羡慕,那一手功夫太厉害了。 赵与莘把逍遥派的种种给赵与芮讲了,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是逍遥派的弟子,没有正经拜师学艺,顶多算是偷学的,但因为这世上早已没了逍遥派,就连天龙八部的故事都淹没不全了,即便他这样盗版,却也没有谁能够追究他的责任。 说得兴起,赵与莘又讲到了当今世上的五绝,说他们是如何如何厉害,射雕英雄传的故事很有感染力,即便是那些当做背景的人物,每一个拿出来也都有着自己的色彩,赵与莘不敢多讲,到底还是讲得顺口,一时说漏了嘴。 “你不是说回家看母亲的吗,怎么成了去桃花岛找那个东邪黄药师?”赵贵诚皱起眉头,他以前可还真没发现自己这个小弟是这么活泼的人呐。 “呵呵,那啥,那个,我这不是师门有命么,习武的人嘛,总要跟同行交流一下,印证一下武功,才能够有长进,我怕你们担心便不想说的,也是好意嘛!”赵与莘心虚地狡辩着,莫名觉得赵贵诚的目光挺有威慑力,难道是身份变了的缘故? “油嘴滑舌!”赵贵诚这般说了一句,也不阻止,只看小弟那轻功便知不同,让他安分既不可能,不如随他去,这点儿轻重他还是知晓的。长兄如父,赵贵诚操心了一番也没改口,只叮嘱他小心谨慎,出门在外莫要恃强凌弱,却也不要白白受人欺负,若是碰上那势强的则早早避开,万一碰到逃了也好,不要怕丢面子,诸如此类地罗嗦了一通。 被大哥这样唠叨,赵与莘半点儿没觉得烦,反而觉得心里头暖暖的,赵贵诚这个大哥和保定帝太不一样了,那种反差很轻易便让赵与莘偏心了,临走临走还放下了大话:“哥哥,你等着,等我回来说不定就是一代宗师了!” 走出半里地了才为这句话脸红不已,一代宗师,他的脸皮要有多大敢夸这样的海口。想到两位兄长含笑送别的样子,更加耳热,他们肯定在笑话自己吧! 绍兴家中,全保长家依旧是保长,却比以前好了许多,水涨船高,至少这次赵与莘一进门就被舅妈的热情关怀给吓到了,这也不是说以前舅妈多么冷漠,但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笑成花一样招呼自己,当然,这也可能是远香近臭,分开的久了才有这个效果。 “小三儿回来了,快进来坐,舅妈这就给你弄饭去!”舅妈说着就召唤奴婢,赵与莘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些下人。 对那个“小三儿”的称呼已经无力吐槽的赵与莘干脆忽略这个不顺耳的称呼,一边往里走一边问:“舅妈,舅舅呢?” “你舅舅出去喝酒了,不知道你今儿回来,不然早就回来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了,一会儿他就能回来。”舅妈善解人意地说,“你娘在后边儿,你先去看看你娘!” 应声道了谢,赵与莘走到后面屋子,全氏正坐在屋中绣花,绣好的东西卖出去是可以换钱的。 “娘,我回来了。”赵与莘打着招呼进门,全氏忙放下东西站起来,仔细看了看儿子的模样,“可瘦了,在京里吃的不好?” “哪能啊,好着呐!”赵与莘不太适应这样的关切,别别扭扭地扭了头,几句话交代了一下此行回来做什么,免得全氏担心,又说了赵贵诚如今的种种,倒把全氏听得流了泪,“都是娘没本事,养不了你们… …” 赵与莘努力劝慰着,他真的不适合这种温情的场面,好容易全氏自己止了泪水,捋着他的鬓角说:“好了,不管怎么说,你哥哥如今也算是出头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呐,就剩下你们兄弟也不用我怎么操心,你哥哥那个人总会照料你们的,我也算对得起你们赵家的祖宗了。” “何止对得起啊,简直是光宗耀祖了!”舅妈说着这句话挑帘子进来,“饭好了,快过去吃饭吧!好容易苦尽甘来了,可不兴落眼泪。” “是,说的是,咱们先去吃饭!”全氏抹了抹泪水,拉着赵与莘往外走,边走边说,“一会儿再烧点儿水,让小三儿好好洗个澡,这孩子最爱干净了,一天不洗就不得劲儿,这会儿可不怕你费柴火,你使劲儿使吧!” 舅妈笑着说:“这话说的,几时怕费过柴火,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一会儿让人给你买个大浴桶,烧上满满一桶水,让你好好跑着,如今咱们可不是那么拮据了。” 饭桌摆好的时候,舅舅全保长也回来了,他在外头吃得满身酒气,落了座没怎么吃东西,倒是问了问老大赵与莒的情况,顺便问了问小二儿赵与芮,言辞间颇为感激那位史弥远,赵与莘此时也颇有同感,甥舅两个好好说了一会儿话,酒足饭饱也就散了。 在家休息了两天,赵与莘便迫不及待想要去找桃花岛,对于寻访这些“名人古迹”他的兴趣可是大着呐。 只对全氏说游学,并不把那一套师门的说辞往外搬,免得多生事端,全氏听得大儿子都同意了,也没反对,只多留了赵与莘一天才放他出门。 ------------ 10桃花岛 海边儿很好找,一路南行到了海边儿赵与莘便开始了困难的寻访,问哪个打听这桃花岛都打听不到,按理说不应该啊,桃花岛上头就算用的都是哑仆,没人会泄露岛的位置,但是他们吃喝总不会是在那个小岛自给自足了吧,肯定要出来买的吧!既然要出来买,怎么可能留不下一点儿行踪? 不说那些商铺是否记得,人来人往,总有人看到过的吧!怎么可能找不到,除非方向错了。 难道,真的是方向错了? 赵与莘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的耐心都奉献给读书习武了,旁的事情那是半点儿耐心都欠奉,连续找了三天,没什么收获,便有些不耐烦了,大家都说没有,倒像是他弄错了一样,不然,换个方向找? 这天,他依旧往海边去,只想要好好看看海边风景便换个方向找,了大不起掩着海岸线找一圈,都没有他也就到临安了,实在不行等剧情开始再碰缘分,他还是记得那么几个地点的,最坏最坏也就是像上一次在杏子林空等一样。 那次回去后事情太多也没细想,现在想来,在杏子林空等的自己实在是傻透了,剧情多清楚啊,马夫人揭露乔峰身世的时候一身白衣自称“遗孀”啊,那是说她死了丈夫,既然有这个事件作为时间标志,他只需要先找人打听一下丐帮那个叫做马大元的死了没有不就知道事情该不该发生了吗? 他到底是要有多蠢才会问都不问就跑到那里去等,等到好久不见人影才想到派人打探消息,却也忘了让打探的人注意这个关键的事件。 望着波澜壮阔的大海,这个时候的污染可是少了不少,蔚蓝的大海一看就让人心胸开阔,等以后有时间他应该学学游泳,然后在大海上也找一座漂亮的小岛建设成自己的私人领地,这种在现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古代竟然是只要做就能有,土地私有就是好啊! “听说,你在找桃花岛?” 猛然一道声音从身后冒出,赵与莘惊了一下,以他的武功竟然没有感觉到有人到了自己身后,这人的武功不错啊,回头一看,那人青衫直裰,一副文士模样,并不认识。 心思电转,“你就是桃花岛主黄药师?” “你是谁,寻我何事?”黄药师早就看出这少年武功不弱,但大约不太会运用,或者说不习惯运用,技巧上多有生疏,心下存了惜才之念,再有好奇之心,话语便温和了许多,当然,这是熟悉的人能够听出来的,不熟的人依旧觉得冷淡疏离。 “爹爹,爹爹… …” 一个粉衣小女孩儿笑着跑过来,手上提着一串贝壳做成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黄药师神色舒缓,身体却紧绷,警惕着赵与莘的动作,却不让女孩儿看出端倪,柔声道:“蓉儿,跑那么快做什么,看出了一头的汗。”说着,便从袖中抽了帕子来给女孩儿擦汗。 女孩儿仰着脸,抬高了手:“爹爹,你看这串贝壳风铃好看不好看?”灿烂的笑容,狡黠的双眼,爹爹刚才是故意把她留在店里的,她才不干呐! 后面跟上的仆人神色尴尬,支支吾吾什么也没说出来,黄药师摆摆手让他退下,自然环抱着女孩儿,口上还应和道:“好看,蓉儿很会挑。” “爹爹,他是谁?”与周围常在海边的人相比,赵与莘的肤色太白皙了,又是年少俊秀,映衬着背后的碧海蓝天,一身白衣也颇显潇洒翩翩,黄蓉很快被吸引了视线。 “晚辈赵与莘,听闻东邪之名,特来请教一二。”赵与莘借机自我介绍,难得有了这么个开口的机会,因此对黄蓉微微一笑,“这位想必就是前辈的女儿黄蓉了吧!” 黄蓉此时不过七八岁,即便精灵古怪,却也没到以后的那种程度,听得这个不认识的大哥哥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很是惊讶:“你认识我?”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这个送给你。”恶作剧一样,赵与莘凝水成冰,弄了一个薄薄的冰片放到黄蓉的手里。 “啊,冰!你是怎么弄出来的?!”黄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小萝莉的表情十分可爱。 赵与莘轻轻笑起来:“秘密哦!” 他才不会告诉她,自从学了逍遥派的武功后他就在梦想着生死符,费了好几年的功夫才算是有了点儿掌握,但因为到底没有人教过,也没有实践过,并不知自己所为对否,反正凝水成冰这一手是绝对错不了了。 黄药师是看着少年玩儿这一手的,目有赞赏,再开口话语又温和了一些:“你师从何门?” 赵与莘刚想报出逍遥派的大名,注意了一下周围的人,临时改口道:“早就听闻桃花岛落英缤纷,人间胜景,不知晚辈可有幸一观?” 黄药师一向自傲,并不认为有人能够在自己面前弄鬼,再加上他精于五行八卦,也不怕桃花岛的方位暴露,干脆应了下来。 下人早就把采买的东西装上了船,等到三人登船即刻离岸。 这一路行船,赵与莘只与黄药师聊天,言谈间也不避讳提起自己的身份,黄蓉小萝莉在一旁听着,她生性聪明,于一些地方也能够插上话,而黄药师向来视礼教于无物,对女儿如此不礼貌的行为并不见怪,听到她说得好了还会予以鼓励。 赵与莘也没有那种迂腐的男尊女卑观念,在黄蓉插嘴的时候并不因为她人小就予以忽视,也会认真听,听到不赞同的就直接反对,并且说出自己的理由,两人时有争论,却不伤感情,等到下船时候,黄药师已经称呼赵与莘为“小友”,而黄蓉也把赵与莘视为朋友,一口一个“赵哥哥”,莫名让赵与莘有种抢了郭靖官配的错乱感。 后来在赵与莘的要求下,黄蓉把那一口一个“赵哥哥”改成了直接称呼他的名字“与莘”,以此证明两人是朋友论交。 这个无意中的行为倒让黄药师多看了他一眼,愈发觉得此人脾性相投。 观赏了一番桃花岛的风景,赞叹了一番名不虚传,三人坐在积翠亭内品茶论武,让赵与莘刮目的是,黄蓉小小年纪武功也很不错。 “我师门是逍遥派,多年凋零,如今江湖上已经少有人闻… …武功一道,闭门造车是不行的,我习武多年,也不知可有错漏,便想找人印证一二,但,”赵与莘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师门武功有些个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可化他人内功为己用,若对方水平不如自己,纵意施为时候便易生差错,若寻了那武功高的,又怕被人觊觎多生祸端,因此多年来一直秘而不宣,最近感到有了些瓶颈,又听闻东邪之名,这才前来讨教,还望前辈能够不吝赐教!” “竟然能够吸取别人的内功!”黄蓉早知道练内功麻烦,闻言眼睛亮亮的,极为好奇个中奥秘的模样。 “蓉儿。”黄药师轻声唤了一句,不赞同地微微摇头,黄蓉“哦”了一声,垂下眼帘低头故作乖巧。 “你便不怕我泄露出去?”黄药师听他单单提起“东邪”之名,便有一种奇怪的认同感升起,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还有中神通,这五个人便是被冠以“五绝”之名的,江湖中对他们的传闻也①38看書网只知道一人不知道其他四人的道理,而他单来找自己,必是信自己更多一些。 这般重大的事情,他也未曾让黄蓉回避,以他言辞间的小心来看,并不是没想到,也是出于信任吧! 赵与莘并没有想到这一番普通言辞已经得了黄药师的好感,闻言笑道:“我既然来找,便是信你,若是你真的说出去,也是我信错了人而已。” “你以前见过我爹爹吗,怎么就这样相信他?”黄蓉好奇心一起,偏着头问话,神态可爱。 赵与莘一时没忍住,摸了一把小萝莉的发顶,想到的却是自己上辈子的女儿,他那时候还年轻,又忙于政事,竟是没怎么参与女儿的成长。 “我问你呢,你怎么不回我话,把我头发都弄乱了。”黄蓉撅着嘴拍开赵与莘的手娇嗔着。 回过神来的赵与莘轻笑着说:“五绝之中,我最不齿的便是中神通王重阳,林朝英何等飒爽女子,我仅恨平生不得一见,而他竟然拖累了人家一生。男女之间,你情我愿,我从不信那单相思的能够持久。那林朝英心中爱慕他,他若不喜,直接回绝便是,偏生态度暧昧,把那淡淡喜欢缠绵成解不开的爱意,末了却以所谓大义为拒——此理由最是无耻,莫不是那金国未灭,大家都不要娶妻生子了,若是这般,以后还有何人去抗金?——他出家去做了道士倒是了事,可让青春已过的林女侠如何?得不到,舍不得,何其痛苦?” 黄药师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黄蓉听得面色忿忿,她幼年便是听着母亲和父亲的故事长大的,黄药师也总对她说她母亲如何如何,他们之间感情如何如何,因此于这感情上的事,她并不是一窍不通,虽听不全懂,却也明了赵与莘为何忿忿,那圈死人的女诫她也是看过的,何尝不知道其中害人之处? “其次便是西毒欧阳锋,此人武功或许一流,但人品却令人鄙夷,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其无耻之处,尤甚王重阳,只此乃隐私,我却不好随意评点了。” 赵与莘指的是欧阳锋与嫂子生了欧阳克一事,说来他那个哥哥到底怎么死的,实在令人存疑。 “南帝么,他在大理,我却不想去大理。”想到前世的种种,赵与莘对大理这个地方也有了些迁怒,自然不愿意触景生情寻访故旧,何况百年沧桑,他认识的人哪里还有活着的,何必去看那物是人非,徒添惆怅呢? “北丐倒是个好的,德高望重,和蔼正直,重义好侠,可惜那人太不好找,丐帮弟子遍天下,找他都是不易,我一个小人物,想要寻他更是困难。思来想去,我便来寻东邪,桃花岛之名可是早有耳闻,黄药师其人也值得一信。” 赵与莘说着托起茶盏,“今日有幸来此,以茶代酒,敬岛主一杯!” “你这人真有趣,一会儿叫我爹前辈,一会儿又叫黄药师,一会儿又成了岛主,可还有什么称号没?”黄蓉在一旁嘻嘻笑着,尽显可爱之色。 “小友不拘小节,性情爽朗,可以一交。”黄药师很捧场地举盏示意。 黄蓉在一旁听了嘟嘴:“你一会儿做我爹的朋友,一会儿又要做我的朋友,可不乱了套了?” “哪里乱套了,你只当我是朋友,我只当你们父女都是朋友,可不正好,朋友相交贵于心,哪里是看表面辈分的,难不成只因为你小,我便不把你当回事便是对的吗?”赵与莘饮完茶水,放下茶盏,笑着跟黄蓉争辩,“是谁还曾说世人迂腐,我看你也不比世人豪爽到哪里去。” 黄蓉被说得不乐意了,一时又找不到什么词来反驳,拉着黄药师的衣袖求助:“爹爹,他欺负我,你也欺负欺负他!” “好,我便帮你欺负欺负他!”黄药师哈哈笑着动起了手,赵与莘本就是来讨教功夫的,却不料这般匆忙,急忙应变,仓促间有些狼狈,干脆退一步跳出亭外,“咱们且到外边来,莫伤了蓉儿!” “谁许你叫我蓉儿了!爹爹,你可好好收拾收拾他!” 赵与莘难得有与高手过招的机会,见黄药师招式精妙,也不敢托大,不再笑谈,集中了注意力应变,他的武功本就属于高级货色,虽实践经验少,但也不至于捉襟见肘,只注意不要使出大理段氏的武功来就好,原是常用的此刻却不能用,反倒要把那不常用的拿出来应急,反应便总是慢了半拍。 好在黄药师也是试招,攻势并不凌厉,给了赵与莘喘息的机会,两人你来我往,渐入佳境,赵与莘在武功上其实并没有多高的天分,她所仰仗的便是那不同的穿越经历带给他的经验积累,熟能生巧这句话也是可以放在内功修炼上的,一次穿越一次重来,第二次总会比第一次快一些,这便是熟了的好处了。 黄蓉在亭中看着,开始还能够数一数两人过了多少招,后来就忘了。赵与莘于内功上专一,但于招式上却驳杂,好歹曾为大理王爷,除了大理段氏的独门绝学,还学了一些旁的,普通的且不说,当初那两个侍卫从琅嬛□拿出来的一部剑法一部指法后来也曾给他练过,以此再加上本是逃跑最佳的凌波微步,身形飘忽,忽远忽近,对敌时候更添威力。 “好,小友武功不弱!”黄药师见赵与莘动作越来越慢了,想他大约内力不支,便先收了手,面上依然有赞赏色,这个年龄的少年这般武功,实在少有,“我看你招式驳杂,却是落了下乘,且,似乎与内功并不相匹配。” “前辈好眼力!”赵与莘又叫起了“前辈”,他这一会儿一变的称呼黄药师已经熟悉了,并不以此为意,“我师门内功原有配套的招式,可惜因为内乱遗失,如今剩下的唯有内功和轻功两项还可称道,至于招式,我学的则是别家的,精妙是精妙,但疏于实践,总是少了应对。” “说来惭愧,我有心以别家武功查遗补缺,重整我逍遥派精髓,可惜经验不足,此愿只能是虚妄。此来也是请前辈相帮的意思,不知岛主意下如何?” 黄药师于武学上一向是痴心的,赵与莘此言恰似搔在他的痒上,他也没有多少藏私的心理,人家真心来请教,他又看此人顺眼,便有心指点一二,欣然应下,留了赵与莘在岛上住下。 几经辛苦才得了这一句允诺,赵与莘欣喜若狂,当天晚上应是激动得没睡着觉,辗转反复了一夜,第二天顶了两个熊猫眼去请教,还被黄蓉笑话了一回。 ------------ 11回程 每日晨起练武,饭后与黄药师研讨武功,中间还有个活泼可爱精灵古怪的美丽小萝莉逗趣,衣食无缺,饮食上,跟着黄药师这个全能的,竟是吃得丝毫不比皇宫差,菜色精妙处让赵与莘除了赞叹再说不出别的话来,他一度怀疑,黄药师其实除了生孩子绣花,其他什么都会吧! 下午的时候,要或钻研武功要或跟黄药师学一些奇门遁甲,八卦算数,按理说一个大学毕业的学过微积分的人算术上怎样也能够一展所长笑傲古人吧,可惜赵与莘每次总是被难倒的那个,他倒是越挫越勇。 对于上一次穿越他已经隐隐有了个猜测,若是他所料不差,这次死后他应该也是回归到“水欣”的生活上去,既然如此,他至少还有一辈子可以钻研,只要有心,何愁不会?即便是生搬硬被,他也要把这些刻到记忆里头,便于以后拿出来学习。 晚上吃了饭,三个人要么互相喂喂招,要么听黄药师讲讲天文地理,有时候还会听他们父女两人合奏曲子,赵与莘也来了兴趣想学,黄蓉抢着做了师傅,为了过瘾,必要让赵与莘一口一个师傅的称呼他,赵与莘倒也不介意,只当陪孩子玩儿了,倒是黄蓉见状没了意思,专心教授起来。 天色好的时候黄药师还会教他们看星象,星象这东西赵与莘自以为自己知道个十二星座很是不错了,但他这点儿东西也只能够靠着那无人听过的故事哄着黄蓉玩儿,听黄药师一讲,他才发现自己这点儿知识连人家那个瓶子底都铺不满,虚心学习起来,也渐渐得了趣。 到阴天下雨的时候,三人在屋中对弈,赵与莘与黄药师下棋,那是十下九输,不输的那一回还多考对方让着他,而与黄蓉的战绩虽能够好一些,却也好不到哪里,连半数都过不了,用黄蓉的话说,看他的棋路便知他为人少算计。 赵与莘不服气,拿五子棋和跳棋来赢脸面,开始因为那两人不太熟,赢得多些,后来熟悉了,他依然是垫底的那个,不得不服气这两位的聪明,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因为要学的东西多,要做的事情多,赵与莘并没有觉得时间过得慢,反而觉得快,一晃眼就过了两年,这两年间他除了寄信回家,竟是没有离开过桃花岛,跟黄药师和黄蓉的相处也如亲人一般,倒比上辈子的亲人还要亲一些,嬉笑打闹,全无顾忌。 跟黄蓉一起玩儿的时候,他的童心好像也回来了一样,巴不得把所有曾经玩儿过觉得幼稚的游戏都拿过来玩一遍,连皮筋都被他弄出来了跟黄蓉一起跳,但大约是习武后手明①38看書网的缘故,跳起皮筋来想要不出错再容易不过了,竟是少了些乐趣。 嘉定十七年八月,正是热的时候,皇帝去世,权臣史弥远矫诏废太子赵竑,立皇侄赵贵诚为太子,改名赵畇,登基即位,便是日后的理宗。 这则消息传来的时候,赵与莘正和黄药师对弈,黄蓉脆生生地读出这则消息,发出疑问:“这个赵贵诚是谁啊,怎么突然当上了皇帝?” “那是宁宗之弟沂王的嗣子,原是… …”黄药师说到这里顿住了,赵与莘也反应过来了,失手落了棋子,“那是我大哥!” 命运总是这么捉弄人,他以为这辈子不是皇子没有什么机会当皇帝,压根儿未曾为此谋划,但他的大哥却这般轻易地从一介有着皇室血脉的平民成为了皇帝,他也不是傻的,好歹处理过多年的政事,再回想当初史弥远把他们兄弟接进临安,只怕那时就做着这样的打算了,而没有看出其用意的自己竟然就那般白白放走了这本可以轻易到手的机会。 皇帝之位啊,上辈子谋夺了一整都没有到手的,这辈子竟然就这样失之交臂。 放下的手臂打翻了棋盘,赵与莘失了魂魄一样呆愣着,这不寻常的反应让黄蓉不解,想要问还没张口,就听黄药师问:“你想要当皇帝?”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原来离我那么近… …”赵与莘喃喃着,想到史弥远那时候问的问题,分明他都会的,还能够比大哥答得更好,可是因为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也不想抢了大哥的风头,他只选择了略逊一筹的答案,然后,他便被这样逊下去了。 “做个傀儡你也不介意的吗?”黄药师继续问。 “怎么会是傀儡,史弥远还不配控制我,只要了解清楚了,我自有办法夺了他的权。”这是一个武侠的社会,最不济还能够如丘处机那样以刺杀的方式除了那个拦路虎,而他有着处理政务的经验,即便不是一个国家的,可那些政务总是大同小异的,他相信他能够做得很好,只好不会比大哥差。 “那你的哥哥怎么办?你要杀了他吗?”黄药师冷静地问出这句话。 黄蓉惊讶地长大了小嘴,杀了自己的哥哥?他会吗?目光盯着赵与莘,惊疑不定。 “不,我不会。” 赵与莘回答得很坚决,这辈子的大哥没有任何一点儿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他做得很好,一直很好,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够为了一个皇位做出弑兄的事情?他做不到。 “那你想怎么办?” “不,不怎么办。”赵与莘轻声说着,能够怎么办呢?已经错过了。“抱歉,不小心弄掉了棋盘。” 蹲下身把棋盘捡起放到桌上,再蹲下捡起那一颗颗棋子,并不曾刻意加快动作,就在这样缓慢的动作中慢慢恢复了心情的平静,其实,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呢?受苦受累,做好了是应该,做不好了还要遗臭千古,那并不是个好差事,他何必非要定那么远大的目标呢? 最开始定这个目标是因为身为皇子,正如那句话所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步之遥的那个位置有着太多辉煌,谁愿意甘为背后的阴影呢?所以他想要进一步。 而这辈子的情况不一样,一开始就是有着皇室血脉的平民,与那个位置何止千步之遥,若不是机缘巧合… …是啊,机缘,即便自己那时候表现比哥哥更好,难道那个史弥远就一定会选自己吗?哥哥才更合他的眼缘吧,这种东西本就是强求不得的。 罢了罢了,皇位已定,他还是想想怎样当自己的一代宗师更为实际。 “你真的那么想当皇帝吗?” 赵与莘抬起头,黄药师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室内只剩下自己和黄蓉,十岁的黄蓉已经有了小小少女的风姿,她蹲着身,帮自己捡着棋子,手中的黑白子已经握了半把。 “也不是。”剖析着自己的内心,赵与莘微微笑着说,“只是突然听闻这个消息,发现原来那个最崇高的位置曾与自己擦肩而过,那种感觉不太好受罢了,就好像错过了一袋金子,即便你不缺这些金子,但想到它曾经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你却没有伸手,多少都是会有些后悔的,又或者是我的心思不纯,才有这般挂碍。” 看到黄蓉复杂的目光,赵与莘接过她手中的棋子,“你放心,我现在都想开了,那本来也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也没有为之努力过(至少这辈子没有),所以,它现在属于别人,有什么好奇怪的?若不是那个得到皇位的人是我大哥,恐怕我连现在的失态都不会有,但其实,就一般的家庭而言,长子继承家中的一切也是应该,我原本就不该有那样的失落,平白龌龊了心思。” 说到这里,赵与莘觉得自己是彻底放开了,把棋子放到棋盒中,坐在桌边,把混杂着的几颗黑子挑到另一个棋盒中,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平心静气,再没有了刚才的浮躁。 晚上赵与莘比平时早一刻上床,却是躺了好久仍然没有睡意,虽然他白天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但是心里头到底有点儿放不下,毕竟是上一辈子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一辈子就这样失之交臂,那种感觉,百感交集都不足以形容。 若是别人这般得了皇位倒也罢了,偏偏是那个对自己还不错的兄长,这让他连争抢的心思都没办法生,哪里有那样的脸皮去争抢呢? 没过几日,赵与莘收到了家书,是赵与莒,不,赵贵诚,不,赵畇,现任皇帝亲手写的,上头说已经追封已故生父为荣王,作为赵畇之下荣王第二长的儿子,赵与莒以荣王嗣子,现任荣王的身份登上了史册,而他,荣王最小的儿子赵与莘,只能被破格封为郡王,封号为平。 赵与莘轻轻笑了笑,这个封号总感觉有些讽刺,平,平什么呢?平心静气吗?他暂时好像还做不到。 因为被封了郡王,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他来处理,所以希望他能够尽快回临安,另外上面还说了母亲全氏连着舅舅全保长一家已经到了临安。 赵与莘顺势向黄药师告辞,在桃花岛的这段日子,他好像远离了一切纷争,完全忘了这还是射雕英雄传的故事,而今天临走,却又想了起来,告别的时候看着那个初现绝丽的娇美少女,不由多了一句叮嘱:“蓉儿,你以后可别找个傻小子当丈夫啊,那可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 尤其那牛粪还抱着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拖着鲜花一起去抢了朝廷的活,一辈子辛劳,最后没得个好死。 本来目露不舍的黄蓉听了这话,一下子成了炸毛的小猫,嘟着嘴“哼”了一声,“我偏要嫁个傻小子让他当牛粪!”偏过了头去,正显出红了的耳廓,又让赵与莘一阵好笑,这小丫头真是孩子气,还以为长大了呐! “黄岛主,我这就告辞了,以后有事只管来寻我,我回临安一趟便要往天山一行,若是在临安寻不到我人,留下口信或者住下也好,我会与下人吩咐,必不会怠慢岛主。”赵与莘拱手为礼,站在船上,遥遥看着岸边,等到看不到了这才返身回了船舱,下一次,还不知何时能来这桃花岛一行。 回想这两年的日子,真是愈发舍不得了,可母亲兄长那里,也是两年未见,总也要回去看一看,黄药师的第二问他何尝没有所觉,他们一家的际遇是在遇到史弥远后改变的,这人能够把兄长推上皇位,自然也有支配其举动的能量,他是应该回去看看能不能帮忙的,不能因为自己那一点儿失落就此放手,到底都是亲人啊! 就当是积累经验了,想到自己还有水欣那辈子,不管出身怎样,也是皇子,总可以有一争之力的。 ------------ 12浮云终 小船顺风,很快就到了岸,赵与莘收拾了心情跳到岸上,正准备要买匹马启程,便听得身后一声轻响,回头一看,那个俏生生立在身后的不是黄蓉又是谁? “你怎么跟来了?” “你不是说要去天山么,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天上呐,我要跟你一起去,还有,我听说临安可繁华了,我也要去看看,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等以后见了爹爹,就说你欺负我,让他好好收拾你!” 又是任性又是刁蛮的话,却并不让人讨厌,赵与莘笑笑,真是拿这个冰雪聪明的小丫头没有办法,她是吃定了自己吧! “你跟你爹说了没有,别让他着急。” 这话明显是答应了,黄蓉面露喜色,仰着小下巴说:“放心好了,我爹知道的,他是看着我游上船的!” “游上船的?”赵与莘完全明白了,不用说,这丫头仗着水性好游泳追上来的,“衣服干了没有,咱们还是先去客栈吧,好歹让你洗个澡换个衣服再说启程的事情。” 黄蓉笑着应了一声,由着赵与莘拉着自己进了客栈,跟在后头的哑仆看了看这情形也没再跟,只是等他们收拾好要赶路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了准备好的马车还有备用的两匹马。 一路上,为了照顾黄蓉爱玩儿的心思,赵与莘并没有走得很快,时而骑马,时而坐车,两人走走停停,到了繁华的地方,或者风景好的地方,都会停留一下。 黄蓉的厨艺很不错,每到一地都喜欢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她那一条舌头也是灵得很,吃过的东西基本上都能够做个八/九不离十。 赵与莘想想自己当初来的时候即便努力找好地方,但食宿总也差了些,倒是带着黄蓉走,住的地方不说,那是硬件不好挑剔,吃的东西那是绝对合口,保证从胃里舒坦到心上。 “这一双巧手,可是把我的嘴都养刁了,以后吃不下别人做的东西可怎么办?”赵与莘故意逗趣,做出一张哀怨脸惹得小丫头得意一笑。 想想以后这样一个全能的要便宜了那个傻郭靖,赵与莘就觉得自己生出了一种岳父看女婿的心理,那是百般的不顺眼啊!再想以后黄药师对郭靖的刁难,还是轻了点儿,应该再狠点儿才对。 临安是个大城市,几十万人的城市看着便繁华非常,赵与莘带着黄蓉回了荣王府,母亲和二哥都在府内,皇上也赐了他一座郡王府,就在荣王府旁边,两座府邸中间就隔了一堵墙,那墙上还开了小门,打开门就是一个府邸,充分照顾到了他们一家的特殊情况。 二哥当上个荣王挺满足的,见到他也没摆架子什么的,高高兴兴见过了,又给大家介绍了黄蓉,黄蓉聪明伶俐,外表又娇美可人,很容易就得了全氏的喜欢。 第二天又去带着黄蓉去宫中见了已经成为皇帝的兄长,兄长的模样没怎么变,两年时间,除了更沉稳一些,再看不出别的了,见面他便取笑赵与莘可是成为了大宗师,赵与莘不好意思地一笑,倒是把因皇位而起的那些不舒坦彻底抚平了,说了一会儿话便也散了。 在府中没有住多少日子,赵与莘便跟母亲和兄长辞行,带着黄蓉去了天山。 去天山也不是为别的,他是想要找到飘渺山灵鹫宫的遗址,记得那天山童姥的武功是刻在石壁上的,若是能够看到一二,也方便他学习,这两年在桃花岛他不仅学了黄药师的落英神剑掌,还学了他的绝学弹指神通,又与他摸索出了一路指法,威力一般,却也能够匹配逍遥派的内力,仅这匹配便不简单。 天山比想像中要大,若非黄蓉相伴,赵与莘恐怕早就没了寻找的耐性,他已经无比懊悔上辈子没想到这灵鹫宫了,那时候以为时间还早,想着先看看乔峰的剧情,谁想到… … 那保定帝实在应该赔偿自己精神损失费,他给自己的精神造成了重大的打击,直到现在还对身为大哥的生物有阴影!若是以后能回去,就问他要吧! “与莘,快过来看,你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黄蓉指着一块儿大石头呼唤,脸上三道灰痕,花猫胡子一样,笑起来更显可笑。 赵与莘呵呵笑着走上前去,看到那已经模糊不清,却还勉强能够辨认的刻痕,收敛了笑容,黄蓉有点儿紧张:“怎么了,不是吗?别着急,咱们再找就是了,别灰心,总会找到的,我会帮你的。” “傻丫头,就是这个!”笑着捧起黄蓉的脸颊,认真地看着她,用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的灰痕,看着她不自在地忽闪着眼睫,看着她渐渐泛起红云的脸颊,若是这时候还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的话,上辈子他也白娶亲了。 “蓉儿,等你十五岁的时候,若是你还喜欢我,就嫁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的。”至少不让你跟着那个傻小子劳心劳力一辈子,赵与莘说得郑重,心中却是忐忑,他怕是永远没有办法如郭靖那般爱她,这样拆开了官配,不让她见到那个最爱她的人,真的好吗? “嗯。”黄蓉羞涩的应了一声,靠在赵与莘的怀里,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忽而又猛地抬头说,“这是你说的,不能反悔啊!” 被赖棋过太多次的黄蓉生怕他会如赖棋一般赖掉这句话,而她的猜测下一刻就印证了,就听那人坏笑着说:“我说什么了?” “混蛋,明明是你说了,你说了要… …好啊,你故意戏弄我啊!”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拧人的技能,黄蓉小指头掐着肉一拧,赵与莘止不住地喊疼,看他喊得厉害,黄蓉松了手又心疼上了,拍了他一下,想要帮他揉又不好意思地拳起了手,“呆子,你就不会躲一下啊!” “躲什么?给妻子打天经地义,我是你的,你随便动手动脚吧!”赵与莘很是无赖地展开怀抱,一副任君随意的样子很是让人脸红。 黄蓉动脚踢了他一下,不轻不重的一记落在小腿上,赵与莘都没觉得疼,就见那小丫头不好意思地扭头跑了,“混蛋,就会欺负我!”这般说着,盈盈笑意却是怎么都掩不住,一如脸上绯红,越发鲜艳了。 在天上一待就是一年,两个人跑遍了天上的地方,终于找到了那处应该是灵鹫宫旧址的山崖,也在山崖下找到了几块儿留有刻痕的巨石,若非那几块巨石都是有痕迹的那面朝下,怕是早就被侵蚀得辨认不住什么了。 这一番发现很是让赵与莘惊喜,他觉得如果他能够好好钻研目前所学的种种,成为一代宗师真的不是梦啊!张三丰不就是因为创出了太极拳才成了一代宗师的吗?他虽创不出那样的拳法,却总比张三丰的武功好点儿吧! (喂喂,你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宗师是按武功排的吗?那可不是谁的武功好谁就是宗师的!) 第二年的时候,黄药师找了来,看到那些石刻表示很有研究价值,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又待了一年,彻底把那个崖底的石头都翻了一遍,又找到了几块儿石刻,又研究了一段时间,到了第四年的时候,三人才往回走。 这些年的时间,赵与莘确定自己抢走了郭靖的官配,感情都是要靠培养的,他早早出现在了黄蓉的生命中,从那个小萝莉长成了小少女,这些年的陪伴是谁也比不过的情分,不是爱情,胜过亲情,而黄蓉对他,赵与莘自认自己还是足够优秀的,一个优秀的少年陪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不动心怕是不可能的吧! 黄药师这个未来岳父早早就看出了这样的苗头,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如今那两人都乐意,他就更加不会反对了,于是,在黄蓉十五岁这年,两人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婚礼之后没多久,两人再度离开了临安,熟知剧情的赵与莘不想让黄药师这个全能天才去地下追寻冯衡,便想了办法和黄蓉联手用重建逍遥派这样的伟大目标留住了黄药师,为了让他能够更加专心,赵与莘还特意去终南山的活死人墓里头寻了那九阴真经出来,他自然是通过水路进去的,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凭他的武功,不惊动古墓中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老顽童因此得了自由,不必在那里等着郭靖的拜访,而在黄蓉已经有了心上人的情况下,郭靖这个傻头傻脑的小子自然得不到佳人的青睐,自然,欧阳锋那个大龄侄子欧阳克也没了求娶佳人的理由,恨不相逢未嫁时嘛! 婚后的第二年黄蓉怀孕了,这让追着杨康线围观剧情的赵与莘放下了跟剧情的兴奋心情,怀上了另一种期待带着黄蓉回了临安。 在照顾孕妇这方面,赵与莘其实并没有经验,上一辈子明芳作为王妃身边自有不少的人跟着,而她又是个太过懂事明理的,知道赵与莘忙,从不来打搅。这一辈子黄蓉却不一样,在母亲全氏的面前,她从来懂事乖巧,等到了黄药师和自己面前,那是动辄要求多多,黄药师这个女控自然不会觉得不对,孕妇情绪多变本就正常,于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一味娇宠。 赵与莘这里,念着黄蓉是自己“抢”回来的,总是多有照顾,自也不会不满,只是偶尔会想,那个跟着郭靖的黄蓉怀孕时候可曾也是这般?即便是百般难受也不好说吧,因为她的靖哥哥总有家国大业要忙。 真不知道那一个官职都没有的人怎会平白给自己背上那么沉重的负担,守护黎民百姓,那是皇帝要做的事,你抢着做,谁听你的,谁又会谢你?也许百姓会谢你,只可惜,你当不了皇帝。果然,是傻得很。 “与莘,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儿烦?” “不会,这都是宝宝的错,等他以后出来了,我狠狠收拾他,给你出气,也给我出气!” “混蛋,我生孩子不是给你出气用的!”黄蓉一生气,又掉起了眼泪,瞪着赵与莘,非让他认错才好,“好,我混蛋,都是我的错,非要把小宝宝塞到你的肚子里,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本来就是你的错!”红了一下脸,黄蓉再度依偎在赵与莘的怀中。 赵与莘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岳父大人黄药师黄岛主负手而站的清闲模样,他确定这么远的距离黄药师绝对听清楚他们刚才说什么了,而他的面色就是一点儿看不出变化,果然,已经习惯了吗? 他也习惯了,肉麻当有趣这种事情,甜言蜜语这种技能,如果有个系统的话,估计会给自己一个技能满点吧! 十个月后,终于降生的大胖小子让赵与莘松了一口气,好吧,他承认他有一种恶毒的期望,期望两个哥哥都生不出孩子,那么,也许他的儿子能够成为皇帝呢? 愿望很美好,现实嘛,谁又能够说不可能呢? 后记: 理宗曾有二子,但都夭折,其后无子。 理宗之弟荣王赵与芮的独子,却是妾室所生,先天不良,七岁才会说话,智力低下。 理宗之弟平郡王赵与莘生有三子,俱为嫡出,其长子文武双全,于淳佑六年被立为太子,改名为赵湛,于景定五年,理宗驾崩后继承皇位,是为度宗。 度宗上位后追封其生父为平王。其母黄氏据传为逍遥派掌门人,在平王故去后隐居不出,装饰一新的平王府邸迎来度宗的二弟成为新主人,其三弟后来继承逍遥派,不显于世。 ------------ 13赵昕 “哇… …哇哇… …哇… …” 尼玛,我怎么就这么悲惨! 大声啼哭起来的赵与莘,不,听到这婴儿的哭声,他就知道自己又回到水欣的现实了,那个属于射雕英雄传的梦,赵与莘的人生已经完结了。 问:作为一个把皇位当做目标的人,有什么是比他当不上皇帝还要悲惨的? 答:有,赵与莘告诉你,在大哥当上皇帝之后,发现自己曾经与皇位失之交臂,这是第一悲惨;在大哥连续死儿子最后没儿子以至于不得不如前头那位宁宗一样过继弟弟儿子的时候,梦想着兄终弟及的赵与莘再次被打败了!他总不能跟自己的儿子争皇位吧,真没那么厚的脸皮,为毛赵畇那位大哥就不能够像保定帝一样想着先给弟弟再给弟弟儿子呢?如此没默契,这是第二悲惨。 好不容易想通了,觉得反正也是自己儿子要当皇帝,那皇帝的位置好歹也没给了别人,自己儿子的优秀虽然不如自己这个老子,但也是不错的,然后暗怀着当太上皇的心理等着儿子的太子之位变成皇帝之位,可是——呜呜,大哥太长寿了!——这真的不是咒他死啊!但是他难道不觉得他活那么长不正常吗? 练武多年身强体健的赵与莘竟然没有武功低微几等于没有的酒色之徒皇帝大哥活的时间长,这不科学! 临死都没看到自己儿子当皇帝的情景,他,他,他死不瞑目啊! 恨恨地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赵与莘,不,水欣哭得更厉害了,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闭眼没多久之后皇帝也驾崩了,然后他的儿子继位成了皇帝了,大伯和父亲的孝一起守,省了事了。 若是他知道这一点,只怕那一口血真的会忍不住喷出来,神马叫做天意弄人,这才是吧! “呜呜… …”我的宝贝儿子,念在你老爹我对你还不错的份儿上,记得把那皇位烧给我啊,太不甘心了,太太太让人不甘心了! 磨着无齿的牙床,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等到水欣的心情平静下来,才发现宫殿中静得有些诡异,他都哭了这么半天了,按理说早就惊动了宫女太监,乳母也该急着过来哄了,可是,怎么不见人呢? 黑黝黝的眼珠乱转着,正琢磨着,腿间一抖,忍不住,尿了。捂脸,他这是正常生理反应,小婴儿控制不住啊,这种黑历史竟然让他反复重复反复记忆,真是够了!尼玛,最讨厌婴儿穿了! 各种悲愤心情糅杂,水欣再次张开大嘴亮嗓子。 这一回还没哭上两声,外头就有了动静,乳母那熟悉的脚步声走近:“小皇子乖啊,不哭了,乳母给你喂奶!”说着就抱起水欣,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跟在乳母后头进来的大宫女幽幽叹气:“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布贵人的孩子刚刚流掉,偏正好是咱们小皇子满月,也不知道是哪个碎嘴的,硬说是小皇子冲撞了她,小皇子连这屋子都没有出去过,虽是一个宫里,房间还差着几道门呐,要有多大的气才能够冲过去啊,这冤枉,可往哪里诉去啊!” 乳母无奈苦笑:“有什么办法,咱们伺候人的好坏也只能领着,她也就是口头上说说,让咱们跪一跪而已,小皇子好歹还是皇子呐,她不敢怎么样的。” “是不敢怎么样,她把咱们都叫出去跪着,小皇子才多大点儿,冷了饿了一个人扛着,若是扛不过… …宫里死个把人还不容易,都不用刀子戳的。”另一个跟进来的宫女口气很冲,满面的不平。 “呸呸,彩云,别胡说,哪里会那么样!”头一个宫女一边“呸”着,一边拍了她一下,再看小皇子这边儿却是满面的担忧,显然彩云说的那种可能恐怕就是布贵人的最终目的。 “我几时胡说了,打量我新进宫没多久便什么都不知道么?今儿这抽我算是记下了,我只跟你们两个说,早晚我要讨回来的!”彩云扭过脸去说话,半边脸上的巴掌印红成了一片,很是吓人。 “快别说了,这种话可说不得,赶紧去上点儿药,我帮你敷!” 看着彩云被另一个宫女拉走敷药,乳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怀中的小皇子,不由又道:“咱们小皇子这么乖,就是命不好,若是托生在娘娘的肚子里… …唉,真是可怜啊!” 水欣不满地哼唧了几声,他才不可怜呐!别咒他!也不看看这世上有几个能够死了又重生的,还是投胎成皇子,若是可怜的都这样,那天下人都愿意去可怜可怜了! 上一辈子给他带来的最大好处并不是对武功更为深刻的理解还有记住的那些驳杂招式,而是他学会了宽慰自己,此种精神也可称作阿q精神,比上不足没关系,只要咱比下有余,这日子也是可以过的。 这么想着的水欣完全想不到他上一辈子的死亡被黄药师下了一个郁结于心的定义,这种几乎是后宫嫔妃争宠套路的病到底是怎么到他身上的,黄药师和黄蓉达成了共识——都是皇位惹得祸啊!若是那两位能够带着记忆投胎转世,估计下辈子擦亮眼睛也不要找个小心眼儿的女婿/丈夫了! 吃饱了奶,洗洗涮涮,换上了柔软干净的尿布,襁褓包好,再度被放到摇篮中的水欣抵抗不住婴儿身体的本能——入睡了。 再度醒来的时候,看到周围摆设又不一样了,水欣很淡定,很好,这次穿越到哪里了? “小皇子醒了!”守在水欣身边的宫女很是灵性,一看到他睁开眼睛,便轻声呼唤乳母过来。 一溜跟进来四个乳母,头一个来抱的时候水欣很顺从地被抱起,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溜四个都是他的乳母,同样是皇子,被重视程度还是总有不同的,从出生起身边就寒酸的只有一个乳母的水欣可怜得不知道受宠的皇子是有“乳母选择权”的,喜欢哪个,喜欢被谁抱,都可以用哭闹来表述。 于是,非常乖巧的水欣让另三个乳母泪了,能够选成皇子的乳母不容易啊,过五关斩六将,最后却被刷在这最后的一关,还不是因为自己身上味道不好又或者奶不够好喝的原因,尼玛,太不讲理了啊! 不过好在她们并不会因此失业,要知道皇上总共就两个皇子,这位小皇子的地位可是尊崇,身边怎么能够就一个乳母呢?她们只不过论为备胎罢了,总还是有表现机会的。 下次一定要先进来,就不信小皇子不选我! 小皇子太乖巧了,都不知道挑一挑的! 算你运气好,下次可未必这么好运! 几个乳母的眼神厮杀水欣全没看到,每次吃奶,为了克服那巨大的心理障碍,他都是闭着眼睛吮吸的,只当自己叼着的是柔软的塑料奶瓶,大不了是人造皮的,反正绝对不是那个那个啥的,绝对不是! 吃饱喝足了,水欣又被围在中间,七手八脚地被换掉了尿布还有那个陪他过了一夜的襁褓,讲卫生的小孩子要勤换衣服,反正皇子的衣服多,他就是一天七八件只怕还用不过来,要知道有一个针线房十几个绣娘为他缝制衣服,节省什么的完全是没意义的。 婴儿的生活说不好过也不好过,说好过也好过,吃了睡睡了吃,中间再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不高兴了哭,高兴了也可以喊叫,随便你怎么闹腾,谁也不会计较,婴儿嘛,就是这样一种有理要闹,无理也要闹的生物,跟他认真,你就输了! 抓周的盛大让水欣吃了一惊,随便抓了根毛笔交差,目光却盯着那枚官印,这可不像上一次还没目标的时候,他的目标早都定下了,但目前没有自保能力,还是不要太张扬,宫斗的小说好歹看过几本,总知道什么叫做韬光养晦。 还没摸清现状的水欣并没有留意到因他没有抓官印,坐在首位的皇帝有些失望,皇子这种生物,若是不以皇帝为奋斗目标,那就叫做不上进。 皇子啊,是仅次于皇帝的地位,其发展职业,除了当皇帝算是向上走之外,任他选择什么都是向下走,一步分高下,谁愿意自甘低人一等呢? 抓周后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赵昕,很好,终于是两个字的了,一个月后,在同样盛大的满月酒后,他知道了这个朝代是宋,而皇帝理宗,理宗!无从知晓皇帝名讳的赵昕在猜测和纠结中渐渐长大,为了能够提早摸清现状,还表现了一把,提前进入了学前班,而教导他和大皇子的那位师傅余天锡竟然是史弥远的门客出身,所以… … 坑爹呐,这辈子成了大哥的儿子!呜呜,不要啊!皇子虽好也要有命活啊! 宋朝的皇帝传承不易啊,仅他知道的那两位,宁宗先后有八个儿子,但都没成年就夭折了,不得不过继弟弟的儿子为太子,而太子那个货最后被史弥远扶持上去的大哥夺了皇位不说,还在封地弄了个闹剧一样的湖州之变,最后被史弥远借机冤死。 而理宗,他的大哥,就更悲剧了,就算宁宗的儿子生一个死一个,好歹也有冒头出来,且还冒了八个,他的大哥呢?好容易有了两个儿子,一如宁宗一样,尽皆夭折,再后来后宫便无所出,这个无所出是说没儿子,女儿还是有一个的,可惜这年头,女儿不算数。 当时还是赵与莘的赵昕曾经还跟黄蓉嗤笑过,说宋朝皇帝没儿子不是中了什么诅咒了吧!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这一回,皇位还是放到后面再想吧,先把人身安全保证了再说。 赵昕极度怀疑死儿子不单是因为小孩儿抵抗力弱容易夭折,后宫争斗必然也是原因之一,不然,怎么不见死女儿呢?理宗的女儿不就平安长大了吗? 啥也别说了,武功赶紧练着,内力不嫌练得早,长大后还要好好锻炼身体,绝不能够荒废武功,这一次没有接二连三的打击,他就不信他活不过理宗,想到满月宴上才见到的理宗,他现在也有三十多了吧,好像晃了一眼那个大皇子,十来岁的孩子小胖墩模样,看着就是虚胖不健康。 按照历史的轨迹,那位完全不会成为自己的对手,夭折吧!夭折了自己就成独苗了,他还就不信了,作为唯一的皇子还不能够继承皇位! 再度燃起雄心壮志的赵昕抱着这个念头,努力地成长着。 ------------ 14寻故 赵昕五岁的时候,这辈子的兄长,那个快要成人的小胖墩夭折了,开始只是吹了冷风,受了点儿风寒,谁料这一病倒就再没起来。 赵昕记得很清楚,那日下了点儿小雨,从课堂出来的时候那位小胖子还说了一句:“总算凉快点儿了,这两日热得厉害。” 那感慨的模样很有些大人的样子了,但看着他胖乎乎的脸,赵昕还是觉得好笑,谁让你那么胖来着,不知道胖人容易热吗? 谁想那位一回去就生病了。 理宗对仅有的两个儿子还是很关爱的,害怕他们的母妃养不好,这不是杞人忧天,他们的母亲都不过是十几岁的花季少女,一看就让人觉得不会养孩子,理宗亲自指派了乳母宫人服侍着两个孩子,给他们的一切都是仅次于皇帝的享用,这种情况下,后宫的干扰的确减到了最小。 至少赵昕并没有在自己的宫殿中发现什么有毒有害物质,好歹他也是跟着黄药师学了好多年的医术,就算学得不精,但分辨毒害物质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么说来,古代的医疗水平还真是堪忧啊! 古人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在小胖子生病的时候,赵昕被禁止探望,就怕他被病气侵染,宫中的人都很清楚,小胖子一死,小皇子就成了唯一的皇子,将来那皇位肯定是要落到小皇子头上的,只要他平安长大。 年少夭折并不是好事,是不能够大办葬礼的,理宗很快埋葬了自己的悲伤,他重视两个皇子,其实更重视的是后继有人,父子之情未必有多少。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亲戚或许还有残余的悲伤,然而别人却已经开始唱歌了。赵昕觉得用这句诗来形容宫中的状况最为合适不过了,曾经伺候过大皇子的人这会儿已经开始想办法钻营新的去处,而他这个炙手可热的小皇子身边的位置一下成了热门岗位的首选,绝对是排名第二,仅次于皇帝了。 即便赵昕与大皇子的感情并不深厚,但是看到他死了没多久就这般人走茶凉,还是觉得心里头有点儿不舒坦,对那些靠过来的下人也就没了好脸色,这种见风使舵的,他才不要呐! 不过,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好处,当赵昕偶然听到一个小太监谈起郭靖黄蓉的时候才想起这些人的消息最是灵通了。 “你来说说,那郭靖和黄蓉怎么了?” 即便明知道可能不是一个世界了,但是听到黄蓉的名字还是忍不住有一丝妄想,即便没有了赵与莘,她也不一定非要跟郭靖在一起的吧! 难得有了表现的机会,小太监很是高兴,口齿伶俐地讲述了他知道的消息。 郭靖和黄蓉结婚了,这个不必说,黄蓉是丐帮帮主,这个也不用说,郭靖和黄蓉夫妻一起守卫襄阳城… … “放肆,那是什么守卫,他们分明是侵占朝廷的城池,此种草莽,呼啸山林聚众为乱,迟早都是要铲除的!”留起了胡子的余天锡看起来很是稳重,说话间也是一派大义凛然。 “余师傅。”赵昕行了一礼,脸上神情恭敬,心里头想着的却是那个美貌少女,跟自己夫妻数载的蓉儿。 小太监哆嗦着,这位师傅以后搞不好就是太子师啊,自己哪里敢得罪,更不用说这人背后的靠山是权倾朝野的史弥远,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筛糠一样抖着,战战兢兢地等着处罚。 “余师傅不必动怒,他们知道什么,不过胡说罢了,我只听这些消息有趣方才过耳,并不会被带歪了心思的。” 即便已经知道史弥远是个奸臣,而这个史弥远的门客也不会是个好的,但赵昕仍然持礼恭敬,就看他现在还没长成,还没摸到朝政的边儿,也要老老实实地听话,等到以后羽翼丰满再收拾他也为时不晚。 被理宗比下去的前太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若不是他早早暴露了对史弥远的不满,如今说不定就是他在那皇位上坐着了。 “皇子心里有数就好。”余天锡保留地点点头,又瞪了那小太监一眼,这才离开。 赵昕还想要知道一些更多的关于江湖的消息,便把小太监叫到宫殿里问话,大约看没得到什么处罚,皇子又是个和善的,小太监也褪了害怕,口齿清楚地说起来江湖上的事情,可惜他终究不是江湖人,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已经说不出更多有用的了。 随便赏赐了一点儿什么,赵昕便让他退下了,自己仔细思考着,这是一个没有自己出现过的世界,这个世界的黄蓉嫁给了郭靖,还生了一个叫做郭芙的女儿,已经在守卫襄阳城,不过还没凸显出多少重要性――也是,蒙古常年犯边,都是小打小闹,还没到真正两国交战的时候,本来就没有官职的郭靖和黄蓉就更加显不出重要性了。 他们的故事没有自己参与的痕迹,李莫愁依旧成了赤炼仙子,依旧除了陆家庄,于是,杨过这时候也已经十三四岁了吧,他是在桃花岛,还是在终南山活死人墓呢? 神雕侠侣啊,小龙女好像比杨过大五岁多的样子,于是… …唉,想那么多做什么呢,这已经不是那个世界了。 因为熟悉的地名人名,赵昕时常会想起上辈子的种种,武功上早就没了瓶颈,这第三遍重练,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一回生二回熟,到了这第三回,水到渠成是自然的,这又让赵昕有了些痴想,若是能够来个神功大成以武入道,他到底是会破碎虚空当神仙,还是参破梦境回到现实,若是回到现实,又是回到哪个现实呢?黄欣已经死了,水欣还活着,却不知是不是活在了别人的梦里。 有了目标可以奋斗,又不需要去寻什么武功秘籍,赵昕在刻苦攻读努力练武中度过了平静的五年,这五年间,史弥远病死了,理宗开始大展拳脚,出现了端平更化,革除弊端,任用贤良,朝堂上一派晴朗。 这样的情形明显是好事,对赵昕来说也不例外,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班底,即便还没有封为太子,但因为只有他一个皇子的缘故,哪怕前一个的夭折案例还摆在眼前,不少人还把他当未来的皇帝看待。 这样的好处是当他提出要学武功的时候,只经过皇帝允了他一个武功师傅的名额,便有人把他想要的师傅找了来,是的,那个师傅不是别人,正是郭靖。 上辈子不是没见过郭靖,但见到的那个憨厚少年显然不能与眼前这个如农民一般的中年人重合。 “你,就是郭靖?”赵昕目光复杂地问。 郭靖抬头,看到那个十来岁的小少年,身姿挺拔,面如敷粉,一双黝黑的目光格外复杂,好像有些感慨的模样,这样的目光倒让郭靖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这位小皇子,未来的国君是因为好奇才找了自己来看看,并不是真心要学什么武功,而现在,也许他是有点儿真心的? 帝王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哪怕他现在还是皇子。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学武的苗子……有些遗憾地打消教授武功的念头,郭靖想到黄蓉的叮嘱,慎言道:“是。” “郭靖啊… …”赵昕感慨着轻叹,气氛冷场了一下,在宫人的提醒下,赵昕才重新开言道:“这里不是练武的地方,你且来,咱们来比试比试。” 让那些宫人都退下,到了西苑临时收拾出来的习武场,赵昕与郭靖对面站定,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发现郭靖不动,嗤笑一声,“你倒是好风度,输了的话,可莫要怪我抢了先手!”说着,用落英神剑掌攻了过去,他最喜那些漂亮又厉害的招式,黄药师此套掌法深得他喜欢。 明知道这个世界也有黄药师,还是不认识自己的黄药师,但赵昕却不想隐藏,他藏起大理段氏的功夫不用,也不用逍遥派那等逆天的武功,只拿与黄药师所学的还有他们以后创出的招式攻击。 没有过多长时间,郭靖便主动认输,让赵昕不得不停下这场酣畅淋漓的打斗。 “你倒真是大侠,不愿用内力压我。”赵昕年龄还小,又不曾用北冥神功吸取他人内力,这上自然是不如郭靖的,而对方没有以此为压,真是… …嘲讽一笑,自己是永远做不到他那般光明磊落的,也无怪这人才是大侠。 “你的掌法,不知你师父可是黄药师?”发现这少年会武,且武功不错,郭靖很是讶异,再看他的掌法,那套落英神剑掌可不是黄药师的绝学么? “不是。”赵昕摇头否认,想到黄药师,多了一句道,“你可传信与黄药师,说我要见他,有事相商。” 当上位者久了,即便这人曾是自己十分崇拜过的大侠,说起话来的时候,赵昕也没有多少客气,甚至想到这里的黄蓉就跟了这么一个傻小子,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愤,若是没有自己插一脚,任那朵鲜花怎样娇艳也非要插在这一堆牛粪中成活了。 郭靖不愧傻小子之名,为赵昕气势所惑,稀里糊涂应下,直到走出皇宫大院,才有些懊恼地一拍头,怎么就这么应下了呢?因赵昕的年龄身份,他想不到这人何时能够与岳父有交集,必然不是有仇的,那么,想到岳父那不拘泥于礼教的行为,他们莫不是忘年交? 黄蓉并不放心她的靖哥哥独自来这险恶的皇宫应付里头的人精,自然也跟着来了,不过因为光天化日的,实在不好跟着乱闯,便在外面一家客栈等候,以郭靖的武功自不会被困在皇宫。 等郭靖回来跟黄蓉说了自己应下的事情,黄蓉不以为意地轻笑:“想来是爹爹认的小友罢了。爹爹行踪一向难寻,他便找了咱们,咱们在襄阳总是好找一些,如此,我送信一封,让爹爹尽快赶来便是了,他身份不凡,说不定真有什么要事,也不好让咱们耽误了。” 第二天,赵昕知道了黄蓉也跟着郭靖到了临安的事情,但他没有再传郭靖进来,也搁下了再见黄蓉的念头,物是人非,再见无益。 想办法劝服了理宗,让他给郭靖封了一个微末武官的职位,让他驻守襄阳,总算给他们的侠义之举一个名分,让他们不至于出师无名。 蒙古能够把一个金轮法王封为国师,宋朝却只能给一个守城大侠末流职位,这其中的差别真是让人一叹。 ------------ 15求师 黄药师很快到了,那是一个春末的午后,赵昕小憩起来便往书房走去,不过才进了书房便发现其中早有一人在,青衫直裰,不正是黄药师。 “这是你写的?”黄药师指着墙上的一幅字问。 “苦练多年,还请指教。”想及此人曾指点过自己的字画,赵昕言语间多了亲近随和,那种熟稔的感觉让黄药师微微拧眉,但还是认真夸奖了这字,能够在这样的年岁写出这样的字,的确是非常不错的。 赵昕听得十分汗颜,三辈子才能得到黄药师如此夸奖,其眼界之高… … “你找我何事?” 黄蓉只当赵昕是黄药师的小友,并没把郭靖说的他会落英神剑掌的事当回事,习武之人切磋两招也是常有的,若是兴趣相投,把自己的招式教出两招也是平常,再有那些天资高的,指不定见过一两招也能够依葫芦画瓢使出来,并不算个事。所以,她并未在心中提及此事,只道这位小皇子有事找他。 黄药师实在想不出这位小皇子有什么事找他,正好无事,又生了好奇,便过来看看,他骨子里也跟黄蓉一样爱凑热闹,好奇心的分量并不比黄蓉少。 “我有意于皇位,却苦于无良师,还请药师教导。”赵昕直接提出要求,这也是他灵机一动的想法,但想来无人比黄药师更合适了。 第一世,他身为不受宠的皇弟,能够习文学武就不错了,想要更多都要悄悄谋划,没有一个人喜欢别人早早惦记自己位置的,而能够为他师傅的除了岳父还算真心,其他的,未必能够有什么有效建议。 都说半部论语治天下,但对只会背书的人来说,难道背了论语便能够当皇帝吗?显然不是这么个道理,就像好的政策也离不开施政人的努力一样,总有人能够把好经给念坏了,这种时候怎么办?难道能够凭着儒家经典让他自省其身,知错能改吗? 再有那等好心办坏事的,迂腐不堪不知应变的,多种多样的人构成了朝堂上的一个个大臣,这些人的心性品德,这些人的办事能力,要怎么考量?便是拉拢人也要知道哪些人值得拉拢,这个判断标准是什么? 这些事情都不是那之乎者也的文章能够教授的,而赵昕目前的老师,除了那个余天锡,其他都是大儒,然而这些大儒最会做的就是道德文章,圆滑机巧之事,他们未必是不会做,但是绝不会说。 想要凭着那些文章成为明君,赵昕觉得绝不可能,而他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既是执意要得到的,必然要让它更好才是,怎能容忍蛀虫于皇位上爬行,必是要有一番改革,以后也要消除蒙古的威胁,做个千古一帝才好。 即便这个世界是个虚幻是场梦,他也想要在这虚幻梦境中完成自己的梦想,一个让中国强大富饶的梦想,他自信不会有人比自己的眼光更远,他自信能够当个领航人,改变一个未来,离开那注定的轨迹。 赵昕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天生机灵的,也对政治缺乏一些敏感度,但他认为这些都是可以培养的,一如皇帝不必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只要会提拔人才会用人就好。 一双黑眸中熠熠生辉,绽放出的光彩异常夺目,黄药师沉吟不语,他不清楚这个少年为何找上自己,但他却是看到了他的真诚期望。 “我愿为一代明君,君可愿为明君之师?”赵昕加大筹码,对怀才不遇有些恃才傲物的黄药师来说,这个名头未必不够诱惑,他到底也是个读书人,也不是从一开始便成为东邪的,凭着对黄药师的了解,赵昕极为自信地笑着。 末了,黄药师点头应允,模样依旧矜持,但看他目光明亮,却远不是以前那种淡远可比的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建功立业,也要留名千古。国家如此,朝廷如何,黄药师难道真的没有过想要改变的念头吗?可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为人孤傲,又不愿意向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低头,不愿低头便没有进身之阶,被奸臣把持着的朝廷,官员的任免升降又哪里能够被他所操纵,等着别人摆布是他不愿的,于是便做出淡泊嫉俗的模样隐居避世罢了。 每一个隐于山林者,大概都想着能够被明君请出山的那一天,不然,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他们为何都选择在山野中小隐呢? 东邪也许并不属于隐士中的一员,但是他的才华却是五绝中最值得肯定的。 赵昕一直觉得武侠小说中有一个隐性悖论,人们最喜欢看的就是那些最开始平凡普通的一朝捡到什么武功秘籍,最后苦练武功成了大侠,这样的①38看書网上也叫做升级流。但是他们有没有想过,一个平凡普通到文化水平绝对不高的人,即便拾到了武功秘籍,他就真的会练吗? 且不说越是高深的武功越是晦涩难懂,就说那练功过程中绝对不是危言耸听的走火入魔,一个没接触过此类武功的人能够那么轻易掌握吗? 想当初他得到北冥神功和小无相功的时候是何等兴奋,但是翻开书一看傻了眼,里面的行功路线且不说,那个背背经脉图,再努力找准位置,若是还不放心直接找个大夫学学也能过关,但是其他的问题,单纯形容,单纯浪漫主义描述的文字,根本没有具体图谱的武功秘籍,若不是确定这是一个武侠的世界,赵昕真的想要呐喊一遍这种东西真的靠谱吗? 再想想凌波微步,因其是以易经为基础的,若是不会易经,即便能够按图示找到方位,却也容易有谬误,武功一途,若是错之毫厘,便是谬之千里,哪里是轻易学得? 所以,即便五绝之中丐帮的洪七公可能文化水平最低,赵昕也不敢小觑,认为他是大字不懂一个的乞丐。天下乞丐那么多,为何就单单出了一个洪七公?这其中的原因难道不应该猜测是否与文化程度有关呢? 没有师傅手把手地教,一个普通人即便得到了绝世秘籍,也不会在练武上有多么大的成就。 第一世的自己不就是如此么?得到了逍遥派的武功,自以为无人知晓很是自得,谁想到,不过是保定帝的轻轻一推,鸠摩智的轻轻一点,他就丧了命。这其中固然也有疏于防备的原因,但归根到底还是他武功练得不够好,不然,高手的真气反弹也不是空口说说的,哪里会那样糊涂丧命? 第二次再练逍遥派的武功,说实在的,这武功在射雕英雄传里头也可以算作是神级的吧,但是结果怎么样,他从婴儿时期就开始练习,十几岁的时候真真正正是练了十几年,即便招式跟不上,内功也应该跟得上了,结果还不是败在黄药师手下,还是人家未曾动用全力的时候。 这一次,他确定自己练得比上一世更好,至少某些地方又有了新的感悟和体会,但是跟郭靖比试的时候仍然有些不能随心的地方,若不是招式精妙,郭靖也没拿内力压人,最后也唯有认输一途。 三世,少说也有几十年了,他也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天资极差的,再差能差过郭靖么?且,他自认也足够努力,有哪个能够从婴儿时期就开始苦练内力,日日不辍的… …每每想到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辛苦,却至今也不敢如独孤求败那样自谓再度敌手,其心绪之复杂却是难言。 所以,这一世明知道是神雕侠侣的世界,知道那只通人性的大雕,也知道独孤求败还有剑法传世,但是他却没了去寻的心思,贪吃嚼不烂,他既然确定了自己不是那种天赋异禀的人,那便还是脚踏实地一步步走吧。 这辈子是皇子,争皇位才是最要紧的,武功一途,能够如他这般,也是皇帝史上独一份儿的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够把逍遥派的内功直接定为皇家内功流传子孙,也如大理段氏一样,甚好甚好。 想到终于登上皇位的情景,还有以后的雄图大志,赵昕一个人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心中那莫名的挫败感顿时清空,对皇帝来说,武功从来不是最重要的,这一世,依旧练武,但到底还是努力学习治国才是正经,否则便是不务正业了。 ------------ 16襄阳 黄药师是一个好老师,但是耐不住时间短,才平静了不到一年,襄阳那边儿就传来了消息,当然,这消息不是经过朝廷的渠道传来的。 “怎么可能,蒙古大军怎么可能一直围困襄阳,不是… …” 这则消息让赵昕惊诧莫名,上次郭靖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说啊,而且朝廷上一派歌舞升平,哪里来的这样的消息。 莫名的错乱感生出,朝廷和江湖,好像真的是并行着的两个世界,互相可以看见,但互相并不侵扰。 “已经围困一年多了。”黄药师淡淡地说,蒙古对大宋的企图谁都知道,唯独朝廷上不闻不问,只愿意求一个虚假的太平盛世,对蒙古时常犯边的事情视同常例。 蒙古是游牧民族,不善耕种,每到秋冬少粮食的时候就会到大宋这边儿侵扰,抢了东西走人的事情发生太多了,地方上知情不报。这倒也不是他们的错,若是报上去,朝廷无人处理不说,还要怪他们管束不力,而不报的话,反正临近蒙古的那几个城市经常会有这样的事情,朝廷也都知道,便是税收因此缺欠一点儿,也都是正常损耗了。 郭靖上次来的时候其实蒙古大军就已经围城了,不过因为那里还能够坚持,而且这些江湖中人也没有向朝廷求援的先例,他便不曾想过要说什么,再有赵昕的话让他吃了一惊,更想不起来说什么蒙古围困襄阳的事了。 赵昕拍了一下桌子,面有怒色,早知道宋朝不中用,却没想到不中用到这种程度,明明没有了奸臣,不,也许还有,贾似道不就是一个吗,再有那些外戚,可恶,真应该早早都给他们除了去。 “现在可是有什么变化?” 既然已经围了一年多,此时突然来信,必然是有了新的变化。 黄药师没有马上回答,在赵昕疑惑地看过去时才道:“蓉儿即将生产,我要去看看。” 对于自己的女儿,黄药师自然是疼爱的,也是不放心的,生产在古代对女子来说就是一道生死观,冯衡是因此而亡的,他自然不希望黄蓉如她母亲一样,便想要去看看,却也只是偷偷看看。 “去襄阳?”赵昕问了一句,想了想说,“带上我一起,我也去看看。” 若是没记错,这一次黄蓉要生下的就是郭襄和郭破虏那对龙凤胎了?而这一次,他就不信非要等到十六年后已经成为神雕大侠的杨过出现才能够于万军之中刺杀蒙古大汗,解了襄阳之困。 小说总还是小说,为了情节发展,为了突出主角,必然是要偏颇一些,不然的话,一个小小的襄阳城,任凭里面守城的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也没办法守了十六年不倒,要知道蒙古大军可是以万为单位的,就是人海战术,堆也堆死了。 若是能够刺杀蒙古大汗,解了大宋之围,自己也能借此扬名,这也算是政治筹码了。 “好。”黄药师点头应下,并不多言。 赵昕去求皇帝的时候受到了阻挠:“边关是能去玩儿的吗?看看也不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是皇子,朕唯一的儿子,怎么能够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呢?… …你的师父是五绝也不行,江湖人士,草莽之流,不可轻信!” 未曾想到理宗拒绝得这样坚决,赵昕很是讶异,听得那一句句训斥,虽也有关爱之意,但更多的却让他感觉到了陌生,此人,到底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大哥了,他是另一个世界的理宗,所以,他并不会支持自己的决定。 难以言说的失落袭上心头,赵昕见事不可为,失望而去,见到黄药师也没说什么,只问了一个出行时间,到了时间便留书出走。 武侠小说中,皇宫侍卫总是不中用的,赵昕以亲身经历验证了这一点。 跳出皇宫那高高的宫墙,站在外面的时候,莫名觉得空气更清新了,肆意驰骋,纵声高歌,这才是属于武侠的世界。 “你是想把所有人都引过来吗?”黄药师打断了赵昕的长啸,微微震惊于他的内力雄厚,不知道他练的是哪个门派的功夫,若是皇宫之中人人如此,怕是那老乞丐也不敢随意去皇宫偷吃了,那老乞丐… …想到曾经的五绝,北丐和西毒欧阳锋在华山之巅双双仙去,黄药师心中喟叹,他们这些老家伙还能够活多久呢? “一时高兴,却是疏忽了。”赵昕态度良好地承认错误,见黄药师心思不在于此,也未多谈,两人都属于那种沉默时能够一语不发的,性子极静,赵昕见黄药师自有心思,也不去问他,自顾自想起自己的事情来,杨过断臂是什么时候来着? 神雕侠侣中从头到尾赞叹的都是杨过和小龙女的爱情,反正在赵昕看来,所谓的蒙宋都成了背景板,即便是郭靖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也不过说明他是个大侠罢了,反倒是杨过和小龙女之间的爱情真正令人称羡。 记得当初… …啊,竟忘了,还有一个可恨的尹志平,当年看神雕的时候要多恨那个尹志平就有多恨,巴不得自去提醒了那小龙女,或者早一步除掉此人,然而真的在这个世界当中,他竟是忘掉了这么一个可恨的人物。 倏忽一叹,人到底是自私的,他满脑子都是皇位,哪里还想到其他了? 赵昕和黄药师的轻功都很好,一路疾行,竟也有些比拼的意思,等到了襄阳之后,各自灰头土脸,才觉出路上劳累来。 不如江湖不知江湖苦,想到一路上赶路的劳累,赵昕极为好奇大侠们是怎样能够一直白衣翩翩保持潇洒的。 赵昕爱干净惯了,此时受不住,想要先找客栈休息,他一进客栈就要了热水沐浴,等到他洗好出来,再看隔壁房间黄药师留了张字条,竟是先去找黄蓉他们了。 “竟是这么一时半刻都等不得。”赵昕早就忘记剧情当中这个时候黄药师可曾出现过,自顾自收拾好了,又买了一些可充作礼品的东西便寻了郭靖的府上去了。 如今郭靖不同于剧情中的无党派人士,他被朝廷正式授予了官职,即便品级不高,但也能够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府邸,名正言顺驻守襄阳,他的声望又向来很好,一路行来,听到的竟是夸赞之语。 此时,正是刚将蒙古军队击退,郭靖声望达到高峰的时候,也有传出郭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正有人谓之双喜临门,然而走到郭府门口,赵昕却正遇着一个红衣少女和两个青年从内跑出,几要相撞时候,赵昕轻巧一个挪步让开,手中拎着的糕点包装却没有那么好运,一时绳子松开,散落一地,被那少女和其后的两个青年踩了个纷乱。 少女并未顾及匆匆离去,那两个青年也急忙追上,一口一个“芙妹,等等我!” 芙妹?莫不是郭芙?这般想着,赵昕回头去看,只看到红衣背影,刚才那一照面也没瞧清其模样,若果真是郭芙,那跟着的两个青年便是武氏兄弟了? “靖哥哥,你放心,我定会将襄儿寻回!” 肃容而出的黄蓉明理依旧,但那深藏在眼中的焦急却瞒不过赵昕的眼,他站在门口,不知何故,在黄蓉走出的时候避让到一旁,黄蓉焦急寻女,并未留意此人,倒是郭靖多看了一眼,“你是… …” 也不过一年时间,郭靖自然忘不了那个奇怪的皇子,赵昕轻轻一笑:“不知府上发生了何事,可有需要帮忙的?” 郭靖是个老实人,听得探问便老实回答了,赵昕这才知道他和黄药师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没赶上黄蓉生孩子也没赶上襄阳最混乱的时候,就连杨过被砍断手臂这一重大事件,他们也没赶上。 “想不到,竟会出了这么多事。”似熟悉似陌生的故事从旁人口中听来,似近实远,赵昕的神情有点儿恍惚,真幻之间,似有所悟。 “此事襄阳事多,我却不好去寻女,真是枉为人父。”郭靖暗暗自责着,他如今有了正式的官职,拿着朝廷的俸禄,责任感又多了一重,虽则蒙古大军离开,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再来,但他总要做万一准备,还有那被破坏的城墙,死去战士的抚恤,身为一地长官,总有太多的事要做,不得不让黄蓉出面奔波。 “郭靖,于你来说,这襄阳城可是重于黄蓉?”赵昕轻声问。 郭靖沉默良久,就在赵昕以为他是默认的时候,沉声道:“我与蓉儿都是习武之人,自比那普通人强上一些,怎能坐视大宋百姓被蒙古欺凌,习武者当有大志,持强凌弱非武者所为,以一己之力护卫一方百姓才是我辈当行,皇子睿智多才,武功也不弱,还望以后行事多念及天下百姓,莫要辜负他们的期望。” 从未学过什么圣贤书的郭靖张口说来便是普通道理,他以为的道理,极为质朴也极为真诚,赵昕听得暗自惭愧,他一开口便是小情小爱,却不及这个男人的心胸。 摸了摸鼻子,赵昕道:“听闻你与尊夫人伉俪情深,我不过是好奇一问,勿怪勿怪。既然恰逢其会,我也不好不出力,你只安心守城便是,我去寻尊夫人,顺便帮其一把。” 郭靖见赵昕说着就要走,忙拦道:“皇子何等身份,不要轻涉险境… …” “放心,天下再没比我更惜命的人了,我自会当心的。”赵昕自负于武功,却不好以此来傲言,便半开玩笑地应付了郭靖,径自出门。 ------------ 17古墓之中 出得门外,他却没有急着去追黄蓉,而是一边回忆着剧情一边往客栈走,见到黄药师还不曾回来,便也学他那般留了条子,说明自己往古墓派而去,之后会直接回皇宫,让他不要担心。 郭襄这孩子也是命途多舛,刚一出生便被当做换绝情丹的筹码,后来又被李莫愁夺走,一番争夺最后好像是被抱到古墓派那活死人墓里养了几天,之后似乎又去了绝情谷?当时看书一片花团锦簇,一个情节接着一个情节,错综袭来,却是让人舍不得罢手,如今细想,却有好多都记不清楚了。 几日后,赶到古墓派的赵昕对此地并不陌生,上辈子还在这里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抄走了九阴真经,怎不知这里的另一个入口? 直接从那里进入古墓,他的水性还是跟黄蓉学的,潜水深入不成问题,只因着急准备不周,上来后没有衣服可换,所幸内力好用,运转内力,水汽蒸发,衣服自然干爽,唯独缺了美观,入水后布料起皱,却不是内力能够熨平的了。 路过刻着九阴真经的石壁,慢慢摸索着机关,他于此室还比较熟悉,却从未探寻其他,一时间还真不太好找… … “砰――” 头顶上一声巨响,碎石子和灰尘落下,赵昕匆忙避让,再听一下,上面没了动静,正想着再寻机关,听得一声轻响,上面石板掀动,一个人影落下,乍然发现有人,那人影未及落地便一掌袭来。 室中昏暗不明,习武之人虽在黑暗之处也能视物,视力却也不如平日清晰,赵昕未及看清此人相貌,只一掌迎上,多年苦练的内功到底在此处发挥了功效,北冥神功一动,赵昕便知不好,他从未用北冥神功吸过他人内力,久而久之竟是忘了此效。 “你是何人?!” 惊问传来,赵昕看那人形貌,是个挺英俊的年轻人,想及此地所在,心中一动,“你就是杨过?” “你是何人,可与我有仇?”杨过思绪茫然,一心记挂着中了毒的小龙女,却不料此处有生人,他心既乱,便也没想过外人如何得知此处如何进来,出口问话便显得有了几分蠢笨。 “我数一二三,咱们各自收掌,我此来是为救人而来,不是要与你对敌的。”赵昕诚恳说着。 杨过点头信了,他也不知为何,只觉这人不似有恶意的,潜意识已经信了,嘴上还问:“你是谁?” “一二――三!” 各自收掌,赵昕对北冥神功早就熟悉,收发之间未必能够及时回转,但这般撤掌却是能够自如的,感觉到自己体内多了一股内力,赵昕暗自惭愧,他可从来没想过抢走主角的内力为己用,“我叫赵昕,我知道情花毒的解药为何物。” “何物?”杨过一心只在小龙女身上,她先是中了情花毒,后又中了郭芙发出的冰魄银针,早令杨过五内俱焚,便是毒性难忍,也忍着痛拉住了赵昕的胳膊,急切间手掌紧握。 赵昕拂开杨过的手,说:“天下之物相生相克,那情花也不例外,能解它毒的便是相伴而生的断肠草,只是计量多少,却需要慢慢尝试。” “多谢!”杨过听得这话有理,已然信了,掩饰不住面上喜色,再开口却又问道,“不知… …”他这时才发现来人还是少年,比自己要小一些,又忘了他刚才说过的名字,竟不知如何称呼。 赵昕善解人意地说:“你比我大,叫我赵昕就好。” 可怜杨过和小龙女,他们原不必分开那十六年的,如今既然有机会改变这段剧情,他自然乐意,看着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桩美事。 小龙女本就是痴心之人,她既然一心认准了杨过,杨过也一心认准了他,痴心等候十六年,令观者也感动不已的,这两人若能早早相守… …想到倚天屠龙最后出现的那黄衣女子,不要那么晚婚晚育,也许他们会把子女教导得好一些。 “我是不知道你如何知道这里,知道这处路径,不过,你既然告诉了我此事,也算救了我和龙儿夫妇,我们自然感激,但望你不要将此地说出。”杨过指了指石壁上九阴真经所在,“这是江湖上盛传的九阴真经,你若要只管拿去。” 看到杨过如此狡猾,赵昕有点儿好笑,他既然能够找到这里,看到那石壁经文,又何须别人同意他拿与不拿,杨过明知挡不了,便以此为谢,倒是省了事了。 此时的杨过还不是十六年后那个信义有加的神雕大侠啊! 心中感慨了一句,赵昕道:“如此多谢了,我还要往绝情谷一行,你们可要同去?适才对掌,我却是占了便宜,不如护送你们一程,以后两不相欠。” 那时心神激荡,杨过并未觉得内力有损,听得赵昕这般说有些不解那“便宜”何来,再一查内力,方发现异处,一时惊疑,自来这种损人之事总属于邪道所为,便如那丁春秋曾把北冥神功弄成名骇江湖的化功大法一样,杨过也有些不定之色。 “你勿要多心,我与黄药师也是相识… …”想到此时杨过好像还没成为黄药师的小友,赵昕又改了口说,“我与那郭靖也是认识的… …”说到这里再想到杨过此时怕是还把郭靖当做杀父仇敌,不过碍于其侠义不曾下手取其性命罢了,又是尴尬,再开口却不知如何说服才好,好像杨过认识的人中,除了一个小龙女能够让他信服,其他的都是他所不能作信的。 看着赵昕张口结舌,显出几分少年人的无措来,杨过倒是笑了,伸手就往赵昕肩头拍去,“我信你就是了,想我杨过无牵无挂,无名无利,也不至于你费尽心机来害我。” 隐约光处,可见赵昕一身衣服,虽已然掩饰,但华贵之处仍不是自己能比的,再有那通身贵气,更不是他这个穷小子能及得上的,杨过心胸还算宽大,并不因此自卑,只含了一些捉弄,故意将手上的脏污抹在他肩膀上,行为却只做一派大气。 赵昕松了口气,如此正好,若不然,他还真找不到一个可以让杨过相信的保人,保证自己不是坏人。这年头,做个好人不容易啊! 小龙女又是毒又是伤,颇为沉重,情花毒已知道解药何物,可以暂时不虑,但那伤势却不好拖延,赶路暂时是不成的,杨过在旁急得抓耳挠腮,他迫不及待想要除掉那情花毒,但看小龙女这样,又是身体为重,不好行动。 “罢了,若是你二人放心,我来为她疗伤吧!” 终于见到了冰雪少女小龙女,赵昕也不忍见他们这般苦痛,想着自己内功不错,为其疗伤也无大碍,便有些损耗,只当是把从杨过那里吸走的内力还了回去,也不必多么计较。 “多谢。”杨过拱手为礼,感激之意溢于言表,能够让他这样规矩行礼的可是不多。 小龙女脸色苍白,一双美眸中也盈盈谢意:“多谢你了。” 赵昕见这两人这般对己,反而有些不惯,笑道:“我可不是白帮忙的,听说古墓派有寒玉床,于内功修炼极为有益,我帮你一把,你便把那寒玉床借我一用,如何?” “那等死物,你要只管拿去,送你便是。”杨过极为大方,并不把一张床放在心上。 赵昕听得别扭极了,自己这个皇子还真的稀罕他们一张床不成?不过是不让他们太过记得自己的恩德罢了。 小龙女是个不知世事的,即便在江湖上走了一圈,也没懂多少人际交往的诀窍,听得杨过如此说,嘴角一弯,露出清纯笑容:“过儿说的极是,你与我们有大恩,那寒玉床便送给你了。” 自己还真成挟恩图报的了!赵昕干干地笑了笑,也不多言,把手掌抵在小龙女的背后,为她疗伤,杨过从旁扶着小龙女,怕她伤势沉重不能端坐。 小龙女的伤势比想象中重,一个时辰之后,赵昕才脸色惨白地收掌,这回可真是赔本了! 看到小龙女的脸色明显好转,杨过的感激更为真诚了一些,赶忙拿出玉峰浆给赵昕喝,又自抱着小龙女,也不顾赵昕还在,两个一声“龙儿”一声“过儿”的眼神腻在了一起。 “好了,你们两个也不要这么拖拉了,赶紧去那绝情谷一行,取了断肠草解了毒再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呐!”赵昕脸上带着笑,难得做点儿好事,他心里头也高兴,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剧情呐,总有些莫名的兴奋,连那损耗的内力也顾不得心疼了,总能够练回来的,不必一直耿耿于怀。 杨过正高兴,也是急着解毒,忙应了下来,小龙女也是一般模样,倒也不为赵昕取笑他们而脸红,反倒是高兴地说:“是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呐!”之前的绝望心伤于此刻都换做了幸福笑容,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更是让她的目光微微发亮,那柔柔的水波一道道袭向杨过,让赵昕这个旁观的都肉麻了。 江湖人士说走就走没多少包袱,小龙女换下了身上染血的衣服,一身素净从室内走出,风姿秀美绝俗,当真洁若冰雪,唯有目光看向杨过时候方才能够看到流转波光,娇羞妩媚,情意绵绵。 赵昕看得心生羡慕,一生若能得一人如此,眼中只放自己一人,便是虽死无憾了,也无怪杨过能够痴等十六年,如此绝色少女一心只在自己身上,眼中看不进旁人,那是何等令人喜悦之事? 相较之下,又觉得杨过有些不配,他桃花众多,对其他少女未曾含情的时候也能把婆娘未婚妻挂在嘴上,花花不已,后来即便一心念着小龙女,却也让一个郭襄情思遥系,真正有些多情了。 不过,情爱贵在两相知,他们二人自觉不错,自己再想什么也是多余。轻轻一叹,赵昕自去做恶人打断这两人随时随地的传情,道:“好了,快走吧,我可是早就想要往绝情谷一行了。” ------------ 18情花试情 绝情谷这个地点,书上怎么写的赵昕早就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有些曲径通幽的感觉,一般人很难找到绝情谷的入口,若是不跟着杨过和小龙女,他怕是很难找到入口的,这也是他之前为何明知道两个地点,却还是马上奔赴古墓的原因,古墓派好找啊,终南山活死人墓,跟全真教比邻,多好找。 一边往绝情谷赶路,赵昕一边想着,这一回他是扰乱剧情了吧,至少怎么也比他们原该过来的时间提前了一些,那么,也许就不会遇到那么多麻烦了。 在最理想的状态中,自然是悄悄来悄悄走的好,便是看戏,也完全可以悄悄地看,不必非要站在明处。 杨过和小龙女却不如此想,尤其是杨过,没有经过十六年等候的杨过一知有了解药,心态再度放松起来,再想到裘千尺的所作所为便是满心的不乐意,想要闯进去大打一架,在那裘千尺以为自己还要求她要解药的时候自摘了断肠草走了,气死她。 这种孩子气的想法他与谁都没说,等到他闹出动静来,赵昕责怪他,他这才透露心中想法:“怕什么,如今她没了解药要挟我,我还怕她吗?” “能少一事何必多一事?”赵昕不赞同,同时想要寻找盟友,问小龙女,“龙姑娘,你也不想要这样横生枝节的吧!” “过儿怎么做都随他,我自陪着他。”小龙女笑着说,很不把绝情谷看在眼里。 赵昕抚额,我错了,这两个夫唱妇随,我问他们真是找抽。 杨过听到小龙女的话,心情大好,他就知道无论他做什么她总是会支持他的。 既然已经惊动了这些人,于这深山之中就不能够自由行走了,外来的到底不如本土的有地理优势。 杨过和小龙女欣然被带往裘千尺的面前,而赵昕却是不愿意见那个心思歹毒的妇人的,好吧,重点是她毁容了,看了伤眼睛,于是趁机逃了。 绝情谷的弟子武功都一般,赵昕还不太放在眼中,遇到单个的便拿来实践一下北冥神功,他也是吸了杨过内力之后才觉得不劳而获的感觉真好,如此神功利器,他以前怎么就一直暴殄天物地摒弃不用呢? 遇到多人时,想着那诡异渔网,他便躲一躲,反正深山之中他虽路径不熟,却也总能够找到掩体暂时隐藏,这般下来,倒像是和那些人游击战一样,赵昕竟玩出了兴味。 等到见到那一片火红的情花,惊叹此景的同时,赵昕伸手折下了一支花,任由那花刺扎入手中。 “小心,这花是有毒的!”一个绿衫少女惊呼着出来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少女面露责怪,“你这孩子是谁家的,怎么不知道情花是有毒的?” “我就是想要试试我心里头的那个人是谁?不是说这花唯有想到相爱之人的时候才会让人心痛吗?我天生冷情冷爱,不知何人才是心中人,用这花一试,正好。”赵昕含笑说着揪下一片花瓣,放入口中咬碎,“有点儿甜呐!” 少女从未听过情花还有这般用法,愣了一愣,再看那小少年说着撕了花瓣来吃,淡薄的唇色似因了那花瓣的映衬而有了些许红色,那一笑之色,却是清逸绝俗,这时,再看他气质不凡,猜测道:“你不是绝情谷之人。” “是啊,我从外面来的,慕名而来,想要看看这情花如何呐。”这也是真话,赵昕早就好奇情花是否真有那般神奇功效,便是想到心爱之人又能够有多痛,以至于小龙女终不能和杨过相守。 “情花,有情方苦,你既无情,何苦来试?”感及自身,绿衫少女微微一叹,“… …总是无情的好… …” 赵昕点头,一脸单纯道:“我也觉得无情极好。” 脑海中努力回想明芳,不疼,丝毫无痛感的情况让他自己都讶异了一下,他就算对明芳不是爱情,也是有着亲情的吧,竟然不疼!莫不是非要爱情才可? 再想想黄蓉,他自觉对黄蓉不到十分爱,却也有几分喜欢,那样一个钟灵地秀的少女,若说一点儿都不喜欢实在是不可能,便是作为女子,也是很难不爱的,但是… …不疼。 反复想了想,一丝一毫的痛感都察觉不到。一手按在胸口位置,神情微怔,情花,它到底是如何分辨亲情爱情,为何一点都不疼呢?难道,他竟是如了自己的话,天生冷情冷性,连亲情都是装出来的吗? 自觉不信的赵昕又开始回想那最初的最初,自己的父母,蓦然发现,父母的样貌早已在记忆中模糊,而那未曾遗忘的感觉… …微微的疼痛从胸口传来,嘴角微翘,笑了起来,好像呢喃一般自语:“真好,还是会疼的。” 短暂的疼痛很快过去,赵昕回眸,那一枝花朵已经被他死死握在手中,花刺尽皆戳破皮肤,丝丝鲜血顺着绿茎留下。 “给你,包一包手吧!”绿衫少女上前一步,拿掉赵昕手中的花枝,不顾那花刺所在刺入肌肤,只把花枝随手抛掉,用一方白帕帮赵昕包起了手掌。 赵昕看着她为自己包扎,快要好了的时候,偏着头,饶有兴致地说:“你喜欢我?” 少女一怔,摇了摇头:“不是,我… …”顿住,抿着唇,一手压在心口位置,赵昕想到她刚才也被情花扎了,此时应该是情毒发作,不知道她心里头的那个人是谁呢? “那你就不要对我那么好,不知道这样会让我误会吗?万一被喜欢上,我会很苦恼的,长得太好,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啊!”赵昕故做苦恼地说着,自然收回了手,那一方帕子好像还有着保暖的功效,被抱住的手热乎乎的,倒觉得另一只□在空气中的手凉了。 再一看,天色渐渐昏暗,山林中,晚上总是要冷一些的。 也不理会那绿衫少女因了自己的话在发什么呆,赵昕看了看周围路径,自挑了一条小路走上去,走了几步才回首,喊了一声:“喂,你知道从哪里出去吗?我要回家了。” “… …哦,我送你出去吧!”少女回神,转过身来快步走到赵昕的身边,为他领着路。 临到出谷的地方,少女止步,“这里便是谷口了,你只管顺着这条路走,就能够出去了。” “谢谢你了。”赵昕礼貌道谢,错身走过一步又回头,“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正要回答,张张口却笑着摇头:“我又不喜欢你,你又不喜欢我,何必要知道我的名字呢?知道了就忘不掉了。”这话说得大概是感怀起了自己忘不掉的那个人,再度蹙眉,贝齿咬着下唇,一手悄悄抚上心口。 “也对。”赵昕轻笑着丢出了一个荷包,也不多言,用上轻功,转瞬便不见了人影。 下意识接住荷包,看到那精美的绣工有点儿错愕,这不应该是女子相送的吗?再要归还,眼前哪里还有人影在,那个言辞奇特的清逸少年就好像是自己的一场幻梦。打开荷包,里面一颗明珠滚动到掌心,莹莹明光,在夜色中温柔惑人。 这时候,已经走了好远的赵昕暗自琢磨,那个绿衣服的少女不会是公孙绿萼吧!大约是名字里有个“绿”字,赵昕总觉得公孙绿萼应该是个穿绿衣的少女,一如刚才那样的清雅容颜,一股清灵之气自眉宇而出,似那花叶凝出的精神,自有不同凡俗之态。 “管她是谁,总不会是我院中的花。”赵昕轻笑着,这一趟回去他该应对的是那些朝政纷繁,还要想想未来的岳家是哪位,理宗虽不是什么昏君,却也英明不到哪里,岳家还是给力一些比较好,他到不介意在必要时候利用一下男色,难得上天给自己这幅好皮囊,若是不用一下,岂不是浪费? 赵昕自恋地想着,就自己这般身份,这般品貌,还怕不能迎来某位佳人的欢心吗?他敢说这世上不会有一个比他更懂女人心的了!想着想着又笑起来,大笑声中,双臂展开,振然若鹰飞状,于林中跃然而出,挥舞之间,一方沾了血色的白帕轻轻滑落,飘在身后,那点点血色若红梅幽幽,与山林同寂。 ------------ 19夭折 回到皇宫之后,赵昕才发现他把刺杀蒙古大汗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巨汗!他明明就是为这个出去的,结果跑动跑西,竟然把这个主要任务给忘了,连回来开脱罪行都找不到好借口,真是悲催啊! 被罚抄写了百遍四书五经的赵昕揉着不能够恢复原状的“鸡爪”痛苦,罚抄写神马的,真是太凶残了! “官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这样不吭不响地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 …啊,呸呸,殿下吉人天相,自有上天庇佑,出不了什么事的!”奶大赵昕的乳母陈氏这般说着又空拜了拜天,好像在祈求漫天神佛的保佑。 给赵昕揉着手的宫女认真地活动着关节,轻柔的动作让赵昕舒适地眯了眯眼:“这次是我错了,连累你们了。也不怪爹爹生气,的确是我莽撞了。” 蒙古大军暂时退走,他倒没必要赶着去找,游牧民族的地方也不小,大汗所在实在不好找,倒不如等着他们集军来攻的时候再去刺杀他们的大汗,那种时候,大汗必然是在主帐之中,倒是好找一些。 陈氏不好说皇子做错了,心里再埋怨,听得赵昕这般说也只能道:“殿下以后做事但凡能够周全一些就是我等之幸了。” 赵昕听得低头,他走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身边伺候的人会怎样,但的确没想到这么严重,宋朝的皇帝很少残暴之人,理宗又是个好性子的,他以为这些人最多挨一顿打,罚些钱就是了,没想到竟然直接被杖毙的,贴身伺候他的两个大宫女被打死了,其他挨打的零零落落有生了病的,因为下人不能够用太医,自己胡乱找药吃或者扛着,有两个扛不过的也死了,其他的也都被关在牢中,直到赵昕回来给求了情才放出来的。 这次教训的确沉重,赵昕发誓他是真的记住了。 这些下人虽是碍于身份地位伺候自己的,但也是人,既然跟了他一场,他总要多顾着一些,若不然,以小及大,以后又哪里敢有人效忠自己呢?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学习依旧。 作为皇子师的几位大儒也都知道了皇子私自出宫的事情,一个个讲课时候都免不了要点上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有以此引申出来的考校,好在赵昕记忆力不错,曾经背过的东西还都记得,回答得很让老师满意,又老老实实低头认错,为了防止因此挨上几个时辰的教训,还就这一圈外出得来的疑问问了问这些老大人。 有些疑问其实是早就有的,只可惜他之前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竟是不好问,这一回出去无人跟随,随便他说了什么都能够说是自己看到的碰到的想到的,倒是不怕言语惹人怀疑。 因他问题犀利,倒有不少老大人被他带偏了主题,没再继续教育他所谓的“为君之道”,而余天锡则是个伶俐的,听了赵昕的问题,想到了一些别的,再说的时候便有了些真正的投诚之意。 史弥远的死去令他的前途黯淡,但因为理宗在外还是维护史弥远的,所以他这个皇子师并没有因此撤下来,只不过多了一些老大人来分派,那份荣誉并不是那么显眼了,而他之前自持身份,与皇子交流不多,再想要投诚又苦无良机,赵昕的问题问来,他觉得是个机会,便尽心作答,甚至介绍了一些官员吏治的情况。 这份真心太真了,若赵昕真的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怕是不能够发觉,然而正因为他不是,便觉得余天锡这人灵活机变实在是常人不能,他还记得理宗的真正发迹便是因了此人向史弥远推荐当时还是平民少年的理宗,而他之所以推荐理宗不过是因为在全保长家的偶遇,能够抓住一切机会为己用,也是个能人。 历史上已经写明的忠奸十分好判断,比如说岳飞是忠臣,秦桧是奸臣,那判断的原理几乎就从名字可以定论,真正他们做了什么事情却未必是人人都知道的了。 放在当时来说,岳飞执意打仗,国库是否有那么多的银两支持,积弱的国家是否有那么多人力支持呢?秦桧反对打仗,是否是因为考虑到国家需要休养生息才这般决定呢?若是换上两个陌生的人名,不看后来的结果,随便让一个人来做这道选择题,ab选项不都是均等的百分之五十机率吗? 处在历史当中,并不知道明确的何人是奸臣的说法,那么,做出正确的判断需要知道的便很多,而这很多之中若是有人蒙蔽,比如说想要知道是否能够打仗,首先要知道国库有多少钱,而管理国库钱财的人若是有假账蒙蔽视听,上头的人又能够怎么办呢?当他听到钱不多的时候该怎么样判断是管理国库的在弄虚作假,还是真的没钱因而不能打仗呢? 一个因素影响下一个因素,一旦做出决策,那必然也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会形成连锁反应。 想要做一个明君,真的很不容易啊! 黄药师在一个月后回到了宫廷中,表面上是皇子的武功师傅,其实是在教导赵昕其他的东西,而赵昕有感于古代医疗的水平,对医术更上心了一些,而他用自己记得的上辈子学的医术与黄药师切磋,惭愧地发现他还是输了。 朝政纷繁,因为他是皇帝唯一的儿子,所以管束很松,他可以借阅历年的政要,哪一年有什么事情,皇帝是怎么做的,结果是怎样的… …学习很缓慢,学习的效果却不错,如此这般持续了四年,就在赵昕以为自己要顺利成年的时候,他从黄药师那里知道了蒙古大军再次来袭。 “药师觉得,若是我去刺杀蒙古大汗,可能成功?”赵昕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兴致勃勃,他早就想那么做了! 黄药师早知这位皇子不是个安分的,在外人面前也许足够沉稳,但真实的心性却总有些跳脱。 “半数而已。”黄药师考虑到了蒙古好武,蒙古大汗身边的江湖人士应该也是不少,其中那个国师金轮法王就曾经在英雄大宴里展露过武功,黄药师虽然没去看过,但也从黄蓉那里知道了第一手的资料,能够判断对方的武功应是与自己不相上下。 不过… …目光转到自信的赵昕身上,这位皇子的武功也是极好,而且据他自己说他那北冥神功是可以吸取他人内功为己用,想来也不至于吃亏。 黄药师的教养方针从来都是放养,又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不必太过紧张,杀敌不能,自保总还是能的。 生性不爱在一个地方的黄药师自觉在此地停留已久,便想要换个环境,哪怕回桃花岛也好,他还有个徒儿程英,四年不见也不知武功习得怎样了,一想到因为这几年的停留而耽误的事情,散漫惯了的黄药师便觉得一刻也留不得,跟赵昕说了告辞的话,当即便飘然离去了。 赵昕目瞪口呆地看着黄药师一副高人风范地离开,半晌无语,高人就是高人啊,怎么都留不住。 对其性子很有了解的赵昕倒是感慨这四年他能够留在这里真是不易啊! 已经十五的少年在大理成亲也够了,在大宋,还差一点儿,说来男子一般应是二十而冠,弱冠是为成年,而因为古人寿命不长,十几岁结婚的占了大多数,当然也是十七八结婚的多,并不如满清时候十四五便有婚娶的。 赵昕以为,婚娶早的多半都是少数民族的特例,因为人少所以要早婚以图早育,却不知早育生下来的孩子容易夭折,最后还是人少。 虽则还不是成年,但因为他是理宗唯一的儿子,理宗见着他也算平安长大了,渐渐也把他当继承人看待,处理朝政的时候还会和他说两句为何这样处置,教导他如何做一个皇帝,父子两个的关系倒比小时候亲近多了。 这日瞅着理宗心情不错,他便开了口,求恳此事,为了表示郑重坚决,他跪地请求道:“蒙古年年犯边,多有侵占之举,我朝虽大,怎奈这般蚕食,儿习武多年,早有成效,于百万军中取蒙古大汗首级想来易如反掌,若果能为父皇除此心腹大患,也是儿的孝心,还望父皇允孩儿去襄阳一行。” 这一回,理宗并没有简单粗暴地直接拒绝,而是想了想,似乎在想如此是否可行,没有一个皇帝想要窝囊到老,至少理宗也是想过要干一番大事业的,而于皇帝来说,最大的功绩莫过于开疆拓土,扩大疆域,若是能够一举击败蒙古… … “我儿可有把握?”理宗奈不住诱惑问了一句,心里已经有几分动摇,但念及这是唯一的儿子,又舍不得他犯险,可是他也明白,武功高强的人不是那么好找的,武功高强还能够舍出性命给他卖命的更不好找,江湖人歧视皇室都成了惯例,看不顺眼是必然的,帮忙… …如郭靖那般帮忙守城的绝对是异数,哪怕他并不是为了皇帝而帮忙。 听得理宗语气松动,并没一下否决,赵昕欣喜万分,有门儿啊! “父皇放心,儿此去必取蒙哥首级!” 斩钉截铁的语气充满了自信,理宗看着赵昕跃跃欲试的样子,终于有了两分相信,但还是要赵昕露了一手碎石成粉方才真正答应,这一答应就想要后悔,却被一句金口玉言给堵住,作为皇帝,哪里能够出尔反尔呢?无奈之下便只能积极筹备,却又被赵昕给否了,侍卫武功都不如他,带去了也是累赘,不如他自己轻省,再者还有襄阳的郭靖在,那人的武功也是极好的。 即便赵昕从来没有想过要与郭靖一同刺杀,这时候也不得不把他推出来当做挡箭牌,同时还请理宗悄悄集结兵力在襄阳和其他几个临近城市,一旦赵昕这边儿成功刺杀蒙古大汗,趁着蒙军混乱之时他们便可一压而上,必定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让其损失惨重,至少十年不敢来犯。 这般展望让父子两个都兴奋了,理宗翻覆了一晚没有睡着,第二天要给赵昕送行,却只得了他一封书信,他竟是夜里就去了,这回不同于上一次的留书出走,理宗没有问罪那些下人,而是急着回去给襄阳发圣旨,考虑到赵昕的安全问题,理宗单独给郭靖发了一道密旨,令他务必保证皇子安全。 而在这道密旨到达后,郭靖才刚刚看到了皇子的遗体,他成功刺杀了大汗,却中了剧毒,勉力突破重围回来,毒已深入,无治而亡。 赵昕做梦也想不到他妄图以刺杀蒙古大汗换得自己入朝的功绩,以后也好成为皇帝历史上光彩的一笔,但是… …坑爹啊!李莫愁怎么在哪儿?! 她的冰魄银针乃是阴人利器群攻杀器,自持武功高强的赵昕在金轮法王的阻挠下杀死了蒙古大汗,重伤了金轮法王,最后却死在一根没防范住的毒针上头,坑死爹了有木有?!谁能够告诉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李莫愁跟蒙古勾结在一起的啊?!她难道不应该死在绝情谷么? 死了的赵昕自然不会知道,他死得不冤,一点儿都不冤,因为他的蝴蝶翅膀扇一扇,免除了杨过和小龙女的十六年等候,让他们提前去了一趟绝情谷拿了解药,而得到了解药的杨过压抑不住心情好,说出了情花解药是断肠草的事情,此说法随着杨过的离开也传了出去,然后… …后面还用说吗?后来中了情花毒的李莫愁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自然不会死,而那时候,因为情花之毒有解药,自然也没有人想要烧了那么多漂亮的情花,于是乎… … 不得不说,好人难当。赵昕这一次好人当得,最后坑死了自己。 作为理宗唯一的儿子,赵昕终于还是没有逃脱历史,没有活到成年就死了,而他的死让理宗大病了一场,虽则打败了蒙古,在宋朝的历史上书写了一笔难以磨灭的大胜,但是他还是没有儿子继承皇位了,不得不立弟弟的儿子为太子,于景定五年成为了新皇度宗。 ------------ 20元·博欣 “哇哇――” 谁能告诉他李莫愁究竟是什么时候和蒙古人勾结在一起的啊?! 哭声震天的赵昕,不,这时候应该是水欣了,正借着婴儿的便利,毫无顾忌地大哭大闹,表示心中的悲愤之情,一份妥妥的军功啊,就因为自己的身死魂归而便宜了别人,一个摆在那里只等自己长大就能够拥有的皇位就因为自己的夭折而拱手让人,这让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最终还是逃不过宋朝皇帝儿子夭折的命运吗?这一定是诅咒! 又是哭了一阵儿没人理会,哭得累了,水欣停了哭声,作为一个婴儿,有时有晌地啼哭,保持充沛的体力以便于随时通过哭泣排出身体内多余的水分,这可比成天尿床好多了,哭多了还能够明目呐,尿多了能够锻炼什么?难道锻炼膀胱吗? “唉,小皇子醒了啊!” 不同于上一回的愁苦脸色,这一次乳母满面笑容地过来抱起了水欣,一边惯常地进行喂养工作,一边跟后头跟进来的宫女说话:“这回可是多亏了彩云了,若不是她拼命去找了皇帝告状,咱们这边儿恐怕… …” “这哪是什么好事呐,冲撞了慧妃,万一… …”另一个宫女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愁,却没有乳母那么高兴。 乳母不在乎地摆手:“慧妃是宫里最慈善不过的了,当时也都说了不计较,哪里会真的跟咱们过不去,她不是还让人赏了彩云么,说她忠心有加,皇帝不是也夸奖了一句‘忠婢’吗?皇帝都这么说了,谁还能说彩云的错。” 这番话也在理,那宫女的担心之色去了一些,却还是忍不住道:“彩云就是太莽撞了。” “我才不莽撞呐!”被念叨着的彩云随后走入,一张脸上光彩照人,哪里还有曾经被抽了一巴掌的狼狈,笑吟吟地把一个荷包塞在了乳母的怀里,又把一个镯子套在了身旁人的腕子上,“彩月姐姐,你就别担心了,我如今好歹被皇帝看了一眼,他也算是记下我这么个人了,以后的出路就算是有了,这还要多谢咱们的小皇子呐!” 彩云说着走过来逗弄地摸了摸小皇子的脸颊,正在吃奶的水欣没防备,小嘴一瘪,奶水挤出来些,顺着脸颊流下,痒痒的。 彩云急忙收了手,“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小皇子,小皇子生下来就没了母亲依靠,出身又不高,那些高位的妃子就是无子的也不爱搭理咱们小皇子,以后可怎么办呢?我看咱们屋里也就我能搏一搏了。彩月姐姐,我说这话你可不要怪我,人往高处走,我是努力了的,却也不是踩着你们上位的,顶多是借着小皇子的势罢了。我也是宫女出身,将来便是有个什么,也未必能够如何,还不是要好好照顾着小皇子,别的不说,仅这一份借助之恩,我也会对他好的。身处后宫,哪个不是人精,我还不至于做出丧尽天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 “快别说这些!”彩月嗔怪着瞪了她一眼,“这些话你心里有数就好了,万万不要说出来,我们是信你的,只你这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却要改一改了,如今咱们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我们谁也不会拖你的后腿,只指望你小心谨慎,不要坏了事带累我们就好了。” 乳母闻言急忙点头:“彩月说的是,彩云你可不要这般口无遮拦了,咱们一起时间也不短了,各人秉性都知道,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种坏心的,何况你说的也对,小皇子以后也是要有个人能够护着他才是好的。咱们互相帮扶着,总能让日子越来越好的。” 宫里头最是势利眼,有权势和没权势太不一样了,未必能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地刺你,但那软刀子慢刀子磨人,一刀刀的却是让人生不如死。 彩云笑了笑:“这不都是自己人,我才这般剖白的么,换了人我才不会说呐!” 正说着,外头有了喧哗声,一个太监来了,却是拉过来一些奴婢,补足了院子里的下人,言辞间对彩云格外恭敬了些,引得彩云笑容不消。 已经被伺候好的水欣躺在摇篮里,听着外头彩云吩咐他们的声音,还真是有个主子的架势了,唉,也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 烛光摇晃,再醒来的时候果不其然又成了另外一个房间,对此已经很熟悉的水欣淡定地想,这一回自己又是什么名字呢?身份是什么呢? 不怪他把名字拍到身份前头,这一回一看这房间便是个华丽的,不可能是个普通家庭,既然不是普通家庭这也就够了,皇子他做过,平民他做过,其他的,居于两者之中还有什么呢?高难度的都过关了,也不在乎那些简单的了。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看着那摇曳的烛火,现在还是黑天,要不要叫醒别人呢?还是叫醒吧!他都醒来了,怎么别人还能够睡呢? 主意一定,水欣就扯着嗓子哭起来,小婴儿的高分贝哭声于这黑夜里格外惊人,一会儿,呼啦啦就醒来了几个人,有人抱起他哄着,但那乌拉乌拉的话语着实让人听不懂。 水欣懵了一下,细细分辨,的确不是方言,也不是发音不准的普通话,而是外语,呃,不是鸟语,至于是哪里的外语,也许是少数民族的语言? 这样推测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人穿着的衣服,颜色鲜艳,风格很像是蒙族那边儿的,蒙古大袍子什么的,就是没穿过也看过,再有那一根根麻花小辫,因为是从睡床上起来,并没有聚拢或者梳成其他发型,就那么垂着,很有特色。 穿越不可怕,就怕穿越没文化。 一直以来的淡定终于被水欣抛到了一边儿,哇哇使劲儿哭起来,多少年古文熏陶,自以为学的不错,到哪里都能够笑傲了,结果一朝穿越成文盲,连话都听不懂,可让人怎么活啊!学外语最讨厌了! 伺候的人有些发慌,喂奶不吃,也不是尿了,小皇子怎么就哭个不停啊? “让我看看,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厉害?” 终于有听得懂的声音传来,虽是带着吴侬软语的糯糯音,但好歹能够听懂,水欣停下哭声,看着来人,披散着头发的女子不过十几岁的年龄,一张瓜子脸格外妩媚,松松披着一件绣花袍子,里头是轻纱,最里头的鸳鸯肚兜模模糊糊能够看到个影子,有秉烛的宫女走在她身边,莲步疾行,走来时带起一阵风,袅袅婷婷,竟似月下嫦娥一般绝丽。 “小主子、不、停… …”抱着水欣的那位大约不太会说汉语,发音古怪就不说了,断断续续,亏得配合现场情况能够让人猜明白他说了什么。 “娘的欣儿,让娘看看,为什么哭个不停?”女子说着抱过襁褓,小心地用手指头点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然后又用掌心贴了贴他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热,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了笑颜,这一笑便如云破月出,那种美愈发让人移不开视线,水欣呆呆地看着,没留意流下了哈喇子。 “这会儿怎么不哭了,莫不是想娘了不成?”说着自己先摇头失笑,不信这种可能性,但见孩子不哭了,也是放心许多,没有立刻放下,又抱着摇晃了一会儿,哄着水欣闭上了眼睛,以为他睡着了,这才把他放入摇篮中。 无论到了哪里,了解环境学习成长才是最重要的,水欣早就从这样的穿越中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经验,安安分分地当了几天的婴儿,一点点学习他们的语言,等到终于有所成的时候,他对自己的状况也知道了一个大概。 如今他还是皇子,元朝皇帝的皇子,不过是由南人生的,而且这个南人还是出身儒家。 元朝等级制度严苛,实行民族分化政策,把全国境内的各族人民分为四等十级,第一等人是蒙古人,第二等是色目人,第三等是“汉人”,这个汉人包括契丹女真等族的人,第四等是“南人”,原宋朝统治区域内的汉人和其他族人,都在此等之列。 而十级是按照职业性质划分的,官吏僧道医工匠娼儒丐,儒家还要排在娼妓的后头,足见元朝对汉文化的不看重到什么程度。 这种情况下,水欣,哦不,应该是孛儿只斤****帖木儿,这个名字太拗口了,水欣目前还没有完全掌握,倒是他的南人娘给他起的名字还不错,叫做博欣,虽然那个“欣”字还是稍显女气,但水欣已经习惯了,再娘能够比水欣这个名字还娘吗?有了最娘,不怕更娘! 因为博欣的娘比较受宠,已经被封为了丽妃,深得皇帝宠爱,于是博欣这个混血儿,虽然有不少自持母族高贵的皇子会在私下里说他是杂种,但这话到底不敢传到皇帝的耳中,都是一个父亲,儿子是杂种,父亲是什么? 尤其是那个皇后竟然还是高丽棒子,幸好元朝的礼仪什么的不如汉家完善,不然每日要去给这位皇后嫡母请安,博欣都能给呕死,你们还看不上我呐,我还看不上你们呐! 元朝把人种分等级的做法,博欣虽然看不惯,但他是皇子,也没什么计较的,无论怎么分,单凭他流着皇帝的血,就不会把他分到下等里头。倒是元朝男子的那个头型,就让他怎么都无法接受了,还没老呐,就成了地中海,这让一个爱美丽的人情何以堪?男人也有一颗爱美的心啊! 为了逃避这种悲催的头型,在听闻全真教还在元朝境内苟且偷生的时候,博欣死求活求,求得自己那个心软的母妃吹了枕边风,把他送到全真教去学习武艺了。 因为皇帝的儿子多,虽是宠爱南人,但也看不上博欣体内那一半母族的血统,所以并不怎么在意,而皇宫中的其他人更是无所谓,因为博欣的那一半血统,几乎注定了他不能够继承皇位,上头还有个十分占优势,大了博欣十来岁的长子杵着,也没人针对博欣这个杂种的去留。 这般离开皇宫的博欣只在回望那宫墙的时候稍微有几分抱歉,对不住了,母妃,把你留在那个大狗熊身边真是辛苦你了! 为了保住发型做出这么大的抗争,于博欣来说是十分任性的,但是皇宫中的压抑气氛他实在是受不住。 自以为穿越多次,怎样的大风大浪也都见识过了,但是被那些自己看不上眼的鄙视欺负,还是令博欣满怀愤恨,他倒是有能力报复,可是武力只能够持一时之勇,之后呢?皇帝的宠爱有如朝露,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他若是得罪了人,人家打不过他大概可以不打他,但是他的母妃怎么办? 那些儿子也都是有母亲的,而且他们的母亲在这个坑爹的元朝来说竟然还是天生比自己母亲高一等级的人,于是自己母亲就成了人下人,即便是个妃子,却也要见人都低头,尤其是那几个高位的有儿子的妃子,更是巴不得绕开她们走,就怕她们来找麻烦。 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自己的母妃,博欣不得不忍,这让他头一次觉得憋屈,憋得人几乎都喘不过气来,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在那个人人都瞧不起他的皇宫中,又是不重视汉学的皇宫中,他除了能够学骑马射箭,还能够学什么呢?便是骑马射箭都不能够比其他人学得好,不然…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总算是知道皇宫如何吃人的了,就像是那个叫做彩云的宫女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皇宫里死个把人还不容易,都不用刀子戳的。 为了自己能够松快一点儿,也为了不要给母妃拖后腿,好吧,最终还是为了自己,博欣这才千方百计地找了个理由出来,出来也看看这是怎样的世界。 ------------ 21觉悟 早在第一次穿越的时候,博欣就对正史绝望了,从天龙八部到射雕英雄传,再到神雕侠侣,若是按着这个顺序,眼下这个世界应该是倚天屠龙记了吧,反元嘛! 究竟是不是,打听一下有没有倚天剑屠龙刀,有没有武当山张三丰,峨眉派灭绝师太就全知道了。至于全真教,这个在全真七子死去后就没落了的教派,如今也就打坐炼丹还比较出名,武功名声上早就不如武当山了,在江湖上勉强还能够算作二流,亦或者三流?还真是没有什么去的必要,若说要去,大概只有终南山活死人墓还值得去看看,那里面的寒玉床可是小龙女亲口许诺给自己的。 但是想到倚天末尾出现的黄衣女子,自称是杨龙后人的那位,说不定他们早就把古墓派搬空了,那唯一有点儿价值的寒玉床说不定早就不在那里了,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这么想来… … “殿下,终南山到了。”马车停住了,侍卫恭敬地回话。 好吧,因为他年纪还小,所以皇帝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派了侍卫跟随,这是很正常的,于是,行程什么的,至少也要等他甩开了这些侍卫才能够说自己决定。 “嗯。”应了一声,小大人一样从容下车,看到那一座绿化做得很不错的山,微微点头,时隔多年,再次看到终南山,感觉还是蛮亲切的。 一行侍卫是奉皇帝命令来照顾这位小皇子的,虽然看不上对方的母族出身不高,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至少没有因为博欣轻飘飘一句话而离开,而是直接带他上山,找到了目前的全真教掌教,一个留着仙风道骨胡须,一派仙风道骨之气,武功却只在二流左右的老者。 “殿下能来我全真教习武,自是敝教的荣幸,这样吧,殿下就拜入我名下,由老道亲自教授武艺如何?”掌教这话是对着侍卫头领说的,因为足够恭敬,所以那头领有几分高傲地点了点头。 看那掌教满面泛红,好像是真的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感到荣幸一样,再看大殿中其他的道人还有那把门的小道童都是一脸唯唯诺诺的模样,在统领看过去的时候都露出讨好的笑容,即便有个别矜持的,也矜持不到哪里去。博欣轻轻蹙眉,他其实并不喜欢元朝的,所以也不喜欢汉人在元朝的统治之下没了风骨的模样,一如眼前所见这般,莫名令人愤怒难过。 “如此,有劳了。”博欣礼貌地拱了下手,也无心去看周围环境,直接道,“此行疲乏,不知何处可以下榻?” 早就接到通知的全真教自然不是全无准备的,掌教闻言亲自把他们领到了一处院落,说:“殿下看这院落可合适?听闻殿下要来才打扫出来的,里面的用品可有短缺?” “你们能有什么好东西?”侍卫统领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的把这里嫌弃了一遍,再下来便令其他几个侍卫把博欣的东西从车上搬下,这些东西都是博欣的母妃亲自准备的,因了她得皇帝的宠爱,又懂得对下施恩收买人心,这些个侍卫倒也乐意拿钱听命,莫有不从地妥帖照料着。 能在皇族身边当侍卫的都不会是仅会武功的那种,看他们收拾屋子也是不差,起码整齐一项是能够达到的,至于美观,还是不要指望这些大老粗会有什么审美水平了吧! 博欣很知足地住进了自己的屋子,侍卫统领打发走了老道,也在旁边的屋子住下,当夜晚饭他们并不与全真教一起吃,全真教不同于正一教,是要吃素的,这些侍卫都是蒙古人,哪个都是习惯吃肉的,更少不了辛辣之物调味儿,与这些道士是吃不到一起的。 他们可以不吃,掌教却不能不招待,让人送来了一桌素菜,成了博欣的晚餐,说起来,这全真教的素菜做得还不错,大概举凡吃素的地方,寺庙道观的,总会把素食发扬成拿手菜吧。 晚上检查了一遍房间,这是博欣上辈子在宋朝后宫的生活习惯,算不上什么好习惯,那时候只是为了防止有毒物之类的东西,毕竟宋朝皇子的夭折实在太让人担心了,总觉得不是那么正常的原因,而这辈子,好吧,元朝的后宫除了规矩不是很严之外,还有一条好处就是他们都不怎么会用毒。 一如说人医术不好便说人家蒙古大夫一样,蒙古人于用药上的确不是非常精通的,而他们性子粗大,从来玩儿不来细腻的活,所以下毒药这种事其实是不用防范他们的,但是,不下药毒死你,不代表不能够放别的东西捉弄你,恶作剧一样的东西,蛇蝎子蜈蚣蜘蛛之类的,博欣都曾从自己的床铺上找到过。 那种感觉着实不好,对有些洁癖和疑心病的博欣来说,即便他重新换了干净的被褥,躺上去的时候仍然会猜测,这条放在箱子里的被褥是不是也曾被那些脏东西爬过呢?这么一想,便是半夜难以安枕,睡眠不足易衰老,不管外貌上怎样,博欣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了。 (喂喂,你心老,难道不是因为穿越次数多,年龄叠加的老吗?) 习惯一旦形成就不好改,躺到床上的时候博欣还暗自感慨,也无怪皇帝疑心病都重,若是都跟他一般在这种处处防范的环境中长大,再相信单纯天真巧合偶然之类的,那就不是皇宫出品了! 第二天早上,博欣换上柜子里的道士服,并不是太合身,下摆还有袖子有些长,博欣苦恼地看了看,他倒是能够做简单的缝补,但是没有针线也无奈何,袖子挽起凑合穿了,撩起袍角别在腰间,也能走了,先去见见掌教,想办法把那些侍卫赶走才是要紧。 清心寡欲的全真教大概很不合侍卫的眼缘,反正那位侍卫统领听了博欣言辞恳切地要求,再听了掌教的好心建议之后,就同意他们一行人居住在山脚下的小镇,而留下一个侍卫陪着博欣在山上,这个侍卫也不是要一直住在山上的,他们可以三天一轮换,倒也方便。 这已经是折中的建议了,因为博欣的年龄还太小,啊,没有说吗?他今年才八岁,所以,对于他能够自理这件事,并不是所有人都放心的,蒙古皇帝信了,因为他们历来成年早,八岁的孩子已经能够骑马射箭了,安全不足虑。而他的母妃不信,所以塞了充足的钱财给侍卫,让他们仔细照料。 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结果,博欣露出一个笑容来,想到了衣服的事情,这才询问掌教:“这衣服有些不合身… …” “啊,是老道疏忽了,我这就让元一给你修改一下,一会儿就能好。”掌教说着唤来了名叫元一的小道童,让他领着博欣回房修改衣服。 因为博欣的身份,元一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小耗子一样畏缩,后来见博欣并没有那些蒙古大汗的凶戾之气,跟汉人差不多的模样和那跟他差不多的身高也让他产生不了多少畏惧,就能够说笑起来。 “哥哥试试如何,准备道袍的时候我还当哥哥定然很高呐,没想到却是做大了。”元一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很是可爱。 “你这是笑话我个矮吧,别以为我听不出来。”爽快换上,博欣摸了摸袖边,看看那针线,很是平整,针脚也细密,“你的手艺可真好,看不出来啊!” 博欣一直以为绣花这种事是女人的活儿,而针线活,男人能够会个一星半点儿便是很了不起了,谁想… … 被夸赞地不好意思了的元一抿唇笑了笑:“这没什么的,我家就是开裁缝店的,我自小就摸着针线长大,只是手艺却说不上多好,只能做个样子吧。” 呃,全真教的道士也不是生来便是道士的,自然可能有职业技能。博欣醒悟,问:“那你怎么想到要出家当道士了?成天吃素不难过吗?” “吃素也总比没的吃好啊!”元一天真回话,“那年发大水我家都给毁了,没办法才流落到这边儿,我娘养不了太多孩子,便把我送到了全真教,好歹这里也能学点儿东西,我现在都会五千个字了,还能够教弟弟呐!等我以后学好了武功还可以做大事的。” “做什么大事?”博欣随口问着,他从不觉得学了武功是要派什么用场的,一开始学武,因为那是家传,大理段氏的皇族有不会武功的么?好容易有个不一样的段誉最后还不是练成了很厉害的武功? 再后来主动找武功学,那是因为觉得是武侠世界,既然来了一趟不学武功太亏了,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抱着这样的想法开始学武,后来便有了自保的意思,后宫险恶,身为皇子,天然就带仇恨值,不想办法自保不行啊! 再后来,便是习惯成自然的事情了,也不管什么事情都没摸清楚,睡醒了就练武,就跟人活着就要呼吸一样,太自然了,也就没觉得需要有什么抱负。 “保家卫国啊!”元一理所当然地答着,说完想到眼前人的身份,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卫国大概还轮不到我,不过保家很不错啊!若是我会武功的话,我们的钱就不会被抢走了,就算是被抢走了我也能够抢回来,而有了钱,娘就不用卖了妹妹,也不会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 男孩儿脸上有了黯然之色,即便吃喝不愁,但离开了家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吧! “习武就要保家卫国吗?你倒是很有责任感嘛!”博欣这般说着,见元一因为自己的夸奖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复刚才的黯然之色,心头微松,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又是皇子,他其实还是应该做点儿什么的吧!然而,不论做什么,似乎都要先得到皇位,只有自己站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才能够随心所欲,不然总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感觉实在是不好。事情还没做想想就觉得烦了。 嗯,先想办法得到皇位再说吧!血统这方面没办法了,天生的总不能够改了去,那么,武力修炼就要加紧了,不管什么时候,弱肉强食总是不错,只要他成为那个强者,还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大概是这辈子也有了一半蒙古血统的关系,博欣决定积攒力量直线出击,绝对不要像上辈子一样埋了那么多暗线,结果因为意外丧命而全部荒废,多浪费时间啊! 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大概就是因为他上辈子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做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动作,所以才夭折的吧!咬牙握拳,绝对不是因为他做了一回好人,绝对不是! 不过,这辈子绝对不能更改剧情了!蝴蝶效应什么的太可怕了!呜呜,李莫愁到底是怎么跑到蒙古去的啊!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啊!他上辈子死不瞑目有木有?! ------------ 22互利 全真教的道教经文数量不少,作为编外人士的博欣虽然名义上应该是掌教弟子,但是谁也不敢把他当弟子看待,就是掌教也对他毕恭毕敬,无有不从,本来放置经书的地方外人不得轻易入内,他却可以随便走随便看。 不过,博欣对此并没有多大兴趣,随便翻翻打发了看不懂经书,把侍卫留在门外之后,他就从窗子溜出去了。 短时间内他还不能够离开终南山,那么古墓派那边儿就应该去走走,好歹看看那寒玉床到底在不在,对那能够防止走火入魔自清心火的寒玉床他垂涎好久了的说,上次还不曾一见,如今怎么也要去看看还在不在,若是不在也罢了,若是在,白放着也是白放着,总要让他体会一下其中好处才是。 古墓派所在的方位,博欣还大致记得,只是走去之后看到的却是一片新树,虽也是郁郁葱葱,翠绿可人,但看那年头实在是太年轻了,想到全真教曾被大火烧过,那这邻近全真教的古墓派大抵也是没逃出那一场山火人祸。 百年沧桑,浮云一梦,这般的物是人非,怕是以后还会遇到不少吧! 想到自己不断于梦中穿越的经历,博欣默然,连叹息都觉得无力,除了自恋地想自己果然不是凡人,还能够想什么呢? 摇摇头,抛开惆怅的情绪,出来的时间不多,可要速速探看一番才好。 曾经的水塘几近干涸,那一处水道被淤泥杂草所掩,若非博欣还记得大概方向,怕是很难找到,即便如此,也是沾了两腿烂泥。不过好在终于进去了。 从这里向上的机关依旧不知道,但总是走过一次的地方,回想上次杨过落下来的地方,往那里去摸索,虽时间悠久,但那机关竟是还能够用,只开启时候的声音闷闷的,还有碎石灰土落下,倒像是要塌陷一般,惹人心惊。 “这年代有机油么?那机关到底是怎么带动的呢?”虽然也跟黄药师学过机关之术,但到底不是专精,看一是一还可以,举一反三却实在做不到。 想不出答案也不在意,博欣便是这一点好,从来不会深究某个想不通的问题,不会自己把自己困死。 上到里头一看,一层浮灰表示了很久没有人来,这样正好,也不怕遇到什么人,心情微微放松,却也谨记此处想来也有机关,行走间格外小心,一间间屋子去找,终于在中间一间屋子看到了疑似寒玉床的大床,莹润的玉色百年不朽,一看便知道是好东西。 博欣用帕子轻轻抹去上面的灰尘,顾不得两腿上已经干涸的泥污,一翻身躺到床上,骤然的冰凉让他忍不住几乎要跳起来,又耐了耐性子再度躺上去,因为冰冷便努力运功抵抗那股天然冷意,就这样一点点熬着,从熬不住到难忍受,从侧躺到可淡然平躺,一个时辰之后,欣喜发现练功效果不错,博欣自觉此床的确有用,越发舍不得走了,但算着时间也不早了,好歹也要回去走一圈,下次再来就是了。 从窗户悄然返回,并未惊动门外侍卫的注意,博欣还以为是自己的轻功愈发好了,出去一看,那位等候的侍卫不知何时,竟是倚着墙睡着了。 这种情况让博欣微微皱眉,到底是当了几辈子的皇子了,还真是看不惯有这样的偷懒的人,这种侍卫真的能够尽职尽责吗? 路过的时候真是好艰难才保持住自己脸上可亲的微笑,自来不打算当冷面皇子的博欣一直保持自己所谓的亲和笑容,事实上,那种表面上亲近骨子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并不能够真正让人感到亲和,只不过配合了他一身天生贵气,并不让人反感罢了。 “有劳你久等了,一看经书就入了迷,一时忘了时间,不如这样,下次我来的时候你就自去休息好了,全真教这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不必要这样步步跟随。”博欣“亲切”地笑着,笑着说出来的话也很是体贴的样子。 侍卫是个粗人,没听出这其中的暗讽,只当这位殿下好心,再想到这些天的确没什么事的样子,不由放心了,道:“殿下说的极是,这附近的确很安全。” 见到这般轻易就把身边的侍卫糊弄过去了,博欣很是放松,倒觉得自己之前的小心谨慎有些小题大做了,后来才从元一的口中听说,倒不是这些侍卫太过粗心大意,而是这附近属于汝阳王的地盘,元朝的兵权一分为三,汝阳王就掌握了其中的三分之一,势力之大可想而知,而他的手下武林人士又多,江湖上少有人敢与之敌对,所以在他的地盘上,的确是能够安心一些。 不是… …应该… …反元么?听的元一话语中隐晦的赞扬,博欣有些不解,即便如今他身为一个元朝的皇子,但对这个少数民族的政权,他其实真的没有多大的好感,还不如满清呐,人家不管怎么防范汉族人也不会把别人归到第四等去,即便那“主子”“奴才”的称呼荼毒了很多人的思想,但若论起压迫程度,总比元朝要好一些,只看两个朝代谁存在的时间更长就知道谁更得民心了。 “汝阳王也没什么不好的,他看重那些江湖人,对他们的敌对更严酷一些,但对老百姓也没什么啊,而且他手上有兵权,在他的地盘总要安定一些,至少不会有乱七八糟的江湖人来迫害,心里头也安稳… …” 元一认真地回答着博欣的问话,听他言谈之间的意思,竟是不把自己当做江湖人一样,也是,如今的全真教已经没落了,没有好的苗子,曾经的武学又被大火焚之一炬,剩下的还能够有什么呢?门面都撑不起来了,也不过靠着一个道教的牌子在朝廷的眼皮底下苟延残喘罢了。 心中莫名有了些悲凉的意味,当时看这些小说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什么,爱恨情仇,小家大家,都是荡气回肠的情节故事,即便一时感动一时哭,一时欢喜一时悲的,但也不过是为了那些主角的纠葛罢了,真正不觉得那个朝代的普通人会有什么不好的,然而联系上时间顺序,武学终究是没落了。 武功一如一个穷途末路的大侠,无论他怎样有能力怎样武艺不凡,终究是挡不住层层阻杀,一点点丢盔弃甲,抛弃了所有一切泯然于众,沦为废人, 也许真正的历史上从来不曾有这样的武功,从来不曾有这样的故事,但是一旦这些真实展现在眼前,一场场经历轮回而过,谁还能够不为之痛惜,若是能够传承下去,抛弃民族之别,只把这武功传承下去… … 博欣想着想着,忽而笑了:“元一,我今日在全真教的典籍中看到了一部武功极好,你可要与我一同学习?” “什么武功?”到底是少年人,又是这样的武侠社会,也是听过江湖上那些会武功的好汉是如何如何的,元一有些心动,却也有些犹豫,他在全真教不过是个小道童,真正连弟子还算不上,能够学习武功么?这样不算破坏门规么? “我说你能学你就能学,有我教你,你还怕学不好么?” 眼风一扫,莫名有些凉气习习,元一缩了缩脖子,讷讷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掌教那里… …” “不必担心,我自会和他说。”断了离开全真教寻访张三丰的念头,博欣轻轻一叹,既然相逢,终是有缘,即便他百般看不上王重阳,看不上全真教的尹志平,看不上那个莽撞的丘处机,但是全真教于反击蒙古上也是有过贡献的,且不说全真教还有一个令博欣比较喜欢,却无缘得见的老顽童周伯通了,那应该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只可惜,他并没有发展壮大全真教,否则… … 当天晚饭后,博欣便找到了掌教,这一位老者对博欣的到访有些不解,当博欣说起武功一事的时候,老道微微红了面颊,窘迫道:“敝教的武功昔年也曾在江湖上有些名声,然而如今… …” 博欣微微一笑:“掌教,我此来全真教是听闻教中有一部上乘武功九阴真经,”顿了一下,见掌教着急想要解释什么,抬手止住了对方的话,明明是个才八岁的孩子,但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却把年纪一大把的老道给比了下去,让对方不得不闭了嘴,继续听他往下说,“我已经寻得这部经文,也不愿意独享,掌教可找一些值得栽培的人物,我把经文默出给你们一同参习便是。” “啊?”老道惊讶地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喜莫名,“殿下所言为真?” “自然是真的,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博欣微微皱眉,为对方的怀疑之语稍有不满,但很快释然,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总会让人心生怀疑的,也是正常。 掌教激动得满面红光,顾不得平日里对博欣的敬而远之,激动道:“我这就找弟子来――殿下,默书可要什么、准备?” 老道估计是想要问博欣有何条件的,但是他好像才注意到了博欣的年龄,又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不会拿这个开玩笑吧?这么想着,就有了些迟疑。 被置疑两次,养尊处优几辈子的博欣不乐意了,他又不是圣母,干嘛非要这么卖力不讨好啊?脸色一冷:“这部经文关系重大,一炷香后,我只背一遍,你们若是能够记住便学,记不住的也不要再来问我,我是不理的。” 总有些人对好脸持怀疑态度,一遇到冷脸便自然了,老道便是这般,听得博欣这般说,也顾不得质疑什么,直接去外头敲响了教中有紧急事务时聚集弟子的大钟,把人都找来了。 看到老道这个风风火火毫无成算的态度,博欣既是好笑又是无奈,开始的时候他还有意帮着对方重整教派,已经没落这么久了,核心力量也称不上多么核心,精英弟子也区分不出来了,这一次难得有这样的上乘武功秘籍,自然应该分个远近亲疏,谁料这位掌教竟大公无私到了这般地步。 这样倒是更符合那种天下大同的思想,只平白让博欣觉得自己小人了一把,思想太过狭隘了。 心里头有那么一点儿被比下去的不悦,再开口便没了好态度,九阴真经的全文他是记得的,早年背书的经历早就让他养成了见书就背的好习惯,在古代,若是不能够流畅背下一本书,是不敢说这书读过的,正因如此,即便他已经练了逍遥派的武功不好再去学其他的,于这九阴真经也不太上心,但到底是背过的,甚至因为跟黄药师的关系不错,他于九阴真经上的明悟还比别人多一些,记忆也就更深刻了。 “殿下大恩,老道再次谢过了!” “殿下大恩,全真教上下铭记于心!” “不必。”扶起激动的老道,博欣摸摸鼻子,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只念一遍,他们真的都记得了吗?若是不记得,自己岂不是白做工了? 说过的话不好反悔,神色尴尬的博欣回转了房间,第二天,他便把九阴真经的全文默给了元一,不自在地说:“我怕你记不住,特意写下的,你可要好好看,若是有人跟你讨教… …咳咳,随你的意思吧!” 元一兴高采烈地道谢:“多谢殿下的好意,我都知道,这经书是殿下给我们的,殿下是个好人!掌教说有了这经书,全真教会在我们这一代成为武当那样的大门派呐!” 完全没有私有概念的元一眉飞色舞,好像下一刻就要把经书拿去给掌教看的模样,眼中真诚的谢意熠熠生辉,倒让博欣更为自惭,他一开始或许是被武学的穷途末路所感,但何尝不是借助全真教做出一些事情,无论是名望还是势力,而他们… … 柔软的心肠也不过是那么一个转念便过去了,这世上,不是你利用我,便是我利用你,能够被利用并不是坏事,互惠互利也是能够双赢的,全真教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 23麻烦上门 “那部经书是你给他们的?” 带着质问意味的女声传来的时候,博欣正在吃饭,多年当皇子的习惯,他吃饭的时候喜欢安静,原先因为受宠无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搅,现在因为不受宠,无人在这个时候理会,反正结果是一样的,而现在… … 不悦地拧眉,看向声音传来处,从窗户跳进来的女孩儿很有些不走寻常路的意思,一身红衣显眼如火,一条条小辫子缀着明珠散在肩上,不过七八岁却已有如春丽色,瞪人的眼睛里透着好奇和不解,倒有了些属于孩子的直白。 “你是何人?”博欣镇定地把已经夹在半空的菜放到了自己碗中,全真教的素菜真心不错,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不吃可惜了。 女孩儿下巴一扬,很是骄傲地责问:“你还没回我话呐!”手上的小鞭子一甩一甩的,威胁之意浓郁,“快说,你是从哪里得到那部经书的,还有什么好玩意,速速献给本郡主!本郡主就饶了你隐匿不报之罪!” 郡主,这个时候冒出来的郡主?博欣持筷微顿,倚天屠龙记里最著名的郡主是哪一个呢?再想到这一片地方属于汝阳王的势力范围。 “你是汝阳王之女绍敏郡主赵敏?” “咦,你怎么知道?”赵敏惊讶非常,她小时候就对那些江湖人物感兴趣,也是汝阳王疼爱,才特许她学武功于江湖上行走,为了能够更好地得到某些消息,她也很喜欢扮作汉人模样,而赵敏这个名字就是她扮作汉人时候专用的名字,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博欣微微一笑,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这位心思机敏的赵敏,倚天屠龙记中,她可谓是最大的赢家,一个蒙古郡主,没有得到明朝的剿灭,反而拐走了明教教主张无忌,不可谓不成功,连他最喜欢的周芷若都是这位的手下败将,真是… … 若是没了反元这个大环境,张无忌和赵敏的爱情也不过是一处魔教妖女和武林盟主的小言而已,但有了那么一个大环境,再去看这一场好似罗密欧朱丽叶的爱情,他却是因了另一个女子周芷若的不甘痛苦而深为不喜,甚至不齿他们两个的行为。两个抛弃了家国的人隐居也不过是为了逃避自己的责任心罢了。 不喜欢,自然没有好脸色,即便这位是即将开始的倚天大戏的主角,博欣也是脸色冷然:“关卿何事?” 自小就极为受宠的敏敏特穆尔几时受过这种“瞧不起”,二话不说,一鞭子往桌子上抽去,她此时还没想伤人,这一鞭子也是发泄的成分居多。 博欣反应极快,扬手一夹,一双普通的竹筷夹住了那带着倒刺的鞭子,目光更冷了几分,这一鞭子若是抽到了人,怕是非要皮开肉绽不可,小小年纪,心思歹毒! “你打不过我,快滚!”明知道她的父王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角色,博欣还是任性了一回,他有他的骄傲,既然看不上这些蒙人,自然不会向他们弯腰,哪怕是暂时的委曲求全。 说话间,手上用力,鞭子甩了回去,赵敏快速撒手,又往后急退了两步,后背撞到了窗棂,才避过那一鞭子的劲道,没让回抽的鞭梢甩在自己的脸上。 自以为武功不错的赵敏没想到会在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儿手上吃这么大的亏,一张脸白了又红:“你――”她此时的口舌远不如以后伶俐,气恼至极,一时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想要把这人臭骂一顿,却又被对方的气势所迫,想不到什么词。 “郡主!”躲在暗处的两道身影冒出,恭敬行礼。 “叫什么叫,还不给我打他!看着他欺负我你们还不现身,想要吃鞭子是不是?!”手上做了一个甩鞭的动作,做到一半顿在半空,才想起手上的鞭子掉了,一脚踢在面前人身上,“还不把我的鞭子捡回来,笨死了,做什么都这么笨!” “郡主别生气,小的这就把鞭子捡回来!”被踢被骂却毫无一句怨言的少年说着就去捡起了地上的鞭子,却对郡主前一句打人的叫嚣充耳不闻。 赵敏手上持了鞭子,再度定下神来,发现两人并未按照自己的指使行事,小脸一板:“我让你们打他,没听到吗?”鞭子抽在一人肩头,当即皮开肉绽。 “郡主,此人… …不能打。”一人想要解释,另一人更为机灵,直接冲着博欣行礼,“小人是汝阳王手下,见过殿下!” “免礼。”博欣放下手中的筷子,有些遗憾地看着一桌菜肴,吃饭的胃口全坏了,到底是可惜这些菜了。 “殿下?他是哪位殿下?我怎么没见过?” 赵敏眼神疑惑,她是汝阳王的女儿,于宫廷虽不熟悉,却也谈不上陌生,因为她长得好看,武功好,父王又是有兵权的重臣,皇帝的几个儿子对她都是笑脸相迎,亲切有加,她也都见过那几位皇子,怎么这穷山僻壤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皇子? “郡主,这位是丽妃之子,九殿下。” “哦,原来这就是那个小… …九啊!” 意味深长的语气,还有那中间可疑的停顿,博欣有些沉不住气地面色微变,他都能够补足那个小后面原来应该是什么,不外是“小杂种”之类的称呼,在宫中的时候听的还少吗? “郡主见了本殿下不用行礼吗?还是汝阳王自持功高,汝阳王之女连皇帝的儿子也不放在眼里了?”郡主又不是公主,正经来说,博欣还是要比这位郡主高一级的,哪怕他不受宠,他身上流淌的另一半属于皇帝的血也不容许任何地位低的来轻视。 博欣缓缓起身,站起来的他个子并不如那两个已经站在赵敏身侧的少年高,但那莫名的气势却格外压人,尤其是他慢条斯理地说出这一番用心险恶的话语时,就更是有种强势的意味。 赵敏还小,哪里见过几个这般年纪便已经有这样气场的人,被气得答不上话来,却又不敢再说冒犯之言,她虽年纪小,却也知道功高盖主是个什么意思,恨恨地冷哼一声:“我们走!”转身走出,鞭子在窗户上狠狠摔了一下,窗户破碎,立时飞溅。 等到那一袭红衣走远了,闻讯赶来的元一才悄悄露出头来:“那个小女孩儿好厉害啊,殿下,你没事吧!” “放心,她伤不了我。”淡淡回了一句,再看元一目光躲闪的模样,轻声问,“那份九阴真经你都给了谁?” “我,我抄了一份之后给了掌教,还… …”后面的话讷讷半天没说出来,但想也知道,肯定是抄下来的那份又给了别人看,别人又抄了,然后不知道给了谁看,最后消息就这么传出去了。 博欣想要生气,但想到这原也不是自己的东西,又觉得无从气起,一口气就这么泄了,到底有些心灰意懒,“罢了,你给了谁不用于我说,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做付不起的阿斗了。” 这样宝贵的东西,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怀璧其罪啊?想想九阴真经曾经引起的乱局,博欣真为那些人不值,若是黄药师知道此时的九阴真经竟是如此轻易传抄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为自己的妻子冯衡觉得恼恨,不知道会不会为了徒弟的短目觉得可笑。 扶持全真教以图发展自己势力的想法算是泡汤了,于名望上,只怕有点儿手段的都能够知道那九阴真经是从这里流出去的,而那些人多半都会想,既然能够轻易拿出九阴真经这样的好东西,必然也会有其他的好东西,自己的名声绝对会传扬开,但绝不是像自己之前想要的那种名声,而是… …不知道对宫里的母妃会不会有影响,若是他们从自己这里下手不能,会不会找母妃的麻烦? 今天赵敏的到来倒是给自己提了醒了。 “我要睡了,你出去吧!”回过神来,看到元一有些歉意有些内疚地看着自己,博欣淡淡开口,心中再没了那份柔软。 元一想要走,又看看那已经破了的窗户,犹豫道:“这窗户… …” “没关系。”博欣说着返身往内走,元一不好久待,有些委屈地独自离开。 当夜,博欣从窗户离开了全真教,他消失的消息第一时间被传到了汝阳王的耳中,这让耿耿于怀的赵敏愈发心中不快,她还没有把面子找回来,这人怎么就失踪了啊?不会是害怕了逃了吧? “胆小鬼!”练武场上,赵敏摔着鞭子抽飞了一个人,往日都会喜悦的,如今却全无得色,一双秀眉微蹙,郁郁不快。 “阿嚏!”古墓派内寒玉床上,练功完毕的博欣打了一个喷嚏,暗自嘀咕,赵敏已经有七八岁的样子了,周芷若也差不多大了吧,不知道她是跟着父亲还在汉水摆渡,还是已经去了峨眉派?武当派倒是坚定反元,但想想张三丰寿宴被武林各派逼迫的场面,他们未必能够有多少实力,而明教,那个传自波斯的教派虽是一心反元,实力也还可以,至少有自己的士兵,但是他们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拨乱反正可不是容易的… …唉,天下之大,能够为他所用的实在不好找。 啊,明教的名声可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差的,都是成昆搞的鬼,而这个时候,也许那位阳顶天还没死?果然还是应该去看一看吗? ------------ 24篡改 明教所在的光明顶到底是哪一座山呢? 每当循着小说的线索寻找某地某人的时候,博欣就无比懊悔当时看小说看得不仔细,看到什么风景之类的就匆匆掠过,以至于身临其境的时候竟是不好找到某地,咳咳,那是,看的时候谁能想到有一天会身临其境呢? 明教现在仍是魔教范畴,因为他们信的那个教派有些不同常人的习俗,比如说教徒信奉裸葬,即人死了之后赤条条地走,如此异于常人,被视之为“魔”。若是直接问明教的光明顶怎么走,搞不好会被看做魔人一路,于名声有碍。 博欣想来最爱惜羽毛,又是身处高位,最不愿意让自己的名声受损,哪怕有丁点儿可能也是要避免的,这样一来,他便只剩下两个去处,一个去处是汉水,他真的想要见见萝莉模样的周芷若,看看她小时候有没有眉心那一颗动人的小红点。另一个去处便是武当,张三丰也算是当世奇人,又是个难得长寿的,他倒是想要找其交流一下武功,顺便探讨一下长寿秘诀,总是早死的人对长寿更为执着。 “小九殿下这么急匆匆地,是要往哪里去呢?”清脆的女声不紧不慢地说着,红衣的赵敏手持长鞭出现在博欣的视线之内,在她身后五个大汉手持各色兵器,不动声色形成围堵之势。 博欣眉心微蹙,她怎么又来了?再看周围环境,密林之中,便是呼救怕是也找不来人,倒是个杀人弃尸的好地点。 “怎么,殿下还想要用身份来压我吗?”赵敏娇笑着,动人的笑颜并不能够让博欣生出一丁点好感,因为她随后便道,“殿下早就在全真教失踪了,我奉命寻找,却在山林中寻得殿下尸身,想来是为那些反元贼人所掳,殿下不堪受辱因而自尽,如此可好?这般还能够为殿下落下一个好名声,想来皇帝会因此多喜爱丽妃一点也说不定。” 性命威胁并不能够让博欣动容,反倒是赵敏提及了丽妃,让博欣目光一冷:“也许可以换一个结局,奉命寻找的赵敏郡主误入贼人之手,身死魂消,我觉得这样更好。” 话音落地,人飞跃而出,直向赵敏方向,赵敏似早有所料,不紧不慢地扬手,在博欣以为她要扬鞭的时候,一股粉末被她洒出,博欣临时改换方向,却犹有不及,以袖掩面也仅仅是遮挡了部分,还有一些吸入鼻中,无色无香,却立时觉得筋骨酸软。 “十香软筋散!”博欣面色懊恼,他竟然忘了这一杀器,当年赵敏能够掳走六大派人马,靠得不就是这十香软筋散吗? 形势愈发不利,但博欣还是撑着一口气顺手点了赵敏的穴道,转手把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都不许动!” 五个大汉顾忌赵敏的身份,顿时停了手,最险的那个刀风几乎都要割断了博欣的发梢,却还是停住了。 赵敏穴道被点,口不能言,做个眼色也无人理解,一边暗骂着带来的人太过蠢笨,一边记恨身后的小鬼,不过是个杂种,竟然敢这般对自己,等着,若是她能够回去,定然要他好看!下一次,她绝对会带更多的人! 博欣练的武功是上乘武功,甚至可以说是神级武功,但他如今年龄小,内力并不充裕,临时压制十香软筋散已经是极限,这味药在倚天中也是极有名气的,通常不能用内力压制,博欣这般,已经是特例。 知道赵敏多狡诈,博欣并没有跟赵敏要解药,而是直接挟持着她一起走,“你们都不要跟着来,谁敢跟,我就划花她的脸!”说着解开赵敏的哑穴,但凡女人没有不爱惜相貌的,不管这女人是大是小,赵敏闻言哪里还有机变,顺着博欣的意思焦急喊:“都不许跟!回去告诉我父王… …” 再度被点住哑穴的赵敏恨恨地瞪着博欣,她若是有个什么,一定要父王给他报仇!已经在博欣手上吃了两回亏的赵敏隐隐发觉此人不好对付,脑筋已经转到了丽妃头上,子债母偿也很应当,她自有办法讨回来的! 被勒令不许跟随的五人听从了赵敏的话,回去找汝阳王了,他们倒是实诚,竟没有偷偷留下一个跟踪博欣。 博欣一路往密林深处走,隐约听得水流声,寻到一条小溪处才止住了脚步,把赵敏推到一边儿,被点住穴道的赵敏动弹不得,直直地跌倒在溪水旁的沙土地上,并不光滑的石子硌得她全身疼。 眼中似有水光,目光却格外倔强,恨恨地瞪着博欣,好像要以目光杀人,在这人身上穿两个窟窿出来。 博欣从来不觉得自己人见人爱,但感受到这样“火热”的目光也有些吃不消,在赵敏惊惧戒备的目光中走近,从她身上翻出一条手帕,沾了水弄湿之后蒙在了她的脸上,轻声道:“知道吗?有一种刑罚,就是这样用湿纸蒙在人面上,一层一层,让人活活憋气死的。”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脸上又蒙了帕子,看不到赵敏那张好看但让人深感麻烦的脸,听不到那悦耳但总是恶毒的话语,也不见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博欣方才觉得顺心了一些,不再理会她,找了一处平坦地方坐下,专心逼毒。 武侠小说中内功并不是万能的,至少于逼毒上有些选择性。而博欣自持内功,不过是因为他三辈子修炼,对此已经熟悉到细微,且全身经脉贯通,想要逼毒于他就简单了许多,至少比找解药容易得多,他的医术可远远到不了黄药师的程度,若要为自己找解药,可不是短时间的事情。 日色渐渐昏暗,博欣睁开眼睛,十香软筋散果然厉害,便是他也花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功夫才能够逼出毒来,这还是他没有吸入太多的缘故,若是… …还是要好好学医术才是! 揭开赵敏脸上的帕子,本以为会看到那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谁料看到的竟是小丫头的安稳的睡颜。 “这样也能够睡着?”博欣微感诧异,是她胆子太大,还是… …心中警觉一起,急忙避让,一道银光划过,衣襟破了一道口子,若不是他避让及时,恐怕此时就是开膛破肚了。 “你今日辱我,我敏敏特穆尔发誓,必要报此深仇!”说完此话,赵敏竟没有再攻击,而是飞身欲走。 “想走?”博欣好整以暇,逼毒虽损耗了一些内力,但是仗着凌波微步这等绝妙轻功,他还并没有将赵敏放在眼里,轻轻松松挡在赵敏的前路,几次三番,猫捉老鼠一样把她困在一定范围内,手持匕首的赵敏终于张惶了神色:“你想要干什么?” 本来没打算做什么的博欣听了她的问话才开始思考,赵敏的心思歹毒,这一点毋庸置疑,也许在张无忌的眼中她是一个值得爱的并没有做什么坏事的漂亮女人,然而在其他人眼中,这位确实不负妖女之称,既然如此… …脑筋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冒出来。 既然不能够放虎归山,让她为自己多添后患,也不能够杀了她,因此与汝阳王结仇,倒不如… … 一天后,平安到达汉水的博欣没有找到那个名唤周芷若的女孩儿,倒是听说了前不久这里有一场追杀,被当做老神仙的武当派张三丰曾经路过,于是博欣背着一个巨大的箩筐,换道往峨眉山而去。 找了个送菜上山的活,博欣在峨眉派来回了几次,也见过了灭绝师太,因为他资质不错,灭绝师太也注意到了这个男孩儿,但是没等师太动了收徒的念头,这男孩儿便不再出现了,据说是找到了亲戚所在,寻亲去了。 “也是可怜,那样小小年纪,若是他找不到亲人,我倒愿意收他当个义子,这般俊俏聪明的孩子可是不好找啊!”只有女儿的农人颇为感慨,他这辈子就缺个儿子养老送终。 灭绝师太只是听过便放下了这个念头,到底还是顾忌对方的男儿身,并不太在意,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周芷若,那孩子的天资也是不错,这般想着,目光瞟到了身后的周芷若,发现她眼中恨意昭昭,微微蹙眉再看,她眼睫垂下,一副恭敬之姿,倒似自己看错了一样。 “芷若。” “师傅。”微微沙哑的声音失了明悦,唤作“芷若”的女孩儿向前一步,微微抬头,目露疑问之色,那一双澄然若水的明眸好似会说话一样,代替了语言的存在。 “无事。”心中轻叹,这孩子也是多灾多难了,母亲早丧,父亲又亡,好容易入了门派得了自己看中,隔天又误食了毒草,虽没有性命关碍,到底毁了嗓子。 毁了嗓子的“周芷若”安静退回原位,恭敬平静的模样下掩盖着心中的仇恨,九殿下,很好,此仇不报,她赵敏誓不为人! 半个月后,回到大都的博欣身边带着失忆了的“敏敏特穆尔”,据他说,两人进入山林后不幸遇到了反元的逆贼,两人同心协力共同逃亡,途中不幸跌落山崖,得赵敏救助的博欣侥幸轻伤,而赵敏自己不幸撞到了石头,再醒来的时候前尘尽忘。 十分宠爱女儿的汝阳王不辨真假,激动之下也忘了两个孩子的过节,事实上,小孩子的过节在大人的眼中总是不算什么的,即便他听闻女儿被九殿下挟持了,但是想到九殿下的年纪,还是个孩子,能做什么呢?也并未怎么上心,只是他们许久不归毫无音讯才让他着了急,如今找到了人,正如他所料,果然是没什么的,所以,自然不会有什么了。 大约是失忆后一直与博欣在一起的关系,赵敏对汝阳王并不多么亲近,却也少了以前的刁蛮任性,肆意妄为,多了些文静淑雅,倒是因此更得汝阳王怜惜,以为她这是大难之后的正常变化,并未对她亲近博欣有所不满,反而觉得两人化干戈为玉帛也不是不好,大开方便之门之余,也对博欣多了些好感。 ------------ 25恶果 十年后,已经十八岁的博欣正式成人,其成人标志是大婚,新娘子是汝阳王之女敏敏特穆尔。这桩婚约是在两年前定下的,在这十年间,博欣这位九殿下在汝阳王身边多过在皇帝身边,连皇帝都曾戏言汝阳王这是找了一个上门女婿,言外之意,这个血统低下的皇子是可以送给汝阳王的。 被蒙在鼓里的皇帝并不知道此时的博欣已经暗中掌握了三分之一的兵权,只待大婚之后,与汝阳王联手逼宫,自己上位当皇帝。 身为皇子,登基为帝的顺利方法是讨得皇帝喜欢然后在皇帝的扶持或者默许下逐步获得属于自己的势力,然后在皇帝驾崩或者让位之后成为新帝。还有一种方法便是武力逼迫皇帝让出皇位,或者干脆一点儿杀父弑兄夺取皇位。 博欣不喜欢元朝这个朝代,也不喜欢那个其实挺蔑视自己的皇帝,于是他采取了第二种方法,也不介意在必要的时候杀父弑兄,凭他的兵权和武力,这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自来岳家就是天然的盟友,这场婚约的政治利益远远大于博欣和名为敏敏特穆尔的周芷若的个人意愿。 是的,早在十年前,绍敏郡主就成了周芷若,以复仇为邀请,博欣很轻易地说服了周芷若参与进他的计划,而周芷若的聪慧也让她很轻易便适应了绍敏郡主这个角色,十年来她一点点潜移默化,容貌性格都逐渐恢复成自己的。 性格这方面不用说,她早在“失忆”之后就有了改变,能够让人有理由接受的改变,而容貌,在博欣这个师从黄药师的易容大师的帮助下,她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改变,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而这个“一点点”是个太漫长的过程,博欣不得不找理由陪在她的身边,一是让她安心,二也是为了借助汝阳王的势力。 既然不能够走“反元”道路,那么政变未尝不是好方法,若要政变必要有兵权,唯一没有姐妹亲属被收入皇帝后宫的汝阳王就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他手上的兵权是中立的,不会偏向自己的某个哥哥。 与汝阳王合谋,把目光从反元的贼子身上移开,重点对准另外两个有兵权的大臣,暗施诡计让那两位陷入内斗的深渊,一点点被斗出来的兵权被博欣不客气地悄悄收入手中,这个悄悄也是个太缓慢的过程,足足用了十年才得到这三分之一。 另两家也不是傻子,若是继续下去,很容易让人看出这渔翁得利的局面,于是博欣决定借着大婚的机会一举搞定皇帝,一旦这皇位坐定了,后面的事情怎么做都是名正言顺,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嘛! “博欣,你当上皇帝以后,真的会为汉人好吗?” 婚礼前夕,周芷若却有些忐忑不定,回想这十年,好似做梦一样,她其实是在认贼作父吧!虽然这么多年她并未做出有损汉人的事情,但是享受着汝阳王的疼爱,想到自己的欺骗,和以后要做的事情,总是有些莫名的愧疚感,让她心中难安。 她本就是一个善良的女子,故事中,若不是被张无忌逼到绝境,面子里子都被扫落在地,她也不会做出后面的狠毒之举,即便如此,她的狠毒依然是有限,那么恨赵敏,却也没杀了她,更是从不曾伤了张无忌,实在心软得可以。 “自然,我自小被他们鄙视,我母亲又是被他们归为第四等人,这般现状我岂能安然受之,不反抗不过是因为力量还不够罢了。我以汉人自居,你岂不知?” 这些年,与周芷若不说相爱,却也有了相惜之情,他本就怜惜这位清逸若仙秀若芝兰的女子,再有了同样的志向,更有了些志趣相投,爱情未必有,亲人之情兄妹之情却是有的,周芷若练的九阴真经还是他一手指导的。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少了原书中的挫折,周芷若练武并没有显出多少天赋异禀,只是中规中矩罢了,九阴真经其实也是极平和的,这般中规中矩倒也无错,只进展上总让博欣有些不满,但想想他是以自己做比,又觉得对周芷若并不公平,也不拿此话说她。 “我知道,我自是信你的。”周芷若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俊秀清逸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耳根微微泛红,明天,这人便要成为自己的丈夫了吗?而自己,以后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后吗?梦一样不敢让人相信。 同样感慨着大事将成的博欣哪里看不明白周芷若的羞意从何而来,勾起唇角轻轻一笑,尽情展现着面貌上的优势,似安慰似承诺地说:“芷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此生与你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 再动人的情话也比不过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比不过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尤其在这个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平常的古代,一生一世一双人更是梦一样的可梦不可求。 周芷若这回脸颊也红了,晕红流霞,哪里还有仙子之姿的清冷,分明是那动了凡心的觅得眷侣,再不肯轻离。 轻轻地拥住靠在自己肩头的美丽少女,博欣面带微笑,心头却是暗叹,他能够做的也唯有一生一世一双人方不算辜负了这一颗芳心。 蒙古族的婚俗与汉人不同,娶亲并不是把妻子当日迎回,而是男方到女方家投宿娶亲,于次日返回自家开始婚礼。 即便是皇子,这一过程也没有省略多少,这样的婚礼与博欣也是第一次,倒有些兴奋感,老老实实在礼官的指导下做完了全程,直到婚宴过后,进了洞房才松了一口气。 “喝口水歇歇吧!”体贴地递上了茶盏,因为婚宴上新娘也要敬酒的关系,这时候是没有盖头蒙面的,可以清楚看到周芷若那略施脂粉便明丽万方的容颜因了自己一句话而微微泛红。 “累吗?”坐在周芷若的身侧,大约是害羞的关系,周芷若身子僵了一下,把自己喝过一口的茶盏递到博欣的唇边,以目示意,让他也喝。 这般亲密的举动是从未有过的,结婚了便不一样了吗?博欣心中一动,没有马上喝下,而这时候,并不执意敬茶的周芷若飞快地做了一个动作,这么近的距离,一支小小的弩箭直入胸口,即便已经有了些不对的感觉,但博欣仍然没有完全躲过。 “你不是芷若,你是谁?” “怎么?你不认得我了吗?不是你把我变成周芷若的吗?”缓缓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暴露出来的容颜既不是属于赵敏的绝美,也不是属于周芷若的清逸,反而是一张色块斑驳,皮肤纠结的丑陋容颜。 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沙哑的声音仿佛地狱窜出的恶鬼,“看看我这张脸,这不就是你的杰作吗?怎么?不认识了?” “赵敏!”博欣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赵敏,而她的脸… …精通医术的博欣很快想明白了问题所在,他当初给赵敏易容的时候是想让她永远回不到郡主这个位置上的,便用了一种据说药效永久的药物,而那时候赵敏不过八岁,随着她的生长,皮肤自然也要生长,那么… …如今看来,所谓的永久还是要在成人身上才行得通,不然,易容就成了毁容了。 一句“抱歉”卡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眼看着大事将成,却因此…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眼前也一阵阵发黑,而他却提不起劲儿来,蜡烛里一定加了药!不用问,那无色无香的十香软筋散便是这样的效果,他虽然早就研制出了解药,可是这种时候谁会没事把解药带在身上,就算带了,只怕也是无用了。 汩汩流出的鲜血染在鲜艳的蒙古袍上,厚重的蒙古袍这时候一点儿也不保暖,身上一阵阵发冷,疲软无力地看着那个面容丑陋的女子好似疯癫一样呵呵笑着,从低声到高声,“孛儿只斤****帖木儿,你这个杂种,你这个贱人,我发过誓,让你不得好死的,凭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凭什么你还能够幸福,你做梦,我就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十年了,这十年我每日每夜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杀了你… …” 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楚了,无力支撑眼皮的重量,冰冷深入骨髓,即将陷入永远的沉睡时,恍惚听到了一声呼唤,“博欣――” 是谁?是谁在叫我? 闭上眼睛没了呼吸的博欣静静地躺在床上,他没有看到只着中衣披着轻纱散着头发冲进来的周芷若,被迷晕的周芷若一醒过来便马上来找博欣,可惜看到的却是洞房中的疯女人,还有已经冰冷的尸体,面容俊美的少年安静地躺着,好像睡着了一样,胸口的短箭露出尾羽,漆黑的尾羽好似那不详的阴云,一箭穿心。 “博欣!”顾不得那个来历不明的疯女人神经兮兮的念叨,周芷若呼唤着来到了床边,捉住那已经冰冷的手,那冷意让她的心也跟着凉了,泪水不觉涌出,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他该死,我才是敏敏特穆尔,我才是… …” 大仇得报,心愿得偿的赵敏已经有了些疯意,见到周芷若,神智似乎清明了一些,那张脸太熟悉了,这么多年她一点点扮着的不就是这个人吗?她努力想要扮得像,不能够被那些人发现,然后一点点忘掉了自己原来的容貌,为了这次复仇成功,她早在两年前便去寻访,终于找人做了那一张近乎完美的人皮面具,彻底遮挡了自己的容颜,她的脸呢?她的脸在哪里? “你该死!”好像才想起凶手还在旁边,周芷若从那隐约的话中也知道了此人是谁,顾不得想许多,反手就是一击九阴白骨爪,猝不及防的赵敏被打飞出去,撞倒了放置着龙凤烛的桌案,吐了一口血,微微起伏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博欣… …”哀哀地唤着,周芷若早是满脸清泪,痴痴地看着床上那好似沉睡的少年郎君,拔下他胸口的短箭,反手插入自己的心口,枕着他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似美玉无瑕的面庞,轻声念着,“我此生与你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好似看到了那美好的情景,微微翘着嘴角,闭上了眼睛。 后记: 没有了赵敏参与的张无忌的人生是乏味的,哪怕还有一位善解人意的周芷若周妹妹陪在身边。没有蒙古郡主的捣乱,解救光明顶无比顺利地完成了,优柔寡断同情心泛滥的张无忌多了一枚名唤小昭的桃花。在周妹妹失踪之后,小昭以圣女的身份顺利嫁给了已经成为教主的张无忌,两人同样选择了隐居。――爱美人不爱江山果然是张无忌的一贯套路。 少了一个儿子的元惠宗依然成了元顺帝,在明太祖攻打大都时步步退让退回了漠北,而他统治下的大元王朝也随后告终。在其驾崩后,由高丽皇后所出之长子继承皇位。史称北元第二帝。 ------------ 26朱泽欣 再次醒来的时候,水欣没有哭泣,安静地看着晨光渐渐照亮窗棂,那温暖的橙色光芒让人想起了那红色的帐幔,龙凤红烛的光芒,不同于前几次的悲愤莫名,这一次,虽然也是极为不甘心,只要这个婚礼过后,联盟便形成了,他成为新皇便不是问题,谁想… … 不甘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愧疚,在见到赵敏那一张脸的时候,惊讶震撼不敢置信之外还有深深的愧疚。 无论怎样,那个玫瑰花儿一样的女子,是不应该成为那副模样的,她的确应该恨自己,即便这件事上他并不是有意的。 罢了,不过就是再一次的失败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从头来,他就不信自己还会再失败一次! 怀抱这样的想法,打了个小小哈欠准备再睡一会儿的水欣在泪水被挤出眼角的时候突然怔住,为什么会这样满不在乎?这样的心态不对! 人有的时候是很古怪的,并不是太在意的东西,一旦有人抢,立刻觉得不可或缺,简直缺了就不能活,死都不给人。并不是太想要的东西,一旦没要到,一天一天,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欲望会越来越强烈,执念深沉,几成魔障。 皇位,对现在的水欣来说,便是一个执念一个魔障的存在。 “小皇子醒了啊,今儿怎么这么乖?”满面笑容的乳母心情好像极好,走过来抱起水欣,主动哄着,好像非要逗他也笑一笑才算应了景。 心情沉郁的水欣看到这样的笑容,心中所有的想法都暂时搁浅,不得不说,笑容是容易感染人的,至少没什么非哭不可的事情的水欣在乳母的百般逗弄下露出了一个乖巧可爱的笑容,白嫩嫩的小脸若有光泽,神采奕奕。 “小皇子也知道今儿是自己生辰呐,笑得这么开心!” 彩月在一旁说着捧过了红彤彤的皇子服,本就精美的服装因为小巧的关系而愈见精致,而上面那按规制的金丝龙绣也如活了一样,金光闪闪。 “还是慧妃娘娘心善,若不是娘娘关照,恐怕… …”抚摸着精致的衣服,乳母感慨万千,想想去年生辰的憋屈,再想想如今… … “也是咱们小皇子命好。”彩月蹙了蹙眉,转瞬又舒展开,笑了起来,“咱们要念着慧妃娘娘的恩才是。” “正是,正是… …”乳母连声附和。 生辰并没有什么好过的,尤其这个过生辰的不过是个两岁的娃娃,正常情况下能够给面子地不要哭就是最好的了,水欣兴奋地看着左右,他出生到现在,基本没出过院子,好容易能够看看外头,怎能不努力观察一下,这可是自己以后的生活环境呐! 但这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孩子的精神头总是不如大人持久,不过被抱着露了个脸,他便累了,打着小哈欠闭上了眼睛,再度陷入睡梦中。 “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 齐声的恭贺声让才睁开眼睛的水欣懵了一下,贵妃娘娘?难道这一回自己穿成了女儿身?不等检查自身状况,很快被抱起来的水欣才发觉有点儿不对劲儿,贵妃娘娘,是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吧! “桂芳,还不看赏!”露出刺目笑容的贵妃娘娘眉宇间有些勃勃英气,爽朗大方地吩咐下赏钱,柔顺的黑发未曾挽起,垂在身侧,有一缕就在襁褓旁边,襁褓中的婴儿好似好奇那黑发的模样,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去瞅那头发,一双小手不安分地在襁褓中拱起,格外有活力。 这一年是成化二年正月,明宪宗朱见深的宠妃万氏剩下了他的第一个儿子,皇帝非常高兴,派人四处祭祀山川,并封万氏为贵妃。 明朝,万贵妃啊! 已经被命名为朱泽欣的皇长子在无人时候悠然一叹,他曾经看过一个有关万贵妃的小故事,对这位万贵妃并不算陌生。在历史上,圣宠不衰的妃子挺多,但是很少有一个能比皇帝大上十七岁还是宫女出身的宠妃能够如万贵妃这般宠冠后宫,连皇后都要避其锋芒。 而朱见深这位皇帝,真正被记住反而是因为他有了这样一位特殊的妃子,至少对朱泽欣来说是这样。 是皇子,又是长子,只要能够顺利成活,皇位应该是不成问题了吧! 再一次以哇哇大哭迫使乳母手忙脚乱,从而避过某种毒物入口的朱泽欣颇为无奈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份地位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好在他曾为了防止早夭天天研究这些毒物,轻易也不会中招,只苦于年龄小,口不能言,又不能够为自己配置解药,一旦中招后果严重。 他的防范心越来越重,导致的结果便是夜里都不能够安枕,甚至保命的内功也不得不暂停修炼,因为不能够保证修炼时候会无人打搅,越是精深的内功越容易走火入魔,他可不愿意为了一个保命的手段而送命。 他的防范并不是无用功,一个月的时间,他躲过了不明人士的接近三次,有趁着夜色而来的有白天支走了旁人过来的,他都迅速哭闹,把人引来,使来人不能得逞。躲过了九次有毒侵害,因婴儿主要食物是奶,于是有七次都是在乳母的食物中动手脚,还有两次是在熏香中下手,毒烟微小但时间长便会致命,谨小慎微的朱泽欣以翻白眼口吐白沫等方式模拟中毒表相,及时引来关注摆脱毒气的继续侵害。 这其中,无论哪一次,若他是个真正的婴儿,必然要命丧黄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其歹毒之处每每都是以换人或者杖毙某个下人告终,即便如此,却也没有阻止下一次黑手的来袭。 有些口吃的皇帝逼急了在万贵妃的宫廷中骂人,并不连贯的骂词听起来有些好笑,却也让朱泽欣感受到了这位父皇对着自己的疼爱,若不是真的气急了,哪里会把这样的短处暴露于人前? “皇上在我的宫里骂什么人,有能耐找别人骂去,也不知道我和皇儿碍了谁的眼,竟是这么看不得我们母子… …”万贵妃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红着眼眶说了几句气话之后哽咽着压下哭声,“迟早去了我们这等眼中钉,有人怕才能够得个安定。” “谁?谁这么想的?”皇帝气急了,这可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竟然有人这么歹毒! 从未经历过宫廷斗争的皇帝曾面临的最严峻的事情也不过是叔叔废掉了自己改立其子为太子,那是属于前朝的政治,并不属于后宫的阴私,以至于他对此并不了解,也从未想过自来妻妾相处并不是那么和睦的。 “我若知道是何人,哪里还会容她这般几次三番下手害我的儿子,可怜我好好的皇儿竟被说成了体弱多病之人,若不是她们毒手频频,哪里会有这般结果?”说着抱起了孩子的万贵妃终于哭出了声来,源源不断的泪水顺着光洁的脸庞滑落,梨花带雨的娇弱在这个一向有些英气的女子身上展现出来是成倍的诱惑和怜惜。 “不,不要哭了,朕,朕这就让、让西厂去查!”皇帝给了承诺,全不想会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 得了皇帝的允诺,万贵妃放心了不少,又哭了一会儿,才在皇帝的保证下重新绽放笑颜,等到送走了皇帝,她便急急叫了个小太监去给西厂提督汪直传话,“告诉他,若是查不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便让他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 就在一旁的朱泽欣听得那阴冷的语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唇角含着冰冷笑意的万贵妃,明艳端方的脸庞,却散发着刻骨的冷气。 “敢对我的皇儿下手,便是要我的命,既然都敢要我的命,想必她们也不介意以命来偿。”轻轻触摸着婴儿胖嘟嘟的小脸蛋,万贵妃轻笑着。 这样的万贵妃与在皇帝面前的万贵妃分明好似两个人一样,朱泽欣迷惑不已地看着她,原来也不是白莲花啊! 不过,这样也好,有个宠妃当娘,总是有好多福利的,这一点他早从丽妃身上体会到了,而现在,同样是宠妃的万贵妃还远远比丽妃势大,且更得皇帝信赖,那么… …母亲也是夺位的天然同盟啊! 有着上进心的朱泽欣从来没考虑过别的职业,就好像学生的天职是学习一样,他觉得自己的天职便是当皇帝。这个执念在天龙那一世并不是很明显,却在他意外身死的那一刻得到了升华,不甘心永远比渴望更让人有动力奋进,至少对朱泽欣来说是这样。 作为局外人旁观的时候,可以说什么高处不胜寒,皇帝也未必是什么好职业,称孤道寡,疑心病重,累死累活,连个值得相信的人都没有… …轻易便可以说出一大堆从事此职业的不好来,然而身处皇子这个位置的时候,再去看待事情便不一样了。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也不是好皇子!在皇子的位置上,尤其是这个皇长子的位置上,天下大任,舍我其谁?难道还非要皇帝再生一个儿子,然后不管那个儿子中用不中用,比不比得过自己,自己都要甘心去辅佐,俯首称臣吗? 皇子这个位置啊,进一步为君,退一步为臣,君臣之别,犹若天渊,谁能甘心俯首? 身为穿越人士的骄傲,朱泽欣是绝对不甘心俯首对另一人称臣的,那么,也唯有争上一争了。而且,他也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富国强兵,让自己的祖国不会有屈辱的历史,让自己的祖国成为最强大的国家――这些都需要当上皇帝才能够实现的,在其位谋其事嘛! 并没有怎么犹豫的朱泽欣一如往常一样,早早定下了目标,并且开始思量自己现有的优势和发展前景,这也都是惯常做的事情了,至少前几辈子他都没少了这个分析的工作。 天龙的时候,皇帝无子,传位于弟弟是正常,皇位之争,只是他和段正淳的争夺,当然第三代段誉那一辈也是个加分项,至少保定帝看上的便是段誉为皇帝继承人,而不是处处留情的二弟。 射雕的时候,开始没想到竟然也有皇位争夺资格,等到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对自己不错的哥哥成了皇帝,碍于人情,那个皇位也不能争啊,他还是有原则的。然后哥哥儿子夭折,不得不把皇位传给弟弟的儿子,于是… … 神雕的时候,唯一的皇子,皇位应该是十拿九稳了吧!就连他自己,想的也都是当上皇帝之后该做什么事,碍于父皇还长寿着,不能马上继承皇位又急于想要改革的他也只能够从能够下手的地方下手,提前赚取点儿军功什么的,就当做是攒资历了,于是悲剧了蒙古大汗的自己被悲剧了。 倚天的时候,总算对那个元朝看不顺眼,外带看不顺眼那个元朝皇帝了,武力夺位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也压下了自己的别扭说服了汝阳王,得到了其支持,眼看着大事将成… … 这辈子,皇长子的身份太好用了,据他记忆,明朝的皇帝又都是儿子少的,可想未来也不会有多少人和自己争皇位,再加上有个精明强势极为受宠的母妃,只要他不是脑子坏掉了,想来皇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么想着的朱泽欣也考虑到了意外的存在,他的所有幸运似乎都在重生为皇子这一件事上用光了,每一世都必然要有些“意外”发生,除了射雕时候算是寿终正寝之外,其他几世都是意外身死,这个意外发生的概率让他觉得自己大概有点儿霉运缠身的性质。 若是这么算的话,这辈子大概也会有些意外,而根据他自己的经验看,意外与剧情有关的就更占了多数,而且每次都是跟他篡改剧情有关,那么,若是不篡改的话,会不会… … 话说回来,现在这个世界是不是武侠世界呢? ------------ 27西厂汪直 西厂的汪直应该是真的很厉害,在他的查证下,一堆证据被摆上皇帝的桌面,虽然没有明白的人赃并获,但是证人证词是不缺的,后宫与外勾连,买来毒药暗害皇子,这其中不外是妃子争宠和嫉恨的心理,然而结果却是一片血雨腥风。 皇帝后宫的人本来就不多,加上废后吴氏和现在的皇后王氏,再有万贵妃,也不过十四人,这其中,现任皇后王氏早就看明白了万贵妃得宠,是从来不敢步废后后尘的,不敢对万贵妃怎样,再除过万贵妃,剩下的那十二个连同废后吴氏在,竟是人人不安分。 其中下毒手的是唐氏韩氏和张氏,吴氏也在其中掺了一手,不然凭那三个的人脉是怎么也不能在万贵妃宫中安插人手的,再有其他的妃子,虽没有直接参与,却也间接开了方便之门,不然的话,万贵妃安排的照顾大皇子的人手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 看着摆在桌案上的一系列证据,皇帝怒发冲冠:“真,真是,真是,岂,岂有此理!” 直面皇帝怒气的汪直不动声色,那上面有些证据并不假,但是未必与此事有关,不过是他向万贵妃示好,帮其铲除异己而已。 书房中的事情并不会外传,但万贵妃还是很快知道了汪直的“贡献”,三个妃子被贬斥冷宫,废后吴氏暴病而亡,这个结果实在令人满意,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够顺便把其他的妃子都给清理掉。 至此之后的三个月,并未再见到一点儿毒物的朱泽欣很是诧异了一下,行动力还不错嘛! 安全问题不用多操心之后,练功也一并有了时间,有着良好作息的朱泽欣在乳母熟悉了自己的习惯之后便能够放心练功了。同样需要休息的乳母自然不会无故在晚间睡觉的时候频繁起夜查看皇子睡得可安好,这也是朱泽欣有意养成其惰性的好处,晚间练功的时候不会有人打搅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大约是第一世就学武功的缘故,对武功,朱泽欣已经很有依赖性了。武功能够提供给他安全感,尤其在他最为年幼无力的婴儿时期,若是没有武功,就好像把他的要害暴露在那看不见的敌人手中,让他整夜整夜不能够安睡。 之前的各种毒物侵扰使得朱泽欣从来不能够放心睡眠,真正做到了睡觉的时候也要睁一只眼,而他这样耗损精力显然于身体不利,太医院早就给他下了诊断,皇长子气弱多病精力不振。 精力不振自然是睡眠不好的缘故,多病则是因为他装中毒装得多了,气弱嘛,很好理解,为了少吸入一些有毒气体,憋气还要哭泣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情,于是在终于解决之后难免有急促喘气或者大喘气现象,而这被太医认为是气弱的表现。 即便万贵妃如今已经铲除了一些祸端,但皇长子身体不好的传言还是流传了出去,这让万贵妃恼怒非常,却也无从弥补,毕竟传言这种东西,你越是想要澄清,它就越是无法澄清。 “真是岂有此理,别让我发现是哪个嘴碎的乱说!”皇帝不在的时候,万贵妃发脾气总是毫无顾忌,她生气的样子虽然也有着一种勃然焕发的美,但对婴儿来说,这么大的分贝太影响休息了。 因为夜晚练功,白天补眠的婴儿哇哇哭起来,任性的哭声直到母妃放低了声音柔声哄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降低。 当周围回复安静,扁扁嘴的小婴儿闭上眼睛入睡,那微微皱着小眉头的样子别提多么可爱了,让万贵妃看柔了心肠,“娘的宝贝,娘定然要让你好好长大,这个天下,都是属于你的!” 还未找到周公所在的朱泽欣听了这样一句话,很是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不错,这个母妃挺有理想的,就应该这样,他们的人生是应该积极向上的!很高兴能够达成共识。 成化四年秋,拖着长尾的扫帚星好几次划过深沉的夜幕,拖曳出不详的轨迹。大学士彭时,尚①38看書网请求皇帝扩大宠幸范围,以广子嗣。 “混账,不过是看我万家势大,看我这个贵妃不顺眼罢了,真是岂有此理,皇帝的家事岂是他们管得?便是真的有什么不详,说的也是他们这些玩忽职守贪赃枉法的奸臣,哪里关我一介女流之事?皇帝后宫嫔妃哪里少了?我可曾挡过皇帝宠幸他人?那些下不出蛋的母鸡凭什么抱怨不满?” 万贵妃怒气冲冲地在寝宫里发脾气,桌子拍得直响。已经两岁的朱泽欣仰着头看她,手中的九连环其实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这种东西,第一次见是有趣,见得多了便也是无趣了,他闭着眼睛都能够拆解一个来回,实在是没有玩耍的必要。 “娘娘勿气,不过是那些人多事罢了,皇上不会听的,娘娘也不要因此跟皇上闹别扭才好。”一旁的大宫女劝慰着。 “是啊,娘娘你看,大皇子都在看您呐!” “快过来,泽欣可是吓到了?别怕,母妃不是在生泽欣的气。”抱过已经两岁的朱泽欣,摸着他的发顶,万贵妃的目光慈爱,低头轻吻着他的发旋儿,“泽欣别怕,母妃定让那些看不得咱们好的人都不好过!” 从毒物事件上,朱泽欣看到了万贵妃的行动能力,他倒是不甚怀疑这一点,因为年岁还小,对于前朝的事情所闻不多,也未曾从万贵妃的口中知道惹得她生气不已的都是那些人,但这也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一年,最重要的不是朱泽欣显示了自己的学习天赋得到了皇帝的赞扬,也不是因为口齿伶俐得到了太后和母妃的喜欢,而是他终于见到了大名鼎鼎的西厂提督汪直。 这位太监的一生到底是怎样的功绩,朱泽欣其实并不清楚,但他知道能够在自己的记忆中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名字定然不会是普通的,而且,西厂是皇帝的耳目,能够有西厂帮助的话… … 明朝对百官的稽查可谓是达到了最严密,锦衣卫是一层,东厂是一层,再有一层西厂,三层厂卫足以保证百官行止尽在皇帝掌握,可惜,皇帝并没有充分发挥厂卫的优势,反而捕风捉影连兴大狱,导致百官惶恐,不得人心,最后总会成为宦官干政,祸乱朝纲的局面。 身处在这个环境中的朱泽欣倒是很能够理解为什么总会形成宦官干政的局面。皇帝身边最多的除了宫女就是太监,而宫女身为女子的身份注定了她们绝对不能够参与政事,男尊女卑的观念让皇帝不认为她们是能够办事的人,那么剩下的能够帮皇帝办事,让皇帝最容易指使的便是太监了,这些身残的男人到底还是男的,或者说曾经是男的,他们因为失去了男性的能力而得以伺候在皇帝身边,仅凭这一点就能够得到皇帝最基本的信任。 一个天天都能够看到的且比较了解的人,一个是只在朝上看到并且还总是一副死板面孔不知品性的人,自然是前者容易信任,后者却需要斟酌考量。 明朝的皇帝又是最不爱上朝的,这样一来,即便有内阁的存在,大臣和皇帝之间也像是隔了一道屏障,而中间作为传达转接的太监就更容易得到皇帝的信任。 汪直便是这样一个得到信任的太监。汪直是瑶族人,早年是侍奉万贵妃的小太监,后来才被提拔成御马监太监,然后是西厂提督。可以说,万贵妃于他有着知遇之恩,所以,万贵妃差遣他办事也较为容易。 并不是名声不好的人都长得难看,至少汪直的相貌很看得过眼,这一点也很好理解,万贵妃对于宫女是不喜欢她们长得好看的,身边用的人都是相貌平平,免得她们勾引皇帝,然而太监就不一样了,皇帝和万贵妃都是外貌协会的,虽不明说,但看选官也要五官端正就知道外貌不过关的根本不能够伺候在身边。 朱泽欣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个外貌协会的,且他的等级还要高一些,且不说现代时候见到的那些俊男美女,就是每一回梦中,所看到的那些剧情人物,又有哪个不是美貌非常?所以看到汪直这个面目俊朗的,也只当是看到了普通,只因为与想象差别太大,才有了些讶异之色。 “你可知本宫找你来有何事?”除了在皇帝面前需要婉转,万贵妃平常做事都是直来直去,并不浪费唇舌拐弯抹角。 “臣… …不知。”汪直身为西厂提督,在这宫中是能够有些地位的,万贵妃赐了座,他回话的时候又站了起来,很是恭敬。 “不知么?什么时候你们西厂的耳目竟然闭塞了?”万贵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然而朱泽欣还是从她那拖长了的调子中听出了一些不悦来,显然汪直的话让她不高兴了。 “这… …”汪直似有犹豫之色,末了还是道,“娘娘不必为那些聒噪费心,皇上是不会听的,这宫中谁人不知,唯有娘娘才是皇上真心所在。” 这等太过直白的话让朱泽欣微微蹙眉,多年的古代生活早就让他懂得了含蓄是怎样的美,骤然听闻这等白话,竟有了些不习惯,发现此点的朱泽欣微微走神,等到再回神的时候,万贵妃已经跟汪直说完了话,汪直正要告辞退下。 “慢着!”朱泽欣叫住了汪直,没料到他这个小孩子会叫住自己,汪直顿住了脚步。 “皇儿有何事?”万贵妃完全不阻拦地看着朱泽欣迈着小短腿往汪直那边儿挪动,嘴角噙着饶有兴趣的笑,宫女四散在皇子身边,随时小心着皇子错步跌倒,到底还是小孩子,脚步容易不稳。 汪直瞧着这情形不能马上走脱,也耐着性子等皇子一步步来到自己身前,他倒是比那些紧张的宫女看得清,这位皇子虽小,但步子却走得极稳。 “你是西厂提督?”朱泽欣鼓着腮帮子问,这倒不是他有意卖萌,而是天生婴儿肥,想要威严也威严不起来。 “臣正是。”汪直恭敬答话,即便对象是个孩子,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无礼。 朱泽欣喘了口气,这身子到底是太小,想要说长句子非要憋足一口气不可,“我听说你很厉害才执掌西厂,我要跟你比一比,若是我比你厉害,西厂就是我的了。” 这一句话实在是太长了,很考验孩童的肺活量,即便有事先攒气,想要不在不该停顿的地方停顿,顺利说完这句话,也让朱泽欣费了劲儿,说完话脸都红了些,配上鼓鼓的腮帮子,抿着嘴的样子倒像是憋着气一样。 万贵妃来不及为自己儿子能够顺利说出长句叫好,先为其话语中的意思而蹙眉,这是谁教吾儿的?目光掠过之处,伺候在皇子身边的乳母宫女都若有所感,凛然脊背。 “这… …”汪直把目光投向了万贵妃,且不说小孩儿的皇子身份,他一个大人跟一个不到才两岁的孩子比试,无论比什么都是欺负人啊! 万贵妃沉住了气,笑了笑:“既然皇儿愿意和你比,你便跟他比一比,注意分寸就好了。”这又不像是有谁挑唆的,倒不如静观其变。 “臣遵命。”汪直为难地应下,转向小皇子问,“殿下想要比什么?” “你站着不要动,我打倒你就算赢了。”朱泽欣的要求非常简单。 汪直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要自己动手,不然的话输了太丢人,赢了对方一哭也没自己好果子吃。调整了一下站姿,显得自己郑重其事一些,“臣站好了。” 朱泽欣深吸一口气,“呀!”双手平推,不徐不疾的速度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没有一点儿气势,就连那一声“呀”也是应景多过于鼓劲儿,但是,只有被推到的汪直才感受到了那一推之力有多大,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了一下,他也是练过武的,不至于摔倒,但也动了几步,不复平稳了。 这… …满目讶然的汪直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了一遍面前皇子的相貌,两岁的孩童唇红齿白,白嫩可爱,此时负手而立,虽因肥胖的关系看不出多少气势,但那一双澄净黑眸中却似有些赞赏之意,“你还不错,下次再比过!” 万贵妃没有看出其中玄机,只当汪直在让着自家儿子,满意地笑了,“你且去忙吧,别理这个人来疯!” 汪直恭敬行礼退下,走出宫门还在寻死那一推到底有什么玄妙,怎么就把自己推动了呢?不过是个两岁的孩子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小捣蛋,你才多大,就想要西厂了?”万贵妃拿着帕子轻轻为朱泽欣擦汗,一副调笑口吻显然不把朱泽欣的要求当真。 朱泽欣嘻嘻笑着并不作答,他自然不是想要凭着这般游戏夺得西厂,便是万贵妃同意汪直同意,皇帝也不会同意,西厂说到底还是皇帝的东西,可不是旁人能够轻易动得,便是有这个心思都是错,也就是他如今能够仗着童言无忌说出来,若是大一些,便有些说道了。 他此举不过是为了让汪直对自己留个印象,顺便试探一下对方武功如何,为以后打交道提供个前提,下次下次下下次么,下次多了,总会“不打不相识”的! 打下交道之后,再想要对方办什么事,岂不是好说多了?呵呵笑着的朱泽欣很是得意,他才不会做无聊的事情呐!得意过后又免不了吐槽,人小武功差就是不好,做什么都麻烦啊! ------------ 28改变 “再来!” 已经很留神,却还是被推倒的汪直有了些不甘心,一时竟忘了眼前人的皇子身份,重新站定,扎好了马步等着。 十来岁的少年肤白赛雪,一双乌瞳沉静若水,静静站定在湖边,薄唇含笑,轻声道:“今日已经比过,是我赢了。”愉快的情绪从那清澈若泉的柔亮音色中流露出来,好似感染到了旁边的湖水,风过微澜。 汪直定了定神,收回扎马步的姿势,重新站直,道:“殿下说的是,是臣输了,不过,这赌注却是不能够作数的。” 避而不谈西厂的事情,自两岁那年提过以此索要西厂之后,以后每逢碰到汪直,都要和他比过一场,还是那样简单的规矩,却再也没提过最开始的要求。 “我看你武功也不错,但为何不修内功?” 明朝对太监的要求其实挺高的,与其他朝代不同,明朝的太监是按照文官的方式培养的,小太监入宫之后有专门的学习地方,识字是基本技能,再有一些特殊才能的还可以学习简单的拳脚功夫,至于内功,目前朱泽欣并没有发现。 没有意识到这是探问,汪直直接回答道:“臣五体不全,一般的内功都不能够修习,也就能练练拳脚功夫,总不至于弱不禁风罢了。” 从来不曾钻研过这个问题的朱泽欣听到这样的回答感觉很新奇,细想想,身体有了残缺,的确会导致经脉折损,而且男子的阳气所聚缺失,用道家的话来讲,便是阴阳失调,既然失调,那么高深的内功必然是不成的,因为凡是高深的内功要求都好,再有所谓的孤阴不长,孤阳不生,更是为难。 纯粹从理论上考量,便是自己修炼的那几样内功也是不能够适合这种人,朱泽欣微微蹙眉,自顾自思量着,很是苦恼的样子。 汪直看着朱泽欣犯难的样子,有些好笑有些感慨:“殿下不必犯难,臣武功虽不强,但手下也有好手在,殿下若是还要比试,定然不会缺了人手。” 这么些年,万贵妃对后宫掌控极严,宫中妇女一旦谁与皇帝发生关系并且怀孕的话,就会被千方百计喂下汤药堕胎,使得朱泽欣之后无一皇子出世,而皇帝宠爱贵妃,即便知道贵妃私下里做了这样的事,却也没有什么表示,甚至对其宠爱半点儿不减。 而朱泽欣作为皇子也是成功的,进学之后屡屡得到大儒的夸奖,私底下有不少人都在感慨为何其母为恶行多端的万贵妃。 无论怎么说,因为有且只有这么一个皇子,皇帝的江山传给谁是不用说了,前朝上也有不少人看好这位皇子,便是以前对万家多有不屑,看不上万贵妃的这会儿也都闭紧了嘴巴,不管怎么说,这位皇子还是说得过去的。 这种情况下,汪直也不能免俗,能够有这个交好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弃的,早在五年前他便已经是努力支撑不被推倒,更想好了若是被推倒之后怎样岂用新的人才来挽留殿下的注意力,不至于让自己完全隔绝于新主。 朱泽欣还在想着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已经接受武功这种存在之后,再去研究其中费解的问题,就好像做数学题一样有趣,会发现这也是一种严谨的体系,而看过众多小说的朱泽欣即便不能够当一个实践者,也是经验有余的理论帝。 从自己知道的各种武功一一推演过去,这个不成,那个不成,那个也不成,那么… …“啊,有了,葵花宝典!” 猛然一声倒把汪直吓了一跳:“什么葵花宝典?” 朱泽欣回过神来,再看汪直的狐疑,摇头道:“没什么,我自言自语罢了。” 当主子的不想说,当下人的无奈何,汪直也没追根问底,又问了一下朱泽欣有何吩咐,得到没有的答案之后便告退了。 朱泽欣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望着湖水生叹:“不知道那葵花宝典是何等武功,要求既然如此奇特,想来也有不同妙用,只可惜… …”无论怎样,他是不会去试的,那么看不看就不那么重要了。 早在五年前,他便确定了这个世界是笑傲江湖的世界,无它,他身边的一个侍卫便是出自日月神教的,当然,他们自己不会这么叫,而且那个侍卫也算是叛教出逃的,他自己是不愿意说出这段经历的,不过是被查出来又从他口中得到证实了而已。 一遍遍学习大同小异的儒家经典并不是多么好玩的事情,于是课余时间,他便研究起身边人的履历,只当借此检验厂卫的能力,到底是特务机关,若是不能够弄明白一个人的真实履历,也未免太无用了一些。 事实证明,这些厂卫还是很能干的,对他这个皇子的要求没有半点儿敷衍,很快就把那些人的来历都查了个清楚,虽然不到祖宗十八代那么夸张,但是基本的亲属关系儿女父母祖父母还是能够查明白的,查证到这种程度上,其入魔教学武的经历便很明晰了。 朱泽欣一向对反派人物的好感比较多,见到查证回来的“魔教”二字,思量变多了一些,单独把那侍卫叫出来诈了一下,对方放抗不成逃走不成,为了不想死便老老实实都招了,由此,让朱泽欣确定了眼下是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是个专出伪君子的,里面的男主女主都让人有点儿不敢恭维,唯一风华绝代值得欣赏的东方不败不但把自己阉了还弄了个同性恋出来,着实让人扼腕不已。 得知所处世界的时候,朱泽欣也就微微一叹,除了对东方不败有点儿兴趣,其他人,也许那个任我行的吸星大法会让人有点儿想要探究的欲望,因为就其功效而言,似乎这个大法跟北冥神功有些渊源,好似化功大法一样,有那么一点儿似是而非的感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朱泽欣只要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些武功都没有自己练的武功厉害就对了,其他的,到底是怎样的武功,他虽然有好奇,但还不至于为了一部武功秘籍而千里奔走。 不能走,也走不了,除非自己登基以后改革一下,不然的话,明朝的皇帝似乎就没有离开过京城的,这种困守一方的感觉太有些自我囚禁的意味了,想想就觉得不舒坦,明明是富有四海,坐拥万里江山的,偏偏连京城都走不出去一步,是何道理? 等他当了皇帝,定要把这一点改了!虽然不能说跟杨广似的到处乱跑,却也不能够像圈禁一样自己把自己圈了啊!当是养猪么? 眼下么… …回想一下万贵妃的所作所为,即便万贵妃是他的母妃,他也不得不说,有一个猪一样的队友还不如有个神一样的对手,万家那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能不能不要那么顾着万家啊,自己攒点儿好名声容易么?都被万家给耗光了! 明明没有什么中用的亲戚,还非要提拔,看看那些为非作歹的东西都做了什么好事?!朱泽欣一想起来某个万姓人士抢占民田,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等不法事上做出的杰出贡献,就很想要把此人摁到墙里头让他死一死,这种拖后腿的家伙,真想弄死他有木有?! 那万姓人士不足为惧,让朱泽欣不得不缩手的是万贵妃的态度,为了一个外人母子反目不值得,但是为什么母妃就不能够为他想一想呢?有这样一个亲戚真的好吗?亏得皇帝就他一个儿子,若是再有一个… … “郭林。”轻轻唤了一声,身边那个存在感低微的侍卫迈出一步应声,“殿下有何吩咐?” “你的武功好,我要让你去做一件事。”朱泽欣终于下定了决心,老人的年纪大了就应该好好养养,何必做那么多事情耗费精力呢?“外祖的年龄大了,应该好好休养。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郭林心中一凛,曾经出身魔教又叛教而逃的他其实算不上什么好人,能够在宫中混个侍卫实属侥幸,混到皇子身边更是幸运,而皇子知道他身份之后并不赶他走又是难得,这种情况下,他急需要皇子对其的信任,这件事,若不是那人是皇子的血脉之亲,倒是件小事。 “这… …”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应,万一皇子哪天变了主意,错的岂不就成了自己? 朱泽欣久经世事,哪里看不出郭林的顾虑何在,微微一笑说:“你去做就是了,我总不会出尔反尔。” “是。”郭林应下,也不多言,告辞离去,他知道皇子的武功比自己高明多了,五年前便已经是远胜自己的,如今更不用说,自然不需要侍卫在身边保护。 风向变了,湖面荷花的香气被送到鼻前,朱泽欣微微闭眼,嗅着那香气,似极放松的模样,心里却在感慨,世事沧桑,曾几何时他遵纪守法,而现在,人命于他也不过是个数字符号罢了。轻易做出害人的决定而没有半点儿心理不适,他果然已经黑了。 同一时刻,回到西厂的汪直还在疑猜着那个葵花宝典是一本什么书,能够从一个小小太监做到西厂提督的位置上,靠的便是揣摩上面的心思,同时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需知,真正使你成功的未必是大事,坏了你事的也可能是小事。 ------------ 29皇弟 昭和宫中,万贵妃一脸心焦地询问太医:“可瞧出来了,到底是什么病?” 满头大汗的太医躬身低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什么,旁边一个太医却机灵一些,直言道:“回娘娘,年龄大了的人总是会有些小病,天气变化,有些头疼脑热的都是正常,并无大碍。” 万贵妃还要再问,听得外头来人报说皇子来了,停了声,见得儿子进来,招呼他到身边:“别行礼了,过来听听,你外祖突发疾病,听听他们怎么说。” 被问询的太医有三个,后一个见皇子走进来,大约是想要表现一下,上前半步道:“回殿下,这不过是老人病,需要好好调养,并无大碍。” 这是第二个说“并无大碍”的,听得多了,万贵妃也有些放心,松了一口气,摆手让他们下去,又跟朱泽欣道:“如今你也大了,跟你父皇请个旨,去你外祖家看看,回来告诉母妃,也好让母妃安心。” 朱泽欣听了点头,道:“如此,我这便去吧,也好早点儿让母妃安心。” 不管万家人是怎样的,朱泽欣喜或不喜,他从来不曾流露过自己的意思,万贵妃也不知道自己儿子早把那些姓万的烦成什么样了,也自然没觉得他这态度有什么不对。 满意地点了点头,万贵妃眉宇舒展了一些,又叮嘱了几句话,还让宫人取了她往年收藏的人参等药材出来,让朱泽欣一并带去。 请旨很容易就请下来了,当皇帝的不能够随意出宫廷,但是当皇子的却可以自在一些,左右万贵妃之父万贵就住在城中,来去也方便。 既然答应了,怎样都要去看一看,即便很不喜欢那个家里头的氛围,朱泽欣还是往万家跑了一趟,看着对方或者诚惶诚恐,或者心怀欲望的眼神,并不好受,没有停留多久,只转达了关心的意思便离开了。 郭林办事还是很让人放心的,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段,反正看那人虚弱的模样,倒像是气若一线命若悬丝,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舔出什么是非来,只是… …解决掉了这个大头,再去看那三个可以称为舅舅的,又觉得头疼了,总不能把人都弄病了吧! 算了,一点点来吧,想想以后要不停为人擦屁股的灰暗,朱泽欣的心情就好不起来,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淡然温和的微笑,温文尔雅得让人瞧不出有异。 “那件事,万安怎么说?” 出了万家,朱泽欣并没有马上回宫,而是不紧不慢地沿着街边走,打扮成护卫模样的郭林跟在他旁边,因为郭林的轻功是侍卫里头最好的,所以他经常会帮朱泽欣做一些联络内外的事情。 万安姓万,但并不是万家的人,不过他会钻营,靠着同一个姓氏硬是与万贵妃联宗,成了万贵妃的侄辈,同宗得可笑。其人虽然没什么建树,但也有一个好处,他是大学士,还是已经入了内阁的大学士,说话做事总是方便许多。 明朝的皇子并不能够上朝,所谓的参与政事,也都是那件事发生并且有可能早就解决过了之后被拿过来当做案例讲给皇子听,而这样的事情也是极少,每日课上多是讲那些四书五经,虽然也有畅谈的时候,但对朝政,大部分老师都是避讳的。 这对朱泽欣来说显然是不利的,或者说他实在是性急了,别看他是皇子,但是几世下来,正儿八经学习朝政那是一次没有啊!他总是自己摸索或者从别人的话语中揣摩,再不然便是自己看那些史记之类的书籍寻思,纵有别人点拨两句,那个别人也不是皇帝,可想而知,观点想法总是会有些差异,至少朱泽欣觉得他很需要一个直观且系统的帝王教育。 有了这样的想法,却不能够自己说,皇帝身体还好,自己提出这样的建议就有些像是迫不及待要皇位一样,总会让人心理不舒服,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做法,容易落下话柄,然而,大臣提议就不一样了,万安就是朱泽欣找好的口舌。 “万阁老说正在想办法提议。”郭林轻声回话。 想办法?一听这个词,朱泽欣就皱起了眉,万安这人实在圆滑得可以,他固然能够让自己的消息更灵通,却也实在是办不成事,然而这种事,却又找不到别人托付,那些过于正直的大臣若是听说了指不定还要斥责自己心急,皇帝还在,皇子就急着处理朝政,算是个什么道理? “这人实在油滑。”这般评价了一句,朱泽欣有点儿无奈,难不成真的要找个好的岳家再说?想到第一世曾经给自己提供过不少帮助的岳父大人,朱泽欣倒也有些期待。 “打听打听,官声好的那几位清流都是个什么脾气,哪家有女儿待嫁,呃,不,先不忙。” 说着话,朱泽欣又想到了一个坑爹的规矩,明朝的皇室大部分都是从品民中选择配偶,这原是为了防止外戚专权的,但是到了皇子这里,有力的岳家就成了浮云,对方老爹能够识字就是不错的了,旁的,还是不要指望了。 深感无力的朱泽欣脚步又慢了几分,郭林极为郁闷地放小了步子,跟随这种活也不容易做啊。 等到这一路回到皇宫,万贵妃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要紧么?” “母妃放心,无碍的。”朱泽欣淡淡说着,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他对此事的关心程度到底有几分,但若说是完全不关心,却也不像是那么回事。 万贵妃不是个喜探究的,听到儿子这么说,也就信了,又问了几句,这才打发他去学习,还不忘叮嘱几句要上进之类的话。 过了几天,万贵妃听得弟媳传进来的话,说是老爷子的身体在修养之后有了些起色,更为放心了,这一放心,注意力就又回到了皇帝的身上,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对。 “弟弟?”朱泽欣得到消息只比万贵妃慢了一步,身为宠妃之子,他在前朝大约没什么势力,但在后宫之中却是很有些人脉的,他虽不喜欢经营这些,但也知道一些御下之道,下人们得了什么消息还是很愿意告诉他的。 于是,纪氏在安乐堂藏了一个皇子的消息也在第三时间传到了朱泽欣的耳中,这个原应该是下一任天子的朱祐樘本应在六岁那年被发现,起因是皇帝感慨老而无子,最后被一个名叫张敏的太监暴出他早有一子,这才有了后来的父子相见,因唯有这么一子,以后的皇位便自然传给了这个名为朱祐樘的儿子。而现在么… … 对着铜镜的面容冰冷无情,即便俊美如斯,却让人有了远在云顿的遥望感,莫名觉得畏惧,梳头的太监手抖了一下,不敢再去看镜中人的面目,低着头看着手上的梳子,一点点划过乌黑柔亮的长发,轻声道:“殿下勿恼,那纪氏的孩子哪里会比得过殿下聪慧,更不会得圣心,殿下不必为此烦心。” 朱泽欣轻轻一叹:“我哪里是为他烦心,我是为了母妃,她这一气,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来。” 万贵妃好似不在意皇帝宠幸其他人,但是她对孩子掌控极严,在她掌控下的后宫,别的嫔妃都没有生下一个孩子,纵有一二机缘好的怀了孕,也会被她一碗药给打了,哪里还能够降世,也不知那纪氏是何福缘,竟然能… …想到仁寿宫的那位太后,朱泽欣默然,因为不喜欢万贵妃的关系,自己这位祖母对自己也是一向不喜的,恨乌及屋不过如是,所以,这也许是她的手笔吗? 后宫的这些女人啊,也真是闲得慌,她纵然是怕自己将来对她这位太后不孝顺,却也不想想,她可能活到自己登基之后,何必如此早早操心,闹出许多事来。 这一叹之后,朱泽欣也没再管这里面的事,只是没过多久听说了纪氏自缢而死的消息,同时死掉的还有一个叫做张敏的太监,那位却是吞金自杀的。而名为朱祐樘的二皇子,被皇帝安排到了朱泽欣旁边居住。 “你是兄长,多看护着点儿弟弟。”皇帝这般说着,他情绪平稳的时候慢慢说话,还是能够比较顺溜的。 “是,儿臣遵命。”朱泽欣一板一眼地应着,再看父皇身边那个十来岁的小少年,他紧抓着皇帝的衣袖不松开,一双眼怯生生地,泛黄的头发和那苍白的肌肤,怎么看都有些营养不良的意思,愈发显得他瘦小可怜。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明显格外温和了一些,摸了摸他的发顶,推了他一把,“这是你的兄长,最是仁厚,你和他好好相处。” 朱祐樘不点头也不要头,抬头看了一眼皇帝,不舍留恋之意浸满双眸,竟是舍不得眨一下眼,好像眨眨眼这人就会不见了一样,懦懦一声“父皇”,无限依恋,好像刚出生的雏鸟舍不得离开鸟巢一样。 皇帝的目光更加慈爱了,“别怕,快去,见过你兄长。”再看向朱泽欣的目光中明显便带了一些复杂,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朱泽欣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弟弟跟我来吧,你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你去看看哪里不满意的,只管让人更改。” 对这位皇帝,朱泽欣并没有喜欢的感情,同样也没有多少厌恶,但他父皇的安排却让他有了些不舒服的感觉,那一言一语听得平常,却又似含有某种告诫,害怕万贵妃伤了这个儿子,所以让自己看护吗?害怕自己对这个弟弟不好,所以提前说自己是“仁厚”吗?若是做不到,岂不就是他于手足不仁? 帝王的心思用到这里,倒减薄了以往的情份,若是朱泽欣再年轻一些,一个心思拧了,还非要“不仁”给皇帝看看,他凭什么要对异母的兄弟好呢?不是亲的就是不是亲的,怎样也亲不起来的,天然的竞争地位怎能亲睦? 朱祐樘畏畏缩缩地走过来,看着那副模样还真的有些可怜,因为营养不良的关系,他一双眼倒显得极大,也许是接触的人不多,那双眼还保留着孩童的天真和明亮,并不算是个讨厌的弟弟。 勉强多了一些好感,让自己的笑容更为有亲和力一点儿,朱泽欣的表现总算让皇帝满意了,等他走了之后,万贵妃那边儿的口讯便来了。 朱泽欣一听这口信便知道万贵妃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再叹息一声,这还有完没完啊,不就是一个没长成的孩子,防着点儿远着点儿就是了,要不要这么紧着啊,把对方看得那么重真的不是自降身份么?明明他们才是优势的一方啊! “… …那孩子才几岁就会当着皇帝的面给我下眼药了,我做了什么,让他畏缩得好像我害了他一样,跟她那个娘一样都是个不着调的!”万贵妃在这件事上是真的觉得冤枉,孩子都生下来了,再杀死孩子的母亲有什么意思?她生气是生气,叱责是叱责,却也没有让那个纪氏死啊?好么,她一自缢倒成了自己害死的了。用她一条命在皇帝面前给自己填了堵,真是呕死人了! 知道母妃是个爽利性子的朱泽欣显然对她还不算太了解,听得母妃这一串抱怨才明白事情缘由,就连那个张敏也是胆小自杀的,并不是有谁逼迫,结果这一条条人命摆在皇帝面前,便成了万贵妃飞扬跋扈的证据。 朱泽欣皱了眉,这样可是不太好啊!要知道万贵妃能够如此势大,凭借的便是皇帝的宠爱,若是皇帝的宠爱因为这一次次事件而削弱,那么,等待她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母妃稍安勿躁,如今形势已经是这般,只管静观其变吧!”若是人人都笃定是万贵妃做的,就连自己听闻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那么,辩白显然是没有用的,至少皇帝未必肯信,这一招倒是真毒,若能用两条人命让万贵妃失宠,于某些人来说也是极为划算的。 看朱祐樘的年龄,这一步棋起码计划了十多年,这人的忍功也可见一斑,难道真的会是仁寿宫的那位做的吗?用这样的心机,她到底有多很万贵妃啊? 听完万贵妃的牢骚回到宫中,还未习惯宫中多了一个弟弟的朱泽欣看到那等门的小人儿时,微微一怔,“弟弟怎么等在这里,小心风凉,快进去吧!” “哥哥… …”怯怯一声呼唤,想要靠近又不敢的模样,看着就可怜,心一软,他也不过是个棋子,这般想着手伸了出去,搭在他的肩头上,“走,进去说话。” 无论是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弟弟显然无法让朱泽欣产生任何警惕,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当知道自己这位弟弟四书五经都没学全的时候,朱泽欣便揽过了老师的任务,主动教授起他一些基本知识,还跟他讲了明日都会有那些老师给他们上课,让他不要害怕。 见他乖巧应声的模样,心里头倒真多了一些有弟弟的感觉,真心想要看护了,这样无害的弟弟,等以后给他一个王爷当当,让他一生富贵也没什么,反正也没什么威胁力,真心不必你死我活那么残酷。 ------------ 30剧情开始 人都说娶了媳妇以后才会受夹板气,而朱泽欣还没娶妻却早早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夹板气,他终于明白了万贵妃的憋屈感从何而来。 朱祐樘那个一看就是受虐儿模样的跟着他这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去仁寿宫请安会有什么效果?不用问都知道了。 太后的嘘寒问暖,因为朱泽欣从小的时候便知道这位不喜欢自己,所以从来没期望过,看着她对朱祐樘的关心并不会觉得不舒服不公平什么的,但是这位问责埋怨的眼神是从何而来,他可从来没有亏待过朱祐樘,该皇子有的,朱祐樘都有! 再一看朱祐樘那个小白兔怕怕的模样,明白了,朱泽欣连生气都无力,不是告状胜似告状啊,这眼药上的,都不用言语了,多直白多明显,偏偏,他无从辩驳,人家什么都没说,你就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白说自己从没对他不好吗? 尼玛,哥到底是亏待你哪里了,用不用那么畏畏缩缩的啊!你怕个球啊! “我看,祐樘这孩子还小,皇长子也不过是个孩子,怕是照顾不来,不如放到我这仁寿宫好了,老婆子好歹还是能够看顾一下孙子的。” 太后的话语淡淡,但其中包含的意思却是一点儿也不淡。 什么话都不能引申,这话一引申出来还不是在说自己对朱祐樘不好了?朱泽欣听得满肚子火,偏偏又一句话不能说,抿了抿嘴,坐等皇帝的意思。 “这… …”皇帝有点儿犹豫,虽然朱祐樘的个头不算大,但年龄在那里摆着,十二岁的孩子,再有个三四年娶亲都是够的,太后这里也是后宫之中,那里能够让这半大的男孩儿居住,然而… … “祖母,我跟哥哥住!”朱祐樘嗓音清亮地说,说完这句话看到大家都在看他,他的脖子又缩回去了,一副胆小样子地抿着嘴不再吭声,兄弟两个,倒是抿嘴的时候才有了几分相像。 “既然孩子都这么说了,就让他住在那里吧,他们兄弟两个住在一起也方便。”皇帝一言而决。 太后这回没了话说,但看朱泽欣的眼神,还是透着那么一点儿不善,好像以为朱祐樘那句话是被他暗地里调唆出来的。 察觉到那不喜的眼神,朱泽欣愈发无力,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他比窦娥都怨,不知道这位祖母脑袋里头又脑补出来什么情景,至于不至于这样看自己啊,搞搞清楚,他也是他儿子的儿子,她的孙子好不好?! 不是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么?怎么他这个大孙子一点儿优待都没享受到,还成了祸根了。 “哥哥,你生气了吗?”回去的路上,朱祐樘小小声地说,若不是朱泽欣内功不错听力挺好,怕是根本听不清他这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没有。”朱泽欣轻轻笑了笑,看到小孩儿不信的神情,拍了一下他的额头,“习惯就好。” 的确,习惯就好,就好像小时候万贵妃做了什么太后不喜的事情,这位必然要发泄在自己身上,说是体罚也说不上,只不过交待出一些佛经让自己抄,再不然便是称病,作为唯一的孙子,不去探病可不行,而一去探病,拿着佛经念吧!什么时候老太太睡着了才算安静。 小孩子的身体总不是太好,因为这个,手疼嗓子哑都是经常的,直到他后来武功精深一些才能够坚持住。 一点点小事堆积在一起,有许多朱泽欣自己都回忆不起来是什么样零碎的事情了,但其质变的影响却是巨大的,祖孙两个不如仇雠,却也好不到哪去。 “哥哥,祖母为什么不喜欢你?”朱祐樘仰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阳光好似落入了眼睛中,一片璀璨金点,闪闪烁烁。 “因为啊… …我也不知道啊!”朱泽欣有意逗弄着小孩儿,看着朱祐樘那明显失望的模样笑了,“祐樘这么想知道,就自己去弄明白啊,等明白了再告诉哥哥!” “嗯,好,我一定会弄明白告诉哥哥的!”朱祐樘握着小拳头说着,很是努力的模样格外引人发笑。 有个弟弟,其实也挺好玩儿的嘛!脸上挂着笑容的朱泽欣这般想着,完全忘了在仁寿宫受的气,好似从这个弟弟坚定说要跟自己住的时候,他便已经出了那口气,那句话分明是驳了太后的好意,想想她那时候的难看脸色,即便再来几个白眼也值得了,仇恨值这种事情,就如同虱子,多了不痒。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朱祐樘在这一年中表现出了自己的聪明,很快跟上了朱泽欣的课程不说,也因为刻苦得到了老师们的赞誉。 再没有见过刻苦攻读到把自己弄病了的,朱泽欣对此极为不理解,他一直信奉的便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每一世都把武功当做是防身的必备,为的便是强身健体,若能达到益寿延年的效果当然是更好,而朱祐樘那拼命读书的架势,让他看了都大为心疼。 “何必呢?书是读不完的,一点点慢慢来就是了,不必这么赶的。”为了朱祐樘的事情,朱泽欣也跟万贵妃闹过一些不痛快,他倒是真心想要培养一个能干的弟弟,一如十三爷和四爷那样的兄弟关系也是让人羡慕的,但是看朱祐樘这般又觉得他做个闲王也成,不必非要“贤”了。 “哥哥那么厉害,我是哥哥的弟弟,也不能太差劲儿的!”朱祐樘垂下眼睫,他是在安乐堂吃着百家饭长大的,无论再怎么表现得无害,也不可能真的没有一点儿心思,不管是已经过世的纪氏还是现在的太后都曾对他说过,若是不能… …便只有死路一条,这个哥哥并不是他的依靠。 如此理由让祝泽心哑然,劝说放弃的话不能再提起,否则是何居心?难道非要让弟弟远远比不上自己就是好的吗? “… …多少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劝过朱祐樘,回返到自己的房间,朱泽欣叫来了郭林。 “殿下有何吩咐?”郭林一本正经地听候命令,那恭敬刻板的模样真不像是出身魔教的。 “你去找找,找本合适朱祐樘的武功让他修习,也不为别的,让他的身子强健一些,不要总是生病就好了。”因先天体弱的缘故,朱祐樘看着要比同龄的孩子小很多,若是再这般不顾身体地刻苦,不要说威胁了,他能不能平安长大都让朱泽欣担忧。 郭林苦笑着应下,武功秘籍可不是那么好找的啊,不然,就把自己的武功教出去吧,权当是收了一个徒弟。 看着郭林应声离开,朱泽欣的眉头并未放松,若是于身体有益的武功,他其实就会,别的不说,九阴真经的易筋断骨篇便有强身健体之效,均衡温和,很是适合朱祐樘的情况,然而曾死于练过九阴真经的赵敏之手的朱泽欣对轻易流传武功却有了忌讳,即便这个弟弟眼下无害,但是谁能够保证有一天他不会背叛自己呢? 存着些防人之心的朱泽欣想到朱祐樘那信赖的眼神,有了些愧疚,却仍是坚定了决心——绝不把武功外传,这可不是个可以随意交流武功的年代,对方也不是完全没有利益瓜葛的人。 同一时间,无孔不入的厂卫终于找到了葵花宝典的下落,同样听闻的还有福建福威镖局林家被青城派灭门的消息,再有一件小事,衡山派刘正风想要金盆洗手,花钱买了一个参将的职位。 “日月神教,东方不败,好大的口气!”汪直是何等人物,于文字上再不精通,也能够一眼瞧出其中野心不小,日月神教,日月不就是“明”么,明教,是想要做什么?早有传言说是太祖出身明教,如今这个日月神教,想要效仿的又是何人? 而东方不败,不过一个江湖草莽,竟然敢取名如此!东方,日出之地,不败,什么不败? “这件事还需细细查探,那些草莽虽则有勇无谋,但其武功总是好的,那秘籍想来也是不差,需想办法弄到手才是。”汪直这般吩咐着。 “提督几时对他们的秘籍有了兴趣?”旁边跟着的小太监不解地问。 汪直端起茶盏来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才说:“你懂什么,上面有兴趣,咱们自然也要有兴趣,不然又怎么为上面办事?咱们这位殿下不比寻常,书读得好,难得武功也极好,又有好武的心,若是咱们能够多弄一些秘籍奉上去,投其所好,这便是下头人的孝敬心思了。” 因为几次的比试,汪直便认定了朱泽欣好武,这便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头一个小动作,底下的人都当地震一样对待,得到的结果自然是不同的,做出的判断也与事实有了差距。 “提督高明!”若有所悟的小太监翘着大拇指讨好汪直,勿怪这位能够混到西厂提督的高位,这般体贴上意的心思真是人所难及。 “这算什么?”不在意地嗤了一声,汪直神态自若地放下茶盏,“我让你搜罗的那些武林人士可找到好的了?能够见到殿下,真不知道他们走了什么运了!” “找好了找好了,都是些软骨头的,咱们这边儿金钱一许,他们便动心了,都不用怎么威胁的。如今便有两个等着传唤,武功也是不错,向来一定能令殿下尽兴。” “武功不错,可不要太好,殿下的武功我看着是好,比我强,可那些人若是强过殿下太多… …”汪直顾虑道。 “提督放心,他们也都是油滑的,定不敢对殿下动手。”小太监拍着胸脯保证,“这利害关系都跟他们说明白了,一家老小都在咱们手上,不怕不听话。” “如此就好。”汪直点点头,对小太监的办事能力还是放心的,“你去再叮嘱两句,咱们这就进宫回话。” 身为西厂提督,每日的事务可是不少,而这每日的事务之后少不得要抽出时间到宫里转悠一圈,即便是深受宠信如汪直,也怕哪天自己不在的时候,皇帝面前有人给自己下绊子,更怕久不与皇帝见面,生疏了感情,被人取代了现在的位置,所以时不时借着些事进宫走一圈是必须的。 此时,华山派的令狐冲已经来到了金盆洗手的会场… …日月神教黑木崖上,一心讨好东方不败的杨莲亭无意中发现了袖在其外袍内侧的葵花宝典,明了了东方不败的变化从何而来… …笑傲江湖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 31兄弟 没想到汪直竟然会专门搜罗江湖人士与自己“游戏”,朱泽欣在意外之余倒是挺受用他这份媚上的心意,不管怎么说,都是讨好自己的一片心,反正也不是什么贪污腐败,何必较真。 痛痛快快地比了两场,总算不是跟汪直那种小儿玩闹似的比试了,若非那是两岁时候定下的比试基调,他跟汪直也不至于总是那么闹着玩儿地延续。与那江湖人士比试就可以使出一些招数来,不必拘泥于推倒的形式,不然… …他可不是什么人都有兴趣推倒的。 汪直在旁边看着,看到殿下那平凡而有效的招式,在喝彩之余也有些诧异,没听说殿下有武功师傅啊,哪里学的这般厉害?再一想那从小就有人暗害的情况,恐怕是万贵妃为了防患未然私下里找的人吧! 万家虽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但是随着万贵妃的一飞冲天,也有不少人去投靠效忠什么的,江湖人士也不是都有血性的孩子,更有那等没骨气的混不下去的,想要凭着武艺讨一个出身,贵人的赏识自然可以抵消他们出身不明的弊端,甚至还可以一步登天。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归根到底,那些人也是想要往上走的。 自己寻得了解释的汪直消了疑窦,皇家的事情,清楚其中一二便可,若是真的弄个一清二楚了,那也是离死不远了。 “殿下真是好身手!”在朱泽欣赢了之后,汪直首先赞誉出声。 被打败的两个也没有不服,因为都会内功的缘故,可以很轻易察觉到对方的留手,无论是什么原因,一个皇家的皇子能够有这般身手已经是让人惊诧的了,完全刷新了他们对于皇室的观点。 “没想到殿下武功如此高超,佩服佩服!”一个拱手称赞。 “若是放到江湖上,恐怕也就那位东方不败能够匹敌一二了吧!”一个把不住口,说溜了嘴,不等汪直瞪视,他自己又圆了回来,“不过殿下是何等身份,那东方不败却是万万不及,一个魔教教主罢了,还妄想千秋万载,真是笑话!” 听出来了,这是个跟日月神教有仇的,千方百计在这里上眼药呐,只可惜手段不太高明。 不过,即便这手段不高明,但他的话说到这份儿上,身为皇室正统,若是没点儿表示也不成啊! 汪直有点儿懊悔,他真的应该把这两个再审核一遍,怎么这么没脑子呐,便是真的想要说这些话,也等你混熟以后再说啊!这会儿就说,不怕被问罪啊!真是莽夫! 朱泽欣轻轻一笑:“夏虫不可语冰,拘于时也。” 这一句话却是不知说那位妄图千秋万载的东方不败,还是说眼前短视无脑的江湖人士了。 汪直暗暗翘起大拇指,这话说的高明。皇子还不是皇帝,若是这个时候以皇室的角度叱责东方不败如何如何,倒有些越俎代庖之嫌,若是说得轻了,却似没有威仪气度,倒不如这般回答,巧妙至极。 那人①38看書网水平不高,被这一句话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汪直给拉着告退了,他想要不走也不成,别看这位西厂提督武功不如他高,但是人家的权力大。一如朝廷为什么看不上江湖门派,不管你个人能力多大,对上朝廷的千军万马,谁输谁赢一目明了。他们这些人又有把柄在人家手上,非必要时候谁也不想撕破脸闹个不好。 看着那几人离去,朱泽欣轻笑,原还以为朝廷和江湖算是两个平行线,却没想到,只要碰到这些江湖人,两个世界就融合成了一起,其实,他们本就是一个世界,只不过自己坐井观天,看不到那么远罢了。 想到东方不败,不由又有了几分遥思,日出东方,唯我不败,这样的一个人,不知道又有怎样的气势,可惜,沉湎于杨莲亭的东方不败并不是他的萌点,不见也就不见罢!那样的一个人原不应该因为残缺而失了霸气,更不应该为了一个杨莲亭拿起绣花针成日女儿态。 “哥哥,你在做什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朱祐樘向这边儿走来,他的步态缺了朱泽欣天然的优雅和贵气,却有着一种龙行虎步的气势,即便是照猫画虎而出来的气势,也是模拟了三四分的样子。 见着就觉得好笑的朱泽欣微微翘起了唇角,居移气养移体,这些日子下来,朱祐樘显然更像是皇子了。 “看看风景罢了,你这是从哪边儿来?”朱泽欣随口问着。 “… …我从仁寿宫过来。”朱祐樘迟疑着这么说。 朱泽欣笑了笑,没再说话,孙儿和祖母本就应隔辈亲,太后对朱祐樘的关爱溢于言表,这两人的亲近本是应有之事,他倒无需大惊小怪,或者防备过甚。 “哥哥,你生气了吗?”见朱泽欣半天没有吭声,朱祐樘又似忐忑起来,不安地看向朱泽欣,对这位优秀得过分的兄长,他一直都是用仰视的眼神看待。 “没有,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朱泽欣很快反应过来这“气”指的是什么。 若是没有生气,怎么会这么快反应过来我问的是什么?朱祐樘这般想着,却并不反驳,喃喃道:“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祖母不喜欢哥哥,明明哥哥这么优秀,所有人都说好的。” 这话并没有瞒过朱泽欣的耳朵,他笑了笑,摸着朱祐樘的发顶说:“喜欢不喜欢哪里有什么原因。” 并不因这一句敷衍而放弃的朱祐樘很是执着,“我一定会找出原因的。” “哈,随你吧!”朱泽欣虽觉得这种执着有些可笑无聊,但也没有阻拦的意思,“等你找到了,记得告诉哥哥啊!” “嗯,我会的。”朱祐樘信誓旦旦,倒似得到了鼓励一样,小脸上露出笑容来。 又走了一段路,眼看着要各回各屋了,朱祐樘又开口问:“哥哥,你希望我学武吗?” “我只希望你不要生病。”朱泽欣笑着说,这个弟弟真是太弱了,感受到那单薄的肩膀,再看那比自己低了一头的身高,有些怜惜。 “那,我会跟郭林好好学武的!”朱祐樘保证着。 不希望让自己的这个举动被别人觉得别有用心,朱泽欣道:“郭林的轻功不错,其他还弱一些,你若是想要习武,可以找父皇再要几个武功好的侍卫,也不一定非要跟着郭林学。”免得太后再说我有意带坏了你,岂不是我的罪过。 “这样啊… …”也不知朱祐樘有没有听出朱泽欣的顾忌,这般说了一句见到了地方,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了别回屋看书去了。 过了没几天,朱祐樘身边多了几个侍卫,其中有两个眼熟,正是那天跟朱泽欣比过武的,朱泽欣认出来了却也没有多说,想来是父皇把侍卫的事情交给了汪直,那位便直接安排上来了,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朱泽欣挺相信汪直的能力,事实上,这些厂卫查证事情和抓把柄控制人的手段都是不弱,他不用太担心这些侍卫仗着武功在皇宫内胡作非为,旁的不说,只要有把柄和钱权掐着,谁都会规矩一些。 朱祐樘身边的侍卫真正显示能力是在他一次偶然落水,几乎是在他才掉入水中,便有轻功高明的提着他的衣领把他从水里揪了上来,因速度极快的缘故,水还没有没到他的脖颈,这一出因发生在御花园中,很快便广为流传,然后宫中兴起了一股热潮,连太后都跟皇帝要了几个武功不错的侍卫。 万贵妃也不能免俗,只她是年轻妃子,到底跟太后还不太一样,不能明目张胆要武功好的侍卫,若是要武功好的太监,又如汪直提出的那一点一样,太监不能够练内功,外功再好也不过是身强体健,用场不大,对上那些会内功的总是个输。 退而求其次,万贵妃便要了两个外功不错的太监,又让汪直去搜罗武功好的女子来做宫女,本还想要给朱泽欣身边添上几个武功不错的侍卫,但是被朱泽欣给拒绝了,他自认自己武功不错,而且,武功好的人也不是大白菜,没这么挑拣的,不看汪直都为难成什么样了吗? “多谢殿下为臣美言。”汪直这两天是真的头疼了,真不知道是谁闹出来的,平常那些侍卫不是也用得挺好的吗?怎么一下子非要武功高的不可了呢?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武功高的啊!武功高的也不是都愿意投靠啊!愿意投靠他们的还要看看人品怎样,要知道这人送进宫来他们就担着一份责任,若是出点儿什么事,少不得连着他们被罚。 也不知道宫里头是怎样想的,那些武功高的若是有点儿心思,自己的性命岂不是在对方的股掌之间,怎能安睡? 还不知道自己面前人其实算是罪魁祸首的汪直一边抱怨着这股子“歪风”,一边为难自己的差事,还不忘感谢皇子的好心。 完全不知道自己也算源头的朱泽欣轻声道:“提督无需如此客气,此事尽力就可,若实在不成,母妃那里还有我来转圜,总不至于太过为难。” 汪直又道了谢,这才告辞离去。 看着汪直远去的背影,朱泽欣轻轻勾起唇角,筹划了这么多年,积累了这么多的好感度,以后要他做点儿不太为难的小事,想来就容易多了吧!如此这般费心周折,若是能够得到西厂为助力,也不算白费功夫。 只可惜身在宫廷,能够做的还是不错,那些前朝的翰林,为人总有些太迂,他又不是要做什么谋朝篡逆的事情,不过是提前积累政治资本,他们要不要那么敏感啊! 唉,都是党争贻害,一个个生怕弄成了结党,也是难怪。 ------------ 32兄终弟继 一个示好,一个接受,西厂名义上什么都没变,但是私底下终于还是帮朱泽欣做事了,这种瞒上瞒下的事情汪直做得很是顺手,而朱泽欣也大觉方便,再看看那些大臣私隐,一个个表面上清如泉水的私底下都是一堆子男盗女娼,把柄这种东西随便抓一下就有。 又从汪直那里要了几个帮忙办事的,威胁利诱,这种他们最熟悉的事情对他们最看不顺眼的官员做,顺手无比的同时效率奇快。 朱泽欣终于体会了一把顺风顺水是什么感觉了。 把写满小字的纸张放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落入火盆中最后成了灰烬,朱泽欣揉了揉太阳穴,成天看这些东西脑子都木了,看着那一张张记录寻思怎么抓把柄怎么算计人,总觉得疲惫,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呢? 从这样阴私的地方着手成大事,真的不算走上歧途么? 想想那些还记得名号的帝王,秦始皇唐太宗他们就不用说了,那都是在战乱中积攒军功以至于威望过人的,跟他这种想要顺利继承皇位的比不得。汉武帝唐高宗倒是皇子继位,但前一个借助了太后和公主的力量,后一个借助了渔翁得利,他既不得太后的喜欢也没有渔翁得利的条件,跳过不提。 剩下的,明成祖朱棣也是个明君,却是发兵夺了侄儿皇位的,属于兵权上位。还有就是… …不知怎么,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康熙朝那个悲催太子的悲催故事,最后雍正上位,那也算是个渔翁得利的典型,没有什么可比性,首先明宪宗就没有那么多儿子。 于是… …盯着烛火沉思的朱泽欣完全想不出什么自己可以效仿的先贤,那么,他这种路线到底正确不正确呢?一时有些迷茫。 “哥哥在想什么?”朱祐樘清脆的嗓子很容易就唤回了朱泽欣的神思。 下意识瞅了一眼火盆中的黑灰,朱泽欣揉了揉眼睛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发呆呐,你怎么来了?” 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这种时候,朱祐樘不是学习就是早已睡觉,可不会来串门的,这孩子,也是很讲礼仪的,大约是因为小时候没学过,学习礼仪的时候总是格外认真,如今完全看不出两年前那畏缩怯懦的样子了。 “哥哥,你说我要送什么礼物给祖母好呢?他对我那么好… …啊,我不应该来问哥哥的。”自知失言的朱祐樘脸上有些懊恼神色。 太后的生辰就要过了,今年是一个整岁数,皇帝便想要大办一下,也是热闹热闹的意思,所以礼物便要格外重视一些。 “太后喜欢佛经,我是打算送佛经的,再添上一些别的玩意,其实,送礼就重在一个心意,太后喜欢你,你稍微用点儿心,她便会很喜欢了。” 朱泽欣不以为忤,完全不认为朱祐樘是故意失言的,毕竟这两年他也算是看着这孩子的心性的,不是那种心机深沉心思歹毒的。 “哦。”朱祐樘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又想了一会儿,才道,“这么晚来打搅哥哥真不好意思,我回去睡觉了,哥哥也早点儿睡吧!”仿佛这会儿才觉出自己失礼太过一样,朱祐樘红着脸跑出去,速度倒也快,一溜烟不见了。 朱泽欣摸着下巴寻思,轻功倒是还有些长进么,不过也就如此了。 学武功总是讲究一个最佳年龄的,下限可以更小,但更小的孩子一般无法理解,而上限却基本是定下来的,十岁以上的孩子再学武,成就往往不能很大。朱祐樘本就过了年龄上限,体质又差,以他那种先天体弱的身板儿,能够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最好了。 也是因此,朱泽欣敢让他学武功,因为无论他怎么学都不会比自己好,学习的武功差一个档次,学习的水平还要差一个档次,叠加起来,他就比自己低了不止两个档次,怎么也无法对自己产生威胁。 而其他的,朱泽欣很自信自己几辈子的文学积累绝对是朱祐樘怎么努力都比不过的。 当你站在高处的时候,不会去计较蝼蚁做什么,因为它无论怎么攀爬,始终都在你的脚下。 把自己的优势又算了一遍,单单是那一个长子,他就远胜朱祐樘,同样不是嫡子的两个也只能在长幼上比一比了,而许多信奉儒家经典的大臣都会支持立长的,事实上,若不是万家一直在给朱泽欣减分,早在三年前他就会是太子了。 现在想来还有些郁郁,万家人太会拉仇恨了啊!若是那个时候他就成了太子,以后再冒出来的朱祐樘就更加不会是威胁了。 太后的寿辰很快来临,因为王皇后还在,而且太后不喜欢万贵妃,这次的寿宴是由王皇后承办的。当然这对万贵妃来说完全不是打击,用她的话说就是“谁稀罕给她办寿宴,老而不死。”有意省略的话明显不是什么好意思,朱泽欣听到了也当没听到,毕竟孝道最重,他无论违逆谁的意思都是错,倒不如装聋。 白天里的热闹不说了,最重的重头戏是晚宴,因为皇宫里只有两个皇子,他两人本应坐在一起共用一张长桌,但因为太后喜欢朱祐樘喜欢得不加掩饰,朱祐樘的座位便被移到了太后的身边,而朱泽欣年龄渐长,已经是快要议亲的时候了,单独坐在下面一桌也并不算冷落难堪。 太后的小心思在朱泽欣看来倒不是什么为难,反而有点儿好笑,这样的小动作能够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呢?后宫不得干政,这天下到底是谁的,还轮不到太后做主,大可无视她的态度,这可不是汉代,她也不是窦太后。 朱祐樘献给太后的寿礼是亲手抄写的孝经,太后看了很满意,同样是经书却是佛经的自然就被放到了一边儿,并未得到太后的亲手翻阅。 对这种情况早有所料的朱泽欣连失望的情绪都欠奉,人对他如何,他对人如何,对方没有付出感情,他也没有付出感情,那微薄的血缘真的不能够维系什么,尤其他还算是个穿越的,血缘能维系的亲情就更淡薄了。 万贵妃的礼物也不怎么出彩,贵重是贵重了,但放在太后的眼中又算是个什么,她连自己的孙儿都能够因为那个女人讨厌上了,自然也不会因为什么死物而有了喜欢,这种讨厌也是根深蒂固的。 寿宴过半,前面台子上演着热热闹闹的八仙贺寿,这边儿太后听朱祐樘说着什么,大约是太好笑了,乐呵呵地笑起来,揽着朱祐樘的肩膀说:“真是祖母的乖孙!” 万贵妃没听到一般端坐,这种情形已然不是第一次,往日也许她还会露出不平之色说些什么,然而今日… …目光盯着朱泽欣所在,似在忧心似在探究他心中作何想法。 皇帝完全没有看到这边儿的暗潮汹涌,持着酒杯满饮,旁边皇后说了什么,他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思量。 夜色渐浓,灯火高升,眼看着晚宴将尽,猛然一道红影从戏台上窜过来,银光一闪若九天电闪,迅疾而来,一往无前。 这一刹那间万千灯火好似尽数湮灭,唯见那一点亮光飞速掠过眼前,朱泽欣几乎想要拍手叫好,这般武功怎一个高字了得,他许久未曾见这般惊人的出手了,且那武器还是一根银针。 飞身上前阻截的却不是那根针,并非来不及,而是他更想与那刺客交手,拦下那刺客再看,红衣乌发,一张面孔半被面具所掩,唯独一双明眸犹若寒星,冰冷宁静。 “阁下何人?”在看到那根针的时候,朱泽欣其实有些猜测,毕竟他从未忘却这个世界是属于笑傲的。 并无应答,那红影再动起来,朱泽欣抽出随身的软剑,自打皇宫中会武功的侍卫多了之后,他便翻出这把软剑来随身,毕竟那些武林人士来源混杂,未必都是好的,总需要有所防备,不想却是在这里用上了。 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乍分之后,再看左右地上,掉落的物件都是小件,环佩也算,戒指也算,尽数分为两半,这一招分花着实分得公平至极。 “想不到宫中还有这般高手。”略显暗哑的嗓音说过,那红影又是一动,在朱泽欣兴奋欲防的时候,那红影竟是绕过了他,直奔其后。 朱泽欣本欲过去救人的脚步慢了一步,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若是这时候刺杀成功,那么… …即便来人武功极高,但适才的交手已经让朱泽欣明白他们不过是伯仲之间,而自己有北冥神功那样可以吸收他人内功为己用的作弊手段,定然不会是输的那个,所以… … 也不过就是这一刻的迟疑,红影不知从何处夺来的长剑已然刺出,一剑之利直中… …“祐樘!”朱泽欣看到挡在皇帝身前的朱祐樘,一时有些懵,顾不得想别的,连忙上前攻击红影,左右侍卫也纷纷冲上前相助,虽然让朱泽欣许多招数无从施展,但有了助手也形成了威逼之势,把那红影团团围住,不容他再犯。 久战不利,见未曾得手,那红影也不久留,利剑连杀五人,飞身而去,手中的剑也不要了,随手丢弃在一旁,临走还十分嚣张地笑了几声。 朱泽欣想要追敌,却听得身后万贵妃一声呼唤,忙返身回来,“母妃可安好?” 万贵妃叫他却不是为了关心,劈头盖脸的一巴掌扇过来,条件反射一样朱泽欣躲了一下,意识到是自己的母妃,躲避的动作又在一半停了,于是这一巴掌并没有结实抽到脸上,不过是指甲划过,在脸上留下了数道血痕。 朱泽欣讶然:“母妃?”这一巴掌是由何而来? 万贵妃却似心冷一般,冷冷地看他一眼,似倦怠起身,朱泽欣再看,太后皇帝还有朱祐樘早就已经不在此处,想来是避到后方去了,就不知朱祐樘怎样,适才那一剑恍惚是戳中他的肩膀,想来应该无大碍。 相信自己目力的朱泽欣并未露出多少担忧之色,询问了皇帝等人的去向,便直接过去了。 “逆子!”皇帝并未受伤,中气十足,见到朱泽欣气愤不已,脸涨得通红,也不待朱泽欣说话,就吩咐左右道:“把他给我押下去!” 朱泽欣不明所以,“父皇?” 皇帝摆摆手,示意不想听他说话,回过头看着床上,床上躺着的朱祐樘脸色似因失血过多而苍白,闭着双眸,看不出什么,一旁坐着的太后连头都不曾回,一手抓着朱祐樘的手,目光慈爱不已地看着他。 莫名地,朱泽欣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格外刺目刺心,像是把自己隔离在外一样,他并未能够多想,左右侍卫要把他押下去,他甩开了,“我自己走。” 因皇帝语意不明,朱泽欣并没有进牢房,而是被押回了他自己的宫殿,在他进门之后宫门便封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苦肉计?朱泽欣想到这一点,皱起了眉头,有这个可能,但是万贵妃那一巴掌到底因何而来? 约莫有一月左右,朱泽欣与外消息断绝,不是没想过用武功出去,毕竟这宫门的锁对他来说并不是阻碍,但是最终息了这个念头是想到一动不如一静,好歹他一个皇长子总不可能莫名其妙被囚禁,总要有个理由的,无论是官方的还是私下的,等这个理由出来了,他才好随机应变。 “殿下,殿下,这回不好了!”贴身太监悄悄送信,满脸焦急,“娘娘不知怎么了,竟没反对皇上立二皇子为太子,此时竟已经昭告天下了!” “什么?!”朱泽欣只震惊了一下,想到苦肉计,又平静下来,不管自己怎么看,朱祐樘的救驾之功是有了的,那时候他舍身挡在皇帝的面前的确比自己去跟刺客争斗更容易得高分,“母妃为什么不反对,你去帮我查查这个。” “殿下不用查了。”随着这一声,宫门被推开,侍卫郭林走在前头,后头跟着的太监捧着圣旨。 朱泽欣静坐着,抬眼看他,心中已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你知是何故?” “娘娘得知殿下毒害外祖一事极为震怒,又在晚宴上看到殿下放纵刺客暗器,更在其后迟于救援… …”郭林低咳了两声,不再继续往下说,“殿下,接旨吧!” 朱泽欣不动,郭林仿佛没看到,让了一步,由那捧着圣旨的太监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不孝父母,不亲手足… …妄蓄大志,私营朋党… …”一道圣旨念完,意思明确,或许他要开创明朝圈禁先河了。 朱泽欣面色愈发平静,看向郭林,“还有什么?” “还有五十廷杖。” “走吧。”朱泽欣连冷笑都觉得累,起身随郭林而出,这人已经背叛了他,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他却也不想问了,五十廷杖,便是个体格健壮的四十廷杖也要死人了,何况是五十,不过是想要自己的命,问那么多做什么? 堵着一口气,朱泽欣闭口不言。 郭林却小声道:“殿下,对不住了,我也是逼不得已。” 去衣受刑,五十廷杖用内功扛过去不算什么,他们想让他死,他偏不能这么死,雪白的中衣被鲜血染红,艰难起身的朱泽欣眉宇之间一片沉静,那份沉静绝不属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哥哥… …”朱祐樘的声音传来时,朱泽欣几乎以为是幻听,等看到那个身着明黄色太子服的弟弟走近之后,“你来做什么?” “哥哥,你知道祖母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朱泽欣不言,不知道朱祐樘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来,难道不是来炫耀自己的胜利吗? “因为万贵妃。她因为万贵妃而不喜欢你,我也因为万贵妃不能喜欢你,所以,你还是离开吧,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本不应来的。”朱祐樘轻轻叹息地说出最后一句话,那一句好像别有深意的话让朱泽欣一惊,“你本不应来的”,历史上恐怕并没有自己这么一个朱泽欣吧! 便是这一惊,心神失守,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送入了腹中,直中丹田,刺破气海… … “你… …”已经有了些预料却没想到是这小白兔一样的弟弟亲自下手,朱泽欣全身都在疼,那把匕首所中之处并不觉得特别疼,然而却特别冷。看着即便下了杀手却仍然目光澄净毫无杀气的朱祐樘,讶然过后只有无力,“这也是母妃的意思?” 朱祐樘摇摇头:“她到底是你的母妃,怎能看着你死,但祖母的意思,我却不能违背,她会知道你受刑不过伤痛去世,这些人也要给你陪葬,其他的… …” 鲜血的流失比朱泽欣想象中更快,上一次被刺中心口仿佛也是这般时间,或许长一些,或许短一些,谁知道呢? 早知道,不应该受那五十廷杖,早知道,不应该静候消息,早知道… …若有那么多早知道,他绝不会还容朱祐樘活着,绝不会! 若枯叶凋零,看着那面无血色的少年倒地不起,一身白衣几成红衣,朱祐樘的目光中有了淡淡的可惜:“谁让,你是她的儿子呢?” 无论是碍于孝道,还是碍于父皇,碍于名声,他都不能够动那个女人分毫,然而母债子偿,她害了他的母妃,他便害了她的儿子,也算公平。 松手,染血的匕首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随着那声音响起,朱祐樘身边的侍卫跃出,高手出手无声无息,在场的人,那些执刑的都被了断了性命,一并躺倒在地,簇拥着那少年的尸体。 “回复你家教主,汪直不日将被贬往南京,随他处置。” 昭和宫中,万贵妃低声咳嗽着,满屋子的药味儿苦涩浓郁,令人喘不上气来,雪白的帕子遮着嘴角,咳嗽平复之后,取下帕子一看已经是鲜红一片。 “娘娘… …”桂芳轻声呼唤着,满目哀怜之色。 “咳咳,我这是生了什么孽障,竟是讨债来了!”握拳捶着床头,已然无力的手落下时劈断了指甲,帕子飘零落地,那一块儿鲜红犹若泣血红梅,意义不详。 泄了气般向后靠去,万贵妃目中含泪:“罢了,罢了,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我… …”话未毕,又是一阵咳嗽不止,当日那根银针正中她肺腑,无法取出,竟成了这久咳之病,每每想起当日情景,万贵妃便是心痛难忍,却不知是那根银针作祟,还是那已经割舍的心头肉令她心伤,他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针… … 这一阵剧烈咳嗽之后,万贵妃的手无力垂下,腕上的玉镯落地而碎。 “娘娘——” 成华十七年,万贵妃暴病而亡,明宪宗伤感异常,辍朝七日,于同年秋悲痛而崩,太子朱祐樘继位,是为孝宗。 ------------ 33朱翊? 一朵小白花是怎样变成食人草的。 水欣觉得自己很需要考证这个问题,但是很可惜,能够让他考证的人都不在了,至少属于水欣的世界,他是看不到那个也许是真食人草伪小白花的朱祐樘的。 至今他仍然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那孩子时候的样子,十几岁可以算作是少年了吧,却像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一双眼睛是那样澄净若水,又如小兔子一样稍有些动静就会被惊吓到似的畏缩。 因不曾剃过胎发而微微泛黄还有那么一丁点自来卷的模样,好像是大号的洋娃娃,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弱的小脸越发凸显了那一双眼,看人的时候不掺杂任何欲望的眼,真的让被注视的水欣有一种被清水洗涤过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美好,让人一下自己软了心肠… … 他不愿意去回想当日的自己有多愚蠢,养虎为患这种事放在哪里都是蠢的,可是养老虎的那个人一开始绝对不会想到尽在掌控中的老虎有一天会弑主,就如同他从来没想过那样瘦弱无力,几乎他举手间就可以灭掉的弟弟,竟然可以那样准确无误,不差丝毫地戳中自己的要害,一招毙命。 是自己太心软了吗?不是。即便是知道了朱祐樘的危险性,但是再来一次,他会防备有加,却绝对不会一照面就杀死他,奇异的,即便是被他害死了,水欣的心里头却没有多少恨,哭声也是懒洋洋的,还透着些思索的味道。 一如他所说的那句话“祖母的意思,我却不能违背”。他事实上是没有多少做主的权力的。纪氏的死亡若不是万贵妃做的,便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她自己做的,正如万贵妃的猜想,那个女人用生命来做筹码给她上眼药,一开始水欣也信了,但现在想来却未必全对,一个胆小到偷偷摸摸藏起来生孩子的女人,一个好容易看到皇帝看到自己儿子并且有些重视的女人,怎么会舍得以后的荣华富贵自寻短见呢?尤其那时候万贵妃还没有透出一丁点问罪的意思,她若是真的那么胆小,哪里来的胆子偷着生孩子呢?她若是真的那么有心机,难道不会担心她死了之后她的儿子无法生存么? 水欣很确信,他一开始见到的朱祐樘绝对不会是多么心机深沉的孩子,那么,纪氏的死就还有另一种可能了——太后要她死。 太后的心思已经不可考,水欣也不想去考证这个事实如何,他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心情,万贵妃对他的不闻不问真的令他伤心了。 虽然心底里对万贵妃并不能够当做母亲看待,知道她对自己好,的确,但他到底不是一个纯如白纸的婴儿,做不到用孺慕之情回报,能做的也就是让她的荣华富贵愈发稳固,表现得好给她在皇帝面前增添光彩,而万家的那一帮子亲戚还是让他看不惯,因为怎样也无法接受自己有那样的亲戚,就像是看到身上的污点一样觉得刺目难忍。 果然,无法用真心的话日子久了总会被人察觉的吧!若不是早有裂痕在,怎能因为那个郭林的密告就完全不管儿子了呢? 这般想着的水欣愈发觉得无力,他却不知道万贵妃真正心冷是误会了他,以为他不重视自己的性命,任由那一针刺入自己的肺腑,却不知道,水欣的武功再好也不是真的洞察秋毫,那一点而过的银针只是激起了他的战意,不过是兴奋的一个瞬间,落点便已然不再清晰,所以,从头到尾,水欣都不知道那根针刺中了谁的身体,自然也不会在之后担忧问候,温暖那一颗冷了的心。 “小皇子今日怎么了,怎么好像有点儿没精神的样子。”乳母抱起小皇子,仔细查看着,发现无一处不妥,才把被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的小皇子再度放好。 “啊——啊——”联系着发声的水欣依依呀呀地企图表述自己的意思,他已经长大了,不要再吃母乳了!心情不好,就想要吃点儿好吃的晴朗一下心情啊!母乳那种东西,难吃死了有木有! 但凡从事乳母这个职业的至少都是有了一个孩子的,所以对孩子成长期间的一些状况还是比较了解的,而水欣经过几辈子的婴儿时光,对如何用婴儿的“语言”来表述自己的需要也是深有所得,来回不过两次,乳母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给他换上了蛋糊糊。 还是没味儿啊!没长牙的小嘴咗着蛋糊,有些发粘的蛋糊沾在了唇上,小黄嘴一嘟,不知怎地让乳母想到了自家院子里头的小鸡崽子,出壳之后黄绒绒的,好可爱的样子。 乳母的笑声让水欣不解,抬着头看她,明亮的眼中满是困惑,好似在说“你笑什么呢?”不自觉偏着头的样子愈发可爱,乳母忍不住笑得更大声了一些,“咱们的小皇子真可爱呐!” 不管笑什么,总之不是可怜就好了。——我以前那么倒霉,一定是被你那个“可怜”给诅咒了! 除了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所有的明朝皇帝都弱爆了! 发现自己的又成了皇子,而且还是明朝皇子的水欣怒了,被这个朝代伤透了心,再也不想来这个朝代了有木有?! 咳咳,穿越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难道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吗?水欣啊,你就认命了吧! 早知穿越非正史的水欣,呃,现在是朱翊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态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父:明穆宗朱载垕 母:不受宠因儿子降生而被封为妃的刘氏 兄弟:… …(早薨两名,现有两名,且有一名据说离薨不远,以后会有多少,还未可知) 姐妹:… …(早薨三名,现有一名,以后未知) 很好,家庭状况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中等情况,值得拍手称幸。经历过万贵妃那一世,朱翊再也不相信什么宠妃之子才是争皇位的最好起点了,所以,也许这一次可以成功? 说实话,经历了这么多次失败,真的坚定不动摇坚持争夺那个位置实在是不可能的。朱翊自己也想过,当皇帝有什么好啊,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干的比驴多… …若是真的要说当皇帝的缺点,那真是罄竹难书,习惯自由了的现代人很少会喜欢这种必须一板一眼,必须规矩到足以成为天下典范的职业,但是… … 先不说皇帝的权力在这个封建社会可以称得上是一言九鼎,就说现实中,皇帝的职位并不是那么差劲儿的,起得比鸡早,那是勤奋的皇帝,不勤奋的,十天半月不上朝的有木有?明宪宗就干过这样的事啊!他的现任明穆宗正在干这样的事。 皇帝沉迷□,明明壮年体质很好,却因为服药的缘故亢奋不已,昼夜□,只能临幸美女宣泄,无法视朝理事,这几乎是人人都知的事情了!把“好色”这个评语顶在头上仍然自行其是的皇帝同时顶了一个“懒惰”的评语,他的皇帝仍然当得好好的,甚至可以称为明君。 有了他这么一个范例在眼前,可见皇帝的福利未必是真的那么差,要知道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是紧着皇上享用的,这种程度上还要说差,那么,好到底是怎样的程度? 再有一条便是朱翊的不甘心,执念成魔,他是真的很想要得到这个皇位,他就不信自己会一直失败,失败是成功之母,只要他努力,总会有成功的一天… …吧! 而最后一条,他最不想要说出口的,却又促使他总无法对那个皇位等闲视之的,现代人都知道。翻翻近现代史,那一段屈辱的历史真的是学的时候都想要撕书啊!作为一个穿越人士,一个明知道优良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人怎能够看着泱泱华夏坚定地一点点走向“差”,即便以后还有再度攀升的那一天,但那样的谷底,为什么一定非要跌落呢?为什么就不能够一直在峰顶观赏高处的风景呢? 他想要改革,想要发展,想要持续这一种文明的灿烂,想要让这一种文明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焕发出时代所赋予的光彩和特点,而不是在几百年后,被人一面遗憾一面凭悼一面捧着时光已经停留在那一刻的艺术满世界夸耀。 每每看到那种夸耀,朱翊的感受都会很复杂很矛盾,一方面为自己的祖国而骄傲,有那样的别人所不能的艺术瑰宝流传于世,一方面,却是深深的自卑,也只能拿这些来夸耀了,落后的历史毁掉的不仅是那些建筑那些死物,还有更多的东西伴随着文明的冲击湮灭在历史中,再也难以寻觅,即便千方百计从灰堆里挖起来清洗干净了,光鲜灿烂的也只是外表,它们,没有以后了。 每一个朝代都有一个朝代的特色,每一个朝代流传下来的文化都是绚烂多彩的,每一个朝代流传下来的艺术都是令人称赞的,属于古代的篇章,即便是封建却也是充满色彩充满生命力的,然而属于现代的,有什么呢?有多少是带着明显的属于自己的特色的呢? 他不想去追究自己的穿越是何因果,不想去探究这穿越是梦是真,即便是梦吧,若能够在梦中做出改变,哪怕只是个梦,他也愿意永远沉沦,若是真,那就更好了,即便可能看不到几百年后那么远,但是他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够在这里留下痕迹,不至于让后人在几百年后重蹈覆辙。 在其位谋其事,身为皇子,还有什么比夺得皇位成为皇帝,然后实现富国强民的目的更为正经的事情和工作呢? 莫名的责任感紧紧地攫住朱翊的思想,他愿意为了这么一个不可言的梦想去拼搏去奋斗,然而这奋斗的第一步,却是必须要获得皇帝的位置,因为只有在那个位置上他的声音才能够被更多的人听到,他要做的事情才能够更顺利地做下去,他想要传播的思想才能够被流传下去——即便在那之后是以骂名的方式流传也总是一种改变。 以前无法这么做,是因为没机会,如今有机会了,他怎么能够放弃? 天下大任,舍我其谁?就是这样一种简单的想法,或许还要掺杂一些穿越人士的优越心理,豁出去的朱翊这样想,拼了,大不了就是再失败一次,又不是没失败过,有什么了不起的,最坏不过一个死,睡一觉醒来又是一条好汉,怕个鸟! 而若是成功了,不敢说从未有过改革经验的自己一定会友多少建树,一定会做成多少事情,但相信他所带来的思想定然不会让国家走入落后的道路,仅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这世上三百六十行,唯有这个皇帝是特殊职业,不那么容易做的,而越是不容易越是显得珍贵,死了重生都能碰到,重生了还能在梦中穿越,朱翊有理由相信自己是特殊的,至少是与一般人不一样的,那么,特殊的他难道不应该选择特殊的职业么?其他的工种怎能凸显出他的不凡? 重新做好心理建设的朱翊总算在婴儿时期结束的时候燃起了斗志,不就是宫斗嘛!虽然他一直没见过宫斗的厉害之处到底是什么——他见到的后宫真没有小说中那么凶残,动不动就是陷害什么的,了大不起就是万贵妃那一世遇到过的毒药之流,还不足以对他产生威胁,也就不足以让他产生重视,能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么! 学走路学说话学写字学背书… …反反复复总是重复的这些事一点儿都没有打击到朱翊的积极性,已经会了的再看一遍就当做是温习了,至于一不小心过目不忘来了个聪慧过人获得赞誉什么的,那真的是副作用了,不过挺不错的,至少能够在皇帝那里加分啊! 虽然暂时还接触不到前朝,但是后宫并不是和前朝隔绝的,那些大臣听到皇帝有了一个这么聪明的儿子,多少也会有点儿印象,等到自己保持这种印象,然后长大了以后见面之后,凭着自己的美貌(?)才学肯定很容易就会获得那些老大臣的好感了!到时候… …嘿嘿… … 瞅着镜子臆想未来的朱翊再仔细看着镜子里那唇红齿白,眼眸澄净的俊俏面容一下子又觉得自己的未来是光明灿烂的了,曾经笼罩在头上的可怜(?)阴云好像也消失了一样,再度恢复了晴朗,让他见到了太阳。 看到美丽的事物果然能够让人心情愉快啊!满意地把镜子放下,跳下凳子,感受到身体的轻盈,又是一阵欣喜,力量永远是重要的,仅次于权力。 这一次,这一辈子,说什么也不要死得那么窝囊了! 想到朱祐樘,想到临死之前那五十廷杖,尼玛,若是早知道怎么也要死,他绝对不要先挨那五十杖,即便能够用内功,也疼死人了有木有!那是爷的屁股,不是没感觉的木头! 原来还想着离京之后说什么也要去那黑木崖找晦气问究竟,谁想到… …那一袭红衣,到底是不是东方不败呢?他真的是和太后勾结起来了吗?不像啊,先不说旁的,练了葵花宝典的人怎么天赋异禀也没办法勾引太后了吧! 试图把东方不败和太后联系在一起的朱翊为自己妄想中的画面呕了一声,他其实很清楚,若那人真的是那位教主,那么,联系他去演那一场刺杀的必然是利益,足够大的利益,再想想东方不败所谓的“日出东方,唯我不败”,那个人,其实并不是没有野心的。也对,若是没有野心,怎么会篡位去当教主? 嘿嘿,不知道以后朱祐樘怎么应付野心勃勃的教主,真希望看到那两个两败俱伤的情景啊! ------------ 34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郑重说明:一、主角并不知道谁会是未来的皇帝,他并不是历史专业的,所记得的也就是那几个有名的皇帝,其他的,都不太清楚,所以,不要说什么为什么不提前除掉某一个兄弟的话,因为他不知道那个兄弟会是未来皇帝。 二、非正史,意味着剧中朝代发展也许遵循历史,也许不遵循,所以,未必哪个皇子就一定是皇帝,于是,抱着穿越人优越思想的主角还是很有潜力的(真话!)
  “啊,西门吹雪要和叶孤城决斗?!” “真的假的啊… …” “是一剑飞仙的那个叶孤城么?听说他在海外是个土皇帝啊,什么白云城… …” “他们在哪里决斗啊,两个都是绝世剑客,一定很好看!” “不知道谁武功比较高啊?” “听说他们都很英俊啊,死了好可惜的… …”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想想就觉得很美,好想看啊!” 西门吹雪?叶孤城?虽然根据经验这个世界八成还是武侠世界,但是真的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朱翊还是有一种如魔似幻的感觉,他一直以为他只是在金庸里翱翔,原来古龙也来了吗? 古龙,你好! 金庸,再见! 翩然转身的朱翊从容淡定地走向书房,他还有师傅留下的课业要做,虽然不难,但是也是需要完成的。 “三哥,你听说了吗?那个西门吹雪据说要和叶孤城在紫金山决斗!”一脸兴奋的小四跑进来,他脸上的期待是毫不掩饰的。 “嗯,好像听说了。”朱翊随口应着,脸上的冷淡并没有打击到小四的八卦兴致,在书桌旁盘踞下来,霸占了桌上的糕点盘,一边大口吃着,一边继续道:“真想要去看看啊,听说那个叶孤城也很厉害啊!” 朱翊看了他一眼,若在以前看到有人这样大口吃着自己这里的糕点,他多半是会提着心的,自己虽然没下毒,但万一对方存了什么心思,或者是再有什么狗血的栽赃陷害之类的,那自己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然而经历过几次真正的皇宫生活,他早就明白了,若不是那种天生遭人恨到不行的一如万贵妃之子那样的身份,一般的情况下,并没有那么多好防备的,君不见陈皇后和各宫嫔妃相处犹如姐妹,对各宫妃嫔之子喜爱如同亲生? 你以为她是装的,是表面善心心内藏奸?可是谁能够一藏奸就藏了十几二十年?你以为她是因为无子的缘故所以才没了争夺的心思才那么好?但是她没儿子却也从来没想过要用哪个妃子固宠,亦或者是借腹生子,去母留子,找个孩子认在自己名下。 朱翊私下里观察过好久,确定陈皇后是真的没有一点儿私心,但凡有一点儿私心,自己生不出来,让宫里的其他嫔妃也生不出来还是很容易的,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宫里百花齐放,美女如云,而这如云的美女真正生下孩子的并不多,而这一点,却是因为皇帝服食□的缘故了,与皇后却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你想去看?” “当然想啊,紫金山离这里又不是很远,唉,如果咱们能够再长大一些就好了。”小豆丁难得地惆怅了,叹息着却还不忘把梅花状的点心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目光遥视窗外,畅想着。 “长大了还不是一样出不了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朝对皇子的保护政策也就是不能够出京,而对皇帝的保护政策就是皇帝不能够离开皇宫,于是,无怪乎皇帝总喜欢御驾亲征什么的,不说别的,出征的机会就是放风的机会,实在难得啊! “至少那时候就可以偷偷溜出去啊!”小四说着挺起了小胸脯,“我一定要学好武功,以后也当一个像西门吹雪那样的剑客!见到坏人,就一剑上去,劈了他,太厉害了!” … …于是,这个世界的武侠已经成为了一种潮流,连皇子都能够为此抗拒皇位的诱惑了吗? 朱翊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有一个想要当剑客的弟弟总好过一个想要当皇帝的弟弟,但是,没有人做对手,会不会很无聊呢? 几次的失败下来,总算收敛了一些自大的朱翊正想着好好从自己的兄弟身上学习怎样成功的经验,没想到一个弟弟这么不给力,竟然不往那条道路上去了。自己拼命想要争的东西没有人要,那种价值观一下子受到打击的感觉… … 再想想那个硕果仅存的哥哥,大约是皇宫封闭教育的关系,总觉得他的身体不太好,而且,据朱翊所知,这位哥哥也是先天体弱的,一出生就是个多病身,这么多年都靠药养着,能够活到这么大真跟药汁子浇出来的一样,偏那位又是个多愁的性子,伤春悲秋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较比干多一窍”了! 天知道夏天的时候看到那位坐在游廊上,拿着鱼食喂鱼却一脸忧郁的样子说什么“还是你们好,有的吃就快乐了”,才九岁的小孩儿就开始感慨什么“快乐不快乐”,最后还对着那一池子欢腾吃东西的鱼流起了眼泪,最后弄得自己得了风寒躺了半个月才好的样子… … 朱翊觉得他仿佛看到了林妹妹,真的!不过在第二天看到那一池子鱼有好些个都翻了肚皮的时候,朱翊囧了,哲学家什么的,其实就是把自己的思想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吧!或者从别人的欢乐中提取痛苦的氛围什么的… … 私下里,刘氏曾经跟朱翊感慨过,那孩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要吃药,一年中多半年都是躺在床上过的,如何如何的,为此还掉了两滴眼泪,最后回归正题,幸好我的儿子健健康康,不像那样。 因为子嗣少——明朝的皇帝貌似子嗣都少,老朱家被诅咒了吧被诅咒了吧一定是的!——皇子们的教育实行的是小班教学,各有各的老师,并不一样。而各个皇子的性格,且不说自己,就说老二那个多病的和小四这个活泼的,那就是绝对不一样,再来自己,算是个文静温和的吧! 作为父亲的皇帝朱载垕似乎也并不太关心自己的儿子长成了什么样子,有没有被带歪,在他看来,给儿子安排的老师都是大儒就够了,其他的,还需要他关心什么吗?他可是日理万机啊,后宫还有那么多美女等着他临幸,药物的作用还没有发散完毕,怎么能够顾得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得了吧,就你这小身板,到时候说不定就哭鼻子了!”朱翊忍不住吐槽,声音还不算太小地被小四听了个正着。 “哇——三哥欺负我——哇——三哥欺负我!”震耳欲聋的哭泣声带着指责传出来的时候,朱翊的头都大了,尼玛,谁来赶快把这个祖宗领走!我错了,我不应该嘲笑弟弟的伟大志向,伤害他幼小而脆弱的心灵——幼小个屁脆弱个屁,别以为手挡着我就看不见了,尼玛,哭出来的泪呢?干打雷不下雨算什么本事啊!有本事你来个梨花带雨! “这是怎么了?” 就在兄弟两个一个偷偷观察兄长脸色,一个郁闷加无奈想着要不要戳穿弟弟骗人本质的时候,刘氏的到来让屋子里静了一下,却也只有一下,小四那个不要脸的立马呜咽一声跑过去抱大腿:“刘娘娘,刘娘娘,三哥欺负我!” 混蛋!敢不敢说我怎么欺负你了,弄得我好像虐待了你似的,哥不就是说了一句实话吗?谁不知道你最爱哭鼻子了,哭起来三里地外都听得到。 “别哭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三哥怎么欺负你了啊,刘娘娘帮你打他!”刘氏一边说着一边给小四擦眼泪,还装模作样地用手拍了朱翊几下。 小四看到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就是… …反正,我不怪三哥了!” 这种宽宏大量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朱翊完全没有脾气了,无力地看着刘氏把小豆丁哄好,然后给他装了一兜子糕点,再让乳母和侍卫把他送回李贵妃那里去。 目前仅存的三个皇子中,这个不起眼的想要当剑客的漂亮小豆丁是身份最高的,子以母贵,他的母亲是后宫仅次于陈皇后的李贵妃,于是他的娇气也就可想而知了,好在娇气不等于娇纵,若不然… … “你这孩子,怎么能够欺负弟弟呢?你是兄长,要让着弟弟才对!”人走了之后,刘氏这般责怪着朱翊。 “哦,知道了。”上头一个病弱哥哥要让,因为他不知道还能够活多久,总是那样命不久矣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让,下头这个弟弟要让,先不说他的母亲惹不起,就是他自己,年龄那么小,你好意思欺负啊? 即便知道对方也是皇位继承人之一,但是无冤无仇的,平白无故就为了以后可能争抢的那个位置而下杀手,朱翊做不出来。 他从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圣母圣父之类的人物,因为别人欺负了他,他定然是要还回去的,十倍百倍不敢说,两倍三倍总是有的,然而别人没欺负他,让他主动欺负人,他又有点儿做不出来。 想要当皇帝,自己去争去抢去表现不就好了,把矛头对准自己的兄弟算怎么回事?即便皇帝本人总是称孤道寡,却也没有哪个皇帝是没有兄弟的,也没有哪个皇帝是在上位之前就把兄弟一个个都杀了然后才孤家寡人起来的,那样的皇帝,便是大臣不反,有那想要揭竿起义的也不会放过这般大义名声的吧!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即便为了那个皇位,以后不得不有些争抢,但这样的争抢却不是以要对方性命为目的的,手段可以有,却不应该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选择抹杀,他不是圣人也不是上帝,没有资格决定别人的死活,这是对生命的尊重。 在武侠世界沉沦多年,并不是没有杀过人,但却有这样的原则,这样的道德底线,在别人看来,很可能是好笑的,然而对朱翊自己来说,他却是认真的,一个在和谐社会长大的现代人总要有点儿什么坚持才能够算作不忘本。 身处在这样的位置,他不可能跟身边的人谈什么平等人权,也不可能保证公平竞争不搞小动作,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对自己的血亲大开杀戒,对仇人那么狠他能够接受,对亲人还这般,他却不能接受。 事实上,几世下来,他不是没有被亲人伤过,保定帝是一个,朱祐樘是一个,这两个可都是他的血脉至亲,然而… …他们怎么样,朱翊管不着也不想管,然而他自己是真心不想成为一个六亲不认残忍好杀的那个。 如果所有的竞争对手都非要早早杀了了事,现代人都别活了好不好?谁敢说自己没有几个看不顺眼的又对自己升职加薪有些妨碍的人呢?这些人难道都要杀了吗?现代都不会做的事情到了古代却可以毫无顾忌地做,这是个什么道理? 紧守着自己划下的道德底线,朱翊有些迂又很坚持地认为,他总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获得皇位的,凭他的能力。而不是因为他提前铲除了所有的竞争对手,让那个皇位不得不落到他的头上。 刘氏留下了一些亲手做的衣物给朱翊又回去了,随着儿子的长大,母子二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因为避嫌的缘故不能够久留的刘氏走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她是江南水乡出来的女子,柔柔弱弱,动不动就是满眼的泪光,但凡有点儿伤感的事情,便是柔肠百转,泪洒衣裳。 已经习惯的朱翊恭敬地送走母妃,有些感慨地看着那些衣裳,记忆中,丽妃也曾给他做过衣裳,还有… …万贵妃。 真心而论,万贵妃的手艺真的不好,针线活她虽然会,但是贫家女出身的缘故并没有接受过多么高明的学习,等到后来入宫当了宫女,伺候人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忙着钻研这些,再后来当了皇帝的宠妃,那一双已经粗糙的手即便仔细保养,再拿起绣花针来也依旧是生疏的,绣不出多么动人的图样。 而为了避短,她也很少绣花,只在儿子小的时候给做过几件衣裳,等到后来便交给了绣娘来做,皇宫的针线房可不是吃干饭的,每一件衣裳经过了她们的巧手绣花都华贵非常,绝不是万贵妃的手艺比得上的,她也就歇了做衣服的心思,不再动针了。 抚摸着柔软的衣裳,感受着那绣花微微凸起的痕迹,朱翊又想到了万贵妃给自己的那一巴掌,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让他动不动就纠结起来,愁眉不展。 那些人,那些事,并不是真的如梦一样,做过便忘的,他记得,他忘不了。 ------------ 35偶见 “什么?改在紫禁之巅决斗?!” 决斗地点改了时间改了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即便早知道剧情,朱翊还是忍不住掰碎了砚台,想当初看小说的时候觉得月圆之夜紫禁之巅,那是何等的潇洒何等的自在何等的让人心神荡漾激动不已,然而设身处地,站在这个位置,处在这个环境中,他竟有一种面子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可不是面子被人踩在脚下么?紫禁城是何等地方,是皇宫啊亲!是皇帝居住办公的地方啊,竟然这样被人踩屋顶了!那不是变相把皇帝都踩在脚下了吗? 先不说物质损失什么的,精神损失就是不少啊!再想想那时候由陆小凤负责发缎带,然后一大帮人来围观的情景,大家,你们把皇宫当成了什么,现代那种买了门票就能进的游览地吗? 皇室尊严,皇室权威,荡然无存啊荡然无存! 而这件事报到皇帝那里的时候,那位沉迷在花丛中的皇帝只淡淡地摆了摆手:“随他们去吧!” 即便早知道这不是正史,然而看着那一群顶着张居正,徐阶,高拱,戚继光,俞大猷,李成梁,王崇古,海瑞等大臣竟然没有一个上书劝谏,又或者持反对态度的,朱翊还是忍不住有点儿暴躁,这里面的政治意义真的没有一个人看到吗?不能啊,这些都是大大有名的忠臣啊!以他们对皇室的看重,怎么会不反对呢?一定是这个武侠世界的错! 好吧,他们之中有些还在外地,而在内阁的张居正从来不关心江湖草莽的事情,所以可能没有听闻这种无关政治的江湖事,所以… … 曾经是西门粉的朱翊果断黑了,好想砍人有木有?! “太棒了,我还说看不到了,没想到竟然改在紫禁城决斗了,不知道他们要在哪里决斗呢?演武场够不够大啊!” 已经开始考虑筹备工作的小四兴奋不已,操心着乱七八糟的问题中没有一条是觉得被人打脸,面子顾不上的,反而像是发现自己喜欢的明星不仅不会在自己进不去的地方开演唱会,还把演唱会改成了唱堂会,到自己家来表演了一样。 想到这里,郁闷许久的朱翊终于笑了笑,把西门吹雪当成戏子?这种想象纵然有些不尊重,但在心理上却是获得了极大安慰的,莫非这就是皇帝不阻止的理由?反正对方的武力强挡也挡不住,还不如大方一点儿就当对方过来演戏给自己看了。 若是朝上的大臣也是这样的理由,不得不说,他们都黑了。 “人家是绝世剑客,怎么会在演武场那样平凡的地方决斗,必然要选一个符合他们身份的地方,比如说站不下脚的屋顶,站在高处显示一下自己的飘飘欲仙,也让大家能够看得更清楚,更是省了咱们搭戏台子的工夫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武功怎么样,会不会踩坏屋顶的琉璃瓦。” 皇宫的琉璃瓦那绝对是精致漂亮啊,最要紧的还是滑不留脚,除了司空摘星那种轻功极好的还敢在皇宫里溜达一下,其他的盗贼那都是绝迹皇宫啊,为的什么,高处不好走啊! 小四听了朱翊的话,仰着头看了看屋顶,好半天,来了一句:“这么多屋顶,他们踩哪个啊?” 一张小脸还真的为此苦恼得皱了起来,那种马上就准备找地点等候围观的架势,原来也是个粉吗? “操这个心做什么,反正决定了总会告诉你的,再不然,看那时候哪里人多哪里就是,总也不会没人知道的。”拍了一下小四的脑袋,这个天真活泼的孩子也算是朱翊看着长大的,即便一开始就防备有加,现在也不曾轻信,但兄弟之情多少还是有一些的,说话也不是那么客气生疏。 “对呀!”小四一拍手,眉开眼笑,“三哥你真聪明!” 这样就叫聪明?一种微妙地被拉低智商的感觉让朱翊颇感挫败,算了,他还是个孩子,不用计较。 明朝的皇子并不是在一起学习的,自然住的地方也不会太近,朱翊自己就有一个不小的院子,大门关起来自成世界,完全不用理会外面的人,很有宅的感觉,可惜的是没有电脑,让人想宅都宅不起来。 朱翊不喜欢花草,但也不想让院子里光秃秃的,便种了不少的树,还都是果树,到了夏天的时候,硕果累累,垂在枝头的模样还是很诱人的,至少他在院子里遛弯的时候就喜欢上树上溜一圈,顺便摘几个果子吃。 “喂,这里是哪里?”树上一个果子落下来,成熟的桃子落在地上立时破了皮,汁水流出,一股桃子的香气很是诱人。 朱翊仰头,看到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站在树上,手上还拿着一个桃子把玩,似乎随时想要再扔一下,看到自己抬头,露出饶有兴致的目光:“你的武功很好么?跟谁学的?你是小三还是小四?” 小三?想到自己的排行,朱翊皱眉,这人认识自己,但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他是谁?怎么从没见过? 对这些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朱翊扭头就要走,虽然这院子是他的,但也挡不住有武功好的愿意从上空借过,气量若大就无视,气量若小… …就是麻烦。 不知道怎么,总觉得若是再不走,一定会被麻烦缠上的。 “哎,别走啊,你还没说这是哪里呐,我迷路了,赶紧带我出去!”一个桃子精准地冲着朱翊的后脑飞来,朱翊偏头,桃子擦着他的衣领飞到前面,砸在地上碎了个稀烂。 皱着眉侧目,看着那少年又摘了一个桃子在手上一抛一接地,好像在说“不说砸你啊!” 随手指了一个方向,朱翊不想跟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多做纠缠,又觉得自己有些失策,因为是自己的院子,他也只是随便走走,所以没有让人跟着,这会儿找个代为搭腔的都找不到,真是讨厌。 “从这个方向走么?”那少年看了一下朱翊指着的方向,在朱翊以为他要走了的时候,突然跃下树来,就在同时,并指如剑,冲着朱翊的面颊直刺过来。 朱翊恼了:“有完没完!”呵斥的同时身形一转躲过了那十分凌厉的一击,但是那少年如影随形,很快变招,紧跟而上,罩罩狠辣,不留情面。 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这般… …朱翊瞬间阴谋论了,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武功,一招招接下来一招招还回去,却不料这少年的武功竟然丝毫不比自己弱,时间一长,他竟有了内力不足之感,该死,还是太小了,内力再怎么练总是还差些。 “朱翊吧,挺有意思的!改天再来找你玩儿啊!”少年在最后一招制服了朱翊,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迫得他弯了腰,柔顺的黑发垂下,挡住了朱翊的脸,他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只听得那少年笑了几声,便松开了手。 压力刚松,还未抬头便一掌攻过去的朱翊只打到了一场空,那人已经走了,好快的轻功! 皱紧眉头看着那还在摇晃的树枝,这人不是来杀自己的,难道就为了戏耍自己一番? 听到这边儿声音的小太监赶过来,看到朱翊面色不善,也不敢言声,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把这些树砍了,种上花草!”朱翊淡淡吩咐着,眉心微松,走了两步又道,“今日宫中可来了什么人?” “回殿下,太平王带着世子来了。” “哦,太平王世子?”朱翊从年龄上很快做出了判断,但是随后又皱眉,这位太平王只有这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竟然是这样的性格吗?未免有些太无法无天了吧! 习惯了皇帝老大,自己老二的朱翊有些不满地再度皱眉,想了想又摇头一笑,这本来就是武侠的世界,属于朝廷的那部分有些缺漏什么的也是正常。再想到太平王那个痴情好男人的样子,有这么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君臣尊卑的世子似乎也不是很意外,谁让那是他爱的女人留下的唯一一个儿子呢? 自来藩王就是皇帝的大患,尤其是掌权的藩王,这位太平王虽然也曾军功赫赫,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放下了军权,自我闲散起来,倒还是很得皇帝好感的,而另一位南王,相较之下,在朝堂上就有些活跃了,也是皇帝放纵的缘故。 想想这次的一战似乎就是一个篡位的阴谋,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到用替身的法子,自家父皇虽然还在壮年,但到底不是少年,南王世子,记得没错是这位世子吧,他到底要有多未老先衰才能够跟自家父皇模样一样啊! 想到这里,朱翊才稍稍展颜笑了一下,那个场面,一定要去看看,必然很有趣,而且… …说不定可以让皇帝就此定下削藩的主意?虽说不必把兄弟赶尽杀绝,但也不能够优容到让他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 36蛊毒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习惯各种消磨时间方法的朱翊头一次觉得这个很快并不是很快,因为有个小破孩儿成天在你耳朵边嘟囔他们什么时候比啊什么时候比啊,就差把高考倒计时那一套拿出来摆上了,但是每天在耳朵边的倒数还是让人觉得头疼。 头一次觉得度日如年此词很有深度,很形象。 “原来是在太和殿啊,这是谁想出来的啊!” 太和殿是皇家用来举行各种典礼的场所,殿前的广场可容纳上万人朝拜庆贺,整个宫殿气势恢宏,装饰精妙华丽,单单一个檐角上就十饰齐全,为皇宫个宫殿之最高级。 就算是一定要被大脸,但是要不要把最光鲜的那面脸送上去给人打啊?!随便找个荒废宫殿不就成了吗?他看冷宫就很不错,底下还有疯子捧场呐! “自然是要在太和殿才最好,不然哪里有那么大的广场啊!” 小四很是兴奋,这样的比武按道理来说他是不能够去观看的,且不说上头的万一刀剑无眼,只说到时候还有不少武林人士过来观看,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浑水摸鱼的做出绑架皇子或者是误伤之类的事情,毕竟那些人聚在一起不打架的时候比较少,万一遭了池鱼之殃… …但是,他可以偷偷去啊! “去吧去吧,咱们到时候去看看吧!三哥和我一起,母妃一定会同意的。”眨着星星眼的小四不断蛊惑着。 到时候背黑锅也有人背是吧! 朱翊一眼就看出了小四的狡黠中安的是什么心,白了他一眼,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说:“还是不要去了,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就不好了,母妃也会担心的。” 小四很是失望地看着朱翊:“去嘛,三哥,咱们一起,站远一点儿,不会有什么事的,不是还有侍卫跟着吗?” 所谓的偷偷都是瞒上不瞒下的活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小四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从来不会有不带侍卫便如何如何的想法。 朱翊不为所动,任由小四磨破了嘴皮子,甚至在他说“再也不要和三哥好了”之后也仍是坚定拒绝,那种地方,自己要去看自己去就好了,绝对不能够带小四,那不仅等于带了一个累赘,还等于带了一颗不定时炸弹,不定什么时候就伤到了自己。 在小四离去之后,朱翊的脸上微微带了一些笑意,这个弟弟,不知道回去又要想什么花招了。 去母妃那里走了一圈,再回来,天色都黑了,朱翊早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吩咐了下面一声,自己便往卧室里走了,才走了一步,便停下了脚步:“谁在那里?” 黑暗中,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还是让他有了察觉,看向呼吸声传来的方向,是床的位置,那么… … “再不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朱翊自从上次遇到那个打不过的太平王世子之后,身上就开始带一些小巧的暗器还有毒药之类的东西,不是什么剧毒,但都是从呼吸进入,只要一点儿就能够让人痛痒难耐上好一阵儿。 “你能怎么不客气?”从床帐后走出来的人轻轻一笑,面容暴露在烛光下。 “是你?”朱翊皱眉,见到这个少年总是会想起自己输了的经历,那可真不让人好手,他一直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来着,结果却被这少年狠狠打击了,“太平王世子到我房中可是有事?便是有事,也请明日再谈,今日晚了,我要歇息了。” 顾忌对方的身份,也顾忌其来意,朱翊客气生疏到了极点,他并不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尤其在自己武功不如对方的时候,会让他有一种危险感,很容易让人烦躁。 “为什么把外面的树砍了?”少年不满地皱眉,答非所问地说,“我转了好大一圈才找到这里,累死了。”说着,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自顾自倒了茶喝。 又不是我欢迎你到这里的,你找不到关我什么事?朱翊脾气有点儿燥,听得斟茶的声音莫名也觉得口渴了,“世子若无事,还请出去,我要休息了。” “你睡吧,睡醒了咱们再比一比,这都一个月了吧,你怎么也能够有些长进了!”用指教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少年泰然自若地坐着,丝毫不见外。 喂喂,你坐在我床边,让我怎么睡啊?!一想到有人盯着自己睡,那就是如何都淡定不起来啊! “那不如现在比过吧!”朱翊真的暴躁了,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先动起了手,少年身形飘忽,躲过那一击的同时还能够轻松还手,而他一只手上还拿着那盏凉茶未曾放下。 一次输,总不能两次输,朱翊生气起来可是不会管什么江湖规矩的,毕竟从头到尾他都不算是个江湖人,于是那趁人不备撒出去的药粉无色无香什么的,他才不会提前说一声呐! 沾上药粉的少年面容剧变:“你用毒?” 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自己知道有多厉害,看到已经中招却面色不变的少年,朱翊有了些佩服:“不是什么剧毒,顶多疼痒难耐,也就一个时辰的事情,不需要解药就能够好。” 这一个时辰看着时间不长,但那种疼痛和痒痒的感觉,曾经以自身试验过的朱翊表示就是他自己也觉得难熬。 “时间不早了,还请世子早… …”再一次劝回的话还没说完,朱翊就被再度制住,他很是讶然:“你没中毒?” “中了又怎么样?”少年的眼色一厉,下一刻一颗珍珠大小的黑丸子就被送入了朱翊的口中,朱翊有心不咽,但是那两根手指撑在咽喉处,硬是把丸子塞入了脖颈,下巴被抬起,顺顺溜溜任由那丸子落入腹中。 “你给我吃了什么?”第一意识想要用内功查毒的朱翊头一次慌乱起来,他的经历中真的很少有被打压得这么彻底的时候。 “自然是好东西。” 少年贴在朱翊的耳边说话,略显暧昧的沙哑嗓音让朱翊头皮发麻,而最让人难过的还是他那冰凉的手顺着下巴往下,沿着喉结划入衣领,途经要穴,最后停在小腹上,画着圈地轻柔,“一只小虫子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了,知道是什么虫子吗?” 一听到虫子,便不由得毛骨悚然的朱翊马上想到了有一种毒他还从未研究过,那就是蛊毒,这种仅限于少数民族内流传的毒并不是不对外用,而是对外用的时候很少,他前几辈子从未碰到过也就从未研究过。 “蛊毒?”朱翊口气里还有一些侥幸。 少年讶然挑眉,“你倒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莫不是太平王想要谋朝篡位?”朱翊厉声说着,心里头也有点儿怀疑,太平王名声极好,真的是那种藏奸的人吗?再有,他的儿子从哪里学了这等本事,若是要谋朝篡位,只凭蛊毒就可以去控制皇帝了,这种自己都没见过的毒,想来皇宫的太医院也是没办法的,那么,何必浪费在自己身上? 心思几个来回,却始终猜不透这位世子的行事,若是有意为之,那么之前的偶遇也未必是偶遇,那么,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注意的吗? “哼,谋朝篡位?”满是不屑的声音仿佛说明了什么,然而又什么都没有说,似乎一下子没了说话的兴致,懒散下来的少年松开了朱翊,“你的毒还有点儿意思,其他的,改日再来找你玩儿。” 丢下一句和前次同样的话,快速离开的少年同时躲过了朱翊的一掌,气得朱翊反手一掌把旁边的椅子打了个稀烂。 “殿下?”闻声进来的小太监目光惶恐,好好的椅子怎么碎了呢? “无事,下去吧!”刚才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他们都不进来,那么,不是被某些手段控住了,就是… … 没有什么比身边的人不忠心更让人不安稳的了,即便一开始也没想过仔细培养他们的忠心,然而… …目光一冷,换了一张椅子坐下的朱翊顺手拿起旁边的茶盏,才挨到唇边,想到这茶是刚才那个少年喝过的,又是一阵气恼,转手摔了茶盏,再要往床边去,看到自己拖拉拉已经半敞的衣襟,又是一阵烦躁,那个什么蛊毒真的很厉害吗? 想当初自己也是能够和黄药师切磋的人,想当初,自己也是跟黄药师学过医术毒术的,怎么也不至于被一个蛊毒给控制了吧! 盘腿坐在床上,决定一晚上不睡觉仔细查出这个蛊毒所在的朱翊真的下了狠心,武功这种东西真不能够沾沾自喜不求上进,不然… … “三哥,今晚上他们就要比武了,你真的不去看吗?一个绝世的剑客和另一个绝世剑客的比拼,一个中原和白云城的比拼,咱们去看看,也好给西门吹雪助威啊!他可是咱们中原的人,怎么能够被海外的人给打了呢?听说那个叶孤城很有气势的,咱们去那里站一站,也给咱们的人添点儿气势啊!” 第二天一大早,小四又来苦口婆心地劝,朱翊心不在焉地听着,昨夜一整夜的时间他都没有查出蛊虫的所在,莫不是那少年骗自己的?毕竟,蛊虫制造出来便是为了控制人用的,而他控制自己没必要啊! 即便是那简单的对招让他知道自己身怀武功,但他的武功目前明显比自己高,实在没必要用自己才能够做成什么事,便是想要对皇帝下手,以皇帝那个沉迷女色的程度,自己一个月都见不到几面,更何况其他了,完全没必要这么曲折啊! 想得脑袋都要痛了,又是一夜没睡,朱翊的精神实在说不上好,即便决定了以不变应万变,但还是有一种烦躁感挥之不去。 “三哥,咱们去吧,就去看看,保证看完结果就回来,不会有多长时间的,一定!”小四歪缠着朱翊,不断摇晃着他的手臂。 朱翊被吵得头疼:“小四,三哥今天有些不舒服,你先回去吧!” 怕他还要纠缠,朱翊甩开手就往屋里走,顺便还关上了门,这样不礼貌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小四怔了怔,三哥怎么了?好像真的是不舒服的样子。 “三哥,那,你好好休息啊,要不然,我给你叫太医吧!”小四想要走又踟蹰着回来问,听到里头一句闷闷的不用之后才怏怏出门,三哥不去,还有谁能带自己去呢?二哥是绝对不行的,他也不喜欢那些,那… …总不能为了这件事去找父皇吧,即便父皇宠爱自己,却也未必会同意的… …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朱翊松了一口气,孩子什么的,真烦人啊! ------------ 37转变 晚上,原应该安静的紫禁城有些喧闹起来,缎带莫名出现了许多,不一会儿广场便聚集了一群人,这些肆意江湖的人士多有桀骜不驯的,于人群中不时有骚乱传来,还有唐门寻叶孤城报仇的,又发现叶孤城是假的,然后… … “果然很精彩啊!”坐在屋脊上观看那一场好戏的朱翊看到警觉过来的陆小凤飞快地跟着西门吹雪去寻皇帝所在,犹豫了一下,没有跟去,这时候跟去,自己的武功好必然要曝光,而且还容易引来怀疑,反正… …好吧,懒洋洋换了一个坐姿的朱翊承认他其实就是懒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提不起劲儿来的感觉,莫非是穿越次数多了终于疲倦了? 还是那个该死的蛊虫在作祟啊?一想到自己肚子里可能有个虫子,朱翊就想自杀回去重新投胎,太恶心了有木有?虫子什么的,真是想起一次就想吐一次,吃饭都没胃口了。 等到真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再次站在对面的屋脊上摆姿势的时候,朱翊已经有了些困倦了,夜真的很深了呐。 看着叶孤城身死,朱翊完全没有救助的意思,他一直对自己自视甚高,直到败在那少年的手下才发现一些事情,这里的人他们的命运,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呢?那所谓的剧情,且不说他并不能够记得全部,便是记得的那一星半点,也都是主角的种种,于那些配角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那些主角的世界中,自己也就是个配角,或许连配角都轮不上吧! 仰躺在屋顶上,看着深沉的黑夜,凄惨惨的月光,这一夜的热闹在此刻早已消逝,而属于皇城的静谧永远是那般,一时一刻的喧嚣并不能够影响这一方城墙之内的天空。 “殿下,夜深了,咱们该回去了吧?”哆哆嗦嗦的小太监缩着肩膀悄声喊着,皇宫之中,大声喧哗也是罪。 不曾刻意隐瞒武功的朱翊飘然而下,站定之后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太监,看到他低头无视的样子略感满意,但一想到昨天的猜测,又是一阵烦躁,御下之术还是没学好吗?他们怎么… … “昨天你有没有听到我房中的动静?” “没,回殿下,小的什么都没听到。”小太监抖着腿,声音有点儿颤,好像是冻的,又好像是害怕。 很是让人失望的回答,朱翊轻轻叹气,突然觉得自己做人挺失败的,这口气才叹完,就见那小太监跪地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 回眸看了一眼跪地的小太监,他跟了自己有五年了吧! “你跟了我多年,也不用去东厂受罪了,自己找个地方去吧,我这里是用不了你了。”朱翊轻声说着,再不理会身后那一声声沉闷的叩头声,快步离开。 第二天,朱翊醒来身边的太监已经换了一个,沉迷于女色的皇帝未必还清楚这样一件小事,但皇后还在,规矩到底是乱不了的。 教授朱翊的并不是什么大儒,却也是进士出身,为人有些迂,迂得有些清贫,今日课毕,还未等他离去,便有小太监领着太平王世子前来,说是以后要一同学习。 朱翊皱了眉,对此事表示不满,更加捉摸不透这位世子的意思。 “世子到底是何意?”对着那一张喜笑颜开的脸,朱翊没半点儿好脸色,恨不得一剑灭了对方,但想到双方的武力差,又是头疼,莫不是要用北冥神功积攒一些内力再比过?还是直接下毒逼对方交出解药? 世子衣冠俨然的样子还真的有些属于皇家的贵气,然而一笑起来,又是一副可亲样子,“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想要就近观察一下,免得… …你那一身武功是从何处学来,路数似乎有些诡异啊!” 朱翊嘴角一抽,金庸的武功放到古龙这里原来是路数诡异么?话说,古龙的世界似乎都不是靠内力取胜的,什么诚于心诚于剑的,什么灵犀一指流云飞袖的,说是以招式取胜又不全对,说是不以招式,却又不似内力为主的样子,很怪异好不好?! 不想回答的朱翊扭头就要走,听得耳后风声,又忙着回招,一来一回之间便走不了了,再度输掉的朱翊竟然有了一点“输输成自然”的意思,甚至连第一次的不甘愤怒都没了,知道这人不会伤了自己性命,反而有些无奈:“世子,你到底想要怎样?” “不怎样,就是玩玩。”这般说着便放了手的世子的确没想做什么,回答完了之后便先离开了,只是不到一会儿工夫,又转到了朱翊的面前,“喂,怎么走出去?” 朱翊回头看了一眼那条大路,皇宫中的道路虽多,但都是笔直的居多,只要方向不错总能够走出去,而这位,没有方向感么? “顺着这条路走,然后… …”从没出过皇宫的朱翊卡了壳,下来是转弯还是不转弯啊?把身边的小太监推出来,“你去给世子带路。” “三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回到院子,看到早就等候在这里的小四,朱翊又是头大,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来了?” “三哥,你把院子里的树砍了做什么,我还说要来摘果子的!”小四很不满地说。 都砍了一个多月了,你才看到啊?朱翊在心里头吐槽,嘴上道:“看腻了,看看花草也好。” “好可惜啊!”小四感慨了一句,马上回到了正题,“三哥,父皇终于同意我学武了,你跟我一起吧!听说江湖上好多好玩儿的事,我都想去瞧瞧,三哥,你陪我吧!” “你听谁说的啊?”朱翊随口问了一句,因为小四的母亲李贵妃极为得宠,所以小四的消息渠道比他要好很多,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魏子云啊!”小四一脸炫耀地说,“就是那个在西门吹雪比武的时候发缎带的魏子云啊,他原来是负责皇宫守卫的,后来被我要到身边成了侍卫,他在江湖上也有个绰号呐,不过不好听,我都想好了,我以后到了江湖上一定要起一个威武霸气的绰号,要让人一听就知道厉害!” “那你就叫‘厉害’好了。”朱翊嘟囔了一句,不太感兴趣地敷衍着。 小四正幻想着自己以后威武霸气的绰号,一时没听到这句小声说出的话,想着想着思想又跑了,“我听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可是去少林寺是肯定不成的,咱们是皇子,可不能去当和尚的,那么,去哪里学好呢?丐帮什么的请我我都不去,再说他们的武功似乎也没什么了,我想让西门吹雪教,但是他似乎很不好接触啊,万一他拒绝了,那我多没面子… …” 一发起牢骚来的小四那就是一个话唠,朱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还在琢磨自己肚子里的蛊虫到底该怎么办,不然,直接给那世子下毒好了,废了他的武功,料想他也弄不出什么大事来,但是看在亲戚情面上,似乎又有点儿过分… …呃,他那个蛊虫到底是真是假还不好说呢,万一只是拿个糖豆骗了自己呢? 反正,先下毒试试吧,隐患不可不除! 好容易打发走了小四,朱翊又觉得无力了,这样的兄弟,竞争起来完全没有压力啊! 夜里突然乱起来,朱翊揉了揉眼睛起身:“什么事啊?” “景云宫那边儿请太医呐,似乎二殿下不太①38看書网。 “这样啊… …”一个月里头景云宫那边儿能够闹腾十九天,剩下的那十一天还有一多半是静养的,若是真的夭折倒也是意料中事。 穿上衣服被伺候着起身,匆匆往那边儿去了,无论如何,这手足之情总是要做的,临进门的时候做出一副担忧状,朱翊觉得自己演技越来越好了,心里没有半分悲戚地进了门。 一屋子的药味儿,几个太医围在床帏旁边,把床上的人遮了个严严实实,他们这边儿不等走近就被小丫鬟请到旁边座位上奉茶,那边儿太医正在抢救,一个个金针绝学用出来,看得也是眼花缭乱。 殿中一丝声息也无,大家似乎都屏住了呼吸一样,静静地看着,然后又过了一刻钟,针拔下来,太医给了最后的回复,若是能够挺过这一夜,大概还能够多活几天,若是挺不过… … “儿啊,我的儿啊!”太医才退出去,二殿下的生母陈氏便扑到了床边儿痛哭失声,养个病怏怏的儿子,即便早知道他未必能够活到成人,然而这一天真的要到了的时候,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悲痛万分。 那一声声叫唤听得人心酸,朱翊勉强安慰了几句便出去了,在回廊上停下脚步,看着下头的鱼池,掐住了指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方才回转。 还不等他走到自己宫殿,便听得那边儿报二殿下去了。 因为二皇子的夭折,宫中仅存的两个皇子便成了香饽饽,不常见面的皇帝也难得地把两个皇子叫到身边考校了一番,朱翊不用说表现得很好,远胜于小四,小四还在失落于不能去习武的事情上,有些心不在焉答非所问,被皇帝训斥了一通。 大概是受不了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突然这么严厉,小四当场就吓得哭了,后来更是跑到李贵妃那里哭了好一阵儿,闹着再也不要学文了。 就这么一件事,朱翊和刘氏明里暗里吃了不少李贵妃的亏,这倒激励了朱翊,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要把那皇位拿下来,然后要李氏好看! 小四倒是没心眼儿,哭过之后该干嘛干嘛,朱翊却是对他更加冷淡了一些,若说以前当同窗看,那现在就差不多是陌生人的程度了,若说仇雠,他还不至于把对其母的记恨放到其子的身上。 ------------ 38可怜 “多日不见,怎么不认识了?” 自从那日太平王世子来应景说了要一同读书之后便再不见人影,上头也不问,下头也没处打听,朱翊想要找他讨解药都没处寻人,再有二皇子夭折的事,时隔三个多月这才见到,倒有些诧异了。 只看他笑眯眯的,似乎根本没把两人之间的过节放到心上,倒像是久未见的朋友打招呼一样,愈发让人摸不着他是何居心。 “废话少说,把解药拿来!” 朱翊满腹的火气,这段时间种种不顺都积压在心里头,实在让他有点儿沉不住气了,这会儿一出手就是杀招,却还奇巧,在指缝里藏了毒。 “解药?什么解药?”少年妄图装傻充愣,然而怎么装都掩饰不了骨子里的狡猾,连那装出来的傻样子也有了一种戏耍人的感觉。 朱翊越看越气,一次两次,都败在这人手下,他却是这般猫戏老鼠一样的态度,真是… …一招袭至面门,趁着他阻挡之际,变掌为爪,一爪子下去,抓破了他手背上的皮肤,也不用多,只浅浅一道,那藏在指甲里的毒便渗了进去,顷刻间那一道便成了紫黑色。 “你用毒?”少年脸色一变。 朱翊嗤笑:“你第一天知道我会用毒么?原不想跟你计较的,却是你逼我太甚,只把那蛊毒的解药给我,我便给你解药交换,若不然,只看咱们谁先死吧!” 话语说得狠戾,心里头却还是防这一层,谁不知道蛊虫这种东西控制为本,毒倒是其次了,或者说那毒是辅助控制的,就好像在人脑袋上悬了一把剑,若是不听话,那剑才会掉落下来刺穿脑袋,若是听话,自然是平安无事。 一双眼不错半点儿地盯着少年的动作,但凡他有丝毫异动,便是拼着那蛊毒不解了,也要先灭了他,哪怕事后的毁尸灭迹有点儿麻烦。 蛊毒么,反正这么长时间都没什么事情,少了那个催动的人,那就更没什么事情了。 不出所料,瞧见少年从袖中摸出的短笛,朱翊眼睛一亮,动作更快地抢过,他于那毒中加了麻痹作用的药,也就于此时有了奇效,正好缓了对方的速度,缩小了差距。 “好,很好!” 少年不怒反笑,一张脸上可亲的笑容于此时有了些阴森森的味道,隐约有些怕人,朱翊是何等人,几辈子的见识还不至于被他一个少年吓到,就是一时间多看了两眼,早知这人并非纯善,不想与之打交道,偏偏… … “我原当你是有爪子的小猫,却是我看错了,这爪子还藏了毒,很好!”少年面上铁青,倒不是毒的作用了。 朱翊懒得废话,但凡反派废话多了都是自己找死的,略显不耐地瞧了他一眼,碧绿的短笛在指尖翻转,要不要,直接杀了他算了? 一想到杀人,又有点儿犹豫,他倒不是没杀过人,但这人多少与自己也算是有亲戚关系,若说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也不过是对自己下蛊毒了,但那蛊毒有没有还是另说,至今也没见什么端倪,莫不是他吓唬自己玩儿的? 少年昂起头:“解药我从不带在身上,你若要,便跟我出去取,若不然,我也不会送进来,只等着咱们两个一块儿死了吧!我若死了,你体内的蛊毒必然发作,你也是活不了的。” 朱翊愣了愣,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好像蛊毒还分子母的,若是母蛊死了,子蛊必然也是不活的。眼珠一转,也就是说目前的情况,两人的命算是绑在一块儿了? 但若一同去取,先不说他会不会耍什么花招,只这出宫一项便是难题,明着出去是绝不可能的,如今宫中就两个皇子,哪一个都被当眼珠子看待,他是绝得不到出宫允许的,若是暗着出去,万一有点儿什么,连寻的人都没有… … “哼,你不敢就算了,我先走了!” 不等他细细思量,少年竟是直接甩袖走了,那副样子还真有些置生死于度外的感觉。 朱翊哭笑不得,自己才应该是强势的那一方吧,明明是自己给他下了毒,怎么他反倒是有恃无恐的那个? 罢了,便走这一趟,不然那蛊毒总是麻烦。 只吩咐小太监一句他是跟太平王世子走了,朱翊便跟着少年出宫去了,而这一趟,他却是有去无回,成了皇族历史上的失踪人物。 “小皇子,今儿太阳好,咱们去院子里转转啊,看看花都开了!”乳母给小皇子穿好衣服,抱着他走出了门,好容易那个冬天熬过去,春天一来,小皇子的个子也跟抽条似的往上长了,再不是那小猫一样的瘦弱,看着喜人。 “哦。”怏怏应了一声的朱翊,呃,水欣有些没精打采,他还在回忆着自己上一世的死亡,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死不瞑目啊! 好像跟那少年出宫没多久就被人跟踪了,然后他就被人打晕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自己的死亡了,他知道自己是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一剑穿心,连疼痛都还没有感到就死了,可问题是,他到底为什么会跟西门吹雪打起来呢?完全没有记忆啊! 难道是那蛊毒作祟?到底是怎么个远离呢?太匪夷所思了吧!莫非他穿的不是武侠是玄幻? 还有,他的武功真的那么差吗?竟然打不过西门吹雪?难道是因为没有兵刃之利的缘故?(到了现在都不明白太平王世子=宫九大变态的朱翊,你真的死得不冤!) 到了平整的地方,乳母放下小皇子,这个年龄的皇子已经应该学习走路了,这个别人可帮不得忙。 院子不是御花园,而是他们居住的宫殿前头的小花园,里头的花不少,但因为长时间无人打理的缘故,杂草倒比花儿还茂盛一些,好在这些杂草也是开花的,春天时候,姹紫嫣红,远远看去,也是喜人。 一步步往前走着,学走路的过程总是不顺利,小孩儿的腿脚无力,软绵绵总像是要倒一样,即便经脉通畅,走动起来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于水欣已经很熟悉了,他慢慢走着,不时听到耳边乳母表扬的声音,听得出她是真的欢喜的,第一次学走路的小孩儿能够走这么稳当的实在少有,这倒越发显得自己带的小皇子聪慧过人了。 不过才走了十步,觉得累了的水欣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理会乳母的惊呼,仰头往后一倒,乳母急忙上前两步,本就离得不远,这一下正好接在怀中。 “小皇子,怎么了?可是摔到了?”乳母急乎乎查看,水欣侧着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乳白冒尖的小牙,尽显可爱之色。 知晓无事的乳母这才松了口气,再看那笑容,似乎有些狡黠,轻轻拍了他一下,也笑了:“这么小就知道吓唬乳母,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顽皮的!” 不满地瘪嘴,他几辈子都没有顽皮那个基因!一想到这个几辈子,脸又阴郁下去,难道真的是自己跟皇位无缘么?为什么每次都要出点儿事情让他… …若是真的那般,倒不如不去费力争那个皇位,那样还轻松一些,就凭着自己对剧情的知晓,随便怎样,在江湖上也能得个逍遥自在,何至于辛苦劳累却终不如愿? “不就是摔倒了吗?多大点儿事啊,至于吊油瓶么?”乳母以为小皇子因为摔倒了而瘪嘴,小心翼翼扶着他起来,“来,咱们再来一次啊,这回乳母扶着,一定摔不了!” 小小的胳膊被扶着,好像乍着翅膀的小鸡崽子一样,水欣不乐意地抽手,一抽没抽出来,再抽,还是没抽出来,三,算了,力气小,不费那个力了! “一步,两步,三步… …哎,小皇子走得真好,稳稳当当的,最棒了!” 被支棱起来的翅膀,不,胳膊抽不回来,于是,捂脸都不能够的水欣听得这样幼稚的话嘴角一抽,他真的不小了,不要这样哄啊,感觉好幼稚好丢人啊! 即便乳母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是一会儿胳膊还是酸了,不耐地停了下来,发现对方不解意,嘴角向下一弯,张嘴,哭!“哇――哇――” 极为熟练的一套动作出来,乳母很快明白了,“哦哦,不哭了,咱们不学了,累了是不是?咱们不学了,乳母抱着,咱们看花花啊!” 真是,非要让人哭才能够明白,这叫什么智商? 嫌恶地躲过那朵被放到眼前的小花,脏死了,没看到花心里头还有一只黑虫子么?这种东西,赶紧拿远点儿! 再度大起来的哭声伴随着手上的动作,打落了那朵花,一不小心,指头还勾到了乳母的耳环里,惹得乳母痛呼之后又是一阵哄,而阵地也终于移转到了宫殿里。 被哄了好半天的小孩儿不乐意哭了,咂巴着嘴装睡,好容易哄得孩子安静了的乳母轻轻叹了一口气,又不由得说了一句:“可怜的小皇子… …” 默默扭头面冲墙壁的水欣深以为他上辈子死不瞑目,几辈子不能如愿,都是被这个“可怜”给咒的,绝对是! ------------ 39番外 一段誉 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传说中的小叔叔的时候,段誉早就从伯母的口中听到过好几次他的名字了,什么乖巧听话,什么偶尔调皮,什么才学极好,什么武功不错,一串串赞誉的话说过之后总会有一声浅浅的叹息。 叹息什么呢?小小的段誉心中早早埋下了疑惑,直到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叔叔。 年龄还小的段誉可耻地流了口水,好漂亮的人啊!少年时候的小叔叔正是雌雄莫辩的时候,眉若远山,眼若秋水,缓步走来的时候,一种淡漠疏离感扑面而来,然而当他走近了,抬眼看伯母的时候,眼中一丝暖意划过,瞬时柔和了面容,可亲起来。 “这就是段誉?长这么大了啊!” 一句寒暄过后,在段誉以为这人会抱抱自己的时候,他只是轻轻笑了笑,唇角那抹微笑的弧度还未落下,眼光却已经移开,一板一眼地说了些话,留下礼物告辞而去。 段誉很失落,神仙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啊? 他拿这话去问了伯母,伯母在安慰他之后又是一声叹息:“他不是不喜欢你,而是… …唉,那孩子… …” 他听不懂那叹息的含义,更不知道那未言的话是什么,好奇之下,他偷偷观察这位小叔叔。 嗯,才学极好!那位长胡子的他知道,伯父说过那是国内的大儒,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不过他说好自然是好的,看他对小叔叔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就知道他极喜欢小叔叔的文章了! 嗯,武功不错!好多次他都觉得小叔叔发现自己在偷偷看他,但他只是若有若无地瞥过一眼便不再理会,又让他觉得也许不是,直到某次看到小叔叔在练武场跟侍卫对练,那举重若轻的模样,翩若惊鸿的身形,都让他惊艳万分,原来武功练好了还可以这么优美的么? 不知不觉,对练武竟不是那么排斥了,即便扎马步的时候很痛苦,但想想,他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么? 时间一年年过去,他一年年长大,能够见到小叔叔的时候越来越少,连偷偷都很难看到了,听伯母说他在学习朝政,想想自己父王的悠闲,段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父王不是那么忙呢?” “你父王他那个风流性子也忙得很呐!”伯母对父王的不喜完全可以从话语中听出来,段誉听过不止一次,皇宫之中无人不知,自己的母妃就是因为父王的风流性子而被逼走的。 后来,他也忙了起来,顾不得小叔叔的问题了,童年时候的好奇心似乎也随着时间消磨淡忘,即便是一家人,因为见得少了,也更加生疏了。 再后来,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天龙寺的那一幕,他真切看到要救人的小叔叔被自己的伯父他的亲大哥推向了鸠摩智的指尖,然后那一指截断了小叔叔的心脉,那个飘逸若仙的人临死时候满是不敢置信的眼… … 愣怔中的段誉连反抗都没有就被鸠摩智带出去了,临走时候他呆呆的回头看,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倒地的身影,小叔叔他,死了吗? 后来的经历很快分散了他的心神,但只要闲下来,脑海中似乎还会看到那一幕,他不明白为什么伯父会害死小叔叔,为什么… … … …为什么语嫣要害死自己? 盯着那恍若神仙妃子的容颜,曾经清澈透净的水眸不知何时变得冰冷,曾经姣好羞怯的容颜不知何时挂上残酷,那一杯毒酒在五脏六腑燃烧着,心肠绞痛,眼前恍惚,却还是能够看到她那无情的注视。 “为,为什么… …” 这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也是自己最不设防的人,然而,这一杯毒酒也是她亲手递给自己,看着自己喝下,难道,她竟没有爱过自己么?这些年的恩爱情浓都是假的吗? 莫名地,好似感到了一股疏离淡漠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让他的心都冷了,那种感觉… … “段誉,我恨你。”淡淡说出这一句话的王语嫣白衣翩然,转身离去,那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恍若初见。 “为、为什么… …” 嘴里喃喃,躺倒在冰冷的地上,伸出的手抓不住那已经远去的衣角,黑了的眼看不到那人的背影,心好冷好冷,仿佛陷入冰窟之中,恍惚中,竟又似看到了小叔叔临死前的那一幕,躺倒在地上的人儿,是不是也如今天的自己一样,莫名其是? “皇后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从今而后,我不再是皇后,大理,我也不会再来。” 君既无心我便休,她纵然生性柔软,却也受不得那三心两意的相待,愿求磐石无转移,不与多情共枕眠。 听到这一出的王妃明芳轻轻地笑:“倒是个衷情的女子,原也是外柔内刚,我倒是没看错她。” “母妃,这… …” “皇帝,你明天就是皇帝了,可不能再心软。”明芳回眸看着自己的儿子,满目的慈爱,口中说的话却是无情,“上梁不正,下梁怎能不歪?那人今日即便不错,明日也会如他老子一般风流成性,我不过是提前让那位天真的皇后知晓而已,趁她青春正好,早离了这脏污之地,倒也干净。”至于她以后都不会有孩子,倒是抱歉了,谁让段誉的武功太高,不好下毒呢?也只能够利用她了。 多年无子,丈夫又变心,怎能让她不绝望呢?从一开始,她那样的女子,要的就不是那个皇后之位,如今早早离去,不好么? “这皇位,只会是我儿子的,他们谁也不配。”已成执念的明芳眼神有些痴狂,在见到丈夫尸体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疯了,倒是便宜了保定帝,躲在那个天龙寺中让她无奈何,但那又怎么样呢?凡是他在乎的,她终会毁掉,她会让他活在痛苦和懊悔之中。 ------------ 40番外 二黄蓉 碧海蓝天,白衣乌发,身姿挺拔的少年从一出现便是耀眼的存在,而最特殊的却是那一双似多情似无情的眼眸。 后来每每回想起来,总觉得在他那一笑之间,在他之后叫出自己名字之后,这个漂亮的少年在她眼中便格外不同了起来。 头一次看到爹爹能够跟一个人聊得那么投契,头一次看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能够跟爹爹说得那么投机,话语间若有灵犀,几句交谈便足以畅怀,她好久未曾见到爹爹笑得那么开心了。 而且,他从不因为自己的年龄小而看轻自己。 所有的孩子都是想着长大的,而所有的孩子都渴望在孩子的年龄获得大人认真的看待,即便爹爹一直对她很好,但这一点还是做不到的,因为她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便只把她当孩子哄,而那个少年看她的时候却是不一样的。 最初的迷恋也许便是因为那个不一样吧! 而之后… …一天天的相处,一日日的交谈,一点点的了解,一年年的熟悉,时日久了她竟是分不开了,于是,那日他离开的时候她便冒着被爹爹训斥的风险追了上去,既然离不开便追上去,她当时想的就是这么简单,这其中,或许还有些暧昧心思,却又是不可说了。 功夫不负苦心人,她用时间赢得了美满。 皇帝的亲弟弟当朝平王文武双全的少年郎,多少人都羡慕她得了一个好夫婿,多少人都赞叹她得了一个好姻缘,平王终其一生只有自己一位妻子,夫妻恩爱,谁也插不进去,似乎是好的,但… … “那个人… …” “什么人?蓉儿,你看到谁了?” 闹市街头,一个身穿蒙古袍眉目刚正的少年郎牵着汗血宝马行走街头,目光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经意对上那澄澈的目光,黄蓉心头一震,好像有什么出现在眼前,又好像已经远离。 “啊,没什么。” 当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不是王妃,从未在七岁那年遇到一个名叫赵与莘的少年,而是在七年后,不愿总被爹爹管束偷偷溜出了桃花岛,装扮成小乞丐,在同样的闹市,遇到那个会冲自己傻笑,满足自己愿望,一口便应下把那价值千金的汗血宝马赠送给自己的傻小子,而她叫他“靖哥哥”。 这一叫便是四十年夫妻缘分,她后来当了丐帮帮主,他后来成了人人敬仰的大侠,他们夫妻两个在四十年后为了保卫襄阳而死,留下了两女一儿… … “太可怕了!”梦醒惊悸,怎么会那样呢?她聪明剔透,为什么会为了那样一个拎不清的男人为了所谓的民族大义舍生忘死,甚至忘了自己的爹爹,连累得爹爹不愿与他们相见呢?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黄蓉怎么看都觉得梦中那个好像是自己的女人太傻了,她的丈夫又不在朝为官,只是为了一己之见便插手官场之事,若不是最后随着襄阳城破而死,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蒙古容不得他们,宋朝的皇帝更加容不得他们越俎代庖。 为了别人,自己去舍生忘死,自己真的有那么伟大吗? 她绝不会那样做,绝不会那样傻。 名声都是虚的,身为东邪的女儿,她要女侠的名声有什么用吗? 嘲讽了一番梦中的荒诞,心头却有隐隐的羡慕,不管那个黄蓉有多么傻,她获得的爱情却是真实地触手可及,让她都有想要捞取的愿望。 “怎么了,蓉儿?” 温暖的怀抱就在身边,温柔的语调轻声询问,她知道,她的丈夫一直是好的,不仅从没有那王爷的架子,对她是极好极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啊,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抬眸凝视,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好似很真好似很远,他的眸中映着自己的身影,他的心中,自己又占了几分呢? 明明不应该这样怀疑的,但是她却总是想要问,你到底爱不爱我呢? 她挑不出他对自己的一丁点儿不好,便是爹爹看在眼中,也常说她一生之幸便是得了这样一个丈夫,很是为她的幸福而欣慰。 在那个梦之前,她也从未觉得不好,只隐约有所缺,但又不知道所缺是什么,是眼神不对吧,那好似多情的眼眸为何总是偶尔冰冷飘远,犹若无情? “与莘… …” “怎么了?” 与莘,你到底爱不爱我呢?一句简单的问话在对上他温润的笑意时还是舍不得问出,她凭什么这么问呢?他已经对她那么好了。 轻轻摇头,眸中还有两分恍惚,“这一生能遇到你,是我之幸。” 不用如梦中那般操心家国大事,不用如梦中那般疲于奔命,不用如梦中那般怀孕之时仍不得安宁,不用如梦中那般与爹爹分开,不用如梦中那般尊敬一个瞎眼的师傅,替他偿还赌债奉若生父,不用如梦中那般为了别人的事与自己的丈夫拌嘴,最后还总要软化在他深情的目光中一步步退让,不用如梦中那般,最后凄惨死于襄阳,一座城而已,她为什么要为之殉葬?不用如梦中那般… … 扶着微微凸起的小腹,想及平日里的“胎教”,这些都是梦中那个女子享受不到的吧,固然笨拙的愚夫全心全意,却也没有那琴棋书画难逢敌手的风流儒雅贴心适意。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蓉儿,遇到你,才是我一生之幸。”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眸,好像要把她的形象刻画到心里,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拉着她的手也渐渐松开… … 鬓边已经有了白发的黄蓉轻轻笑了,紧紧抓住那已经无力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承诺的他都做到了,这一生的美满足以释去心结,她满足了。 多少年后,垂垂老矣的黄蓉守着桃花岛,坐在那处曾经畅谈剑术的积翠亭中,跟孙女讲述那一段悠久的故事… … “祖母,祖父太不争气了!” “哦,为什么这么说?” “若是他那时候争气一点儿当了皇帝,这会儿我就是公主了,才不会比二姐低一头呐,明明都是一样的嘛!” “呵呵,傻丫头,皇位只有一个,你父亲却排在老三,怎么都轮不到他的。” “那可不一定!皇位有德者居之,我父亲一定比大伯强了!” 被小丫头的童言童语逗得发笑的黄蓉这会儿不笑了,认真地看了一眼稚气十足的孙女,那双明亮的眼中有着不甘有着…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他,那种叫做野心的东西也曾存在于他的眼中吧! 轻轻一叹,不知遇到她,是不是误了他? ------------ 41番外 三绿萼 一见杨过误终身… … 若是可以选择,她也不会后悔曾见过那样一个风流无赖的人儿,不为其他,只为他那番关怀,虽死无憾。 她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直到遇到了那个少年,听到他那番似抱怨似玩笑的话,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若然不爱,便不要暧昧,若然不爱,便不要温柔,若然不爱,便不要舍命相救… …感他深情,得他厚待,怎能不报以痴情,为之心疼? 突然生了些怨,终还是不能绝情。 “杨大哥,你… …你们,还好么?” “呵呵,都挺好的。” “杨大哥,那日与你们同来谷中的少年是谁啊?”问话的语音有些许迟疑,眼睫轻颤,心头有些隐隐的疼,还记得那少年的模样,便是笑也让人心生怜惜,仿佛触及到某种同样的孤寂,格外记挂。 腰间的荷包颜色已然不再鲜艳,一如那夜明珠的光泽随着时间黯淡,她想,她是谢谢他那番话的,那些话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自此之后,再想起眼前人,连心头的疼痛也似少了一些,浅浅淡淡不是那般痛彻心扉了。 “少年,哪个少年?”杨过面露疑色,想了想方要笑,却又敛了。他自然知道公孙绿萼对自己的心思,从她舍命相救就知道了,然而他已经有了小龙女,便只能辜负这番心意,眼看着少女年岁已长,却仍是孤单单一人,他的心里头也如负疚一般,沉甸甸的,总不得畅怀,他是希望她有一个好归宿的,然而那个人… … 轻轻一叹,杨过犹豫一下,还是如实相告:“那日同来少年姓赵名昕,乃是先帝独子,原本文武双全,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可他… …” “原来是皇子啊!” 绝情谷并不是与世隔绝的,公孙绿萼也曾听说过那位可悲可叹的皇子,明明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风华正茂的俊雅少年,偏偏因为去刺杀蒙古大汗而丧命,虽然他的死为大宋换得了边疆平静,但… … “就是他,那日见他我还以为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却不想… …” “人人都说遗憾呐,若是他不死,如今的皇位必然是他的了。”公孙绿萼轻声说着,手不经意放在荷包上,似想要摸出那颗明珠观看一二,这些年,她每每心思不平时,便总是拿了明珠赏玩,好像那幽幽的光可以抚平心上的疼痛,让人重回宁静,一如那许多年前不曾爱时。 “我倒是佩服他,舍一己之私,得大宋太平。郭大侠也是极为赞叹的,却也免不了遗憾,若是… …”想到那少年最终的死因,杨过心中遗憾之意尤重,冰魄银针,竟是死于出自古墓派的冰魄银针,即便后来李莫愁被他和龙儿杀死,算是为那人报了仇,还了他相救之恩,但那人,终究是逝了。 如今奸臣当道,朝局混乱,再想及那个少年,便有一种“若是他当皇帝就好了”,“若是他当皇帝便绝不会如现在这般”的感想,而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遗憾,越是遗憾越是后悔,怎地当初不早早除了那背叛师门的李莫愁,任由她作恶多端最终害死了那个可能是明君的人? 再想,又是一叹,为江湖汗颜,偌大江湖,竟然要靠一个皇子凭借武功刺杀蒙古大汗才能换得边疆安宁,何其惭也? “… …其实也好… …”公孙绿萼低下头来,轻声呢喃,从容转身往情花坳而去。 杨过并未跟随,静静地看着她离开,这些年,不变的是这山谷,然而山谷中的人,终究还是变了,他再无从猜想对方所思,每每探望,也不过寥寥数语,便是各自归途。 满目鲜红的花从不因人而变,轻轻撕下一片花瓣,放在唇齿之间细嚼,苦涩之后方是甘甜,那些微的甜不能够冲淡之前的苦,却似让心底有了慰藉,总算还是甜的。 情花试情,这原应是人人畏惧的毒,到了他的口中便有了如许用途,浑不在意其毒,那样的人,他可曾真正有在意什么吗? 别人觉得惋惜的,说不定他还不屑一顾。 这么多年,她仍然记得初见那少年时候的恍惚,似幻似真,那一身飘渺气质浑不似当世之人。嬉笑随心,眼中全无半分真,却又似全然的真,看不到半点儿虚假,好似充满矛盾却又和谐混一,她看不清。 “其实也好,”摘下一片花瓣,看着花枝摇曳,那一片红云之中可见绿叶,却难见花萼,曾经护花却别离,难映芳容难掩姿,“来若幻梦,去而飘渺,一念一动,无念则宁。” 将明珠细看,再不见初时华彩,轻轻松手,任由那明珠落地滚入花丛消失不见,心上那微微的疼,若有若无,疼得让人恍惚,手执花枝,任由花刺刺入,再想起那适才作别的人,杨公子,杨大哥… …一点点地想,曾经以为铭刻骨髓的画面,曾经以为永世不忘的种种,在那似有似无的微疼中,渐渐模糊。 唇角上翘,勾出一个平静嫣然的笑容,一如盛开的花,并不是为了留住某个人的目光,兀自美丽着。 情花试情,没有什么不能忘,曾经情深,终究也只是曾经。 ------------ 42番外 四芷若 那一日月光极好,披散着长发的周芷若还未入睡,趴在窗棂上仰着头看那弯弯的月,曾经住在船上的时候,她也总爱赏那月色,一天的劳碌唯独在夜时才能够感受到宁静,而一旦宁静下来,也唯有对月思人方能让自己的心有所慰藉。 母亲早逝,父亲… …想到汉水那一日所发生的事情,她忍不住深恨,清澈的乌黑瞳仁中更有一些怨升起,不是对那些射箭的蒙古兵,而是对那些引来这场箭雨的人,但这,却是不能说不好说的。 不留在武当,拜入峨眉,大约也又不想见到那位老仙人的意思,即便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然而… … “夜深人静,冒昧打扰,还请问,峨眉山上有没有一位姑娘叫做周芷若?” 突然而来的声音让周芷若吓了一跳,再看眼前不知何时冒出一个少年来,露出浅浅的笑容,温文尔雅地说话,然而他却是一身短打,背后还背着一个极大的背篓。 “我,我就是周芷若,你是何人?”眼中露出迷茫之色,这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应是认识自己的吧,但他,自己怎么不记得见过这样一个人? 此时的周芷若还很小,便是聪慧,也因所见不多,所知不多,而想不到更多,乍然听闻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害怕是没有多少,更多的是好奇。 “你就是?”少年似有些讶然,“好巧… …我有些事情想要找你商量一下,不知道你可愿意一听?也许,应了我的事情能够让你学得更高深的武功,更好地报仇。” 报仇!全部的心神都被这两个字牵引着,她来到峨眉学武,成为一名江湖儿女,并不仅仅因为她父母双亡无家可归,还有便是报仇,对那些蒙古兵的仇恨,还有对明教的,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便是他们将那些蒙古兵引来的。 周芷若轻轻摇头:“我已经在峨眉了,过几日,灭绝师太便会收我为徒的。” 峨眉派的剑法极好,这是她听说的,而灭绝师太的武功更是极好,还有一柄无坚不摧的倚天剑,她曾远远看见过那位师太的模样,有些过于严肃了,让人望而生畏,但是,也许她会试个严师? 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灭绝师太青眼的周芷若这时候只不过如同许多上峨眉山的女孩儿一样,还在学习基础的剑法,只等有所小成,入得师太的眼了,这才会被正式收入门墙。 她虽是武当派介绍而来的,却也不过比那些人多了些优待,但这优待此时也并不怎样,只看她住在这个偏僻的院落就知道了。 周芷若每天都有刻苦习剑,她有自信自己学得比周围的人好,因为周围人那排斥的眼神并不会作假。 “这么有把握?”少年并不怎么惊讶的样子,笑了笑说,“就算你有把握,也总不是已经拜了师,我这里的武功可是比灭绝师太的武功更好呐,难道你不想要学吗?我看你的资质极好,若是学了我给的武功,必然能够很快成为一个高手的。” 周芷若有些犹豫,犹豫过后还是摇头,但这一回拒绝得就不是很坚决了,“那样不太好吧,而且,我又不认识你,你凭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有事情要找你帮忙啊!总是对你有好处,对我也有好处的,所以才特意来找你。我这样说,你信不信?”少年回答得很顺溜,好像这个答案在他心里头已经过了千百遍。 周芷若举棋不定,陌生少年的提议的确很让人心动,但是他却未必是好人,即便他长得很好,但… … “唉,女孩子就是麻烦,你还是先跟我走再说吧,我会细细告诉你的!”少年这般说了一句,不等周芷若反应过来,她就被点中了睡穴,陷入了睡梦之中。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他们则已经离开了峨眉山。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周芷若前所未有地警觉,即便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对方未必能够害到自己什么,但仍是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保持了距离。 “呵呵,别怕,我若是要对你做什么,就不会对你这般和颜悦色了。”少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喝着粥,见到她的模样,笑了笑,用眼神示意对面那碗粥是她的,“先起来吃东西,吃完再说,或者边吃边聊,我总会告诉你答案的。” 周芷若如同警觉的鱼儿,把少年看了又看,终于还是跳下了床,才掀起被子就是脸红,迅速拢起了头发,平整了一下衣服,这才慢慢来到桌前,看了那碗粥好一会儿,都要听到肚子叫了,这才迟疑着吃了小小一口。 而这时候少年已经吃完了,换到另一边儿坐下,慢条斯理地说起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他想要做的事情。 “什么?!”周芷若气得脸色发红,“你怎么能这么,这么,这么异想天开?无论怎样,我是不会认贼作父的!我父亲是死在蒙古人箭下,我跟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才不会跟你回大都,伪装成什么你们的郡主!” “别急,你听我说完。”少年好脾气地递过一杯茶来,说,“也许这听起来的确有些异想天开,但并不是不能够做到。而原因么,我可不是让你帮蒙古人做事,只是要这么一个身份让你帮我做事,我的父皇是元朝皇帝,然而我的母亲却是南人,我的体内总有一半是属于汉人的血,你不喜欢蒙古人,我又何尝喜欢?… …你以后学武有成,即便是能够杀敌,又能够杀掉多少蒙古人,百个千个还是万个?元朝的军队又有多少人,岂是你一人能敌的?便是灭绝师太也不敢夸此海口,而门派之中仇怨繁多,怕是等你真的学武有成,又会被门派之间的攻讦占去大部分精力,哪里能够有多少时间复仇?” 周芷若渐渐冷静下来,微微蹙眉,这少年说的她从未深思过,但到底是不错的,只,“那我也没必要非要跟你学武,难道就不能够到别处学了吗?更加没必要假装成什么郡主,不说扮得像扮不像,就说扮成蒙古郡主我就能够随便杀蒙古人了吗?一样不能不是吗?还不能够做自己,还要认贼作父,那又有什么好?” “短时间内也许不会太好,但你要往长远看啊!明刀易躲,暗箭难防,你总听说过吧!”少年不紧不忙地解释着,似乎很笃定周芷若一定会答应,又似乎毫不在意这件事是否能够成功。 听到少年说他当了皇帝以后如何如何的时候,周芷若忍不住想笑,他不过比自己大几岁,就想要当皇帝了,皇宫里的人都这样吗?还是说他格外自大一些?即便周芷若懂得的道理不多,但她也知道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皇帝那么多儿子,哪里能够个个都当上皇帝了,肯定是要有一番困难的,而少年言下之意,竟是把皇位当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好似看出了她的这番心理,少年突然住了嘴一笑:“我自己自然是不成的,但不是还有你么?汝阳王可是掌了兵权的,作为他最宠爱的女儿想要干点儿什么还不容易?有朝一日得了皇位却改了那狗屁等级,重新恢复汉人的荣光,岂不快哉!怕是我那父皇都能气得从地下蹦起来!” 到底还是年龄小,听得这话说的有趣,已经和缓了神色的周芷若忍不住噗嗤一笑,顺着他的话一向,倒也觉得是件大块人心的事情,只不过… … “天下的年龄相当的女孩儿那么多,既然你说你易容术很好,那又何必非要找上我呢?你认识我不成?” “曾闻名,未曾见面尔。”少年嬉笑一句,“我说我梦中听过你的名字,知道你的事情,你可信么?” 周芷若红了脸,头一次听人说这样暧昧的话,隐约觉得不妥当,却又赧然再问。 “不管成不成,你且跟我试一试,我会陪在你身边,以后若是觉得不妥当了,咱们随时可以让那郡主病逝,然后让你自在逍遥去,我绝不会食言,你且信我一次。” “… …那,好吧!” 只在峨眉待了短短几天的周芷若并没有对峨眉有什么眷恋不舍,对那个极为冒险但听上去极为令人动心的计划也有些跃跃欲试,郡主是什么样的呢? 不分高低贵贱,野心总是存在的,若从不触发也就无所觉可甘于平淡,但一旦触及,便怎样也无法平息那欲望带来的热情。 华服美饰,珍馐佳肴,出入进去随时都可以有侍女跟着伺候,作为蒙古郡主,并不需要如汉人家的姑娘一般闺秀自贵,反而可以一条长鞭行走来往,还有不少江湖人士可供驱遣,各种武功秘籍可以选学。 名唤元博欣的少年也并没有食言,给了她九阴真经并且教她练习,同时还给她讲了关于九阴真经的故事,最初很兴奋的周芷若在听闻这九阴真经并不是她和他独有的,而是全真教的道士都有的,且还是这人给的,颇为不解。 “这样的精妙武学怎能这般随意传出?岂不是失了价值么?” “哈哈,你倒聪明,还知道个物以稀为贵!”博欣笑了笑,格外大气的笑容好像夺了阳光的明亮,周芷若脸上微热,瞥了眼道:“便是只你读过书的,我如今读的书也是不少,哪里还什么都不懂了?” 博欣又笑了笑,见她要恼,这才解释道:“原不过是一个想法,你想想啊,若是那些大门派人人都把自家的武功秘籍藏起来带到坟墓里去谁都不传,若是咱们这些得了上乘武功的也是这般连只言片语都不传下去,若干年后,几代之后,可还有人会武功?这些武功,不管好坏总也是一种文化的代表,一如那些写入书中的知识,是可以传承后人的,若是就这样没了,岂不是愧对子孙后代?” “呸,你才多大,就子孙后代了!”周芷若白了她一眼,对这个少年有股说不出的感觉,他是蒙古人,可算是自己仇敌,但他对自己这么好,虽则让她忍辱认仇人为父,但也处处帮忙,给了她宽松自在的生活,而且,她本以为若干年后能够成的报仇他于此时就做完了,把那几个曾在汉水旁射箭的蒙古人都悄悄处置了,亲眼看着那凶神恶煞的大汉成了他的剑下亡魂,于周芷若而言,即便不是亲手报仇,也有一种快意,那仇恨的心竟是不自觉消了许多。 这些年也见过贫穷的蒙古人是什么样的,他们之中也不都是那些趾高气昂无恶不作的,也有好的善良的也有贫苦的可怜的,周芷若原就是个善良的女孩儿,见得多了,也不觉得自己的仇一定要让这一族的人都去死。 这样一想,彼此相处之间便有了些随意和轻松。 “我那时就是这么一想,然后就这么做了,之后觉得自己特伟大来着,后来惹了那小妖女来才有了些后悔,这不… …” 后面的经过周芷若都知道,她听少年仔细讲过,按照她的理解,少年那时候没有直接杀了那个刁蛮郡主实在有些心慈手软,然而见过他那日杀人,又知道他并不是心软的人,一时又生了新的疑惑。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郡主,也省得麻烦,还要费事来找人替代。”不知道为何,这一句话问出,总有些味道不对。 “若是我直接杀了她,哪里还能拐来你?”博欣调侃一句,笑了两声才道,“当时他们都看着我挟持那妖女走的,若是事后不放她回来,他们都知道我身份为何,将来我是逃不脱的,且汝阳王势大,我的母亲又是南人出身,本就在后宫不易,若是再被刁难… …若是放她回来,我却不耐烦她这般纠缠,而她又是一向智计多端的,便是我躲了出去再不见她,也保不住她会从我母妃那里下手,而若是她下手只怕比汝阳王还要阴毒几分,我就更不放心了。” 博欣说着轻轻一叹:“那时候我就后悔死了,干嘛无端端放了那九阴真经出来,不过后悔也没用,而挟持了她就像是拿了烫手的山药,扔不得吃不得,想来想去,唯有找你了,也是存着报复的心,偏要你这个跟蒙古人有仇的替了她那郡主的位置,气也气死她,反正我给她永远易了容,她便是想要回来,顶着那一张脸就不成!” “你可真坏!”周芷若这般说着,一时觉得这人心思太复杂了,七拐八拐,竟不是自己能够揣度的,也无怪他能够做出这样大胆而妄为的事情。 时间一年年过去,渐渐长大的周芷若终于一点点改回了自己的容颜,然后在谈婚论嫁的年龄发现周围的人早就把自己跟元博欣看做了一对,连一向粗心大意的汝阳王也对她说那人虽然血统不纯,但也是个不错的,会对女孩子好的,还说要做她的依仗,不会让她被欺了去。 那一刻,心里头大约有些感动,这么多年,这个汝阳王对她的好也曾让她心软过,想到他喜爱的那个女儿,有些愧疚,但也只是一瞬,她同样知道这个汝阳王杀了多少汉人,干了多少坏事,所以,只当他做的恶暂时报应在他女儿头上好了,其实,他女儿在峨眉也未必过不好,若是身份不被发现,远没有那些无辜被杀的汉人凄惨。 蒙古族的结婚年龄比较早,在周芷若意识到婚嫁问题的时候,元博欣顺理成章地来求亲,言辞恳切地博得了汝阳王和她哥哥们的欣赏和赞同。 “你是为了汝阳王的兵权吧!”周芷若很清醒,清醒地有些难过,这人大概从未喜欢过自己吧,自己于他也就是一颗棋子而已,不,他为什么要喜欢自己?她才不用他喜欢呐! 丰神俊朗的少年失笑:“有一部分原因吧,却不是主要的。你才是最主要的,这么多年,我怎么还能把你交给其他人,他们都不会有我对你好的,你只说喜欢不喜欢我好了,若是你喜欢咱们便是两情相悦,若是你不喜欢,我便只有忍痛割爱了?我总是舍不得你不幸福的。” “油嘴滑舌,甜言蜜语!”不满地嗔了一眼,心里头却已经是甜的了,他的为人她总是信的,他对她的承诺也从不曾错过。 他抓着她的手,十指相扣,“我此生与你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一双人… …” 一生一世一双人… …知道这是许诺了什么的周芷若低下头,敛不住嘴角甜蜜的笑容,一个男子肯为一个女子不纳妾,于她来说便是十足的表白,足够分量足够动人足够欣喜。 婚礼是每个女子都会期待的,她也不例外,即便有些遗憾是蒙古的婚俗,但她还是忍下了所有的焦躁不安,静静地等待新婚的那天,而那一天… … 温暖人心的红也可以是炽热灼人的血,她被人暗算昏倒,醒来时奔赴婚房,看到的却是一个疯女人害死了他,不能原谅,不管她受了什么苦,她都不能够原谅,也不能够接受这样的结局,杀了那个女人,再看那好像睡着一样的博欣,想着他对自己的承诺,心中又是一痛,直到此时,周芷若才发觉,自己其实也是爱他的吧! “我此生与你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一双人… …”同一根短箭刺入心口,那一瞬间的剧痛却让她露出了微笑,这世间没有你,何足恋? 他们,原是不相干的人,唯有他,才是相伴。 天上地下,碧落黄泉,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 43番外 五孝宗 降生十二年,一朝得见父… … 在见到父皇之前,早早听说的是在自己前头有一个兄长,非常优秀的兄长,谁都说好的兄长,那种好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完美得不真实。 宠妃之子,文武双全,出身好立身正,再有皇帝的宠爱,作为唯一皇子的宠爱。 怎么会是自己比得过呢? 幽居在小小的安乐堂,每每仰望天空,总是会想,那样一位兄长就好像是天边的明月,与自己有着遥远的距离,不要说还未获得皇子身份的自己了,便是将来某一天自己的存在被父皇知道,他也不过是天上的一颗星子,比不得那明月的清辉。 然后,某一天,自己真的被带到了皇帝的面前,那个颇有威仪的父皇看自己的目光格外复杂,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敏感地觉得,他必须要讨他喜欢。 怯懦懵懂地问:“你就是我的父皇吗?那个很伟大很伟大的父皇?” 皇帝轻轻地叹息,没有回答什么,而是在吩咐了周围人许多事情之后,带他去见了那位传说中的兄长。 的确是很俊美的人,也的确如月色一样清辉如水,笑起来有着很温和的感觉,而他的眼神… …也许是太敏感了,他直觉到眼前那人是不喜欢自己的,说不上恨,但却是不喜欢看到自己出现的。 这不是意料中的事情吗?作为唯一皇子,和作为大皇子,中间相差的可是太多。 表现出自己的弱小,这并不需要装,他本来就不健康,学识本来就不好,完全没有一个方面是可以比过这位皇长子的,所以,那个时候,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下一任皇帝——孝宗。 从安乐堂出来的第一天他见到了太后,太后并不是很喜欢自己,但她愿意表现得很喜欢自己,这一点对他来说是有利的,于是他利用了,一口一个“祖母”叫得亲切,好像太后真的只是个仁慈的长辈一样,一如他对父皇的孺慕,不是没有那种感情,而是表现出来更多一些。 他并没有存心与什么人不好,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要杀死自己的兄长当皇帝,但是,总有些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一如太后的要求。 “祐樘,你看到你的兄长了吗?你知道你母妃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为什么你这十二年都只能藏在那个安乐堂,像耗子一样活着吗?” 太后的语气又严厉又慈爱,他低了头,那些原因他知道,可是知道又怎么样,那个女人,太后最厌恶的万贵妃偏偏是皇帝最宠爱的,连太后都不能拿她怎样,那自己又能够做什么呢?而兄长,那个女人的儿子,的确是很优秀的,连他都不能否认的优秀。 “… …你是你父皇最小的儿子,他心里是疼你的,而你的表现也一直很好,只要你再努力一些,成为下一任皇帝… …不要相信你的兄长,他是想要把你养成废物,他从心底里不会当你是兄弟,你也争气一些,不要当那个人是真的对你好… …” 类似的教导训诫一遍遍回响在耳边,他越来越讨厌去给太后请安了,然而他不得不去,母妃的死亡,还有那些帮助自己的人的死亡,都说明了万贵妃绝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物,而若要在这后宫活下去,没有一个靠山是不成的,即便太后的用意不纯,但她却是他唯一能够依靠的。 “我知道了,祖母,我不会被他的小恩小惠收买的。” 镇定地回答好像不是出自自己的口中,脑中想的是昨天才学的一招,郭林是个好师傅,即便他是日月神教的人。 是的,郭林从来没有叛出日月神教,那个被称为魔教的组织并不阻碍教中人员自由发展,只要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做事就是了,其他的,他们从来不计较,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懈怠的组织并不是一盘散沙。 不由得,对那位号称“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的教主东方不败多了些好奇。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也如皇兄一般出色吗?” “是不能比的。”郭林轻笑了一下,说,“大殿下已经被皇位迷了心,却看不清楚身边的事,做事又总是不够狠心不够干净,即便他文武优秀又怎样,总还是输在太年轻上。” 朱祐樘弯了弯嘴角,当他判断出郭林并不是叛出日月神教的那一刻,这人便对自己坦诚了,不过,也许这其中有个原因是因为自己拜了他为师,也算是神教的人了? 不管是怎样的原因,只要这个人忠诚就足够了,他还不需要太多。 一个国家是不能够没有太子的,当皇帝日渐老去,他想到了立太子,而这也让太后急了,若是立了太子,以后再想要更改便难了。 “祐樘,一定要想办法除去你的皇兄,否则这皇位就要落在他的头上了。” 他低头听训,恭声应是,然而心里头到底是有些失落的,即便他已经很努力了,即便太后那么讨厌那个人,但她心里头,仍然是觉得自己不如他吗?非要除了他方才是自己,若是还有多一个选择,恐怕自己也不会被她看重吧? 这种被人看不起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经历,但唯有这次觉得有些刺心,这几年的慈爱,即便是表面上的,他到底还是把这位太后当作了祖母,所以心里头才不能够接受亲人这样看不上自己吧! 提出了自己的计划,因为有行刺的事件,太后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放心好了,我自会舍命救驾,我安排的人也不会出任何差错。”信誓旦旦地保证了,也看出了太后的不全信,但却没有任何表示。 “殿下,教主他… …”一出来,郭林便有些犹豫地上前询问。 朱祐樘笑了笑:“他不是想知道是谁偷了他的武功秘籍么?你不是也查到了西厂的汪直么?那汪直不算什么,但西厂提督可不是他能够随便动的,若是让朝廷和神教对上,对谁都不好不是吗?” 近年来,因为东方不败的不管事,因为他对杨莲亭的宠信,让郭林这个属于偏远人物的都有了些不满,连带着对那位的教主崇敬度下降,倒让他捡了便宜。 “到底是神教千秋万载一统江湖,还是朝廷荣华富贵子孙无忧,郭林,你不是很清楚了吗?” 郭林才得了一个儿子,他的年龄其实也不算小了,人近中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是想要给他最好的,而江湖碌碌,除了能够学武之外,还能够有什么呢?那些名声,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若干年后总会被遗忘。 “是,属下明白。”恭敬应下,一道道消息发出,一切都等太后的寿宴那日来临。 那一场刺杀,从最开始,目标便不是皇帝,而是万贵妃,但这一点,那位聪明过人的皇兄却没有发现,一如所有的优秀者一样,他也有见猎心喜的毛病,一旦触及所好,跃跃欲试之余便有些罔顾其他。 后面发生的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太后对自己有了些戒备,即便身居深宫,她的眼力总还是好的,看得出那来当刺客的人武功极高,而能够请来那样的人,自然不会是随便摆放的棋子,容易操控。 不过,已经不要紧了,一旦这世间只有自己一个皇子存在,那么,皇位还能够传给谁呢?他一向在父皇那里表现很好的,尤其这一次还舍命护驾。 行刑那日,他本可以不去的,却还是去了,看到那血衣斑斑却不减半分清冷傲然的皇兄,倒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撤去那张温和的笑脸,他原来便是这么傲气的吧! “… …你本不应来的,”这世间,原不应该有这样的清辉高洁,那样的高洁平白把这世人都比得龌龊脏污了,看着他震惊的眸,看着他不敢置信的眼,洒在手上的鲜血滚烫,一如他最后隐隐浮现的恨意,刺得人心中一痛。 “谁让,你是她的儿子呢?” 看着那倒地的人儿,看着他苍白若玉兰的面容,看着那白衣上宛若泣血红梅一般的鲜红,目光中有着淡淡的可喜和遗憾,他若不是自己的兄长该多好,他们若是换一个位置该多好?他们若是一母同胞该多好?那样,他会疼他护他,保他不受这世间污浊所染,让他一如既往地骄傲着,好像全天下都在他脚下一样。 立为太子,顺理成章。 “太子,你个白眼狼,一旦地位稳固,便顾不得祖孙之情了吗?” “祖母,其实我一直想说,我已经做得很好,忍了很久,方能在此时为母妃报仇!” 白发苍苍的太后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 …你胡说什么?什么为母妃报仇,万贵妃不是死了吗?”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她死前说的话。所以,我的母妃是谁所杀,很清楚了不是吗?太后还不想认吗?” “你… …你… …” 没有兴趣再听她的话,无论是不是,她都该死了,他原不是她手心的棋子,也受不了她的指手画脚,一个国家的皇帝不需要幕后的操纵。 “告诉父皇,太后薨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皇帝早就缠绵病榻多时,听闻此事,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朱祐樘想要哭却流不出泪,他是皇帝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怕是没时间悲伤哭泣。 九月,皇太子继位,次年,改年号为弘治,是为明孝宗。 ------------ 44番外 六宫九 居住条件:院子很宽敞,破旧一半多,下有几个,干活一个多。 居住环境:远观有池塘,臭水一汪汪,近看有花圃,杂草比花多。 于是,居住此等条件下环境中的皇子,注意,是皇子,皇帝的儿子,那个应该仅次于皇帝尊贵的身份,对比之下,怎能不可怜? 深刻意识到自己可怜的水欣已经两岁了,能走能说,不过不爱走不爱说,总是往窗棂处一趴,小小的儿双手托腮,看着窗外,叹气,叹气… … 整个院子,满打满算,加上那些粗使的都跟钟点工差不多扫了地方就走的也不过五个下,这其中还有一直照顾他的乳母顾氏,这算是一个干活的,再来便是那个已经不算是身边的宫女彩月。 两年前,彩云因为慧妃面前拦了皇帝的驾,诉说了小皇子备受虐待的事情,布贵因此被贬为布才,彩云当时得了皇帝忠婢的赞誉,后来又几次借着小皇子的名头皇帝跟前露脸,终于得了一夜宠幸。 她也算是个有手段的,阶梯有了,便努力往上攀登,不过几夜便从一个普通宫女混成了云常,这两年虽没怎么升,但也成了云美,彩月便被她叫到身边伺候了,正经算起来已经不是小皇子身边的了,只不过他们还都居住重华宫内。 重华宫下有若干殿、阁、楼建筑,那布贵,哦,现是布才了,她便是居住重华宫漪澜阁内,与水欣这位小皇子所居的凝香院算是个对门,当然他们这个对门中间还隔着若干景致,并不是真的门对门了,所以那相冲之说,也两可之间,倒是难论对错了。 布才并不是个聪明,从她保不住孩子就可以看出来这位比较愚笨了,而她的整治手段更是愚笨,一个正六品的贵而已,便敢大张旗鼓地动小皇子身边伺候的,若是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她便是脱不了的干系。自流产后,又被贬成了才,她似乎是心灰意冷了,闭门不出,渐渐消声于后宫之中,倒也清净了不少。 水欣的母亲算是个有手段的,一个打扫的粗使宫女,不知凭了怎样的手段引得皇帝一夜宠幸,然后就坏了龙胎,可惜的是皇帝那夜似乎是醉了酒,醒来便把这事情忘了,本来想要展现自己温柔可形象的宫女又不能去催促皇帝,于是被忘了脑后,连个常都没混上。 幸好宫里头的档案不是作假的,总算记了她这么一档子事,等到她后来怀孕生子,这才曝光出来,众妃子还没来得及下手做什么,这位便难产了,终于生下孩子自己却死了,什么荣华富贵没落到不说,死了也是个宫女身份。 这便是乳母常挂嘴上说的可怜原因之一,再没有什么比宫女生出来的更可怜的了,皇子小时候可都是子以母贵的,水欣的母亲这般可不是被比下去了? 而可怜之二,便是皇帝后宫没有皇后,没压得住妃子主持某事,而皇子众多,区区一个宫女生的,便怎么也得不到看重,便是那些没有孩子想要抱一个来养的,因为不得宠又或者某些原因,也不能够直接跟皇帝打商量,便做不得此事,故,水欣降生到现只能被乳母照拂,长大了大可被贬斥一句奴婢养的,愈发提不起身份了。 可怜之三,便是皇帝的不看重了,倒也不是说专门针对水欣的出身什么的不满所以不看重,而是皇帝儿子多,那些妃子为了自己儿子好,总会皇帝耳边吹风,这么一来,皇帝眼中优秀的儿子也就是那么几个,其他的,自然就不看重了。水欣没有母亲,这一项便免不了是个弱势。 可怜之四,便是随之而来的各种待遇降低,皇帝不看重,后宫又没有一个拿总的,太后早就死了,皇后更是死了两三个了,后宫是四妃主持,她们为了面子好看,该分配的总会分配,但多照顾却是不可能,她们都有自己的孩子,谁顾得上谁啊?于是高层忽视,下层无视,再下层那些太监宫女们可不就知道谁是软柿子好捏了吗? 只看本应是四个乳母被他们克扣成一个,就知道水欣这个皇子当得有多可怜了。也无怪顾氏闲了便念叨,实是这日子太不好过了,房顶漏了报修都没管,那报修的银子则是被那些没了,就如那三个乳母的月银都被他们分了一样,只要瞒住上头账上做平便成了,他们这些被克扣的不是不能告上去,而是… … 别看彩云当年闹了那一场,后来多么风光,如今又成了云美如何如何,其实都是虚的,当年补足的下不到半年便没了多半,不是这边儿借调,便是那边儿寻,来了又走也都是一场空。 彩云当年说得好,她一得宠如何如何的,结果还不是搬到了比较远的清影阁居住,便是她仍然有心,一个美而已,想要抱养孩子都没资格的又能够做什么,再加上离得远,想要照拂都不方便。 这一点,不用说,顾氏多少也能猜到,这便是彩云得罪慧妃的后果了,只因皇帝对彩云的印象还不错,慧妃这才没下狠手,只是断了彩云借着小皇子邀宠而已,同时顾氏也看出来了,若是彩云再借着小皇子的名头做得过分了,说不定小皇子就有性命危险了,小孩子病多也是常事,万一夭折也是命不好,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顾氏也算是个聪明的,看出了这一点,跟彩月商量了一下,两一个装作高攀不起的样子远了,一个劝着彩云不要招数用老等等等等,慢慢拉开了距离,这般一年下来关系自然远了,凝香院又恢复了清静。 “今儿这饭菜怎么这么多沙子啊!”吃饭吃出不下三粒沙子的小宫女很是不满,才□岁的年纪,抱怨道,“都是烂菜叶子也不说什么了,好歹能吃下口,咸淡不对付也不说了,便是那米饭半生不熟,也不挑它,但这都是沙子让怎么吃啊?看翠竹居清淑那儿的粗使宫女都比吃得好,这还是一等的呐!” 彩云彩月走了之后,下头的小宫女喜鹊就上来补了一等的缺,但因为克扣得厉害,也就仅补了这么一个,还是顾氏点的,就看中了她不似那些小的木讷藏奸,是个爽利性子,约莫好相处。 “行了行了,把的吃了吧,好歹要好一点儿,可别嚷嚷了,咱们这儿可不能生事。”顾氏有些谨小慎微,凡是闹腾的事情她都怕,就怕别逮了她的错处把她整治了。 因为是乳母的原因,即便如今水欣不怎么吃她的奶了,但她还是能够吃着比较好的吃食,怕奶水没了营养,也正是因为水欣已经不吃奶的缘故,她才敢把自己的吃食分出去。 “吃了的,吃什么去?难道要跟殿下一起喝糊糊?”喜鹊倒不负她的名字,叽叽喳喳,听着就热闹。 “得了,有的吃就吃,别嚷嚷了,小皇子还睡着呐!”以为水欣还午睡的顾氏压低了声音说着喜鹊。 喜鹊不满地嘟囔了两声,因为声音小,听不清说了什么。 就算听不清,水欣也知道她说什么,不外是抱怨吃食,这也不是第一次抱怨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喜鹊就是那么个性子,看不顺眼便说,说了也不能怎样,从衣服到吃食,哪一样都被她说过,就连房顶的漏洞都被她叨咕过好几次,次次都是顾氏去安抚下来的。 装作没听见,往床上一躺,被褥之间一股阳光的味道,这都是顾氏经常拿出去晒的缘故,即便这般,陈棉花也成不了新棉花,死板板的,没有多少宣软感觉,但,总好过睡硬床板吧,即便这被褥已经薄得能够感受到床板的硬度了。 原想着熬过这三年,等上学搬家就好的水欣从晚上的糊糊里搅合出一勺子黏着米虫的疙瘩时,彻底怒了,即便知道这做糊糊用的面可能不是新的,但有虫子就太过分了吧! 顾氏也瞧见了,那黑黑的小虫子不仔细瞧倒像是芝麻一样,但看出来了,哪里还能让吃得下,这位可是皇子啊,皇帝的儿子啊! 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地落了两滴泪,却也无可奈何,顾氏自去挤了奶水到碗里,又兑了些热水,她的奶一日少过一日,营养又跟不上,倒也只能充饥用了。 “殿下喝这个吧,这个好歹干净。”不受宠倒也有一项好处,谁都不会闲着没事干对小皇子下手,同样作为小皇子的奶娘也不用顾虑别往她的吃食中下毒,让她的奶水也有毒。 微甜,泛着檀腥味儿的奶被水一冲更加没味道了,却又比水多了腥气,水欣憋着气捧着碗咕噜噜喝下,喝完撂下饭碗就往床上躺,闭了眼只当要睡觉的样子,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些小欺太甚了! 第二天的早饭还是糊糊,自从顾氏跟厨房说了小皇子成长所需要搭配一些米糊之后,厨房的倒是肯给,只不过顾氏的饭食又降了一个档次,原因是她不是不需给小皇子喂奶了吗?自然不能再吃那些好的。 早上的糊糊比昨日的好了许多,至少水欣没有搅合出什么虫子,但也不定是原先有后来挑出去了,水欣没喝,让顾氏把两碗糊糊都摆了那个破旧的桌上不去管,他自己不顾顾氏的劝阻往外跑。 ------------ 45水欣(倒v) 居住条件:院子很宽敞,破旧一半多,下有几个,干活一个多。 居住环境:远观有池塘,臭水一汪汪,近看有花圃,杂草比花多。 于是,居住此等条件下环境中的皇子,注意,是皇子,皇帝的儿子,那个应该仅次于皇帝尊贵的身份,对比之下,怎能不可怜? 深刻意识到自己可怜的水欣已经两岁了,能走能说,不过不爱走不爱说,总是往窗棂处一趴,小小的儿双手托腮,看着窗外,叹气,叹气… … 整个院子,满打满算,加上那些粗使的都跟钟点工差不多扫了地方就走的也不过五个下,这其中还有一直照顾他的乳母顾氏,这算是一个干活的,再来便是那个已经不算是身边的宫女彩月。 两年前,彩云因为慧妃面前拦了皇帝的驾,诉说了小皇子备受虐待的事情,布贵因此被贬为布才,彩云当时得了皇帝忠婢的赞誉,后来又几次借着小皇子的名头皇帝跟前露脸,终于得了一夜宠幸。 她也算是个有手段的,阶梯有了,便努力往上攀登,不过几夜便从一个普通宫女混成了云常,这两年虽没怎么升,但也成了云美,彩月便被她叫到身边伺候了,正经算起来已经不是小皇子身边的了,只不过他们还都居住重华宫内。 重华宫下有若干殿、阁、楼建筑,那布贵,哦,现是布才了,她便是居住重华宫漪澜阁内,与水欣这位小皇子所居的凝香院算是个对门,当然他们这个对门中间还隔着若干景致,并不是真的门对门了,所以那相冲之说,也两可之间,倒是难论对错了。 布才并不是个聪明,从她保不住孩子就可以看出来这位比较愚笨了,而她的整治手段更是愚笨,一个正六品的贵而已,便敢大张旗鼓地动小皇子身边伺候的,若是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她便是脱不了的干系。自流产后,又被贬成了才,她似乎是心灰意冷了,闭门不出,渐渐消声于后宫之中,倒也清净了不少。 水欣的母亲算是个有手段的,一个打扫的粗使宫女,不知凭了怎样的手段引得皇帝一夜宠幸,然后就坏了龙胎,可惜的是皇帝那夜似乎是醉了酒,醒来便把这事情忘了,本来想要展现自己温柔可形象的宫女又不能去催促皇帝,于是被忘了脑后,连个常都没混上。 幸好宫里头的档案不是作假的,总算记了她这么一档子事,等到她后来怀孕生子,这才曝光出来,众妃子还没来得及下手做什么,这位便难产了,终于生下孩子自己却死了,什么荣华富贵没落到不说,死了也是个宫女身份。 这便是乳母常挂嘴上说的可怜原因之一,再没有什么比宫女生出来的更可怜的了,皇子小时候可都是子以母贵的,水欣的母亲这般可不是被比下去了? 而可怜之二,便是皇帝后宫没有皇后,没压得住妃子主持某事,而皇子众多,区区一个宫女生的,便怎么也得不到看重,便是那些没有孩子想要抱一个来养的,因为不得宠又或者某些原因,也不能够直接跟皇帝打商量,便做不得此事,故,水欣降生到现只能被乳母照拂,长大了大可被贬斥一句奴婢养的,愈发提不起身份了。 可怜之三,便是皇帝的不看重了,倒也不是说专门针对水欣的出身什么的不满所以不看重,而是皇帝儿子多,那些妃子为了自己儿子好,总会皇帝耳边吹风,这么一来,皇帝眼中优秀的儿子也就是那么几个,其他的,自然就不看重了。水欣没有母亲,这一项便免不了是个弱势。 可怜之四,便是随之而来的各种待遇降低,皇帝不看重,后宫又没有一个拿总的,太后早就死了,皇后更是死了两三个了,后宫是四妃主持,她们为了面子好看,该分配的总会分配,但多照顾却是不可能,她们都有自己的孩子,谁顾得上谁啊?于是高层忽视,下层无视,再下层那些太监宫女们可不就知道谁是软柿子好捏了吗? 只看本应是四个乳母被他们克扣成一个,就知道水欣这个皇子当得有多可怜了。也无怪顾氏闲了便念叨,实是这日子太不好过了,房顶漏了报修都没管,那报修的银子则是被那些没了,就如那三个乳母的月银都被他们分了一样,只要瞒住上头账上做平便成了,他们这些被克扣的不是不能告上去,而是… … 别看彩云当年闹了那一场,后来多么风光,如今又成了云美如何如何,其实都是虚的,当年补足的下不到半年便没了多半,不是这边儿借调,便是那边儿寻,来了又走也都是一场空。 彩云当年说得好,她一得宠如何如何的,结果还不是搬到了比较远的清影阁居住,便是她仍然有心,一个美而已,想要抱养孩子都没资格的又能够做什么,再加上离得远,想要照拂都不方便。 这一点,不用说,顾氏多少也能猜到,这便是彩云得罪慧妃的后果了,只因皇帝对彩云的印象还不错,慧妃这才没下狠手,只是断了彩云借着小皇子邀宠而已,同时顾氏也看出来了,若是彩云再借着小皇子的名头做得过分了,说不定小皇子就有性命危险了,小孩子病多也是常事,万一夭折也是命不好,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顾氏也算是个聪明的,看出了这一点,跟彩月商量了一下,两一个装作高攀不起的样子远了,一个劝着彩云不要招数用老等等等等,慢慢拉开了距离,这般一年下来关系自然远了,凝香院又恢复了清静。 “今儿这饭菜怎么这么多沙子啊!”吃饭吃出不下三粒沙子的小宫女很是不满,才□岁的年纪,抱怨道,“都是烂菜叶子也不说什么了,好歹能吃下口,咸淡不对付也不说了,便是那米饭半生不熟,也不挑它,但这都是沙子让怎么吃啊?看翠竹居清淑那儿的粗使宫女都比吃得好,这还是一等的呐!” 彩云彩月走了之后,下头的小宫女喜鹊就上来补了一等的缺,但因为克扣得厉害,也就仅补了这么一个,还是顾氏点的,就看中了她不似那些小的木讷藏奸,是个爽利性子,约莫好相处。 “行了行了,把的吃了吧,好歹要好一点儿,可别嚷嚷了,咱们这儿可不能生事。”顾氏有些谨小慎微,凡是闹腾的事情她都怕,就怕别逮了她的错处把她整治了。 因为是乳母的原因,即便如今水欣不怎么吃她的奶了,但她还是能够吃着比较好的吃食,怕奶水没了营养,也正是因为水欣已经不吃奶的缘故,她才敢把自己的吃食分出去。 “吃了的,吃什么去?难道要跟殿下一起喝糊糊?”喜鹊倒不负她的名字,叽叽喳喳,听着就热闹。 “得了,有的吃就吃,别嚷嚷了,小皇子还睡着呐!”以为水欣还午睡的顾氏压低了声音说着喜鹊。 喜鹊不满地嘟囔了两声,因为声音小,听不清说了什么。 就算听不清,水欣也知道她说什么,不外是抱怨吃食,这也不是第一次抱怨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喜鹊就是那么个性子,看不顺眼便说,说了也不能怎样,从衣服到吃食,哪一样都被她说过,就连房顶的漏洞都被她叨咕过好几次,次次都是顾氏去安抚下来的。 装作没听见,往床上一躺,被褥之间一股阳光的味道,这都是顾氏经常拿出去晒的缘故,即便这般,陈棉花也成不了新棉花,死板板的,没有多少宣软感觉,但,总好过睡硬床板吧,即便这被褥已经薄得能够感受到床板的硬度了。 原想着熬过这三年,等上学搬家就好的水欣从晚上的糊糊里搅合出一勺子黏着米虫的疙瘩时,彻底怒了,即便知道这做糊糊用的面可能不是新的,但有虫子就太过分了吧! 顾氏也瞧见了,那黑黑的小虫子不仔细瞧倒像是芝麻一样,但看出来了,哪里还能让吃得下,这位可是皇子啊,皇帝的儿子啊! 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地落了两滴泪,却也无可奈何,顾氏自去挤了奶水到碗里,又兑了些热水,她的奶一日少过一日,营养又跟不上,倒也只能充饥用了。 “殿下喝这个吧,这个好歹干净。”不受宠倒也有一项好处,谁都不会闲着没事干对小皇子下手,同样作为小皇子的奶娘也不用顾虑别往她的吃食中下毒,让她的奶水也有毒。 微甜,泛着檀腥味儿的奶被水一冲更加没味道了,却又比水多了腥气,水欣憋着气捧着碗咕噜噜喝下,喝完撂下饭碗就往床上躺,闭了眼只当要睡觉的样子,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些小欺太甚了! 第二天的早饭还是糊糊,自从顾氏跟厨房说了小皇子成长所需要搭配一些米糊之后,厨房的倒是肯给,只不过顾氏的饭食又降了一个档次,原因是她不是不需给小皇子喂奶了吗?自然不能再吃那些好的。 早上的糊糊比昨日的好了许多,至少水欣没有搅合出什么虫子,但也不定是原先有后来挑出去了,水欣没喝,让顾氏把两碗糊糊都摆了那个破旧的桌上不去管,他自己不顾顾氏的劝阻往外跑。 ------------ 46抗议有效(倒v) 乾清宫什么位置,水欣只是靠猜的,而此世皇帝处理政事的地方到底叫不叫乾清宫事实上也没有准,要知道还有紫宸殿,勤政殿,通政殿等候选,这都是有可能成为皇帝处理政事所宫殿候选的地方。 凭借着对皇宫的熟悉,水欣有目的性地往中间跑,一般来说,正门对着的那就是皇帝处理政事的地方,而后宫则其后和左右两侧,所以… … 按照经验往中间跑的水欣虽然个子矮小腿短,但他有一个别没有的优势,便是武功。多少世出生就学武已经成了习惯,水欣还没有认识到这是不是武侠世界的时候就开始练内功,这两年下来虽然内力积攒不多,但也足够他跑这么一段路的了。 乾清宫,远远看到那个牌匾的时候,水欣心里一松,终于找到了! 乾清宫内,正处理政事的皇帝一身明黄色服饰,格外耀眼,宫殿内有几个大臣奏事,这一年比起去年好了许多,至少没有什么水灾旱灾,总算风调雨顺,皇帝听得心情不错,眉宇舒展。 突然,外面传来了吵吵的声音,大臣住了嘴,皇帝微微皱眉,跟皇帝身边的太监也是不满,去外头看了看,回来一脸为难。 “外面这是怎么了?” 敢乾清宫门口闹事的可是不多,就是那位最混不吝的乐安王爷也不敢这儿闹事。 见众的目光都集中自己身上,那太监脸色愈发难看,走到皇帝身边耳语两句,皇帝脸上的表情有一丝诧异,摆了摆手:“今儿就到这儿了,都下去吧!” 大臣对此没有异议,恭敬行礼退下,走出门的时候都看了看,左右侍卫整齐,倒看不出什么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偷偷猜测老爷子的哪个儿子又耍混了! 后宫的嫔妃是不能够到这边儿来的,而能过来的也就是皇帝那几个被封了王的能干儿子了,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好好地请见,弄出喧哗来,可是坏了规矩。 偏殿里,水欣坐着,他个子不够高,坐着垂下的双脚够不到地,他便索性坐了椅子的扶手上,双脚踩椅面上,一杯茶盏放旁边的小案上,温温地冒着热气,他似不知道那是喝的,手指头里头搅啊搅,不时捞上已经泡开的茶叶看看,还捏了一片咬了咬,似乎尝出苦来了,太监进来唤他的时候,他正哭着一张白嫩的小脸。 即便有些恼,但看到水欣这个样子,太监还是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再看他身上那洗得发白的衣服,便是太监宫女的衣服也要比这皇子服新许多,一时心中有点儿怜惜,放柔了语气说:“殿下,皇上召您过去呐!” 水欣反应倒机灵,跳下椅子的动作让周围紧张一片,好歹这位也是个皇子呐,若是他们眼皮子底下出点儿事情,他们可都没好。 “走吧!” 蹬蹬蹬跑到门口就往外走的水欣还不忘招呼一声,倒是真把那传话的当跟班儿使唤了,偏他年岁小,又是这般身份,也让挑不出理去,便连那个当跟班的也是一脸和悦笑意,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个皇帝身边的是被鄙视了。 跑到大殿从门帘子下头一钻,水欣的身形小,举动也轻快,倒把太监拉到后头几步远,自个跑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坐御案后的软榻上,周围还有太监宫女静默不动,听到动静,皇帝抬起眼来,瞧见那小小儿,一双明亮的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懵懂的目光似乎还有些期待向往的样子,责备的话口边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就是这个小不点儿外头闹事?”皇帝悠悠闲闲的,今日的公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倒是不介意有点儿小插曲调和一下心情。 跟进来的太监听得皇帝语气饶有兴致,也没打扰这份兴致,也为这小皇子放下了心,心里头想着皇子身边的不中用,以后是不是要换一下,敲打一下。 “乳母说,是皇帝的儿子,是皇子,就是皇帝,那就是的儿子了,那为什么不看,不给饭吃?” 水欣的目的很直接――要饭! 皇帝怔了怔,对上那指责的黑瞳,还有因为怨气而鼓起的腮帮子,撅起的小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正静着,咕噜噜一声叫唤从小孩儿的腹中传来,空旷的大殿格外响亮。 “李胜,这是怎么回事?” 瞧见皇帝皱眉,李胜,就是跟进来那位太监一哆嗦,“奴才这就去查!” 等们查完了,也快饿扁了!昨天那顿没吃饱,今天那顿没有吃,又跑了那么长一段路,水欣早就饿得受不了了,闻言跑到了皇帝跟前,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皇帝有些意外地看着,看着那小儿费力地爬上龙榻,然后凑到他身边再往桌子上扒拉,桌子一角堆着奏折,正方放着纸张,另一边放茶盏的地方再前一点儿是一盘子糕点,不多,基本上是摆着好看,也方便皇帝临时饿了取用。 “这是什么?是吃的吗?”水欣装作不懂地问了一句,一胳膊伸直抓过一个来小口咬了一口,好像试试能不能吃一样,结果,“甜的!”脸上笑了笑,“好吃!” 再吃一口,又伸手抓过一个梅花形的,递到不动如山的皇帝嘴边,“给,也吃!” 看着水欣那蹭着灰的手背,皇帝就觉得那块糕点怎么也不能下肚,谁知道这孩子之前抓过什么?他还不知道水欣之前已经茶水中洗过手了,目前手是干净的,当然,尽限于手指头和手心。 “吃吧,不是饿了吗?” 皇帝虽然子女众多,但是还没有哪个没规矩到这种程度,也没怎么接触过这么丁点儿小的孩子,他那些儿子小的时候,不是被母妃护着不让见,便是被规规矩矩抱过来,规规矩矩请安,然后规规矩矩坐着或者退下,完全没有点儿灵动感,以致给皇帝留下的印象是千一面,倒不如水欣的鲜活了,即便这份鲜活很没规矩,但心还是好的。 自己吃着好吃,还记得给父皇,这就不错。皇帝马上发现了水欣的优点,并且深感欣慰,当然也发现了他的缺点,这规矩可得好好学一学,同时想到了,后宫是怎么搞的,这么小的孩子没饭吃,想要饿死朕的儿子吗? 水欣也不勉强皇帝吃,或者说,他压根儿没指望皇帝吃,听得他让自己吃,转手就把糕点塞到了自己口中,刚才那个已经吃完了。 两个糕点有点儿噎,水欣吃下去觉得口干,直接道:“要喝水!” 不等旁边的李胜动手,皇帝便先把茶盏给了水欣,水欣没接也没喝,而用一副“真可怜”的眼神去看皇帝,脆生生说:“这里面的叶子是苦的,还泡烂了,就喝着烂叶子泡的水吗?平时都是喝白水的,白水知道吗?就是那种没颜色的,有颜色的是坏的!” 不就是告状吗?不就是打小报告么?谁不会啊!瞧见没,都没指名道姓,还不是把状告了?水欣洋洋得意地晃了晃小脑袋,没显出精明来,倒显出了可爱。 皇帝觉得好笑,也不申辩,只让李胜取了白开水来,水欣咕咚咚喝了两盏,这才拍拍小肚皮说:“饱了!” 吃饱喝足该干什么?――睡觉! 水欣往皇帝身上一靠,皇帝没觉得不对之前闭目装睡。 皇帝看着水欣那衣服膝盖处明显的不明灰色,皱了皱眉,再看这孩子还这么小,又有些怜惜,倒像是见到了小猫小狗一样,觉得新奇有趣,压低声音叫了宫女过来,让她们小心把孩子抱到暖阁休息。 “李胜,好好查查,这是怎么回事?朕的儿子,怎么弄成这样!”皇帝想了想又把那句“乞丐不如”的话给咽了下去,生气还是生的,却是气后宫的乌烟瘴气了,转念又有点儿叹,没个皇后还是不成,只可惜他克妻,断断续续立了三个皇后,立一个死一个,有一个最离谱的竟然是吃东西时卡住嗓子憋死的。 有了这三个榜样前头,即便这皇后的地位很特殊,后宫的妃子也没有几个想要当皇后的了,累死累活不说,担的责任还大,还要防着被克死短命,还不如不做,反正,谁都没有嫡子,也算是起点一样,大家持平了。 李胜是跟着皇帝的老儿了,他做事很有分寸也很细致,皇帝吩咐之前,便已经让去查了,不仅查这位小殿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要查他过往的种种,还有今天这件事的起因经过。 查询的结果不过半个时辰便摆上了皇帝的御案。 “他就是那个孩子?”皇帝对借着小皇子上位的云美还有些印象,但已经很模糊了,至于那位从来闻名不见面的小皇子印象就更模糊了,宫里头的小皇子还真的不止水欣一个,便是现还有几个怀孕的嫔妃,最近的过两个月就要生下一位皇子了。 李胜旁边不应声,他目前还摸不准皇帝的想法,是要借着这件事大整六宫,还是严词训导一番作罢,又或者这位小皇子一步登天得了青眼,当然,这是最不可能的,这位皇帝可是很讲规矩的,更不会宠溺孩子,所以,后一点可以不用想了。 事实也正如李胜所想,水欣睡醒一觉之后被清洗一番,换了新衣服,吃了一顿好的,被抱着送回了凝香院,而这时侯的凝香院不说翻整一新,但也换了一番面貌,房顶补上了,窗纱换了,床上的被褥换了,桌椅换了,摆设换了,外面的臭水塘都被清理了一下,至少没杂草烂叶子了,花圃里的杂草被清了,又补种了一些花木,活不活其次,反正眼下看着挺不错的了。 乳母顾氏门口迎着,眼睛有些发红,见到小皇子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露出了笑意。几个陌生的宫女站顾氏身后,十几岁的年龄,样貌整齐,看着也是中用,喜鹊也一等宫女的队列之中,但因为个子矮小,倒显得不争气了,她有些局促还有些喜悦,似对这变化有些惶恐。 见到了顾氏的身影,水欣彻底放下了心,抗议有效就成,其他的,以后再说。 ------------ 47同盟(倒v) “的小祖宗,没事就好!” 第一时间回到屋里,水欣还没来得及细细看看屋子的变化,就被顾氏一个埋胸搂入了怀中摩挲头顶后背,这样的举动,其实有些逾距了,不过感觉还不太坏。 感受着那股熟悉的奶味儿,水欣竟然又觉得有些饿了,一面鄙视自己的孩童习惯,一面回忆着皇上那里吃的好东西,咂巴了一下嘴。 顾氏的心思都水欣身上,听得他嘴上一动,忙道:“这么晚了,可吃了东西了?”不等水欣答话就忙忙吩咐喜鹊去小厨房取饭。 不得不说,李胜做事很有一套,虽不知这皇子到底得不得宠,但眼下皇帝重视了他也要跟着重视一下,即便以后皇帝冷下来,他也不好马上冷了,这都是讲着一个情,以备不时之需。 凝香院原来便是妃嫔住的地方,小厨房自然是有的,开不开火却是上头说了算,如今既然要重视了,吩咐一声开火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谁也犯不上为难,就这么着,以后这边儿也能吃热乎饭了。 水欣现年龄小,牙齿没长全,能吃的东西也不多,软糯的糕点算一个,再就是用各种材料弄出来的营养糊糊,当然,这些糊糊也是各有各的名字,不过水欣看来那就是糊糊,顶多味儿不同。 喜鹊一脸的喜色,飞快地去取饭菜,取回来了之后一边摆桌一边说:“如今可是好了,咱们总算也是入了皇上的眼了,今儿可是孙公公亲自来吩咐的呐,还让她们都不要怠慢了,这不… …” “好了,也去吃饭吧,别这儿吵吵了,也让殿下好好歇歇!”顾氏把水欣安置小凳上,打磨光滑的紫檀木凳子上铺着厚实的垫子,垫子上的雪缎绣着银色的梅花,又有点点黄蕊,格外鲜嫩,看着便可爱喜。 喜鹊不满地撇撇嘴,应了声还是下去了,如今她的压力也大了,那新来的三个一等宫女既漂亮又规矩,光那仪态便比她强了许多,她又是自卑又是自傲,心里倒有些放不下了,也是头一回发现自己这个一等宫女其实做的还不够,连新来的三等都比她要强一些的样子。 水欣吃了小半碗糊糊,又吃了半块儿糕点,剩下的推到一边儿,顾氏刚要吃,想到规矩,又顿了手,水欣一看了然,以前吃食不够,顾氏自己的份例也吃不饱,少不得吃点儿他剩下来的,哪怕是半碗糊糊也能果腹,而现… … “嬷嬷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皇子的份例就是皇子的份例,下若是随便吃,哪怕吃的是剩饭,都是一种冒犯,除非皇子发话,否则是倒了也不能让他们吃的。 “哎。”顾氏应了一声,两三口吃完了剩下的东西,拿了绢帕一抹嘴,又说,“今儿孙公公领了好些过来,殿下也瞧一瞧,有合适的就放到身边儿,喜鹊这丫头到底还小,总是叽叽喳喳,办事不牢靠,总要再找个稳妥的跟殿□边才是,今儿奴婢就没跟得上殿下,可是担心了好一整,幸好… …”说着顾氏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水欣。 水欣若无所觉地问:“幸好什么?嬷嬷怎么不说了?” 顾氏叹息一声,几度张嘴,末了才有些犹豫地低声说:“奴婢倒是希望殿下能够得陛下看重的,但,又怕殿下太出头了不好,殿下自小没有母妃护着,走一步总要比别多看看,若是有点儿什么,奴婢也护不得殿下,实担心得很。这回是运气好,下回,阿弥陀佛,可别有下回了,奴婢可担不起这个心了!” 知道顾氏这也算是肺腑之言,平日没得说,顾不得自己年龄小,便只能通通对自己说了。 水欣点点头,状似乖巧地说:“嬷嬷放心,以后必不叫嬷嬷担心了!” “殿下知道就好。”顾氏还是不太放心,却也觉得跟这么小的孩子讲太多大道理他也未必听得懂,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便安排今儿新来的下过来叩见。 封建等级制度对上层士还是很有好处的,即便水欣是个两岁的小娃娃,但谁也不敢放肆,三排齐齐跪地叩首,齐声拜见,也是颇有些声势的。 “起吧。”水欣没有什么训话的心思,才两岁就来训话那一套,简直就成了妖孽了,这些东西可不是无师自通能够说得通的,所以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个哈欠,只当是困了,自有顾氏让那些下去,自个抱了水欣去休息。 新来的一等宫女有三个,腊梅,雪梅,绿梅,三朵梅花都长得极为漂亮,也很机灵,见到顾氏要抱水欣休息,忙上前跟着帮忙,一个去铺床,一个往床上放汤婆子,把被褥都弄热乎了,还有一个则是去端了热乎乎的洗脚水过来。 其实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二等三等的宫女干,可她们为了表现,一个个抢着干,动作倒也是不错,让顾氏看得甚是满意,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经过了两年前的事,她倒也不急着培养什么心腹骨干,日久见心,若是皇上的兴致歇下去了,她们还能这么本分,那时再说不迟。 水欣享受惯了,几辈子皇子生活,没伺候怕是对他才是不习惯的,脱了衣裳,躺到暖和和的床上,往里翻了个身,一闭眼就睡了。 当夜,皇帝歇了清影阁,次日,便有云美被封为云贵的消息传来。 “她能升一升,也算是好的。”顾氏为心善,从不愿把往坏处想,惦记着彩云往日的好,倒也为她高兴,只是抚着水欣的发总有些可怜之意,若是小皇子的母亲还,此时怕要晋封的便不是云贵了。 吃过了早饭没多久,彩月便来了,曾经的好姐妹成了贵,而她仍是一等宫女,却也不见不平之色,过来看到凝香院的情景,愣了一下,笑开了:“嬷嬷如今可算是熬出来了,以后的日子还会越来越好,嬷嬷可要宽心些!” 跟彩月也是老熟了,自打被叫到凝香院照顾小皇子,就是她们几个,认识久了关系也处出来了,彩月又不同于彩云有些个暴烈性子,平日温温和和的,任谁都觉得好的。 打发了下去,顾氏拉着彩月的手说话:“这算是好的了,等皇子再长大一些,少不得要跟着他搬出去,到撷芳殿去住,那时候离这后宫的种种是非就远了,可不一样,跟云贵身边,她又是那么一个性子,少不得劝着宽解着,这还得是她爱听才成,若不然… …”顾氏说着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念叨,“若是当年… …是就好了。” 总有个亲疏远近,同样是一起多年的,顾氏待彩月就格外亲切一些。 彩月淡淡一笑:“嬷嬷是知道的,就等着出去孝顺父母呐,哪里还会想那么多,总也不过还有几年的事了,贵待一向也是好的,没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就不要再担心了,也不要总说那样的话,若让听了去,总是不好。” 顾氏拍着彩月的手轻声:“懂,懂,就是这么一说罢了。每每想到云贵那时的主意,就总想着是个可托付的,小皇子跟总比跟她好,这才免不了多遗憾两声,也别嫌唠叨,过三年,想要找唠叨都难了。” 皇子满五岁便要进学,那时候便要搬到文华殿东边儿的撷芳殿居住,一来方便进学,二来也是免了皇子养于妇之手,三来也方便了师傅授课,免得皇子来往奔波。 “好容易来一趟,嬷嬷可别总是说这些扫兴的,等会儿贵请安回来,咱们带着小皇子过去走走,贵也说好久不见小皇子了呐!”彩月爽利地把正事说了。 顾氏有些犹豫:“这样好么?” 她是知道彩云性子的,半点儿吃不得亏,能够一步步走到现,指不定结了多少仇,若是小皇子再和她走得近了,受了连累怎么办? “嬷嬷还看不明白呐,贵原是靠着什么上位的,昨儿那一出,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皇上昨儿去了今儿贵晋位,便也有了些意思,不管是不是,总有旧日的情分,也不能一味避嫌,若是将来真的成了,这会儿闹生分了岂不是不美?” 彩月见顾氏似有些思考,又道:“嬷嬷别怪话说得直,就算是到了撷芳殿,有母妃照料和没有母妃照料,能是一回事吗?” “唉,等会儿咱们便去一趟吧!”顾氏也是想明白了,别的不说,贵这份好意她总是要领的,本就无依无靠,再得罪,那就更没得混了。 彩月见状放心一笑:“嬷嬷想明白就好,靠生不如靠熟,贵如今又没有孩子,还怕她不好好待小皇子么?便是以后有什么,那会儿小皇子也都搬出去了,也不用理会。再者,纵大家都有这个意思,贵这位分也还不够格,总要有段时间,何妨处得好一些呢?” 情理,这话都不是错的,顾氏点点头,应下了,“比明白,就听的。” 水欣还不知道的时候,隔壁屋里,这个攻守同盟算是初步建立了。 ------------ 48内情(倒v) 彩云此女,水欣的记忆里是个嘴巴厉的,其他的,长得还算漂亮?见过的美多了,这一点便有些无感,反正不难看就是了。 “小皇子,快过来,还认识吗?” 才升了位分的云贵心情很好地招呼水欣到身边,满面的笑容倒不是作假,顾氏悄悄推了水欣后腰一下,水欣会意往前走,不等走到就被云贵一把抱了怀里,唬得顾氏一惊:“贵如今位重,可不要累着了,小皇子沉着呐!” 才不沉呐!水欣不乐意地嘟嘴,云贵看过来的时候又露出好奇来看她,“不妨事,又不是那没干过活的,哪里那么娇气?” 皇上后宫里头的妃子多数都是选出来的,有高官的女儿,也有商户的女儿,来源多了少不得也分个三六九等,同样是妃子,商户之女必然要比官员之女第一等,而这其中,宫女出身的则为最低,她们被视为那种爬龙床的,颇有些其身不正的意思。 这样的当了妃子之后都讳言自己曾经身为宫女时候的事,毕竟宫女是个伺候的活儿,显着低贱。 听得云贵这般毫不讳言地说话,好像还和以前一样,顾氏倒是有些感慨,觉得自己曾经那小心思上不得太面了,总是怕拖累,其实家未必是拖累,别的不说,若不是她当年争那一下,也许小皇子早就被欺负死了,她们这些跟着的也都没了好下场,这一想,愈发有些愧疚。 “不是娇气不娇气,是怕手轻抱不稳!”彩月从旁说话,有些随意,到好似从前那般。 云贵闻言一笑:“好么,还当是以前一样欺负呐!”她说笑着,却还是听劝做到了榻上,把水欣放了身边,“小皇子,这个给吃!” 看到云贵递过来的糕点,水欣接过来,余光瞥见顾氏的笑容,再想想,这没有害自己的理由,便捏着吃了起来,只不快,一小口一小口的很有些细嚼慢咽的样子。 “来时才吃了的,这会儿怕是不饿。”顾氏解释着。 云贵毫不意,顺手拿了拨浪鼓逗水欣,眼睛里倒是真的有三分喜欢,嘴上道:“嬷嬷这是跟见外了,咱们认识了多久,何至于说话这么客气,这心里藏不了话,也就跟直说了,不管别那儿怎么看,小皇子是护定了的,好歹他也是看着长成的,怎么也比别的亲,也别紧张,看皇上也是这么个意思,只无缘无故倒也没法一下子升起位分来,只能一步步来,只等到了嫔位,孩子便是要到名下的。” 听得云贵说得这般肯定,顾氏惊了一下,眼风朝着彩月飞去,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肯定? 彩月也是一惊:“这话可是乱说的?” 室内左右无,她便推开了窗子,看了看外头,没瞧见影,这才放了心,“是头一天进宫吗?这等没定下的事情可不能乱说!” “彩月姐姐,还是对好!”云贵不知怎地红了眼圈,仰了仰头,吸了一下鼻子,用帕子挡了,说:“咱们都是有日子的交情了,也不跟们藏着掖着,这身子坏了,以后不可能有孩子了。” 室中一静,顾氏更是格外不安:“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会这样子?” 彩月也是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谁跟说的?这话可不能瞎说!身子一向好好的,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 …” 云贵一抬手止了她们的话,换了条帕子按了按眼角说:“这是什么好说的,还去大张旗鼓?去年不是病了一场么?当时没觉得怎样,只当是风寒,请了御医来… …身子一向康健能不知道么?塞了银子问清楚才知道是让给暗害了,有些时日了,那之前的平安脉可从来没说过这个!” 恨恨地咬牙,云贵发狠说:“那会儿皇上对失了兴趣,便是闹也闹不了好,这才忍了,早晚有机会翻身,必要报复回去的,那打量不知道,也不是傻的,这宫里谁跟仇怨大还能不知道么?只没想到她这么狠,一下断了的根基!也是年轻,没防住… …” 彩月听得若有所悟,怪不得去年病好后彩云总念起小皇子,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她还以为… …原来那时候她就起了心思么? 这等宫闱阴私,顾氏是一点儿也不想听,也不想让水欣听,奈何水欣被云贵圈身边,她也够不着,神色上便有了些不安,却是一语不发。 说了两句狠话,云贵重新又笑起来:“看,说这些做什么,没的坏了情绪!”又细瞧水欣,“没把咱们小皇子给吓到吧!” 水欣自己拿了拨浪鼓玩儿,只当有趣,完全不答腔。“咚咚”的响声并不好听,多少却能驱散心里头的寒意,宫斗两个字从来杀不见血,当年的彩云如今也好似有了些心计的样子,可见她这两年也不如表面上那样好过。 才这样想,就听云贵说:“也不是白吃亏的,昨儿皇上探问的意思,便表白了一番,既然以后都不会有孩子,就把小皇子当自己亲生的,谁也比不得这份心。” 只这一句话又把前头有心计的感觉抹去了大半,竟还是这般直白。 “难为了!”彩月感慨了一句,说不出心里头什么滋味儿。 顾氏心底高兴,脸上却不好表露,道:“贵能这么想,真是小皇子的幸运!” 水欣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有个能吹枕头风的总还是好的,反正彩云这也算不错,想通了,脸上便有了些笑意,刚好被彩云见到了,搂过来笑道:“瞧瞧咱们小皇子,长得多俊,长大了肯定是个如玉公子!” “小孩子家家,可不兴夸!”顾氏见着云贵心情好了,笑呵呵地说。 “还是嬷嬷懂得多!” 清影阁消磨到了中午时候,云贵留了饭,自己掏了银子到厨房要了些好菜来,留了顾氏和彩月同桌,等吃完了她要歇午,顾氏便抱着水欣告辞,她又留了两句,见留不住便嘱咐了常来走走,这才放了。 顾氏抱着水欣走回去,出了一头汗,心里头却松快,云贵以后不会再有孩子,显然这一点让她更为放心与其缔结同盟。 水欣没想那么多,他也有睡午觉的习惯,打着小哈欠被顾氏哄睡了,醒来后见腊梅身边,揉了揉眼睛问了一句:“嬷嬷呢?” 腊梅温温柔柔地笑着:“顾嬷嬷还没醒呐,可要奴婢去叫?” “不用,让她睡吧!”水欣摆摆手,看了看还不太熟悉的房间,“的书呢?” 他素来喜静不喜动,有本书便能够安静一天不动弹,以前手少,顾氏总有事情要忙,无意中发现这一点,便找了本书来给他,那也不是什么好书,是以前凝香院留下的,主是谁早就不知道了,但看也没要,便给了水欣,管他看懂看不懂,只当他玩儿吧! 腊梅起身到旁边撩开一道蓝布帘,书架显露,里面好多书都是新的,只有一本略旧,那本便是水欣常提溜手里的,是本诗集。 “昨儿孙公公听说殿下喜欢看书,特意让送了许多书来,殿下可是还看这一本呢?还是要看其他的?这里有本乾元经,里头都是小故事,可要奴婢给殿下念两个听听?”腊梅抽出了两本书,一本是那个旧的,一本是个新的。 听得腊梅态度极好,水欣也不排斥,点点头说:“念吧!” 建议得到许可,腊梅一喜,笑得更甜了,把旧书重新放好,拿了那本新的到水欣身边,水欣点了点凳子:“坐着念吧!” “谢殿下!”腊梅应声坐下,翻开了书,从第一个故事念起,怕水欣听不懂,她念一遍说一遍白话,倒入师傅教课一样。 即便这声音悦耳,但对水欣来说,一个故事听两遍还是有些浪费时间,忙止了她的第二遍,只让她念一遍,腊梅有些疑惑,怕小皇子听不懂,但也不好抗命,便一边念着一边观察水欣。 水欣漫不经心地靠着软枕,眼神一会儿看向这边儿,一会儿看向那边儿,并不是认真的样子。 许是听不懂吧!这么想着,腊梅也没含糊了事,只要爱听,听不懂又怕什么,这会儿不懂,以后总会懂,那时候,今日这些便是情分了。 听了两个不是,顾氏便过来了,她今儿起得晚了,一过来便向水欣告罪,水欣说了不怪之后她脸色才好些,却让雪梅瞧出不妥当来了,“嬷嬷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上不舒服?” 顾氏闻言,脸色更不好了,水欣细看,的确有些不妥当,众的目光都集中顾氏脸上,绿梅告罪一声摸了摸顾氏的额头,“哎呀,可是烫着呐,嬷嬷赶紧歇着去吧,可不能再着凉了!” 宫里规矩,宫中下生病都是要移出去的,顾氏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自己摸额头,却也觉出热来了,赶紧退出房间,怕传了病气给小皇子,雪梅上前扶了一把:“嬷嬷先回房歇着吧,好好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 规矩是死的,是活的,像顾嬷嬷这种算是得宠的,便是有病也不一定非要出去,绿梅也知道这个道理,去给顾嬷嬷张罗土方去了。宫中下有病是轮不到御医看的,也就是自己弄点儿药吃,好了是幸,不好是命。 顾嬷嬷有些不安,水欣又安慰了两句,顾氏的强烈要求下并没有跟她见面,这才算劝了她自去休息,好绿梅弄的那土方子管用,顾嬷嬷喝了之后又捂着被子躺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好多了,等到第三天,顾嬷嬷病好了,这三朵梅花跟顾嬷嬷的关系已经亲近了许多。 ------------ 49兄弟(倒v) 相较于下的用心磨合,水欣自己却是没多少心思纠缠这些御下的事情,一来他还太小,反常即为妖,此时表现太过并不是好事,二来他还琢磨着自己的生规划。 原先院子里头少,知道的事情也就少,便是有那么几个嚼舌根的,因为都被困这院中,交际不通,也得不到什么有用消息,而现多了,又是正撵着皇上可能看重的意思来的,这些中虽不定有谁安插的耳目,但总的来说消息的渠道却也多了,凭借着什么同乡“同年”的关系,一张际网拉起来,不大却也足够。 闲来无事,不是让腊梅给他念书,便是往窗户旁边的小榻上一歪,靠着蝶舞牡丹的大方枕,胳膊处还垫了一个锦缎素棉图样的长条帛枕,一条雪缎黄蕊花面的小薄被搭腰腹处,一双雪白袜子包着脚丫子露外头,一翘一翘地动着。 窗外有下来来往往,也有廊子那边儿说话的,水欣仗着有内力了,偷听得大大方方,远远地便能够听到那些宫女们的热议话题,这些话题不外是宫内外的最新消息。 “太子那里又闹起来了,这都这月第几回了?” “甭管第几回,反正总是咱们当下的不得好,那会儿还羡慕秋娟姐姐进了端本宫呐,如今看来,倒还不如好… …” “那也只是现看着不好,等以后太子登基,那些伺候过的再怎样不好也都是妃嫔,哪里是咱们小小宫女比得上的,伺候和被伺候,能一样吗?” “那有什么好的,太子暴虐淫逸是出了名的,跟他身边指不定哪天就被弄死了,依看,还是乐安郡王那儿最好,虽大家都说他是个混不吝的,可他对身边的是真好,没看乐安王妃,成亲到现也有五六年了吧,后院不过才两三个妾室,连侧妃都没有呐!” “那也得是家命好,能生儿子,若不然哪可能?荣定王妃不就是个例子,生不出儿子被厌弃,还要学乐安王妃独宠,结果怎么地,听说又打死一个,荣定王爷碍着她母族的面子不能拿他怎样,可容妃娘娘却容不得,还不是一转手赐下了四个,打死一个来了四个,还多了呐!” 一阵唏嘘声过,少不得又说了些这位荣定王妃的家长里短,个个都说得好似眼见一样,可见他家里头事情闹的有多大,可谓是尽皆知了。 也正因为尽皆知,宫女们说了一会儿她的觉得没意思,便又说起了旁,十几岁的宫女若说不思春也不可能,大家都宫中,眼睛看到的男的除了皇帝便是皇子,皇帝是不能随便议论的,也只有皇子能够想一想说一说,却也只能是私下里说,这还是因为凝香院规矩不严的缘故。 水欣明知这一点,却也乐得这规矩不严,若不然,想要听到这些哥哥们的小道消息,可是不容易。 “说起来,还是惠安王爷好,他学问好,性子好,王妃也是个好的,最是大度贤良不过了。” “别作梦了,哪里有那么好!且不说惠安王爷都能当咱们爹了,只说惠安王妃,若真是个好的,怎么独独她生了儿子,旁的妾室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呢?” 叽叽喳喳地,少不得又有几个附和了一下,顺便借着某姐妹的□出一些□消息,影射那些妾室可能被灌了绝子汤,成了不会下蛋的母鸡。 话题从此顺利歪楼,从“王爷哪个好”到了“王妃哪个贤惠”,便有说起了瑞成王妃来。这位瑞成王爷皇子之中也算是个可怜的,他的母妃贤妃是内务府小选出身,说白了跟水欣母亲一样也是个宫女出身,不同的是他母妃有手段,到了当时的孝贞皇后身边伺候,又后来得了皇后的器重,上了皇帝的龙床。 私下爬床,和过了明路的爬床,自然是不一样的,水欣的母亲属于前一种,为所鄙夷,即便都有这个念头,但是看成功了也总是不顺眼,哪怕是同样的路子,也觉得卑贱了。 瑞成王爷的母妃贤妃属于后一种,过了孝贞皇后的明路,即便孝贞皇后世时并未因此得到名分,但也算是有点儿地位的通房侍妾,而她的儿子,生下来本是要抱给皇后养的,但皇后没那个福分,瑞成王爷还没满月的时候便去世了。 皇帝因此迁怒,对这个孩子便有些不看重,贤妃惯是乖觉,见皇帝不喜,自己也摆出不喜的样子,甚至说是自家孽障克着了皇后,当时便要将孩子摔死,是被瑞成王爷的乳母陈氏拼死拦了下来的。 此举虽有些过激,但很明显得了皇帝的好,孝贞皇后才过世不久便给她正式的位分,一上来就是正三品贤贵嫔,后来贤贵嫔很快又怀了第二胎,生下来也是个男孩儿,瑞成王爷这个儿子便愈发不受重视了,其后某次,也算是历史悬案了,说是瑞成王爷某次去看完那孩子,那孩子便发热不治而亡,贤妃愈发觉得是瑞成王爷命中带煞,克死了其弟,便不再承认瑞成王爷是她儿子,母子关系愈发冷淡。 皇帝怜惜贤贵嫔丧子之痛,他自己也觉得瑞成王爷命中带克,便提前把这位王爷挪到了撷芳殿去读书,而这份怜惜之情很快带给了贤贵嫔第三个儿子,这个儿子一出生她就被升为了贤妃,因此愈发喜欢这个儿子,也愈发把长子忘到了脑后。 瑞成王爷便母妃的忽视下长大成,娶妻生子,因为不得母妃重视,即便他的母妃是四妃之一,但他娶到的王妃却不算是世家之后,而是一位曾文华殿讲学的翰林之女,家世上远不如其他王妃。 大约就是这个远不如,让这位瑞成王妃无比贤良,贤妃他们婚前便赐给了瑞成王爷四个房里,而他们新婚的时候便已经有一个房里生了儿子被抬为侧妃,等到其新婚后,又有两个房里相继怀孕。贤妃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连掩饰都没有的,他们新婚不到一个月便接连赐了三个侍妾给瑞成王爷,然后,不到两年时间,瑞成王爷府里便多了几个庶子庶女。 若是放到别府里,嫡子还没出生便多了这么多添堵的,不定那王妃会怎样手段,但放到瑞成王妃这里,真正一举一动都如女诫所写,不但善待那些妾室,还善待那些庶子庶女,个个都养得极好,而等到她有了嫡子出生,已经是七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瑞成王爷最大的儿子都有八岁了。 这样的事例皇子府中也是头一份的,于是满京里头都说这位王妃贤惠,宫里头自然也不例外,比起那将被赐给荣定王府视为死路的,想要做妾室的正想到贤妃娘娘那里献媚,谁不知道那位最爱给儿子美,谁不知道那美到了瑞成王府最是享福,一时倒是羡慕那瑞成王府后院的位子了。 水欣翻了个身,怎么觉得这位瑞成王爷比自己更可怜呢?有个母亲还不如没有,不过,他的这个事例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呢?难道自己曾经遇到过类似的?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几世皇子经历,一归类才发现自己现的家庭有多么庞大,光是兄弟的数量,便是几世累加都比不过的。 如今的皇帝过中年,膝下儿子不多不少,除了水欣,整整十八个,女儿少了点儿,却也有十六位,好大部分都出嫁了,剩下的,皇子和公主的教学也不会一起,平时碰不到面,倒也没必要寻思,而正孕育中的后代,前儿不是就听说有个快生了的吗?好似还有几个怀孕的,可见儿子的数量还持续稳步的增长中。 思想飘了一下,再回来的时候,外头谈论的话题已经又换了一个,无意中听到耳中的“北静郡王”四个字让水欣愣了一下,北静?这个封号怎么这么奇怪?再听后头还有“南安”“东平”“西宁”,好么,东西南北都全了,若是皇帝只四个儿子,这么封倒也不奇怪问题是其他的儿子可都不是这种类型的封号啊! 莫名的违和感袭来,再听那些宫女说什么东平王爷打仗就要回来了,说不定这回要封大将军什么的,就愈发感觉奇怪了,哪里有王爷又成了将军的,这不跟皇帝自己封自己大将军一样可笑么? 不过,东西南北,安宁平静,倒也不算是什么太离谱的坏的封号,也算成套,囧,又不是东南西北风,发财带红中,要什么成套! “哎,们见没见过贾府进来的那位姐姐啊?” “怎么?见过了,什么样的?听说仿佛是叫做‘元春’的,这名字可真大气!” “可不是么,皇帝也说她这名字取得好,好像要把分到端本宫太子身边儿… …” 听到“贾府”“元春”的时候,水欣彻底卡壳了,贾元春,不就是那个… …贤德妃么?所以,这一回,不是武侠,而是红楼了?! ------------ 50欣荣(倒v) 路过回廊的绿梅正好听得一句“太子”,变了脸色上前斥骂:“可住嘴吧们,平日里偷懒不干活,睁一眼闭一眼咱们也都过去了,可这些闲话是们能说的吗?嫌自己太命长了是不是,自己不想活也不要连累咱们主子!甭管们从哪儿来的,以后怎样可都是靠着主子的,以前那些毛病赶紧给改了,若是再让听到们胡咧咧,有一个算一个,挨个抽巴掌去,拿着板子抽,可是不嫌手疼的!” “知道了,绿梅姐。” “绿梅姐姐,们不敢了!” “绿梅姐姐,松松手,以后再不说了!”被揪着耳朵的小宫女垫着脚歪着头,苦着脸求饶。 “们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听得几都这般保证,绿梅这才松了手,“赶紧干活去,眼里看不到活吗?” 好容易聚集一起的宫女们哗啦一下散开了,扫地的洒水的,拿着抹布擦栏杆的,很快找到了活干,忙忙碌碌的,全不似刚才聚拢一起的闲聊模样了。 水欣趴着窗棂往外头瞧了一眼,正看见绿梅微扬着小下巴一副领导模样,而一众宫女则个个忙忙碌碌,好似勤劳的小蚂蚁似的,不觉有些好笑。 昨晚上腊梅守夜,这会儿还睡,雪梅守水欣旁边,见得水欣起身往外头瞧,雪梅也跟着看了一眼,询问:“可是外头吵着殿下了?” 之前那番热闹,她屋中听不清楚,倒是绿梅那两嗓子,她朦胧听到一句半句,询问着端过茶水来:“殿下先喝口水吧,刚醒来润润喉。” 她只当水欣是被吵醒的,见他并不曾哭闹,心里头先松了一口气,再见水欣回头喝水,并无不可的模样,又放松许多,脸上有了笑意,心里想着回头说说绿梅,殿下有午睡的习惯,她训大可换个时间。 茶盏里装的是温水,并不曾泡茶,虽那日之后他这位皇子的用度再无敢克扣,往常该有的这会儿都加了倍地送来,茶叶也是不缺的,但他到底还是厌了那苦味道,以前学着优雅学着担重任,而今却是真的懒了累了,与其忙忙碌碌不得好死,倒不如轻轻松松围观剧情,这一世,是真是幻,也只有到死方知了。 前几世水欣并没有产生这种懈怠的感觉,即便知道是梦,却也知道梦中一切都是真实的,伤了会疼,死了会痛,即便死后还能醒来,但那痛总是真的,只那一世是身上痛,醒来后却是心里痛。 因为是熟悉的武侠世界,即便偶尔没有真实感,但新鲜感总是的,闻名不见面,向往不得见的终于都一个世界了,只要有心就能够寻到,即便不去见,但只要想到,那种兴奋感总是能够压制住一些负面情绪的。 而这一世,他以为最真的这一世,竟然不是正史,不是某一个他未曾知的真实朝代,而仍然是一个故事中,一部红楼梦中吗? 那么,这一世若是死了,是会像以前那样另一阵哭声中发现自己幡然一梦,还是会真的死了,再也没有这绵延不绝的“穿越”了? 温热的白水送入腹中,微微有些暖意,把被子揭开了一些,抽出方枕下压的书,递到雪梅手边儿,复又回身躺下。 雪梅拿着书本一笑:“殿下想要听故事了?”见水欣不答话,她也不恼,翻开书页,取出夹着的叶子型玉签,看着那一页的故事,柔声读起。 少女的音线柔和,水欣听着听着闭上了眼,这一回是真的睡了。 读了一会儿稍停了一下,见得水欣没有睁眼没有吭声,雪梅便知道他又睡着了,把玉签夹书中,放到一旁,轻轻给水欣拉上了被子,保证他的小肚子是被子下好好盖着的,这才退回原位坐下,拿起一旁绣了一半的肚兜,素兰的布面上戏莲的童子眉目清逸,好似小小的水欣一般,格外生动形象。 “又睡着了?” 蹑手蹑脚走入的顾氏瞧了一眼榻上安睡的水欣,嘴角微翘,转眼看雪梅绣出来的肚兜,忍不住夸了一句:“姑娘绣得真好!真真活了一样。” 雪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水欣那边儿,像是怕打搅了一样,不敢做声。 顾氏这些日子跟三朵梅花也算熟悉了,腊梅是个做得多说的少的,绿梅是个敢说敢做的,雪梅温温柔柔也是个出事大方做事不拖拉的,一手绣活极为不错,才来了几天,便给小皇子做了一身衣裳,眼下这正绣着的肚兜也是第三条了。 “咱们小声些说话不碍事,小皇子一睡着那是打雷都不醒,夜里尤其睡得安稳,还记得那次打雷,原怕他惊醒,半夜里头不敢睡守着他,结果他睡得呼呼的,一夜好梦到天亮才亮开嗓子哭,倒让白白熬了半夜,黑了眼圈儿。” 顾氏说着比划了一下眼圈儿,好似那黑影现还似的,雪梅弯了弯嘴角,笑得矜持,顾氏又道:“咱们小皇子是最好带不过的了,以前忙不过来,便给他一本书,原是让他当个玩的,哪怕撕了也不怕,伤不到也不怕损了东西,都是没要的旧书,小皇子也乖巧,拿着书翻来翻去,开始还以为他看得懂,可是吓了一跳,生而知之的孩子可是传说中的事,圣也不过那般,走近了一看,他竟是倒着拿,亏他还认真,一页页翻着,真跟看得懂似的… …” 说着说着,顾氏脸上的笑容也收了,有了些感慨模样,“也是咱们小皇子可怜,自小都没个玩的,便是那拨浪鼓,也是咱们弄不来的,如今… …” “如今好了,嬷嬷可不要再想过去的那些事情。”雪梅见顾氏感慨着就要哭了一样,忙柔声劝慰,“嬷嬷以后也不要说什么‘可怜’不‘可怜’的话了,殿下是皇子,皇帝的儿子,哪里可怜?也轮不到咱们可怜!” 后一句话有些重,顾氏好像被吓到了,哭都忘了,呆呆地抬眼看雪梅,雪梅忙又柔了声音说:“如今咱们都是殿□边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也就多叮嘱嬷嬷一句,免得嬷嬷平白犯了口舌,嬷嬷也莫嫌反客为主,这宫里头谨慎一点儿总是好的,嬷嬷也莫要恼多嘴。” 回味了一下,似明白了这个道理,顾氏连连点头:“姑娘这是好话,知道,以前就是… …哎,不说姑娘也知道是怎么个情形选上了,这宫里头的规矩原没姑娘熟的,听得孙公公说姑娘以前是坤宁宫的,规矩自然纯熟,还望姑娘平日多指点指点,也不求别的,不犯错就好了。” 坤宁宫历来是皇后居所,即便皇上如今不再立皇后,即便那里曾经三任皇后来去,也是员更替频繁的地方,但别心里头,那里出来的宫女必然是要比别的宫里出来的要好,就和皇帝身边的必然要比别的地方的好是一个道理。 顾氏这么说原是一个夸赞奉承的意思,是个好意,但话里头带出孙公公来未免就有了些不好,让知道她曾私下打探,虽哪家都有这样的事情,总会查查新来的的底,但这样明白说出来,倒不好了,言语中更是把孙公公给卖了出来。 雪梅听了不以为怪,嘴角的笑意倒更浓一些,这样思想简单的顾氏才好,才不会仗着资格老欺负她们这些后来的,而她们也能够很快站住脚,正如她那话,不管以前是哪儿的,以后可都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个信任的基础,自然是更好的。 “嬷嬷过誉了,嬷嬷平日做的都挺好,可没什么能挑的,也不过是提醒嬷嬷多注意一下罢了,还要嬷嬷不嫌弃多话才好。” 一来一往,一个有心求教,一个谦虚指点,坐一旁聊起天来的两话语越来越投机,一会儿便如姐妹一般,年龄稍长十来岁的顾氏也不再“姑娘”“姑娘”地叫着,而是直呼“雪梅”了,雪梅也一口一个“顾姐姐”,不再“嬷嬷”来“嬷嬷”去了。 凝香院原来杂乱不堪,前些日子里整理的活儿也多,一发收拾整齐了,这两日便清闲多了,除了日常的清理维护,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好做,水欣这位小殿下是个省事的,跟他身边的大部分宫女便得了清闲。 绿梅今儿发现了她们一得闲便说话的情况,虽说了两句,到底不能一下改了,她原不是管理这些的能手,便有些捉瞎,总跟后头骂也不是个事儿,还是腊梅听了过来指点了两句,把分派着做衣裳。 小皇子的衣裳内务府原是有定例的,便是他们这些宫女下,衣服也不用自己动手做,不然都做衣服去了,哪里还有做活的? 以前内务府不上心,水欣的衣服便都是顾氏一手操办,这会儿来了不少宫女,又是一等丫鬟三朵梅花操办,喜鹊虽也是一等的,但她的规矩还有些不过关,被顾氏拘着让她好好学,并不让她动衣裳这一块儿,也是闲了,有点儿名不副实。 腊梅便让喜鹊管着那些宫女绣帕子绣荷包什么的,这类东西虽然内务府后来都给水欣补上了,但还是缺不少,多准备着总是好的。 皇上儿子多女儿多,眼看着就要出生的还有比水欣小的,水欣这个当哥哥的到时候怎么也要准备一些“见面礼”,荷包帕子这样的小东西便很适合经济条件不宽裕的水欣当礼物送一送。 喜鹊原就有点儿拔尖儿爱管事的心性,得了这个任务格外认真,风风火火的,倒也有了些一等宫女的架势,也因了这一宗,与三朵梅花也是姐姐长姐姐短,关系愈发好了,尤其喜欢腊梅,一口一个姐姐格外亲近。 这一年,水欣院中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倒似那枯木逢春,重新有了勃勃生机,却不知来年能发出几枝嫩芽。 ------------ 51春晓(倒v) 因为水欣的年龄还小,过年时候的大宴原不要求他出息,但因为不久前得了皇帝稍许问询的缘故,这一次的名单也加上了他,可惜的是,他并不是出风头的主角。 大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便有传讯说后宫有产子,皇帝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让四妃之二的慧妃和宁妃去照料,这两位一如封号一样,给的感觉是聪明而冷静的,她们也是皇帝比较放心的两个选。 水欣身为皇子,又是个没母妃的,到底不可能跟后宫的嫔妃有多么亲近,只模糊听说有怀孕,但这到底是什么位分什么样子,却是全然不清楚的,所以也不是很意那个即将出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他昏昏欲睡的时候,又有传讯说那边儿难产。 生产于女子来说就是一道鬼门关,古代这种医疗条件下,谁也不可能保证自己一定过关,而有些过去的却仍对此关心有余悸的,甚至会因为那种恐惧不喜欢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孩子,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谁让那危险是那孩子带来的呢? 皇帝这回有了点儿心急的意思,起身过去瞧了,他这一走,剩下的自然也不好再留,陆陆续续都散了。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水欣得到消息,那位弟弟出生了,虽然生他的那位大出血死了,但这个弟弟出生的时辰极好,正是旭日东升的时候,于是当即便得了皇帝一个“昇”字为名,很有些冉冉向上的意思。 又因为没了母亲的缘故,当场被指给宁妃抚养的水昇一下子便靠上了一棵大树,要知道,宁妃有三个女儿,却还没有儿子呐,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怎么都会细心看顾的,倒比他原来那位容华母亲强多了。 这件事,水欣过耳就算。顾氏却少不得私下里感慨,同不同命,同样都是没了母妃,一个才出生便得到这般看重,一个却是冷寂两年,好容易有点儿起色,又被这位抢了风头,到底让顾氏有些叹息。 雪梅却没说什么,按照惯例准备了礼物给送过去,虽然那边儿可能不稀罕,但这会儿就是一个给皇帝看的表现,当然也是对宁妃示好。 同样是四妃之一,宁妃是唯一一个没有儿子却能够身居高位的,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跟皇帝有点儿表亲,虽则宫中太后早薨,并不能照拂于她,但她却早年轻时候便与皇帝有了感情基础,即便后来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却也没有因此嫉妒别,更不曾提出抱养哪个的孩子,倒是有那等为了儿子好,求其抱养而不得的。 此时皇帝如此下令,虽不知有何深意,但后宫众看来,却是这位皇帝对宁妃的疼爱昭然若揭,怕她以后没奉养,而这位养宁妃名下的水昇皇子,虽不是嫡子,但却也不会比太子差几分。 太子之所以是太子,非长非嫡,只因他幼时便被保养孝仁皇后身边抚养过几年,孝仁皇后去后,念着皇后的好,皇帝也曾亲自教导过一段时间,这才让太子的尊贵有别于其他兄弟。 因情分而成太子,因太子而自骄矜,因骄矜而自妄大… …远离了皇帝的教导之后,搬到端本宫,言行必端着太子范儿的那位愈发骄奢淫逸,而其的暴虐性子,倒是兄弟们逼出来的,谁让他上头有军功卓著的大哥,文采斐然的二哥,下头还有文武双全的弟弟们绿着眼睛看他呢? 因了太子位,他与众不同,也因了太子位,举凡他有点儿小动作便成了别眼中的大举动,错一点便是黑一片,更架不住一堆兄弟拱火,若不是皇上还护着,包容着,怕是早就坐不稳那个位子了。 隐约觉察到这些的水欣暗自叹息,举凡太子,就没有一个好当的。 熬吧,熬过去了是皇帝,熬不过去,连太子也做不成了。 水昇洗三儿的时候,水欣头一次见到这位弟弟,被襁褓包着,乳娘抱着的弟弟实看不出什么来,直到洗的时候才看到那莲藕一样的肤色,模样么,哇哇大哭的婴孩儿实看不出漂亮还是丑,倒是旁边的说这孩子生下来便八斤八两,是个极为贵重的。 这话不错,一般的婴儿生下来通常都是五斤左右,六斤多也比较普遍,七斤的都极少有,可以当做小名来叫了,而女孩儿还要再轻一些,四斤多的样子。 这么一比较,八斤八两的确是很重了,难怪那位容华难产死了。 顾氏听闻,极为怜惜地抚着水欣的后背,回去后免不了和雪梅唠叨两句,说水欣生下来的时候还没小猫大,四斤六两而已,末了习惯性又要说一句“可怜”,还是看到雪梅的神色方才止了的。 然后再说,便说到了水欣那时候的洗三儿没有办,或者说没有大办,是她当时跟着彩云彩月弄的,并不是像这般当宴席一样主持的,原因不用说,就是不受宠。 事实上水欣出生那会儿,朝堂上的事情正多,成天焦头烂额的,连后宫都没怎么回,这种情况下,四妃也少不得跟着心焦,心一乱,再没个主事的,忘掉那么一件两件的小事真的很平常。 属于被忘掉的那个当时或许会委屈会不平,然而对忘掉的来说,这真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都不值得记忆,于是这委屈不平也都成了自骄了。 洗三忘掉了,满月也就跟着忘掉了,直等到抓周了,才有想起好像还有这么一个皇子,那会儿“水欣”这个名字也下来了,便赶着这个茬办了个抓周,不是自己的孩子,到底没有几个意的,凑个热闹作罢。 那时候她们给的贺礼,几片金锁银锁的,还不如今儿给水昇添盆儿的多,这么一对比,顾氏的心中着实不好受。 私下里,逮着独处的时候,顾氏拉着水欣的手,少不得把这一段过往又说了一遍,末了一句总结:“这得宠不得宠就是不一样的,殿下总要得了皇上的喜欢以后才好过,不说别的,起码那些下就不敢看下菜碟儿了!” 水欣很想反驳一句,不管怎样那些下都是看下菜碟儿的,不得宠,菜碟儿就是素的少的,得宠,菜碟儿就是荤的多的,总都是看来的。 不过念及顾氏的一片心,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这一年二月十四,水欣生日,皇帝不知怎地想起了这个十九子,着把水欣抱了过去,顾氏不放心,本是想跟着的,偏吃坏了肚子,便由雪梅领着水欣过去,李胜李总管还记得这位小皇子,特派了他徒弟陈德禄过来接引。 雪梅极会做,大约也是面儿熟,看到陈德禄便知道这是李总管给面子的,忙塞了荷包过去,水欣如今也算有点儿家底的,倒不至于出不起一个荷包。 陈德禄也没推拒,随手塞到袖子里头,笑眯眯地说:“雪梅姑娘快随走吧,别让皇帝那儿等急了!” “今儿怎么突然召见,可是有什么事?”这话几等于探问皇帝是何心思,雪梅低声问着,闲聊一样。 “姑娘放心,是好事,这不春暖花开么,皇上想着众位殿下,便召过去问问,本没想着要传还未进学的小殿下的,是师傅提了一句,皇上这才记起小殿下正好是今儿生日,便传小殿下过去,只当给殿下庆生了。” 宫中各位皇子的生辰日,都会有些庆祝活动,有的是私下举办的,有的是生日一样,一起举办的,小时候不大庆,便多半是兄弟们聚一聚吃碗长寿面的事,等到大了,开府了,再办起来便有了些滋味儿,但也大不到哪里去,怕让皇上以为奢华浪费。 当今皇上以勤俭为要,执政多年并无奢华之风,众位皇子,不管心中如何想,至少面上要向乃父看齐,便是装,也要装出不爱奢华的样子来,所以庆生这样本可以大办的事情也只能小办。 水欣才三岁的年龄,有碗长寿面意思一下就行了,倒也没有办寿宴的资格,昨儿顾氏便与他说好要到云贵那里吃长寿面的,谁想今儿正赶上皇上有兴致,得了这么一顿宴。 雪梅脸上欢喜,也不过嘴角略翘了翘,把那荷包又塞过去一个,“咱们殿下还小,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望公公指点一二。” 水欣旁听得,以为这算是礼貌结语了,没成想陈德禄接了荷包还真的“指点”起来,“姑娘放心,除了咱们殿下,就是几位还进学的殿下,已经开府的殿下各有公务,都不,不会有事的。” “多谢公公指点!”雪梅恭敬道谢。 “姑娘太客气了,咱家可什么都没说。”陈德禄笑眯眯地说着,手指头却动得快,把那藕色的荷包收入袖袋中,不过这么一段路的工夫,他便已经收获了三个荷包,这一趟,跑得一点儿都不亏。 水欣眼尖,看着他的动作撇嘴,这算是好处费么?还是付给李总管的“惦记”费? 也不过这么几句话的工夫,春晓阁已然目,那一片桃花林中的亭台楼阁若掩映粉色云霞之间,雕梁玉栋宛然若画,有笑声传来,声动花落,缤纷如梦。 ------------ 52等着瞧(倒v) 晓梦春寒,云燕低还,纵一二离枝,未落盘旋。 轻歌随行,步态若莲,得二三回眸,若有清甜。 暖烟熏酒,清冽浓香,书三四行诗,恍然若仙。 远远地,便听得有似吟诗,那格律并不是水欣所熟知的,他细听去,却只得三行,便听得有起哄:“十七,第四行呢?这词可才三行,不是‘三四行诗’么?第四行呢?” “晓春梦寒,酒醒乍冷,见四五兄弟,熙攘纷繁。” “‘晓梦春寒’,‘晓春梦寒’,可是没词了?” “怎么觉得这句不搭呐,父皇,觉得如何?” 皇帝呵呵笑了两声,似不答言,便听得那十七叫屈:“十六哥,这可不厚道了,原说不会作诗的,非要说随便两句,都随便四句了,竟然还要挑理,改日咱们武场比过,看看谁强谁弱!” “武场赢了算什么,咱们文天下,原是要文章赢了才是魁首!” “怎么不算什么,难道打仗还要靠纸笔的?可没听十哥这么说过!” “好了!”皇上一声喝断,点评道,“十七总也有些长进,起码词句用得文雅多了,总不是什么白狗黄狗了,其他的,慢慢来吧!” 陈德禄于此时上前禀告,门口的太监撩开帘子,雪梅走水欣身后,却因个子高的缘故被众一眼看到,视线下移,便看到那被狐裘裹成白团子样的小儿稳当当迈着步走进来,倒是颇有些皇家威仪,然而他那一张“严肃”的小脸板着却怎么看怎么好笑,到底还是年龄小的缘故,格外有些装小大的可爱劲儿。 走前头的水欣还没发觉自己造成的“效果”,一步迈入春晓阁中,走到来了,才觉出冷暖来。 中间地摊上一个紫金莲花的大暖炉,熏的是桃花香,却不浓烈,开着的窗不时有冷风窜入,也挟着桃花香气,冷热交感,倒让那香有了浓淡之分,薄厚之别,分出了层次感,不再那般轻浮浓艳。 正前方铺着黄色锦缎的桌案是皇帝的御案,明黄色是皇帝专用,格外醒目。左右两端则是各位殿下的紫檀木桌案,长案无椅,一案后铺着方方正正两个软垫,原是要两同案,跪坐而食的。 正如十七适才诗中所言“见四五兄弟”,如今四案八座,却只做了五,空了三个位置,东西零落,倒让水欣不知如何坐了,看他们排位,似乎也不是按照年龄长幼的。 “小十九,做身边儿吧!”有一位坐前首的紫衣少年不等皇上发话,就对着水欣招手,笑容亲切。 皇上笑呵呵地问:“十五,如何知道这是小十九啊?” 紫衣少年十五皇子笑了笑说:“父皇,这还用问么?刚才不是父皇使召小十九来的吗?只看他这般小,便知道他是最小的那个小十九了!” “不对,十五弟这话错了个地方,小十九如今可不是最小的了,他下头还有一个弟弟小二十,那才是最小的。”坐他对面的青衣少年轻声说着。 “十四哥说得对!”坐青衣少年旁边的是个蓝衣的,一张娃娃脸,格外显小一点儿,“十五哥,也有出错的时候啊!” “是都会犯错,十七犯的错最多,还好意思笑话十五哥!”紫衣少年这边儿隔了一个位置的藏蓝衣少年说话。 “什么时候笑话了,分明是笑话,只是那么一说而已… …” “十六,十七,们两个怎么又争上了?”皇上笑着说了一句,并不严厉的话语显示出他的心情很好,指了指十五身边的位置,皇上对水欣说,“十九,就坐十五哥身边吧,这几个哥哥里,就他爱照顾!” 水欣领命过去坐下,少不得又被招呼了一番饮食,他虽年龄小,面前也放了一盏酒,十五给他倒满了一盏,说:“这桃花酿不醉,随便喝吧!别听他们吵吵,十六,十七两个,最是炮仗一样,挨谁炸谁,碰到一起,就是对轰,咱们离远点儿,只看热闹就好了。” 那炮仗的说法有趣,水欣笑了笑,这一笑恍若春晓初晴,十五皇子略怔了怔,寻思,这小十九眉眼间不太似父皇,也许像他那个难产而去的母亲?过于精致秀逸了。 水欣没留意十五皇子的走神,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桃花酿,滋味儿有些寡淡,远不及曾桃花岛喝到的好,想想不觉一叹。 “小小年纪,怎么叹气?今儿是生日,可要什么,只管向这些哥哥要来,他们可都比富。”皇上大约喝得多了,语气随意许多,只这口气,倒像是带着水欣吃大户的。 水欣忍不住想笑,还未笑就听得有抗议的了,十七扯着嗓子喊:“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可穷得很,可不能偏着十九榨的钱啊!好容易那点儿月例银子,还想着托九哥给捣腾一把宝剑来呐!” “还穷,谁前儿还赢了十两银子来着?看那样子,哪像是个当哥哥的。”针锋相对的十六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跟十七斗嘴的机会,说着冲水欣一笑,“十九想要什么,一会儿跟哥哥说,哥哥有的一定给!” “… …没有的肯定不给!”十七其后补充着。 就这么两句话,众又笑了起来,皇上笑骂:“一对活宝,就不能把们往一块儿凑!” 笑过一阵儿,十四皇子率先说:“再有两年,十九便要进学了吧,那里有一套五经录,是郭恩志的仿本,有些意思,便当做礼物好了,十九也不要嫌薄!” “谢谢皇兄!”水欣还不知道那《五经录》是什么书,便先起身道谢。 十五皇子跟着说:“今儿来得匆忙,也学十四哥,稍候让给送去吧!”他倒没说送的是什么。 十六紧跟着表态,也是同样的意思,表示回去就让送去,十七不甘落后,说要把自己一个什么龙泉宝剑送过去,接着十六就爆料那龙泉是假的如何如何。 最没有存感也最安静的十八乖宝宝一样,听到几个哥哥都说完了,才开口说:“如今也当哥哥了,便把这个玉佩送吧,这是最喜欢的了!” 十四,十五年岁差不多,十七,十六年岁相同,唯独十八,今年才六岁,进学仅一年,十九没冒出来之前,他一直是老小,如今成了哥哥,但还没什么真切感,说着给玉佩,也解下来了,但递过去的时候却是那般恋恋不舍,眼神缠绵悱恻地注视着即将离手的玉佩,平白让水欣有股罪恶感,他真的不缺这么一块儿玉佩,不要也成的! 十八却坚决,表示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说给就给绝不反悔,一扭头就把那鱼跃龙门的玉佩往前推,水欣怕把那玉佩摔了,也不好再推拒,连忙接过。只大家听得十八的话都笑了,谁让十八一副包子样偏要装大,实太好笑呢? 水欣没来之前,这兄弟几个已经做过诗了,这会儿说着话便没有再作诗词,皇上又坐了一会儿便先走了,剩下他们兄弟几个,十六和十七更放得开了,十七头一个跳出去说要和十六比试,两各自身边都有小太监跟着,却没有带武器的,十七便折了花枝当剑,要和十六比,十六虽一再说武场分出胜负也不是英雄,但还是应了,两个跑到桃花林中“比试”去了。 十四皇子和十五皇子说了些学业上的事情,十八听得不耐,便拽着水欣说悄悄话,把水欣拽到他的旁边坐了,两个小的一边吃一边喝,还说着点儿趣闻什么的,多半是十八说,水欣听。 水欣跟这几位哥哥都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只听顾氏和雪梅说过他上头还有五位正进学的哥哥,但这五位哥哥到底是个什么品性,却是大家都不太清楚的了。 后宫对皇子的熟悉程度往往出现一个波段,皇子出生到进学前,大家都知道这皇子是怎样怎样,宫女们也都能传出一二三来,而皇子进学之后的生活便少知道了,一是因为撷芳殿离后宫比较远,发生什么后头都不太清楚,二是皇子进学后带的很少再返回后宫,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到了撷芳殿,基本就等同于半出宫,轻易不会再往后头跑。 于是,这一段时间,皇子的作息除了他们自己的母妃能够知晓一二,其他便很少知道了,而等到皇子出宫建府大婚之后,便有王妃作为桥梁往返于府邸和后宫,联通消息,宫女们会再度获知皇子的消息,这也是为何成年建府的王爷会成为宫女们热议选的原因。 有这样的情况存,水欣便对这五位哥哥所知甚少,而之前他也没想过这么早就和他们碰面,要知道已经读书的皇子作息时间是很规律的,虽然不如康熙朝那样变态卯入申出,但也不会悠闲到五天一个假期,基本上是早起晚睡天天无休,便是过生日也不过能够休息一天而已,再有元旦,端阳,中秋,万寿时候休息,一年总共五天假期,实可怜。 “春季还好些,夏冬两季最是难熬,冰盆炭火都起不了多大用,热的时候出汗跟流水一样,冷的时候指头都要冻掉了… …”十八说着说着,好像想起了那时的痛苦,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戚戚焉道,“反正以后就知道了。” 水欣从他的目光中解读出了“幸灾乐祸”的含义,一时哭笑不得,自己受过的苦让别也跟着承受便觉得愉快了吗? “今年才三岁,还有两年呐,不急。”水欣咬了一口桃花饼,唇齿间都是浅浅芬芳,切成小丁藏于其间的桃脯可细品可狼吞,味道都是极好,倒像是那些寒了果粒的果汁,喝起来有些惊喜感。 这炫耀的神情语气都太明显了,十八愣了一下,有些愤愤,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末了重重地哼了一声:“反正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等着瞧!” “嗯,等着瞧!”水欣点点头,淡淡说,一点儿没有撂“狠话”的意思,却惹得小包子鼓了腮,白生生的小脸儿这会儿更像包子了。 “们两个小的,说什么呐,这么热闹!”十五皇子不知何时分心到这边儿,问了一句,也不认真要答案,而是顺手十八脸颊上捏了一下,“又胖了!” “才不是胖,这是强壮!”十八站起来拍胸脯,那架势有了,但个子太低了,十五皇子不过站直了身子,便是俯视,居高临下的视野,嘴角上弯的弧度… … “哇——也欺负!要告诉母妃!”张大嘴放声哭的十八显示出了他的另一特长——大嗓门! 主子一哭,外头的哪里还站得住?一拥而入的太监宫女一下子把暖阁挤得满登登的,雪梅也跟着进来了,看到水欣跟十八皇子离得很近,心里咯噔一下,十八皇子刚才那一嗓子他们都听到了,若是传到后宫娘娘的耳中… … “行了,怕了了,别哭了… …”十五皇子分开众,走上前蹲□,把脸凑到十八脸庞,“来,捏回来,绝对不哭!” 水欣囧,这就是爱照顾孩子的样子? 谁料,十八真的不哭了,抽噎着吸着鼻头,小爪子毫不留情地扒上去一捏,看到十五皇子果然没哭,还对他笑了笑,他也破涕为笑,两个眉来眼去,倒似达成了什么默契一样。 水欣看着十五皇子的脸颊,那一侧脸颊上捏出来的指印格外明显,红红的,再看一眼小包子样的十八,这位的手劲儿可不小啊!绝对是下了狠力了! 即便十八重新笑了起来,这宴却也开不下去了,十四皇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十六和十七早不知蹦到哪儿去了,十五皇子和十八对着笑,水欣觉得自己呆着无趣,便拉着雪梅离开了。 “十五皇子和十八皇子是一母兄弟,自然亲密… …十六皇子和十七皇子只差了三天,自小关系极好… …十四皇子是支持太子的,他的姐姐嫁给了… …”回去后,雪梅就开始给水欣恶补际关系学。 水欣摇头晃脑地听着,似乎认真,似乎不认真,眼神儿飞到了窗外,他才三岁,何必听这些?反正,这辈子,他是不准备那么累的。 遥遥望着外头那夜色中依旧闪亮的金顶,即便皇位如火,他却不能世世如蛾。 ------------ 53元春 第二日,云贵人便邀了水欣过去,是彩月来说的,倒是说得极明白:“本昨日便想来的,谁料听到皇上叫去了,便迟到了今日… …” 顾氏对此毫不在意,因为云贵人无子一事已经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乐呵呵地抱着水欣同往了。这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又是同过苦的,交情便格外好些。 水欣年龄小,不乐意在屋中闲坐,她们也不想说话时有个孩子听着,总有些不方便,顾氏便交代绿梅腊梅带着水欣在清影阁内转转。 清影阁的风景极好,不远处便有一处湖泊,湖边停着画舫,湖中飘着睡莲,还不到开花的时节,碧绿的叶子舒展着,也是极为好看的,再远处是一片翠竹林,竹影婆娑,有些倒影在如镜面的湖水上,好似湖中有林,又添了一层幽碧。 “嬷嬷到底还是见识短,一个贵人罢了,哪里值得咱们这么赶着?”绿梅对云贵人那居高临下的傲气颇有些不以为然,后宫之中谁的出身都不是秘密,谁不知道那个云贵人是宫女出身啊,又比自己好多少? 腊梅不赞同地微微摇头,看了水欣一眼,见他正在看远处风景,似没听到的样子,悄声说绿梅:“这话不是咱们能说的,照顾好小皇子就是了。” 恍惚有琴声顺着流水而来,朦胧不清却更有了悠然意境。 水欣站直了身子,踮着脚往水流处看去,自是看不到什么的,但他的动作引了腊梅注意,上前问道:“殿下在看什么?” “那边儿有琴声,是谁在弹琴?” 腊梅微微皱眉,这引人注意的法子并不新鲜,但琴声能够传到这边儿,显然离此不远,那么… … 还不等她想到个所以然来,水欣已经抬步往那边儿走去,绿梅也快步跟上去,她也挺好奇是谁在弹琴。 湖泊是引了活水形成的,自有一条河流脉络,逆着往上寻去,不久就见了那正主所在,假山上有凉亭,亭子垂了白纱,微风拂动,飘然优美,弹琴人鹅黄衣裳碧绿裙,薄纱掩映一层,平白多了些仙气儿,再有那琴声,的确是不错,愈发惹人心动。 亭子下台阶上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容貌之胜竟不在云贵人之下,丫鬟便如此,便更让人对亭中弹琴人的容貌浮想联翩了。 “哗众取宠!”绿梅冷哼一声,满是鄙夷。 一曲琴声毕,假山另一面竟有叫好声,还是成年男子之声,腊梅一惊,动作极快地拉了绿梅一把,两个规规矩矩站在水欣身后,这时,那叫好的人走出,金冠华服,仅次于明黄一个色差的黄色衣袍上四龙盘桓,彰显身份,应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边还有一人,不同于太子注目亭上,那位看到了这边儿站着的人,微微蹙眉,眼神中似有不喜。 得,好好一个亲生相邀多了三岁小豆丁闹场,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 水欣愣了一下,想要上前行礼,却又不知该如何行礼,他才三岁,礼仪上还是上次见皇帝被恶补了一番对皇帝如何见礼,而兄弟… …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行礼,何况,他又不认识面前两位,可怎么称呼呢?“哥哥”可不是皇宫的通用叫法。 “你们是谁?!”反客为主的水欣很快领悟了一点,他干嘛要对这些潜在竞争者温文儒雅毕恭毕敬啊!这一想通,气势自然就上来了,几辈子当皇子别的没掌握,这所谓的皇子威仪倒是愈发纯熟了。 两个被他气场影响的男子终于都正色看这小豆丁了,在腊梅和绿梅略有诧异的目光中,水欣扬了扬小下巴,皱眉说:“这是后宫,你们竟然敢乱闯,成何体统!” “大胆,见了太子殿下还不行礼!”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太监尖声叱责。 明知对方可能是自己弟弟的太子殿下闻言略感满意地翘了翘嘴角,带着几分轻蔑地看向水欣,“免了吧,怕是还无人教他礼仪呐!” 道理是对的,但这般语气却怎么都有些嘲讽一样的味道,让人所不喜,水欣锁紧眉头不吭声,他才不会给这种人行礼呐! “皇兄,这里到底是后宫,咱们进来还是有些不妥,不如先回去吧!” “罢了,真是扫兴!”再看一眼假山之上,轻纱已然撩起,亭中的美人款步行出,小丫鬟抱琴在后,二人到得面前,低首叩见:“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瑞成王爷!” 有个小太监在太子耳边说了两句话,太子嘴角上翘,笑得别有深意:“免礼。你就是贾家元春?” 竟然是元春!水欣侧目去看,那女子的确是极美,不愧那句“三春争及初春景”,这女子与这春日烂漫之景却是极为相衬,倒似那满春的繁华都具于她一人之身,钟灵秀丽,把旁人都比了下去。 这样的容貌再加上之前那飘渺的琴声,原是能够引得更多注意的,然而太子似已坏了兴致,见到这般美人,也未曾心动,在元春面带红晕应了一声“是”之后,太子挑眉一笑,对身旁的瑞成王爷道:“听闻你家美人多,可有这一位绝色?” 这般言辞很是轻佻不尊重,瑞成王爷微微蹙眉,勉强道:“自然是不如的。” “那好,孤便把这美人赐予你吧,也免得有人说孤亏待了兄弟!哼!”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恼的事情,太子脚步一抬,换了一个方向走去,瑞成王爷冲水欣微微点头,紧跟其后,竟是看都没有看美人一眼。 元春面上的薄红在听闻太子将她送与瑞成王爷之后瞬时白了一白,再看那二人毫不迟疑地离去,好像她这如花美人全没入眼,藏于袖中的手微微攥紧。 “小姐,咱们… …” 抱琴有些不安,好容易安排了这一场偶遇,要知道,买通太子身边的太监格外不易,再有前面的安排,也是费力,不知耗费多少钱财出去疏通,得来的便是这样的结果么? 太子说送便送了,而瑞成王爷那里,接不接却还没有话,以后可怎么办啊! “无事,咱们先回去,出来久了总是不好!”元春柔声说完,便步履匆匆地往回走去,如今她在坤宁宫当宫女,那坤宁宫没有皇后在,跟冷宫似的,看着好像离乾清宫不远,但乾清宫连后宫嫔妃都不能去,更不用说她一个在坤宁宫的小小宫女了。 贾家,在这后宫之中又算是什么靠山?原想着皇上能念着贾家祖上功绩给个好安排,却不想进宫多月都无下落,原先看好的都转成了嘲笑,当日进宫有多荣耀,这会儿便有多落魄,偏偏皇上好似忘了她一样… … 今日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比起日暮的皇帝,显然太子储君才更能为之依仗,更为年轻英俊,然而… … 抱琴抱着琴跟在元春身后,心里头也为自家主子委屈,主子在家里何尝是伺候过人的,千娇万贵被人伺候,哪料得到了这宫里处处受委屈,若是… … “岂有此理,见到皇子也不行礼么!”绿梅看到那主仆两个都好像没见到自家主子一样径自离去,再也忍不住了。太子和瑞成王爷那是兄长,即便忽略了幼弟也不算什么,太子身份尊贵就不用说了,瑞成王爷好歹还点了个头示意呐,怎么这人就,就这么离开了?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宫女罢了! “不过是祖上功勋得享尊贵,还真当自己尊贵过皇子不成,竟然不把殿下放在眼中… …” “好了,你也少说几句吧,人家到底还是功勋之后呐!” 一句“功勋”从腊梅口中说来,平白多了些嘲讽之意,从龙之功自古而今不知有多少,但能够得到好下场的却没有几个,也不知这贾府是哪一种呢? 三人没有就此事展开更为深刻的议论,主要是水欣还是小孩儿,议论不起来,而碍着水欣的皇子身份,绿梅和腊梅说话也就多了顾忌,只这两句便算是过了。回去以后也没再声张,在云贵人那儿吃了一碗迟来的长寿面,水欣便回了。 然而,这事情到底是瞒不了人的,宫里头地方大,隐秘的地方却没有,看着再隐秘的总也能藏得下一双耳朵,这事很快便传开了。 皇上做出的决断很简单,让瑞成王爷把贾元春接回了府,但也许多少还是有些膈应,并没有言明让瑞成王爷给贾元春一个身份什么的。当初碍着贾家面子,允了贾元春带着丫鬟进宫,多少荣耀,而今再看两人离去,则褒贬不一。 有道贾元春荣幸的,瑞成王妃的贤惠是出了名的,即便一时没有名分,以后总还是会有的。有道贾元春活该的,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却没得好,当太子真稀罕她似的,勾引不成只能去了瑞成王府,难道瑞成王爷还会因此高看她一眼不成? 所谓勾引的话题在后宫之中永远都是硬伤,哪个皇妃不是从勾引上位的?即便最初都是选上来的,但选上来的人那么多,若是不勾引,难道皇帝就会惦记你不成?因此,后者的谣传虽也有,只在少数,多少有些遮丑的意思。 也许是为了全自己的面子,皇上后来发表了官方说法,道那贾元春早就被赐给了太子,而太子转增给兄弟,则是兄友弟恭。 皇上既然这么说,其他人也没有不识趣的,都赞起了太子,倒把那贾元春抛到了话题之外,成了一段兄弟佳话的道具。 与旁人的盛赞不同,听到这一段的水欣表情微妙,若有明悟,这位瑞成王爷便是以后的皇帝吧,不然,怎会有以后的贤德妃呢? ------------ 54吃不吃 摸准了谁是未来皇帝对水欣的生活并没有影响,只是更加进一步消磨了他想要争皇位的心思,别的不说,只那二十来年的年龄差便是他无法逾越的鸿沟,须知,当今皇帝身体不错,但也有五十多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还真的未必能够活到水欣成人。 而红楼梦的背景人所俗知,乃是太上皇让位于新皇,于是“日月双悬”,那么… … 罢了,反正也没抱太大希望,无所谓成与不成! 这般想着的水欣也不再积极表现优秀了,像是人生一下子没了奔头一样,连腊梅给他讲故事都不能提起他的兴致了,倒是闲下来时常摸去乾清宫那边儿,也不进去,就在小门那儿往里头看,看完便是一声长叹。 他这番感怀以往的心思完全不被顾氏等人理解,开始还担心他踪影,后来知道他去处,见得那边儿没有反应,倒也没人拦他,若能和皇帝亲近些,总是好的,顾氏就是这样想的,于是放纵了水欣行为。 他原还想着让水欣带点儿吃的喝的去给皇帝送去,还是雪梅止了她的念头,“那是妃嫔争宠的手段,怎能让殿下用,一用上了便脱不了形了,还会让后宫记恨,得不偿失。” 这番计较长远,倒是有些见识,顾氏允了,可听到二人说话的水欣却在第二日提了食盒去,不大的食盒拎起来还是有些分量,好木料总是沉一些,不过也不碍,水欣这几年虽没处练武去,但内功却是勤习不辍的,拎点儿重东西也不为难。 这一去,便是中午也不回来吃饭了,在小门口席地而坐,看着侍卫换班,太监换岗,他自个拿着糕点吃,拎着茶壶喝白水,只把那些侍卫和太监看得不安稳,他们站岗的时候虽不敢偷懒,但这样被盯着,到底还是压力太大。 乾清宫中终于有动静了,皇上午膳时候听到李胜的回话,哭笑不得:“这孩子怎么回事,朕那么多儿子,就没见一个这般古怪的!” 往这边走走站站,还可以说是想念父皇,却又不敢打搅,远远看了算是表表心意,但坐在那门口吃喝,像什么话? “成何体统,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也该找个人教教他!” 太子上次说水欣的话也随着消息传开过,但因为水欣不是第一个被太子批评的兄弟,这话便如水滴落入汪洋大海中,一点儿不显,而皇帝是听过“正版”的,自然不会略过这句话的含义不动听,只太子到底还是他所喜欢的,便没有吭声,只当没听到,这会儿却拿起这话说事,倒觉得太子一眼发觉了问题所在,算是目光敏锐。 “快叫进来,这都丢人丢到外面了!” 皇上是好面子的,他固然可以在私下小宴的时候与儿子嬉笑,好似毫无距离一般,但面子上,他却是极为讲规矩,一丝都不肯错的。 还不了解皇上的水欣当然不知道那一日宴上的皇帝有多难得,他只当发现了这位父皇属于父亲慈爱的那一面,所以今儿才敢这般有恃无恐地放肆。 听得皇上一叠声地催促,李胜哪里敢耽误,忙让徒弟陈德禄亲自去传。 不一会儿,就见那竹帘子打开,个头还小的水欣迈步进来,陈德禄拎着食盒走在后头。 “乾清宫门口是你吃饭的地方吗?”看到这般小人,皇上的责骂轻了一个档次,他还小,不懂事,所以做错事可以原谅,而且这错事错得新奇,倒让人好奇原因,“为什么跑这儿吃饭?你那院子拘了你不成?” 水欣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在怨望,在看着乾清宫下饭,那一口一口吃的都不是饭,是乾清宫啊! “我只是想要离父皇近一些,父皇都不去看我,我就来看父皇了!”水欣回答得直白,孩子式的语言很显天真。 对上那一双黑琉璃一样的眸子,皇上微怔,那清澈见底的眸中映着自己的身影,格外真挚的感觉让他心底一暖,别看那么多儿女,但真的没有哪个这般惦记过他。 若是知道皇帝这样想着,后宫那些含蓄表达思念之意的嫔妃儿女们不知要呕出多少血,不惦记?不惦记小厨房会做你爱吃的啊!不惦记你身上的荷包都是从哪儿来的啊?不惦记那冷添衣热扇扇都是谁干的啊! 片刻的感动过后,皇帝招手让水欣到身边,事实上不用他招手,水欣已经在他旁边了,而他招收的动作最后落在了水欣的发顶,不同于最初的见面,眼下这孩子干净整齐的模样很让人喜爱,随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看他还仰着头看自己,不由笑了。 才好的心情想到他做的事情,面色一黑,板起脸来说:“你就是这样来看的啊!拎着食盒在大门口吃饭?!” 水欣神色迷惑:“可是,这里不是不让随便进的吗?”说着,又目露怜悯地看着父皇,“父皇应该可以随便出来的吧?” 这种疑问是怎么回事?本来只是装装样子的皇上马上真的黑了脸,他又不是坐监牢,当然能够随便出去啊!难不成这儿子以为自己是被关起来的?真是个傻儿子! “父皇,我带了吃的来,你饿了吗?”撩拨得皇帝有气生不得的水欣莫名觉得心情好了,郁闷的乌云散去,露出了灿烂的阳光来,笑着召唤“食盒”过来,打开盖子摸出一个残存了一半的糕点出来,还能够看出桃花样子,无比可惜地说,“早知道能进来就多带点儿了,只剩下这半个了,父皇赶紧吃了吧!下次我再多拿些!” 朕像是没饭吃的样子吗?像吗?皇帝愈发气闷,但看着那半块儿糕点,再看水欣那依依不舍的神情,想到他最初的吃香,一时心软,倒也不追究他的冒犯之罪,也顾不得纠正他的错误观念,而是吩咐一声“摆膳!” 早就准备好的午膳在这一声吩咐之下鱼贯而入,铺着黄缎的长桌上很快被一双双素手放满了碗碟,又有太监恭敬立于两旁,只等皇帝入座。 皇上牵着水欣没拿糕点的那只手入座,让水欣坐在了他的身旁,水欣看着满桌的饭菜暗恨,果然不愧是皇帝,真会享受!然而面上却只是怔了怔,好像不明白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把那最后退出的宫女看个不停,满眼探究。 看看手上的半块儿糕点,因为拿捏的时间久了,酥软的糕点落掉了一些碎渣,那梅花形几乎不抱,再看看桌上饭菜,热气腾腾那是别想,但那味道芳香,颜色漂亮,却是远胜过这半块儿糕点的。 再抬头,眼里好像含了泪,水润水润的黑眸看过去,好似在委屈一样。 皇帝被看得莫名:“十九,吃饭吧,还看什么?” 已经试过菜的太监忙着给皇上夹菜,而皇上自己动手把那一筷子菜夹到了水欣面前的碟中,从没带过小孩儿的皇上当然不知道这个岁数的孩子长了几颗牙能不能吃菜,布菜的太监似乎有些担心,但也什么都没说。 “你其实嫌弃我吧,你都不肯吃我咬过的糕点!”水欣语带哽咽地说着,心理阴暗地想着凭什么我吃菜不过八盘八碗,而你这里随便一顿光盘子便摆了二十个!委屈之意一胜,又回到怨望的老路上,凭什么我就不是皇帝呢? 再回想自己几次的辛酸路,愈发鞠了一把泪,只不流,由着它在眼中晃啊晃,晃得皇帝有些过意不去了,觉得自己伤害了孩子的真心。 只不过,再看看那个变了形的糕点,咬过的,还是变形的,真的要吃么?――皇上很纠结。 刺溜滑下椅子的水欣低着头,拈着自己的半块儿糕点,从旁边陈德禄手中夺过食盒,默默地往外走。 陈德禄一时不防,被水欣轻易夺走了手中东西,有些诧异,虽然也是没防备,但他拿得很稳的,怎么那么轻易便被小殿下夺走了呢? 看着水欣那失落的背影,再看看面前色香味俱佳的菜,想到水欣手中那明显不会比桌上饭菜更好吃的糕点,皇帝一时没了胃口,摆手让人都退下,自己上前抱起了才撩起竹帘想要跨门而出的十九子。 “父皇怎么会嫌弃十九呢?十九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不会嫌弃十九的。”皇帝难得地柔了声音,也没追究食盒碰到后背的疼痛,幸好那食盒是圆的。 “那你不吃我的糕点!”水欣抓住中心点毫不动摇,眼中满是指控,嘟起嘴掩饰笑意,这个情况,你是吃呢,还是不吃?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几辈子的父皇或未见或极规矩或暴虐不喜的,好像一个脸谱化的人物,远远站在台上。 为了以后得到皇帝的位置,他即便不去讨好父皇,也是战战兢兢,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不规矩的地方,对父皇也从来都是毕恭毕敬,表面上做足了孝子模样,即便这个孝子像个臣子多于像个儿子。 君子抱孙不抱子,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所以这样的亲近竟是从未有过的,手一松,食盒落地,他当然知道一直拎在手上的食盒在被抱起的那一刻充当了凶器,所以一松手便自然去那被撞到的地方抚了抚。 食盒落地的响声并未引起皇帝的回眸,反是那一抚顺了皇帝的心意,委屈生气却也不忘孝道,细心体察自己心意,这都是好的,都是优点,都值得表扬。 再看那糕点,好似也不会很难吃的样子,皇帝一低头,就着水欣的手咬下了一口糕点,报复性质地咬了咬他的指尖磨牙,“这样行了吧?!” 若是按照选择题来说,吃和不吃不过是ab选项,各有一半的几率中选,然而放到现实中,那“吃”的一半实在是太过渺茫,水欣当然知道那被糟蹋的不成形的半块儿糕点有多么不能入目,更加知道皇帝有些轻微洁癖,提供选择的时候便倾向于他不吃,然后用旁的来哄自己,或者不耐烦哄了直接送自己出去,但没想到… … 怔了一会儿,忽而笑起来,这个父皇,貌似还不错。 还属幼童的水欣相貌清雅,而一笑之间,那凤眸添了风流,眼中含泪又独有水润柔波,好似多情轻睇。 皇上看住了,顿了顿方才叫人进来,他自把水欣抱到座位上放下,重新吃饭。 又一筷子菜被皇上亲自夹到碟中,水欣扬头送了一个笑脸,再吃的时候格外卖力,哼,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最后还是把那口糕点吐了,还漱口了!混蛋,竟然嫌我脏! 垂下的黄缎掩住了左手,握在手中的小半糕点已然碎成渣渣,落了一地。 ------------ 55太子的悲剧 这一顿午膳好似开启了皇家父子相处的新篇章,自那日之后,每日水欣都会掐着点儿到乾清宫的门口,不闹也不嚷,就等着里头传唤,若是不传唤,也好,他就在外头吃,反正食盒都是自带的。 皇上自然是没见过哪个儿子这般不懂眼色的,这也难怪,那些儿子哪个不想讨他的好,即便还没有为了以后皇位做打算的长远目的,但在母妃的言传身教之下,在后宫的熏陶之下,他们也都知道父皇的宠爱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于是察言观色这等原应是下人基本技能的也普及到了天潢贵胄的皇子皇女身上,就怕自己哪里做不好,惹得父皇不喜。 而水欣是没这个顾忌的,长期目标――皇位,他暂时不想了,于是确立了短期目标――皇上,咳咳,不是说要把皇上怎么样,即便他是皇宫之中最大的boss,但现实到底不是游戏,刷boss刷不出技能书掉落物,水欣只是把逗皇帝玩儿当做自己的乐趣,并且积极从事。 自此,他的生活不再是吃饭睡觉听读书,而是吃饭睡觉逗皇帝。 这个逗的过程并不是单方面的,有时候也会被反之,吃瘪也是经常的,但水欣很快找到了一大杀器,每每落于下风的时候,他便幽幽一叹“你有二十个儿子,而我只有你一个父皇!” 这一句似乎足以说明皇帝对自己多少不公都是因为他只是他的二十分之一,呃,这个有些肉麻的说法因为取得的效果不错,每次都能让皇帝心软一些,水欣便坚持用下去了,当然,因此而形成的风潮,后宫嫔妃每次争宠不得幽怨至极地说“你有七十多个嫔妃,而我… …”句式就不关他的事了。 当然,某些时候水欣也会托着下巴想,作为首创者,也许他可以以自己的名字为这种句式命名,就叫“水欣体”! 从午膳到晚膳,渐渐地,水欣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了乾清宫,这座曾经他最向往的宫殿如今好像也属于他,宫殿中的摆设因他的喜好而有了变化,窗边多了一张软榻,榻上多了一张小桌,书架上多了几个憨态可掬的陶瓷娃娃,还有绢纱做成的假花插在白瓷素描的瓶中,倚靠着叼着灯笼的金鹤… … 在外人的眼中,水欣这个从不出众的十九子受宠了,一出生便大出风头的二十子被遗忘到脑后,更多的人都开始寻思为何皇帝突然宠爱起了十九子。 以皇帝的举动为风向标的后宫更是很干脆地向水欣示好,与以前的不闻不问相比,那隔三差五便会送上门的东西倒显出了冷暖来。 对此,顾氏欣喜之余不忘惶恐,皇帝的喜爱,能够持续多久呢?曾经受宠的嫔妃现在还有几个在,曾经格外喜爱的太子,如今又成了什么样子?朝堂上,皇帝已经公开表示过对太子的不满意,废太子的奏请也隐隐有了风闻,与之相对的则是太子越来越暴虐的行为,端本宫已经抬出去好几个人了。 水欣也不是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但他想的很简单,这辈子自己都不争皇位了,难道还不能得些宠爱?他就是肆无忌惮仗着宠爱嚣张了,又能怎样?怎么活不是活,好歹是个皇子,他何必要委屈自己? 在他看来,那份宠爱便是他不争皇位的补偿,合该是他的,至于其他不争皇位的兄弟们,他就管不着了,人性总是自私的。 只是他没想到太子暴虐凶残到了这种程度,毫无理由的鞭打劈头照脸地过来,水欣好歹算是有武功的,左蹿右滚,总算是躲过了,再看太子阴郁狠戾的神情,倒似怒火更胜了。 “太子你疯了,闲得没事干打我做什么?”才立起的水欣顾不得身上的灰,张口就骂,任谁猛地被一顿鞭子袭击,即便一鞭没挨着,也会怒气冲冲。 “好啊,孤倒没看出来,你这小崽子还有一身好功夫!”太子正气着,顾不得追究那究竟是水欣运气好躲过了,还是武功好躲过了,说着话,甩了一个响鞭,又是一阵鞭雨交织,迎面罩脸,“不过是个贱种,凭什么得父皇宠爱?不就是皮相好些么?也许像你那个贱人母亲… …” 恶意的嘲讽和那难听的骂词让水欣怒了,平白无故打人还要人身攻击!趁着滚地的空隙捡了一颗石子,弹指神通这种不要太熟悉的技能充了内力就能用,然后… …看着“哎呦”一声捂着某个关键部位倒地的太子,咱真的不是故意的,谁让个子矮呢? “父皇,太子疯了,太子打我,父皇,太子疯了,太子打我… …”滚地起来的水欣趁着太子身边的太监搀扶他的工夫扭头就往乾清宫跑,边跑还边喊,声音洪亮地把“太子疯了”的讯息传到各处,幸灾乐祸地想着,兄弟们,奋起吧! 去而复返的水欣搅合了皇帝的午觉,同样被搅合掉的还有他的好心情,瞪着不敢大气的太医问:“到底怎么样了?!” 到底是看好多年的儿子,即便一时不妥当,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总是希望他能够改过的,皇帝此时的心情有些矛盾。 “… …怕是… …以后… …不行了… …”太医无限叹息地说着,悄悄瞥了一眼站在皇上腿边的小皇子,十九殿下那一石头到底怎么砸的啊,能够坏成那样!想着就是一哆嗦,看着十九殿下那纯真清澈的黑眼睛,想着他连衣裳都没有破一下的健康情况,无限感慨,皇宫里头就没有不狠的人啊! 若不是太子身边的太监都说了实话,太子的确有鞭打十九殿下的行为,还有几个路过的太监宫女佐证,否则就凭十九殿下那毫发无伤只滚了一身灰的状态,哪里是被打的那个,分明是打人的么!当然,要排除年龄差产生的错觉!所谓的纯真一定是错觉! 太子在昏迷中被抬回了端本宫,责令太子妃好生照料,一干看着太子受伤的太监自然是没得好,都被迁怒的皇帝送到了慎刑司。转过头来的皇帝再看“罪魁祸首”,水欣奉上一个不安的笑容:“父皇,太子哥哥没事吧?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扔了一颗石头,然后… …真的很严重吗?” 这一刻,水欣的年龄便成了最佳的保护色,看到那才到自己腰高的儿子,皇帝的心又软了,他其实也不是有意的吧,他这么小,怎么可能知道那才是男人的要害呢? 这样一想,又为太子叹息一声,他也真是够倒霉的,惹谁不好偏惹了这祸头子! “你用了多大力气才能够扔出这样的效果来啊!”皇帝无意识地感慨了一句,太子的伤处他瞧了,真的是看着都疼啊! “力气很大吗?”状似不好意思的水欣随手掰了一块儿瓷盘碎片那么一扔,锋利的碎片深深地陷入了墙里,留下一个凹槽里透着白边儿。 皇帝深深地震惊了!这样子的程度,已经不是力气大小的问题了好吧! 看看被掰掉一角的四方盘,再看看墙面上那个凹槽,众人都觉得脖颈一凉,这种天生的战斗力,也难怪太子讨不了好了。 皇帝摸了摸那几近光滑的瓷盘边缘,再抓起水欣的爪子仔细看了看,一点儿伤痕都没有的小手白嫩嫩的,软绵绵的,哪里像是能够掰碎盘子的存在? “父皇,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还了一下手,真的不是有意的。”水欣扭捏着道歉,糯糯的声音好似带着害怕一样。 幸好只是还了一下!平复了震惊的皇帝这样想着,很快接受了自家小十九天生力气大的事实,将近一年的父子互动,到底还是让那父子之情深了许多,而其他的儿子,则要靠后一些。 至于一向喜爱的太子,无缘无故打人,还打自己宠爱的儿子,不就等于“打狗不看主人”么?那打的哪里是十九,分明是打自己的脸,此举绝对不能姑息,然而,他自取了恶果,也就不惩罚了吧! 偏心的皇帝是没救的,尤其他偏心得还比较有道理,被他偏心伤害的那一位又是人气比较低的太子,于是… … 一觉醒来的太子忍着疼痛知道了最终的定论,曾经无条件偏袒自己的父皇这一次偏袒十九,不但没惩罚他,还口头斥责了自己的行为。 喝着苦涩药汁,知道自己以后不中用了的太子深深地悲愤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父皇他怎么可以这样?! 一腔愤怒埋在心底,太子的面色愈发阴狠了,“十九,很好!” 太子妃在一旁暗暗心惊,即便这人曾与她同床共枕,可她仍是害怕这人的,原还以为他会因此消沉,或许会改了脾气,现在看来,恐怕是奢望了。 “怎么会这样?!” 那一日发生的事并没有成为秘密,等着看太子好戏的人太多,于是很快“太子太监了”的消息跟“太子疯了”的消息一同传遍了宫闱,得知此事的顾氏忧心忡忡,询问水欣的时候不由担忧,“得罪了太子,殿下以后怎么办才好啊!” 端本宫和撷芳殿可不远,眼看着水欣就要搬到撷芳殿了,万一那时候碰上太子,然后… …脑补出种种可怕场面的顾氏白了脸色,很是害怕的模样。 “嬷嬷别怕,我没事的。”太子的武功难道还会好过自己不成?随手掰断金刚玉的水欣轻轻地笑,太子难道还比这金刚玉更硬不成?再来惹他,定叫他有来无回。 不过,太子也许没有工夫跟自己计较了吧!还没有嫡子便断了根基,这样的人还能够成为太子么?这么好的把柄出来,那些想要皇位的兄弟定然不会放过这可以大做文章的机会,尤其是那位已经跟太子分道扬镳了的瑞成王爷,那可是红楼梦命定的未来皇帝呐! 初次看到水欣“怪力”展示的顾氏惊讶过后略放了心,她总以为传闻是假的,这般看来……唉,那太子真是太倒霉了! ------------ 56年夜变 一切如水欣所料,这件事发生不久之后,雪片一样要求废黜太子的奏章便堆满了皇帝的御案。 “截取贡品,荼毒地方,穷奢极欲… …鞭笞兄弟,苛责朝臣… …”一本本翻看着奏折的皇帝简述着其中的要点,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到最后鞭笞兄弟之说后问李胜,“太子果有此举?” 太子幼时便被立为太子,被皇帝寄予厚望多年,早年更是把他当做嫡子看待的,甚至想过要不要追封太子的生母为皇后,但想及其曾被孝惠皇后教养过,若是再追封其生母为皇后,对孝惠皇后未免不敬,便休了此念,留待太子登基后追封。 这一番计较不可谓不深远,而能够这般想的皇帝自然是从未想过有一天太子会成为这般不成器的样子。 李胜倒是另有一番想法,太子小时聪慧,知道维护自己的地位,而惩罚兄弟,虽也有鞭笞之举,但他总能够捏到错处,一回两回,有跟皇帝那里上眼药找事,但皇帝了解内情以为兄长管教弟弟是应该的,于是那上眼药的便得了错,太子反而更好了。 这种事情不需多,有那么两回便足以让后宫长了记性,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便无告状了,反正告了也得不到好处,反而要吃挂落,这么着时间长了,太子之心益发娇纵,有了些逆行也被枉了。 太子也算是有分寸的,长大了之后很少鞭笞兄弟,倒是会用旁的事情来惩罚,手段隐蔽了许多,没成想这一遭“旧病复发”成了这般。 “… …近些年很少了。”李胜这话答得很有水平,近些年很少,那往年就很多了,且,很少,总是还有了! 听明白了的皇帝沉着脸,放下手中捏得变形的奏折,拿起了另一本来,类似的内容相差无几,但具体事例却换了一个,有时间有物,有名有姓,显然不怕查证,这说明什么?说明所举为真,说明… …说明太子真的做了错事! 皇帝气得只想把那个逆子传过来骂上一顿,但想到他已经受了伤,正养伤,这气又消了大半,再坐回座位,翻开下一本奏章,则是说太子无嫡子,如今又… …后继无无能承位… …这话刚好击皇帝的心头上,太子无能的事还是另一个儿子引起的,莫名火起,看了一眼那大臣的名字便骂了起来。 李胜充耳不闻地一旁站着,只当没听见一样,室内的其他太监更是不敢有大声,眼观鼻,鼻观心地装木头。 雷霆一般的怒骂过后,皇帝下了贬官的决定,李胜听得心中有数,如今看来,皇帝还是不想废太子的,也难怪,这么多年寄予厚望,也不是一下能改了的,再者,无嫡子并不算什么,皇帝自己也不是嫡子出身的,没那么看重,当然,这一点就不能说了。 因为皇帝对一些要求废太子的官员有了贬斥,大部分的官员都知道这风向了,没再提起废太子的事情,只把皇帝对太子身边一些的处置看眼里,有聪明发现,那些奏章总也不是无所动的。 如火如荼的夏日就这样过去了,于秋日时,茜香国擅开边战,皇帝下令南安王领兵征讨,年前的时候东平王又去驻边了,这个曾被当做大将军热议的王爷因此远离了后宫视线,不过一年,便远远不如南安王爷的声势了。 “这茜香国是个什么国家?”水欣隐约还记得红楼梦中提到茜香国的是那位跟贾宝玉有些不清楚的忠顺王府的戏子蒋玉菡,那两个便是私换了汗巾子,蒋玉菡的那条便说是茜香国进贡来的,夏天系着,肌肤生香,不生汗渍。而贾宝玉因此把袭给他做的汗巾子换给了蒋玉菡,回去惹了恼。后来有推测说这是预示着袭最终的归属落蒋玉菡身上。 顾氏闻言笑道:“难得殿下有不知道的,这茜香国不就是女儿国么?听闻他们那边儿是女皇主政,国小力微,往年总是进贡来的。” 水欣暗自点了点头,念头却又转到旁的上去了,一个戏子蒋玉菡都有能够肌肤生香的汗巾子,怎么自己没有呢? 扭头就去找皇帝了,这一问又让皇帝笑了一场:“一个男儿,要什么肌肤生香,清凉无汗?!” 水欣不满意地说:“男儿怎么了?男儿就不怕热了,还是说男儿就不出汗了?既然都有,为什么就不能要一件清凉无汗的衣裳?父皇是偏疼女儿么?” 皇帝被此话一堵,的确,没有一条道理说男儿不能清凉无汗的,无奈地看了一眼水欣,说:“倒是尖,总盯着那点儿好东西。” 茜香国进贡来的衣料总是稀缺,后宫的嫔妃都喜欢,便是皇帝自己,虽不说却也喜欢躺那使清凉无汗的面料上午觉,只可惜那面料到底差一些,不能做随身衣裳,不然… …想到此处,皇帝不自然地假咳一声:“李胜,还不去把茜香国进贡的布料寻来,一发给了十九,免得他闹腾!” 往日都是嫔妃闹腾着要布料,儿子来闹腾还是第一次,皇帝多少还是觉得好笑,说着又笑了。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水欣也不介意被嘲笑,笑一笑又不会少块儿肉,随他笑吧,再者,以为是什么都有被皇帝笑话的资格么?这也是殊荣啊! 高高兴兴抱着衣料回来的水欣顾氏这里吃了瘪,“可是马上要么,这都秋日了,没几天便凉了,要着清凉无汗的做衣裳… …” “呃,先放着,明年做夏天衣裳。”水欣很快下了决断,迅速奔到里间,丢死了,秋天要夏天衣料,他糊涂了吗? 乾清宫里,皇帝心情很好地跟李胜说:“这傻小子,莫不是以为这布料能做秋天衣裳?便是做了,可当穿么?” 原来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只当时不说,等着过后看笑话。 李胜跟着赔笑,心里头却想,这二十来个皇子,能得皇帝一句“傻小子”的也唯有那位天生神力的十九殿下了。 再一想,那位殿下也是稀罕,天生神力是谁都能有的么?而最稀罕的还于怎么偏偏是太子伤了才发现他天生神力。而这,却是不可说的了。这世上,总有一种是生而知之,总有一种是天生聪明,又不能以俗理来断。 过年时候,宫内大宴。 这一年于水欣来说没什么不同,只来年便要上学也许有些成长的紧张感? 这一年于太子来说格外地不同,天上地下的变化不是最让无措的,最让无措的是明知道这变化进行,然而却没有力挽狂澜的力量,岌岌可危的太子位让太子睡不安枕,只几个月间便消瘦了许多,然而出现大宴上的太子却精神奕奕,端着太子的架子高傲自矜,倒也让看不出他是否失意。 只有水欣,察觉到那偶尔投射过来的阴毒目光,心中暗自戒备,他才不信太子会放过自己呐!某种意义上,他也让这位断子绝孙了! 没察觉到那一眼的皇帝对太子的精神状态微微点头,就是这般才对,宠辱不惊,方是储君风范。怎么看,自己这个儿子还是不错的么,只不过… …目光下移,看着那盘龙所,终究有了些遗憾感叹,幸好太子还有庶子,不行就放一个到太子妃名下好了。 宫中过年的大宴分成两场,一场是要宴请大臣的,时间不太长,就相当于领导领着手下聚会,说一些总结今年展望明年的话就作罢,紧跟着的一场是家宴,各宫数得上号的嫔妃,已经开府还未开府的皇子及其王妃和嫡子嫡女都可列席。 水欣对这样的宴会没什么兴趣,却还是老老实实坐位子上,皇子的位子是按照年龄排序的,小二十太小,只开始露了头就被乳母抱回去了,这会儿坐水欣身边的只有十八,但他也没做多久就窜到十五皇子的身边了,他本也想叫水欣过去的,水欣不乐意挤家兄弟中间,便没去。 大宴开始,歌舞之余,太子领头祝词,美好的祝福寄予着对来年的希望,都是很悦耳的话,听得皇帝微微颔首。 其后是忠顺王爷,作为慧妃的儿子,皇帝的长子,他做什么都要被太子比下一头颇有些不满,但于此时也是笑得和气,小眼睛双下巴,走形的身材胖墩墩的。只看了一眼,水欣便明白为何很少从后宫宫女们口中听到这位王爷的名字了,大家都是美型控啊! 很久以后,水欣才知道忠顺王爷无法成为宫女们八卦话题的另外一个原因,此好男风,喜戏子是出了名的,除了倒霉的不得不嫁给他的忠顺王妃,脑筋正常花样年华的宫女们是不会愿意自讨苦吃去喜欢一个同性恋的。 作为年年都要有一场的祝词,听过两三个便是索然无味的,水欣只走了一会儿神,已经开府的王爷们就都祝过酒了,轮到了十八皇子,他站起来还未说话,就听得极为清脆的一声响,太子摔了杯子。 摔杯为号,宫变开始。 ------------ 57北静 无论过去多长时间,那一场宫变的血色都不会减少多少,谁能够想到太子那么毒辣呢?竟然在酒中下毒,然后还安排了府军包围宴会宫殿。 体质最弱的衡阳王爷当场断气,也正是因为他断气得早,才让众人早早发现酒中有毒,及时呕吐秽物,方便了之后的挽救,而那个时候,有一战之力的不过是皇帝身边的侍卫,远不是府军的对手。 太子竟然有自己的军队!这个事实让很多的人心惊,便是水欣自己也惊了一下,他曾经无比鄙视这位太子,鄙视其不知道好人缘的重要性,但那时却是无比佩服他的算计,这样有了些规模的军队定然不是一日两日能成的,而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弄这样的小动作,保密功夫很不错嘛! 注意到皇帝很快气定神闲的水欣并没有心急,悄悄摸到父皇的身边,拉着他的手小声说:“父皇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皇帝略笑了笑,这笑容看在太子眼中便是嘲讽,胜券在握,他犯了反派最常有的一个错误,长篇大论地抱怨了皇帝对自己的不好,说了众多兄弟存在对自己的威胁,然后逼迫皇帝写下退位诏书,把皇位让给他。 此时中毒的症状出来,不少人开始腹痛,有贪生怕死的便当场投靠太子,支持他只为求得解药,还有很少一部分则是宁死不屈叱责太子谋逆不忠的,这一部分人以瑞成王爷为代表,只占皇子总数的二十分之三,忠顺王爷竟是其中之一。再有二十分之三则是此时不在场的南安王爷,东平王爷,还有小二十那个豆丁。 也就是说,剩下的二十分之十三都是背弃了皇帝的,其中还要包括太子这个领头不忠不孝的。 面对这种情况,皇帝只笑了笑,责问那些儿子的也只有一句:“这就是你们的忠孝?” “命都没有了,还要忠孝有什么用?”乐安王爷回答得很爽快,也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生死之际,才能体现什么是最珍视的。 听到这样回答的皇帝很寒心,再看那些嫔妃,不知是因为她们儿子的立场,还是因为她们自己的性命,也都忘了往日的恩爱情分,转而劝说皇帝赶快写下退位诏书,莫要垂死挣扎,更有人想到了李胜的作用,作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胜肯定知道玉玺在哪里,而诏书完全可以找人代笔,只要盖上印章就好。 也就是这个时候,水欣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胜不见了。 局面的反转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太子掌控的府军被包围了起来,赶来勤王的军队迅速完成了歼灭。 垂败之际,太子本想以皇帝为人质的,却被水欣打破了这个奢望,不需要暴露太多武功,水欣一只手便完胜太子,确切地说,是一个杯子立了功,一杯子过去砸晕了太子,这位一倒,剩下的猢狲自然就散了。 忍着腹痛的各位王爷跪地求饶,痛哭失声,说自己迷了心窍的也有,承认自己有罪的也有,但他们远没有嫔妃们哭得好看,其中慧妃更是厉害,哭得梨花带雨,只说她是为了迷惑太子以图后计,还说她最爱的幼子衡阳王爷被太子害死,她与太子已经是大仇,怎会投敌? 作为立场坚定的胜利方,忠顺王爷也跪地为母妃求情,更是当下捡了一把利剑,刺死了他的同母弟弟益明王爷,其果决狠辣让慧妃吃了一惊,连哭都忘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长子,好像不认识了一样。 这一出闹剧让场面又为之静了一下,然后,慧妃昏倒了,然后… … 最后,当日从逆的一个不饶,通通都死了,不是皇帝杀的,他只不过是不让御医救治,任由那些不成器的儿子毒发身亡而已。 谋逆首犯太子被封为义忠亲王,圈禁于珠离宫,其子女赐死。同样属于从逆人员的一干妃子也被皇帝贬入了珠离宫,同太子一家子住在一起。 水欣个人认为,这一招比杀了他们还毒辣,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和一大帮如花似玉偏偏和他有杀子之恨的女人关在一起,其折磨之处,怎是外人能够想象的? 没多久,便听说那位前太子前千岁疯掉了。 经此一事,皇帝似乎也觉得身心疲乏,于第二年南安王爷得胜归来之后宣布退位做太上皇,而登基的新皇果不其然便是瑞成王爷。 “父皇,你当太上皇了便是长了一辈,那我呢?还是皇子吗?”到了入学年龄却迟迟没有入学的水欣正倚在皇帝,呃,太上皇身边写字,上皇捉着水欣持笔的右手,淡定地在纸上拖曳出一道笔直的横线来,“自然是皇子,有朕看着,你皇兄不敢不好好待你的。” 闻听此言的水欣没多少感动,只翻了个白眼,就是您不看着,他也不会对我不好的好吧!皇室的面子工程总要做,他又是个出身不高也没什么能力的小皇子,他的年龄甚至还没有瑞成王爷的嫡子大,这种情况下,瑞成王爷,哦,现任皇帝犯得着虐待一个庶出弟弟来显示自己的皇威么? 不过这话水欣没有说,好意还是要领的,免不了说两句好听话哄得上皇开心,定下了亲自教导水欣课程的承诺。 如今上皇迁居启祥宫,上皇的嫔妃,除了那些被关到珠离宫的,剩下的也不多了,四妃之中,容妃因子之过自缢而亡,慧妃一夜之间死了两个儿子,心灰意冷去了宫中佛堂静修,抱养二十皇子的宁妃虽然未曾从逆,却也受了惊吓,一病不起,眼看着也就是熬日子了。 最后一个贤妃虽然一个儿子当了皇帝,但她的另一个儿子那时站错了队,作为太子党随着他那些守不得忠孝的兄弟一起毒发而死,虽则上皇恩典,没有获罪其子女,让其嫡子承继王位,然而那个贤妃最喜爱的儿子到底是死了。 因这个贤妃如同疯了一样跟上皇叫嚷,更在皇帝登基时闹事。上皇一怒之下把其圈在佛堂和慧妃作伴去了。 如此,四妃四去其三。剩下的妃嫔以宁妃为首都搬到了长乐宫,宁妃本就病体沉重,硬挺着操持搬迁一事耗了心神,搬到长乐宫没有一个月便不行了,只眼睁睁看着最小的女儿出嫁,了了心事,便入葬了皇家坟墓。 这段时间唯一的喜事便是云贵人成了云妃,越过了嫔位直接成了长乐宫最大的那个,上皇对她也是宠爱非常,把水欣挂在了她的名下。 从中看出上皇对水欣疼爱非常的皇帝寻了一日来请示水欣何时搬入撷芳殿读书,上皇摆摆手道:“十九就跟在我身边好了,你如今是皇帝了,你的儿子也要搬到撷芳殿读书,你让十九一个当叔叔的和你儿子一起读书,成何体统?!” 还没有多少当皇帝真实感的端成帝在上皇面前总是矮了一等,闻言点头称是,只没敢问过两年小二十进学之时该如何安排。 那一场宫变的影响是巨大的,那夜除了当场死掉一个衡阳王爷之外,几个怀孕的嫔妃也都倒了霉,当场流产不说,有两个命不好的更是因此断了性命,大出血也是会死人的。 于是,小二十便成了最小的那个。 说来,瑞成帝实在应该感激一下前太子,若不是他丧心病狂用了毒酒,留下的兄弟多了,未必还能是他当皇帝,而瑞成帝的儿子也实在应该感激一下前太子,若不是他觉得胜券在握废话连篇,同时当场允了那么多兄弟的投靠,这会儿留下的叔叔们便个个都如同大山压顶,看一眼便是阴影连天。 而现在,剩下的两个叔叔都比自己年龄小这种事情,只要忽视也不是不能够过去,反正也不常见,好容易从王爷的儿子进化到了皇帝的儿子,再动不动对人行礼什么的,真是太苦逼了! 如今留下的王爷有忠顺王爷,东平王爷,南安王爷,北静王爷,还有父死子继的西宁王爷。 这位北静王爷算是红楼梦里比较有名的王爷,至少他的正面出场给足了镜头,还让贾宝玉惦念不忘了,怎么也是个美男子,然而水欣所见到的那位并没有多少潇洒风流的样子,作为上皇的次子,他的年龄其实不小了,虽然还能够看出一些俊美轮廓来,但身形肥胖还是有的,而过于苍白的脸色怎么看都是不健康的。 等到过了年没多久,北静王爷因病逝世的消息传来,还让上皇感慨了一句:“这个老二,就是太胆小了,说不定是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然后,因为没有嫡子的关系,上皇点了一个养在北静王妃身边的庶子继承王位,成了新的北静王爷,这位王爷进宫来谢恩的时候,水欣见了,方才了悟,贾宝玉见到的那位北静王爷保不准是这一位,年龄什么的都挺搭,少年郎穿着一身王爷服饰,不显威仪,却自潇洒,那种气度,倒是很有些与众不同,也不知这家的庶子是怎样培养出来的。 新的北静王爷引发了宫女们的新话题,水欣习以为常地偷听,听完后不得不赞一句老北静王真神人也! 这位自小便是个怕事的,还曾干过一叶障目的蠢事,因为胆小又被娇养,等到成亲的时候都不敢和王妃说话,有小道消息说他和王妃可能压根儿没有合欢过,因为知道儿子胆小的秉性,当初给他挑王妃的时候挑的便是个内敛胆小的,结果可好,两个胆小的凑一起,你不主动我不主动,孩子从哪儿来? 然后便是王妃身边一个胆大的丫鬟爬了床,得了儿子,当然,这个丫鬟也没得好,因为用了药物等手段,把北静王给惊到了,害得其大病一场,若不是念着她有可能怀孕,早就被打死了,即便如此,等她生子之后还是被杖毙了。 北静王爷胆小弄不出这种场面,还是其母妃派了嬷嬷去吩咐的,结果这杖毙的场面被北静王偷偷瞧见了,他又病了一场,自那之后身体就愈发不好了,十日内有七八日总是养着的。 一个皇子,一个王爷,胆小成这样,真让其母妃恨怒无奈,若不是当时宫中就她自个怀孕,她都以为孩子被掉包了,这怎么能是她的儿子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郁闷心情憋久了,这位宫妃的身体也不好了,在现任北静王一岁的时候便去世了。 没了母妃庇护的北静王愈发胆小了,幸好他的母族还算给力,时常还照应着,但他们也明白这么胆小的皇子,除非只剩他一个了,不然那皇位绝对落不到他头上,所以他们也没生什么事,在皇帝面前倒落了一个好印象。 那日大宴上,前任北静王爷十分不整齐地选择了中立阵营,好吧,也不是中立阵营,他一个人缩缩着,让别人把他都忽略了,反正他不中用是出了名的,也没什么人在乎,等到后来一查点,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两边儿不靠的。 因为他没有明确表示过从逆,只是在大多数人选择从逆的时候犹豫且无所适从了一下,又距离那些人比较近,当时便被算到从逆队伍中去了,后来皇帝清算时候这位还傻在原地,连辩解也不知道地讷讷着,直到皇帝息怒之后想起来这位儿子的秉性,派人问了一声,才知道是冤枉了,那时候再救治,显然有点儿晚了,所以,他的去世也未必全是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 只这一点,水欣想得明白,却不能说了。没有把儿子的死归罪到老子的头上的,尤其这老子还不是一般的老子。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红楼的背景差不多完成了! ------------ 58时光如刀 已经退位的上皇以他最后一个年号被称为成康帝,安民乐政曰成,渊源流通曰康,成康之意倒是极好的。 只不过这与瑞成帝重了一字“成”,瑞成帝的瑞成来自于王爷时候的封号,在登基之后他便直接用了封号为年号,也是有着惦念父恩的意思。上皇被称为成康帝则是之后的事情,这么一来,瑞成帝就被坑了。 为尊者讳是礼,还有为亲者讳,为贤者讳,这都是礼的体现,成康帝不仅是尊者,且还是瑞成帝的亲者,更甚至以他认为于民有功的业绩来说也可以称其为贤者,于是,避讳还是不避讳呢? 避讳的话皇帝才确定年号就更改,坑人民呐吧!朝令夕改,皇帝威仪何在?不避讳的话,一个皇帝都不讲“礼”,都不尊重自己亲爹上皇,那还让别人怎么尊敬皇帝? 这样头疼的问题并没有困扰瑞成帝很久,他毕恭毕敬地拿问题去请教老子,成康帝这人其实很讲道理的,知道这算是自己考虑不周,但也没有承认自己错误,随手就在纸上写了一个“诚”字,然后把纸扔给了瑞成帝,由他自己思考去了。 第二天,瑞成帝便改了年号为瑞诚,同样的读音却是不一样的字,“瑞诚帝”还是“瑞诚帝”,叫起来是没差的。 水欣为此询问上皇:“父皇的意思是这样吗?” 成康帝神秘笑着说:“朕只是夸他诚实而已。” 囧之,是这样的吗? 水欣不太相信地看着上皇的表情,这位已经退位的上皇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养,竟似又有了活力,似笑非笑地回视,完全无法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所言是真是假。 不愧是当过皇帝的人,果然段数不一样啊!水欣在心底感慨一句,面色有了两分黯然。 “怎么了?” 虽然二十才是最小的那个,但失了母妃的他显然不如有云妃给吹耳边风的水欣在上皇面前值得重视。物以稀为贵,儿子太多了,多一个少一个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了,比起对水欣的亲自教养来说,上皇对二十不过是给他指了一个母妃,之后便再没管过,没用过心思又怎么会有重视呢? 水欣面色稍有变化,成康帝便注意到了,揉了揉他的发顶——这样的动作最初做来的时候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一次两次,次数多了之后,竟也觉得挺好的,至少那软软的头发在手下的感觉很舒适。 “没什么,只是… …”前几世的失落到底不是今世造成的,不是果便不该是因,水欣顿了一下,说,“父皇还从来没有赐过一个字给我呐!” 成康帝愣了一下,继而呵呵笑了起来,这也值得嫉妒?不过有人这样看重自己,感觉倒是不错,“怎么没有,你的名字… …” 成康帝哑了音,水欣的名字的确不是他赐的,当年慧妃把孩子的事情报上来,他便令钦天监选吉字,若干吉字呈递上来的时候,他正因水患的事情发愁,无意中甩了一个墨点出去,那墨点点中的便是“欣”字,但他当时并未注意,而李胜把那当做批阅过的发下去,于是,就有了“水欣”这个一听就过于女气的名字。 再看着孩子过于精致秀气的眉眼,莫不是这个“欣”字起得不好?成康帝皱着眉想了想,想要改动一时又没有什么好字,再者幼时更名并不是好事,提笔的时间长了,一滴墨点从笔尖落下… … “父皇是要写我的名字么?”水欣仰头去看,充满期待的眼神让成康帝微微一笑,自己的儿子叫什么名字都是对的,“欣”字也是极好的。 笔尖点在那一滴还未及晕染开的墨点上拉开,笔走游龙,很快一个“欣”字便跃然纸上,成康帝说:“这便是我儿的名字,欣,草木之荣。欣,喜也!君欣欣兮乐康——上皇欢欣乐安康——可见十九对朕来说为喜为乐为荣则长。” 不过是个“喜乐”的意思,竟然也可以这样解释吗? 水欣听得心中欢喜,笑看上皇,头一次发现这位也是慈父一枚,心里头暖洋洋的,像是被阳光细细扫过了一遍,除掉了那些阴暗滋腐的微尘,懒在上皇怀中的水欣眼睛亮亮地,看着上皇,好像在问——“真的那么好吗?真的那么好吗?” 成康帝不假思索地刮了一下水欣的小鼻头,放下手的时候看到那微微的红印,又有些不安,刚才有用力吗? “好了,赶紧好好学字,若是写不了这么好,以后丢人可莫要说是朕教的!” “就要说是你教的,还要说是你亲手教的!”水欣耍赖着,故意把好好的字写歪了,但用的却是另一张白纸,那张墨迹未干的“欣”字早被他放到了一边儿,只等着干了收起留作纪念。 成康帝笑眯眯地看着,对水欣的小心思也不点明,有人这样稀罕自己的东西不就等于稀罕自己么?已经退位的上皇从中觉出乐趣来,这是他养大那么多儿子所从来没有的乐趣,当然他不会把这乐趣的迟来归咎于自己不曾亲自教养前头的儿子,只会想,果然还是十九好,心里眼里都只有朕一个。 偏心的人遇到他偏心的对象,总会有些偏心至极却在他自己以为合理至极的想法出现,这很正常。 时间一点点过去,十年的时间足以让水欣长成一个俊美的少年郎,也足以让成康帝从儿控进化成水欣控,不用云妃的枕边风,水欣也成了他心里眼里的宝,珍爱有加,无可弥加。 而这十年,“花飞花谢花满天”的林妹妹丧父之后再入贾府,有了“风刀霜剑严相逼”之感,自诩为草木之人,比不得那金玉良缘。红楼梦的极盛即将开始。 “荒唐!怎么说也是皇家血脉,竟然… …”乾清宫内,瑞诚帝摔了一个镇纸,金刚玉的镇纸坚硬无比,落地的时候又寸,竟是把地砖磕出了坑,而它本身只是蹭白了一个棱角。 站在皇帝身边的是陈德禄,陈德禄是李胜的徒弟,瑞诚帝重用他也有给上皇看的意思,然而谁都不知道,陈德禄早就是瑞成帝的人,宫人只知陈德禄有个师傅是成康帝身边的大总管李胜,却无人知晓陈德禄有个干娘是瑞成帝的乳母陈氏。 陈氏和陈德禄的结缘不过是一场施恩还恩,陈氏曾经救了被责罚的陈德禄,又曾给他指点,而陈德禄混出头后不忘这曾经的恩德,私底下偏帮着瑞成帝做了不少事,这其中不可说的便有那一夜的宫变,太子那时已是丧心病狂,即便计划阴毒,若没有妥善安排,哪里又能达到那般效果? 情知皇帝并不会对那个太子私生女有多少感情,所恨的也不是贾府这般行事,或者说那个碍眼的私生女的死才更顺了他的心意,他恨的是他知道这件事还不足两天,这些人便已经抢先下手,倒似替他这个皇帝做了决断,而他查到的在那之前的公媳乱事,更是让一向以皇家血脉为骄傲的皇帝所不能容。 “看看他都找的什么女人,生的什么女儿,不知廉耻,不守妇道,不… …”瑞诚帝一句句骂着,大约有几十句每一个重复的词,骂过之后气消了一些,想到了别的,说,“下旨,封贾氏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许其省亲,”停顿的时间长了一点儿,速记至此的陈德禄抬头,正看到皇帝笑容阴险,“省亲自然不能在臣子家,总要有个地方能够迎接他们家的贵妃娘娘吧!” “这… …”陈德禄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薛王贾史这四家都没少给太子出力,只不过,那日宫变之后皇帝并未处置这四大家族,所以皇帝才一直按捺下来,却不想,这几家竟是越蹦越欢了,尤其是贾家,那都叫什么事儿啊,竟然敢私自娶了太子的私生女,还对她… … 尤其那个贾珍,身为族长做出那种肮脏事,事后还好意思大办丧事,弄得像是死了老子娘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其中有隐情,那是什么隐情啊,揪到底下,丢的就是皇家的面子,不管怎么说,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身上还有一半皇家的血统,所以… … “这些年他们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平安州… …”话到此处,瑞诚帝没有再说,“便是碍着上皇的面子,一时半刻也不能收拾他们,到底是老臣子,朕若是动手难免有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之类的怪话,惹得上皇不快就不妥当了。” 上皇当初的让位之举打乱了很多人的阵脚,也乱了瑞诚帝的布置,若是按照他自己的布置,固然可能晚几年当皇帝,但那时候他当的皇帝才是万万人之上一言九鼎的,而现在么,因为上皇的缘故,还有许多臣子是看着他的意思的,不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而是总要次一等,身为皇子的时候,仅次皇帝一等不是坏事,反是荣耀,而现在,身为皇帝么… … 上皇自然是好的,他对自己很好,所以,便是那些臣子的错,有意挑拨上皇与朕之间的关系。这般下了定论的瑞诚帝顿时觉得顺心顺气了,脸上的表情又好了起来,笑着说:“总要让他们蹦跶得更厉害一些,也让朕看看这白玉为堂金作马是怎样的气派辉煌。” 笑完啧啧有声,倒有些可惜史家,薛家,王家不曾有女儿在宫中,若不然,也可以一并让其省亲去,别人建设了,自己再占有了,那种感觉… … 看着皇上的笑容,陈德禄也跟着笑了,四大家族,真不知道是谁封他们这样一个名头,有那样的护官符在,哪里还能够传承下去?想来最近被提拔上来的那位贾雨村,便是皇帝的刀子了!——一把钝刀子。 作者有话要说:去考证红楼梦时间的我错了!太难考证了啊!所以,若是时间有差错,请无视,或者当做为了剧情服务,谢谢支持! ------------ 59已老 清晰的水银镜内,两鬓苍苍之色难以遮掩,沧桑的眼神看着那并不因衰老而减少威严的面容,忽而起了“时光如刀”的感慨,那一刀刀不仅是刻印年华里,还刻印面容上,那一道道的皱纹。 “朕还是老了啊!” 上皇发出这样的叹息,同样苍老了不少的李胜腿脚还稳健,耳目也灵敏,然而他听到这句话巴不得自己没听到,说不老显然是说谎,说老,无论男女,相信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老,尤其这个男还曾为帝王,他更加不会愿意服老的。 即便陪伴上皇身边多年,算得上是上皇最为信任的,然而李胜的谨慎却像是与生俱来的,连一句话都不敢轻易回答。他的沉默倒让上皇误解了。 眼神有了几分晦暗,上皇好像没说过那样一句话一般,轻轻摇了摇头,正要吩咐李胜什么,就听得外头水欣喊父皇。 满宫里头,这般没规矩大呼小叫的也就只他一个,少年特有的活力于他身上并不是那样刺目的灿烂,反而有一种让看到便觉得心暖的舒坦,好像那冬日的阳光,怎么晒都不会让觉得过分。 “说了多少次,总是不改,都多大的了,还这般没规矩,小心让皇侄子们笑话!”上皇说着嗔怪的话,语气却是和悦的,脸上甚至露出单纯的笑容来。 “谁爱笑话谁笑话去,父皇宠,他们羡慕嫉妒恨也没份儿!再说了,父皇这么宠,怎么会允他们笑话?必然是要为做主的!谁让是父皇的短,不得不护呢?” 这么些年看明白上皇对自己的父爱深深,水欣倒是越来越大胆了,言语间愈发肆无忌惮,那种恃宠生娇的感觉是那么明显,巴不得明晃晃地招了所有的眼,然而让看了却无法生出一丝一毫对其的不喜来。 那愈发俊秀的眉眼也许是让心软的原因之一,长得好看的总容易占一些便宜。还有更多则是因为… …虽然不想说,但是水欣当年凭借一颗石子废了太子的命根子的传说早是皇室中尽皆知的,而十九皇子的怪力,咳咳,上皇面前一定要说是“神力”,更是让一些有幸见到其演示的甚为忌惮。 有这样的神力,又没有争皇位的心思,即便是得宠嚣张一些,却也没有真的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侵犯别利益,所以,明智懂事的皇侄子还是对这位比他们还小的小皇叔印象不错的。 而更小的那位,则是嚣张跋扈纨绔无能的代名词。 水昇,这个当初压了水欣一头的皇子即便出生便备受关注,但他的今日显然早不能跟水欣相提并论,这其中,云妃的功劳实是不可磨灭。 怎样把一个孩子养废呢?娇宠他,再娇宠他,给他安排的身边都是会玩儿的,表面上怎样疼爱,私下里那些便怎样引诱,一次祸不责怪,两次祸只偏帮,三次之后,他便有了惹祸的胆子,不认为惹祸是错了。 被这样养成的水昇自然是不成材的,而他又是天生的直线条,从不觉得云妃是害自己,反而觉得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而云妃对水昇的好倒像是压了水欣一头的,有时候连上皇都觉得过了,私下里对水欣更好。 而这样的结果,大概也是云妃想要达到的目的,曾经那个受了欺负便会直接告状的,终于也是学会了这样的手段,倒让不由叹息了。 “父皇,皇兄同意后宫嫔妃省亲,好像挺热闹的,想去看看。” 这辈子又不打算争皇位,这世界又不是打打杀杀的武侠,那么,看看红楼梦的剧情,似乎也是不错的,这样围观的机会实少有,而那多少魂萦梦绕的十二金钗,水欣同样是好奇的,元春已经见过了,的确很美,那么,其他的几位,尤其是那位世外仙株寂寞林,还有那位金钗雪里埋,不知是不是真的绝色倾城,春花秋月,各擅半场。 “哼,皇兄那点儿小心思,还以为瞒得过谁?”上皇冷哼一声,想到瑞诚帝拟旨之后询问自己,拿什么“天伦之情”来做说辞,他倒是打得好主意,真当朕老糊涂了吗? 眼神一暗,想到贾家,祖上曾经的辉煌也被他们败光了,看看他们现做的事,也是该收拾了,他还不是老糊涂的,不至于为了一些旧时的情份断送江山社稷,只那皇帝儿子的做法,倒像是以为自己老糊涂了一样,他啊,是急着掌权了! 侧目看到镜中的影响,苍老的昔日帝王身边那如玉少年郎的衬托下,愈发显得老而不堪,而那少年郎… … 拉过身边的少年,他满目的担心和疑惑之下,伸出手划过他的额头鬓角,到了脸蛋上捏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力道恰好引得少年嗔怪不已,“父皇,做什么又捏?都长大了!” “长再大也是的小十九,父皇动不得吗?父皇哪里动不得?”上皇说着又往他脸上掐了一下,这一下有些重,松手的时候都看到红指印了,心里又是怜惜,轻轻抚摸了几下,少年的脸蛋光滑得好像剥了壳的鸡蛋,嫩嫩的感觉好似能掐出水来… …恍惚了一下,眸光再次清亮的时候,轻轻摆手:“去吧,早些回来就是了!” 因为水欣的神力,上皇倒没有特意叮嘱要多带侍卫,一力降十会,总算十九的力气不像他的一样文弱,也真不知老天是怎样安排的,这般一个文质翩翩像俊俏书生多过粗壮武夫的竟然有十个武夫都不敌的力气,倒像是鲜艳的花朵非要生了刺一样,任谁也不能轻易攀折… … 完全没有发现思想有些诡异弯了的上皇很轻松便放了水欣出宫,一同出宫的还有小二十水昇。 “皇兄真厉害!要是去说,上皇一定不会同意放出宫的!”水昇自来跟上皇见面便少,称呼上也显出了生疏来,当然,他也不是很乐意见上皇就是了,没有了皇位作为诱饵,没有哪个少年愿意去见一个只会训斥自己的老头子的,长得又不好看有什么好见的? 审美眼光比较高,有点儿美型控的水昇对父皇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期盼,除非他长得比十九皇兄还好看! 见过不少美,甚至还拥有不少的水昇怎么看自己的十九皇兄都觉得看不够,皇兄么,怎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够比得上的?她们没有那份英气,也没有那种气质,更少了那种味道… … 说着话,水昇便往水欣的身边凑了凑,深深吸一口,嗯啊,美身边连空气都是香的! 完全不知道水昇对美丽的追求已经到了无视男女的地步,水欣一边寻思着怎样看热闹,一边想着父皇,今日他去的早了些,未曾穿起那一身高贵龙袍的父皇好像显出了一种衰老的气息,让他看了莫名觉得不舒服,心里头闷闷的。 “说吧,今儿非要出来便是为了瞧那位贾贵妃的?宫里又不是没见过,至于这么巴巴地出来看吗?” 说起来水昇这热爱美的爱好,最头疼的便是瑞诚帝了。早水昇八岁的时候便偷偷跑到他的后宫里头仔细看了他的几个妃嫔,即便水昇那时候的年纪还小,但他嘴上一口一个“美”地叫着,还要吃家嘴上的胭脂,那活脱脱是个色中饿狼的眯眯眼,更是让瑞诚帝脸色黑得可以跟锅底媲美。 咳咳,也不知道瑞诚帝对贾家的看不惯中有没有“吃胭脂”的功劳,谁都知道贾家那个凤凰宝贝蛋便是抓周抓了个胭脂,之后最爱吃女孩子嘴上胭脂的,而小二十能够这般,定然是被他们带坏了! ——话说,瑞诚帝这样想的时候有没有考虑一下现实,水昇那时候根本没见过贾宝玉,贾家的宝贝蛋也根本见不到养深宫之中的水昇好吧! “宫里和外头怎么能一样?”水昇笑起来,猥琐之气扑面而来,“家花哪有野花香啊!出墙的花更是招眼啊!” “什么出墙,瞎说什么!”水欣往水昇的头上怕了一下,没使力气,却惹得那小子嚷嚷着头破了往他身上猛蹭,硬实的大脑门顶胸口上,猛不防还要让喘不过气来。 “起开!”水欣推开那拱乱了头发的脑袋,口气略有严厉地说,“好好地,再捣乱就自己去吧!” 鉴于水昇好色的祸害能力,瑞诚帝为了自己的后宫纯洁着想,早早便给他开了方便之门,允许水昇平日里出宫玩耍,倒是水欣,被上皇拘身边教养,错失了这个权力。 怕把十九皇兄惹急了真的不跟自己同去,水昇忙表示乖乖的,同时伸手拉住了十九皇兄的手,同样是手,并不多一根指头也不少一根指头,然而拉手里头的感觉就是不一样,那种软软的嫩嫩的滑滑的… …哪里是那些美的手能比得上的? 真正的美就要像十九皇兄这样,不仅脸好看,连手都是挑不出瑕疵的,再有脚… …往那描龙绘凤的靴子上瞥了一眼,再看看水欣那悠然的眉眼,十九皇兄的脚一定也很好看,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看看! 见水昇保证不闹了,水欣才松了一口气,这个混世魔王真闹腾起来的时候,他可降服不住。 宫门口出示了令牌,两个光明正大出了皇宫,而同一时间,启祥宫中,着装整齐的上皇坐桌旁,手才拿起笔来又放下,看着微微颤抖的手,还有那滴纸上已经晕染开的墨点,轻轻叹息:“还是老了啊!” 李胜默不作声,不知该如何回答的他继续沉默,心里头还寻思,上皇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总是说起“老”来,空穴来风,必然有因,总不会是无缘无故想起来的吧! 上皇坐椅上,又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不持笔的时候,那手的颤抖并不明显,随手捏了块儿糕点放入嘴中,清甜的味道并不能吃,却让他感到了牙疼,隐隐的疼痛并不十分剧烈,然而牙齿的松动总强调着年龄。 李胜默默看着上皇拿起来吃的那块儿糕点是适才十九皇子咬过一口的,他没有吭声,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出现,他早已经惊讶过了,现看到无动于衷,也只能说是习以为常了。 “说是长大了,却总爱吃这样的甜食,哪里是真的长大了?”上皇一口口吃完了那块儿糕点,又等了好一会儿,细细咽下那味道了,方才拿起茶盏来,只喝了一口便忍不住这般说,好像水欣长不大便是自己不会老一样,语气中带出遗憾感叹来。 “十九殿下还是有些孩子气呐!”李胜顺着上皇的话说,目光中无意流露出了一点儿慈爱之色,上皇的儿子那么多,真正被他看着长大的,不过十九皇子一而已。 看着一点点大的小儿从乾清宫门口席地翻滚闹着要见父皇到现大呼小叫一口一个父皇,那样的没规矩是宫中独一份儿的,而那样的没规矩又显示出一种宫中没有的活力来,让看着也觉得心年轻了,脸上的笑容不觉也有了。 心里头道一声狂妄,李胜倒把那十九皇子当做自己亲儿子一样看待,满心满眼的期望,因为这期望,他也不由多说了一句:“虽则如此,到底还是要考量着成家立业的大事了——总要您安排好了才放心。” 听到前半句莫名起了怒气的上皇想要反驳什么,听到后半句哑了火,面前没有明镜,他却似再看到镜子中自己那衰老的容颜苍白的两鬓,他已经老了,还能看着那孩子多久呢?他能给的宠爱真的能保那孩子一生快活么? 许多复杂的心思皆无言中静默成树梢上渐渐低沉的余晖,当天空归于黑暗的时候,上皇的一双眼格外明亮起来,一日没有安排好小十九的以后,他就一日不能服老!再度打起精神的上皇又是威严有加,即便已经是上皇,他却仍然掌控着一半的权力,而这些足够他安排好十九的一辈子,那个自己可能看不到,也不会属于自己的一辈子。 生君未生,君生已老。 从未想过生还会有第二种可能的上皇于此时只是叹息着自己的“老”,却并不知道他面对那少年自卑于自己老了的时候,这份爱儿子的心态便不经意间起了变化,不再那么单纯了。 ------------ 60水昇 宁荣二府在街面儿上十分有名,实在是没有那个地方因为府邸而得街名的,那宁荣街之盛名,京中人没有不知道的。 在德胜楼包了个房间,水昇虽也有个小霸王的绰号,但却不是薛蟠那等无脑的,到底知道自己身份不是那等随便跟人挤的,咳咳,这里头多半还是照顾美人的心思,只可惜“美人”不理解,只当他是有脑的霸王,心里头多了些安慰,总算不辜负了那皇子的血脉,霸道也霸道得有谋略! 楼层不用太高,二层就好,再高了容易看不清楚下头,一楼又太闹,是断然不成的。 “要我说,咱们那位皇兄也真是闲得慌,好好地非要把嫔妃放出来兜风,他都不怕给他兜个绿帽子回去,万一肚子里再塞上个不知道谁的种,啧啧,那才有好戏了!” 别看水昇的年龄不大,但十来岁的少年该通的早都通了,贾宝玉十一二岁便知道与袭人偷试云雨,何况水昇这个生长在最复杂的皇宫中的皇子呢?即便那宫里头的男人少了点儿,但那么多女人,还是漂亮女人,总会引起一个男性最本能的血气方刚,于是,这种无师自通的本领在领悟之后还会不知其意吗? 瞧着水昇还是嘴上无毛的少年模样,但听他说话,水欣差点儿没有喷出一口茶来,这是他说的话吗? “闭嘴,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乱七八糟的,不学好!”水欣轻声叱责,却没有多少怪罪的意思,语气里反倒有些怜意。水昇还能够跟谁学的呢?总是那些不学好的人故意诱他的,他不过一个普通少年,身边有了引诱的人,有多大的定力能够把持住不被这花花世界所惑呢? 水昇不服气地噘嘴:“这算什么,不过是女人和男人的事罢了,我还知道男人和男人的事呐!” 水欣皱眉,真的有了几分生气:“什么男人和男人的事?!” 听出水欣真的有点儿生气了,水昇也不敢强嘴,但他也不愿这气落在自己身上,虽然美人生气的模样也好看,但若是美人心里头不喜欢自己,那自己就亏大了! “还能是什么,忠顺王爷不久最爱戏子么!我都见到过,那个叫做什么琪官的,我瞧着还没有你好看,就被忠顺给宠到天上去了,真是个没眼光的!”水昇说得诚心诚意,他是真的觉得那戏子比不得水欣的。 水欣怒了,这忠顺怎么就不教个好!又怒,在水昇心里头,竟然把自己跟戏子比吗? 作为一个男人,水欣真的很缺乏某些被称为胸襟的玩意儿,他此时的怒气倒有些像黛玉的小心眼儿,只因为把他和一个戏子做比。 水昇是个粗线条的,在很多事情上都反应迟钝,唯独在一件事上反应极为迅速,凡是跟美人有关的,他都能够快速作出回应,保证绝不冷场,凡是美人的观点,他都能够迅速赞同,绝不推诿麻痹。 秉承着这两个凡是,水昇立刻描补道:“皇兄,你在我心里头,谁也比不上,他们都是你脚下的泥巴,你就是那天上的云,永远洁白无暇,永远高高在上,永远是我心头不失色的真,不凝固的血,皇兄,你听到了吗,我的心一直在为你跳呐!” 拉着水欣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水昇流连万分地在那手心里头轻轻摩挲了一下,这可是美人的手啊! 水欣抽出手来,便怒为哭笑不得,“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还一套一套的,肉麻不肉麻?” “怎么会肉麻呢?皇兄,我对你的心… …”还不等水昇用现代诗歌一样的语言抒发自己对于皇兄的热爱之情,外头的吵闹便打断了他的诗兴,皱着眉看下去,“这是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 完全忘了特意来到德胜楼是看什么的水昇在看到那皇家特有的标志色调时才醒悟过来,“呀,我都忘了,咱们是来看省亲的!这是不是到了?” 水欣乐得不听那肉麻兮兮的话,即便水昇跟忠顺混得久,他也不怕水昇成为同性恋,原因无他,水昇那一堆通房侍妾可不是摆设,虽还没有弄出人命来,但那也是因为他太小的缘故,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这位可没有几夜是独寝的。 “应该是吧,这样的罗伞一般人可撑不起来。”仪仗队伍于这些皇室人来看,熟悉而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出行的时候总会看到,陌生则是因为从来没有以外人的角度离这么远看到过。 “哎,可惜那宁荣街内早就戒严了,若是咱们进去太过显眼,若不然,我还真想进去看看,听说贾家造的那个大观园极好,等到那女人走了,咱们也去看看吧!” 水昇虽然喜欢美人,但对贾元春这个美丽的女人印象还真的不太好,谁让水昇好几次偷偷摸进后宫,都是这女人告密的呢?当谁稀罕看她一样,自己又不是为了看她去的,也不是独独看了她一人,那么多人都没说什么,就她委屈兮兮可怜巴巴地去找皇帝告状,还在皇帝的面前表现什么把自己当弟弟的恶心模样,一口一个规矩的,真让人想吐! 水欣也有类似的想法,作为红楼梦主要地点的大观园,承接了一个由盛转衰的关键点,又发生过那么多的故事,若是不瞧上一眼,怎么都觉得心里痒痒。 没有否定,便是肯定了!基本摸清水欣性格的水昇咧着嘴角笑起来,到时候肯定是自己跟皇兄一起来,然后… …然后… …咳咳咳,他想的都是很纯洁的东西,对美人,怎么可以轻易亵渎呢? 拉拉小手就足够了!当然,要是不轻易的话,也许还可以这样那样一下?视线从水欣薄薄的红唇往下,路过那小巧光滑的下巴,滑过那微凸的喉结,从领口的游龙绣花到衣服上的团龙图案,视线在腰腹处,尤其是那纤腰上停留了许久,然后后移,落在那被衣袍遮挡住的臀部,虽然看不到具体的形状,但是… … 想到美妙处,水昇吸了一下几乎要流出的口水,过于丰富的口水把他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不知道被意淫了一遍的水欣瞧着水昇剧烈咳嗽的模样,忙给他递过一盏茶去,言语略带责怪地说:“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能呛到,快喝口水顺顺!” “还是皇兄对我好!”喝了一大口茶,总算平息咳嗽的水昇眼中还含着泪,却已经笑着说出讨好的话来,一脸欢欣地贴近水欣,深深地嗅了一口他身边的空气,美人美到身边的空气都是香的啊! 不过这么两句话的工夫,再往窗外看,却已经看不到那仪仗队伍了,水昇倒也不怎么遗憾,他又不是没见过贾元春那个女人,这趟出来不过是借个由头单独跟皇兄在一起而已,上皇最讨厌了,成日里霸占着皇兄,明明他们是兄弟,是应该在一起学习的嘛! 偏偏要把自己扔到翠微堂去,分明就是不想让皇兄跟自己好,变着法儿地分开皇兄跟自己! 把上皇当做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的水昇对此怨气已久,却不知他这般胡乱埋怨,倒是无意中正中了上皇那不可言说的心思,而这一点,却是上皇自己也未曾想到过的。 水欣收回眺望的视线,回头问水昇:“还要再看吗?都走进宁荣街里头了,这边儿看不到了。” “不看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水昇的语气一变,笑眯眯地说,“皇兄难得出来一趟,陪我去逛逛呗!宫外头有可多好玩儿的了,皇兄都没见过吧!” 自己这是… …被当做乡巴佬了吗?水欣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眉毛似乎挑起了那么一毫,不过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微表情,眉眼便生动了许多,好似从画上走下来,成了会说会笑的美人,愈发吸引人了。 水昇吞咽了多余的口水,喉结动了一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直看到水欣要回望了,才急忙道:“咱们在街上逛逛,然后去忠顺王府看看吧,他那儿的戏班子是极好的,会演很多好看的戏。” 忠顺王爷自那次宫变之后便有些放浪形骸,以前多少还端着点儿,现在却愈发肆无忌惮地表现自己的爱好,而上皇和皇帝都不怎么管他,反正又不是造反,何必理会那么多,尤其是上皇,念着他还算有着大义灭亲的忠诚,当初也没站错队,对自己不多的儿子中的这一个倒是多了些好感,连他的那点儿爱好也不是那么看不过眼了。 反正只是些低贱的戏子,也没碍到旁人的事,何必管那么多,他也就这么个爱好而已。 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位老爷子的护短也不独独是对着水欣,对他的儿子他都护短,不同的是轻重多少。忠顺王自然是比不过水欣的,然而和别人比,忠顺王却是一定胜过的,便连瑞诚帝,有时候都要比忠顺王低一级。 只不过,因为这爱好太过明目张胆了,忠顺王爷的名声一臭千里,更是深为皇室子弟鄙夷,几乎成了皇室教育中的反面典型,而他的例子也让瑞诚帝的后妃养成了早早为儿子选房里人的习惯,现在被个女妖精勾走了,总好过将来被男狐狸给引歪了——女的能下崽,男的有什么? ——没个结果浪费哪门子精力?(这句话很纯洁,请勿脑补!) 一听到“戏”就让水欣想到“戏子”,想到适才水昇的“失言”,嘴角一抿:“不去!” 美人表情冷冷的也好好看啊!可是,为什么又生气了?早忘了自己曾把水欣和戏子做比的水昇有些苦恼地想,这一点上皇兄就不如其他的美人好了,英气太多了,少了温柔小意的缠绵啊! 若是水欣知道水昇在这么想,定然要狠狠敲他一个爆栗,什么叫做温柔小意的缠绵?!一个大男人要什么温柔小意的缠绵?!这是把自己看做什么了?! 可惜水欣不知道,于是他在水昇费尽口舌讨好许久之后微微笑了笑,觉得这个弟弟还是蛮可爱的,瞧他那百般讨好的模样真像是一只摇尾巴可怜人爱的小狗,呃,似乎有些不尊重了,但请相信他真的毫无贬义。 “去就对了,我保证,那里的戏绝不会让皇兄失望!”水昇拍着胸脯作保,心中想,若是让皇兄失望,看我不拆了他的王府! 水欣耐不住这般软磨硬泡,勉强应了,结果倒真是看了一场好戏。 ------------ 61趣事 水昇小霸王的名号不是白叫的,来到忠顺王府,不让通禀不令传讯,踢开门就往里头走,大摇大摆横冲直撞的架势好像恶霸上门,而其熟门熟路的程度,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这样,不太好吧!”水欣皱眉之余有些犹豫地问着,然而脚步不停,闪烁的眼神显然表明对这样的行径觉得很有意思。 “有什么不好的,每回都是这样进来的,皇兄不知道,这样才能够看到好玩儿的事情,若不然,还不知道… …” 请相信,即便是性早熟的小霸王,未曾接触之前,也是不知道男和男可以发生某些特殊关系的。 嘿嘿笑了两声,表情一下子猥琐起来的水昇好像偷腥的猫,带着些狡猾得意的味道。 短暂的交谈之后,两个来到了偏厅,不是他们不往后面走,而是偏厅这里有些特别的声音传出来,因为没关门窗的缘故,影影晃晃的,可以看到窗下的软榻上有影起伏不定。 “好啊,被逮到了吧!” 水昇跑了几步,极为迅速地冲进了屋子,紧随其后的水欣门口犹豫了一下,但耐不住心里头也有些想看的意思,真版的耽美,真没见过啊! 厅中的两都被这一叫惊了一下,上头那抬起头来,忠顺王爷的那张老脸实很让倒胃口,倒是底下的,大红的衣裳散乱着,乌黑的长发披散了大半,一顶金冠欲坠不坠,还黑发上勾连,而那描金绣龙的腰带斜搭肩膀处,一身雪白的皮肤缎子一样,而那张脸… … 水欣倒吸了一口冷气,北静王?他怎么?再看看那个坦然自若起身的忠顺王,水欣的脑子有点儿木。 “又来做什么——怎么还带了十九来?”漫不经心起身的忠顺王随便拢了拢衣裳,发肥的肚腩坐着的时候层叠出赘肉来,□的裤子没提,踩脚下,光溜溜的两条腿粗壮有力,迈步走到椅子上坐下,随手扔了个东西砸榻上那身上,“还不起来见过十九皇叔!” 东西砸身上又落地上,竟是个珐琅鼻烟壶。 匆忙起身的北静王狼狈地低头,行礼道:“见过十九皇叔,二十皇叔。”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去!”水昇极为不耐地摆摆手,转头问忠顺,“有了琪官还不够,竟然还弄到侄子身上了,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忠顺不以为耻,好像听到了夸奖一样,笑了笑,说:“这算什么厉害,不过是大家乐一乐罢了,还别说他那味道是比琪官好些,唯一不足就是弱了些,总是不尽兴。” 完全顾不得北静王还没离开,忠顺便将他两的情趣之事说给了水昇听,水昇边听边啧啧,不是还言说两句,倒像是有些心得似的。 待不下去的北静王匆匆拢了衣裳,提了裤子,随便拿腰带一系,低着头匆匆出去了,竟是连行礼都忘了。 “瞧见没,就是这么个羞性,又不是没让他乐呵,跑的时候总和兔子似的,也就是这一点儿总有些趣,不似那帮子戏子,风流惯了,便是装出羞涩来,总还是差那么一些子风情。”忠顺王笑得志得意满,他生的最大追求也就是求一个“乐”了,自然是怎么有趣怎么来,什么伦理道德,却是约束不到他头上的。 水欣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几辈子,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皇室子弟,多少有些不惯,听得极不顺耳。 忠顺王虽乐于宣扬自己的风流趣事,但也不是没有眼色的,老爷子那么多儿子,说杀就杀了,一点儿都没眨眼,而他看重的十九便不可以当做普通的弟弟看待,总要顺着捧着,免得惹了老爷子不喜。 即便瑞诚帝已经成为皇帝好多年了,但忠顺王的心里头,皇帝只有上皇一个,瑞诚帝不过是个捡了便宜的渔夫,算不得什么物,他心里头是极为瞧不上这位皇帝的。 倒是老爷子,因为那日宫变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狠绝的时候竟是连丁点儿父子之情都不念的,真是让不得不胆寒,生怕那日犯了他的忌讳,也成了那众多死前头的兄弟中的一个。 “罢,不和说这些,十九可是不爱听。”忠顺王自说自话地换了话题,“今儿怎么想起来这儿了,难得十九也来了,老爷子真是把当女儿养的,成日里都不出门,跟咱们兄弟可是少见。” 一说到“咱们兄弟”的话上,忠顺王便忍不住多感慨了两句:“咱们这些兄弟,真是一年比一年少了,以后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可见的!” 当年宫变之后,二十个皇子只剩了七个,除过瑞诚帝成了皇帝之外,便只有六个而已,北静王头年便去了,接着便是南安。 这位兄弟水欣不怎么熟,但也听说过,是个不错的,只可惜没娶得好王妃,管不住的后宅每日里都要闹出事来,弄得这位王爷只能到花街柳巷寻欢,还不敢跑太出名太好的地方,害怕风声传回去丢了面子,又或者闹出更多的事来,结果,这位是得了花柳病去的。 这种肮脏死法是不能公诸于世的,所以只能是暴病而亡,知道内情的水欣事后还被上皇狠狠教育了一通,中心思想不外是“女多的是,想要的都放到身边就行了,那等不干净的地方不要去,不干净的女不要碰… …” 若不是当时水欣还小,估计上皇会早早派下两个暖床的来,即便这样,他身边的宫女也多了两个年轻漂亮的。 南安王比那位北静好一些,是有嫡子的,只不过出于对其王妃的迁怒,上皇让其降爵袭位,亲王位成了郡王位,倒和现的北静王持平了。 然后过了两三年,东平王爷去了,这位王爷幼时便喜欢武艺,少年时便自个儿混到军中去了,等到皇帝找到后他凭自个儿的实力成了个小头目,皇上一喜,直接便允他得了兵权,这一点也让他之后饱受太子欺负。 东平王爷是个笨口拙舌的,每每被欺负得说不出话来,便自请到边疆杀敌。几次往返之后越发不爱回京了,竟是找了个借口边关常驻,成了王爷中极为有名的将军王。 积年的征战久了,总会积累下一些暗伤,即便京中派了御医过去给他调养,但边关的水土到底不如京中好,时间长了还是熬不住因一场风寒去了。 那一年,京中正是最冷的时候,东平王爷的死讯传来,上皇当时手便一抖,摔了杯子,良久无语,再开口便是叹息:“朕都记不清老九是什么样子的了,上一次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来着?” 没有痛哭流涕,却别有一种刻骨悲伤,让水欣都忍不住为那个印象中模糊的影子难过起来,再看上皇那努力回忆而不得最后陷入空茫的眼神,有一种细细密密的疼心头涌动,好像又被那情花刺了一样。 “什么病啊?” “风寒啊,这天,是冷得很,他是穿得少了吗?”上皇想着又拉过水欣,摸了摸他的手,水欣幼时缺少调养,长大后手脚总是容易冰凉,那沁心的凉让上皇手上又颤了一下,“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点儿,冷了也不言语,下头的是怎么伺候的?” 第二日,有消息传来上皇发作了尚衣监,内供局,落了一地的头,理由是他们怠慢皇子,而水欣身边也被风尾甩到,负责他衣服用具的两个宫被打了板子,好并不致命,但这一养伤下去便换了上来,再没见过那两个了。 大约是感念,大约是愧疚,上皇特意召了东平王爷的嫡子进京,父死子继,由他的嫡子承袭爵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绝不会错,但偏偏那位东平郡王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少年愤青了,对上皇言语不恭,竟是心怀怨望的意思。 上皇是什么样的?所谓的儿子对他来说也就是那样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存罢了,谈不上多么真情,一时的感怀也不过是因为觉得东平从未给他添过麻烦的缘故,而这一时的心软愿不足以让他心胸辽阔到包容对自己不满的,哪怕那是他的孙子,却也是从未见过几面的跟陌生差不多的臣罢了。 于是,等到东平郡王出宫,旨意也下来了,以瑞诚帝的名义给了他郡王爵位。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思,这位东平郡王被打发到了南边儿,换了个地方继续守边去了,而原来的兵权也顺理成章被皇帝收走了,只给了他一个空头郡王爵位,毫无实权。 因对东平郡王不喜,上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把这事略过去了,倒是对水欣说了一句:“这位皇兄可是个能呐,那见缝插针的水平可是赶不上的!” “怎么赶不上了?要是也知道这等时机要收回兵权的!”虽从未当过皇帝,也没有怎么接受过皇帝的系统教育,但是水欣自认他的眼力还是有的,虽然有时候漫不经心错过了好时机什么的,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到这么简单的因果都看不清楚吧! 不服气地反驳着,眼巴巴地看着上皇,这位可是当过皇帝的呐,怎么也能给自己指点一下迷津吧! 身局中,最怕的就是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而看清楚自己位置最怕的则是做不准应该做的事情。 总结几辈子失败,水欣倒也不是没有心得,总觉得若是重来一次他必然不会这样那样,然后那样这样… … “还别不服气,老实说,若是,敢给了郡王位之后还夺兵权,不怕引起骚动反弹吗?不怕被说刻薄寡恩吗?”存着教育的心思,上皇不吝讲解,把其中的理由细细分说,有的时候,光有大局观是不够的,还要看得更细,便如这夺兵权的事,“皇兄是摸准了的态度啊,若不然… …” 不然怎样不用说也能想到,上皇话停到这里,看到水欣一脸若有所思,道:“也别想了,这孩子,聪明是有的,眼光也不缺,唯独对事不上心,该下手的时候爱犹豫,该思量的时候倒敢下手,偏又不够狠辣,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决定做便要做到底,不干不脆倒不如不做,把那小心思藏了,好好表现。” 这话似说水欣,又似讲那位瑞诚帝,言谈之间倒不似不喜,反而很赞赏对方这种果断敢为。 水欣似应非应地哼哼两声,他哪里有那么不堪?心里头不服气,嘴上却没的话说,这辈子他可是什么都没做,连个举例说明都找不出来,真是苦死了!张口结舌欲辩无言什么的,最讨厌了! “哦,父皇,嫌弃了是不是?!” 胡搅蛮缠着凑上去腻歪上皇的怀中,曾经健壮宽广的胸怀这会儿已经有了外强中干的感觉,禁不住多少力气的冲撞,水欣小心地控制了力道,他这些年倒是习惯了内力伪装成神力的应用,偶尔便会一不留神破坏一点儿什么,若是物件倒还罢了,若是… … 搂着上皇的腰,小孩子一样蹭着他的胸膛,“是儿子,怎么可以嫌弃?身上有一半的血肉,嫌弃就相当于嫌弃自己的一半… …” 就如当年上皇不肯吃他咬过一口的糕点,他就一遍遍反复,想尽办法要让他忍着洁癖咬上一口一样,这方面,水欣很有韧劲儿,一场吃不吃的较量倒像是驯养与被驯养的挣扎一样,他最终成功“驯养”了上皇,得到了一个越来越儿控的父皇。 被一堆“嫌弃不嫌弃”搅和得头都大了的上皇忍不住跟李胜说:“快把这个调皮蛋弄走,朕怎么会生了这么个儿子?!” “调皮蛋也是儿子,就是不走,谁让当初生了,有本事再把塞回去啊!”完全不乎对话的是父亲而不是母亲,水欣特“纯真”地仰头问,“父皇,到底是怎么把生下来的啊?像拉粑粑一样拉出来的吗?” 看无辜而清澈的眼神,是真的很真诚地“不知道”才问的,所以,说吧说吧!生育的秘密啊! 每次都同一个问题上被打败的上皇一脸便秘模样,若是拉粑粑拉出来的,肯定就让拎着马桶倒走了!他怎么会生下这么一个儿子?!呸,才不是他生的呐! 噎了一会儿,再看水欣好奇地盯着他的腹部看,上皇几乎想要反射性地捂肚子,醒悟到哪里不对之后不由黑线,他什么时候这么理解自己儿子的古怪想法了?一个眼神就知道的默契,他宁愿不要! 忍笑忍到肚子抽筋的李胜欢乐地表示,每次看到上皇被这个问题问倒的模样实是太有趣了!哎呀,十九皇子,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这么调皮这么机灵这么折磨呢? 想到跟上皇之间的趣事,水欣微微有些走神。 “皇兄想什么呐,呆坐着不动!”水昇拉醒水欣,水欣抬头,看到他和忠顺都已经起身,忠顺不知何时穿好了衣服,两正要往外走的模样。 “去哪儿?”水欣问着也起身。 水昇奇怪地反问:“看戏啊,咱们不是说过来看戏的吗?指给看哪个是琪官!” 忠顺闻言奇道:“身边那么多,怎么就记得个琪官儿?” 水昇理所当然地回答:“放心,下次就记得还有一个北静了,若是哪天再看到旁,还会记住的!”不过到底还是琪官给他的记忆深刻些,谁都会对某个第一记得深的。水昇才不会告诉忠顺——若是玩了他的男也算给他戴绿帽子的话——自己已经白送了他一顶绿帽子戴。 估计自己就算说了,他也不会乎的吧!他乎的只是当时好不好玩儿,其他的,贞操那种存真的可以用男子身上吗? 其实,女子有没有那个也无所谓了,又不是娶来做王妃,不必要求太多,若是都要求这个,花街柳巷就没去了! ------------ 62父子亲情 从忠顺王府看了戏回宫已经很晚了,启祥宫的灯还亮着。 “这么晚了,父皇还没休息?” “没哪,殿下还没回来,上皇怎么能够安心?”李胜笑着答话,目光慈爱,都说宫中无真情,但这一对父子之间倒是感情真挚,若是放在十几年前,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上皇会为了一个儿子操心至此。 李胜从上皇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母妃不是最受宠的,甚至母族势力不显,上皇自己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个,然而,受宠的那个忽一日被打入冷宫了,母族势力大的那一个忽一日被连根拔起了,皇子中最优秀的那个,忽一日被打落尘埃了。 那个时候,还是皇子的上皇只淡淡说了一句话:“伴君如伴虎,关键还要看怕不怕,敢不敢。” 后来李胜才明白他的意思,怕了便没有前路,敢了便没有后路,不怕便敢,不敢便怕,总不能两全的。 于这中间选一条路,后路还好说,但能不能退出来却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不得自由,若是碰上胸襟不大的,便是活着也一辈子都如坐牢一般。前路则是那古往今来诸位皇子都一往无前的那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便再难回头,不得胜利,便是死亡,绝无幸事。 因为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也不是最有势力的那个,这条前路他走得格外艰难,然而,他最终胜利了,挡在他前头的,无论是比他优秀的,还是比他有能力的有势力的,都成为了他的踏脚石,以失败托起了他的胜利。 从那一天,已经成为皇帝的上皇便没有了兄弟,成为了孤家寡人。 尔后,后宫争宠,前朝政争,互为勾连的两方在上皇的连消带打之下以一个宠妃的死亡而告终,连同的,还有那个宠妃的家族。不久后,太后迁居慈安宫,礼佛不出。 李胜并不聪明,每每等到落幕他才能够想明白之前的事情,而想明白了之后,曾经以为上皇对那妃子的宠爱对其的痴迷,都成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颤抖,那般表现那般情怀,竟是从不曾爱过吗? 那冷清的眼眸中可曾真的有过情深如海?看到那一场开始落幕,李胜心里头隐隐有了一个念头,上皇此人,莫不是天生薄凉吧! 这样的念头在那一夜宫变达到了极致,明明早就掌握了胜券,却还是要看着那一场闹剧一般的宫变开始,看着那不知情的中毒的儿子们自找死路,那可比戏台子上的戏好看多了吧! 大概是被上皇影响了,那种时候,李胜所想的则是这般,他从未担心过那样一个男人会输的,因为他对别人绝情,所以他自己便立在了不败之地。 十三个儿子,几乎是一夜俱丧,而他的表现不过是摆摆手,说一声“安葬了吧!” 对兄弟,无友爱;对父母,无亲情;对妃嫔,无真心;对子女,无疼惜… …对自己,无愧疚。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啊,竟然有一天,也会因为儿子的晚归而等候,因为不放心而无法安睡,果然,还是老了吗? 因为年龄的衰老,腿脚已经有些不灵便的李胜在上台阶的时候拌了一下,身边一只手及时托住,温声传来:“小心!晚上有露,台阶湿滑。” 哪里是露水啊!看着干净无水色的台阶,李胜笑得眼角有了褶子,“多谢殿下了,殿下快进去吧,上皇正等着呐。” “嗯,我进去了,李总管也早些歇着吧,守夜的事情让小的们来就是了。” 身为上皇的贴身太监,曾经当过大总管的李胜身边不光有徒弟,还有一些小太监是专门伺候他的,一些繁重琐碎的事情,他都可以交办下去,不用自己亲力亲为。事实上,若不是他伺候上皇的时间长了,不忍离去,这个年纪,他早可以退下来休息休息了。 对太监,水欣从没什么歧视,他们也不是自己愿意的,已经成了这般,也就是个职业,鄙视什么的,他还没有那个资格,只是偶尔的确有些可怜他们。 正常的人退休之后总有天伦之乐可以享受,而他们,退下来便是孤零零一个,曾经奔着他们权势来的未必还能在他们没有权势之后好好照顾。陈德禄不就是么,跟了瑞诚帝后也很少来看李胜了,便是来也要让人想想有什么目的在,师傅和徒弟之间,哪里还能像以前一样好? 门口的小太监掀起帘子,水欣大步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正歪在软榻上看书的上皇,鼻梁上架着玻璃眼镜,脑后的灯火映在书上,翻看之时,嘴角微微翘起,笑意浅浅。 “父皇看什么呐,这么晚都不睡!”水欣问着话自顾自走过去,依偎在上皇身边坐下,靠着他的肩膀也去看那书上所写。 “去,脑袋挡光了!”上皇推了一下水欣的头,没用劲儿,轻轻的一下,玩闹一般。 水欣顺着那力道所向晃了一下头,故意叫道:“哎呀,父皇都不爱我了,可是嫌弃我了?” “去去去,什么爱不爱的,朕不爱你,能留着你在身边教导?小没良心的!” 不同于第一次听到“爱”时候被雷个半倒,浑身冒鸡皮疙瘩的情况,如今的上皇可以很自然地把这个字挂在嘴边说来说去,就好像在说今天的饭好吃不好吃一样。 父子两个这般腻歪,最初于上皇来说是极为新鲜的,因为新鲜所以纵容,因为纵容所以习惯,因为习惯,所以… …看着水欣不满噘嘴的样子,恍惚又似看到了他小时候的模样,小小的孩童一不高兴就噘嘴,而不高兴的理由总有千万种,不让他做龙椅,做了龙椅发现硌屁股,吃饭吃不出菜味儿,非要在奏折上乱画乌龟,在御批上打叉,拿朱笔在桌面上画龙,画得不好看了泼墨遮掩,遮掩不过了噘嘴生气… … 因为是孩子,所以宽容一下,因为是儿子,所以容忍一下,因为是胡闹,所以包容一下,因为… …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点点冒出来,曾经恪守的界限一退再退,到最后,已经不知何处才是底线,仿佛只要看到这孩子高兴,他的心情也就明亮了一样。 没有人会跟自己过不去,能让自己开心的,自然是一而再,再而三才好,于是便成了不断地宠溺,只为这孩子高兴的笑颜。 “看嘛,父皇凶我!”好像极委屈的样子,水欣指责地看向父皇,水润的眸中隐隐藏着笑意,习惯了这样撒娇什么的,到也挺好玩儿的。 不等上皇反应过来,书本换了个持有者,把那所谓的书翻了翻,看到熟悉的自己,水欣难得地脸红了:“这些东西,父皇怎么还留着啊!” 书页上一页是个乌龟,朱红的笔画出来的有些歪歪扭扭却不乏童趣的乌龟,一页是个字,大大的“我”字少了一笔,看着有些瘸腿的感觉,一页字多了一些,写着“今天父皇表扬我了!”末尾的笑脸符号是有名的颜文字,有些古怪的感觉却也有趣。 “没注意,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才让李胜装订成了册子,翻看着也方便。”上皇轻声说着,言语中倒也没有表功感动人的意思,但听到水欣的耳中,却是心底一热,这些东西,真真假假,真的是上面写的东西,假的是那时的心情,现在看来,竟是莫名有些愧疚。 他对他,最开始并不是纯然的儿子期盼父亲,说是怨望还差不多,有一种“凭什么你当了皇帝呢?我看你还没我好呐!”的心情,跟他胡搅蛮缠,占用他时间,不经意地捉弄他,以看他变脸为乐,却又守着一道线,每每过了一些,便来弥补,像是不经意写下“我最爱父皇了,虽然他不怎么喜欢我”之类的话藏在对方能够看到的地方让其感动心软等等。 这类的事情做得多了,但真心却是没有多少的,顶多只是另一场戏耍,然而,这一刻,看到有人把自己作假的心情这般珍视… … “父皇,我以后一定会孝顺你,对你好的!”真的感动了,反而说不出更动听的话,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胳膊一伸就搂住了另一边儿的肩膀,手下的触感不似以前那般硬实了,父皇,老了啊! 眼睛里有了些湿润的感觉,咦?为什么会想哭呢? “怎么,你以后还想不孝顺我,不对我好啊!”上皇歪曲着话的意思,在水欣的头上拍了一下,“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来这一套,可是又看上朕的东西了?直说,能给的朕什么时候不给了?” 唯独那皇位… …不同于一般人把皇位当做最好的,上皇也知道皇位是个好东西,但那已经给了瑞诚帝的却是不能再拿回来,或者说他即便拿得回来,给了水欣,水欣也守不住,这孩子,心软优柔,做事又总不能持久,心里头是这样想的,做出来却要南辕北辙,不然便差着十万八千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十万八千里,不知道要失掉多少里地去了。 与其给他皇位再让别人夺走,倒不如还让瑞诚帝掌着,这些年,瑞诚帝也算做的不错,就是有时候性子急了点儿,不过也不怕,他会用人,又会忍,若是一时冲动失了手,总能够忍到扳回局面的时候。 最要紧的还是瑞诚帝不会计较十九得到的宠爱,是啊,计较什么啊,他儿子都比十九大了。 “什么嘛,我才不是要东西呐!”好容易来的感动气氛随着这一句话飞灰湮灭,水欣无奈地看了上皇一眼,怎么觉得这情形有些反过来了呢?以往不都是自己破坏气氛的吗?这回… … 看到上皇眼中的疲色,想起了这会儿的时间可是不早了,水欣把书放到一边儿,“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您还不如看我这个大活人呐!这可是活生生的!”拉着上皇起来,“都这会儿了,赶紧睡吧,就算您现在不用上朝,也不能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吧!” 对“屁股”二字假装听不到的上皇发现自己的涵养越来越好了,想到最初听到这些不雅的词汇从皇子的口中蹦出来的时候,自己那个额上青筋蹦得,差点儿想要把他的师傅回炉重造了。 一想才发现他的师傅不就是自己么?然后这口气就歇了,自己能拿自己怎么样呢?何况他十分肯定自己从来没这样教过,真是冤枉死了,怎么他好容易亲手教儿子,教出来的便是这样的货色呢? 罢了,这叫真善美! ------------ 63翻墙 安稳睡了一觉起来的上皇发现起晚了也没有心情不好,想到昨日水欣的话,笑了一下,惊得李胜险些摔了梳子,这是怎么了? “十九呢?” 平常那孩子一醒来定然是要到自己身边问安的,这会儿还不见,莫不是还没醒?也是,昨儿他回来都那么晚了,还先过来看自己,等着自己睡着了才走的,所以,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李胜平白觉得紧张了一下说:“一大早,二十殿下就把十九殿下拉出宫去了!” 即便已经早有所料,但是看到镜中那张脸迅速晴转多云的时候,李胜还是有了些莫可名状的感动,也唯有十九殿下的事情才能让这位变脸吧! 板着脸,上皇问:“昨儿他们去了哪儿,都做了什么?”怎么今儿还出去?出去之前也不来和说一声! 听不到上皇潜台词的李胜闻言脸色纠结,昨儿听了还觉得无所谓的事情,怎么这会儿觉得压力甚大,说不出口呢? “昨儿二十殿下先是跟十九殿下德胜楼看省亲队伍,后来又去了忠顺王府,瞧见了… …”叔叔和侄子之间的那种事情,可教李胜怎么说出口,吞吞吐吐的,半天支吾不出来。 “算了,把叫进来,朕亲自问。” 上皇不耐地摆摆手,若是刚才还只是多云,那么这会儿见李胜支支吾吾,便有了多云转雷电的情形。 李胜见上皇要恼了,也不敢耽误,急忙把叫进来,不是别,正是昨儿跟水欣身边好似隐形存的是一个面目普通的小太监。 小太监平凡无奇,请安过后,问一句答一句,详细的情况几乎可以来一段情景重复,一会儿这个的声音,一会儿那个的声音,学得声音像不说了,最难得是那字句一个字不差地复述出来了,必要的时候还加上了表情描述,若是有记录下来,怕是都能当小说卖了。 “忠顺,北静… …”上皇的语气毫无喜怒,仿佛只是这么念了两声,却是听得李胜心惊胆颤,这两个做什么不好,做这种事!就算做这种事,也别让十九殿下看到啊!就算让十九殿下看到了,也别让上皇知道啊!看吧,要倒霉了吧! 听完了要听的,让那小太监下去领赏,上皇淡淡地说:“跟皇帝说一声,二十最近出宫太勤了,影响不好,让他好好拘他读读书,磨磨性子,多大年纪了,还到处晃荡。” 您这是迁怒吧!李胜这么想着,口上却恭敬应是,提前为二十殿下默哀,瑞诚帝那个性子他还是知道一二的,早就看不惯二十殿下了,只不过碍着上皇不好下手管教,如今有了鸡毛,呃,有了令箭,自然是不同了,可以想象二十殿下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了。 “北静这个不争气的,一个丫头生的玩意儿,承了郡王爵就应该战战兢兢谢天谢地,竟然还敢这般胡乱行事,谁给他的胆子?!”骂了北静,就是忠顺,“忠顺也是个不忠不孝的玩意儿,对亲弟弟都没有手足之情,何况其他,如今竟然做出这等事来,真是嫌活得长了!” 这话就比较严重了,说明老爷子动了杀心。李胜是年纪越大心越软,心里一惊,何至于此?便是除了一个北静也就罢了,怎么… …别不知道,李胜还是知道的,十九殿下之前,都说乐安王爷受宠,再怎么胡闹皇帝都不生气,却不知道忠顺才是最受宠的那个,不看他搞歪风老爷子都容了吗? 如今,竟是容不下了吗?暗自为忠顺叹息一声,不是心尖子上那块儿肉,到底割了不疼。 情知上皇正生气,李胜却是不敢劝,看着时间差不多,忙叫摆了早膳,然后劝上皇吃饭,还不忘抬出十九殿下来说话,“… …若是殿下知道您没吃早饭,又该担心了… …” 这话倒让上皇心思一动,说:“去,传十九回来,就说朕找他回来吃饭!再让御膳房炖点儿滋补的汤,那孩子最爱喝汤了,别太腻… …朕倒要看看他回不回来!” 赌气一样,上皇就桌前坐了,金灿灿的怀表拿手中,盯着指针,掐着点儿等。 把事情都吩咐下去了,再回转,看到上皇的样子,李胜有点儿哭笑不得,至于么?这老爷子,真是越活越小了。 “不就是个园子么,倒急,一刻都等不得,非要这么早出来!”被拉着走的水欣很是无奈,他肚子还空着呐,自“认”了父皇之后,他的伙食一直很好,早饭从来没断过,如今猛然一断,还真有些饿。 手里头被塞了一块儿桂花糕,拿着另一块儿糕点两口塞到肚中的水昇毫无皇子风范地边走边吃,点心渣子粘嘴角上,狼吞虎咽的模样倒像是饿狠了似的。 “这是没吃饭,还是怎么地?”顺手把那块儿糕点又递了回去,跟上皇一样,水欣也有些洁癖的,这种直接用手递过来的东西,他是不吃的,尤其他出来前还看到水昇用同样的一只手拍了一下一个宫女的屁股。 水昇吃得急,没顾上那么多,接过来就吃,吃完了才说:“没吃饭呗!早上想着要去就急忙出来了,平时不觉得早饭怎样,今儿一断倒是觉得饿了,连这甜腻腻的糕点都觉得格外绵软好吃。” “皇兄不知道,那大观园昨儿就那贾氏看过,咱们晚她一步去看,只当是看皇帝面子上了,若是再晚,他们家之后去看,那成什么话,咱们两个皇子还排家后头不成?” 所以,两个皇子就要这样丢地一大早起来连饭都不得吃地去看园子?那园子是镶金了还是嵌玉了,至于让两个皇子这么掉份儿地巴巴去看吗? 水欣觉得自己完全无法理解水昇的逻辑,他这都是怎么想的啊,难道不觉得这样做更跌份儿? “皇兄昨儿不是答应跟一起去看的么?莫不是皇兄要反悔?”水昇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他对着镜子练了好多次,托这张小脸的福,这般表情的确不难看,更容易让心软。 算了,已经出来了,总要去看一眼,大观园,他其实也挺想看的。 “什么时候说不去了,这不是正走着么?不过… …”水欣瞧了一眼两的装束,不是皇子的品级服饰,虽布料什么的昂贵了点儿,但也就是如富家子弟一般,不细看看不出什么,不懂的更加看不出什么,“打算怎么进去?那园子总不可能敞着大门等进吧!” 水昇得意一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个笑容,水欣很有些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相信水昇这个靠谱。 “翻墙?!”水欣看着面前的白墙,没好气地斜了水昇一眼,“翻一个看看!” “翻就翻,皇兄以为没练过吗?”水昇有模有样地撩起衣服下摆,后退几步助跑,然后踩着墙壁蹬蹬蹬上去,手一扒,及时撑住墙头一翻,下一刻,已经跃坐墙上,得意地笑,“皇兄,该了!” 水欣目瞪口呆之余,心里头想,这都是那儿练过的啊?宫里的墙头吗?终于知道是怎样进入瑞诚帝的后宫了,后宫戒备再森严,也不可能每一面墙下都站着侍卫吧,于是… …瞧这熟练动作,惯犯了吧! “皇兄,快点儿啊,看到那边儿有来了,咱们赶紧进去隐藏啊!”水昇催促。 无奈一笑,这种事情其实也挺有趣的。早水欣决定这辈子不理会皇位那个明晃晃的诱饵之后,他就做出了许多跌份儿的事情,地上打滚都干过的还怕翻墙吗?何况… …提气纵身,连后退都不需要,轻飘飘立上墙头的水欣隐然有凌风之势,气度潇洒。 “哇… …皇兄,是怎么做到的啊?!”吃惊到忍不住叫出来的水昇早忘了还有的事情了,连自己坐墙头上都忘了,结果被“什么”一吓,差点儿没掉下去。 贾府的护院赶到有声音传来的那处墙头时,没看到,四下看看,也没发现脚印,“奇怪了,明明听到有声音的嘛!” “是听差了吧!” “说不定是墙外头的声音,虽然这条街僻静,也不是没走的。算了,咱们去别处看看,要说,大白天的,能有什么?贼可都是晚上才出来的。” “倒也是,走吧!” 一行四个护院走开,瞧着他们看不见影子了,水欣才松开手,自顾自跳下树,走到旁边的溪水旁洗了洗手,恶心死了,水昇那小子,竟然用舌头舔自己手心! 水昇见到水欣眉宇间不掩饰的嫌恶之色,有些委屈失落,皇兄总是这样了,自己有那么脏吗?想到之前的桂花糕,眼泪汪汪的,他分明是好心,结果皇兄却… …心伤了,好痛啊! 转身走过来,看到不知何时跟进来的两个小厮打扮的小太监,水欣脸上并无惊异之色,这两个太监都是有武功的,即便他们的武功没有他那么逆天,但翻个墙撂倒三五还是不成问题的。 “走吧,逛逛园子。”水欣语气淡淡,说着话已经四下打量起来,周围的花木繁盛,顺着游廊看过去,繁华绿叶掩映之中,一座庵堂目,上书“栊翠庵”三字,这地方,便是后来的妙玉所居之处? “不逛了,没什么好看的!”水昇耍起了脾气,立着不动。 水欣也不去管他,连劝也懒得,自顾自往前走,才踩游廊上,就听得水昇后头喊:“说不看了不看了,怎么不理啊!” 这声音太大了,引得那几个没走多远的护院叫着“什么声音”往这边儿跑,他们来的速度倒快,水欣再能上树,这游廊之中也没有多少发挥余地,而且,看水昇那个倔强的小模样,眼神分明委屈期待,他没达到目的之前,怕是不会配合的。 与其自己费心思躲藏再因为他暴露,还不如不要躲藏,水欣往回走了两步,说:“不走就站着吧,可走了!若是被逮到,可千万不要说是皇家啊,嫌丢!” 水昇有个弱点,便是好面子,只是这个好面子跟别的不太一样,他好的是皇家的那块儿脸皮,即便别的眼中他的脸已经丢得没地找了,然而他自己看来,他的脸还是好好的,所谓的肆意妄为行为霸道什么的,身为皇子,他难道不应该与众不同一下以凸显自己的特殊么? 所以,被戳中死穴的水昇没再僵立不动,而是一把拉住了水欣,“哎,皇兄,带上啊!” ------------ 64求婚 即便曾经拜读过好几遍红楼梦这本巨著,但那时候的水欣可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于是这座大观园对他来说还是陌生的,除非碰到某块儿匾额上提着“潇湘馆”“①38看書网”等名称才会有些熟悉感,然而熟悉的只是名字,地点依旧是陌生的。 于是跑着跑着,水欣便乱了方向,他的方向感一直都不是很好,但值得庆幸地是,他们甩开了追着的护院,而更有可能的是,他们跑出了大观园所的范围。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看着水昇小狗一样吐出舌头喘气,就知道这一段距离于他来说实是太远了,而这时候水欣的气定神闲,甚至连脸都没红一下就很让嫉妒了。 “皇、皇兄,到底是不是啊,怎么可以这么厉害!”水昇无比佩服地看着那负手而立,悠闲观望周围风景的,再看跟他一样跑得气喘吁吁的那两个懂武功的小太监,比,气死,他竟然还比不过太监! 冲着身边就踢了一脚,小太监没反抗,二十殿下那点儿劲儿,真不疼! 而没动静的木头显然不能引起水昇的兴趣,他的目光转了,看到远处廊下的鹦鹉,还有那头正一点一点打瞌睡的小丫鬟,嘻嘻一笑,又有了精神,勾着水欣的胳膊,“皇兄,猜那院子里头一定住着美女,咱们去看看呗!” 水欣皱眉,这时候的男女大防还是比较重要的,他们擅闯别家的院子本就不对,再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尤其被知道他是皇子,他真的丢不起这。 早提议的时候,水昇就知道皇兄八成不允,但还是有点儿不甘心,回头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瞧见那袅袅婷婷从门中走出的少女,霎时魂飞,世上竟还有这么好看的儿! 微微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落到衣服上,这是水欣走了两步回头看到的情景,恶心地一皱眉,水昇就不能有点儿出息,多大了还总是流口水!想到当年那个动不动就冒鼻涕泡的小孩儿,水欣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向着水昇看去的方向看。 “姑娘今儿怎么这么早又起了,昨日忙乱了一天,可是要好生歇歇。” “有什么可歇的呢?算是哪个名牌上的,躲的什么懒?还是给老祖宗请安是正经。”娇柔的嗓音并非刻意造作,而是天生一段水样温柔,连那的容貌也似水中蕴生而来的,眼若秋波,眉若秋水,天然一段愁绪蕴眉间,又似有些病弱之色,脸色雪白,偶一声咳嗽,便生了红晕侧,缓步行来气质优雅绝俗,倒似那天上仙子落凡间,也难怪让水昇这个最爱美的看呆了去。 这… …水欣住了脚,定定看着,那仿佛从梦中走出来的少女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婀娜,只她身上,那娇弱多病也成了美,病美愈发惹心怜。 “啊,紫鹃,看那… …”走前头的少女停了脚步,用帕子遮了脸,眼眸半垂,拉了一□旁的丫鬟。 身着紫色衣裳的丫鬟回头看过来,一惊:“们是什么,怎么贾府之中?” 这脆亮的一嗓子把清晨的瞌睡都惊了,丫鬟婆子呼啦啦冒出来不少,也不知先前都哪里藏着。 水欣还没想好是扭头就走,还是认识一下这位绛珠仙子,怎么说这一位也是红楼梦中最引叹的,若是有能够给她提个醒,或者怎样,是否她就不会有泪尽亡的悲剧?一想到那泪尽亡的猜测,水欣又是一叹,世上最大坑王莫过曹雪芹啊!好好的非要写书,写就写完呗,非要留个八十回引无限猜测,偏看不到后头,非要让心痒难耐才成。 也不知这一部红楼梦的大坑埋了多少其中,古今多少,尽一坑中,这是怎样的情怀和气魄啊! 能以八十回未完结文章成为四大名著之一,曹雪芹的文学功底不得不让佩服啊! 也就是水欣犹豫继而走神的工夫,水昇已经窜上前去,紫鹃那丫头根本阻挡不了小霸王的脚步,他绕过了紫鹃,躲过了旁的拉扯,跳到了林黛玉的身边,一脸神采飞扬地说:“叫水昇,今年十三,还未娶亲,看不错,当的王妃吧!” 流畅的自介绍重点都,问题是,能做得了婚姻的主吗? 水欣回神,看到的便是少女羞涩难当,隐约还有恼怒之意,但却躲不过水昇的痴缠,他拉着少女的衣袖,目不转睛地盯着家看,喂喂,衣服上湿了的那一块儿,不准备先擦擦吗?这幅色狼模样算是怎么回事? 很多时候水欣都觉得水昇是个很神奇的生物,不仅因为皇子很少有像他这样的,还因为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学的,满口的词汇很像是现代风格,就连刚才那求亲的话,貌似也只有现代才会直接对女方求亲吧! 古代不应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么?喂喂,水昇,跳到哪个频道了,错了时空了吧! “登徒子!”羞愤已极的黛玉妹妹不会骂,怒极了也就骂出这么一句话来,甩不开手无奈至极地看着身边的丫头。 紫鹃也着急,可是没办法,她已经努力拉了,可是拉不开那少年的胳膊,怎么办? 怕事情闹大,水欣叹口气走上前去:“水昇,丢不丢,先松手!” 水昇这个爱美色的,喜新厌旧时常有的事情,有了新的美,水欣对他的吸引力便小多了,不听话地摇头,说:“不,除非同意让娶她做王妃!” “同意有什么用?”水欣很想把水昇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怎么这么不着调! “同意就有用,上皇听的,皇帝听上皇的… …”水昇很快说出了自以为的“食物链”。 紫鹃拉着少年胳膊的手一僵,她没听错吧,上皇是那个上皇吧,皇帝是那个皇帝吧,于是,眼前的这位是… … 黛玉妹妹愣了神,跟紫鹃对视一眼,两不约而同把视线转到了水欣身上,比起身边这个长得好看却有些不讲理的“登徒子”,眼前这位即便也是“来历不明”,但看着就让很有好感,容易信服。 “您二位是… …”紫鹃试探着出声询问,旁边正不知如何是好的丫鬟婆子也都安静了,小院的前头刹时落针可闻,好像都屏住了呼吸,等着听答案一样。 想要叱责水昇的水欣见到这般情形,也不好不答了,歉意一笑道:“失礼了,这就带弟弟回去,打搅了!” 直接上手点了水昇的哑穴,以免他再叫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手上一使劲儿,水昇拽着黛玉袖子的那只手便无力垂下,然后,被当做包袱扔给旁边两个眼睛发亮盯着水欣的小太监,“赶紧回去!” “弟弟并无坏心,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谅解一二。”说着轻飘飘的话,水欣再度致歉,然后迅速离开。 被点了穴不能说话不能动,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己与那少女的距离越来越远,水昇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皇兄最讨厌了!他是嫉妒了吧,所以才不想让自己和美亲热,一定是这样! 虽然皇兄也很好了,但是,他是男的啊,又不能给自己生孩子,所以,自己只能辜负皇兄了,哎呀,皇兄不会因此太伤心吧!他要怎么说才能够不伤害皇兄的情况下抱得美归呢? 没准备绕来绕去找大门哪里的水欣直接走了直线,遇到墙就翻,反正他不费力,费力地那两个也不能抱怨,于是等到四走到街上,不由得感慨,果然直线最短! 呃,那是水欣的感慨,两个小太监可不是这么想的,要知道扛着一个不能动的翻墙什么的,太困难了!尤其这还是皇子,不能磕碰,需要轻拿轻放。 出了街没走多远,就碰到了上皇派出来的,然后,回宫,必须回! 水欣都后悔跟水昇出来了,他想要看大观园什么时候不能看,自己也能去了,何必非要跟这个惹祸精一起,瑞诚帝的教训还不够他提前觉悟么? 以后若是娶了亲,一定要府门口书上一个牌子——水昇不得入内! 不需要狗了,他一个就顶了所有。 回宫看到上皇正坐一桌子饭菜前等着自己,满桌子的东西就有一多半都是自己爱吃的,水欣一感动,愈发后悔跟水昇一早出去了,他都没先给上皇问安,真是不应该。 “父皇,再也不要跟水昇一起出宫了!”蓄意营造慈父形象的上皇听到这一句话差点儿破功,对,就不该跟那小子一起出去,那小子就会祸害! 忍着心里的痛快,耐心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瞧朕这慈父多好,都被伤害了还耐心了解,准备开导! 水欣摆摆手:“先别说他那点儿倒胃口的事情了,父皇还没吃饭吧,咱们一起吃吧,都这会儿了,再不吃就成中午饭了。” 上皇点头应允,的确,二十的事情拿来饭后娱乐就可以了,饭前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影响胃口。 因为心里痛快而胃口格外好的上皇多吃了半碗汤,这让水欣以为是为了等自己而饿得很了,上皇啊,这位什么时候挨过饿?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以后再出门一定要先跟父皇说,然后再… …定下了决心的水欣认错态度越发诚恳,先是把自己的错误说了一遍,然后又把水昇的错误说了一遍。 对水欣认错感到很满意的上皇这个话题上附和了水欣的意见,并且表示他会通知瑞诚帝让其好好教育一下水昇,父子两个对视一笑,达成共识,表示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瑞诚帝:权呢?很不满意!那是谁儿子啊,凭什么负责教育?!长兄如父不是这么用的喂!何况他还不是长兄呐!) ------------ 65各方反应 水昇撂下一句话,就被带走了,然而因为他的身份,这件事贾家掀起了轩然大波,却是不容易轻易过去了。 “那少年真是那么说的?”贾母寻思着什么,眼眸看着手上的珠串,那是紫鹃拉扯少年不得,从那少年手上脱落下来的,开始只当那是登徒子,拽掉了他的东西毫不理亏,而后来知晓其身份不同,便有些不安了,把这珠串捡来,交到了贾母手上。 紫鹃心里忐忑,面上却不露,口道:“正是这般,还以为是听岔了,待再问,那当哥哥的却不答,只说失礼,把他弟弟带走了,当时他们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厮模样的,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那少年带走了。” “行了,先下去吧,这件事烂肚子里,不许乱说,也劝劝那玉儿,别为这事伤神,万事都有老祖宗做主呐!” “是。”紫鹃应下,告退而去。 “看这事怎么样?”贾母问的是王夫。 自打元妃省亲那日赐下的东西来,贾母算是看明白了孙女的意思,到底她们是母女,都是一个心思,自己这头再热,可又能护得住玉儿多久呢? 她对林黛玉不是没有感情的,自六岁亡母便她身边教养,及至十三岁上,这又刚刚失了父亲,以后若是不能找个好婆家,一辈子就毁了。 她原是想要把黛玉配给宝玉,两个玉儿一双两好,她自当贾家不会亏待黛玉,谁想王夫这个不开窍的,竟是瞧上了她妹子的女儿,薛宝钗便是千好万好,一个商户身份是跑不了的,扁她念着薛家钱财不肯罢手,也是冤孽,这当元春封妃,她这个老婆子的话也不好使了。 原没有合适的选,为着黛玉以后好她也要争一争,但如今看来… …与皇家争,是嫌命长吗? 从紫鹃的话中,贾母已经大致推测出这两位皇子是哪两位,如今的瑞诚帝最是严谨规矩,他的儿子不可能这般,那么,便只能是上皇那两个最年幼的儿子了,能够说出那样冒失话来的必然是那个被称作“小霸王”的二十皇子,而他的兄长,除了瑞诚帝和忠顺王,从年龄上看,也只有十九皇子了。 说来这位十九皇子的名声可是不小,谁都知道上皇最是宠他,瑞诚帝那一辈那么多兄弟,真正被上皇自小带身边教养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便是先头那位坏了事的老千岁都没这个福分,若不是这位生得太晚,怕是这皇位还不一定是谁的呐。 只可惜,这位十九皇子也最是少见过,只曾听见过的说是位潇洒俊逸,风度极好,尊贵非常的皇子,且洁身自爱,十三岁了还没有通房的,不少有适龄女儿的权贵之家都盯着这块儿肥肉呐! 若是瞧上玉儿的是他就好了! 贾母心底暗暗叹息,二十皇子性情什么的都不说了,只那屋里,听说都能拉出二十多个,这样的品,便是皇家也是少有的了。玉儿那般性子,怎能与他相合?万一有点儿什么,这哪里还有操完的心? 王夫嘴角一抿,心里头暗恨,果然是个狐媚子,勾引了自己的宝玉还不够,还招蜂引蝶到外头去了。 “老太太想的早了些,京中都知道那二十皇子最是放诞不羁,喜好美色是出了名的,拢到身边的就不知凡几,这般一说也不过是一说罢了,旁的不论,只他如今年龄便提不得成亲的话,再者,就算他是这般意思,上皇那里怎么看,皇上那里怎么看,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咱们家不会教女儿… …” 贾母的脸色随着王夫的话渐渐沉下去,这些道理不中听,却是对的,有可能的,她适才并不是没想到,然而总还是希望往好的方向走,这时候被点出来坏处… … “行了,留心打听一下,娘娘那里应该知道一些消息,也给个底细来,莫要摸不着头脑,乱了方寸。”这话却是有着告诫的意思了,别以为她不知道私底下下是怎么说她的玉儿的,只她年龄大了,元春又封了妃,王夫气焰一高,她便有些挟持不住了,到底是精力不如从前。 听出贾母语气中的告诫,王夫不屑却还是应了,到底怎么样,还不是要靠女儿打听消息? 同样听闻消息的薛家又是另一番气氛,薛姨妈边说边叹:“这林黛玉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原还说她这回丧了父,再没了倚仗,定然是争不过的,谁想到竟然能让她碰到皇子… …说不得一转眼她就成了上,倒要低头。” “妈妈,说这些做什么,她好运是她的,再者,这般一来,她也不会再争那宝二奶奶的位置了。”薛宝钗埋头针线中,好似才发现绣出来的这只蝴蝶格外生动,眼也不曾抬地说。 “唉,就是为抱屈,女儿哪里不如她,纵然身份上略有不同,但这运气却… …”见到女儿面露不快,薛姨妈没有再说下去,起身道,“去看看哥哥做什么,这样的大事,他也不,真是… …” 薛姨妈走了,莺儿端着茶水走近薛宝钗身边,往那针线上一瞧,“呀”了一声,急忙放下茶水,夺了薛宝钗手中的针线,“姑娘这是绣花还是绣手?手都被针扎出了血,可是嫌这蝴蝶太素淡了吗?” 说着这话,再看那蝴蝶,翅膀上分明有几针错乱,那么明显的错乱怎么看也不似姑娘的手笔,这是… … “说,她为什么比命好呢?生来便是官家小姐,虽是孤身,却也没有不争气的拖腿脚,便是父母双亡,还有这等好事等着她,呢?什么都要自己争,豁出脸面来不要也不过是个挑剩下的… …”话到此处,已知太过的薛宝钗咬了咬下唇,没有再吭声。 莺儿持着薛宝钗的手,小心给上了药,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那事成不成还另说呐,再者,她这般总是名声不好,家总会想,无端端的,为何那两个皇子就跑到了她的院子门口呢?那么多口舌,总有吐沫星子脏的,姑娘不必过于忧心。” “不是… …只是… …算了,比不得的。”薛宝钗不是不理解,但心里头却总有不平之气,平生她便只当林黛玉为劲敌,也佩服她才华,也嫉妒她好命,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只一见那便忍不住比,一比便处处不如意,一比便自觉污浊,竟似落到了尘埃里再没一处干净。 再有一个贾宝玉,薛宝钗自问平生从未见过这般解意的,那小意温柔之处更是让一颗心也化作了水,只愿他身边环绕,但谁都知道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林妹妹”,何曾有自己这个“宝姐姐”来着? 姐姐,妹妹,总是妹妹更让怜惜一些,那她呢? “莺儿,去打听打听,看外头都怎么说的。”薛宝钗定了定神,吩咐下去。 莺儿应了一声,心知这个外头指的便是王夫那头,自然还有贾宝玉那头,如今这个宝二奶奶的分量比之前又重了许多,有个姐姐为贤德妃,说不得这就是皇家亲戚了,若是姑娘成了宝二奶奶,可不是好? 作为姑娘的贴身丫鬟,莺儿以后的奋斗方向只有两个,一个是成为以后姑爷的通房侍妾,再一个便是如周瑞家的那般被指给了管事当了嬷嬷,其实还有一个可能是被赎身出去嫁给良家子,但这个可能莺儿从不考虑,她对姑娘了解太多,姑娘是绝对不会把她放到外头去的。 倒是宝二爷那里,瞧着姑娘的意思,是不介意有个帮忙伺候的的。若是能够跟了宝二爷,自然是比那不知道香臭的管事小厮更好,若论对女儿最好的爷,除了那位没别了。 想到这里,莺儿不由得也红了红脸,又快走了两步,等脸上的热度降下,这才一脸平常地去找王夫院里的小丫鬟套话去了。 宫中,收到家中传来的消息,贾元春总算对为何上皇突然指派了皇帝督促二十皇子学习,原来是这般! 不同于王夫见不得贾敏女儿好的心结,贾元春对这桩事倒是乐见其成,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若是能够利用她跟二十皇子结亲,未必不是好事。 贾元春是心知肚明皇帝对自己不是多喜欢的,不然也就不会省亲的时候哭说那是“见不得的地方”了,只身边耳目众多,再多也不好说,便是心中急切也无奈何,她宫里到底根基太浅了,只能用钱喂那些无底洞,却也得不到多少有用的帮助,若是… … 虽二十皇子总是莽撞冒失,行事也有霸道妄为之处,但贾元春心思敏慧,看得出皇帝对其并无厌恶,倒是言语中很有些气极反乐的意思,若是利用得好,倒是可以离皇帝更近一些,怎么说,都比把她随便配了来的好处大,这笔账,元春还是会算的。 “抱琴,把的意思传出去,让太太细细思量一下,不要莽撞。” 抱琴应了一声,却迟迟未动,贾元春抬眼,抱琴有些为难地说:“娘娘,那夏太监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如今两头收钱不说还涨了价,这消息怕是不好传。” “要便给他,看着用便是了,能用钱便是好事。”贾元春很有决断地说,心里头也感慨,能收钱才代表安全,那夏太监最是油滑,若是哪日他不肯收钱了,便是自己要有大难了。这也是为何明知他贪钱,却仍要用他的原因,这种间接得来的消息可要比直接得到的可靠多了。 身深宫,容不得她不步步小心,尤其那位帝王的心思难测,她如今的恩宠更 ------------ 66决定围观 翠微堂离长乐宫并不远,这就为云妃亲近二十皇子水昇提供了天然的地理基础,相较而言,长乐宫离启祥宫还有一段距离,所以这几年,云妃和住在长乐宫的十九皇子水欣关系就好似有些远了。 “母妃,那个女孩儿真的很好看很好看的,你一看就知道了,你肯定会喜欢她的,就像我喜欢她一样,你就让她来看看嘛!看看嘛!”同样是撒娇,水昇就能够拉着云妃的手臂晃啊晃的,不把人晃晕绝不罢手的架势让人一看便要求绕。 云妃颇有些享受地随着摇晃了两下,笑微微地说:“好,好,母妃这就找人来看看,不过,你总得说个名字吧,我听说那贾府里头的姑娘可是不少,光他们家姓贾的姑娘就有三位,剩下还有两位客居的,一位是皇商之女,姓薛,一位是已故巡盐御史之女,姓林,你看中的是哪个?” 面对水昇的请求,十次里头有□次云妃都是说好,不好的那一两次,总也会找到理由让这小霸王不再闹下去。 不出所料得到应允的水昇正高兴着,听到云妃的问话,一下子卡了壳,能怎么说?他当时光想着要把这美人娶回家去,哪里还记得问人家的名字,不过,美人的名字一定也是极美的,肯定,可能,大概,也许,不会姓贾吧! 若是姓贾,他就勉强当她和那个贾氏不是一家吧! 哎呀,真讨厌,怎么偏偏是贾家的人呢?那女人怪会假模假式,他看中的美人不会也这样吧! 这一想,水昇便有了些犹豫不定,意思不是那么坚决了。 见时机来了,云妃忙说:“母妃都答应你了,你还不赶紧吃东西,就会用绝食来威胁母妃,也就母妃心软,舍不得你受苦,若不然,看哪个理你!” 抓紧一切机会灌输自己对水昇的好,于云妃来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而水昇听到这样的话,从一开始的感动到现在的欢喜,心情总还是那么好。 “我才不是威胁母妃呐,我只是知道母妃疼我,肯定会允了我的,这才想办法让母妃过来的,若不然… …”瞥了一眼门口守门的五大三粗的太监,真难为皇帝了从哪里找的这样的人,既壮实又难看,让他看着都吃不下饭。 想着,又开始歪缠,“母妃,让翠云她们过来呗,这些人我看着都倒胃口,胃口不好我才吃不下饭的!” 不吃饭的原因这么一会儿便换了一个,云妃只当听不出来不对,闻言无奈地看了一眼水昇,“这回可不是母妃不疼你,实在是你皇兄的命令,母妃也不能违逆,到底他是皇帝嘛!” 并不曾放弃让水欣当皇帝的那一点希望,云妃抓紧时间上眼药,有这样的人不着痕迹地说类似的话,便是水昇再直线条,也觉得这个皇帝实在不如水欣那个与自己相差不多的皇兄更贴心了。 的确是贴心,他们两个都是一个母妃嘛,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胜似亲生的啊!关系天然比别的兄弟亲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以水昇的粗神经,他能够想到这里已经是不错的了,再多的,只怕只能辜负云妃的一片心思了——他想不到了,智商所限木办法! 这么多年,云妃对水昇的性格也是了解的,自然没指望一句话便能够起到什么效果,说着自己先转了话题,“你且安生待几日吧,等过些时日,你父皇气消了,我再找机会帮你说话,便是你皇兄那里,也会帮忙的。” 有了这句话一承接,前头那句话便像是真的没什么特殊意思了,至少表面上似乎很正常,而在水昇听来,从来都很正常啊! 知道这个皇兄指的是“水欣”,水昇点点头:“我知道了,不然,母妃让皇兄来看看我也好啊!”对着皇兄也能下饭啊! “放心,你皇兄也记挂着你呐,他这会儿怕是还在给你求情,过会儿便会来了,你且别急。”云妃这般安抚着。 “嗯。”水昇乖巧应下,拿起筷子拨拉着饭菜,挑挑拣拣地送入口中。 看到水昇已经在吃饭,云妃慈爱地笑了一下,又叮嘱了他两句,这才离开。 一走远,云妃脸上的笑容便不见了:“彩月,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曾经想着上进是为了得到权力不被随意欺凌,后来想着上进是想要争一口气把那些欺负自己的踩在脚下,再后来… …皇帝成了上皇,她却不知道自己的上进还有什么意义,除非能把水欣捧上皇位,然而那孩子怕是没有这个心思的,便是上皇,别看他这么疼爱水欣,只怕也是没有那个意思,再有精明的瑞诚帝定在前头,这条路几乎是死路一条。 那么,她的上进还有什么意义?她故意把水昇养坏还有什么意义?每每看到那孩子信任的目光,她就有一种罪恶感,她正在害他啊,他竟然还能够对她笑得那么开心,灿烂的笑容是那样刺目,刺得她心疼。 从这一句话中,彩月隐约觉察到了一些东西,笑了笑说:“后宫之中唯有您最大,这样还是错吗?” 瑞诚帝登基之后,贤妃本是能够更进一步的,成为太上皇后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她自己闹腾太过,便被上皇给变相圈了起来,这么一来,后来居上的云妃就成了后宫中隐形的太后,举凡后宫事情,若有大事,皇后总是要问过她的意见,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是之前的彩云绝对想象不到的。 平民之女,选为宫女,宫女之身,进为常在,美人,贵人,云妃,她一步步走过来,哪里能够想到会有今天? 被彩月这一句话转了心思,云妃重新笑起来:“你说得对,我最近有些多想了。也亏得你在我身边,若不然… …” 彩月为人沉稳,做事上总能给云妃一些指点,若不是她不乐意在宫中一辈子,云妃还真的想要把她留下来做嬷嬷。 “也就是今年了吧,让你又多留了一年真是不好意思,这次回去多带些东西回去,如今别的没有,银钱总是不缺的。”云妃大方地说着。 “多谢娘娘!”彩月规矩地行礼,一丝一毫都不肯错。 云妃无奈一叹:“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却总是这般… …唉,随你吧!” 彩月微微一笑,不敢称姐妹,但她是真的把云妃看做亲人的,若不然也不会为了她多留这一年。 午觉醒来,水欣想起了水昇,去大观园的时候他也曾抱着见见十二金钗的意思,但真没想到会真的见到其中之一,还是那位林妹妹,而水昇的反应就更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了,也不知他如今怎样?让这最不爱学习的去学习,这惩罚也足以弥补他让自己丢脸的过失了。 水欣很想得开,反正这辈子他不需要太好的形象,若是他的形象太好了,说不定皇帝还要担心一下,所以,也许做一个风流才子也是不错的? 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水昇爱吃的糕点,这些水欣是没有数的,他只知道水昇爱吃甜的,具体是哪一样糕点他便不清楚了,不过这些自有他身边的人管着,曾经的三朵梅花在年龄到了之后都没有选择出宫,而是留了下来成了他身边的嬷嬷,帮着他管理内务,都是极好的帮手。 顾嬷嬷年龄大了,早在五年前便出宫养老去了,水欣给了不少东西,可是之后还是断了联络,古代没有电话,来往交通也不方便,顾嬷嬷的家乡也是个偏僻山村,这么一分别,便可能是永远不见,倒也让人伤感了好一阵儿。 “殿下,娘娘那里才传了话过来,让您好好劝慰一下二十殿下,他正等着你求情的消息呐。”雪梅雪嬷嬷柔声说着,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把食盒递给了水欣身边的太监。 水欣点了点头,听出了话中的意思是在对口供,说了一声“知道了”,便举步往外走。 从吃了午饭就开始等,几乎望眼欲穿的水昇在看到水欣的那一刻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但也是几乎而已,他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健壮太监,犹若两座高山压着他的肩膀,又把他按到了座位上,其中一人指着香炉中的香说:“殿下,还有半柱香时间,请继续读书!” 不爱学习没关系,看不懂文章没关系,不是认识字吗?书读百遍,其义自现,读去吧! 这就是瑞诚帝对水昇的教育手段,对弟弟不能像对儿子一样打手板什么的,便也只能这般软刀子磨,不是最不爱读书么,读多了总会爱了吧! 水昇被折磨的,连告状都没词,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伤到的,且也没罚他抄书什么的,只是读书,比起上皇来,皇帝弱爆了! 什么叫做凶残,看看上皇的惩罚就知道了,不爱读书,行,不用读了,抄书吧!一遍怎么够?起码百遍。抄完之后背不下来,解释不下意思,行,继续抄,既然百遍不够,千遍!若是还不够,翻个十倍抄上一万遍,他老人家也不会心疼的。 不了解这一招的水昇曾经有一次被这般连环惩罚过,等他把书抄好走出翠微堂的时候,手都跟鸡爪子似的,指头还肿了,值得庆幸的是,他真的记下了那篇文章并且知道了意思,至于其他,他再也不要上皇教了! 当然,他永远不会知道,上皇对他的皇兄水欣可是从来不采取这般粗暴的教育方式的,这其中,水欣的“聪明”也是上皇欣赏并且提高标准的原因之一。 而做了弊才这般犀利的水欣自然不会解释这个,所以,水昇你还没发现吗?所有你的悲惨经历都是来源于你最信赖最喜欢的皇兄啊!有没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呢?呃,他当然不会有,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因果关系,并且不出意外,永远不会知道。 “何皎皎兮,白露为霜!… …”忽高声忽低声,忽连绵忽隔断,把一首诗念出悼文的气势,水昇,你人才! 水欣觉得这样听半柱香实在是对自己耳朵的折磨,又不好来了便走,便跟两个太监商量,“且容他提前半柱香吧,等到下午时候再延长半柱香就是了!” 只听到前半句话的水昇欣喜异常,不愧是皇兄,就知道他一定给我求情的!水昇就如同朝三暮四的猴子一样,完全不懂什么叫做总量一样,只为少了那半柱香时间而欣喜,“我就知道皇兄最好了!” 看到他高兴的样子,水欣也笑了,提也不提他下午要多读半柱香时间的事情,反正若不是认真计算,这个粗心眼儿不会发现的。 而两个太监也不过侧目一下,水昇皇子的奇葩之处,他们早就认识到了,不用再加深认识了。 “皇兄,你知道那日咱们见到的姑娘是谁吗?”水昇把水欣拉到一边儿,很是苦恼地说起了悄悄话,“母妃都答应要见她了,可惜我却说不出是谁来,皇兄帮我打听打听吧,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 这样的说法,怎么有些奇怪? 水欣犹豫了一下,点头说:“也好,我帮你打听一下。” 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情缘固然是值得赞叹的,然而那一个“叹”总是结局不好,不管是贾宝玉最后迎娶薛宝钗,还是林黛玉最终泪尽而亡,这一对总是悲剧,如今既然有个机会改变这个悲剧,即便不是那么好的机会,他也应该给人选择的机会。 如果这样设想一下,假如林黛玉有了一个贾宝玉之外的选择权,她是不是还会选择贾宝玉呢?按照时间算,这时候她不过是刚从扬州回来,还没有住进大观园的他们还没有那么多的故事,那么… … 这样的想法对水欣来说很有些吸引力,要知道前几辈子每次都是尽量逼着自己忽视剧情不要去掺和,努力放在正道(皇位)上,这一辈子却不需要再为那个位子奋斗了,那么,反其道行之去尽情掺和剧情,未必不是一种愉悦自己的方式。 曾经看的时候便有过各种想法,若干遗憾,如今有机会参与了,那么,是不是应该做点儿什么才不辜负在这个世界走一遭呢?即便是庸庸碌碌只为快乐一生,也要真的有那么多可快乐的事情才行,他的确不应该再那么闲,应该找点儿事情来做了。 观念一转变,便好像换了一个方向看到辽阔的草原一样,心胸也随之开阔起来,往回走地时候,水欣已经决定跟上皇申请出宫建府,围观什么的总要距离近一些才方便。 ------------ 67明了 “出宫建府?” 本以为不会受到阻拦的要求在上皇这里有了疑问,听得语气不对的水欣面上仍有笑意,却是提起了心,言语却还温和:“是啊,我都这么大了,还住在宫中总是不太好,以后总要分出去,我也想提前在宫外弄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等到闲暇了,还可以请父皇和母妃去游玩一番,说实话,瞧过了贾家那座大观园,我还真的动了弄一个自己的园子的念头,我亲自设计亲自拿总,定不会比他们家的园子差。” 听得后一句,上皇展了眉宇,还有不喜意,却藏在了眼底,说道:“臣子家的园子,再好看能够比过宫中不成,你若喜欢园子,只管在宫中建,朕还在,哪个敢赶你出去?” 迟迟没有给十九封王,不是不喜他,而是太喜,不想让他早早封了王住出去。一日不封,他便只是皇子,是皇子便没有不跟着父皇住在宫中的道理,而若是封了王,再留在宫中便有些不合适了,没道理一个王爷能够和皇帝住在一个地方,尤其这地方还是皇宫。 听得上皇话音不对,似是误会了什么,水欣忙上前一步,依偎在上皇身边,拉着他的手臂摇动,这一招,倒与水昇冲云妃撒娇极似。 “父皇可是误会了,皇兄可没有赶我走,这是我自己要在宫外弄个自在地方的意思,不然一出宫连个落脚的地点都没有,可不窘迫?好歹我也是上皇的儿子,一朝的皇子,哪里能够那般穷酸?若是弄了个园子,旁的不说,将来赏景打猎总也有个去处不是?自然比不过皇家园林,可多少总是自己地方,随意些总是有的。父皇也知道,我自来不爱规矩大的。” 不知道为什么,水欣总觉得自己好似理亏的那一方,不好把这名正言顺的要求弄得理直气壮,绕着弯儿只不敢说久居外头的意思,倒像是潜意识已经察觉了什么。 “你还不爱规矩大?我瞧着你在外头比谁都规矩。” 上皇这般说了一句,语气里已经有了三分是准了,就当是多了个园子,随他自己弄着玩儿,又不去住,有什么要紧。 听明白这不是要远离皇宫远离自己的意思,无形中松了一口气的上皇终于微微翘了翘嘴角,说着一手把水欣揽在了身边,享受他倚靠过来的重量。 “那不是在外头,有外人么?”水欣听出了准许的意思,心情也好,扬起头笑了一下,鼻尖擦过了上皇的脸颊,也没在意,上皇却突然侧头,霎时,四目相对,姿势暧昧起来。 水欣没觉察,笑眯眯用鼻尖蹭了蹭上皇的嘴角附近,一副讨好卖乖的意思明显,那仿佛小动物表示亲昵的互蹭动作,更是让人心软。 然而,上皇却不是心软,他的心底颤了一下,眸光瞬时复杂起来。 大手上移,按在了水欣的头上,好似把他的头往下按一样,微微用力,而自己则抬了抬下巴,任由那毛糙了的发擦过自己的脖颈,任由那毛茸茸的脑袋落在自己颈窝,任由那轻轻浅浅若有幽兰之气的呼吸落在自己暴露在领口之外的皮肤上,一松一紧,一紧一松,一颗心好似也被那呼吸提着,或松或紧。 “合着你就在朕面前不规矩了?” “那是自然,规矩是给外人看的。” 水欣答得理所当然,脸上却有了两分不好意思,他都十三岁了,不是三岁,这般被父皇搂在怀中,好像还是小时候一样,隔着衣服传来的热度好像都烧在了他的脸上,让他这个一贯披着幼稚皮的老妖精也觉得有些赧然了。 外人?与之相对的词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上皇的脑海里,有些东西石破天惊一样出现在心底,而那个答案好似闷雷,惊得他半天回不了神… …竟然… … 这一刻,心好似没了温度,唯一温暖的便是怀中人,而那一向疼爱有加的此时也如烫了心怀一般,再不能肆意亲近。 想是这般想,手却是没有动,唯一僵硬的那一下也因为时间太短,并未被人察觉。 父子两个腻歪在一起又说了一通话,说这个拉那个,等到水欣告退之后,上皇竟然想不起之前说了什么,一直以为的镇定在看到微微颤抖的手时,有了蓦然的呆怔。 他已经老了,手上的皮肤松弛,虽然还拉得开弓,握力有劲,但是那代表老人的斑点已经爬上了曾经遒劲有力肤色微棕的手背,那隐隐的青色血管,好似让人看到了那迟滞流淌的血液,仍是热的,却已经流不动了。 小太监端上一盏热茶,才放上矮桌,就听得哐当一声,上皇抬手摔了茶盏,飞溅起来的瓷片擦过小太监的耳侧,可见上皇使了多大的力道,而那小太监双股战战,却躲也不敢躲,茶盏一碎,便跪地请罪,顾不得那碎瓷片扎在膝盖里,钻心的疼。 “这是怎么了”李胜闻声进来,他刚才出去送十九殿下了,回头就听得响声,加快步子走进来就看见上皇端坐着面无表情,而地上碎了的茶盏和那请罪的小太监,显然让李胜自以为明白了什么。 “赶紧出去吧,笨手笨脚的,一点儿小事也做不好!”李胜说着摆手,他认识这个小太监,还是他前天看着能干提拔起来的,不想,真是不堪用。 小太监哪里还敢再待,忙爬起来倒退出去,规矩做得倒也不错,而李胜顾不得多看,匆忙到了上皇身边,眼睛仔细把上皇的手和膝上看了一遍,发现没事,却还是谨慎问了一句:“都是老奴不好,用人不当,陛下可有烫到?” “无事。”上皇抬手止了李胜说话,起身走到里间,在李胜想要跟随的时候止了他,说要独自静一静。 李胜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因为茶水的事情生气了?不能啊!可还有什么能够让上皇心情不好?明明刚才十九殿下在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完全没有察觉其中机窍的李胜茫然了一会儿,想到十九殿下来时的请求,恍然大悟,莫不是还因为这个不痛快?再看地上的碎片痕迹,若有了然,茶盏落地的那一块磕出了白印子,那样的痕迹显然不能是失手摔了形成的,只能是用力砸出来的,于是,哪个太监敢在上皇面前砸杯子?不用问… … 摇头一笑,哎,这叫什么事啊,城门失火,总是殃及池鱼。 自以为明白了的李胜走出去安慰了吓坏了的小太监几句不用提,等到第二日,上皇的心情在水欣过来请安的时候已然好转,甚至还让工部找了图来访,两人一起指点看什么地方当做水欣的“园子”最好。 瞧着父子两个气氛一片和乐,上皇的表现也完全看不出不喜的样子,李胜松了一口气,悄悄揉了揉眼圈,只觉得昨夜白担心了。 这边儿水欣踌躇满志地准备为自己找好围观的“小板凳”,那边儿云妃耐不住水昇的恳求,终于答应为他办一场赏花宴。 “我这也是被缠得没办法了,总是我带大的,我不心疼谁心疼?看孩子那么求我,我是真的不忍心,再一个,他总说自己若能顺了心意,娶了那一位仙子,以后必然不再胡闹,我也总盼他长进些,如此也不枉费我一番心力… …” 在上皇面前,云妃一口一个“慈母心肠”,让上皇听得频频点头,虽不信二十能够自此改了那贪花好色的毛病,但总有他自己的承诺在,以后要说他也有个由头,不是什么坏事。 皇室总是把自己看得过高,这样一来,别人自然就被看得低了,上皇对二十口中的那个女孩儿自然没什么好印象,但他也不是那么重视二十这个儿子,所以他爱娶个什么样的,倒可以随他的意,尤其这次还相当于捏了他的话把,倒如云妃所说,以后可以以此督促他上进好好学习了。 “… …我知上皇一直疼欣儿,但欣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我这个当母妃的总也想着法要看看以后的儿媳妇是什么样的… …” 话才说到此处,云妃举得身上骤然一冷,再看上皇的脸色,好似没什么变化,但无端端好像降了霜一样,让她后面的话噎在喉中,不知该不该说了。 “十九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上皇冷冷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云妃听得一则喜一则忧,她知道上皇素来疼爱十九这个小儿子,婚姻大事必然是要插一手做些安排的,她也希望水欣以后能够娶一个妻族势力大的,那样即便不争一争皇位,却也不至于在上皇去后被人揉搓,她看得清楚,上皇已经这般年岁,还能护水欣几年?皇上不是个不能容人的,但谁知道以后如何,所以还是那句老话,以防万一,总要早作打算。 听上皇这意思,是要自己安排了,以他疼爱水欣的样子,必然不会给个不好的,但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万一势力太大,那家的姑娘自视过高,看不起自己这个宫女出身的母妃可怎么办? 云妃笑了笑,转圜自如:“我操什么心,总有上皇在呐!要说啊,我有时候都嫉妒,上皇对欣儿可真是护到了骨子里,连我这个母妃都不如他得上皇青眼。” 玩笑话往常也不是没说过,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话音才落地,便感觉上皇看着自己的目光好像有了些不同寻常的意思,那冷好似渗到骨子里,让她心颤。 强笑了一下,胡乱说道:“上皇可是不乐意听了,哎呀,我就这么一说,上皇可千万不要生气,哪有母妃真的嫉妒儿子的,我以后可是还要指望欣儿孝顺呐!” 歪打正着地胡言乱语恰好消了上皇的某些念头,这么多年,这个女人还算清醒,不至于因为嫉妒什么的而对水欣不利,所以… …眯了眯眼再睁开,眼底已经一片平静,说:“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醋,真是能干了!” 听得这语气中似有几分亲昵,云妃笑容自然了许多,却也没有再表白什么,事实上她根本不明白自己之前哪一句话说错了,又是哪一句话说对了,伴君如伴虎这话可不是白说的,只那么两个瞬间,她分明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冷暖。 又把赏花宴的事情说了说,得到上皇允许之后,云妃也未久留,找了说辞告辞离开,一出宫门脚步便加快,直到走出老远才缓下来。 “娘娘这是怎么了?走这么快,好像被撵着一样。”彩月轻声问。 停在一株花枝前,这么些年,云妃的品位并未随着品级的提升而提升,她仍然不认得这盛开的花叫什么名字,但这并不妨碍她掐断了花枝,观赏那拿捏在手上的花朵,“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怕了。” 这般说着的云妃并不知道那冷其实是杀意外放而形成的,久浸权力的人身上自然有一种气势,而杀过人的,杀过很多人的当权者一旦真的对某人起了杀意,无形中的张力一开,那感觉到的人必然是会觉得冷的。 那更像是一种直觉,而它传递的是恐慌。 “怕?”彩月不解,上皇已经交出权力那么多年,身上的威势即便还有,却也不再那么凛然,更多时候看着只像是个威仪不凡的老人,哪里有多少可怕的? 云妃摇摇头:“没什么,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筹备赏花宴的事吧,我这边儿都跟上皇说过了,若是办得不好,岂不是丢人?” “娘娘说的是。”彩月分明什么还不明白,但她没有再问,有些事情,要的便是一个不知道,这样对自己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冷极,手都僵了,打字不便啊~~ ------------ 68赏花宴 皇宫中发生的事情很少能够不被皇帝知晓,即便如今上皇做事也是一样,或者说,皇帝尤其重视上皇那里的动静,比起那些不太安分的兄弟,上皇的态度显然才是关键。 “十九怎么想起出宫建府了?”皇帝把水欣叫过来询问,却并不是怀疑他要宫外建势力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 成康帝那么多儿子,真正得到过其疼爱的怕只有十九一,同样是儿子,这个事实本应令瑞诚帝不快,然而他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的儿子都快要成了,换句话说他都是要有孙子的了,还乎父爱做什么? 出生皇宫之中的,可没有几个真心期待父爱母爱,尤其是他还被自己那位亲生母妃贤妃娘娘那样深深地伤害过,对那所谓的“爱”更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了。 这也导致这位皇帝尊重规矩之外,有些冷情冷性,并不是太好接近,便连他最宠爱的嫔妃都不敢他面前多加放肆,规矩上更是不敢错,因为谁也不清楚他的宠爱是真是假,会不会下一瞬便翻脸无情。 而十九,这个兄弟也不像瑞诚帝其他兄弟一样,不管是顽劣还是蛮横,归根到底都对皇位有某种企盼,甚至做过一些不可说的事情。 大概是出身不高,出生又晚,他懂事的时候自己已经是皇帝,他的父皇已经是上皇,于这皇位,他倒没有什么奢望,行事上看着规矩,却也只是看着,曾见过他跟上皇相处的瑞诚帝真心觉得这位能够不成为一个纨绔,简直就是皇家祖上有灵。 再看每每对着十九,上皇那种要什么给什么宠上天的架势,更是让瑞诚帝眼红过,瞧见没,家那才是父子啊! 但也只是眼红,他做不到像十九那样没皮没脸地撒娇胡赖,所以也没有什么嫉妒,就好像各花入各眼一样,也许父皇喜欢的就是那任性自由的儿子,不是自己这种老成沉稳的,所以不讨喜什么的,真的没什么,尤其那最大的胜利果实皇位已经自己的屁股底下,就更不需要眼红那没什么实质的宠溺了。 “总宫里,这么多年,没意思透了!”瑞诚帝面前,水欣毫不介意表现得更加不懂事一些,用各种表现证明自己一点儿没有不切实际的奢望,“总是那几处园子,再好看也腻了,这回瞧见那大观园鲜亮,倒是想要自己弄一个玩玩,皇兄不会不同意吧!” 瑞诚帝苦笑,自己不同意有用吗?地方都圈下来了,上皇都同意了,还特旨工部从速办理,他能反对么? “皇兄是那么小气的吗?连个园子都不让建。”瑞诚帝板了脸,像是有两分生气的样子。 “哎,皇兄,别生气啊,不就是随口一说么,早知道皇兄会同意的,不然工部就不会给图了!” 不得不说上皇的命令好使,今儿才圈了地方,他才说了对园子的要求,第二天那图纸就上来了,还是好几份儿,待选择的。 瑞诚帝苦笑成了微笑,明明是工部听上皇的命令行事,到了十九这里就成了工部看自己的眼色行事了,这两者的差别,足以让瑞诚帝心悦。 “这都是跟谁学的,尽拿甜言蜜语哄,可是又看上朕的什么好东西了?”瑞诚帝没察觉,他这口气倒跟成康帝有了八成相似,耳濡目染的,他也有了宠溺十九的习惯。 水欣笑得眯了眼:“皇兄圣明,一眼就看出弟弟心中所想,太厉害了!”马屁不要钱地奉送,几句好话而已,他说得出口,肉麻什么的,还不至于。 瑞诚帝笑着摇头:“就这一张嘴,哄得父皇偏疼!”这般说着,还是吩咐了陈德禄一声,“一会儿带十九去朕的私库,看着让他挑两件就得了,可别把朕的私库搬空了?” “搬空怕什么,鸡窝挪到鸭窝,总还是咱们水家打转,皇兄可不要太小气了!”水欣半点儿不愧,心安理得的样子倒有些像是要债的,皇位什么的都不跟争了,拿点儿东西还不行么? 瑞诚帝拿指头点点,对左右说:“瞧见没,这来要东西的倒是大爷样儿,可是父皇宠的,都到天上去了!” 左右也就陈德禄能答话,他笑着凑趣:“皇上说是这么说,最后宠的里头还不是有您的一份儿,若不然,咱们十九殿下哪里还有这般气度?” “去去,也帮着他说话,可见朕是孤家寡了!”玩笑着说了两句,瑞诚帝放了水欣出去,又叮嘱他不要外玩儿野了心思,不想回来了才好。 水欣一一应下,他这一趟过来真还不是为了要东西来的,不过能得点儿东西回去也不冤枉。 皇帝的私库总是有不少好东西的,然而这些东西水欣看来,的确是好,但是不稀罕,几辈子皇子,纵然没当上皇帝,稀罕物件也见过了不少,何况那几辈子都是武侠世界,总有些罕见的奇珍异宝夺眼球。 随便拿了两样小巧易带的走,水欣很识趣地又到上皇那里“无意中”为皇帝表表功,他只念了两句好——上皇笑骂他那么容易被收买了——下次到皇帝那里他却能得更多的好。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云妃筹办的赏花宴开始是为了帮水昇相看姑娘,但后来却办大了,宫中无太上皇后,云妃却是后宫最大的那个,她一动作,少不得一群嫔妃猜测参与,而皇帝是少数几个知道其目的何的之一,不得不说,这也启发了他,宫中适龄的皇子可不只有水昇一个,其实水昇还不算适龄的呐! 皇后透了一个意思出去,云妃也乐意接着,不就是办大了之后,让皇帝的那些妃子也给自己的儿子相看一下媳妇么?多容易,顺便的事情。 于是,仲春之际,一场赏花宴皇家的御用园林——万芳园开始了。 “倒不知道原来这园子这么好看!”水昇平日里虽爱美,但对美景之色却是所爱贫乏,倒跟云妃极似,看到某花好看也只知好看,别的一概说不出,而若是眼中出现美了,之前的花再好看也入不了眼。 “哪里是园子好看,分明是好看吧!”水欣忍不住吐槽。 不可小看宫中那些女的行动力,有了她们的积极参与,这一场赏花宴几乎成为了相亲宴,不仅各家女眷参加,就连皇子们也可出席,一时间男男女女都一个园子中,邂逅的机会可是不少,亏得这园子大,能够分个内外,不至于混成一团,不然,成何体统。 即便如此,但那些花墙柳树竹篱笆的,好看是好看,哪里遮得住?羞答答怯生生,总是能瞧见了,谁说少女不怀春,那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火辣辣热灼灼的,背都要焦掉一层,但每每回头看,不过能够捕捉到一片颜色鲜嫩的一角,或者那不经意露出的明眸,欲遮还羞,分明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 水欣目力好,又是众多“火力”集中的焦点,真是走到哪儿都觉得烦热,倒是水昇,如入了羊群的狼,还是饿狼,那一双眼发亮不说,更是品评着上,这个身材好,那个眼有情,横竖总能让他瞧出美来,倒是对那景色视而不见,只怕连之前路过的亭子他都没见着,但那亭子里头的两个美女,他却定然是记住了的。 若是他能够把自己的过目不忘用读书上,而不是看美女上,也许他的学习能够更好一些。 “皇兄说的是,不知皇兄看上了谁家姑娘?”一问才出,又急忙补充道,“先说好,那日的那个仙子,可不能和抢啊!是当兄长的,总要让着弟弟!” “几时跟抢过?”水欣叫冤,他可从没那么好色。 “嘻嘻,是说错了。”水昇嘿嘿笑着,认错态度良好,眼珠子再一转,便收不回来了,“啊,那个,那不是那日的仙子?” 还不等水欣反应,他已经飞快窜出去,动作迅速,真像是练过轻功似的。 柳树旁,花树前,嫩芽若新黄,粉朵如羞颜,脸庞微红的林妹妹蓝衣素淡羽纱若云,静静立那里,似有两分痴意凝视柳梢嫩叶,一只柔白的手无意识揪着素白的帕子,皓腕上套着黑色珠串。 水欣看到那珠串,目光微凝,那黑色珠串极为眼熟,却是水昇曾经带过的,但,林妹妹真的会喜欢小霸王?为何他竟感觉这像是林妹妹嫁给了薛蟠一样古怪? “王妃,让好找!”水昇一声深情呼唤让水欣鸡皮疙瘩冒了一层,自说自话这位可是第一,谁是他王妃来着,再者,他之前有找吗?分明是看美看得不亦乐乎,找也许只是顺便? “,啊,… …”已经被透露这少年身份的林妹妹自然不会再叫出“登徒子”来,然而面对水昇的痴缠,她却不知如何是好,到底才十三岁,不曾碰过这样的场面,一下子就被水昇莽撞拽住了手,“这下可跑不了了,仙子,王妃,都跟母妃说了要娶做王妃,跟去见母妃,她一定会喜欢的!” 不好挣扎,挣扎也挣扎不开,又羞又恼的林妹妹脸色愈发红了,而这层红晕透出的是一种别样的美,好像那不食间烟火的仙子终于落入凡尘了一样。 水昇目不转睛地看着,竟是侧着身子走路,也不看前路,亏得他还知道往哪边儿走。 “林妹妹,可躲到哪里去了,咱们不是有意笑话的,可不要再羞了… …”随着呼唤声走来的女子面若秋月,色艳且娇,明眸一扫,便瞧见这边情景,她显然比上次那个叫做紫鹃的丫头有颜色多了,一看水昇两服饰便知一二,忙行礼道:“薛氏之女宝钗见过两位皇子。” 这一行礼倒似提醒了林妹妹,她也随着要行礼,想要借此脱开手去,但水昇不放,倒似他托了一下,又把林黛玉拉近了几分,对她道:“行什么礼啊,还不到夫妻对拜的时候呐!” 水欣听得水昇越说越不堪,再看那林妹妹已经低垂了头,耳根都红透了,忙上前打岔:“胡说什么呐!” 头上被敲了一记,水昇嘟着嘴不满却也不抗议,只手上不松,没义气地拉着林黛玉就跑,娇柔病弱的林妹妹哪里耐得过他的力气,不跟着跑便要被拖着走,跑了几步,没等她喊停,水昇觉得慢,索性一把抱起了美来飞奔而去。 水欣后头看得摇头叹息,遇上水昇,真不知是林黛玉的幸还是不幸,被他这么一抱,这位林妹妹怕是非要嫁给他不可了,否则,名节何?本朝的风气还不到能够放开男女大防的时候。 耳边好似还能听到林妹妹那猝不及防地浅浅惊呼,然而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殿下?” 水欣回神,看到面前这位寻来的姑娘还是半蹲行礼的姿势,歉然一笑:“抱歉,姑娘快快请起。此处并非宫闱之内,莫要拘束了。” 话到此处,再看那姑娘圆脸上的浅红,适才她行礼时好似说过“薛氏之女宝钗”,于是,这位便是那十二金钗之薛宝钗? 走神不过一瞬,那薛宝钗微笑着正要说什么答话,便听得有似她之前一般寻来,“宝姐姐,宝姐姐… …” 水欣见她神色微恼,倒有些好笑,这便是那好风凭借力,送上青云的薛宝钗?到底还是年轻。 “仿似有寻姑娘,姑娘还是快去吧!”这般说了一句,水欣风度极好地离开,倒似不欲打搅别相聚一样。 薛宝钗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从那花树后拐过来的少女已然笑着跑来:“宝姐姐竟然躲这里,怎不见林姐姐?莫不是没寻到?” 连问之后瞧见水欣,“呀”了一声捂口,忙行礼:“不知殿下此,请恕史湘云冒昧!” 这个就是直爽大方的史湘云?想起那个不知是否有意的“爱哥哥”,水欣多看了一眼,也是个明媚少女,看过便道:“两位姑娘慢逛,就不打搅了。”说罢便往水昇离去的方向跟去,看看他还会弄什么事情出来。 如果林黛玉不再跟贾宝玉纠缠不清,这一出红楼也不知还有多少戏看。 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的水欣潇洒离去,徒留下两个少女对着他的背影红脸,待得他走远了,史湘云拉住了薛宝钗的衣袖问:“宝姐姐,那位皇子是谁啊?真是好看!” 没有史湘云那份天真烂漫的薛宝钗笑脸一僵,若不是史湘云恰此时寻来,也许她已经和那位皇子搭上了话,也许… …“也不知,不过,林妹妹大概知道吧,她比来得早,还随着一位皇子走了,而那位皇子与走的那位是兄弟呐!” 一句话便把祸水东引的薛宝钗好似没有看到史湘云的若有所思,继续道:“也不知林妹妹怎样了,她适才被那位皇子拉走,也不好拦,咱们快回去跟老祖宗说一声才是。” “她能怎么样?那么好运!”史湘云有几分不甘地嘟囔了一声,还是跟着薛宝钗走了,只不时回望,希望还能见到那位翩翩皇子一般。 ------------ 69歪风 赏花宴上,上皇和皇帝自然是不会参加的,于是水昇找到的做主人只有云妃,而云妃知道了林黛玉的身世之后,倒是基本满意,父母双亡,完全没有势力,而唯一的外祖家也不是个中用的。 于朝政上,云妃并没有什么敏感度,她只看哪家的子弟有入朝为官,多少,几品,看清了这三样问题,这家的能力怎样便基本知晓了。 这种情况在判断贾家的时候格外有用,贾家除了一个贾政还在朝上,是个工部员外郎之外,其他的人… …暗自撇嘴的云妃瞧见那位笑得弥勒佛一样的贾母,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来,总是要做亲的,没道理冷着脸。 不提赏花宴上还有什么趣事,单说第二天便有几道赐婚的旨意下来,皇帝的那些皇子自然是由他自己赐婚的,而水昇则是上皇赐婚,云妃倒也顺道提了一下水欣的事,但见上皇不悦,以为是自己插手坏了他的心情,也就没再说,因此水昇倒是比水欣这个当皇兄的早被定下了。 “如今昇儿是乐不得了,成天都笑得合不拢嘴,我倒是不担心他以后怎样,他那个性子,断没有让自己吃亏的,唯独你,也不知道你父皇对你是怎么考量的,我也不敢问,只心里头放不下。” 周围除了彩月这个熟人在,再没有了旁人,云妃也不让彩月站着,让她在一旁椅子上坐了,围坐说话。 “母妃不用担心,父皇总不会亏待我,他必是要选一个好的,这才犹豫不定,母妃也不要催促,免得让他心烦。”水欣的理由找得极好,云妃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昨日的赏花宴她倒是也有暗中相看各家淑女,不是也有挑花眼的感觉么,所以上皇因为看重而选得慢一些也不是什么事。 暗自点头放下这一节,心中的疙瘩似解开了,她这几天问过几次,上皇对自己语气不好,便是因为被问烦了吧! 放下这个话题不说,便说起了另一个,云妃兴致勃勃:“欣儿你可知道,昨日的赏花宴出了件趣事。” 上皇的那些嫔妃都跟入了冷宫没什么区别,而云妃跟她们有芥蒂在,不可能欢聚一堂,而皇上的嫔妃,低了她一等,也不是能谈心聊天的人,自顾氏归乡之后,就剩下彩月一个,说起来也没了多少意思,于是水欣有时便会被云妃拉来听八卦。 虽然不是亲生的母亲,但云妃对自己一向很好,水欣也乐意对这位母妃孝顺,再者这八卦他听得也很有趣,倒是不反感。 闻言,问催促道:“母妃快说说,什么趣事?” 云妃提起这茬,本就是要说的,但有人这么催促一下,更让她满足,倒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商户之女就是上不得台面,昨儿那赏花宴因存着目的,对你们便不是拘束得很严,对女子更是宽松,便让水昇这小子钻了空子,也让那薛氏之女得了便宜,只不过她这个便宜可占得不怎么样。” 彩月昨日并未跟随云妃一起,闻言不由问:“到底占了什么便宜?” 一般来说,都是男子占女子便宜,这般倒过来一说,讽刺的意味便是极浓了。 水欣也目露好奇之色,薛宝钗啊,是个极有眼色,行事也谨慎的,她能做什么呢? 想到昨日一见,机敏巧慧的林妹妹尚且没有很快反应过来他们的皇子身份,那位便先看出来了,还借着行礼的时候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民女薛氏”和“薛氏之女宝钗”,差的可不光是一个名字,那份韵味便差了许多。 “北静郡王一向是个爱文雅的,昨儿去赏花宴的闵皇子约了他同往,欣儿你不知道闵皇子那个性子像极了忠顺,皇上一向是不喜的,只他母妃安妃不甘心,非要给他选个好妻子,好拴住他的心,改邪归正,谁知… …”云妃脸上嘲讽一笑,“那薛宝钗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恰好撞到那两个不清不楚的,闵皇子面子薄,到底怕皇帝,于是把她推到了北静郡王身上,只当自己是撞破两个幽会的,结果,哼!” “结果那两个便名正言顺了?”水欣补上这一句话,他几乎能够想到当时的场面是怎样的。 北静郡王是个爱颜面的,他和忠顺的那件事因被他和水昇撞破,那位便躲着他们走,能不见都不见的,而闵皇子又是个怕皇帝的,不敢让皇帝知道自己跟忠顺一个爱好,情急之中的推脱恰好成就了薛宝钗的心愿,那位一向是个心高的,若不是入宫不成,一个宝二奶奶的位置哪里能够满足得了她? 若是能入了北静王府,对她来说,也算是上青云了吧,毕竟,皇商也是商,她总跑不了一个商户之女的身份。 “这也未见什么趣。”彩月这般说着,也唯有她敢这般评说。 “别急啊,有趣的还在后头呐!”云妃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又跟水欣说,“你是回来得早,没瞧见,那般情形之下,北静郡王不好推脱,只得应了。将要散席时候,偏他和那闵皇子不知怎地又闹了起来,闵皇子在皇帝面前兔子一样乖,到了外头,那就是个爆炭性子,也不知怎么闹的,倒把私房话说到了众人耳中,可不是有趣?这下,谁都知道那薛宝钗捡了个什么便宜了,当时她们的脸色啊,可乐死我了,尤其是那安妃,最是娇柔不过的一张桃花脸霎时黑得锅底也似,可真像是变脸。” 彩月听得一叹:“那薛宝钗也是可怜。” “可怜什么?”云妃嗤之以鼻,她的为妃之路太过顺畅,性子倒是没怎么变,依旧是有什么说什么,一语中的,“若不是她自去寻来的,怎会那般巧刚好撞破?万芳园多大的园子,闵皇子和北静两个也不是傻的,定会寻隐秘之所,她若不刻意寻,哪里能找得到碰得巧?也是她运气好,正妃捞不着,总可以当个妾,便是看她这一份遮掩之功,想来北静也不会亏待了她。” 云妃的反话说得水欣暗自好笑,以北静那个好面子的性子,被人撞见了那一幕,怎会善待?不会虐待就是他性子好了。 这一日的说笑当天傍晚便被人传到了上皇那里,上皇面无表情地听完这一段,又用平静道令人胆颤的声音说:“你把闵皇子的事情说说。” 负责监听的小太监暗自叫苦,闵皇子的事情可不是自己负责的啊!但他也不敢违背上皇的命令,好在闵皇子的事瞒上不瞒下,下头多少都知道,只要不是太具体详尽的,他还是能够说一些的。 尽管言辞中一再小心,不要暴了皇家丑事,但总有些不光彩的需要说明,少不得提及北静,然后又被上皇问起北静和忠顺的事情,言语中听不出喜怒来,倒是让他说了不少,说得他到最后都冷汗直冒,说了这么多,脑袋还能保住吗? “行了,下去吧!”没有奖赏便是最好的奖赏,快步退下的小太监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这条命保住了。 “朕还以为忠顺是最不争气的那个,没想到还有旁的。”心气一下子平顺了,上皇口气并不严厉地这般说。 一直处在阴影中好似不存在的李胜这会儿才透过气来,说:“陛下的儿子都是争气的,纵有些个爱好,又不是劳民伤财的,也没什么要紧。” 这话是劝慰的意思,不管是男是女,有个宠爱的便去宠爱就是了,反正祸害的也就那么几个,再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过是戏子,能够把上王爷,算是他们有幸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总不能是亏待了吧! 一个完完整整男儿身,多少事情不去做,非要去唱戏,非要去雌伏,还能让人说什么?李胜很是看不上眼那些个,但也没有多说,态度倒是平和,反正不关己事,不必理会太多。 “皇帝是怎么处理的?”这是询问瑞诚帝的态度了。 李胜回答:“贬斥了安妃,而且… …” “怎么了?”上皇皱眉,他不喜欢下面人的隐瞒,尤其是在他问话的时候。 李胜一哆嗦,忙道:“皇帝赐下了‘补药’,让闵皇子安养。” 皇宫之中,总有一些派正式用场的药,不算是毒药,但对人的身体总是不好,就如那人参对气血旺的是补药,对气血弱的不亚于毒药一样,那些“补药”总是会让人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的,而死不死得了就要看上头是怎么吩咐的了。 “朕看北静才该安养,原当这是个好的,没成想… …”上皇冷哼一声,李胜提了心,再听,上皇下一句却软下来了,“罢了,北静就剩他一个儿子,好歹等他留条血脉再说吧,那薛氏之女投机钻营,配他倒是不错。” “上皇圣明!”李胜附和一声。 “李胜,你说,皇家怎么尽出这种人,好好的阴阳调和,他们非要… …”上皇的表情有几分纠结,然而李胜垂眼看地,并未留意到。 “这个,老奴就不知了,想是风气如此吧!”总不会是皇室子弟的错。 “风气么?”上皇闭了闭眼,靠在软枕上,李胜偷眼瞧见,不再吭声,悄悄端了凉茶下去。 李胜走后,上皇睁开眼,眼神困惑:“这等歪风邪气… …朕是不惧的!” 这一句好似自言自语,然而说完也没能让眼神清明,反倒那困惑之意更深更浓更为化解不开。 ------------ 70挣扎 贾府。 让众位姐妹入住大观园的意思早就下来了,而各家姐妹的住所安排也未曾有变,林黛玉依旧选择了那潇湘馆,贾宝玉也依然选择了①38看書网,两个相邻不远的院落遥遥相对,距离是近了,其实却远了。 “姑娘,这是老祖宗特意选来的嬷嬷,都是从重华宫出来的,可是不容易呐!”紫鹃一边说着,一边介绍两位嬷嬷,一位姓孙,一位姓李,都是五六十的年纪,两鬓苍苍,一个身材略胖些,一个则瘦一些,个子也是高矮有别,笑容却是如出一辙的和气。 “孙嬷嬷,李嬷嬷。”林黛玉行了礼,袅袅婷婷的身姿本就带一股病弱仙气,这般行礼动作并未特别规矩,但她做来却格外好看。 这样的好看糊弄外行是足够了,摆两个从宫中出来的嬷嬷眼中,却是不够看,李嬷嬷微微皱眉,孙嬷嬷拉平了嘴角,却都没说什么。 黛玉心生忐忑,她不是那种看不懂眼色的,只不过有些时候看懂了却不想理会,然而或许面对的是宫里,她纵然一向自傲,却也不敢这两面前不尊重的。 “姑娘好。”两位嬷嬷异口同声地问好。 因是初见,给了见面礼后,黛玉便让王嬷嬷领着两去休息,倒把紫鹃叫到身边询问。 “姑娘别多心,这是老祖宗的意思。”紫鹃的话含糊,因二十皇子未到成亲的年龄,前头又有一个十九皇子顶着,便是云妃再喜欢林黛玉,也不会马上定下来,但那日赏花宴上的意思,分明有些谱了。 这一代的贾家没什么指望,男们不争气,唯有一个妃子却也还是个没根基的,便是将来生了儿子,怎么样还不好说,所以,贾母是完全不介意有一个外孙女成为皇子妃,进而成为王妃的,这不叫站队,而叫保本。 “老祖宗的意思?”话到黛玉的口中似乎慢了几分,但每个音都好似乐一般,动听悦耳,唯独出声的有了几分思忖哀愁之色。 紫鹃是深知黛玉心意的,见状以为她舍不得宝玉,从旁劝道:“姑娘别想太多,总是不一定的事,将来还没准儿呐!” 不同于贾母对这门亲事的热衷和乐见其成,自以为要成为陪嫁丫头的紫鹃显然跟莺儿存了一样的心思,知冷知热的宝二爷生的好也好,对她们这些丫头从来不低看一眼的,若是能跟了那位,才是不枉,旁的… …哼,京中谁不知道二十皇子那小霸王的名号? 身为皇子,女多一些不是什么事情,但还没到成亲年龄便有了二十多个通房的模样,这种是能够托付的吗?喜新厌旧,爱一个丢一个,这种,真的可以让安心吗? 存着自己的小心思,紫鹃是希望这事不成的。 黛玉回转了心思,低头不语。 跟紫鹃想的不一样,此时的她还未曾对贾宝玉用心,即便一回来的时候那是层给过自己关心的,然而… …青梅竹马多年,眼前只能见得这一,又是难得的好相貌,难得的肯对女子伏低做小的好性子,但,他心中念的除了自己这个林妹妹,还有宝姐姐,湘云妹妹,哪个不是他的心头好,自己又算什么呢? 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闹脾气,铰香囊,忍不住气的时候直掉泪,却又他哄的时候泪落得更凶,心里酸涩不堪,她原不应该这样的,却偏偏为了那个冤家,数不尽的泪珠湿了多少帕子,怕是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这份感情未到清楚的时候,于是只是兄妹之间的别扭,便是这个时机,猛地插入了一个活蹦乱跳完全不按牌离出牌的水昇。 说起这位皇子,养深闺的黛玉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好名头的,便是那日所见,虽觉猛狼,但只认为其直率真诚,是个性子脾气都挺直爽坦白的,倒是没什么恶感,真正有些心烦生恼的,是他那日赏花宴上抱着自己到了云妃面前,那时候,黛玉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免得被看得面红耳赤。 怎么会有那样的呢? 不同于贾宝玉偶尔的亲昵举动,自小熟悉了,他便是那么个,也当亲看待,便少了那么多男女大防,而二十皇子,对林黛玉来说十足是个陌生,还是个陌生少年,他这般做,便是… … 一颗芳心乱了又乱,一想到那,心跳便不弦上,有一种急躁躁错杂杂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呢?”林黛玉凭窗而坐,手上的书好半天没翻页,面颊无端端飞上了红云,俏丽万方。 紫鹃端了茶进来,正好瞧见黛玉脸上绯红,忙放了茶水,过来探手摸她额头:“姑娘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手贴自己额头上,对比了一下温度,松了口气,“还好不烫!” 黛玉红着脸,嗔恼着瞧了紫鹃一眼,再要说什么,便听得外头小丫鬟说:“宝姑娘来了!” “姐姐怎么来了?”才坐起身子,便见那帘子掀开,有殷勤的小丫头笑着从莺儿手中得了个戒子,乐颠颠跑了,这一幕常见,黛玉微微皱眉,往常也没觉得什么不对,今日却有些不快。 薛宝钗笑了笑,银盘样的脸上肤色似格外苍白些,连那笑容也透着虚弱:“来瞧瞧妹妹,以后怕是见面也难。” “这话是怎么说的?”赏花宴上,被水昇搅合了一通,黛玉退席得早,还是被水昇拉着去瞧了他的房间,幸好当时云妃派了嬷嬷跟着,不然黛玉真是没脸见了,即便如此,因为水昇那出意料的抱行,黛玉回来至今都不敢出房门一步,只说又病了正将养,不得见风。 因而,黛玉并不知道薛宝钗要被抬入北静王府的事情。 薛宝钗勉强笑了笑:“是没有妹妹好命,能得个皇子牵念着,过两天,就要被抬到北静王府了,自此后怕是再见不到妹妹了!” 听得“牵念”语,黛玉微微皱眉,她不喜欢这样的说法,然而不得计较,就被后半句惊了魂,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钗黛之争还未见端倪,出于诗文上的契合,两个姑娘间倒有些心心相惜之感,林黛玉不以身份看低薛宝钗,却不知薛宝钗暗自嫉妒她出身好,只那位隐藏够深,表面上仍是姐姐妹妹一派亲热,完全瞧不出不妥当来,把林黛玉蒙鼓里,只以为两关系还不错。 薛宝钗的话说得足够明白,不是娶,不是纳,而是“抬”,这分明是纳妾的说法,不,或许连妾都不如。 林黛玉虽天生不喜欢这样的事,但也不是半点儿不知道的,比如贾宝玉和那个袭,她便是清楚的,只不过从不以为怪便是了。 薛宝钗苦笑了一下,倒像是憋不住了一般,说:“这满园子里头,也只能跟妹妹说点儿真心话了。”话到此处顿了一下,莺儿乖觉地拽了紫鹃出去,余下的小丫头紫鹃的示意下也跟着走出。 “姐姐有什么话就说吧,说出来心中也痛快些。”林黛玉一是好奇,二是关切,轻声询问。 薛宝钗把那日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只从她口中说出,倒成了她无意中撞破了什么,然后被北静王爷瞧得其美色强纳,她身份地位皆不如,不得不从,倒成了恶霸夺美的故事,让林黛玉听得直皱眉。 “到底是皇室中,怎么能够?”从不议论他是非的林黛玉破例多说了这么一句,暗含着惊讶。 薛宝钗未多言,只无声地笑了笑,那笑容中隐藏的愁苦,分明是强颜欢笑。 “姐姐快别笑了,笑得心都酸了!”林黛玉说着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她的泪水又来了。 薛宝钗面上保持着微笑,心中却是暗恨,又是哭,又是哭,她到底哪里强过了自己?就连那个出了名喜好美色的二十皇子都只瞧着她,看不到自己,难道薛宝钗不如林黛玉么?哪里不如? 曾经有过的不平不甘,这样的对比面前愈发令心情扭曲,凭什么她只要装一装柔弱便可以各种美,便可以得到各种怜惜爱慕,而自己做了那么多,竟比不过她几滴泪!贾宝玉是这样,二十皇子也是这样,她到底哪里不如她? “妹妹,姐姐求,姐姐真的不想进北静王府,如今只有妹妹才能帮姐姐了!”薛宝钗跪地求救,膝盖落地板上,声音沉闷。 “姐姐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林黛玉慌了手脚,才十三岁的她还未曾见识到真正的“风刀霜剑严相逼”,所思所见都局限闺阁之中,小儿女情态上,旁的见识却是远远不如耳濡目染商家手段的薛宝钗更厉害。 薛宝钗坚持不起,只是泪流,直到林黛玉脱口而出道:“姐姐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尽力就是了!” 知道林黛玉不是个食言而肥的,薛宝钗这才满意,却也不马上起,只就势伏倒她膝上哭起来,泪水湿了层衣,灼不安。 又哭了一阵儿,薛宝钗才说出早就盘算好的“计划”,她才不会甘心进北静王府成为一个无名无份的小妾,她要的是更光明正大的位置,和更好的未来。 “这… …怎么行?”听了薛宝钗的请求,林黛玉直觉便是不同意,然而看到薛宝钗那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又是百般不忍,犹豫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只来了,便这般说就是。” “多谢妹妹,姐姐… …”好似激动得哽咽无语,又似感激得无语凝噎,薛宝钗做足了姿态,方才缓缓林黛玉的搀扶下起身,容她帮衬着重新净面梳妆,掩饰到看不出什么了,才唤了丫鬟进来,姐妹两个说了些别的事情,气氛倒也轻松愉快。 ------------ 71美人心 二十皇子水昇仍是翠微堂学习,但气氛却是大不相同了。老远便听得那“关关雎鸠,河之洲”的诵读声传来,水欣嘴角露出轻松的笑意,跟身旁道:“他这回总算是知道学习了。”难得这调子不曾有哀乐的意思,透着欢喜,倒是合意。 身旁的小太监姓窦,被叫做小窦的,见水欣心情好,搭话道:“那是殿下才听了这么一会儿,且多听一会儿便知道了。” 这话是卖关子,水欣笑着点了一下小窦的头,“这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还不快说,又怎么了?” “嘿嘿,小的听看守的大哥们说二十殿下自昨日读书便只读这一首,这句子已经他们耳边重复不下百遍了。”小窦笑得鬼头鬼脑的,眼睛一眯,格外显机灵。 好像作为佐证一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后,重新又出现了“关关雎鸠,河之洲”,小窦挑眉,好似说,怎么样,没说错吧! 水欣无奈摇头,就知道这位弟弟绝对不是乖乖读书的那种,果然! 走近房中,瞧见那两个看守的太监面无表情的样子,再看坐正中的水昇摇头晃脑一脸沉迷地念着诗经的样子,水欣摇头失笑:“可是听母妃说了,说以后会好好读①38看書网上只有这一句么?” “皇兄,来了!”水昇把书本一丢,一跃而起,落地的①38看書网页,封面上分明是《论语正义》,哪里是什么诗经来着? 早就习惯水欣那一套的看守太监并未多话,只看了看香还剩多长,就此灭了,等着下午的时候再点燃,把这一段时间加上。 “瞧见今儿太阳从西边儿升起了,想要叫去看,结果才发现,还是东边升的日头,只不过伪装了一下。”水欣笑着说,语气轻松。 水昇撇嘴:“当听不出来是讽刺呢?——可没说谎,说的是成亲以后,这不还没成亲么?”狡辩一句又道,“皇兄,也帮催催上皇,这是怎么弄的?明明还大一个辈分呐,偏偏侄子都有儿子了,这里还没成亲呐!” 眼睛一斜,瞅见水欣似笑非笑的模样,又是来气:“皇兄也是的,不早早成亲,若是成了亲,这会儿成亲定没挑理,偏偏挡着,害不能早早成亲,美也见不到,苦死也!” “去,什么死不死的?赶紧闭嘴!”看了看左右,小窦机灵地示意没,那两个看守太监早就走到屋外,留下了他们兄弟两个说话,而水昇身边的那些个,瑞诚帝的意思是怕引了他不好好学,他学习期间都给拘了外头,不允许进屋子的。 水昇不以为意地说:“哎呀,就是这么一说,好容易找到了美,还没到手,怎闭得了眼?” 不用“死”了,换了一种说法,水昇对这些倒是百无禁忌。 水欣其实也并不忌讳这些,只不过入乡随俗而已,闻言也不多追究,笑了笑说:“这脾气,真是… …” “这脾气有什么不好,唯一的烦恼就是学习了,旁的,也许美不理也会让神忧?”好似真的想到了美不理自己的场景,水昇皱了眉,颇为苦恼的样子。 水欣看得一愣,不是因为水昇的表情奇怪,又或者第一天发现这位弟弟的古怪精灵,而是因为他的那一句“唯一的烦恼”,活世,谁没有几样烦恼,可说的不可说的,便是水欣自己,也有一些不可与言的烦恼,自问做不到这般坦然。 神情飘忽,好似看到了那一幕幕过往的情景,一张张面孔或喜或怒,或爱或恨,浓烈的表情凝固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上,他突然想,自己那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不可能时时照镜子,所以他想不到,头脑空白了一下。 “皇兄,想什么呢?”水昇说了一会儿没搭腔,不甚满意地推了水欣一下,到底顾忌着对方是美,并没有多用力,然而却被水欣反射性扣住了手腕,疼得他啊啊直叫,“哎呀,疼,疼,快松手!” “抱歉。”水欣回过神来,松开了手。 水昇不意地甩了甩手,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一下,比划着说:“皇兄,刚才那一下子,是不是就是上次那种功夫,让不能动的那种?” 水欣微微点头,心里却有些谨慎,身为皇子,不是不学武的,至少弓马骑射这种东西也算是君子的六艺之一,但是,这个和平的世界,点穴之类的武功还是太高级了,不是一般能够会的。 作为一个皇子,一个养深宫之中并未怎么出去过的皇子,突然会了这样的高深武功,其实是很令怀疑的,这可不是随便编出一个来无影去无形的师傅就能够了事的,或者说那样的谎话可能害死许多,形成某种不妙的反应。 皇宫之中戒备森严,偏有个陌生能够来去自如,姑且不论他的武功好还是不好,守备肯定是松了,于是侍卫们要倒霉,被问罪的也许就是不明不白死得冤枉,而皇帝若是一多疑,朕住的地方竟然能有这样的出现而朕却毫不知情,那么,岂不是某一日会有个同样厉害的因为某些事情能够取得朕的性命? 但凡是皇帝,或者说但凡是身居高位掌有权势的都是怕死的,古有秦始皇求长生,后有宋太祖卧榻之侧岂容他鼾睡,这样的隐患怎能允许他存,然后… … 水欣几乎可以立刻想见那种麻烦的场景,然而无意中显露的总是最熟悉的,所以那点穴的功夫可以用喜欢读医术熟知穴位作用而解释,甚至连内劲点中穴位的过程都可以糊弄水昇说是用力过大或者指间夹了细针刺入。 但刚才那一下,过于迅速的反应,过于轻松的反制,显然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能够做到的。 有些头疼,他该怎么说才好呢? “皇兄能不能教呢?也想学,还有那天那个,呃,不用那么多穴位都教,教上一两个能记得住也能用得上的就好!” 水昇的兴奋劲儿想到那日询问之后得到的一大张穴位表时退却了一些,却还是有些期待,男,于个的武勇上总是有着无尽的追求,即便是水昇这样好似只爱美色的,也不能例外,须知,小霸王的霸字,不全是说他蛮横无理,而是有着武力因素的。 别看水昇年龄不大,但他的武力排行却是靠前的,瑞诚帝的成年儿子甚至有几个还是他的手下败将,当然,那些败将不以为忤,年龄大的输给年龄小的的确丢,但侄子输给叔叔,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听到这不出所料的要求,水欣犹豫了一下,准备好的拒绝对上水昇那纯然期待的目光之后又缩了回去,这个弟弟,不是朱祐樘,所以… … 平生第一次觉得做兄长也是不错的,结果得到的却是弟弟捅入致命的一刀,那之后,无论怎样,对弟弟这种生物总还是会存某种心理阴影的。 “… …好吧。” 不是真的要教他,只是随便指点两句,反正大家都有习武,而且若是他学会了,也不至于那么突出,泯然众无疑是最好的隐藏,而且… …找了那么多说服自己的理由,其实他只是想要再尝试一次,信任一个会不会有错。 这一次,他并没有准备当皇帝,所以,哥哥弟弟什么的,都不会成为他利益上的敌,所以,他们其实没有必要暗暗敌视针锋相对,所以… …也许,他可以有一个不会害死自己的弟弟? 对情绪,尤其是对美情绪格外敏感的水昇隐隐都做好失望的准备了,哼,别以为他没察觉到,皇兄其实有很多秘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那些并不能够影响他是他皇兄的事实,所以,即便皇兄不教,他也不会怨恨他的,绝对不会,他才不会承认私下里诅咒皇兄打一辈子光棍的是自己呐! 咳咳,好吧,就算是自己,但他绝对不是出自怨恨才那样诅咒,他只是认为没有哪个女子配得上皇兄罢了,就连仙子也不成!仙子是自己的!呃,反正不成!他们不般配了! 一想到仙子和皇兄同一幅画面中出现,水昇的心里就不舒坦,他们最不般配了!脑海中把仙子身边的那个换成自己,嗯,果然还是这样最顺眼!天造地设,郎才女貌什么的,他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谢谢,谢谢啊!算们有眼光! “到底要不要学?” 脑门上一个爆栗,水昇嗷唔一声双手捂头,团团作揖一脸得意的小儿被敲了个魂飞魄散,重新落到身躯中的神思反应极快,马上明白了自己刚才的走神大错! “皇兄,错了,别打头!” “说要学的,却不好好听,若是再不好好听,就不教了。”水欣的威胁很管用,至少他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得到了水昇的专心致志听讲,然而,文化课不好的真心伤不起? “丹田是什么?” “怎么会有气?” “什么有余不足的,四肢健全,也没多什么少什么啊,啊,不对,是五体健全!” “什么虚虚实实,阴阴阳阳的?” “精气?不会精气不足吧!” “气海,命门哪儿?这名字真奇怪啊!肚脐眼不就好了?啊,为什么肚子上一定要有个眼儿呢?会不会漏气?怪不得肚子凉了容易生病呐,肯定是漏气的缘故!” “吸入?怎么吸啊?用鼻子会不会不够,要用嘴一起来吗?” “啊… …” “闭嘴!”阴沉着脸色的水欣懊悔得几乎吐血,他到底是哪里脑子抽了才决定要教这种笨蛋啊! “皇兄,说要教的啊!”水昇故做委屈地回望,“只是不明白,所以才问一下,不是说不耻下问吗?很有耻啊!” 水欣觉得再呆下去,他的那口血一定忍不住吐了,瞧一眼时间,拂袖而走,他要去外面透透气! 要追出去的水昇被两个太监拦住,其中一个随手抽了一本书塞到水昇的手中,“殿下,到时间了,该读书了。” “哦,读①38看書网!”这些日子已经被管教出经验的水昇知道不管读什么,只要自己张口出声就可以了,他便怏怏然坐下,不时瞄一眼外头可有皇兄返回的身影,嘴上喃喃道:“最难猜测美心啊!” ------------ 72私会 因为中午的离去过于匆忙,到了下午闲暇的时候想到水昇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一笑,罢了,且再去看看,若是还那般不堪造就,其实,大可以就教他拳脚功夫的,只是没有内力的拳脚不过是花拳绣腿,达不到该有的效果。 “皇兄真是与心有灵犀,正等着皇兄来救命呐!” 一见到水欣,水昇乐得裂开了嘴,站书房门口的他倒像是倚门盼归似的,弄得水欣莫名起来,心里还有些说不上喜悦还是愧疚的情绪作祟,难得他那么喜欢练武,他便是教会了他又能怎样? 正想着好好为师表,水昇的下一句话出来了:“不管了,皇兄今日一定要带出去看看那王妃,这都多少日子没见了,也不知她怎样?” 水昇千不好万不好,却有一样是极好的,便是当下被他惦记的那一位必然是被放到心尖尖上的,不止其他的都要退避三舍,便连以前那些旧,爱着这一个的时候也都是不近身的,别看他揽美者众,然而都是一个个来的,先后次序绝对能够排列出来,没有两个是同时期的。 一天之中,也许他上午喜欢这个,到了下午就喜欢那个,而这一段喜欢未消之时,他绝不会再看上午那个,便是厌了下午的那个,却也不会掉头重新喜欢上午的那个。 这种习惯,也许可以称作是绝不脚踩两条船,还有绝不吃回头草?只不过,他这个喜欢变换的时间越来越短,这也直接导致他身边的美逐日增多,不然,也实不能满足一个青春期少年的需求。 “什么王妃王妃的,尽胡叫,要提醒吗?还没有封王,是个光杆皇子呐!”拍了一下他未曾束冠的发顶,水欣仗着自己身高高那么一眯眯,十分自得地眯了眯眼睛,不管低多少,低了就是低了,小了就是小了。 水昇满不乎地一笑:“反正早晚都是王爷,她要嫁了,不是王妃是什么?觉得王妃比皇子妃好听多了,气派极了!” 说着,故意挺了挺胸膛,扶了扶腰带,做出一副腆着肚子模样的水昇挤眉弄眼地跟水欣玩笑:“瞧见没,未来的王爷就是这样的!” 水欣笑起来,米粒般细碎洁白的贝齿显露出来:“呀,这是等不及封王了!” 瑞诚帝和成康帝封赏的规矩一脉相承,皇子到了年龄结婚,就是封王顺便扔出去建府的时候,绝不拖延也不提前,准时准点儿就跟到点儿要上学一样,很有规矩。 水昇心里本就是这么想的,不一样的是他这一回对封王的期盼还有了对婚姻的向往,仙子一样的妻子啊,娶回来可以朝夕相伴,多美好的生活啊! “哎呀,皇兄,快走啊,有什么话咱们边走边说,若是时间晚了,就顺便那园子歇了可好?”水昇拉着水欣往外走,边走边道,“别以为被关着读书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上皇又偏心,让宫外建了个什么园子,说是园子,其实还不就是府邸?哼,真当什么都不知道呐,他最偏心了!” 水昇对上皇的语气不敬也不是头一回,他懂事的时候,上皇便是上皇了,没有了每日权力的熏染,即便这位老看起来很威严很让害怕,但其到底不会让偶尔见几次的有什么敬畏,更多的则是不满,凭什么他宠这个,爱那个,就是看不到自己呢? 但这种不满也只是一时的,皇家子弟天生便有些高傲,他们生来便是高一等的,所以想要什么也从来不需要祈求。 水昇虽没有一个处处对他好的父皇,却有一个处处向着他的母妃,天性乐观的他很快便想通了,甚至琢磨出一套“不理也不理”的报复手段来。 当然,这对上皇是没什么影响的,一个并不意的儿子的小心思是什么样的,他还不稀罕知道,而另一个的心思没付诸实现的时候也只是心思,构不成影响旁的理由。 “也不是新建,只是原有的基础上改了改。” 提到未来的家,水欣的话多了一些,把初衷也忘了,“那原是一处王爷的府邸,只是距离近,便被占了,看那园子建的不错,就没怎么改动,只让工部修饰一番,又理了理园子,看上去便很像样了。” 那处宅邸原来是那位前太子的私邸,用来方便他做一些见不得的事情,府军最初也是那里草创的,再有一些那位招揽的幕僚客属之类,也都是一些有品位的,他比较看重的才能够那里居住,而那宅子的地点是离皇宫最近的,也就是说他有急事的时候也方便通知这些。 得知宅子的来历之后,水欣还想过,当夜的那场宫变不知是不是就那宅子中密谋而成的,若是那般,倒也是挺有纪念意义的一处地方。 他说想要建园子,也不过是婉转说要建府的意思,根本目的不是为了让园子多好看,而是如水昇所说,为了宫外有个落脚的地点,不必赶时间非要回宫里住宿的意思,所以地方真的给他了,他也只是看了看图,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具体的却没有怎么研究,也因此,这院子“建”好得极快。 “是吗?那倒要好好看看,一定比大观园好看!”水昇“违心”地说出这番话,他看来,美住的地方也是美的,既然如此,比较皇兄的园子和大观园,就相当于比较皇兄和仙子哪个更好看。 这个问题令他很纠结,无解啊无解,怎么看都是不一样的,都很好看,但是,哪个更好看呢? 完全不理解水昇的愁苦所,水欣瞧见他说着便皱起眉来,一笑,把那聚拢的川字按平了,道:“小小年纪,总是皱什么眉头?” “说小,又大多少?”水昇随口反了一句,话一出口又小心瞧了瞧水欣的脸色,发现依旧还是笑着的,并不见变色,便松快多了,顺口换了话题,“这都多少日子没见那王妃了,还真是惦念得紧… …” 听着那滔滔不绝的赞美,绝对没有什么“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的诗词,但那一句一顿,几乎要一句一叹,再来一个“啊”的感情助词的话语,还是让水欣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为了少听一段“赞美诗”,他加快了脚步,一出宫便可以骑马,策马扬鞭,堪堪中午饭的时候赶到了宁荣街。 “倒是一直没问,那救命之说从何而来?” “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一刻不睹兮,时也如年。之生命何其短暂,不过两三日兮,已耗费几十年。都说生不满百,这般算来… …”水昇似模似样好似极认真地板着指头算了算,“唉,皇兄,怕是还有十几年好活了。” “呀!”除此再无旁话好说的水欣无奈地笑,这弟弟真的不是穿越的吗? 快到门口,马速慢了下来,水欣问出了正题:“想着怎么进去?以什么理由上门?先说好,若是这理由不妥当,也不陪丢,只让他们陪进去,咱们便各自散去。” 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太监,这两个会些拳脚功夫,若是水昇顽皮,多半也能制住,且他们是上皇的,水昇纵然背地里对上皇不甚恭敬,但心底还是怕的,不敢不听。 水昇挤眼一笑:“还要什么理由?想进自然能进,不过,皇兄若是有事就去忙吧,横竖知道那园子哪儿,跑不了的。” 好么,这是嫌自己当电灯泡了! 出宫禁的时候用了用自己,这不用了便丢到一边儿,果然是“媒丢过墙”,可是忘了他们这新还没入洞房呐! 水欣没好气地白了水昇一眼,扬手道:“自去,便不管了。”说完便先转了身。 “说得好像管过似的。”水昇嘀咕一声,谁不知道皇宫中地位最超然的不仅是上皇,还有自己这位皇兄,而他那万事不理的性子更是深得瑞诚帝的好感。 晚上的时候,水昇迟迟没有回来,倒是跟着他的一个小太监过来园子这边儿报了信,水欣听后一叹,看来这林妹妹终究是要落到水昇怀中了,谁能想到云妃竟然帮忙至此,早早派了两个嬷嬷给林黛玉,说是教规矩的,其实,不过是给这位惯会偷香窃玉的大开方便之门罢了。 以水昇的性子,美不肯,他必然是不会多做什么的,而林黛玉,也不是那种无名节的,断不会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只是… … 心里头隐隐有点儿不安,水欣却强压下去了,怕是第一次宫外过夜,不习惯吧!也不知道父皇知道自己晚归不回的消息,会不会生气?他应该不会还等自己吃饭吧! 想到上次晚归所见,心里颇为惦念,再看眼前热腾腾香喷喷的晚饭,刚才还美味可口,这会儿却令食不下咽,滋味儿上总是差了一些什么似的。 ------------ 73偏心 贾府之中,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 潇湘馆说是竹林之中甚为清静,然而不远处的①38看書网住着的那位多情公子心心念念的便是林妹妹,跟着公子的一干丫头,哪个不会因为惦念多看着这边儿几眼,爱屋及乌也好,观察敌情也好,总有几双眼睛不会放过潇湘馆的动静,尤其,听说那位还得了皇子的青睐,总有那么一点儿眼红心酸的,巴望着寻出一点儿过错来,涨涨自己的信心。 武功没学成,翻墙技术却更好了的水昇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潇湘馆的门口,且不说他这个曾经看过大观园地图的这么明晃晃一路走过来惹了多少双眼睛的注意,只说那不经意瞧见他身影的孙嬷嬷,眼皮子一跳,她不是看错了吧,殿下怎么来了? 虽然早把地图传回去的时候,就有殿下某天会过来瞧瞧的感觉,但是真的瞧见这位殿下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孙嬷嬷还是不由得叫苦,自己是拦好,还是不拦好呢? 这几日,她瞧着那林姑娘也是不错的,唯一可惜是以前不曾有教导,对些规矩不甚了了,但听明白了之后,不是也把那位“宝玉”拦门外了么? 李嬷嬷瞧见孙嬷嬷外呆站,也出来看了一眼,瞧见二十殿下的同时,也看到不少探头探脑的鬼祟身影,皱紧了眉头,却也不忘行礼:“老奴见过殿下!” “行了,起来吧!”水昇不意地摆手,已经走到了门前,说着话就要伸手挑帘子,冷不防里面正有掀帘子,手一张,差点儿没有打水昇的脸上。 “亏得本殿下躲得快!”反应迅速躲过这一下意外的水昇才站稳,便洋洋自得地夸起自己来,已经掀开帘子的紫鹃看到那得意的笑脸,怔了怔,里头传来按捺着咳嗽的柔软嗓音:“紫鹃,外面是谁来了?” 不等紫鹃答话,水昇拨开那挡路的俏丫鬟,自己撂了帘子走进去,满脸带笑地说:“王妃,是来了!来看了!” 再一会儿,听得里头问:“怎么咳嗽了?哎呀,这段时间的天气不好,可要多注意身体啊… …” 这颇为懂事的关切话让孙嬷嬷听得一愣,这位殿下几时会关心了?再听后头紧跟着的一句:“… …若是生病了,可不是要耽误婚期?可等不及娶过门了!… …” 果然,她就不该幻想这位殿下什么时候能够规矩懂礼。 因为距离近,听得更清楚的李嬷嬷叹了口气,拍了一下紫鹃:“快进去,可不能让姑娘一个待着。” 还有一个,那不是,是狼啊! 紫鹃回神,忙应着走进去,一只脚本就没有迈出,这会儿倒转倒也方便,只一调头方记起,忙回头对孙嬷嬷说:“劳烦嬷嬷再依着上次的方子熬些药过来,姑娘又咳嗽了。” 孙嬷嬷应声去了,索性不进去碍眼,剩下李嬷嬷跟着进去,低声嘟囔:“怎么又咳嗽了,真真是个病美。” 紫鹃只听清了前半句,担忧地应着:“可不是说么,燕窝也吃着,参养荣丸也没断了,偏偏这咳嗽就像是去不了根一样,要是能请来太医看看就好了!” 本朝的太医除了为帝王服务,有些官宦家脸面大的也可以请来用,只这个分寸实要掌握好,为了家中有诰命身的老祖宗请倒也罢了,为这等未婚少女,却是请不得的,不过两声咳嗽就请了太医来看,让不知底细的还不知道以为这家姑娘怎么了呢,指不定婚嫁就要受影响,传出去,也少不得落一个“轻狂”名声。 家生子紫鹃倒是想不到那么多,只当以前请不了太医是因为姑娘身份不够,如今趁着皇子喜欢,且不说以后的皇子妃成与不成,先请了太医看看总是好的。 李嬷嬷听后口上斥责了一句,话音才落地,就听得里头水昇说:“… …知道方太医医术最好,上皇有个什么,都是要叫他问的,明儿就把他给请来看看,虽美咳嗽的模样也极好看,但总是心疼,那心啊,就随着的咳嗽一颤一颤的,安生不得。” 抓着黛玉的手不放,手指不时摩挲两下的水昇硬是把那只软弱无骨的柔夷按了自己的胸口上,一脸撒娇地凑上前去,几乎要脸贴着脸了,轻声说:“摸摸看,是不是跳得厉害?” “,这… …”书香门第出身的林黛玉除了登徒子这样的骂词汇,再说不出什么难听的来,而对方的身份是皇子,她却是连“登徒子”都不能骂的,一时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急忙抽手又抽不出来,身子往后倾斜,却也倾斜得有限制,而水昇打蛇随棍上,倒因此更逼近了几分,几乎压住了。 看到那两个与交叠也不差什么的样子,紫鹃大惊失色,忙上去叫了一声:“姑娘~!” 李嬷嬷趁此时机狠狠地咳嗽了两声,然而水昇充耳不闻,张口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得外头有招呼:“宝姑娘‘又’来了啊!” 那声音是孙嬷嬷的,不甚热络不说,那个“又”字咬得格外重。 水昇不是个爱顾忌旁看法的,但见林黛玉红了眼圈儿,低声道:“快放了,不然,可是要逼死了!” 还未成婚便与陌生男子这般,让脸红心跳的同时也羞愤难当,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位刺激成了习惯,又或者知道对方的身份使然,林黛玉心中的羞意却是远大于愤意的,被那不甘不愿放开之后,顺手推了一把,瞪了一眼,眉目流波,虽嗔怪亦似有情。 水昇呆呆地看着,双手交握胸前,好似还回味手中擦到的触感,又似不舍放纵那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冷却,微微成拳。 “啊,薛氏之女宝钗见过殿下!”薛宝钗自挑了帘子进门,一张脸才露出一半就显出了惊讶色,进身,行礼,流水般顺畅的动作做出,别样好看。 这本应该引起好色之惊艳的一幕落水昇眼中却只是令他眨了眨眼,略分出一丝心神,却也没有多做牵挂。 不知道水昇好色好得那么有格调,绝对不同一时期喜欢一个以上的的薛宝钗见状微微诧异,她可是一听到这位殿下过来的消息便梳妆打扮了的,不说这才上身的海棠裙多么漂亮妥帖,不说那头上的金钗卡多么璀璨精致,只说她这般行礼的动作便是孙嬷嬷教导林黛玉的时候她也跟着学了的,下了苦功,姿势绝对标准不说,还格外好看,怎么,竟不能让这位二十皇子多看一眼? 莫非,他也不是传闻中那样好色? 也是,传闻中多有失真的。 商户之女出身的薛宝钗可是知道传闻会有多么离谱,大方到给丫环赏钱从来不意数目的林黛玉不就是被她的一系列动作对比成了传闻中的“小气”,明明那位的身家才是更高一些的,却也比不过自己的小恩小惠。 心思略动,感受到李嬷嬷那里传来的冰冷目光,薛宝钗头脑一清,笑容重新温柔可起来:“殿下这是来看妹妹的?” 话题涉及林黛玉,水昇应了一声:“是啊,可是想… …” 及时察觉水昇又要说过头话的林黛玉悄悄掐了水昇那不规矩的手一把,硬是让他把那句话吞回去半句,这才不满地对薛宝钗说:“姐姐这话是怎么说的?” 扮演亲热状最是拿手的薛宝钗连冷脸都不惧,何况林黛玉这点儿小脾气,笑眯眯地说:“还当不当是姐姐,们俩的事,可是早知道的,赏花宴上… …” 提到“赏花宴”,薛宝钗顿了顿,那是她最不像想起的日子,正如宫中的云妃能够从中猜出她的心思一样,她那浸淫宅斗技巧中多年的姑妈王夫,虽然不曾实处取得胜利,但心里头对这些还是十分明了的。 既然察觉了薛宝钗的心思不是自己的宝玉身上,又不愿意跟北静王抢,平白得罪,那么便只有“恨之欲其死”了,若不是还欠着薛家的钱财,恐怕那张慈眉善目的老脸早就冷了,便是如今,也未曾给过多少好脸,倒是变着法儿地从自家妹妹那里要钱贴补到宫里那个无底洞中。 薛姨妈把钱给了自己的好姐姐,自然是不会跟薛宝钗多说的,她一心指望着自己的姐姐帮她的女儿一把,给薛宝钗找一个好归宿,摆脱去做北静王小妾的命运,哪里想到她那位好姐姐的所谓“疏通”根本是把钱给了贾元春使用,填了那些太监的肚子。 薛宝钗隐隐有所察觉,却又劝说不得,总是她自己先做错了,她也不敢肯定她的好姑妈没有再帮她,便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听之任之。 效果有没有不好说,而钱财,却是实实短少了。 不同于薛蟠的万事不操心,薛姨妈的以为有王家便无所畏惧,以为有好姐姐便不愁吃穿,薛宝钗早就学了管家,还是知道没有钱万万不行的,心中焦虑之下,也就只能想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退一万步说,跟着那位,总比跟着北静王好吧!如今谁不知道北静王就是个… … “呵呵… …”赏花宴上顺利找到自己心目中的仙子,于水昇来说是件值得欢喜的事情,就连那本来就没怎么看的赏花宴也成了值得纪念的,闻言笑起来,主动跟薛宝钗多说了两句,倒让林黛玉的心中微冷,见着好看的便顾不得其他,这,也是不可靠。 再一想,他既然如此不可靠,自己也无需替他多着想,说不定于他们这样的看来,宝姐姐的主意是正中下怀也不一定。 不过这么一转念,旁观成了胁从,顿时失了清白立场。 ------------ 74顺 既然薛宝钗能够知道水昇到来的消息,贾母自然没有不知道的,只不过这位从不是那么重视规矩的人,听闻之后只拧了一下眉,便恢复了平顺。 “老太太,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鸳鸯在旁窥着,终于忍不住问话。 天色已经暗了,一个皇子,一个男子,还在姑娘的闺阁不出,这名声… …于男子,于皇子来说,自然是没什么的,了大不起就是一桩风流韵事,而于姑娘,鸳鸯想了想林姑娘平日里的样貌人品,心底有些担忧。 “你以为你比宫里出来的嬷嬷懂的规矩还要多吗?”几乎是头一次,贾母对鸳鸯冷了脸,屋子里这会儿没有小丫头在,便是刚才传话的那个,也早就退下了。 鸳鸯一激灵,倒把对贾母的敬畏提到了十分,忙跪地说“不敢”,她怎么忘了呢?即便这位老太太平日里总是慈眉善目,佛祖似的,但其实哪里又是什么慈善人呢?一如那位持着佛珠念个不停的王夫人一样,真正下狠手的时候她们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行了,起来吧,我怎不知,你是担心我那玉儿。”贾母抬了抬手,口气又温和起来,说着一叹,“唉,那一位到底是皇子,是殿下,是咱们需要敬着的主子,能怎么办呢?” 这一问好似在问自己,好似在感慨无奈,然而鸳鸯却听出了别的东西,那温和的语气中潜藏着的似乎是喜悦,又还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 贾母随便说了两句话,打发走了鸳鸯那个忠心的,一个人摩挲着腕上的珠子,心思走远了些,玉儿是她的孙女,又跟敏儿似的,又是敏儿留下的唯一骨血,她怎能不疼不爱,然而这样的疼爱若是放到贾家的对面,那么… … 二十殿下虽是个最好色的性子,却有一样好,喜欢着这一个的时候必不会看其他的,只看他对玉儿如今的喜爱,必不是假的,若是能够趁机定下亲事,玉儿以后终身有靠不说,便是贾家,也有了另一株可供依傍的大树。 以玉儿的身世,以她父亲一辈子忠诚,上皇是最念着老人儿的,皇帝又不会违了上皇的意思,那么,玉儿很有可能成为二十殿下的皇子妃,正妃便是正妻,哪怕将来不得喜爱了,凭着身份也能过得更好,至于子嗣,有自然最好,没有,大可从妾室那里抱来养了,以二十殿下的品性,妾室总是不缺的,以后的庶子庶女,定然只多不少。 还不等贾母这一段思量告一段落,又有耳报神来说宝姑娘去了潇湘馆。 贾母脸上神色一冷:“这位薛家大姑娘也着实太会钻营了些,当别人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低着头的小丫头样貌普通,心眼儿却极灵,心知这等话不是自己该听的,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得了赏钱开开心心跑出去了,一出门就只当自己从来没说过什么,同样也没听到什么,至于那钱,难道不许主子心情好赏她吗?谁都知道老太太是最宽和慈爱的了! 晚饭过后,水昇再不甘不愿也知道该走了,而眼看着时间将晚,林黛玉却是愈发坐立难安,满心里头都是送客的念头,还是旁边的薛宝钗踩了一下她的裙边,她才想起来自己该说什么,心里腻歪这等算计,到底还是赖不过人情面儿,提了一个话头:“明日… …” “啊,明日,还有明日,可好,今儿我不回宫了,就在皇兄的园子那里住下,等明儿我再来看你!” 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如多留一天,想来上皇是不会介意自己去哪里,多久才归的。这般想着的水昇完全忘了他还拐带着一个上皇最在意的儿子,上皇这一关可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好过。 薛宝钗听到此话,笑容几乎要发僵,明天他若是还这般来,那自己难道还要对着他说一通林黛玉多好多好的话么?再这么说下去,便是林黛玉不烦,自己都要烦了。 听到此话的林黛玉下意识皱了眉,薛宝钗温婉笑着说:“女儿家的闺阁,殿下怎好常来常往,倒不如约在外头,我与妹妹做个伴儿,殿下再找一人来,彼此坦荡,倒也可如今日这般谈天说地。” 话到此处,又觉直白莽撞,描补道:“我今日厚着脸皮坐在这儿,也不过是为了妹妹名声考量,总不好还未出门子,便先有了‘孤男寡女’的话头,平白成了别人口舌上的… …”深觉后话不雅,笑了笑,藏了尾巴,不再明说。 但这样的话已经足够明白,至少心较比干多一窍的林妹妹已经听懂了,脸色白了白,她当真是未曾想过的,下意识地,她看向了一旁站着好似木桩的李嬷嬷。 “不用看了,她们都是母妃的人,必不会说你坏话的。”水昇在不该敏感的地方敏感了一回,偏偏这解释又格外不妥当。 林黛玉本就觉得骤然用上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有些不妥当,不见待选的宝姐姐也不曾跟嬷嬷学过规矩么?——这贾府中的一切造成了林黛玉衡量事物的标准,即便聪慧的她看得出不妥当,但这不妥当该怎样归置妥当了,却不是她此时能够拎得清的。 这也是贾敏的过,她随夫在外,事有不顺时,难免念叨做姑娘时的风光,在女儿的心中,家总是千好万好的,于是贾府所有不当之处都被她在幻想中升华了。 而带给女儿的影响,便是在林黛玉心中,她一个世禄之家,远不如最高官位不过一个五品员外郎的贾府强,某种程度上,甚至比贾宝玉低上一头。 究其根底,不外是以爵位看,贾家还有一个顶着一等将军位的贾赦在,在不懂朝中关系的人看来,有爵的自然是比无爵的强,而贾家又是一向以奢华讲究著称,面子上总能落得好看,这也迫使心里先存了敬畏的林黛玉一进贾府便“处处小心,时时留意”,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人耻笑,只这一心理,便已经是先怯了,存了低微之意。 那一派风光景象,满眼的富贵逼人,在完全不理解低调内敛的奢华所在的林黛玉看来,便已经是强过自家许多。耳濡目染,这许多年下来,几乎成了习惯,无形中卑微了自己,说出“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和他们家姑娘一样”的话来。 本就心思敏感的林黛玉听了水昇的话,心中咯噔一下,继而满目悲凉,母亡父丧,她一个孤女,如今竟然也成了别人能够随意处置的了?薛宝钗的话在耳中回响,“… …也不过是为了妹妹名声考量… …” 不曾认真学过规矩的宝姐姐都知道的事情,这些宫中出来的嬷嬷们会不知道吗?分明是坐视罢了,也是,自己如今,有个皇子喜欢,便是极好的吧! 才有了些许冒头的期望被这一句话打落下来,百般思量一转,不知怎地又想到了那多情公子贾宝玉,他,必然是懂她的吧! 完全不知道因为那一句话,眼中仙子的心往别的男人那里偏了偏,水昇正喜滋滋地,以为自己表功成功,却没注意到薛宝钗有些僵硬的笑容。 再没见过这么听不懂人话的了!——薛宝钗暗自磨牙,她都把话说得那般明白了,这人怎么还能自说自话到这般地步,他刚才是没听见自己说话吗? 对宫里出来的嬷嬷到底有几分敬畏,薛宝钗不敢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再说什么,只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想着重新起个话头,好绕回来,谁想水昇下一句又说:“不过,你说的也对,那就这样好了,明儿我让车来接你们,咱们一同去皇兄的园子里转转,他那园子我都没正经看过,正好跟你们一起看了,若是真好,我便要来,日后也有个去处。” 作为皇兄的水欣对水昇虽不如云妃那样百依百顺,但有些他不在乎的倒是可以大方转手,这一点也是水昇早就试探清楚的,心里有八成准那园子定不是水欣心爱之物,言语之间也就颇有底气,大有一言而决的意思。 薛宝钗一听,正中下怀!嘴角又露出笑来,先起身告辞。 水昇摆摆手也不怎么在意,只扯着黛玉的袖子说:“我也要走了啊,我走了啊,真走了啊,你,你就不想跟我说什么吗?” 我倒是再不想见你的,可这话,怎么也得过了明天才能说,到底还碍着宝姐姐的事呐,但,怕是明天之后也说不成,谁让他是皇子呢? 心里头十分明白身份差异带来的特权问题,林黛玉苦笑了一下,被水昇当做也舍不得自己的证明,万分留恋依依不舍地走了,等他走了,两位嬷嬷都松了一口气,好歹殿下没真的留下,若不然,不然,她们又能怎么办呢?便是给宫里报信,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若是阻拦,这位殿下的脾气可是不好,万一动起手来,她们老胳膊老腿儿,可挨不了几下子。 松懈的时候,于某些方便自然就不太敏感,她们两个当时都听出了水昇的那句话有些不妥,但却不及细细寻思,全副的心神都放在提防他的意外举动上了,倒把林黛玉给忽略了,于是都没有发现姑娘有些冷淡的两个安置了林黛玉之后各自安睡,倒是一夜好梦。 林黛玉本就是个有心思便睡不着的人,敏感多疑,心里头又辗转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可惜唯一能够排解一二的紫鹃却早已呼呼大睡,应付水昇不管累了两个嬷嬷,这个忠心的婢子也没少费心担忧。 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起来,面容倒还好,只精神略有些不济,然而她也不是第一日恹恹的,紫鹃关心了两句,得到她“无事”的答复也就不再操心,只当凝望窗外的姑娘不知为何又伤春悲秋地感慨了一番,耗了心神。 作者有话要说:在其他网站看到自己的文,那种感觉,愤怒什么的好像还没有,倒是有些新奇惊讶,竟然有盗文的盗自己的文,莫不是写得好了?——(偷乐)沾沾自喜了一下!以前总是看别人说盗文盗文什么的,轮到自己,幸还是不幸? 利益受损的话就不说了,谢谢大家支持吧!有人喜欢总比没人喜欢好!——嘿嘿,我还是挺能自我开解的! ------------ 75欲遂 清漪园原名琼林苑,琼林,佛国、仙境之景也,琼林苑,可想而知这院子最初的模样是何等奢华瑰丽,正如那左右所题“华景辉琼林,清风散紫霄。”又曾有云:上有琼林之宫,帝君所处。从这名字倒也可以看出其主人之寄望未尝不深远。 如此风景正好的园子,自然是不需要太大改动的,除了修饰了一些细节的地方,于疏朗的地方重新补种了花木,大的改动,便只有名字了。 比起那最求仙境超脱气氛的琼林,又或者寄予某种隐秘愿望的琼林,微风徐徐的“清漪”二字倒是更适合这优雅迷人的园子。 清风拂过,水波涟漪,浮萍聚散,落落有依。 站在园中最高的风楼上,看那一片风过,叶翻银波,水痕相追,叠花逐叶,摇动那细细的花枝,吹起那绢纱也似地花瓣,艳色点点,飞花若梦,再顺着那风找到那水,或一沾即落,点缀水面清冷,或随波而起,聚拢成云霞依偎。 更有那蠢笨得不知何物可食的鱼儿,撅着嘴冒上水面来,泡泡还未消散,那或红或黄的身影已经绕着那花瓣打了几个转儿,来来往往,往往还还,好像不明白为何那漂亮的花瓣不可吃,好像在品尝那艳色的花瓣有多少苦涩。 “皇兄这园子倒是极好。”水昇赞了一句,不错眼地看那在池边随意喂鱼的仙子。 因为要出来游玩,又是要到皇子的园中,不好穿着太素,惹了忌讳,便把那浅浅的蓝色穿了一身出来,且不说上面精美素淡的苏绣何等秀丽,只那雅而脱俗的气质便与这园子搭调了十分,倒是站在她身旁的薛宝钗,虽穿了一身最能突显自身美丽的浅粉色八幅石榴裙,但那金钗金镯的,到底与这园子的意境差了些许。 水欣负手立在栏杆旁,往远处看去,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忽听得欢笑声,看向薛宝钗的方向,眉心微拧:“你要带她来逛园子也就罢了,怎么还多带了一个?” “她”指的是林黛玉,而多的那一个,说的则是薛宝钗。 若不是自认对水昇足够了解,知道他那“专一”的毛病,水欣定然会以为这小子变了性子,竟然被那位“金钗”惹动了心肠。 水昇的眼神略错了一下,嘿嘿笑道:“这不是为了仙子的闺誉着想么?” 水欣讶然挑眉,这可不像是水昇会能说出的话,他几时为别人考量过了?莫不是… …本来并不看好这一对儿的水欣倒是难得有了些期待,或许他们以后会很好? 看红楼的时候,最可怜的便是林妹妹,然而实际情况摆在那里,一如林如海将她交到贾府的无奈,世人对孤女总是少了一些宽容,不,或许说,是多了些异样眼神,尤其在这个迷信还很普及的年代,失了父母相当于克父克母,总不是什么好说辞,成亲也颇有难度。 家世高的不用说,自然看不上比自己低的,且没有任何助力的孤女,家世相当的,自然还有更多相当的能够选择,而家世差了些的,对不起自己曾经的身份不说,贾府那些眼高于顶的也必然瞧不上,于是这婚嫁上便难了。 说实话,若不是喜欢林黛玉的是水昇,换了瑞诚帝的其他儿子,无论是谁,林黛玉的身份都成不了正妻,父母双亡就是她最引人诟病的一点,至于嫁妆什么的,他可不以为那么一座园子之后,林家还有多少钱才能够剩给林黛玉。 “皇兄看我做什么?”水昇被瞧得不自在了,扭扭头问。 水欣一笑:“总算见到你能多想一些,我也安心些,想来母妃若是知道也定然要欢喜的——总算长大了!” 故意学了云妃那惆怅又感慨的语气,水欣自己说完,不等水昇反应,先笑起来,这一笑,那淡然翩翩的样子便把持不住了,手扶着栏杆,侧头而笑,微风拂过耳边碎发,愈发柔和了那笑颜。 水昇反应过来,笑不得,又恼不得,干脆仰起下巴,冷哼一声:“我早就长大了,起码都知道人事了,不像皇兄!我可知道皇兄至今还没跟姑姑学过呐!” 宫中皇子长到一定年龄,自有知事的姑姑被派去教导,这样的教导员在教会皇子之后便要功成身退,而谁被姑姑教导过也就说明谁懂了人事,某种意义上,便可以算作大人了。 水昇拿这一点来嘲笑水欣,却是一笑一个准儿的。 水欣不甘示弱,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谈“性”色变的姑娘家了,哪里还会不敢说这样程度的荤话,闻言一笑道:“被姑姑教导算什么本事,值得拿来说嘴么?我可不用人教就会的,比你可强多了!” 不由得想到明芳,那个算是自己第一个伴侣的女子,明艳秀芳,总是端庄大方地保持着正妻贤良的架子,他唯一感动过她的那次,便是与她说绝不要小妾的话时,也只有那时,那个习惯了带着微笑做面具的女子才又一次流露出好像洞房那夜的手足无措来。 洞房的那一夜,他只顾得紧张自己的心事,倒是没注意到,而那一次… …记忆在这里模糊掉了,水欣按着眉头,他怎么想不起来明芳的样子了呢?朦朦胧胧好像隔着一层纱,知道那女子必然是艳丽端方的,然而想要细看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了,她的眉,她的眼,都好像被雾气笼罩,氤氲了一色。 “皇兄,你怎么了?”水昇瞧见水欣皱眉的样子有些不对,忙高声了一句。 风楼离湖边的距离并不是很远,闻到这边儿动静的林黛玉不太想动,迟疑着看了一眼,而薛宝钗早就忍不住了,听到动静哪里还能静坐,起了身温柔一笑,“妹妹,咱们过去看看吧,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脸上的笑容在话到末尾的时候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种担忧来,那模样,倒似女主人一样,而她接着吩咐周围人的做派,更是像极了主家。 林黛玉没察出这其中的变化,只心里想着也许可以借此走人,脚步便跟着薛宝钗移动了。 “无事——大呼小叫什么?!”被水昇咋呼得头疼的水欣余光瞥见那行来的云霞,更觉头疼,摆了摆手说,“这园子大,你若喜欢,便带着她们随便看看,我去睡一觉,想是昨晚等你等得太久,耗了心神,总觉得头不舒坦。” 听得水欣这般说,条理分明也不似有事的样子,水昇便真的放下了心,笑着反驳:“什么等我等得睡不好,分明是换了地方睡不好吧,谁不知道咱们十九殿下最是娇贵,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的,皇兄可不要那样说,若被上皇听到,我定是要倒霉的!” 还不知道自己之前在翠微堂“刻苦”便是因了水欣的缘故被上皇惩罚的水昇这般玩笑着说,却不知他真相了。 眼看着那一片“云霞”近了,水欣哪里还顾得跟水昇说话,胡乱摆了一下手,便自离去,只做没看到身后将要过来的那群人,动作迅速地离开了。 “殿下… …适才是怎么了?”行礼毕,薛宝钗盯着远去的那个身影,有些不甘地探问。 “没什么,皇兄累了,自去休息,咱们也别管他,转咱们的就是了——这园子可好看?”注意力放在林黛玉身上的水昇自是不会理会薛宝钗的打探是为何。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薛宝钗很满意,倒也不在乎水昇的无事,一行三人在一大帮丫鬟的陪同下又走了一段路,林黛玉微微有些娇喘了,水昇便提议在凉亭休息,自有下人去收拾凉亭,而薛宝钗则适时提出分道,“我看这园子很好,也不知几时还能有机会一饱眼福,殿下,我求个情,自去看看可好?” 一路上薛宝钗说话有趣,虽则那温柔娴雅的做派并不是水昇的那盘菜,甚至有点儿令他不喜,然而因为对方的刻意讨好,那点儿不喜也被他放在了一边儿,如今闻得此人自愿离开,不碍他的眼,他自然乐不得,吩咐了左右要听其吩咐,便自与林黛玉说话去了。 林黛玉微微有些不安,对于薛宝钗的计划,她只知其一,便是薛宝钗想要请求十九皇子帮忙摆脱困境,而这个帮忙是怎么帮,摆脱又该怎样来,她却是一无所知的,初以为只是见面求情之类,然而见到薛宝钗得到应允后眼中那藏不住的一抹喜色,她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看,那一片红枫可漂亮?”水昇指着远处的枫林,说着的话健将从枫林拐到了旁的上去,他读书不成,张冠李戴得严重,才听了两句,林黛玉便忍不住指证那一句“停车坐爱枫林晚”是谁写的,而之后,谈话便顺理成章地展开了。 因为谈论的是自己熟悉并且喜欢的东西,林黛玉也难得有了好脸色,表情也多了一些,或嗔或喜,或因为书中某句悠然神往,或因为某句而红了眼圈儿,感慨良多。 诗词向来是水昇的弱项,只勉强应和了两句,他便只有听的份儿了,还有大半听不懂,为了不让话题继续无聊到自己会打瞌睡的地步,水昇令人送来了《西厢记》,洋洋得意地说:“这里面的好词可是不少,你看了定然喜欢!” 涉世未深的林黛玉哪里知道对姑娘而言不该读的□都有什么,只看那名字并不见龌龊污浊,再翻开看其中故事,夹杂在故事中的诗词更是时而令她面红耳赤,时而令她暗自咬唇,一张俏脸也红霞遍布,霎是好看。 早就死皮赖脸并肩坐了的水昇见状,忍不住低了头,在那红苹果上偷亲了一下,惹得林黛玉一声轻呼,抬眼瞪着他正要说话,便听得远处有喧哗声传来,抬头去看,一抹鹅黄色身影飞奔而至,竟是薛宝钗身边的莺儿。 “姑娘,你快救救我家姑娘吧!” ------------ 76青云何漫漫 (综)皇子梦76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76青云何漫漫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林黛玉一惊而起,手中书卷脱落,那清风翻书页,一朵粉嫩嫩的花瓣恰夹在那清风之中,落在书页纸上,遮住了几个字:青山… …疏林不作美,淡烟暮霭相遮蔽… … “怎么回事?何来一个‘救’?” 急切中,林黛玉还不忘悄悄瞪了水昇一眼,他又做了什么好事? 水昇颇为无辜地回望,他可什么都没做啊!再看莺儿,便面色不善,刚才的气氛多好啊,都被这臭丫头给打断了,真是该死! “瞎喊什么,好好说事!” 莺儿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倒也把事情很快说清楚了,原来薛宝钗离了两人之后,带着丫鬟往另一处湖边走去,中途不小心碰倒了给十九殿下送水的丫鬟,那丫鬟不得不重新回去端水,而薛宝钗则因为弄湿了裙摆寻了间屋子整理,谁想,就是那么巧,十九殿下就在那屋子中沐浴,于是… … 水昇玩味地笑了笑:“我皇兄如今还没有身边人,你家姑娘拔了头筹,还不高兴,救个什么劲儿,赶紧偷笑才是正理!——啊,不对,这才多长时间,皇兄也太弱了吧!” 后一句已经是自己嘀咕了,但那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到了,林黛玉虽不甚了了,但也被那话语潜藏的意思弄了一个面红耳赤。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早就知道贾宝玉和袭人之间关系的林黛玉自然不可能是真的懵懂无知的,尤其适才还看了那等书… …一想到那书中所写的种种,林黛玉脸上愈发红了,恨不得用帕子遮了脸,都怪自己读得太认真了,竟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在。 想着,上前了一步,把那本书遮在了裙摆下,虽有些掩耳盗铃,但至少不会让莺儿看到那138看书网。 急于掩藏的林黛玉不由走了神,而莺儿的说辞还在继续,她哭丧着脸几乎是叫喊地说:“我家姑娘是什么人,发生了这样的事,让她怎好有脸见人?如今正要跳湖,我见那些人拦不住,便急忙来寻林姑娘帮忙,好歹看在姑娘叫了那么多姐姐的份儿上,帮忙劝上一劝… …” 语焉不详的经过,再加上要跳湖自尽的举动,但凡会联想的都知道脑补那一段省略号之内的事情是怎样的。 水昇也有了类似的联想,倒比林黛玉先表态:“我看薛家姑娘也是个美人,我皇兄也不算吃亏,纳了不就得了,何必闹得这般沸沸扬扬的,好听似的。” 往常总是别人拿皇家的名声来说他,说他丢人如何如何,如今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嘲笑回去,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说话间,他便大步往前走去,莺儿急忙跟上,倒是林黛玉,因为羞于收拾那书本,也不知收拾了往何处放,恐被人看到,又不得不跟去,在原地踟蹰了一阵儿,脚尖把地皮蹭了几遍,方才跟上那两个,也往前边儿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薛宝钗早被众人拉住了,虽是钗环散乱的样子,但看衣服倒还都好,只那湿了的地方有些曲线毕露,随有人用披风给遮了一二,到底还是能够看出少许来,而惯于风月的水昇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再看水欣的目光便有了些诡异,笑而不语。 倦怠说话的水欣恹恹地看着这一幕闹剧的暂停,在他身后有小太监给他擦发,手下突然重了一下,惹得他神情不悦,却在那太监恢复之前的力道之后也不吭声,任由他继续。 “行了,先回去吧,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改日让皇兄迎你进门就是了,我看你的样子,当个侧妃倒也凑合。”水昇拿出了上位者风范,一口做了决断。 水欣冷冷看着,一声不吭。 等到水昇团团把事情弄完了,找人把薛宝钗和林黛玉送回去了,他这才开口说:“要迎你自去迎,我可不会要。” 在皇宫中生活久了,总信一句话,从来没有多少真正的巧合,尤其是这一连串的巧合巧成这样,先是凑巧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了,然后是凑巧撞到那个送水的小姑娘,多应该庆幸他们送的水是温热的,否则,真不知道那位薛姑娘会不会舍得一身好皮肉,真弄个烫伤来赖上自己。 而之后的巧合更可疑了,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多么暖和,沐浴时候,热腾腾的气也就格外显眼,那位薛姑娘要怎样才能当做看不到,直接走入冒着蒸汽的屋子,然后宽衣解带,好像正常一样地换衣服? 还有,再没见过大家姑娘换衣服不用人伺候的,她何至于要连贴身丫鬟都不留? 最后的最后,既然要跳湖,动作快些就是了,他保证不救,然而那位,碰到自己的贴身丫鬟还要哭诉两句,言语含糊不清,完了弄了一个声势浩大,死也死不成了。 “皇兄,现在没外人了,你还装什么啊?”水昇勾着水欣的肩膀,深深地嗅了一下他发上的气息,那种清新的味道很是舒爽,“若不是早就瞧上人家姑娘好看,以皇兄的武功,何至于让人进了屋子,怕是有好几种方法都能赶了那人出去,哪还会闹成现在这样?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皇兄的名声着想,那薛家不过一介商贾,他们家的女儿能够进来便是三生有幸了,定不会有什么话说,若不然,为了一个女子,丢了皇兄的好名声,至于么?” “为了名声,我就要委屈自己?”水欣不满地推开水昇,都多大的人了,还当自己小孩儿似的,黏糊什么?! 水昇嬉皮笑脸地嘿嘿两声:“怎么是委屈呢?有个美人暖床的滋味也是不错,莫不是皇兄不好这一口的?” 看着水昇的表情愈发往猥琐上走,水欣看不下去地推开了他的脸,呵斥:“胡说什么?”他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断背的爱好,如同在其位谋其事一样,水欣认为男子喜爱女子才是对的,跟什么心理性别无关。 当然,当了这么多世的男子,他的心理性别也不好说成是女子了,或许有一般男子没有的细腻心思,但却不会如女子一般局限于找个好男人嫁了,以后相夫教子。 “哎呀,那又不是什么不好的爱好,我虽然不太喜欢,但看忠顺的样子,也未必是无趣的,皇兄不如试试,说不定也喜欢呢?”水昇说着独自笑起来,笑声有些渗人。 “未必无趣吗?” “自然,要不然,忠顺怎么那么喜爱,我也试过,倒也有些滋味儿,就是麻烦些,若是肆意伤人,又无趣了,血淋淋的我也不喜欢… …”长篇大论了一番玩儿后感,水昇突然觉得不对,看了看身旁幸灾乐祸的水欣,再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背后。 几乎扭成180°的脖子在猛然转回来的时候发出了“咔嚓”的声响,求助一样看向身边泰然自若嘴角含笑的水欣,双手猛然抓住他的胳膊:“皇兄,我没看错吧,上皇怎么会站在我身后?我可没有想过他,不会做这样的噩梦吧!啊,不对,还是白天呐,怎么会做梦?” “噩梦?” “是… …啊… …不是……”一向自诩反应迅速,机变过人的水昇这会儿就好像没了油的机器,发出陈旧而断续的声音,再回头看了一眼之后,蹭得一下跳起来,匆匆行礼过,听都不敢听,飞也似地窜了出去,人都跑出十几步了,风中才传来他的话:“父皇,我还有事,先走了!” “二十这是怎么回事?朕看他的书读得还不够!”暗自定下回去之后给瑞诚帝施压的上皇目光转到水欣身上,声音也柔了,“十九也长大了啊!” 不太喜欢听到这种好似惆怅,几乎是换个说法在感慨自己老了的说辞,水欣微微皱眉,随即又翘起嘴角,说:“父皇一来,就把二十给吓走了呐,他当父皇是老虎么,总是一副见了天敌的模样。” “什么天敌?他分明是怕被捉去学习。”上皇随意说了一句,“他那不成器的样子,都是你母妃惯出来的。” 关心则乱,又有心虚,加之水欣今儿有些状态不对,一时失了分寸,竟把这句话当了真,忙解释道:“母妃也是为他好的,只不过用错了方法,… …”还想要再说什么,看到上皇脸色不对,忙止了音,随手倒了一盏茶,送到上皇手里,“父皇且喝杯茶,润润嗓子,今儿天气挺干燥的。” 明显不喜欢水欣为别人辩解的上皇在接了茶之后又渐渐和悦了神色,眉心聚拢的川字也似被那茶水的温热给烫平了,妥帖舒展,只想到听来的消息,眼中又有了深沉的恼色,开口便道:“那薛家姑娘不是个好的,心机太深,朕自会为你找一个好的,你且不要心急。” 水欣无奈地笑了笑:“父皇想什么呢?我对那薛姑娘可没什么意思,若不是今儿有些不舒坦,定不会随便让她施计若此。” 的确是因为那会儿太过沉湎于往日回忆,这才让人近身也没察觉,房间中发生的其实还有一些事,只不过到底不好说,他既然不想负责,也不愿意为此坏了别人姑娘的声誉,那个薛宝钗到底还是十二金钗之一呐,也算是出于无奈的谋算,他倒不必赶尽杀绝,反正她必然算不成的。 对这句话还算满意的上皇撂下此事不提,水欣自然也不愿意总是提这种事,父子之间谈论女人什么的,太不合时宜了吧! “父皇还没来过我这园子呐,且看看可还有何处不妥当?我也没有好好逛过,咱们一起看看吧!”水欣懒得束发,用布带随意绑了发辫,半干的几缕发丝在耳边轻扬,回首轻笑之际,竟有了些出尘之意。 “… …也好。”眼神似有瞬间的闪烁,然而站起身,发现自己身量不过跟儿子持平,而那只倍显衰老的手和那青葱也似的玉手对比更是鲜明,他已经不再是壮年时候,更加没有了青年的雄伟,老了便是老了,自来白发气自衰。 尾音似有叹息声,一路默默许久,不明所以的水欣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说到口干舌燥了,才重新见到上皇露出笑脸来,他的心头也为之一松,笑容愈发自然洒脱了些。 这一日,上皇与水欣把臂同游,而同一日的下午,薛宝钗就被一顶小轿送到了北静王府,也是这一日的下午,清漪园中无辜“失踪”了不少人,有人悄悄说那些贪财的都自食恶果,更有人偷偷笑,活该那眼皮子浅的为了几角碎银子忘了谁是主子。 (综)皇子梦76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76青云何漫漫更新完毕! ------------ 77既为汝父 (综)皇子梦77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77既为汝父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自那日同游清漪园回去之后,水欣又是好久不曾出去,上皇不知从哪里弄了不少事情来让他做,跟朝政没什么关系,而是听说他于医学有些钻研,便令太医院全力助他修订医书,这可是个大工程。//百度搜索 138看书网 www.13800100.cOm 看最新章节// 从神农尝百草到青囊经本草纲目,从医圣医仙之作到私家独门秘方,从古至今从简到繁的各种医书把太医院的半壁江山都占去了,虽有小太监每日看守,又放艾草又熏烟的,但书页残破的还是不少,被虫子蛀了的也多,便是整理都要费好一阵儿工夫,更不用说一一阅读再逐一验证真伪,重新修订了。 这种整理的活儿自然是轮不到皇子来纡尊降贵的,早有人做好了,轮到水欣的也不会是把那些对的错的都读上一遍再说其他,而是太医院把精挑细选之后剩下的一些疑难的古今存疑一病多异的交给他,由他做出判断,或者由他决定用死囚试药,然后记录正确的之类。 太医院这般做,也是为了上皇面子好看,一如皇子编书不会亲自动手,多半都是让幕僚清客帮忙做了,而皇子在最前头署名,占个大功劳的意思。 因为不涉及朝政,皇帝对此也是乐见其成,整理不整理都不是什么要紧,便是整理好了这东西,十九也只能在医术上有个赞誉,旁的还是不成的,他自然也不会多重视,顺着上皇的意思吩咐了一声,自有乐意讨好媚上的,主动帮衬着,倒也不怕为了名声功劳弄出什么错来。 水欣没办法交代自己为何武功极好的事情,在这个低武的世界,点穴什么的自然是很了不得的工夫,即便那原理大家都知道,但能够做到这一点,却是非要有内力辅助不可的,若不然,也只能如大夫那样用银针刺激作用。 乐得上皇并不追问武功如何的话,虽然早就编好了应付人追问的谎话,但是对这个疼爱自己这么久的父皇,他真的不愿意欺骗他,能够对自己这样信赖,这份信赖,真的很难得。 接下了这个差事,水欣也想好好去做,甚至觉得他这么做已经有些晚了。以前他总想着成为皇帝之后如何如何,如何为百姓服务,如何让国家进步,然而每次总是死在皇子位上,这一次,同样是皇子,但上皇的吩咐却让他有了一种思路豁然开朗的感觉,既然总是要为百姓服务,要让自己的国家强大富饶,为何不能先从小事做起,从简单的做起,洒下一颗种子,让有思想的人去自由发展呢? 这样一想通,再反过来去看以前的种种,果然是迷障了! 醒悟到这一点,也不用人怎么催促,自己便自觉去做,他的医术学自黄药师,那位可算是传说中的神人了,又经过了多世的磨练,咳咳,虽然没怎么治病救人吧,但那些理论还是纯熟的,最熟的还是各种药理,为了防毒嘛! 水欣有一点好,便是决定做什么就不会理会其他的,于做人来说,这种叫做一心一意,然而一心一意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上皇却又心疼了。 “太医院那些人都是做什么的?怎么事情都落到你一个的头上,且不要这么忙,注意身体才是要紧!”上皇拉着水欣的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才两三个月,竟都瘦到骨头凸出来了,再看那脸色,倒还好,一双眼中神采奕奕,那几乎要飞扬而出的精神头倒是喜人,却又让人有些心酸。 两三个月间,虽是日日请安,但也日日早出晚归,自己惦念得跟什么似的,想要拉着他说说话都不可得,往往一笑起来正要说什么,这人便告辞离去了,也是太熟,等不得自己应声便告诉一声就跑了,等到再见,他又是困倦样子,自己不忍他强打精神说话,放了他去睡,第二日,便又如前一日一样,竟是好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自己这边儿惦念着他吃穿住行,惦念着太医院那边儿有没有不服管教,甚至想着怎么帮他收拾那帮人,而他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乐在其中,甚至把自己忘到了脑后。 见得曾经威仪霸气冷峻严厉的父皇如一个寻常老父一般对自己百般关切,殷切询问,水欣的心头一暖,笑容愈发明朗了起来,“父皇放心好了,他们也是一起做的,只不过我乐意做这些,不想闲着罢了。至于身体,倒是父皇的身体最近如何?” 说着手腕一转,自然为上皇切起脉来,这样的举动若是放到别人身上,那是极为犯忌讳的,然而这位是上皇最疼爱的儿子,李胜也只在一旁笑着看,他的年龄也大了,眼神儿总有些不好,有时候看人有着重影,尤其是这会儿,阳光从窗子斜射进来,照在十九殿下的身上,愈发让人看不清楚那人了,只觉得一室昏暗,那就是唯一的光。 揉了揉眼睛,看着那个在光芒旁边满眼欣悦的上皇,李胜又是一阵好笑,这位上皇,一生也不见对谁人好过,倒是临了临了,把这一生积攒的情都给了儿子,如父如兄,如朋如友,宠着爱着,真是怎么都不够的。 想到以前这两位曾经玩儿过的“角色扮演”游戏,李胜又是好笑,还真别说,十九皇子真是扮什么都像的,便连宠妃的刁蛮霸道谄媚争宠都能扮得惟妙惟肖,只可惜上皇发话说不许他扮那些移了性情,以后便再难看到了,当然,那之后因为有类似情节而遭到冷遇的“宠妃们”,活该倒霉吧! 只觉得有趣好笑的李胜完全不知道,那惟妙惟肖不过是水欣仗着父皇的疼宠而暗自显露出来的某些“真实”,谁让那些妃子们太不乖了呢?上皇都是上皇了,她们也都是太上皇妃了,虽然还个个颜色娇嫩,但是不懂得眉高眼低,敢给云妃下绊子使手段,真当她们以后生了儿子还能当皇帝吗?做梦! 提早戳破不少人美梦的水欣没有丝毫愧意,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但他既然被记在了云妃名下,那些人欺负云妃不就等于打他的脸么?又不是多么受宠的妃子,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他就要让她们知道,谁才是上皇身边最得意的。 至于做那些事情时候心中那莫名的怒意,他只当是因为云妃被欺负而引起的,全不知那其中也有一部分含着酸味儿,而那一举动成功之后是出气,成功之前,不过是试探而已,试探他这个儿子在上皇的心目中是个怎样的地位。 而之后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自然是心情大好,愈发不介意肉麻兮兮地和上皇歪缠些有的没的,而那无意中交托出去的信任,怕是连自己都没察觉。 “还好。”眉心一皱即松,水欣的心里头有点儿沉重,往上皇的身上一靠,低着头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上皇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了。 人一老,各种毛病都容易找上门,像是三高什么的,哦,此时还没办法从把脉知道高不高,但有些东西却是能够从脉息察觉一二的,多忧思,则郁结,多愤怒,则伤肝… … “父皇,这段时间每日你都做什么啊?”问出这一句的水欣有些犯嘀咕,他对“郁结”这个词实在是太忌讳了,他可不会忘记射雕那一世他是怎么死的呢,竟然是郁结于心!吐血,那种病不是后宫嫔妃才乐意犯的吗?而且她们怎么喊叫也没死了人,怎么轮到自己就… … 果然都被乳母说“可怜”说的,命运大神都不向着他了。 “能做什么,每日不都是担心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了?这是头一次给你派差,太医院那些老顽固又是最不听话的,领头的那个何老头更是个强项的,对朕都没怎么低过头,还能给你好脸色了?若不是他一手好脉案无人能及,定早早撵了他出去,没的朕还要看人脸色的。” 上皇说着有了些孩子气,却没吹起胡子,他的胡子早就刮了,原因是他的十九嫌弃那胡子扎人,不乐意亲他。 而这一历史原因导致有很大一部分不知情的人以为那是什么流行,纷纷效仿,倒是没了以前拿胡子卖老的情况,便是有些不习惯的每次说话一捋胡须发现摸了个空,想到随着此风流传的那则问题――睡觉的时候是把胡子放到被子外头还是里头?――也都断了再留长须的意思,倒是有留短胡的。 这些刮了胡子的以后在花街柳巷更受欢迎之后,更是觉出了没胡子的好处,不仅显得年轻,还能… …自然还是不留的好了。 瑞诚帝为了向上皇看齐,也是不留胡子的,这一来,下头的人更是乐意随大流,而每每上朝看到一众因为不留胡子而显得年轻的朝臣,瑞诚帝的心情也是不错,大臣们还是很年轻,很能干的嘛! 再有一些风仪好的臣子,原先因为留胡子而遮掩了容貌,毕竟有些人毛发粗易虬髯,这一刮去,显出不错的样貌来,倒也让几个丧偶的迅速得了某位老同事的看重,成功娶了对方的女儿或者族女,添上了亲戚关系。 “就知道父皇疼我!”水欣一脸欣悦地更加往上皇的怀中蹭了蹭,拜绣娘的好手艺所赐,绣龙团云的衣裳即便锦绣一片,却也没有一丝线硌人,不怕人蹭。 李胜在一旁弯了弯嘴角,这一幕实在是不少见,倒也不会令他如初见那般提着小心了。 “知道就好。”似夹杂着叹息地说了这么一句,上皇按了按水欣的头,顺势从他肩头拂下,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手掌停留在后心紧了紧,这一片爱,他早已分不清是什么了,他从未体会过这般被爱,更没想过这般爱人,而这人的身份又… … 既为汝父… …既为… …总要是要护着你的,这一片心思分清不分清又有什么要紧,他,又能够护他几年呢? (综)皇子梦77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77既为汝父更新完毕! ------------ 78生事 (综)皇子梦78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78生事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手上一用劲儿,不知道哪里不对了,竟是痉挛了一下,微微颤抖起来,抬起了手,直到那颤抖平息,才无事一般重新说起话来。【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 看到这一幕的李胜本是要急着叫太医的,却被上皇的厉色止住了,待得十九殿下走后,他小心翼翼地问:“可要宣太医来看看,也是该诊平安脉的时候了。” “不用了,都是老毛病了。老了,总是有些不舒坦的。”上皇摆摆手,何尝不知道李胜只是找了个好借口,明明昨儿才看过平安脉的,规矩上,是隔三天再诊的,“昨天才诊过脉,今儿又诊,可是要出乱子的。” 即便不是皇帝了,但身为上皇,权力也是不小,甚至某种程度上皇帝还要受他的节制,这个时候,若是传出他的身体有什么不妥,惹得有心人异动就不说了,惹得那孩子伤心,却是他所不愿见的。 “啊,是老奴记错了!”李胜自打了一个嘴巴,却还是关切道,“十九殿下毕竟年轻,上皇又担心他做不好,何不召何院令来问问呢?” 虽相信十九殿下不会害上皇,但对其医术并不怎么相信的李胜自然不会把十九殿下适才诊脉之后说的话当真的,便是真的于医术上有所钻研,但十九殿下的年龄也是学不了多么精深的,到底还是要让何院令看了才让人放心。 沉吟了一下,上皇轻轻点头。他是怕那孩子担心自己身体,但更怕自己的身体不能多坚持几年,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若是以后看不到了… …心中莫名剧痛,仅仅是这样想想便受不了,又哪里真的能够想到身后事的那一天。 一会儿,花白胡须的何院令来了,他能够执掌太医院,自然于医术上有一手,但他能够强项而不被换掉,则不仅是因为医术高,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嘴紧——从来不说不该说的话。 诊脉之后,他捋了捋那稀疏的胡须说:“上皇以后还是要少想些事情,已经放下了就不要再惦记,这般忧思于身体不利,内损难补。上皇已经这般年龄了,比臣还大上几岁,若不好好将养,恐怕天年不永。” 近乎直白的话很是不中听,李胜心里一咯噔,脸色也不好看。 而上皇的脸色却是不变,对何老头映射自己还恋栈权力的话充耳不闻,他哪里是放不下那点儿权力,而是… …叹息一声,这心思哪里能对人说? “行了,开你的药去吧,朕的身体是交给你了,若是不能看到我儿成亲生子,你也不要想着看孙子成人了。”听着熟稔但透着冷酷的话以随意的语气说出,上皇的表情倒还轻松。 听到这样算是暗示自己“陪葬”的话,何院令也没变色,早有所料般淡然道:“老臣早就把医术传给了儿子,倒也不怕后继无人。虽还想多活几年,但上皇若是不听老臣的话,老臣也没法子从阎王那里抢人,随上皇的意思吧!” 下人早被屏退了,李胜亲自为何院令磨墨,待得那一张方子干透,又准备自去取药,这等事情最是要紧,不能轻易交托于人。 “让他去取药,煎好了再送来,你就别忙活了,反正你也不懂。”上皇把这活计分派给了何院令,倒像是故意为难他,因为他适才态度不好的原因。 何院令也不辩解也不委屈,从李胜手中接过了方子,恭敬道:“老臣遵旨!” 临到要出门时,脚步顿了顿,说:“十九殿下医术极佳,老臣甘拜下风!” 这一句是在门边儿说的,倒有几个站的不远的小太监听到,于是瑞诚帝那里得到的消息也是上皇不放心十九,特意找了何院令去问话。这件事不过是让上皇的偏心更加昭然若揭一些,瑞诚帝也都习以为常了,甚至还有些自嘲地调侃:“上皇眼里,怕就只有十九一个是他亲生的,我们这些都是捡来的。” 这话虽没有外传,却也瞒不过上皇的耳朵,他只笑了笑,默认一样。儿子自然都是他的,然而他爱疼谁,谁管得着?莫说已经是皇帝的儿子管不着,就是他亲生母亲太后仍在,也管不着,从来,他想要做的事情,别人都是管不着的。 相比那两位灵通的耳目,忠顺王爷却是迟了一天才得知了消息,他的耳目并不算灵通,又有旁人误导,于是得出了“错误”的真相——上皇的身体不好了,这让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当年的那次宫变,他杀死亲弟的所为,固然保住了性命证明了忠心,但逼得亲母妃心灰意冷自请入佛堂静修,那佛堂静修的规矩还是太后那里传出来的,一入不得出,连太后都是如此,其他的妃子自然莫敢不从,于是这后宫中本可以作为臂膀的便断了。 而他那般行事,于当时可说是无奈之举,果决之行,但瑞诚帝却是不喜的,那位无论性子上行事上怎样,表面上却还是一个讲究孝道规矩,兄友弟恭的,自然看不上忠顺这般没有手足之情的,更加看不上忠顺那种爱好的,所以这两位即便当时站在了一个阵营,却着实算是山不见山相见相厌的。 当上皇帝的瑞诚帝上位之后便免不了要巩固权力,而以前一向无道的忠顺王爷哪怕不是为了皇位,为了享乐,这许多年来也积攒了不少权势,投靠的门人更是多,比起其他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严厉主子,他这位只要享乐便万事好商量的宽容主子自然更得人喜欢。 投靠的幕僚和门人多了,自然就有人不甘于这般平淡,想要做点儿什么,哪怕这位主子有着那样不好的爱好,但是那也没什么可诟病的,还可以赞一声大丈夫真无伪!比起那些真心喜好这个,却不敢说独喜欢这个,以契兄弟做掩饰的那些个,忠顺这样的可不是可爱多了? 一个人两个人这么说没什么,三个人四个人所有人都这么说会怎么样?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总是听到这样的说法,权力在手,欲望膨胀的忠顺何尝没有些想法? 身为皇子,天然便对那个位子有着某些期望的,即便因为自己的爱好而明了那位子不太可能落在自己头上的忠顺,在旁人的蛊惑下,再看看满院子的庶子庶女,自觉他也是有着一争之力的,至少他的儿子不像他一般,退一万步,便算是像他一般,留下种也够了。 因为上皇尚在世,仗着自己从没站错队,往日里忠顺对瑞诚帝可是不怎么恭敬的,凭什么啊,那位非嫡非长,也不见什么优秀才能,整日里一张冰脸好像人人都欠他钱似的弟弟也能越过自己这个兄长当皇帝? 不仅是旁人的劝说引诱,忠顺心里头也很清楚,这是上皇还在世,所以那位容着自己,若是那一日上皇驾崩,那位必然是要跟宰猪一样宰了自己的。 元妃省亲的事情别人还没看出端倪,忠顺这位耳濡目染着阴谋长大的造就嗅出了某些不对,再加上手握权柄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地死,怎么也容易让人有些阴谋论的意思,既然会危及生命,哪里还能容人得过且过及时享乐?他虽然胖了点儿,又不是真的猪。 于是,在一个幕僚状似焦急地询问了以后该如何之后,忠顺王爷终于是坐不住了,说出了对于以后的安排,而曾经一度以为这位王爷胸无大志,只知道享乐的幕僚在听到那一连串缜密却又狠绝的安排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怪道这位能那般当机立断杀了自己的亲弟呐,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 想来,若不是被那些男色迷了心智,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便是这位了吧!这些皇子,果然没一个好相与的,暗自庆幸自己以前不曾犯了这位的忌讳,却也对这位提起了心,万一真的成了事,可别来个兔死狗烹的… … 幕僚那没影儿的担心且不必说,只说忠顺王爷安排好了事情之后走出书房,正准备寻了琪官儿玩玩,哪里想到等了半天,只等来遍寻其不着的消息。 事有不谐,又因为等候半天多了火气的忠顺王发作了长史一顿,也不听他解释,又使人去叫了北静王过来,他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什么人憋着火气,只他眼挑,总要找些和眼缘,看着舒服的,这也是为何他好男色,然而得宠的却没有几个的原因。 被发作了一顿的长史心怀忿忿,自然不是冲着忠顺王,而是冲着琪官去的,自花了力气去寻人踪迹,遍寻不着却得知其曾与贾府那位宝玉换了汗巾子,似交往过密,便以为得了线索地到了贾府要人。 一个“相与甚厚”便惹得贾政战战兢兢,叫了宝玉来问话,问出一个汗巾子事,再辩驳不得的贾宝玉交代了地点,应付过那长史离去,却躲不过之后贾政的那一顿板子,到底闹了起来。 如今贾府之中,贾母转了心思,不再想着把黛玉宝玉两个玉儿凑作堆儿,林黛玉身边又有云妃辗转送来的两个嬷嬷在,便是那仍在大观园中的潇湘馆也被那两个嬷嬷打理得好像是世外桃源一般与世隔绝。 这等事情虽是传到了林黛玉的耳中,但渐渐被隔离开的她听得贾宝玉挨打的真实理由是因为和忠顺王喜爱的戏子有了些不清楚的首尾,对此污浊事甚感厌恶的林黛玉都懊悔来听,但到底听了的挖不出去,只那心却再也无法放到贾宝玉身上了。 远香近臭,由此去观那嗜好美色的水昇,倒也不觉得他的好色算是什么大缺点了,至少人家好的还是女色,不是那般男女不忌的——水昇和琪官儿的事连忠顺都不得而知,旁人就更不知道了。 (综)皇子梦78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78生事更新完毕! ------------ 79泪尽心明 (综)皇子梦79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79泪尽心明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嬷嬷怎能把这样的事情说给姑娘听,这… …这等事情怎么能… …”初初以为贾宝玉挨打是因为不学习的缘故,谁都知道家里这位政老爷是最恼贾宝玉不学习的,三天两头必有一顿训斥,如今改成打,虽严重了些,却也不是不可能的。【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 紫鹃开始还心怜了一下,想着怎生要陪姑娘去看看才好,看伤得怎样,还算计着怎样得到嬷嬷的同意,或者瞒着嬷嬷去,谁想竟是这般原因。 外面的契兄弟之事很难传到内院之中,紫鹃再怎么成熟到底也是一个芳华正好的少女,只有思情郎的,却没有想着情郎还有情郎的,一时间倒是恶了那贾宝玉,再想起男子和男子之间… …不由有些皱眉,暗暗为袭人不值起来。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自然不会说她们就是故意说的。要知道这等南风之事虽然因为忠顺王而有了流行趋势,但到底不是能够光明正大说的。再者贾宝玉是和忠顺王喜爱的戏子不清楚,多少都会有忌讳,顾忌王爷而不敢乱传。贾府之中再怎么百无禁忌也不会说这个的,公开的理由是因为前一个死的那个丫鬟而挨打。 在不知内情的听来,倒显出了那位政老爷治家严明,为了一个丫鬟,对儿子也能下手打。而对那个挨打的,也只能说一句冤枉不值。再想那丫鬟,多半觉得那位也是故意搅事,公子和丫鬟从来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位八成是想要寻死争宠,无意却真的死了,白赖了公子一顿打。 “姑娘将来如何还不好说,但眼下总要心明眼亮才成,被那一腔子虚情假意骗了,以后可怎么办?”孙嬷嬷这般说了一句,看着紫鹃的眼神很是鄙视,“做丫鬟的更应该端正,没有陪着姑娘身边却想要把姑娘往男子旁边推的,想要当红娘最终还不是为了当通房,陪嫁丫头陪成妾室,甚至害了正室的也是不少呐!” 告诫的话太直白,而且没有放低音量,紫鹃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好像察觉到周围偷偷看过来的目光暗含嘲讽讥诮,红了红眼圈儿低头,到底不敢跟宫中出来的嬷嬷争辩。 李嬷嬷拉了孙嬷嬷一把,劝道:“你也别说了,到底是贾家的丫鬟,忠心自家也是应当的。”说完,余光瞟了一眼那碧纱窗。 不过隔着一层纱窗——五月初才换的碧绿窗纱,与那竹林相映,薄薄的可透进光影来,自然也透得进人声——房中才端起茶盏的林黛玉哪里能听不到? 再看那杯中茶,青绿的叶子舒展盘旋,绿意喜人,想到适才紫鹃沏茶时候说这是宝二爷送来的如何如何,那一句句一声声都被好记忆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她当时的神情都历历在目… … 看过西厢记,知道那崔莺莺身边的红娘最后也真的从陪嫁丫头当了通房当了妾室当了平妻,成就了娥皇女英一般佳话的林黛玉莫名泛起了恶心。 自己对紫鹃那样好,连从家里带来的雪雁都要排在她后面,因为她是老太太给的人,便对她掏心掏肺,只怕不够好,往日见她对自己也是极好,却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吗?怪道上次见她随自己回去有些不乐的样子… …是了,她是家生子,老子娘都在贾府之中,跟着自己算怎么回事呢? 她不愿意离家,于是撮合着自己跟贾宝玉,这样一来,她自可不用离家,以后也能如袭人那般,若是再好一点儿,以那位爷怜香惜玉的性子,她如红娘一般最后成为平妻也未必是不可能的,老太太再护着自己,到底那位姓贾,是她的孙子。 好似才看明白这点的林黛玉一通百通,自然也明白了王夫人为何对自己不喜,更加明白了两个嬷嬷为何今日这般说,正如紫鹃的话,那等事情本应是瞒着自己不与自己说的,而她们偏偏说了,是因为紫鹃传来的说二十殿下好色的话吧! 一位好色,却是好女色,一位不说好色,只说怜惜,招惹了不少丫鬟,惹了不少相思债,却还不改初衷自以为怜香惜玉善解人意,如今竟然还与戏子… …比之前一位,后一位怕是更不值得托付终生吧! 在两位嬷嬷坚持不懈的补课下,明白了许多的林黛玉但凡肯想,以她的心思又哪里有不明白的。 只是这明白远不如不明白的好,无端端觉得累,看清了前路,再没了那般轻松。想及四月里做的《葬花吟》,又是一叹,“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她的处境,总也不过这般,非她所思能改,听天由命吧! 被说中了曾经心事的紫鹃没好意思马上回屋见林黛玉,找了旁的事在外面磨蹭着时间,等到晚间回来再见林黛玉脸色如常,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也许,姑娘没听到吧!这般想着,心思倒是更沉静了。 夜间,是紫鹃守夜,她才铺好了床要躺下,却见黛玉瞧着床铺皱眉,紫鹃不明所以:“姑娘这是怎么了?” “你出去吧,我不用你守夜了。”林黛玉心思婉转,但为人,或者说对这些下人从来不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性子,不喜就是不喜,尤其是看到紫鹃的被褥铺在自己的床边,想及这许多年两人都是同塌而眠的,再想及这位以后想要当自己丈夫妾室的心思,恶心之意挡都挡不住。 还记得最初她也是依着规矩在脚踏旁打地铺守夜的,却是自己那日见她冷得发抖,说在地上睡不好这才让她移了上来,而这竟不够令她满足,她想的竟然还是… …爬床这个词对林黛玉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词汇,在两个不忌口的嬷嬷那里也听过好多次,更是听过不少这种丫鬟最后上位成功的故事。 只不过之前从未把这样的角色与紫鹃联系在一起,但现在看来,怕是两个嬷嬷那时候就察觉了这丫鬟的心事,用故事提醒自己吧,只可惜自己到现在才了悟。 人和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即便林黛玉知道这两个嬷嬷与水昇关系亲厚而在开始有所不喜,但她们的教导总是对的,她以往总是不看女四书之类的东西,固然是因为自己小时父亲手把手教养,并不因自己是女孩儿而局限她眼界,但不看便不知道规矩,不知道规矩便会错了行止,如今再看书中所写,固然有些是自己不喜的,但却也有更多是自己做错了的。 男女七岁不同席,自己初到贾府的时候已经六岁,而贾宝玉那时却是七岁,贾母却将他们都安置在碧纱橱内,是真的没有地方吗?贾府这么大,怎么会没有地方?是没有准备好院落吗?书信是早就过来了的,那么长的时间怎么会来不及安排? 分明是故意的!怪道那时候王夫人便先说了那一通子话,早知这位二舅母不喜欢自己,虽不知是怎样埋下的因由,但那时候自己竟没听出这话中的意思,真是愚笨了。 无论那错是因为自己无知铸下的,还是不好违背长辈之命而成的,到底是错,以后若是她嫁与贾宝玉倒也罢了,若是不然,放到谁家里都是个把柄,要被捏一辈子,被诟病不已的。 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林黛玉心中更冷,再看怔然不动的紫鹃,想到她存下的心思,愈发是容不得,面色更冷了几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紫鹃见得姑娘面色冷淡,心中惶惶,愈发动弹不得,倒也知道是哪里来的缘由,辩解道:“姑娘,我… …我并不是如嬷嬷所说的那般… …” “你是哪般,于我何干?”这般绝情地反问一出,林黛玉再不看紫鹃一眼,自顾自往床边走去,只当没瞧见那立着如柱子的俏丽丫鬟。 紫鹃又站了一会儿,见得姑娘确实无转圜之意,方才去收拾了铺盖,哽咽之声强行压抑于寂静中倒是更加明显。 “总不是我林家的丫头。”在她出去之后,林黛玉淡淡叹了一声,许多懊悔倒也不必再提,识人不明,看人不清,亏得她一直以为自己眼明心亮,聪慧过人,却原来,竟是众人眼中的傻子了。 念及以往,林黛玉又钻了牛角尖,只觉得以前错得太多,只让那些人都当她蠢笨了。 “姑娘?”被换进来的雪雁不明所以,有些不安,她虽小时便跟着林黛玉,又是林家的家生子出身,但她对林黛玉却不如对贾家的人熟悉,主仆两个陌生人一样,自有紫鹃,她便排在了后头,像这等守夜事,因为能够说说悄悄话什么的,却是从来轮不到她的。 有些诧异雪雁的进来,但想了想,也明白,紫鹃若是能把这心思… …想着又是一叹,林黛玉淡淡道:“晚了,睡吧。” 雪雁再不敢吭声,在脚踏旁铺好了铺盖,自顾自躺着睡了,一会儿就冒出小小的鼾声,倒是睡得香甜。 “果然还是无知无觉的好。”林黛玉这般轻声一句,自己也闭了眼,却是一夜未曾安睡,颠来倒去把过往想了个遍儿,又把遇到水昇之后的日子想了想,再想及那人,竟是有了些淡淡的念,也不知以那人不爱读书的性子,回宫之后又会做些什么? 不是不知道对方好色的缺点,但正如嬷嬷们暗示的那样,大家公子尚且有那么几个红袖添香的,贾宝玉也不能免俗地有了袭人,以后的晴雯麝月必然也是要伴着的,那身为皇子,身边多几个女子又有什么稀奇? 所谓正室,争的从来都不是宠爱,而是尊敬,而是地位。自己这样的孤女能够被皇子看中,愿以正妃之礼迎娶,她可还要求什么呢?连贾宝玉都做不到只对她一人好,她又能求什么呢? 这般想着,好似想通了,但眼角到底流了泪,隐隐的,似有一腔情随着那泪而去,散去了那萦绕胸腔的闷恼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觉得林黛玉所谓还泪之说——“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未必非要以命相偿,把那泪水给了他,自可留欢笑与自己,何必非要舍了这一命,如此,岂不是得了那位的倒欠? 不愿其死,然而在这世间,又哪里得来清白,不若这般吧,随流合众,且看那清清流水落到哪家污渠。 (综)皇子梦79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79泪尽心明更新完毕! ------------ 80心思 (综)皇子梦80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80心思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皇兄,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呐,怎么都不来看我?” 上次回宫之后,水昇再度被交给了瑞诚帝管教,这回拘得更紧了些,翠微堂一步不得出之外,每日必有多少量的功课,少一个字都要补上百个字的,水昇开始还满不在乎,充耳不闻地想要蒙混过关,谁知道第二日竟是瑞诚帝亲自来查,那位忙得跟什么似的竟然特意抽出时间来查?光是这态度也让下头的人不敢给水昇放水了。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最近忙着修订医书。”水欣镇定回着,即便他真的没有告知过水昇,但他确定水昇一定记不得,他刚才那一问多半只是随口,并不往心里走。 果然,水昇后一句嘀咕:“医书有什么可修订的,再说了,那不是太医院的事情么,莫非那何老头终于下去了?” “什么老头老头的,那是院令,太医院院令,你可尊重些!”水欣敲了水昇的额头一记。 水昇捂着头不满道:“我才说了一个‘老头’,你却说了两个,也不知是谁不尊重!再说了,我是跟上皇学的,你敢把这话去说上皇么?” 水欣一时哑言,摇头一笑:“看来你这段时间读书有长进嘛!口齿都伶俐不少!” 听得这话音儿不对,水昇忙赔笑:“嘿嘿,这都是最近憋得慌了,皇兄,你可出去走走,看看我那仙子如何了,这么短时间不见,我可想得很!” 这话水欣倒是信,会意地笑了笑,自打水昇识得女人滋味儿后,可还真的没有这么长时间离了人的,如今他心心念念着那一位,眼中看不得旁的,然而身体却习惯了以往的夜夜欢歌,自是有些憋得慌。 “行了,别做这般可怜模样,我来便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水欣话音才落,就见水昇怔了一下,回味过来迅速反问:“可是那林家仙子?” 因不喜欢贾元春,进而不喜欢贾家,即便那位林黛玉如今住在贾府之中,水昇说起时,也总是“林家某某”的叫法,倒似把那大观园当作了林家的一样。 “我还以为你不担心呐,原来还是知道的。”水欣笑了笑,早说么,皇家的可没有几个是真傻,即便这位好色到这般表相,但他心里头也是多半明白林黛玉如今的身家配不得皇子的,若是那位林大人尚在,或许上皇会看在其忠诚了一辈子的份儿上宽容一下,但现在么,一个孤女,匹配皇子,多少是难了点儿。 “皇兄,你快别逗我了,赶紧说吧!”水昇摇晃着水欣的胳膊,一副猴急的模样。 水欣甩开了他的手,“站好,不然我可不说了!”看到那马上如标杆一般站得笔直的人儿,又是好笑,这一位碰上林黛玉,真不知好还是不好,“有母妃为你求情,你怕什么,咱们又是不用争皇位的,不必那么难为。” 说不定,他们选的妻族势力越小,皇帝才越放心。 想到适才定下的自己的妻族,水欣淡淡一叹,竟然是何院令的大孙女。 何院令这一家子都是有些顽固的,何院令的儿子他倒是见过,也在太医院任职,掌的是骨科。太医院与朝政无关,无党无派不说,何家又是单传,他儿子自打十九岁上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之后,直到四十岁才得了个儿子,如今何院令的孙子才四岁,他大孙女却已经是要嫁人的年龄了。 这样的妻族自然没有什么势力,且不说何院令如今老迈,未必还能活几年,就算是他离去后,他的儿子,那个固执到骨子里满脑子医术的更加不会对争权有兴趣,院令是没指望了,便是瑞诚帝抬举他家,让他这个十九弟脸上好看点儿,也不过是给个院令空衔,自有那人的心腹执掌太医院。 别看太医院在朝堂上没什么关隘,但在皇家却很是重视,且不说这时代医疗条件不行,事关身体健康从来没有人会不注意的,再有怕人下毒迫害之类的,这太医院的院令从来都是皇帝的自己人,至少也是信得过的才能执掌院令之职。 如今的“何老头”,别看上皇这般叫着,好似不太喜欢的样子,其实这人却是跟着上皇时候不短的,未必不如李胜。而瑞诚帝之所以还用他做院令,不过是因为上皇未去,若是上皇去了… … 没有继续往下想,心里头闷闷的,好似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一样,水欣回头,望了一眼启祥宫的方向。 “皇兄,你快说嘛,急死我了!”水昇急得抓耳挠腮的,几乎要忍不住再度摇晃起水欣的胳膊。 水欣回神,没了逗弄他的兴趣,说:“上皇到底还是疼你的,自然是允了。” “啊,这可太好了!”水昇高兴地一蹦三丈高,拍着手叫好,那满脸的喜色倒也化去了水欣心头那几分不太舒服的预感。 “这么说,皇兄的婚事也定下了,是哪家的姑娘啊,说来听听,说不得我知道。”对一个好色的人来说,能够听闻的自然都是有名的那几个,不过水昇不是那等钻研性子,即便听说哪家姑娘好看,若不是迎面碰上了,却也不会刻意去寻。 从这一点上说,他的好色还是很有节制的。 “是太医院何院令的大孙女。”水欣知道这旨意已经拟成,只等着明日发下去,倒也不介意提前说出,这件事,云妃那里已经得了消息,她虽有些不喜哪家势单力薄,但是上皇定的,她也无知奈何,只能再次接受瑞诚帝已经是皇帝,水欣无缘于帝位的事实。 水昇摇摇头,诚实地说:“没听说过,肯定不好看。要我说,上次那个薛姑娘还是长得不错的,可惜便宜了北静… …”见得水欣微微皱眉,他的口风急忙逆转,“那姑娘心计也太深沉了,不知怎样算计的,竟惹得北静和闵皇子闹掰了… …” “你怎么知道是她惹的?再者,北静和闵皇子不是在赏花宴后就分道扬镳了吗?”水欣打断了水昇的话。 “哎呀,这是当然的了,那姑娘那天算计你,当我不知道么?我只一听那丫头的话就知道有问题,哪里有主子出了事,贴身的丫头却跑那么老远求救的,那是求救啊,还是故意不救?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她胆量在我面前撒谎,我当时就记下了… …后来再看那薛姑娘的样子,我是谁啊,她也想瞒过我的眼睛,是不是处子,我一看就知道了!”水昇洋洋得意地挺起了胸膛,当时他看明白了也当不明白,估计想要看皇兄的好戏,谁想… … “所以,你就在当时故意推波助澜,再之后还往那位薛姑娘身边安下了人?”水欣暗自磨牙,他怎么不知道这位弟弟这么大胆?这才多大就知道往别人那里安插人手了,真是一点儿也不能看轻。 水昇重点听到了后一句,却不觉得这是什么事儿,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又不是我一个安插的,闵皇子也在那里安插了人呐!” “闵皇子安插人是为了… …你是为了什么?”水欣反问,到底不好说那两人之间的事,而是隐去了。 水昇看着水欣的样子,晃了晃食指,摇头晃脑地说:“皇兄,你太天真了,闵皇子安插人哪里是单纯为了那事,北静长得再好也比不过皇兄,咳咳,呃,不如很多人,那种事玩玩就算了,犯得着为这个动这么大心思吗?若不是看北静和忠顺有些关系,闵皇子也不会这么急于找帮手… …咱们这位皇帝兄长的儿子中可是有着不少能人呐!” 这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还不等水欣回味过来,他又道:“只可惜,他这一招是走错了。我倒是觉得忠顺上次说的有点儿道理… …”话到此处,又是一转折,摆了摆手,好似厌烦地说着,“哎,不管他们什么事,总碍不着我就好,我不碍着旁人,旁人也不碍着我,大家都顺畅!” 水欣看着水昇,半晌无语,这些事,他都是怎么知道的?听那话中的意思?上次忠顺王那诛心的揣测之言,水欣并没有忘,于是,身上一阵发冷,目露疑惑,真的是那样吗?怎么看瑞诚帝也不似那种对兄弟赶尽杀绝的人啊! 而且,他都是皇帝了,也坐上皇位那么多年了,何至于… … 再有上皇那里,他就不怕上皇怪罪吗?还是说他已经不把上皇放在眼里了?想到后一种可能,水欣顿时急了,顾不得跟水昇多说,找了借口离开,匆匆回返启祥宫。 乾清宫中,瑞诚帝听着小太监的回复,好似笑了笑,对陈德禄说:“瞧见没?朕早说过,二十可是精明得很呐!好色虽也算本性,但那般显露,又好似霸道已极,却绝不是真的,果然,他倒是明白。也罢,他都舍得自污名声了,朕还容不得他吗?也真把朕这个皇兄看得太小气了。” 陈德禄附和了一句:“还是皇上英明,小的还一直以为十九殿下才是聪慧的那个呐!” “十九倒也不是不聪慧,只不过他的聪慧都在正路上,那些阴谋诡计他总是看不清,看着最精明的,其实才是最糊涂的,若不是上皇护着… …”瑞诚帝说着一叹,感慨道,“有人护着总是好的,便是以后… …朕这个当兄长的也会护着他的,他那性子,不护着还真是不行,朕那些儿子都能生吞活剥了他!” 因忠顺王的缘故而盛行起来的南风在皇族之中也很是普遍,皇子之中更不独独闵皇子一人有些挂碍,只不过因为瑞诚帝明确的不喜,他们一直都压着,不敢表露,这一点,瑞诚帝也是知道的。 “… …有时候看着十九,朕总会想,他母亲是何等容貌,怎能把一个儿子生得这般好看,却又不媚俗女气,那种感觉… …”好似看到少年给自己请安之后露出笑容的样子,瑞诚帝的嘴角也翘了翘,“… …可惜是个男子。” 可惜是个男子,那,若是女子当如何?陈德禄心头一惊,为那不曾言的含义吓了一跳,若是女子,只怕这位瑞诚帝不顾什么兄妹之亲也会让其改名换姓入了后宫吧!这皇族之中的混乱何止这些?此时,倒要替十九殿下庆幸一下他是个男子了!同时也要庆幸,幸好瑞诚帝不喜男子。 即便如今见得少了,但陈德禄曾是李胜的徒弟,对那位师傅到底还是念着情的,连同那位上皇也存着善意,同理之下,对十九殿下也有些偏向,自然不愿意发生那种丑事,那样清俊的人儿本就是该在阳光下大大方方笑容晴朗的。 (综)皇子梦80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80心思更新完毕! ------------ 81霁王 (综)皇子梦81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81霁王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因水昇等不及要迎娶林黛玉,水欣的婚事便定得比较靠前,平均时间约两年准备停当的皇子婚礼被上皇一督促,皇帝一追紧,竟然不到半年就完成了从纳彩到亲迎的过程,这期间,水欣也是正式显露在众人面前,让不少以前只闻名不见面的朝臣都认识了这位十九殿下是什么样子的。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而其文武更是得到了朝臣的一致赞誉。 “再没见过文章写得这么好的了,真是慷慨有声,激昂在耳,最难得还是这词句之间,并不一味求典,却又多有朗朗… …” “你们是没瞧见,那弓弦一振,我们都没见到箭飞,那鸟便掉下来了,却是惊弓之鸟!那等事我以前只道是那些文人编撰,却不曾想,竟有幸亲眼见了一回!” “这般人品,这般风貌,真是生平仅见!” 一叠声的赞誉之后,瑞诚帝的众多皇子既有种那人理当是那般的与有荣焉,又有一种自己被比下去了的不甘忿忿之感,交杂的感觉一时也分不清孰轻孰重,表情都是复杂。 这等私下赞誉传到陈德禄的耳中时,他本以为皇帝会因此起了戒备之心,或者改了之前的看法,但瑞诚帝却只是笑了笑,说:“怪道父皇特赐其一字曰霁,雨止天晴,可不就是霁!只看那些不成器的还有什么心思!” 听到后半句才恍惚有些明白的陈德禄心里一紧,这是… …让十九殿下成为磨刀石?——唉,帝王心术,到底还是无情。 就这般,离迎娶新人的那天越来越近了,而霁王水欣的府邸也早就准备停当,就在清漪园的旁边儿,他亲去看了,也还是不错。 日期一日日临近,按照规矩,已经封王的皇子是再不能住在皇宫之中的,然而水欣到底是最得上皇宠爱的,瑞诚帝睁一眼闭一眼只当不知道此事,放纵过去,而上皇更是乐得无人说起,但这时间却也不是无限的。 婚礼是要在王府举行的,那时候,霁王水欣要从自己的府邸出发骑马迎新娘,即便是身为皇子,这一套礼仪却也没有改了根本,而新娘是要被迎到霁王府的,只等第二日才能入宫谢恩,这之后,霁王无故就不得在宫中住了,甚至停留的时间也要避嫌。 “父皇,我不想成亲。”伏在上皇的膝头,感受着那愈发硌人的骨头,水欣的眼中有酸涩意,竟对明日离宫去住生了抗拒之心,连带之下,对这婚姻的期待也没了,或许一开始就不曾有过期待… … 第一世的明芳是第一个,所以心中只有忐忑,那时候想的最多的还是岳家会不会给力。第二世的黄蓉,因为太熟悉了,不管是书中那个黄蓉,还是现实中的黄蓉,他都太熟悉了,以至于两人的结婚好像是顺理成章的结果,只是为了在这一句之后画上一个句号,并没有什么期待。 第三世,他还来不及期待婚姻,就被自己莽撞的想要提前解决蒙古大患的心思给害死了。第四世,那或许是她真正有期待的婚姻,周芷若那个女子他一向是怜惜的,然而他更期待的却是她能够一心与自己奋斗,在元人之中鹤立鸡群总是太孤独,有个人陪着,或许不会那么难过,至少有人能够理解他。 第五世,因为万贵妃的挑剔高不成低不就,而没了对岳家的期待,他对婚姻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上一世几乎要给他留下婚姻恐惧症了。第五世,再没有死得那么早的时候了,他还没长大就先遇到了宫九那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变态,所以… … 婚姻什么的,真的有必要吗?明芳和黄蓉都曾给了他不错的婚姻生活,然而那样的生活,他真心没有多少期待,明芳就不用说了,心思总是藏在心里,端庄的大家闺秀贤良妻子,永远不会有错,让人一看便是需要敬着的。 而黄蓉,那个机灵古怪的,一起玩一起闹一起欢笑,各种投契源于朋友一样的契合,跟爱情,真的有什么关系吗?也许怜,也许惜,但是,他爱吗? 眼神迷茫,好似又拿起了那朵红艳艳的情花,主动去触碰它的刺,然后想想自己生命中还记得的那一个个人,一个个过去… …“怎么办,父皇,我好像不知道怎样爱别人… …” 多年的信任已经成了习惯,喃喃自语中自然向这位求助,抬起头,乌发软软搭在肩头,雾蒙蒙的眼眸中好似藏着无尽的问题,好似看不清前路,那般惘然而迷茫,渴求而无措的感觉… … 心里一动,静静放置在膝头的手抬起,抚在那发上,已经有了褐色斑点的手背,松弛的皮肤,微青的血管,上皇垂下眼帘,手也有了几分无力,他已经老了,太老了,以至于看着那摸着他黑发的手都生出了厌恶,那样的手怎配摸在那柔顺乌黑如丝绸一般的发上呢? “别人,是什么人呢?” 好似叹息地应和了这么一句,然而他的心里头却是乱的,适才听得那句“不能爱别人”时候的欢喜已经消了一半。 水欣没察觉什么不对,苦恼道:“别人就是除了父皇以外的人啊!”没有把云妃算上,因为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妃虽然在很多时候都得到水欣“自己人”的认知,但与上皇相比,到底还是差着一段距离。 日久则生情,人与人之间耐不住长时间的相处,陌生的可以变熟悉,敌视的可以变友人,曾经心思不纯接近的,怀着恶意揣测的,各种怀疑试探的,也可以变成现在这般真心信赖的,愿意依赖的。 “除了父皇以外的人”,再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好听的了,再没有什么如这句话更令人心喜的了,甚至连那即将看着这个孩子成亲的不悦都暂时压下了,然而,似乎是这一喜,触动了某根神经,再度颤抖起来的手让上皇眼神微恼,他真恨他的衰老,真恨这不中用的身体,真恨… …恨不生同时! “傻孩子,她是你的正妃,以后是要给你生儿育女的人,爱不爱有什么要紧呢?”上皇的话就差直接说那女人就是给你生儿子用的,最好别理她,把她当工具就对了。 水欣闻言,笑了笑,贝齿微微露出少许,神情有些无奈地看着父皇,叹气说:“哎呀,这可不对,那是妻子,是要共度一生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多美好的事情啊!”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般美好的感情总是令人向往的,哪怕做不到,但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形式上一样总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的水欣有些走神,他在想,自己曾经对谁许下了这句承诺… … 而上皇却是微微攥紧了另一只手,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感情,怎能,怎能给了旁人?因为某种心思见过那位何家姑娘的上皇无端生出一股怒起来,那个女人,怎么配?! 他这么好的儿子,这么好的… …怎么能属于别人,跟别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不许!朕不许! 一激动,上皇猛地咳嗽起来,一手捂嘴,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渗出,惊呆了水欣,怎么会?! 一把拉下上皇的手,扣住他的手腕,静静诊脉,然后却被那脉象一惊,眉宇中似有悲凉色,继而又眸光冷厉:“是谁,父皇,是谁?!” 竟然是中毒!竟然是中毒!是谁能够在自己眼皮底下下毒?!水欣环绕四周,一切都没有异样,因为他的不喜欢,所以这里是没有熏香的,而少了那种最容易掺杂毒素的东西,其他的,他何尝不是检查过的?因为他也要在这里居住往来,又怎能不精心?怎么会?毒是怎么下的? “别大惊小怪的,这是药,只是有些毒素而已。”上皇见到水欣这般焦急生气恨不得立刻就去把那下毒人千刀万剐了的样子,很是欣慰地笑了笑,拿出帕子要擦手,却被水欣抢走了帕子,认真而仔细地擦起了他的嘴角,然后是手,鲜血一点点染红雪白的帕子,红配白,格外触目惊心。 “我会治好你的,父皇,我的医术很好的。”水欣只觉得嗓子憋得难受,却又咳不出来,心口好像压了巨石,沉闷不已,“明日我不出宫了,婚礼也推迟好了,父皇,你放心,我… …” “这婚礼是朕定下的,你不出席,是想要打朕的脸吗?你必须去,还要高高兴兴地去。”见到水欣还要争辩,上皇又咳嗽了两声,缓了语气,好像一下子虚弱起来了一样,柔声说,“朕想要看到你成家,还想要看到你以后… …咳咳… …”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下去,他怎能看着他和那个女人幸福美满白头到老呢?他做不到,更说不出那般违心的话,所以… …正好喉咙有些痒,便又咳嗽了几声,见到水欣急红了眼,握紧了拳头,方止了咳嗽,却也不再说话,而是看着这个儿子,看着这个清俊少年,看着他乌黑眸中自己的身影,满意地笑了,便是不用那些药他也熬不了多久了,他竟是没想到,自己一向瞧不上的忠顺竟然能够安下那样的一步棋,真是高,太高了! 那个棋子最初对他也是无用的吧,若不是自己渐渐重视起了十九,若不是… …他怎能有这般的机会? 想到命不久矣,心里固然有无限的不舍,舍不得再见不到自己这个儿子,然而隐隐的,还有一种高兴。 他总是要死在他前头的,而他,总是看不得他成亲与别人恩爱的,所以,也许死在此时才是最好的,他永远忘不了他,而他,也永远不用看到那令他不高兴的画面,对那个女人,一成亲可能就要顶着克死公公的名声,但凡他还有点儿良心,也不会对她多好的吧!这样,他就满足了。 看,他的愿望只有这么小,只要他记得他,不要忘记他,不要跟别人高高兴兴地过… …啊,是不是不太好,他又有些舍不得,若是他一辈子不高兴他会心疼的… …百般纠葛,最终也不过是一叹,默默紧了紧交握的手。 这一夜,水欣不曾合眼,他悄悄守在父皇的床前,悄悄把内力输给他,然而那已经衰老又被毒素破坏的身体便如同漏了气的皮裘,再怎样也鼓不起来了,所有的内力都石沉大海一样,一进入上皇的体中就再没了踪迹,然而水欣不曾放弃,也半点不可惜那些苦练了十几年的内力,只一遍遍重复着,直到自己经脉干涸,再也没有了内力。 这一夜的无用功只是证明了他一个可笑的念头有多么可笑,内力啊,它从来不是万能的。 而第二天,他任性地留在宫中,坚持不出宫,谁都知道上皇是拗不过他的,于是婚礼因此延期,而他一步未出启祥宫。 第三天,第四天… … 这一天天里,不曾出启祥宫一步的水欣自然不知道云妃那里形同软禁的情形,也自然不会知道那个早该出宫却因为姐妹情谊而留在云妃身边的彩月静悄悄死了,更加不会知道忠顺王爷谋反未遂,自杀身死,其一众党羽都被关了起来,等候发落,而闵皇子和北静则在这件事上异军突起,大放异彩。 忠顺王死都想不到他以为懦弱无用,只不过比戏子多些不一样的羞涩风情的北静会泄露了他的布置。只在临死之前懊悔令彩月毒害上皇,若不是这般,至少此时还能有个帮他的人,而现在… … “告诉瑞诚帝,我的确不如他!” 算计什么都只落在了人后,而且还自绝了生路,莫说上皇不会知道他是被人杀死伪作自杀的,便是知道,曾经被毒害的上皇难道会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吗? 坐在皇位之上,听到别人转述来的“忠顺王遗言”,瑞诚帝轻哼一声,满是不屑,那蠢物,莫不是一直以为比自己强的? “忠顺,忠顺,这心本就不在中上,如何忠?他顺的只是自己的心罢了。”这一句盖棺定论只有寥寥几人知道,正是其中之一的陈德禄微微一笑,面色平常,然而心底却是凉气四溢,即便有上皇压着,但皇帝想要做的依旧都做到了,以后… …唉,轻轻叹息一声,有一条船,但凡上去,便再无归路。 (综)皇子梦81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81霁王更新完毕! ------------ 82逝 (综)皇子梦82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82逝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那一日的天空很晴朗,下了一夜的雪停了,明媚的光照射在雪地上反射出一片刺目的银白。【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 闭门不理门外事的水欣偶然闻到梅花香,侧头便瞧见李胜指挥着两个小太监轻手轻脚地抱了两瓶梅花进来,那淡淡的香气带着清冽的冷,扑鼻而来。 “梅花开了?” 躺在榻上的上皇睁开了眼睛,他的眼前有些花影,却看不清楚,目光便自然有了些发散,一身药味儿的水欣忙上前扶了一把,扶他坐起,拿过一旁的白狐大麾给他披上,同时在他耳边说:“可不是么,这都是冬天了,梅花怎能不开?” “是啊,都冬天了,梅花都开了。”同样的话从上皇的口中说出变多了些叹息之意,他隐隐有预感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不仅是因为寒冷,更是因为… …眼前黑了一下,连那扶着自己的孩子隐隐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手上一紧,他是真的不行了吧! 不是不知道何院令的实话,也不是不知道这孩子为自己劳心成什么样,才十几岁便有了白发,这还是他逼着李胜说的,那个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李胜说话时声音都带了哽咽:“上皇,您早点儿好吧,十九殿下为您都熬白了头发,您没瞧见,那一把把的都让人不忍看,他才多大啊!… …便是为了他这番心力,您也要早点儿好啊!” 言犹在耳,嘴角便不由上翘了两分,他心疼这孩子,却又喜欢这孩子为他担心为他忙,只为他一人,这样多好? 一生一世一双人啊,这孩子,哪里像是个皇家养出来的,啊,这是自己养出来的,他那愿望,原本也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不讲理地这般想着,手上用力,坐正了身子,“走,咱们出去走走,好久没有逛过园子了,这会儿,园子里的梅花林一定最好看。” 水欣想要劝阻,然而才出了个声,却被上皇止住了:“别劝朕,朕今天精神好,一定要去看看园子里的梅花的,这些花总还是在树上好看,折下来就少了味道了,今儿若不去看,明儿可能就看不到了… …” “父皇!”水欣猛然高声,打断了那句话,那句话,就好似在拿刀子剜他的心,让他疼得难以言语,喝断之后方觉突兀,却也说不出转圜的话,断续道,“父皇,别说那样的话,我不想听。” “好,不说就不说,朕的小十九的要求,朕什么时候不满足了?”上皇笑了笑,脸朝发声的地方转过来,若不留意,完全不会发现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不过,朕就这么一个要求,小十九不会不满足吧!” 深吸了一口气,水欣压抑住一切杂乱的思绪,勉强笑了笑,亲手为父皇穿鞋,厚实的棉鞋套在鹿皮靴子里,一层层的,硬是把那不太大的脚给套得格外臃肿,即便看不到,但感受到之后,上皇也还是笑了:“穿这么多鞋子,这脚都胖了不少。” “胖怕什么,暖和才好,十九殿下这是关心您呐。”李胜从旁出声。 上皇这才意识到不对来,手低了低,摸索了一下,那动作让李胜看得一怔,上皇这是… …看不到了? 水欣于这时抬头,也正看到这个动作,主动伸了手拉住那只往这边儿慢慢摸过来的手,对着李胜询问的眼神缓缓摇头,什么也不说。 等到准备好一切之后,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上皇笑呵呵地拉着水欣的手不放,两人出门一起乘坐龙撵。 “小时候你就爱粘着朕,朕做什么你都跟着,朕用什么你也要用,一不让你跟,不让你用,你就委屈得不行,小模样倒是招人疼,就是问的话也委屈到人心里头去―― ‘凭什么不让我跟,我是父皇的儿子,是父皇的,自然父皇去哪儿我去哪儿,小狗还跟着老狗呐!’不然就是‘凭什么不让我用,我不是父皇的儿子吗?父皇用什么为什么儿子不可以用,不都是一样的吗?还是父皇小气,舍不得让我用你的好东西?’ 再不然便是‘父皇不喜欢我不爱我了吗?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我用的父皇都能用,父皇用的为什么我不能用?我不是父皇的儿子么,我身上有父皇一半的骨血呐,好歹还有一半呐,为什么歧视我的另一半?不然,不全用,用一半也成啊!’ 也不知你哪里那么多歪理谬论的,若不是知道你还没师傅,朕都要把你的师傅撤了去,瞧瞧他教出来的是个什么学生,动不动就爱不爱喜欢不喜欢的… …后来,是朕亲手教你,一笔一划,一点一滴,把你从个小不点儿养到了这么大… …” 上皇的手比划了一下,因为看不到,他的手险些挥到水欣的下巴上,水欣轻轻仰了一下头,怕搅了他的兴致,并不出声,静静瞧着他已经衰老的样貌,跟着一起回忆那时候的一切,那时候正在壮年的他,回忆那时候自己的心情,哪里是对父爱求而不得的委屈呢?分明是故意找事,故意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回答辩驳自己的为难又无奈的样子,然后偷偷好笑。 那时候,自己总是耽误他批改奏折的时间,迫使他不得不在晚上多加班加点一会儿,减少了宠幸妃子的时间,而他,却从来没有怪过自己,或者说没有真正怪过,他对自己,便如对他那一半骨血一样,宽容到了骨子里。 也就是他这样一点点纵容着,自己才在他面前越来越没大没小,越来越肆无忌惮,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连在地上打滚乱喊也做得出,而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时候威仪的帝王是怎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在最后无奈地笑,又一次割地求和,允了自己的要求。 不止一次地想过,若然他和自己是两个国家,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交锋就都是以自己的胜利而告终,在面对自己这个国家的时候,他的表现哪里还像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分明是一位宠爱儿子毫无底线的慈父。 那种无奈的笑容好像在说“唉,真是难办,谁让朕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呢?总是自己的种,就这么容了吧!” “… …现在,已经这么大了!”摸着水欣的发顶,顺着他的发鬓摸到他的眉眼,然后是脸颊… … 知道他已经看不到的水欣眼含热泪地任由父皇这般描绘着自己的样貌,而他一声不敢出,把哽咽也都压了,就怕那哭声惹得他心烦,惹得他心下难过。 过了一会儿,龙撵停下,梅林已经到了。 扶着上皇在梅林走了一圈儿,父子两个心情很好地说了很多话,主要是上皇在说,他从来没有那么多话过,好像这会儿不说,以后就再也不能说了一样。 一个词早早地反应在水欣的脑海中――回光返照。 他逃避一样地不去想这个词,然而手却愈发冰凉了,两人的手是拉在一起的,交握着的手很容易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上皇发觉了,深深呼吸一口外面这久违了的新鲜空气,说:“回吧。” 再坐上龙撵,他就把水欣的两只手都笼在怀中,“贴着朕的胸膛暖暖。你身边的人都怎么伺候的,知道你容易手脚冰凉,出来也不带个暖炉,他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 眼看着父皇又要发脾气,水欣忙依偎过去,如同往常很多次一样,拢着老爷子的肩膀,靠在他的肩头,撒娇一样含着鼻音说:“我才不要手炉,就要父皇给我暖!” 以前他撒娇耍赖,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没少用自己的小冰手小冰脚“偷袭”,回回成功之后都会狡黠得意地这般说,那模样虽有孩子的任性,却又透着某种渴求,渴求关注,渴求父爱,渴求那一份活生生的温暖。 熟悉的话语透着不一样的心情,水欣的心里难过极了,药医不死病,他的医术再好也不是神仙,所以… …泪水悄悄地流出来一些,被他借着乱蹭的动作蹭在了皮毛上,皮毛外的冷气好似瞬间冻住了泪水一样,脸上一冰,醒了神。 “你呀!”上皇嘴角翘起,这种被依赖被需要的感觉很好,一直很好,然而,却已经不是他抱着这孩子了,而是这孩子搂着他,他长大了,自己老了,快死了… … 回到宫殿的上皇心情依旧很好,甚至午饭的时候还多喝了半碗汤,到了下午的时候,更是难得有精神吩咐了一些事情,因为水欣不愿意离开,于是知道了云妃的事。 “… …虽是她的人,但到底不干她的事。”这般总结了一句,又拉过水欣说,“她虽不曾生了你,但一直对你很好,你也不要怪她失察,到底还是你母妃。”接着又对李胜叮嘱,“十九是你看着长大的,说句不当的,他跟你孩子也不差什么,朕如今是看不到以后了,以后你就多照应着点儿,当是自己孩子地照应着,十九有良心,不会错待了你的,只你有事要直说,这孩子自以为聪明,却总是转不过弯儿,有些事雾里看花的到底隔着一层想不通透… …” 拉拉杂杂说了不少水欣的事情,直到水欣几乎忍不住哭声了,他才叹息着说,“瑞诚帝是个好皇帝,也会是个好皇兄,只你也与他远着点儿,他虽不会害你,总会利用你,你算不过他。他的那些儿子你也远着点儿,我看着就没几个好的,也不知他怎么教的… …” 又是一通夹杂着关心的抱怨,然后又说到自己的病,“朕也老了,便是再活,又能活多少年,总还是不能陪你一辈子的,这一辈子… …” 有些话,以前没说,以后… …也不必说出口,上皇只是一叹,终究隐去了那从未对人言的心里话,只在心中祈愿,若是能有下一辈子… …那希望太隐秘,便连想也觉得污浊了,却又忍不住,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这好像交代后事一样的话愈发让水欣不安,他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父皇,您不要我了吗?您不要您最喜爱的儿子了吗?… …” 把扑到自己怀中,却小心控制着力道的儿子抱住,上皇脸上有了几分哭笑不得,心中的不舍好似被这一句话给冲掉了,拍着他的头说:“什么最喜爱的儿子,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朕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朕最喜爱的儿子了?还要不要的,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把那泪水一擦,因为看不到,手指差点儿戳到水欣的眼睛,水欣却只闭了闭眼,由着那手轻重不一地胡拢擦过。 这边儿还要絮语一些什么,外头就有人报瑞诚帝来了,见了瑞诚帝,上皇少不得又吩咐了一些事,从国家朝政到对四王八公,他倒是不偏不倚。 “… …那些尾大不掉的总留着也不是个事儿,若是自己知事倒还好些,不至于占着茅坑不拉屎,若是不知事,你只管收拾,你下手总是有分寸的,要记得,斩草需除根,惩治却要留情,这一代是坏的未必以后都坏了,这一房是坏的未必所有都是坏的,去芜存精才是… …” “儿臣谨遵吩咐。”瑞诚帝面容冷静应下,一点儿也不奇怪自己的心思被探知,也是做皇帝之后,他才能体会到几分上皇的感受,倒也知道除了十九这么一个被他偏心的儿子,其他的偏颇或许都是别有用意。 “你也知道朕最放心不下的不是二十那个霸王,而是十九,你多看顾些,让你那些儿子远着点儿他,就算对得起朕了。” 若不是害怕瑞诚帝心存逆反,上皇倒想把那远着点儿的人选里头也加上一个他,虽这位儿子从不好男色,但素来利用人是从不手软的,被他照顾总要担点儿风险,然而,事到如今,这风险也是不得不冒的,他总是照顾不了他一辈子! 目光再看向水欣,眼前的一片黑中恍惚似有了那么一个人影儿,那几乎刻在心头上的影子怎么会因为眼睛瞎了而看不到呢?他总能够看到的… … “十九,朕的十九,朕的… …” 是夜,上皇病逝。 (综)皇子梦82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82逝更新完毕! ------------ 83半圆 (综)皇子梦83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83半圆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瑞成十四年冬,正是新年开始之际,冷落已久的清漪园热闹起来,迎亲的轿子停在了园子门口,骑着高头大马的皇子一身新郎服饰,英武逼人,面庞上隐隐还有些曾经的影子,却更显英气了,而那微黑的肤色更是为其添了些属于男子汉的硬朗之气。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精神奕奕的双眸中尽是喜色,人生四喜之一,洞房花烛就要到来,迎娶的又是惦念了多年的仙子,怎能不喜? 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迎了新娘回来,虽然正妃如今算是没有了娘家,但有了这清漪园充作门面,再有宫中出来的嬷嬷们指点,一切都井然有序,倒也不会丢了皇家的面子。 婚宴上的热闹场景不必说,一夜春宵也不必说,第二日晨起,已经被封为齐王的水昇早早便起来练剑,他往年可没有这么勤奋,而这几年却在军中养下了这习惯,一时也改不了,心情好或不好,都要拎着剑走上几路,虽然那内功心法他还不全懂,但却也有了些入口,再不似以前那般摸不着头了。 “怎么起得这么早?” 回到新房之中,看到面带娇羞,却仍是柔声问他的林黛玉,他辛苦娶来的齐王妃,心中一甜,笑容更加灿烂了:“这几年在军中养成了习惯,总要早起练剑,不然就不舒坦,你不必跟我一样,且睡一会儿,母妃宽容着呐,必不会因为这个不喜的。” 林黛玉低声“嗯”了一声,初为新妇,虽有上皇的圣旨早早定下了名分,又曾在之前与这位见过几面,但那时候的他跟现在的他,显然变了许多,昨日她几乎不敢认,险还以为自己入错了洞房,这位,真的是那位以好色闻名的小霸王二十皇子么? 若是,那么也只能说一声神奇了,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吃过早饭之后,齐王和新上任的齐王妃并没有耽搁,坐上马车就往宫中去,齐王府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途中路过一处路口时,齐王撩起了帘子,指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墙,说:“瞧见没,当年我和皇兄就是从这里翻进去的… …” 后面的话因为想起了那个人而止了,那个人,如今也不知如何。 一直居在京中的林黛玉因早早搬出了大观园离了贾府,并没有受到那场抄家风波的摧折,便是如今居住的清漪园,因为是十九皇子临走赠予,里面的下人又曾是经过一遍排查的,在李嬷嬷和孙嬷嬷的管束下,门禁极严,规矩更是不错,几次挡了贾家的驾。 老祖宗故去后,林黛玉虽接济过贾家几次,到底不喜王夫人那种好像“你害了我们全家”的眼神和态度,只在之后让人送钱,并不再去看望,也不再见贾家登门的人。 如此这般一年不到,贾家便维持不住那不知何处而来的傲气,自有看明白的回了金陵老家谋个生路,而看不明白的,这一年时间也足够林黛玉冷了心——再没见过拿着别人的钱还败坏别人名声的,知道女儿家名声何其重要的林黛玉哪里能让祖宗跟着自己蒙羞,再不管那些人了。 她的不管便是真的不管,一丝一毫也是不问,而她不问,下头的人自然不会主动说起那边儿如何如何的,这等穷亲戚还是不要沾惹的好。 这般,也不过一年,贾家便彻底消失在京中大族之中,再不听闻其消息了。最模糊的一条消息还是半年前的,好似那位怜花惜玉的怡红公子出了家,随了什么僧道走了。 想到贾家的种种,林黛玉也是感慨的,随着水昇的话念起了那位十九皇子,寻仙问道的皇子,那位也是头一个了! 曾经的贾府已经换了名姓,曾经的宁荣街虽还是叫宁荣街,但街两头住着的人家却换了,那曾经的大观园更是被水昇要了来,留作赏玩的去处。 曾经众人赞誉的霁王,若流云无踪,如今再没处寻觅。 入了宫,拜见了愈显慈悲却漂亮得平和的云太妃,水昇便去见瑞诚帝了。这几年他在军中历练也是拜这位兄长所赐,难得他大度,竟敢把兵权交给他,让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去打茜香国,所幸,他还打赢了,一雪前耻不说,还缴获了不少好东西,填充了国库,而回来后他主动交还兵权的举动更是让兄弟两个有了些会心的默契。 长乐宫中,云太妃拉着林黛玉说话:“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怪道他心心念念着你这么多年,我也不求什么,如今就这一个儿子伴在我身边,虽不是亲生的,却也如亲生的一般,我只盼你能好好待他,以后你们再生养个大胖小子让我抱抱,我就知足了,人啊,这一辈子可还求个什么呢?” 经历了最好的姐妹,视为知己的彩月的背叛,经历了那骤起骤落,波折之后恢复平静的云太妃只有一种捡了一条命的感觉,哪怕之后她最上心的儿子要远行去修仙问道,她也管不得了,想做什么,随他去吧,孩子大了,总是不由娘的。 从来这人心最难衡量,她待彩月那么好,一直以为她对自己也是,谁想她竟然会给上皇下毒,还是在自己宫中,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她可是自己的侍女啊,难道就不怕牵连到自己?那个时候,她的心里怕是从没有自己这个姐妹吧!以往的那些欢笑又有多少是真心呢? 人就是这样,一处错了,再看以前,便处处是错,再看不到半点儿对了。 即便云太妃的态度宽和,言语平实质朴,但林黛玉却半点儿不敢放松,这位太妃可是个狠人呐,上皇过世之后,她便以上皇需人陪伴为理由,把长乐宫中曾经伺候过上皇的那些嫔妃都送去了地下陪他,这份狠性,哪里能够轻松视之,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呐! 云太妃并未察觉林黛玉的态度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又或者察觉了但并不在意,说着说着便说起了自己最骄傲的儿子,“你是没见过欣儿,那孩子真个是个好的,我再没见过那般聪慧的孩子,无论什么一教就会,文武双全,最难得他长得又好,自小就得上皇喜欢… …若不是他,我怕是… …” 知道自己多半因为谁的缘故得到了宽宥的云太妃自是对那个孩子心存挂念,即便一开始是存了利用的心,但之后的那么多年何尝不是真的维护,哪里能没有感情呢?可那孩子,说走就走了,竟是半点儿不留情,那性子,倒像了上皇十分。 一辈子就上皇那么一个男人的云太妃在其在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多爱那人,总觉得那些因为爱不爱争宠的妃子都是蠢的,可等到那人真的去世之后,等到这宫中再没了这么一个可牵念可挂盼的人,她才一点点念起他曾经的好,那点点滴滴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成了他爱她的证明。 在自己编织的这个美梦中,云太妃是幸福的,她从一个小小宫女走到了太妃的位置,从那个人不会注意到的宫女成了他心爱的女子,他们的一切都是幸福的,值得她在以后没有他的日子里慢慢回味微微笑着。 这宫中,到底太寂寞了些。 言语到最后,云太妃免不了跟黛玉说让她没事多来看看自己,林黛玉也满口应了,无论最开始有多么紧张,但听到最后,只觉得这位也不过是个母亲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倒是可怜,只能一人于这宫中厮守。 走在出宫的甬道上,水昇拉着林黛玉的手,林黛玉初时不肯的,到底还是拗不过他,微红了脸低着头,羞意难挡。 “我跟皇上说了,往年我不在也就不说了,如今我既然回来了,没的母妃还要留在宫中的道理,我想把母妃接到王府去,你觉得如何?”水昇的话并不是询问,他已经跟皇帝说了,也得到了瑞诚帝的许可,这会儿再问,不过是突然觉得之前口气生硬了,这事又没提前打招呼,总有些不好。 他还记得皇兄临走那一日曾对自己说过,“将心比己,都是一理。无论男人女人,都是人,一件事情,若是涉及别人,做之前便要想想把你放在那人身上你会如何想如何做,如此方保无虞… … 爱一个人便只能是那一人,哪怕相似的一个都不成,你爱的不是那眉眼不是那面容,而是她的所想她的所思,她的忧她的惧她的喜她的怒,都将成为你的,从此你为她忧惧喜怒,她为你忧惧喜怒,总是两人一体,共担所有,相依相伴,这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处。 你若懂得,便知道怎样才不辜负,若不懂得,便不要去求,有些人是不好好照顾便会枯死的花,与其让她枯死在你的花圃里,不若让她在野外自由地盛放,那才是爱花… …” 那一日皇兄说了很多,而他也听明白了一些,倒是暗自有些嫉妒,还以为皇兄为了上皇的死多么悲凉,闹半天竟是在惦记自己的仙子,正泛着醋意,自然就没好生气,虽顾忌美人的缘故,不曾恶声,但也多有敷衍。 直到第二日听闻他留书出走的时候,才想到前一日临别时候那句希望他们幸福的赠言,还有那句交代他好好照顾母妃的话是由何而来,那人,走也这般不放心,为何还走了呢? 他宁可不要那座清漪园也不想那人就这么走了的,什么求仙问道,真是太荒谬了!那人自小到大出过几回宫,走过多远啊?万一在外遇上什么事,连个帮手都没有可怎么办啊?尤其那人长得那么好看,必然很招惹是非的! “很好。”林黛玉虽是细腻心思,但看到他问话时候目光中流露出的歉意懊悔,哪里有不明白的呢?轻笑了笑,她知道他对她好,这就够了。 以前,人人都说二十皇子是何等的好色之徒,便是她听了也不由拧眉,但是三年前他以守孝之名放了身边所有丫鬟,自请一人入军中锻炼,不过一年便打了一场胜仗,一扫之前污名,现在满京城里谁不羡慕自己白得了这样一个好丈夫,昨儿迎娶时候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知羡煞了多少姑娘。 一生一世一双人啊,仅这一句话,便织就了一个美梦,网住了那爱做梦的人,而这梦醒与不醒只看那人变与不变了。 为那一笑的美色所惑的水昇嘿嘿笑了两声,猥琐之气立涌,“我就是之前没想到要跟你商量一下,这会儿想到了,以后也会跟你商量的,日子是我们两个人过的,男子汉大丈夫,出言无悔,我既然说了以后只有你一个,就会只对你一个好,可你也要只对我一人好才行,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对你这般承诺,你也要对我这般承诺才行。” 周围还有几个小太监,后头还跟着几个宫女,林黛玉偷偷扫了周围一眼,红了脸,嗔道:“呆子,回去再说了!” 这一眼风情足以让人色授魂与,更何况是早知其中滋味儿却硬是被禁三年这才开荤的水昇,他哪里忍得住,当下抱起林黛玉大步往前跑去,这些年,轻功没见飞起来,跑得倒是快了。 林黛玉在最初惊呼了一下,发现事实后却也不再如曾经的赏花宴上那样愤怒,或者说羞恼,那时候约莫是恼多一些,而现在,羞却多了一些,这呆子,总是不看场合,哎呀,没脸见人了! 清风扬起一片树叶,打着旋儿落在了一人的裙摆旁,停住的脚步在那两人离去后重新动起来,跟随在后的丫鬟轻声:“姑娘,你何苦来?” 莲步轻移的姑娘二十岁左右,一张俏脸上微有轻愁,闻言皱眉:“我虽没正经嫁过来,却也是霁王妃,圣旨上写得明白,那是上皇的圣旨,天下皆知,即便他… …” 愁意似乎重了几分,但想及那人修订的医术,想及爷爷曾夸过的对方的才华,她却还是语义坚定,“何家的女儿知道什么叫风骨,无论婚礼成没成,我已是他的妃,便是他一辈子不回来,我也会为他尽孝道的。” 那个曾经远远见过一面的“丈夫”啊,他可还记得府中有个妻子在等候,他可还记得这么一桩婚约,这么一桩亲事,这么一个姑娘,痴心不改? 劝郎早回还,仙乡不可期,劝郎莫蹉跎,寻道负佳期。 (综)皇子梦83_(综)皇子梦全文免费阅读_83半圆更新完毕! ------------ 正文 ------------ 84成康帝番外 安民乐政曰成,渊源流通曰康。 成康帝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闭上眼再睁开之后会成为一介麻鞋鹑衣的蓬头小民,还是不知身居和所的落拓之人。 “呔,那破足道人,今儿怎么不唱你那疯疯癫癫的歌了?” 大槐树下坐着的闲汉扔了块小石子过来,打在身上不怎么疼,但那看不起的轻蔑意思却是明显,成康帝刚要怒,但随着对方的话看到身上那几乎看不出颜色来的衣服,倒的确是道袍样子,只是也太破烂了,好些地方都露了肉,更是处处开线,几乎下一刻便要分散成布片。 这辈子,不,上辈子即使是微服的时候,也从未穿过这么破烂的衣服的成康帝只在几个眨眼的工夫便理清了一些头绪。 自己死了,又活了。 活着的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现在是自己的了。 自己曾经是个皇帝,还当了上皇,而现在是个道人,还是个落拓道人,有可能还有点儿疯,不然谁会穿成这样? 成康帝记得自己的治下还是不错的,而瑞诚帝也不是刻薄人。再者,无论怎么刻薄,僧道这行业还是比较受优待的,都有固定的地产可以坐等收租不说,寺庙道观的香火也是可期的,不要以为他是皇帝就不了解行情,曾经往寺庙捐助过不少香油钱的成康帝可是知道那些和尚道士是如何富得流油的。 不过,也许这不是自己的那个世界? 这样的突发奇想在他走过一个街道之后化为了虚无,这是江南,这里自己虽从未来过,但是却从那些茶馆闲聊的人口中听到了熟悉的年号熟悉的名字。 “… …那二十皇子小霸王曾经是个无女不欢的好色之徒,自从认识了那林家姑娘,便… …” 有排行有名号,即便没说出名字,成康帝也知道这说的是二十那个浑小子,细听下去,哦,他竟是今年才娶了林黛玉,再一听他的那些经历,好么,竟然从军去了,还打了胜仗!他倒是真没看出来那个只会嬉闹纠缠美人的还能有这等运气。 不过,听说那茜香国都是女人当政,想来他打胜之后也得了不少好处吧!那里的女人估计更合他心意,论起好色他们都是一样的。 被叫做破足道人的成康帝一走路才发现这位并不是真的破足,那个叫法或许有贬谪意,或许便是这人故意装出来的,只不知道原因为何便是了。 “呀,你这疯道人怎么在这儿,快跟我来,真不知道那样的人寻你做什么!” 一个伙计样的人眼尖,瞧见那个好似哪里不一样了的疯道人,眼中一喜,也顾不得寻思这人变化,想到那赏钱忙上前拉了他就走。 正好不知道往哪里去的成康帝闻言也不急着挣脱,顺着他的力道走着,且看看什么人寻他也好,总要知道个身份,知道在何处落脚才好。 猛然重生,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而起的成康帝心底里还有点儿茫然,他先前摸过了,这衣服里没有一文钱,莫说眼下的形象让他不喜,急于清洗干净更换一身行头,还有以后的吃穿住用,总也要有个着落。 上辈子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不受宠的成康帝对有些东西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谋生的手段极其有限,唯一熟练的那个又不能马上用,不是每个能够处理朝政的皇帝都能够考上状元的,所以,他的才华什么的还是未知数。 有经验没理论,就等于有经验没学历,找工作也是要受限的,何况,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够找什么工作,应该找什么工作才配得上他的身份,不掉价。 如今还是自己的儿子瑞诚帝当政,他这个老子却要成了其治下混饭吃的升斗小民,这个落差,怎一个云泥之别能够形容得清? 伙计看他跟着走,走了几步也不再拽着,只脚步加快,还催促他,言语中倒也透露了些缘由,“我看那人有钱得很,你也好好奉承着,若是奉承好了,说不定就不用在这里疯疯癫癫混饭吃了,弄不好也能有个出路,你也不容易,这么大年纪了… …” 对年纪大极为敏感的成康帝若不是之前有临水当镜照过,定然要被这一句引了心神,而今不过暗道三四十岁的样子,也不是年龄很大吧!再者,这身体的面容也是不错,若是洗干净了,也能算一个丰神不凡,虽少了那帝王威仪,又是一张陌生脸,但只那年轻了不少的岁数便足以让成康帝暗喜了。 这还是那个世界,还是有他的世界,所以… … 种种奢望也不过是闪念之间的事情,等到踏入那包间之中,看到那坐在床边,虽面容年轻俊逸,但却满头银丝的人时,一颗心好似停止了跳动,只知道这样看着,呆呆地看着,手似乎又有了颤抖的迹象。 明珠在侧,朗然照人。 那淡淡含忧的眼若琉璃清透,又似凝了愁云黑玉,视线若有若无,好似落在虚空,持杯的手指纤长,浅浅的青色血管好像叶子上的纹路,增添了细腻之感,却因那肤色白皙的缘故,有了另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薄唇凝朱,大约刚喝过茶水的缘故,被水润过的唇色自然盈透,若那鲜嫩多汁的水果,看着便喜人。 而那微微聚拢的眉峰… …“你便是那疯道人?” 问话传入耳中,又好似飘在半空,从没想过这么快便见到心心念念的人的成康帝又是怔了怔,他长大了,容貌更胜以往,而那眉宇间凝聚不散的忧郁之色愈发凸显其风神秀逸,不似凡人。 “… …正是。”不管是不是,成康帝都准备应下,他想要知道自己这位儿子的近况,而他要找这人,必然有什么事,这倒是接近他的好机会,若不然,一个落拓的疯道人凭什么接近养尊处优的皇子?哦不,霁王。 说到养尊处优,他不在京城,来江南做什么?也不知他成亲了没有,那何家的姑娘可合他的意?这一想,问题便多了,心思便远了。 没有在意疯道人的走神,特异之人总有特异之事,辛苦这三年总算找到这人便足够了,随手扔了块儿银子给了伙计:“这里没你的事了。” 伙计知机,道谢离去,临走时倒也善意地冲疯道人使眼色,让他努力一把,图一个以后富贵,而成康帝正在走神,错过了这般好意。 “世人都晓神仙好… …”一首好了歌念过,水欣淡淡道,“功名我不要,金钱也可抛,姣妻随人去,儿孙无留世。这些于我都不是挂碍,不知可求仙道否?” 仙道?因为这个词懵了一下,任成康帝再怎么聪明,这位从来不信僧道的人也想不到自己一手交出来的儿子竟是为了求仙事跑到了这里。 不由忘了此时身份,怒道:“世间何曾有仙道,不过都是骗人的鬼蜮伎俩,你也相信?!” 这怒意让水欣诧异了一下,却也只当这人是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几年追逐到底也有些倦意的水欣不愿意再绕弯子,直接道:“我知自己坏了你们让林黛玉还泪命尽的图册预言,但那红楼梦到底大体未变,我也并非存心破坏,若然,只需除了那贾宝玉,毁了那宝玉,何来你们这等祸乱人间?” 说着说着,水欣也来了气,“若说起来,便是你们这干人等生事,无论你们有什么情债要消,却也可自去消了,何必非来这人间走一遭,那如花美女固然是册中所载需要度劫,然而她们的父母亲朋何其无辜,就为了她们要的劫难,遭罪的还要并上那些人,不知道那些人泉下有知,这一干事体都是你们这些仙道所为,又该如何?” “吃着世人的信仰,却把他们的命运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便是你们这般仙道所为吗?所谓的神仙手段,翻云覆雨,便是都体现在拿凡人的命运戏耍上吗?”水欣说着重重地放下杯子,三尺软剑抽出,寒芒微吐,霸道已极地说,“这仙道,你若教,我便奉你为师,若不然,便是舍得阴曹受刑,永世不得超生,我也定要将你毙命于此,将那一干金钗,不管有活没活尽数与你一堆儿焚了,倒要看那所谓命数如何了消。” 这话狠绝,那剑太快,剑锋逼在脖颈旁,成康帝目光震惊地看着水欣,他从不知道十九还有这样的一面,这个他太过陌生了。 “你求仙为何?” 这一句似乎有缓和的意思,水欣收剑,他自信在这一室之中,不需出剑也可取其性命,适才利剑出鞘不过是威胁一二,令其明白自己决心而已,如今目的达到,自不必如此作态。 “这世间庸碌,我已看破,却有不甘,总有疑惑未解,总有遗憾未尽… …我这身子骨不好,又曾损了根底,以武入道不大可能,便只有来寻你们,那和尚我是找不到,你倒还好找,那支好了歌未必个个听得懂,却也总有人记住一两句,循着总能找到人,如今看来,倒是不负苦心。” 在听闻其自称身体不好,曾损根底的时候,成康帝心中一紧,李胜是怎么照顾人的,还有那何老头,这也算是他孙女婿,他的好医术不应该用用吗?自己都免了他陪葬了,他怎能不为自己儿子诊治? 这些忧在听到那“以武入道”之语的时候又是一震,这世间仙道事可说飘渺,毕竟上古就有传,传到今日却没人见,自己这个儿子可能是听人说起所以被蒙骗了,但以武入道,这听着还比较靠谱的事情,确有其事吗? 想到十九那一身不知来自哪里的神力,还有那齐准令何老头都道不可能的点穴功夫,莫不就是武功么?他的武功怎么那么好,跟谁学的于此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以之入道,若不然,他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仙凡之别是远比父子之别更为令人无望的,仙从来都是在天上,凡,则是在地上,这样两个天上地上的要在一起,怕是不能。 一念及此,哪里管得水欣信与不信,伸手去拽,即便拽了个空,却也不恼,直言道:“十九,你休想去寻仙道!” 水欣惊疑不定地看向面前的疯道人,这般口气倒是熟悉,但,会不会是他蒙混过关的伎俩? 知道这等事难以相信,成康帝也不急于表白,再要伸手,看到手上脏污,身上破衣,忽而有些恼意,道:“先准备水让朕沐浴更衣,有话稍后再说。” 这般语气就更是熟悉了,水欣几乎是有些恍惚地先点了头,等到那人急匆匆进了里间,他才反应过来也许不对,但还是开了门叫伙计送水上来,又回忆着适才这人身量,让人去买了一身差不多的衣裳。 迅速沐浴完毕,换上干净的新衣,成康帝的眉宇舒缓了一些,再看坐在桌前,眼神细细打量自己的水欣,倒觉得有些好笑,但坐到他身边之后又是感慨:“朕也想不到竟然会再活过来,见到你… …” 更有诸多话,却不适宜此时说,成康帝好歹知道水欣此时并未确信自己的身份,慢慢来吧!至少这一辈子,他还有机会。 想到这一点,成康帝翘了嘴角,即便换了一身皮囊,他也还是那个曾经的帝王,看中的想要的总会得到,这一次也不例外。难得上天给了他这一次机会,他怎能放过?! 不过,自己的宝贝儿子,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似乎有很多秘密的样子嘛!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润了喉咙,似被那茶盏中热气所熏,又似惬意地眯了眯眼,那一瞬间狡猾的样子若被李胜瞧见,定知道这位又瞧中什么且已在谋划中了,而恍然不觉的水欣仍是如堕梦中,父皇,真的重生了吗? 求仙虽是求这个,但这么快展现在眼前,却还是有种虚幻感,就算是心想事成,这也太顺遂了吧! ――孩子,你不知道,你召来是狼!那关于匣中的一旦换了个匣子,有些隐于温情下脉脉的便要喷发如岩浆,瞬间燃烧所有。 ------------ 85番外 一出门就换了一个人,伙计瞅着那个一身新衣的道人,哦,不能说是道人了,不梳那道人发髻,不穿那道人衣袍,若不是自己真真切切看着那人走进去,看着那人穿着自己买来的衣服走出来,他定然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中年人和之前那落魄疯癫的道人是同一人。 乖乖,这是大变活人么? “两间上房。” 水欣随口吩咐了一声,伙计愣了一下才应身,目光放到水欣身上,虽不曾细看,但也飞快地多看了两眼,这样好看的人,即便是一头白发,却也无损风仪,反而更有了某种神秘到令人想要一看再看的魅力。 敏感察觉到那多看的一眼,成康帝不悦地拉住了水欣的手,含义浓重地往自己的身边牵了牵,水欣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躲,只犹豫了一下,下一刻,手便已经被牵住了。 房间很快安排好了,自顾自上去的两人却进了同一间房间。 “你,你真的是父皇?” 即便刚才成康帝已经坦诚了身份,但是此刻,静下来的水欣还是有很多的不敢置信,穿越这种事情,从来一而特,二而泛,而重生,还是当世之人重生在当世的… …三年后,未免有些太过… … 这种事情,一般人都会不相信的。 心里明白这个道理,然而真的看到水欣那惊疑不定地眼神,成康帝还是有了些失望:“不过是换了一具皮囊而已,你便不认得朕了吗?朕真是白养你这个儿子了,可见往日所说爱与不爱,都是假的。” 这好似怨妇口气的话甫一脱口便让听者一愣,这般语言,真是许久不曾听闻了。 水欣的眉宇间似乎有了那么一些愉悦的意思,微微放松,尔后嘴角也有了上翘的弧度:“父皇,真的是父皇么?” “是。是我。” 肯定回答着水欣,好似感受到了他潜藏在心底不曾说出的愉悦,成康帝也放下了那点儿失望,能够不惊不怒平静如斯,不过三年,这孩子的确是长大了。 这样的感慨莫名让人有了几分惆怅,对他而言,一死一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然而时间却已经在自己最爱的这个人身上流过了三年,这三年间,他有了什么样的变化,他有了什么喜好,他对自己,可曾… … 三年,正好是守孝结束的时间,于是… …手上一紧,他这时候是应该娶亲了,还是已经娶了那位何家姑娘? 想到那何家姑娘是他亲自选给他的,那莫名的恼意就像是尖锐的针扎到了棉花里,柔而无力,再也感不到底,化作了一声浅浅叹息,情不自禁伸出的手臂,想要把这孩子拢到怀中,真真切切感受他的温度,无论他是不是已经属于别人。 在半空中,手臂停滞了一瞬,“我说的,你信吗?” “信。”那微微上翘的弧度终于化作了荡漾的涟漪,明媚的笑容好似灿烂的阳光碎在了湖心里,一片金芒银绯,点点璀璨若星,风光霁月,霁月风光,那一笑之间,多少隔膜多少叹息多少感怀都化作了融融暖意,随之而笑,再生不出旁的心思。 朕一定是中了魔魇,否则为何总是对这孩子这般。 “父皇,我真高兴。” 未及细想,那期盼过千百回的少年已然如缤纷芳华落入怀中,那一声低低的宛若叹息的话又一次响起,“父皇,我真高兴。” “十九,朕的十九… …”好似也感受到了少年的心情,成康帝回臂,收拢了那已然落入怀中的柔韧,环着的手臂好似拢成了一个圆,完美的圆,无所或缺的圆。 又静了一阵儿,水欣方才又有了动作,他轻轻地蹭了蹭成康帝的脖颈,微凉的鼻尖划过脸颊时,成康帝的眸色瞬暗,就是这样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如果… …那么… …他怕是也逃不过这世间歪风,不,还是不一样的,他的心思更真,他的心意更重,他的心里再不会有一人如他这般赘其心疼。 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水欣的后背,好像幼时那孩子不好好睡觉,非要趴在他身上赖在他怀里眯瞪时候一样,他就这样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最开始是应那孩子所求的“摸摸”,而后是喜欢他那舒服惬意如同被搔到痒处的小猫咪一样懒洋洋却又得意万分的神情,稀罕他那可爱的模样,然后是… … 改变总是那么一点点来的,习惯也是那么一点点养成的,时至今日,即便他没有要求,他也乐意做这些,心甘情愿情不自禁为他做这些,只为换他依偎得更为舒适,便好像他的心里也更添了愉悦一样。 熟悉的力道,味道,似乎也是熟悉的,而那些随之涌来的记忆,怕是再不会有这般鲜明了! “父皇,我真高兴。” 求仙问道是为了什么,茫然无所依,于是想要借助仙道的力量来换得这个人的回还?还是已然无可眷恋,真的想要攀登那无情无爱的仙道高峰?亦或者是,他脆弱地想要寻求一个寄托,一个心灵的慰藉? 这一刻,顺势圆满,不再需要答案。 成康帝说了重生后的种种,并不是很多,因为他很快就遇到了水欣,于是所谓的生活困苦,他根本没有享受到,但他并不介意某人的误解,然后那眼眸中染上对自己的心疼怜惜,看准了他的心软,又是深知他的秉性,自然知道从哪里下手才是最快最好。 毕竟,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人能够这般了解他了。——发现某人三年不见却未曾有多少改变的成康帝信心满满,他想要的总会得到,无论过程如何。 齐王府中,被齐王招到府中的何院令揪着稀疏的胡须沉吟良久,沉吟到曾经的小霸王,现在脾气也没好多少的齐王水昇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何院令这才吐口:“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脸上还挂着焦急担忧的神色,早就知道林黛玉身子并不是很好的水昇这时候其实早就想到了不好的地方去,眼圈儿也微微发红,他的仙子,他还没稀罕够呐,怎么能… …即便这三年思想或有变化,但根本总是不变的,于是这一刻,他想到的虽是痛失爱人的苦,但那种“爱”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什么?!你说什么?!” 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一片悲伤情景,耳中听闻的却是恭喜,还有恭喜之后如同炸弹一样的三个字“有喜了”,“谁有喜了?你说王妃有喜了?” 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没转过神儿来,水昇呆愣了片刻,傻乎乎重复着何院令的话,看到那老头点头之后,这才猛地跳起来:“啊,我要当父王了,啊,我要当父王了!啊,我要告诉母妃去,她一定会高兴的!” 说着,水昇就顾不得旁人,径直跑到后院去,他已于月前把云太妃接到了府中,因为宫中只有这么一个太妃的缘故,瑞诚帝几次都想要尊其为太后,但因为水昇这个不靠谱的实在令瑞诚帝头疼,不愿意多这么一个名义上的亲生弟弟,再者又有云太妃的坚持反对,这太后之说才作罢。 即便如此,作为唯一的一位太妃,云太妃在后宫之中几乎就顶替了太后的位置,瑞诚帝自然是不愿意放人出来住的,怕人说自己没了孝道,只同意水昇把云太妃接出来小住。 也就是这个小住,难为了林黛玉,清漪园原先便是极好的,但要适合云太妃的喜好,少不得就要做一些更改,再有一些人事安排,从未亲自操持过的林黛玉一心想要做好,便免不了有了些废寝忘食,心力交瘁。 若是旁人,顶多只是累上一场不会怎样,但到了林黛玉这个身体本就不是很好的人身上,她的反应便有些大了,直接昏倒过去的时候可是把人吓了一跳。 幸好孙嬷嬷李嬷嬷都是反应迅速的人,再加上一个雪雁着实坚固耐用,于是,有了雪雁牌人肉垫子的林黛玉并没有怎么伤到,倒是雪雁,跌破了裙子,手肘都流了血。 “… …我还当她那身子不好,竟是这么快就有了吗?”云太妃喜出望外,大抵是年龄大了,又或者回忆多了令人心软,云太妃这会儿即便容颜不显老,口气却已经十足的奶奶辈儿了,听得水昇兴高采烈的报讯,她也笑得开心,然而下一瞬又是叹息,“唉,也不知你那皇兄去了哪里,竟是这几年都了无音讯… …” “母妃别担心,皇兄那么聪明,绝对不会有事的,再说了,皇兄的武功那么好,肯定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摆了几个不伦不类却威风凛凛的姿势,水昇很快把云太妃逗笑了。 “你这孩子,都快是孩子的父亲了,还这般毛毛慥慥,小心让孩子学了去,难为你媳妇——可怎么教才能让毛猴子成人啊!”云太妃笑着用指尖点了点水昇的额头。 水昇不以为意地说:“这还不简单,找母猴子配对儿就是了。” 这一句又逗得云太妃笑了起来,只笑过之后仍是忍不住念叨:“要是你皇兄在就好了,也让他看看你如今成家立业,当年的小霸王如今可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了!也不知你皇兄如今如何… …” 作者有话要说:应大家要求,番外继续! ------------ 86番外 “这便是那大观园了?” 曾经的大观园如今说不上门庭冷落,却也算是三易其主,第一任主家贾家就不用说了,曾经的四大家族之一,曾经的白玉为堂金作马,曾经的玉阙金堂笏满床,如今早已风流云散,或许金陵还能寻到一二贾家的故人,但,又有谁去寻呢? 车子于墙边停下,虽未改名,但已经改了姓的大观园在收归国有之后又被水昇要了去,如今虽未正式挂牌称齐王府,但属于齐王却是真的。 即便如今的齐王没了小霸王的名头,但那曾经的丰功伟绩还是让很多人记忆犹新的,毕竟,时间才过去三年,有些事情,总还是历历在目。 这般下来,这大观园附近便有些人烟稀少,于是这马车停得也格外自在。 “怎么不从正门走?”下了马车的成康帝看着那面白墙,有些愣怔,这是,来看墙么? “我还不想那么快回去,所以… …”水欣有些不好意思,近乡情怯是谁都会有的,他却从未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感情,于是,先看看周围环境,踩个点儿,然后再… …不过,难道父皇不会有这样的感情么?他如今可是换了一身皮囊,若不是自己这个穿越人士在,恐怕别人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他的身份。 呃,他总不会还当自己是上皇模样,想要去哪里随时都可以,想要见什么人也是随时都能够吧? 想到这一种可能,水欣暗自点头,对自己来说是三年的时光,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眨眼之间,所以,一时忘记了也是正常的。 “想什么呐,我还不至于忘了自己的身份,倒是你,好好一个王爷,非要做白龙鱼服的事情,难道不知道这样容易出事么?才十三岁就敢自己一个人往外跑,你才出过几回宫,就这么大胆,也不怕… …” 千万种可能在脑中过了一遍,当皇帝的,也许从来没有经历过最险恶的处境,但绝对不惮于想象最艰辛的困苦。只这么一个转念间,许多不好的想象飞速掠过,留下一个个不连续的画面,让他的心为之一紧,适才的骄傲之情淡去了一些,忧心再起,忧外有气,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想要得到高收益,总要敢冒高风险,父皇,我如今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这世间,我并非一无所惧,然而很多事于我都是不需担心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不用考虑身边人,单纯考虑想要做的事,一门心思做事情,而对自己不利的,令自己不顺的,早已经漠然他人生命的水欣又何曾手软过? 身负高强武功,即便貌美如花,咳咳,又有哪个敢碰? 而有了武力,再有钱财,似乎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况且,水欣自身的才学并不弱,又有那曾经的记忆打底,做好些事情,都是易如反掌,如今赚下一份家业来,又算得什么? 求仙问道,自来求仙问道就没有穷着求的,神仙菩萨还要吃香火呐! 好吧,事实上是被娇养了几辈子的水欣根本忍受不了低品质的生活,为了能让自己生活得更好,不至于穷困如那个贾宝玉一样,披着往年的破旧猩猩毡当和尚之类的,水欣也是下了一番工夫的,要寻人,总也需要钱。 事实证明他做得很不错,无论是对局势的精准判断,还是对时机的准确把握,放下了执念的他反而找到了旁观者清的立场,行事都有了谱,再有那举动中不同凡俗的风仪,也让他这位“财神”渐渐有了名气。 财可通神,有了足够的钱财,就有了足够的消息,而有了海量的消息之后,充足的线索也就自然而然地来了,除非仙人真的脱去那身披囊,否则,他总能够找到。 也许上天就是被他的诚心所打动,所以才让父皇重生的吧! 这样想着的水欣并不知道,能够逼得神仙跳脚,不得不脱去皮囊重归仙界,他也算是头一个了。 “这是要翻墙进去?” 这么会儿工夫,把左右看了看的成康帝很快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之间很有些神棍气质,那种不用语言便在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的样子,实在是很假仙。 水欣点了头,他倒不太意外父皇能够猜到,一手拉住成康帝的手,一手撑在墙上,微微用力,轻身而起,带着一人便翻越而过,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①38看書网晃过,即便目力良好如成康帝也不由有那么一瞬适应不良,以至于落地之后还有些莫名,又回眼看了看身后的白墙,没错,那墙已经到了身后了。 “这便是你说的能够‘以武入道’的武功?”定定地看着十六岁的少年,不过三年不见,这孩子愈发好看了,然而那陌生感却令他不快,他是他亲手带大的,一天天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样子他怎么能有不知道的? 水欣正要迈起的步子微微僵了一下,这些日子都没听父皇问起过这事,他还以为他忘了,没成想… …想要说点儿什么换个话题,或者是不提此事的——他不愿意骗他——但是感受到那并不严厉却一直在看着自己的目光,水欣还是犹豫了。 良久,似有一声浅叹,水欣抬眼说:“父皇,你知道么,我小时候每日都在做梦,一个很奇妙的梦境… …” 不是他真实做过的皇子梦,而是把红楼的故事换成梦境讲出,红楼,富女之居,那一场瑰丽奇美的梦境,那一场婉约缱绻的梦境,那一场真假难辨的梦境,感慨是真,内容是假,他不愿意骗他,却还是说了谎,这大概改不了了,有些事,已成习惯。 而那习惯的根源,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 听得红楼梦的故事,听得那个还泪而来的齐王妃的故事,听得那据说为她所作却被从少年淡薄的红唇中倾吐而出的葬花吟,成康帝猛地抬手拉住了身边的少年,从手腕滑到手心,从手心插入指间,十指相扣,用劲收紧,比起那个梦中的仙子,他的少年,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可曾被那美丽迷了眼,可曾因那才华倾了心?可曾… … 推算着时间,他去世之前定下的两个儿子的婚事… …十九的出走,是不是也有对那即将成为弟媳的女子的逃避? 这样的揣度让人一下子不舒服起来,心里头闷得想要发火,然而冲着这人却又舍不得,于是那手上更加用力了几分。 “父皇?”少年微微蹙了眉,即便是这种透着不解的神情也是那般令人心动。 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牢牢系在心头,因为少年皱眉的举动线动了一下,然后心中一动,成康帝抬起另一只手搂住了少年,在他诧异的“父皇”声中粗喘了一下,又静了静,方开口道:“十九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不分轻重,‘父皇’这个称呼可不能随便叫了,要叫名字——呃,‘水’这个姓氏也不能用,那么,便是‘德然’了。” “德然。”从善如流的水欣出于对危机的本能反应,很快地叫出了这个陌生的名字,陌生的音节组成在一起有些古怪的感觉,不是第一次知道父皇的名讳,然而这样叫出却是头一次,以前… … 曾经的种种袭上心头,水欣的笑容舒缓,完全忘了此时的姿势不宜,极为依恋地又往那个宽广的怀中靠了靠,是不熟悉的身体,还陌生的身高,却是相熟的心跳,那一声一声,若擂鼓敲在心头,一下下,都把浮躁敲散,让心更沉淀了一些,沉在这稳定的节奏中不愿跳起杂音。 真好,这苍茫人世,能够有这样一个可以全身依赖的人,真好,即便,他永远也不会把自己的秘密与之分享,但他确实是这世间最了解自己的一个人,从他这里得来的温暖足够支持他追寻渺茫的仙道,又哪里不能够让他安心宁神,于这个怀抱中汲取依托呢? “嫂子看着这园子怎么样?若是觉得好便多住一段时间,不打紧的,这园子,皇兄也曾来过呐!” 远远地,有人声传来,依旧爽朗的声音却格外大嗓门,吵了这里的宁静,让水欣回过神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出了父皇,不,德然的怀抱,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再做那种依恋的样子,多难看? “… …要我说,嫂子就只管住这儿当自己家就是了,那清漪园我那王妃喜欢得很,我也舍不得给嫂子,到底是皇兄亲手打理过的,我看着是处处都美的,倒是这大观园,虽然皇兄也曾涉足,营造也算精妙,但却不及清漪园的净,便是白送给了嫂子,也是我得了便宜了。” 不知那被叫做“嫂子”的女子对这一段话做了什么回答,又听得水昇道:“可别说什么谢不谢的客气话,我跟皇兄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一个母妃,跟同胞没什么两样,自幼就在一起的,嫂子对皇兄这般,也是很让我敬重的,嫂子也不要跟我客气,旁的能耐我也没有,让嫂子得个清静还是能够的。” 听得“一个母妃”之语,水欣心里一动,脚步快了两分,却又在即将能够看到人影的时候顿住了,站定在层层遮掩的花树后,目力穿过花叶间隙,看向那从曲径通幽处走来的人群。 下人服侍的都可以当做背景板略过,然后,便是那一男一女,几乎并肩而行的两人,男的不用说,自然是水昇,虽然长得壮实了些,也黑了些,但大体的模样总是未变,三年的时间也许能够让曾经有棱角的圆滑许多,也能让曾经面团似的多了硬朗,但容貌却是不会大变,以至于一眼便能认出。 而那女子却是陌生的,二十来岁模样,梳着妇人发髻,容颜却娇嫩,若非那步态从容,举止端庄,倒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一样,总有些不协调的感觉。 “… …嫂子也别往心里去,我那皇帝兄长很是有几个不成材的儿子,以前的闵皇侄就不说了,现在的… …哼,早晚有一天废了那个龟蛋!” 女子的脸颊飞上了一层薄粉,却又不好嗔怪,只加快了脚步,眼看着就要到了面前,水欣急忙退了退,闪身入花丛深处,以他的聪明,联系到水昇一口一个“嫂子”的称呼,哪里还猜不到这女子是谁,能够出现在这里,能够被水昇这般称呼的,恐怕便是那个何家姑娘吧! 何家姑娘,闺名… … 眼前忽多了一只手,挡住了视线,眨眨眼,想要拉下对方的手而不得,颇有些无奈地听着那脚步声远去,方才拉下那只手,疑惑回眸:“德然?” “这大观园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回去。”这般说着,成康帝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走,黑着的一张脸活像被人欠钱不还,什么何家姑娘,他竟不知道那女人竟如她爷爷一般固执倔强,婚都没结成,把自己当什么王妃啊! 还有二十那个不中用的,也不知那女人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听听,听听,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倒是亲切,都不嫌嫂子小叔瓜田李下,徒生是非么? 没察觉到父皇为何突然变了心情的水欣默默望天,才是老小老小的时候过去,又到了更年期么?这般越来越年轻却越来越复杂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