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1惊声尖叫的开始 这个梦有点长,还特别琐碎,不但按着故事时间的流程一丝不苟地前进,甚至细致到连早上用的马桶是什么花纹,打了几个呵欠,姐姐的鼻尖上早上发了一颗青春痘都一清二楚,实在很浪费时间。 梦里的自己是在用莉迪亚・班内特的眼睛在看世界,她看到的一切,就是梦境的一切。 对于《傲慢与偏见》,她看过原著,也看过电视电影,虽然已经隔了许多年,但还是大约了解这个爱情童话故事的框架的。简・奥斯丁为两个满脑子爱情幻想的乡下姑娘找到了全英国最梦幻的两个单身汉。 ――无父无母有房有车。 不管身份理念价值观多不相配,只要是言情小说,最后总免不了是要相爱结婚的。哪怕这部言情小说是世界名著。 所以,一开始明白自己梦入了《傲慢与偏见》的世界,也就存着一种新奇的心情看着自己这个视角的主人――莉迪亚是怎么折腾到一个烂结局的。 明明大家都是姐妹,同一对父母,同样的环境长大,偏偏两个姐姐美貌善良,遇见的都是有钱帅哥。 她一样美貌,也不见得不善良,怎么遇见的就是故事里最大的反角,一个人品至渣的穷骗子呢?骗钱骗爱情就也罢了,连婚姻都骗进去,这让莉迪亚这傻妞在不能离婚的年代里,未来还有什么希望呢? 眼睁睁看着时光流转,眼睁睁地看着她轻狂地往毁灭的路上奔,而且还是很欢乐地奔。直到最后奔成了莉迪亚・威克汉姆夫人。 人人不屑威克汉姆夫人,她却一无所知,甚至得意洋洋。依旧没心没肺地四处参加着等级越来越低的舞会,住着租金越来越便宜的房屋,有点钱就被威克汉姆赌光喝光,或者花天酒地光,没钱的时候就由莉迪亚恬着脸就到两位有钱姐夫家打秋风,直到别人赶人。借来的钱再次迅速地被威克汉姆拿走。如此循环。 这是怎样可悲的人生啊! 在别人眼里,这个故事里所有人都是喜剧,只有她是悲剧,可偏偏莉迪亚自己并不觉得。 她开始还觉得有趣。可莉迪亚眼里的世界太过于简单,审美情趣都与她相去太远,非逼着用莉迪亚的眼睛看世界,这种梦境未免有些强/奸视觉的感觉。开始她还冲着达西的美色看着得趣,可在莉迪亚的眼中,达西的形象几乎都是一闪而过,而且,达西在莉迪亚面前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让她越看越没了兴致。 看着莉迪亚乐滋滋被骗,喜滋滋结婚,她无力吐槽,只盼着这个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梦赶紧结束。《傲慢与偏见》的故事都已经结束,这个梦还能往哪里走? 看着梦境继续,她一边旁观,一边也有些疑惑,自己怎么会做条理如此清晰,细节如此鲜明的梦? 梦见,这一天莉迪亚刚从姐姐伊丽莎白那里要来了钱,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雨来,回来就感冒了。浑身酸软,什么都没管,直接倒在了床上,昏昏沉沉地想等在外赌钱喝酒的丈夫回来,想给他个惊喜。 然后,她醒了。 一睁开眼睛,就闻见扑面而来的酒臭,一个男人湿漉漉的嘴在自己的脸上拱来拱去,手更是不客气地摆在自己的胸上大力揉捏。好痛! 她惊悚了,好好地睡在自己的小窝里,竟然有个醉鬼能在不知不觉中进入自己的卧室,还在强/暴自己了?! 来不及想,自己怎么从席梦思床睡到了硬梆梆的木板床上,她本能地一把推开醉鬼。 刚想喊救命,醉鬼就再次扑了上来,直接堵上了她的嘴,手上动作更是急促龌龊。 好恶心!醉鬼的舌头想伸到她嘴里,她咬着牙憋住一口气,手上抻不动对方,直接上脚。 也许醉鬼没想到莉迪亚会动粗,根本没任何防备地就被她一脚踹得向后仰去。 醉鬼的平衡能力、方向感都很差,向后趔趄了两步,不知道脚下滑到了什么,她就听见咣当一声,应该是椅子什么被绊倒在地,然后是重物倒地的沉闷的一声“咚”。 屋里一片黑暗。 非常黑暗。应该说,在光害成灾的城市里生活了半辈子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纯粹的黑暗。 她愣了愣,见醉鬼没有再扑过来,才平下了心跳。到这时,她才慢慢发现事情的不对。 哪儿都不对,床不对,被子不对,枕头也不对,最重要的是――人不对! 长长的卷发不对,应该是利落的短发。长长的指甲不对,应该是圆润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指甲。皮肤手感不对,胸部也不对,连腰上的赘肉都不对! 靠! 对于被“穿越”一词轰炸过很多年的她来说,如果还不明白,不如把脑子和面子丢去喂狗! 联系到之前关于莉迪亚・班内特小姐……哦,不,现在是莉迪亚・威克汉姆夫人的人生演绎的梦境,她大约可以推测,她现在很可能就是那个傻妞莉迪亚了! 那么……倒在地上的醉鬼,难道是那个又渣又穷的男人威克汉姆?! 回忆着梦中的情景,顿了顿,她伸手摸了摸床边的花纹……果然,一点没错,完全对得上!一朵五瓣的花,左边一瓣缺了个芽! 这样一个小细节已经足够确定自己的推测。她现在就是莉迪亚! 沉默了一秒,她一下爆发了!要不要这么倒霉?!别说自己不想穿越,就算要穿,这穿得也太晚了吧?! 哪怕是穿到私奔前,一切都好改变。穿到眼下这个死会的状态,在这个不能离婚的世界里,自己难道还要和这个烂赌鬼上床,没事再生个倒霉孩子和自己一起倒霉下去? 命运的考验也太严峻了!怎么就穿了呢?能不能穿回去? 手足无措,胡思乱想,恐惧着未来,直到空气中慢慢地渗出淡淡的血腥的甜味,莉迪亚才猛地惊住。 那个人倒在地上,一直没有起来。撞倒了椅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莉迪亚掐了自己一把,黑暗中的想像越发地恐怖。深吸了好几口气,结果吸进肺里的是越来越浓的血腥气。 黑暗中,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醉鬼的呼吸声不可能那么轻,所以…… 莉迪亚很想尖叫惨叫狂叫,却不得不捂紧自己的嘴。这还不是叫的时候,如果不想被认做的杀人犯的话,还是要仔细考虑一下。 她想下床去确认一下对方是否真的死了。但是,她怕踩到血迹,留下血脚印,可怎么都解释不清了。顿了一下,她没动。 妈呀,谁有她这么倒霉?刚穿越就和一具死尸大半夜呆在一个房间里,还要想着怎么掩盖凶迹? 努力往好里想,威克汉姆真的死了的话,对于她未必不是好事!毕竟,与一个狡猾又无耻的渣男纠缠实在不是她的长项。想像着与那样一个男人纠缠一生,还不如现在就让他死掉的好! 就算他刚才没死,冲着血腥味这么重,应该也是在流血,流一晚的血,这个时代的医术……那么,他不死也得死了。 现代人的冷漠心态,在这个念头闪的时候表露无疑。虽然她给自己找了很多比如“这只是一本书”“威克汉姆这样的渣死不足惜”之类漂亮的借口,但本质上莉迪亚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道德底线也许并不怎么高。起码,对于地上的尸体,虽然她很恐惧,但并没有任何愧疚的心情,甚至有松了一口气的微妙感受。 如果穿不回去,当寡妇比面对威克汉姆这个渣男的处境要好上一千倍! 死了就死了。认清了事实,莉迪亚不打算在这种对自己无谓的事情上纠缠太久。抛开背负着善恶道德的小人之后,就直接把注意力转移到现实中来,现在她唯一要面对的是,如何洗清自己的杀人嫌疑。 她在黑暗中苦苦想了很久,可真实施起来,却出乎她意料的简单。 早上,女仆过来敲门,然后,她开始尖叫。然后,女仆进门,跟着惊叫。惊醒了一群早起或者还没睡的左邻右舍。最后一片混乱中,警察来了。 没有想像中的严密审查,甚至也没有把她带到警局。 也许是这个便宜街区死个把酒鬼是常见的事,更加上莉迪亚在周边留下的都是傻大妞很爱渣夫的印象,警察对哭得一塌糊涂的她一开始就没起什么疑心。 问了几句,她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答得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于是颇有些不耐烦,又转头去问女仆。 女仆虽然也害怕,但比她强多了,干巴巴地讲了几句她知道的情况。比如她昨天感冒,吃了药就一直睡着。女仆也没听见男主人回家,等等对莉迪亚非常有利的证词。 又问了那些爱出风头的邻居们,结果,七嘴八舌地把她塑造成了一个完全没有动机,喜欢到处对男人放电的风骚姑娘。至于死者嘛,那就是个赌鬼!很简洁,很有利。 一个小时后,以一个意外结了案。 警察走了,她还在哭。 一点都没演戏,恐惧,尸体,未来,身在异乡的强大孤独感,想回家……各种心情让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掉。 直到女仆很没义气地辞职,她才抽泣着平静下来。 女仆气哼哼地走了。她没给人付多余的工钱。比起当一个大度的主人,她更为未来的生活担心。 她实在太穷了。父母给的一千镑嫁妆早在结婚后的几个月内就被威克汉姆赌光了。身上唯有的现金,只有昨天从伊丽莎白那里拿来的四十镑。这样的情况,她哪敢做一个大度的主人呢? 屋里放着一具尸体,打开衣柜,全是些颜色鲜艳装饰夸张的服装。 要命。 更要命的是,拿起笔写信,她才发现莉迪亚的英文词汇量少得可怜!可就这点词汇,却是她唯一可利用的资源。她虽然过过四级,工作后却完全用不着,知道的几个英文单词,全都是用来装b用的。用来写英文信,却基本无用! 努力把几个苍白的单词组织得不那么轻浮,直喇喇地把渣夫死亡事件说明了,就算完事。 两封信,一封寄给住得比较近的伊丽莎白。一封寄给父母。 清晨寄出去,傍晚时,二姐伊丽莎白与二姐夫达西坐着马车就到了。进屋就看见威克汉姆的尸体躺在血泊里,而莉迪亚则一脸惨白地坐在一边的书桌旁……在看报! 这是一个极其违和的画面! 不是说莉迪亚与尸体同处一室违和,而是莉迪亚竟然在看报!这简直是伊丽莎白做梦都没梦见过的场面,诡异地甚至在她进门的一瞬间愣了两秒钟,直到她英俊的丈夫在她身后拍了她一下,才让她清醒过来。 “莉齐。”报纸放下来,莉迪亚带着两个超大的黑眼圈,慢慢地转过头来,轻声地叫着伊丽莎白。 ------------ 2亲人 书上说,伊丽莎白有双灵动美丽的眼睛,因此才打动了冰山一般清澈高傲的达西先生。 如今在莉迪亚看来,却觉得她有一双自然活泼爱笑的眼睛。哪怕是如此凛厉的场景在眼前,伊丽莎白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忧愁,但那双眼睛却好象有自己的意愿一样,微微扬起笑意的弧度,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达西会爱上她,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 莉迪亚看了眼绷着脸的达西,英俊得好象石膏像,毫无生气。只有看向伊丽莎白的时候,脸上僵硬的线条才会微微松缓。 这夫妻俩,就是互补。无论性格,还是钱财。 这样的达西……莉迪亚心里叹口气,她的萝莉时代,亲爱的达西先生可是她的本命啊,可是,真人就在眼前时,却发现完全不是自己那盘菜。 十九世界的英俊男人太苍白太优雅太细致了,漂亮是漂亮了,却激不起她身体里的火花。骨子里,她还是喜欢野性更有生气一点的男人。 不过,幸好达西不是她的菜。她一向最讨厌的就是迷恋姐夫这种恶心情节了。她可不要亲身上演。 见达西已经叫仆人运走了尸体。莉迪亚才挽着伊丽莎白来到小小的餐厅坐下来。 因为租的是极便宜的房子,所以会客室与卧室中间几乎没有什么间隔。当然,也没人来造访这一对年轻贫穷的夫妇。现在,那里正中间的地面上是一大滩凝成了酱色的血迹,整个出租屋,只有餐厅有地方可坐了。 “莉迪亚,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突然?你昨天才回来……”伊丽莎白说话和她的性格一样,不喜欢拐弯抹角,甚至都没有安慰一下刚刚失去丈夫的妹妹,直接就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看着伊丽莎白平静中带着愁绪的表情,莉迪亚猜想,她是不是也与自己一样,觉得威克汉姆死了比活着更有价值? 一提起昨日,莉迪亚瞬间眼圈就红了。努力忍住,鼻子还是迅速地塞了起来。 她一点也没演戏。是真心觉得痛苦。从穿衣到吃饭,在这个世界都变成了困难的事。没有了女仆,她连一件外出服都研究了半个小时才穿上。厨房里的灶台她完全不会用,一整天,只吃了昨天剩下来的一块白面包,又饿又累。 莉迪亚心理上无法接受未来几十年要在如此不方便的世界里生活。在这里,她简直象重新退化成了儿童一般无助。再想想从前自己一直没舍得用,想要攒着买房的钱,对比一下现在冷冰冰的四十镑,她不哭谁哭? 虽然英语是莉迪亚的基本技能,但对于初来乍到的她来说,还有些陌生。一张口就有些语无伦次。 伊丽莎白倒是很有耐心,一句也没打断。在她看来,这样一问就哭,情绪外露,表达浅白又支离破碎的妹妹才是她认知中的莉迪亚。 听莉迪亚说完,伊丽莎白顿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让她早就头疼不已的妹妹,最后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才轻声问:“别哭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莉迪亚抬头看了伊丽莎白一眼,觉得她的神色有些复杂。愣了一秒,猛地反应过来,要是真的莉迪亚,没了威克汉姆,肯定不是赖在家里,就是赖上两个姐姐,绝不会一个人生活的。伊丽莎白此时恐怕也在心理交战,既觉得妹妹可怜,又实在不想有这么个性格讨厌,只会给自己丢脸,花别人的钱还大手大脚的妹妹天天缠着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莉迪亚很有些想笑,觉得伊丽莎白这个姐姐当得真心有点可怜。不但自己的婚事因为莉迪亚搞得一波三折,差点错过达西这个最佳夫婿。婚后好好的大地主夫人也因为莉迪亚当得不安生,经常被打秋风不说,还要防着这个妹妹丢脸丢到彭伯利去。 可以说,伊丽莎白人生中的痛苦来源百分之八十来自于这个妹妹。结果她却不但接到求救信迅速前往,现在还能面对自己和颜悦色,已经是很有姐妹情了。 关于未来,莉迪亚这一天来,看报、思考,倒是有些打算。 最少,她要出去独居。她不敢想像,和班内特夫妇住在一起,怎么才能不让养了莉迪亚十几年的老夫妇不发觉自己的不对劲。她可不是演员,没办法长期扮演一个肤浅地只知道舞会与打扮的姑娘。哪怕可以说她的性格是因变故而改变,可是,她的小习惯,与家人的感情都没办法长期假装。 她必须出去,用这场变故与时间来交待自身变化的原因。 而且,独居还方便她想办法挣钱。她不可能象真的莉迪亚一样,能指望姐夫来养自己一辈子。她倒是有些技能,只不过,那些技能都是真正的莉迪亚完全不了解的。 可惜,这些打算需要前期准备,也就是说需要钱! 租房的钱,请女仆的钱(没有女仆,她在这个世界可活不下去),还有前期几个月生活的钱。草草算下来也要150镑,可她现在只有40镑!现在的她实在无法向姐姐张这个口。 “我还没想好。”莉迪亚说完,果然看见伊丽莎白一付“果然如此”的眼神,有些无奈地垮了下肩,她赶紧加了一句:“我想问问爸爸。我给他们写了信,应该快要到了。” 提到班内特先生,伊丽莎白无话可说,只是点了点头。她知道,只要问到班内特先生那里,这个妹妹就不可能到自己家去了。就算母亲闹腾,结果也就是回浪博恩。 最可怜的应属还在浪博恩未嫁的玛丽了。 伊丽莎白在心里为玛丽叹了口气,暗自打算着,是不是要邀请玛丽到自己家去,与基蒂做伴。多参加些舞会,也多些机会早些嫁出去。 “也好。”伊丽莎白环顾四周,看了眼不远处很镇定的丈夫,自从到达这里一直颤抖着的心迅速平静下来,转头看着莉迪亚:“这里是不能住了。威克汉姆……你打算把他葬在哪儿?” 英国的墓地葬礼什么的,她一概不知,懵懂地摇了摇头,按着自己的心脏:“莉齐,我这里现在全是乱的。你说呢?” 伊丽莎白知道自家这个妹妹什么都不懂,也不推辞:“那就把他葬在彭伯利的教区墓地吧,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就葬在他父亲的旁边。可以吗?” 今天这样的情况,以达西的性格,他是没有必要亲自前来的,可他还是来了。伊丽莎白知道,这绝不是因为自己的傻妹妹,而是为了死去的威克汉姆。 无论生前威克汉姆有多可恶,可恶到恨不得他去死。可他真的死了,达西这个面冷心热的定然会忍不住想起他是童年一起长大的伙伴,是慈祥的老管家的儿子。哪怕是为了老威克汉姆先生,他都会放下他是天下第一骄傲的达西的感受,纡尊降贵地来到这个腌臜之地,收敛威克汉姆的尸体。 所以,做为非常了解他的妻子伊丽莎白就没有与他商量,直接提出了这个建议。 “好的,一切麻烦莉齐你了。”莉迪亚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很顺口地就把办葬礼地各种事宜全都交付给了伊丽莎白。办葬礼也是要花钱的。 伊丽莎白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莫名地,明明来了没多久,甚至没说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莉迪亚的描述,可是她现在感觉很累,从身体到心理上都很累。 威克汉姆狼狈地倒在血泊里的形象,如同刻在她脑海里似地,让她没办法安稳下来。甚至想不起来活着时候的威克汉姆长的什么样了,一脑门子都是死亡后僵硬的,带着些扭曲表情的脸。 这不是感情上的伤痛,而是一种强烈的,突如其来的冲击。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尸体,第一个感受到认识的人离开自己,离开人世。伊丽莎白还很年轻,甚至天真还在,突然面临残酷血腥她有些承受不住。 “走吧,莉迪亚。我们去旅馆安顿,明日起程去彭伯利。” 今天的莉迪亚让伊丽莎白很安心。安静而温顺,没有她来之前想像的没完没了的哭泣与吵闹。 也许是失去挚爱之后,沉浸悲痛,来不及展现她可怕的名为“低俗”的攻击技能? 伊丽莎白在马车里靠着自己的丈夫,设身处地,想到如果达西突然离去,自己会怎么样。只是想像一下,就觉得痛苦,更何况已经面临现实的莉迪亚呢? 这么一想,伊丽莎白对莉迪亚的怜惜又多了两分。虽然不至于让她下决心让莉迪亚搬到彭伯利,但之后的岁月里,她都向改变了的莉迪亚表现出了一个足够好的姐姐的情谊。 有了强有力的姐姐姐夫做后台,之后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莉迪亚只顾吃了睡,睡了吃。过着小猪一样的生活,却让人以为她这个失去丈夫的女人过于伤心,不但话少而且迟钝。两天下来,连车夫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两分同情了。 很美妙地误会。 彭伯利庄园很大很漂亮。但莉迪亚总觉得它们高大得过头,象是博物馆,或是空旷得产生幽灵的古堡,而不是人住的地方。 她最小的姐姐基蒂看上去与莉迪亚印象中的基蒂差距不小,风度做派已然是一个高贵淑女,没有半分印象中的热情跳脱。看来一年多来彭伯利的生活对她的熏陶很有效。她对她的态度很含糊。看着比其他人要亲近,可实际相处起来,却没什么热情。 也许,见过太多的高档舞会之后,有些耻于相信自己从前还迷恋过红大衣吧。而她莉迪亚正是她耻于想起的过往的活生生的见证。她对莉迪亚这个态度就很正常了。 乔治安娜小姐很漂亮很温婉,对她很冷淡,甚至有些避之不及。 仆人们安静而有礼,很违和地,面对莉迪亚时,他们可以在安静有礼的同时很敷衍很鄙视。莉迪亚再一次佩服起人类表情的微妙变化,竟然能表达如此复杂的感情。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班内特夫妇到达了彭伯利。 一路快马加鞭,玛丽年轻,看着还算精神,却让年纪不小的两位看上去很疲惫。班内特夫人更是眼圈红肿红肿地,显然哭了一路。 见到这样的班内特夫人,莉迪亚第一次对这位原著中肤浅、神经质的母亲生出些爱意来,因为她对莉迪亚的爱是如此纯粹。哪怕这个女儿做出过那么多糟糕的事,现在还穷困潦倒,可她却没有任何别的想法,知道女儿的悲剧之后,真心地为她哭泣不停。 “对不起。”莉迪亚过去抱住班内特夫人。对不起,夫人,你的女儿已经不在了:“对不起,妈妈,让你伤心了。”班内特夫人肉乎乎的怀抱让莉迪亚感觉很温暖。 “我苦命的莉迪亚啊,太可怜了~”本来只是红眼圈的班内特夫人一下子哭出来,抱着莉迪亚一个劲儿地拍。哭声沙哑而宏亮,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我的小心肝,以后你可怎么办啊?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玛丽扶了扶眼镜,没加入两个女人的哭泣,毫无存在感地支使仆人搬运行李。班内特先生头发已经有些凌乱,皱着眉站在两个拥抱哭泣的女人旁边,不知道是为了女儿成为寡妇的事烦恼,还是被夫人一路上的哭声震得头痛。 “爸爸,妈妈,玛丽,我们先进去吧。”伊丽莎白出来招呼。她与班内特先生感情上更亲密些,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往回走:“爸爸,一路上辛苦了。” “嗯。”班内特先生对随后而来的达西点了点头:“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常人与正常人交谈,神经质有神经质安慰。一时之间,会客厅内气氛压抑而和谐。 ------------ 3离开 葬礼这天,天气晴朗。早早地,阳光就照进了窗子。窗外远处的湖水映出粼粼波光,初夏的轻风带着青草的香气吹进屋来,美得象梦。 莉迪亚由女仆侍候着穿上黑色丧服,梳了一个简洁的髻,拿过装饰着黑色羽毛的帽子,转过身,看见镜子里的她,不由一呆。 她知道班内特家的女儿长得都好。也在记忆中的镜子里见过无数次莉迪亚的脸。从稚童到少女,一天天地绽放出青春之美。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但也仅止于此。 她从未想到十八岁莉迪亚竟已成长得如此美。是一种惊人的美,刺目的美,一种强烈地不安于室的美! 莉迪亚吸了一口气,稳定住自己被惊住的心。仔细打量镜中的“未亡人”。 班内特五姐妹中,莉迪亚年纪最小,个子却最高。足有一米七几。这款高束胸长裙更衬得她亭亭玉立。她现在不同于从前莉迪亚的沉着疏离的气质,让少女般的亭亭玉立变成了如松柏般的挺拔。 经历过穿越、杀人、撒谎、演戏一系列高难度情境的莉迪亚,哪怕这两天除了吃就是睡,气色也依旧不好。苍白消瘦,甚至能看见眼底淡淡的青色,显得眼睛出奇地大。看着象个沉疴已久的病人。 可,正是这种病态,配上她冷淡幽深的眼眸,细长得好象一掐就会断的脖颈,明明一身肃穆庄严的丧服,生生压抑出一种脆弱又坚韧的禁欲之美。 偏偏她的眉眼张扬,让人无法忽视。 真不好。 她微微叹口气,连女仆刚才有一瞬都会呆住,可想而知,外貌的力量。 这是一张让男人贪,让女人恨的脸。 男人看见它,只会想到欲,想不到情。 偏偏她穷困潦倒,无力保护自己。除了依靠姐夫们和父母,她暂时没有别的办法。 真的不好。 可是她毫无办法。她没办法迅速改变气质,也没打算毁容。只能接受。 所幸,是美,不是丑。 镇定地戴好帽子,出门。 无视所有人或多或少的惊讶。这是莉迪亚两天来第一次出房门。 班内特先生蓦然皱紧的眉头能夹死蚊子,只有班内特夫人的表情最好解读。她肯定是觉得女儿这么漂亮肯定容易再次嫁出去,另一方面,又想到寡妇两年的居丧期,别说男人,连娱乐都要受到限制,不由地为女儿委屈。 莉迪亚对她勉强扯出一笑。她比较苦恼的是,两年居丧期是离不了黑色的。一年半的全黑,后半年可变成半丧服。 想想莉迪亚穿这身丧服的样子,她都觉得前途黑暗。 来到墓地。 参加葬礼的除了班内特夫妇,就只有几个姐姐和姐夫达西先生。大姐简正在怀孕中,她和宾利都没有来。 悼词简单,没有什么功绩可夸。除了班内特夫人眼泪掉不停,其他人都面无表情。 丢花,埋土,立碑。 微风带来初夏的闲适味道,莉迪亚暗暗松了口气,乔治・威克汉姆先生终于成了莉迪亚的过去式。 “我亲爱的莉迪亚宝贝,我们先回家吧。”班内特夫人自从三个女儿结婚之后,心满意足的她已经和脆弱的神经绝交很久了。这一刻,看着面色平静的女儿,总觉得她是在努力坚强,感同身受的班内特夫人忍不住再次摸住自己的胸口,很想惨叫两声,可一见班内特先生难得的形于色的不耐烦,也很知趣地停下做态的手,过去挽住莉迪亚的胳膊。 不只是班内特夫人,莉迪亚在班内特先生面前也有些怯。 本来不是别人的亲生女儿,享用他的天伦之情,天生就心虚。再加上,想到之后还要问他借钱,就更心虚了。 上辈子,莉迪亚一直努力打拼,又自律自明,还从未把自己拖累到如此不堪的境地,伸手借钱的事是从未有过的。如今这第一次,面对的还是自己心中愧欠之人,杀了人都没这么惴惴不安。 犹豫了一下,莉迪亚还是顺从地上了马车向浪博恩驶去。一路上班内特夫人絮絮叨叨些什么,她都不知道,只在脑海中循环演练着如何与班内特先生借钱。 在浪博恩,莉迪亚的名声坏透。是夫人们挂在嘴边的闺秀们的坏典范。 初与威克汉姆私奔,虽然以最后结婚掩盖。但真相在这只有24家乡绅的浪博恩谁不知道呢?只不过,大家碍于面子不说而已。 如今,她没得到好结果,成了寡妇回来。立刻又给各个夫人们添了多少饭后谈资。连班内特夫人都明了其中利害,想到未来的舞会中会受到别的夫人的白眼鄙视,心里就开始不痛快起来,恨不得那些夫人们的女儿瞬间都变成寡妇。于是,越靠近浪博恩,越发地沉默下来,倒让莉迪亚享受了片刻安静。 下车,依旧是毫无存在感的玛丽断后,指使仆人们收拾行李。 要是以前,莉迪亚肯定会对这样刻意沉默的玛丽好奇,可惜她现在自顾不暇,只能忽视。 还没坐下来,耳边就传来班内特先生严肃的声音:“莉迪亚,跟我来书房。” 莉迪亚心中一紧,松开班内特夫人的手,跟上前去。 书上说的班内特先生并不严肃,属于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毒舌老宅男。只有莉迪亚当初的私奔事件把他拉入现实,憔悴不少。如今……再次面临莉迪亚的事故,班内特先生很有些不耐烦。 家里,人人都知道,班内特先生偏爱伊丽莎白。对大姐简也很认同。其它三个女儿在他眼里都是又傻又蠢。班内特对待她们的态度与对待自己肤浅的妻子差不多,有闲心就逗弄一下,大部分时间都是不管不顾。感情什么的谈不上,更多的只是责任。 在莉迪亚的印象中,她与班内特先生的交流近乎零。感情也淡。倒是对班内特夫人更依赖一些。 现在,两个感情淡泊的父女,相顾无言。 “爸爸。”莉迪亚自动坐了下来。她知道等班内特先生想起来让她坐是不可能的。 “莉迪亚,你丈夫死了,你有什么打算?”班内特先生看着眼前的莉迪亚,如同在怒放状态突然干枯的玫瑰,颓废病态中媚气横生,偏偏又沉得住气,一句废话都没有。这真不象他印象中又傻又蠢的小女儿。威克汉姆那个渣子的死真的能给人带来如此巨大的变化吗?那他死的真有点晚了。 听了班内特先生的问话,莉迪亚一愣,才想起来。这可不是百年后的中国。出嫁了的女儿冠上夫姓,就不再是班内特家的责任了。班内特先生之前还愿意接她回浪博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当然,以班内特夫人对莉迪亚的娇惯,是不可能不管她的。但莉迪亚却没什么底气。 “爸爸,我……没钱。”说完,莉迪亚的脸腾地红了,低下了头。坦承这样的事,太丢脸了。 班内特先生被女儿的大红脸搞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理由她脸红的理由。他顿了顿,索性把话说明了:“莉迪亚,做为父亲,我不会看着你流落在外。但是,你要是在家里,两年的丧居期不许离开家,丧居期后的婚事,就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再有任何不合规矩的事发生,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听着班内特把女儿的未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莉迪亚突然有些感动。看着不怎么在意女儿的父亲,到最后却是女儿最大的靠山。 “爸爸。”莉迪亚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不想住在家里。” “什么?!”到这个时候,还任性!班内特先生看着莉迪亚怒火直冒:“不愿住家里,你就滚出去!从此之后我再没你这个女儿!” “爸爸,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完嘛!”莉迪亚既然已经说出口,自然没有退缩的可能,顶着怒火解释:“不管住在哪儿,从此之后,我都会守规矩,不给你丢脸。我只是觉得,家里还有玛丽未嫁,我一个寡妇住在家里,实在不好!而且,我的名声……”莉迪亚顿了一下:“这些日子,我才终于明白了,爸爸,对不起,以前的事我都做错了。我已经知道只会花言巧语的男人有多不可靠。丧居期以后我会睁大眼睛的。我只是想,请你帮我在一个比较安全僻静的村庄租一套房子,我带个女仆独居既可。只要周边的邻居都是正经人家,我没有其他要求。只是我现在没钱,所以……” 先道歉,诚恳地道歉。做为父亲的班内特先生算是被平复下来,然后才提出真正的请求。莉迪亚顶着这张脸,软声软语,幸好面对的是父亲,要是别的男人,八成就会想歪了。 “你说真的?”班内特先生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变化巨大的女儿。偏偏她口气真诚,措辞也谨慎,很对他的口味。 两人又互相试探,讨价还价了半个小时,才算达成协议:“你先在家住几天,找到房子,我再通知你。” “谢谢爸爸。” 在家住了七天,莉迪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家里却客似云来。各个夫人小姐们打着关怀的旗号,行八卦之事。虽然都没见着主角莉迪亚,但威克汉姆醉酒致死的事已经传遍浪博恩,并持续向外散播。让犹记得他的帅的姑娘们暗地里伤了回神。 第八天,莉迪亚坐上班内特家的马车往目的地高洛克村。据班内特先生说,村子三面环山,以前是大地主大贵族们秋季打猎时的落脚点,现在在山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子,有四五十户人家,都是些手工业者、个体经营者和医生牧师之类的职业,很安静很安全。 听了这样的介绍,莉迪亚很安心。这是一个不属于乡绅阶层的聚居地,她的旧闻不会传那么远。而且,那里并不贫困,安全度也就大幅上升。更何况――莉迪亚看了眼父亲介绍来的女仆苏珊,足有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度,再加上肉墩墩的身材,憨厚爱笑的脸,实在让人很有安全感。 不得不感叹,班内特先生真的是一个为女儿想得很周到的父亲。莉迪亚决定,以后经常给他写信,安慰一颗有着爱女之心的好男人。 ------------ 4高洛克村 马车是班内特家新添置的。 自从三个女儿出嫁之后,基蒂又去了彭伯利庄园,家里只有一个不爱装扮的玛丽,连仆人都解雇了两个,没有了从前为姑娘们月月添置新衣参加舞会的预算,经济压力一下松了下来。总算能存下些钱来。不然,这次为莉迪亚租房的事班内特先生肯定不会象现在这么轻易应下。 这几日,在班内特府里闭门不出,莉迪亚一直在想着自立更生的法子。 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约束太大。想保持地位,就不能有工作。想要工作,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就立刻低贱入泥,谁都可以上来踩两脚。再有报负再有手段,到了这里,只要性别不对,也难以施展。不然,光吐沫星子都能把你钉成筛子。 所幸,小说中的穿越前辈们有过各式各样的尝试,总还算是给莉迪亚没有头绪的想法里指出一条明路――可以给各大报纸投稿。 当然,不是投文稿。 以她现在继承的莉迪亚的英文写作水平,写童话都嫌浅白,更何况别的题材。她只能另辟蹊径,使用属于她自己的技能――画画,来投稿。 这些天在班内特府,把新旧报纸看了个遍,发现这个时代的报纸中除了几个副版插图和装饰性图案之外,并无其他形式的图。这就给她投稿制造了巨大的空间与自由度。 她从小学画画,学了十几年,大学上的也是工艺美院,学的是装饰艺术设计。结果毕业之后在一家大型it企事业做美工!这还算专业对口呢!上班给公家画,下班接私活,虽然不得闲,但钱不少挣。 她和那些有理想有抱负的美术生不一样,一开始就走得就是商业范,随客户需求改变而改变。很实际。虽然她有时候也很羡慕别人埋头清贫几年,一鸣惊人,成为“知名画家”。可惜,她有自知之明。她技巧虽娴熟,画商业没问题,但真要想成为画家,就实在太匠气了。 所以说,给杂志、报纸投稿,磨练多年,了解报纸需求,应需而画,是她的拿手技。她不怵。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是,以这些报纸的保守程度,是否愿意接受四格漫画这种新型的解读事件的方式。 是的,就是四格漫画。 四格漫画看起来简单,其实,想要画好并不容易。育繁入简,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需要扎实的基本功,和镜头感,甚至是诗意。 同样的故事,同样的技巧,很可能画出来一个平淡无奇,一个却奇峰突起,捉人眼球。这就是用图画讲故事的本事。 论起来,用图画讲故事,最好的莫过于长篇漫画。无论日式还是美式,长篇漫画画起来都太复杂,而且手绘漫画工具很多,这个时代完全满足不了。不说各各路笔尖型号的蘸水笔、麦克笔、各种纸各种刀等等这些还没发明出来,就是已经出现的铅笔也没有完整的系列型号。靠羽毛笔画漫画?说笑话呢吧? 钢笔虽然已经发明了,但只有一种笔尖,还属于不能自动下水型的。用起来极不方便。条件太简陋,只能选择简笔的四格漫画。 如果有机会,自己是不是应该申请一个毛细管式的钢笔专利?不知道现在的精工工艺能不能达到要求。 摇摇晃晃的马车走了近一天,开始她还能看着窗外山林野地的风景正常思考,此时思维已经开始发散了。莉迪亚的身体娇弱,她的思虑也过重。幸好,车上有父亲班内特先生在,她放心地眯起眼睛,打起盹来。 到达高洛克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女仆苏珊虽然长得高壮,但显然是女仆做久了,很有眼色。进房来,没管别的,首先做了简便的晚餐,牛排、面包配上特地做的一大盆热腾腾的蔬菜汤,让两父女喝完都忍不住舒服地叹口气。 实在太累,两父女也没多交流什么,随便洗漱了一番就回了卧房。莉迪亚甚至连新租的房子什么样都没看,就迅速地沉入了梦乡。 班内特先生又在高洛克村多呆了一天,以莉迪亚父亲的身份,带着莉迪亚拜访了邻居和村长。虽然,做为以后将要独居的寡妇,她自己就是户主,但莉迪亚这个户主堪堪不过十八岁,实在是年轻。很多女孩子这个年纪还在各大舞会寻觅丈夫,她却已经结婚两年,丈夫过世了。算得上是经历坎坷。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邻居们和村长对莉迪亚态度都非常客气宽容。 不过,在莉迪亚看来,最大的原因是,她戴的丧帽上挂着面纱。不然,看见她这张脸,谁也不会相信她品质良善的。 “苏珊,坐吧。你是哪里人?”送走了父亲,莉迪亚回到家,脱掉外出服,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端咖啡进来的女仆,问道。 “我家就在浪博恩。” “哦?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还有个姐姐,已经嫁人了。现在在班内特先生家里做女仆。”苏珊够实诚,问一句,说十句。笑容憨厚,却并不会太局促。 莉迪亚坐直身体,一脸严肃:“苏珊,做为我的女仆,其它的我都可以将就,但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办到。否则,我一定会辞退你。” 苏珊一惊,立刻收了笑,也跟着严肃起来:“夫人请说。” “嘴严!关于我的任何事,大到我的动向,小到我用的茶杯是什么花色,你知道的,不知道的,别人是否问起,都不要说出来。无论是高洛克村的人,还是我父母。我不喜欢成为别人嘴中的谈资。这一点,你可以做到吗?” 其实,本质里,莉迪亚倒不想把关把得这么严,但这个度很难掌握,索性一砍到底。毕竟,做为女仆,很多事是没有办法防住她的。比如画画这件事。 而且,从刚才苏珊问一说十的习惯,这确实是最糟糕的秘书品质了。必须改过来。不然,再勤快,再有眼色,莉迪亚也没办法用她。 苏珊愣了愣,连忙点头:“夫人放心,我一定做到嘴严。” “好,如果你说到做不到,你就直接回浪博恩。但我这人赏罚分明,如果说到做到,发薪水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惊喜。”莉迪亚见苏珊的笑脸不见了,肩绷得很紧,显然被自己说得紧张起来。于是,喝了口咖啡,态度随和下来:“好了,别害怕。我的要求只这一点,其它的要求并不高,从昨天的表现我看了,很满意。” “好了,去准备午饭吧,下午跟我一起去熟悉一下村里的集市。”据邻居说,村里的集市并不在村里,而是在镇上,步行要半个小时,正好适合午饭后的散步。 “是,夫人。” 这处房子虽然在班内特先生看来是降低格调的住处。但房贷压力下成长起来的莉迪亚看来,却是满意极了。因为有左右邻居,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联体别墅。 房体为简单的两层格局,上层是主人卧房和客卧,下层是起居室与厨房餐厅和仆人卧室。前后两院都不小,现在都是种了些花草,还有两棵莉迪亚不认得的树。深绿色的木制栅栏被做为各家院落的分格线。栅栏上爬满了藤状绿植,还开出漂亮的花朵,在这初夏的早晨看起来分外清新。 左边邻居是医生怀特夫妇,怀特先生行医,怀特太太护士,兼卖些成药。两个人都是彬彬有礼的中年人,看起来很易相处。倒是右边邻居显得更复杂一些。 据村长说,莉迪亚的右邻本来是费斯牧师的家。只不过,费斯牧师几年前过世,儿子又出去闯荡,家里只有一个老仆看守。老仆的身体不太好,没精力照顾这面积不小的两个院落,所以看上去有一些破败。 关于费斯家的事,村长说起来时,表情有些微妙,措辞更是含糊。显然,事情的真相并非象他所说的这么简单。但是,真相什么的,莉迪亚这个租户并不关心,保希望对方如村长所说,长年只有老仆一人,主人基本不回家的才好呢。 路上还遇见了住在村东头的帽子店的老板娘,胖乎乎的库珀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意人的原因,人特别热情。两人聊了一会儿,就说到了费斯牧师。 “唉,说起来,费斯牧师可真是个好人啊。我都是从小听他布道长大的,有心事也会说给他听,他总是很耐心地开解我。没想到,最后会那么惨……”库珀夫人说着露出凄然的表情来。 这明摆着是想让莉迪亚继续问的动作嘛,莉迪亚有些哭笑不得,说实话,她对费斯家的事真心没兴趣。更不想在路上浪费太多时间,她今天安排了很多事要做呢。 “过去这么多年了,库珀夫人就不要再难过了。相信费斯先生这么好,上帝会保佑他,一定会在天堂里安息的。”莉迪亚不搭她那个碴儿,把库珀夫人的话生生给噎回了肚里,也让莉迪亚错过了第一次听见未来对她很重要的那个人的名字的机会。 笑眯眯地和库珀夫人道了别,莉迪亚再次在心里给自己的购物单加长。 莉迪亚对未来生活的打算就是一个成语可以概括:开源节流。所以,在集市上,她买了许多苏珊完全没想过的东西,幸好,来之前已经向费斯家借了一个手推车,不然还真的提不回来这一车的……动植物?可以这么形容吧? 牛肉、面粉、蔬菜、奶油这些常见的食材不算,莉迪亚还买了十只鸡苗,三只小鹅,一只小奶狗,几包各式菜种,还有钓鱼杆和许许多的笔和纸。 她不想浪费那大好的前后两院。虽然她不会种地,但苏珊是农家出来的,侍候这么点地应该没问题。用水不用钱,那么这么几包菜种,就足够维持这几年的蔬菜供应了,很划算。其它的,散养吧,苏珊肯定会管的。 没在农村生活过,也没在十九世纪生活过的莉迪亚此时全凭想像,毫无愧疚心地把所有的实施问题丢给了还处于一头雾水状的苏珊。 ------------ 5宅女时光 做好准备之后,莉迪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苏珊。不知是昨天的那个警告吓着她了,还是苏珊真觉得莉迪亚的想法实施起来不算个事,总之,没有任何异议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莉迪亚回归宅女的时间到来。 苏珊打理前后院的花圃,□的花草堆了一地。莉迪亚捡自己认识的收集起来,雏菊、玫瑰、芦荟、欧石楠什么的,洗净,凉干,分门别类地包好,做成了花草茶。十九世纪初的英国,茶叶可是奢侈品,她这样的小寡妇就不要想了,咖啡留着招待客人,日常饮品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夏天喝花草茶,冬天喝全松茶。总不会断顿。 同一件种事,以前做起来叫小资。现在做起来叫苦逼。 余下的花草,拉着植物经验丰富的苏珊,捡着性质比较安全地择好,用猪油牛油各种油脂自制香皂的时候加进去,添点香气与色彩。 这时代外卖的香皂可比自制要贵上不少。在能省则省的目标下,莉迪亚自然不会放过。不过,都是教会了苏珊,就丢在一边了。 几天相处下来,莉迪亚发现苏珊是个非常靠谱的女仆。不知是不是从小教育的原因,她虽然第一次做女仆,却对这个工作非常有热情。用她的话说:“这里活轻巧又干净,可比在家里种地赶猪强太多了。”她的理想就是大庄园的女管家! 莉迪亚指使她干活,她反而高兴,觉得自己有用。而且,在她淳朴的心里,女主人人长得漂亮,还什么都懂,不亏是地主家的小姐。所以,苏珊学起莉迪亚那些乱七八糟的技能也特别尽心。那是往她的理想迈出的坚实的一步呢。 而且别看苏珊人高马大,笑容憨厚,好象五大三粗,其实是个领悟力非常高的女性。莉迪亚说得好听,她做起来一遍生疏,两遍三遍之后,就完全超乎莉迪亚想像的水平了。 莉迪亚简单要佩服班内特先生了,不知他到哪儿找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女仆。 其实,班内特先生只不过是挑了个老实有力的,有给莉迪亚兼个保镖护卫的意思。没想到人不可貌相,竟如此心灵手巧而已。 草草忙过几天,莉迪亚开始按自己计划行事,每日生活被她分成了好几个时间段。 七点:早起,洗漱,趁苏珊做早餐,做一遍八段锦。 相比于需要花钱学习的瑜珈普拉提什么的,莉迪亚还是觉得老祖宗的八段锦更靠谱。最少在她之前的二十几年间不间断地练习下,身体不敢说强壮吧,总算是很健康的,连感冒都很少有,长那么大根本不知道医院大门朝哪个方向开。 七点四十:然后,吃早餐。 第一天早餐是牛奶和烤面包。莉迪亚忍了。 第二天是牛奶,土豆泥。莉迪亚忍不住了。决心教苏珊几手简易的中式早餐。莉迪亚做饭一般,但说得一口好菜。这是一个吃货的随身技能,不值一提。 于是,第三天是咸味蛋羹和土豆饼,还有一小碟拌青菜。莉迪亚很满足地吃完,心情大好地哼着歌装了一洒壶地水给后院那片还没出芽的菜地浇水,完了还不歇气地又拿起苏珊拌好的料给小鸡小鹅喂食。 小狗托托住在前院,她是不喂的。她可没兴趣去喂个狗就要去戴面纱。 八点半:苏珊已经把家里收拾干净利落了,莉迪亚也活动完毕,进书房开始画画,看书读报查资料。 中午十二点:午餐。连续几天的牛排,莉迪亚忍了。谁叫现在牛肉比较便宜呢?不过,还是打算教苏珊多换几个口味。前两天好象买了两个柠檬? 十二点半:休息半小时。一般情况下是和洗碗的苏珊交流一下村里的信息,物价是主要内容。菜谱是第二重要内容。 一点至一点半:午睡。 两点:下午茶或者带着托托出去村口溪水流过积成的一个小池塘钓鱼捕虾(主要也是为了省饭钱)。 捕虾用的是花园里清理出来的藤编,莉迪亚教苏珊编的漏筐。其实,莉迪亚根本不会编,她只是做为一名美术生采风时,参观民俗艺术家们做藤编时有点印象而已。大致了解了个流程。结果她只是这么一讲,苏珊过了两天就拿出了成品。虽然与她想像的造型完全不同,但一点也不妨碍使用。不说经常吃到的烤鱼,光这个藤筐就让莉迪亚已经吃过两顿虾,还有一碟炸泥鳅做的小菜,非常美味。 当然,去钓鱼这段时间,偶尔也会遇到村里的夫人小姐们,交流一下八卦也是乐趣一件。遇见最多的就是胖乎乎的库珀夫人。她算是村里的大广播了,所以她对莉迪亚这个新来户很感兴趣,总想掏出些她的趣闻奇闻出来,聊以下饭。没事的时候,莉迪亚也不介意与她来一场互相套话加深感情的下午茶时间。 四点:回家,接着画画。 六点:晚餐。一般是下午钓鱼的胜利品。如果没有钓鱼就用培根打发。 六点半:遛托托。围村转一圈。和忙了一天松快下来的人们打打招呼,聊聊新闻。天擦黑,回来,收拾收拾,洗澡睡觉。 周末则去是和库珀夫人约好,带着苏珊一起去镇上教堂做礼拜。礼拜完,买些杂货,然后去邮局。 第一周,莉迪亚全面撒网,按各报风格需求,寄出去五封投稿信。 第二周,回来五封信。不过,这个时代的报人们还属于非常有礼的状态,就算不用,也会寄回稿件,说明退稿原因。所以,这五封信中其实仅仅有两封是稿酬和约稿信。其余三封均是退稿。 退稿信措辞优雅,不知是不是出于英国人性格的原因,都没说不好,只是“不适合本报”或是“暂不采用此形式稿件”,等等。这让莉迪亚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总算还有两封收获。 两张约稿的报纸都是周报,一个月四次约稿,按月薪算下来,一个付十镑,一个付十二镑,只要她能坚持下来,一年算下来264镑,现阶段就算要付房租也已经够用了。 两张报纸,一个是保守风格的民生政治题材,一个是玩擦边球的幽默婚恋关系题材。前一个要关心时事,找资料有点费劲。后一个见过太多,完全是信手拈来了。把信从头看到尾,莉迪亚对自己的信心又增了几分。 这一年264镑的期许,让莉迪亚一下就从惴惴不安放松了下来。这种事只要开了头,自己画笔不离手,有了人脉,路自然会越走越宽。 之前,哪怕名义上有两个有钱姐夫,还有一对爱女儿的父母,莉迪亚依旧无法真地放松。不说窃取莉迪亚的亲情,自己其实与这两个“靠山”本来就不熟的问题,就是她有莉迪亚以前的感情,她也没办法把未来放在别人的手心里掌握。 出于现代人独立自主的性格,强烈的不安全感缠绕着每一个人。“靠人人跑,靠山山倒”这种国人最朴素的思想早就印进了每个人的骨子里了,莉迪亚也不例外。只有自己才是这世界最可靠的人,靠着他人生存,无法安眠。 苏珊也发现,自家女主人虽然新寡,但心情越来越好,气色越来越好。非常好相处。果然是,只要嘴严,她别的都不计较的直爽个性。遇到这样一个女主人,自己真是幸运。 哪怕是班内特府上的姐姐,过得也远不如自己舒服。最少,班内特夫人没有威克汉姆夫人和善。 其实,是苏珊第一次当女仆,不了解乡绅的观念。班内特夫人这样的女性已经算是非常和善的了。女仆在她眼里应该只能算是会干活的家具之类的存在。不用计较也不会放在眼里。 在更多女仆的遭遇更凄惨,非打即骂是常事,龌龊点的,被男主人强/奸,甚至生下私生子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说,莉迪亚遇见苏珊,也不知道是谁更幸运一些。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一个月,菜地葱绿一片,十分喜人,小鹅小鸡崽都开始长硬羽毛了。苏珊的菜谱越来越丰富,莉迪亚的病态已淡去,脸上渐渐染上健康的红晕,而她的四格漫画得到越来越多的读者的喜爱。编辑也开始和“里奥”先生讨论热门题材的问题了。一切都发展得井然有序。 要非说莉迪亚有什么不满,其实大都是这个时代的局限给她带来的小麻烦。 比如――毛巾! 这个时代,毛巾还没有发明。每天洗完脸,只能用块布擦一擦。无论吸水性还是柔软度,都让莉迪亚无法满足,总觉得脸没擦干,很不舒服。她一直想让万能女仆给想办法织出一条毛巾来,可是,给毛巾这件事和织毛衣完全两回事,一个月来都没有成功,只能无奈忍耐。 再比如――枯燥! 没有满足基本生活安全时,莉迪亚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却在每天的空闲时间不由自主地觉得烦闷。没有音乐,没有小说,甚至没有人可以平等交流。她对家长里短的话题真心是受够了。她也想偶尔可以说说美,说说天空,说说人生,说说诗歌、音乐、旅行、各种小清新。可是,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也不可能存在。这个时代束缚女性思想,男人无视女性的思想。莉迪亚最多的交流反倒是报纸编辑,因为他们认为她是男人。可惜,她的词汇量和阅读量的贫乏,让这种交流有些阻碍。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如此日复一日的生活,可以继续,但只能称为没有色彩,生存而已。 对于这个,莉迪亚只能暗叹。 这天,莉迪亚正在看新送来的样刊,就听见苏珊进了院子的声音:“夫人,你的信。” “信?”莉迪亚愣了一下,她虽然每周都会接到信,但那是做为“里奥先生”的她。现在却是“莉迪亚”收到信,有些惊讶。接过来一看,是浪博恩的来信。莉迪亚放心下来,她给班内特先生写了两封信,也许父亲老人家终于想起给她回信了。 莉迪亚打开来一看,有些吃惊。信写得极简单,简直象张便条。也不是预想中的班内特先生的笔迹。 “亲爱的莉迪亚: 我将会于5月10日到达你处,叨扰两月。顺便带来母亲带给你的生日礼物。 你的姐姐玛丽” 生日?莉迪亚这才想起来,莉迪亚是五月二十八日的生日,马上她就要十九岁了。真是……年轻啊。莉迪亚啧了啧嘴,暗自揣测,没有存在感的玛丽突然到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 6原因 这是十九年来,莉迪亚第一次正视三姐玛丽的面容。 说实话,同样的父母,班内特家的小姐就没有长得难看的。只是玛丽这个夹心饼干,不得父亲重视,不得母亲喜爱,忽视到底的成长经历,让她只能在书本中寻找存在感。不但没学会打扮自己而已,还戴个沉重的眼镜,穿着不是过于端庄就是过于热情,完全不合适她,实在美不起来。 不是夸张,这个时代的眼镜真的很沉重。镜片是纯玻璃的,镜架则是金属的。戴上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把鼻子压个红印。玛丽经常戴着,鼻梁上的印迹很明显。 没有穿越之前,做美工的莉迪亚也是近视的。在后世,眼镜已经美化到可以装饰品的地步了,轻巧多样。但,就是这样,在学院男生的嘴里,世上的人也一样分为三种:男人、女人、戴眼镜的女人。可见,眼镜对于性感的杀伤力之强大。 用一双惯于搜寻美的眼睛来看,二十二岁的玛丽,有着光滑粉嫩的肌肤和一头漂亮的棕色直发。气质清纯知性,很可人。可惜,隽永的美需要耐性。一般男人都没什么耐性。 要莉迪亚自己选的话,她宁愿和玛丽换一下。妖媚什么的,特色过于鲜明,太难打理了。 “玛丽,谢谢你来探望我。”虽然玛丽明显心事重重,脸色苍白眼神飘忽,但莉迪亚没有知心妹妹的自觉,依旧不冷不淡地视而不见,嘴里说着客套话:“爸爸妈妈还好吗?” “他们很好。”莉迪亚什么都没问,玛丽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莫名觉得有些微的失落,她还没准备好一个合理的理由。说到父母,玛丽才猛地想起:“妈妈有些担心你。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是她特地为你定做的最新式的长裙。虽然……虽然是黑色的,但很漂亮。她说,你肯定会很喜欢。” 说到最后,玛丽看着莉迪亚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突然有些结巴起来。 莉迪亚知道班内特夫人,她是属于不把女儿打扮成绝色不罢休的母亲。她虽然别的方面行事不靠谱,但只对于打扮的审美来说,却是个完全合格的女性。不然当初也不至于能把智商颇高的班内特先生迷得不顾她的脑子而上门求娶。 她为自己选的长裙,穿上一定是极美的。可是,莉迪亚已经不需要更美了。她一个寡妇,可不想仅仅美丽得过份的外表就被人在脑海里钉在耻辱柱上。她还想安生几年呢。 这条裙子,注定了尘封衣柜的命运。 看见玛丽心怯了的表情,莉迪亚牵唇一笑。苏珊适时地送咖啡来,莉迪亚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坐了一天的马车,玛丽一定累了吧?昨天我就让苏珊收拾好了客房,一会儿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聊吧。反正要住两个月呢,是两个月吧?” 莉迪亚不太知道怎么和玛丽相处,说起话来特别小心。 从记忆的梦境里,她对玛丽的了解也少得可怜。可偏偏莉迪亚下意识觉得玛丽这个沉默寡言的三姐是很了解从前的的莉迪亚的。不,应该说,玛丽做为班内特家的旁观者,细致而敏感的她对于家里的每个人都非常了解,除了她自己。 这让莉迪亚觉得很危险。 玛丽的背僵了一秒,抬起眼来,已是一片坚定:“是的,莉迪亚。我知道打扰到你了。但我确实打算在这里住两个月。”她顿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了一句:“生活费我会付。”也许在她的教育里,公开说到钱是件非常难堪的事,所以,一说完,她的脸就红了。苍白的脸上印着红晕,霎时娇艳了几分。可是,她却全无笑意,也无羞意。 看着这样一张脸,莉迪亚突然有些好奇玛丽来到自己这个小乡村的原因了。 因为如果只是为了离家的话,玛丽可去的地方实在很多,不论是两个姐夫家,还是几个和气的舅舅家,都是不会有任何为难。而新寡的妹妹家绝对是最糟糕的选择。 “好的。欢迎你的到来,玛丽。”莉迪亚说完,看着玛丽松了口气的表情,微笑起来:“只要你不觉得沉闷就行。这里可没那么多舞会。” 玛丽摇摇头,脱口而出:“正合适,我并不想参加什么舞会。” 莉迪亚一抬眉:“哦?不参加舞会,怎么找得到如意郎君?难道玛丽不打算结婚吗?让妈妈知道可不得了。” 玛丽拿着咖啡杯的手一顿,停了一秒,莉迪亚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她突然道:“我想,我不适合结婚。” 这、这难道是剖析心迹的开篇?! 莉迪亚惊了一下,不知该怎么接嘴。一直以来的生活经验告诉她,知道他人的秘密并不是件好事。人性很复杂,此时她真诚主动告诉你,彼时她可能因为你知道她心中的秘密而怨恨你。哪怕你是被动得知的也一样。 而且,这种被迫承担他人的秘密的同时,一般来说就会同时被迫承担起这个人情绪垃圾桶的角色,这样的过程,实在不怎么愉快。 “没结过婚的人永远不知道她到底适不适合结婚。”莉迪亚给了个大而化之的答案,听着倒象是谆谆劝解,其实什么都没说。 玛丽似乎没想到莉迪亚会说出如此有哲理的一句话,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了莉迪亚一会儿,好象想从她的脸上辩认出什么以前她没有发现的特征似的。 莉迪亚轻笑出声,打断玛丽的注视:“怎么啦,玛丽?” “莉迪亚――你真的变了。”玛丽的口气说不出是赞叹,还是惊讶,拖着长调,颇具回味。 “死过丈夫的女人,有什么变化都不稀奇。”莉迪亚眯着眼睛笑,张扬的眉眼看起来象只狡黠的小狐狸:“倒是玛丽,几个月不见,你的表现欲象是被怪兽吞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了。现在更是到了我这个乡下地方来,这可真不象你啊,玛丽姐姐。” 莉迪亚没忍住,被人说到敏感问题,下意识要模糊焦点,顺口就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就后悔了。可是话已出口,只能喝一口咖啡,假装不在意。 不过,莉迪亚也没说错。在莉迪亚以前的记忆里,玛丽虽然与现在的模样没有区别,却是非常爱出风头的。无论是钢琴还是诵诗,都是她爱当众表演的节目。可是自从莉迪亚穿来之后所见的玛丽,却是低调得近乎把自己掩埋起来了,存在感稀薄得说她不是刻意都不可能。 难道,这个变化的原因,就是她来到高洛克村的原因? 玛丽闻言,脸腾地一红,可是瞬间又惨白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抿紧了唇,神色更是黯然、纠结,发青发黑起来。 这一系列的变化落在莉迪亚眼里,让她不禁觉得有趣起来。 这个时代女性的烦恼无非两样,一是爱情,二是钱财。她们没有事业,甚至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爱好,所以,连烦恼的范围都小得可怜。 玛丽虽然博览群书,但心中的烦恼也逃不出这两样去。而以她的清高来看,金钱是无法让她动容如斯。于是,她来到高洛克村的原因就变得昭然若揭了――感情问题。 既然是感情问题,就不是大问题。以玛丽的教育素质来看,她是绝干不出莉迪亚以前私奔的这种蠢事的。莉迪亚暗自松口气。 用排除法索骥,以高洛克村的偏僻,莉迪亚的坏名声来看,玛丽到这里的目的恐怕是在躲开某人。 既然要躲避,那么这个某人必是不可靠的。可看玛丽的脸色,某人应该已经打动了她的芳心。 可怜的姑娘,纠结在相思中。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 莉迪亚有些羡慕地看着玛丽。哪怕莉迪亚还有几天才到十九岁,如此年轻,可她却感觉自己苍老不堪,已然没有如此真诚地爱着一个人的心情了。 一时间,起居室里一片沉默。两姐妹各想各的心事。 “莉迪亚。” “嗯?” “你爱威克汉姆先生吗?” “哈?”莉迪亚被问傻了。 “你爱威克汉姆先生吗?” “为……为什么这么问?”莉迪亚第一次有些结巴起来。 “威克汉姆先生过世以来,虽然你也在哭,可是我没有感觉到你的爱意。”玛丽的声音虽然轻,口气却很坚定。 莉迪亚微吸一口气,吐出来,心情已经平定下来,语气冷淡:“这有什么关系吗?反正他人已经不在了。” 玛丽似乎豁出去了,完全不在意莉迪亚的冷淡,直言道:“有人告诉我,不相爱的两个人,只要愿意,在一起生活,依旧可以过得很幸福。我就想……总之,你和威克汉姆先生。虽然看不出你们的爱意,可是,你似乎一直很快乐。虽然……你的快乐有些不管不顾的。但之前见到你,你总是叽叽喳喳,笑逐颜开。确实象是个幸福的夫人。我就想……” 这话说得可真不客气。 “你想什么?”莉迪亚真的笑出来了。她虽然不是过尽千帆,但也是有过经历的人。而且,电影电视小说里的爱情故事更是繁杂得惊人。谁会不知道两情相悦自然更幸福?不相爱的两人在一起,就算很合拍,也只是愉快而已。和幸福有什么关系?选择不同,完全是自我意愿不同而已。和幸福一便士的关系都没有! 难道爱情中的女人都是傻子吗?怎么会纠结这种无聊的问题? “你想什么?想和一个不爱你或者你不爱他的男人结婚,还试着寻找幸福吗?” 也许是莉迪亚的口气太过讥诮,玛丽的脸瞬间红透,却露出尴尬、羞涩又困惑的表情,有些讷讷:“我……” “这么说,是被我说中了?”莉迪亚盯着玛丽看了一会儿:“看你的表情,难道是你对他动了情,他却不爱你,却想和你结婚吗?” 玛丽脸上的表情一下凝住,张了张嘴,一个音也没吐出来,但莉迪亚已经从她的口型中看出了肯定的答案,不由生出几分怒气来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渣男啊?!竟然连骗都不肯骗,先打动了少女的心,再用“不爱”这个冷酷的事实打击自家纯真的姐姐的自尊,顺便打碎一个女人的初恋之心,偏偏在这种时候再求婚,给她希望。 这算是个什么事啊?!是想让玛丽在这场婚姻中始终处于被掌控的地位吗?!或者是想要一个全功能最忠诚的女管家?! 去死吧,渣男! “拒绝他!”莉迪亚的声音冷酷。这种段断的男人,玛丽完全不是对手。真嫁给他,就是一辈子被压制的份!郁闷至死都有可能。渣男想干什么都有理由,因为他“不爱”她。玛丽做什么都应该,因为她应该为“他们的幸福”付出! 越想,莉迪亚越觉得这个男人恶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拒绝他了。”玛丽的表情没有一丝解脱的松驰感,反倒是一种被深深压抑的痛苦纠缠着她。所以,她说出这句话时,声音极低,带着沉沉的气音,差点让坐在她侧面的莉迪亚错过。 ------------ 7意外 清晨,被早起的鸟儿吵醒。 莉迪亚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渐渐显露的晨光,想起昨天与玛丽的对话,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当时只想到渣男什么的,就冲动了。 她完全忘了,现在是十九世纪初期,一个男人在婚后想掌控自己妻子,根本不需要使用任何手段。从法律到人情,女人都是依附于丈夫的。她当时听见玛丽的叙述,下意识就代入了现代的男女关系。算起来,那个男人的求婚实在很不同寻常呢。 从现实说,玛丽外表不出众,身份只是个小乡绅的女儿,嫁妆只有一千镑。这样的条件,实在算不上有诱惑力。那个男人让玛丽心动,肯定有他过人之处。 想当初,威克汉姆让浪博恩广大少女迷恋的时候,连伊丽莎白都暗自暧昧过呢,只有玛丽最不为所动的。说起达西,全家都恨他傲慢,也只有玛丽不以为然。只有宾利得了玛丽两句好话,说他亲切漂亮。 那时的玛丽,虽然爱表现,却是班内特家最清高的,不是家财外表这些条件可以轻易打动的。但想让她心动,不容易。 那个男人打动了玛丽,说明他不差。最少比表哥柯林斯要强得多。连柯林斯那样的条件都没有看上玛丽,他却向她求了婚! 不提爱不爱的事,只求婚这一件事,就足够说明他的诚意了。 这个时代,又不能离婚,玛丽身上也没什么可图的。他向她求婚…… 莉迪亚猛地坐起来,抚住额头微笑。难道这又是一场开金手指的言情小说吗? 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不过,玛丽拒绝了。 为什么? 莉迪亚一边起床,一边笑。 还能为什么呢?班内特家的女儿们,一个一个地,不管自己条件如何,都是爱情至上、心灵纯净的姑娘呢。哪怕是莉迪亚,她之所以私奔,也是因为喜爱着威克汉姆。哪怕是后果不堪,情付错人。但喜爱并不假。 就现实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脾性。毕竟,生活和爱情面前,获胜的总是生活。但这品质在险恶势利的世界里却显得弥足珍贵,甚至是闪闪发光的。 莉迪亚并不打算打破这份真心。但她道了歉。 “玛丽,对不起。”莉迪亚吃完早餐,认认真真地看着玛丽,开口。 玛丽一愣,不解地看着莉迪亚。 “对不起。昨天我对你说的话,不对。所以,我向你道歉。”莉迪亚微微一笑:“婚姻是人生大事。我只是妹妹而已,无权置喙你的决定。所以,抱歉。” 玛丽哪里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疏远,自己这个最跳脱的妹妹自从死了丈夫,对谁都是一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哪怕自己主动上门,她一时冲动之后,又立刻缩回到自己的壳里去了。本来就一晚睡好,脸色憔悴,笑容勉强地点了点头:“不关你的事,只是我的决定正好与你的想法相同而已。” 莉迪亚摇了摇头:“希望当时我冲动的想法没有影响你的心。其实,冷静下来想一想,求婚对每个男人来说,都是件郑重的事。不论你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他说出求婚的话,已经是有足够的诚意了。当然,想要象大姐二姐那样的两情相悦的婚姻,这点诚意确实还不够。” 不得不说,伊丽莎白不愧是女主角啊。连达西这样天下少有的男人也要求婚两次才能抱得美人归。明明在现实条件中,二人无一处相配。可她却偏偏可以用爱,逼得对方把她摆在平等的位置才点头,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 听了莉迪亚的话,玛丽再次愣住。没等她反应过来,莉迪亚已经提着裙子上楼,进了书房。她有事业要拼,可不比只等着嫁人的玛丽,忙着呢。她可没打算因为玛丽在,就改变生活作息。 “苏珊?”玛丽有些不确定高胖女仆的名字。 “小姐。”苏珊喂完托托刚进门就被玛丽呼唤,连忙擦了擦手,站好。 “莉迪亚――唔,你家夫人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苏珊说了句废话。 玛丽顿了一下,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只是觉得一年没见的莉迪亚变化太大了,大得好象成了另一个人。这段时间的迷茫痛苦,让她下意识就象想抓住一根稻草一样,想多了解生活中的这个意外。 可能更多的是因为,莉迪亚对于自己昨天的那番话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吧。 她当时的倾诉更多的是因为无人可说。无论是父母,还是姐姐,如果她说出了这些话,都只会给她劝诫,甚至禁足,或者安排更多的舞会。也只有这个处事轻狂的妹妹,才会真正关注情爱,而不是身份家财什么的。 来之前,她从没想过从莉迪亚那里得到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只是想有个可以说出来的对象而已。她以为,莉迪亚说不定会尖叫着问“他长的什么样”,“帅不帅”之类的话,万万没想到,她一脸坚定地说出自己的决定之后,隔天又向自己道歉。每个举动都让自己惊讶。 太不象莉迪亚了,甚至也不象班内特家的女儿。说出来的话,一套一套的,既不象书上写的那样枯燥,也不象从前一样言之无物。好象,她有一个完整地属于她自己的世界,与现实完全不同。 偏偏,她好象被这样的莉迪亚蛊惑了,还想听她说出更多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话来。 “小姐……”苏珊有点不耐烦了,对于这种没事爱发呆的小姐,她是看不上的。她还有很多事要忙呢。夫人每天都要洗澡,每天洗衣服是必不可少的。还要准备午餐,可没时间陪着夫人的姐姐发呆。 玛丽回过神来,有些吃惊莉迪亚的这个女仆的无礼,看来是没□过的。不过,不是在自家,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苏珊:“莉迪亚每天怎么打发时间的?” 苏珊自从被莉迪亚警告过,她把嘴严已经放在女仆信条的第一位了。被玛丽这么问,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进入戒备状态,连忙低头:“不清楚。小姐,我每天有很多事做,没注意夫人在做什么。”说完,又加了一句:“小姐,要没什么事,我要去洗衣服了。不然午餐就来不及准备了。” 玛丽无奈,摆了摆手,让苏珊离去。 坐在后花园唯一的一棵板栗树下,旁边是几株有着淡淡香气的薄荷,不远处是苏珊端着木盆洗衣服的刷刷声,前面是小鸡小鹅的叽叽咕咕在菜地和草丛里找食,没有外人,没有人时时提醒着你单身和你嫁得好的姐姐,没有人时时来安排舞会,只有恬静安然的现在。 这几月来的沉闷气息在一瞬间渐渐消散,玛丽不知道自己甚至带了几分笑意,第一次没有去想那个男人,和没有那个男人的未来。 午餐时,莉迪亚把写给父亲的信交给苏珊,让她下午就去寄。她一方面是交待一下玛丽的到来,另一方面,也谢谢母亲的礼物。至于玛丽的纠结,只是顺带地问了一句。父亲回不回信都是个问题呢。 “你吃这个?”玛丽看着餐桌上的米饭,愣了下。 虽然英国早就引进了稻谷,但爱吃这个的真不多。就莉迪亚这里的米还是上次在市场上看见流动粮贩卖的,花了一大笔钱,全买了下来。后来就再没见过了。莉迪亚都佩服自己的英明决定。 “嗯,我爱吃。”莉迪亚笑了笑:“你不习惯,下次我让苏珊给你准备面包。”说实话,她还不舍得呢。 “没关系。”玛丽拿起勺舀了一口放进自己面前的盘子里,摇头。虽然吃不惯,但并不算难吃。她再看菜色,更是有一道自己不认得。幸好有煎牛排,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吃完这餐饭。 见莉迪亚吃得津津有味,玛丽好奇地尝了一口,差点把她辣得跳起来。还是莉迪亚用温水救了她。至此,她再也不敢尝试莉迪亚诡异的口味了。还是安生吃她的煎牛排和烤鱼吧。说实话,苏珊的手艺可比班内特家的厨子好多了。 下午跟着莉迪亚一起去钓鱼的时候,玛丽感受着微风,坐在树下,看着平静地映着漂亮金光的池面和毫不在意太阳晒,专心钓鱼的莉迪亚,心中暗自感叹:要是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没有烦恼就好了。 玛丽的愿望很难实现,但实现两个月是没问题的。因为莉迪亚自己忙得很,基本不限制玛丽的行动。 周末去教堂的时候,顺便还把玛丽介绍给了村里别的夫人小姐,库珀夫人明显更喜欢看着平常一些玛丽,拉着她的手就说个不停。玛丽没莉迪亚圆滑,说话间显得比莉迪亚真诚多了。 到最后,不胜烦扰的玛丽就一劲地向莉迪亚使眼色,求她救她。可惜莉迪亚看戏看得有趣,根本没这个打算。 于是,自从这天之后,库珀夫人就经常来找玛丽说家常聊八卦,倒也让玛丽在高洛克村不至于太孤单。虽然她并不真的喜欢和絮叨不停的库珀夫人相好。 这样烦琐的日子转眼过去一个月。初夏已变成了盛夏。热得莉迪亚连钓鱼的时间都缩减了不少。玛丽已经适应了高洛克村安静到沉闷的生活。脸色比刚来时要好得多。每天过得自得其乐,不但爱上了给小鸡小鹅们喂食,而且,蕾丝花边就织了一打。 可是,这样的日子,却在之后的某个夜晚打破了。 ------------ 8现身 又是一个礼拜日,虽然是盛夏,但做完礼拜时间还早,天气还不算太热。 把玛丽支派给苏珊,二人和库珀夫人一起去逛市集,莉迪亚自己提着裙摆快步向邮局走去。 “请问,有里奥先生的信吗?”莉迪亚声音不大,看信的是个老太太,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露出浑浊的灰色眼球,似乎对于一个年轻寡妇询问一位男士的信件并不怎么感兴趣,翻了翻放信的筐,丢出两封来,就不再看莉迪亚了。 莉迪亚就喜欢这样对生活完全没有好奇的人,不惹麻烦。收了信,又寄出两封稿件,莉迪亚心满意足地转身。 唇边的微笑还来不及收敛,就连忙停住,退了一步。刚才她太过于专注,竟然没发现她身后这么近的距离内竟然还有一位绅士……也许是位绅士。 看清楚眼前的人,莉迪亚的心里打了个突,对面前这位男士的定义出现了一瞬间的犹疑。 这位男士很高,高到莉迪亚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模样。 看打扮,确实是个绅士。精致剪裁的西装很合身,漂亮的礼帽,锃亮的皮靴。虽然做为绅士,夏天这身打扮也是要人命地闷热,但它们很合规矩。合有钱人的规矩。不合规矩的是他这个人。 他晒得太黑,蜂蜜一般的肤色,充满野性与力量,让人垂涎欲滴,却不合这个时代男性的审美。 他长得……过份英俊!散发着邪气的英俊让人恐惧。微微勾起的唇角描绘出的绝不是笑意,而是夺人心魂的性感气息。看人的目光更不是一个绅士应有的温柔有礼,而是一种无时无刻不在放电,直钩钩的,无意识地散发荷尔蒙的状态。 这是一个优雅的兽性动物,身体里隐藏着足够让人覆灭的能量,诱人又危险,但绝对不能称之为绅士。 莉迪亚抿了抿唇,收了自己刚才外露的笑意,假装没听见自己被猛击后呯呯乱跳的心声,微微点头,就准备侧身离去。 “威克汉姆夫人。” 一声出乎意料的称呼让莉迪亚停住了脚步,重新对上这位男士的深邃如大海般的蓝色眼睛。这个时候,莉迪亚还有心思乱想,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声音如果是电影主角,那这部电影就只能是悲剧了,而且还是那种意味悠远、让人无声喟叹的悲剧。 深沉、复杂、厚重又充满磁性的声音,这一声呼唤如丝绒般柔软,听着就象隐藏了无数故事的黑夜。 定了定神:“先生?” 对上莉迪亚疑惑的眼神,男人无声轻笑,扶了扶帽沿,算是行了礼,才慢条斯礼地再次开口:“冒昧了,威克汉姆夫人。我是想告诉你,你的姐姐玛丽小姐刚才在前街上受了伤了。” “什么?!”莉迪亚本能地回了一句,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提着裙子,扶着帽子,拔腿就往前街跑去。她没有看见男人在邮局的屋檐下笑得意味深长。 等莉迪亚跑到前街的时候,不由一愣。她看见苏珊一脸焦急地扶着脸色苍白的玛丽。这也就罢了,最奇妙的是,玛丽旁边还有一位男士,虽然一脸严肃,却显然是想上前帮忙。被苏珊戒备地瞪着,伸手隔开二人的距离。 而另一边的库珀夫人虽然面上做出焦急的表情,但更多的是八卦的热情。这热情,莉迪亚太熟悉了,眼睛跟放了绿光似地,直直地盯着玛丽旁边的男士。 莉迪亚连忙上前。虽然她也好奇这位男士的身份,但在这前街上被男士纠缠,不论是不是玛丽的意愿,最后都落得不好听。 “这是怎么回事?”莉迪亚第一时间扶住玛丽的另一边,意外地发现面色苍白的玛丽明明应该是受伤的痛苦,可她的表情却带着种难言的复杂。竟然是喜悦最多,然后是更深沉的苦涩。难道……莉迪亚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士。 “夫人!”苏珊终于见到了主心骨,连忙告状:“刚才有匹马突然发了疯,直撞着玛丽小姐就过来了,玛丽小姐伤了腿。那马却完全不管不顾地跑了!这位先生……” 肇事逃逸?!可恶!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周末,怀特先生应该在家。玛丽,你感觉还能坚持吗?” 玛丽点点头还没说话,就听见旁边的男士突然接腔:“我骑了马来。可以让玛丽骑马回去,走路太慢,还容易伤上加伤。” 这位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啊,一付我们早就认识的态度,即便是好意,也让人无语。尤其是,他是个男人,而自己这边全都是女性。这个世界,可没那么不顾忌的。 莉迪亚倒是想赶紧答应,十几分钟的路,靠自己和苏珊的扶持,还真可能让玛丽的脚伤情加重。只是,虽然对方不在意,自己这必要的交往程序还是要走的。 “先生是……?” “威廉·伊格尔。”这位伊格尔先生应该答很快,口气很硬,一看就是个不会交际的。说完自己的名字,见莉迪亚没反应,他似乎有些恼怒,瞪了莉迪亚一眼,又加了一句:“海军上校,玛丽的朋友。” 莉迪亚一下笑开来:“既然是朋友,那就太感谢……”莉迪亚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对方的姓:“伊格尔先生了。上马,能不能请伊格尔先生援手?我和苏珊的力气实在不够。” 伊格尔先生很主动,动作也很小心仔细。但始终阴着个脸,好象玛丽不是朋友,而是仇人一样。 后面,就没莉迪亚什么事了,她细细地开始观察起这位让玛丽纠结难言的先生。 威廉·伊格尔黑发黑眼,长得有点太清秀了,和他严谨冷凛的气质一点都不符。光看他高大挺拔的身形,确实很合他海军上校的身份。可一看脸,莉迪亚就怎么也生不出敬畏之心来。难怪他一直面无表情呢。也许,长这样一张脸,笑起来会很娘吧?莉迪亚暗自揣测,不由好笑。 不过,无论莉迪亚怎么想,威廉·伊格尔在这个时代的女人眼里都是迷人的。一路走来,路边的少女夫人们无不纷纷注目。见他为玛丽牵马,看向玛丽的目光都恨不得带刀子了。 可惜,莉迪亚的审美与这个时代完全脱节。在她眼里,威廉·伊格尔却与达西一样,如同一副精美的画,虽然养眼,却不能激发出她做为女人的心情。不能让她象刚才在邮局前面那样疯狂心跳。伊格尔长得太规矩,比之前她在邮局门口遇见的男人规矩太多了。 威廉·伊格尔和达西都是被这个时代紧紧束缚的男性,再优秀也没有真正交流的可能。哪怕象达西那样爱伊丽莎白,在他眼里,女人依旧是附属品。他绝不会与伊丽莎白谈政治说经济关心民生,当然,伊丽莎白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她满足于附属品的位置。她要的平等,只是爱,纯粹的爱而已。对于自我的人生价值,她从未想过。甚至没有这个观念。 但,莉迪亚就受不了这一点。倒不是她多喜欢政治民生,而是无法接受成为智商低下者的一方而存在。更别说和这样的男人谈恋爱过一生了。 而邮局前面的男人,却是纯粹的男人,与时代无关,与教育无关,与智商无关,就是一个人形荷尔蒙而已。对他动心动欲很容易。 莉迪亚甩了甩头,怎么想着想着,思绪就不由自主地全跑去想邮局男了? 莉迪亚叹息。如果是在现代,遇见邮局男,无论如何,她都会去追一下的。哪怕是发展个一夜情呢?那样的极品,对于女人来说,本来就应该在床上实现他的最大价值。 对于莉迪亚这个不婚主义者来说,情爱从来只是生活的点缀,无法让她服从。她有更需要关注与努力的事要做,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事她做过,但全心全意依赖一个人的事,她真没做过。 不在经济上依附男人,男人的功能,无非是满足情与欲。莉迪亚对男人的标准比大部分人都简单。不要求学历,不要求钱财。只要求英俊有趣有品有力。 多简单。 可到了这里,封闭的十九世纪。男女关系也许不比现代更保守,毕竟莉迪亚听过无数关于有钱人夫妻互养情人的事迹。但是,一则她没钱,二则,她是个寡妇。 处于弱势的人,除了保持贞洁,就别想在□上保有尊严。在现代时,莉迪亚有能力选择。她可以说不。而在这里,她没有选择的权力。没有能力玩弄别人,也不想被玩弄,就只能当个安安生生的小寡妇。 邮局男,虽然足够帅,也足够有吸引力,却只能想想而已,还真能拉上床不成? 虽然,有点可惜。 她这样一路地胡思乱想,直到玛丽包好了脚,威廉·伊格尔却没有告辞,没任何表情地,死皮赖脸地坐在了她这个小寡妇的客厅里。 “我认为玛丽应该回浪博恩去。在那里她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威廉·伊格尔主动开口,显然是觉得莉迪亚的窝居太小,只有一个女仆,实在太寒酸。 “哦?”莉迪亚自顾自喝着花草茶,有些好笑地看着威·伊格尔:“不知伊格尔先生是以什么身份说以上这句话的?” 威廉·伊格尔闻言一顿,犹豫了一下:“玛丽的朋友。” “你喜欢玛丽。”莉迪亚说得很镇定,陈述句。 “没有。”伊格尔迅速反驳,说完微感窘意,有些恼:“威克汉姆夫人,你问太多了。” “我没问。”莉迪亚不太想搅和到这二人的爱情故事中去,可又觉得看戏挺有趣:“虽然伊格尔先生这次帮忙我很感激,但我得为玛丽的名誉着想,她还没出嫁呢。” 说完这句,莉迪亚就看见伊格尔表情很微妙地表达了不屑。也是,莉迪亚这个私奔的女人,哪有资格说她那个一直循规蹈矩的姐姐呢? “伊格尔先生是玛丽的朋友,可玛丽一路上没和你说一句话,看来也不是什么亲近的朋友。既然如此,还是我这个妹妹为她做决定好了。”不管对方脸色怎么变,莉迪亚悠悠然道:“玛丽之所以到我这里来,就是不想在浪博恩。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开心。为了玛丽养伤时的心情着想,她还是住在我这里好了。顶多让苏珊辛苦点。” ------------ 9别人的故事 莉迪亚的作为明显是忘恩负义,刚用完别人的马,转头就把人赶走,实在不厚道。不过,这个时代的绅士是不会给女士难堪的,哪怕心里再憋屈,伊格尔依旧冷着脸起身告辞。只不过,完全不掩饰眼中对莉迪亚的厌恶。可惜,莉迪亚却心情好地完全不在意,甚至于,他越厌恶,她越觉得有趣。以至于伊格尔离开的背影甚至显得有些怒气冲冲架势了。只是出了院门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向楼上的窗口。 莉迪亚坐在长背椅上,摸着自己的手指,暗自揣想: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太好说话,所以,什么恶事都会毫不犹豫地推给自己?一点也不担心她的名声与为难? 刚才玛丽上楼前带着乞求的眼神,莉迪亚很确定自己没有会错意。玛丽是不想看见伊格尔先生,文艺点的说法就是:哪怕与他呼吸同一个空间的空间都让她痛苦。 可是,这关莉迪亚什么事呢?偏偏她似乎入戏了,摆出不知恩的恶毒态度去赶人,而且赶得很开心。 这是生活太枯燥,以至于自己无法保持平常心,把演戏当成了乐子? 莉迪亚敲了敲自己的头,试图把这两天开始躁动的心重新平复下来。 反省还没结束,就听见鞋跟踩在楼梯上轻轻的“咚咚”声。莉迪亚一愣,苏珊在厨房,楼上只有一个受伤的玛丽。 回头,果然看见应该受伤难以挪动的玛丽正轻盈地站在楼梯口。 “你……?” 玛丽脸一红,语气有些讷讷:“其实,我伤不重。” 莉迪亚瞬间明白了,刚才这一大通娇弱都是戏呢。当然,玛丽想要的观众是伊格尔,而不是她莉迪亚。莉迪亚抿抿嘴,一时无语。这叫什么事? 虽然也许是玛丽猛然看见让她无法面对的男人,不知所措而本能地表演,但被迫成为配角的莉迪亚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如你所愿了,玛丽。可满意?”莉迪亚的口气冷淡,嘴角连笑意都没有,扯成一条直线。她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没脾气的人,谁都能拿来用两下,很顺手。莉迪亚也许欠班内特夫妇的,也许欠伊丽莎白的,但她可不欠玛丽什么。 玛丽一愣,脸白了白,低下头:“抱歉,莉迪亚。我……” 莉迪亚直接摆了摆手,打断玛丽的话头:“玛丽,两个月的时间差不多了。我觉得你应该回家去了,你还未婚,总住在新寡的妹妹家也不合适,你觉得呢?” 她倒也不是生玛丽的气,更多的是反省之后觉得自己这两天有些沉不住气,言谈举止不合自己的审美。应该立即纠正。被个十九世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戏弄,实在有些尴尬。 说起来,玛丽这么点矫情,根本不算个事。陷入恋爱中的女人,个个都矫情而不自知。玛丽这算是症状比较轻,人心比较真的了。跟发爱情烧状态的女人计较,纯粹是找不痛快。莉迪亚没这心气。 开口请玛丽离开,只不过是不想掺和其中。威廉・伊格尔虽然长得清秀,而且现在看着对待自己也还算客气,但这短短的一个早上的行为,无论眼神还是行为细节,都表明,他不是个心胸宽大温柔和善的人。惹怒他一次,已经让莉迪亚觉得很可乐,很有成就感,她没有更大的奢求。度的把握上,她还是很有分寸的。莉迪亚自认没有资本一再惹怒他,哪怕她是玛丽的妹妹。 她不讨厌玛丽,但两条注定无关的人生走向,还是早早分离得好。 “莉迪亚……”玛丽顿住。在窗口看见伊格尔离开,她本来就是来告别的,可这个结果被莉迪亚提出来了,她反倒觉得别扭起来。停了一会,点头道:“是,我也这样觉得。正打算来向你告别。另外,对不起,莉迪亚,刚才向你隐瞒了伤势。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了半天,玛丽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刚才的情况。最后,倒是莉迪亚给她解了围。 莉迪亚微笑起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打算今天离开吗?” “方便吗?” 莉迪亚直接向着厨房开口:“苏珊,去租辆马车来。” 苏珊的动作很快,应下来之后,转身就出了门,留下两姐妹在起居室里大眼瞪小眼。 “谢谢你,这两个月来对我的照顾,莉迪亚。”玛丽也平静下来,恢复了娴静的姿态。 “不,是你给我沉闷的生活添了家的气息。玛丽,今天你走后,我们恐怕很长时间无法再遇,在这里,我要先祝你幸福。伊格尔先生看起来很不错。” 玛丽听见伊格尔的名字,身体一僵,张了张嘴,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唉……叽叽歪歪的爱情故事,莉迪亚真心不感兴趣啊。她侧开头,看着阳光照下来的庭院,安静祥和。她的人生轨迹,可以平静,可以激荡,但感情她只喜欢直来直往。喜欢或者不喜欢,在一起,或者放弃,如此而已。哪怕会痛,也不纠结,不后悔。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她在这个十九世纪里,注定孤身一人前行。 二十分钟后,一辆马车“的的”地驶来,停在了莉迪亚家的门口。莉迪亚和玛丽一起向窗外看去,不由愣住。无论是马车的样式还是骠肥毛亮的马都不是公共马车行的马车。 “夫人。”苏珊急匆匆地从马车上下来,进了屋:“伊格尔先生说他正好也要去浪博恩。”苏珊觉得自己替莉迪亚省了笔钱,心里有点小得意。租马车的价格着实不便宜呢。 莉迪亚转头看向玛丽:“你说呢,玛丽?” 正问着,伊格尔已经进了屋,脱帽行了个礼:“玛丽小姐,只是顺路。请允许我做为一个绅士的请求。”压根没理在一旁的莉迪亚。 最终,玛丽还是坐了那辆伊格尔先生的私人马车。出于男女顾虑,莉迪亚犹豫了一下,还是让苏珊也坐了进去,并让她给班内特先生带了封信。只是,他们一走,莉迪亚这就只剩莉迪亚一个人了。 生活重新归于平静。莉迪亚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关于男女关系漫画的点子。就急忙上楼进了书房,直到晚餐时,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来,今天没有苏珊在,就没人叫她吃饭了。 “糟糕,看来今天不但得吃冷食,还洗不成澡了。”莉迪亚站在古老的厨房里,看了半天,发现连怎么引火都不知道,更别提做饭烧水了。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让苏珊跟着去的决定。这让她一直到明天下午都得一直吃冷食――面包夹培根、奶酪、再来一片生菜和蕃茄。这种自制的汉堡倒没什么,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托托这两天没有了剩饭吃什么。真是个苦闷的问题。 托托是条混种狗,长得很憨厚,傻乎乎的有点象大白熊,可惜是黑色的。三个月的时间,它从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奶狗长成了板凳高,走起路来很有成年狗的架势,可性格还是调皮爱撒娇,喜欢粘在莉迪亚的脚边转悠。 莉迪亚很喜欢托托,喜欢它完全依赖一派清澈的小眼神,也喜欢它对着自己不停摇尾巴表达“爱你爱你主人我爱你”的模样,可爱极了。可是今天,她却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它,因为她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对这个家的掌控能力比她想像的还要差。她竟然只看见了白面包,既没找到奶酪,也没找到培根。不知道管家婆苏珊把这些东西都放到哪里去了! 她吃白面包没关系,托托可是条狗,吃鱼杂吃骨头吃惯了的小狗,白面包,它可是不吃的。 可恶!莉迪亚一个一个橱柜的门打开翻找,一边嘟哝着太会藏东西的苏珊。 “啊!” 莉迪亚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叫声,猛地向后一倒,跌坐在厨房的地板上,一脸惊吓。随着她的倒地,一只灰色老鼠顺着橱柜门边上就往外窜。 “汪!” 托托出乎莉迪亚意料地追着老鼠跑了出去,莉迪亚眼见着这一大小两只动物飞一般就冲出了厨房,向后院跑去。而托托的叫声中,既带着一丝威严恐吓,又忍不住欢快的音调,让平静下来的莉迪亚有些想笑。 竟然有老鼠! 莉迪亚以前家住楼上,一辈子几乎没怎么见过老鼠,印象中的老鼠顶多是脏而且会传染疾病,并没有害怕的感觉。她比较害怕的是大蟑螂。刚才那一下,纯粹是太突然,惊着了。 有苏珊在,莉迪亚一直过得很安稳很干净,完全没料到会遇见这些。从某种层面上说,苏珊算得上是莉迪亚的救世主了。 莉迪亚重新洗了手,切了面包,准备去后院的菜地摘蕃茄和生菜,没肉,只好吃素。摸摸自己可怜的肚子,莉迪亚本来就瘦,真不需要减肥。 打开厨房通向后院的门,就看见不远处托托正用爪子不停地翻弄着地上的老鼠,听见莉迪亚的到来,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尾巴,当做打了招呼,又低下去玩了起来。似乎把这只倒霉的老鼠当成了玩具,翻过来翻过去,只是,老鼠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死了没有。不过,托托总算有晚饭了。 莉迪亚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许托托亲她了。转身来到菜地,蹲在一株蕃茄树前,仔细看了半天,摘了一个看起来最红的蕃茄,满意地点点头,刚站起来,就听见一个低低的男声:“威克汉姆夫人,又见面了。” 好熟悉!这个声音……莉迪亚一惊,回过头,果然看见邮局男带着一脸笑,竟然就站在栅栏的另一边,费斯牧师家的后院!难道邮局男是费斯牧师那个不争气把家财败光的儿子?!那可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 10目击 莉迪亚租住的这套房子位置挺偏僻的。前院之前是个幽静的街道,后院之后就再没有房屋,只有一座山头。 左边的邻居怀特家的后院建了个不小的杂物间,隔开了与莉迪亚家的视线。所以,后院真正的邻居只有一个费斯家。而之前,费斯家只有一个老仆。老仆身体不好,连门都很少出,更别说到收拾后院了。费斯家的后院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完全可以养羊放牛了。 所以,莉迪亚一直把后院当做是自己的私人天地,进了后院就很放松自在,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被人招呼! 随着这声招呼,托托终于放下嘴中的灰老鼠,对着邮局男汪汪地叫着,一边叫一边跳到莉迪亚身边,不知道是要保护她,还是想寻求保护。不过,此时这一男一女都没有理它的意思,含笑互相打量着对方。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了。邮局男没有象在邮局前那么一派正经的穿着,甚至……有些太随便。只着一件衬衫,袖子挽到了肘上,裤脚也挽了几折,露出小腿漂亮的肌肉线条。脚上只趿了双拖鞋,十个脚趾肆意地张着,好象很惬意的模样。 他这付模样,在莉迪亚还不是莉迪亚的时代,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在这个时代,就有些太过……粗野。甚至可以说,这种形象出现在女士面前是很不尊重的行为。可是,眼前的邮局男显然对于这样的规矩完全没放在心上,笑得再自然再灿烂不过了。 莉迪亚皱皱眉,倒也没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说实话,她自己现在穿得也不怎么庄重,她压根没想到后院会遇见人,所以没有穿外出服,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长裙,连帽子都没戴。她现在有些庆幸,黄昏可怜的能见度,不至于让她这张过份张扬的脸暴露在人前。 到了这刻,莉迪亚也终于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还有玛丽的关系的。昨天她还为此纳闷呢。不过,隔壁住进了人,库珀夫人竟然都不知道,倒是他先把周围动态悄悄摸了个一清二楚。库珀夫人做为高洛克村八卦王可真不敬业。 “费斯先生?”莉迪亚挑了下眉,声音平和。遇着这样的妖孽,又不想和他有所纠葛的话,还是冷静点好。 “马修・费斯。”费斯抬手在头顶上扬了一下,好象脱掉了个虚拟的帽子。笑眯眯地回应。 还真是个牧师喜欢的名字。莉迪亚微微一笑,提裙行礼:“晚上好,费斯先生。再见。”说着,也不理费斯怎么想,直接转头招呼托托:“托托,回去了。” 眼看着托托还是不望它的老鼠,跑回去衔上,再转身追着女主人的脚步,消失在正房门里。 莉迪亚没有看见马修・费斯此时笑得一点也不象个牧师的儿子,似乎很满意的模样,点了点头,意味深长。 在高洛克村住惯了,已经忘了这世界还有安全问题。今晚费斯的出现,让莉迪亚突然想到,这一夜,在这个二层楼的房屋里只有她孤单一人。莫名地,就害怕起来。 于是,锁紧前门,插紧后门,她没有放托托回前院,而是随着她进了卧室,让托托守在卧室门口。这才安心地倒在床上。晚上还是不要点蜡了,太亮了吸引注意力。 睡一觉,明天天亮就好了。苏珊,快点回来啊。 莉迪亚连身旁有一具尸体的夜里都没这么害怕过。真诡异。是那个费斯看起来太有侵略性了吗? 天虽然黑了,但其实时间还早。莉迪亚只吃了两片面包和一个蕃茄,迷迷糊糊睡着。心里有事,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做着跳跃式的梦,睡梦中依旧皱紧眉头,结果到半夜就被惊醒了。 惊醒莉迪亚的声音并不大,窗外传来的好象是一阵突然的雨打在了树冠上的声音,沙沙沙。 莉迪亚一起身,托托警醒地跑过来,“呜呜”地呼唤清醒了的主人。声音很低,倒不至于惊动户外的生物。莉迪亚伸手阻止它发出声音。托托本来就不是爱叫的狗,平时又被训练得很安静,此时莉迪亚一抬手,它就停住了叫声,转着莉迪亚的鞋子直打转。 空气很干净,窗外的月亮很亮,皎洁地给它照亮的一切渡了一层银。 莉迪亚悄悄穿上鞋,走到窗边,躲在窗帘后,向外看。 她看见―― 两个高大的男人正在费斯家后院挖着什么,具体是什么莉迪亚看不清,因为后院的草长得太高了,挡住了大部分地面的视线,再加上树冠投下的阴影,更让这一切好象是假像。 旁边站着另一个男人,应该是马修・费斯。他沙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他背对着莉迪亚,靠在栅栏上,状态悠闲,和卖力挖掘的两个男人形成了两极。这场景倒好象主人在支使两个奴隶。 挖了十来分钟,两人丢了手中的锹,从草丛里拖出三个大箱子,抬着轻轻地放进坑底,又重新埋上。 让莉迪亚比较介意的是,他们竟然还把刚才丢到一边的荒草又重新种上了。猛一看这个后院和之前的并无不同。 不知道,他们这是第几次挖了。 莉迪亚心脏跳得有些快,下意识捂紧了托托的嘴。她不知道她看见的这个画面代表的意思,但很显然,对方并不想让任何人知晓。而那位马修・费斯先生也不象传说中的那么纨绔无害。 倒霉催的,自己到底选了个什么样的住处啊? 不过,意外的是,到了现在,莉迪亚反而不象傍晚时见到马修・费斯时那样害怕了。知道他对自己的身体并无兴趣,莉迪亚的胆子就大了许多。最少,可以镇定下来了。 等他们栽好草,站起身来,莉迪亚发现那两个男人比她想像得还要高,而且形容彪悍,与“绅士”这个词绝对没有半便士的关系。甚至,其中一个还留着一头小辫子,穿着个马甲,露出两个粗壮的膀子,就象个狂野派摇滚歌手。在这个时代,做为地主家小姐的莉迪亚能见到这种范儿的男人,简直算得上稀奇。 三人围着一团,不知道说些什么。离得虽然并不算远,但莉迪亚一个单词也听不清,可见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也许是有些忘我,或者是有些好奇,莉迪亚下意识地往前错了一步,不知是不是拉动了窗帘,沙金色头发的脑袋瞬间转过来,向莉迪亚的方向看过来,目光冷戾,吓得她猛地退后,本能地摒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猛地开始大喘气。 等莉迪亚再次向外投射视线时,费斯家的后花园已经空无一人,一片荒草在月光下摇曳,好象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莉迪亚摸着胸口半天才平静下来。 那一眼太可怕了!真正是猎人的眼神!冷酷而准确。和之前总是时刻坏笑的马修・费斯天差地别,好象两个人。 不会被发现了吧?!从那些小说电影里看,有多少倒霉蛋是因为看见了不该看的,才惹来杀身之祸的?连柯南都免不了,更何况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寡妇? 自己该怎么办?逃吗?逃到哪儿去?怎么生活?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他们既然想瞒人,自然不会让自己出状况来吸引眼球,毕竟自己离费斯家可是很近的。 脑子里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发现自己无处可逃。只能呆在原处,等待结果。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杀人犯?强盗?还是大盗?无论哪个身份,在现在的莉迪亚心里,马修・费斯都已经被打入绝对不可接近的行列,再也无法翻身。 虽然她根本没有看见任何马修・费斯的恶行。毕竟,在人家在自家后院埋点东西,是完全是合理合法的事。可惜的是,时间不对,人物也不对。于是,直接被钉上了罪犯的标签。 转过头来想,莉迪亚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没看见,事实只是费斯在自家后院埋了三个箱子而已,鬼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万一是埋尸呢?自己绝对不感兴趣的。就算是藏宝,自己一个孤单单的小寡妇也不可能跑到他家院子里去挖。告诉别人吗?一个人际关系超级简单的寡妇,还真没有什么人可以分享这么恐怖的秘密。 他们没有任何可以担心自己的地方。应该不会找自己麻烦才对。 莉迪亚吸了口气,重新回到床上。虽然是盛夏,依旧用毯子包住了身体。在黑暗里努力给自己打气。 怀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时梦时醒,直到天色发白,莉迪亚才真正地睡了过去。抱着羊毛毯子,顶着两个超大的黑眼圈,在床上睡得极不舒服的姿势。 她感觉自己还没睡一会儿,就听见“笃笃笃”的敲门声。 在床上扭了一下,不太情愿地睁开眼。猛地想起来:是苏珊回来了?!太好了! 莉迪亚从床上跳起来,随便批了件外套,就冲了出去。 ------------ 11吻与礼物 马修·费斯?! 莉迪亚脚步一停,赶紧后退,免得窗外的人发现自己衣冠不整。迅速地收敛了一下领口,系好腰带,开始挽头发。莉迪亚一边手忙脚乱,一边暗自揣测,马修·费斯一大早来访的原因。 其实也不是一大早,已经接近中午了。只是莉迪亚昨晚没睡好,早上没有打扰,一直睡到刚才,还没醒过神来呢。 院外的费斯打扮齐整,又是一付邮局门前的绅士模样。虽然敲了门,莉迪亚没有及时应门,也不着急,安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么明目张胆的,总不至于是为了昨晚的事吧? 莉迪亚再次确定了自己没有失礼的地方,戴好帽子,这才出去打开门:“费斯先生,早。” “早上好,夫人。”费斯没有纠正莉迪亚关于时间的谬误,彬彬有礼地应了一句。摸了摸帽沿,行礼,伸出手,递过一个礼品盒。莉迪亚愣了一下,接过来,就听费斯带着笑意说:“我刚搬回来,知道隔壁来了一位新邻居,特来拜访。没想到是美丽的威克汉姆夫人,真是荣幸。” 莉迪亚手中一沉,大约知道纸盒里是糕点之类的小礼物。再听费斯一付昨天没见过面的态度,心下一松。费斯这举动算是亲睦友邻吧?于是也微微一笑:“多谢费斯先生。费斯先生这是准备回来定居吗?” 苏珊没有回来,她不好请一个男人进屋,两人就是院门前寒暄起来。 “是啊,离乡漂泊也有十载,落叶归根。以后就定居了。”费斯笑得灿烂,口气诚恳至极。要不是他的长相英俊得邪门,莉迪亚都要以为他是位老实的绅士了。 这时,库珀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一走一扭,摇着她硕大的肥屁股走过来,用炽热的目光盯着费斯,口中还是先和莉迪亚打了个招呼:“威克汉姆夫人,”说完,就直接笑眯眯地走到费斯身侧:“你是费斯家的儿子吧?叫什么来着?” 库珀夫人虽然不客气,一派父老乡亲的口气,费斯也不生气,依旧摸了摸帽沿行礼:“马修,马修·费斯。你是……罗伯特小姐?” 一听被叫做小姐,库珀笑容如花般绽开,捂着嘴,发出咯咯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得意地扭了扭全是肉的身体:“难得你还记得我,不过,现在人家可是库珀夫人了。” “当年罗伯特小姐可是咱们高洛克村的数一数二的美人,我自然不会忘记。再说,这么些年,库珀夫人可都没怎么变,我怎么会不认得呢?”费斯说得信誓旦旦,完全不顾对方现在与“美人”这个词正走向两极的状态。引得库珀夫人笑得越发开心了。 莉迪亚见二人聊得兴起,完全把自己这个路人甲忘在了脑后,不由有些心虚地四处望了望。库珀夫人笑得这么大声,真惊动了村里其它人,就有点丢脸了。自己这个小寡妇可一向给人以低调又真诚的形象啊。 如果不是打断人说话不合淑女规矩,她可真想溜走呢。盒子里的糕点散发出的甜味已经诱得她越发地饿了。 库珀夫人又问出了刚才莉迪亚问出的那一句:“小马修,你是打算回来定居的吗?” 好亲切的称呼。莉迪亚看了眼高大健壮的费斯,再想想“小马修”这个称号,脸皮不由抽了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库珀夫人努着嘴娇笑,轻轻拍手:“真是好事。咱们高洛克村又多了一位英俊的绅士,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要失眠了呢。” 这话说的……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轻度调戏了吧?莉迪亚微微睁了下眼睛,看了下完全不自知的库珀夫人。如果是村里其他的已婚妇女,莉迪亚一点都不会担心,但是库珀夫人的丈夫,库珀先生是位非常古板的先生,出了名的道德先生。如果被他发现自己夫人对着位年轻帅哥如此轻佻,恐怕库珀夫人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不过,幸好库珀先生是个爱打牌的老宅男,天天沉浸在自己的牌技世界里,听说还定期出去参加牌友俱乐部的比赛呢。不过,除了参加比赛,他是极少出门的。库珀夫人不要再把事情扩大化,就暂时是安全的。 库珀夫人虽然八卦了一点,但人挺善良的。自己顺利地融入高洛克村的生活,还得多谢这位夫人的热情呢。莉迪亚挺喜欢她的,于是,她轻轻地,装作不在意地拍了下栅栏做成的门,发出一声低低地蓬的声音,见两人停了说话,这才笑呵呵地开口:“费斯先生这是打算出门吗?”说着,用目光指了下他家门口的马。 库珀夫人被这样打断,有些不高兴。不过,一看自己与“小马修”竟然在莉迪亚家门口聊上了,倒把主人给忘在一边,确实做是有些不礼貌。以为莉迪亚为这生气呢,于是也跟着笑起来:“既然有事,小马修就去办吧。反正已经搬回来了,改天去我家做客,咱们再好好聊聊。” 这话说得也够直白的了。莉迪亚不再对库珀夫人能理解自己的意图报希望了,转而看向费斯。 倒是费斯闻言眼睛就亮了起来,很隐蔽地微微垂下眼帘,拖起两位夫人的手逐个行亲手礼。库珀夫人再次咯咯笑出声,轮到亲吻莉迪亚的手时,莉迪亚下意识地一缩,却被对方紧紧抓着,完全缩不回来。 然后,莉迪亚就感觉到费斯的唇很软很冰地贴在自己的手指尖上,本来只是做样子的吻手礼,却被这个男人扎扎实实地把她的手指尖含进了嘴里。 “啊!” 莉迪亚没叫出声,但她心里已经狂叫了。这、这算怎么回事?!明晃晃地当着库珀夫人的面做出这种事?!莉迪亚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库珀夫人,可能是因为费斯的手势挡着她的视线,总之看上去,她是一点都没察觉出来,依旧笑嘻嘻的,带着点迷醉的表情盯着费斯英俊的脸。 莉迪亚的心脏呯呯猛地跳了个新高,费斯已经优雅地松了手,面不改色地抬起腰,抬到与莉迪亚一般高时,他突然用极低的,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再见,我亲爱的莉迪亚。” 莉迪亚只能感觉到自己缩回身后的手,指尖被风吹过有嗖嗖的凉意。等她晃过神来,费斯已经与库珀夫人高高兴兴地道完别,回去骑着马离开,只余个背影了。 “没想到……”库珀夫人带着些叹息的口气,看着费斯骑着马的身影消失在路的拐弯处。 “什么?”莉迪亚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脸还有些热,突然有点不也面对八卦的库珀夫人,只能微微侧身不直面对着库珀夫人。幸好出来带着面纱,不然的话,以库珀夫人的观察力,她早就露馅了。 “诶?莉迪亚,你没发现小马修很英俊吗?”库珀夫人直白的话让莉迪亚的心跳平稳下来,跟着笑出来。直点头应道:“可不是,真的很英俊。咱们村的小姐们有的忙了。” 虽然还没到交际季,但有位新人进村,身份差不多的,总是要举办舞会,方便大家熟悉一下的。当然,这个习惯是除了莉迪亚这个小寡妇之外的。 “库珀夫人进来喝杯茶吧。”莉迪亚虽然心跳平稳了,但脸上的热度并没有这么快消褪。觉得还是不要站在门口的好,两个女人傻乎乎地面向着大路的方向,怎么看怎么有问题。连忙转身,边走边道。 让她意外的是,库珀夫人并没有象平时一样随意,而是向她摆了摆手:“下次吧,莉迪亚。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就一扭一扭地离开了。据莉迪亚观察,她的步子可比平时要快上不少呢。 这么着急,不会是急着向村里其它人宣传她的新发现吧? 莉迪亚想了想库珀夫人的性格,这种可能还是很大的。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活得象库珀夫人一样容易猜想,还真是件幸福的事呢。 两个麻烦人都离开了。心情大好的莉迪亚重新关上院门,漫步回屋。 打开盒子,莉迪亚眼睛一亮,竟然是一款很漂亮的蛋糕!昨晚只吃了蕃茄和白面包,莉迪亚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眼前的蛋糕真是个完美的奖励。也不管形象了,莉迪亚拿起蛋糕就啃了起来。 手掌大小的蛋糕,没两分钟就吃完了。很美味。虽然对于莉迪亚的口味来说有些太甜了,但很绵软,口感非常棒。一点也不比她成为莉迪亚之前吃过的专业蛋糕屋的作品差。真是惊喜。 莉迪亚满足地舔舔唇,完全忽略这个礼物是费斯所送的了。刚才费斯对她的惊吓更是让她暂时性地忘记了。 起身,拿起包装盒,顺手准备丢去垃圾筒,突然听见哒哒的声音。莉迪亚好奇地往纸盒里一看,顿时愣了。 这是一枚……戒指?! 就放在蛋糕的底座下面。刚才她太饿了,所以没注意到。这应该不是不小心留下的。莉迪亚拿起戒指来,就看见放戒指的地方是个硬纸折着的戒指卡座,这个事实明白地表示了,莉迪亚的猜测没错。 戒指是马修·费斯特意送来的。 如果,这枚戒指是个女式戒指,莉迪亚一点也不介意自恋一回,以为这是个定情信物。 但是,这明显是个男士戒指,宽大的戒面上刻的是一面很漂亮的多桅大帆船。不具备任何女性因素。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枚戒指不是新的!看痕迹,已经被戴过最少五六年了。 这……马修·费斯给自己送枚旧男式戒指干什么?! 莉迪亚把戒指套在大拇指上都嫌大。轻轻甩了甩,戒指绕着自己的拇指不停地转圈。她锁紧了眉头,完全不明白这个费斯的行事风格。他到底想做什么? ------------ 12苏珊回来了 这枚男式戒指是还是留让莉迪亚有些烦闷。 那日指尖上湿热的感觉还不时浮上心头,不过,那也只是性的吸引。正如库珀夫人所说,“小马修真是个帅小伙”。只是如此而已。 莉迪亚知道,在这个时代,对待一个想娶回家的女人,婚前基本的尊重是必须的。马修・费斯如果真有与她共渡一生的念头,那么,再冲动再动情,也不可能当着库珀夫人的面行如此险事。如今,他既然这么做了,那只说明,他觉得莉迪亚就是个乐子――玩一玩而已。 对此,莉迪亚也并没有想像中气愤。虽然她从不枉自菲薄,甚至自我感觉良好,但这个社会的现实就是如此势利,不容忽视。 她一个无钱无背景的小寡妇对一位乡绅而言,肯定是排除到可婚对象名单之外的。偏偏她现在有一份极不安份的美丽,这位荷尔蒙溢出先生显然也是个自恋之人,八成是觉得能勾搭自己成一段艳事,是手到擒来的事。所以,他才会无所谓的态度做出这样的举动。 莉迪亚心跳脸热的,是觉得他这个想法正合心意,让她蠢蠢欲动而已。她一个春情盎然的小寡妇,可不就应该来一段露水姻缘?况且对象还是这么一个英俊得过头的年轻男人,只从外在条件上来看,简直没得挑。 莉迪亚现在只是在犹豫,这个男人会不会食髓知味,以后甩不掉,那就是大大的麻烦了。尤其是费斯还特地说明要回来定居,一个就住在隔壁的情人,更让她萌生退意。兔子不吃窝边草是莉迪亚的行事原则之一。谨慎是很重要的,她可不想为此赔上自己的清白名声。高洛克村的村民可不知道自己曾经私奔的事呢。 而现在,马修・费斯就是那株太过于肥美,总在眼前招摇的窝边草。上天如此考察小兔子莉迪亚的定力,真是让她左右为难啊。 苏珊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女主人坐在窗前发呆,竟然没上书房,而是傻乎乎地坐在起居室的窗前,真是少见。 苏珊的观察力不够,没注意到女主人的手中多了一枚不属于她的戒指。连坐了六七个小时的马车,她再强壮,精神上也感觉疲惫了。进得屋来,第一件事就是先给莉迪亚行礼:“夫人,我带回来了老爷的信。” 莉迪亚愣了愣,回过神来,顺手就把手中的戒指塞进腰间的小口袋里,这才接过信。这可是几个月来班内特先生给自己的第一封回信啊。真让人振奋。 不知道是班内特先生与自家小女儿疏远,所以客气呢,还是班内特先生确实文才高超,总之,信中用辞颇讲究,好些个生僻词,凭莉迪亚的那点小白英文水平看得费劲,有些地方还得靠猜的。摇头晃脑半个小时,算是把意思弄了个通透。 第一呢,就是赞扬莉迪亚姐妹情深,寡居时期还愿意照顾任性的姐姐两个月。 第二呢,就是对于莉迪亚在高洛克村痛改前非,低调生活表示了满意。希望她以后再接再励。 第三就感人了,班内特先生竟然说,如果生活有困难,或者是缺钱,就给他写信,他会酌情满足她的需求。不要向姐姐们求助,大姐简即将临产,打扰她们的生活。不要为未来操心,安心生活。关于莉迪亚的未来,班内特先生与班内特太太会为她留意。另外,深切地表达了班内特夫人对她的想念。 除了关于她的未来一项之外,别的信息莉迪亚都觉得很满意,甚至于有点小感动。女儿都出嫁了,还把女儿当成未嫁女来养的,恐怕只有班内特先生这样面硬心软的绅士了。 至于她的未来如果被班内特先生安排,给她的第一感觉反倒是惊悚,不是安慰了。 于是,莉迪亚第一时间回了一封信,义正辞严地表达了为夫守身不嫁的心愿。并请班内特先生支持她高尚的理想。写完就让苏珊买菜的时候顺手发了出去。 苏珊回来,天上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托托从庭院里跑到屋檐下发出呜呜的声音,应该是知道它傍晚的溜弯活动取消了。 “苏珊,你到底把培根和奶酪放在哪里的?我昨天找了半天没找到,干巴巴地只能吃白面包。”莉迪亚跟着苏珊来到厨房,有些好奇地问道。 苏珊看向莉迪亚的目光第一次带了丝得意:“夫人,都在这里。”说着,拉下房梁上的吊篮,从里面一个一个拿出熏肉,培根,奶酪还有鱼干和鸡蛋。 莉迪亚有些赧然,她哪都看了,就是忘了抬头:“怎么想着挂那么高的?取的时候多不方便?” “防老鼠,夫人。”苏珊一边切肉,一边带着笑意回答莉迪亚,似乎觉得自家女主人难得笨一回,是件很有趣的事:“放在下面,老鼠不偷,也会被托托偷的。” “老鼠可是会爬绳子,这可防不住它们。”莉迪亚不太服气。 “梁上放着鼠夹,它们可过不来。”苏珊觉得自己能为莉迪亚解释,心情大好,也不觉得累了,而是笑眯眯地问道:“夫人,晚上想吃什么?” “汤吧,热乎乎的,带点辣味的。”莉迪亚摸了摸胃,中午那块蛋糕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你家夫人我需要点能量压压惊。” “能量?”苏珊的英文水平比莉迪亚还白,听见莉迪亚时不时冒出来的新鲜词汇完全不能理解。 “啊,对了,你送玛丽到家之后,有什么事发生吗?伊格尔先生怎么样了?”班内特先生在信中一个字也没提到这位“外男”,不知道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在人情世故方面,苏珊比莉迪亚敏感多了。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不八卦的,只不过,有的人能忍住,有的人忍不住罢了。莉迪亚从一开始给苏珊提的条件就是管严嘴,苏珊虽然能做到,不往外说,但她难免会觉得有秘密不能分享很闷。此时能对莉迪亚说,也是种宣泄不是?所以莉迪亚这么一问,苏珊立刻就滔滔不绝起来了。 “玛丽小姐一路上都没和伊格尔先生说话。” “伊格尔先生总盯着玛丽小姐看,玛丽小姐一直低着头。车上可真是闷。” “太太可喜欢伊格尔先生了,还留伊格尔先生吃饭呢。不过,玛丽小姐说不舒服,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吃的。结果把太太给气着了,跑上楼骂了好一会儿。后面的我不知道了,我被叫去厨房帮忙了。” “老爷也挺喜欢伊格尔先生的,饭后和他说起不少当兵的事。后来,伊格尔先生走了,老爷被太太一直吵着,也没生气,没回书房呢。” “老爷特地把我叫到跟前,问起夫人的事。我吓坏了,但都按夫人交待的,能不说就尽量不说,非说不可的,咱就随便说说。不过,我看老爷好象挺高兴的。还夸了我几句。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老爷让约翰送我回来,还给夫人带了钱。老爷可真疼夫人啊。” …… 苏珊前一句后三句地,说起事来颠三倒四,但莉迪亚都听懂了。大约地,也能描绘出昨天浪博恩的班内特府上的情景。没有五个女儿在身边,肯定没有当初招待柯林表哥热闹,但有一个可能的未来女婿,海军上校,一派正直,想来班内特夫妇肯定比招待柯林表哥时心情要好得多吧。 如此一来,父母和伊格尔都同意,玛丽也不见得不同意的情况下,班内特家应该再次好事将近了吧? 莉迪亚很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她不想嫁人,但她不认为玛丽不嫁人是好主意,她可没自己有独立的能力。能趁着年轻,找到一处好下家,确实值得班内特夫人大吵特吵,好好宣扬一下她脆弱的神经了。 “给,夫人,我是太太让我带过来的。玛丽小姐说家里没有酒。太太就叫我带了两瓶过来。你尝尝。”苏珊不知是不是与莉迪亚呆得时间久了,没外人的时候,就是这么随便。趁着做菜的空档,给莉迪亚斟了一杯红酒。 莉迪亚也没说她,她也好久都没喝酒了。挺想念的。看了眼瓶子,是本地酒,不是什么贵物,倒也放了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甜甜酸酸,口味很清爽。不错。 “夫人,听说那位小费斯先生搬回村来住了。” “哈?”猛地被转移话题,莉迪亚差点被酒呛着。咳了好几声,才算不让尴尬挂在脸上,眼神有些飘忽:“刚才买菜的时候听人说的?” “才不是呢。”苏珊再次得意:“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看见小费斯先生了,可真是位体面的绅士。” “体面什么?黑不溜秋的。”莉迪亚不太情愿地哼了一声。 “可真是。”苏珊点头表示同意:“小费斯先生看着哪儿都好,就是有点黑了,显得不太文雅。不过,我听库珀夫人说,小费斯先生这是出海晒的,回来定居的话,要不了半年,可就捂回来了。到时,小费斯先生可就是最完美的绅士先生了。” “完美?”莉迪亚嘴角抽了抽:“库珀夫人怎么知道费斯先生以前出海的?” “还不是因为费斯先生去拜访库珀先生,闲聊时说到的嘛。听说,费斯先生出海了几年,挣了不少身家,可不是以前穷牧师的儿子了。说是准备住在咱们村,但要另外盖房子呢。也是,有钱的老爷,怎么能住在这样房子里呢?连库珀先生家都比咱们这里好得多呢……” 苏珊还在絮絮叨叨,莉迪亚却全被费斯准备另外盖房,不住在隔壁的消息打住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住在隔壁,自然是好的。最少,费斯是个危险源,离得越远越安全。 不过,同村还是太近,如果费斯真的有钱的话为什么不到城里住呢?如果那样的话,倒可以畅想一下偶尔有情人的未来。或者,住到镇上也是好的,可以趁他还没结婚的时候,来一发? 哦……有这么欲求不满吗? 莉迪亚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恐怕只是觉得一个人生活在陌生的时代,寂寞了吧?寂寞会让人做出很多冲动的选择,会让人分不清欲与情,会让人堕落。这样的事,莉迪亚见过太多。特别是那些离家在外打拼的年轻男女,最容易被寂寞打败。以前,莉迪亚对此不以为然,她可是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的人。可是现在,她的状况与那些管不住自己的男男女女们多么相像? 望着屋外淅沥不停的小雨,莉迪亚有些意兴阑珊。她也许应该把自己的心思全盘搞清楚了,再去碰触与陌生人的关系。 反正戒指在自己这里,找上门去,随时都有理由。总不至于把自己搞得尴尬或自作多情。 ------------ 13热点人物 费斯先生的回乡在高洛克村迅速成为八卦的热点。虽然这几天不是阴天就是细雨,但一点也没影响夫人小姐们的快活心情。就连莉迪亚不出门,都被隔壁的热闹搅得无法安然创作。 最终,费斯先生打算放弃建新房的计划,而是看上了高洛克村到教堂之间的一座卖相威严的石头老宅。房主老去,儿子在伦敦混得风生水起,根本不回来。所以,费斯一表达了欣赏之意,交易就顺利地做成了。 只是,老宅要重新住新人,翻修的功夫不比新建房更轻省。不过,也许在这些英国人的心里,住这样有历史感的房子,更有身价感。所以,费斯先生的这个决定,得到了全村的赞赏,特别是年长一辈,比如库珀先生就一再地夸奖费斯先生有眼光。 据说,翻修最少要半个月的时间,所以,费斯并没有立刻搬离,而是依旧在莉迪亚的隔壁时刻展现他亮丽的羽毛,引得夫人小姐们春情涌动,笑声连连。给这几日来的阴沉天气写了个热情的注解。 过了一周,教堂做完礼拜,莉迪亚接到了库珀夫人的邀请,请她周三晚上到她家参加欢迎费斯先生回乡的舞会。 寡妇寡居期虽然不应该跳舞,但风俗却没有不允许她们社交。舞会还是可以参加的,只是不用跳舞而已。虽然这么说,库珀夫人的这个邀请依旧是客气为多,就算莉迪亚不去,她也不会觉得对方没有礼貌。毕竟,在她眼里,莉迪亚这个小寡妇,虽然长得不错,性情却是再温驯不过了。这么羞涩的个性,不愿参加舞会成为注目的焦点,也是很正常的想法。 莉迪亚吃了一惊:“我以为要等半个月,费斯先生在自己家办呢。” 库珀夫人闻言,“吃吃”地笑了起来:“小马修也这么说。不过,咱们村也太久没热闹过了,我就和库珀先生说,不如先在我家办个欢迎舞会,等房子翻修好了,再让小马修办一个乔迁舞会好了。也让村里的小姐们多运动运动。” 哇哦,还真是热心肠。 莉迪亚眨了眨眼睛,微笑起来:“这下,不只小姐们,连夫人们都得多谢你了。” “可不。”库珀夫人得意地笑了起来。 一路上,库珀夫人说的都是“小马修”,似乎不这么称呼,显不出她与费斯的与众不同似的。莉迪亚听着心里古怪,可偏偏旁边围着的其他人并不以为忤的表情,让莉迪亚不由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小马修”很富有,从遥远而神秘的东方带回了许多财宝,还送给她了好些珍贵的香料。 “小马修”很博学,连牌技都被库珀先生夸奖,一直怂恿他去参加俱乐部的扑克牌比赛。 “小马修”很健壮,前天几位先生上山打猎,就他猎到的最多。 “小马修”交游广阔,据说与一位侯爵的女儿交从甚密…… 越说到最后越离谱。不过,莉迪亚总算知道,道德先生库珀先生为什么这么支持费斯的回乡了。如果费斯不是牌技精湛,那他以前的行为浪荡的名声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原谅的。 果然,人人都是有弱点的,没有谁是真的坚不可摧。 这样纷纷扰扰地到了周三,老天竟然很给面子地放晴了。 苏珊连忙把积了好些日子的衣服堆在后院,吭哧吭哧地洗了起来。小鸡小鹅们憋得太久,一见开了笼门,就拥挤着跑向潮湿的地面,快活得不得了。 莉迪亚在二楼书房,拿着笔与纸,呆呆地坐在桌前,却半天都没划下一划,越靠近舞会时间,她越发地心神不宁起来。 最荒谬的是,昨晚,她竟然做梦梦见了威克汉姆! 梦里很甜蜜的感觉,醒来却觉得很恐怖。 其实,她不算真的见过威克汉姆。所以梦里的这个人也总是面目不清,只是一个符号而已。但梦境中的心情却再真切不过。和他一起共舞时的陶醉和兴奋,一圈一圈地旋转,烛光把一切映得如同幻境。还有他说喜爱自己时,明明是黑夜,却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慢慢地亮起来的感觉,晕眩之外加上点小得意……等等等等,这些都感同身受。 可是醒来,莉迪亚知道,那是另一个人的感受,不是她。这种感觉很不舒服。莉迪亚从醒来就一直皱紧了眉头。 难道一个舞会就把自己遗忘在最深处的记忆勾出来了? 说起来,莉迪亚其实并没有真的见过十九世纪的舞会。烛火熊熊,拥挤的人群,所有人都在聊天,所以整体听来就是一大片嗡嗡作响。满屋都是香槟和香粉还有汗味交织的古怪味道,窗帘旁边,黑暗的小阳台,或者是后花园,都是jq的高发地。这些认都一部分来自于从前,另一部分来自于她从电视电影中所得到的概念。 唔……听起来并不怎么迷人。 可是,她今晚真的想去看看。 她也说不清自己想去看什么。总不至于是为了虽然住在隔壁,却久未谋面的帅哥吧?莉迪亚可不会承认这么怂的自己。 拉开衣橱的门,只有三件外出服,全是黑寡妇丧居服。其中之一还是班内特夫人送来的礼物,全新的,根本没上过身。见到如此单调的衣橱,莉迪亚不由有几分失落。学画的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女孩子。要当两年的黑乌鸦,真心是件让人丧气的事。 垮下肩,屈服于现实。依旧把全新的那身拔到一边,拿起另一件干净的出来,有气无力地换上。 “苏珊,来帮我系带子。”莉迪亚在窗口呼唤自家的万能女仆,女仆很利索地进了主屋,莉迪亚刚想回身却猛地在发现一小团沙金色在自己余光里闪着光。不由一愣,转过头,就看见久未现身的费斯先生正倚在两家的栅栏上仰头看着自己,似笑非笑。 莉迪亚还没想好怎么打招呼,费斯目不转睛地盯着莉迪亚,突然伸出手,把指尖含在自己的唇间,见到她蓦然爆红的脸和狼狈的双眼,才慢慢笑了起来。 莉迪亚一个趔趄,就被迅速上楼的苏珊一把扶住:“夫人,现在换上外出服,是打算不吃晚餐了吗?”苏珊一边帮莉迪亚系背后的带子,一边询问。 “别绑那么紧,苏珊,手松点,再松点。”莉迪亚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裙摆,感觉到脸上的热度渐渐退下,心中却依旧羞恼,为自己的不淡定气愤。不就亲了下指尖吗?这算个事吗?法式深吻自己以前都有过多少次了,至于为这点小手段错乱吗?太没出息了!可恶! “不吃了,我吃不下。”莉迪亚坐好,让苏珊给她梳头,费斯含手指的一幕固执地出现在眼前,让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晚上要我去接你吗,夫人?”苏珊自然是知道高洛克村办舞会的大事,她倒有些为自家主人可惜,穿这么一身黑,谁都不会请她跳舞的。可,去了舞会不跳舞,那多无趣? 莉迪亚顿了一下,还是摆手:“不用了。反正也没多远。”从莉迪亚家到库珀家,走路也就十几分钟的样子,不象在浪博恩,参加有的舞会还在坐马车。这里的档次还是要低一些的。而且,散舞会的时候,人那么多,就算苏珊去接自己,恐怕互相都找不到对方。 莉迪亚出门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眼费斯的家门,却没看见任何动静。 “威克汉姆夫人,你也是去参加舞会吗?” 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莉迪亚一回头,看见另一个隔壁邻居,打扮得当的怀特夫妇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怀特先生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除了肚子大了点,其它完美极了。怀特夫人身材窈窕,一袭深蓝色长裙,端庄典雅,很是漂亮。 莉迪亚有些心虚自己刚才那个张望的动作,面上还是带出微笑:“怀特先生,怀特太太。正是呢,我正打算去,不如一起?” 怀特太太点头,一边挽着怀特先生,一边与莉迪亚并肩而行:“我和怀特先生都忙,难得和村里人聚在一起呢。” 这个,莉迪亚倒是知道。怀特夫妇其实也是高洛克村的外来户,不过,他们二人都有工作,白天大都不在家。反倒是自己这个后来者与村里人更熟稔一些。 “是啊,所以热情的库珀夫人才这么受欢迎呢。”莉迪亚和怀特夫妇一边闲聊,一边往库珀夫人家走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同去的宾客,衣冠楚楚,三三两两地说笑走着,有几个临街的家甚至还在门檐上挂起了煤油灯,晕了一片昏黄的光,倒一点也不象是高洛克村的夜晚,倒有些繁华盛景的感觉了。 莉迪亚和怀特夫妇到达时,舞会大厅里已经聚满了聊天的人。库珀家装饰一新,请来的乐队也在调音了,仆人们举着香槟盘子四处游走。除了没开始跳舞,一切都很符合预料。 夫人们都穿上了难得有机会上身的华服,戴着羽毛帽子。小姐们也打扮得很靓丽,大都是浅粉浅蓝的,很粉嫩。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很兴奋,十有□都在讨论今天的主客:马修・费斯先生。 莉迪亚好久没和这么多人呆在同一个空间里了,颇有些不适应。满屋都是各式香粉味,她甚至不敢深呼吸。难怪那么多小姐都拿把小扇子呢,莉迪亚有些后悔了,她也应该拿一把的。 怀特夫妇要去与人寒暄,自然不能陪着莉迪亚。莉迪亚也非常识趣地第一时间向他们告辞,独自一人往另一边的沙发区走去。一边走一边做出高雅的姿态东张西望。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其实是在寻找起那个可恶的男人。 ------------ 14急转直下 马修·费斯到了。在一众绅士中间,他刻意收敛了身上的那股子邪劲,顶多是觉得此人有点装模作样的风流派头。不过,哪个男人不好色?费斯的这点个性,不但没惹人讨厌,反倒得到了更多的心照不宣的调侃,增加了亲切感。 舞会开始了,费斯开始与各个夫人小姐们跳舞,第一个请的就是女主人库珀夫人,然后是场中最漂亮的金小姐,接着又是布朗小姐……一曲接着一曲,如同蝴蝶入花丛,繁忙地飞舞着,毫不在意地展现着它的美丽。 莉迪亚不能跳舞,小姐们全心都在场中的年轻绅士上,与一个寡妇在这方面自然没什么共同语言。夫人们也是各自忙个不行,有女儿的到处推销自家女儿,有儿子的则四处注意身边的漂亮女孩。年轻的夫人们不但自己要跳舞,还要陪着丈夫四处应酬,谁也没空来搭理她这个小寡妇,连库珀夫人都没时间。 所以,莉迪亚只能一个人窝在角落,抿着手中的香槟。别说,这次舞会库珀家一定花了不少钱,这香槟的档次绝对不低,味道很正。 喝了两杯,只觉得脸有些热,没有头晕。莉迪亚本身的酒量看来不错。 欣赏过了英俊的费斯先生,见识过了嘈杂的乡间舞会,无所事事的莉迪亚有些后悔了,事实上,舞会并不象想像中那么有趣。她想回家了。 只是,天太黑了。 莉迪亚走出侧门,想绕过过于显眼的大门,走回家去。可她刚下阶梯,就听见一旁的栎树的阴影下竟然有人说话,莉迪亚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把自己缩在阴影里,黑色的裙子此时尽显隐匿本色。藏好了,莉迪亚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藏啊?这里虽然是jq高发区,有事的话,要藏的也应该是他们,而不是自己才是。 栎树树叶茂密,树冠很大。是库珀家莉迪亚最喜欢的一颗树,漂亮得简直象风景明信片。白天的时候,它的树荫可以遮盖大半个后院。黑夜里,人在树下,更是难以辩认。莉迪亚勉强可以看出是一位穿着白色衣裙的少女和一位男士。 不会是狗血的求爱戏码吧? 莉迪亚犹豫了一下,没动。 “马修,谢谢你。”女声有点犹豫,低沉而婉转,把这简单的一句话说的好似叹息,信息量十足。莉迪亚一扬眉,这个“马修”应该就是那个马修了吧?已经亲密到直呼其名了……这个女孩是刚才场中的哪位? 费斯没有立刻出声,而是站在那里停了一秒,才微叹一口气:“不用谢我,瑞,是你自己做得很好。以后……永远这样,就好了。”说到最后,费斯突然笑起来:“你快回去吧,让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新闻。” “那……再见,马修。你自己保重。”女孩倒没什么留恋的态度,让莉迪亚大为吃惊,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子轻盈地跑过自己,映着门口的灯光,甚至能看见女孩子嘴角带着笑,是一种很轻松很满意的笑容,没有半分不舍。完全不象她刚才说话时的那种复杂的语气。 这女孩莉迪亚认识。“瑞”只是她的昵称,她的全名叫蕾切尔·布朗,正是费斯在舞会上第三位请的女孩。竟然是费斯的旧识吗?刚才在舞会上一点也没看出来,两人都表现出完美的初识男女的情态,一个羞涩,一个得意。现在…… 莉迪亚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费斯这种妖孽男也有被人忽视,被人恨不得甩开的时候? “好笑吗?莉迪。” 莉迪亚猛地回头,就看见费斯一脸笑意,可是眼角带着丝疲惫,过来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莉迪亚一惊,本能地缩手,却被费斯紧紧抓着,一拉一拽间,两人顺势就来到大栎树下。 “松手,费斯先生,我记得我们不熟。”莉迪亚脸涨得通红。觉得这个男人莫名其妙,虽然自己对他有过性幻想,可实质上,两人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是真心不熟啊。他怎么就表现出已经是情侣的态度了呢?竟然叫她“莉迪”!太、太自以为是了! “会熟的。”费斯完全不以为意,捏住莉迪亚的手,再次轻轻含进唇间,突然伸舌舔了一下。 靠!又是这招!莉迪亚又羞又恼,爆发出吃奶的劲,一把拽回自己的手,在身后的裙摆上一阵猛擦。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费斯轻轻一揽就把转身的莉迪亚重新抱进了怀里,额头碰着额头,让莉迪亚无处可逃:“我们不熟,这真的不怪我。如果我有时间,我愿意象其他人一样,用两年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天天出现在你面前,讨你欢心,连你的手指尖都不碰。直到你愿意。可是,我亲爱的莉迪,我真的没时间,你也没有自由。一切都太快了。所以,我就……自来熟了。别怪我,亲爱的莉迪,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惊讶,它们……都不是真相。好好保存我送你的礼物。我会回来详细向你解释的。” 说完,他蓦然低下头来沾了莉迪亚的唇,顺利地把她愤怒的表情变成惊愕,然后轻笑出声,松开手,迅速地转身离开。 直到费斯消失在散发着温暖黄光的厅门里,莉迪亚才反应过来。 这……算表白? 哪门子的表白啊?!听着是英语,可是莉迪亚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这些话的前因后果。甚至连那个亲吻都这么敷衍! 莉迪亚不满意地摸了摸唇,哼了一声,提着裙子,迅速地消失在后门,趁着有月光的夜色,快步向家走去。 虽然不想承认她听进去了那段莫名其妙的表白,但之后的两周,莉迪亚还是暗自收好了那枚男式戒指。她打定主意了,下次,如果他愿意,她不介意和他来一发。总这么纠缠不清,不是自己的风格。自己可不是打算在这个年代来谈恋爱的。痛定思痛之后,莉迪亚恢复到之前没有费斯的生活中去。 也确实没有费斯。直到那栋石头房子翻修完之前,费斯先生都不在高洛克村,隔壁再次回到从前的安静状态。据库珀夫人说,“小马修”去伦敦处理私人财务去了。不过,乔迁舞会他会回来的。 这个周末,莉迪亚收到编辑的来信,说是有出版社对她的男女幽默漫画感兴趣,问她是否愿意结集出版。这真是一个大好消息。不只是钱的问题,这是事业版图扩大的第一步。 回了信的莉迪亚心情大好,灵感如泉涌,一整天都趴在书房的桌前,连饭都是让苏珊端上来的。 结果,晚上溜狗的时候,心情就被败坏了。遇见库珀夫人时,就听见了费斯回来了的消息,并再次向她提出邀请。说是费斯现在家里没有女主人,就请最会来事的库珀夫人帮忙,所以,这个邀请由库珀夫人提出,再合理不过。 不过,莉迪亚不想去。乡下舞会,她见识过了。舞会上的费斯,她也见识过了。现在这个乔迁舞会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吸引力。 让她心情变坏的不是这个舞会,而是这位才向她表白过的男人,回来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还需要别人告诉她!这对于想承认他是情人的莉迪亚来说,简直是打脸的行为。看着笑得灿烂的库珀夫人,莉迪亚一点都笑不出来,自己竟然自作多情了吗? 于是,当晚,她没去,却也睡不着。坐在书桌前画了许多男人被女人各种踩的漫画,直到蜡烛燃尽,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她才揉了揉脸,起身,决定放过自己,去睡觉。 刚换好睡衣,就听见楼下一阵杂乱沉重的脚步声。 是男人的马靴的声音! 莉迪亚一愣,迅速地来到窗前,看过去。看到的影像让她完全傻住了! 一群士兵押着一个形容狼狈的男人,穿过自己家的门前,向隔壁跌跌撞撞地走去。这么大的动静引来托托的吠叫不停,不过,没人理它。而,士兵中间被押持的人,身上的西装被扯破了,头发凌乱的男人正是费斯,马修·费斯! 怎么回事? 莉迪亚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家后院埋的那三个箱子! 一群男人粗鲁地闯进了费斯的旧家,发出一阵叮叮咣咣翻箱倒柜的声音,显然是在搜查什么。幸好,费斯家的老仆人已经搬到新家去了,不然,老人家一定会受不了这个场面,崩溃的。 苏珊也醒了,吓得上来找女主人。可惜莉迪亚没空理她,于是,苏珊跟着莉迪亚从前窗转向后窗,看见那群士兵抄起家伙就开始挖地。然后,苏珊就听见莉迪亚发出一声抽冷气的声音。 “夫人,你看,真奇怪。费斯先生都这样了,还在笑呢。” 莉迪亚转过眼珠,果然看见,似乎很狼狈的费斯在月光下,神色一派安然,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他平时最常见的邪笑。 不知为什么,见到这样的费斯,莉迪亚的心跳一下安定下来。脸上也慢慢带出些笑意来。这时,费斯突然抬起头,好象知道她在哪里似的,对着她的方向,慢慢笑出来,是她从未见过的,一个再温柔不过的笑容。 “呯!”莉迪亚刚才平稳的心跳,猛地漏跳半拍。 “费斯先生笑得真好看。”苏珊在一旁感叹:“可惜,不知怎么惹了这些当兵的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惹了当兵的?万一是他犯罪了呢?”莉迪亚觉得自家小女仆的思维方式很有趣。别人一看这场面,大都是直接把费斯定罪,而不是认定他无罪。甚至连莉迪亚都不觉得费斯是清白的,可苏珊的口气就是这么理所当然。 “犯罪?”苏珊似乎吃了一惊,好象从未想像过费斯会犯罪一样,愣了一下才答道:“费斯先生长得这么体面,就算犯罪,也是值得原谅的。这些兵仔们太粗鲁了。” “哈?!”莉迪亚给自家女仆的是非观跪了。花痴到这个境界,真是太强大了。 “头,有东西!”一个惊喜的男声响起。 挖到箱子。莉迪亚一看那个方位,立刻得到这个结论。不由自主地,抓住窗棱的手又紧了几分。 挖箱子比挖坑快得多。没两分钟,三个箱子就被提了出来,放在花园的地面。终于有了成果,士兵们都兴奋起来,那个头儿一抬手:“打开!” 挖土的士兵立刻上前,用铁棍使劲一撬,把箱子的锁直接撬掉了。手上一使劲,咔哒一声,箱子应声而开。看见箱子里的东西,除了费斯,所有人都石化了,从窗口到后院,只有呼吸声,士兵们再没了刚才的得意劲。 而费斯似乎觉得得罪人得罪得不够,在一片寂静中,哈哈大笑起来:“长官,你的权力范围可真宽,连主人在自家后院埋几块砖都要管的吗?哈哈哈哈。” 被事实打击得灰头土脸的头儿,恼羞成怒,一脚踹在费斯的小腿上,把他踹倒在地,这才挥了挥手:“带走!带走!” 一群人,呼啦呼啦地来,又呼啦呼啦地离开。 费斯先生被当兵的抓走了!他不是绅士,他是罪犯! 这是高洛克村最新最劲爆的新闻。不知有多少村民兴奋地睡不着觉。 ------------ 15原来 终于决定起稿画油画了。 以前就说过,莉迪亚不是个天才型的画家,但她基本功非常扎实,画什么像什么。所以,这回,刺激她决定开始画的理由,就是费斯的被捕。让人错愕的转折,未来不可知的命运,她有一种为费斯画张肖像的强烈冲动。就是被捕那晚,转头对着自己微笑的脸。莉迪亚不想忘记。 画油画比画漫画麻烦得多。光是买材料,就让莉迪亚花了两天的时间进城,画板、画布、炭笔、油画笔、颜料、劈刀、各种油……等等,一堆工具需要准备。所幸,这个时代,油画才是主流,这些工具都是现成的,可惜有点小贵,让莉迪亚的荷包心痛地一缩再缩。 光是线稿,莉迪亚就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还没上色,就听说费斯的案子要庭审了,高洛克村的村民可以前往听审。莉迪亚打算去。 费斯被捕后,村里对他的评价可谓是冰水两重天。之前把他夸上天的,现在都恨不得用唾沫钉死他。 有库珀夫人在,莉迪亚虽然那天舞会没到场,也能知道个大概的情形。 那天,那群士兵来的时候,舞会都接近尾声了。那群人,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涌进舞会,反绞着费斯就往旧屋来了。 “没说什么罪名吗?”和库珀夫人说起时,莉迪亚有些疑惑:“而且,如果真有罪,为什么是士兵,不是警察啊?”威克汉姆死的那天,来的可是警察,穿的衣服和那晚的士兵完全两码事。 库珀夫人说起这事,一方面有些兴奋,另一方面又觉得苦闷,挺矛盾的。她撇了撇嘴:“根本就是不警察,后来才知道是海军。真是的,海军不是应该在海边嘛,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抓人?一问起来,就拿个‘军事机密’来吓唬人,实在是不地道。” “海军?”海军有上门抓人的权力吗?莉迪亚锁紧了眉,不懂这个时代的法律,连查都没地儿查去,真让人有些懊恼。 “可不是。”库珀夫人很不满意地啧了啧,显然当晚那些当兵的没给这位夫人好脸色,惹恼了她。说到这里,她突然转过头,眼睛冒出光来,低下声来说:“莉迪亚,你还记得那天在集上见到的那位男士吗?” 集上? “哪位?”费斯也是在集上见到的呢。莉迪亚完全没有头绪。 “就是借马给你姐姐的那位,长得很漂亮的。还记得吗?” 莉迪亚一怔,她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库珀夫人会提起伊格尔。难道…… 莉迪亚一脸疑惑地看着库珀夫人:“当然,我还真要谢谢那位先生呢。不过,他怎么啦?难道那天晚上他也在?” 库珀夫人点点头,有些得意地看见莉迪亚脸色大变的模样,欣赏完了才甩了甩头发,一脸“我是独家新闻”的表情,说了起来:“你不知道,那晚的领队,其实是那位先生!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躲在暗处,似乎是不想让人看见他。但命令都是他下的,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想瞒也瞒不住。” 伊格尔是位海军上校。是他上门来抓捕的费斯。是不是也可以大胆地猜想,上次在集市上,他的出现并不是那么巧合,甚至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姐姐玛丽,而是为了突然回乡的马修・费斯?! 想完,莉迪亚都有些吃惊于自己的这个念头。那么,费斯是发现了一直跟着自己的伊格尔,而故作迷阵,让他抓住自己?毕竟,在邮局时,是他告诉自己,玛丽受伤的消息。在那时,他就发现了伊格尔。之后,那三箱子砖头,也是他的恶趣味的表现?“摆脱不了你,也要恶心恶心你”的意思?所以,他才成竹在胸地对自己说“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相”? “你去不去啊?” “啊?”莉迪亚为自己的想法震惊,没注意库珀夫人后来说了什么。 “费斯的庭审啊,说是都可以去听审。你去吗?” 看库珀夫人的表情,颇有些跃跃欲试。她八成还没有过听审的经验。此次,虽然因为之前对费斯的热情,以费斯被捕收场,让她在村里的“威望”有所损伤,但这么新鲜的事变,又给她添了更多八卦的资源,让她有些喜忧参半的感觉。 莉迪亚闻言却觉得事有蹊跷。听审,一般都是案件相关人才能去。费斯就算真有犯罪,也与高洛克村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会给一个村的村民开放听审资格?这是在给费斯的恶名寻找一个广大的传播途径呢吧? 再想想与费斯纠缠不清的伊格尔,莉迪亚摇头,觉得自己把人性想恶了。 “你去吗?库珀夫人?” “当然。”库珀夫人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开口:“说实话,我可真不相信费斯会做那些恶事。就算以前,他还小的时候,也无非就是些小年轻人的小毛病而已。这么些年,他可稳重多了。和库珀先生说起经济来,可一点不差。又有礼貌,怎么会偷人东西呢?” “偷东西?”莉迪亚大吃一惊,这个罪名可真够恶心人的了。如果说费斯杀人放火,莉迪亚还相信一些。偷窃……恕她无法把这个罪名与费斯联系在一起。 “可不?说是在什么船上偷了某位女士的珠宝什么的。哼,我才不信,费斯送我的香料就比那几串项链贵重多了。那么贵重的香料都能随手送人,怎么可能还去偷什么珠宝?简直……”库珀夫人动了动嘴,终还是没有把“笑话”这个词说出口。 不过,就是这样的库珀夫人已经让莉迪亚大开眼戒。她一直以为库珀夫人就是个村广播,没想到她竟然是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遇事有自己的判断,竟然没有人云亦云,这太出乎莉迪亚的意料了。 莉迪亚睁大了眼睛,用夸张的口气道:“库珀夫人,你可真厉害。遇到这样的大事,我可什么都来不及想呢,你却说得这么头头是道,想得这么细致。太了不起了!” “啊?哈哈哈。”库珀夫人被夸得有些意外,但转眼就得意地大笑起来:“那有什么,我这人就是爱讲道理,遇事比别人想得多一些。以后有事想不通,来问我就是了,哈哈哈。” “那,咱们村去听审的人应该很多吧?当初他们对费斯先生可感兴趣呢。”莉迪亚忍不住,还是小刺了一句。 “嘁!”库珀夫人在小寡妇莉迪亚面前很直率,直接把不屑摆在脸上:“那些可都不是咱们高洛克村的老村民,哦,当然,你不一样,你不爱管闲事。那些人,跟我们这些老村民不一样,我们可是看着费斯长大的,总有情份在呢。那些人,”说到这里,库珀夫人声音突然低下来:“心不可测。” “啊?”对于库珀夫人的这个说法,莉迪亚大感惊讶。 “你不知道,”库珀夫人拍了拍莉迪亚的手,声音压得更低,完全是说悄悄话的水平:“我听说,那些当兵的可不是随便来的,是咱们村的村民告密的!” “啊?!”莉迪亚完全没办法说出更多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惊讶了。 当然,库珀夫人也很满意莉迪亚这个表现,越发地做出煞有其事的郑重表情道:“你可别告诉别人。” 莉迪亚连连摇头发誓:“不会不会,我不告诉任何人!” “是怀特夫妇!” “啊?!”莉迪亚差点叫出声,被库珀夫人一把捂住嘴,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她才慢慢平静下来。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寡言少语却很和善的怀特夫妇竟然会扮演这样的角色。难怪一来就在后院挖了起来呢。 转念一想,如果怀特夫妇一直监视着后院,那么……幸好自己平时除了穿的稍有些不整齐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而那天只和费斯说了一句话,还是句问安的话,就立刻走了。不然的话,自己也少不了被怀疑! 靠,这日子过得也太不安生了!玩谍中谍吗?想到隔壁住着位业余间谍,莉迪亚就有些说不出的恶心。 不过…… “怀特夫妇为什么要告密啊?这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啊。”这可真让莉迪亚想不通。怀特夫妇可不象什么爱管闲事的人。 “当然是钱。”库珀夫人鄙视地看了眼不开窍的莉迪亚:“在咱们这种乡下当医生可赚不到什么钱,更何况怀特家的儿子在剑桥上学,可得花不少钱呢。” “你是说……有人花钱请他们监视费斯先生?”难道是伊格尔?如果是他,就说得通。虽然自己的位置更适合这个监视的角色,但自己却偏偏是玛丽的妹妹,私人关系不适合掺合到工作中去。而且,自己又素行不良,对美男的抵抗力低是有共识的。不找自己而找上怀特夫妇,确实很合理。 “可不就是。所以我说费斯是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呢。说不定就是那位集市上的先生呢。”库珀夫人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说出与莉迪亚同样的结论。 “不过,库珀夫人。”莉迪亚有些纳闷地问道:“这些消息可都是大秘密,你都是从哪里听说的啊?” 库珀夫人再次得意了,用眼角甩了莉迪亚一眼:“我有个远房表妹的丈夫可是在市政厅供职呢。这种事,在咱们看是秘密,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谈资啊。”说着,忍不住露出颇为羡慕的表情。 “夫人,你越说我越好奇了。那你去听审的时候叫上我呗,我也蹭蹭你家的马车。” “好极了。路上和你说说话解闷,可比别人好多了。”库珀夫人直白地表达了对莉迪亚的赞赏。于是,约定了同去听审的时间,才满足地离开。 ------------ 16两封信 去听审的马车上,库珀先生没有跟来,车上除了库珀夫人和莉迪亚就只有一个女仆,倒是单纯舒适。最妙的是,库珀夫人竟然还带了糕点和水果,简直把这趟旅程当作难得的郊游。让莉迪亚一直有些沉闷的心情不由地轻松起来。 莉迪亚倒不是担心费斯。一则,感情还不到那份上。甚至,说“感情”这个词都有些夸张。只是带着性吸引力的好感而已。二则,后来,再去慢慢回想,舞会那晚他的表白,莉迪亚觉得他不会有事。这个人,虽然接触得不多,但莉迪亚始终觉得他虽然象个冒险家,却不是一个会随便把自己放入险境的人。周密的计划才应该是他的长项。 莉迪亚感觉沉闷,是因为她突然接到了二姐伊丽莎白的来信。来信先是报了喜,大姐简上周生了个儿子,很健康。然后对于莉迪亚安于平静生活表达了惊讶与赞赏。之后,就提到了费斯。 从信中,莉迪亚第一次知道姐夫达西不但是个有钱的大地主,还是位地方执政长官。虽然不怎么管理地方事务,但该知道的消息一个都不会少。也许许多大地主都身负类似的职务,这也是他们这个阶层共享资源的一种方式。 而费斯这么个小小的偷窃案件,本来是不会惊动到达西这个层面的人物的。可是,这一次,一则是因为费斯被抓的地点是莉迪亚所在的高洛克村,二则是,这次的事件远比表面看来更复杂。不然,就算发生在高洛克村,这样的小案件也不会出现在达西的桌面上。 伊丽莎白来信,是希望莉迪亚可以去彭伯利住上一段时间,等事情完全结束后,再继续她的独居生活。 莉迪亚直接回信拒绝了。无论如何,伊丽莎白都是好意,莉迪亚措辞很婉转。这几个月来长时间地读报和信件交流,让她的英文能力慢慢能赶得上她的思维表达了。 莉迪亚对于住在别人家真心没兴趣。尤其是散漫惯了,住在规矩大如天的彭伯利,简直就是受罪。更何况,苏珊已经让她改造得很满意了,彭伯利就算有法国大厨当灶,也无法让莉迪亚的味蕾更满意了。 在心里给自己找了这么多理由来拒绝了伊丽莎白的好意,但心情由此变得糟糕起来。 莉迪亚觉得自己的生活被迫从一个清澈安静的小溪进入到了一个湍急险恶的拐弯处,变线太多让她找不到方向,不知道未来是包容安详的大海,还是更加险恶的瀑布。 让她的这份认知更清楚的是:今早,苏珊从信箱里收到一封没有邮戳没有地址只有收信人的信件。尤其不对劲儿的是,收信人写的是:“莉迪亚・班内特小姐”,而不是“莉迪亚・威克汉姆夫人”。 所幸,苏珊现在被莉迪亚训练得除了在女主人面前,其它时候有点面瘫。所以,虽然心里纳闷不已,也没有出现任何异状被可能在某处窥伺的怀特夫妇捕捉到,而是直接上楼交给了莉迪亚。对于莉迪亚再次郑重对她叮嘱“不要被其他人发现”,也没表示任何异议。 苏珊是个好女仆。 这封信是费斯亲笔写的。从笔迹上看,莉迪亚有些吃惊。因为,笔迹非常坚硬,力透纸背,是个性格很固执强势的人才会有的笔迹。一点也没有费斯平时表现的那么轻浮。 信的内容很简短: 亲爱的莉迪亚: 想念你。 夏天即将过去,一切都会变,我对你的心意不会改变。 最近,我比较忙。没办法静下心来给你写信,见谅。等安定下来,一定会认真地向你表达一次我的感情。请安心等候我。 如果,你有任何需求任何愿望,无论哪一方面,都可以写信给以下地址:xx……xx。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它,就是你的圣诞老人。 ps:很后悔上次没有好好亲吻你。 你的 马修 18x2年初秋 信中没有任何关于案件,关于未来的解释与安慰,只有强势的□裸的感情与欲望的表达。莉迪亚看了之后,心情却更加糟糕起来。 在她看来,这种所谓的感情来得太突然,太莫名其妙了。因为美貌而一见钟情?莉迪亚相信它的热烈,却不相信它的坚韧。如沙中建塔,脆弱得不堪一指。还说什么“对你的心意不会改变”,更显得誓言太廉价。连同后面的什么圣诞老人,看起来都象个笑话。这样的信,莉迪亚看了,能高兴得起来才怪呢。 当然,莉迪亚也不算一无所获,最少从这封信中可以得到一个信息,也许这场复杂的较量中,费斯并不是有事的那个。她也只能祈祷,达西不要牵扯其中。伊格尔么……在他没有成为自己的姐夫之前,她是不会对他有任何怜悯之心的。 ------------ 17尽是事 费斯出来的时候,引起庭里一阵嗡嗡声。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占便宜。衣冠楚楚时,是一派王子范,虽然这王子有点邪气。现在,衣服皱了,头发长了,胡子也没刮,按说是丑得没边了,可是,亲爱的费斯先生却生生给人一种落拓又洒脱的感觉来。一个带着些许忧郁,骨子里却优雅的游吟诗人,让男人感叹,让女人怜爱。莉迪亚只看库珀夫人的表情就知道,这位费斯先生只靠外表就又赢了。 面带笑意,一言不发。虽然是站在被告席上,却也是一派自在,看着他高大伟岸的背影,让听审席上的女人们忍不住拧紧了手中的手帕,暗暗脑补他落寞苍凉的心绪。 无论法官如何威逼利诱,费斯都摇头,坚决不认罪,把场面搞得很难看。听着听审席上传来越来越大的嗡嗡声,法官不得不威严地出示了人证物证,直接就判了三年□,也不管费斯认不认罪了。 总之,这在莉迪亚看来,更象是一场秀。只是不知道是费斯的个人魅力秀,还是罪名远播秀。 临被带下庭时,费斯突然转过脸来,对着莉迪亚的方向,伸手在唇间一点,唇角上扬,笑开来。登时,莉迪亚这一片的听审席瞬间安静下来,好象被什么逼迫地齐齐摒住了呼吸。眼睁睁地看着费斯离开,关门的声音响起,身边才突然爆出更大的嗡嗡声来。 人人都认为,他是在看自己的。当然,莉迪亚也这么认为。可是,偏偏,别人都可以得意洋洋地把自作多情说出来,她却只能沉默再沉默,好憋屈。而且,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费斯转过头来看的是她。这个结果,让她心情复杂。不知道是自己演技太好,还是费斯做事太隐蔽。 莉迪亚从未尝试过一场如此只能藏于暗夜,无法宣诸于口的感情,亲自品尝起来,别有一番缠绵滋味,让人难以忽略。回味时刻,觉得费斯先生都变得可亲可爱了几分。不过,回味完了,费斯先生就立刻打回原型,变得可恶可气起来了。 慢悠悠地,又蹭了库珀夫人的马车回去。表面看起来,莉迪亚倒比库珀夫人更没心没肺些。库珀夫人还在感叹,好好一个年轻人,这辈子就让那个女证人给糟蹋了。莉迪亚却在一旁笑眯眯地吃着点心,看风景,自在得很。 不在一个档次的斗争,她这么个小人物连操心都是多余的。莉迪亚不做多余的事。 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谁知道,回去隔天,伊格尔就找上门来了。 伊格尔身后还带了两个人,看着比他年纪还大些,但态度上一看就明了,这是下属。 “伊格尔先生,上次多谢你。”莉迪亚让苏珊奉上咖啡,很客气地开口。 “不必。”伊格尔对莉迪亚也没太多婉转的心思,直接开口说明来意:“这次我来,是以海军上校的名义,询问你一些事情。” 莉迪亚一听,就来火,最讨厌这种□口吻。所以,她也直接拉下了脸:“海军好象管不到我一个平民吧?”说完,见伊格尔脸色微变,又加了一句:“再说了,你一直说你是海军上校,可我哪儿知道真假?你说来问就来问,是因为看我一个小女子,反抗不了你们三个大男人吗?” 闻言,旁边站着的两个男人脸生怒意,猛地上前一步,似乎想对莉迪亚说些什么,却被伊格尔一伸手止住了。他微微皱眉,摆出一付“我忍耐你”的表情,然后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张证件,放在桌上。 莉迪亚面不改色地拿起证件,细细查看,其实心里直打鼓。刚才那两个男人的异动还是让她认识到,她只能嘴上图快,其实是没有任何办法反抗的。无奈,只能拿拿姿态,该办的事还是得办。 “伊格尔上校,请问。” “马修・费斯搬回来后,你可与他交谈过?” “费斯先生?他不是已经坐牢了吗?”莉迪亚装懵懂。心中暗道,库珀夫人所说的那人果然是伊格尔。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伊格尔不耐烦,避而不谈。 “是的,交谈过。” “时间,地点,内容。” 莉迪亚皱眉:“伊格尔先生,我感觉你是在审讯犯人,而不是询问一位女士。我对你的态度很不满。” 伊格尔深吸一口气,突然笑起来。莉迪亚愣了一下,这位男生女相的伊格尔先生笑起来竟然非常非常好看!一点也不娘!看见莉迪亚的这个发怔的表情,伊格尔更是有些腻歪,笑意更冷,声音极疏远:“那么,请问威克汉姆夫人,可以告诉我,您与费斯先生交谈的时间地点内容吗?” 哪怕伊格尔表现得再冷淡,但结果还是他在妥协。自己得到了胜利,莉迪亚满意地跟着微笑起来:“当然。第一次,是你送玛丽回浪博恩的那个傍晚,在我家后院,我看见了这位先生。于是,问了句晚安,我就回来睡觉了。第二次,是第二天早晨,他来敲门,送见面礼。我对他问了声好。然后库珀夫人来了,他俩聊了起来。之后,他留下了见面礼,就离开了。他离开之后,库珀夫人也离开了。就这样。” 听起来,两人就只问过两次好。对面的三个男人齐齐皱起眉来。因为,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莉迪亚所说的,与怀特夫妇那里得到的是完全一致的答案。这让他们受了半天委屈的心,如何能满足? “可以看一下那份见面礼吗?”用词客气,口气却冷冰冰的,完全能表达主人心里的不爽快。 莉迪亚故意为难地摇了摇头:“恐怕不可以。” “夫人!”咬牙了。 “真的没办法,伊格尔先生。费斯先生送的见面礼是一份蛋糕,当天就被我吃了。怎么可能留到现在?”如果莉迪亚眼中的促狭没有那么明显的话,倒还显得她的表情真诚一些。 这话,三个男人也信。因为,怀特夫妇收到的也是一份蛋糕,也吃了,没发现任何异样。他们到这里来,主要也是想相互验证一下而已。其余两人对莉迪亚这样的小寡妇虽然有些讨厌她的态度,却没有什么怀疑之心。倒是伊格尔总觉得这个玛丽的这个小妹妹怎么看怎么都有点不对头,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头。 或许是莉迪亚和费斯一样,身上有一种虽然被压抑过,但从骨子里溢出来的嚣张劲,与这个拘谨守礼的世界格格不入,偏偏又眩目得让人羡慕嫉妒恨。伊格尔看着极不顺眼。也觉得,这样两个人不可能只单单问声好就能过去的。可奇怪的是,这种感觉只有他有,别人对这两人的观感完全不同。 更何况,眼下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两人有关系。伊格尔再不满,对此也无可奈何。 “蛋糕盒子还在吗?” 莉迪亚扭头:“苏珊,把零钱盒拿来给伊格尔先生。” “是,夫人。”没一会儿,苏珊就拿过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了伊格尔面前的桌子上:“先生,请。” 果然是个蛋糕盒,和怀特夫妇家的那个一模一样。看来,莉迪亚真的是一个普通的邻居。伊格尔把零钱倒出来,盒子上下翻看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当然发现不了什么,当初放戒指的小个小纸卡座被莉迪亚早就撕去丢掉了。 伊格尔皱着眉,不甘心,突然抬起头:“威克汉姆夫人,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后院吗?” “当然。”莉迪亚头都没抬,喝着杯中的茶,直接道:“苏珊,你带伊格尔先生去后院,小心别让鹅咬着先生。” 当初,刚搬来时买的小鸡小鹅都已经长大,开始下蛋了。鸡还好说,鹅已经开始护院了,赶着出去游河,一点事都没有,乖得很。可在自家院里,却凶得很,见着陌生人就咬,追着又拧又咬。这两天因为老有事,都没空带它们去河边,早把它们憋坏了。脾气正坏着呢。 现在,莉迪亚挺期待这个场面的。 果然不出所料,那四人刚进后院,就听见一阵嘎嘎的叫声,和苏珊一个劲呼鹅的声音,然后是三个男人急促的皮靴踩地声。叭叭叭,转眼,三个男人就再次回到了起居室。 莉迪亚满意地看到三个大男人有些凌乱了的头发和惊讶得有点狼狈的眼神,转下目光,看见三个男人的长筒皮靴,只有几个不起眼的白印子,又郁闷起来。自家的护院鹅肯定是因为这个才无功而返的。 “还有别的事吗?伊格尔先生。”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后院的事。 “暂时没有了。多谢威克汉姆夫人的配合。” “不必谢。我还有事就不送三位了。”莉迪亚站了起来,让这三个男人想重新坐下把咖啡喝完都没机会,只能顺着伊格尔的动作,向莉迪亚行礼,转身离开。 “唉,我应该给父亲和玛丽写信了。”莉迪亚声音不大不小,让伊格尔脚步一顿,终究没有转头,继续大步离开。 “苏珊,走吧。赶鹅去池塘。”莉迪亚一口把茶喝完,拿起鱼竿。 “夫人不是刚才说要写信?”苏珊收拾了桌面,有些惊讶地问了一句。 “不着急,我要好好想一想。” 当晚,莉迪亚写了三封信,一封给父亲,一封给玛丽,另一封则是给她的“圣诞老人”。该告的状还是要告的,谁叫他还没成自己姐夫,就如此地不讲情面呢? “圣诞老人”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周的时间,隔壁怀特夫妇突然就搬走了。买了他们房子的是一位很年轻很斯文的先生,姓斯诺。这位斯诺先生很和善,送的见面礼又是一款蛋糕,不知道是不是和费斯商量好的。莉迪亚怀疑他与费斯有关,但对方没有任何表示,她也没有必要去打破砂锅问到底。 所有变化的缘由,都可以从库珀夫人那里得知。 “怀特夫妇还真是可怜。”库珀夫人叹口气,等着莉迪亚接话。 “搬到市里去,不是好事吗?怎么会是可怜?”莉迪亚也好奇“圣诞老人”是如何操作的。 “哪里呀。在这里,他们总还有个诊所,自己作主。可到了市里,连住处都是租的,怀特先生在别人的诊所里工作,怀特夫人据说在给人做一些抄写的工作,远不如在村里的时候呢。” “那为什么要搬走呢?” “还不是他们在剑桥上学的儿子?说起来,年轻人都差不多。当初费斯先生不也是这样,才让费斯牧师不得不卖掉旧住所。现在这位怀特小先生走了当年费斯先生的老路,在学校里,为了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打了位他惹不起的先生,要坐牢呢。这怀特夫妇才不得不卖掉诊所和房子,就是为了给儿子求条生路嘛。唉……”也许是当妈的感同身受,库珀夫人说着说着,情绪有些低落下来。 莉迪亚抿抿唇,没多说什么。万事有因果,拿了钱就要承担后果,她不觉得自己有同情别人的资格。亏得当初自己足够谨慎,不然,就怀特夫妇那两双利眼,自己就逃不过伊格尔去。想想自己可能的结果,莉迪亚对于怀特夫妇能够离开自己的生活,感觉满意极了。 “那斯诺先生你了解吗?我看他好象挺有钱的,怎么会住到咱们村来?”说斯诺先生有钱,是因为他搬来的时候,带了辆私人马车,一直放在前院里。想想,以前五个女儿都在家的时班内特家也只有一辆马车,马还比斯诺先生这匹差远了。见微知著,这位斯诺先生比班内特先生可富多了。 “据说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肺上不好,在伦敦越住越不行,就听医生的话,到咱这儿来养病来了。说是咱们高洛克村气候好,干净。”说到这里,库珀夫人有点小得意。顿了一下,脸色又露出惋惜的表情:“可惜是个身子弱的,为了养病,别说舞会了,连平日活动都极少的。” 莉迪亚顿了一下,越发觉得这位斯诺深沉起来。别人不知道,但肺病病人的表症莉迪亚还是了解一点的。斯诺虽然瘦,可看着非常健康,不但没肺病,恐怕是什么病都没有,根本不是养病来的。 虽然这么想着,莉迪亚还是点了点头:“肺病可就是得静养,不能到人多的地方去,斯诺先生到咱们村来可来对了,确实安静干净。” 才这么夸过斯诺,没想到,只过了一周,莉迪亚就发现了他的真面目。 ------------ 18不对劲 一身囚服的费斯慢条斯礼地切着牛排,旁边是杯色彩酽丽的红酒:“斯诺怎么没来?” 站着的狱警,听到问话,笑出来:“船长,不是斯诺那小子不来,是他来不了。” “怎么回事?”费斯手中的刀叉停住,扬眉看向狱警。 “那家伙送信的时候被托托追,翻栅栏的时候摔倒了,腿断了。”说着,狱警忍不住笑得脸都涨红了。 “托托?”费斯愣了一下:“那不还是条小狗吗?” “就是啊,哈哈。”狱警笑弯了腰:“斯诺说什么脚断了,我看八成是没脸来见您了。” 费斯也笑起来:“这么说,莉迪亚也发现他了?” “八成早发现了吧。”狱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做若有所思状:“之前斯诺送信的时候,托托可没追他。可不知道莉迪亚小姐每天中午把托托叫进屋里做了什么,不拿信的时候,托托见到斯诺还摇尾巴呢,这一拿着信,突然就咬过来了。” 费斯低着头,一边嚼着牛肉,唇边溢出一抹小得意的笑容,没接口。过了一会儿,牛排吃完了,端起红酒,才慢悠悠道:“伊格尔呢?” “他家里来人了。军务方面,最近他正在做收尾的动作。”狱警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他似乎打算再次向玛丽・班内特小姐求婚。”说着,有些紧张地看了眼费斯。 其实,他挺不理解费斯的,那么多漂亮小姑娘他不感兴趣,非要去招惹个小寡妇。好吧,那小寡妇确实挺漂亮的,可也不至于这么费功夫啊,以他们船长的魅力,哪个女人抵抗得了?随便招招手,上了就是。现在倒搞得好象罗密欧和朱丽叶似的,还接头呢。这算是船长的新情趣吗? 不过,船长的事就是他们的事,船长喜欢,他们就应着。顶不及,事后多给那小寡妇些钱,不亏得她就是了。 现在唯一意想不到的是,伊格尔竟然对小寡妇的姐姐动真格的了。真不知道是伊格尔讨厌,还是小寡妇讨厌了。 费斯点点头:“小心着点他,特别是港口那边。最后时刻,他这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狱警连忙表示记下了,又道:“‘伯爵’那边?” “他那边,你不必动作。这两个月,你就安心做好你的狱警吧。”费斯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手下:“别说,你小子穿上这身皮,还真象那么回事呢。” 狱警摸了摸自己没剩几根毛的光脑袋,嘿嘿一笑:“兄弟们也都羡慕我呢。”主要是羡慕他可以直接给船长跑腿。 “对了,书送过去了吗?” “书?”狱警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家船长又在说那个小寡妇了:“送了。莉迪亚小姐好象很高兴。” “好象?” 听见费斯漫不经心的语气,狱警背上一紧,连忙解释:“斯诺说,莉迪亚小姐看到箱子里的书的时候笑了。”说完,见费斯柔和下来的眉梢眼角,才慢慢松出一口气。也许自己应该把小寡妇的份量再加重几分才是。 费斯看着手中的酒杯,晃了晃,杯中紫红色的酒液自然地旋转起来,很漂亮:“再送两瓶红酒去。”他想起了唯一的那次舞会。整个舞会中,她一身黑,苍白细致的脸,红色的唇,就算带着面纱也显眼极了。费斯敢说,当时所有的男人都在用余光看她,她却毫不自知地一个人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香槟,看她的目光,如果不是顾忌酒量,也是非常眼馋一旁的红酒的。她还敢喝晕了酒一个人回家呢,要不是自己让人暗处护送,她哪那么轻易就回得了家? 看着精明,其实是个傻瓜。让她在家勇敢地喝个够吧。 “好的,我这就给斯诺说,他可存了不少好酒呢。” “好,就打劫斯诺。”费斯也笑起来:“竟然被只小狗追,太丢我们海神号的脸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费斯也吃完了饭,才收起狱警递过来的一沓信,昂首阔步地离开了狱警休息室,往自己的牢房走去。 高洛克村知道斯诺先生摔断腿的人,除了托托的主人莉迪亚和女仆苏珊,就没别人了。谁叫斯诺本来就以病美男的形象出现在村民的面前呢?他不出门才正常呢,养病嘛。 这回养病变成了养伤,莉迪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谁知道托托这个天天只会摇尾巴献媚的小狗竟然能量这么大呢? 所以,莉迪亚做了什么好吃的,就会让苏珊送一份过去,算是为托托赔礼。虽然斯诺也许是因为费斯关系,并没找她麻烦,但应尽的责任,能做到的莉迪亚还是愿意做的。 费斯入狱后不久,莉迪亚就收到了他的信,并不算太意外。意外的是,他竟然能写这么多,全是情话,不带重样的。虽然没有一句“我爱你”,但云山雾绕的,全是这个意思。 没劲。 如果这只是上床的前戏,那两人的理解可能有点分歧。她只喜欢实际看得见摸得着的,对没有源由的情话这种不靠谱的东西,没兴趣。 如果是要和她谈感情,情话倒是必须的。可是,光有情话是也是空的。要谈感情要说婚姻,那就要了解过去,了解一个完整的马修・费斯。了解他的经历,了解他的感情,再了解他对自己的感情,而不是象费斯这样空荡荡的表达,好象仅仅是一个会说情话的□。 费斯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表达,没起到任何作用,反倒让莉迪亚皱了好几回眉头。 所以,莉迪亚就画了幅简笔画算是回了信,就把费斯的事搁在一边,没再想。她现在事儿多着呢。 不但每周不能间断的新画,还有出版结集要校稿,与编辑互通有无。剩下的时间除了大量看书,还要画那幅油画。虽然画的是马修・费斯,但莉迪亚在这幅画上付出的心血却已经把它当成自己来到这里之后,这段日子的总结了。既然是一部作品,就不会在乎模特是谁。虽然这模特帅了点,身份暧昧了点。但在这个作品面前,他就只是一个模特而已。 莉迪亚把费斯搁到一边,可费斯的监狱生活却无聊得很,除了“伯爵”的事,莉迪亚的信成了他全部的乐趣。只是,当他微笑着打开那封简笔画的信后,先是不受控的惊讶,然后,脸上的微笑就慢慢收敛起来,过了好一会儿,眉头带了淡淡的笑意才稍稍舒展开来,然后突然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拍着手中的信纸,几乎笑出了眼泪。 这个小女人比他想像得还要麻烦还要大胆呢。不过,奇异的是,他似乎还挺喜欢这种麻烦的。 第一幅画的左边个q版的费斯,虽然寥寥数笔,但费斯经典的那抹邪笑却暴露无遗,只要对他稍微熟悉一点的,不需要点名,就知道那画的是他,风流倜傥的马修・费斯。 左边q版的费斯后面跟着的是一个描黑了的等号,而等号的右边则是……在这里,费斯就不得不承认,这小女人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足够惊世骇俗!她竟然画了一个男人的,直冲向天的,粗大的性/器,只是这个性/器的上面是张费斯的脸,张着大嘴喊着“我爱你我爱你……” 第二张画,其实算是上下两组图。 上面一组图,四张。画的是莉迪亚从小到大成长过程。一,儿童时代天真烂漫的笑脸。二,少女时代舞会中遇见威克汉姆的情景。三,穿着婚纱与威克汉姆在昏暗的马车上狂奔。既暗示了私奔的过程,也表达了结婚的结果。四,现在的莉迪亚,一身黑寡妇装站在威克汉姆的墓碑前。 仅仅四张图,已经把莉迪亚的一生交待完毕。 下面对应的四张图,前三张都只是一片空白框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第四张图却是费斯被捕那一夜,转过头来,对着莉迪亚温柔一笑的脸。简简单单,却把连费斯都没想到的温柔表现得再明显不过。刚才费斯就是看见这张画才慢慢严肃下来的。他看见了他没有料到的自己。 下面只有一句话:你要哪一个你?笔锋轻淡,却很坚定,没有一点软弱。 费斯盯着那张温柔笑脸的自己看了半天,抿了抿嘴,把信重新折起来放回信封。事情好象朝着他没有想过的方向狂奔了,做为当事人的他自己都没有力量把它扳回来了。 他想要哪一个自己? 在收到这封信之前,他肯定不会犹豫的,他当然是第一个自己。他承认被漂亮得惊人的小寡妇吸引,但不代表在他这里,她会与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但是现在,她好象真的有点不同了。 也许,初见时已经是不同了?费斯再次想起初见时,那么一个平常的早晨,那么一个混乱的街区,这个小寡妇在警察面前镇定又虚伪的模样。那么真诚地虚伪着,面如莹玉,唇似残血,强烈的对比,还有那双被冷得有些发青的小脚丫,都让他的心痒得受不住。 象他这样见多识广的,只要一看地面上如此大面积的血和尸体躺下的方向,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狗屁的醉酒失足。但他没张口伸张正义。正义什么的,只是块冰,解渴都嫌它碜牙。他更在意的是,凶手小寡妇是谁,将要到哪里去,她冰冷的身体有没有机会被他狠狠地压在身下,她那双暗涌着深夜一般黑暗的双眼会不会被他染上别的颜色。 她象个冰冷的小钩子,一直钩着他,让他不得安生。发现得越多,越让他觉得到处痒痒,亲爱的“里奥”先生,实在很美妙。那样一张张扬的脸配上出格至犀利的头脑时,格外有让人想征服的欲望。 确实这次上岸有许多事需要了结,要花上大半年的时间在国内滞留,那么,加上她这么个意外,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所以,那么多地方,只有他的隔壁最合适,最便宜,最方便。于是,她就住进了那间属于他的房子。 知晓她住进去的那一晚,他甚至产生过一种莫名其妙的甜蜜感觉。当时,这种感觉被他忽略了。现在再想起来,或许早就开始不对劲了?只不过,船长当惯了,已经没有人对他的命令质疑了。以至于,他对自己过于自信了。直到她来提醒他。 ------------ 19玛丽再次到来 今天真是惊喜无限的一天!莉迪亚看着门口从马车上下来的玛丽,不由地暗自感叹。 今天是礼拜日,早上做完礼拜,到了邮局就收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本书《幽默画集》,虽然书名没什么创意,却依旧让她心情大好。回到家来,还没来得急翻开来细看,斯诺就送了两瓶红酒过来,说是感谢莉迪亚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莉迪亚笑眯了眼收下。不管真实原因是什么,但莉迪亚喜欢斯诺的这个理由。会找理由的属下是好属下。 结果,坐在院中,一边喝着红酒,一边认细细翻阅自己的书,虽然纸张有些不满意,但想让这个时代的图册象后世铜版纸一样彩真版厚是不可能的。现在这样印刷清晰,排版有设计感,她已经很满意了。从头看起,她竟然时时被自己画出来的漫画段子逗得不由莞尔。 如此美妙的时刻,就看见走了两个月的玛丽再次出现在自家门口。 出了什么事?如果只是要结婚的话,只需来封信。如果愿意让自己参加婚礼,就再来个仆人来接她,为什么要亲自上门?莉迪亚想不透,但真没感觉是什么好事。 如果是平时,莉迪亚难免要装模作样地套话一番,不过,几杯红酒下肚,酒意上头,个性突然变得豪爽起来。莉迪亚自己都没感觉到就直接轻笑出声,苏珊都没叫,脚步轻软地过去挽住玛丽胳膊:“哦,亲爱的姐姐,你怎么又来了?是伊格尔先生向你求婚了吗?”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婉转。什么叫“又”?心思细腻点的,说不定还以为她是在嫌弃自己是不速之客呢。虽然玛丽的这次突然来访确实是不速之客,她之前根本没有来信告知,可不符合一个淑女的行为准则。也正是这个原因,莉迪亚没感觉这次造访是什么好事。 听莉迪亚提到伊格尔,玛丽脸一红,看向身后面无表情的车夫,心中不由有些嗔怪莉迪亚的不检点。这种事,怎么能在大街上就呼呼喝喝的?刚侧过头,想要说她两句,却发现莉迪亚脸上两颊酡红,气息间更是带着淡淡的酒味,玛丽顿时明白了,莉迪亚这是喝醉了! 这下,玛丽从羞恼变成了真恼。一个寡妇大白天在花园里就喝醉了酒,这回来的幸好是自己,如果是个外人,岂不是丢脸丢到别人家去了? “莉迪亚!”玛丽也顾不得车夫了,直接扬声叫来苏珊,由苏珊处理杂事,她则半拖半拽地拉着莉迪亚进了屋。经过花园的时候,看见半瓶红酒放在桌上,特别刺眼。 软软地坐在起居室的椅子上,走了这么几步,莉迪亚只觉得酒意重了起来,头有点昏。她用手撑住头,手肘放在扶手上,显得很疲惫。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家三姐的到访,连忙挥了挥手,扯扯嘴角当做微笑:“坐吧,玛丽。” “我一直坐着的。”玛丽扶了扶眼镜,难得地冷幽默了一回。 然后,二人都没说话,直到苏珊收拾停顿,上了茶和点心,离开,玛丽才再次开口:“莉迪亚,伊格尔又向我求婚了,我同意了。” “恭喜。”莉迪亚喝了口热茶,舒服多了。半眯着眼睛,正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好应付玛丽不知所向的对话。过了两三秒,没听见玛丽接话,莉迪亚抬眼看了看玛丽,见她皱着眉,于是又加了一句:“伊格尔条件不错,应该是个好丈夫人选。” “这我知道。”玛丽似乎在和谁赌气,又象是心中有事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的语气有点冲。说完,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莉迪亚。却发现对方正半闭着眼睛喝茶,全没放心思在自己身上,不由更是气闷。 又停了一会儿,玛丽终于开口:“莉迪亚,你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听见这个问题,莉迪亚立刻回神,挺直了背:“怎么?” 玛丽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显然是这个话题让她觉得很为难。莉迪亚放下茶杯看着她,没有继续问,就这么看着她。玛丽一触到莉迪亚的目光,脸腾的一红,显然不是羞的,气冲冲地开口了:“莉迪亚,我和爸妈知道你生性活泼,喜欢热闹的生活,喜欢别人围着你转。当初和威克汉姆的事就不说了。走到今天这个境地,我们还是希望你能有所收敛,才能在未来有个好出路。” 越听,莉迪亚眉头皱得越紧:“收敛?你说的什么意思?”说着口气也冷了下来:“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吗?” 玛丽吸了口气,显然没料到莉迪亚这么冥顽不灵。怒火急升:“你还问我?!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还真不知道。你直说吧。”莉迪亚对于这种莫名的指责感觉郁闷。如果说她让费斯上了床嘛,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训也就罢了。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惩罚就提前到来了。这谁忍得了?于是,她的口气也跟着恶劣起来。 “你!你……那样的事,我可说不出口。”玛丽气得直喘,转身叫来苏珊,让她把自己行李中的一个小藤箱拿过来。又挥手让苏珊离开后,才打开来,拿出一打纸来,丢在桌面上:“你自己看!” 莉迪亚疑惑地拿起来一看,是一份问讯记录。看名字,被问讯的对象正是以前的邻居怀特夫妇。莉迪亚也有些好奇,这两人每天窥伺之后,谍报到底是什么。可没想到,越看越怒,最后直接把纸甩在了桌上,力气太大,“啪!”的一声,散落了一地:“f!这纯粹是胡说八道!那老头有妄想症!” 怀特夫妇在记录中一致认为,小寡妇莉迪亚春情荡漾,总在后院衣衫不整,就是要勾引怀特先生!是怀特先生心性坚定,瞧不上放荡的寡妇,才没和她成事。 “就他那肥猪样,我勾引他?我有病吗?”莉迪亚气得哼哼的,这完全是诋毁她的审美观!她没意识到,这其实是在说她的人品坏。 “我带你去后院看看,你再来跟我发火。”莉迪亚拽着玛丽就来到后院。指着以前怀特家盖得只留了一个小过道的后院:“谁tmd知道他们会这么阴暗地后面窥伺啊?!我衣冠不整?!我顶多是没穿外出服!不是没穿衣服!只不过是家居服而已!” 玛丽一见这情景,心里也一阵古怪。然后就听到自家小妹的一番足够惊吓她的理论:“是,我承认。我不是安份守己的人。但他也太侮辱我的审美了!我喜欢帅哥!我只喜欢帅哥!不说别的,就是威克汉姆,虽然人品差点,长像还是一等一的。你说是不是,玛丽?!有威克汉姆在前,我再堕落,也不可能看上那么一个四五十岁的肥猪啊!这样的妄想症病人的话,你也相信?!爸妈也相信?!你们到底了不了解我啊?!” 玛丽被喷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地,突然想到现在隔壁是有人的。连忙拉着莉迪亚迅速地躲进了起居室。沉默了好一会儿,玛丽仔细看了眼自家小妹,回想起她这荒唐的一生,不得不承认,虽然说出来不成体统,但莉迪亚刚才说的一点没错。她就是喜欢帅哥,不帅她根本不理会的。老,也不行。那么…… 哼,这个什么怀特夫妇,果然是心理阴暗的恶人! 玛丽心里立刻护短了,愤愤不平起来:“哼,照这样看来,伊格尔只是把他们弄走离开高洛克村,还真是便宜他们了!这种人,应该受更重的惩罚!” “哈?!”莉迪亚立刻懵了:“怀特夫妇是伊格尔弄走的?!” “是啊。”玛丽见莉迪亚表情如此惊讶,不由为未婚夫的强大而微微有些得意。脸泛绯红:“他当时就打算向我求婚,不想你出什么……事。”莉迪亚明白,玛丽绝对是把“丑闻”这个词转换成了比较温和的没有攻击性的“事”了。 伊格尔是不想自家小姨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什么丧期性丑闻,又不好移动莉迪亚,就把比较好欺负的怀特夫妇移走了。 “我还以为是……”她还以为是费斯的手笔呢。莉迪亚说不清是不是有点失望。虽说,她当时写信,只是要了些书,并询问了一下如何防窥伺。但这封信后不久,怀特夫妇就搬走了,她下意识就认为是费斯够体贴。没想到,根本没有“体贴”这回事!完全是她的臆想! 尴尬了,自作多情了。莉迪亚脸有些烧。 “以为是什么?”事关未婚夫,玛丽很有兴趣,刨根问底起来。 “哦,我听人说,是怀特夫妇的儿子在学校犯了事,所以才……” “那倒是没错。他们那儿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玛丽遇到这种事一向正义感十足。刚才对待莉迪亚虽然觉得难以启齿,但感觉是一模一样的。现在说的是不相关人士,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我也只是听威廉随口一提。怀特家的儿子惹过不少女孩子,有点象……嗯,反正就是人品不好,这次出事其实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威廉顺手就加大了效果而已。” 莉迪亚点点头:“这倒是做善事了。要是就这么放任下去,没事也出事。现在被打击了,说不定还浪子回头呢。” 听了这话,玛丽看着莉迪亚好一会儿,突然笑起来:“莉迪亚,这可真不象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 莉迪亚一窘,就听见玛丽接着说道:“不过,莉迪亚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说明你真的变了,实在太好了。”说着,过来拉住莉迪亚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莉迪亚。莉迪亚被这么真诚的目光盯着,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接受表扬,其实也是需要强大抗压性的。尤其是,还是突如其来,意想不到的表扬。 “那个,你们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莉迪亚转移话题,好抽回手。她真的不习惯和同性这么亲近,这种过于温馨的表达方式是她的短板。 “两个月以后。” “这么迟?”莉迪亚有些吃惊。 玛丽脸红地低下头:“他打算离开军队,回到家族中去。所以,要安定下来需要一点时间。这些……父亲更清楚。他和父亲聊了很久。” “离开军队……是好事啊。”这个时间,还是有不少战争的。海军较陆军安全点,但比起回家当乡绅,还是危险得多。班内特先生同意他们两个月后举办婚礼,肯定也是出于对女儿未来安全性的考虑。 不过,莉迪亚想到更多的是,这事和费斯有什么关系? ------------ 20费斯的回答(上) 其实,玛丽在这里住了两个月,邻居的后院是什么模样,她是知道的。虽然,她不喜欢后院的鸡鹅菜圃的农家风格,基本不去,但从窗口还是瞄过两眼的。之所以,被伊格尔一提到莉迪亚行为不检就爆起来,没有任何疑问,一则是因为提出的人是正直可信的未婚夫,二则也实在是莉迪亚在班内特家人的心里的形象属于被定型了的差。 引诱男人什么的,好象就是莉迪亚会做的事啊! 大家都存着这样的想法,于是,一有了苗头,从班内特先生到玛丽都瞬间认定事实,陷入伤心懊恼痛苦无奈之类的情绪中去了。最终,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被莉迪来狂风暴雨地一通反驳,玛丽恢复了思考能力,羞愧了一秒,迅速地转化为对怀特夫妇的愤慨: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没有下限地污蔑人呢?!还是污蔑一个清白的寡妇?!心肠太坏了!一定要告诉伊格尔让他们付出代价!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士坐在起居室里,暗自在心底里各种恶毒诅咒。另一边的斯诺则是手中的咖啡杯倒在了桌上,咖啡流下来湿了一腿,半天才反应过来,邻居的小寡妇刚才在吼些什么! 她喜欢男人!她喜欢帅哥!丑的不要! 这寡妇……真够劲儿! 斯诺抿了抿嘴,有点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被shock到的复杂心情。这就是船长看中的女人吗?太……太惊人了!那么……她看上船长,也是因为船长够英俊吗? 想到这里,斯诺突然有些为船长不服气起来。确实,船长想找女人的话,只需一眼就够了,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这种魅力,谁都知道是因为他够英俊,甚至是过份英俊。但是,这种事实,被赤/裸裸地说出来,莫名其妙地立刻显得船长被大大地贬低了价值。就好象从嫖客的身份突然变成了被嫖者一样,虽然,做的事是一模一样的,心理上却难以接受。 把这样的观察结果交上去,真的没问题吗?斯诺很怀疑船长会迁怒。 玛丽很快就走了。虽然离结婚还有两个月,但她这个准新娘的事情还是很多的。而安静下来的莉迪亚也把怀恨了一晚的怀特夫妇丢在了脑后,认真地开始了她做为一位职业宅女性的工作生活。 每天写写画画。天天四格漫画,让她对短而精的内容充满了怨念。她现在更想画一个长篇故事,哪怕没有工具,画不成日本风,画成连环画也是不错的选择。象《老夫子》那样,不也一样很多人看吗? 莉迪亚想到就做,立刻画出了前三章内容,又写了一封信,征求编辑的意见,趁着周末寄了出去。 “夫人,你的信。”苏珊先把买来的牛肉放进厨房,才转回来,敲书房的门。 “咦?今天托托没咬斯诺先生吗?”莉迪亚停下笔,带了一丝笑意。想到上次斯诺那么个大男人被栅栏绊倒,趴倒在他家前院里的狼狈模样,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虽然,教会托托咬费斯的送信人的是莉迪亚,但真让人受伤了,莉迪亚还是有几分愧疚的。只不过,对方受伤的模样太过于滑稽,而使得这份愧疚不那么诚恳。 这还是上次莉迪亚回信之后,费斯的第一次写信来呢。莉迪亚有些好奇费斯的选择。毕竟,时间隔了那么久,多多少少也表明了对方对此事是认真思考过的。无论什么结果,莉迪亚都对费斯的态度感觉满意。 “夫人,这是谁?”苏珊好奇地指着莉迪亚画的一张大图。苏珊也肩负着打扫书房的工作,所以,莉迪亚画画的事根本不可能瞒着她。只是,苏珊认识的字不多,因为要收信的原因,莉迪亚教会了她认自己和她的名字。所以,她对于莉迪亚的四格漫画兴趣不是很大,除非是没有对白的。今天这幅就没有对白,是莉迪亚画的封面大图。 “怎么样?帅吧?”莉迪亚一扬眉,有些得意。 帅?苏珊脸一抽:“有些古里古怪的。”意思是,一点不帅。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还有点脏。” 莉迪亚一闷,没想到苏珊学会了补刀。重新拿起桌上的大图,仔细端详,哪里不帅?非常帅,非常有个性好不好?! 不用怀疑,莉迪亚来的就是有史以来最帅的船长――杰克・斯派克船长!莉迪亚其实没真的看过那部火遍全球的三集海盗大片,她只看过一些预告片。对故事不清楚,但对杰克船长夸张而另类的造型却非常着迷。这一次,莉迪亚画的就是个海盗的故事,根本没多想,就用上了。此时,没想到,直接被女仆打枪了! 这、这是不是表明,她与十九世纪的审美有差距太大?自己的这部漫画不合时宜?莉迪亚突然有些后悔那么着急地画出前三章,寄出去。第一次的提交长篇,无论成不成,都应该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才是。现在……来不及了。 “夫人?”苏珊见莉迪亚突然变了脸色,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其实,其实,不丑。就是有点看不清脸。” 又补刀! 莉迪亚怨念地瞪了苏珊一眼:“算了,你出去吧。” “是,夫人。”苏珊被瞪得也有些忧郁。 心情坏了。莉迪亚重新拿起费斯的信时,完全没有了刚才期盼的表情。 完全不象一封信,前没有抬头,后没有附名。好象只是主人的一个回忆录片断。 “小时候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父母的脸也在记忆里支离破碎。留在心底的,只是一些零乱的、温暖的、最后是感伤的情绪。” “虽然只是个村里的小牧师,但父亲依旧很有权威很严肃。可惜,他的命运是个悲剧。母亲是个小乡绅的女儿,很温柔很漂亮。也许,用另一个说法更贴切:很懦弱很艳丽。这样的母亲,做为一个小牧师的妻子很难长久。所以,在我五岁的时候,她出事故去了。” 出了什么,费斯没写。莉迪亚猜想,总不过是些强男弱女的事。电影电视看太多,脑补都显得没想像力。 “这件事之后,父亲依旧严肃,却越来越沉默。几乎除了布道根本不说话,也不管我,好象我只是他养的野猫,除了吃饭基本不着家,他也不在首。我也长得不错,这一点从村里的大小女人们身上就能体会到。所以,虽然父亲不管我,我在村里的日子过得也不差。女人们都爱我,男人们自然就不会喜欢我。尤其是与我同龄的小孩子。他们的把戏虽然笨拙,却很伤人。我的学习能力很强,几个月后,我就成了村里的孩子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日子过得非常惬意,当然,打架和制人的手段也在不停的实践中成长着。” 想想自己默默无闻每天被各种学习班训练班填得满满的苦逼童年,莉迪亚的脸黑了。 “中学就离开家寄宿。我把童年学的那一套拿出来,一样适用。笑话我口音与贫穷的男生们,最后都在我的头脑和拳头之下成了我的钱袋子或者手下。女人么,热情得一如过往,我已经习惯了。直到十五岁的时候,我的第一次献给了一位同学的母亲。漂亮不漂亮我已经不记得,只记得她火红的头发,巨大的胸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过程并不美妙,甚至有些恶心,却如同醍醐灌顶,开启了我与女人交往的另一阶段。” 费斯这样的描述,莉迪亚看着没什么反应。但如果让其他人知道,肯定会把这一对“狗男女”施以火刑的,太伤风败俗了!就算是费斯自己,写下来的时候,也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莫名地,他不想输给那个女人,哪怕是在“坦荡”这个品质上。 这样的过程,莉迪亚当然不知道。她只是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看着这封信,没办法体会到笔者隐藏其中的微妙的跌宕起伏。 “开始,性是一个新奇而无法厌倦的事,在学校里都是男生,所以,对于女人,我不挑,谁谁的姐姐,谁谁家的女仆,家庭教师或者是某人的母亲,只要愿意,有机会都可以。当然,也没有哪个女人真的拒绝过我。直到上大学,有些事已经成了本能。在那时的我看来,‘爱’什么的,只是有趣的前戏而已。” 真是渣啊。莉迪亚啧了一声,不知说什么好。她不是相信什么浪子回头的人。一个玩惯了的人,重回君子柳下惠?那是神话小说的情节。一两个月倒是有可能的,一辈子,那是笑话。 费斯如果知道莉迪亚的这个认知,一定会后悔他的坦白。 “大学的时候,我犯了一个错误,导致我的放荡生活被迫改变。想来,关于这件事,你在高洛克村已经听到不少侧面的版本。不过,事件的原貌很简单:我爱上了一个人。或者说,我觉得我爱上了一个人。而这个女人却并不是以前遇见的谁谁的姐妹女仆家教或者母亲,她不是一个有正经身份的女人,而是一个交际花。比我大十二岁,还偷偷藏了一个十岁的女儿。” 哇哦,茶花女!莉迪亚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在男权社会里,男人与□总有许多荡气回肠破烂结局的故事。因为,只有他们才能不用顾忌男女之别,坐在一起好好交流,而不是客气问好之后,在仆人的目光中不得不分离。 看到这里,莉迪亚对费斯的评份直降最低。床伴众多,曾经被感情深深伤害过。也许在别的女性那里,这是个可以激发她们母性的良好对象。但在莉迪亚这里,却是一个再坏不过的典型。在感情的世界里,她希望对方与自己的清白程度相当。如果更清白,那就更好了。 曾经,莉迪亚有个朋友说,这种心态象个男人,女人应该柔弱点。说这话的,你的心到底有多弱势啊?在莉迪亚看来,无论男女,表面可以柔弱,心却应该象橡皮球一样坚韧。可现实中,象莉迪亚这样女孩子,在感情上,几乎都是失败的。从某些方面来看,她的那个朋友说的没错,莉迪亚确实象个男人。 转回到十九世纪,莉迪亚只把信看了一半,就把费斯当做感情对象的分数降至最低。当然,只是床伴的话,这些倒无所谓了。 ------------ 21费斯的回答(下) “大学与之前的生活截然不同,从小到大积累起来的所有经验在这里都不再适用。拳头和头脑不再是让人臣服的武器,大学里有了更势利更自然的阶层分割法则――地位与金钱。缺一不可,不容打破。” “大地主与大贵族,小地主与小贵族,然后才轮得着象我这样的小牧师与小军官家的孩子。” “在别人看来,我的大学生活很不错。最少,在属于我的阶层里,我如鱼得水,一言九鼎,一如我中学时期地受女性欢迎。可是,能够就此安份下来的人不会是我。从小到大当头的惯性,让我无法忍受有人在我的头上指手划脚。更何况,从现实来看,可以对我指手划脚的人还那么多,那么蠢。我无法忍受。” 看到这里,莉迪亚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姐夫,好象是与费斯同一大学毕业的,只是比他高几届。达西应该属于大地主大贵族一层,那么宾利呢?因为是家中独子,财产都归他,所以,他比小地主小贵族要富有,又比真正的大地主大贵族要地位低。照费斯的理论,他的地位与财产能够成为达西的朋友,还真是够勉强的了。更多的原因还是他热情开朗的性格与高傲冷淡的达西互补的原因吧? 再想想,达西本身应该就是个阶层观念不重的人。他能突破阶层娶伊丽莎白为妻,就表明,这个男人看着再高贵冷艳,本质上还是个感性纯真的个性,再加上无父无母无人约束。结果……莉迪亚只能说,伊丽莎白真是幸运啊。 至于费斯么,充满了野心的乡下小孩进城的心理,莉迪亚在小说电影中见过太多了,非常理解。等待他的不是成功就是毁灭。从现在的结果看来,似乎是成功? “后来,我在学院里发现另一群人,他们游离在我划分的阶层之外,无法融入,却也不会真正被排斥。他们就是有钱的大商人之子。因为学院的招收原则,他们的人数非常少,家财却异常地丰厚。我观察了很久,他们成了我的目标。” 十年前。 莉迪亚回顾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费斯目光的敏锐。今年大事件就是议会改革,增加了资本家的席位。这件事,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资本的崛起势不可挡。可是,十年前,还是贵族一统天下的时期。人人都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可没有人说出来。在那个时候,费斯就发现了资本的力量,意识到这是他冲破阶层的唯一办法。十九二十岁的费斯已如此强大,让莉迪亚不得不感叹。 “后来,我认识了伯爵。当然,他的本名不叫伯爵。是当时的一个小玩笑引发的绰号。不过,这个绰号比他的名字响亮多了,以至于别人都忘了他的名字。他是个船业大享的儿子,很有才华,性格机敏,学院里难得的聪明人。” “有钱人总想有地位,联姻是最简便互利的办法。于是,伯爵被家里逼迫着参加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舞会。我与他熟识之后,也跟着他参加了许多场差不多一模一样的舞会。他寻求姻缘,我寻求的不过是身体的疏解。舞会上的女人们成熟而开放,我喜欢这样的猎场。直到有一天,我在这样的舞会上见到了黛布拉。她年纪比我大许多,却一点不老。性感又冷淡,妖娆又傲慢,矛盾得不得了。我却一下就被她迷住了。当然,很多人都迷恋她,不然,她也成不了知名的交际花。” 终于开始了。其实,相对于费斯的情史,莉迪亚对伯爵的小笑话更感兴趣。 “她不怎么理睬我。当时,受遍宠爱的我不能理解,现在却再明白不过。我不过是个空有外表的穷小子,和她有什么区别?她当然对我不冷不热。可是那时我傻着呢,不顾一切拿出我所有的热情,天天守在她的门前,送花送诗,甚至目送她上别的男人的马车。” “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月,我憔悴又受伤,觉得世界都失去了光明。绝望之际,她突然对我好了一点,愿意让我进屋,和我说话了。于是,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去见她的路上,或者与她在一起的时光,这样甜腻地又过了半年,她对我不再有任何戒备,言谈间,我知道了她的过往,她也曾是个纯真少女,和所有的交际花一样,她被一位有钱少爷骗了身子,她有了一个女儿,有钱少爷却消失不见。她从家里被赶出来,不得不成为交际花。这些隐秘事她都能毫不避讳地告诉我,我知道,她接受我了。这方面我很有经验,自然而然地,我们上了床。” “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女人,沉醉在温柔乡里,我过了一年的幸福日子(其实是她养着我,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真是毫无尊严)。虽然黛布尔对我越来越温柔,除了与情人们必须的外出,时时与我在一起,对我百依百顺,我却渐渐觉得无趣,更想念当初带着些冷漠态度的她。” “偶尔回校,和伯爵他们在一起,意气风发自由自在的学生生活让我在黛布尔那里有点呆不住了。我有更多的理想要实现,要变得更强大,站在顶端,而不是呆在一个女人的裙底生活。我开始用更多的时间与伯爵厮混,不再去舞会,也不再把精力用在女人身上,我在伯爵身上学会了解了许多商业上的事。那些商场上的厮杀无声无息,又残酷凛冽,天堂地狱只在一线间,这种在危险中谋利的战争让我热血沸腾。金钱是胜利的奖赏,明晃晃热乎乎的感觉我无法拒绝。我需要钱,我喜欢钱。我认定,这是值得我花费心力的领域。所以,那时,有了目标的我准备离开黛布拉了,甚至离开学院,离开英国。我打算跟着伯爵家的船去东方淘金。可是,这个时候,黛布拉出事了。” “情人太多,情人能力太大,最终承受毁灭的不会是家大势强的情敌们,而是交际花。这是交际花的普遍命运,我虽然痛苦却无力改变。这个时候,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这感觉很痛苦,比失去爱人还要痛苦一百倍。黛布拉死了,她死之前,把她的女儿托付给我。愧疚的我把她的女儿变成了布朗家的女儿,一个小乡绅的女儿可比□的女儿体面多了。蕾切尔很懂事,你也见过她。” 莉迪亚确实见过她,树下的蕾切尔・布朗。难怪她对费斯避之不及呢。谁喜欢知道自己黑历史的人呢?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恩人。就算是做为姐妹的基蒂现在也不喜欢自己呢,更何况费斯和布朗小姐其实没有任何关系。莉迪亚很理解布朗小姐,听说她快要订婚了。说不定,在她心里,费斯这个人最好永远呆在监狱里不要出现才好呢。 莉迪亚为自己的黑暗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脸,笑出来。真是够了,自己心理阴暗,把别人也想得这么冷酷无情。实在不好。 “到这时,我还没意识到危险。直到我安排好蕾切尔回到剑桥之后,伯爵才急冲冲告诉我,让我赶紧离开。黛布尔的一个情人对于我这个穷小子也成了黛布尔的入幕之宾非常怨恨,也许还有某个时刻我得罪了他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就等我回来找我麻烦。当时我太弱小了,除了逃走,没有别的办法。当夜,我给父亲留了封信,就坐上伯爵家的船离开了英国。我以为事情就这样了结了,可惜年轻的我还太幼稚,不了解上位者的狭隘心思。直到两年后,我回归故里才知道,那人抓不到我,连累到父亲。父亲失去了牧师的工作,卖掉了旧宅,最后死去,都是因为我。此时,悔之晚矣。” “父亲的死改变了我的价值观,让我变成了现在的自己。之后七八年的时间,我在海上挣了不少钱。这次回来英国,是因为伯爵出了事。没想到会遇见你,莉迪亚,你让我心动,让我无法忽视。我认真对待你,认真地回应你的信,也请你认真回应我。” 最后的说法很潦草,字迹上看也有些着急。在海上挣钱是个很笼统的说法。显然,对于此事他不想对莉迪亚说太多。 莉迪亚猜测,费斯这样的春秋笔法也许是出于对女性的轻视,觉得这些经济事务与女性世界太遥远,不值得浪费笔墨与她说这些。从整封信上来看,他说的最详细的,就是他的□。甚至还用上了不少形容词,不象别的部分的叙述干巴巴的。这表明,他觉得这是莉迪亚最感兴趣的部分。 在莉迪亚看来,那段情史的描写,其中费斯对感情理解的低能表现得淋漓尽致。从小到大被女性们宠坏了的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迷恋了就死缠烂打地追求,上床了没多久就感觉厌倦,要离开。在一时间,对方还是其他人的情人,他竟然一点都没提到任何嫉妒愤怒的感觉,觉得这是做为交际花的职业需求,应该的。这是爱情吗?简直是笑话! 偏偏他自己还当真了,拿出来细说,好象他有多深情。真可悲。 这样的情史,除了让莉迪亚彻底对他的爱情不报希望之外,再无其他作用。至于信中最后的请求,更成了无谓之语。 费斯如此认真的一封信,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他还在狱中惴惴等待着莉迪亚的感动,真是可悲。 ------------ 22错位的身份 福不双降,祸不单行。 莉迪亚把费斯的信看了好几遍,还没想到如何回信,就收到了除了第一次之外,几个月来的首封退稿信。 “我个人非常欣赏及喜爱你这次的作品。可惜,讽刺太过于犀利偏激,不符合本报温和的宗旨。请及时补交一篇符合要求的作品。万分感谢。” 编辑的话说得非常客气,莉迪亚也只能叹气。她不是不知道政治讽刺漫画很难把握度的问题,可是,有了好的题材,不画出来,实在憋不住。这可能是所有创作者的通病。 无论如何,被退稿都是郁闷的事。 苦巴巴地拿了之前存的一篇稿重新寄出,却意外地收到了一封意向信。 上次投稿杰克・斯派克船长,经过苏珊打击之后,莉迪亚已经不抱希望,谁料到隔了这么两周,竟然突然有了回音呢?大喜啊! 不过,报纸的编辑说,海盗的长篇稿件,出版社编辑提出想要面谈。让莉迪亚有些为难。“信中说不清楚,而且一来一往还浪费时间。” 于是―― “斯诺先生。”虽然,这段时间以来,莉迪亚和邻居斯诺你来我往地送礼物传信件,已算上得熟悉,但进门入户却是第一次,莉迪亚有些拘谨。 “叫我斯诺就可以了,威克汉姆夫人。”斯诺的断腿还没全好,只能微微欠身,站不起来。 莉迪亚看了眼送茶来的男仆肯特,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位男仆可比苏珊专业多了,无论是风度还是礼节,都是英式男仆的典范。那一身黑西装穿得,比主人斯诺还熨贴。虽然知道莉迪亚在看他,也一样面不改色,放下茶杯,做了个请的动作,躬身退下。 干净得不得了。 莉迪亚心里“啧”了一声,直到肯特的身影从起居室消失,才回过头来。 “肯特有什么不对吗?”和莉迪亚来往久了,也沾染了一些她的坦率个性。斯诺见莉迪亚毫不掩饰对肯特的兴趣,直接就问了出来。 “明天,我想借你的男仆和马车一用,不知方不方便。”莉迪亚犹豫了半天,还是不舍得错过这个好机会。如果可以长篇出版,她也想借这个机会,和出版社谈一谈版税的问题。这个时代的稿费都是直接买断的,很不利于莉迪亚对自己的职业规划。上一本《幽默画集》,据编辑说,就卖得很不错。莉迪亚稍稍有了些底气。 这样的谈判,只靠写信来往,确实太不方便,浪费时间。还是当面谈比较合适。 可她这样一个寡妇,只带个苏珊这样的乡下女仆,很容易被人看轻。在这种时候,还是肯特这样的男仆更撑场面,让她在谈判中更有利。所以,她就上门来了。虽然有些冒昧。 斯诺愣了一下,放下茶杯:“你是说,你要单独出远门?!” “是的,有些事需要去伦敦两天。”只是见面谈出版画册的事,其实用不着两天,主要的时间都得花在路上。 “那么,介意我陪你去吗?威克汉姆夫人。”斯诺的表情似乎有些着急。 “可是你的腿……”莉迪亚确实不介意,甚至很欢迎。她对伦敦可不熟,这个时代,女性孤身旅行,危险性太大,尤其是还长成她这样招摇,还没点护身技能的。 她之所以提出借用肯特,也是顾忌到斯诺的腿。不然,第一人选肯定是斯诺。一是,他对自己没兴趣。二是,他应该是费斯的属下,对自己这个长官的情人有保护的责任。 斯诺温柔一笑:“有肯特在,这都是小事。” 莉迪亚:“……” 于是,第二天,两户四口人一辆马车,清晨悄然离开了高洛克村,向伦敦奔去。 有肯特在,斯诺的断腿确实没问题。肯特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轮椅架在了马车后面,上下马车都有肯特公主抱斯诺。高大笔挺的肯特和瘦弱安然的斯诺,这个场面……两位女性心中有种诡异的和谐感,却不能宣之于口,本能地一齐噤了声。 伦敦咖啡馆的角落里,应莉迪亚的要求,斯诺坐在另一张桌子,苏珊在旁边侍候。肯特去出版社找人去了。 没过多久,莉迪亚面前的咖啡只喝了两口,就听见门上的铃铛响起,转头一看,肯特带着一位先生进来了。 “伊……伊格尔?!”莉迪亚站起来,有点结巴。她怎么也没想到,跟在肯特身后的人竟然是威廉・伊格尔!自己的准姐夫!他不是海军上校么?怎么还兼职当出版编辑了?!要知道是他,莉迪亚一定不会来。 伊格尔目光敏锐,再加上莉迪亚太过惊讶而失态,他第一时间就皱起了眉头,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莉迪亚:“威克汉姆夫人……里奥先生。”他的语气很肯定,只是有些咬牙。 莉迪亚眨眨眼,觉得口有点干,腿一软,重新坐了下来。伊格尔看了眼肯特,顺着肯特的方向,看见了斯诺。斯诺显然也觉得此事意外,一挑眉,算是打了招呼,没有说话。伊格尔对这个挑眉的动作完全无视,转过脸来,直接坐在了莉迪亚的对面。 “那个男人,是和你一起来的?”伊格尔叫了杯咖啡,冷静开口。 莉迪亚也平静下来,微微皱眉,虽然感激他弄走了怀特,但真心不喜欢他与自己说话的口气。从第一次开始就不喜欢。真不知道玛丽怎么忍受这个男人的。顿了一下:“伊格尔先生,玛丽还没有嫁给你。” 伊格尔面色一凝,冷气四溢。 “就算你成了玛丽的丈夫,我现在也是姓威克汉姆,不是姓班内特。”意思就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一看伊格尔的表情,莉迪亚就知道,他肯定以为自己和斯诺有一腿,是个不守妇道的寡妇。虽然以莉迪亚以前给人的印象,有此猜测确实正常,但现在身为莉迪亚,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心中再理解,也无法舒服。索性不给伊格尔接话的机会,直接转移话题:“伊格尔先生,你这次来,是以哈珀森出版社编辑的身份来与我谈海盗冒险故事的吗?” “是的,海盗冒险故事。”伊格尔把这几个字一个音一个音地发出来,好象生怕莉迪亚听不清似地,说完,慢悠悠地盯着莉迪亚的表情,好一会儿,才道:“威克汉姆夫人,你的这部作品前三章我看了,非常奇特,吸引人。我很好奇你的构思来源。” 莉迪亚唇角很微妙地向上扬了一个小角度,回视伊格尔:“如果我说,我的构思来源是你,请你一定不要惊讶。”意料之中地看到伊格尔的手僵住的模样,心情突然变好的莉迪亚笑得更开:“我想你知道,我从小生长在浪博恩,结婚后也没去过多少地方,可没见过大海。这次之所以画出这个题材,完全是因为听到你说你是海军上校,感觉很新奇,才萌发的海上想像力。有什么谬误的话,请海军上校的你不吝指正。” 伊格尔眯起了眼睛:“海军可是海盗的死敌。” “谢谢你的提示,伊格尔先生。下次我也许可以加入双方战斗的场面,一定很精彩。”莉迪亚提出最关心的问题:“出版社对于出版此画稿有什么想法与要求吗?” 伊格尔心情很坏。他有点纳闷自己怎么每次遇见莉迪亚都会变得心情很坏。明明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甚至上次怀特夫妇的供词也表明了是陷害。莉迪亚并没有犯错。可是,他为什么就是看到她就觉得烦躁呢? 就是,莉迪亚说话的总带有些许讽刺口吻的腔调,过于直白坦然毫不避讳的用词,虽然并不失礼,却明显地更顾着自己舒适的坐姿,甚至于面对一位男性也毫不羞涩与畏惧的眼神,都让他无比不适。同为姐妹,玛丽的感觉就与她完全相反,让人安宁舒适。她只会让他想到费斯那个混蛋!给他们机会,他们都会是自私自利不顾社会规则的恶棍! “我没想到,里奥先生竟然是一位年轻的寡妇。读者要是知道他们喜爱的里奥先生的真实身份,应该不会比我更开心。”伊格尔说出口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他想说的并不是这句。回归家族,承担起出版社的担子,他更应该以出版社的利益为重。莉迪亚这个女人再讨人厌,只要她的书卖得好,谁管她是男是女是人是狗?这本海盗冒险故事明显就是能大卖的书,他不应该放过。 可是,他被这个女人的目光一看,立刻忍不住反击。他不喜欢莉迪亚的笑容,内涵太丰富,太没规矩了。 莉迪亚一听这话,抿了抿嘴,坐直了背,靠在椅背上,有些懒洋洋地开口:“所以?出版社觉得寡妇没资格出书?” 伊格尔皱了皱眉,他的喜恶与责任心正在做斗争,好一会儿,才憋屈地说出一个单词:“不。” 莉迪亚觉得没必要谈下去了。和伊格尔这样对自己有着莫名逆反心理的人交流合作,这本书很难按自己的意思出版,肯定有大把的艰难关口让他无中生有出来。还是算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莉迪亚觉得自己的好作品,再找别的出版社也是可以的,心中并不慌张。 她站起来:“谢谢你的到来,伊格尔先生。这次的合作,我认为还是就算了吧。如果可以,请你不要向其他人透露我的真实身份。不行的话,我也没关系。再见。” “威克……”伊格尔眉头紧锁,不知道该怎么呼唤对方回头。面对莉迪亚,他不喜欢弱势。可现在莉迪亚已经强势,他只有两个选择,不是弱势挽留,就是放她走。伊格尔犹豫间,对方已经携其余三人离开了咖啡馆。甚至,伊格尔还看见莉迪亚脸上还带着笑意,一点也不失落,一点也不委屈。于是,他有些失落与委屈了。 ------------ 23回信 “没谈成?”虽然没听清莉迪亚和伊格尔的谈话,但光看表情,斯诺就知道结果了。 “嗯。”莉迪亚态度平和,那点因为性别被轻视的怒火已经在走出咖啡馆的途中消散了。谁叫自己遇见的是伊格尔呢?他对自己早有偏见,没怀疑自己冒充作者已经算客气的了。哈珀森不行,出版社还多着呢。莉迪亚不着急,她相信,总有人重作品不重人的。不然,闻名后世的乔治·桑是怎么生活的? 所幸刚才顺手拿回了原稿,不然回去还得重画。这个时代可没有复印机,受累的可都是作者。 “我可以看看吗?”斯诺示意肯特驾车开走,转过头来看向莉迪亚。 “当然。”既然都一起来了,莉迪亚也没打算瞒着斯诺。他一问,莉迪亚就把手中的纸袋递出去。没出版,多个读者也是好的。莉迪亚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想法。 “先生,到了。”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车突然停住,前方传来肯特恭敬的声音。 莉迪亚愣住,转头看向斯诺:“不是回村吗?” “抱歉啊,刚才看你这稿子看入迷了,忘了告诉你了。我还要在伦敦办点事,大约要两三天的时间。我想请你也住两三天,大后天一起回去,可以吗?” 莉迪亚对伦敦不熟悉。现在天气已经凉了,被污染了的泰晤士河也没那么臭了。就算没有舞会这些社交活动,单只一个伦敦,还是古老的伦敦,莉迪亚就足够感兴趣了。更别提闷在高洛克村大半年了,心早就长草了。虽然知道费斯还是陌生人,并不值得信任。但在此时此处,莉迪亚就是信了。反正,她除了漂亮的身体,也没什么好被费斯图谋的。 更何况,她不同意,没有了马车和肯特,她和苏珊两个女人想回高洛克村,太危险了。 “住处?” “这你不用担心。船……费斯先生在伦敦的住处很大,平时也有仆人看顾,我们直接入住就可以了。”斯诺说着,撩开窗帘指了下车外的建筑。 果然不小。虽然伦敦不象乡下的土地广阔,但这带着前后花园,高围墙,宽铁门的大房子,一条街看过来,确实是属一属二的。莉迪亚点点头,正要应下,突然苏珊插话:“夫人,那托托和家里的鸡呀鹅呀的怎么办啊?两三天就要饿死了。” 莉迪亚和斯诺齐齐脸色一囧,做主人的全没想到这些琐碎事。莉迪亚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别看天天带着托托出去转悠,玩耍,可真遇到事,却完全没把它放在心上。自己这个主人当得真是……莉迪亚看了眼斯诺,没说话,但那表情就是在说:你说呢? 斯诺对托托也很熟,那小家伙长得极萌,圆圆的眼睛湿漉漉的,特纯真,活泼又爱撒娇。虽然是让斯诺摔断腿的罪魁祸首,但斯诺实在没办法讨厌它。狗有灵性,能知道他人对它的好恶。就因为斯诺的态度如此,所以,托托经常性地窜院子。肯特又对它非常好,经常喂点肉肠什么的,就去得更勤了。只要斯诺不拿信,托托对他都是很喜爱的。 被莉迪亚这么一看,斯诺也愣了,转过头去看万能管家肯特。 肯特眼皮都没翻:“先生,威克汉姆夫人,不必担心。来之前先生就与我说明了行程,高洛克村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回去的时候,保证一切保持原样。” 虽然不知道肯特是怎么安排的,但他这没表情地一说,在场三个人就莫名其妙地信了。苏珊也没再反对。莉迪亚扶着肯特的手下了车,心里已经在暗暗考虑,也许,她可以趁这两天,联系一下她在报社的编辑,请他给重新介绍一个出版社。 不知道斯诺拿出了个什么牌子,门就开了。屋里仆人不少,加上花匠车夫什么的,有一二十个,都训练有素。明明来的都是陌生人,却一付早就熟稔的侍候态度,斯诺很自在,肯特也很镇定,莉迪亚没什么表情显得很淡定,只有苏珊有些拘谨。 进了房间,在女仆的侍候下洗漱了一番,刚坐到床边喘口气,突然看见床头柜上有一封信。信封上正是费斯刚硬的笔迹写着:莉迪亚收。 这效率…… 莉迪亚只觉得寒毛一耸,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总觉得有种被蜘蛛网网住无处可逃的感觉。女仆退下后,莉迪亚拿起信来一看,后面的蜡封好好的,没人拆过。 打开一看,莉迪亚登时崩了,信上只有一行字:“你没回信!”带着怨气的感叹号特别大特别黑,直直地竖在后面,扎眼得要命,让莉迪亚想起费斯皱得竖起的浓眉,忍不住微笑起来。 不得不说,费斯这一招很有用。哪怕再怎么说只把费斯当□,但被一个追求着自己,自己又不讨厌的男人时刻刷存在感,实在是件大大满足虚荣感的事。很甜蜜。 带着笑容,拿起纸笔,坐到书桌前,开始回信。 莉迪亚也不是什么文笔多好的人,写起信来比费斯这个大老爷们也不差上下。 学着费斯的来信,没有抬头,直接开笔: “来信已经收到,读了两遍,感触只有一个:费斯先生,你需要的不是一段长久的感情,而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你在信尾说,你很认真地对待我。我认为,显然是你误解了自己的激情。想当初你被黛布尔小姐迷住的时候,费斯先生必也是非常认真的,不然也不会坚持一个月地密集追求,坚持半年做精神层面的交流。只可惜,你的认真的新鲜劲只能维持到你得到这个女人的一刻,开始腐败。” “我很有自知之明。不认为,我会比其他女人更有魅力,能留住一颗浪子之心。” “有的人,天生是个流浪者。他会留恋美,却不会为美停留。一生爱自由,并死在寻找自由的路上。” “这样的人也许会有同行者,共渡艰险,同享尊荣。象古代的游吟诗人所唱的那样,浪漫如彩虹。但绝不是我这种死宅。” 死宅这个词,莉迪亚翻译了很长一串来修饰,也不知道费斯能不能理解。 “不可否认,我喜欢你,喜欢你英俊的外貌,风流的双眼,健壮的身体。正如你喜欢我,喜欢我张扬的青春美貌,甚至喜欢我的身份。丧衣包裹下的美丽,禁欲而苍白。连我自己照镜子都无法拒绝这样感觉的自己。我们在一起,更适合最原始的交流,而不是相濡以沫的承诺。我们就算互相知道各自的历史,也并不熟悉。就象你知道拿破仑,我听说过亚瑟王一样。历史对于你我这样的人毫无意义。坚定而久远的承诺,你给不起我,我也给不起你。” “所以,我认真地给你回信,我们俩天生一对。不会天长地久,却应该曾经拥有。” “另外,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斯诺先生是一个好人。我就把这些书与酒,还有一些无法言说的照顾,都归于是情人的前戏。想来,你一定会很乐意我的这个定义。等待你的到来。” 直白得吓人的一封信。 莉迪亚晚上吃饭的时候,亲手交给了斯诺。斯诺接过时,下意识看了眼脚边,这个动作娱乐了莉迪亚,让她一晚上好心情。 第二天,莉迪亚没有去找报纸编辑。她想了一晚,还是决定等都画完了,再找下家。那样的话,更利于谈判。 带着肯特游遍了伦敦。从圣保罗大教堂到大英博物馆,从白金汉宫到西敏寺,处处都留下了莉迪亚的足迹,当然,也少不了素描。国会大厦还没有被烧毁,莉迪亚感觉很欢喜,在那里呆得最久,细细地描画了好几个方位的风景。决定回去把它画下来,过个两年烧毁了,它就成“老照片”了。 肯特对伦敦非常熟悉,根据莉迪亚的要求,又去了专门的街道,莉迪亚买了许多画画的工具,把上次出版《幽默画集》的钱花了个七七八八。幸好有马车,不然莉迪亚根本拿不回来。 回到住处,已经傍晚。 一进客厅,莉迪亚就看见一个男人正与斯诺面对面坐着,不知在聊些什么。斯诺笑得很开心,完全没有防备,也没有平时装模作样摆斯文少爷的态度,张着大嘴,很是豪放,吓了莉迪亚一跳。 “巴伦见过夫人。”男人听见有人进来,转过身来一看是莉迪亚,眼睛一亮,似乎觉得莉迪亚很有趣似地,一瞬不瞬地盯着莉迪亚。明明是很无礼的行为,可他偏偏一脸真诚,没有半分猥琐,让人讨厌不起来。 莉迪亚有点尴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熟人”。对方正是那天在费斯家后院埋箱子的“摇滚明星”,只是今天穿着西装,看不到刺青,倒是一头长发一点也没遮掩,甚至有点自得地甩了甩。 这人表现与长相完全不符,表现得象个小孩子,鲁莽而直率,可是长得却真有点吓人。最少,一般的淑女都得吓得躲开。没看这屋里都没有女仆吗? 不过,莉迪亚对这种长相倒是没有想法,提了裙子行礼:“巴伦先生。” 说完,莉迪亚就准备回屋,赶紧休息。她今天逛了一天,累了。却不料这位巴伦先生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穿着西装,却耍无赖。莉迪亚还没转身,巴伦突然笑起来:“夫人,我们船长今天收到你的信,可高兴啦。你以后多写几封呗。” 靠。 ------------ 24新理想 一个小寡妇给一个男囚犯写信。这事能随便在庭广众之下说出口的吗?!就算是二十一世纪,也是要惹是非的啊。更何况,现在是十九世纪! 莉迪亚盯着嘻笑着的巴伦,虽然分不清他是假装天真,还是真天真,但他既然不是傻子,自然应该知道,说出这话有多么地不妥。他却依然无所谓地说出来,只表明了一个态度,莉迪亚在他眼里就是个供费斯开心的玩艺,不具备让他尊重的能力。 莉迪亚心里一闷,表情冷下来。虽然明知道是这个时代的错,肯定不只巴伦一个人这样想,却依旧感觉到胸口憋了一口气,很痛苦。抿紧了嘴,看了眼斯诺。 这轻轻一眼,尖锐锋利,斯诺只感觉头皮一寒,冷汗就冒了出来。他下意识倾身上前,想要拉住笑嘻嘻还要多话的巴伦,就见莉迪亚已经把目光转了回去,甚至微微笑了起来:“巴伦先生,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巴伦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粗神经,还是根本对莉迪亚这样的小人物不放在心上,他完全没感觉到莉迪亚的怒气,嘿嘿一笑,就要回话,莉迪亚斜觑他一眼,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感谢巴伦先生的提醒。我一个寡妇确实应该谨言慎行,从今以后,绝对不会给费斯先生写一个字的。你放心。” 说完,莉迪亚提着裙子,转身就上了楼。鞋底象鼓槌一般急速地打在楼板上,发出一阵“哒哒哒”的声音,表达着主人愤懑的心情。 巴伦想去追莉迪亚,却被斯诺一把拽住。他才反应过来,追逐一位女士是件非常失礼的事。盯着莉迪亚消失的楼梯,巴伦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恼怒:“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这女人是故意的!” 斯诺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她当然是故意的。小子,你得罪她了,等着回去被船长削吧。” 巴伦两眼一瞪:“我态度这么好,她凭什么生气?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以为自己还是个有钱人家的未婚小姐吗?不过是个长得漂亮了点的穷寡妇,还真把自己当成……” “嘘!别说了,巴伦。”斯诺没等巴伦说完,连忙竖起手指做出噤声的动作:“莉迪亚小姐可是船长看中的女人,你就别对她发表什么评论了。” “嘁!这种女人我还不稀罕说呢,反正过不了两个月就会消失不见,哼!”巴伦有些愤愤地甩了甩手,跟着斯诺重新坐了下来。虽然面上表达了不屑,但声音却立刻低了下来,显然船长积威甚重:“现在怎么办?斯诺。” 巴伦虽然认定莉迪亚只有两个月的保鲜期,但在两个月的时间范围内,却依旧是船长的女人。不好得罪。 斯诺看了眼巴伦,也是一脸愁容。对于莉迪亚,他比巴伦了解的多得多,她可绝对不是淑女。胆大包天,想法更是惊世骇俗。在后院大喊什么“只喜欢帅哥”这种事,也只有她能做得出来。 而且,明明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寡妇,脾气却不小。无论面对谁,说甩面子就甩面子,根本不在乎。船长费斯被她明里暗里甩过不只一次脸。比如回信这种事,不催着,根本就忘了吧?更别说,威廉・伊格尔这种名门公子哥。在外面,可是众多千金小姐的最佳丈夫人选,可到了莉迪亚这里,就成了见一次毁一次。生生把伊格尔其名的贵族风度都撕光了,见她就皱眉。 偏偏她还能挣钱,不用靠着谁活。他看了前三章的海盗冒险漫画,了解了莉迪亚的实力。连自己这样久经人事的成年人都会被迷住,可想而知她的作品的被接受度有多高。所以,哪怕没人帮她,靠她自己争取,结果也绝不会太差。就算不会大富大贵,有滋有味的活着完全不成问题。 她的人生,只要没人对她起什么巧取豪夺的心思,她就能好好地自在地活着。 真让人嫉妒啊。斯诺暗自感叹。这个感叹,在他做为莉迪亚邻居的几周以来,已经同现过很多很多次。 虽然他比莉迪亚有钱,他却没办法比她活得更自在更快活。他没办法在莉迪亚的生活中发现任何寡妇的阴郁情绪,真难以想像,她的丈夫才死了不到一年。从她的表现看来,根本就是一个脾性很奇怪的少女。 船长怎么就对这样的一个女人产生了兴趣呢?哄都不好哄。 斯诺顿了顿:“巴伦,要不,明天你跟莉迪亚小姐道个歉?” “道歉?”巴伦一下跳了起来:“怎么可能?!” “那你就等着挨骂吧。”斯诺其实也很无奈。明知道就算巴伦去道歉也未必会得到原谅,但他也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巴伦眼睛瞪圆,好一会儿,才有些泄气地坐回椅子:“行,我去道歉。”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斯诺,我,我到底哪儿做错了?我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呢?这妞……莉迪亚小姐,她到底在气什么?” 此时,斯诺也郁闷了。巴伦平时为人虽然粗直,却并没有这么不通人情世故啊?怎么到了莉迪亚这里,就突然傻了呢?事情在脑中一过,突然明白了,难怪莉迪亚这么生气。不只是因为巴伦把她与船长通信的事大声宣扬,原来是因为巴伦根本没把她当成一个正经女人!不然,巴伦不至于不知道男女之间的顾忌。巴伦这是把莉迪亚当成交际花了!难怪她生气呢。 斯诺看着巴伦,脸苦得跟苦瓜似的。斯诺从巴伦的表情看就知道,就他这样的心态去道歉,结果绝对不是原谅,而是更加愤怒吧?他知道这女人也许不自爱,却绝对自尊啊。巴伦正好撞枪口上了。还是另想办法吧。 莉迪亚狐假虎威地给了巴伦难看,心里却并没有任何解气的感觉。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今天一天积累的素描稿子,心里更堵了。如果没有了费斯对自己的看重,自己哪怕被巴伦贬得更低,也是毫无办法的吧? 真没用!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没用过?! 没钱没权没地位,最后还要没自尊! 十九世纪的女性,生活太tmd艰难了! 莉迪亚拿起笔,她觉得自己应该为女性说几句话。 不是嫌我政治幽默太犀利吗?那我就温和地一步一步地撕开这世界给女人强加的华丽的桎梏吧。 那些钢琴、绘画、舞蹈,那些法语、礼仪、珠宝……有机会学习的上层女人们,可以学习的就是这些被允许的知识,为的只是取悦男人!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为了男人在打转,这个时代的女人,不过是男人手中的芭比娃娃,一模一样的美丽,好象只是为了展示华裳与珠宝的架子,毫无价值。喜欢的时候炽热追求,却也随时可以丢弃。她们不被允许有思想,甚至不允许有痛苦。她们的眼泪都只能是装饰,任性的小情趣。 有点想法的女性都得被世界舍弃,孤独终老。 把愤怒都宣泄在笔尖,完全忘了刚回来时的疲累。晚饭也没顾上吃,直到天完全黑尽,不得不点起蜡烛的时候,莉迪亚才回过神来,看着几大张的画稿,脚酸手疼,太阳穴更是一突一突地发涨。气过头了。 要是以后挣够了钱,自己也可以买家出版社,专门出版带有女性书籍,不让这世界所有的图书的主人公都是男人。 莉迪亚倒在床上,细细计算着自己的存款。发现,理想就是梦想,太遥远了。也许,再存点钱,可以搞点投资。来钱比专门画稿要快得多。 意淫着被英镑砸满身,莉迪亚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明。莉迪亚肚子饿得咕咕叫,到了餐厅,只看见斯诺一个主人,昨晚的巴伦并不在场。没有道歉,也没有任何交待。 莉迪亚睡了一觉,昨晚的怒气也消了一半。虽然她打算遵守诺言,不再给费斯写信,但她也不打算接着为巴伦这个陌生男人继续储存怒气。她很清醒地知道,就算靠着费斯,让巴伦道了歉,他的心里依旧看不起自己。对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莉迪亚决定,只要巴伦不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自己就忽略他。如果他再出现,还是这种态度的话,自己一定一定要把他打趴下。 “斯诺先生。” 斯诺苦笑地看着正在给面包抹黄油的莉迪亚,昨天之前,她已经直接叫自己斯诺了,可是今天,自己再次变成了“先生”。把牛奶递过去:“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夫人。” “你可以搞到燧发枪吗?是叫这个名字吧?燧发枪。”这个在军队应该已经普及了,早就不是弓箭的时代了。这对于女性防身来说,是个福音。 斯诺一愣:“是,是燧发枪。不过,夫人,你……” “不行吗?我出钱买。”莉迪亚面带笑意,歪着头看着斯诺。 “也……不是不行。”斯诺有些结巴,看向莉迪亚的目光直闪。 “或者,你要问一下费斯?” 斯诺与莉迪亚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是的,夫人。只要船长同意,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只求你别再为傻瓜巴伦生气就好,别再提钱的事了。” 莉迪亚没理关于巴伦的说法,也没客气,直接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你了,斯诺。多弄点子弹,我要练练枪法,不然拿了枪也白瞎。” “一定让你满意。”斯诺恢复了平日里病弱公子哥的模样,对着莉迪亚很殷勤。 ------------ 25过渡 “燧发枪?”费斯脚跷在桌上,手中拿着斯诺的信,表情难得地有些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去,看着一身狱警服的巴伦:“你惹莉迪亚生气了?” 巴伦看了眼费斯手中的信,暗自怪斯诺太没义气,什么都说,一点都不为兄弟着想。不过,到现在,他对莉迪亚的怒火都不以为然,嘿嘿一笑,摸摸头:“我挺客气的,莉迪亚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生气,跑了。船长你知道的么,女人,心思难猜得很。” 费斯面无表情盯着巴伦,不说话。直把巴伦盯得心慌发毛,脸上的笑容撑不住了,他才开口:“你只需要记住一点,莉迪亚是我的女人。不是你心里想像的其它任何女人。” “哈?”这句话太长,太绕,让巴伦猛一听,完全不明白。疑惑地抬头,见费斯的表情如此严肃,识相地立刻立正点头:“是,船长。” “行了,回去和莱宁换岗,回船上好好反省。” “船长!”巴伦惊讶地看向费斯,他不敢相信自家船长竟然会为了个女人而处罚自己。 其实不只是因为莉迪亚的原因。而是上岸几个月以来,没有了危险没有了压力,反倒更多的享受诱惑,一向淳朴的巴伦行事开始轻浮起来。做事不思考,没章法,甚至因为手里有点闲钱,有些莫名地狂妄。这种风气绝对不能姑息,他费斯的下属可都是没有当纨绔的资格的草根。滋长骄娇二气,可是自寻死路。 虽然原因很多,但费斯没有对属下解释的习惯,而且,无论莱宁还是斯诺都是非常敏锐细心的人,他们会给巴伦这个混蛋小子解释清楚的。不让他受点挫折,他就太顺了。 于是,费斯直接冷冷地用目光指了下大门,一句话没说就让巴伦瞬间没了声息,不情不愿地行了礼出门。 莉迪亚回到高洛克村没两天,斯诺就送了两杆燧发枪和一箱弹丸过来。莉迪亚想了想,终究还是给了钱。虽然斯诺不愿意收,但莉迪亚直接亲自上门,丢下就离开了,连口茶都没喝。这样的举动,让斯诺犹豫起来,去信询问了费斯之后,虽然有些意外,还是按照费斯的意思,安然地收下了钱。不过,之后的日子,送吃送喝送书送信送肯特,各种送就更勤了。莉迪亚对此类殷勤并不拒绝,笑眯眯的,好象真是个感情深厚的好邻居。 燧发枪的子弹和后世莉迪亚印象中的子弹完全是两码事。这个时代的子弹,其实就是铅弹丸,填装方式很麻烦,和枪法一样,是个精细的手艺活。 斯诺的腿虽然快好了,但想要象个健康人一样跑跳,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上后山练枪,莉迪亚的枪法老师是万能的肯特。 由秋入冬,上山打猎的贵人越来越多,经过高洛克村的马车还有贵女们的娇笑,远远的枪声时常响起,并不稀奇。这个便利条件算是莉迪亚没想到的巧合。不然,她也不敢大大咧咧地练枪。 半个月的训练时间,肯特教得严格,莉迪亚学得辛苦。手上磨破了皮,被苏珊包得很漂亮,在手背上打了个平崭的蝴蝶结。 燧发枪射击时的后座力比莉迪亚想像得要强太多,一开始,她根本拿不住。死命拿住之后,又让她从手掌一直酸痛到手臂。一次两次三次,次次酸痛之后,慢慢也就习惯了。现在可以面不改色地射击后,还有心情想一想准头问题了。 因为右手要画画,所以,打枪,莉迪亚选择的左手,不然她的画业就得耽搁了。超乎莉迪亚想像的是,她极少使用的左手的控制力竟然很不错,半个月的练习下来,枪法竟然也似模似样。甚至有一次还打到了只野鸡。 这样高强度地训练,也让莉迪亚前些日子领悟到自己的地位之后的郁气散出不少。一直除了跳舞再无运动的莉迪亚的娇弱身体也渐渐有了精气神。 “夫人,枪套做好,你试试吧。”吃完早餐,苏珊把莉迪亚一早叮嘱她做的枪套拿出来,眼巴巴地看着莉迪亚。 莉迪亚眼睛一亮,毫不顾忌地直接撩开裙子,把枪套往大腿上一圈,正合适,不由地微笑起来。她早就羡慕电影上那些女特工,穿着晚礼服,腿上绑武器了。所以,她特地画出来,让苏珊试着做,没想到成品这么合适。 莉迪亚放下裙子,走了两步,发现并没有什么不方便。赞赏地向苏珊点点头:“很不错,苏珊。我给你加薪水。” 意外地,没有得到苏珊欣喜的反应。莉迪亚疑惑地抬眼看向苏珊。只见苏珊扭着手,有些犹豫不决,顿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夫人,你连续两天都没练枪了。” 莉迪亚眼珠一转,心中似有所悟。只是,她也不知道如果真如她所想,到底是不是好事。于是,装无佯地重新坐回书桌前,随意地答道:“嗯,前面的练习已经初见成效,练习强度减低了,不用天天去。” “啊。”苏珊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夫人又开始画画了,根本没在意她,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咬了咬开口问道:“夫人,肯特先生和斯诺先生都出门了,他们去哪了,你知道吗?” “怎么啦?”莉迪亚放下笔,认真地看向自己心灵手巧五大三粗的女仆:“你找他们有事?” “那个,那个……”苏珊脸上飞出红晕,让莉迪亚暗自叹气。苏珊再长得高大,本质上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少女就会怀春,可不管她什么出身,什么长相。 过了三分钟,莉迪亚眉头都皱起来了,苏珊还在“那个那个”说不出个重点,莉迪亚有些急燥了,直接打断苏珊的“那个”,挥了挥手:“算了。斯诺带着肯特去伦敦了。至于回不回来,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斯诺只带给她张纸条,说有急事要离开。至于什么事,什么结果,一概没说。走得很急,照莉迪亚的猜测,八成是与他们上岸来的正事有关,与费斯有关。斯诺不说,莉迪亚也不想在此多费心思,她的事多着呢。海盗冒险故事已经又画了两章,女性讽刺漫画也积累了不少。 编辑对女性讽刺漫画的兴趣竟然比政治讽刺漫画的兴趣要高,这也让她感觉欣喜,是个好开端。最让莉迪亚开心的是,“里奥先生”的读者越来越多,甚至还给报社写信,都一一转到她这里来了。这才是她创作的动力源泉呢。 总之,莉迪亚暂时把费斯丢在了脑后,虽然偶尔在无人的深夜会想起信中的那些真挚得有些傻气的话,和那张月光下的笑脸,可是一梦之后,就忘怀了。她还是她,孤独前行的莉迪亚。 听到莉迪亚的这番话,苏珊神色一怔,过了一会儿,整个肩都垮了下来。对莉迪亚行了个礼,慢悠悠没精神地离开了书房。 莉迪亚看着她的背影,很想问一问,她到底喜欢上谁了?是肯特还是斯诺?不过,不论她喜欢上谁,莉迪亚都毫无办法。这两个男人都不是普通人。 斯诺不用说,别看表面上斯文安静,好象无害,可莉迪亚与他相交以来,他做事从未避开过莉迪亚。在现代也受过商业公司的磨练,眼界自是不同。只那么一两眼,莉迪亚就能知道斯诺在这乡间,天天窝在房间里在做些什么。实际上他是在商业上运筹帷幄,在这么个小小的村中,查看各分号的运作状况,发号事令,应该是费斯的团队中负责贸易的头目。成百万英镑的动作都只是平常,这样的人哪怕出身可能还不如苏珊,但上位久了,自然而然地自视奇高,连高洛克村的小姐们他都能视若粪土,是绝对不会看上连字都不识几个的苏珊的。 肯特么,莉迪亚完全看不懂。做为一个管家,他太全能了。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放哪里都是抢手货。这样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跟随斯诺,莉迪亚想不通。如果苏珊看中的是他,莉迪亚比斯诺更无力。斯诺莉迪亚还知道他不会喜欢苏珊,因为斯诺偶尔还有些年轻人的傲气,眼中还能透露出喜爱或疏离,而肯特永远一个表情,无法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知道他的心意。如果苏珊爱慕的对象是他,莉迪亚只能期盼他能主动向自己提起喜欢苏珊的话了。 叹口气,莉迪亚正要拿起笔,就听见苏珊上楼的脚步声:“夫人,夫人,有你的信。”苏珊的口气急切,半点没有刚才下楼时的无力了。 莉迪亚让她进来,接过托盘中的信一看,顿时明白了,这是斯诺的笔迹,难怪苏珊这么兴奋。 “苏珊。” “我在,夫人。” “你喜欢斯诺先生?” “哈?没、没有!你想哪儿去了,夫人?斯诺先生那样的有钱少爷,我怎么敢高攀?!我、我不喜欢斯诺先生。真的!”苏珊急得连连摆手,生怕莉迪亚误会。她觉得斯诺先生十有□是喜欢夫人的,不然怎么会时不时地送东西。而夫人也对斯诺先生不错,收礼物从不为难。虽然在居丧期不能发生什么,但两人之间肯定是暧昧的。不能让夫人误会自己与斯诺先生,不然,夫人肯定会把她赶出去的! “那么,你是喜欢肯特先生了?” “……”苏珊脸涨得通红,不敢说话。 “原来是他啊。”莉迪亚叹口气:“你喜欢谁我不管,但你要记住你是女孩子,事情没成之前,千万注意行事尺度,保护你的名声。还有,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你刚来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不许对任何人讲我的事,明白吗?” “是。”苏珊表情坚定。她在村里长大,更加知道名声对女孩子的重要性。那些坏了名声的女孩子最后的下场,她见过不少,都不外乎凄惨二字。夫人能这么敲打她,显然是为了她好。苏珊很感恩。 “行了,你下去吧。有肯特的消息,我会对你说的。” “是,谢谢夫人。”苏珊声音宏亮,脚步都能体现出她的快活。 呼―― 莉迪亚叹出一口气,觉得自己不是雇女仆,而是养女儿。摇摇头,重新拿起信,开始拆。斯诺才走两天就来信?莉迪亚有些奇怪。 ------------ 26夜火 是夜。白日里的劳心劳力让莉迪亚的睡得很沉。 她似乎做了梦,轻飘飘地又穿回了短裙,化着可爱系的妆,梳着蓬松松的道姑头,戴着圆眼镜,在公司里一边画图一边和人在电脑上胡侃,心里却想着一回下班要不要绕道去趟早就看中的西点店,它家的拿破仑七点之后打对折呢。想着,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象突然饿了。 打开最下面的抽屉,都是零食。随手拿出奥里奥往嘴里一塞。她一直嫌它的夹心太甜,但想减肥又馋的时候特别有用,一块就足够解馋,跟肥肉一个作用。 咦?什么时候奥里奥是果冻的口感了? 莉迪亚纳闷地又咬了一口,软软嫩嫩地,还直往嘴里钻――好象是活的鱿鱼须? 啊,那太恶心了! 莉迪亚越往外吐,那鱿鱼的反抗力越大,钻得越狠,直到塞得她满嘴都是,喘不过气来。 轰! 猛地惊醒。 哪里是鱿鱼,明明是个男人在亲自己! 谁?! 莉迪亚一惊,第一时间就想起初来时的那个夜晚,威克汉姆也是这个动作,然后―― 莉迪亚没有犹豫,直接上脚。 “咚!” “哦――”男人翻倒在地,捂着肚子,瞪着莉迪亚。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笑出声起来:“哦,亲爱的莉迪亚,你力气可真大!怎么?一直在信上热情地邀请我,搅得我晚上都睡不着觉。真到了床头,你又不认了呢?” 莉迪亚眨了眨眼睛,半坐起来,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有些犹豫地开口:“费斯?” “哦,亲爱的,叫我马修。”费斯从地上做起来,因为有地毯,他似乎也不急着起来,而是盘腿坐着,就着月光,与莉迪亚对视:“我可真想你,一闲下来就想。想你在信中说的那些话,可真狠心啊。我的真心,随随便便地就抛在一边。这世上也只有你做得出来。你这个女人不但信里狠,做起事来更狠,说不写信,就真一个字都不写。不怕伤我的心吗?” 莉迪亚也笑起来,抚了抚头发,虽然明知道月光照进屋来的亮度并不能让费斯看清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在他面前表现得更美丽一些:“我伤了你的心,你还吓着我了呢。大半夜爬女人床,很熟练嘛。” 闻言,费斯一挑眉:“我这可是第一次。” 莉迪亚听了直接笑出声:“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真话。”费斯站起来,坐到床边,倾着身子,伸手握住莉迪亚垂在胸前的长发,随意拨弄着。只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 费斯的气息很干净,一下一下地呼在莉迪亚的脖子上,他沉默下来,莉迪亚也没有说话,心里莫名软软的。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费斯。第一次相撞时,比这还近。只是,那时太仓促,相交也不深,只留下一个英俊男人的印象。此时,这个男人却已然成了自己生活的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虽然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却比这世上所有人都来得亲密。甚至连他半夜上床,她都似乎觉得理所应当。这确实不正常,但莉迪亚不想纠正什么。这个鬼世界,她太累了。想有个人陪陪。 “莉迪亚。” “嗯?” “莉迪亚。” “嗯。” 费斯侧过脸来,轻轻吻住莉迪亚的唇。很轻很缓慢,好象只是有趣的亲昵,自然而然地融化的感觉,竟然没让莉迪亚感觉到一丝□。虽然很舒服,让人忍不住沉溺,想柔软地和他拥在一起,坦然而满足。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小清新风……根本不象费斯啊!费斯在莉迪亚眼里,应该是野兽派的才对!激情四射的床上运动才是他的风格。 “怎么了?”费斯微微移开相连的唇,声音低低地,模糊地带着点哑。 “你怎么了?”莉迪亚的声音也出乎她自己意料地慵懒,听着特别性感。 经过刚才一吻,两人已经一起倒在了床上。莉迪亚平躺着,费斯侧卧在她身边。听了她的话,摸着她的脸,微笑:“你觉得我怎么了?” “你有心事。”莉迪亚打了个呵欠,被人抚摸是件很舒服的事,但这大半夜的,越舒服越难免让人犯困。她半闭着眼睛:“你怎么从牢里出来了?” “想你想得不行,就偷跑出来了。”费斯很随意地说着甜言蜜语,摸着莉迪亚的手的动作都没因为莉迪亚的问话有任何变化。 “然后呢?准备逃到哪儿去?”莉迪亚虽然不觉得费斯会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罪名真的在牢里坐够两年时间,但她也知道,顶着这个污点,费斯是别想在英国的上流社会混出头。就象《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一样,哪怕做过再多好事,甚至坐上了市长的位置,只要有人证明他是从前的罪犯,他就不得不逃亡,什么都保不住他,直到最后身殒。法国和英国在这方面没有区别。费斯显然并不是能够屈居人下的性格,她很好奇他对他自己的安排。 “怎么能说逃呢?”费斯心情很好:“明天你看报纸就知道了。到时政法系统自己都救不过来,更不会注意到我这个小人物的。” 围魏救赵?看来这次费斯的动作还比较大。现在,只怕是关于他的案件的卷宗和那个女证人都消失不见了吧。她突然发现,她与费斯的脑袋回路似乎是相似的。费斯说一,她就能大约猜到二。这…… 莉迪亚叹口气,伸出手抱住费斯。费斯嘴角一咧,被她这个主动的动作弄得很开心,也回手抱住莉迪亚。两个人就象冬日里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兽,紧紧地拥抱,手脚都纠缠在一起。 莉迪亚翻身把费斯压在身下,低下头吻住刚才让她从梦中惊醒的唇。又软又凉,真的好象果冻。撬开他的唇,主动袭击。下手在他的身上游走。费斯愣了一秒,手下一紧,顺着莉迪亚光润的脊背滑了下去,在她身上不停地点火。 由水一般的温柔气息,变成火一般的炽热,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她闭上了眼睛享受,迷迷糊糊听见两个人的粗喘声。她发现,在她不知不觉中,两人已交换了位置。 “马修,你真美。”莉迪亚的词不达意,贪婪地摸着费斯赤/裸的胸膛和腹肌,惹来他一阵抽气。 一把握住莉迪亚不老实的手,轻轻在口头啃着:“女人,虽然我喜欢你给我的惊喜,但我更喜欢由我来掌控你。亲爱的,来。” 清风明月,床摇被滚。 □如潮,气喘如牛。 两个禁欲已久的成年男女,干柴烈火,一下就烧了起来。 等一切平静之后,莉迪亚软绵绵地完全没有力气。虽然听见费斯似乎还在对自己说些什么,可她的困意已经让她的大脑停摆,瞬间陷入了黑甜乡。 费斯在一旁看着莉迪亚的魇足的睡颜,却越发地清醒起来。 就象她说的,她喜爱的,只是自己这具漂亮的健壮的身体。所以,她不会思念自己,会因为巴伦的一次冒犯就真的不再给自己写信。所以,她不会担心自己,哪怕听见他亲口说逃狱,口吻也是如此平静。所以,她明明不相信自己爱她,也一样愿意如此真切热烈地与自己做/爱。她真的没有把心放在自己身上,她真的只把自己当成会说“爱”的性/器,所以,才会那么诚实,诚实地坦白自己的无情无义,完全不顾忌这样的诚实会不会伤人。 费斯越明白莉迪亚,心里越是不痛快。紧紧地抱住她,没过一会儿,莉迪亚在梦中就觉得被什么压住,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直到费斯无奈地松开手,看着她抱着被子,重新睡得香甜。 这女人不爱自己。 这个事实,费斯已经在几个月间明白过很多次。无论多少次,再次意识到,都一样地郁结于心,无法放手,也无法畅快。 就这样,一直睁着眼,思绪万千。好象一个世纪,又好象只一瞬间,天已经蒙蒙亮了。费斯听见极轻的敲门声。无声无息地起身,便看见地上丢了一地的衣服。这样的场景,足以表明昨晚的激烈。此时,却好象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随手拿了件衬衫套上,打开门,是肯特。 “船长,约定的时间到了。”肯特声音与敲门声一样轻,目光盯着自己的脚,一动不动。 “嗯,拿套衣服过来。” “是。”肯特转过身,从不知道哪里来推车上拿过一整套男装,递给费斯。 穿戴整齐后,给莉迪亚关上门,二人下楼,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肯特。”费斯一边吃早餐,一边认真地看着肯特。 “是,船长。” “你在这儿帮我守住莉迪亚。她有什么需要,尽管满足她。不要让人欺负她,尤其是伊格尔。这次我走得有点急,伊格尔肯定不会放过任何线索。莉迪亚不喜欢他,你也不必对他客气。” “是,船长。” “有什么难以决断的,给我来信。” “是,船长。” “这封信,等她醒来,交给她。”费斯把早就准备好的信递给肯特,忍不住,又叮嘱一遍:“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一年后,我就回来。” “是,船长。”肯特面不改色地接过信。 费斯站起身,又往楼上看了一眼,才道:“走吧。” ------------ 27礼物 莉迪亚起身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家里没有长辈就这点好,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如果她还是别人的夫人或者女儿,就没这种自由了。唯一不好的是天气。 英国的天气总是变幻多端。清晨费斯出门的时候明明还是晴天,可到了上午就成了铅灰色的天空,细雨绵绵了。如果是拍电影,一定是烘托离情别绪的绝佳背景,不过到了莉迪亚这里,就成了她赖床的理由。 费斯无声无息地离开倒是在莉迪亚的意料之中。在世人眼里,他们可是实打实的一对奸夫□,还是不要吓着淳朴的苏珊的好。想到这里,莉迪亚不由笑出声。以前还真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离经叛道的一天。 “夫人,怎么了?覆盆子酱好吃吗?”覆盆子是上周苏珊买回来的,莉迪亚一吃之下,直喊酸,但酸得很美,果味浓郁,就让苏珊加点糖做成了果酱。 “很美味。”莉迪亚手上一停,看了眼苏珊,突然问道:“苏珊,昨晚睡得怎么样?” 苏珊脸腾地红起来,有些局促地看着莉迪亚:“夫人,对不起,我今天也起晚了。”见莉迪亚没说话,苏珊连忙躬身解释:“真奇怪,以前都能到点醒的,今天却睡得特别沉。夫人,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正。” 莉迪亚眨了眨眼,明白这又是费斯的把戏。也不再让苏珊为难了,直接摆摆手:“好了,别自责了。应该是天气的原因,你看我不也睡迟了嘛。” 苏珊没多想,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天不亮,可不就好睡觉么:“是,夫人。对了,夫人,刚才肯特先生过来,给你送来一封信。”苏珊把信和当天的报纸一并放在桌边,就离开往厨房走去。今天起晚了,事情都堆在一起,她可忙了。 “亲爱的莉迪: 我也没想到短暂的相聚会是别离的开始。我的计划并不是如此,事发太突然,以至于见到你之前,我就开始忧愁。忧愁在沾染了你的香气之后如何渡过之后空荡荡的一年时光。你知道的,生活宠坏了我,我并不是一个擅于忍耐的人。但这次,为了你,我愿意尝试。 虽然我是在陆上长大,但多年的漂泊使得海洋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我离不开它,无论它残酷或者宽容,吝啬或者慷慨,与给于我生命的男人相比它更像一位父亲。现在,你也将成为我生命的另一部分。我很欢喜,甚至欢喜得有些惶恐了。 在这之前,我必须先回去。等我,一年后,我必回归。 肯特是个好孩子,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几乎是万能的。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不必担心他做不到。这一年,他就在你身边。另外,我有些事交待了他,算作是礼物也好,或者是给你的负累也好,请你一定收下来,它需要你。具体的,肯特会告诉你的,我在这里就不详说了。 渴望明年的相见。也许会是另一个不知名的黑夜。请安心等待。 你的 马修” 好……抒情。 只看见“不知名的黑夜”的说法,莉迪亚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微凉的手臂,似乎昨晚费斯手掌的余温还留在上面,平白地激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一阵酥麻感直窜上头皮。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这所谓“空荡荡的一年时光”是怎么个意思了。尝过肉味再回去茹素,确实不是容易的事。 等或不等,有肯特在旁,其实已成定局。 这个男人,写得这么抒情,这么婉转,好象多委屈,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大男人。不把一切掌控在手中,他怎么可能安心离去。 嘁。 深呼吸,平静了心绪的莉迪亚啧了一声,放下信,拿起报纸。她还没忘昨天费斯说过他是逃狱来的,如果新闻够警醒,今天就应该有反应。 果然,头版头条就是伦敦附近几大监狱的轻刑犯集体越狱,并烧毁了档案室。这还不算完,伦敦各处昨夜大大小小也有几处火灾,烧毁的都是各处档案。市政府颜面大失,不但责令苏格兰场及时追加逃犯,还对政法部门进行申饬,要求他们自查。如果不是内部问题,怎么可能罪犯集体越狱? 幸好,逃走的都是轻刑犯,小偷小摸酗酒打架什么的,局面还可控制,不然讨伐声更重。 只不过,档案全都销毁,想抓回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这些人因为费斯的恶趣味算是占着便宜,逃出生天了。 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 莉迪亚放下报纸,只有这一个感想。这时,苏珊匆匆走过来,脸上带着红晕:“夫人,肯特先生来了。” “请他进来。” “肯特,坐吧。”莉迪亚进了起居室,率先坐了下来。 肯特显然认定自己管家的身份,虽然嘴上没有跟莉迪亚客气,却也没有坐。只是微微躬身,把手上的木盒递给莉迪亚:“夫人,这是费斯先生送您的礼物,请您收下。” 莉迪亚一挑眉,收下,当着肯特的面打开来,一看清所谓的“礼物”,不由愣住。瞬间心中五味杂陈:“这……太贵重,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 “费斯先生说,礼物只要你喜欢就好。而且,这个出版社其实并不贵重。不但规模小,而且船长收购它的时候,它已经破产了。基本只剩个空架子。夫人要重新打理的话,无论招募编辑还是发行,都需要从头开始,恐怕需要费不少功夫。费斯先生说,希望不要成为您的累赘就好。” 木盒里薄薄的一个转让契约书,另一边费斯的名字已经签好,只需莉迪亚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个“又小又破”的出版社就归莉迪亚所有了。 刚上完床,就收到这样的礼物,颇有种渡夜资的感觉。莉迪亚想笑,她虽然知道费斯并没这方面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让肯特一直陪在身边了。可他送礼物的时机实在太不会选了。 不过,有间自己的出版社确实是莉迪亚自从被伊格尔打击之后,一直的梦想。本以为是十几几十年后的成果,今天却突然空降,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郁闷,这是实实在在地打击了她和梦想前进的冲劲呢。 “苏珊,把笔拿来。”莉迪亚没有矫情。谁叫费斯这礼物送得巧呢?不是一个完善齐全的出版社,而是一个破架子,这让她接受起来,似乎更安心一些。这,也算是一种体贴吗? 签好了,肯特才进入下一个话题:“不知道夫人是决定如何处理这个出版社?”见莉迪亚愣神,他又解释了一句:“费斯先生说,您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都可以找我。这一年的时候,肯特为您服务。” 莉迪亚没经营过出版社,但从前她与出版社打过不少交道,基本的流程还是知道一些。听了肯特的话,沉思着点了点头:“不着急,等我写个计划书,再开始。现在都没有头绪,冒然做起来也是浪费时间而已。”说着,抬眼看着怎么样都没表情的肯特,加了一句:“那么,未来一年就麻烦肯特先生了。” “不胜荣幸。”永远中规中矩的肯特有时候真让人无奈。 “肯特,这一年你都跟着我,斯诺先生呢?” “斯诺先生去了伦敦。费斯先生不在,很多事需要他来统领处理,可能没空再来高洛村来了。如果夫人有事需要,可以传信,他会来的。” “不用。我只是一问。”她现在做为费斯的秘密女友,能借用一个肯特已经是有些逾矩了,她怎么好意思再向斯诺下手?更何况,听肯特的意思,斯诺还是统领管理,显然职位不低。绝对跟自己这个妾身不明的女友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且,做为管家的肯特这么说话,虽然很婉转好听,其实就是拐着弯告诉自己,没事的话,就不要招惹斯诺先生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莉迪亚看向肯特。他依旧是那张没表情又谦恭的脸,顶着这张面具下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或者说,他到底有没有心啊?明明更喜欢斯诺,被费斯随手丢给了女友,也一样毫无怨言,任劳任怨。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肯特先生,你算是费斯先生的下属吗?” “是的。” “那么,你是怎么认识费斯先生的呢?” “我是遇难的时候被费斯先生救下的。” 好简洁。莉迪亚的笑容有些撑不住了,和这么一个惜言如金的人交谈,好憋屈。偷偷吸了口气,才接着问:“一开始,肯特先生就是管家吗?” 听见这个问题,肯特的背挺得更直:“是的,夫人。” 虽然不明白这个问题怎么会触发了肯特的气场,但莉迪亚大约也明白,肯特这是表明他以他是管家为荣的心态。 “斯诺先生的管家?” 再次不知道怎么回事,莉迪亚问完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肯特的回答。这么个简单的问题,竟然被肯特大管家给拒绝了!莉迪亚简直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肯特各种奇妙情绪的触钮到底在哪儿。 好吧。莉迪亚点了点头:“休息两天,我们去出版社去看看吧。” “是的,夫人。”肯特再次恢复正常。 还是下去写计划书吧。莉迪亚起身:“谢谢你,肯特。” “应该的。”肯特后退一步,15度躬身。等莉迪亚走上楼梯,他突然说了一句:“夫人,您画的油画,费斯先生很喜欢,他拿走了。他想要一张您的自画像。请您抽时间……” 莉迪亚脚步一顿。自己花了足足两个月画出来的费斯,竟然被费斯本人拿走了?!这人到底有多自恋啊啊啊?!还想要自己的自画像?没门! ------------ 28搜查 “夫人,夫人,你知道吗?”苏珊慌手慌脚地跑进来,连手边的菜篮都没放下来,就跑到莉迪亚身边,急急忙忙地喊了起来。 “怎么了?”莉迪亚放下笔,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毕竟不是专业学商的,靠前世那点见识,写计划书比她想像得要复杂得多。熬了一天多,才写了一半。头都快炸了。这会儿苏珊虽然失态,但正好可以让她休息一下,所以莉迪亚口气算得上温柔。 “先生,费斯先生……” 苏珊可能跑得有点急了,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全,却立刻让有气无力的莉迪亚来了精神,猛地抬起头,盯着她,声音冷静:“费斯先生怎么了?” “费斯先生家被搜查了!”苏珊瞪圆了眼睛终于把新闻说了出来:“我刚才从集市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群士兵在搜费斯先生的新家,据说,搜完那边,还要来这边的老宅呢。费斯先生的老管家真可怜,被赶到一边,都掉泪啦。” 莉迪亚一挑眉:“士兵?不是警察?” “是士兵,穿着上次抓走费斯先生时的衣服。夫人,你不说是海军吗?” “嗯。”莉迪亚皱起眉头,随口应了一声,没多解释。 按说,就算费斯逃狱,出动的也应该是警察。关海军什么事?就算费斯的罪行是在海上偷窃,可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捕获的时期。现在,越狱的责任完全是警察的事。海军出马,这根本就是越权。 又是伊格尔?伊格尔没道理揪着费斯不放啊。尤其是他不是已经回家接管出版社了吗?怎么还会披挂上阵?除非他真的很恨费斯。象沙威对冉・阿让一样,执着得到执拗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麻烦啊。姐夫和情人…… “去请肯特先生过来一趟。”莉迪亚直接打断苏珊兴奋地喋喋不休。说出肯特的名字,苏珊顿时闭了嘴,跑得比去买菜还快。 “夫人。”肯特来得很迅速,依旧一身笔挺的黑西装。 “你听说了吧?海军士兵来搜查费斯的家了。” “是的。”肯特一点废话都没有,甚至没有安慰莉迪亚的意思,好象费斯这个名字对他毫无意义似的。 “伊格尔和费斯有私仇吗?”莉迪亚没和肯特拐弯抹角,直接把心中的疑问丢出来。 肯特保持着躬的动作,好象很恭谨,却闭紧了嘴巴,半晌不说一个字,明显是拒绝了这个问题。这样的肯特真让莉迪亚无奈。不过,肯特的拒绝也是变相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如果二人之间没有猫腻,肯特根本不必要这么沉默。 “我知道了。”莉迪亚点点头,只顾自己思考,没注意到肯特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兀自自言自语:“我知道了,但,真是太不和谐了。” 两个男人,一个有感情,一个有关系。两人如果有仇,照他们表现出来的强势性格,肯定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的不死不休状态。可是,他们无论谁伤害谁,她都不愿看到。虽然和家人感情不深,但家人对以前的莉迪亚可谓仁至义尽,用了她的身体,自然也得对得起这个身份。莉迪亚还没有那么自私。就算现在,她还住着班内特先生给她租的房子呢。她不想让玛丽伤心。 玛丽?玛丽! 对呀,伊格尔这个时间段不是应该和玛丽举行婚礼吗? 难道说,这次来查费斯的不是伊格尔? “苏珊,你看清楚了,这次带队来的人是伊格尔先生吗?” “啊?”一直站有门边看着肯特的苏珊被莉迪亚的问题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愣了愣,摇头:“不知道,夫人。来了不少人,好些都在房内,我看不到。” 莉迪亚有些泄气,就听见肯特突然接话:“是的,夫人。是伊格尔先生带队。”莉迪亚一愣,有些吃惊肯特难得的主动,抬头看向他。却意外地发现,他竟然也在看着自己。莉迪亚顿了一下,问道:“肯特,费斯对伊格尔有什么安排吗?” 肯特的声音变得缓慢,似乎力图想把每个音都表达得一清二楚:“夫人,费斯先生说,一切都看您的心意。” “随我?”莉迪亚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难道是顾忌玛丽是自己的姐姐的原因? 因为上次怀特夫妇的事,莉迪亚总怕自己再次自作多情,哪怕不被对方知道,只是想起来,就会觉得尴尬不已。所以,她面对费斯可能的体贴都要多几分疑虑,此时也一样。 “那你知道伊格尔搜查是想查找什么吗?”如果只是找费斯根本不必要这么兴师动重,费斯不可能藏在厨房的柜子里,也不可能埋在花园的地里。可刚才苏珊絮絮叨叨的时候,已经说明,那些士兵连院花盆底下都不放过的搜索呢,这只能说明,伊格尔的目标很明确,而且是个很小的物件才是。 莉迪亚问这话,并不纯是为了好奇,而是有一种可怕的预感。但愿伊格尔寻找的物件不是她想像的那件才好。不然,她就太郁闷了。 能被伊格尔穷追不舍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玩艺。莉迪亚不觉得自己现在有能力搅和在这两个强势男人的局中。 “对不起,夫人,我不知道。”肯特似乎对于自己的无知也感到惭愧,第一次在谦恭的表情之外露出了一丝懊恼之色。 但愿他找不到就赶紧离开,结婚去。 莉迪亚无奈地当起了缩头乌龟,哪怕是有费斯那句“随你心意”的话,但只要伊格尔还会是自己的姐夫,莉迪亚也不想对他做什么。虽然她确实不怎么喜欢这个男人。 “伊格尔知道你与费斯的关系吗?” “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莉迪亚正要松一口气,就听见肯特又加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伊格尔先生是否知道我与费斯先生的关系。” “……” 莉迪亚无语了。如果伊格尔知道肯特或者斯诺与费斯的关系,那么,自己这个夹在中间的小寡妇绝对是第一嫌疑人啊!太可怕了!她可不相信伊格尔那种人,会顾忌玛丽的想法,而放过搜查自己这里。他只要说为了公务,为了国家,玛丽八成都不会反对。 “要到吃饭时间了,肯特就在这里一起吧。苏珊下去准备,你去帮帮她。”莉迪亚突然转移话题。 肯特做为一名尽职的管家,绝对不会反驳主人的话。哪怕心中有疑惑,也依旧行了一礼,跟在苏珊身后,离开了书房。 书房门一关,莉迪亚猛地站起来,走到一边的首饰盒旁,迅速地拿出那枚旧男士戒指,随便拿了条细项链,把戒指当链坠穿好,戴到自己的脖子上,再把戒指塞进衣领里,正好落在□里,从衣服外面完全看不出来。 莉迪亚拍了拍,低头查看,确实看不出来,才松了口气。 不管伊格尔找的是不是它,莉迪亚都决定谨慎行事。万一真的是,还被找到,她就百口难辩了。 这么一想,在她与费斯还不熟的时候,他就把戒指隐蔽地送给自己,还真难说是情义还是祸水东引,包藏祸心了。 莉迪亚脸色冷峻,心里虽然说不上失望,微微的低落还是有的。她走到窗前,往门前眺望。果然象苏珊所说,过了一会儿,一队海军士兵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远远地缀着的正是一脸沉重的伊格尔。 伊格尔走过来时,下属兵士已经按他的要求,顺利地进入了费斯家的旧宅。他经过莉迪亚家时,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就看见莉迪亚一身黑裙,一脸严肃,微微皱眉地站在二楼的窗前,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正常人,如果正在看一个人,对方突然看向他时,他会本能地转开眼去。可是莉迪亚没有,甚至没有因为伊格尔转过来有什么表情变化,这样的表现让伊格尔有一瞬觉得莉迪亚其实没有看到自己。可是,他知道这不可能,他们中间没有任何阻隔物,只有一道木栅栏,还只能遮住他的马腿。 自从上次在伦敦的咖啡馆里,气走了莉迪亚,伊格尔一直在反省,是不是他的个性只适合做一名军人,严格律己,坚韧强势,直来直往,而不是成为更平和更圆滑的乡绅或者是商人之类的角色。 一直以来,家里人那么看重他,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对家族有责任,也觉得他过够了紧张刺激的军队生活,想回到平静的后方,过普通人的日子,与玛丽厮守在一起。也下定决心离开军队,接下家族的担子。可刚接手没多久就遇见莉迪亚,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克星,一见面就让他失常,让他对自己能否生活在普通老百姓中产生了怀疑。正在这个时候,费斯竟然越狱了!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返回了军部,趁着离职手续还没办完,索性就利用关系,重新回到了军人的岗位上。穿上这身军装的时刻,他突然叹了口气:这才是他,这才是威廉・伊格尔的人生。 现在,又见到莉迪亚了。 看到莉迪亚,伊格尔才猛地想起来,当初他对玛丽的承诺:离开军队,两个月后上门共商结婚事宜。他竟然一条都没做到!做为一个遵守承诺的男人,此时的他应该在浪博恩,做幸福的新郎,而不是风尘仆仆地奔赴到高洛克村,以追查逃犯的名义,来搜查那件东西。 他该怎么办? 看着窗口的莉迪亚,他突然有点心虚。 ------------ 29改变的伊格尔 “伊格尔先生,”莉迪亚锁着眉,声音低沉,明显压抑着疑惑与怒气:“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看见你。” 这种明显自己理亏的情况下,要是别人,肯定会笑容满面地来缓解僵硬的场面。可是,伊格尔本来就是个严肃的人,面对莉迪亚,更是笑不出来。被当面诘问,他只是身形略顿,口气僵硬而冷淡:“其实,我也没想到,威克汉姆夫人。” 气势看着比莉迪亚还有底气,莉迪亚胸口一滞,更觉得玛丽心属非人。 “所以,”莉迪亚把伊格尔请进起居室,面对面坐下来,甚至忘了让苏珊上咖啡,寒着脸:“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在浪博恩,而是依旧穿着军装执行公务?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玛丽来的时候还对我说,你向我父亲承诺,你决定退伍了?”而且,上次出版社的事,也让她以为他是真的退伍了,谁知道……! 伊格尔背挺得笔直,坐在椅子上的身姿,无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这是名军人。换任何一个人,莉迪亚都会觉得眼前一幕赏心悦目,可是对象是伊尔格,而且是在此刻,莉迪亚就从心底里觉得对方是在故意挑衅。 她与伊格尔面对面坐在一起不只一次,只有这次,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坚硬锐利的军人气质。 其实,这倒真是莉迪亚误会了。伊格尔绝对不是故意气人。他虽然与莉迪亚不对盘,但在她面前,却从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之前的几次相遇,虽然不喜莉迪亚的过往与脾性,但知晓对方会成为自己的姻亲,就自然而然地客气几分。而且,决定与玛丽结婚时,他确实是认为自己会离开军队,接手家族。这种想法让他下意识地收敛自己,回归少年时还只是伊格尔家儿子这个身份时的贵公子状态。 而现在,他再次穿上了军装,从这一刻起,内心深处,“伊格尔必须也只能是一名军人”的念头生根发芽,长成大树,哪怕是玛丽与婚姻也无法动摇。他重新认识了自己,表现出来的形象自然与之前不同。 被当面质问,伊格尔虽然觉得不舒服,但毕竟理亏,并没有甩袖而去,而是抿紧了唇,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是的,我是这样承诺过。”对莉迪亚他从不撒谎,哪怕恶劣,他也惯性地死撑到底:“出了点意外,我会向班内特先生解释。” 这意思就是说“不劳你这位妹妹来质问我”。 这话彻底是把莉迪亚堵死了。莉迪亚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确实,她只是一个妹妹而已,不但不是长辈,甚至也不是姐姐。对于姐姐的婚姻,她能说的话真是极少的,尤其是,她还是嫁出去的妹妹。 “苏珊,上茶。”想明白这一点,莉迪亚移开盯着伊格尔的目光,复杂的心思沉淀下来,如释重负,才想起口渴难耐。 她这算是对玛丽尽过力了吧?对于伊格尔成为她的姐夫,她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现在,伊格尔表现出反复,莉迪亚心底里更真实的感情其实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得多。一方面为伊格尔对不起玛丽而愤怒,另一方面则是不可告人地轻松――“事情真的不成了吗?这个男人从此以后和自己没关系了?那真是太好了。” 起居室里沉默下来,但两人似乎都不觉得难堪。各自盯着别处,想着心事。直到苏珊上来茶。 伊格尔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是他来莉迪亚家第一次喝到茶。显然也是莉迪亚一时气愤,忘了交待清楚。 花草茶,热乎乎地带着清新的草木之气,伊格尔喝了一口,只觉得随着热流入肚,熨贴极了,整颗崩紧的心都跟着慢慢平缓下来,僵硬的肩膀也渐渐放松。大脑放空,暂时把家族公务与婚姻的矛盾都丢在一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比东方茶叶好喝多了,一点都不苦。伊格尔不懂欣赏茶叶的清苦气息,此次苏珊按平时莉迪亚的习惯,上的是全松茶,一点都不苦,正合了他的口味。 也许应该离开的时候问她要一点,回去喝。 明明和对方不对盘,这种要东西的念头却完全没有障碍地出现在脑海里,这让伊格尔自己都纳闷。皱了皱眉,他突然开口:“夫人。” 莉迪亚回神,看向伊格尔。 “你的海盗冒险故事找到出版社了吗?”伊格尔的意思是想缓和关系,示示好。但他的口气一如既往地坚硬,好意很难让人觉察,心眼小点的,听着更象是挑刺。 显然,莉迪亚就是那个心眼小的。闻言,再联想到上次咖啡馆的事,瞬间进入战争状态,警觉起来。放下茶杯,盯着伊格尔,口气平淡:“是的,伊格尔上校有何指教?”直接称呼军衔,这就是提醒对方,重新入伍,就不要再惦记用出版社的事羞辱她了。 “哦。”伊格尔没听出来,只是微感失望,上次的事真的是冲动了。只是本能看不得对方得意,就忍不住出言相刺,实在不像自制的自己。 不知道是花草茶的关系,还是此次面对莉迪亚有些心虚的关系,这次,他的心态比上次平和得多,口气虽然冷淡,言辞却称得上柔软:“其实,我很喜欢你的海盗冒险故事,虽然有些瑕疵,还是希望能早些在书店看到它。” “瑕疵?”涉及专业,莉迪亚一下把刺竖了起来:“什么瑕疵?” 伊格尔看着斗志昂扬的莉迪亚,心脏砰地一跳。以前一直觉得莉迪亚这个女人没有女人的温柔,象费斯一样张扬地讨人厌。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对方武装戒备的表情竟然很象自己,那种“我的领土,一寸也不让”的眼神,他瞬间就理解了。这感觉……真是古怪。 可能是因为这份古怪,伊格尔难得地没有觉得莉迪亚直接的反应有什么不礼貌,也没有生出不耐烦的情绪,认真地把自己的观点表达出来:“海盗,说得再怎么华丽,他们还是罪犯。而且,现实中,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无恶不作的罪犯。遇到他们的渔民、船主和旅客,很少有活着回来的。身为海军,我可以告诉你,打击海盗是件头疼而必须完成的事。我认为,你过份美化了他们的生活,弱化了他们的罪恶。这会引发读者错误的认知。我认为,这不好。” “咦……”莉迪亚没想到伊格尔真的说出一段感想来,这太让她惊讶了。对方对她的作品认真,她这个作者自然也得认真地回应:“其实,我这里与其说是海盗,不如理解成冒险家。”其实,英文中,海盗和冒险家有某个说法是同一个词。但在她的漫画中,主角却完全不是那种奉旨打劫的海盗。干的事,十有□是探险的海上冒险家。 莉迪亚的英文还没达到能把几个近义词解析清楚的地步,说起来难免有些颠三倒四。让人意外的是,莉迪亚这番并不通畅的话,伊格尔喝着茶认真聆听,没有半分不耐。最后,竟然也理解了。点点头:“那你不如用另外一个词,更能贴切地表达你的意思。” 伊格尔自己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莉迪亚这么有耐心。或者说,他从未想过,他会对一个女人这么有耐心,耐心地与她交流。一点也没嫌弃莉迪亚白痴,莫名其妙地当成了语言老师。 虽然对谈的二人都没有什么笑容,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却意外地认真而融洽。 半个小时后,莉迪亚端起茶杯,突然发现杯里的茶已经喝尽,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与伊格尔的相处方式不对!明明是站在对立的立场来质问伊格尔的,怎么说着说着,竟然转到讨论学术问题上去了?跑题跑得太远了! 回过神来,就尴尬了。 不只莉迪亚尴尬,伊格尔反应过来也颇不适应。立刻闭紧了嘴,不再说话。 莉迪亚放下空茶杯,掩饰地咳了一声,才道:“伊格尔先生,请你留下来吃顿便饭,当做我谢谢你的意见。”这次,莉迪亚没象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受到了帮助,还把对方赶出门去。毕竟,这是自己的事,而那是玛丽的事,不能一样对待。 伊格尔吃了一惊,飞快地看了莉迪亚一眼。本来,他带着公务出门,却留在亲戚家吃饭,有些不合适,但此时他不想拒绝,他也想就关于玛丽的事好好地征求一下莉迪亚的意见。 这个女人大多数时候看着都不靠谱,但她对班内特家的了解肯定比他多得多。而现在看来,她也不是那么不好交流的对象。他留在这里是最好的决定。而且,公务执行完毕,他的副手自然会带队回去,这方面并不需要伊格尔操心。 于是,他只是停了一秒就答应了下来。 听见莉迪亚说出留客的事之后,苏珊很淡定。莉迪亚再不喜欢伊格尔先生,伊格尔先生都是她的准姐夫。亲戚之间就应该有来有往,守望相助。自家夫人是个寡妇,以后要靠着姐夫的地方多着呢。苏珊的观念很朴素,很实用。立刻决定晚餐不但象莉迪亚所说的加饭,还要加菜。 与清秀的外表严重不符的是,伊格尔爱吃肉,很爱吃肉。所以,菜一上桌,只是肉香就立刻征服了他。这几天压力过大,让他根本吃不下饭。到了此刻,他突然感觉到饿了。 苏珊今天的安排是中西餐混搭:红烧肉,煎牛排,酸菜鱼,蕃茄炒蛋,还有一道蔬果沙拉和汤。主食是莉迪亚必须的米饭,还有苏珊爱吃的蛋饼和待客的面包。 安静地吃下来,伊格尔最爱的是红烧肉和蛋饼。蕃茄炒蛋也美味,不过不是肉。酸菜鱼很下饭,沙拉很清爽,汤味鲜美浓郁。一顺溜下来,倒显得煎牛排普普通通了一点。吃完,伊格尔发现自己竟然吃撑了! 虽然莉迪亚看不出来,但伊格尔自己尴尬了。这么不知节制而丢脸的事,怎么可能是他做出来的?他不但是伊格尔家的儿子,还是个军人!怎么也不可能跟“吃货”这个词有关系! 太大意了!这段时间心态的转变,费斯发起的越狱事件,所有压力上身,紧崩的时间太久,刚刚松懈,就立刻犯这种错误。 伊格尔决定回去好好反省。 “你家女仆的厨艺真不错。”这是真实的感叹。吃了二十几年英国菜,在食物方面的想像力可不因为伊格尔是个帅哥就能变得丰富起来。被苏珊征服太正常了。连肯特这个面瘫都能表达出对苏珊厨艺的喜爱呢,更何况是伊格尔。 “谢谢夸奖,我也很喜欢。”莉迪亚看着伊格尔莫名其妙红了的耳廓,心中诧异。伊格尔竟然是这么羞涩的一个人吗?难道他以前的高傲跋扈竟然只是掩盖羞涩的面具? 这个想像让莉迪亚打了个冷颤。这种小说中的情节,还是不要往真人头上套了。看着伊格尔的脸,就无法想像他与傲娇这种性格有关。太……恶寒了。莉迪亚连忙微笑点头,与伊格尔再次来到起居室,立刻转移话题:“伊格尔先生,恕我直言。你还准备娶玛丽吗?” 听了这话,伊格尔赶紧表衷心:“当然,玛丽小姐是我妻子的唯一人选。”被转移了注意力的伊格尔,耳上的热度慢慢褪下,终于让现场的气氛平顺下来。 闻言,莉迪亚叹口气,也不知是放松,还是无奈。抿了抿嘴:“那我就放心了。还伊格尔先生早些去浪博恩说明心意吧,玛丽心思敏感,到了此时,一定是非常担心的。” 这个姐夫虽然不满意,但今天看起来,似乎改变了不少。不再那么高高在上,摆贵族派头。认真交流的话,也不是个草包。今天有了这样的认知,也算有所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三章都是存稿箱,本作者不得不出门去鸟,大家多支持啊~~ ------------ 30出版社 马车平稳前行,肯特驾车的技术是不容质疑的。莉迪亚在车里翻着自己并不满意的计划书,有些沮丧。 她高估了自己的商业能力。从前到现在,她对商业了解得都太少。以前,她就算接触到了出版业,但她顶多算是个技术工种,没有领导过全局。现在只靠想像,要把千头万绪结合起来,就显得异常困难了起来了。 “夫人,如果你累了,不如靠着我睡一会儿吧。”苏珊见莉迪亚没一会叹口气,有些心疼自家夫人娇弱的身体,连忙体贴地建议:“要不,吃点点心?” 莉迪亚无奈地看了眼苏珊一眼,不是吃就是睡,自家女仆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啊?不过,车里就她们两个人,没外人,莉迪亚也就不在乎形象了,直接让苏珊坐到对面去,她索性上躺在了座椅上,脚翘在另一边椅子上,没一会儿,就在规律的颠簸中昏昏睡去。苏珊小心地拿了毯子给莉迪亚盖上,免得她着凉。 到伦敦的时候,莉迪亚还迷迷糊糊的。斯诺出门去了,她索性就直接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晚餐时间。下楼,就看见斯诺微笑地抬头看着她。 “夫人,见到你真高兴。”斯诺起身握住莉迪亚的手,轻轻地行了个吻手礼。 好久没见到行动自如的斯诺了,老朋友相见,莉迪亚也心情大好。点了点头:“我见到你也很高兴,斯诺,这次来,就是专门来找你的。” “我听肯特说了。”斯诺兴致盎然,眼睛亮亮地盯着莉迪亚:“我可以看看夫人写的计划书吗?” 莉迪亚脸一红:“当然,只是……写得很简陋。” 斯诺微笑起来:“简不简陋,还是让我这个读者来评判吧。” 把计划书递给斯诺,莉迪亚感觉自己就象上学时考试交卷一样,明明考得不好,却还暗自期盼能有奇迹发生。 斯诺接过,翻开来,粗粗地看了一下,慢慢地敛住了笑容,微微有些吃惊。转身:“莉迪亚,我们到书房去说吧。” “好。”莉迪亚有点兴奋,看斯诺的这个表情,似乎自己写得还有可取之处? 可惜,他们刚走到书房门口,肯特就过来说,饭好了。 进了餐厅坐下来,莉迪亚好奇地看了一眼:“巴伦先生不在?” 明明她就是害巴伦被罚的罪魁祸首,可她现在表现得这么无辜,还真让人兴不起苛责她的心思。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这一切?斯诺表情古怪地看了莉迪亚一眼:“巴伦在船上。” 莉迪亚不太在意地点点头,继续吃。其实,巴伦不在,她更松口气。虽然不怕巴伦的挑衅,但她本人并不喜欢和人针锋相对。过了一会儿,莉迪亚突然抬头看着斯诺,问道:“斯诺,你喜欢大海吗?” 斯诺一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感情很复杂,无法用喜欢或不喜欢来回答。” 口气虽然平淡,但莉迪亚觉得斯诺的这个回答比他任何时候都真诚。这其实也是表明,大海对他的重要性不是其它能比的吧? “斯诺,你是打算以后就在陆上定居,不回海上了吗?”莉迪亚问这样的问题,并不是刺探什么,更多的是想了解一下在海上生活久了的男人,到底对大海是个什么心态,才能更好地开发出海盗冒险的剧情来。她想像的故事,虽然紧张刺激,但她自己看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能斯诺自己都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被莉迪亚这么一问,他手上的刀叉也顿了顿,想了想才道:“不知道。但是,我想,是不可能完全不回去的。”过了一会儿,他又加了一句:“就算以后不再在海上生活,偶尔旅行还是会去的。”说完,就笑了起来。 “做梦有梦见过海吗?”她有个桥段是第一次海上冒险之后,男主人公发了财,就回到了家乡,打算实现幼时的梦想,当一位有钱的地主。可是,享受的日子没过多久,他却总是梦见那一段海上飘流的时光,如此挣扎,最后开启了第二段旅程。她对于这种桥段有点想当然,就想问问真人。 斯诺是个很聪明的人,被莉迪亚问了这么几个问题,他差不多就了解了莉迪亚的想法。于是,他眯着眼睛笑起来:“其实,梦见的不只是大海,大海只是背景,而是那种一望无际的孤寂下,被封闭了的集体生活。刺激又团结,所有人都有一种与家人不同的亲密感,哪怕互相讨厌,也无法离开。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在陆上是感受不到的。可惜,夫人是位女性,不能了解集体生活的乐趣与魅力。不然,一定带夫人上船感受一番。” 闻言,莉迪亚也笑出声来。她可是住过多年校的,自然知道集体生活是个什么状态。不得不说,斯诺说得很到位。集体生活过的人们之间的感情很难形容。所以,那么多人,工作之后,会如此怀念上学时光。与同学的感情也比同事热烈得多。这就是集体生活的魅力。哪怕,独立之后,再让他回去过集体生活,他未必愿意,但缅怀与感伤,却是肯定的。象斯诺刚才说的那样,偶尔回去旅行,是很愿意的。 莉迪亚突然明白了她的故事里少了什么,那种同伴之间的依赖,热血,哪怕互相厌憎,在面临外敌时,也一样护短的感情。她少了这个。她把海盗和他的同伴们,写得太像公司同事,上下级之类的关系。少有感情,只有关系,防备更多。这样不对。应该反过来,有防备,但信赖更多。 “谢谢你,斯诺。”莉迪亚低下头,边吃边把自己的思路理清,顿时把这两天写不出计划书来的郁气散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莉迪亚每天趁着斯诺空闲,就去与他讨论自己的计划书。慢慢地完善,慢慢地了解实际与想像的差矩,如何操作改变这种差矩。这让她过得很充实。 只是,她不知道,斯诺过得也一样充实。 这个时代,商业还处于初期阶段,公司更是没有完整的,系统化的概念。莉迪亚提出的计划书,虽然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该有的点都有,只是串不起来而已。对于商业老手斯诺来说,串不串得起来,操作的困难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反倒是莉迪亚的这些想法,让他惊艳。他发现他小看了这个寡妇。她不只会画画,不只会讽刺政治,调侃男女关系,原来,在她的脑子里有这么多奇妙的,完全具有操作可行性的灵思! 这些都是超出时代的想法,莉迪亚完全没意识到。后世那些公司的概念,分工的想法,人员管理的规则,对斯诺这个识货者却是强大的震憾。所以,他虽然每天都很累,却依然愿意抽出时间与莉迪亚交流。交流的过程中,他能挖掘到莉迪亚更多更鲜明的想法与概念。 有时候,他真难以想像,这些都是莉迪亚想出来的。从她嘴里说出来,好象一切理所应当,本该如此。他听着也觉得莉迪亚说的一切,好象是一个完整的体系,她只是照着说出来而已似的。虽然,他知道,根本没这个体系的存在。 也许,他可以做出一个完整的体系框架出来,对他掌控的事业进行改造。这是一个宏伟的计划,让人热血沸腾的计划! 莉迪亚觉得斯诺是个老好人,对他感激不已。斯诺每次面对这样的感激之情,只是报以微笑,看着谦虚得不得了。这样的斯诺,倒有几分中国人虚怀若谷的气质,莉迪亚对他的印象更好了,也更愿意向他讨教了。 近十天的教导,莉迪亚终于觉得自己对于出版社的运营摸着点边了。几页纸的计划书也详细发展成了本小册子。于是,这天,准备万全的莉迪亚拉着肯特,开始了她第一次的公司管理。 操作过程中,莉迪亚才发现,做为一名女性想要做点事,比斯诺那位男士还要麻烦几十倍!幸好有肯特在,不然,莉迪亚真怀疑,哪怕她知道再多,能完成的可能性也不大。 一来二去,在伦敦呆了一个月。天气真正冷了下来,莉迪亚不得不现在伦敦买了两套冬季丧服。 出版社那边,更改了注册人名,改了社名。莉迪亚没什么想像力,直接起名叫彩云出版社。这个名字,以前她中文名字的译文。 招了人,确定了职权,出版社终于基本可以运营了。出版的第一本书,就是莉迪亚的海盗冒险故事第一卷。不过,故事的名字还是按照伊格尔的建议,做了修改。故事里的对白,也做了相应的修改。看了样书,莉迪亚觉得很不错。比上次的《幽默图集》还要好上不少,毕竟是自己主持的,要求比别人严格得多。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发行与销售。虽然原出版社已有发行渠道,但在莉迪亚看来,还太少。这方面的发展操作,莉迪亚决定再次请教斯诺。 从印刷厂出来,拿了几本样书,其它的都让人送到出版社。莉迪亚喜滋滋地拿着样书往马车走去。还没上车,就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莉迪亚?”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 31偶遇 莉迪亚一愣,回过头看见,另一辆马车上,一个华服的年轻女子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定睛一看,正是她的二姐,美丽的伊丽莎白・达西夫人。 “莉齐?”莉迪亚比伊丽莎白更吃惊,她从没想过会在伦敦遇到家人。莉迪亚把手中的样本放进马车,和肯特说了一声,就提着裙子走到伊丽莎白的马车旁,意外地看见车里的另一个姐妹――基蒂:“你们怎么在伦敦?” “我还要问你呢。”伊丽莎白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番莉迪亚,一身黑,没发现什么逾矩的地方,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她一个寡妇,不声不响地从高洛克村跑到伦敦来,还是一件不妥当的事。伊丽莎白口气有些严肃:“你怎么会到伦敦来?”说着,把莉迪亚拉上马车,与她面对面坐好。 旁边就是有些局促的基蒂。只是,此时莉迪亚与伊丽莎白各有各的疑惑,都没空理她。 “诶?”莉迪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来搪塞这个问题,嚅嗫着说:“刚好有事。” “什么事?”伊丽莎白对跳脱的莉迪亚怎么都无法放心,说起话来有些直接。 “私事。”莉迪亚不太愿意地回了一句,见伊丽莎白还要问,赶紧扶住伊丽莎白的胳膊,摇了摇,半撒娇地地回应道:“好啦,莉齐。我发誓,我的这个私事,绝对和感情无关,不会影响任何声誉的。你就放过我吧。” 伊丽莎白当大地主夫人当久了,整日里颐指气使,与上流社会的夫人小姐们周旋,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班内特家灵动活泼的二小姐了。几年的婚姻生活让伊丽莎白自然而然地有了上位者的气息与心态。虽然不至于学达西那么的高傲,但也已经很久没有人当面反驳她了。今天,再次被自己不争气的小妹这样对待,心里除了叹气,还有更多的是不痛快。 但莉迪亚把话堵在这儿,她也不可能继续问下去。 “你住在哪儿?” “租的房子。” “在哪儿?”伊丽莎白生怕莉迪亚又去住那些混乱的街区,就算她的事与感情无关,住在那样的地方,也没什么好名声了。如果莉迪亚住在那里,那她就把她接到达西家在伦敦的住处,或者送回高洛克村去。 莉迪亚说出一个街名,伊丽莎白怔了一秒:“你……哪来的钱?”那可是高档街区!伊丽莎白的表情是一付几乎相信了莉迪亚的钱来路不明的样子。 莉迪亚有些无奈了。这个姐姐对她一点坏心眼没有,就是太爱管闲事了。要命啊!可是,偏偏她对于这种关爱狠不下心拒绝:“我只租三天,不花什么钱。总比住旅馆强,你说呢。” “那倒是。”伊丽莎白点点头,还要说,莉迪亚生怕伊丽莎白提出去住她家的话,连忙堵住她的话头,问道:“你和基蒂到伦敦来是……?” 伊丽莎白白了莉迪亚一眼:“你在高洛克村才住了多久,就把社交季给忘了?看来你真是改过自新了呢。”以莉迪亚的以前的个性怎么可能忘记社交季呢?那可是舞会!舞会啊! 莉迪亚闻言嘿嘿一笑,转头看向基蒂。果然,基蒂穿着粉色长裙,看着甚是娇嫩可人。说起来,基蒂比莉迪亚还要大一岁呢,已经二十了。确实是这个时代嫁人最好的年纪。 “怎么样?追求基蒂的人多吗?”莉迪亚难得地好奇,眼带笑意地问道。 基蒂虽然比莉迪亚大,却从小对莉迪亚言听计从,就算当初喜欢红制服,也是莉迪亚说去她就去,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倒更象是莉迪亚的妹妹。此时被莉迪亚一调侃,立刻脸红地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伊丽莎白有些得意地笑起来:“当然,都是非常不错的男士。我看哪,基蒂有望今年嫁出去呢。”好吧,结了婚的女人都立刻就把娇羞这件事丢到了脑后。说起嫁不嫁人这种事来,颇有当年班内特夫人的神采。 “哦?都是什么样的男人?帅吗?”莉迪亚故意逗趣,觉得基蒂红脸的样子很有趣。 “你呀,就知道帅不帅!帅又不能当饭吃。” “可以就饭吃。” 莉迪亚的话音一落,连基蒂都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真不亏是莉迪亚呀,这是莉迪亚才会说出来的话。三姐妹在马车上笑成一团,好象又回到了当初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 玩闹了一会儿,“好了。让你的马车先回去,你跟我们回我家去。”伊丽莎白指了指那边马车上坐姿始终规矩的肯特道:“你的车夫真不错。” 莉迪亚扬眉一笑:“是很不错。我跟你回去,不过,吃完晚饭,我要回去。我还有事。” 伊丽莎白瞪着莉迪亚,莉迪亚眼神坚定,一丝不让。伊丽莎白有些无奈地转头招呼自己的车夫,让他下去通知肯特。肯特听了这话,主动下车,走了过来,站在离车门一步远的地方,行了一礼:“夫人,晚餐后我去接你。” “好,你先回去吧。”莉迪亚点了点头,心里对肯特的做派很满意。太有大管家的范了。 伊丽莎白目光灼灼地盯着肯特,直到他驾着马车消失,才说道:“看来,我得好好调教一下家里的下人了。” 想以肯特为标准吗?莉迪亚同情地看了一眼伊丽莎白,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莉齐,你知道玛丽的婚事怎么回事吗?”都一个月了,完全没有动静。莉迪亚有些纳闷。 听到这个问题,伊丽莎白叹口气:“父亲与伊格尔先生有些分歧。所以……” “玛丽呢?玛丽怎么说?”莉迪亚大约知道是为了当兵不当兵的事分歧。毕竟,这几年,还在打仗,当兵很不安全的。现在的班内特家,可不是当年,连个红大衣都想嫁的恨嫁时代。两个女儿嫁得不错,莉迪亚又不用操心嫁人,基蒂又基本被伊丽莎白包了,家里也有了小结余,心态就变了。不只是想让女儿嫁有钱人,还想女儿能嫁个安全可靠的有钱男人。会打仗会死伤的军人肯定不在范围内。 “玛丽哭了。”基蒂突然插嘴:“两周前她来伦敦,我和她说起这事,她就哭起来了。”说着,口气难免伤感起来。可能是物伤其类,很担心她爱上的人也被父亲如此挑剔。 莉迪亚一头雾水:“哭是想嫁还是不想嫁啊?” 基蒂对莉迪亚这么没有同情心很不满意,瞪了她一眼:“伊格尔先生挺好的,玛丽也不小了,姐夫也答应去劝劝爸爸呢。” 基蒂说的姐夫,自然是达西。宾利虽然是大姐夫,但比起达西来,却完全没有姐夫的架式,太随和了。所以,家里的姐妹,一说起姐夫,第一反应就是达西。 “有姐夫出马,肯定没问题。”班内特先生对达西的意见还是很重视的。听见基蒂这么说,莉迪亚就放心了一半。 听见莉迪亚这么说达西,伊丽莎白也觉得很高兴。一路上,对莉迪亚都是微笑的好脸色。 伦敦的达西家,比费斯家要大上不少。依旧是仆从成群,表情和态度也与彭伯利类似。莉迪亚不怎么自在,伊丽莎白和基蒂都是一付视若无睹的模样。 “先生呢?”伊丽莎白在女仆的侍候下去了外套,边走边问。 “在书房,夫人。” “通知厨房,晚餐加菜,我妹妹来了。” “是,夫人。” “你先坐吧,莉迪亚,我去趟书房。”伊丽莎白招呼着仆人上茶点,脚步不停地向楼上走去。而基蒂本来就是住在此处,一回来就回房换装去了。只有莉迪亚一人,坐在起居室里,随手拿了本书,就着茶点,看了起来。 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来访。是位先生,被仆人带到了另一个起居室。离得不远,莉迪亚虽然看不见人,却隐约能听见声音。没一会儿,达西就下来了,与这位先生说起了什么工厂工人的问题。客人的声音很激动,似乎事情很严重,但达西的声音却一如即往的冷静,既不高亢地压制客人,也不抢话,就这么不紧不慢,冷静的腔调,不到半个小时,客人被达西安抚下来,不由自主地跟着达西的步调说起话来。 真是个厉害的男人。 莉迪亚一边喝茶,一边暗自感叹。 达西的声音很有魅力,不自觉地让莉迪亚想起了费斯的声音。 两个男人的声音完全不同,费斯的情绪多变,装饰音多得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感情。而达西则是永远的平静冷淡。听下来,真不知道谁比谁更假,更能掩饰他们的心。 算下来,反倒是伊格尔在这方面更稚嫩一些,虽然教养姿态都把握得很好,可是在情绪控制方面,就远远不如达西和费斯了。这就是年龄和阅历的差矩吧。 说起来,她更怀念直白的热情与羞涩。可惜,她想要小白兔,却只遇见了狼王。 一下午,来了三位客人。可见达西很忙。只是不知道是只今天这样忙,还是从来都这样忙。不过,想到达西早年丧父,他一人年纪轻轻地揽下家庭重任,而且做得很不错,得到了所有人的赞许。那么,他应该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 真不知道达西和伊丽莎白谈恋爱的时候,哪儿有那么多的时间,天天往浪博恩跑的。 他这样的人,感情上犯傻,一生只会有一次。伊丽莎白真是幸运。 莉迪亚这不是第一次感叹伊丽莎白幸运了。伊丽莎白的幸运不是找了个高富帅老公,而是找了个专一的,永远不会出轨的,责任心超强的高富帅老公。说实话,只前面三条,就算不是高富帅,就足够值得一嫁了。更何况,还是全英国少有的高富帅呢? 莉迪亚想着,都有些妒忌了。下意识在随身的小画本上画下了达西的q版画,决定在下一卷里,给男主人公加一个反派对头,就用达西这个设定吧。不在笔下死一死,都对不起姐这颗□/裸妒忌的心。 和达西的品质一比,费斯就是个渣啊! 虽然费斯的长相作派更合她的审美。但男人更重要的是品质,品质啊! 莉迪亚都想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over。 ------------ 32不安生 这真是一座内涵丰富的宅邸。 莉迪亚站在藤蔓之后,一动不动,看着不远处基蒂和一位衣着笔挺的男士依依不舍地离开。基蒂绯红的脸颊表明了这位男士的身份――她的心上人。 基蒂有心上人,这没问题。她一直住在姐姐家,为的就是婚姻。可是,她的心上人……只听声音的话,应该就是刚才与达西会面的三人中的一人。 基蒂准备嫁给达西的下属? 其实,这也没什么。班内特家的条件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乡绅,而达西的下属虽然听起来是下属,单独另列出来,其实条件也是非常不错的。最少都比班内特先生有钱,达西看中的下属,无论是为人处事上,还是性情上都不会比柯林斯表哥差。如果不是有达西这个亮瞎人眼的姐夫,对上这样条件的男士,基蒂都得算得上是高攀。 可,问题是,这两人刚才在一起的状况明显就是偷偷摸摸,不想让人知道。不但身边连个仆人都没有,躲在角落里相会,走到公共视线的地方立刻分开,好似不识。 这种行为,让莉迪亚想到从前的她与威克汉姆私奔的事来。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告密?还是先去提醒基蒂?毕竟有自己这个例子在前,她不至于没点警觉心。但是,陷入爱情的女人都是傻的,如果她不听,反倒怨恨自己怎么办? 越想得多,莉迪亚就不由头痛起来。自己怎么就忍不住喝那么多茶,胀了肚子,不得不上洗手间呢?不然的话,也不会看见这个场面啊!或许今天就不应该来! 倒霉催的。 莉迪亚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皱着眉,往回走。 “你家夫人在哪儿?”莉迪亚拦住一个女仆,问道。 女仆先行了个礼,才不紧不慢地道:“我家夫人在楼上。” “带我去找她。”莉迪亚也懒得多话,她怕一会自己会后悔。 “这……”女仆犹豫了一下,才转身:“请跟我来,威克汉姆夫人。” “哦,莉迪亚!”女仆通报后,莉迪亚进门就看见伊丽莎白指使着一个女仆正在收拾什么衣服,一见她进门,有些兴奋地冲她笑了笑:“过来看看,这都是为你做的。上次想请你过来住的时候就做好了,结果你没来。不过,现在天冷了,我又让人给加了个毛外套。” 所谓毛外套,莉迪亚一看,应该就是个长款的皮毛大衣,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皮毛。纯黑色,光亮柔滑,很是漂亮。对自家人永远这么真诚的伊丽莎白啊。莉迪亚心中一暖,走上前去,拉住伊丽莎白的手:“莉齐,我想和你说两句悄悄话。”说完,用眼神扫了下屋里的女仆。 伊丽莎白一愣,转头让女仆出去,才被莉迪亚拉着坐下来,疑惑又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什么事?” 莉迪亚虽然觉得基蒂的事不能不管,但背后说人事是她从未做过的事,一时之间尴尬地脸腾地红了起来。这个表现反倒一下吓坏了伊丽莎白,生怕自己这个不安份的妹妹又搞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场面来,不由地紧张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莉迪亚做好心理建设,才期期艾艾地把刚才所见所闻说了出来,然后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伊丽莎白:“不会有事吧?那个男人你认识吗?莉齐?人怎么样?” 伊丽莎白也收起了笑容,皱起眉,垂下眼帘思索的样子已然是一个贵妇的深沉气派。莉迪亚看着她,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伊丽莎白才点点头:“是的,我认识他。这件事……莉迪亚,你就别管了,交给我来处理吧。”说着,抬起头来时已带着微笑,看着亲切温柔,拍了拍莉迪亚的手:“你要是不管不顾地去对基蒂说起,不管你是不是好心,她一定会怨你的,幸好你先来找的我。” 莉迪亚叹口气,心里也同意伊丽莎白的说法。基蒂本来现在对她这个妹妹就有些芥蒂,以莉迪亚的过往经历在基蒂眼里八成是没有资格说她什么的。还是嫁了个好男人的伊丽莎白更有说服力。只要基蒂不做出让她自己后悔,让家人伤心痛苦的事,莉迪亚也不在乎那个男人是好是坏。有伊格尔在先,什么人成为她姐夫,她都淡定。她一寡妇,与他们交集实在不多。 莉迪亚摸着又软又暖的毛皮,转移话题:“谢谢你,莉齐。这个一定很贵吧?”不搭伊丽莎白的话茬,就算是把基蒂的事揭过了。 伊丽莎白摆手笑起来:“贵什么,是他们打猎回来的皮,找人硝制了,找个裁缝就是了。根本不费事。我是看这皮子黑得漂亮,就想到你了。试试,怎么样。” 两姐妹也不叫女仆了,伊丽莎白直接动手,帮莉迪亚从后面套上,系好腰带。不得不说,莉迪亚就算长相不合现在的审美,太过艳丽,以至于大家一至认定班内特家大小姐最美丽。但身材在班内特五姐妹中却是最高挑的,穿什么都有模有样,称得上是衣架子。这皮毛长大衣穿在别人身上会臃肿,但穿在她身上,却只显得贵气又性感,眼神顾盼间,称得上风流。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出声感叹:“好看,比我想像的还要好看。” “嘿,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二姐。”有奶就是娘,这回不叫莉齐,直接叫二姐了。 两人又玩闹了一会儿,似乎都把刚才基蒂的事忘了,直到女仆敲门,请吃饭,二人才收拾了一下外表,出了房门。 “达西小姐不在?”莉迪亚坐下之后,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餐厅里的主客们,只有达西一位男士,余下的就是自家三姐妹。桌面食物非常丰盛,真只有自己一个新客人吗?太隆重了。 “乔治安娜去姑妈家了。”伊丽莎白随口解释了一句,又转头看了达西一眼。 男主人达西不爱说话,只是向莉迪亚点了点头:“欢迎你来。”就没再理过谁,连伊丽莎白都得不到他的一个眼神,专注地对付眼前的食物,动作优雅,表情严肃,似乎还在想着下午工作上的事。 其余人好象都在迁就男主人的习惯,只有伊丽莎白做为女主人劝了莉迪亚几句菜,就再没人说话。 沉默的席面让人食欲大减,但显然其他人都已经习惯了,仆人们好象走在云上一样,走路都不带响的。连以前在家吃饭最爱听笑话的基蒂都吃得无声无息。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贵族生活,莉迪亚觉得自己还是再草根一点合适。真不知道以前最爱笑的伊丽莎白是如何在这样的家里住了几年的。更何况,达西家的食物还不如苏珊的手艺入得了口呢。 被苏珊养叼了嘴的莉迪亚一边小心刀叉不要切到盘子发出声音,一边在心里吐槽。 索性,莉迪亚也学着达西,把餐桌当战场,专心杀敌。一顿饭速速吃完,好象吃撑了,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好象什么都没吃。很不舒服。 吃完饭,上甜点的时候,达西就率先离席。对莉迪亚依旧只说了一句告别,客气得简直连普通客人都比不上,说避之不及更合适。莉迪亚看得嘴角直抽,自己的前身到底把达西得罪得多彻底啊,让他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给过莉迪亚。显然是厌烦已极,又顾忌着是妻妹才不至于翻脸。 可怜可悲的莉迪亚。 莉迪亚有种哭笑不得的心情,向两个姐姐告别,肯特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英国的冬天天黑得特别早,晚餐吃完,外面已经一付深夜的模样了。路灯映照下,看到肯特那张熟悉的脸,莉迪亚沉闷了一下午的心突然鲜活起来,瞬间觉得肯特真帅真亲切。笑眯眯地上前:“肯特,辛苦你了,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夫人。坐好。”肯特什么都没问,把女仆递过来的衣箱放到了车厢后面,才向着主人脱帽致礼,扬鞭而去。 “莉齐,你说,莉迪亚到哪儿找到的这样的车夫?”基蒂表情很微妙地收回视线,转身跟着伊丽莎白回屋,小声地问道。 伊丽莎白脚步一顿,微笑起来:“谁知道。莉迪亚从小运气就好,谁都喜欢她。说不定,不是她去找,是别人主动送上门也不一定。” 听了这话,基蒂表情略僵,抿了抿唇,没再接话。 可不是吗?她总是运气那么好。肆意妄为,从不顾忌他人,却总有人为她收拾烂摊子。小时候是母亲,大了有姐夫。就算嫁的威克汉姆是个糟糕的男人,但正象玛丽说的,莉迪亚只是喜欢帅哥而已。威克汉姆别的再不好,却不能否认他真的很帅。不论别人怎么说,莉迪亚却是真正的得偿所愿。直到成了寡妇,以为她终将沉寂了,可是,现在看来,她竟然似乎依旧过得不错。 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地追赶,小心翼翼地生活,却依旧如履薄冰,永远也不能象她那样得意又快活地笑呢? 基蒂想不明白,莉迪亚是从没想过。她没有时间,她只想赶紧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重新一头扎进才刚刚起步的出版社的事业当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买文的同学。 下个月开始我尽量日更,试着拿一下全勤奖,给自己加油! ------------ 33销量 开发新的发行渠道,出乎莉迪亚意料之外的顺利。不停地有下属来报喜,堪堪三天,就把能铺的都铺满了。 这情况下诡异了。 莉迪亚看看斯诺,始终是一脸正常地每日来来往往地工作,比她还忙。 “斯诺,谢谢。”晚餐时,莉迪亚举起酒杯,郑重道谢。 斯诺愣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问完才反应过来,微微一笑:“不谢。其实,与讨论的过程中,也受益良多。”斯诺很利落地着喝了杯中酒,口气很真诚。虽然说,照顾莉迪亚是费斯的要求,但,莉迪亚能这么郑重的表达谢意,还是让他很开心。 “不是……”莉迪亚一听斯诺想左了,连忙想解释。顿了一秒又停住,难道不是斯诺做的?不过,这世上除了斯诺,她实想不出还有谁会主动与她方便。他这样完全想不起来的样子,八成是认为这种事对他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不值得一提。 他不想提,不提就是。莉迪亚也跟着微笑,把话题转到了别的方面去。心里却把这件事就放了心上,只等以后有机会要报答他。 之后的一个月,莉迪亚并没有如伊丽莎白所期望的那样回去高洛克村,而是依旧坚守伦敦。出版社初期动作都是她的心血,她不盯着心里放不下,另一方面,也是很关注自己书的销售量。 真操作起宣传工作来,莉迪亚不由地叹息。这可比一百多年后要简陋得多。既没有电视也没有广播,别说网络,就连个路牌都没有。莉迪亚能做的只是报纸上登广告。而里奥先生发表四格漫画的两份报纸上登的广告特别大一些——主要是里奥先生读者也只有买这两份报纸的用户了。散客全靠运气。 前一个月的销售报告拿到手里,莉迪亚撇了撇嘴,不满意。销量与上一本《幽默图集》差不多,远不到她的预期。毕竟,上一次既没有宣传,印刷质量也没这本冒险记来得精良,更没有把货铺得那么广。《幽默图集》除了个占一个有读者基础之外,其它什么都比不上《冒险记》没道理什么都做得更好了,反倒销量上不去,太没道理了。 莉迪亚想了想,又里奥先生所的两份报纸上登了一则广告,声明《冒险记》释放给彩云出版社同版权,并下方详细地说明了同的概念。并提出彩云出版社征集精彩同集,图稿同或者是文字同均可,一旦刊登必有稿费,欢迎大家踊跃参加。 莉迪亚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同版权的问题,反正,她就这么一写,顺便地也是一个为《冒险记》和彩云出版社打广告的机会。只是,她没想到,会受到这么强烈的反响。 随后的一个多月,整个编辑部都陷入了稿件的海洋。连莉迪亚都不得不跟随编辑们一起审稿回信,累并快乐着。《冒险记》的销量也随着稿件的增多而水涨船高。 稿件水平参差不齐,特别是图稿,既有让看着哭笑不得的小学生涂鸦,也有水平颇高让眼前一亮的素描,一看就是资深画者的作品,当海报很不错,但做为四格漫画来说,却少了留白和镜头感,有点啰嗦。不过,这是开端,好的开端,莉迪亚与编辑们都很开心。 圣诞节前,彩云出版社出了第一套《冒险记》同,一套两本,一本小说体,一本画本。画本的封面正是那张不合适当漫画的素描,请作者重新上了彩,直接当彩封了。作者也回信表明大为兴奋,并说,以后一定多多投稿彩云出版社。这也算是为彩云出版社找到了一位长期画者。 很久没有这么劳累,到了圣诞前一天,终于算是停当下来,莉迪亚睡了个懒觉,也不管仆们怎么看,直睡到中午才起床吃早饭。收拾好了,发现不但她闲下来,连斯诺都难得地没有工作,既没出门,也没来拜访。 偌大一个宅院,两个没什么关系的主,相视一笑,坐下来,象普通朋友一样聊起天来,享受这难得地安逸。 “恭喜,莉迪亚。”相处几个月,斯诺终于开口直接叫本名了。莉迪亚也并不喜欢别叫她夫,感觉一下老了十岁:“里奥先生一炮打响。” 莉迪亚笑开来,虽然相比于现代,这点销量不值一看。但对比一下受教育水平和书价,《冒险记》的销量已经让许多同行瞠目结舌了。莉迪亚也只是能松口气,可以安安生生地不怕发不出编辑们的薪水了而已。 两聊得投机,一句一句,从政治聊到经济,从天文聊到地理,除了男女关系这些敏感问题,两什么都聊。听得一旁的女仆直打瞌睡。半下午时,肯特突然进来,手上的托盘上躺着一封信:“夫,您的信。” 莉迪亚一挑眉,接了过来。她伦敦几个月的时间,收到的信都是从高洛克村转过来的。只是这圣诞节了,编辑们早就休假了,谁会这个时候来信? 没有特别避着斯诺,反正她的这点小事情,斯诺说不定比她都清楚。拿着信一看,寄信地址是浪博恩。莉迪亚一挑眉,这个时间点收到家信,因为高洛克村转了个弯,自己收到的时间应该更早一些。纯粹地节日问好信吗? 打开一看,是班内特先生的手笔,不过,信的内容中洋溢着一股明晃晃的班内特夫的得意劲——班内特家三女儿,玛丽·班内特终于要嫁了!就圣诞节!几个姐姐和姐夫都要去观礼,婚礼肯定热闹。而玛丽的夫婿伊格尔先生真是完美极了!长得又好,军阶也高,一年有多少多少镑的收入,等等等等,事无巨细地写信上,这啰嗦劲怎么看怎么可爱。 莉迪亚看着字里行间都能体现出班内特先生无奈的信,不由地扬起嘴角,微笑起来。真是奇异又幸福的一对夫妇。一个冷嘲热讽、才思敏捷、面冷心热,一个咋咋呼呼、腹中空空、却心地善良、直指本心,虽然如此合不来,却也欢欢喜喜地过了一辈子,真是让心生慨叹。 莉迪亚重新坐下来时,唇角的笑意依旧没有敛去。惹得斯诺看了半晌,才问道:“好消息?” “嗯,玛丽和伊格尔圣诞结婚。母亲很开心又嫁了个女儿。也很开心。” 斯诺顿了一下:“伊格尔……威廉·伊格尔?记得好象不喜欢他的。” “哈?”莉迪亚摸了下自己的脸,失笑:“这么明显么?不过,只是姐夫而已,喜不喜欢根本没关系。玛丽和父母喜欢就可以了。” 斯诺眯着眼睛也跟着笑起来:“确实,做为姐夫的话,伊格尔先生确实是不错的。” 这种话,也就他们这样算得上亲密的朋友之间才会说的了。斯诺长得文弱,总给一种此无害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就会对他放下心防。商业上,也许这种很可怕,但日常相处之中,莉迪亚却觉得非常自,也确实会不由自主地言行上随意一些。 斯诺的性格天生会交际,似乎知道莉迪亚的本性,见到莉迪亚举止异于常,也从不纠缠,权当没看见。莉迪亚毕竟还是二十一世纪的思想,自己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言行不妥。两相放纵之下,于是,二相处就成了现这付模样。亲切得比班内特家还象莉迪亚的亲。 莉迪亚促狭一笑:“和费斯一比,的几个姐夫还真的都不错呢。” 斯诺脸一僵,手上的咖啡杯都拿不住了,放下咖啡,抿了抿唇,斯诺斟酌了一下用词,才为了自家船长反驳道:“费斯先生可不差他们什么。甚至于比他们还厉害呢。” “还真是。”莉迪亚听着直点头:“确实厉害,费斯先生的旧女友肯定比的姐夫们多得多,他们是拍马也比不上费斯的。这都了解。” 斯诺头上一大滴汗,关于这一点,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自家船长往那儿一站,就是个招蜂引蝶的花,他不动,别也要往上贴呢。船长那样已经算是比较挑,很节制了。可是,这种话,对船长现女友说合适吗?傻子也知道不合适。于是,一向擅于交际的斯诺看着莉迪亚小狐狸一样的笑容,首次失语了。 过了好一会儿,斯诺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费斯先生现只喜欢一个。”如此没有情感的话说出来为船长挽尊,实有些丢脸,但斯诺实想不出更合适的哄女的话了。如果船长打算娶莉迪亚,斯诺自然有千万条理由可以来说服,可是,对方只是船长的女友,如果是其他女,斯诺根本不会理会。可是莉迪亚同时也是他的朋友,一时之间,倒叫他为难了。甚至于想得更长远些,将来某时,莉迪亚与船长分手之后,他要如何与她相处,就更为难了。 “那个……圣诞打算怎么过?”转移话题是最好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疑犯追踪真心好看啊~~ 最萌就是宅总——芬奇大叔。 在jj找了半天,还真让我找到一同人,可惜嫖的是里瑟,真让我心痛……谁写个嫖宅总的文,我一定去捧场!! ------------ 34圣诞 圣诞节是全家团圆的日子,斯诺和莉迪亚都无家可归,正好凑在一起过节。吃吃火鸡,送送礼物,圣诞红酒又香又暖,两个主人,一屋子仆人倒也不显得怎么孤单。 吃了圣诞大餐,两个人相视无语,看看时间还早,于是,莉迪亚端起了茶杯,斯诺喝起了咖啡——没有工作的时候,打发时间也变得困难起来了。 壁炉的火烧得很旺,屋里温暖而安静,只有炉内的柴火发出噼噼叭叭的声音,枯燥而有节奏,如同催眠一般。两人面对面坐着,没一会儿都变得懒洋洋起来。 “说起来,”莉迪亚转头看向斯诺,火光映得他平时斯文得有些柔弱的面孔显出些深沉难测来:“斯诺,我发现,社交季开始那么久,你竟然没参加过一场舞会!太不可思议了!” 莉迪亚一点都没夸张,以斯诺的身家地位,再加上年轻未婚,不可能没人给他发请柬的。可是,莉迪亚来的这几个月,斯诺无论多忙,夜里都会回到这个居所。倒有些象现代那些朝九晚五不忘归家的好男人了。这实在少见。 之前,莉迪亚天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每日里睁眼就想着出版社的事,晚上更是一沾枕头就睡着,根本没精力注意别人,哪怕知道斯诺天天晚上归家,也没往这方面想。圣诞放假这两天来,有了空闲,莉迪亚才猛地反应过来斯诺的不同寻常。 斯诺对莉迪亚这个问题毫不惊讶,抬眼瞟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地开口:“你不也没参加。”寡妇虽然不能跳舞,参加社交是完全没问题的。 莉迪亚一嘟嘴,嘁了一声:“那是没人邀请我。和你怎么能比?”这虽然是实话,莉迪亚说起来难免有些酸溜溜的。 听出莉迪亚的口气,斯诺轻笑出声:“那是他们不知道你这位大名鼎鼎的‘里奥先生’住在这里!不然,请柬哪儿还有我的份?” 真会说话。夸人都夸得这么让人舒爽又不肉麻。 莉迪亚嘿嘿一笑,露出“吾心甚慰”地微笑:“他们真要知道我这位小寡妇就是‘里奥先生’,《冒险记》可就不会卖得这么好了。”《冒险记》大部分读者都是男性,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还处于非常排斥女性作者的状态中。可能是觉得自己为一个女人画出的玩艺着迷,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吧。 说起《冒险记》,莉迪亚惯性回到了工作状态,转过头,精神奕奕地看着斯诺:“对了,斯诺,上次我让你帮我带来的带图的船舶知识简介,你带来了吗?” 画海盗的冒险生涯,不懂船舶知识是会闹笑话的。这个时代可不象有搜索引擎的时代,哪怕跑了几趟图书馆,莉迪亚都没有找到更合适的相关图书。讲船舶航行的书倒是不少,问题是,大部分都太过艰深,有很多专业辞汇,莉迪亚这点水平很难看懂。她更需要的是船舶航行的常识,而不是研究知识,所以,她才向斯诺求助。据她所知,斯诺与费斯一样,都是在海上飘泊了很多年的,常识最是精通。 斯诺闻言,露出无奈地一笑,从刚才懒洋洋的状态重新坐直了身体,这也是他的工作状态。看着莉迪亚亮闪闪的眼睛,斯诺就知道,今天这个假期算是泡汤了。一扬手,肯特走了过来:“去书房把我桌上那本蓝色的笔记本拿来。” “是,先生。”肯特转身而去。斯诺的书房,除了肯特,别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就算是莉迪亚,也是在斯诺的陪同之下,当初才能晚上过去与他讨论出版社的发展计划的。更别提这个宅子里的其它人。 莉迪亚接过笔记本,翻开一看,不由愣住:“这、这是你自己写的?” 斯诺撇嘴一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回到了面对莉迪亚时无奈的心情:“这种常识性的东西,谁会写成书?我看你很迫切,就试着写下来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莉迪亚让女仆把蜡烛摆得更近些,捧着蓝皮的笔记一页页地看下来,非常认真仔细,过了大半个小时,她才抬起头来,瞪圆了眼睛,有些激动地盯着斯诺:“写得非常好。条理清晰,深入浅出。非常适合初学者阅读。斯诺,你介不介意,我帮你加上插图,把它出版了?” 斯诺一愣,过了一秒,皱起眉来:“出版?说什么笑话?这种内容的书谁会买?了解这些,顶多去当个水手,你见过哪个愿意当水手的人会来买书?甚至,他们有几个是识字的?莉迪亚,你是不是做出版做得有些太想当然了?” “斯诺,是你太想当然了。”莉迪亚并不生气,抱紧了笔记,认真地向作者斯诺解释:“没有什么知识是必然面向什么读者的。每一个受过教育的人的爱好都不同,哪怕他的职业是法官,也可能会买《几何学》。有的时候,看书只是为了乐趣,而不纯粹是为了工作。斯诺,你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功利,象你这么说,小说这种文字出版物,岂不是想当然地滞销?可实际上呢?它却是卖得最好的一种题材。我觉得,想了解船舶与航行的人,很可能是连海都没见过的读者。你说呢?” 斯诺眨了眨眼睛,这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说他功利。他竟然并不觉得尴尬和讨厌,而是微微有些酸,在心脏的某处。脑中一些往事的片断浮上来又迅速消失,他慢慢扬起唇:“我被你说服了,莉迪亚。今天……我们去书房吧。好好讨论一下怎么修改。”还是别提醒今天是圣诞什么的了吧,不然一定很扫兴。 “好极了。”莉迪亚率先站起身来,笑眯眯地等着斯诺。 伦敦的圣诞之夜被工作掩埋,遥遥千里之外的纽约,圣诞节的几日后。 一身肥肉,又白又嫩的“伯爵”显得比他实际的年龄要年轻得多,除了眯起的眼睛偶尔闪过一道精光之外,总是笑眯眯地,看上去纯静无害就象个在校学生。往费斯身边一站,没人相信他曾经是费斯的学长,倒更象是费斯的弟弟。 谁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伯爵”,不但经历过父亲被人陷害,家里的造船厂破产,家破人亡的惨剧,更是在身无分文后从底层混起,两年时间翻身成了一名成功的商人。可惜后来他没忍住,复仇失败,锒铛入狱。在狱中三年时间,什么黑暗都经历过,绝望之际,被费斯救出,重新给了他身份,把他带到了美国。这样经历的伯爵,看起来却那么纯真,好象什么都无法改变他。 当然,费斯从来不是慈善家,费尽心机救出伯爵,当然不是毫无代价的。只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 “斯诺的信?”伯爵来了一大杯热可可,他和所有的胖子一样,喜欢任何高热量食物:肉!油炸!巧克力! “嗯。”费斯目光不离信,随口应了一句。费斯自从离开英国之后,一直有些焦虑,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了,连圣诞大餐都吃得草草无味。 这段日子,除了工作,只要空闲下来,就总是忍不住想起莉迪亚那个小女人。而且,一旦想起,就不受控制地发起呆来。又傻又闷,这可不象风流倜傥的费斯。按说,一夜激情不至于有如此威力才是。 费斯想不通,甚至有些郁闷。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哪怕他早知道他确实是喜欢莉迪亚,但他却不愿意这份喜欢如此深刻。 “英国出了什么事吗?”伯爵对待费斯远不象斯诺和巴伦那样敬仰,更有学长学弟的亲切感,不叫他船长,说起话来不那么顾忌:“这封信看起来真厚。” “没事。”费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明斯诺的这封信中大部分都在说莉迪亚对公司经济的奇思妙想,让他越看越觉得心跳得厉害,要不是他肤色深,脸上的热度一定会出卖他的情绪。 字里行间,斯诺说得很细,费斯甚至可以想像出那个小女人说起这些的时候,那付得意又快活的模样。就象……不知道会不会象那一晚快活时的她。而且,信中的她,是那么精力充沛,完全不象一个乡绅家教育出来的女孩子。不,根本不象个女孩子。那些想法,真难以想像,竟然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想出来的!就算是他,也很难有那么缜密而系统的想法。 看到信中的莉迪亚,费斯突然有些慌。“她是我的!”他想对所有看见莉迪亚的人喊。 这样耀眼的,让人无法忽视,充满活力的莉迪亚竟然不在自己身边!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嫉妒起了与莉迪亚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斯诺了。 偷偷地深呼吸,费斯在努力压抑想立刻返回英国的冲动,平静无感地回答道:“你知道的,斯诺一向有主见,就是啰嗦了点。” “那个家伙。”伯爵啧了一声,很是同意地点了点头:“太正经了。真不明白,你这样不正经的人怎么会找上他的。你们的个性比南北极还远呢。” “我哪有不正经?”费斯摇摇头,不再搭伯爵的这个话头,再说下去,费斯害怕自己会露馅。直接收起信,问道:“港口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伯爵笑得灿烂:“这里可比伦敦好办多了,有钱就行。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船厂呢?” 伯爵不愿意地瞪着费斯,带着点故作的怒气:“喂,今天是圣诞假期!”意思就是,老子就是不工作! “好吧,好吧。”费斯挑眉笑起来:“怎么没和你的艾德尔小姐约?” “哦,你什么记性?艾德尔是上上周的事了。”伯爵抚额。 “那么……摩斯小姐?” “摩斯?”伯爵一瞪眼:“我怎么不知道这么一位小姐?是不是你在哪儿认识的小姐栽到我头上来了?” “好了,好了,花花公子先生,不想工作就出去玩吧。”费斯也跟着笑起来:“别在这儿和我墨迹了。”说着,费斯起身,往书房走去。 伯爵微微皱眉:“喂,你真的是费斯吗?” “怎么?”费斯笑起来,重新转过身来看向伯爵。 “半年了,马修,那么多酒会舞会的,你竟然一个女人都没要,你……”伯爵表情微妙地看了眼费斯的下半/身。 “去!”费斯大笑:“我怎么样自有女人来评判,你一男人就别关心我的下半/身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嘻闹着把伯爵轰出门去,费斯收了笑,站在起居室,沉默皱眉,良久,才露出一抹复杂而奇异的笑容,似乎是痛苦,又象带着几分释然,最后又有几分不情愿。抿了抿唇,转身把信放回书房,穿上外套,大步向门外走去。 “先生,去哪儿?”车夫等费斯关上门,恭敬地问。 “红玫瑰酒吧。”费斯声音沉静。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给父亲扫墓。 因为清明前后,人太多,不得不天还亮就出发了,不然车根本上不去。 我要讲的不是这个,而是到了墓地之后,听见有人吹唢呐,开始,我和家人都没在意,可听着听着,大家都顿住了。 你妹啊!这吹唢呐的人有病啊,他竟然在吹《常回家看看》! 这是墓地也!让谁常回家看看啊?! 看着成片的墓碑,顿时觉得冷嗖嗖的。 ------------ 35不容易 终于嫁给心爱之,玛丽穿着婚纱,看着观礼者的笑脸,心中说不出的甜蜜。 说起来,班内特家真不愧是女主角之家,五个女儿的感情运算得上得天独厚,除了没有出嫁的基蒂,每一个都嫁给了她们心心念念的爱,哪怕是莉迪亚的婚姻颇遭诟病,但本质上也是一样的,她嫁给了她最喜欢的威克汉姆。班内特家的女孩子们婚姻问题上从来没想过妥协,从不考虑现实因素,不肯委屈自己,不认命,但她们依旧得偿所愿。就此一点,就足够让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女性羡慕嫉妒恨了。 所以,玛丽出嫁时,方圆几十里的乡里乡亲都来观礼,再加上伊格尔家,一时间浪博恩热闹非凡。只有伊格尔有些心不焉。 伊格尔家对于伊格尔要娶玛丽,开始多少是有些不满意的。毕竟,虽然班内特家是乡绅,但身家地位与伊格尔家相比,都差之甚远。不过,一则是威廉・伊格尔的执拗性子家里是从小就知道的。指望他改变心意,比强按牛头喝水还难。再则,后来一调查之后,发现玛丽的两个姐夫都让意外地颇为体面,与他们成为连襟并不丢脸。这才从不情不愿,变为了热情面对。 从浪博恩的教堂出嫁也是两家伊格尔反悔再次从军后的妥协结果。 操办婚礼的事并不复杂,有钱自然什么都妥妥的。 这次费斯的出逃,打乱了伊格尔的生计划,也冲淡了他结婚的喜悦。当初,他觉得费斯的事已了,军队与冒险就没有了留恋,什么都可以放下,下半生可以安安静静地过着父亲一样的生活。所以,他遇见玛丽的时候,就立刻认定了她就是他未来的生伴侣。这个安静的,书卷气十足,有内涵又不失自然的淑女,正是他想了很多遍的妻子。 一接触之下,这个女孩子果然如伊格尔所想地气质独特又温柔可亲。敞开胸怀的他一来二去,自然而然地爱上了玛丽。 可是,眼看着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刻,费斯逃了!带着那样东西逃了!这对伊格尔是一个严重的打击,他必须重新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重新去追捕费斯,重新成为军。这样的伊格尔的生,并不适合淑女又内向的玛丽。 可是,感情的事不是说收就收,他依旧爱重玛丽,无法放下玛丽,也不能失信于,让玛丽承受被弃之名。他必须娶她,可是他却无法象第一次求婚时那么真诚地开心了。甚至于,他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婚礼上皱眉,才不至于让玛丽察觉而猜疑难堪。 “玛丽,对不起。”新婚之夜,两坐新房的床边,伊格尔低着头,握住玛丽的手,深沉地说。 本来一脸羞红的玛丽闻言一愣,看着伊格尔,顿了一下才问道:“为什么说对不起?”这实不象是洞房之夜会说出来的话,玛丽有些心焦。 伊格尔抬头见玛丽紧张的表情,不由笑起来,伸手轻抚了下她的脸,立刻让她重新变回了娇羞的新娘。这才接着道:“军部事多,恐怕没办法给一个蜜月了。过两天就要上班去。” 听到这个事,玛丽立刻松了口气。虽然她也喜欢伊格尔的陪伴,但那不是必须的。她早就知道,嫁之后更多的时间必然是一个的生活。只是这样的日子比预期的早了些,她完全可以接受。只要伊格尔还爱着她,这些都是小事。 玛丽摇摇头:“没关系的,威廉。反正,也要有时间来熟悉这个家。” “真是个好姑娘。”伊格尔倾身过去,声音低低地极性感,开始了这一夜的温情。 直到一周后,玛丽才开始明白伊格尔所说的“对不起”是什么程度的“对不起”。隔天,伊格尔就穿上军装离家,把家里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给了她这个刚刚上任的小妻子。虽然也可以说是信任,但更大的却是压力。 伊格尔的府邸不伊格尔的本家,但也比班内特家要大得多得多。再加上各项产业,田地,直让没管过家的玛丽头昏脑涨,疲惫不堪却依旧没有弄清楚。偏偏明明苦不堪言,还无处诉说。伊格尔一周都没有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个女主,能交流的只有管家一。幸好,玛丽还知道不管家面前露怯。但这一点也让玛丽费尽了精力。 “先生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新婚第二天就被丢家的玛丽再无新婚之夜的豪情,充满了怨念地盯着管家。 “先生说可能要耽误一些时间。夫不必担心,先生除了忙了点,现很安全。并来信说,家里的一切由您决定。” 决定!决定!天知道,她已经不想做任何决定!她只想看看书,弹弹琴,绣绣花,喝个下午茶,好好睡一觉!而不是天天做什么决定! 她真的受够了!亏得她以前还一直羡慕伊丽莎白呢!现她已经觉得伊丽莎白真是太可怜了!达西先生可比伊格尔还要有钱啊!伊丽莎白到底怎么过来的?! 当然,其实最可怜的玛丽,她自己还没意识到。毕竟,伊丽莎白结婚后是有达西陪伴的,从无忧无虑的少女转变为事事操心的夫的过程有爱心无限的丈夫做支持,比完全无外援的玛丽幸福几百倍也不止。 玛丽没想到她与伊丽莎白之间的区别,只是这么灵机一闪,就决定明天去彭伯利,一则叙叙姐妹旧情,二则也取取经,如何做一名当家夫。其实更重要的原因被玛丽自己给屏蔽了:她只是想逃开这个没有伊格尔,却有重大压力身的所谓的“家”。 现就写信去! 吩咐完管家之后,玛丽这七天来难得地笑了出来,小跑着进了书房。管家低头送玛丽离开,才慢慢抬起头来。 夫要离开也好,伊格尔家现已有乱象,没有夫一旁乱指挥,一切都还可控。但愿先生能早些回来。 玛丽坐着伊格尔家的马车到了彭伯利,受到了热烈欢迎。三个姐妹凑一起,就着婚姻与执家的问题,嘀咕了一个下午。怎么管,怎么看账,怎么处理各种产业,怎么处理各种亲戚关系,婚姻远比爱情复杂得多得多。连没出嫁的基蒂都受益良多,打破了许多粉红色泡沫,对未来的生活生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庄重感觉。 另一边的莉迪亚却过着与她们截然不同的生活。出版社上了正轨之后,她就放下了担子,用了更多的精力画她的《冒险记ii》。《冒险记》第一卷还持续卖,出了同集之后,又重新掀起了一次销售热潮。眼见着钱哗哗地流入口袋,莉迪亚已经学会了画画时哼歌了。照这样的赚下去,她离把欠债还清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呢! 好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过了没多久,她就接到出版社的消息,说是有要求法语代理出版,问作者的意见。作者当然同意!甚至可以说是大喜。只是翻译的工作,莉迪亚就完全没办法了。她的英语还就那样,法语更别提。总之,她就是个淑女教育的失败品。 这样的好事,莉迪亚想着与同一屋檐下的斯诺分享,却不料得到肯特的回答是:“斯诺先生最近很忙,自从圣诞之后,就没家里用过晚餐。” 莉迪亚愣了一下,之前她画稿子太投入,都没注意到这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忙什么?出事了?”本来,这不该她问的,不过,圣诞的时候,斯诺对她说过,他手下的产业都运营良好,虽然最近有个计划要实行,但收网的时间还早,不会那么忙的。还说有空要带她去吃新开的意大利餐厅呢,怎么什么都没说,就突然忙成这样了呢? 肯特出乎莉迪亚意料之外地突然站定,向她解释道:“好象是伊格尔先生的事。” 莉迪亚一听,瞪圆了眼睛:“伊格尔?威廉・伊格尔?!” “是的,夫。是的姐夫之一,伊格尔先生。” “他怎么了?!他不是才结婚吗?!”之前就觉得伊格尔对费斯太意了,可是现费斯根本不啊。 “伊格尔先生新婚第二天就上了船,最近一直执行强力打击海盗的任务。已经扫荡了五六只船了。” “海盗……关斯诺先生什么事?”被肯特话中的涵意惊住,莉迪亚顿住,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问了出来。 肯特面不改色地应道:“说起来,确实与斯诺先生的关系不大。不过,他现打击伊格尔家族的产业。” “肯特。” “是的,夫。” “今天……怎么什么都说?”莉迪亚被吓坏了。 “费斯先生来信说他快回来了。” “哈?”怎么话题突然转到这儿来了?莉迪亚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皱着眉问道:“费斯回不回来,和回不回答问题没什么关系吧?而且,费斯说一年才回来,现还不到半年呢。” “有关系。”肯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费斯先生回来,他会向您解释。如果费斯先生赶不及的话,斯诺先生会向您解释一切的。” “为什么向解释?”莉迪亚有点暴躁了,也许她应该回到高洛克村去才是。虽然她舍不得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彩云出版社。 肯特也难得地被问住了,过了几秒才答道:“也许因为伊格尔先生是您的姐夫吧。” “所以害之前,先通知一下受害家属?”莉迪亚有些啼笑皆非。要通知也应该通知玛丽才对,向自己解释算个什么事?她自己与伊格尔可算不上什么好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过渡,大家也许猜到了一点,人物之间的关系,orz。。难道要说无巧不成书?我尽量让它们看起来合理一些。 ------------ 36熟人 [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36_[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全文免费阅读_36熟人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果然,过了没几天,莉迪亚就收到了大忙人斯诺的邀请。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意大利餐厅?”莉迪亚笑起来:“我以为你都忘了呢。” “怎么会?”斯诺一派温文尔雅,完全没有商场上的狠厉态度:“对女士的承诺我一向都是记得很清楚的。更何况,莉迪亚你还是我的朋友。” “好的,什么时间?”莉迪亚放下手中的笔,刚才一直在构思情节,所以并没有坐在书房前一本正经,而是坐在了起居室的壁炉前,这里可以看见更广阔的风景。 “就今晚,怎么样?” “你没问题的话,我就没问题。”莉迪亚笑起来:“我也早想尝尝你推荐的这位意大利名厨的手艺了呢。” “万一比不上你的苏珊,可别怪我啊。”斯诺也开起玩笑来。他知道,苏珊的厨艺不同一般,特别合莉迪亚的口味。 做为一个寡妇,就算是出门,需要打扮的时间也很短,弄来弄去,不过是一身黑。这点,莉迪亚有点可惜,要知道,莉迪亚长得可是非常美艳的。难得成为这种级数的美女,却只能套在寡妇服里,让学美术的她不知道在心里吐槽过多少遍了。 晚上,斯诺一显绅士风度,上车扶,下车扶,让莉迪亚好好享受了一把淑女的权益。 “怎么样?” “很美味!”莉迪亚一边说还不忘一边叉起一片小牛肉片,这是她的最爱,上面自制的美乃滋酱简直让人不忍停口:“出乎我的意料!”这不是夸张,在莉迪亚看来,虽然说起欧洲饮食,人就提法国菜。其实,相对于法国菜,意大利菜更合莉迪亚的口味。味浓,还爱辣,爱酸甜,不要脸地说,简直就是为莉迪亚打造的菜系。 不但小牛肉片让人满口留香,其他的象茄汁鲈鱼也一样开胃,意大利面更是实在,里面的蕃茄拌绞肉,再配肉汁蛋黄橄榄油还有各种香料,让莉迪亚吃完就觉得撑了。不过,提拉米苏一上来,莉迪亚立刻又忘了撑这件事。 总之,这顿饭,来之前,莉迪亚想着肯定是要提起解释伊格尔和费斯之间的渊源,可真到了饭桌上,吃货立刻化出原形,把正经事全都忘了。虽然从小的教育,让她还努力保持着优雅吃相,可是吃的数量绝对与“淑女”一词不沾边。 好在斯诺久经沙场,看着这样的莉迪亚,依旧面不改色,微笑着端着酒杯,说是不以为意,却更象是鼓励。 “哎呀,我好象吃得太多了。”莉迪亚心满意足地放下刀叉,一抬头,见斯诺前面几乎没怎么动的食物,不由地脸一红。不过,她可不是真正的淑女,脸皮厚着呢,直接又退为进,让对方说不出批评的话来。 “大厨一定很高兴,有你这样美丽的女士捧场。这里的白葡萄酒也很不错,莉迪亚不要错过。”斯诺笑出来,从笑容上看,难得地真诚,而不是平日里戴在脸上的微笑面具。这一笑,眼睛里都象带着光一般,有感染力。 莉迪亚听话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和着口中还未消失的味道,果然让人沉醉。想着,又抿了一口。 和吃货在一起吃饭,总是让人莫名其妙地有胃口。斯诺看着莉迪亚完全把自己忘记的模样,心下柔软,拿起刀叉,也认真地吃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吃顿饭了。不只是没时间的问题,更大的问题是,脑中事情太多,让他总无心吃饭。看来,今天与莉迪亚一起来,真是来对了。斯诺吃下一片沾满了酱汁的小牛肉片,不由也学着莉迪亚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吃,是天下第一享受的事。”虽然吃完要减肥,也不能抹灭它的功效。 斯诺扬起唇角笑:“也就你这么认为。” “哦?那你觉得,什么是最享受的事?” 斯诺一愣,顿住好一会儿,才无奈地看着莉迪亚摇头:“我还真不知道。好象,都那样,吃好吃坏,住大住小,对于我来说,没有区别,算不上什么享受。我……” 莉迪亚一抚额,夸张地“哦”了一声,道:“如果人生只是痛苦,没有享受,那你为什么活着啊?斯诺?” 斯诺大笑:“请允许人生有更高尚的追求。” “比如?”莉迪亚喝了一杯不满足,又倒了一杯。 “比如……”斯诺又卡住了,瞪着莉迪亚,眼见着她又要笑话他,连忙道:“比如,艺术!音乐,画画,文学什么的,或者是学问,各种学问,都是值得花一辈子时间追求的事,不是吗?” “切。”莉迪亚虽不至于醉,却觉得酒让整个人舒服起来,说话也变得随便起来:“那也一样是享受。对于不爱的人来说,那些都是枯燥的无休止的折磨,但对于有爱的人来说,那些钻研都是享受。有了成果之后,更是享受的巅峰。” “高级低级的享受都被你占全了啊,莉迪亚,你就是最会享受的人了吧?” “多谢夸奖。其实男人追求事业成功也是一样的性质。”莉迪亚嘿嘿一笑,转过目光看了眼整个餐厅,所有的顾客都衣冠楚楚,美艳动人。一派万事升平的景象。她突然转回来道:“斯诺,你今天怎么突然闲下来了?是打算向我解释什么吗?” “解释什么?”斯诺一脸疑惑。 “肯特说,你会向我解释费斯和伊格尔之间的恩怨。” “肯特说的?”斯诺音调微高,显然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前两天,说起你很忙的时候,他主动说的。” 斯诺表情微妙地扭了一下,才放下酒杯:“这种事,如果要告诉你,也应该是当事人告诉你。我一个外人怎么可能去说什么。肯特误会了。” “肯特也会说错话?简直不可思议。” “是人都会犯错。”斯诺不以为然地说了句废话。 “斯诺,费斯的事你不方便说。那么……”莉迪亚突然向前倾了倾身体,凑近斯诺,小声道:“你能告诉我,那边那位黑色西装的先生是谁,你认识吗?” 斯诺顺着莉迪亚的目光转过头去,当看清那位黑色西装的男士的模样时,眼神一凝,过了一秒,才恢复成若无其事的表情,转过来看着莉迪亚:“怎么了?那位先生惹到你了?” 莉迪亚微微皱眉,抿了抿嘴:“算……是吧。和惹我也差不多了。你认识他,对吧,斯诺?” 斯诺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我和他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这和认识是两回事。“他是个小贵族,不过,手上的产业很多,很有钱。” 闻言,莉迪亚眯着眼睛不满地看着那人的女伴,一个长相中上的少女,笑得很甜美。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他结婚了吗?订婚?或者是有暧昧对象了?人品怎么样?对面那个女人是谁?” 一听这些问题,斯诺表情极其古怪地扭曲了一下,瞪着莉迪亚:“就算船……费斯先生不在,你,你,这位先生不适合你。” 莉迪亚一听这话,差点把口中的酒喷出来。但关于基蒂的事,她也不会对别人说起。只能竖起眉毛瞪了斯诺一眼:“你想哪儿去了?!我根本不认识他,对他也没有其它想法。是因为别的原因,我想了解一下这个人。总之,你就告诉我吧,他婚姻状态怎么样?人品怎么样?!” 斯诺目光上下把莉迪亚扫了几遍,算是勉强信了她的理由。顿了一下,才含含糊糊地说道:“生意上倒是很诚信很会办事的一个人。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结婚,也没有订婚。” “那,那个女人是谁?”莉迪亚很不满那位少女的娇笑,口气有点恨恨地。 斯诺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对小姐们了解得不多。” “照你这么说,他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了?” “咳咳咳!”斯诺被酒呛住,被莉迪亚的言辞逼得失态了。侍者很机灵地过来,收拾了残局。斯诺站起身,向莉迪亚稍稍躬身:“我去整理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我等你。”莉迪亚虽然有些酒意,此时也觉得自己可能说过头了,连忙点头补过。 不想再被酒误事。莉迪亚放下酒杯,一个人在桌前有些无聊起来。只能小心地盯着那个黑西装男士。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上次见他时,他还在达西府与基蒂纠缠不清。没想到,转过脸来,就和别的女人一起上意大利餐厅吃饭!对方还笑得那么甜,显然是有jq! 莉迪亚只顾着自己愤怒,完全忘了,她也是和一个不相关男士一起吃的意大利菜。而且,毫无jq。 而且,刚才斯诺说起这位男士时,只说他是个小贵族,做生意,却一点都没提到他和达西有关系。可那天,明显达西和他的关系还不浅呢。两人可以互商发展计划。最少也是个股东吧?不然就是上下级? 可是,斯诺一点也没说,难道是真的不知道? 正想着,黑西装男突然站起来,和那位女伴道歉,一个人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人不是新人哦,之前有出现过他的名字。不过……恐怕大家都没注意。哈哈,我也是重新翻了一下之前的章节,才想起他的名字来的。 [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36_[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全文免费阅读_36熟人更新完毕! ------------ 正文 ------------ 37不情愿的乌龙 “斯诺怎么还没回来?”莉迪亚坐在桌旁,一方面觉得孤单得有些尴尬,另一方面觉得头越来越晕,忍不住手撑在桌上扶住自己的头,不然就感觉自己会栽下去一样。看来刚才的白葡萄酒后劲比她想像得大得多。斯诺再不回来,她就要出丑了啊! 莉迪亚眼前的一切有些发虚,浑身又软又热,心里虽然还清楚,但已经不能完全控制自己,不由地着急起来。 她不想在大众广庭之下失态! 莉迪亚闭了闭眼睛,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腿,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反正出了门,上了马车,就可以松懈了。驾车的可是肯特,有他在,莉迪亚很放心。 强撑着叫来侍者结账。倒霉催的,明明是斯诺说要请客,到头来还是自己花钱。幸好自己现在还有一定的经济能力,不然的话,只能死等在这里,象……莉迪亚想看一看那位黑色西装男的女伴,可是一转头,就觉得头晕目眩,差点跌倒。连忙扶住椅背,慢悠悠地把头转回来,微笑着让侍者在前面带路,目不斜视地往餐厅门外走去。 为了让自己不显醉态,莉迪亚走得很慢,所幸,餐厅的侍者素质都很好,并没有半点不耐烦,附和着莉迪亚慢到惊人的步伐,安静而妥当地把莉迪亚送到了门外。 到了室外,被冷风一激,莉迪亚打了个冷颤,觉得胃里一阵翻涌,瞬间觉得自己清醒了,虽然脸依旧热,脚依旧软,眼睛却明亮了起来,虽然是痛苦的明亮。紧了紧领子,向门口一溜儿的马车望去。 “夫人?”肯特没有让她失望,立刻走了过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怎么就你一个人,斯诺先生呢?” “我也不知道。”提起斯诺,莉迪亚就郁闷。把自己一个女人丢在餐厅,半天不回,还没付账!真是……要是少女时代的自己,那就丢脸丢定了,这餐厅的价格可不便宜,以前那点零花钱可是万万付不起的。 “他中途说出去一下,就一直没回来。”莉迪亚伸出手,皱着眉:“肯特,扶我一下,我头有点晕。” 肯特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四周,并无人注意,才上前一步,扶住莉迪亚伸出的手:“是的,夫人。你先进车里休息一会儿,我在这里等斯诺先生。” 肯特也能闻到莉迪亚呼出的酒气,心中虽然有些惊讶,但动作却非常稳健。打开车门:“夫人,先上去吧。” “唔。”莉迪亚说不出更多的话了。上车的时候还在踏脚板上趔趄了一下,要不是肯特扶着,她非跌了不可。好容易上了车,莉迪亚一头栽到座垫上,好一会儿爬不起来。 三杯白葡萄酒就醉成这样?这身体的酒量还真不咋地。 车厢里并不暖和,莉迪亚不敢真的睡着。只能等脑袋和胃稍稍舒服一点了,就立刻坐了起来。 好想吐。 莉迪亚捂着嘴,侧过身子看向窗外。除了路灯和餐厅的烛光映照,其余地方一片黑暗。这个时代的光害几乎为零,就算是路灯,也是昏黄而黯淡。 咦?那是……斯诺吗?!被几个人纠缠着,似乎……不好啊! 莉迪亚也看不太清楚。她紧张极了,一面瞪着那群人,一边使劲地拍着车厢的前壁:“肯特!肯特!肯特!” 并没有得到回答。显然,肯特是到餐厅门口等斯诺去了。远远的,莉迪亚的醉眼看到,那几个人已经把斯诺按到墙上去了,他们还拿着武器,莉迪亚从路灯的反光中看到,应该是把匕首! 斯诺有难! 也不知道是酒意带来的胆量还是本身就是这么鲁莽而正义的个性,莉迪亚提起手包,跳下了马车。 “放开他,不然我不客气了!”跑过去,举起枪,莉迪亚才发现自己头晕,手也有些不稳,真要命啊。但事情已经做到头上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了。 “哟,是个小寡妇!”几个人都转过来,听见这口气娇滴滴地威胁,立刻笑了起来,根本没把莉迪亚当回事。 “快放开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斯诺一个人丢给这群一看就是流氓的家伙。莉迪亚站在亮处,对方都站在暗处,虽然莉迪亚看不清楚具体细节,但被按在墙上的人被卡住了喉咙,根本说不出话来,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不由心中大怒:“不然,我就开枪了!” “开枪?开啊,快点开,我们怕得很呢。”流氓之一笑嘻嘻地边说边往莉迪亚走过来:“小娘们恐怕连枪怎么开都……” 话音还没落,“砰”的一声响,把所有人都震住了。那流氓一脸吃惊地表情凝固在脸上,来不及出声,血花在他胸前绽开,就咚地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其余的流氓惊讶地看着戴着面纱的莉迪亚,路灯昏暗,完全看不清她的长相与表情,不由沉默了一瞬,正想上前,却见莉迪亚镇定地再次举枪瞄向他们的方向。 “啊――”狠话都不撂一句,,他们连同伴的尸体也不要了,转身就跑,一个比一个反应快,好象莉迪亚不再是个小寡妇,而是个恶鬼。 见人跑了,莉迪亚才舒出一口气。刚才那几个人要不跑,她还真不一定能救下人来。她现在完全瞄不准方向,眼前全是虚的。 “斯……”莉迪亚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倒在地上使劲咳的人,正想叫斯诺快跑,却发现……靠,自己救错人了!这、这人不是斯诺!而是那个黑色西装男! 莉迪亚一咬牙,有比自己更乌龙的人吗?竟然为了个陌生人,杀了个人!太糟糕了,这感觉!只是现在,她也顾不着更多了,连忙松了手,往回跑。她才不要呆在现场被警察发现呢!“别说见过我!” “谢……”西装男的谢意还没表达出来,莉迪亚已经跑进了黑暗。他扶着墙站起来,已经听到巷口有人尖叫,有人向这边跑过来了。来不及多做考虑,他转身离开了现场。 警察到时,现场只有一具尸体,什么都没有。而这具尸体,警察一看也懒得再理,直接归类于黑帮仇杀结案。谁叫这人正是本地黑帮一份子呢,什么坏事都做,是号子里的常客。他死了真是叫白死。 不说警察如何处理。只说莉迪亚一阵猛跑,所幸马车离现场并不远,她这一身黑衣沿着黑暗,偷溜进马车里,没被任何人发现。 并不是她多幸运,而是她刚才的枪响,惊动了所有在餐厅吃饭的人,小姐夫人少爷老爷们都是精贵人,当然要第一时间离开这个危险地段。一时间,停马车的地方一片混乱。她这趁乱而入,一点也不起眼。 “你跑哪儿去了?!”莉迪亚刚刚坐定,马车门猛地被拉开,斯诺气喘吁吁地瞪着莉迪亚,怒气冲冲地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把我一个人丢在餐厅那么久,害我差点出丑!不是绅士所为!”斯诺口气冲,莉迪亚口气更冲,回瞪着斯诺。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至于莫名其妙地杀个人! 虽然杀了人之后,出乎她意料之餐地,她心里的波动并不大,可能是因为威克汉姆之前就死在自己面前的关系,她与从前的她在心态上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波动不大,不代表她觉得这件事是对的。如果当时被威胁的真的是斯诺,杀了也就杀了。可是,天杀的!竟然是个陌生人!这个杀人的行为,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平白让她承受这个罪恶感,可恶! 此时,莉迪亚没注意到,经过这一场刺激的事件,她的酒完全醒了。头也不晕,胃也不返了。 “夫人,先生,快上车,我们赶紧离开吧。”肯特见两个平时都很冷静的人突然火爆起来,连忙劝阻。 于是,一路上两人都自觉委屈,对方有错。而气哼哼地没有说话,直到回到宅邸。 莉迪亚换了衣服下来,发现斯诺一脸严肃地坐在起居室,屋里一个仆人都没有。显然,他是有话要说。莉迪亚也不怯,直接坐在了他对面,享受着壁炉烘烘的烈火,没有出声。 “说吧。” “说什么?” “刚才你为什么开枪?遇到了什么事?” 莉迪亚一愣,瞪住斯诺:“你怎么知道是我开的枪?!” 斯诺没什么表情,不过,还态度还算平和,甚至主动为她倒了杯热奶茶递过去,才慢悠悠地道:“马车上,我和你面对面坐着,怎么可能闻不到那么明显的硝烟味?” “你鼻子可真灵。”莉迪亚有些懊恼,幸好没被警察检查,不然一定会被发现。 “说吧。” 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莉迪亚象倒豆子一样,从头到尾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直郁闷地敲自己的脑袋:“真奇怪,就近看了,你和那个西装男一点都不象,怎么我那么一甩眼,就看错了呢?!醉也不至于醉成那样啊!” 一样的短发,一样的深色西装,甚至差不多高矮,这些都可能是理由。但莉迪亚不能接受,自己竟然看错人而犯个大错! 听见莉迪亚是因为以为自己受伤,才去救人的事实之后,斯诺不由自主地带出丝笑意,连眼神都温暖了起来:“别郁闷了。死的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要是证据确凿,他早该死八百遍了。再说,就算没救成我,不也是救了别人嘛,不算一点成就没有。” “可……”莉迪亚苦着脸,要知道受伤的是西装男,她只会看笑话,绝不会去救的!说不定心里还巴望他倒倒霉,不要再去招惹基蒂了呢。谁耐烦救他啊?! “别担心了。其他后续的事,我会处理的,不会让人找上你的。”斯诺做了保证,让莉迪亚安稳不少。只是,她没想到,她不想救却救了的人,几天后,就会找上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白露为霜扔了一颗地雷 may扔了一颗地雷 deepwhite扔了一颗地雷 小败扔了一颗地雷 菠萝蜜扔了一颗地雷 其中有三个我之前感谢过,这次再感谢一次,哈哈。这不只是钱的问题,是支持,是爱啊!太让人感动了! 我大致看了下大家的评论,似乎很多读者对于此文的道德标准要求特别高。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np肉文,都没人说,怎么我这一对一的,算得上是清水文的文了,竟然被说得那么难听。 不过,上网写文这么多年,我也学会了淡定。他们怎么说,我还是按自己的意思来。实在照顾不了所有人的口味。 另外感谢,各位订阅的朋友们!鞠躬! 我好象很久没让男主角上场了,望天,真想换人啊,哈哈,说说而已。很快让他出来溜溜。 ------------ 38忧郁的莱宁 就象斯诺承诺的那样,一边两天,莉迪亚拿着报纸连夹缝都看了,也没看到关于意大利餐厅枪杀事件的报道。让莉迪亚意外的是,倒是突然多了不少黑帮火拼的小道消息。版面占得都不大,小小的一个豆腐块,但是却是连续报道,这真是少见。莉迪亚做为报纸画者,已经看报看了近一年的时间了,除了见过几个谋杀案,还从没见过关于伦敦黑帮的事件呢。这是第一次。 “斯诺,你最近还是早些回家吧。”莉迪亚忍不住提醒天天晚归的斯诺。 “哦?有什么事吗?”斯诺笑眯眯地,一点也不紧张。 “你看,这里,这里,已经连续两天了,好几篇这种报道。世道很不安全呢。”莉迪亚给斯诺指着那些小豆腐块,郑重地说道:“晚上更不安全。你看,这几次的事件,几乎全部发生在晚上。” 斯诺表情有些奇特地看着莉迪亚,顿了一下:“莉迪亚,你观察力真强,以前没发现。” “嘁,什么以前没发现?是你以前就一直瞧不起女人吧?”莉迪亚把报纸往桌上一丢,拈起点心吃了起来。 斯诺嘿嘿一笑,不搭话。这种话一说起来就没完。尤其莉迪亚这脾气,显然也不是个能服贴的。还是不要让它延伸下去地好。他点点头:“谢谢你的提醒,莉迪亚,我会尽量早回的。” 结果,第二天,斯诺就带了那人回来。 两人站在一起看,莱宁其实比斯诺要高一些。只是斯诺看着更文雅,莱宁看着更象法国人,有一种浪漫的甚至有些伤感的气质。按说,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可是他们却有一种莉迪亚说不出来的相同特质在里面。这两人并肩站在眼前,莉迪亚才明白她为什么会看错眼。 昨晚,斯诺按照莉迪亚的提醒,难得地回来一起吃了晚餐。在餐桌上就告知莉迪亚,这位被她所救的西装男,名叫史蒂夫・莱宁,他想上门亲自向她道谢。 开始,莉迪亚并不愿意。说实话,她觉得那晚她根本就做错了,并不是为了杀了不相关的陌生人,而是为了自己杀了人之后平静的心。她不喜欢这样冷漠的自己。从前,她连条鱼都不敢杀,更别说人了。现在有这样的改变,让她有点闷闷地痛苦。她知道,这种事,变了就回不去了。 所以,莉迪亚不想见到那件事中的任何人。这个莱宁更是首当其冲。 可是,斯诺说:“见一面,事情就了了。避而不见,反而让事情没完。” “他是怎么知道我是谁,住在哪儿的?”想着只见到了一个昏黄路灯下的身影,才两天功夫就找到人的本事,莉迪亚就有些心惊肉跳。 斯诺斜看了她一眼:“只要有人,有线索,想找什么都能找得到。更何况你一身寡妇装,他还在意大利餐厅见过你,这还查不出你来,他就不要再在伦敦混了。” “这么说,如果你是他,你也可以在两天之内找出我来?”莉迪亚真有些对这些没有网络没有摄相头的世界的人们生出敬意了。 但斯诺并没有给出正面回答,只是微笑着道:“没试过,不知道。” “你觉得他真的是来感谢我的吗?”杀人被目击,莉迪亚总有些心虚,哪怕对方是受害者。 斯诺一看莉迪亚的表情,心性敏感的他立刻明白她那点小心思,笑着点头:“别担心,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很安全。而且……有费斯先生在,你还担心什么?” “嘁,他不是不在嘛。而且……”费斯有多大能量,莉迪亚并不明确知晓。所以把后面的话省了下来。说了半天,最终,莉迪亚还是答应了下来。与这位受害者见一面。 “你好,威克汉姆夫人。”莱宁说着,把礼物递给女仆:“万分感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外国人当面拆礼物的习惯让莉迪亚有点别扭,打开来一看,是一套绿宝石首饰,闪闪发光,看着就价格不菲。莉迪亚一挑眉:“真是美丽,不过,太贵重了。” 莱宁一笑:“夫人喜欢就好。说什么贵不贵的,那可是我的命。” 对方都这么说了,莉迪亚也不能再推辞。不然,难道要说莱宁的命不值钱吗?她让女仆收了起来,做了个请的动作,三人面对面坐在了起居室里。 坐定下来,莉迪亚才有机会认真地看清莱宁的长相。 不得不说,就长相而言,基蒂喜欢上他,一点都不奇怪。莱宁做为客人一直在微笑,但人看到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忧郁。他有一双深邃而沉静的蓝色眼睛,看人的时候,显得很专注。看着你的表情,好象你是他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一样。忧郁而深情,诗人一般的气质。这样的男人,是少女们的最爱。 班内特家的女孩子,个个都喜欢帅哥。基蒂会对莱宁上心,现在看来,也是这张要命的脸皮做祟。 莉迪亚可不喜欢这种气质的男人。这种男人看着好看,相处起来麻烦至死。不论有没有才,小情绪都特多,还特自我,不是好丈夫的人选。 让莉迪亚郁闷的是,关乎女孩子的名声,她还不能向莱宁询问基蒂和他之间的事。 感谢的话,谦虚的话,互相奉承的话,三个人说了一箩筐,时间才过去不到半小时。这种应酬的事,果然是很费精神又无聊的行为。直到莉迪亚感觉坐不住了,莱宁突然的一句话,让她来了精神。 “听说,夫人手上有一家出版社特别爱出画集。我有一间印刷厂,有一种新技术,印刷出来的画样色彩特别好,就是成本稍贵一些,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兴趣!做为一个画者,这个时代的纸张和印刷技术,真心让人无奈啊。铜版纸不敢想了,但彩色印刷也希望更鲜亮更扎实点啊。现在突然有了改进的可能,莉迪亚能不兴奋吗?她立刻挺直了背,直直地盯着莱宁,完全没注意自己这个举动非常地不淑女,点头说道:“是的,什么样的技术?什么价格?可有样品吗?” 莱宁看着莉迪亚一下笑了起来:“今天来得匆忙,没有带在身上。不如我们再约时间,详谈。” “好的。”两人约了时间,把事情定了下来。 莉迪亚憧憬着《冒险记ii》的崭新模样,计算着是不是再抽出点时间,多画两幅彩图。她红着脸,太过兴奋,以至于没有看见斯诺和莱宁在她不注意的瞬间相视而笑的表情。 “对了,莱宁先生,我有点好奇。” “什么?你尽管问。”莱宁态度温和,一如他的长相。 “那个……你和达西先生是什么关系?” 莱宁一愣:“达西先生?” “嗯,彭伯利的那位达西先生。”说实话,是莉迪亚记不太清楚,达西到底叫什么名字了。菲尼克斯?还是什么威廉姆斯?谁知道?不过,她不好意思在他人面前叫错自己姐夫的名字。索性换了种说法,做为达西先生的修饰语。 “夫人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莱宁依旧微笑,但轻轻皱起的眉头提示,他开始有些迟疑了。 “达西先生是我的姐夫。前一次去他在伦敦的家做客时,似乎看到了莱宁先生。所以……”莉迪亚做了个“你明白的”表情:“这次竟然再次遇见,实在有点好奇而已。” “是吗?那可真是巧。”莱宁一笔带过,说着,他转向斯诺:“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这样就直接掐断了话题。只是在临别之前,还没忘记提醒关于印刷厂的事。算是没有让莉迪亚太难堪。 “我总觉得不对劲。”莉迪亚看着莱宁走远,喃喃开口。 “怎么不对劲?”斯诺的心情似乎不错,一点也没觉得莱宁突然告辞有什么不好。 莉迪亚转过头来,看着斯诺,一脸严肃地道:“他明明就是达西的手下,怎么我问起来,他这么推三阻四?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闻言,斯诺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意外至极地瞪着莉迪亚:“谁告诉你说莱宁是达西先生的手下的?” “我亲眼见到的。”莉迪亚此时早把斯诺当成了朋友,说话很是不顾忌:“那天我在达西家,听到莱宁和达西讨论什么发展计划。如果只是生意来往的话,态度根本不会是那样。达西说话那口气,明显就是上司对下属的态度。” 闻言,斯诺的表情完全扭曲了。皱着眉瞪了莉迪亚好一会儿,才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据我所知,这是不可能的事。莉迪亚,你也许真的是听错了,或是看错了。” 莉迪亚一愣,看着斯诺的表情就明明白白地写着“你也不是第一次看错”,不由就郁闷了起来。其实,细细回想起来,他确实只是远远地看见,和听见,按说,算不上什么证据。但莱宁并不是那种见过即忘的大众脸,这样长相的男人,大白天的,她怎么可能认错? 莉迪亚斜了斯诺一眼:“你不相信就算。反正,我是真的看到了。”实在有问题的话,其实,她是可以去问伊丽莎白。她肯定知道与基蒂纠缠的男人是不是莱宁。 不过,算了。她干嘛要纠缠这件事?基蒂那边有伊丽莎白处理,她完全放心的。现在这么被人质疑,纯粹是她旺盛的好奇所致,怪不得谁。 见莉迪亚气哼哼地上了楼,斯诺拿着酒杯慢慢摇晃,表情越来越严肃,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肯特,拿我的外套来,我要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男主角回来……不过,好象没女主角什么事,哈。相遇还要再等两章。 ------------ 39好人缘,差人缘 莱宁很守信,虽然没有亲自来,但第二天就让人带着莉迪亚看了工厂,查了样品,双方都满意的情况下,最后又谈起合作的事。 总之,莉迪亚每天除了固定花费三个小时画《冒险记ii》之外,也和斯诺一样,忙得不着家了。出版社出新书的计划,财务状况,和莱宁印刷厂合作的情况,哪一样都要她这个拍板人跟进,莉迪亚觉得自己在短短几日内就老了好几岁似地,走路都快直不起腰来了。所幸,有肯特到哪儿都跟着,倒不至于有危险。 好累,好想睡觉。这是莉迪亚每晚顶着两个大大的青眼圈,睡前唯一的想法。她不知道别人在p&p里如何生活,她只知道,做励志种田文女主角真心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只是要打拼事业的莉迪亚不容易。其实,这个世上,没人真的能活得容易。就算是达西夫人伊丽莎白看着光鲜照人,心里头也有说不出的苦楚。 婚前,达西就是个高傲不爱理人的性子。因着喜爱伊丽莎白,他做出了许多违背他本性的事。可真的结了婚,也许爱还在,但那种澎湃的让人无法安睡的感情平淡下来,达西再次成为了完美的高傲的有无数事业需要忙碌的达西先生。 做为达西夫人,不但要打理大得吓人的家业仆人,熟悉夫人外交,定期举办舞会,做一名合格的女主人。注意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的健康,甚至达西小姐的婚姻也不能不放在心上。最让人糟心的事,她还没办法放下娘家的一堆妹妹。 每天从清早起床就不停地动脑计算,常常觉得心累得象个沧桑的老人。偶有闲暇,伊丽莎白都会想,这真的是她所幻想的达西夫人的生活吗?她想像的甜蜜与温柔呢?她想像的每日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亲密呢?她想像的无忧无虑的远游呢?怎么全变成了工作,工作,全是工作?!连睡前的话语也只是一句:“亲爱的,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个继承人了。”难道继承人也是用命令就能出现的吗?!这就是打动她柔软她的达西吗? 有再多疑问与苦闷,女人结了婚就得认命。 对闹腾的已婚了的莉迪亚没办法,就努力掰正基蒂。终于觉得掰正了基蒂,莉迪亚又死了丈夫,变得更难以捉摸了。更让人难以捉摸的是达西对莉迪亚的态度,竟然在威克汉姆死了之后,来了个大转弯。虽然达西常年冰山面瘫,但以伊丽莎白对丈夫的了解,她知道,达西对莉迪亚已经从厌恶莫名其妙地转变为愿意照顾她支持她。 这是个很可怕的改变。伊丽莎白不喜欢丈夫对另外一个女人比对她更宽容。哪怕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暧昧。可偏偏,她无法说出口,也无法改变,只能憋着。 伊丽莎白很明白,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也许正是因为威克汉姆死了,才让人更怀念他的好。 无论怎么说,威克汉姆都是达西少年时代唯一的玩伴。两人之间的回忆比伊丽莎白这个夫人还要多得多,也要纯真得多。他后来变坏了,坏到不可救药。让达西怨他恨他,但就算这么恨着怨着,达西也从未阻止过伊丽莎白给莉迪亚借钱。 他一死,莉迪亚的身份就从轻浮讨人厌的小姨子,变成了少年玩伴的遗孀。这是多么微妙又巨大的转变,也只有莉迪亚对此一无所知。 而且,死了丈夫的莉迪亚也变了,变得安静而深沉。变得伊丽莎白无法与她沟通,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请她来家,她既不象从前一样羡慕嫉妒地张望,也不会陌生怯懦,安安静静地在起居室,特地不去理她,她也能一呆就一个下午,一声抱怨都没有。送她皮裘大衣,她虽然推辞说贵,但表情里一派自然,并不以为意,收下也收得坦坦荡荡。 她真的是从小傻里八唧的那个莉迪亚吗?伊丽莎白看着这样的莉迪亚感觉害怕。她在这个莉迪亚身上看到了与达西一模一样的傲慢。只不过,达西表现得更方正,莉迪亚表现得更平和,但一样是傲慢。 她傲个屁呀! 伊丽莎白简直不能理解!她又没钱,又死了丈夫,后半生惶惶无助,未来眼见着就是泥潭,她到底在傲什么?!她凭什么在达西家的高贵奢华面前淡定自若?凭什么自由地想到哪儿到哪儿?! 当然,这些念头只存于一瞬。达西夫人有太多的事需要注意,象莉迪亚这种几个月都见不着一面的妹妹,不值得她放太多的注意力。 只是,她知道在她能平静之前,确实不想再见到这个妹妹了。与其说莉迪亚用无视的态度打击了伊丽莎白做为达西夫人的自尊,不如说莉迪亚自由散漫的态度勾起了伊丽莎白对于少女时代的怀念和对于现在生活不如意的不满。 这是达西先生造的孽,却被无法讨厌达西的伊丽莎白转嫁到了无辜的莉迪亚头上。躺着也中枪,这话说的就是莉迪亚。 伊丽莎白的态度在班内特家并不是唯一的。其余几个姐姐也同样不喜欢莉迪亚。 简生了孩子之后,就没再见过莉迪亚,对莉迪亚的印象还停留在威克汉姆死之前的轻浮夸张,不喜欢她很正常。 玛丽现在还说不上不喜欢莉迪亚,甚至可以说,比起从前叽叽喳喳的莉迪亚,现在做事有条有理的莉迪亚更让玛丽喜欢。和莉迪亚生活的那两个月,莉迪亚虽然不是会照顾人的人,却依旧给了玛丽很好的反思空间。至于莉迪亚对伊格尔不客气,玛丽并不反感。谁都不会喜欢一个比自己漂亮得多的妹妹对自己未婚夫亲切温柔的。只是,未来,嫁给了伊格尔的玛丽注定要不喜欢莉迪亚。关于这一点,玛丽和莉迪亚都还没有发现共中的渊源。 基蒂不喜欢莉迪亚,正如最初所说的那样,莉迪亚是她黑历史的见证者。她想嫁个好人家,莉迪亚就是最大的隐患。 综上所述,莉迪亚没去参加玛丽的婚礼,除了班内特夫人有些伤感,家里其余四个女儿都微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莉迪亚还不知道她的姐妹缘会差到这个地步,她还一个劲儿地因为基蒂而不喜欢莱宁呢。所幸,她一门心思地扎进《冒险记ii》的赶稿时间里,根本无暇顾忌到亲人之间感情的培养。不然,一定会失落的。 姐妹缘不好,但朋友缘却非常不错。无论是出版社的一群编辑,几个作者,还是斯诺、肯特,甚至于苏珊,都是让莉迪亚能敞开胸怀相待的朋友。当然,他们对她的帮助更大。 不过,莉迪亚喜欢他们的原因不在于帮忙,而是志趣相投,很谈得来。哪怕是苏珊这位女仆,和莉迪亚说起做菜来,也是一改平时的没头脑,说得头头是道,很有见地。莉迪亚一直想为她出本烹饪书呢,只是没有好的图片,烹饪书出出来就完全不合心意了。不过,这次有了新的彩印技术,这本书的计划也提上了日程。 莉迪亚就这样生活在自以为是的环境里,忙忙碌碌,好象一只只会酿蜜的工蜂,自得其乐,却看不到并不遥远的阴影。 大半年来,莉迪亚没怎么接到费斯的消息,但费斯却对莉迪亚的所言所行了如指掌。来源自然是绅士斯诺先生和永远有礼的肯特先生了。 长时间注意一个人,不是更厌恶ta,就是爱上ta。 费斯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后一种人。 莉迪亚做每一件蠢事都能逗得他哈哈大笑。可她的每一次莽撞冲动又能让他紧张地皱紧眉头,恨不得瞬移回去,狠狠地把她拍醒。 敬业的莉迪亚,调皮的莉迪亚,正义的莉迪亚,冷厉的莉迪亚,贪吃又可爱的莉迪亚,每一个不同风貌的描述都让费斯把这个小女人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放进心里。 在莉迪亚不知不觉的时间里。 费斯怀疑过自己。反思过自己。 那一晚,红玫瑰酒吧里如常地颓靡,爵士乐虽然还没有出现,但低沉柔软惹人情思的音乐是什么时代都不缺的。费斯这样外表的男人进入红玫瑰酒吧,就象是把蜜糖丢进了蜜蜂群里一样,瞬间他就被香粉味和□的大腿和胸部围满了。 这种情景,费斯经历过无数次。只是这是第一次,他竟生出厌恶的心绪来。他竟然不喜欢这些过份软腻的肉体,怀念起那个柔韧的腰肢和调皮的手指。也不再喜欢这些浓郁地让他喘不过气来的脂粉味,他只想呼吸洗过澡后温暖清爽的香皂气息。 靠,这不对。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 当时,费斯这样对自己说。随手捡了个唇色最淡的女孩上了车。可是,只在车上呆了不到两分钟,他就很没风度地用美元把对方送下了车。他真的不喜欢那女人一身的香气,象树袋熊一般趴着自己时的粘腻感,连对方充满□的眼神都变成了一种让他反胃的冒犯。 他真的变了。 认识到这一点,当天,他就决定早些出发回伦敦。 他不是那种死拗的别扭派,在感情上尤其干脆。虽然不知道这种强烈的占有欲,被迫的洁净感从何而来,何时结束,但不妨碍他认真享受这难得的感受。如果这就是爱情,就让他好好爱一回。哪怕结果还是不可避免地分手,也不至会后悔当初没有早些认真地在一起。 人生在费斯手里,就象是个大型的游乐场。认真地享受每个游戏,才是本质。痛苦的,快乐的,恐怖的都享受到底,才不枉做一场人。 可是,世上不满意的事十之八久。 费斯紧赶慢赶地到了伦敦。还没见到日思夜想的莉迪亚呢,就发现伦敦局势与他的计划相去甚远。中间肯定是出了差子,他不得不放下儿女私情,召开会议,了解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真的苏了…… 汗一个,写着写着,就忘了情节,写成这样了。。。汗一个,时间差不多,也来不及改了。 雷了不要骂我啊~~ ------------ 40三人会议 一间并不豪华的的会议室里,只有三个人围坐在一张大型的书桌旁,显得有些空旷,桌上大部分的位置摆满了各式账本和交易记录。 如果莉迪亚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 从来都风流招摇的费斯在这里一脸严肃,目光炯炯,整个气质与她印象中花蝴蝶般的他完全不同,沉稳而坚硬。 书桌的左边坐着的正是斯文苍白的斯诺,他没了日常总带着的笑,坐在那里猫一样,慵懒地又尖锐,矛盾又很和谐。但谁都看得出来,此刻的他很放松,一点都没端架子,完全没顾忌他日常给人以文弱公子哥的形象。这样的斯诺,莉迪亚同样没见过。 更让人惊讶的是书桌右边坐着的人。竟然是莉迪亚前些日子才见过,斯诺与他只“有些生意上的交往”的莱宁!他依旧忧郁而专注。只是无论是谁看见现在的他,都不会认为他是个诗人。太深沉了,深沉地近乎黑暗了。说他是个孤单的杀人,还更可信一些。 这样三个平日看起来完全无关的人围坐,说着一些让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事。 在“海上清剿行动是怎么回事?”费斯盯着莱宁,声音很冷静,却还是让莱宁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猛地站了起来:“船长,是我的错。” 这么迅速的认错并不能让费斯放松表情,皱了眉:“说。” “之前的消息太诱人,而且正好就在我们控制的海域的边上,兄弟们就上当了。最后,才知道是海军清剿队故意放出的消息。”莱宁说得言简意赅,在场的其余两人都是共处多年的人,他们必是都懂的。这两人与其说是他的上下级或者同事,不如说是兄弟亲人更贴切。尤其是费斯,更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 “伊格尔狡猾了。”斯诺接了一句,间接地为莱宁辩解:“他以前只会冲冲打打,现在竟然学会钓鱼了。” 费斯抿紧了唇,他也没料到伊格尔最后会回到海军队伍里去。要说,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位他曾经的同学,后来的敌人――威廉・伊格尔。他回来了,事情就变得麻烦了许多。伊格尔执拗得过份,认准了他就会回头。很可怕的性格。 “回去自己领罚吧。”费斯很想叹气,因为伊格尔的回归,之前的布局不得不提早收网,影响了太多,反而让结果变得不那么确定了。想到这里,他突然笑起来,好象刚才严肃的领导是假象似的,又回到了他风流促狭的面目:“史蒂夫,听说,你跑到达西那里做人手下了?”这样说话,就表明正事时间过去,开始闲聊。 莱宁跟着笑起来,显然并不把所谓的“罚”放在心上。很高兴地坐下来摆手:“这事我自己都不知道呢。不过,既然莉迪亚夫人亲眼看见了,她没理由骗我,我就叫人去查了,结果还要过几天才能知道。” “说起莉迪亚,听说她救了你一命。”提到莉迪亚,费斯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不想让人看清他起伏的心绪。 “呵,看起来肯特对她的枪法特训还是挺有效的。”斯诺插了一句,一脸轻松,带着一丝赞赏。 莱宁点点头:“幸亏有莉迪亚夫人。那天也是我疏忽了,以为那是咱们的地盘,就没带人出门。结果,刚和约翰联络完就被人堵在暗巷……”说到这儿,莱宁嘿嘿笑起来,表情有点狰狞,不过费斯和斯诺常见他这样,都不以为意,只是想像着莱宁狼狈模样,跟着嘿嘿笑起来。 “你们不知道,我一回餐厅,发现莉迪亚不见了,同时听到枪响,吓得,差点没跌倒。”斯诺拍着胸口,现在还在后怕。一点没夸张,要是当时莉迪亚真出了事,他可真不知道如何向费斯交待。也不知道如何向自己交待。 费斯表情有点微妙:“她一个女人,怎么会跑去救你?她认出你来了?以为你是她姐夫的手下?” “不知道。夫人见到我,她好象……”莱宁皱了皱眉:“挺惊讶的。”莱宁没说的是,莉迪亚惊讶,他更惊讶。他从小到大,还从没有被女人救过。尤其是对方跑过来,又急又紧张地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劲儿还不小,直接把他拎起来,漂亮极了的脸就凑到他眼前,酒气很大,直冲到他的鼻端。等她看清他的模样,又惊讶又郁闷的表情让他有一瞬被打击了的感觉。 之后,她猛地松手,象兔子一样跑开。他掉下去撞到墙上,背上痛得要命,可是心跳却比刚才被那群流氓抵着喉咙时还要快,那感觉……挺诡异的,很难忘记,不好形容。不过,莉迪亚是费斯现在的心上人,他还是少说几句为妙。 “能不惊讶嘛,她以为她救的人是我!”斯诺说起这事,就有些得意,笑得眉稍都带着快意:“喝了两杯白葡萄酒就醉了,竟然分不清你和我,傻乎乎地开了枪,却发现救错人了。你们不知道,我一开马车门,她就冲我发了一通火,回家的路上更是一声不吭地自顾自生闷气,回去之后,很久都对我爱理不理的。夫人,可真……”说着,斯诺看向费斯,突然发现他似乎说得有点多,连忙把得意的腔调调回到干巴巴的叙事口吻,把话说完:“与众不同。” 费斯带着一脸笑意,好象心情很好,但看在另外两人眼里,这笑似乎有些……寒,齐齐沉默了下来,低头喝咖啡。 “打击了伊格尔家的产业,威廉・伊格尔有什么反应?”没有任何转折的,突然就从闲聊重新蹦回了正事。 “他还没从海上回来呢。”斯诺也回归到面无表情的工作状态:“而且,我们打击的是伊格尔家的家族产业,他的私产因为……那个,我们就没动。再说,就是伊格尔家的产业,工厂和文化产业,打击确实到位,但农庄和葡萄园还有一个在印度的橡胶园,我们都鞭长莫及。动不了他们的根本,想来他也不会着急。”说到这儿,斯诺也忍不住叹息,这种有钱老贵族最是麻烦。有土地有农庄,投资也保守,很少借贷,怎么都死不了。 听到这样的结果,费斯也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毕竟是布局时间太短,想要动其根本,没个三五年,不可能。更何况,现在伊格尔在军部,除非内部有人压制,是怎么都打击不到的。比从前更麻烦了。 “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费斯不吝赞扬,转头看向莱宁:“你那边呢?” “港口在进度内。市内的地盘本来想慢慢来,结果……”莱宁扬起一边唇角,笑得阴沉:“他们沉不住气,我就不用给面子了。”别人都打上脸了,他要不还手,给人好欺负的印象对于他们这种走在灰色地带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开会之前,费斯也看过报告和报纸了,对于莱宁的行动还是了解的。听了这样的解释,也跟着点头:“既然开始了,就不必留手了。” “是,船长。” “被伊格尔送进去的兄弟呢?” 说到这个,莱宁也皱起眉头来:“最近抓得紧,不方便行动,恐怕他们要在里面呆一段时间了。” “那你就安抚一下吧。让巴伦去,反正他当狱警是熟练工。” “嗯。我会提醒他小心点。”莱宁也知道巴伦毛燥的个性,在这种敏感时刻,确实需要多□,所以,特别提了一句。费斯听了点点头,表示认可。 “上次,说起的送人当兵的事,人选你定了吗?”费斯转移话题。伊格尔在军部,给他们压力很大。政府方面都好说,但武力强大的军部,就让他们这些暗处生存的人,感觉威胁了。打入内部的想法,可不只是警察才有的。 “是,选了五个,都很机敏识实务,还识字。升起来应该很快。”莱宁也觉得这个计划可以期待,做起来很用心。 费斯眨了眨眼,突然道:“莱宁,你有没有兴趣亲自上阵?” “我?”莱宁一愣,眼中陡然暴出亮光来:“可以吗?”谁也不想一辈子当个有着无法示人的身份的人。他也想成为一个正正当当地上位者。 “怎么不可以?走在阳光下,才更好行事。不是吗?而且,你可比你那些手下方便多了。我们有钱有人,你想捞军功根本不会有危险。怎么样?” 莱宁一激动,差点当场应下来。可是,他顿了一下,冷静下来:“我走了,我这一摊子怎么办?” “放心,还是你的。不妨碍。”费斯拍拍莱宁的肩:“当兵没你想像得那么忙,而且,你一小贵族不可能进去当小兵,肯定从小官当起。所以,大事还是你决择,小事你放权给手下就是了。” “好,我去。”莱宁不掩饰一脸兴奋。 “那我们讨论一下,给你现在的身份加个什么码,让你进去升得更快些。”费斯、斯诺、莱宁三人的脑袋凑在一块,你一句我一句地嘀咕起来。在这个不怎么起眼的会议室里,决定着莱宁的未来成长。 作者有话要说:哦也~全勤,我坚持了六天鸟~~~~~~~~~~~~ ------------ 41争当反派 仆人把门轴护理得很好,应该是上了不少油。费斯推开门,悄无声息。在屋内临窗认真画图的人,一点也没被惊动。一身黑衣,坐得很直,纤瘦而倔强的背影,少了点性感,更多的孩子气。来之前的那种急切,在见到这样的她的一瞬似乎都消失了。 费斯心思柔软地站在门边,欣赏了一会儿莉迪亚修长优美的颈子。她头发挽得很高,有几丝调皮地落下来,散在脖间。微卷的黑发,白晰的皮肤,落在费斯的眼里,分明成了清冷的诱惑。 费斯慢慢走进屋,轻轻关上房门。不知是不是画得太专注,莉迪亚依旧没有回头,低着头写写画画,忙得很。费斯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看到这样的她,就刻意地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地向着心心念念的人走过去,直到能看见她一半的侧脸,还有红润的唇角,才停了下来。 这种心满意足的感觉从哪里冒出来的呢?费斯抿紧了嘴,不让那声叹息溢出来。一直知道她长得好看,张扬而艳丽,就象他。这是一种勾引欲望的美,所以,刚下船没多久的费斯在第一次见到莉迪亚时,会在那样混乱的场景忍不住一眼看到她,停下脚步,然后看到另一面冷酷又虚伪的她。也象他。 现在的她,却美得像精灵。带着些天真又纯洁的气息,专注又可爱。晨光照在她脸上,竟然有种神圣的感觉。 费斯下意识抽了下唇角。据他了解,他的小妇人可真和这些形容词没半点关系,看着再象也没用。装模作样本来就是她的长项。 他刚刚暗自感叹完,就见莉迪亚吸了口气,放下笔,拿出手帕,沉默了一会,竟然突然低声地抽泣起来。费斯一愣,也顾不得自己一直处于“隐身”状态了,两步上前,扶住莉迪亚的肩:“怎么了?” 莉迪亚吓了一跳,猛地一退,差点从高凳上跌下去,还是费斯一伸手,半搂住了她的腰,才稳住身体。不过,这么一下,倒把她的泪给惊得缩了回去。抚着自己的胸口,有些结巴地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费斯?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还有几个月?” 等话说出来,莉迪亚才不由一愣,刚才哭泣,鼻塞严重,自己尚不察觉,一说话,就发现简单的一句询问,用鼻音腔说出来,听着倒十足地象是撒娇了。于是,她不意地看见费斯听完就微笑起来。笑如春花绽现。 费斯眯着眼睛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很久没有这么纯粹的开心了。他的小妇人,眼圈是红的,脸颊是红的,眼眶中的泪还没拭去,水汪汪地,小狗一样,惊魂未定就记得开始盘问自己了。这么可怜巴巴地仰脸看着自己,真是……可怜得可爱! 费斯拿起莉迪亚手中的手帕,轻轻地给她拭去眼泪:“傻姑娘,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想你想得受不了,就提早回来了。”哪怕是大实话,费斯说出来也听着象是调情而已。 莉迪亚不相信,费斯也不在意她是否相信。他只是微笑着低下头,噙住他想了半天的唇。冬天的唇,冰冰凉凉,又软软润润,傻乎乎地张开来,迎接他,象她现在的模样,可口极了。 松了唇,费斯看着莉迪亚的脸上去了悲意,染上了春情,愣愣地看着他,显然还没从吻中反应过来。这付可爱的模样让他心中的满足感再次袭来。上前抱住她,自己坐到凳上,把她放在腿上,好象她这个一米七几的大高个儿只是个没满十岁的小女生一样,充满怜惜地抱着。 “哭什么呢?”费斯说着,瞟了一眼桌上铺着的画稿,看清其中的人设之后,不由一愣,抿了抿唇,转头看向莉迪亚。 两人这付腻腻歪歪的样子,,肉麻得紧,也只有情人之间受得了。莉迪亚把费斯当做情人。有情人做有爱事,也是正常。被人这么抱在怀里,虽然有些害羞,感觉却还不赖。莉迪亚索性就伸出手,环住费斯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打定主意要多舒服一会儿。 “没什么。被自己想了来的情节感动了。画着画着,就……没撑住。”这是每个创作者都可以遇见的情境,也许别的工种难以理解,但莉迪亚私心里觉得其实这种情绪是挺享受的事。无论是感伤还是欢喜,都很纯粹。她也不介意和情人分享一下自己的感受。 “哦?是这个吗?”费斯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的画稿。 “嗯。” 费斯把画稿拿起来从头翻了翻,不由皱起了眉:“我记得主角不是那个怪兮兮的叫路飞的小子吗?” 别怪莉迪亚没想像力,其实《冒险记》系列的内容与后世的《海贼王》完全两码事,更多的象是辛巴达。只是对于外国人起名的问题,莉迪亚真的没招,有个“路飞”可抄,已经算她幸运,不然难道要叫汤姆吗?太没个性了吧?和她的冒险主题完全不合适。 “是啊,主角是路飞。这个是《冒险记ii》的番外卷。主角是《ii》里的反派boss,那,就是这个达伦。” “达伦?”费斯一扬眉,瞪着莉迪亚:“你确定不是达西?” 莉迪亚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肩膀,嘿嘿干笑了一声:“你看出来了?有这么象吗?我画的时候,特地把脸画得完全不一样了。” “这种远图,谁看脸?”费斯有点来火,哼了一声:“你看看这头发,这派头,这动作,认识达西的,谁不知道这是他?!你把脸画得再尖有什么用?” 莉迪亚从费斯的腿上跳起来,站着与费斯对视,带着疑惑地问道:“你在生气,为什么?达西是我姐夫,我从他身上借鉴一下人设,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 费斯被问得也有些别扭,抿了抿嘴,最终还是道:“我记得你说过,路飞的创意来源是因为我?” “啊……”莉迪亚真不记得这事和费斯说过。其实是她与斯诺某次说起过,但和斯诺说过,就等于和费斯说过。她不记得也好。被费斯这么问起,莉迪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只是你跟我说在海上飘了很多年,然后我才起了这个构思。路飞……虽然眉毛和脸形有点象你,但性格什么的,和你完全不一样,所以,你不要生气了。” 更生气好不好?! 费斯对这个女人的不开窍恼火:“为什么不象设置达伦一样,把路飞和我设置成一样的性格?”刚才大致翻了翻,达伦那付高傲冷酷的表情与达西如出一辙,就让费斯嫉妒如火烧了。 “怎么可能?!”莉迪亚跳脚:“和你设置成一样的性格,那岂不是变成反派了?” “什么?!”费斯听了这话也站了起来,一脸危险地瞪着莉迪亚:“我哪里象反派了?” 莉迪亚一看费斯这眼神,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戳到人短处了,连忙谄媚地笑了笑,解释道:“这种热血冒险的漫画,要得到读者的认同,主角就必须是个正义的,热血的,甚至有些傻乎乎直爽开朗性格的家伙。倒不是说你不好,亲爱的,你这邪气又霸道的性格,只能当言情类漫画的主角。到这热血漫画里,就只能是反派了。在言情漫画里,你这种类型的,可受欢迎了。真的,别生气了啊……” 这解释让费斯哭笑不得,也解了他的怒气。苦笑着伸手搂过莉迪亚,摸着她的头发:“你这都是哪儿来的理论啊?” “市场总结出来的。”莉迪亚有点小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惹得费斯又是一阵亲。 亲完,费斯趁着莉迪亚气喘吁吁,又突然袭击:“你就这么喜欢达西的这个角色吗?竟然为了他哭成这样?” 说起自己的作品,莉迪亚一点不害羞,颇为自豪地说道:“达伦虽然是反派boss,很邪恶,做了很多坏事。但只要是boss,都应该是一个高智商高情商有魅力的人物,这样才能衬托出主角的伟大。这样一个角色的设定,丰满起来,一定要有一个背景故事。” “悲惨的童年,失落的爱情,都可以成为他邪恶的诱因。我设定的达伦的背景故事,就是一个因为战火而与爱人不得不相爱相杀的故事。两人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都在在爱人与爱国之间抉择,在爱情与亲情之间抉择,在信任与背叛之间抉择,无数次痛苦的抉择之后,局面终不可挽回,最终亲手把爱人杀死。同时,也等于把自己最光明有着丰沛感情的自己杀死了。在后半生的生命中,达伦一直处于黑暗的痛苦与无情的冷漠当中。” 其实就是一个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的延伸深化的故事。在莉迪亚看来,这个创意普普通通,只不过画着画着,把达西代入之后,特意加大了煽情的力度,隐忍与纠结之后,越发淡定而冷漠的脸,就显得特别的可怜。她才哭了。 想像了一下这个情节,费斯抖了一下:“你要不要这么狠?” “不狠没人爱啊。”莉迪亚看了眼费斯,那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你不懂”:“越悲情,越让人印象深刻。我相信,这卷印出之后,大家对《冒险记ii》最大的怨念会是达伦,而不是主角路飞了。哈哈。” 被模糊了焦点有什么可得意的?费斯不能理解。不过,他挺喜欢她这付得意的小模样,点着她的下巴:“那,不是还有第三卷吗?把我设定成下一卷的反派boss吧,我也要一个番外卷。” 莉迪亚一惊:“你也喜欢被虐?”咦,自己怎么会说也? “喜欢被你虐。”费斯笑着亲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甜一点的重逢。 ------------ 第一卷 ------------ 42斯诺的感情 [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42_[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全文免费阅读_42斯诺的感情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最终,两个没规矩又厚脸皮的家伙在卧室里错过了晚餐时间。//百度搜索 138看书网 www.13800100.cOm 看最新章节//不过,是费斯的卧室。莉迪亚领土观念强大,不喜欢自己的床有别人的味道,上次在高洛克村是意外。这次有得选择,她自然而然地就拉着费斯的手去了他的卧室。 这间主卧室,从她来,就一直空着,但每天都有人打扫,很干净。配置上,比她的房间还要舒适一些。 斯诺一个人在餐厅吃饭,看着桌上因为主人回来而更丰盛的菜肴,对面空空的椅子,心里很清楚那个脾气不小,眼睛总是亮闪闪的小妇人现在在哪里,他突然没了胃口。随便吃了两块桃木熏鸡,就放下刀叉,离开了餐厅。 虽然明知道莉迪亚是费斯的女人,但其实斯诺从未见过两人相处过。无论是给二人传信,还是送礼物,斯诺更觉得象是在玩游戏。围观一场追求的把戏而已。天天与莉迪亚见面,一起吃饭,一起讨论工作,从不说任何暧昧的话,这样的生活过了近一年的时间,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以至于他在不知不觉中竟会觉得那双眼睛应该看着自己,那张嘴应该对自己说话。可真到了最后,他才猛地发现,他只是旁观者,那些错觉只是入戏太深而已。这样不对。 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显得沉闷,斯诺感觉再在这里呆下去,会呼吸不过来。虽然他既听不见也看不见,但他知道,他风流倜傥的船长会得到女人如何的青睐。 斯诺无法对自己的心思细想,皱着眉由女仆侍候着穿上外套,就出了门。走到马车边,意外地看见了执缰的肯特。 “肯特?”斯诺有些惊讶。虽说,从前,肯特算得上他专属的管家,但他被拨到莉迪亚那边去之后,跟着能折腾的女主人,自然非常忙碌,这段时间两人的联系就相当地少了。更别说肯特的主动联系。 “是的,少爷。”肯特永远那付没表情的表情,微微低头。 少爷?斯诺脚步一顿,停了一秒,神色复杂地笑了一下:“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少爷了,肯特。” “永远都是。”依旧平平淡淡的口气,却让人无法忽视其中的坚定。 斯诺抿紧唇,盯着肯特。肯特也由着他盯,半低着头,开着标准的管家模式。沉默良久,斯诺才慢慢开口:“没办法是了。去叫肖恩来为我驾车吧,莉迪亚和船长都在家,你就不要出去了。” 肯特倔强地站在原地,两人都没有退让。直到被栓好的马匹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斯诺才越过肯特,上了马车,扶了扶帽沿,盖住了眼睛,坐在那里不看不说,表明了拒绝。 肯特一直□的背有一瞬地松懈,又再次挺直,放下手上的缰绳,离开。马靴在石板地上相撞,发出闷闷的笃笃声,渐渐远去。此时,斯诺才慢慢地在帽沿下睁开眼,看着窗外费斯宅温暖的烛光,不发一语。 过了一会儿,肖恩急匆匆地跑过来:“斯诺先生,请问要去哪里?” “办公室。” 达达的马蹄声带着斯诺慢慢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等费斯和莉迪亚二人颊泛桃花衣冠齐整地出现在餐厅补餐时,已经是半夜了。看见上菜的竟然是肯特,莉迪亚不由一愣。肯特这种级别的管家,绝对不用如此亲历亲为的。 莉迪亚盯着肯特好一会儿,他毫无反应。肯特不对劲。莉迪亚做为女性,虽然性格不够纤细,但有些另类的直觉和观察力却是足够的。肯特虽然常年面瘫,但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地就能从他面瘫的脸上找出些情绪的蛛丝马迹来了。今天的肯特不开心,甚至可以说,有些忧郁而且压抑。 莉迪亚想了想,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斯诺先生呢?肯特。” 听见斯诺的名字,费斯一挑眉,看了眼莉迪亚。谁知道莉迪亚只一径儿盯着肯特,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由有些不爽起来。 肯特停住脚步:“斯诺先生出去了。” “去哪儿了?”这是费斯问的,这个点还在外面,不是斯诺的风格。斯诺虽然手段繁多,但生活上却从来一本正经。照莱宁的话说,斯诺和船长就是两个极端。船长是花花公子,斯诺就是牧师。 “办公室。”如果有人知道当时的场景,肯定能明白,叫了肖恩去当车夫之后,他其实是跟上前偷听了的,不然不可能知道斯诺的一个小声回答。 因为莱宁吗?不对呀,如果莱宁有事,会来通知自己的。费斯知道这两天的行动,自然知道斯诺根本没那么多的工作需要他呆在办公室里。难道出了什么事?费斯眯着眼睛看着肯特,过了一会儿就皱紧了眉头。 “谁送他去的?”莉迪亚也担心起来。斯诺虽然经常回来得很晚,但从未没有任何消息,回来得这么晚过。这可都……有十二点了吧? “肖恩。”肯特有一句答一句,好象一点也不着急。 “唔,你……”有人跟着总让人放心些。莉迪亚正要开口,费斯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门边,被侍候着穿衣戴帽围围巾,一边道:“肯特,你去套车,我去看看。莉迪,你回房好好休息,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 见费斯如此积极,莉迪亚有些吃惊。毕竟,斯诺是个成年男子,早就有了自我行为的能力,不需人担心了。自己操心,纯粹是因为知道斯诺的作息习惯,加上女人的那种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发作了。费斯对自己的下属如此急切,真让人想不到。他看着并不象什么好老板啊。 费斯的笑容出了房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脸冷峻,从上车到下车,没说一句话。直到到了办公室楼前,看了眼亮着烛光的窗口,费斯转身看向身后的肯特,才道:“肯特,你能不能别折腾了?” 肯特不说话,也不动。 遇到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人,费斯真有些恼火无处发的憋屈感。只能愤愤地一甩头:“你先回去吧,让夫人先睡。我和斯诺明天再回。” “是,船长。”肯特行了礼,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地转身,驾着马车离开。 等肯特的马车走远,费斯才叹口气,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很暖,壁炉里火焰熊熊,斯诺安静地坐在旁边,看见费斯进来,也没起身,放下手中的书,对他微微一笑:“船长。” 费斯脱下帽子挂起来,外套也挂起来,才悠悠地走过去,倒了杯红酒,坐在了斯诺的对面:“我以为你又是喝酒喝醉了呢。” 斯诺笑意不减,带了几分羞意:“那种事,一次就够了。我可没那么脆弱。” “肯特又招你了?” 斯诺也倒了杯酒,陪着费斯喝:“他执着于祖训,我挺理解他的。不算什么招惹吧。” “以前的事……?” 费斯话中的未尽之意,斯诺很清楚。直接不等他说完,摇了摇头,笑道:“早就过去了。船长,你不要总记得那些陈年往事,我真的都放下了。” “那你还半夜不回去?你不知道莉迪亚会担心吗?”费斯不纠缠肯特和他的旧事,直接用亲人加上司的口吻训他。 听见莉迪亚的名字,斯诺的睫毛动了动,表情不变地抿了口酒,看着火堆:“船长,我想住到十一号去。”十一号是他们在伦敦最初买的一处住宅。地段有点偏,地方有点小,当然,对于单身男性来说,绰绰有余。 刚刚靠岸的时候,他们――费斯,莱宁和他都住在那里。属于既办公又住宿的地盘。后来,大家分工合作,莱宁转暗,伊格尔鼻子太灵,又紧追不舍,莱宁不得不搬了出去。慢慢的,他们又买了几住新住宅,各自都有了落脚点。现在住的费斯宅就是去年回来才买的。因为莉迪亚是女性,才特地选了一处比较舒适的宅邸安置。斯诺住在那里,纯粹是为了担心莉迪亚的安全,而陪伴她。现在费斯回来了…… “我让你觉得不方便了?”费斯拿着酒杯晃了晃,口气平淡。 “不是……,怎么会?那个……”斯诺有些干巴巴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其实,是你喜欢上了莉迪亚吧。”费斯口气平静,说出的话却如炸雷一般,让斯诺手一抖,酒洒落到地板上,湿了一片。 “没,我,我……”斯诺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费斯。而费斯也只是带着微笑看着他,似乎并没有生气,也没有逼他说话的意思。但这种表情,斯诺却更加紧张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沉声道:“不是喜欢。最少,不是船长你对莉迪亚的那种喜欢。我只是……”不习惯而已。 沉默半晌,斯诺抬起头来,一脸平静地回视费斯:“我只是把莉迪亚当妹妹一样看待了。我喜欢她,欣赏她,怜惜她,想照顾她,对她有了感情,但真没想过要拥有她。只是希望她幸福,能一直幸福下去。可是……”斯诺看了一眼费斯,没再把话说完,静静地一口把洒剩下的酒喝完,沉默下来。 斯诺的意思很明白,他希望莉迪亚幸福。可跟着费斯却没有未来,偏偏费斯是他的上司,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没有办法反抗。于是,他就痛苦了,不想看见那样甜蜜地预示着悲剧的场景。所以,他想搬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费斯抿着嘴,突然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承诺什么的,太重,他现在给不起。不承诺吧,又显得他真的只是玩弄感情。第一次,他竟然被人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不由地苦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斯诺没法说出口啊,注定地。不过,这种事不说出口,久久地,就真的会变成了亲情。 [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42_[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全文免费阅读_42斯诺的感情更新完毕! ------------ 43奔丧 [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43_[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全文免费阅读_43奔丧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虽然情人归来,但莉迪亚却没有休息的时间。//百度搜索 138看书网 www.13800100.cOm 看最新章节// 《冒险记ii》的出版计划早就订好了,只等她定稿。这一项工作累倒是不累,费斯回来的时候,番外都已经画完了,只需要再画几幅彩图,量不大,但封面与插页都需要精雕细琢,费功夫。 另外,出版社的编辑们都是些成年男人,对于出版社的女性定位还是有些错位,对于畅销的概念也理解得不透彻。莉迪亚打算抽时间来与他们交流讨论一番,定一个工作的基调。 这些都是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麻烦琐碎。不过,晚上有情人在身边温存,白天有工作伴身充实,虽然有些累,但这种生活莉迪亚已经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只是,好日子总是不长久的。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天气慢慢转暖了,莉迪亚的那件黑色裘皮大衣已经脱下来了,事业上眼见着一帆风顺得不可思议,生活上却出了问题。这天莉迪亚刚从出版社回来,就收到了浪博恩的来信。一看信,莉迪亚就懵了,信中只有一件事:班内特先生病重,让莉迪亚赶紧回家。这个“病重”说得很婉转,显然是不好了。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低下得可怜。但班内特先生在莉迪亚的心中完全是个中年人啊,由于结婚结得早,到现在还不到五十岁呢。四十多岁的男人,在莉迪亚的心目中,正是身强力壮的黄金年华啊,怎么会突然病重了呢?! 想再多没用。莉迪亚的眼泪一下崩了出来。吓了她自己一跳。她虽然敬重班内特先生,他对自己也非常地好,但相处时间真的不多,感情什么的很淡薄。会感伤会失落,但怎么可能只看到信就突然掉泪呢? 是原来的那个莉迪亚残留的感情吗? “怎么了,亲爱的?”费斯走进来,一看莉迪亚突然红了眼圈,就掉下泪来,一下就慌了,连帽子都来不及摘,就上前搂住她,急匆匆地问道。 “给我准备马车吧,费斯,我要回浪博恩。父亲,父亲他……”说着,莉迪亚就哭了起来,话都说不完整了,象个小孩子一样,鼻涕眼泪一起来,丑兮兮的,完全没了平时的美艳,看着特别可怜。 听说是班内特先生出了事,费斯拿过信细细地看了一遍,也皱起了眉头,严肃起来:“要我陪你一起吗?” 莉迪亚一愣,看了眼费斯。最终还是摇摇头。如果这真的是最后一次的见面,还是不要让班内特为她这个小女儿的不检点伤怀了吧。“我带上苏珊和肯特就可以了。” “好,一切都要小心。特别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太伤心了。班内特先生会好起来的。”费斯说着顿了一下,道:“事情完了的话,你就回这里来吧。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什么家不家的,莉迪亚没什么感受。最多把这里当成情人的居所,同居而已。不过,费斯说起这事,哭得一塌糊涂的莉迪亚眉头皱了起来。她内心并不如表面那么悲伤,还是有足够的冷静的,还能思考。 如果父亲真的过世了,那么表哥柯林斯会接手浪博恩的老宅,班内特夫人再痛苦也必然地得离开浪博恩了。 相对于有男主人的女儿家,班内特夫人说不定更愿意和自己这个单身的女儿一起住。那么,她还是回高洛克村去住比较好。虽然伦敦与舅舅家比较近,有个亲戚来往,适合班内特夫人疗伤,但她没办法让班内特夫人住在情人的家里。 等有钱了,再在伦敦租一套房子好了。 有了这样的打算,但莉迪亚并没有告诉费斯。这种家事,莉迪亚没有与情人分享的习惯。由苏珊照顾着,凄凄哀哀地坐上了马车,往浪博恩驶去。 奔走了一天,莉迪亚到最后已经被颠地完全没了力气。到达老宅的时候,她一脸苍白,虚弱得腿直打颤。进了门,她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到的。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简。 虽然一脸悲伤,但不得不说,简确实是家里最温柔端雅的。只往那里一站,就赏心悦目。现在更添了几分母亲的和软气质,更让人忍不住想亲近。旁边是漂亮的宾利抱着他们还不满周岁的儿子。按说,在这满是仆人的家里,抱儿子这件事是轮不到父亲的,宾利不但抱了,还抱得很自然,显然是把儿子疼到骨子里去了。见到这样的宾利,莉迪亚为简高兴。虽然不知道宾利是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总算还是个有爱的父亲。 “宾利。”莉迪亚向宾利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宾利显然对她也没什么兴趣,对她笑了一下,又低下头逗弄自家儿子了。莉迪亚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大姐,依旧清雅动人的简:“简。”莉迪亚过去抱了一下,简眼圈立刻红了起来。打量了一番莉迪亚,跟着叹口气:“爸爸还在睡,醒了你再去看看他吧。” “好。妈妈呢?”莉迪亚不知道这身体哪来这么多眼泪,看着简,就突然又润了眼睛,声音都跟着哑了起来。 “妈妈下午的时候晕倒了,现在在房间里。” “简,你知道爸爸是怎么回事吗?上次我来信,他还给我回信,说一切都好。”莉迪亚的口气有些急切,也许事情并不如信中所写得那么坏。毕竟还不到五十岁啊。还是年轻人的爸爸,怎么能突然就病重得要……要过去了呢? 一提这个,简也哭了起来,拿着手帕一边抹泪,一边小声地说了起来。 原来,自从玛丽出嫁之后,不知是不是觉得心事渐了,班内特先生本来就不强壮的身体突然就弱了下来,吃得少睡不着的,很快就瘦得不行。没过多久,又受了一次寒,虽然后来好了,但底子到底差了,一直在咳,班内特太太很担心他的身体,一直不让他出门。春天来了之后,花也开了,天也暖了,班内特先生终于在家坐不住了,出去溜达溜达,钓钓鱼什么的,竟然眼见着红润了许多。班内特太太高兴了,也就不再管他。 谁知道,上周,他出去捉做标本的昆虫,结果落了水。被救起来之后,就一直没好。经常昏迷不醒。班内特太太吓坏了,给各个女儿都去了信。但这邮信的时间太久了,一来一回的,等简到达时,医生已经说无能为力了。 听到这样的结果,连莉迪亚的内心都开始忧伤起来。想起了初来这个世界,班内特先生对她的好。虽然一直黑着脸,却把能为她想到的,都想到了,都为她做了。做为一个曾经私奔过的女儿,她还有什么别的可求的吗? 这个爸爸虽然是个没什么用的老宅男,但他的爱得太深沉了。深沉得甚至莉迪亚有不堪重负的感觉。她想报答,可是现在竟然晚了!她该怎么办?莉迪亚站着一动不动,不知所措的迷茫。 从此,这世上最无私疼爱她的人就要去了。 她这个小寡妇沉浸在哀伤中,妈妈又在昏迷中。主持中馈的只能是大姐简。可能是太太做久了,这些琐事,她做得井井有条。 到了晚上,陆陆续续,所有的姐姐和姐夫都回来了。不大的老宅被塞得满满当当。一桌子菜,没人有心情吃,眼见着从热气腾腾变成了残羹冷炙。这种难得的团圆时刻本应该欢乐,可是此时却压抑得只有哽咽和抽泣。连一向咋咋乎乎的班内特夫人都只顾着哭,说不出话来。 看她的表情,可能既有失去伴侣的痛苦,也有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吧。莉迪亚看见这样的班内特太太,不由地心酸起来。 见到班内特先生的时候,莉迪亚几乎不敢认。瘦得只剩下把骨头了,苍白而无神。偏偏两颊晕出两朵红晕,她知道这叫回光返照。所以,愈发地难过起来。 “爸爸。”说了一句话,就被倒流的泪水噎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到了也依旧严肃着的父亲。 “莉迪。”班内特先生精神很好,由着莉迪亚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别哭了,你这个蠢姑娘。从小就这么蠢。到了现在,我放不下的,就只有你了。基蒂有莉齐在,总能嫁个好人家。你可怎么办呢?我的莉迪。” “爸爸要是不在了,你该怎么生活呢?以后对莉齐恭敬点吧,孩子,她是个心软的姑娘,会照顾你的。我现在……来不及为你做更多,也只能这样了。” 听着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内容,莉迪亚一下崩溃,伏在床边,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抽地努力说着:“爸爸,不要为我担心。我现在为报纸画画,每个月能挣四十镑。我还出了两本画册,挣了不少,打算把高洛克村的房子买下来,以后在那里养老了。再挣点钱,我也会买点地,你不要为我担心,爸爸。我会很好很好的。爸爸,你好起来吧,求你了。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求求你。” 班内特先生被莉迪亚握住的手颤动了一下,终于慢慢地笑起来:“太好了,我的女孩,你能养活自己,真是大出我的意料。我的小莉迪也终于长大了,真是太好了。” 当天半夜里,班内特先生含笑而去。除了给基蒂的嫁妆,给母亲的遗产,给莉迪亚单独留了一千英镑的遗产,其余几个女儿都没有异议。班内特家没了男主人,班内特家就消失了,成了历史。因为女儿们终究会姓了别人的姓,太太也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我好伤心啊…… [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43_[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全文免费阅读_43奔丧更新完毕! ------------ 44离开浪博恩 [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44_[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全文免费阅读_44离开浪博恩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有三个有钱有权的女婿在,班内特先生的丧事根本轮不到莉迪亚插手,就利落地收拾停当,办得利落而体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浪博恩二十四家乡绅都来了,一片黑鸦鸦的黑衣人把教堂旁的墓地挤得满满的。班内特先生的父母也葬在这里,现在,一家人团聚了。 班内特太太戴上了黑面纱,已经哭得没了泪,从来都喜气洋洋的她,完全没了生气,盯着棺材发呆。直到牧师发完言,大家丢完花,开始下土的时候,猛地地晕倒了,还是站在她身旁的简和伊丽莎白两个女儿手快扶住了她。 于是,这场葬礼开始得很庄重,结束得很慌乱。最后还是莉迪亚和基蒂守在墓旁,等待礼成结束。等她俩回去的时候,天空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基蒂脸色惨白,看了眼被淋湿的莉迪亚:“莉迪亚,我后悔了。” “什么?” 基蒂捂着脸哭着说着:“我应该早点结婚的。早就有人向我求过婚,可我……不然,也不至于让爸爸临终之前还一直担心我。让我听莉齐和姐夫的话,好象我只是个小孩子。我应该早点结婚,爸爸就不必为我担心了。或者象玛丽一样,住在家里,多陪陪他也是好的,这次回来之前,我已经两年没和爸爸说过一句话了,呜呜……” 人在悲伤的时候总爱钻牛角尖。明知道后悔痛苦都是没用的,却依旧后悔痛苦。后悔自己怎么不在他还在的时候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这种感受,莉迪亚很理解。莉迪亚摸了摸基蒂被细雨打湿了的头发:“别想那么多了。当爸爸的总是在不停地操心的。不只是你,哪一个女儿,他都在担心。哪怕结了婚也一样,象莉齐,爸爸不是还在担心她还同有为达西家生一个继承人吗?这和你结不结婚没关系。你记得他爱你就是了。以后好好地对待自己,爸爸就算不在,也一样会为你开心的。” 接过肯特递过来的伞,为基蒂和自己撑出一片无雨的天空。基蒂扑在莉迪亚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好象她才是妹妹,莉迪亚是那个可以依靠的姐姐。 这一哭,也让两姐妹又亲近了几分,没了之前的芥蒂。姐妹之间,有什么好计较的?人还在的时候,要对你想爱的人好一点,这个念头是每个失爱之人共同的感悟。 “妈妈,和我们一起住吧,我来照顾你。”班内特家的女儿都很孝顺,守在班内特太太床边,等她清醒后,直接都开了口,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她选择。 班内特太太有些虚弱,胖乎乎的脸上一片苍白。听见女儿们的问话,突然严厉起来:“柯林斯那个坏东西已经来了?!” 因为班内特先生的病来得突然,也没人想着去通知柯林斯。可现在班内特先生一过世,他尽早也会得到风声,最少卢卡斯家也会通知的。虽然今天没有赶到,但应该也不会迟过明天。 只是,看班内特太太如此凶狠的表情,班内特家的几个女儿都有些伤感。有的时候,人情是人情,法律是法律。没有办法的事。 “还没有。不过,妈妈……”简做为大姐,这种事出头惯了,看着母亲难受,也不得不说出来:“总会来的。” “哇,我可怜的先生――”班内特太太这次真的是嚎啕大哭起来。这几年女儿们嫁得好,而慢慢收敛起来的好气质再次崩溃,又成为那个不管不顾的班内特太太。 一夜,几个女儿轮流去安慰她。到了清晨,才慢慢睡着,醒来时,眼睛肿得跟桃子似地,完全睁不开。声音也哑了,头痛又虚弱。哭泣真的是一件重体力活,伤身伤神。 这时,柯林斯带着妻子夏洛特来了。不过,他们是先去的卢卡斯家,收拾停顿了,才穿着一身黑西装,面容庄重地来到班内特府上。 其实,柯林斯虽然智力不足,情商不够,但远不是班内特太太嘴里骂着的“坏东西”。他只是刚好站在了敌对的位置,被咒骂也很无辜。 做为牧师,生老病死见得多了,见死者家属的事,他流程很熟。所以,他来的时候,虽然班内特太太一直跟要吃了他似地瞪着他,他依旧把一个伤感沉重的后辈角色演绎得很完美,让人无可挑剔。 可能这正是他情商不足的好处,要是别人,或者会尴尬或许会得意,可在他看来,一切都很自然,很心安理得。问候班内特太太时诚恳极了,连达西都对他的这番表现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莉迪亚站在所有人的最后面,看到这个场面,微微叹了口气。 “节哀。” 莉迪亚转过脸,意外地看见伊格尔目望前方,好象根本不是他说话一样的平静表情。 这几天来,虽然二人坐在一起喝过茶,吵过架,可到了这个时刻,却默契地没有交流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没对着过。今天怎么突然……就开口了? 也许是看出莉迪亚的疑惑。伊格尔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更加冷情难相处的表情,解释了一句:“你不必担心班内特太太,我打算把她接回家去养老。她会慢慢好起来的。” 莉迪亚一挑眉:“我和姐姐们都是孝顺女儿,妈妈的养老我从来不担心。如果你担心这个,就大可放心了。我觉得,相对于结婚有家室的姐姐家,也许妈妈会更愿意和我一起住。我会努力争取的。” 伊格尔用眼尾扫了她一眼:“结婚还不是迟早的事,单身真算不上什么好条件。我和你的姐夫们能让岳母过得更好。” 咦?这是在和自己争吗?莉迪亚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伊格尔。她可不相信伊格尔对自己的母亲有什么感情,怎么会突然这么积极? 伊格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解释了一句:“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在海上,家里只有玛丽一个人,她……” 伊格尔这次回来听管家的报告,发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女人。以前家族大的时候,谁都想掌权,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多得去。自己的母亲对家权是从不肯放手的。怎么到了玛丽这里,掌权反倒成了她的负担似的? 管家给出的答案是:“夫人孤单了。”再孤单也不能天天跑到姐姐家去,男主人不在家更不方便天天办舞会。伊格尔还没来得及与玛丽沟通,就出了班内特的事。 这次班内特先生的事虽然伤感,但未尝不能把它变成一件好事。让班内特太太陪着玛丽,就象她少女时代一样,想来,她就不会天天笑不出来了。而且,听说,班内特太太是很爱社交的,有她在,玛丽也应该会灵活一些。社交方面,她还是太拘谨了。 听了这句一言难尽似的话,莉迪亚直想翻白眼。这算什么事?老公陪不了,就让老妈陪。那能一样吗?玛丽才结婚多久,就得守这种活寡。玛丽这回看走眼了,伊格尔也许确实有钱,但真不是一个好丈夫人选。 “你们在说什么?”玛丽走了过来,小声地问。对于新婚丈夫,她还是很注意的。这几天来,都没见伊格尔怎么说过话,想和他好好谈谈,一直找不到机会。父亲的过世,玛丽也是伤心地失去了思考能力。这一见丈夫突然开了金口,就赶紧赶了过来。 “伊格尔说,他工作很忙,想把妈妈接过去,陪陪你,免得你孤单。让我不要争了。”几句话,就把刚才的事说了个明明白白。让玛丽也微笑起来。虽然,知道丈夫还要远行,心里并不高兴,但另一方面又觉得丈夫还想着自己,觉得甜蜜。这种复杂的感情,在她的眼里表露无遗。不由地上前去挽住了伊格尔的胳膊。 莉迪亚赶紧离开,不打扰这对新婚夫妇的温馨时刻。 可是,说实在的,莉迪亚也很想和班内特太太住在一起。她也想有个家。一个人住,固然自由自在,可是有个咋咋乎乎的疼爱自己的长辈在,家里立刻就有了鲜活气。就象上辈子,她也和奶奶一直住在一起,直到奶奶过世,她适应了很久,才习惯了没有人等待的房间是家。 现在,她有些感谢柯林斯的到来。他让班内特太太从死气沉沉中鲜活过来,虽然是生气的状态,也比她了无生机的好。 最终,虽然莉迪亚极力争取,班内特太太还是住进了玛丽家。莉迪亚有些失望,也有些心疼。她知道,班内特太太心里是想和她从小就最疼爱的莉迪亚住在一起的,她们才是互相很合拍的母女。只是因为越疼爱,所以越不想拖累莉迪亚。在她眼里,莉迪亚只是个有一千镑伴身的小寡妇,如果再养一个她,以后可怎么生活呢?所以,她才选择了三女儿玛丽。正如伊格尔所说的,伊格尔长年不在家,也是班内特太太选择玛丽家的一个重要原因。 柯林斯继承了房产,但房子里的东西却是可以带走的。于是,几个女儿,哪怕是有钱了的女儿,都齐心协力地把自己少女时代用过的东西带走了。哪怕这些东西以后再也用不着,也不想留在这里送给别人。 莉迪亚有两大箱子衣服,全是美丽的花边花朵甜蜜鲜艳的衣服。真不知道丧期过后,她有没有机会再次穿上。 坐上肯特驾的马车,莉迪亚看着渐渐远去,从此改名为柯林斯宅的老宅,心中的失落感难以言明。从此之后,她竟然 作者有话要说:到了这里,突然觉得,傲慢与偏见的故事真的完结了。因为,主角一家已经完全没有理由再回到这个故事发生地浪博恩来了。 [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44_[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全文免费阅读_44离开浪博恩更新完毕! ------------ 正文 ------------ 45背后闲谈 “沃伦・西蒙……”斯诺看着手中的资料,越看越吃惊,抬起头来瞪着也是一脸迷惑的莱宁:“真的这么像?” “我去亲眼看了的。”莱宁拧着眉毛,本来就忧郁的脸,显得更惹人伤感:“我从前还以为莉迪亚夫人说的笑话,谁知道连我自己亲眼看见都吓了一跳。细看才能发觉出不同来,比我高点也瘦点,看着……派头更足点,嘿,不象咱都是强练练出来的,他那是纯天然。不过,猛然一见,都得认错。” “不会是你兄弟吧?”斯诺口气中带点笑意。 “谁知道呢?看上帝的安排了。”莱宁摸了摸下巴,虽然面上微笑,但眼神里却难免有些不痛快。似乎对于自己可能在这世上存着一个兄弟,并不高兴。 “如果真是呢?” 到了这个时候,两人心里都知道,是兄弟的可能性非常大。在他们的感觉里,要在这世上找到两个长得如此相似的人,并不容易。更何况,其中一位身世不明,孤儿般长大。背后存有故事的可能性太大了。 莱宁抿了抿唇:“最好不是。如果真是的话――”莱宁拖了长音,思索了一会儿,看了眼斯诺,道:“就算是,我也不会认。我都二十五了,习惯一个人了。不是小时候哭着喊着要妈妈的小屁孩了。” 斯诺眼神一闪,微微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有那样的时候。” “不只我,当时我们十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混在街上,所有的小孩子都有过那样的时期。” “船长也哭过?” 闻言,莱宁嘿嘿一笑,带着怀念的眼神盯着酒杯:“船长从小就是头,老大的派头摆得足着呢,一呼百应的,手狠,心黑,脾气坏,普通街面上的大人也不敢招惹他。那样的他怎么可能在人前哭?” “手狠心黑脾气坏?”斯诺哈哈笑了起来:“太贴切了,太贴切了!不过,可别让船长听到你的这个评价,他现在可收敛多了。顶多是个花花公子。” 莱宁也跟着嘿嘿贱笑了起来,他这张正气又忧郁的脸一旦贱起来,显得特别贱。幸好这里只有看惯了的斯诺,不然得惹来一群人惊忽。过了一会儿,莱宁又转而变成了羡慕嫉妒的表情:“长成咱船长那样,想不当花花公子都难。你说,我长得也不差,怎么就混不成船长那么好的女人缘呢?” 斯诺嘴角一抽:“你还想怎么好?光我记得的就有七八位了吧?” 莱宁暴躁起来:“都是□,□你懂不懂?!别人的太太!只有船长才这么重口味,我只想找个年轻漂亮的小姐!” 斯诺眼睛一撇,摸着下巴做思索状说道:“用莉迪亚的话来说,你就长得一付引发他人母爱的模样,怪谁呢?” 莱宁眼珠一转,严肃下来,声音放低:“斯诺,别怪我不提醒你,你和莉迪亚夫人太接近了。”虽然船长要求他们都叫莉迪亚的名字,不许叫她丈夫的姓,但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还是在后面加个夫人,表示不那么亲近。可是,斯诺叫起莉迪亚的名字来,太过于自然,以至于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说出的话里有什么问题。 斯诺手一顿,停了一秒,声音淡淡的:“我已经搬到十一号去了,有空你来,一起喝酒。” “哦,好。”莱宁识相地转换话题:“你说,船长会对沃伦・西蒙有什么想法?” 斯诺看他一眼:“肯定要尊重你的意思。然后,还要顾忌这个西蒙和莉迪亚……夫人的姐姐基蒂的关系,和达西的关系,再考虑与他相交的政策。想来……应该不是敌人。不过,你要是想避而不见,也很容易,过两天你就要入伍了吧?” “后天。”莱宁点了点头:“我又不会跑远,还要经常回来,有机会碰面就碰面,碰不上也不会主动去找他。算不上避开。” “嗯。”对于这种私人情绪上的事,斯诺不习惯多说什么,随便地一个应声,表明听见了就了事。 “说起来……”莱宁转过头来,看着斯诺。 “什么?” “我听船长的意思,是想把文化这一块都交给莉迪亚夫人?” “嗯,这方面我不擅长,莉迪亚夫人很有想法,也有手段,而且,从出版社看来,管得很不错。她来主持,也是我建议的。”斯诺的态度看着很公式化,在莱宁看来有点假,想着斯诺为什么会这样,不由地暗自叹了口气。 “我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为什么?” “毕竟……”莱宁啧了下嘴,想着怎么措辞,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莉迪来夫人是船长的女人,又不是下属。到时候,万一……那个啥了,莉迪亚夫人到底还管不管了?这种公事私事不分的,岂不是有些难堪?” 斯诺不以为意:“一呢,只是我们私下说说,莉迪亚夫人还未必愿意。二呢,就算莉迪亚夫人真的愿意管了,到时分手了,想来船长也会大方地把这条线送给莉迪亚夫人做分手费的。” 而且,我觉得分手的可能性不大。这句话,斯诺没有说出口。毕竟,费斯的花花公子的印象太深入人心了。没人相信他会长情。要不是莉迪亚,斯诺也不会相信。 之前的任何一次,费斯从来没有把女人放进他的家里,都是直接给女人租套房子放外面。而且,从来没有任何一次,觉得自己的女人和他人有暧昧了,不立刻分手的。这是第一次。 莱宁举着酒杯,摇头晃脑的想了一会儿:“也对,船长对女人一向大方。这位夫人,也值这价。” 这话,虽然听似赞美,但斯诺听着还是心里一闷。不喜欢别人用这么随便的语气说起莉迪亚。可是,他也只能闷着,不能说出任何一句为莉迪亚辩驳的话来。不想再为她增加负担了。 莱宁对于斯诺的沉默不以为意,接着说道:“看她和印刷厂的合作就知道,莉迪亚夫人真是个管理人才。舍得下大手,才赚得到钱。不过,”莱宁话风一转:“也得亏达西先生默默为她开路,不然,她的出版社没那么轻易上路。光发行这一块,就够她栽个大跟头的了。” 斯诺白了莱宁一眼:“人脉也是本事的一部分。” “那是那是。”莱宁连连点头:“只是想到,咱们建立人脉花了多少钱多少笑脸多少精力,她呢,只需要有几个漂亮姐姐就成了,难免有些嫉妒呢。” “嘁,嫉妒一个小寡妇,你要不要脸?” 莱宁再次做出与他忧郁气质完全不符的贱笑:“嫉妒还管要不要脸?好多事,我也想达西先生给我点方便呢。” “很容易啊。”斯诺一口把酒喝完:“用你的‘兄弟’,或者去求莉迪亚夫人也行。门路很多的嘛。” “那都不如,什么都不做,自动有人送上门的好啊。”莱宁也学着斯诺,一口干了酒:“我以前听说达西先生好象不怎么待见这个小姨子呢,求上门借钱都避而不见。这事,好多人都知道。没想到私底下这么有人情味。” 对于此事,一向有计划有调查的斯诺自然也有所耳闻。至于达西先生态度的改变,他也只能认为达西也许真的是同情弱小,面冷心热?想到最后,再对上达西先生那张英俊如希腊神像,冷漠也如希腊神像的脸,就完全崩了。怎么也难以想像,那样的达西会和同情弱小什么的有关系。简直是对他形象的亵渎。 “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了。船长今晚就要回来了,他如果想加深和达西先生的联系,八成不会放过沃伦・西蒙这条线,你想想怎么应付吧。” 说到这个,莱宁的表情就沉闷下来,恢复了他忧郁王子的美好形象,半靠在椅背上,如诗人一般望着窗外迷朦的细雨。 细雨中,费斯却与莉迪亚坐在马车里,相依相偎。苏珊在一旁装不存在,低头不吭声。 出了浪博恩,莉迪亚的马车就遇见了费斯――他是来接她的。这个举动瞬间感动了刚才还一直失落着的莉迪亚,扑到他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这样的形容,是不是有点恶心。就算是莉迪亚自己知道也会忍不住,小吐一口的。但事实确实如此。在伤心失落,无人依靠无人陪伴,倍感孤单时,费斯出现的时机实在完美,让人不得不放下自强自立的面具,扑过去,先让她把这几日来的委屈与痛苦发泄出来再说。 就这样,莉迪亚做了与所有言情小说的女主角一样的事,可哭完又觉得很丢脸,不好意思用完费斯,用不着的时候又推开,只好任由他抱着自己的头,假装睡着。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哭,实在太累人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费斯一边护住莉迪亚,不让她颠着颠着掉下去,一边转过头去,打开通向前方的小窗,问肯特。外面的风景并不是通往伦敦的景色。 “船长,夫人说,她想回一趟高洛克村。” 费斯皱了皱眉,没说话。 “先生,要转道去伦敦吗?”肯特一拉缰绳,停下马车,问道。 苏珊最先反应过来,有些着急地看着费斯。但费斯做为男主人,他不说话,就没女仆说话的份。苏珊只能干着急,眼巴巴地看着费斯。 费斯看了苏珊一眼,小声道:“不用了,继续。” 马车再次缓缓地驶动起来。苏珊舒了一口气,再次低头装不存在。其实相对于伦敦,她更喜欢高洛克村,那里什么都是由她做主的,到了伦敦,她就只能呆在厨房里,好象真是个厨娘。可是,她的理想是个管家呢!回去一定要和夫人说说!她不要当厨娘,她要做管家!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里,透露了许多信息~~ ------------ 46情人关系 主仆四人到达高洛克村时,已经天黑了,晚饭过后散步的人都已归家。一路走到家门口,也没遇见一个熟人。这让莉迪亚微微松了口气。她可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和一个逃犯在一起。 马车刚到门口,突然奔出个黑影,对着马车就是“汪!” 所幸,只有一声吠叫,见到来人熟悉,就立刻住了声。再加上莉迪亚家在高洛克村的偏角,连着几家都是空房,自然没什么人烟。这才没惊动村民。 托托奔过来的时候确实行使着看家犬的职责,很是凶恶,可是一闻气味,引发了它遥远的记忆,立刻有些疑惑地顿了顿脚步,在肯特身边跑了两圈,见莉迪亚下车,又奔过去围着莉迪亚转了一圈,似乎是突然想了起来,对着莉迪亚就摇起了尾巴。 “咦,还认得我呢!”莉迪亚惊喜地看着已经长成大狗的托托,上前摸了摸它的脑袋,由着他对自己卖萌,满脸带笑地回头:“苏珊,拿个点心给托托,奖励它一下,这么久了,竟然还记得主人。是条好狗。” 苏珊有点不情愿。这点心她还没舍得吃呢,就要喂狗了!夫人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过,早就被莉迪亚□得很听话的她,这些怨言也只敢放在心里嘀咕两句,手上递点心的动作一点都不慢。再说,她也是很喜欢托托的。 两个主人懒洋洋地坐着喝茶,两个仆人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之前一直看房子的仆人年纪大,手上也笨,就是个粗使,只会顾顾鸡鹅,打点下手,基本不顶什么用。 “怎么又想着回这里来?”费斯看着莉迪亚红肿肿的眼泡,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美艳,看着傻乎乎的,很可怜。不但没让他生出嫌弃的心思,反倒在心底里更软了几分,上前亲了下她的眼睛,低声问道:“难道还要住回来吗?” 莉迪亚嘟嘟嘴:“我倒是想,这里多好,我就喜欢这种干净的田园生活,可是这里离伦敦太远了,工作方面很不方便。有了出版社的事,我肯定不能回来住了。” “那为什么?”费斯握住莉迪亚的手,懒洋洋地享受着这份亲密:“想托托的话,我让人送去伦敦就可以了,没必要这么来回奔波。你这段日子可没休息好。” 莉迪亚看着费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费斯,其实……” “嗯?” “其实,在离开浪博恩之前,我和舅舅舅妈商量了,请他们帮忙在在伦敦郊区找一套小房子,我想有个属于自己的窝。我……打算搬出去。” 费斯握着莉迪亚的手一顿,看着莉迪亚的柔软神情慢慢收敛起来:“住在我那里不好吗?是谁让你觉得不方便了?仆人还是……”费斯没有说出斯诺的名字,他不想在谈这种事的时候,由他来提出别的男人的名字。 莉迪亚连忙摇头:“都不是。是我。”顿了一下,莉迪亚想了想措辞:“我这人的个性有些……硌涩。说好听点,是硌涩,说不好听的,就是独占欲支配欲特别强。不管对人对物,都是这毛病。住在你那里再好,也不是我的家。虽然仆人们都把我当做女主人,但不是就不是,我自己知道。所以,最初,住进去,就只是我的权宜之计,现在,父亲给了我一小笔钱,加上我之前挣的,可以买一套房子,所以,我想着……我还是喜欢住在我自己的地方。” 听着这样的发言,费斯的表情下意识扭曲了一下:“如果只是这个问题,我可以把房子送给你的。你没必要非……” 莉迪亚一下抽回了手,打断费斯的话。平视着费斯的眼睛:“马修,你是不是觉得,送过我一个出版社,我接受了,所以,你就把我定位为你包养的女人?” 看着小寡妇突然亮起来的眼睛,费斯心里一揪,笑开来。虽然偶尔的软弱可爱是招人的,但他最爱的还是她精神奕奕,哪怕是为了生气或者是恼恨自己,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莉迪亚。 上前再次握住莉迪亚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定位这件事,我没想过,我不过是喜欢你,想对你好罢了。你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不过,莉迪亚,你非要和我分这么清楚,是把我定位成什么呢?我也很想知道。” 莉迪亚被费斯亲手指的动作弄得痒痒的,也跟着笑起来:“情人。当然是地位平等的情人。不然,你以为呢?” 见费斯还要说话,莉迪亚伸手按住费斯作怪不已的唇:“我正想和你说。上次,我收了你送的出版社,确实是我经不住诱惑。你把我几年之后的目标猛地砸在我面前,我懵了,我确实想拥有它。我签字的时候,心里想的很矫情,直想着以后赚了钱,要把当初这个出版社的资费还给你。也算还我一个清白。后来,我想通了。就算以后还十倍的钱,接受了你的礼物,还是接受了。自己没守住底线,怪不得谁。所以,我不怪你把我想着我是你包养的女人。但是……” 这一长串的表白之后,莉迪亚停顿了一会儿,给认真听着的费斯一点点消化的时间,见费斯抬眼看着她示意她继续,才再次开口:“现在我有了可能,我希望我能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掰正回来。你,和我,是平等的,互利互惠的,情人关系。可以吗?马修,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莉迪亚盯着费斯的眼睛,学着他的模样,拉起他的手,亲了亲,惹来费斯一阵轻笑。 费斯的目光闪了闪,过了好一会儿:“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算给你这个机会?” “接受我给你的出版社当初的价格的钱。” 听了这话,费斯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还说你不矫情?” 莉迪亚嘿嘿一笑,软绵绵地凑过去撒娇:“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小癖好嘛,好不好嘛,亲爱的?” 两人扭着扭着,就亲到了一起。一个法国热吻之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过了好一会儿,莉迪亚平缓了心跳,才开口:“怎么样?马修?” 费斯笑嘻嘻地点了下莉迪亚的唇:“吻很不错,我的最爱。” 莉迪亚两眼一瞪:“喂!” “好了好了,我答应了。你回去就把钱交给斯诺。”说着,费斯严肃了表情,盯着莉迪亚:“下不为例!我不喜欢送出的礼物,被人这么打回来。” 莉迪亚一撅嘴,笑起来:“只要你别送那么贵重的,我就一定会欢天喜地收下来,保存好的。” “贵重吗?”费斯一撇眼风,不屑地看了莉迪亚一眼:“眼界真小。那些贵妇人随便一串项链都比那个破出版社值钱。” “珠宝首饰又不会因为我的努力而增值。死钱有什么趣味。”莉迪亚倒不是不喜欢珠宝,但相对于珠宝,她更喜欢工作的成就感。而且,这个时代的珠宝工艺水平算不上太高,虽然都是好料,但打造出来的样式,与她的审美有一定的差距。她还想着以后有机会,是不是也画几张珠宝图样,满足一下自己。 “你呀――”费斯有些无奈地看着莉迪亚。这样的女人,他还真没遇见过,遇见到却如此麻烦。情人关系不就是你爱我爱你,在一起甜蜜快活不就行了吗?非要搞得这么形而上学的,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 要是别人,他早就抽身离去了。这种麻烦事,他可没兴趣把精力都浪费在女人身上。可是面对莉迪亚,他却舍不得。舍不得让她不开心,舍不得离开她。这可……真不是一个好现象啊。 ……自己也形而上了? 费斯笑起来,管他呢,随自己乐意,才是畅意生活的本质。 “所以,你非要搬出去,搬到郊外的小房子去?” “嗯。”莉迪亚直点头:“其实,分开住的情人,爱情才保持得久呢。我会去看你,你也可以来看我啊。而且,我工作都在伦敦,我们相见的机会多着呢。” 费斯挑了挑眉,顿了一下:“你不喜欢住别人家,那,我住你家,你在意吗?” 莉迪亚一愣:“你要搬去和我一起住?” “可以吗?” “你住得惯小房子吗?” “我也穷过好不好?” “我只是担心你由奢入俭难。” “说这么多理由,是不想让我住?”费斯皱眉。 “没有。”莉迪亚笑得灿烂:“我跟舅舅说的时候,还特地留出了你的房间呢。我也喜欢和你住在一起。” 听到这话,费斯熨帖了。满意地抬起莉迪亚的下巴,亲了亲她的唇:“好姑娘,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 “先生,夫人,饭准备好了。”苏珊很没眼色地走进客厅,直接打断二人的亲密,道。 两情人互视一眼,一起微笑起来。起身牵着手,走进餐厅。 苏珊不知道,她虽然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她的愿望,但到了伦敦,她当管家的愿望突然就实现了!虽然手下只有一个女仆一个男仆,但怎么说,也是个管家不是?!她简直感动得要落泪了,因为自己这个虽然懒惰而且性情古怪,偏偏又这么善解人意的女主人! 夫人,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慢慢掰! 刚才收到反盗文的站内短信,请看到的同学,也努力支持吧! 这也是保护你们这些花钱买文看的好同学的利益。大家一起动手吧! ------------ 47病来如山倒 一切都掰开来,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似下面的旅程应该尽剩甜蜜了。因为班内特先生刚去逝,莉迪亚身心都很疲惫。两人当夜难得地没有象之前一样同床共眠,而是安安静静地各自回房。 可是,上天总不会按人类自己的愿望来安排日程。这次,自然与甜蜜无关。 次日,每天侍候莉迪亚起床的苏珊发现女主人没有按时醒来,有些惊讶。等走近床边一看,大讶。发现女主人莉迪亚满脸通红,呼出的气都带着灼人的热度,竟然发烧了! 苏珊当女仆不过一年的时间,女主人莉迪亚一直做着八段锦,身体健康得很,她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见之下,吓得完全没了章程,连忙出去大敲费斯的门:“先生先生,不好了,夫人生病了!” 莉迪亚家的清晨就被苏珊的这一声叫给搅得乱乎起来。 只是高洛克村在怀特夫妇离开之后,就没了医生,要看病都得去镇上。费斯皱着眉,直接挥手决定,回伦敦。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之差,感冒都能死人的。镇上的医生也无法让费斯相信。还是伦敦好医生比较多,自己认识的就有一个。 “苏珊,你去给莉迪亚穿上保暖的衣服。然后准备些好消化的食物,热茶。肯特,你去抱些棉被把马车垫厚些,马喂好料。我们一会直接去伦敦。对了,带上托托。”这是昨晚莉迪亚一再提到的,费斯不想莉迪亚醒来时,看不到托托。 费斯虽然表面看着冷静,其实心里也有些乱。他见过太多冬春之交病逝的人。开始看着都是小问题,最后却弄得无法收拾。他有些害怕。 其实还有很多事需要准备,只是这里的仆人少得可怜,支走了苏珊和肯特,其它的事,就得由他来指挥之前看房的仆人做了。这家伙只有一把子力气,人傻得狠,精细活干不了,打包的活还是没问题,不过,得有人盯着。现在,这个盯着的人就只有费斯了。 “是,先生!”一有了指导建议,苏珊三步两步跑回莉迪亚的卧室,忙乎起来。 莉迪亚被苏珊扶着起床穿衣服的时候,慢慢睁开眼睛,恍恍忽忽地看着苏珊,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苏珊,我浑身都软,是发烧了吗?” “是啊,夫人。你真是吓死我了。还好费斯先生在,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马修……怎么说?”莉迪亚声音很弱,但脑子还清醒,只是有些昏昏沉沉的,身上的皮肤哪哪儿都疼。这种感觉她知道,就是感冒了。对于这种病,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吃药七天好,不吃药一周同样痊愈。只是难受一点而已。 “费斯先生说,马上去伦敦。村里没有医生啊,真是的。夫人,你这情况太危险了。”苏珊手脚麻利,迅速地把莉迪亚从头包到脚。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还按着冬天的装备来穿。她可比没心没肺的女主人担心多了。 莉迪亚软弱地笑了一下:“哪儿那么严重。苏珊,先别收拾了,你去给我熬一碗红糖姜汤来。” “红糖姜汤?” “就是把红糖和姜一起熬,开水滚几滚,拿来给我喝。” 苏珊愣了一下:“夫人现在想喝甜汤?” “治病的。”莉迪亚也不多说,说多了她现在的状况也撑不住,直接摆了摆手:“速去速回。” 苏珊虽然迷惑也不敢反嘴,匆匆忙忙地下楼来到厨房。姜这东西,之前因为要做中餐,莉迪亚带着苏珊寻来不少,好些都种在地里了,家里倒是不缺。红糖姜汤也不难煮。不到十分钟就煮好了一锅。 苏珊端了满满一碗,颤颤微微地上楼,却在拐弯的时候遇见了上楼来的费斯。 “你这是什么?” “夫人刚才醒来,说是想喝的甜汤。” “夫人醒了?”费斯露出一个惊讶的开心表情:“想吃东西是好事。不过,你这个是不是太清淡了?”酱红色,里面一点料都没有。 “夫人要的,说是治病。”苏珊也不跟费斯多聊,怕汤凉了,直接不理费斯的表情,略略行了个礼,就快步进了莉迪亚的卧室,把费斯一个人留在走道里。费斯愣了一秒,笑了起来。这主仆俩都挺有意思。 等费斯进卧室的时候,莉迪亚已经喝完姜汤,再次被被子包了起来。看着虽然孱弱,但眼神却比之前清醒了许多。 “感觉怎么样?”费斯过去伸进被子握住莉迪亚的手,炽热的温度让他眼神一黯。不过,面上,口气却很轻松温柔。 “就那样。”莉迪亚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全是鼻音:“感冒嘛,都不太好受。不过,出出汗就好了。别担心。” 费斯并没有莉迪亚的话而真的放心,眉头依然皱着:“可以的话,我们一会就去伦敦。” 莉迪亚倒真不想病中奔波,但看着费斯僵硬的表情,虽然努力表现得和平时一样,但他自己恐怕都没发现,他说话的声音都变调了吧?莉迪亚不知道是不是病中特别脆弱的关系,看到这样为自己紧张的费斯,竟然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幸好,现在哭不哭都是鼻音,不然就太丢人了。 “嗯,多带几床被子,我在车上睡。”她也知道她的身体撑不过一天坐马车的旅程。 费斯这回真的笑出来:“早就叫肯特准备了,你放心吧。” “托托……” “知道啦。真没见过你这么恋爱的人。我下次叫人把你的鸡和鹅还有菜苗都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好,那就麻烦你了。”说着,莉迪亚也跟着笑起来,只是笑了两下,就有些喘不过气来。害所费斯连忙帮心顺气。 因为马车车厢被临时改造成一张超级柔软的床,所以,就坐不下三个人了。费斯舍不得离开又重新睡去的莉迪亚,只得委屈苏珊出了车厢,与肯特一起坐在车夫的位置。只是,费斯以为是委屈,却不料苏珊却满心欢喜。她可很少有机会与肯特如此接近。更何况,一呆还一整个白天呢。虽然也担心莉迪亚,但有费斯先生在,她也放心,于是欢欢喜喜地放下准备的点心,出了车厢。 被包得象蚕蛹一般的莉迪亚,车途中只醒过一次,被费斯喂了点水和点心,又睡了过去。这样总是不醒还总在冒汗的莉迪亚让费斯越来越担心。很害怕她象那些人一样,这样闭了眼,就不再醒来。 这样忧心的一路,到达伦敦费斯宅时,费斯只觉得身心疲惫,很痛苦,恨不得生病的那个人是自己,也好过他这样对未来的一无所知。 费斯抱着包着被子的莉迪亚进门,“这、这是怎么啦?”斯诺从起居室的椅子上一下站了起来。 看见斯诺,费斯微微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象自己一样担心着莉迪亚,那肯定是斯诺。于是,他向斯诺点了点头:“莉迪亚病了,正在发烧。斯诺,你去请查理医生过来一下吧。”事情交给他,费斯才会真正放心。 “莉迪亚……?好的,我就这去。”斯诺只看见莉迪亚紧闭着眼睛,从被子里露出一张小小的侧脸,立刻转身向门口走去。按说,这种事叫仆人去就可以了,可是斯诺知道,费斯把事情告诉他,就是叫他去。而且,叫仆人去,他自己也不放心。等待是最煎熬的事。还是亲自去,比较安心。 斯诺已经搬到十一号住了。今天来费斯宅,一则是想告诉费斯关于莱宁顺利参军的事,还有他可能的“兄弟”沃伦・西蒙的事。二则,也是想见一见莉迪亚。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场面。莱宁的事也没时间说了,先把莉迪亚治好再说其它。 莉迪亚并不知道她把费斯宅搅得人仰马翻的事。她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感觉中,这个感冒似乎比她想像的还要严重得多。 “查理,她怎么样?”费斯坐在床边,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完全没有醒来迹象的莉迪亚,又转回头去看着有一把年纪的白头发的查理医生。斯诺也在一边,不说话,只盯着查理,一瞬不瞬。 “不太好。”查理一边清理针头,一边道:“她看来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休息好,再加上最近可能有点情绪上大的波动,这又受了凉,所有的事情积在一起,就暴发了。我给她打一针,看看情况再说。” 费斯一听,确实如此。他看了斯诺一眼,两人都明白过来,之前所说的把文化那一块的产业交给莉迪亚的事情,恐怕不得不另想办法了。 打针的时候,莉迪亚也没醒。之后查理医生又给开了些药,叮嘱说道:“定时吃药,让病人好好休息。不要让她想太多事情。吃好点,多喝热水。”走之前,又加了句:“注意环境的保暖和通风。” 费斯一条一条记下来:“有危险吗?查理。” “暂时没危险。不过,如果继续休息不好,以后就不好说了。”说到底,查理的意思是说莉迪亚有些思虑过重。用中医的话说,就是劳神伤肾,再加上之前的悲伤脾,现在莉迪亚整个人虚了! 抵抗力低,免疫力差,所以,才会随便地受了凉就昏迷不醒。但莉迪亚毕竟还年轻着呢,这么一次暴发并不是什么坏事。以后只要乐观点,再适当地锻炼锻炼,自然就慢慢好了。 只是,费斯的想法与中医完全两码事。他认为,要休息好,当然是卧床了!可是,工作放在第一位的莉迪亚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感冒总卧床?这两人之间,怕是有一声战争要打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我是歌手总决赛,一个大感觉:何炅和汪涵站在一起一比,何老师真是嫩得不是一点两点啊~~~~~~~~~~~ ------------ 48冲突 生病,陪伴,情愫缠绵,从暧昧到热恋。 以上,是言情小说的套路。在莉迪亚这里完全行不通。因为莉迪亚和费斯两人做/爱可以,但说起谈情说爱,就没那根细致的神经了。而且,两人的事业都处于上升期,忙得要死。一天能见到一面,已觉得温暖可亲。时时纠缠就完全超越底了。 莉迪亚卧病在床,发烧烧得昏天黑地。做了无数没头没脑的梦,让她疲惫不堪。衣衫不解照顾她的人是女仆苏珊,而不是情人费斯。 费斯每天白天出门工作应酬,晚上回来陪她。虽然查理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但莉迪亚一直不醒,却让费斯心中焦虑不已。白天工作时可以不想这个问题,可一到晚上,陪在莉迪亚身边,就无法安眠。撑了三四天,生生瘦下去一圈。 所以,莉迪亚睁开眼,看见的费斯就是一个失了容色,眼中带着血丝的费斯。 猜测他应该是为了自己的病而如此憔悴,不由地莉迪亚心中涌出一阵温暖,笑起来:“马修,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生病的是你呢。”调侃的一句话,声音却是沙哑干裂的,苏珊连忙递过水来,费斯从背后扶住莉迪亚,亲手喂她喝。 这个场面唯美又温馨。苏珊在旁边看了,也觉得自家女主人占了便宜,真是找了个好男人。英俊体贴,还是个有钱人。一般的未婚小姐都找不到的好男人,竟然喜欢自家女主人呢!自家女主人有魅力,苏珊生出一股自豪感。 如果莉迪亚知道苏珊所想,一定会翻白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退了烧之后,病状迅速地消失了。被苏珊强迫地又躺了两天,莉迪亚迫不及待地要下床。这几天都只能在床上望着床顶,快把她闷死了。她想念画笔,想念出版社的工作,甚至开始想念起还没买的市郊小屋了。她可真不是个享清福的命啊。 “夫人,先生说,让你多休息。”苏珊不情愿,可是又不敢违背莉迪亚,小声地回了一句。 莉迪亚一挑眉:“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苏珊暗地里叹口气,自家女主人不知好歹。要是别的小姐知道先生这么关心体贴,肯定是高兴地顺从,可自家女主人呢?反倒板起脸训起自己来了。虽然不理解莉迪亚的想法,但苏珊还是乖乖地上前为莉迪亚穿好衣服。只是这一次,她很坚持,一定要莉迪亚在这个春天里,穿上冬装。 女仆做久了也是有权威的。莉迪亚无奈地穿上了厚厚的冬装,才下了地。 在苏珊的怨念的目光下,莉迪亚拿到了自己的画笔和画板,时间立刻变得快了起来。几天没摸画笔的感觉,好象一下子把激情储蓄了,一下子提取出来,她现在是灵感不要太充沛哦。整个人扑在上面,一心一意地画着,直到费斯回来,她都不知道。 “医生说让你好好休息。”费斯皱着眉,过去一把夺过莉迪亚手中的笔。 莉迪亚被打断思绪,也有些不舒服。但看到费斯削瘦的脸,又有些不忍,转过头来笑着抱着费斯:“马修,我有好好休息。不信你问苏珊,我只画了两个小时而已!而且,医生只是说病人应该好好休息。我现在好了,不是病人了。我现在健康着呢,你就别把我当个瓷人对待了。” “不行,你以为你只是个感冒吗?查理说了,你这是之前劳累,再加上悲伤,才导致病得这么严重。你现在再不好好休息,以后身体就糟糕了!” “马修,我了解自己的身体,真的。之前,只是因为父亲的事,太过伤心,想得太多,再加上淋了雨,才发烧的,我都明白。现在我没事了,悲伤的感觉也过去了。一切都恢复了,你也别这么控制我好吗?” 在画画的时间方面,莉迪亚随心所欲惯了,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很节制,既不过份劳累,也不过份清闲。接工作都接得恰到好处。自己掌控自己习惯了之后,突然,被费斯这样强制心里就有些不耐烦了。不过,无论如何,对方的是为了关心她爱护她,所以,她也只能忍着,想用理论说服费斯。 关于她这次的病,莉迪亚更觉得是她到来之前,那个莉迪亚成年成年地参加舞会,饮食不规律,又熬夜纵酒狂欢,把身体掏空了。要不是她这一年来的规律生活,这场病肯定来得更早更严重。说不定,她穿来的那一场病,就是这场病的源头。她可不认为是画画让自己劳累了。 费斯是什么人?察言观色是他的本能。哪怕是莉迪亚忍着轻言软语,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看出了莉迪亚的不耐烦。他拿着笔的手顿了一下,微笑开来:“想要工作,也要一点一点地来嘛。不要一天就这么大的工作量。好了,现在也该休息了,一起吃饭吧。苏珊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莉迪亚一下笑出来:“那是我爱吃的吗?明明是你爱吃的。”其实,也许是外国人口味习惯的问题,费斯对于任何糖醋口味的食物都很喜欢,斯诺与他也差不多,不过,斯诺最喜欢的是蕃茄炒蛋,一样是酸甜味的。 第一次,就这样被费斯缓解了。可是,这样的解决并不会次次都有用。第一次,然后就是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四次,莉迪亚直接皱起了眉头:“费斯,我正想和你说。我病好得差不多了,打算明天去拜访我舅舅,关于市郊房子的事,他们一定已经帮我找好了。我想,我会很快搬出去。”说着,见费斯皱起了眉头,声音一顿,又加了一句:“欢迎你来住。” 但真的不欢迎你来管我。 费斯也明白莉迪亚未尽的话意。他真的不想和莉迪亚搞到象现在这样起冲突的地步。也许,他习惯了命令,哪怕温柔也是命令。也许他真的不会表达关心,表达感情。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多管闲事”,结果却是对方并不领情。而且,莱宁去当兵之后,有太多的事需要他接手去做,他也很忙很累,真的没有力气与莉迪亚为这样的事吵架。 莫名地,他平生第一次感觉有些委屈。 他扬起唇角微笑。每次遇到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时候,他就会微笑。这一次,他却笑得有些勉强。 “好,我会吩咐肯特送你去。”费斯上前抱住莉迪亚,亲亲地紧了紧:“不要这么生气,连我的名字都不肯叫了。真不要我管的话,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嗯,谢谢你,马修。我知道,可能……在你看来有点无理取闹,甚至不象个女人,不温柔。但我上次说过,我的支配欲和独占欲很强。我没有说假话,我只愿意遵从我自己的决定。原谅我这么不柔顺。” 虽然说清楚了,也都互相理解,明白对方的想法。也不是不喜欢对方了,甚至可以说是更喜欢对方了。但两人之间却确确实实地出现了隔阂,在每个看似与从前一样的笑脸交谈中,这个隔阂是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又不知该如何去除的。 舅舅家虽然对从前的莉迪亚观感不好,但他们都是非常照顾晚辈的长辈。再加上莉迪亚当了寡妇这近一年来,一直规规矩矩,没闹出任何事,甚至也没向姐姐们借钱。这让舅舅和舅妈对莉迪亚好了许多,感叹她“长大了,懂事了。”等等。 所以,对于她想搬到市郊,把班内特先生给的钱买房子这种会为自己未来打算的事,都非常支持,一早就为她打探好了消息,莉迪亚一直没来,他们还以为莉迪亚旧性重发,把钱花完不敢来了呢。等莉迪亚真的来了,说是病了之后,又惹得他们一阵心酸心疼。 看见这样的舅舅,莉迪亚真有些嫉妒班内特家的姐妹们了。这五位小姐,真真是从小被爱灌养大的啊。不但父母纵容,两个舅舅也都对他们疼爱有加,再加上五个人样貌上佳,天真纯粹,真是太幸福了! 市郊的几处房子,莉迪亚一一看过之后,还是听取了舅妈的意见,买下了一幢有不小庭院的灰色的三层小楼。虽然不大,但住莉迪亚一个主人却绰绰有余了。 据舅妈说,这片地方的人都是些爱重脸面的体面人,有谁谁谁和谁谁谁,还提到了一个警察局的某位官员的妹妹家也在这里,所以比较安全。而且,这里不远还有一处小集市,买东西也方便。女人在这方面总是要细心一些,对于邻里环境什么的,比有些憨厚的舅舅要了解得多得多。 家具虽然陈旧,但都是现成的。重新洗刷过,收拾收拾住进来,花了大概一周的时间。请舅舅帮忙,多请了个女仆蕾拉和一个男仆迪克。苏珊的管家梦终于实现了!她在最初的几天的梦里都忍不住会笑出声来。 在这期间,费斯在莉迪亚的抗拒之下,一直没露面,只是晚上听莉迪亚说说进度,提点建议什么的。对于这一点,费斯虽然明知道莉迪亚是对的,他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确实不适合跟在莉迪亚这个小寡妇身后,与她的长辈见面,但他不爽就是不爽。这种被抛弃,被嫌弃的感觉让人不爽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时代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地就相亲相爱的~~ ------------ 49新家新气象 新房新气象。 新房所在地莱斯莫恩比高洛克村要高档不少。周围住的邻居也大都是些工厂主,小乡绅,和浪博恩倒有几分想像。只是,因为离伦敦比较近,照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应该是没有浪博恩那么乡土气。只是在莉迪亚眼里,这些因素,却是无法体会的。 做为搬来的新住户,莉迪亚前几天一直在做客与做主人两个身份之间交换。说了不少好话,笑得脸都僵掉了,听了满脑子的八卦,莉迪亚与莱斯莫恩的二三十户人家的主人认了个大概。幸好,她是个寡妇,不然,说不得还得举办个舞会聚一下。出于身份的考虑,这一项倒被她直接给删除了。 一周后,这样高频率的应酬活动终于告一段落,可以安静地享受英国乡村生活了。 买房子,顾仆人,还买了辆二手马车,就把班内特先生给她的遗产花了个七七八八。再交付了之前为了买回尊严的出版社的钱,又把这一年多来画画和出版的盈利花光。莉迪亚再不挣钱,连员工薪水都发不下去了。 这么头痛的场面,让莉迪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必须开始努力工作了啊! 趴在书桌前规划了一番,未来的工作排得满满当当。 出版社的员工各司其职,已上轨道,她这个老板去的目的,除了要督促他们努力工作,指导新的出版计划,联络一下感情,解决一下困难,都是些细琐的事,动动嘴皮子,没什么大事。看着工作虽多,却不需天天往伦敦跑。隔两三天去一次最合适。她去多了,反倒不美。 余下的就是她画手的身份,这方面工作倒是更费神一些。虽然做了出版社的老板,她并没有停止为那两个报纸供稿。所幸,每周两个四格漫画的工作量并不大。还有就是趁着《冒险记ii》出版的热潮,《冒险记iii》也要开始动手了。内容框架都想得差不多了,更加上费斯要求做反派boss,倒省了她的重新设定,拿来就能用。只是画画的功夫却省不下来。每天两小时,是必须的。 还有一点,算是私人的活。她已经开始为班内特先生的像打底稿了。班内特太太坐车离开时悲伤的眼睛,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她想着,即使班内特太太不和自己一起住,她也可以给她留个念想――班内特先生的肖像油画。 想法是好的,但莉迪亚与班内特先生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对他的样貌印象不深,脑中想到的更多的反倒是他过世前瘦骨嶙峋的模样。只是,那个模样岂不是白惹班内特太太伤心?所以,这两天,她一直在翻莉迪亚从前的回忆,希望能还原出班内特先生年轻时的模样。可恨的是,莉迪亚对于班内特先生这位父亲的印象也浅得惊人,只有几个严肃的眼神,和某些独自在①38看書网的背影。 靠着这些零碎的印象,还有她亲自所见的班内特先生,混杂在一起,她开始打底稿了。希望可以在两个月之内可以完工。因为两个月之后,是班内特太太的生日。 工作可以规划,感情却无法规划。它们从来不听话。 莉迪亚知晓她与费斯之间出现的问题,却无能为力。也许在两人的心里,都有着对对方的喜爱与不舍,但他们也都知道,对方却绝不是他们心底最重要的那一个,自己才是。 从某方面来说,二人实在太象,从性格到外貌,都是张扬的,自我的,自私的,冷漠的同时也是有情有义的,爱恨分明的――工作狂。这样两个人,相爱容易,相处难。 也许如此这般,偶尔相聚,才是他与她最好的结果。 想通这些,莉迪亚对感情就处于放任自流,顺其自然的状态。想了,空了,就去找他,哪怕一起吃个饭,没空上床,也觉得舒适满足。这种感觉,相信费斯也差不多。他也经常会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亲亲弄弄,说两句闲话,关怀两句,就迅速离去。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周末才是他们相聚最默契的时间。 显然,这是两个异教徒。 莉迪亚的这些纠结都与苏珊无关。 苏珊正在学习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管家。所以,每次,莉迪亚要去找费斯,她都死拉硬拽地要跟着去,去象肯特取经。莉迪亚不知道苏珊是怎么想的,她一直觉得苏珊对肯特有意,可是,一论到工作升职了,苏珊的热情好象比对肯特的热情还要大。难道,她们主仆俩都是工作狂的特质? 不论如何,苏珊把肯特那一套学来了,每一件事每一个时间都有规范,苏珊用莉迪亚教给她的那些浅白的文字,不管错字白字,兢兢业业地记录下来,配上莉迪亚自己本身古怪的要求,严格要求蕾拉和迪克执行,一来二去的,威克汉姆府上的规矩竟然真的就好起来了。连前来串门的夫人小姐都夸莉迪亚会□人。 这让莉迪亚不禁惊呼:没想到苏珊真是个做管家的料! 莉迪亚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除了隐私之外,莉迪亚还同样在□院中种了地,种了果树,养了鸡鹅。倒不是莉迪亚多爱农业养殖,只是现在的伦敦可是重污染地带,印刷厂,制皮厂,纺织厂,虽然都是挣钱的产业,但环境的破坏也是显而易见的。经历过天朝生化食物的莉迪亚,对于这伦敦附近出产的食物也生了几分不信,还是自家养的更放心些。这也是莉迪亚不肯住在伦敦市内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当然是伦敦的房产比这郊区贵不只一倍,不划算之极。 只是这里的□院比高洛克村的后院要大得多,养虽养着,却离主屋甚远,听不见,也闻不见。近处的庭院地,后院是种了葡萄,前院种了花,这开了春,慢慢有花引了蜜蜂小鸟来,倒显生气勃勃,让莉迪亚很喜欢。还为这前后院画了几幅小画,挂在了起成室和餐厅里,装饰一下家里。 更让莉迪亚意外满意的是,前主人不但留下了陈旧的家具,还有一架不知道多久没动过的钢琴。莉迪亚花了大价钱使人重新保养,调了音,音色竟然非常动听。这架旧钢琴让莉迪亚的娱乐生活一下就提高了一大步。 忍受了近一年的没有音乐的生活,人都要枯死了。有了个钢琴在,虽然没有人给自己弹,但自娱自乐,也是有滋有味的。 在天朝,几乎每个城里的小孩子都要跟随潮流学个什么文艺特长。但大都都不了了之。莉迪亚小时候也学过乐器……电子琴。这是因为电子琴便宜。结果,电子琴没坚持下来,莉迪亚倒把画画坚持下来,后来成了她的谋生技能,也算是成就一项。 电子琴和钢琴差别挺大。如果只是天朝的那点基础,莉迪亚就算眼睁睁地看着钢琴,也只能弹个“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了。不过,有了莉迪亚・班内特的基础就大不一样了。 虽然,五个姐妹中,莉迪亚对学习最不上心。钢琴也是最差的,但对比于现在的莉迪亚,那已经算是牛人闪闪了。最少也是会弹《少女的祈祷》的水平了。可惜,现在《少女的祈祷》还没诞生呢。所以,这架钢琴,就被莉迪亚用来弹她脑中的流行歌曲了。 这些歌曲,与这个时代流行的歌剧高音大不相同,缠绵又易上口,也许受惯高尚教育的上流人士听不入耳,但这屋里还真没什么上流人士。听了几天,连苏珊都会哼两句《大约在冬季》了,这歌曲调简单,是莉迪亚最初拿来练手的神曲。 有一次,费斯来了,见莉迪亚正在弹琴,也觉得难得,坐下来听了一会,就直挑眉:“这词都听不懂,能唱首听得懂的吗?”他说得很客气,不说听不惯,只说听不懂。虽然觉得莉迪亚唱歌怪腔怪调,也只能忍着。他的莉迪亚呀,从来都不是个让他舒舒服服就能明白的人。 被费斯这么一要求,莉迪亚愣了。当年,她英文不行,可英文歌曲却也是学了几首来装b的。只是,这些歌只是她的私心所爱,并不是什么大众调调,真唱出来,会不会吓到这位十九世纪听惯歌剧的帅哥啊? 看着费斯期盼的眼神,莉迪亚顿了顿,笑起来:“我唱出来,你可别跑啊。” “有这么吓人吗?我肯定不跑,让肯特一会把我按在椅子上。”费斯也跟着开玩笑。 莉迪亚扬起唇角一笑,管他呢,差着上百年时光的审美,就让它们撞击一下吧。回忆了一下许久没想起的曲调,莉迪亚开始弹下第一个音。这首曾经半夜半夜地回旋在她卧室的lunik的《let go》在这个异时空响起。 前半首低吟浅唱,费斯听着歌词,不由安静下来。直到□迸起,莉迪亚哭喊一般地不断重复的“gotta let you go”,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太悲伤了。”音乐声停下好久,费斯突然说了一句。 “……” 作者有话要说:let go这首歌的歌词嘛,大概是讲一个恋情到了晚期的女人在说,她明白一切已经成了泡影,她放手,让男主角离开。原文如下: eyes were closed when i ran away from your love and you askedto return toohttp://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re the one for me,took too long 'cause you were gone every minute every hour i long for your touch know now it's true - i just wanted too much trymove on, tryenjoy being free but a love that big can'tfotten easily andthe night i see your face and now i know i can't replace you but i trylet you're happy now,seemsbe easier with her first i was hurt, now i'm sorry sorry that i couldn't give you the bestme wasn't good enoughmake you happy i'm temptedfight but i wouldn'tfair wouldn'tright now that you've found your place it's hardaccept 'cause i know deep inside love that big shouldn'tleft behind but after all that was - i still love you and all i wantthe best for you unfortunatelydoesn't seembe gotta let you go, gotta let you go, gotta let you go, gotta let you let go, gotta let you go, gotta let you go, gotta let you sometimes i dream that one day you will tell you wantgiveanother try and make them real - all the dreams and planshad family with youmy side but after all it's just a dream dadadada... gotta let you go, gotta let you go, gotta let you let go, gotta let you go, gotta let you go, gotta let you let go,i gotta let you go, i gotta let you go, i gotta let you gotta let you go, gotta let you go, gotta let you eyes were closed when i ran away from your love and you askedto return 放在这里,是让费斯反省一下,哈。 另外,这首歌确实曾经陪我过过好几个夜晚。 ------------ 50费斯的困境 自从搬家之后,莉迪亚就与舅舅加德内先生家关系密切了起来。去伦敦市区工作时,时不时会带点小礼物上门。一来二去的,舅舅加德内一家对这位从前很轻浮又肤浅的外甥女有了很大的改观。看来是丈夫的过世让她成长起来了,一下子变得稳重又会做人。再加上可怜她年纪轻轻地就成了寡妇,加德内太太对莉迪亚越发地好了起来。 这天,莉迪亚从出版社出来,准备去拜访已经两周没见的舅舅一家。在这之前,莉迪亚先去了绕道去了表弟表妹都很爱的一家糕点店,准备买两盒糕点做随手礼。 这种事做得多了,很是顺手。莉迪亚说明了糕点的种类与数量,就让苏珊下车去买,自己坐在马车里等待。莉迪亚在出版社累心累体,一上午下来,脑仁都疼。揉着太阳穴,莉迪亚随意地向外一望,突然看见糕点店的隔壁,一家高级服装店里走出一个人。 眼熟的,莱宁? 莉迪亚愣了一下,可是不是听费斯说,莱宁当兵之后,离开了伦敦,最近两个月都有任务,回不来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莉迪亚突然想起费斯曾经随口向她解释过,她在达西府上看见的那个与莱宁长得象的男人名叫沃伦・西蒙,只是长得象而已,与莱宁没有关系。难道这就是沃伦・西蒙? 莉迪亚眯着眼睛仔细看,一样的金发,一样的长相,除了气质没那么忧郁,是伦敦上流社会里普普通通的公子哥的贵气,其余就没什么区别了。这世上真有这么象的人吗?她这个见过不少次莱宁的人都分不清楚,真让人难以想像。 不过,这些念头,只是在莉迪亚的脑海中闪过而已。莉迪亚更郁闷的是,这位沃伦身边带着女伴,两人之间的神情明显很亲密,而这位女伴并不是基蒂,却比基蒂还要漂亮几分。这个认知让莉迪亚对于自家小姐姐的婚姻产生了一丝忧虑。看来基蒂真是所遇非人。 疲惫的莉迪亚等那位沃伦带着女伴上了马车,慢慢闭上了眼睛,头有些痛,让她没有更多的力气思考这些糟心事。 一直到晚上,没有回莱斯莫恩,到了费斯宅,坐着一起吃饭时,莉迪亚才无意中提起这个小小的疑惑。 “沃伦・西蒙?”难得过来的斯诺听了之后表情一动,转过目光看了眼故作无事的费斯,才微微一笑:“之前接到消息说,他离开伦敦回家了,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个话题就被斯诺如此轻轻揭过。莉迪亚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是晚间的时候,给基蒂写了封信,婉转地说到了自己的中午见闻,希望她能体会到自己的一片用心。自从父亲过世之后,莉迪亚与基蒂再次回到了比较亲密的状态。虽然莉迪亚本人对她的感情不深,但她来信诉说起从前的情谊,说起这些年的变化体会,还有剖白心意的话语,都让莉迪亚无法拒绝这样一个充满善意的姐妹。于是,书信来往密切起来。不过,这是莉迪亚第一次在信中提到关于基蒂感情的事。 一无所知的莉迪亚离开之后,费斯与斯诺一起严肃了表情,来到了空旷的,别人无法窃听的办公室。 “沃伦・西蒙的消息都是谁传上来的?”费斯与斯诺其实心里有了同样的猜测,但心里却无法相信,下意识地想从中找到破绽,事情并非他们所想像。 斯诺皱着眉,拿出一卷卷宗:“考夫,”说着叹了口气:“莱宁的老部下了。” 费斯重新拿起沃伦・西蒙的卷宗,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细看,看到最后,也长叹一口气,轻笑出声:“没怀疑的时候,觉得一点问题没有。有怀疑的时候,就觉得一点问题没有就是问题大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斯诺没有回应这个不需答案的反问,刚才在餐桌上,他也才猛地想起,沃伦・西蒙离开伦敦回家的日期与莱宁参军的日期前后差不过一周的时间。当时谁会觉得巧呢?现在,就让人不由地觉得巧合起来。 斯诺抿了抿唇,过了好一会儿,皱眉不理地说道:“其实,他没必要这样的。想要独立出去,直接说,我们也不是非要揪着不放。” 说完,他猛地想到,上次莱宁就在这里对他说过的,关于对费斯的评价――手狠心黑脾气坏。现在看来,这些评价是再真心不过了。费斯掌权太酷,使得莱宁不敢直述离开的心意,还是说,早就在布局,等反水后,一把推翻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大?这要看莱宁的心有多大了。 可惜,莱宁没料到,也许这世上谁都没料到,在他的事还没铺垫好的时候,费斯会突然认识达西夫人的妹妹,还成了费斯的新情人。这是太过巧合的事。所以,这个卷宗来得就有些仓促了。 斯诺能想到的,与莱宁一起长大的费斯自然想得更深。但他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去查查考夫。”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还有海上布置的详细资料,和……上次伊格尔出击海盗的事。之前,伊格尔与谁联系过,细细查,一点都不要放过。” “是。”斯诺没有废话。不说查沃伦,他知道费斯肯定是安排了其它人,这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斯诺从来都认得清自己的位置。不过,对于费斯一下子想到那么远去,也不由地为莱宁担心起来。 如果莱宁只是抢夺陆上的这部分黑道产业,算计达西也属于商业行为,费斯可能放过他,如果他插手了海上布置,那这个结果……就不是斯诺愿意想像的了。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在费斯手下,他与莱宁是同级的,相处时间不少,感情还是很好的。莱宁一旦被打压,他这个老臣子的被信任度肯定会下降的。尤其是,他和费斯之间还隔着一个莉迪亚。 也许,当初就不应该从海上下来吧。 在某些夜晚,斯诺不由地想着,当初他们在海上飘流的时候,可真没这么多贪念。虽然血腥,但也快活。现在……这些人来人往的都市,把一切都改变了。 于是,在查考夫的这段时间里,斯诺想通了许多事,牧师斯诺在所有人的惊讶中,开始流连舞会了。 这些暗地里复杂的事,莉迪亚并不知道。她一心经营着她小小的出版社,想把出版社做透做精,就要在专业方面下功夫。定了方向之后,彩云出版社慢慢也集结了一些画家和女性作者,成了出版社中的另类,某些方面的一面旗帜,有了一群固定的受众。 长篇漫画的销量是最好的,《冒险记》系列这种老品牌更是可以打进全国畅销书的排行榜。其它的,同人画集与同人小说集次之,女性文学再次之,虽然不是大红大紫地卖钱,但小赚还是有的。慢慢地积累读者,这些女性文学很奇妙的一点是,销售期很长,一本书出版之后,每个月都有一定的销量,看着差不多了,却又因为宣传什么的,来个小高峰,生命期惊人的长。这种细水长流式的赚钱方式,让莉迪亚很满意。 费斯突然忙起来,脸色也越来越坏。这些莉迪亚很理解,工作上的事,总是让人挂怀。只是在看见莱宁之后的一个月之后,费斯突然对她说:“那个沃伦・西蒙不太可靠,你还是劝基蒂小姐放弃他吧。” 莉迪亚一愣,她从来没对费斯说过西蒙与基蒂的事。现在他突然说起,显然是他私下里查到的。只是――“那个西蒙怎么了?已经有未婚妻了吗?” 上次给基蒂去信之后,基蒂一直都没回信,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传去的消息打击到了。 “那倒不是。”费斯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沃伦・西蒙这个身份是伪造的。” 沃伦・西蒙的老家确实存在,但沃伦・西蒙自从去上学之后,据说在伦敦创业之后,已经七八年没回去过了。而西蒙家留下的老西蒙夫妇的肖像,更是证明了,沃伦只怕不是当初那个沃伦了。虽然发色和瞳色一样。 当时费斯查到这个信息之后,再次笑出来,真是用他的办法来对付他。自己养的狼反咬一口自己,这感觉,费斯觉得有点痛。 “伪造身份?”一听这个说法,莉迪亚立刻点了点头。在她看来,伪造身份的,不是恶徒,也是行走黑暗之人,做为丈夫人选,确实不可靠。莉迪亚想着,要不要去趟彭伯利,与基蒂好好聊聊。自己尽到姐妹的责任,算是对班内特先生与基蒂对自己的善意有个回报。至于结果如何,她就不会费神考虑了。 过了一会儿,莉迪亚突然道:“那……达西先生知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收下一个伪造身份的属下,达西到底在想什么?胆量和肚量都不小。 费斯摇摇头:“这得问达西先生了。”莱宁到了部队上,有钱有手段,这才一个月,已经上下关系打好,只等着机会立功升官了。这个结果让费斯大感郁闷,因为,这正是他促成的结果。现在,要是把事情挑到明面上来,莱宁在部队上也有路可走,反倒是他一旦与伊格尔联手,自己在海上的布置,就要受到大面积的损失。 莱宁的这一手,实在是太狠了。 要在他醒悟之前,重新掌控布局,要花费巨大的精力。而且,他很想与莱宁谈谈,他对莱宁和对其它人无法用相同的态度。二十几年的倾心相交,说反就反。难道只是因为贪?他真的不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不能让他太顺遂了! ------------ 51只关风月不关情 这一夜,费斯表现得特别凶猛。不言不语,动作急而有力,好象有发泄不完的怨气和精力。折腾到深夜,这种疾风骤雨般的性事,让莉迪亚畅快又疲惫。完歇之后,莉迪亚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都睁不开了。 “莉迪。” “嗯?”莉迪亚的声音有气无力。 “如果你的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你,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也没让莉迪亚回点神,依旧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含含糊糊,随意答道:“背叛我的人,就不是我的朋友了。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费斯撑头侧躺在莉迪亚的身旁,另一只手缓缓地摸着莉迪亚线条漂亮的腰线。听了这样的回答,沉默了下来。 睡足了,莉迪亚醒来时已是日头当空,身边的位置已经没人,费斯一早就离开了。躺着看向窗外,小鸟在葱翠的枝叶间歌唱,阳光落下点点光斑。一切看着都是那么美好。 这个时候,她才回过神来,费斯昨天的表现,昨天的问题。 他被他最好的朋友的背叛了?所以郁气十足,所以特别凶猛?那个背叛者与之前向她提醒过的伪造身份的“沃伦・西蒙”有关吗?是假扮西蒙的人?谁能假扮沃伦・西蒙?答案昭然若揭。 莉迪亚吁出一口气,得出了自己的答案。才扬手让苏珊去烧水,要洗澡。 如果费斯知道他的简单的几个反应会被莉迪亚猜个通透,他绝对会再谨慎一些的。说到底,一则是对莉迪亚不防备,二则是对女性的智力存有低水准偏见。 在费斯的认知里,对于女人,再喜欢,再有趣,也不可能与他站在同一高度。女人的脑子里无非就是情爱、丈夫、孩子和婚姻,就算是难得一见的莉迪亚也逃不出这样的圈子,不然,也不会上次用唱歌来暗示他,想和他结婚了。 他虽然没有回应,但他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一般女人,一旦开始有了要与情人结婚的念头之后,就变得无趣笨拙起来,如同珍珠蒙光。莉迪亚还需要多久,才会变成嫉妒疯狂的模样呢?才会让他不得不放弃她呢?要不是莱宁的事情,他几乎有些兴趣与她玩一场这样的游戏了。可惜。 等吧,费斯在等待。他知道自己现在还眷恋着莉迪亚,无论是身体还是感情,充满了不舍与爱意。他现在哪怕知道再进行下去,就是深渊,也无法快刀斩乱麻。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待这激情退切之后的失落与痛。 任何感情都会变淡,费斯不相信永恒,不是不相信别人,而是不相信自己。 费斯的纠缠与痛苦,莉迪亚不知道,也不关心。费斯只是她的情人,她贪恋他的身体与激情,喜欢与他相处时安适温馨的感觉,会想念他,会关心他。但这不代表,莉迪亚依赖费斯。 这个陌生的时代,莉迪亚无法放下全部的戒备。她害怕沦落。《悲惨世界》她是看过的,放纵自己依赖男人的女性最后是什么结局,从书名就可以看到。她的要求不过是独立的安然地渡过此生。而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毁灭余生。 所以,对于费斯的行为,莉迪亚不禁就要想深几分。 如果真是莱宁假冒沃伦・西蒙背叛了费斯。那么,费斯却在他惩戒背叛者之前,提醒自己去告知基蒂。以费斯的精明,他不可能不知道恋爱中的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自己这么前去警告,基蒂很可能转脸就去告诉了莱宁。 那么,费斯是为什么呢? 莉迪亚躺在浴缸里沉思到水凉,才起身。她大约得到两个结论,一呢,费斯可能就是想打草惊蛇,只是又不想让对方知道,于是把自己这条支线送了出去。二呢,费斯还是想打草惊蛇,不过,惊的主要目标不是莱宁,而是莱宁的另一个上司,达西先生。 确实,莱宁和她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见过两回面,合作过一次生意。感情一点谈不上,好感也欠奉。他要遭殃,莉迪亚并不在意。只是,莉迪亚不喜欢被人没有通知地利用。尤其,这个人还是你的情人。 情人之间,无论是为情还是为着风月,在莉迪亚的想法里,都应该和利益无关,才能得趣。如今费斯这么做,着实把她恶心了一把。 可是,费斯就这么把钩放这儿,莉迪亚相信他说的都是事实。这种谎没必要撒。就因为这样,才郁闷。明知道是饵,为了基蒂,莉迪亚还不得不咬。 在莉迪亚的记忆里,基蒂是与她感情最深的姐姐。后来的莉迪亚虽然与基蒂感情不深,但班内特先生如此爱护于她,生前身后都为她着想,她很感激,所以,她不可能因为与费斯置气,为自己的这点小骄傲,就不顾基蒂的下半生的幸福。谁轻谁重,莉迪亚还是很清楚的。 其实,就算基蒂只是普通熟人,莉迪亚也不会完全漠视。这个时代的女性,婚姻是她们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幸不幸福,甚至是否能吃饱饭,都在此一举。让莉迪亚完全放任,看着一位好姑娘迈入深渊,着实于心不忍。 当然,对于莱宁到底是不是基蒂的深渊的问题,在莉迪亚看来不是他伪造身份的事,而是她见过莱宁几次,身边的女伴都不一样。她害怕基蒂只是其中之一,满腹情思空付。 于是,莉迪亚虽然满心不高兴,依旧写了信去彭伯利,说明打算约着基蒂一起,去见班内特太太。然后,算着时间,才慢慢悠悠地上路。 虽说见基蒂是主事,班内特太太是顺便。其实,在她心里,却更想看看班内特太太的现状如何。两个月过去,有性子冷清的玛丽陪伴的生活,不知道爱热闹的班内特太太是否过得惯。 接到莉迪亚的信,伊丽莎白有些无奈。看来从小的感情就是不一样,这信中只提到基蒂,连个假装请自己同去的客气话都没有。不过,这两个小妹她早就知道,就是这种直咧咧的个性。也并不真的生气。只觉得莉迪亚看着稳重了,看着行事完全不同了,骨子里竟一点没变。这个认知,倒让伊丽莎白开心了不少。而且,她最近也确实没有时间。得空请母亲来彭伯利小住,倒是可以的。一会去写封信,让她们给带去母亲。 基蒂也看了信,她虽然不想离开,但提到了班内特太太,基蒂就无法拒绝。只能开始收拾随身衣物。这两个月来,父亲的离去,让她住在彭伯利突然没了当初自由自在的感觉,好象无根的浮萍般,身后没有了倚仗,莫名地生出一种寄人蓠下的感觉来。迫切地想要嫁人,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可是,她的良人,却永远那么若即若离,她觉得她快要等不起了。 然后,莉迪亚来信了。完全打碎了她最后残留的一点美梦。沃伦・西蒙在外面还有其他的女伴,而且不只一个。这个消息太过震惊。基蒂心里乱极了,没办法提笔给莉迪亚回信。 莉迪亚没来第二封信之前,基蒂就下定了决心,不等了。找个机会撺掇伊丽莎白办舞会,她一定要好好表现,重新找一个家境殷实的朴实男人嫁了。可是,莉迪亚突然就来了信,提到要带着她一起去看母亲。 这让基蒂感觉很突然。她知道,其实,她和莉迪亚之前,远不如从前感情那么好了。这次父亲过世之后,虽然有所缓和,也远不到从前那般亲密,莉迪亚变得太多太成熟了,让她无所适从。让莉迪亚这么突兀地提出与自己同往的原因……难道与西蒙有关?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随随便便地就猜到了莉迪亚的来意。莉迪亚此时还在车上发愁,该如何开口提姐姐的感□呢。都是电视小说惹得祸,让她把基蒂想得太痴情了了。 这个时代的小姐们,在婚姻问题上,哪一个不是再怎么痴情痴爱,都会保留一分理智呢?就算简和宾利当初爱得那么真挚,在宾利离开浪博恩之后,简也不过是偷偷哭过两场,就算完毕,依旧要参加舞会,依旧要谈笑风生。这是教育的问题,莉迪亚这个外来户不懂。 到了彭伯利,莉迪亚依旧住着上次来的房间。收拾完毕之后,来到起居室,莉迪亚意外地看到了达西。而且,只有达西一个人。伊丽莎白和基蒂都不在。 “达西先生。”莉迪亚连忙行了一礼,打了个招呼。 “见到班内特太太,请代我向她问好。”达西依旧表情僵硬,但口气上听来,似乎心情并不坏。 “是。”莉迪亚拿出面对上司的劲头,标准坐姿,不卑不亢。顿了一下,莉迪亚正准备问伊丽莎白和基蒂的去向时,达西突然再次开口。 “你的《冒险记iii》什么时候出版?” “哈?!”莉迪亚的标准坐姿什么的,立刻全面崩溃。她倒不是不相信达西的信息能力,而是纳闷达西怎么会对她这么感兴趣,竟然查了她的底,更可怕的是,竟然……这是催更吗?!!是吗?!这是达西吗?! 哦,《冒险记》,你何德何能,竟然拥有达西这样的传奇读者?!更可怕的是……达西如果真的看过,那、那《冒险记ii》里的反派boss,他老人家,能看不出那是他的原型吗?! 能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白天停了一天的电,我还暗自欢喜呢,今天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不更新了! 谁知道……下午七点半就来电了。。。 供电局跟我做对呢吧?! ------------ 52坦言 过度惊讶让莉迪亚瞪着达西失语片刻,达西也不着急,也不觉得被人这么炯炯盯着不自在,一派安然地态度沉默地等待莉迪亚的回应。 过了几秒钟,莉迪亚才咽了咽口水:“还没画完,出版的话,最早也要排到下个月下半旬了。”说完,莉迪亚感觉自己的态度好象是下属汇报工作,不由一阵尴尬。 达西点了点头:“岳父的过世,我还以为你会受影响。没想到你在工作方面倒是兢兢业业。很不错。” 咦?莉迪亚眨了眨眼睛,不是错觉吧?怎么自己说话好象下属汇报工作,达西的回答也象是上司鼓励下属呢?这样的谈话真的是姐夫和小姨子之间的正常谈话吗? 正在这时,伊丽莎白走了进来,莉迪亚感激地看向她:“莉齐,你到哪儿去了?”这话问得突兀,但莉迪亚真心觉得这种被上司压迫的感觉不舒服啊。 “基蒂找我有点事,我就去了一下。你们刚才在谈什么?”伊丽莎白很爽朗地拉着莉迪亚坐下来,看了看达西,又看了看莉迪亚。 莉迪亚看了眼达西的冷脸,不敢确定他要不要理人,连忙回答道:“达西先生说,看我精神还不错,应该是从悲伤中走出来了。鼓励了我一下。” 提到班内特先生,伊丽莎白也跟着敛了笑容,拍了拍莉迪亚的肩:“莉迪亚现在真的长大了,听说在伦敦附近买了新房子?父亲要是看到这样的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莉迪亚鼻子也酸了一下,努力笑开来:“嗯,是舅舅帮我看的地方,在莱斯莫恩,那里有点象浪博恩,地方安全干净人也朴实,我很喜欢。我打算这次接妈妈一起过去住一段时间。莉齐要是有时间欢迎去小住。” “象浪博恩好啊。”伊丽莎白叹了口气:“舅舅家在伦敦,你和他们好好相处。”伊丽莎白做了几年的达西夫人,对待妹妹,有时候心情象对待小辈一样,总觉得她们考虑得不周全,忍不住要叮嘱两句。 莉迪亚倒不讨厌这种叮嘱,微笑着点头:“我经常去,小朋友们都很喜欢我。” 伊丽莎白噗哧笑了起来:“哈,莉迪亚,你真是……他们和你可差不了几岁,你在他们面前充什么大人啊?” “结婚了的女人,再小也是大人了。”莉迪亚不以为意。顿了一下,看了眼达西,这位见她这个眼神,表情微妙地一顿,起身轻轻颔首,无声无息地离去。 真是一个知趣的男人。 莉迪亚再次感叹,伊丽莎白真是运气爆棚了! “说吧,把达西看走,是要说什么?”伊丽莎白对于刚才这点眉眼官司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好笑。达西到哪儿都是被追捧的,只一到自家姐妹这里,就成了碍眼货。真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 “那个,”莉迪亚结巴了一下,犹豫是只和基蒂说呢?还是先问一问基本情况。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上次和基蒂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你查了吗?” 说到这个,伊丽莎白也有些苦恼:“查了。是个名叫沃伦・西蒙的小贵族。父母都不在了,家境还不错。” “你这表情听着一点都不象不错的样子啊。这人有什么问题吗?”莉迪亚好奇,如果伊丽莎白都能发现莱宁的疑点,达西不可能不知道的。 伊丽莎白无奈地看了莉迪亚一眼,声音放低道:“什么都好,唯一的问题是,自从你上次见过他后,他就再也没来过我家,没和基蒂见过面了。”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也没通信。” 果然是个欺骗少女感情的混蛋吗?这种情况不就象当年宾利突然离开浪博恩时的情况一样吗?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用说一句,就让女孩子伤到底。莉迪亚也皱起了眉头:“那,基蒂什么表现?” 伊丽莎白摇摇头:“整个交际季,基蒂都心不在焉的。”因为班内特先生是交际季完了之后过世的,所以,基蒂改变了心意,伊丽莎白也不知道。 莉迪亚点点头:“还好,基蒂没吃什么亏。想开了就好了。”比之她当年的私奔,这情况实在是好太多了。莱宁算是个手下留情的混蛋。 “这倒是实话。”伊丽莎白同意:“这个时候,你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好。等她回来,我办几场舞会,多请几个好男人。” 莉迪亚还要说什么,就听见基蒂下楼的笃笃声,转头一看,一身素净的基蒂终于下楼来了:“伊莱扎,莉迪亚。” “基蒂。”莉迪亚起身和她再次抱了一下:“等你半天了,收拾行李吗?不用这么着急,明天才出发呢。”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基蒂。 这个时候,基蒂已经二十二岁了,和简当年结婚的年纪一样。婚姻问题确实不能再等了。 说实话,她眼睛大而明亮,长得很漂亮,只是不象莉迪亚这么张扬醒目,也不象伊丽莎白那么轻灵透澈,简的温良淑俭,或者是玛丽的清秀冷清。有点象童话里的公主那种,又甜又纯真的感觉。这种感觉,倒让她显得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 看到这样的基蒂,莉迪亚不由地为她可惜。她要是生在亚洲,肯定大受欢迎。毕竟,欧洲的萝莉控相比于亚洲要少得多。想结婚的基蒂在舞会上有点吃亏啊。 基蒂抿嘴一笑,露出一边的小酒窝:“我这不是让出时间给你们说点私密话吗。” 莉迪亚一挑眉:“我们两个已婚妇女有什么私密话可聊?要聊也是聊你这位未婚小姐。” 这么大咧咧地直称自己为已婚妇女,让伊丽莎白忍不住眉头直跳。她才不是什么已婚妇女,她是高贵的夫人!她在刚才这一瞬有感觉,前两年的莉迪亚再次回归了,一样的口无遮拦。 基蒂也脸一红,连忙闭了嘴。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秘密情人已经被两位姐妹知晓,只是未婚小姐被人说起婚事时,都未免有几分尴尬。 “夫人,饭好了。”女仆进来,对着三位姐妹行了个屈膝礼。 “先吃饭吧,有什么话想说,晚上有的是时间。”主人伊丽莎白摆了摆手,把两个问题妹妹挥进了餐厅。 达西妹妹乔治安娜再次不在家,让莉迪亚松了口气。她一次都没见过这位娇客,如果初次见面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会让她有点紧张。现在这样,都是认识的人,她就放松多了。 有女主人在,面对女宾客,达西先生把傲慢进行到底,除非必要的礼貌,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闲话。这让整个餐桌都呈现出一种“吃饭是一件神圣的事”的状态。不过,这种情形,莉迪亚上次已经经历过了,有思想准备。所以,毫不在意,吃得很满足,尤其是餐后酒的味道,果然是达西家的餐桌,质量满分! 达西家很大,晚餐后,在莉迪亚的示意下,女仆带着她与基蒂来到了一处比较小的房间,看家具摆放,也是个起居室。两人坐下来,女仆很自觉地端来咖啡退下。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姐妹两人,稍有些尴尬。莉迪亚咳了一声,道:“基蒂,其实,我上次给你写信,你应该也猜到了……” 基蒂表情一顿,过了一会儿,才接口道:“你是说西蒙先生的事吗?” “是,其实,我上次……” 莉迪亚话还没说完,基蒂突然开口打断她说:“我和西蒙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基蒂有些犹豫,也有几分尴尬。她无法把“自作多情”这样的词直白白地安在自己身上。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道:“如果再有人向我求婚,只要条件差不多,我就会同意的。”说完,象是完全泄了气,低下头,没再看莉迪亚。 看着这样的基蒂,莉迪亚也有点难受。怎么会有种自己在逼良为娼的罪恶感呢?动了动嘴,没说出话来。良久,才道:“你能想通就好。那个人……太复杂了,你又……太单纯了。” “不说他了,莉迪。”基蒂抬起头来,唇角带着笑:“你呢?莉迪亚,再过一年,你的丧服期就过了,你还想结婚吗?” 莉迪亚一愣,眼前瞬间浮现的是费斯那张带着坏笑的脸。她连忙甩了甩头:“没想过。” 基蒂一挑眉:“莉迪,一个人过,你……会觉得孤单的。” 莉迪亚看着她,知道她刚才突然改了词,其实她是想说,“你一个人过,没钱怎么办?”,不过为了顾忌自己,才转为情感面。莉迪亚嘿嘿笑了起来:“我还有点钱,生活不成问题。至于孤不孤单嘛,相信我,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淑女,我会找个帅哥当情人的。” “你你你!!”基蒂瞪着莉迪亚结巴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震惊的事,基蒂莫名地觉得,这种事放在莉迪亚身上,再合理不过了。虽然面上很吃惊,但心跳一点都没加速,还暗自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这是为什么?! “别紧张,偷偷的。”莉迪亚笑意不减:“而且,会找单身帅哥,不会给别的女人造成困扰的。” 其实,这个时代,男女之间找情人什么的,很常见。基蒂倒不是惊讶这个,她惊讶的是,莉迪亚竟然对自己坦荡荡地说出来了!这种被信任过度的感觉,让基蒂张着嘴,噎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你你你、别坏了我们班内特家女儿的名声。” 她妥协了。她挺奇妙的,似乎有点喜欢这样的信任。 “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现在可不是十六岁时那么傻了。我自己也要脸,要交际,要朋友。当然会非常小心的!绝对绝对不会让人抓到把柄的!” 作者有话要说:很奇怪,用360极速浏览器打不开jj了,只好转过来用火狐。 ------------ 53接走母亲 伊格尔府离彭伯利比较近,两姐妹说说笑笑,不到半天时间就到了目的地。伊格尔府占地不小,沿着铺满藤蔓的院墙前行,有种古意幽深的感觉。绕了一大圈才到正门,是高大的黑色铁栅栏门。看这派头,伊格尔结婚时应该是买得有历史的旧宅。英国人就喜欢这种范儿。 莉迪亚姐妹坐的是莉迪亚家的马车,车夫正是莉迪亚家新招的男仆――高大憨厚的迪克。幸好之前见识过了如同国家级博物馆般的的彭伯利庄园,这会儿倒没给莉迪亚丢脸,虽然笑得依旧傻气,完全没有肯特那种稳如青松般的气质,态度却没低人一等的意识,下车脱帽表明了身份,大门缓缓打开。迪克笑呵呵地跳上马车,又行了好一会儿,才到达主宅门前。 莉迪亚和基蒂还没下马车,从窗口就看见一身黑衣的班内特太太守在门边,已经在等待她们了。这个景象让莉迪亚不由又忍不住鼻酸了起来。在她的印象里,以前班内特先生在的时候,班内特夫人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顶多就是她们回家的时候高兴地叫几声。班内特先生不见了,女儿们就成了她的主心骨。 “妈妈,你还好吗?”莉迪亚和基蒂跳下马车,都快步走到班内特太太身边,与她拥抱。 “哦,亲爱的莉迪,亲爱的基蒂。我很好。听说你们要来,我真是太高兴了。”班内特的形容词一向贫乏,此时没了班内特先生,她的脆弱的神经也不治而愈。见到两个最喜爱的小女儿,也没有象从前一样叽叽喳喳。莉迪亚觉得,恐怕也是因为,这毕竟不是她的家的关系,下意识地就收敛了脾性。这种改变,真让人心酸。 “快进来吧,别在外面晒太阳了。”玛丽在班内特太太身后,行使着女主人的权利,让管家着人把莉迪亚和基蒂的行李收拾好,就出来让两个妹妹进房。 “伊格尔先生不在吗?”基蒂和莉迪亚都是第一次来,因为是自家姐妹家,行止上放肆了一些,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宅邸布置,才坐下来喝茶。 “一个月前就出差去了。”班内特太太不太赞同地表情:“男人总不在家可不好,这才结婚没多久呢。”好吧,听到这话,莉迪亚差不多就知道从前的莉迪亚那么言语无忌的习惯从何而来了。 基蒂连忙打圆场:“哈,伊格尔不在,我和莉迪亚就更自在了。说实话,伊格尔先生比达西先生还严肃呢,我都不敢在他面前说话。” 基蒂表情夸张,玛丽笑起来:“哪儿有那么严重?威廉顶多就是不爱笑而已。” “你家可真漂亮。”莉迪亚微微一笑,转移话题。别人的老公可不是淑女的什么好话题。 “嗯,当初伊格尔看了好几处庄园,最后决定这里,就是看中的这套主宅。”说起这个,玛丽来了热情,她对建筑学有研究兼着秀恩爱,说得兴致勃勃。莉迪亚这个学画画的挑着听,也听着津津有味。 只苦了基蒂和班内特太太,云里雾里半天,终于忍不住,两人凑在一起,重开话题,小声说了起来。虽然说的无非就是近来生活的鸡毛蒜皮的琐事,但热烈程度一点也不比玛丽和莉迪亚这边差。 不知是上次找伊丽莎白谈心有了效果,还是这次丧礼伊格尔回来给她带来了什么新动力,现在的玛丽做起事来已显得镇定稳重许多,虽不象伊丽莎白那么游刃有余,却比当初犹犹豫豫的怯懦表现好太多了。可惜,这屋里全是些不管家事的,看不出这其中的奥妙之处,就连上次旁听的基蒂对此也一样懵懂,这让渴望被夸奖的玛丽有些懊恼。 晚餐之前,莉迪亚上楼去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妈妈,送给你的。” “送给我吗?”班内特太太看着一个蒙着布的画框,不由有几分惊讶。她可不懂什么艺术欣赏,莉迪亚怎么会送这种东西给她?不过,总是女儿的心意,班内特太太揭开蒙着布,一看清画上的人,突然就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眼眶慢慢红起来,咽着声捂脸哭了起来。 画布上的班内特先生坐在①38看書网房与浪博恩的书房一模一样,连班内特先生最爱的昆虫标本都摆在原位。班内特先生穿着最常穿的那件驼色马甲,戴着眼镜,拿着本厚书,眼睛却看着门外――也就是看画的人,表情带着几分调笑意味,好象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忍不住说出让调侃对象完全不明白的调侃之后的又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这是莉迪亚对父亲印象最深的表情,也是班内特先生最常对着班内特太太的表情,这种温和的调侃,生前,班内特太太不懂,死后,却成了她记忆的永恒瞬间。 被班内特太太引得,四个大小女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场。说起往事,又微笑起来。连班内特太太都敲着莉迪亚的脑门说:“还说自己聪明呢,先生最爱叫你蠢姑娘了,你和基蒂都是蠢姑娘。” 几个女人哭哭笑笑了一晚,发泄了,悲伤反倒好象淡了,更多的好象是那些温暖甜蜜的回忆。那些逝去的人,都成了昏黄的记忆碎片中越走越远的背影。 又住了两天,莉迪亚发现班内特太太虽然吃穿不愁,但过得并不快活。 要管理整个产业,玛丽每天事都不少,白天大多没空和她多做交流。而和玛丽来往的夫人小姐们,身份又不低,和班内特太太完全谈不来。班内特太太又没有嫁女的迫切愿望了,就没有巴结她们的心情。其实,就算当初巴结地对待宾利他们的时候,班内特太太一样会因为达西看不起自家女儿而对他没有好脸色。 说到底,班内特太太不是那种真正势利的人,她能认识到钱财的好处,但只要她能过得好好的,她也一样懒得去费神巴结谁。 所以,莉迪亚就找到班内特太太:“妈妈,你也知道,我新买了房子。就在伦敦边上,和舅舅家也近,两个小时的马车就到了。而且,我那里的邻居太太们和浪博恩差不多,虽然不是特别有钱,但都很热情。我一个人住在那里怪孤单的,我看玛丽每天事挺忙的,也不需要你陪,你能来陪陪我吗?” 班内特太太有一丝心动,犹豫了一下:“可是……你买了房子就把钱花光了吧?” 还真花光了!买了房子,还有旧出版社的钱,当时就只剩不到一百镑的现金了。这两个月下来,出版社的盈余,加上《冒险记ii》结账了,报纸漫画每个月的固定收入,这才算缓过劲儿来。现在的莉迪亚手上没个千把英镑的流动资金,心里都没底。果然是资本家的心态,完全忘了当初在高洛克村时还在算计如何只靠报纸稿费过生活的日子。 莉迪亚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拉着班内特太太到了自己的临时卧室,打开钱包,里面大把的英镑直接放在班内特太太面前:“妈妈,也许我没几个嫁人的姐姐有钱,但我真的不缺钱。送给你的爸爸的画是我画的。我画画能赚钱。养你不成问题的,你不要担心。真的。” “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班内特太太看着那些大把的英镑,都有些结巴了。她虽然也有不少嫁妆,但婚前婚后都不是她管家,她从来没有手中握过这么多钱,有点震惊。 莉迪亚表情一顿,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质疑她呢,幸好是好糊弄的班内特太太。她连忙摆了摆手:“婚后没什么事学的,没想到现在成了我生活的手段了。” 班内特太太鼻子一抽,上前握住莉迪亚的手:“哦,我可怜的莉迪,乔治竟然这么短命!不然也不要你这么辛苦地赚钱了。呜呜……” 莉迪亚扶着班内特的肩,翻了个白眼。那人要是不死,她赚的都不够他赌的呢。不过,威克汉姆在班内特太太心里可是个好女婿呢,没必要纠正她这个。。 “怎么样?来陪我,好吗?” “好吧。”说完,班内特太太也高兴起来,她也许也觉得这个大房子太孤单了,早想象从前一样过着经常串串门说说八卦的日子了。 “太好了!我去跟玛丽说。不过,”莉迪亚叮嘱了一句:“不要和别人说我画画赚钱的事,不好听。”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了,那些莱斯莫恩的夫人小姐们真知道了,难免会有几分看不起这种自己挣钱的女性。莉迪亚倒无所谓,只是不想班内特太太不开心。 和玛丽说,玛丽开始并不同意,理由和班内特太太差不多。莉迪亚可以把钱摆给班内特太太看,但不能如此对待玛丽,只好说是暂时住过去陪自己,自己一个寡妇日子太孤单,等等,示弱得让玛丽不得不同意了。 完成了这样的大事,莉迪亚满心欢喜,次日就要离开。玛丽见拘留不住,给班内特太太准备了一马车的行李,把马车顶垒得跟小山一样,大大加大了迪克赶车的难度。 作者有话要说:可恶啊,终于来电了,可是时间也晚了,错过了晚上的更新档~~~~~~~~~~~~ 我的全勤奖啊~~~~~~~~~ 到处都在盖房子,竟然把我们小区的什么线路给挖断了,我说这两天怎么总停电呢,可恶啊! 如果今天(应该算是今天吧),今天晚上不停电的话,我会照更一章的。这是补昨天停电的章。 ------------ 54我不同意 也许因为莉迪亚在莱斯莫恩的房子不大,除了莉迪亚也没有别的主人,班内特太太一到就显得很自在,兴奋地牵着莉迪亚的手把这三屋的灰色小楼上上下下转了个遍。絮絮叨叨地说着,这里不错,那里也好,满意得不得了。最后,还自己选了房间。莉迪亚知道,这个房间的位置正是从前她与班内特先生卧房的位置。所以,莉迪亚只是笑眯眯地让苏珊收拾出来,并不提起旧时事。 下楼喝咖啡的时候,班内特太太满足地看着窗外绿树轻风,叹息:“存了钱还是买个小农庄吧,免得天天画画这么辛苦了。女孩子有可能的话,还是要顾着些体面。” 莉迪亚倒不觉得有什么不体面。不过,她理解班内特太太所思所想。别人家的地主小姐顶多管管家事,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交际打扮上,拼命工作的女性和她们一比就显得命苦了。尤其是,社会上的认知也觉得女性出去工作是件不怎么体面的事。现在,莉迪亚一个小寡妇,暂时不操心嫁人的事,倒不虞在这方面坏了名声。以后,出了丧期,班内特太太恐怕要操心的东西更多。 “好。”莉迪亚直接应下,什么时候,有个农庄都不是坏事。不过,想在伦敦附近买农庄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钱的事,而是土地的问题。这个时代,一般有点钱的人家哪儿会随便卖土地?除非败家子。但想遇到这世上的败家子也是需要运气的。 “不过,妈妈,”莉迪亚转回来道:“我很爱我的工作。就算有了农庄,我也不会不工作的。”先打个预防针:“什么男人都靠不住,还是钱最靠得住了。” “莉迪亚,”班内特太太一听这偏激的发言,立刻转移了心思,着急起来,不再想着莉迪亚工不工作的事了:“其实,威克汉姆都过去一年了,你还年轻,又这么漂亮,以后……男人还是有好的,你爸爸,你的几个姐夫,不都是很好的男人吗?你不想把所有男人想得那么……”班内特太太词汇贫乏,说着说着,只能用语言停顿来表达延伸意义了。 莉迪亚点点头,微笑:“是的,妈妈,这世上是有好男人。我相信的。”但我不是什么好女人。莉迪亚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一个家庭里,丈夫的权力太大了,我不放心。妈妈,我现在有钱有工作,我不想以后我的钱被别人轻易拿走,还理直气壮。我一个人也过得好好的,你不必担心的。” 这个时代英国的丈夫们的权力大得惊人,比中国古代的丈夫还可怕。连妻子的嫁妆都可以支配,甚至可以送给自己的私生子,妻子都没有说话的权利。这太可怕了。 莉迪亚不要做妻子,把自己的生存全依赖于他人的善良,真是太不靠谱了。所以说,这个时代,妻子们不出去工作也是对的,因为挣来的钱也归不了自己。丈夫随意送人,丈夫死了,又归儿子。没有儿子就归亲戚,总之,与自己是无关的。所以,还不如单身。 班内特太太又和莉迪亚磨叽了半天,最后终于被莉迪亚说服。她是遇见了象班内特先生那样的专一懒丈夫,自然一生无忧。所以,她把世界想得太简单了。莉迪亚随便摆出几个威克汉姆从前干的事,就把这位天真的太太吓了一跳,一个劲地叫着:“哦,我可怜的莉迪,真是可怜的莉迪,你遇见了一个恶魔,恶魔!” 哭了一阵,班内特太太终于接受了莉迪亚不打算结婚的事实,也放下了她之前一直想给莉迪亚介绍男人的念头。说实话,要不是一路上班内特太太总是说着舞会,不要错过好男人什么的,莉迪亚根本不会跟班内特太太说这些事。有个恨女不嫁的母亲,从古到今都是件麻烦事。 陪着母亲拜访邻里,这是少女时代莉迪亚常做的事,此时母女两人均着一身黑衣,行事上少了欢脱多了稳重,莉迪亚也体会到书中最后对班内特太太评价时所说的――“她后半辈子居然变成了一个通情达理、和蔼可亲、见多识广的女人。” 虽然并没有变聪明,偶尔还是神经质,却让她更可爱可亲起来。班内特太太用短短一周时间就与四周邻居亲睦友爱起来,虽然身处丧期,还是时常被邀喝茶谈天,比她这个女儿强多了。 莉迪亚见班内特太太不至于孤单之后,又恢复了工作。次日,就打马去了伦敦。 翻云覆雨之后,莉迪亚懒洋洋地起身,捡起掉在地上的衣物,细细地穿着起来。 “莉迪?你这是……要去哪儿?”费斯有些吃惊地起身。莉迪亚之前都是云雨之后在这里过夜的。 莉迪亚回过头,一边系着腰后的带子,一边微笑着轻声说道:“费斯,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费斯一听,皱起了眉头,目光变冷,看着莉迪亚道:“为什么说这个?” “我决定和你分手了。”莉迪亚笑意不减,学着费斯最初的动作,手指轻轻按在唇上一吻:“再见,马修。” 费斯直接光着身体就下了床,盯着莉迪亚突然笑出来,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这种事,得有我的允许才可能。” 莉迪亚听完这番话也皱起了眉头,侧头甩开了下巴上费斯不安份的手指:“情人就是你情我愿的事,现在你情我不愿,强求可不是风流大少费斯先生的风格。”说着,就走向房门:“而且,我只是通知你。费斯,我们分手了。” “我不同意。”费斯的话说完,就听见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伊人已不见。费斯裸身站着,看着紧闭的房门,笑意全敛,摸着下巴过了好一会儿,转头看着放在床头的那枚穿了绳的旧戒指,又轻声说了一句:“亲爱的,我真的不同意。” 虽然依旧喜爱费斯的身体,迷恋与他在一起的感觉。但分手是莉迪亚去找基蒂之前就决定的事。刚才那一场翻云覆雨可以算是莉迪亚在最后给自己的福利吧。 想要分手的原因不是因为之前猜测出的费斯的利用,而是最普通的怕麻烦。 费斯太麻烦了。他比他给莉迪亚写的自白信中还要复杂。 斯诺的商业范围,莉迪亚有一些了解,广得让她大吃一惊。莱宁……莉迪亚了解得不多,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不过,他这么轻易地就伪造身份,连达西都骗过去了,恐怕总是有些阴暗手段的。他去参军的事,莉迪亚也是知道的。而且,一去就是军官,而且位置非常利于升职,这样的事可是需要能量的。 一个穷牧师的儿子,就算在海上挣了几年钱,发了财,也没有这份能量。 本来,这都和莉迪亚没什么关系。费斯能量大,对于莉迪亚这个情人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可惜,费斯没有公私分明,他让她传话,就是不介意她卷入这场背叛与镇压的糟糕事件中。 也许在费斯看来,他可以保护莉迪亚。可是莉迪亚从来不相信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这种事。莱宁要是与费斯斗起来,找不到费斯的把柄,自己就是最顺手的。莱宁可是比斯诺要会演戏得多,做莱宁和做沃伦时的神情小动作细致得就象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这种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还是早早脱身的手。 现在唯一麻烦的是,费斯这种花花公子,竟然会不同意分手!大出莉迪亚的意外。 难道是自己主动分手伤了他的自尊心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莉迪亚觉得自己做事不细致了。应该想办法让对方主动的好,真是!只怪费斯没象普通人一样问“为什么”,害她有好些缓解气氛的话没机会说出口。可恶。 不过,做都做了,莉迪亚只能摇摇头,把这事先放在脑后。相信现在费斯忙得狠,没机会跟自己算账呢。谁叫她与基蒂在伊格尔宅时,隐隐约约地说了很多关于莱宁的各种事呢?足够基蒂对莱宁产生各种猜测了。 舅舅的律师事物所因为有活,不能离开,所以莉迪亚只接了舅妈与几个孩子回到莱斯莫恩,两个女人相见,又是一番感叹。孩子们到了乡下,也乐得四处玩耍,比在伦敦时活泼许多。 事情正如莉迪亚所想的那样,基蒂回到彭伯利之后,与伊丽莎白商量舞会挑男人的事,私下里,为自己的初恋写下最后一封信。写给沃伦・西蒙。 口气故作很清淡,写得很隐晦,大约也就是知道了西蒙桃花运浓,自家妹妹就看见过他两次不同女伴等等事情,所以祝福他,早日寻得如花美眷,希望他半年之后也可以祝福自己云云。这种忍着怨气假装大方的信,辗转到了莱宁手上。 不提感□如何让人感叹,就是信中那个一笔带过的小小的线索,自然而然地,就向莱宁提醒着他伪造身份,转移财产,吞并产业等等被识破的事实。他必须采取措施。以他对费斯多年的了解,他知道费斯肯定有局在等着他,但知道也必须行动。 费斯确实很忙。他虽然不同意分手,但也腾不出空去与莉迪亚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看新闻,雅安又地震了。这几年四川真是多灾多难!老天到底要做什么?!那些画面太可怜了。不忍目睹。 虽然在这种大灾面前,人很渺小无力,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平安。祈福。 ------------ 55二人 骤然与情人分手,哪怕这个决定是自己做的,莉迪亚依旧觉得不好受。思念让她有些焦虑,那些红酒的味道,桔子香皂的味道,甚至连糖醋排骨的味道都能让她第一时间想到那双定定自己的双眸。 经常走神,定不下心,工作状态很不稳定。这让莉迪亚不免在平时就带出几分烦躁的情绪来。 家里有几套《冒险记》的样书,无事时,班内特太太只是出于关心女儿工作的心情拿着翻看,没想到竟然看进去了!班内特太太虽然一向不爱读书,其实也只是不耐烦看那满满一篇一篇的大部头。可现在这个时代,出的书大多都是大部头,让她无从选择。 《冒险记》这样的传奇漫画,字少,情节又紧张刺激,最是引人。让班内特太太一改不爱读书的习惯,捧着《冒险记》系列,连下午茶都不出去了,天天看,对莉迪亚的工作有了更深层的理解:她都能这么爱看的书,肯定能挣钱。就是这么朴实的想法,让班内特太太对莉迪亚工作的态度有了非常正面的看法。 “莉迪,怎么了?工作上不顺利吗?”班内特太太倒不会敏感地觉得女儿厌烦了自己,而是有些担心地看着黑眼圈越发严重的莉迪亚,心里八卦的小苗头不由自主地就窜了出来,小心地问道:“还是想……交朋友了?” “没什么。”莉迪亚为班内特太太奇异的想像力无奈,什么叫“想交朋友了”?自己的失恋真的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扯了扯脸上的肌肉,莉迪亚努力挤出笑脸,动作却还是下意识地有气无力:“构思有点不顺畅罢了,想通就好了。” “《冒险记》啊?别太劳累自己了。”班内特太太虽然有些失望女儿的“纯洁”,但听着是工作的事,也就把自己的臆想丢到一边。低下头来,一边看《冒险记》,一边还绣花,其实,那些手帕丝带什么的,多得都用不了,班内特太太手上这么闲不着,纯粹是习惯罢了。 “我知道了。”莉迪亚揉了揉脸,暗地里骂了自己一句,失恋什么的,难受痛苦是难免的,至于这么失魂落魄吗?!工作!工作才是安生立命第一位的!想着,莉迪亚气势十足地上楼进了书房。 班内特太太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摇了摇头。真奇怪,莉迪亚这表现还真象简失去宾利消息的那段时间呢。干什么都不上心,要哭不哭的模样,看着还真是可怜。可是,明明没有看见有男人与莉迪亚来往啊。难道工作的魅力真的这么大?头脑简单的班内特太太想了好一会儿,想不明白,就丢在了脑后。 打开画稿,一页一页翻过去,看着酷似费斯的boss从露面的那个坏笑,最后打压主角时的霸气,莉迪亚忍不住觉得呼吸困难。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大纲,狠狠地把当初写的boss结局划去,她决定给他重新设定一个悲剧到底的死法! 有了这样的动力,莉迪亚一下就来了精神,趴在桌上,下笔如有神。一会儿功夫,屋内就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直到苏珊叫她吃饭,她才从入神的状态醒了过来。 另一位失恋者,并不比莉迪亚更好受。他很憋屈,平生都没有这么憋屈过。 最穷的时候,连白面包都吃不饱,依旧畅意任行,被打过,被骂过,被人按在地上狠狠地踩过,可那是仇是恨,都不是憋屈。憋屈是无法报复,不知该如何报复的委屈感。就象现在这样。 长着费斯这样的脸,他还从未真正被女性拒绝过,顶多是欲拒还迎的情趣小把戏。可是,对于莉迪亚的了解,费斯知道,她说的都是认真的。 也许,开始她是想好言好语地对自己说,可是分手这回事,说得再婉转再动听,就不是分手了吗?!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让他的态度下意识僵硬了,把霸道的本性露出来,才引得莉迪亚不快,用强硬的口吻说再见。这些,都不是他愿意见到的场景。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任何征兆地和自己分手。从莉迪亚的眼睛里,他能看到依恋与爱意,可是,在这样温暖的眼神里,她竟然能说出完全相反的话来!这女人是不是画画画傻了?! 之前有几天,他还怀疑过是不是因为基蒂和莱宁的暧昧关系,再加上莱宁的好口才,让女人忍不心软的扮相,让重视亲情的莉迪亚倒戈。可是,最后调查下来,全是他的臆测。 基蒂小姐天天参加舞会,已经明显有重新寻找春天的意愿。莱宁在军上行踪不定,但肯定没有去过彭伯利,而莉迪亚从伊格尔宅回来后,大半时间都窝在莱斯莫恩不出门,这样三个人的状态,明显是各过各的,和莱宁没关系。 被分手,又没有脸皮没有时间去挽回,最憋屈的是,他还忘不掉,换不掉。晚上空荡荡的另一侧的床,总让他睡不踏实。实际上,两人是情人关系的时候,也并不是天天在一起,那时并不觉得如何难熬。可一旦明了分别成真之后,就觉得这样的夜晚变得孤单起来。 也许是,失恋的人都充满诗意吧。不然,他没办法解释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纤细的感受。让他感觉丢脸地没人可以说。斯诺也不行。 “好久没见到莉迪亚了。”好容易忙完,斯诺和费斯没什么形象地各自瘫在书桌旁,等肯特端上咖啡,斯诺突然说道。 “我忙,她也忙。都没时间。”费斯好容易放松的心立刻不由地酸涩起来,强装没事地别开目光,喝起了咖啡,和他的心情一样糟糕的味道,他还是若无其事地咽了下去。甚至没注意到,斯诺又说顺了嘴,叫了莉迪亚的名字,没称“夫人”。 “明天没事,不如邀上莉迪亚、夫人一起吃饭吧?”也许是上次坦白过的原因,斯诺在费斯面前不再掩饰对莉迪亚的感情,莉迪亚在伦敦的日子,他就常去费斯宅蹭饭,虽然从不留宿,但也让费斯时常郁闷。 费斯总感觉,莉迪亚与斯诺更谈得来,斯诺在莉迪亚面前也很放得开。他记得他还偷摸告过斯诺的状,他当时对莉迪亚说,“斯诺现在全变了,竟然开始喜欢参加舞会了,夜夜不归家呢。可受小姐们的欢迎呢。” 莉迪亚当时只是轻笑地摸着他的脸:“能有你受欢迎吗?” 这么一比,费斯一向好强,什么都不肯认输:“当然不能跟我比。起点就不一样。” 莉迪亚眼珠一转,费斯一看这表情,就知道坏了,然后就听见莉迪亚软绵绵地问:“你在得意你受女人欢迎吗?” “没,这有什么好得意的?”情场老手的反应总是很快:“烦都要烦死了,我这人其实很忠贞的。除了你,哪个女人我都不喜欢。”说着,就低下头,吻了起来,莉迪亚吻起来总是那么甜。 等两人分开来,莉迪亚气喘吁吁地搂紧他说:“最喜欢你甜言蜜语了。” 当时,他没听出来。现在才发现,莉迪亚能这么说,就说明,她从未相信过他说的情话。这让他很受伤,他自认,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却全被人当成了xxoo的前戏。 这个女人,明明爱他,却一点都不信他。可恶! 在感情上,费斯惯于索取,从不反省。所以,他没发现自己确实不值得一个女人的相信。 被斯诺这么逼问到头上,费斯的脑子转得很快,只一瞬间就找了个不错的理由:“莉迪亚现在和她母亲住在一起,不方便和我会面。唉……” “哦?是莉迪亚买的新房子吗?”斯诺有点兴奋地眼睛亮起来,过了一会儿,突然说:“那我这个朋友应该去拜访一下才是。” 此言一出,费斯差点表情崩不住,瞪着斯诺好几秒:“对了,我有几项工作还要交给你。” 斯诺听完费斯的交待,皱起了眉:“船长,你不是说,莱宁那块职责的收回由你负责吗?突然转移权力不太好吧?下面的人也会糊涂的。” 费斯咬着牙,道:“因为我没时间,我要去拜访莉迪亚的新居。所以,这事就交给你了。” 斯诺一愣,一秒后,恍然大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船长,不要因公废私,莱宁那块的灰色版块太多,我不在行。你让我接收,恐怕不妥当。” 费斯闻言,笑了出来:“你不在行,有人在行。”说着,一转头,对着门外招手:“肯特,进来一下。”然后再转回来,不理斯诺皱紧的眉头:“主导方向你都知道,让肯特动手,你尽管放心。” “我不……” “好了,就这么定了。”费斯看着肯特走进来坚毅的身影,当管家太委屈肯特了。相信他一定很感激自己这次的安排。 交待完职责范围之后,把所有的资料、人员、财务都交接清楚之后,费斯哼着小调,提上外套,戴上帽子,就出了办公室。办公室外,难得的阳光灿烂。费斯发现斯诺说得很对,有了新房子,做为朋友的他怎么能不去表示一下呢?所以,他决定,明天就去拜访亲爱的莉迪亚。 ------------ 56斯诺到访 斯诺总觉得费斯把接手莱宁地盘的事交给他是没安好心,绝对不止是因为莉迪亚。这世上别的男人都可能用女人当理由,费斯绝对不会。可是,做为属下,他却找不到理由反抗。 所以,他决定在动手之前,先去拜访一下久久未见的莉迪亚。 所以,在费斯出发之前,斯诺就向前莱斯莫恩出发了。他真的不是在报复,只是对朋友的想念而已。 见到斯诺的时候,班内特太太大吃一惊。斯诺看着太文雅太有贵公子范儿了,真不是莉迪亚会认识的男人的类型。当然,班内特太太对莉迪亚会认识的男人的印象还停留在红大衣的时代,在她的想法里,莉迪亚对男人的要求只有一个――帅! 斯诺,确实是个好男人,但跟帅这个词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更多的是班内特太太说不出的那种书卷气,温雅和煦,这种从未见过的类型,一下就把班内特太太震住了,行动都有些拘谨起来。她的几个女婿要不冷得象冰,要不就热情得象太阳,哪儿会有斯诺这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好象在这样温柔的目光之下絮絮叨叨,她都无法接受似地。连忙请人进屋,着人叫莉迪亚迅速下楼。 对待中年妇女,斯诺很有一套,见多识广,口才伶俐,温柔又有耐心,等莉迪亚下来的时候,班内特太太已经成了斯诺的忠实粉丝。一心想着,等小女儿居丧期一过,一定要把斯诺娶回家……咦,好象有什么不对劲…… “斯诺!”见到这张脸,莉迪亚还是开心的,虽然斯诺是已分手的情人的手下,但并不影响她对他的观感。之前还可惜过一阵子,分手之后,没办法和他继续做朋友了,但对方找上门来,却成了现成的理由。莉迪亚笑得很灿烂:“真没想到你会来。” 斯诺等莉迪亚坐下,又重新坐了下来,虽然笑容还是一惯地恰到好处,但眼神里的光亮却是掩不住的:“抱歉,一早就知道你买了新居,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没空。今天才过来。”说着,他发现班内特太太已经非常迅速地离开了,真是……太知情知趣了。斯诺被这样的行为弄得又高兴又些微有些尴尬,顿了一下,加了一句:“你母亲人真好,很热情,真让我受宠若惊。” 听了这句,莉迪亚直接笑出了声:“你给她送了什么礼物?刚才从我一进来,她就一直笑得那么开心。你的赞美我一定会转告的,她一定很高兴你给她这个评价。” “一枚胸针而已。”斯诺一下蔫了,班内特太太可是长辈。本来就是一句应酬式的夸赞,非说成是评价,就有点说不出口了。见莉迪亚笑得坏坏的,也知道她就是调侃,跟着微笑起来:“好了,莉迪亚。不要拿长辈开玩笑。” 莉迪亚嘿嘿一笑,换话题:“我以为你要忙到年末。还想着什么时候找机会去见你一面呢,没想到你就送上门来了。” “你要见我,通知一声就是,哪需要找什么机会。”斯诺和莉迪亚说话最是随便,两人都下意识地不遵守绅士与淑女的行为准则,倒象两个无性别的朋友。直白得连他自己都惊讶:“对待莉迪亚,我随时都有时间。” “哎呀呀,斯诺,之前就听说你开始参加舞会了,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你就学会说甜言蜜语了,真是……啧啧啧。”莉迪亚笑着摇头。 “不是甜言蜜语。”斯诺对莉迪亚的玩笑不以为意,喝着咖啡,微笑道:“自从被托托咬了之后,我对莉迪亚就只说真话了。” “没想到托托还有这功用,以后一定要让它多咬几个。”莉迪亚哈哈笑了起来。 斯诺表情稍稍一顿,微笑不语。 “既然是来庆贺我乔迁新居的,就留下来吃顿饭吧。”莉迪亚站起来:“走,我带你四处走走,看看我这新居的环境。” “也好。”斯诺跟着站起来,他也觉得在这个有女仆有班内特太太存在的房屋里,说起话来没那么自在。 二人一人后面远远跟着一个仆人,向新居之后的山野小路走去。天高气爽,山色清新,路的一侧是野生的森森树林,阳光之下,要不是莉迪亚穿着一身黑,倒真是一幕再好不过的油画了。 “看起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比在伦敦时笑容多了许多。”斯诺侧头看着莉迪亚,略带感叹。 莉迪亚表情一顿,想到前几天的失恋综合症,抿了抿唇,终于笑了:“也许是见到斯诺你才这么高兴呢,斯诺,你可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不要小看你哦。” “我的荣幸。”斯诺不足六英尺也差不多,再加上男士靴子的跟也不低,莉迪亚没穿高跟鞋站在他身边,斯诺正好可以看见她柔软的发顶,洗得很蓬松,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让人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揉一揉,可还是握了握拳头,把自己这份小冲动给收了回去:“不过,你这个好朋友当得可真不称职,有一个月没有召唤我了。” 莉迪亚脚步停住,吸了一口气,才道:“不方便啊。”说完,转过头看见斯诺微微僵住的表情,一愣:“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斯诺有些疑惑。 莉迪亚别开目光,声音低下来:“我和马修分手了。” 斯诺这下完全停了下来,怔了好一会儿,才猛地走到莉迪亚对面,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真的?!” 莉迪亚看着斯诺惊讶中带着兴奋的表情,表情微顿:“你……好象很开心?” 斯诺目光转开了一下,似乎是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重新转回来道:“是,我确实……有点开心。但,也不是完全开心。这种感觉,很复杂,难以说明白。” 莉迪亚笑得有点无奈:“确实是真的分手了。一个月前我亲口提出来的。” “你提出来的?!”斯诺的惊讶藏都藏不住了。 “怎么?难道在你心里,只有费斯抛弃我的份吗?!”有关自尊心,莉迪亚怒了,瞪着斯诺,只要他敢说一个“是”字,就要和他绝交! “不不不,没没没。”就算斯诺本身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对着莉迪亚瞪圆了的眼睛,他也不敢承认,莉迪亚连费斯的名字都不肯叫了,可见有多生气了。只能笑着连连摆手:“我只是奇怪而已。在我这个外人看来,费斯对你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实在是看不出莉迪你抛弃费斯的理由。” 听了这样的话,莉迪亚也长叹一口气:“是呢,马修对我确实不错。反倒是,我对他有些……随意。”说着,莉迪亚转过眼珠来看着斯诺,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在提醒我的愧疚感吗?” 斯诺摸摸鼻子,“那你愧疚吗?” 莉迪亚哈哈一笑:“怎么可能?”对待情人的态度,每个人都不一样。合得来就是合得来,爱就是爱。如果不爱,再怎么委屈求全地对对方好都没有用。如果爱了,哪怕是打打闹闹依旧爱。这些事,哪来的愧疚可言?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个中滋味。 “真无情啊。”斯诺感叹一声。过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不过,费斯先生可不是能随意挥之即去的人。” “斯诺今天来,是来当我的感情顾问的吗?”莉迪亚并不想多谈感□。本来失恋就让她痛苦,一再地提起费斯,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斯诺苦笑:“感情顾问?这是什么职位?周薪多少?条件如何?” “哦,斯诺!”莉迪亚懊恼地瞪了斯诺一眼,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你呢?参加过那么多场舞会之后,可有心怡的小姐?” 斯诺夸张地长叹一口气:“心怡的小姐还没有,不过,感想倒是有一个。” “哦?说来听听?” “我觉得我还太年轻,决定三十五岁以后再结婚。” 莉迪亚一挑眉:“准备向花心的费斯少爷靠拢吗?” 斯诺笑起来:“这可是你提起的,不是我想当你的感情顾问哦。” “喂!”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斯诺投降:“我只是觉得自己还太年轻了。” “什么年轻?”莉迪亚翻了个白眼:“我爸爸象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我哪儿能跟伯父相比?”斯诺嘿嘿笑了一声:“我还不够成熟,没有足够的耐性与热情支撑我与一位女士长久地呆在一处。恐怕得等我再老一些,才行。” 莉迪亚眉毛竖了起来,一转身:“哼,想回去就直说!” 斯诺连忙两步赶上去,挡住莉迪亚的路,陪笑道:“除了你,莉迪亚。你是我的朋友,好朋友。不在那些舞会女士的范围内。” “歧视女性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以后会有一位小姐让你为此吃尽苦头的!”莉迪亚哼了一声,表明自己原谅了斯诺的失言。 斯诺再次摸摸鼻子,没有把反驳的话说出口。盯着莉迪亚飞扬的表情,傻呵呵地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越写越觉得斯诺更顺手呢?要命。 我卡住了,对不起大家……重新整理了大纲之后,恢复日更。 ------------ 第一卷 ------------ 57费斯到访 费斯到访的那天,莱斯莫恩清晨就下了大雾,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五米之外就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影却是真真切切的。所以,费斯的马车到达的时候,就象是从虚无中突然出现一样,让忍不住想到断头谷或者是深夜精灵之类的传说,莉迪亚和班内特太太都吓了一跳,这画面,看着太具玄幻感了。 见到费斯华丽的长相,班内特太太小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镇定了。毕竟,她的三个活女婿一个死女婿个顶个地都是高等级帅哥。虽然费斯长得足够吸引眼球,她眼里,也不过是另一个帅哥而已。 “费斯先生是高洛克村的邻居。”莉迪亚这样介绍笑意盈盈、彬彬有礼的费斯,惹得费斯眼波一转,笑容里瞬间带出了另一种意味。 班内特太太的回答更让费斯郁闷,“高洛克村的小姐们真是有福气,身边有这么多家教良好的先生。上次的斯诺先生就年少多金风度翩翩,没想到费斯先生长得更加出色呢。”这话是夸费斯?费斯怎么觉得班内特太太是说,自己除了长得好,就没别的地方比得上斯诺那小子了呢? “费斯先生是做什么的?”班内特太太并不排斥长得好的男,不会象别的母亲一样,担心长得好的男不安全。虽然费斯有一种很野性的气质,看着就是难以掌控的类型,不象是个好丈夫选,但班内特太太也并不嫌弃,待如一地问起了身家琐事。 “其实――”费斯犹豫了一下,透露了一点:“和斯诺先生算是同事,只不过,负责的区块不同而已。”说得很客气,他现还没想过成为班内特太太的女婿,就没必要那么高调。 班内特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关于斯诺的身家,莉迪亚对她解释过,有几家公司与工厂,身价不菲。这位长得极漂亮的费斯先生既然可以和斯诺先生相提并论,那应该也是不差的。 “费斯太太……”班内特太太自认为问得很婉转。 “还没有结婚。”费斯说着,看了眼莉迪亚。莉迪亚回了他一个瞪视。 “订婚了吗?” “也没有。” “费斯先生快三十了吧?……” 两就着费斯的那些生琐事,来往,说得精彩,莉迪亚旁边听得直翻白眼。她现终于知道,斯诺来的那天,她下楼之前,班内特太太和斯诺到底谈些什么了。看着费斯微妙的表情,莉迪亚不忍心让班内特太太再丢脸下去了。直接打断二诡异地谈话:“妈妈,费斯先生很忙的。”您就不要再问些无聊的问题了。 “今天不忙。”费斯完全不理解莉迪亚的痛苦,笑眯眯地反驳道:“早听说威克汉姆太太家的厨娘很专业,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莉迪亚为费斯的厚脸皮崩了。倒是班内特太太很高兴地连连点头:“当然当然,请费斯先生一定要留下来赏脸吃顿便饭。”说着,起身:“去厨房看看。们聊,们聊。”给女儿莉迪亚使了个眼色,转身就离开了。 莉迪亚看着班内特太太胖乎乎的背影,表情无奈。她临走前那是什么眼神啊?还以为自己很调皮呢!莉迪亚敢担保,班内特太太一早就忘记了,自己给她说过的独身主义的事。一个劲儿地把任何一个上门的未婚男性当成未来女婿来看待,这让莉迪亚实很尴尬啊。只求班内特太太清醒一点,别把她和费斯再凑成堆了!他们可是刚分手一个月的情,这样的场景,实太丢脸了! 但显然,费斯和莉迪亚的想法完全不一条线上。班内特太太一离开,他就转过身来,露出莉迪亚最熟悉的那种坏笑,勾起唇角,轻轻握住她的手,俯下头去,吻住她的指尖。 靠,又来这一套! 莉迪亚强忍住指尖的柔软濡湿直窜入心脏的酥麻感,狠狠地把手猛地抽了回来。自己这个身体对费斯实太熟悉,他的气味,他的眼神,每个小举动都能引发她的反应。这样的不受控,让她非常地不爽。恨恨地瞪着带着些小得意的表情的费斯:“费斯先生,们之间结束了!就别再来这一套了。” 莉迪亚生动的小表情让费斯心底泛出一点小涟漪,痒痒地,无处挠去的感觉。声音一下变得低沉而性感,连眼睛都带着丝性感的勾魂的感觉:“结束了,又不是不可以重新开始。亲爱的莉迪,正重新追求。请给个机会吧。”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包裹着漂亮天鹅绒的首饰盒,举到莉迪亚面前,打开来,是一付心型的钻石耳环,精致贵重,亮闪闪地,足以打动大部分的女心。 莉迪亚也是女,自然也很喜欢这对漂亮的耳环。不得不说,费斯和班内特太太有很相似的地方,性格中哪怕有再恶劣的地方,审美都是很好的。 费斯靠得太近,莉迪亚被费斯故意勾的声音挑得脸上一阵泛红,心底倒生出些怒意来。也不知道是生费斯到哪儿都放电的气,还是气自己被勾引。总之,莉迪亚咬紧唇,没露出一丝笑意,盯着费斯好一会儿,气哼哼地说道:“提分手是说真的,不是耍小脾气,费斯。眼界底,理想小,小富则安就行。对于大富大贵不奢求,也不喜欢阴谋动荡之类的日子,不是不好,是们不合适。格局太大了。分手,还拥有美好回忆,不好吗?到底强求什么?” 费斯脸的笑容随着莉迪亚的叙述一点点地褪下来,皱紧了眉头:“说什么?莉迪亚,什么动荡阴谋?什么大富大贵?只是喜欢,喜欢而已,情之间有那么复杂吗?” 她这番话,还是想结婚的事吗?不然说什么合不合适? 莉迪亚看着费斯,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大面上,费斯说的一点没错,情嘛,不过是男欢女爱,和别的都没有关系。可是,如果没有关系的话,他就不会让自己去通知基蒂什么沃伦・西蒙的事了。 莉迪亚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要把这件事捅破,把事情说明白。还犹豫间,费斯突然凑过来,用有些无奈的口吻低声道:“如果莉迪真的这么想结婚的话,……” 费斯的话说了一半,莉迪亚猛地反应过来,这家伙到底想什么?以为自己想和他结婚?!“谁说想和结婚了?!”他想太多了吧?!还用这种讨嫌的口吻! 听了这话,费斯露出一付“包容宠爱”的表情,无奈地道:“好啦,是,是想和结婚,行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也……” 费斯的话再次被打断,这样的话题,莉迪亚虽然不敢大声说话,但语气却足够愤懑:“从来没想过和结婚!费斯,从一开始,就知道,和不可能象普通的小姐和先生一样有情就永远一起。是穷寡妇,是有钱少爷,们就是露水情,必会有分开的一天。所以,才不明白,既然早晚要分开,这早分开,和晚分开有什么区别,到底要纠缠什么!”说着,一把把费斯手中的首饰盒合上,使劲把他的手按了回去。 费斯的脸色一下变了:“纠缠?”这个词让他觉得羞辱,他堂堂的马修・费斯,怎么可能去纠缠一个女?!还被对方嫌弃?!哪怕这个女是莉迪亚也不行! 况且,明明是她用歌曲示爱不得,愤而提分手的,自己配合她玩这种破游戏,怎么到了现,反倒是自己“纠缠”了?!不可理喻!女都不可理喻! 但是,费斯是个男,他不会与女为这个吵架。他丢不起这个脸。费斯若无其事地收了首饰盒,过了一会儿,平复了心中的不舒服,平淡地开口:“莉迪亚,太要强了。”强调什么穷寡妇,有钱少爷的,明摆着就是知道结婚无望,说的都是充满怨念的反话。这种情况,费斯真是见得太多了。女都是这么的天真,以为有爱情就有了一切。 虽然之前就欣赏她的这种要强劲儿,才如此迷恋她,不舍她。可是,她把这种要强用到了感情交流上,就未免太让无语了。已经结过一次婚的女了,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应该成熟一些了才是。没想到,还是这么冲动鲁莽,死要面子活受罪,这种损不利己的态度,她自己一定也是很痛苦的。 您正在阅读本章节的第1段,请继续翻页 ------------ 正文 ------------ 58班内特太太的事业 两位男邻居拜访之后没多久,《冒险记iii》出版了囚鸾(重生)。同样,包含了一册大boss的番外卷。 《冒险记ii》的boss番外卷的反响就非常好,寄到出版社的同人,也以yy这位以达西为原型的boss为多。所以,总编看到《iii》里的boss番外卷也是揪心虐肺的悲剧时,大大地夸赞了一番莉迪亚的市场敏感度高。还提议,让她为大boss画张彩色海报,做为同人奖励,争取到更多的作者资源。莉迪亚有些惊讶于总编先生的举一反三的才能,爽快地应了下来。 画完了boss彩版画,莉迪亚决定好好休息一阵,这一段时间,感情的搓磨加上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让她身心俱疲,如今强制目标一旦达成,就立刻感觉松懈下来,再没有动力起早贪黑了。 所幸,费斯和斯诺自从那一次拜访之后,再无消息传来,让她也有了独自冷静的时间。只是这样的独自冷静,莉迪亚表现出来的形式不是少女的悲悲凄凄,而是一个字――懒。懒得动,懒得说话,懒得思考,懒得想念,甚至懒得笑,什么都懒。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莉迪亚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一动不动,看着窗外的眼睛有神极了,明显是清醒很久了,就是不想起床。这处行为,要是在别人家,早被训斥了,可班内特太太对女儿的教育一向是以放纵为主,少女时代就没管过她,现在更是什么都由着她,只要她不是生病不想起床就行。而且,在班内特太太心里,也觉得女儿工作太辛苦,她很心疼呢。现在既然愿意休息,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至于淑女品格什么的,班内特太太心里就没有这个词。 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了两天,没完没了的阴冷天气让人很不舒服。英国的秋冬真不好过。 她这个寡妇也当了有一年半了。按规矩,可以在黑色丧服上加一些别的颜色了,比如深紫色,比如,深蓝色等等等等之类的深色系,这个改变并没有让莉迪亚开心一点。无论怎么看,远远的还是一团黑。两年不变的衣着时光,让莉迪亚对黑色厌恶透了,对深色也没什么好感,虽然她穿黑色格外有禁欲系的美感,她依旧无法生出爱来。 她现在一心只等过了年头,居丧期结束,一定要把所有的黑衣服第一时间都烧掉!她要穿色彩缤纷的衣裙,干净的,清爽的,阳光的,温暖的,坚决杜绝压抑的阴沉的黑色! 等莉迪亚终于感觉躺着腰疼了,才起了身。收拾好了,下楼来,就看见班内特太太一个人坐在起居室的窗前,无声无息地绣着花。好孤独。班内特太太有点胖的身影和这个阴沉的天色衬在一起,让莉迪亚心里一揪。 她顿了一下。她有她的思想,她的工作,哪怕她喜爱班内特太太,也无法真的能帮她真正快活起来。她还是太孤独了。 “妈妈,天色这么暗,就不要绣花了。”她们两个寡妇,绣花手帕还有衣裙什么的,根本用不着。班内特太太自己也知道,纯粹是这样的天气,不好出去做客,女儿又在休息,她实在是闲着无聊。 “没事,熟了都不用看的。” 绣花又不是打毛线,怎么可能熟练了就不用看?莉迪亚对于班内特太太的这个托辞完全不信。走过去,坐到班内特太太身边,拿起未完成的手帕一看,果然是针角细密,虽然与莉迪亚印象中的中国刺绣有所不同,但也别具风味,而且配色图案都是非常漂亮的。她这个美术生都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莉迪亚想了一会儿:“妈妈。” “嗯?” “我发现你对衣服帽子搭配花色什么的眼光非常棒!” 班内特太太的小胖脸一下就笑眯了眼,有些得意地看着自家小女儿:“谁叫我有五个女儿呢?不把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是嫁不出去的。” 莉迪亚也笑起来:“才和女儿没关系呢。就算妈妈生的都是儿子,这方面也肯定是很厉害的。这是天生的。” 班内特太太笑着直点头:“我有时候也这么觉得。没结婚之前,可是很多小姐模仿我的穿着呢。” “妈妈,我手上刚好有了点余钱,想着开个衣帽店,你能帮我顾一下吗?”这个念头是刚才下楼时产生的,她手上所谓的余钱,是这次出版《冒险记iii》的时候,把前两册继续销售的钱给结了,再加上这两个月来报纸的稿酬,加起来大约有个三百来镑。在莱斯莫恩租个店面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只是,之后,她就又得努力工作了,不然的话,家里的开销都不够,就难堪了。 “衣帽店?”班内特太太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地暗淡下来,有些犹豫地开口:“不好吧?我没看过店,也不会算帐……” 按说,她们这种乡绅太太出门做生意,算是自甘下贱的事,但是在班内特太太心里,完全没这个概念。在她的想法里,她的弟弟还在卖珠宝呢,不也过得好好的?让她去卖衣服,她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再加上,班内特先生不在了,更加没人管教她了,她更加意识不到这样做是有损身份的。当然,这也是莉迪亚敢想出这个主意的理由之一。 “妈妈,不要怕。你只管看样子,做搭配,进货讲价什么的,我来。到了店面,卖货的价格我给你定好,有人买,你就一笔一笔记下来,找钱你还是很在行的呀,到了月底总得一算就行了。很简单的。” “真的吗?” 莉迪亚狠狠地点了点头。 事情就这么随便地被两个对这个世界无知无畏的女人给定了下来。第二天,上帝很给面子,竟然停了雨。不过,刚停过雨的街道依旧是不好走的,泥泞湿滑,两个寡妇完全不顾如此糟糕的环境因素,兴冲冲地坐着马车上了街。 相比于对外部世界一无所知的班内特太太,莉迪亚成熟得多。最少,她还与各印刷厂都讲过价,算是见过世面的女人了。所以,询问,出价都由她出面。那些店主们看着她一个年轻寡妇,就想宰一刀的也大有人在,不过,最后他们终于都发现对方不羊是狼,让他们狠狠地大出血。当然,莉迪亚身后高大的,孔武有力的迪克也起了很大的威慑作用,不然,莉迪亚的口气也不会那么自信。 开始两天,班内特太太还跟着前去,后来几天,班内特太太就索性窝在家里等消息了。反正她去,连露面的机会都没有,就不去当累赘了。连续一周的奔波,终于租下了一间不大的店面。 莉迪亚做这件事,大部分是想给班内特太太找件事做,免得她孤单一人想东想西。所以,并不求盈利,能不亏本就成。所以,店面找得离家很近,就在集市边上那一条小小的商业街上,面积也小,打理起来也方便。 之后,就是装修店面,进货,招人等等等等一系列杂事,这些事,班内特太太都可以插上手,倒是把她累得够呛。不过,累,她也高兴,看着她心目中的小店,属于她的小店一点一点地变成现实,她有种小时候的梦想成真的感觉,非常有成就感。 班内特太太不是不会讲价,甚至可以说,她很会讲价。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母亲,给女儿买衣服是她这一辈子以来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所以,莉迪亚给货品定价时,都给了个范围值,相信以班内特太太这张嘴,售价绝对能达到最大值。 半个月后,莉迪亚手上的那点子余钱花得差不多了,班内特太太的服饰店终于开张了。这里可没有开张放鞭炮的习惯,开张也只能无声无息的。这让莉迪亚感觉很不舒服,于是,把手上最后的十几镑印了不少宣传单,请一些小孩子在集市上发放,定向要求只发给夫人小姐,不发给先生。 别说,这招还真灵,莱斯莫恩的夫人小姐们没两天就都知道了寡妇班内特太太在集市上开了家小小的服饰店。 班内特太太爱交际,人人都能说上几句。早在刚到莱斯莫恩的时候就和这里的夫人小姐们打好了关系,虽然来这里不到半年,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小的名人了。 现在班内特太太一开店,这些太太小姐们就有了聚集地,不再象从前,没有舞会,平时除了约着下午茶,就没什么机会聚在一起聊聊天了。再说了,也不能天天邀人下午茶啊。可是,没事逛逛街是完全可以的,逛街顺便聚在一起聊聊天,也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 莉迪亚当初就是这么设想的,她想的不是卖衣服,而是让班内特太太有个天天都能与人交流的地方。所以,在装修时,休息区做得很宽敞,花草茶也备得很足。 于是,一来二去的,班内特太太的服饰店,就成了莱斯莫恩夫人小姐们的八卦集散地。只要来集市了,都会忍不住去逛逛,目的不是为了买衣服,就是聊聊听听八卦。说实话,习惯了这种多人闲聚的方式,大多数夫人小姐们还真不太喜欢邀人去自家花园喝下午茶呢,那样实在太冷清了。 不过,来都来了,聊也聊了,只要是女人,总会忍不住把目光转向店内漂亮的服饰的。最终,在众多无意识的“托儿”的劝说下,买上那么几件回去。而且,这种事,还有牵带效应。你买了,她也买了,我就不好意思不买。 这些奇奇怪怪的因素加在一起,莫名其妙地让班内特太太的服饰店,迅速地站稳了脚跟,比莉迪亚当初设想的要强大得多,盈利也多得多。一个月后的账本不但让莉迪亚大吃一惊,连班内特太太自己也不敢相信。这强烈的成就感让班内特太太笑开了花,不是钱的事,就是心里的那种满足感,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的,更增加了她把服饰店长长久久地开下去的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班内特太太其实长处很多的。 ------------ 59年前琐事记 到了年末,节日就特别多,复活节感恩节接着就是圣诞,舞会也跟着红火起来最新章节校园全能高手。夫人小姐们几乎一天换一身装扮,班内特太太的服饰店的销售额蹭蹭地往上窜,上升速度快得惊人。不过三个月,就收回了成本。 只是,出乎班内特母女二人的是,此时的服饰店已与她们当初设想的服饰店相去甚远了。 当初想着是卖服装,搭着卖些配件,帽子、鞋子、洋伞、钱包什么的,当然,其中少不了班内特太太自己绣的手帕和蕾斯。可是卖到最后,班内特太太发现,在莱斯莫恩这个小地方,配件远比成衣好卖得多。毕竟,这里离伦敦很近,真买成衣,夫人小姐们就宁愿多跑两步路,去伦敦买了。反倒是这些小配件,就不值得走远道。 而且,相比较之下,配件成本低,风险低,利润却要高得多。于是,班内特太太的服饰店慢慢转成了衣饰配件专卖,衣服类的么,顶多卖个里衣、束胸、腰封还有充满蕾丝的衬底裤这一类的。外衣基本就当做配件的背景物了。 因为班内特太太出来做生意的缘故,莱斯莫恩的夫人小姐们虽然常来光顾,照旧谈笑风生,但对班内特太太的态度却有了微妙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舞会和下午茶的邀请一下少了下来。 虽说,就算有了邀请,班内特太太忙得也没时间去,但去不去是一回事,邀不邀请是另一回事。所幸,面上,交流起来还是一样的热情,并无一丝尴尬。不得不说,夫人小姐们都是天生的演员。 这种变化,月底总结的时候,莉迪亚和班内特太太都感受到了。莉迪亚本来还担心班内特太太那“脆弱的神经”又会发作一回,没想到,班内特太太天天记账算账,推销进货忙个不停,根本没反应。这让莉迪亚大吃一惊――这是工作的魅力么?不过,班内特太太能如此想得开,也是她乐见的。 “妈妈,你真的开心吗?”莉迪亚吃着烤火鸡,担心地问。她害怕班内特太太只是强作坚强。 “当然,亲爱的。”班内特太太笑得爽朗:“我才不稀罕参加什么舞会呢,舞会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地方。以前,参加舞会,那是因为你们都没出嫁。现在,就剩个基蒂了,上次莉齐来信不是说,好事将近。我没什么可操心的了。更不愿理会什么舞会了。”说着,班内特太太突然有点得意地笑了两声,道:“上次,我偶然在店里说,我的大女婿是德比郡的达西,哈,你不知道奥菲太太她们当时的表情,哈哈哈,太有趣了!” 好嘛,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莉迪亚不由为班内特太太的幼稚好笑,不过,这样也让莉迪亚彻底地放下心来。这样小小的报复心理,可是年轻人的心态啊。很好,很好,保持下去,班内特太太。 至于达西先生,就算为了你岳母的小虚荣心,也请继续保持你伟光正的光辉形象吧。 今年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报社来信了,说是希望把今年的男女幽默四格漫画,按去年的方式,出个《幽默画集ii》,价格可详谈。 看到详谈这个说法,莉迪亚笑了。这是摆明了说,去年的《幽默画集》卖得不错,她可以涨价了。不过,既然同样是出画集,为什么要便宜其他出版社?反正那个出版社又不是报社的下属,不存在得不得罪人的事,还是直接插进这个月彩云出版社的出版计划里好了。 于是,莉迪亚带着一年存下来的画稿,和去年的《幽默画集》的样书去了趟自己的出版社,定下了出版计划。又去了趟报社,约见了自己的编辑哈罗德。 哈罗德一见莉迪亚竟然是如此漂亮的一个小寡妇,大吃了一惊。不过,他年纪不小,阅历足够,倒也不至于失态。再加上莉迪亚身上的黑色皮草外套,身后有迪克这个大块头坐阵,也说明了莉迪亚虽然是小寡妇,却不是可欺之人。 略表敬意之后,两人转入工作状态。莉迪亚说明了自己把《幽默画集》转入了自己的彩云出版社,感谢报社的提携,并希望哈罗德以后有了其他的有才的作者可以推荐给彩云出版社云云。 哈罗德一听,眼前这位年轻得惊人的小寡妇竟然是彩云出版社的大老板,下意识就坐直了背,态度变得恭谨许多。彩云出版社这一年来在画集方面的业务拓展成绩是业界有目共睹的。而“里奥先生”正是其中最红的作者,没想到竟然是大老板!这个惊人的意外消息把哈罗德砸得有点懵。 哈罗德的这个态度这也是莉迪亚所要的。合作一年多来,她一直觉得这位哈罗德编辑眼光敏锐,意见都给得很中肯,二人合作很愉快。她不希望,对方会在知道她的性别和年纪之后,产生一些轻视心态,而搞砸了合作关系。而且,报社编辑手上的作者比出版社手上的作者资源多许多,她希望这也能成为彩云出版社的一个有效补充。 摆正了态度,二人又商量了一番来年的工作计划,一个多小时之后,才散会。 又去看望了舅舅,下午才不紧不慢地回到家。 “妈妈呢?”莉迪亚一边由着苏珊帮自己脱外出服,一边环视了一下四周,没看见这个时间点应该在家的班内特太太。 “老夫人去狗舍了。”苏珊也一脸高兴:“夫人,托托怀孕了。” “哈?”莉迪亚一愣:“托托不是公狗吗?” “夫人!”苏珊对于自家夫人在生活事务上一惯的糊涂感觉无奈:“托托是母狗。” 莉迪亚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苏珊没听清楚,就听见莉迪亚又问了一句:“妈妈怎么会对托托怀孕感兴趣?她以前对这些从来都没兴趣的。”以前在浪博恩的时候,家里也养狗,但都是让男仆养,根本入不了女主人的眼。所以,莉迪亚对于班内特太太特别跑到狗舍去这个行动,大感诧异。 “老夫人可喜欢托托了。”苏珊一边收拾一边打报告:“每天都是托托去接老夫人回家的。” “不是让你安排人去接吗?!”莉迪亚不满地瞪着苏珊。 苏珊也委屈:“开始我都是安排了迪克去接老夫人。但有时候迪克有事,就安排蕾拉去。蕾拉一个人害怕,就拉着托托一起去接。没想到,过了两周,老夫人就说,让托托去接就行了,托托聪明勇敢,不但认路,还会和人打招呼呢,就省下蕾拉还可以在家多帮我做点事。我劝不过老夫人,就偷偷跟着托托去了两天,结果,托托果然很尽责地完成了任务。现在这条路上的人都认识托托了呢。” 莉迪亚虽然有点不高兴,但这是班内特太太的决定,她也不好直接反驳什么。再说,其实,服饰店离家并不远,也就十分钟的路,市郊还算安全,回家的时间也不太晚,算不上危险。莉迪亚只是被从前都市生活的习惯影响了判断而已。她穿来前,就有年轻男人专门抢落单的老头老太太,害得当时小区里的老年人都不敢一个人出去买菜。所以莉迪亚对班内特太太的行程才这么操心。 拐个弯,进了后院,果然看见班内特太太蹲在狗舍前,跟托托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人一狗似乎交流得还不错的样子。 “妈妈。” “莉迪亚,工作怎么样?” “很好。不过,妈妈,你现在对托托可比以前对我还好呢。我都嫉妒了。”莉迪亚故意撅着嘴,半撒娇地说。 班内特太太伸手敲敲莉迪亚的头:“你多大了,和托托争宠,不害羞。” “你刚才在和托托说什么呢?” “莉迪亚,今天收到玛丽的信,她说想让我回去。”说到这事,班内特太太有些不开心:“说是伊格尔可能会回来,让我回去一起过圣诞。” “别去。”莉迪亚说话直接:“打扰别人新婚小夫妻生活做什么?再说了,你去了,服饰店怎么办?你要是不方便,我去给玛丽写信。你放心吧,她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很开心,不会让你为难的。”其实,圣诞服饰店根本不开门,莉迪亚这话纯粹是找理由。 班内特太太想了想,点了点头,同意下来。过了一会儿,突然说:“说到这儿,我应该进点圣诞的货。明天,你没事吧?你要是没事,我就叫上迪克,一起去伦敦进货。” 好嘛,班内特太太已经有了生意经了。见到这样的班内特太太莉迪亚很高兴:“我没事,让迪克陪你去。顺便,妈妈你也去舅舅家看看,要过圣诞了,送点小礼物去。”有迪克在,莉迪亚也放心。再说,是白天,班内特太太也去过好多次了,没什么特别需要担心的地方。她倒是想陪,不过,自从班内特太太熟悉流程之后,就怎么都不肯让她陪了。似乎是觉得,那样会显得她这个当妈的很没用。推脱了很多次,莉迪亚无奈,只好叮嘱迪克,一定要步步紧跟,才算放了手。 “这还要你教?”班内特太太一辈子也没独立过,到了这把年纪,独立精神大暴发了。 可就是这么千叮咛万嘱咐地,到底还是出了事。虽然最终受伤的是大个子迪克,但班内特太太却受到了更大的惊吓。连带着莉迪亚也跟着过了个不安生的圣诞节。 ------------ 60倒霉的路人甲 圣诞前,雪下得大,伦敦到处阴沉沉的,但气氛却很活泼最新章节校园全能高手。不少房子里炉火熊熊,不时传来圣诞歌声。商业街上人流如潮,绅士淑女们打着避雪的伞,笑容满面,到处是开店门时的铜铃响声。人流交汇处,还有人在街上奏乐求捐款。 在这样欢乐的场景中,班内特太太花起钱来也心情舒畅,一下没了平日里的保守,豪爽地买了好些货,直到把马车后厢和车厢顶上都堆满了,才罢手。 因为是下雪天,天黑得特别快。从加德内家出来,明明还是下午的时段,天却已经半黑了。婉拒了哥哥的留客,班内特太太钻进马车,让迪克快走,自己窝在车里,不停地在心里算着账。圣诞货品可是有时间性的,经不起耽搁,班内特太太可不想把货砸在手里,她只想赶着回去休整一番,明天好早早地开店。 打算是好的,可是,这个世界往往比表面看到的要黑暗得多。 从市区到郊区总要走一段不太繁华的路段才能到达。不过,因为有高大的迪克在,一直没出什么问题,班内特太太和莉迪亚也就此放了心。可是圣诞节前总是和其它时间不太一样,别人家的欢乐团聚,反倒让犯罪者更焦虑更没有节制更猖狂。迪克也知道这一点,马车驾得特别快,只盼着能早点进入莱斯莫恩,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他们刚走过长街的一半,前方一家酒馆突然哗啦一声,一个男人撞破酒馆大门逃了出来。接着,就是几声枪响,街面上迅速一片混乱,女人的尖叫声,小孩子的哭喊声瞬间暴发出来。班内特太太的马车的两匹马更是受了惊,盲目地奔窜起来,而且,还奔的不是一个方向,哪怕是力大的迪克也拉不住了。 没一会儿,马车就撞到一边的墙,倒了下来。迪克也顾不上马,赶紧跳下来,打开向上的车门,把吓得差点晕倒的班内特太太从车厢的底部拽了上来。班内特太太落地时,脚一软,要不是迪克在旁边扶着,非跌倒不可。 不过,街上失态的不只是班内特太太一个人,别的妇女们也并不比她表现得更好。不过,班内特太太回过神来的时候,还记得叫着:“我的货,迪克,我买的货。” “夫人,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吧。货物哪及命重要。”迪克这番话说得磕磕绊绊,倒是让有些急上火的班内特太太清醒了几分,连连点头,也顾不得形容狼狈,连遮脸的帽子都丢了,让迪克搀着她,往街边走去。 可是,街上的人到处都在慌乱地奔跑着,也分不清谁是被追者,谁是追兵,或者谁是路人甲。迪克一个壮汉也就罢了,班内特太太一个年纪不小的寡妇就显得有些无助了。 所以,当一个大胡子冲过来的时候,班内特太太吓得连尖叫都没发出来,还是迪克非常本能地把班内特太太往边上一推,也顾不上她是否倒地,接着,他就被大胡子撞倒在地,然后有枪响起,打在一边的墙上,崩裂了墙砖,碎石屑瞬间暴射开来。 等迪克起来的时候,发现他头顶上湿了,一摸全是血。而肇事的大胡子已经跑得不见踪影。迪克转过身,看见班内特太太倒在了墙根上,一脸惨白,闭着眼睛,显然已经晕过去了。 迪克也想晕,他虽然个子高身体强壮,但毕竟只是个会驾车的农民而已。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再加上头也破了,似乎更有了晕倒的理由。可是,主人家太太是一个孱弱的女人,他也不好意思丢下她不管,只得张着沾满血的手,上前,想去把班内特太太搀扶起来。可是,他还没扶起班内特太太,自己就先跌倒了。血流下来,糊住了他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他的头更晕了。 在他彻底晕倒之前,他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迪克几乎是狂喜地张开手臂,用尽力气大声喊了一句:“费斯先生!救命!” 迪克没见过费斯几次,但这位先生长得实在醒目,让人印象深刻。迪克只需要知道,对方对自己主家是存有善意的就足够了。他的声音不小,但街上很乱,他也不敢保证费斯一定听得见。但今天上帝显然站在了他这一边,在他眼睛还没闭上之前,看见费斯转过头来,看向了他,然后是一张惊讶过度的脸。 看见班内特太太昏倒在地,一旁是血糊满脸的迪克。这个场面对费斯来说,简直糟糕至极。他把莉迪亚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可是,还没来得及讨好,就先让岳母受伤,这、这、这,还有比这更挫败的事情了吗? 他根本没法解释,虽然这场混乱有他的原因,但他根本没料到班内特太太会在这个时刻出现在这条街上啊。 总之,什么都不要说。他只要说,他出现在这条街上也只是偶然就足够了。 定下了这个原则的时候,班内特家主仆二人已经在费斯宅,被查理医生看顾过了。迪克看着伤重些,但班内特太太更需要照顾。她毕竟年纪大一些,而且,受了惊吓,被迪克推开之后晕倒,是因为头撞到了墙。看着没外伤,但里面就不知道了。查理医生见费斯一直皱着眉,就提醒费斯说,班内特太太醒来之后可能会呕吐,不要害怕,正常现象等等。 其实,班内特太太就莉迪亚看来只是脑震荡,年纪大了,确实需要休养,却没什么生命危险。倒是迪克有些可怜,失血过多,到现在还没醒呢。 肯特被遣到斯诺身边去了,费斯只好派自己的心腹去请莉迪亚,普通的车夫武力上他不放心。只是,还叫心腹一并带上了自己的证物和班内特太太的手帕。以莉迪亚一向谨慎或者说是胆小的个性来说,不认识的人想要取得她的信任,不多点准备是不行的。 莉迪亚来得很快,四个小时之后,已经深夜了。费斯刚把事件后续的人员安排好,让他们离开,莉迪亚就带着一身寒气,苍白着脸就进了这个她之前还决定以后再也不来的大宅。身后跟着的是带着焦虑之色的女管家苏珊。 照顾病人,莉迪亚还是觉得苏珊用着顺手。不得已,连蕾拉也带了来,一则是放蕾拉一个人守宅不放心,二则是蕾拉与迪克本就是未婚夫妻,现下迪克受了伤,蕾拉一个人在家也呆不住。这不,一进门,蕾拉就被仆人带去看顾迪克了。 严肃的,苍白的,脆弱得没了唇色,眼神却偏偏镇定又坚强,这样的莉迪亚让费斯心头一颤,好象又回到了初见她的那个清晨。他①38看書网步上前,接手女仆的活,帮她脱下外套。 莉迪亚没有推辞,由着费斯献殷勤,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母亲怎么样?” 莉迪亚虽然没有问事因,但费斯不知怎么的,有点紧张。抿了抿唇,把查理医生对班内特太太的诊断详细说了出来。听见撞头呕吐什么的那些症状,莉迪亚判断是脑震荡,暗自松了口气。这才有精神问道:“迪克呢?” “他不太好,子弹擦过了他的头顶,流了不少血。刚才查理给他清理的时候,发现伤口里还有不少小石块什么的,虽然已经清理干净,包扎好了,可还是担心他会不会感染。今晚可能会发烧,熬过去就没事了。” 听见这个消息,莉迪亚有些沮丧。如果迪克有个万一,她这个做主人的,还真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蕾拉。她可没有这个时代做惯主人的主人们,有着那么心安理得地认为陪几个钱就算了事的态度。 “上帝保佑吧。”莉迪亚叹口气:“我去看看母亲。” “跟我来。” 因为搬运的麻烦,就在一楼给收拾了个房间来安放班内特太太。虽然不及客房华丽,但总算什么都不缺。莉迪亚环视了一番四周,点了点头。班内特太太还没有醒,莉迪亚上前看了看,并没有发烧,也不见别的症状,好象只是睡着了。这让莉迪亚更加放心下来,叫苏珊去熬粥,由女仆看护着,就和费斯一起退出了房间。 “费斯,能跟我说说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听莉迪亚叫自己的姓,费斯有些无奈,但还是很爽快地回答道:“我也没看见前面怎么回事。之前,我和人谈生意,在一家餐厅的二楼上,然后就听见枪响什么的,楼下街道乱成一团。后来,等枪声慢慢少了,我才下楼,结果,才下楼就听见迪克叫我的声音,然后就看见班内特太太和迪克都晕倒在墙根上了。” 这个答案八分真两分假,听着倒没什么让人怀疑的地方。费斯确实是去谈生意的,也确实在餐厅二楼,也确实不知道班内特太太在楼下受伤。只是,他隐瞒了,他是故意在谈判的时候追捕叛徒,那个叛徒他们早就知道每天这个时间都在那个酒馆,谈生意定在街对面的餐厅就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为的是杀鸡儆猴的效果。至于是否会连累到无辜群众,抱歉,所有的实施者的脑袋里根本没有这根弦。 所以,被迪克喊住时,费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是可想而知的了。他们的出现,把杀鸡儆猴的效果直接打压了至少一半下去,更何况,要安排两个伤员,使得谈判不得不暂时停止,平白地给了对方准备的时间。这让这一场角逐又有了新的变数。 只这样,费斯也不在乎。反正他知道,无论什么事,安排得再周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费斯一点都不害怕面对挑战。他郁闷的是,遇到这样的事,莉迪亚肯定比想像的还要难以对付。所以,莉迪亚问出下一句时,费斯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惊讶。 “哪儿?是在哪条街上出的事?”莉迪亚声音轻脆,好象一点也不觉得她问到了一个让费斯很无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晚的,抱歉,睡过头,所以晚了。 今晚还有一更,才是今晚的。 ------------ 61后续 这个问题没办法隐瞒,费斯面不改色,依旧是一付殷勤中带着点暧昧的态度,让人挑不出刺来,很温和地说出一个街道名萌主万岁。 莉迪亚对伦敦算不上熟,毕竟象她这种只会坐马车的女性来说,只需要记住几个常去的地名就可以了,具体位置在哪里,那都是车夫的问题两神相遇,必有一萌。可是,今天她听到费斯提到的这个地名,却犹豫了一下,喃喃道:“听着挺耳熟。” 费斯耳朵抖了抖,微笑地转移话题:“班内特太太的事,需要通知其他人吗?比如加德内先生,或者是你的姐姐们?据我所知,这个社交季,达西夫人带着基蒂小姐和达西小姐就在伦敦。” 听到这个问题,莉迪亚手上一顿,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算了,等母亲醒来,问问她的意见再说。” 莉迪亚实在不想在圣诞节这个点上搞得人仰马翻,毕竟班内特太太虽然会难受几天才能痊愈,并没有什么后遗症。更何况,现在班内特太太住在费斯府,她该怎么解释与费斯这名前邻居的关系,才不至于让姐姐姐夫们不怀疑?根本解释不清,那还是不要让她们知道的好。 另一方面,她心底最深处的想法里未尝没有想逃避责任的心态。只不过,口头上她绝不会承认就是了。 毕竟班内特太太是住在她这里受的伤,一个照顾不周的帽子扣下来,以后班内特太太再想住回莱斯莫恩都难。更别说,班内特太太的服饰点,肯定会成为一群姐姐们攻击的主要对象。 而且,就算姐姐们不说,她自己心里也并不好受。甚至于一想到这个问题,莉迪亚就感觉脑袋立刻胀大了几分,很无奈。虽然她是一片好心,但结果却走向了她愿望的背面。 到这个时候,莉迪亚一脑门子的官司,也想不起来刚才问到关于地点的问题了。 费斯见莉迪亚如此苦恼,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心疼起来,过去拉住莉迪亚的手,安慰地揉了揉:“这么急匆匆地把你叫来,你还没吃晚餐吧?” 出于身体的习惯,莉迪亚甚至没意识到费斯此时握住她的手是不符合“朋友”关系的,被一旁的壁炉烤得人有点昏沉沉地,点了点头:“是啊,做好了饭,本来想等母亲回来一起吃,结果却等来这样的消息。” “我让人再做点,你就当夜宵吃点吧。” “不想吃,一点都不饿。”心里都是事的人,哪里饿得起来? “真任性。”费斯微笑:“就你这身体,一顿不吃,明天就得胃疼。而且……” 费斯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从一楼的客房传来一声惨叫,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齐齐起身往班内特太太的房间小跑而去――肯定是班内特太太醒了。 一进门,果然看见班内特太太缩在床的角落里,与女仆互相推掇的情景,地上还打碎了一碗粥,白花花的,染坏了羊毛地毯。 “你在做什么?!”费斯一把拉开女仆,而另一边,莉迪亚也过去抱住了一直挣扎不停的班内特太太。 女仆连忙行礼解释道:“先生,是班内特太太一醒来看见我就大叫,还推我,不让我靠近。我端碗过去,她还把碗给甩了,我只是想上去安抚一下班内特太太,结果就……” 费斯转脸一看班内特太太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被吓坏了。一睁眼发现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就有点承受不住,激动过度了。这会儿,被莉迪亚抱着安慰,已经好了许多,但眼中的惊恐还在,看来不是一时半会能缓过劲儿来的事了。 “行了,你下去吧,再端一碗粥来。” “是,先生。” 等女仆退出去之后,费斯做好了表情转过去的时候,班内特太太终于表现出了查理医生所说的症状――她吐了。 于是,又是一番混乱。从头换到脚,从里换到外,等重新把班内特太太哄睡了,已经是半夜,这时候,任费斯再怎么哄,莉迪亚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甚至于,听到“吃”这个词,都想吐。 侍候病人,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对于有一定洁癖的人来说,更是折磨。到了此时,莉迪亚才庆幸,自己没穿越成女仆,命运真心是太伟大了。莉迪亚在事后反省了一下自己,或许是她对班内特太太的感情不够深沉,才会如此计较脏与臭的问题吧。更或者是她本性就如此凉薄? 算了,反省这种事还是留给哲学家们吧。莉迪亚发现越反省自己的形象越糟糕,自私如她,自然立刻就把这种无谓的思索掐断,丢在了一边。自己的情绪,直接面对就是了。而且,有仆人的情况下,也没必要非搞成亲历亲为来表达孝顺。 想通了之后,再加上一晚上的折腾,身心疲惫,莉迪亚睡得特别安稳。而另一边,费斯则没她这么好命,他需要扫清首尾,安顿好了班内特母女,就要去对付今天的罪魁祸首,不能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所以,费斯只能打起精神召唤手下做第二步打击的动作。 忙了一天,加上昨夜没睡,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疲惫。费斯把人都支出去干活了,自己翘着脚在办公室里忍不住头一顿一顿地打盹。 斯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这样的费斯。看着费斯眼下的黑眼圈,他愣了一下,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上前去拍了拍桌子:“船长,船长!” 费斯睁开眼,精光一闪,看清来人是斯诺,又重新眯了回去,懒洋洋地开口道:“怎么了?海务出问题了?” “没有。有肯特在,执行力不出错,我能有什么问题?按计划在走呢。”斯诺皱着眉头,有点着急:“我刚从海港回来,听说莉迪亚出事了!” 费斯动作一顿,睁开了眼睛,声音是刚睡醒的沙哑:“你听谁说的?” 斯诺抿了抿唇,才回道:“肯特。” 听到这个名字,费斯微微松了口气,这种关键时刻,他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莉迪亚的存在。费斯揉着太阳穴,一脸无奈地把昨天的倒霉事都说了:“就是这样,那个男仆受了伤,班内特太太受了惊,无大碍,莉迪亚……除了担心,没别的。”说到最后,费斯感觉自己都有些心虚了。 其实,那条街是莉迪亚见过莱宁的那条街,这种事就算莉迪亚知道了,也没什么。费斯按只是担心她无谓又旺盛的好奇心,这段时间他必须让她好好地呆在费斯宅,哪里都不要去。 也许别人不知道莉迪亚与他的关系,但莱宁肯定是很清楚的。昨天的事来得太突然,自己的反应被人看在眼里……以莱宁的个性,肯定会第一时间抓住自己的把柄。 可是,莉迪亚根本不是听话的人。这是费斯最苦恼的事。 莱宁并不是平白无故地出现在那条街的。莉迪亚当初为姐姐基蒂感觉不值的那位莱宁的女伴,正是那家酒馆的老板。而昨天被追逐的人是莱宁手下大将考夫。 本来,昨天要是没有班内特太太出现,他肯定逃不掉的。可是现在,他逃了,也带走了一个对费斯不利的消息。 从昨天的迹象看,莉迪亚生气了。费斯对于莉迪亚的微表情很了解,虽然莉迪亚一直表现得很冷静,但看见班内特太太又吐又哭的时候,她可是咬紧了牙关的。她这个心眼又小,心思又狠的小妇人,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万一她真跑去查看现场,被莱宁的女伴看见的话…… “我想去看看莉迪亚。”斯诺知道莉迪亚在班内特家感情最好的就是那位夫人,不由有些心焦。 费斯对斯诺都有些无奈了。坦荡过份了,让人连讨厌都讨厌不起来的感觉,实在不舒服啊。 抹了把脸,费斯也站起身来:“一起回去吧,莉迪亚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虽然叮嘱了家仆不让莉迪亚出门,可是,连肯特都拦不住的莉迪亚,家仆又有什么用?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结果,等他们回去,莉迪亚竟然还在睡。这下,让本来担忧不已的两个男人顿时嫉妒起这个女人来了。过了一会儿,倒是斯诺突然问了一句:“这个时候还没醒,不会是也生病了吧?” 正好苏珊从班内特太太的房间走出来,连忙过来回话:“夫人没生病。中途她起来过一回,过来看了班内特太太,太太除了有些虚弱,别的已经大好,也不呕吐了。夫人放了心,就又睡了。” “怎么这么能睡?”费斯嘀咕的口气酸溜溜的,他已经两天没睡了。 苏珊看了眼费斯,口气依旧恭敬,但那眼神绝对是相反的意思:“上次夫人生病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容易劳累。医生说,如果不保证休息的话,身体会更糟糕。夫人就养成了定时工作定时休息的习惯,这才慢慢缓过来。这回,有点乱了,所以要多补些休息时间罢了。” 苏珊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她知道自家夫人平时不会在别人家这么不顾忌的。只是昨天正好经期,惯常的疲惫嗜睡,又遇到这种事,加重了她的症状,哪怕让她坐着,也肯定是迷迷糊糊的。还是苏珊自己劝着莉迪亚去睡的。 现在被主人嫌弃了,苏珊有点生气:刚分手就摆脸,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费斯若知道她怎么想的,非得大喊冤枉不可。而且,听苏珊这么一说,他顿时想起来,当时莉迪亚发烧之后,查理医生确实是这么说的。不由有些担心,也不管苏珊对他的那点小不敬了,直接甩了斯诺,蹬蹬蹬地往楼上奔去。 斯诺觉得苏珊这个小眼神挺有意思,口气更是师自肯特,腔调都一模一样,很有趣。不过,她毕竟是仆,费斯是主,不想让她再无礼下去,直接上前转移话题道:“那就让莉迪亚好好休息吧。苏珊来了,今天准备了什么菜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 ------------ 62分手的理由 象费斯这样出身黑暗的人,对血腥气特别敏感,所以,他一进莉迪亚的卧室,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网游之天下无双。了解了事因,费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生病就好。 走过去,给旁边的壁炉又添了两块柴,坐到床边,细细端详着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莉迪亚。 似乎与上次在莱斯莫恩见到她时,又瘦了不少。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跟没人一样,平平一片。脸也显得特别小,皱着眉,睡着的样子比醒时乖巧多了,最少没有一双想法太多的张扬的眼睛。 虽然这段时间很忙,费斯还是抽出了时间,看了以他为原型的反派boss《冒险记iii》,剧情出乎他意料的精彩,而他――反派boss也同样出乎他意料地死得凄凉。 主角一点一点剥夺着他的一切,荣誉,声名,利益,朋友,亲人,女儿,最后是他一生的梦想。眼睁睁地看着失去,眼睁睁地看着背叛,这些,他都可以忍受,因为,在他看来,人生一世,注定孤独。聚不过是为了离。可是,当主角当着他的面,和他的女儿一起,生生地灭了他的梦想,这是他一生唯一的执着,却让他一口血涌出来,喷尽心头血而死。 这种方式,如同钝刀杀人一般,看似温厚不敢下刀,其实再残忍不过。杀了人,还要让人赞他一声侠义。 到了最后,连费斯自己看着,都忍不住一声叹息。好象自己真的是那位执着到疯狂,疯狂得很伟大的黑暗男爵似的。她把boss塑造得太完美了,一个无情的,智慧的,黑暗的理想主义者,连他都得仰视。 她这是恨自己呢?还是爱自己呢?费斯摸不清这个小妇人的脉校园全能高手。 手伸进被子,握住莉迪亚的手。小小的,在被子里捂了这么久,竟然还有点凉。看来身体真的不好。费斯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糟糕,应该去请查理医生。而不是:这是一个把她留在这里的好理由。 “马修?”莉迪亚睁开了眼睛,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盯了费斯一会儿,哑着声音问道。 “嗯,是我。”费斯给她掖了掖被子:“不舒服就躺着吧,别急着起来。” “唔。”莉迪亚无意义地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清醒的眼神:“我母亲怎么样了?” “好多了,已经不吐了。只是吃了药之后,药性有些催眠,一直在睡。查理说,再养两天就大好了。” “迪克呢?” “有点反复地烧。不过,醒过来了一次,吃了东西。你的那个女仆把他照顾得很好。过了今天,就能安定了。”费斯细心起来很吓人。 “你……一直没睡?”莉迪亚看着费斯的黑眼圈,和胡子渣,有些惊讶。 费斯故意脸一垮:“亲爱的莉迪,你第三个才想起问我,我连你的男仆都不如吗?” “抱歉。”莉迪亚笑得有点脆弱,心里倒确实有些愧疚。再怎么说,费斯都救了班内特太太,她们一家住在主人家里,还扰得主人没办法休息。罪过大了:“我昨天太着急了,忘了说。费斯,真的太感谢你了。如果你当时不在,母亲一定……总之,我不知该怎么表达我的谢意。” 听到这样正式谢辞,费斯反倒肃起了表情,拧着眉瞪着莉迪亚,好一会儿才道:“非得和我这么计较吗?” “费斯……” “看,就是这样。”费斯打断莉迪亚的强辩:“你想撇清关系的时候就叫费斯,想亲近的时候就叫马修。无论怎么叫,无论什么态度,在莉迪你的眼里,我都得接受,是不是?” “我……” 忍了几个月,费斯终于忍不住了:“莉迪,你做出那些关于我的决定时,真的没想过我的感受吗?我在你心里,连托托都不如吧?最少,你离开时,没有忘记把它带走。我呢?我就活该被你想抛弃就抛弃吗?你难道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我们同居的几个月里,那些甜蜜回忆都只是游戏?前一刻还在床上温柔地待我,转脸就冰冷地甩门而去。甚至离开时连句解释都没有。莉迪,你其实是恨我吧?所以才这么对我。是不是?” “说完了?”莉迪亚被接二连三地逼问问得经期综合症大暴发,有些冷静不下来。 “……莉迪。”见莉迪亚咬牙的表情,费斯也抿紧了唇。 “你这么激动地怨我,说到底,就是因为我提出了分手,是不是?” “我和你在一起,结局注定要分手,不是你说分手,就是我说分手。就这么点区别。你在计较什么?” “你掌控了这段感情的开始,我来掌控这段感情的结束,这不是很公平吗?你觉得我无情,觉得你受了伤,觉得自己被抛弃,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是想反过来,你说分手,让我觉得你无情,我被抛弃,我受伤,这样,你才满意吗?况且,这么说分手,并不代表,我就不痛,我就没感情!” “或者,你经历得多,你教给我一个说分手不伤人的办法。” 莉迪亚说的理直气壮,可说到最后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起转来,死硬着不落下来。 费斯呼吸沉重,看着这样的莉迪亚,又心疼,又心痛,咬牙道:“谁说我们一定要分手的?!” “难道我和你还能结婚不成?!” “我……”费斯结舌,一愣之下,那句“当然”,怎么也说不出口。眼看着莉迪亚的冷笑溢上唇角,不由地心头一滞,语气柔软下来:“你就这么想和我结婚?” 这下,该莉迪亚心头一滞了,不过,她这是怒的,气憋在胸口出不来,连刚才感伤出来的眼泪都气得缩了回去,瞪着费斯,咬牙道:“从来没想过!” “嘴硬没意思。”费斯抿了抿唇:“不过,我并不是一个好丈夫人选。” “我没嘴硬。而且,你根本不是我的未来丈夫人选的类型!从开始就不是!” 这下,费斯也有点生气了:“你上次对我唱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想结婚的意思。你不必再嘴硬了!” 靠!莉迪亚在心里飙一句粗口,这叫什么事?是这个时代的女人用歌声传情的方式太多了?还是费斯太自恋?!竟然让他误会至今?!这也太丢脸了吧? “拜托,那首歌本身就是那样的,和我的意思没有一便士的关系!我唱歌是因为音乐因为享受,不是因为你!亲爱的费斯先生!” 仔细看着莉迪亚气红了的脸,费斯发现,她说的竟然都是真的!那么,这段时间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莉迪亚没有和自己结婚的愿望,本来应该如释重负的,可为什么心情反倒更糟糕了? 自己真的那么不招人喜欢,只有身体可口?让莉迪亚从来没考虑过自己成为丈夫? 想着这样的可能,费斯的脸彻底黑了。 “那么,我这个情人不够好吗?让你非要和我分手?”费斯被打击了自信,有一种受伤,并且不敢置信的情绪紧紧纠缠着他的心脏,让他感觉很闷,很沉,很痛苦。这一刻,他全心全意地难过着,甚至忘了,外面关于莱宁那一批背叛者的布署问题。 莉迪亚刚才有些情绪激动,激动完了,感觉疲累,靠在床背上,顿了一下,才回答道:“费斯,你是个很好的情人。不说足够优秀的外在,就是内在,也是我很喜爱的。温柔又顺从,开明又乐观,和我很合拍。我确实很喜欢你,离开你,我也很痛苦。” “那为什么……?” “可是,费斯,我只喜欢单纯的情人关系。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仅此而已。无关利益,才能久长。” “难道是因为我送你的出版社?可是,你已经把钱还给我了!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这不是分手的理由。” “不,不是出版社的事。如果真是为了那事,那也是我的不对,只会惩罚自己,而不是你。” “那是什么事?!”费斯几乎不耐烦了。这个女人想法真的太多了!可是,他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不明不白地出局,让他感觉很憋屈。 “因为莱宁,史蒂夫・莱宁。” 费斯眼睛一下瞪圆了,盯着莉迪亚,半天说不出只说出一个字:“你……!” “相信,你已经和我的姐夫达西先生联络上了吧?达西先生一定也知道了,史蒂夫・莱宁就是沃伦・西蒙。对不对?”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费斯这回彻底惊了。 “你告诉我的,亲爱的费斯先生。”莉迪亚已经彻底清醒了,索性慢慢地起身,穿起厚外套,下了床。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没有……”费斯努力回想,猛地想到,那次让莉迪亚提醒基蒂注意沃伦・西蒙伪造身份的事。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切的线索是怎么联系到一块去的。 费斯瞪着莉迪亚好一会儿,见鬼一样的惊讶表情:“你那时已经知道,莱宁就是沃伦・西蒙了?” 莉迪亚点了点头,不以为意道:“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一想就明白。” “那,我是傻子。”费斯缓过劲儿来,微微笑起来:“不过,因为这个,你就死活和我分手?” “这还不够?” “达西先生只是你姐夫而已。”费斯有句话没说出来:你连你丈夫都敢杀,怎么可能在乎一个姐夫?再说了,他与达西联络,并不是敌对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同盟,这也值得她如此绝然吗? 莉迪亚翻了个白眼:“这和达西先生无关。我只是不喜欢你拐弯抹角地叫我去通知他,而已。我对当这种莫名其妙的棋子,真心没兴趣。” “我……”费斯皱紧眉:“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利用你,莉迪。而且,你把人事想得太清澈,不是好事。这世上没有那么简单又直接,非黑即白的事。” “我对于成熟啦,圆滑啦,权衡啦,虚与委蛇啦,这一类的事,完全没兴趣。我在可能的情况下,不影响生存的情况下,只想做我自己。哪怕是不那么可爱的自己。吃亏,头破血流,金钱美色的诱惑,都不是我回头的理由。” “你……想得可真美。”费斯眼睛亮亮地,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的同学们,好好享受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美好时光吧~~~ ------------ 63三人行 争吵过之后,虽然并没有复合,但费斯和莉迪亚却莫名地可以平声静气地相处了最新章节网游之天下无双。分手之后,两人之间总有那么一点不协调的感觉,就这么消散了。 “斯诺,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莉迪亚惯性地经期疲惫,但在餐桌上见到斯诺的时候,立刻精神了不少最新章节校园全能高手。在莉迪亚心中,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斯诺才是她真心相待的朋友。 论起相处的时间,斯诺比旧情人费斯的时间还要长。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平等交谈的人,第一个用欣赏的态度面对她不合时宜的脾气的人,第一个不用“我容忍你”的态度面对她的人,都是斯诺。斯诺在莉迪亚心中远比他想像的要珍贵得多。虽然并不会常常想念他。 “我也是。”斯诺难得地没有矜持,咧开嘴笑,眼睛里映着的烛光,闪亮极了:“很久没见你,很想念。” 班内特太太动起来就头晕,所以桌上只有费斯,他和莉迪亚三个主人,斯诺说起话来很直白。 莉迪亚端着酒杯,喝了一口,脸上涌出淡淡一抹红晕,比刚下楼时看着有生气了许多。她歪着头,带着点俏皮的味道,微笑着看着斯诺:“看来舞会还是有用的,最少让我们的羞涩先生变得大胆起来了。” 费斯看着二人充满温馨感觉的互动,挑了下眉,没出声。他已经从刚才与莉迪亚的争吵中知道了莉迪亚的内心,她爱的人是自己。她看斯诺的眼神,自己以前没注意,那是一种单纯清澈的欢喜,与看向自己时的充满占有欲的甚至带着点阴暗情绪的眼神,一点都不一样。 所以,他现在很放心,他也愿意莉迪亚快乐一些。这两人就好象两个没有**的小孩子似地相处,挺好的。他不打扰他们。 斯诺愣了一秒,笑起来。还是他招牌式的温柔又优雅的笑容:“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羞涩呢。”说着,看了眼费斯,果然看见费斯翻了个白眼。 就是这个笑容,那些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工厂主们,那些哭着乞求被他无视的破产者们,这个笑容绝对是他们一辈子的噩梦,绝不会有人把它和羞涩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也只有莉迪亚才会如浅薄,只看表面。 想到这里,费斯眯了眯眼睛。也许,在莉迪亚面前,这个笑容代表的意义确实是羞涩吧?所以,莉迪亚确实看到的是本质? 费斯在这边哲思,那边的两个看上去单纯温柔的两人已一起下了桌,坐进起居室的双人沙发,聊得正起劲。 “你上次那个《航行基础知识》卖得还不错呢,稿费你也有收到吧?有没有兴趣再写一本?我给你配插图。”莉迪亚说起工作,和班内特太太说起她的服饰小店一样,永远地兴致勃勃。 《航行基础知识》因为题材的关系,卖得自然不如《冒险记》系列和小说来得好,但它却比同类型的工具书卖得好得多了。毕竟是基础书,插图又多,谁都能看得懂,受众比想像中大很多。而且,它的销售生命期很长久,看着似乎应该撤架了,可每个月总能卖出去那么一个相当的数量,细水长流地算下来,销量就可观起来。 提起这个,斯诺倒真有些害羞起来。虽然从小的教育,使得他文学素养良好,但自从跟了费斯之后,展现出了强大的商业才华,变得冷酷而务实,与文学这些柔软的少年时代的玩艺儿就如同生存于两个世界,再不相交。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毫无准备地成了一名作家。斯诺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好象是有点无法面对自己“作家”这个身份似地,除了莉迪亚,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只觉得尴尬得很。 可是,莫名地,莉迪亚这样热情的邀约,让斯诺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虽然他其实根本没时间做这些杂事。他顿了顿:“上次只是凑巧而已,莉迪亚。再深的船舶知识,我知道得也不够专业。你如果真要再出的话,我给你介绍专业人士来写比较好。” “不一定是船舶。”莉迪亚摆了摆手:“我就是喜欢你写这种工具书时的那种深入浅出,不失幽默的态度。让人看着不枯燥,又能学到东西,很厉害!你要是愿意写别的题材,我也很欢迎的。” 斯诺被夸得心暖暖的,有点小得意。抬眼看着莉迪亚,一付无辜的表情:“可是,别的方面我都不懂。” “怎么可能?!”莉迪亚夸张地瞪圆了眼睛:“斯诺,你太小看自己了!你懂得太多,反倒视为平常了。其实,什么题材都可以。我相信,你哪怕写法语入门教材,都会比别人写得好看的!” 费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脸拉得老长,直接坐到莉迪亚一侧的扶手上,不满地道:“莉迪,你从来没夸过我。其实,我法语也不错。船舶知识更强。” 就是这种暧昧的态度,让他们之间的分手变得纠缠不清。莉迪亚挑了挑眉,转过脸来,仰头看着费斯,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微微一笑道:“费斯,你长得真合我胃口,身材也不错。” 费斯表情一变,正要有所反应,斯诺就在沙发另一边哈哈地大声笑了起来,笑得直拍自己的大腿。直笑得费斯几乎要生气了,他才停下来,看着费斯道:“你这真是为盛名所累,船长。女人看见你的脸,脑子就成了浆糊,再也注意不到你别的方面了。哈哈,船长,原谅我这么高兴,我这可是第一次不嫉妒你长得比我招女性喜爱。哈哈。” 费斯从有点恼怒,变得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点了下莉迪亚的额头道:“我也是上过剑桥的!可是不只一个教授夸过我的才能呢!你们这些浅薄的女人!” 莉迪亚侧开头,避过费斯不正经的手指,捂着额头,回了一句:“我根本没上过学,所以只能浅薄地去当出版社社长了。大才子先生。” 这话一出,两个男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有钱人家小姐们上的女子学校还要再过几十年才会存在,现在只有接受孤儿或者是被弃子类的教会女子学校,就好象《简・爱》里女主角小时候上的学校就是这种教会女子学校。学校条件极差,对待学生也很严苛。 所以,根本不可能有好人家的女孩会有文凭这种东西。莉迪亚说她没上过学,是这个时代再正常不过的乡绅小姐的教育背景。只是,连家庭教师都没有过,实在是班内特先生的一项失职。 三人又笑闹了一会儿,都难得地放松了心情。 斯诺看着这两个声明已经分手的男女,费斯的一只手靠在沙发背上无意识地玩弄着莉迪亚的头稍,而莉迪亚也同样无意识地在明知费斯的手就在自己身后的情况下,靠在沙发背上,几乎就在费斯的怀里一样,笑得开心。这样的场景,让斯诺的眼神微微暗了暗,无声无息地别开了目光。 “费斯。” “嗯?” “我想起来了。你昨天跟我说的街道,我去过的,而且,还在那里看见了莱宁。” 费斯抿了抿唇:“……嗯。那里挺乱的,下次你就别往那儿去了。回家的话,宁愿绕远点道。” “我知道了。”莉迪亚转过头去看着费斯:“不说肇事者了,我母亲的货和马车都丢了,警察有没有找到?”从法制社会穿越而来的莉迪亚,遇到了这种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警察。 “警察?”费斯愣了一下,根本没人报警。因为太混乱了,受害者众,又大都是些没钱没势的小民,遇到枪击这种大事,反倒没人敢站出来报警。人都散去之后,巡警路过时,也不过是随意询问个流程,没人专门会花大力气去查这种根本查不出的事情上去。 不过,费斯没这么说。虽然他对莉迪亚说过,这世界不只黑白两色,可下意识地,却并不想让莉迪亚看见这种灰暗地带的事。费斯看了眼斯诺,两人眼神迅速地交流了一番,回道:“莉迪,这事你就别想了吧。马跑了,车也撞坏了。那些货都被路边的乞丐还有小混混们捡跑了。警察根本追不回来。” 费斯说的倒有一大半是真话,除了警察的部分。 “哦,糟糕。”不只是心疼那近百镑的货,莉迪亚还心疼班内特太太。她本来还想着,能找回些货,也能让班内特太太安心一些。没想到,竟然一点都找不回来,可恶。 她在晚餐前去看过班内特太太,她表现得很自责,觉得那些货丢了都是她的责任。更何况还跑了马,坏了马车。一辆马车也是很贵的,再加上马,算下来并不比房子便宜多少。 班内特太太更多的是心疼钱。她倒不是缺那点钱,班内特先生过世时,把她的嫁妆都留给她了,她有四千镑的存款呢。只是班内特太太自从开店之后,对钱有了概念,明白一百镑可以干多少事,才会这么心疼的。她现在移动不了,服饰店暂时无法开张,好好一个圣诞大赚期就要这么错过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平白丢掉的近百镑给赚回来呢? 一百镑确实不是小数目,能在伦敦租一套小公寓一年时间,苏珊要工作五年,莉迪亚要在报纸上工作三个月。穷一点的人家,磕磕巴巴地能过一两年呢。她就这么摔一跤就给摔丢了! “那,那个肇事者找到了吗?”在莉迪亚看来,对警察来说,找肇事者比找货简单多了。肇事者又不会拆成几份被人藏匿,有长相,有行踪,有关系,自然就能查到身份,查到住处,查到人。真找到肇事者了,按法律来说,班内特太太这个受害者应该可以要求赔偿的。 不过,莉迪亚没想过让肇事者赔偿。能用枪在大街上互射的人,都是有实力背景复杂的人,她惹不起。有气也只能憋着。 她这么一问,纯粹是随口。下意识地,想知道那个混蛋的名字,也许什么时候突然有了机会也说不定,就能报复一下。只是,她这么随口一问,倒吓了费斯和斯诺一大跳。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草了,今天累了,也没力气再检查一下,抱歉。 下一章走剧情。斯诺的过往故事得拉出来晒一晒了。 ------------ 64半场歌剧 班内特太太不方便移动,要卧床三四天最新章节重生之杀死公主。迪克终于熬过来了,不再发烧,但也有班内特太太的症状,头晕。怎么也得再休养一周才能康复。于是,莉迪亚也被困在了费斯宅重生之色“鬼”,你看哪里。 画画的工具都不在身边,莉迪亚只能把想法写在随身的小本子上,大部分时间无聊到发呆,她又不会做针线,除了陪班内特太太聊聊天,除了安慰班内特太太不要在乎丢的货,就是和她一起担心怀孕了的托托,没有主人在,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剩下的时间里就是盯着炉火一盯半天。看的人都觉得气闷。 上次谈判不过是交锋的开始,费斯的后续工作一步也不能缺人,所以忙得除了用餐时间,根本见不到人。倒是斯诺做的是前期工作,这会半闲下来,有些时间。看到这种情况,于是,斯诺很知趣地前来邀请莉迪亚一起去看歌剧。 莉迪亚没看过现场歌剧,听了这个建议,立刻来了兴致,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下来,让一旁的费斯只能干喝酸水。 一身寡妇装,倒不用怎么收拾,就坐上了马车,和斯诺一起出了门。赶车的依旧是面瘫的万能管家肯特先生。 进剧院之前,莉迪亚就发现斯诺交游广阔,一路上尽跟人打招呼了,连带着她这个带着面纱的寡妇都被人用各种隐晦的目光扫射过几十遍,才脱了身。不知道,转过身去,今晚有多少人会讨论,新贵斯诺先生身边的小寡妇是哪家的夫人。 所幸,他们坐的是二楼包厢,把这些猜测与八卦都隔在了门外,不至于看戏途中还要应酬。 当晚上演的是《魔笛》,歌词明显不照顾她这种教育程度不够的小土鳖,一口的意大利语,她只能苦着脸完全当人声纯音乐听,不纠结剧情,还算动听。 “怎么了?这个表情?”歌剧总是这些曲目,《费加罗的婚礼》、《托斯卡》什么的,斯诺有的时候为了应酬不得不来,每一部都看过许多次,并不十分在意。看戏的时候,倒分有大半的精力放在了身边的莉迪亚身上。一看她皱着眉,苦巴巴的表情,就倾身上前,低声问了起来。 莉迪亚侧过头,可怜兮兮地回了一句:“听不懂。” 闻言,斯诺低头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抬起头,眼中依旧带着满满的笑意:“莉迪亚,你以为她们都听得懂吗?”说着,指了指楼上楼下听得如痴如醉的男男女女们,表情中带出些微的讽意,转过目光,灼灼而视:“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的直白呢?” 莉迪亚不以为意,笑着回应:“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只对你直白啊。你当然得喜欢。”哪怕当着班内特太太的面,莉迪亚都要装模作样一番呢,下意识想让人觉得自己能干又可靠吧,虽然有些可笑,但不算什么坏心思。只有斯诺,莉迪亚觉得他知道她就是这么浅薄的家伙,所以也就放下了这种矜持。 斯诺扬起眉,轻轻笑了起来。显然很欢喜。 一个没兴趣,一个看不懂,两人窸窸窣窣地低声说着闲话,感觉没过一会儿,第一幕就已结束,剧院的灯点了起来,让出时间给各位先生小姐们休息方便,楼下一下子哄闹起来。 因为光亮了起来,楼上的包间就象另一个小舞台,出现在里面的人物正好随便让人点评。莉迪亚和斯诺相视一笑,一起地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阴影里。 不知是不是得感谢没有电,烛火再多,也不能象电灯一样纤毫毕现。在这样晕黄的烛火下,几乎每一个少女都是美人,赏心悦目。莉迪亚忍不住感慨:“难怪社交都选在晚上呢,白天的女孩子们可没这么漂亮。” 听了这话,斯诺也勾起了嘴唇:“男人也一样,白天可没这么有魅力。” 莉迪亚一歪头:“说你吗?” “莉迪亚觉得我有魅力?”斯诺也笑笑回应。 “当然。”莉迪亚直白的肯定让斯诺笑得眯起了眼睛:“斯诺难道不自信吗?” “看面对谁。”斯诺口气微妙,莉迪亚没反应过来,当做了平常话,听过就算。 莉迪亚突然向前倾了倾身子,惊讶地指着楼下大场里的一对男女,问道:“看,那个是肯特吗?”做为车夫,他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跟着进剧场里的。虽然谁也没把他当车夫看,但他就喜欢这么恪守规则,认识肯特的人都知道他这个死脾气。所以,在这里突然看到肯特,莉迪亚大吃一惊,这完全不象他会做出来的事。 听见肯特的名字,斯诺表情一变,也倾身向前,顺着莉迪亚的指向一看,果然是肯特,他站在门边,似乎被一个年轻女人拉着说些什么,女人的表情很悲凄,肯特的表情很严肃。 当看清那个女人的侧脸时,斯诺猛地站了起来,顿了一下,道:“莉迪亚,你在这里呆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又来这招?在意大利餐厅被丢的经验让莉迪亚很难相信斯诺所说的“一会儿就回来”这种话。在餐厅时,他不回来,莉迪亚还可以直接让肯特送她回家。可是这里,他去找肯特了,一会儿他要是不回来,这大晚上的自己找谁去? 莉迪亚直接跟着站了起来,不理会斯诺的表情:“我跟你一块去。” 斯诺表情里明白写着“不同意”,但看着莉迪亚丝毫不退让的坚定表情,也有些无奈,手一抻,露出臂弯来,莉迪亚嘿地一声笑出来,上前挽住他,二人刚走出包间门,大厅里的烛火就灭了,第二幕正式上演。 包厢后面的走廊倒是有烛光的,不至于让贵宾摸黑走道。只是,这时剧目开演,走廊里除了两个看守,没有别人,倒省了打招呼的时间了。 绕到楼下的大厅门外,果然看见肯特和那个女人并没有进去看歌剧,而是依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很小,莉迪亚完全听不见。莉迪亚只顾着观察这位与肯特纠缠不清的女人。 看年纪,应该是二十□岁的样子,和肯特差不多。黑发碧眼,长得挺温顺的,类似于简的长相,应该招男人的喜爱。只是从衣著上看,似乎生活并不怎么如意,虽然打理得干净,但无论是样式还是衣料都是旧的,失去了光泽。 只是不明白,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有闲钱和闲情来看歌剧? “肯特。”斯诺看了眼好奇的莉迪亚,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才转回来,很镇定地开口。 肯特的背影一顿,过了半秒,才转过身来,先行了个礼,才道:“少爷。夫人。” 斯诺还没说话,那个女人看见斯诺,突然叫了一声:“约翰。” 莉迪亚可以感觉到斯诺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他说出口的话却依旧平稳得没有任何异状,微微欠身:“芬奇夫人。”说着,也不理芬奇夫人的反应,直接对肯特道:“肯特,去准备马车,我和夫人要回去了。” ……一点也没有通知自己的意思。莉迪亚直想翻白眼,幸好自己跟来了。不然的话,一遇到事就迷糊的斯诺,八成会把自己丢在剧场,回到家才想起来吧。不过,她也没有反驳斯诺的意见。一则是她对歌剧的兴趣远不如眼前的八卦来得大,二则是,做为合格的女伴,还是要给男人面子的。 “是,少爷。”肯特一眼都没看芬奇夫人,转身就往剧场外走去。 斯诺也带着莉迪亚跟在其后,经过芬奇夫人时,芬奇夫人突然越过莉迪亚,拉住斯诺的袖子:“约翰。” 哇哦,这个女人,完全无视我啊。 莉迪亚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因为这位芬奇夫人拉住袖子的手,正是自己挽住的这只啊。这个动作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说:“识相地赶紧让开!”,虽然芬奇夫人一脸悲凄,也算是个美女,但莉迪亚被她这个动作搞得很不爽,直接在心里给她打了个叉,认定她是一肚子小计较的小白花。 三个人这么纠缠在一起很难看。于是,斯诺的表情跟着难看起来,莉迪亚也不见得多高兴。 “斯诺,你和这位……什么夫人,有话要聊吗?”口气挺婉转,可带着表情看,这话的意思就可以解读为——“有话快说,没话走人!” 斯诺看懂了,莫名地放松下来,好象一直以来压着自己的重担在这一刻突然显得无足轻重了。轻轻一抽,抽出被芬奇夫人牵着的袖口,彬彬有礼地道:“芬奇夫人,你还是叫我斯诺先生的好。我们没那么熟。” “约翰。” 斯诺直接转身。 “约翰。” 斯诺不紧不慢地走出两步去。 “斯诺先生!”芬奇夫人突然声音大了起来,带着几丝凄厉,听得莉迪亚下意识抖了一下。斯诺伸手盖在她的手上拍了拍,意思是“别怕”,然后转过身来:“有什么事吗,芬奇夫人?” “求你救救我,约翰。”芬奇夫人扑了过来,但看着斯诺的表情,却不敢再拉他的袖子。 听见“约翰”这个称呼,斯诺一下皱紧了眉头,盯着芬奇夫人道:“你已经没有资格叫我约翰了,芬奇夫人。”顿了一下,他接着用这种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道:“芬奇夫人,你现在的状态似乎并不适合呆在这里了,要不要我帮你叫车?” “j……斯诺先生。”烛光下,莉迪亚看见芬奇夫人眼里蓄满了泪:“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斯诺的名字,我应该起的是约翰吧?我都想不起来了,汗。。。也懂得翻前面的设定,就当是约翰吧,哈。 ------------ 65芬奇夫人 一看这情形,莉迪亚稍退一步,低声问斯诺:“不如,我去马车上等你?” 这明显是有旧要叙,莉迪亚不觉得明目张胆地旁观八卦是件好事,赶紧做出一付有德淑女的姿态,准备撤退。 斯诺看了眼装模作样的莉迪亚,终还是点了点头,温柔地说道:“我一会儿就来。” 这态度……太假了!比她还会装。就斯诺这表情,对面的这位芬奇夫人不误会他俩的关系才怪呢。她这是白白给人当了回挡箭牌啊。莉迪亚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微微一笑,转身离去,留下这两位旧人叙旧。 “莉迪亚夫人?”肯特看见莉迪亚独身一人,有些吃惊,顿了一秒突然反应过来,没再说什么,过来帮莉迪亚打开车门,顺便把大衣交给她:“夫人,车里冷,盖上吧,不要着凉了。” “多谢,肯特。”莉迪亚把大衣披在身上,缩成一团。不得不说,这马车在外面放久了,还真不是一般的冷。 “肯特。” “是的,夫人。” “刚才那位芬奇夫人和斯诺是旧情人吗?”这话有点有违淑女行为准则了,不过,莉迪亚本来就不是道德好人,背后八卦一下朋友,是她常干的事,一点都不觉得丢脸。 听了这话,肯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微妙,看了眼莉迪亚,低下头:“这,夫人你还是直接问少爷吧。” “嘁,我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莉迪亚嘟了嘟嘴,不以为意。不过,在她心里,她已经把那两人划分在“已分手的旧情人”的类别里了。肯特说不说都一样。 肯特行了礼,转身关上车厢门离去。只是这脚步比平时的稳重快了不只一分。 过了一会儿。 这一次,斯诺很守信,说是“一会儿”,还真是就一会儿,顶多一刻钟,他就出现在马车车厢外,只不过,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那位芬奇夫人。 莉迪亚虽然对芬奇夫人印象不好,但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不关她的事,她也就不关心。不过,斯诺不打个招呼就带人上车,她有点不舒服。所以,她只对斯诺微笑颔首,然后继续摆淑女款,文静地不说话。 斯诺对莉迪亚很熟悉,自然明白她这付表情是个什么意思。心中略有些尴尬,觉得脸上微热,幸好天黑,只有车外的烛光,昏暗得看不清楚。顿了一下,他解释道:“芬奇夫人和我们顺路,我就做主带她一程。” 莉迪亚还没说话,旁边的芬奇夫人却突然惊讶地出声:“约……斯诺先生!”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这语气谁都听得出来。这是说斯诺做的事与她要求的事相去甚远呢。她受委屈了。 于是,莉迪亚索性没有吱声,看向斯诺。斯诺转头看着芬奇夫人:“芬奇夫人,你说的事我都记下了。你先回去,明天我会给你答复。” “可……”芬奇夫人显然对于斯诺的表态不满意,可又是有求于人,不敢真的表达什么。口气犹豫显得可怜。 不过,斯诺好象对她没什么耐性,直接不理她的反驳,直接对着外面赶车的肯特说了个地址。马车稳稳当当地向前驶去。 就着路灯,看着窗外街道风景,莉迪亚并不怎么熟知,但从方向上看,这位芬奇夫人的住址和费斯宅并不顺路。岔出去好大一段路呢。 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到达了目的地。莉迪亚看着这片房屋,忍不住叹了口气。芬奇夫人和当年的莉迪亚的处境是多么想像啊。在莉迪亚的记忆里,她也曾穿着曾经华丽的旧衣裙住过类似混乱又脏污的街区,那么落魄了,还要不停地参加舞会,通宵玩乐。这些回忆被眼前的场景激发出来,让莉迪亚不禁有些感叹起来。 芬奇夫人不情不愿地下了车,看着斯诺的目光里全是期盼,期盼着斯诺会临时改变决定,带她离开。显然,她是高估了斯诺的善心。斯诺只是对她再次承诺,明天会给她答复之外,再没有别的话。她不得不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泥泞的街道,走进自己黑暗的小屋。 莉迪亚不由地再次感叹自己命好,穿越到了女主一家。班内特家都是开了金手指的,好运不断。再加上达西这个外挂,只要她表现得稍微比从前好一点,也不至于走向更可怕的沦落。而这位芬奇夫人却没有这般好运了。 到了这一刻,莉迪亚突然理解了芬奇夫人象扒着救命稻草一般地扒着斯诺的行为了,因为斯诺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是沦落还是安享余生,只在斯诺的一念之间而已。 这就是把自己的命运交付给他人的善心的可悲。不能独立,如同飘萍一般的人生,是莉迪亚最害怕的。 莉迪亚的沉默让斯诺感觉有些压抑。他以为莉迪亚还在为刚才的事感觉被冒犯而生气,犹豫了一下,才道:“莉迪亚,芬奇夫人因为太过焦虑而有些失礼,你别生气了。” 莉迪亚一愣,从刚才发散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向斯诺:“没,我没生气。我只是突然想到别处去了,没注意到你。” 这样被无视了,斯诺不知道是该郁闷还是庆幸对方其实不是在生气的好。 “关于芬奇夫人――” 斯诺突然直入主题地开口,反倒让莉迪亚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斯诺会害羞地假装刚才的事没发生呢。“芬奇夫人怎么了?” “她遇到一些为难的事,所以想求我帮忙。” 莉迪亚挑了下眉,不明白他把这种事告诉自己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自己能帮上忙?帮忙这种事,还是由对方提出来比较好,莉迪亚没有主动帮忙的好习惯,尤其是对方还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更没兴趣当圣母。于是,她直接把问题转开来:“你和肯特都认识那位芬奇夫人?” 斯诺一顿,抿了抿唇,才僵硬地点了点头:“我们从小认识,一起长大。” “那你还对她态度那么冷漠。她得罪过你?” 看着莉迪亚这付轻松泰然地讨论自己过往的态度,斯诺微微叹气,竟然也觉得轻松起来,轻笑起来:“倒是没有得罪我,但是她这个人有些……实在不好太亲近。不然,很麻烦。” “诶?!”莉迪亚完全懵了,怎么跟她想像的狗血言情剧的场景完全两码事呢?“怎么麻烦?” “芬奇夫人的……”斯诺指了指自己的头:“脑子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说到这里,车厢外的肯特与斯诺一起露出苦笑的表情来。斟酌了一下用辞,斯诺才开口解释道:“她倒不是坏心,也不干什么特别出格的事。但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外人怎么和她交流,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很麻烦。” “不……太明白。”莉迪亚听得云里雾里。 斯诺表现出一付强忍着什么似的,艰难地开口道:“芬奇夫人她……似乎是觉得每个和颜悦色和她说过话的同龄男子都是她的爱慕者。” “啊?!” 既然说开了,斯诺的叙述也流利起来:“而她自己就是那种不忍心拒绝他人求爱的善良公主。对所有的所谓‘爱慕者’都表示出一付娇羞的模样,一付‘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爱我,永远爱我’的表情,很让人……” 好吧,莉迪亚终于明白了。 斯诺刚才看见芬奇夫人时的僵硬和不知所措似的反应,原来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怕。 莉迪亚盯着斯诺,再重新想到刚才的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难怪自己刚才问肯特,斯诺和芬奇夫人是不是旧情人时,他一付便秘的表情呢。 斯诺看着她笑,过了一会儿,可能想起从前,也觉得不可思议,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不只是我,在她眼里,肯特也是她的‘爱慕者’呢。” 一听到这话,再想到刚才芬奇夫人拉着肯特不停述说的情景,两人笑得更欢了,差点没把眼泪笑出来。 “那么,她现在还认为你俩还对她一往情深?”所以才有那种明明求人,却莫名地理直气壮的感觉吧?因为觉得对方一直爱着她?想到这里,莉迪亚又想笑了。 斯诺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显然如此。所以,我才那么冷漠地对待她,不然她就会纠缠不清。” “那么害怕,你还敢单独和她在一起?而且,刚才那样,显然是答应了她的求助啊。”莉迪亚不解。 斯诺更加无奈:“我都说了,她虽然有这种毛病,但人并不坏。而且,她的父母从小待我也很好。在这种时候,我自然不能真的放她不管。而且,她已经结婚了,就算她再怎么误会我和肯特,除了让人别扭点,也不可能对我们做出什么实际行动了。”斯诺没说,他们现在阶层相去太远,帮过一次之后,再相遇的机会都很少了。 “既然这样,你能帮就帮一下吧。算是报恩也好,让自己心安嘛。”莉迪亚说着,嘟哝了一句:“那,那位芬奇先生呢?怎么让一个女人大晚上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求人?”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又晚了半个小时,我摔!!!!!!!! ------------ 66绑架 斯诺叹口气:“我并不认识这位芬奇先生,也不知道他的去向。科拉结婚的时候,我已经离开家了。只是听人说起,她嫁给了一位芬奇。” 科拉应该是这位芬奇夫人的闺名,莉迪亚听着点了点头:“你刚才没问吗?按说,真有难的话,出面的不应该是家里男人吗?” 斯诺苦笑:“我一问,她就哭哭啼啼地不肯细说,不过看意思,应该是这位芬奇先生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她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在伦敦。” 莉迪亚皱起了眉。她知道,这个时代,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在伦敦这种地方,要生存是如何的艰难:“她怎么会一个人跑到歌剧院去?” 其实,照莉迪亚的教养习惯,对于这种他人私事,哪怕她真的好奇,也会比较矜持,不会问出口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与斯诺说话就会这样,让莉迪亚生不出防备之心,好象被牵引着一般,随随便便地就把这种探人**的话问出了口。最重要的是,问出口了,她还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就好象少女时代在家里面对父母时一样,大大咧咧,毫不顾忌。 莉迪亚自己意识不到,斯诺却很喜欢她这样。两人就这样,你情我愿地把这种谈话的氛围从相识一直保持到现在。连在车厢外偷听的肯特都不由地佩服起斯诺来。肯特一直觉得莉迪亚是个脾气古怪而且防备心很重的女人,无论是面对高洛克村的那些朋友,还是面对与她一起长大的亲人,都一样,看着笑嘻嘻的挺和善,其实和谁都亲不起来。哪怕她随随便便地和船长好了,肯特也觉得她一样处于戒备状态。可是,偏偏斯诺就可以,让她如此轻易地敞开来。真是奇异。 肯特甚至猜测过,斯诺是否与莉迪亚夫人有私情。可是,他在一边看着,却清白得很,连手指都没碰过。这样的情形,让一惯擅于分析的肯特都有些迷茫了。 “她是去找人的,只是没想到没找到想要找的人,却看到了肯特。” 莉迪亚不耐烦:“到底怎么回事,一下全部说清楚吧,非要我一句一句地追问啊?累不累啊?” 斯诺轻笑一声,缓缓把事情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 照这位芬奇夫人说,她带着孩子在伦敦给人当家庭教师为生,两三年的时间里,过得很不宽松,但还算可以维持。谁知道,前一阵,有一个男主人突然看上了她,千方百计地非要把她搞上手,她当然不愿意。但男主人却不依不饶地纠缠她。结果,一次纠缠中,被女主人发现,女主人大发雷霆,把她开除了。 因为这样的事离开前主人家,名声也坏了,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更何况还带着个孩子,以前的积蓄也花得差不多了,日渐贫困下来。 这个故事听着莉迪亚嘴角直抽抽,听着就知道又是那位芬奇夫人自我修饰过了。如果男主人真是那样的色渣,那她前两三年的平安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也不可能她突然间就漂亮得变了个模样吧?不过,看斯诺说起这所谓的“往事”时,也是一脸的僵硬,牙都咬酸了,莉迪亚好心地就不揭这个短了。 “借钱的话,斯诺你有什么可犹豫的吗?”就算一直养着这俩母子,对于现在的斯诺来说,也不过是小钱而已。至于要“明天答复”吗? “不只是借钱。”斯诺的表情有点苦:“她还说,那个女主人一直都没放过她,找了人来要杀她。她一直东躲西藏的,最近又被人盯上了。这次是真的没钱了,想向她一个在歌剧院工作的朋友借钱,才偷偷摸摸地趁晚上出的门。” 这话一说,莉迪亚也皱起了眉头:“这哪儿是追拿小三啊,你的这位青梅竹马恐怕是自己卷进了什么大事件里了,她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瞒你。” “可不是嘛。我……”斯诺的话还没说完,平静的深夜突然暴出一声枪响,马车随之一晃,瞬间倒地。 “怎么回事?”莉迪亚被跌了个倒仰,迅速地爬了起来,趁着不断的枪声中间,问向正打开车门向外看的斯诺。 月光尚可,莉迪亚顺着斯诺让出的缝,能看到肯特正伏在一具马尸的后面与几个人对枪击。这下,不用斯诺说明,莉迪亚也知道情况不妙。看似暂时无碍,枪火没有延伸到车厢这边来,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肯特一人难敌四手,子弹总会用完的。 “给。”莉迪亚果断地打开她随身带着的小包,把上次弄到的枪递了出去。 斯诺回头,看见枪一愣:“你倒是随身不离啊。”说着,拿起枪:“乖乖呆在这里,不要出声。”说完,跳了出去,支援肯特。 虽然用枪打死过人,但这样面对面的混乱枪战却还是第一次遇见。莉迪亚心跳加速,无意识地紧紧抱着自己的包,僵硬地看着车厢外的肯特与斯诺。已经来不及想,为什么突然遇到这种情况,也来不及想,这枪战都过两分钟了,怎么警察还没来。 肯特无论枪法还是镇定的态度都比斯诺强多了,斯诺显然对付这种场面只能靠一腔热血,虽然凛然不惧,但作用真的不大。莉迪亚看得直后悔,早知道她就自己上了。被肯特调/教了那么久,她的枪法真心不错地说。有时候太相信男人,真不是什么正确的事。 “啊!”看见斯诺猛地被一颗子弹击中手臂,莉迪亚本能地惊呼一声,站起来,却一下撞到头,重新跌坐回来。下一秒,车厢门就被轰然撞开,莉迪亚只看到一个黑影,然后就被人捂住口鼻,心知不好,可是来人力气非常大,直接把莉迪亚拖了出去。趁着夜色拖着莉迪亚跑出几十米去,莉迪亚终于因为挣扎的力气耗尽,氧气不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莉迪亚再次有感觉的时候,首先闻到了淡淡的香气,象是女孩子留下来的那种温软的脂粉气。她还以为被绑走之后,会受到凌虐之类的待遇呢,没想到第一感觉竟然如此……香艳。 莉迪亚迷迷糊糊的,眼皮很重,睁不开。但已经开始慢慢恢复知觉。能感觉到身下的床单很软很滑,凉飕飕的,不是她喜欢的细棉布。能隐隐约约地听见远处或者不远处有男人在交谈的声音,说什么听不清楚。 然后,是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慢慢走到了床边,接着,莉迪亚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拉了一下,又拉了一下――好吧,后来她才反应过来,这叫抚摸。 “……莱宁?!”莉迪亚睁开眼,盯着眼前一脸民意的人,好一会儿,才惊讶地叫出他的名字。 “是我啊,亲爱的威克汉姆夫人。见到我高兴吗?”莱宁依旧是忧郁的诗人范,只是眼中再没有了初次见面时那种恭敬之色,显得很随意。更大的证据是,他在象抚摸情人一样抚摸着莉迪亚的头发。 浑身都软软的,连扭一下脑袋都困难,不知道是昏迷的后遗症,还是又被莱宁灌了别的药。莉迪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不上高兴,更多的是惊讶。莱宁先生,为什么我在你这里,是你救了我?” 先装无知好了,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死得早。 显然,莱宁并不领情,笑嘻嘻的,完全破坏了他忧郁的诗人气质:“不是哦,是我绑架了你,亲爱的威克汉姆夫人。惊喜吗?” “咝――”莱宁抚摸的动作陡然变得粗鲁起来,拉得莉迪亚的头发生疼,她咬着牙也忍不住抽冷气。 倒霉催的,死倒不可怕,可怕的是遇着变态!自己这个受害人要不要配合一下,让他早些停手?听说,有的变态是对方叫得越惨,他们越高兴?还是说,越忍着他们下手越狠?莉迪亚一方面咬着牙忍痛,一方面想着那些美国电影里的变态,思绪乱得完全想不出应有的结论。 “为什么?!”莱宁见过莉迪亚两次,知晓一些她的脾气。所以,莉迪亚也不装柔弱了,直接皱眉冷对。 “哎呀,要怎么说呢?”莱宁一边说,一边将手慢慢下移,指腹在莉迪亚的颈动脉上来回抚摸,呵呵笑了两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似地,看着莉迪亚:“实在是手下太无能,真是的,虽然都是女人,威克汉姆夫人可是比芬奇夫人漂亮太多了。” 听见“芬奇夫人”的名字,莉迪亚愣了一下,一时间也忽略了莱宁那只不安份的手:“这么说,你是抓错人了?!”看来一直在找芬奇夫人麻烦的并不是什么女主人,而是这位大杀神――莱宁!只是,此时莉迪亚半点都没有对莱宁要抓芬奇夫人的原因的好奇心,一心只想着怎么脱身了。 “是呢。”莱宁说话的腔调有一点点和平时不太一样,尾音拖得跟咏叹调似地,听着让莉迪亚头皮一阵发麻:“开始是觉得抓错人了。我还罚他们了呢。可是,一看到抓来的人是夫人你,我就觉得这个错真的是犯得太好了。我早就想再见夫人一面了,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说着,莱宁捡起莉迪亚软软地摊在床上的手,亲了一下。配着他的红唇,还有唇上软软腻腻的温度,明明和费斯是一模一样的动作,莉迪亚却恨不得现在这只手根本就不存在,完全没有任何桃色幻想之类的激动想法。看着莱宁灰色无机质的眼神,心中一抖,很想吐。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欠了一章,明天补吧。 ------------ 67逃命 “你想怎样?”莉迪亚受不了手上湿湿黏黏的感觉,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没办法抽回来,只能咬着牙,用问话来转移这个变态莱宁的注意力。 莱宁手指轻轻划过莉迪亚的脸蛋,一直到脖子,很满意地看到莉迪亚不受控地颤栗着,迅速升起的鸡皮疙瘩:“象夫人这样的美女,当然要表现出相应的价值,你说是不是,威克汉姆夫人?” “我一个寡妇有什么价值?”莉迪亚强忍着想吐他一脸口水的冲动,声音尽量平和地回道:“当然,如果莱宁先生喜欢我的出版社,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出版社?出版社?哈哈哈哈……”莱宁似乎觉得莉迪亚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仰头大笑起来,最后竟然笑得大力地捶起床来:“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那个小破出版社?哈哈哈哈,真是太小瞧我莱宁了,夫人。” 莉迪亚躺在那里都能感觉到床板的震动,瞪着有些癫狂的莱宁,恐惧象乌云一般笼罩上心头:“莱宁先生,既然你不把我小小的出版社放在眼里,我与你又无冤无仇,也并不相熟,不如,你放了我吧?今晚的事,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人在恐惧时,哪怕知道软话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也会忍不住求饶。莉迪亚也不是什么坚贞烈士,面临生命和贞操的双重危险,没崩溃已经算她强大了。 闻言,莱宁停止了大笑,转为嘿嘿嘿的贼笑:“谁在首你说不说出去?敢把你抓来,就没打算让你好好地出去。”莱宁说着,从莉迪亚的腿摸了上来,狠狠地揉了一把莉迪亚的胸,疼得莉迪亚直飙眼泪,才冷哼了一声:“不要自作聪明了,威克汉姆夫人。在船长面前,也许你还能摆出个姿态来,在这里,”莱宁指了指这张粉色的床,笑得极具恶意:“你就是个玩艺儿。让你说话,是我现在心情好,愿意听听你小鸟一样的鸣叫,可不代表,我会喜欢你说出来的内容。夫人,乖乖地啊,等我来赏赐你。” 莉迪亚没敢出声,闭上眼,忍着恶心,任由莱宁在她身上摸索。不任由也不行,她无能为力。只是,莱宁似乎对于她无动于衷的表情不太满意,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疼得她不停地掉眼泪。虽然她一点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示弱,可是这种疼,和被砍一刀的疼完全不同,让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泪腺。 妈妈呀,自己不但要死,还要在死前受一番折磨!老天,你送我来穿越,难道就是为了让我这样不名誉地死去?! “住手!混蛋!”莉迪亚终于忍不住了,虽然身体动不了,但嘴还是可以动的!她也顾不了对方是不是个变态暴力狂了,既然注定要不好受,总要赚回一点本才是:“滚蛋!只能在女人身上找自信的垃圾,有本事找你的船长去!!” 莉迪亚实在不怎么会骂人,有些话,打死她也说不出口。明明气到爆炸,就象现在这样,可说出口的话,听着更象是说教,而不是骂人。说完了,她自己都有点郁闷。 “啪!”一巴掌! “啪!”反手又一巴掌! “啪啪啪啪!”来来回回地扇了十几巴掌,莉迪亚瞬间肿了脸,吐了血,想骂也骂不出来了。眼睁睁看着莱宁红着眼睛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以为还有人会来救你吗?!□!船长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或者……是斯诺那个小鸡崽?嘿嘿”莱宁笑得狰狞:“你俩倒是很配,一个□,一个私生子,天生一对!” 斯诺是私生子?莉迪亚这个念头只存一秒,就被痛苦给遮掩过去。 “呸!”莉迪亚到现在只能说出这一个字了。临死也要恶心一下对方才够本。 太好了,终于要死了! 慢慢地,莉迪亚舌根被压着,本能地为了呼吸开始无意识地发出“呃呃”的声音,眼前晕开一片黑,心底里却有种解脱的感觉。说到底,对于上床这件事再不看重,那也是她挑的伴侣,为快乐而做,不是被强x!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对于被强x,从心底里感觉恶心加恐怖。她宁愿就这么被打到死掉,也不愿承受先奸后杀这么可怕的过程。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传来:“先生,出事了!” 莱宁猛地松开掐住莉迪亚脖子的手,跳下床,整理了一番衣服,又恢复成一个忧郁的帅哥,稳步走了出去。莉迪亚在慢慢恢复意识的过程中,隐约听见他性感到恶心的声音,缓慢地说:“看好里面的女人,不要让她跑了。” “是。”那人在莱宁离开之后,打开门远远地看了莉迪亚一眼,她肿着的猪头和青紫的脖子让他安了心,这样的女人都能跑了的话,这世界就玄幻了。这么想着,放松了表情,关上了门。 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莉迪亚足足过了十分钟,才感觉呼吸通畅。忽略脸痛脖子痛之外,一切还好。莉迪亚一边等待药效过去,一边打量着这个关押她的房间。 这明显是个女性的房间。无论是色彩装饰还是香气。但是,风格显得太过于奢华而不稳重,换种说法就是,暴发户气质太浓重。哪怕金碧辉煌,也不能掩盖那股子浅薄劲。 等到莉迪亚能动了,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外面天还黑着,这一点让莉迪亚稍稍有些安心。听了听门外,一片安静,连呼吸声都没有,应该是没人想到自己一个受了伤的弱质女人会有什么危险,没有把莱宁离开时的话放在心上。 这,实在是太好了。 莉迪亚起身时发现,自己的寡妇装已经被脱了,和手袋一起不知道在哪里,身上只着内衣。所幸,这个时代的内衣遮得挺严实,算不得暴露。转眼看向床下,莱宁连双鞋子都没给她留,还真是把自己当成“玩艺儿”了。 她可不打算在这大冬天里,光脚走在这个石板地面上。顺手把被子丢在地板上,沿着被子,走到了窗前,仔细地辩认昏暗的煤油路灯下的街景。等她看清对面的招牌时,不由微微一笑,很好,她认识这条街。这条不但是上次她看见莱宁的街,还是班内特太太受伤的街。看来费斯对自己说的做生意偶然看见班内特太太受伤一事,也是不尽不实啊。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忽略身上脸上的痛,莉迪亚快步走到金红色的雕花衣柜旁。打开来,眼前一片亮瞎眼的色块,让她只说出一个字:“靠!” 从房间的装饰,她早应该想到这位房主的审美。衣柜很大,装满了色彩斑斓的衣服,一看就是很昂贵,但样式上却只为了闪烁而闪烁,毫无美感。不过,现在也不是理会审美的时候。而且,就她这猪头,再美,也穿不出美感来。 找了件最简洁的衣裙套在身上,有点短了。也没关系,在衣柜底层十几双靴子中找了双大红色的靴子套上,不是她喜欢如此醒目的颜色,而是只有这一双是平底的。选了一顶带面纱的帽子,她不想自己的猪头脸和紫黑色的脖子吓到人。 可惜,找了一圈,这间房里没有钱,一个便士都没有。实在是背。只找到两枚宝石戒指,被莉迪亚随意地套在了手上,还有一把剔眉毛的小刀,锋利而短小。 转动门把,莉迪亚一手捏紧剔眉小刀,一手小心翼翼地试图打开房门――“呼!”莉迪亚呼出一口气,门打不开。而自己拧门把的这番动静,门外如果有人的话,早应该被发现,可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那说明门外一个人都没有!莱宁的手下真是太不负责了! 本来打定主意在实在没办法的时候,要杀人逃命的莉迪亚在这个时候不由地庆幸起来,她真的不喜欢杀人。 外面很安静,很寒冷。只有大门处有人过一段时间巡逻一番。莉迪亚盯紧了时间差,开始行动! 莉迪亚不是什么特工出身,虽然身体还算灵活,但对于逃亡真没什么经验,所有的想法都来自于小说和美剧。所以,她能逃出去,真的是运气中的运气。因为有经验的,有能力的都出去办“大事”去了,自己这个小虾米,被忽视了,才有这样的机会。 床单,床幔,甚至衣服,只要是结实的长布料,都被她绑成一条绳,然后,从窗口爬下去。尽量结得长,不至于落地时有声音惊动他人。然后,就是跑! 这座城市,莉迪亚认识四个地方,费斯宅,费斯和斯诺的办公室,出版社,还有就是舅舅加德内家。 费斯宅很远,一个女人大半夜地靠跑步去,不太现实。 费斯和斯诺的办公室倒是离得最近的,但莉迪亚不敢冒这个险,她不知道会不会先遇到莱宁。 出版社倒是好去处,可是大半夜那里关着门,她的手袋也不在身边,没有钥匙,她进不去。 所以,她唯一的选择就是不远不近的舅舅家。 因为每次去舅舅家都会来这条街给表妹买点心,路线算是很熟了。只是白天和黑夜的区别,还有车上和车下的区别,都挺大。莉迪亚在寒风中跑错好几次路口,又重新跑回去。路上还遇到几个醉汉,她毫不留情地用小剔眉刀捅伤了一个,迅速跑了。小刀这点长度,肯定没死,只是弄了一手血,没一会儿就冻成了血冰,冷得要命。 等她跑到舅舅家门口时,天都微微亮了。 “你好,请问你是……”这一身怪异又夸张的打扮,虽然没有露出脸,但从面纱也能看出轮廓,就是张大圆脸,这位,咱没印象啊。加德内家的女仆一脸疑惑,还带着点戒备地问莉迪亚。 莉迪亚把血手藏在身后,想露出笑脸,可是脸太疼了。但是,真好,终于安全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太会写逃命戏。。。 还有一章,半夜去了,明天再来看吧。 ------------ 68误会 舅舅加德内先生带着班内特太太回家的时候,莉迪亚已经喝了一碗热腾腾的浓汤,看过了医生,脸上抹了一堆气味古怪的药,坐在壁炉旁昏昏欲睡了。 “哦,莉迪,我亲爱的莉迪!你怎么都成这付样子了?”看见完全认不出来的莉迪亚,班内特太太脆弱的神经再一次发作了,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抱着莉迪亚呜呜地哭了起来,比莉迪亚这个正经受害者还来得伤心。 “没事,妈妈。我只受了点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莉迪亚虽然脸很痛,身体也很痛,很累,但为了等待班内特太太,她一直保持清醒。现在她还得装坚强,嘿嘿一笑,脸上被扯得一痛,让这个笑容完全变了形。嘴里却还用得意的口气说着:“而且,绑我的人也不得好,我逃的时候,给他们放了火。到现在八成也烧得差不多了,够他们损失几百镑的了。” 莉迪亚临走时确实放了一把火,不过,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吸引开注意力,好逃命。结果证明很有效。 “啊?那个酒馆的火灾是你弄的?”加德内舅舅大吃一惊,张着嘴看向已辩不清长相的外甥女。 “舅舅,你不会因此而起诉我吧?”莉迪亚开玩笑地说道。 “哦,虽然舅舅很正义,但舅舅不得不说,你干得好啊!那群恶棍,早该受惩罚!”加德内知道自己虽然是个律师,却是惹不起这些黑帮的。所以,也只能在口头上给外甥女一些宽慰,于是,就跟着莉迪亚的玩笑说起了调皮话。 “他们为啥绑你啊?”班内特太太忧心地问。 “别提了。”莉迪亚翻了个白眼:“他们绑错人了,还将错就错,就不肯放了我,你看,还打了我一顿。” 加德内先生一听是这样的情况,一方面因为不是外甥女惹的事而放了心,另一方面又更气愤。这种无妄之灾真是防不胜防:“可恶!太可恶了!这群罪犯,真应该把他们全抓到监狱里去!” “在打击犯罪方面,伦敦的警察可不怎么有力。”莉迪亚对警察没好印象。 这话一说,连舅妈都跟着点头:“就是,黑帮他们抓不着还有理由,连小偷都找不到,真是没用到家了。”显然,舅妈也受过其害。 几人又聊了几句,舅舅舅妈就找理由离开,母女俩也转到客房,说些悄悄话。 “妈妈,你今天过来的时候,费斯先生和斯诺先生在家吗?” 班内特太太摇了摇头:“都不在家,据说昨晚就出去了,急匆匆的,好象出了什么事。不过,我当时已经睡了,不知道具体情况。说起来,昨天你不是和斯诺先生一起去看歌剧吗?!他怎么就让你一个人被绑架了?!这个男人看着挺老实,可也太没用,太不可靠了!幸好你自己机灵,真是的!我可怜的莉迪……”就这一次,斯诺直接被班内特太太排除在了未来女婿的名单之外。 基于朋友的立场,莉迪亚决定为斯诺拉回点好感票。她心里倒是一点都不怪斯诺。虽然对方是因为芬奇夫人,但这只是池鱼之灾,不是斯诺的错:“不是的,妈妈。当时对方有七八个人拿着枪,肯特和斯诺都上前战斗了,把我留在了车里。谁知道对方还留有后手,趁着他们在前面打枪,就偷偷摸摸地从后面抢上车来,捂着我的嘴,把我给绑走了。而且,我走的时候,斯诺还被枪打了,伤在了胳膊上。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说到这个,莉迪亚还真有些担心起来。这个时代的子弹都是铅弹,不及时取出子弹的话,是要中毒的。死亡机率很大。 听莉迪亚这样说,班内特太太勉强算是给斯诺打了个正分。表现是个男人,只是敌人太凶残而已。二对七、八个,能不死已经算幸运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班内特太太更关心未来:“你烧了他们的房子,那些人不会找上你报仇吧?” 莉迪亚摇头:“他们大事都忙不完,可没时间理我这个小人物。”更准确地说,莉迪亚还是相信费斯会处理好后续事件。因为此事有一大半是他惹起的,而且,他也有这个能力。有钱有人,要是还办不成事,对于费斯这种人来说,不如去死。 “那就好,那就好。”班内特太太拍拍自己丰满的胸,放下心头的包袱:“要不,我们带上迪克他们,一起回莱斯莫恩吧,伦敦这么多麻烦,我想回家了。”可能是在外面漂泊了几天,虽然吃好穿暖,但总觉得不踏实。现在莉迪亚又出了这种冲击人心的事,班内特太太急切地想回到安全的属于自己的小窝去。 莉迪亚累得其实更想睡一觉,跑了一夜的双腿更是酸痛难忍。不过,想到班内特太太的感受,再加上昨晚被摧残虐打的感受强烈地映在脑海里,同样急需安全感,在舅舅家也怕万一连累了舅舅,终是不好。于是点了点头:“那就先去把迪克他们接过来,再一起租辆马车回吧。”想来真是倒霉,这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已经弄坏了两辆马车,死了四匹马了。沾上费斯,谁都变成破坏王。 “嗯嗯嗯,我去和你舅舅说去,你先休息一会儿吧。”这种事,班内特太太办起来很顺手,再怎么不管事的家庭主妇做了这么多年,也会使唤仆人了。 过了两个小时,迪克蕾拉和苏珊都来到了加德内家。苏珊看见莉迪亚的猪头样,一向粗神经的她也禁不住蓄起了眼泪,打定主意回去要给夫人好好补补。主仆二人都是初次做主人当仆人,相处良好,感情比别人来得深厚不少。 虽然加德内先生和太太极力挽留,却挽留不住班内特太太归家的决心。匆匆忙忙地雇了辆旧马车,一行五个人挤着就往莱斯莫恩赶。只是,这一次,大家都同意绕道而行,哪怕要浪费一个小时的路,也绝对不再靠近那条混乱之路。 到了半下午,车才到达莉迪亚家门口。因为是圣诞期间,租车费比平时贵一倍,班内特太太拿钱的时候,忍不住肉痛。更是想起了她丢的货,还有这段时间都不方便开门的服饰店,表情就更加扭曲了。 洗澡的时候,莉迪亚发现自己不只是脸和脖子,全身上下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好象过于激烈的欢爱过后的场景。尤其是胸前几个青黑色的手指印更是明显,一碰就针扎一样地疼。只怕最少一个月内是消不下去了。 “嘶――”这里也没有红花油。莉迪亚只能忍着疼,穿上睡衣,吩咐莉迪亚把那身衣服和靴子都烧了,不要留下痕迹,才转身倒在了床上。幸好屁股上没有伤,不然连躺下都会困难的。但愿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吧。 莉迪亚在房子还没烧暖和起来的时候就陷入了梦乡,只可惜这一晚做的都是噩梦,一直拧着眉头,说着梦话,嘶哑地不知在叫些什么,苏珊怎么叫就是不醒。当夜便发起烧来,吓得班内特太太直叫:喊医生。一晚上折腾,次日清晨,莉迪亚的烧才慢慢退了,清醒过来。 她知道,那些暴虐的“抚摸”让她确实有心理阴影了。真是一段糟糕的经历。 莱斯莫斯这边忙乱不停,那边却没人告知费斯一声,所以,他对莉迪亚的安全回归一无所知。 莉迪亚以为班内特太太去安排接回迪克他们时,应该会顺便告知,谁料到班内特太太心里只有女儿一个人,哪还记得费斯先生是哪个?最后还是苏珊懂事,向费斯宅的管事告别。但她同样焦急,面对管事只顾得上礼貌,口气极为简洁,纯粹是告别,连感谢都差点忘记,更别说提到任何莉迪亚的事情,完全忘了这个茬。更何况,她觉得自家夫人是和斯诺一起出门的,她夫人的消息,斯诺先生肯定知道。斯诺先生知道了,就表明费斯先生知道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她多嘴什么。 于是,本来费斯与莱宁的事情还有缓冲谈判的余地,两人也正在协商如何共处,到了现在,却不得不向着一个更暴力更狠绝的方向狂奔而去。 心焦如焚的费斯冷着脸强硬地布署着提前全线出击的方案,一个一个地命令下达,让属下个个胆颤心惊,当年那个海上杀手又出现了。而另一方面,费斯又拆出一小撮精英人手去搜寻莱宁的几个窝点,试图快速找到莉迪亚的藏身之处。 斯诺帮不上忙,枪伤让他发起高烧,打了针,处于昏睡中。而肯特则为昨晚的失误大感愤怒,竟然有人在他的手底下伤了少爷绑走了夫人?!太不把他肯特放在眼里了,于是,自请成为搜寻莉迪亚的精英人手的头目,四处强势出击。 一连三天的联合打击,损失了一部分人手之后,莱宁手中原属于船长费斯的产业全部收回,还缴获了他在海上的新产业链。陆上的相关产业由达西顺利接手,唯一毫无办法的是,莱宁直接顶着军人的名义正式归队,还带走了他这些年存在银行的大笔财富。说到底,他并没有损失太多,顶多是把从前贪的吐出来而已。 肯特带着精英小队端了莱宁在伦敦的五个窝点,虽然找到了几个女人,却都不是莉迪亚。 这三天来,没有人回费斯宅。于是…… 想到莉迪亚可能的遭遇,不知生死的感觉让费斯快要崩溃了。到了这一刻,费斯才发现,这世上,谁也不能代替莉迪亚。如果莉迪亚真的死了,他会回到海上去,再也不会回到英国这个让他无法面对的地方。 “莉迪。”费斯听完肯特最后一次报告,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脑中一片空白。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强大。可现在,他却发现,他还是太弱小,竟然保护不了一个自己爱的女人!不但让她的母亲受伤,还害得她生死无踪!为什么受伤受害的不是自己?! 他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了。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以为有肯特在,这么短短的一条路,根本不会有问题。以为他们的目标根本不可能是那辆装着斯诺的马车。 他是太自信了。以为莱宁还是当年那个被自己呼来喝去的还笑眯眯的滑头小子。他早应该发现他的变化了,从他频繁找理由上岸的时候,从他开始对谁都笑眯眯的时候,从他开始招收自己的手下的时候,一切的一切早就表明了迹象,只是他一直不肯相信。结果,连自己的爱人都弄丢了,还让莱宁逍遥自在! 不行,如果我不好受,你怎么能得意呢?亲爱的莱宁。如果这世上比谁最了解你,除了我费斯,还有谁呢? 亲爱的伊格尔,和你解除仇视的时机到来了。 “替我约见伊格尔吧。”费斯一脸严肃地看着进门来的斯诺。 作者有话要说:这才是今天的…… ------------ 69姐夫 “船长,找到了莉迪亚的外衣。”斯诺的表情很沉静,口气也不激动:“就是那家酒馆。” 费斯陡然站起来,椅子蹭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扭头,果然看见斯诺手中的一团黑。刚才,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报复,根本没注意斯诺的形象。现在才发现,斯诺的痛苦不比他少,甚至更深沉。毕竟,是他带着莉迪亚出的门,却没有带她回来。这种沉重的负疚感,压得这位平时不怎么有良心的贵公子有点崩溃了。 “你是说那场火……?”费斯眼睛一亮。 “就是那家。我们以为那是考夫与莱宁接头的地方,我们都没想到,莱宁竟然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情妇。”斯诺现在自责地完全想不起他曾经给芬奇夫人的承诺,这都过去三天了,可怜的芬奇夫人还在等待她的约翰哥哥呢。 “我记得,那场火是你失踪的当晚烧起来的?”费斯的音调有些上挑,自己都没发觉。倒是斯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好象醒过神一般,盯着费斯:“你是说……?” 费斯与他相视而笑。激动而隐晦。迅速地把那一团黑衣丢在一边,步伐飞快地冲出门去。 这个时代的房顶都是木质的,烧起来很快。莱宁的酒馆又是在一条街的中央,所以,莉迪亚当晚逃跑之后的火灾,一连一大片,第二天半条街都成了一片瓦砾。幸好是冬季,有雪无风,不然损失更严重。 这么半条街的火灾,成了伦敦城的一则不大不小的新闻。之前费斯和斯诺都走了歧路,等他们查到枪击马车的人中有当初考夫的手下时,新闻已经过时了,他们焦头烂额地只想着对付莱宁,自然没人跟他们提到这则不大不小的新闻事件。 直到把莱宁的几个被查出来的窝点都端了之后,这个小小的遗露才暴露出来。 因为酒馆的房产登记在一个女人的名下,而且时间久远,在莱宁背叛之前就已经存在,算是个老字号酒馆了。除了被查到考夫喜欢到这里喝酒之外,这里的一切似乎与莱宁没什么关系。所以,当初查到这里时,只是简略一提。等把别的窝点端掉之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现。这里时间点太过恰巧的火灾,陡然就变得突兀起来。 费斯一脸的胡子碴,几天没打理过,本应邋遢的,可配上他晶晶亮的桃花眼,却更具成熟男人的魅力了。站在对街,看着一区的乌黑残垣,勾起一抹笑,转头对斯诺道:“她可比你我有破坏力多了。”虽然无凭无据,他就是觉得,这火一定是莉迪亚放的,而且,她一定还活着。只有她才这么为了自由就不依不饶地反抗。 斯诺含笑点头。 “去把店主找出来吧。”费斯笑得一脸冷意:“我先回家。” “我和你一起。”斯诺连忙跟上。 费斯一扭头:“你去工作,随后再来。” 斯诺停住脚步,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费斯骑马小跑着离开。他也知道,费斯去享受相聚时刻,他就必须留下来监督。谁叫他是费斯最坚定的支持者呢?不但要找出酒馆老板娘,还要与伊格尔交涉。不能因为莱宁跑去军中,就放他一马。 费斯回家扑了个空,甚至连班内特太太和迪克等仆人都已经一早离开。不过,在这个时刻,这样的消息算是好消息。如果不是莉迪亚,她们几个没主见的老老弱弱,是不可能自主离开费斯宅的。 只是,连管家都没见到莉迪亚,这点让费斯微微有些担心起来。莉迪亚为什么不露面呢?还是以为自己与莱宁是一伙的? 想到这种可能,费斯忍不住咬牙了。这妞从来没相信过他。无论从哪方面。 不提在伦敦的费斯如何郁闷,另一边,这个圣诞过成了惊魂记,莱斯莫恩的莉迪亚一家立刻变得安份起来,连班内特太太都没有开店的打算。每天在家里督促着苏珊做营养大餐,好好为她可怜的女儿补一补。一方面真的是担心莉迪亚,另一方面也有种莫名地害怕,让她没办法象从前一样,安心地守在店内。她不敢。 莉迪亚的身体没痊愈,心理上也有了阴影,晚上经常做噩梦,倒是白日里,就着天光反而能睡得安稳些。这种日子过得颠倒黑白,连蜡烛都比平时耗费利多几倍。莉迪亚慢慢在做自我调试,这种事别人帮不上忙。 只是,她没想到,才过了没几日,在她没脸见人的期间竟然有除了费斯和斯诺之外的访客到。 “莉迪,今天收到玛丽的信,她说明天要来拜访。”吃晚餐的时候,班内特太太也有些为难地开了口。虽然大家都受了惊吓,但显然班内特太太脸色红润,比莉迪亚恢复得好多了。莉迪亚的脸虽然消了些肿,但青紫的痕迹还在,猛一看,着实有点吓人。 “玛丽?!”莉迪亚的表情不由苦了起来,瞪着班内特太太:“能不让她来吗?” 班内特太太小小地回瞪了她一眼:“明天就到了,说这些有用吗?” “可,我这脸……”莉迪亚这就是婉转地让班内特太太给她保密呢。 班内特太太也很苦恼:“这也瞒不住啊。来都来了,你也不可能不见一面。” 是啊,就算说是“不在家”这种理由,在圣诞期间都很难圆得回来。过圣诞节,她能上哪儿去呢?转过头来一想,算了,不瞒了。这事,加德内舅舅家都知道了,亲戚之间还有谁能不知道的? 讨厌,玛丽倒也罢了,莉迪亚不喜欢的是伊格尔。问多了,就怕把费斯揪出来。他俩可不对付呢。可是,费斯宅的地址,加德内舅舅也知道了啊―― 莉迪亚都有些后悔,那天太疲惫太恐慌之下的莽撞了。让她现在瞒无可瞒。――倒霉的费斯先生,如果牵连到你,请原谅我吧。 让莉迪亚和班内特太太惊讶的是,第二天到府的只有伊格尔,没有玛丽。 “威廉,玛丽呢?”班内特太太向着伊格尔身后望了望,直接呼唤伊格尔的名字。在他家住了那么久,这点亲密度还是在的。 “母亲,你一切还好吗?玛丽和我都很挂念你。”伊格尔向班内特太太行了个礼,才道:“玛丽现在还在舅舅家,她查出怀孕了,我就没让她跟着来。” “玛丽怀孕了?!”班内特太太一下兴奋起来,几个女儿嫁出去,现在只有简有个儿子,她可操心死了。 “是的。”伊格尔也难得地露出一抹浅笑:“我今天来的一个任务就是请您去照顾照顾怀孕的玛丽。我过完圣诞就要回到舰上去,很担心她一个人在家,第一次又没有经验,会照顾不好自己。而,我的母亲最近又没有时间。” 这倒不是假话,最近伊格尔家被费斯打击得只剩固守阵地一个办法了,说焦头烂额也不为过。不知道费斯是计划了多久,谁都没想到伊格尔家有这么不堪一击。费斯掌握了太多伊格尔家的**了,下起手来,稳准狠,如果不是费斯打击的是自己家庭,连伊格尔也忍不住想夸赞他一句。伊格尔老夫人自然是没时间来照顾这个儿媳妇。 说实话,有时间,她也不会来。贵妇人当久了,没有班内特太太这么强的亲情感觉。 班内特太太先转头看了一眼莉迪亚,她想去照顾玛丽,又担心莉迪亚会不愿意。从某种程度上讲,她把这里当成了她的家,而莉迪亚当成了新的家主,新的依赖人。 莉迪亚当然不会不同意,伊格尔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哪有那么无情?她只是不希望班内特太太过得空虚无聊不开心而已。能照顾孕妇让她开心,她自然乐意放手。 于是,她笑着说:“妈妈,你去吧。服饰店,我帮你看着,等你回来接着开。” “好。”班内特太太笑眯了眼睛,到了这个年纪,就特别喜欢小孩子。可惜简家的儿子太宝贝了,都不让她多抱。现在伊格尔显然很少在家,抱孙子的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就大多了:“我现在就去收拾。” 班内特太太登登登,快活地上了楼,起居室里就剩下莉迪亚和伊格尔两个人,相对无语。 过了一会儿,莉迪亚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恭喜。” “多谢。”伊格尔的回应也干巴巴的,毫无诚意。他只要单独和莉迪亚在一起,气氛总是不太和谐,他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多难过。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从严谨变得随意,靠向了椅背,才看向莉迪亚道:“我这次来伦敦,是另有他事,玛丽非要跟着来,才带上她的。” 莉迪亚不知道他说这些干什么,谁管他们夫妻之间的琐事?想表达他们夫妻感情不好?莉迪亚没吭气,自顾自喝咖啡,假装自己脸上没伤,自然得很。 伊格尔却不和她假装,盯着她的脸,好一会儿,突然道:“看来,你被虐得不轻。谁干的?” “你要帮忙虐回去吗?”莉迪亚眼睛一亮,据她所知,莱宁正是在军中,只是不知是不是海军了。 伊格尔眯着眼睛:“如果可以的话。” “因为是姐夫吗?” 伊格尔点点头,又摇头:“知道你是我小姨子,还敢这么对你,这是一种对我的挑衅。”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和你本人没什么关系。” 莉迪亚明了地点点头,这是面子问题。伊格尔现在的感觉八成是被打脸的感觉,无关于受虐的这个人是自己还是基蒂,或是班内特家其他的女孩。 她突然想到,不知道达西知道了的话,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心情。眼珠转了转,决定一会儿给达西先生去封信。 敢这么虐她的莱宁,这几天还一直郁闷自己没有能力反虐回去。被伊格尔这么一提醒,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有靠山的人!这种情况下,不借势,还等什么? “是史蒂夫・莱宁,身份应该是现役军人。他说他抓错人了,可是他还是不肯放我。我反抗,他就打我。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那你还活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莉迪亚总觉得伊格尔问出这话的时候似乎带着点笑意。于是她盯着他:“你希望我死吗?” 伊格尔一抿唇,严肃地回答道:“我会替你复仇的。” “那么,就请替我复仇吧。”莉迪亚咬着牙,横了眼没心没肺的伊格尔。这位虽然没有表情,但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光,显然是兴灾乐祸,觉得自己被虐,他心理得到了满足。可恶! 伊格尔自然能明白莉迪亚的这番郁闷所在,心情颇古怪地明朗起来。看着莉迪亚好一会儿,他突然问:“马修・费斯是你的情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补一章 我发现,我这个月的码文规律还不错地说。一天休息,一天一章,一天两章。哈。 另外,补充一点 看的同学越来越少,我就想着,可能是情节方面让大家不满意了。决定加快情节更新,早些完结。努力给个完满的结局。 ok,感谢订阅的朋友,我爱你们!!还有丢地雷的朋友,更是让我做梦都高兴啊!感谢你们。 ------------ 70身份 莉迪亚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是。”确实不是,顶多是旧情人,现在已经分手,自然算不得是情人。所以,莉迪亚话说得很坦然,一派自信,让人由不得不信。 伊格尔明显不信,盯着莉迪亚看了好一会儿,找不出什么破绽来,才慢慢开口:“你俩倒是口径一致。” “事实而已。”莉迪亚嘴上说得不以为意,心里却微感诧异。 “最好是事实。”伊格尔放下手中的咖啡,口吻严肃地说道:“出于亲戚的关系,我提醒你:无论是情人还是丈夫,这位马修・费斯都不是好人选。” 莉迪亚失笑:“因为长得好看?” 伊格尔摇摇头,拧着眉头说道:“和长相无关。当然,长成他那样,对于女人来说,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夫人,你和费斯认识这么久,知道费斯的真正身份吗?” 莉迪亚愣了一下,以为他说的是费斯在海上的一些违法勾当,她心里并不介意。这个时代的海盗多得惊人,很多正经商人正经贵族都会暗地里参一股。只是不容于法律而已。于是很轻松地应道:“他不是高洛克村牧师老费斯的儿子吗?” 大出莉迪亚意外的是,伊格尔冷笑着摇了摇头:“不。虽然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冒用的马修・费斯的身份,也不知道真正的马修・费斯的去处,但他真的不是牧师费斯的儿子。”说着,带着讽刺的目光看着莉迪亚:“他是个连自己身份都不敢对人说的骗子!你还觉得应该用这种无所谓的表情面对我对你的劝告吗?” 不是马修・费斯?! 想到费斯在牢里时给她写的那些情真意切的信,信中那些详细的他从小长大的经历。有故事有情节,难道都是编来骗自己的? 莉迪亚心头一痛,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些过往被她认定的事,现在被伊格尔一嘴否定,莉迪亚却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可是,她也知道,伊格尔不是没有证据就信口胡说的人,不由地,她有些慌了。 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问出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费斯?那他是谁?” “我当然知道。因为他本应姓伊格尔。他是我父亲的私生子。”伊格尔口气平静,甚至微笑了一下,道:“你若是见过我父亲,你就知道,这不需要任何证明,只看脸就知道,他们就是亲生父子。费斯的长相表情甚至小动作,无一不象我父亲。甚至于,比我这个正经儿子更象呢。” 说到最后,伊格尔的口气说不出的讥诮。不知道是在嘲笑他父亲,还是嘲笑他自己。 被这个雷炸得,莉迪亚整个人懵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他是伊格尔家的私生子?!真的不是费斯?!伊格尔不可能拿这种事来骗她。那么,确实是假的了?那些成长经历,那些恳切言辞,全是假的? 为什么?只为了得到自己这个小寡妇的身体吗?未免也花费太多心思了吧?就算不编造那些故事,她也不会为这些小事拒绝他啊!费斯做这么多无用功,到底是为什么? 莉迪亚忍住心底里冒出来的闷痛与寒气,深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良久,整个人慢慢平静下来,她才绽开笑容问道:“因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所以,你们才互相看不顺眼?” “一个私生子值得我看不顺眼?”伊格尔那不屑的口气,就差翻白眼了。 “据我所知,私生子也有继承权的。”虽然不喜欢私生子这个身份,但这并不是费斯可以选择的。无论怎么说,莉迪亚对费斯总有旧情在,被伊格尔如此不屑,心中就是不爽,不由地讽刺一句。 “继承权?”伊格尔似乎对莉迪亚的说法吃了一惊,怔了怔,失笑道:“哈,你不会是以为我害怕费斯抢我父母的遗产吧?” 莉迪亚一抬眉毛,不说话。那意思就是:“不然呢?” “首先,没有我母亲的同意,我父亲……”伊格尔冷哼了一声,“他可是什么决定都不敢做的。而且,就我父亲那付长相,年轻时不知道荒唐几何,真要认回私生子的话,恐怕不只费斯一个。再则,伊格尔家那点产业,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在海军军部这么多年,总是有些便利可用的。远洋贸易,我也稍有涉足,虽不象你大姐夫达西那么豪奢,温饱足矣。” 听了这话,莉迪亚真的要翻白眼了。见过伊格尔和玛丽的新宅,那么广阔的地域,说什么“温饱足矣”,那不是在寒碜人吗? 莉迪亚正要接话,伊格尔接着说道:“不得不说,我父亲虽然毫无用处,但生儿子的本事还是不错的。伊格尔家的那点产业,不只我不放在眼里,就算是私生子费斯先生,也是同样不会贪图的。这也是他这次为了报复,一再打击伊格尔家族产业,我不为所动的原因之一。那群蛀虫,穷点还能安份点。” 咦?是不是越说越象说私房话了?谁管你伊格尔家族秘闻啊? “那你为什么连续两次跑到高洛克村抄费斯的家?” “还不是因为我父亲那个蠢――”伊格尔及时收住了嘴,抿了抿唇,有些气闷地说道:“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很是天真。做为伊格尔家的继承人,竟然把家主戒丢在了费斯的母亲那里都不知道。直到结婚后,继承家业时才发现,可是那时,费斯的母亲已经去世,费斯也不知所踪……应该说,我父亲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费斯这个人。总之,戒指丢了。直到我上了大家,在费斯的手上看到了那枚戒指。” 听了这番话,莉迪亚差点把手上的咖啡杯丢在地板上。那枚被费斯藏在蛋糕里送给自己的男士旧戒指,就是那枚伊格尔家主戒吧?这么说,费斯是利用了自己来藏赃? 想到这个可能,莉迪亚顿时觉得嘴里的咖啡余味全变成了苦味。 “你问他要了吗?” “那是我做过最愚蠢的事。”伊格尔自鄙地抿了抿嘴:“我竟然送上门去让他了解了身世,让他知道他的仇人姓甚名谁。那样的仇恨,他怎么可能把戒指还给我?” 私生子仇恨亲生父亲的事,屡见不鲜。莉迪亚毫不惊讶。她更好奇的是:“你们家的家主式有什么特别意义吗?难道不能再做一个?” “现在就用的新的。”想来其实伊格尔本人对于家主戒并不太放在心上,所以表情没那么要紧,淡然道:“但旧的也不能流落在外,尤其还是在私生子身上。我家那些老……们,很在意这个。而且……”伊格尔说到这里,突然停了声音,似乎是这件事不适合再深谈下去了。 莉迪亚一愣,才突然发现,好象歪楼了。不是在说“不适合找马修・费斯”做情人吗?怎么转到伊格尔家族内部事务去了? “那个……你是上大学后,第一次见到费斯的?” “当然。不然我哪有机会见到他?”这话就说得内涵了。摆明了是两个不同阶层,费斯除了上大学,别的地方不可能与伊格尔交汇。真不明白,这样的伊格尔怎么会爱上玛丽,还和她结婚的。 “你今天突然向我问起费斯先生,为什么?” “来之前,我在伦敦呆了两天。遇见了费斯。他与我有了一个协议。”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费斯和伊格尔之间的协议,莉迪亚以为是关于兄弟之间的事,所以没问。 伊格尔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但是,你被绑之前,住在费斯宅。这我一问就知道了。”他没说他问的谁。不过,就算问的是加德内,也能得到这个答案。所以,莉迪亚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是的,母亲去伦敦进货,遇见了混乱,受了伤,被费斯先生救了。” 伊格尔点点头:“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我觉得他和你有暧昧关系。” 莉迪亚不解地一挑眉。 “费斯可不是随便救人的好心绅士。他会救母亲,肯定是认识母亲的。不但认识,还得有所求,或者是有好感,他才会下手救人。可是,母亲之前除了在浪博恩,就是在我家,他能在哪里见过母亲呢?莉迪亚,你说,除了你之外,费斯还有什么机会能见过母亲呢?” 寻思半晌,莉迪亚叹口气,遇到心思过份缜密的人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莉迪亚看着伊格尔,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伊格尔,你可真不招人喜欢。” “你也是。”伊格尔毫不犹豫地回嘴。面对莉迪亚,他的温柔也很难存在。 “放心吧,我们已经分手了。”莉迪亚知道这些有点钱的贵族心里,并不把偷情当回事,不明面上让人难看就足够了。所以,面对伊格尔,他既然猜出来了,她也不再隐瞒:“这次是意外。我平时不住在费斯宅。” 而且,听了伊格尔这番话,明了了费斯对自己的诸多欺骗,莉迪亚很难再和他复合了。哪怕再中意他的身体,他的体贴,甚至还想念他,也不行了。 看着一个一脸青紫的女人说着与费斯分手的事,伊格尔觉得莫名有些喜感,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说实话,他今天这么多管闲事,实在是因为,不想和费斯从无法言明的兄弟,变成连襟。哪怕莉迪亚嫁个屠夫,也比费斯好几万倍。 而且,他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莉迪亚一看就是个不安份的女人。和端庄内敛的玛丽完全是两类人,真不知道同样的教育环境下,怎么长出两个完全不同个性的人来的。 “你提到的莱宁,我会处理的,你放心吧。”伊格尔看在莉迪亚难得地让他满意的面子上,给她了个定心丸:“军部的事,我有办法。” 提到莱宁,莉迪亚就拧起了眉,那一晚的恐惧与痛让她久久不能安眠:“让他惨一点,痛一点,最好是再也没办法翻起什么浪来。”莉迪亚很害怕他如果被解除军职,会不会找自己来报复。那个变态,她不认为自己养个托托就能阻止得了他。 “你放心。”伊格尔微微一笑,暗自摩挲着脖间挂的那枚费斯亲自还给他的家主戒,忍不住叹息,她的要求和费斯何其相像。只不过,费斯还更狠一些,根本不给这个莱宁留活路。 作者有话要说:哦也,越写两人越到不了一块去了,哈哈,我努力,掰~~ ------------ 71你的名字 莉迪亚对这个时代的英国了解得不深,无论是从前的记忆,还是看书看报带来的知识,带给她的都是些浮光表面的东西。那些错综复杂的历史沉淀下来的英国人深层次的心理,她完全不能了解。 所以,当她得知莱宁的结局时,大吃了一惊。然后才恍然大悟。 伊格尔走后,莉迪亚非常及时地给姐夫达西去了一封信。没有通过伊丽莎白转交,而是用很公式化的低调信封装着,假装自己是一封公务信,寄了出去。 据费斯所言,他已经与达西之间已经相识,并形成了某种合作关系。那么,莱宁伪造身份,成为达西下属的事,达西一定早就知晓。莉迪亚写信过去,只不过是强调了一下自己被虐的委屈,并说明莱宁是明知自己是达西的小姨子的同时,还下手虐自己的事实。其间,没有提到任何沃伦・西蒙的任何事。 她相信,达西会有自己的判断。 伊格尔是个傲慢的人,达西也是。但二人的傲慢却完全不同。 达西是地图炮。对任何人,任何时间都是一样的姿态。哪怕是面对他的长辈姨母,也同样。优雅有礼的同时,冷漠而傲慢。对于达西来说,傲慢只是他的自然态度,并不会因为傲慢而延伸出不屑轻蔑这些琐碎的情绪。 而伊格尔则正好相反,他的傲慢来自于家教和桀骜不驯的性格。他的傲慢态度展示的对象限于他意识中低他一等的生物,比如:莉迪亚。私奔的黑历史,完全没有传统女性美德的轻浮个性,都是她低人一等的证据。所以,他的傲慢,会连带着眼角眉梢的不屑。 所以,莉迪亚不喜欢伊格尔,更相信达西。 达西也确实不负所信。有他的参与之下,莱宁比莉迪亚想像得快得多地落入了他的结局。圣诞过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你是说……”莉迪亚看着没有任何通知就到来的费斯,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结巴地重复了一句:“莱宁因为鸡奸罪被判入狱?”这个罪名实在……出乎莉迪亚的想像。 “是的。”费斯带着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看着莉迪亚点头。他想靠近,莉迪亚下意识地向旁边侧了侧身子,避了过去。 莉迪亚实在有些吃惊。她完全忘记了这个时代,同性恋是有罪的。所以,初听到这个罪名时,颇有种荒谬感。过了一会儿,她才猛然想起,过个几十年,同样在这个伦敦,让无数人喜爱的奥斯卡・王尔德也会因为同样的罪名被捕。后来,这些事还拍成了电影。 “爱,总是以自欺开始,以欺人结束。这就是所谓的浪漫。”莉迪亚在回忆中下意识地喃喃自语,是王尔德众多名言中的一句。 “你说什么?”费斯表情微变。莉迪亚的脸早已恢复,象从前一样光彩照人。可是,费斯这次来,却总觉得这个小妇人有哪里不一样了。听见她说出的这句话,费斯心中生出不好的预兆来。 莉迪亚回过神来,微笑着看向费斯:“这一定是你的主意。”这招太狠了,就算他从狱中出来,也再也没可能重新混回去了。这个时代,尤其是在英国,极少有人会接受一位同性恋的友谊。王尔德死时就很孤寂,除了萧伯纳声援过他,所有当初爱他的人都离他而去。莱宁的主流社会梦彻底碎了。 费斯闻言一挑眉:“你还真猜错了。” “难道是伊格尔?”莉迪亚有些吃惊。军队在这方面更是忌讳,他怎么会想到这招的? “也不是。” 这次莉迪亚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了,瞪圆了眼睛看着费斯,死活无法说出那个名字。 “没错,正是达西先生。” “不可能!”莉迪亚差点跳起来。达西的个性,明刀明枪的正面对垒,她相信。如此阴狠的法子,她无法与达西联想在一起。 “只有上流社会的人才了解上流社会。”费斯牵唇一笑,只是初来时的兴奋与快活已经消失,盯着莉迪亚时,心中更多的是忧郁与忐忑。口气淡漠:“我了解莱宁,达西先生了解上流社会,伊格尔了解军部。就这么简单。” 听费斯这么说,莉迪亚大约能猜出这三个人在一起商量的过程。 “莱宁的梦想是成为人上人。”费斯肯定说着类似的话:“这是一个很好的打击点。” “被上流社会遗弃么,有几个方面可以尝试:一,xx,二,xxx,三,男子相恋……”达西这个头脑冷静的大人物,八成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三。”伊格尔总结出军部最忌讳的结论。 然后,就是三人讨论,如果让这个“三”成为现实。 费斯打击莱宁的经济,达西打击他的地位与声望,伊格尔打击他的职位,有这样三位打击同一个人,这个人就别想有未来。一个月的时间真的不算快。 “谢谢你来告诉我。”莉迪亚很高兴,最少几年之内不需要再担心莱宁了。等他出狱,她也能让她的安全防备更高一阶,不用再害怕莱宁。真好。 闻言,费斯眯起了眼睛,“你在和我客气,莉迪。” 莉迪亚看着费斯,心里并不好受,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转过来想,他也不知道她的秘密。她原来的名字,她的过去,甚至于她真正的长相。所以,拉平了吧。 莉迪亚微笑起来:“真心实意的,费斯。你知道,我……很害怕莱宁。你告诉我的这个消息,让我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其实,费斯在看过火场之后,他偷偷来看过莉迪亚。莉迪亚肿得让人完全认不出来的脸,到现在他还记得。只是,当时的他觉得过份羞愧,不敢出现在莉迪亚面前,只在莱斯莫恩停留了五分钟就转身回了伦敦。 现在再次被莉迪亚提起,费斯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莉迪亚,低声道歉:“对不起,莉迪。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莉迪亚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抱住,有些无奈。等费斯说完,她微微叹息,推开费斯:“都过去了。再说,和你有什么关系?纯粹是乌龙,莱宁他绑错人了。我代人受过而已。是我自己倒霉。”说着,她突然想起来:“费斯,你知道那个芬奇夫人怎么样了吗?” “芬奇夫人?”费斯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想起这位芬奇夫人是哪位。他表情古怪地抽了一下:“她应该还不错。”郁闷的是斯诺,她当然不错。对于这个女人,费斯只听肯特说,就打定主意避而不见了。更别说被缠上的斯诺。真是可怜,什么态度什么表情什么言语都不能阻止这个女人自恋。自从知道斯诺的办公室,就时不时出现在那里。不然,斯诺今天也会来看莉迪亚。 两人又说了几句上次分开后各自的情形,终于沉默下来。费斯犹豫了很久,才慢吞吞地开口:“莉迪。” “嗯?” “我们和好吧。” 莉迪亚一挑眉,顿了顿:“不,我喜欢更真诚的爱人。” “真诚?”费斯瞪着莉迪亚:“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真诚过,莉迪。你……” 莉迪亚看了费斯一眼:“不要再编了,费斯。或者说……伊格尔先生?” 费斯表情一僵,过了两三分钟,他才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伸开双腿,看着莉迪亚:“伊格尔都告诉你了?” “是的。”莉迪亚抿抿唇,苦笑道:“所以,我知道了你写的信都是谎话。所以,我知道了你送给我的戒指不是什么定情信物,而是躲避搜查。所以,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的年纪,不知道你的身份,除了你的这具身体,我对你一无所知。我……”莉迪亚嘿嘿笑了出来:“挺胆小的,不喜欢神秘的情人。” 费斯怔怔地看着莉迪亚,他现在终于知道他的小妇人今天哪里有不同。只不过一个月不见,她身上竟然有了一种名为“萧瑟”的气质。让他心疼。可是,她却不需要他的心疼。 不过,费斯是什么人?下定的决心,什么都不能阻止他。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拒绝?虽然让他郁结心痛,但不能阻止他要拥有她的脚步。 费斯历事比莉迪亚不知多多少倍,控制表情早就成了他的基础技能之一。只见他露出一抹带着苦涩的笑容,无奈又宠溺地看着莉迪亚,声音低沉:“不只是你不知道,莉迪,如果不向你自我介绍,我是马修・费斯,我也不知该如何介绍我自己。” 见莉迪亚转过头来,表情微微吃惊,费斯再接再励地说道:“我妈妈五岁时病死了,我从小在伦敦街头长大。我和莱宁就是那时在一起的。我和他唯一的不同是,他有名字,而我没有。我妈妈高兴的时候叫我贝比,生气的时候叫我混蛋,偶尔会叫我亲爱的,更多时候,她根本不叫我。只有一次,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叫过我约瑟夫。后来,我知道,约瑟夫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段完全卡住了啊啊。。 ------------ 72征服 “那,你什么时候变成费斯的?” “上大学之前。”费斯不再隐瞒,回答得很俐落:“那时我十七岁,在街上混得还算不错,有点小钱。可惜,没有身份的人,受限很多,想要更大的发展,困难重重。然后,我遇见了马修・费斯。他就是烂赌鬼,我认识这样的人多如牛毛,没把他放在心上。” “后来,一个意外他死了。我只是灵机一动而已,他的发色与瞳色与我很相似。而且,他这种烂赌鬼,除了写信回家要钱,几年都不回家一次。我查了他的底,然后悄无声息地埋了他,用他清白干净的身份,进了剑桥。准备结识另一个阶层的人,向新的目标前进。” 莉迪亚听着,心中一跳。这样的叙述听起来平平淡淡,可是细想当时的情景,不得不说,费斯是个胆大心细的人。这可不是未来信息爆炸的时代,所有的改变与伪装既需要阅历,也需要想像力,再加上强大的随机应变的能力。他能做到现在,只因为外貌被伊格尔识破,确实是个伟大的演员。 最让莉迪亚惊叹的是,他还敢回费斯从小长大的村庄。哪怕费斯牧师已经故去,但故人依旧很多,可是,连从小认识费斯的库珀太太都没识破他。这一点足以证明,他性格中的冒险成份占了足够大的比例。 这样的男人,一个英俊多金,俊美无俦,身份成谜,心理强大,热爱冒险的演技派,谎言岂不是他的惯性武器?对自己这个情人撒一两个谎,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啊。说不得,就是现在,这位“费斯”先生,也同样在撒谎呢?他说的话,听着当做漫画题材,倒是非常地不错。 莉迪亚微微笑了起来:“然后呢?” 费斯看见莉迪亚这个表情,心一沉,但面上依旧保持着诚恳又沉痛的神色看着她:“然后,我信中说的都是真的了。我剑桥没毕业,就被迫去了海上,当了两年水手,后来成了……海盗。” “头子。” “啊?” “海盗头子。” “你早猜到了?”费斯跟着微笑起来:“也是,以你的聪慧,怎么可能猜不到?不过,说是海盗,其实不过是不交税的海运船队,偶尔,遇着好货了,才会下手。” 见莉迪亚表情古怪地抽了一下,费斯连忙又解释了一句:“不过,那也是从前。现在,已经转向,主攻海上贸易。伯爵负责美国,斯诺负责英国。顺带延伸到其他陆上商业。发展状况,暂时还不错。” 这意思是说:“我们洗白了,不要用老眼光看我。” 这让莉迪亚想到当初学政治的时候,老师总念叨地说:资本家的发家史就是一本罪恶档案。放在这里,可真贴切。 所幸,莉迪亚自己的正义感没有那么强,或者说,很低。所以,并没有产生什么鄙视害怕之类的情绪,只是冷静地听着这样充满着血腥与贪婪,却被一笔带过、粉饰太平的故事。 “你的朋友都怎么叫你?” “船长。” “船长,看来,这个职位一当就是一辈子的事。” “不,莉迪,你误会了。”费斯浅笑:“我还没当上船长的时候,还很小的时候,第一次打架打羸了,成了小团体里的头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叫我船长了。” “好吧,那我以后也叫你船长,怎么样?”莉迪亚笑着仰头看着费斯,灿烂得很。 可是,自己在表白呢,她不应该笑得这么灿烂。灿烂过度的笑容,太光明磊落了,显得一点情意都没有。费斯皱起了眉:“不,莉迪。我喜欢你叫我马修。” “可,那是别人的名字。”莉迪亚有些吃惊。 费斯低下头,看着有些沮丧,声音沉下来:“从你第一次叫我马修的时候,我就认定,马修就是我的名字了。” 轰! 莉迪亚能感觉到自己脸腾地红了。心脏好象被什么轻轻地弹了一下,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天哪,明知道是甜言蜜语,明知道是演技,可这个画面:英俊的脸,落拓灰寂的表情,加上性感的声音,怎么就……就这么地让人无法抵抗呢?! 莉迪亚皱着眉苦笑,闭上眼睛捂住自己的脸揉了揉,深吸一口气,才再次睁开眼来:“费斯,请不要再这样了。我确定和你分手了。不管你叫什么名字。”情急之下,莉迪亚甚至忘了刚才说要叫他船长的话,直接按平时最惯性的称呼,轻喊了出来。 “为什么?!”费斯第一次放下颜面,在拒绝之后问“为什么”。他一直觉得,这么做的人,都是弱者。分手就是分手,问出原因,又有什么用?只不过让分手变得更不堪而已。可是,这一次,他顾不得这些理念,他问出来了。到这一刻,他自己也分不清,现在他是在扮演一个情痴,还是真的动了痴心。 “亲爱的,为什么非要和我分手?我知道你还爱着我的。我也爱你。我不要分手。”不理莉迪亚还要说话,他急急地上前一把抱莉迪亚入怀:“你不喜欢神秘的情人,我知道。我把我的一切都剖给你看,让你看得明明白白的,不就好了吗?何必非要分手呢?” “我……你……”莉迪亚被费斯突然的拥抱搂得太紧,挣不开。费斯的温度,他的气味,他的言语,包成了一张他的网,让她无法思考,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只能发出无意义地单字来反驳长篇大论的费斯。 费斯知道莉迪亚喜欢自己的长相,他这么拥抱她,果然如从前一样,她很可爱的脸红了,眼睛水水的,一心看着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只会嗯、啊、哈。 永远这样多好,为什么非要想那么多? 费斯不知道这个举动有个学名叫:美人计。但他活灵活现地用了。 被拒绝是他意料中的事,莉迪亚的倔强他领教过好几回了。也不指望,他匆匆说几句话就能挽回。但是,他不允许自己失败。对付女人的办法多得很,钱不管用,用言辞打动。言辞打动不了的,用身体来征服。当然,前题是,要有情。 他有情,有钱,有嘴,有身体,还有计算,他不相信自己得不到这个小妇人的心! 他不等莉迪亚反应过来,慢慢松开了怀抱,抬起莉迪亚的下巴,凑到她的唇边,并不马上亲吻她,而是用自己的唇轻轻地摩挲莉迪亚的唇。果然,她更迷糊了,连“嗯、啊、哈”都说不出来了,只傻愣愣地看着他。 “叫我的名字,亲爱的莉迪。”费斯声音低哑,长时间的禁欲,让他也开始承受不住这种诱惑了。一方面想把怀中凸凹有致的身体搂得更紧,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失控的热情会坏事。他狠狠压抑着自己已经硬起来的部位,眼睛已经从天空一样的蔚蓝色变成深得近乎黑色的深蓝色。 莉迪亚只觉得身体发热,能感受到□被抵住的硬物――哦,好久没做了!再加上唇唇相碰的敏感热度,莉迪亚身体软得不能再软了,完全靠费斯强硬的手臂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她能怎么办呢?她思考不来。 “马修――”声音婉转得象深夜的红酒。 两个□焚身的人谈分手。 结果可想而知。防线崩溃的速度象是地精遇到了兽人。 这一次,费斯真的用身体征服了莉迪亚。热情哗啦啦地烧了一整晚,连晚饭都没吃。做为资深管家苏珊,她体贴地给女主人留下了宽裕的私人时间。只是不知道她的体贴,能不能换回莉迪亚的一声夸奖。 凌乱的房间,□过后留下的味道,还有酸疼的腰…… “哦――”糟糕极了!莉迪亚忍不住□一声,她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决定啊?!明明要分手的,怎么分着分着就分到床上来了?! 莉迪亚捂着脸,不敢回想昨晚自己完全沉浸其中的表情。太丢脸了!竟然被□支配!堕落!太堕落!可是,现在怎么办? “亲爱的?”一只健壮的手臂伸过来,把莉迪亚揽入怀中,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嘶哑,听着特别有磁性。可是莉迪亚却觉得丢脸丢到不敢转过身去面对费斯。 可是,费斯不给她挣扎的机会。上去轻轻吻住她,脖子,下巴,唇角,脸,眼睛,额头,一直到头顶。这样一路充满爱意温柔地亲过来,虽然两人都还光着身体,却不带一丝□,动作轻得象是面对珍宝,是女人都无法拒绝这种爱意四溢的表达。更何况对方是她喜爱的费斯? 要命,这个男人打算用床来绑住她吗? 不得不说,莉迪亚在这一刻真相了。 “亲爱的,嫁给我好吗?”费斯的声音埋在莉迪亚的头顶,模模糊糊的,却一点都没有犹豫。 莉迪亚身体一僵:“你说什么?” “结婚,亲爱的。”费斯低下头来,与莉迪亚对视,此时的眼睛里一片清明,再清醒不过:“等你居丧期过,嫁给我。” 莉迪亚表情轻微扭曲,为什么从谈分手突然变成了求婚?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大?就算重新上了床,再谈分手,未免矫情。自己不得不面对自己降低底线,和费斯重新和好,成为情人。也不代表,她要和他结婚! 在这个时代,结婚是完全把自己交给对方,从财产到生命从结婚的一刻起就不再属于自己。不能离婚的婚姻,得是多大的冒险精神,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许费斯被热情打动,冲动了这么一次,但她却从开始就没想过要结婚这种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偷摸上来传一章。 周末家里人多,没空上来,原谅原谅。明天就好了。。 ------------ 73杂事 雪下得不大,但对于骑马的人来说,依旧是让人忍不住缩脖子的寒冷。天气阴沉沉的,入眼一片白茫茫,还有路上被马蹄和车轮翻起的黑色泥泞。 自己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她同意了和好,却不愿意嫁给自己。摆明了,还只是喜欢自己的脸和身体,对自己这个人不感兴趣? 费斯立着大衣的领子,没表情地骑马走在莱斯莫斯回伦敦的路上,任由雪花随着风,落在帽子上,睫毛上,脸上,衣服上,心里有些阴暗。不只是因为被拒绝,更多的是,他终于意识到,之前关于她想嫁给自己的想法,竟然全是自己自作多情! 天,他从未想过“自作多情”个词会在某天成为自己的注解。这已经不只是丢脸的事,更是做为一个男人的尊严问题!他竟然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所以他喜怒交加,不知该笑还是该恨,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灵窘境,实在是个难题。才会冒着雪离开,他需要一个人呆会,消化一下平静一下。 费斯的纠结也不过是一路,他不是轻易陷入感情漩涡爬不出来的人,伦敦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做决定呢。于是,一回到人前,他就立刻恢复成了平时工作时的模样,面带微笑,气场强大,精明又危险。 “芬奇夫人?”费斯微挑眉,眼中的不耐显而易见。如若是平时,他倒不介意看一下斯诺的笑话,但今天,他没有心情。因为,他突然发现,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芬奇夫人就是他在莉迪亚面前的加强版。这个想法未免太过于惊悚,让他皱紧了眉。 面对男人,芬奇夫人一向是自有独特看法。但这一次,在费斯看她的第一眼,她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费斯先生的爱太浓烈了!如火一般灼人。芬奇夫人觉得自己受不了,于是低下了头,想要离这位太过于爱她的男性远一点,上次的男主人才解决,这次又来一位费斯先生。她可真是……有时候,魅力太强也不是好事。 “我,我来找约翰。” “滚!”费斯的声音不高,却足够冷酷。 芬奇夫人大惊,瞪向求爱不成就翻脸的费斯先生:“费斯先生你!你太没风度了!” “给你三秒钟,三秒之后,你不消失,我就杀了你。一!二!”费斯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瑟发抖的芬奇夫人,一边说一边慢慢地脱掉手套,伸进怀里,象是要拿枪的动作。 “啊――”芬奇夫人吓得一哆嗦,不等费斯说三,猛地转身就跑,兔子一样迅速而有力,和她平时努力保持的柔弱形象大不相符。 “哦,感谢你,亲爱的船长!”斯诺拍着胸膛,一付劫后余生的表情:“谢谢你吓走了她。” 费斯脱了帽子,脱外套,一边脱一边冷静地回了一句:“我不是吓她,我是说真的。” 斯诺一愣,看了费斯一会:“出了什么事?” 费斯看了眼斯诺,又看了眼桌上铺满了的各式报表,转到壁炉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打算和这位结婚?” 斯诺连忙摇头:“不可能。” “那你任由她纠缠?”其实费斯很少关心属下私人生活,正因为这样,才没发现莱宁和酒馆老板娘的私情,让莉迪亚受了那么多苦。今天,他一反常态,让斯诺心里费思量。 斯诺叹气:“没爱情,总有别的感情。从小一起长大的,象妹妹一样的存在。更何况,她这人听不懂拒绝。我又不想伤害她,就成了现在这样。” “要我帮忙吗?”费斯心情不好,总想找点什么发泄发泄,那个不知趣的女人是非常不错的目标。 “不,不用。”斯诺连忙摇手,费斯这口气,帮忙恐怕是帮忙杀了她吧?顿了一下,斯诺决定转移话题:“莉迪亚还好吗?” “她很好。”费斯说这话时,心情复杂。又高兴,又兴奋,还夹杂着点痛苦和羞窘:“开始画第四部了。” “哇哦,真是不错。”斯诺眨了眨眼睛:“可你心情不好。” 费斯沉默了一秒,吐出一口气:“很好,我们和好了。” 斯诺表情一顿,抿了抿唇,声音沉下来,没了刚才的活力:“哦,这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费斯瞟了他一眼,没吭气。只要一说到莉迪亚,斯诺就没中听的话。他不给斯诺打击他的机会。 可是,斯诺却没有停止打击他的意思。径直说道:“初夏一过,莉迪亚的居丧期就该过了。” “嗯。” 斯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打算和她结婚吗?” 费斯被这个问题一箭射中了膝盖,烦躁地抚了下头发,嘴硬回道:“不,没打算。” 听到这个回答,斯诺皱起了眉:“我想,达西夫人会请她参加舞会的。以莉迪亚的外貌和身家……” 斯诺的话没说完,费斯心情大坏。他没法说,是莉迪亚自己不想结婚,让斯诺不要乱操心这种话。而且,斯诺说的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达西夫人就象是个爱为妹妹操心的姐姐,为了基蒂都连续举办了多少场舞会了?如果为了莉迪亚,想来她也不会吝啬。更何况,莉迪亚还有个爱为女儿做媒的母亲…… 费斯闪电般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想了个透,本来阴郁的心情,灵光一闪,蓦然亮了起来。 是啊,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想让她结婚。莉迪亚,你还能和全世界做对吗?自己可不是什么听话的男人。 “她最近没空,等她画完《冒险记iv》吧。”费斯声音明朗,起身自己倒了杯朗姆酒,喝了起来。 对于费斯古怪的情绪变化,斯诺猜不透。所以,他转过身拿起桌上的一封信:“伯爵来信了,说那边的港口建得差不多,让你过去一趟。” “去纽约?”费斯顿了顿,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接过信来,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我去安排一下时间。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那这里怎么办?”斯诺倒是很想念航行,可又放不下自己亲手发展起来的商业链。 费斯可惜地啧了一声:“那你只好下次去了。我本来还想和你一起重温一下过去呢。”这个时代,没有即时通讯的工具,领导者可不象后世一样,时间安排上那么轻松惬意。斯诺现在的工作安排,基本就把他锁在了英伦半岛上了。除非下次由费斯或者是另找一人来接管他手上的一切,他才能离开。实在是麻烦极了。 闻言,斯诺也微表失落。虽然就个性上来说,他更喜欢现在干净精致的生活,远甚于海盗的粗野原始的生活,但真正平静下来,他又偶尔会怀念那一段总是脏兮兮的人生。真是矛盾。 两人说起工作,都认真严肃起来。桌上的报表文件被慢慢归于已完成的一类时,天色已经渐暗。斯诺临走时,告别了费斯,骑着马走向了他最近一直在逃避的芬奇夫人的住所。费斯那一闪而逝的杀意,芬奇夫人不懂,斯诺却看得清楚。 这一次会面斯诺早有心理准备。可依旧如此难熬,称得上鸡飞狗跳。所幸,芬奇夫人难以沟通,她的儿子小小年纪却很明白事理。在两个男人的夹击之下,最后芬奇夫人抱着儿子落泪,终于应下不再去找斯诺。光看表面,她似乎被欺负得很惨。其实,斯诺却更难过,这一番折腾,几乎让他在这大冬天里,出了一身的汗。 想让芬奇夫人明白自己对她无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只能让她认清行势,费斯说要杀她,绝对不是说说而已,所以,生命安全远甚于追求感情这种小事。让她好自为之。 可怜的费斯,如果他知道自己成了斯诺对付芬奇夫人的工具,不知道会如何感想。 总之,斯诺后来到达莱斯莫恩的那天,神轻气爽,神彩飞扬。 “斯诺?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自从歌剧院一夜之后,两人一直没见。虽然互相都从费斯那里知道了对方的状况,但真见了面,才算一起放下心来。 “对不起,莉迪亚。”斯诺把那把莉迪亚当时递给他的枪还了回去,看着莉迪亚一如既往真诚的笑脸,忍不住上前轻轻抱了一下,虽然这愈矩了,但莉迪亚不在意,他也觉得心里满足:“听费斯说,你受了很重的伤。都是我太没用了。” 莉迪亚笑起来:“可不是嘛。你那枪法,那天我看得恨不得代你上去打呢。” 斯诺脸一红:“这段时间我在和肯特学习,现在已经好多了。” 莉迪亚拍了下脑门:“希望以后没有机会见识到成果。” 斯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着呵呵笑起来:“以后我会更谨慎,不会象上次一样那么自信,只带个肯特就和你一起出门了。” “听费斯说,你还被芬奇夫人纠缠?”提到一起出门,莉迪亚就想起了这位夫人。 斯诺也不恼,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我已经处理好了。不过,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原来,芬奇夫人之前因为家教的工作被坏了名声,找不到新工作,一直被斯诺救济。她这么缠着斯诺,未尝没有害怕被再次抛弃的原因。可是,斯诺也觉得这样无缘无故地长期接济一个女人,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能用费斯压制她一时,压制不了她一世。所以,斯诺就想到要让她自食其力,象莉迪亚一样,天天忙于工作,恐怕就不会象现在一样,满脑子都是男人了。 于是,斯诺想起,芬奇夫人年少时也是学过画的,而且天份很不错。所以,就求到莉迪亚的门上来,希望彩云出版社能够接受芬奇夫人的投稿。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想,让主角们去趟纽约,可是现在才想起来,这个时间段的纽约什么都没有啊―― 失误。这段情节不得不改动鸟…… ------------ 第一卷 ------------ 74新作者 (www.13800100.cOm) 斯诺开口,莉迪亚自无不应。//百度搜索 138看书网 www.13800100.cOm 看最新章节//就算芬奇夫人画得再糟糕,她也不介意自费出版一次,为圆斯诺第一次的请求。 见莉迪亚答应下来,斯诺微微松了口气。他一直觉得莉迪亚工作起来特别认真,还担心她不会同意循私。来之前,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料到,莉迪亚竟然考虑都没考虑就点了头。这让斯诺一时间欢欣鼓舞。 莉迪亚这样的表现,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吗?莉迪亚因为芬奇夫人而被错捉,受了伤害,可她还能不记前嫌,绝对不是因为她心胸宽大,莉迪亚不说睚眦必报,也和心胸宽大完全没关系。她能这么做,唯一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对自己的重视啊! 斯诺笑得眯起了眼睛。 不过,斯诺并非是为了年少旧友就会让莉迪亚吃亏的人,他之前也是做过考量的。觉得合格了,才做出这个请求。等莉迪亚点头之后,他当下就拿出芬奇夫人的画稿递给了莉迪亚:“这是初稿,我看过了,内容……我没注意,画稿的功力还是足够的。你看看,有什么建议,再让她改。” 莉迪亚一愣,没想到斯诺如此认真。不过,涉及到工作,她也跟着认真起来,与斯诺一起坐下来认真看了起来。 虽然画风有模仿《冒险记》的痕迹,但确实很有灵气。只是这故事……莉迪亚一边看一边直抽嘴角。难怪斯诺说内容他没注意呢,这完全是一个天雷万能玛丽苏的故事啊!以斯诺的个性,这种内容他如果看完,绝壁会吐吧? 漫画中的每个男性角色都爱女主角爱得死去活来,女主角一方面和男主角表现坚贞,另一方面又和众多男配角暧昧不清,最后一个大团圆。 情节少得可怜,就是你情我爱,你误会,我误会。比之后世的琼瑶文还要狗血难缠。这样的故事,实在不适合画成漫画。莉迪亚表情微微扭曲,以她超前的阅读量,再来坚持把这部玛丽苏漫画看完,实在让她胃都跟着抽抽。 不过,玛丽苏类型的小说,并不是没有卖点的,不然当初言情小说初兴时,也不至于看者如云了。尤其是这个还没有狂轰乱炸的时代,女作者少得可怜,所有的爱情描写都只是白描手法,浅尝即止,象芬奇夫人这么有“想像力”的,确实算得上新鲜。 十九世纪初是个审美高尚的时代,连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都能长销不衰,可以想见这个时代的读者都有怎样高贵的心肠了。象芬奇夫人写出来的玛丽苏的言情小说出版了,出版社和作者肯定会受到大量抨击。但这,并不妨碍它会有销量。 唯一的问题只是,它不适合做为漫画出版。文字的渲染力才是表达它的最好武器。 看着莉迪亚的表情,斯诺赶紧问:“很为难吗?为难就算了,真的,没关系。我再想别的办法。” 莉迪亚微笑摇头:“我想和芬奇夫人见面谈一谈,再说其它的。”光看对白,芬奇夫人的英文水平可比莉迪亚好了不只一层,无论修辞方法,还是用词考究,都算得上优雅。所以,莉迪亚做为出版社的社长,对芬奇夫人的职业生涯有了新的想法。 莉迪亚做出此决定,并不只为了芬奇夫人一人。而是彩云出版社的定位就是“女性”,不只是作者是否女性,而是出版物的意识是否是面对女性读者。 出版社里都是男编辑,虽然莉迪亚强调过很多次,但他们的理解总有偏差。就算是自己的《冒险记》系列,也只能算做是中性,男女皆宜。对此,莉迪亚一直有些发愁。 所以,今天看到这个芬奇夫人的作品,莉迪亚突然有了思路。 言情小说这种小品类出版物,是个不错的新市场方向。 斯诺微感吃惊。芬奇夫人虽然对于男性都有错位的认知,对于同龄女性大约是觉得她们只是嫉妒她,所以只会采取无视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也让斯诺对莉迪亚与芬奇夫人交往持放心态度。 于是,第二天,莉迪亚就放下手头上一直在写大纲的《冒险记iv》,坐上马车直奔伦敦而去。 依旧是斯诺打头阵,让莉迪亚好笑的是,这位芬奇夫人依旧对于她的到来采取无视的态度,好象自己这个大个头进入的不是她家的客厅似的。照芬奇夫人的教育,她如果正常的话,断不会如此失礼。可是,她现在就这样做了,而且还做得一派自然,好象莉迪亚真的不存在一样。只是无视,并无半分恶意与排斥。 如果之前还对芬奇夫人有所不喜的话,到了现在,莉迪亚已经明了她确实是心理有问题,就不再与她计较。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心理医生,这位芬奇夫人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恐怕会一直保持这样的症兆,所幸,她并没有什么自闭自残或者是暴力倾向,可以混在人间正常生活。 芬奇夫人不尴尬,斯诺尴尬。他连忙拉住莉迪亚,向芬奇夫人郑重介绍:“这位是彩云出版社的社长,威克汉姆夫人。也是《冒险记》系列的作者。” 听到《冒险记》的名字,芬奇夫人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转过头来,自遇见莉迪亚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她。 “很高兴见到你。”芬奇夫人一径盯着她不说话,莉迪亚只好自救,主动开口。 芬奇夫人突然走到莉迪亚的面前,一把抓住莉迪亚的手:“马尔斯先生怎么可能会死?!一定是你,是不是?里奥先生,是你嫉妒他,故意骗我的吧?” 马尔斯,正是莉迪亚以费斯为原型画的反派大boss,真没想到,竟然受到芬奇夫人如此的喜爱。莉迪亚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喊痛,芬奇夫人的手劲出奇的大,这么一下,莉迪亚猜自己的手腕一定已经青了。 最后,还是斯诺见莉迪亚脸色不对,才上前解开两人绞在一起的手。 “芬奇夫人,我是来和你谈关于你那本《情迷巴黎》的。”莉迪亚疼得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直接道明来意,可不能再和她纠缠什么书迷读后感了。 果然,一听到自己作品的名字,芬奇夫人一下子变得正常起来。先向莉迪亚行了个礼:“能和里奥先生一起谈论文学和画技,是我的荣幸。” 听芬奇夫人一直唤自己“里奥先生”,莉迪亚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反驳。不知道,芬奇夫人是不是只有把莉迪亚叫成男人,才不会心理上无视她。不过,莉迪亚对此并不介意。从工作面上来说,她确实是更是个“里奥先生”,而不是威克汉姆夫人。 莉迪亚终于坐了下来,把自己昨晚的想法向芬奇夫人一一说明:“我认为,以夫人富有渲染力的文笔,更适合用文字来表达你的想法,你觉得呢?” 芬奇夫人被人如此夸奖加肯定,有些激动了。很想站起来,再次靠近莉迪亚,但这次斯诺速度很快,上前又把她按着坐好。她看了看斯诺的冰脸,才稳下心神:“你真近么觉得吗?里奥先生?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就知道,总会有人识货的。之前我没有遇见知音而已。” 看着芬奇夫人兴奋地满脸通红地喋喋不休,莉迪亚突然后悔起来,自己的夸奖是不是用的地方不对?此人本就自恋,自己这么一夸,一分也被她当成了十分。做为自己旗下作者,如此骄傲不驯,这岂不是一件糟糕至极的事? “我是说,你的创意和文笔都不错,但写小说并不是只靠这两点就能成功的事。你还需要磨砺,芬奇夫人。如果你想成为独竖一炽的作家,需要你更多的努力,出版之后,有了大量读者之后,肯定会遭受更多的批评和挑剔的检阅,你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我是最好的。批评我的人不过是嫉妒,我不怕!”芬奇夫人杀气腾腾地哼了一声。这个表现让莉迪亚再次扼腕,她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两个人的初次见面就是这么混乱。莉迪亚也没想到,到最后,她竟然会接受芬奇夫人如此不合常规的性格,慢慢竟相交起来。 除去芬奇夫人诡异的脑回路,她给了莉迪亚远大于她想像的惊喜。 班内特家女儿们在婚姻问题上的运气不错,但其实她们受到的淑女教育对于大家族来说,却完全可以称之为不合格。 而芬奇夫人却与班内特家的女儿们完全相反。她在婚姻问题上受了磨难,但她受过的淑女教育却是再完备不过的了。 在家里没败落之前,芬奇夫人家比班内特家有地位得多。家里也非常重视唯一的女儿的教育问题。于是,十几年的学习下来,无论是骑术,女红,文学,法语,钢琴还是琴艺,芬奇夫人样样拿手。不说莉迪亚这个外来户,就是现在的伊丽莎白也远远不及她。 了解了这个时代的女子教育,莉迪亚不由地觉得谁生活都不容易。想想连走路的姿势都有规则的人生,美则美矣,痛苦更甚。 当然,芬奇夫人也不是真的如她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万能,不说莉迪亚的长项画技,其它方面,比如厨艺财务之类的务实类型的技能,芬奇夫人都了解得少到可怜。至于淑女教育方面,芬奇夫人有什么不拿手的话,那就是唱歌。 这个时代的歌曲,都是爱用花腔高音,不是芬奇夫人学的不努力,而真的是硬件不过关,她天生就是个中低音的走音王!对于这点,她也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极少出声。偶尔一次,还让一直被压一头的莉迪亚好好地笑话了一场。恨得她,红着脸哭了好半天。 不过,因为芬奇夫人的存在,才让莉迪亚在这个时代难得地享受了几次真正的钢琴演奏。她自己平时的弹唱,完全是业余级的,自娱自乐尚可,享受还是听芬奇夫人的演奏才算得上。 听了“里奥先生”的建议,芬奇夫人用两个月的时间写了改,改了又改。出乎莉迪亚意料之外的是,总编对芬奇夫人的小说的评价比她想像得要高――“格调不高,但文笔婉丽”。这样的评价让莉迪亚大受鼓舞,如此足够了! 最后,在莉迪亚一力承担的情况下,终于出版了芬奇夫人的第一本言情小说,还是她那本漫画改编的“情迷巴黎”。封面是她自己画的,封面上的女主角不出莉迪亚意外的与她自己有几分相似。 小说中,和她玛丽苏风格相匹配的是她婉丽到让人头痛的文笔,莉迪亚看不下去,可是据女仆说,芬奇夫人自己写得很投入,经常写着写着就抱着笔就哭了起来。惊了几次之后,莉迪亚到只能淡定地“哦”。 做为这类休闲类小说,彩云出版社没有大作宣传,前一个月的销量看不出什么特别,和其它类型的小说差不太多。可是第二个月,却突然打破了彩云出版社一堆编辑的眼镜。 ------------ 正文 ------------ 75 新生 ----------------------《情迷巴黎》的销量如潮水般在一个月之后一涌而上,不给人以反应的机会。(本章节由随梦网友上传 .com)为此,彩云出版社不得不做出计划外的加印,连总编看着销量的数字,都一直摇头,想不通。 不只他想不通,其实莉迪亚也想不通。在她看来,《情迷巴黎》只是彩云出版社转型的敲门砖,对它报有的期望并不是特别大,只希望不被排斥,为以后的言情的拓展开个好头就可以了。谁知道……竟然如此暴涨!跌碎了所有人的眼镜,就算是芬奇夫人自己恐怕也还不太明白呢。 让她头疼又欣喜的是,有人开始抨击《情迷巴黎》的低俗。如果是作者的身份,遇到这种事,肯定是要伤心和愤怒的。但是,做为以赚钱为目的的出版社社长,莉迪亚却知道,哪怕是坏的议论也好过没有议论。 只是,如果口碑一直差下去,也会影响未来读者群的扩展和言情这一整个系列的推广。真是件麻烦事。也许应该雇个这个时代的五毛党来,把嘴仗彻底打起来?眼球刺激销量啊。 这些杂事让莉迪亚在伦敦呆了半个月,一直住在舅舅家,没有苏珊在,不得不吃了半个月的炸鱼薯条,用梁实秋老先生的话说就是:嘴都淡出个鸟来了。 对于外甥女天天需要出去工作的事,加德内先生一家倒是没有太反对。做为律师,阶层决定他们没有贵族和乡绅们的偏见。而且,莉迪亚从事的是文化工作,并不是家庭老师或者女仆之类的低等工作,也是让他们满意的一个方面。更何况,稳定的工作,让轻浮的外甥女沉淀下来,有了淑女之风,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总之,加德内先生还在餐桌上向莉迪亚传授了不少与同事相处的秘诀,加德内太太则提醒莉迪亚哪怕工作,也要小心男女之防。这些碎碎念让莉迪亚觉得很窝心。真是个可爱的舅舅一家。 半个月的忙碌,终于把计划都定好执行人,一切有条不紊地上了轨道,虽然结果还不知道,但莉迪亚还是提前松了口气,迅速地打包回莱斯莫恩,她实在是被苏珊养刁了啊。 结果,回家还不到一天,费斯就尾随而来。黏黏糊糊地腻在莉迪亚身边,完全不顾形象地嘀咕:“半个月没见,想你了嘛。” 莉迪亚翻个白眼,这么紧迫地追来,肯定是让人盯着自己的行动呢。(.coM)不然,哪会这么及时?自己虽然因为住在舅舅家,工作又忙所以与他半个月没见,但他肯定是见过自己的。用这种方式装可怜,还真是幼稚。 不过,挺甜蜜的。 不用看自己翘起的唇角,莉迪亚也知道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她心情不错。熟悉的味道,亲密的感觉,都让她整个人都安定下来,有种无忧无虑的安全感。 饭后,坐在起居室,把自己的新大纲说给他听,他也认真地思考,利落地提出意见。毕竟是海上的大拿,市井里成长出来的男人,想法和知识都和莉迪亚大不相同,丰富而犀利,他的建议与意见给莉迪亚开出一片新视野的感觉。沉浸在新思路里的莉迪亚忍不住抛下费斯,奔进书房,写写画画去了,费斯一个人郁闷地品尝着自己酿出的苦果。 托托已经生了,四条可爱的小奶狗连苏珊都偶尔会萌动童心,蹲在一旁看它们玩耍,一时间,整个宅院随着树绿起来,溢起满满的春天的温馨气息。 莉迪亚一头扎进《冒险记iv》的世界里去,费斯也是神出鬼没,有事就在伦敦,没事就迅速地回到莱斯莫恩,哪怕两人都各自有事,不搭话,但只要在一起,就觉得舒服。 这种感觉,自从再次和好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不过,既然没有结婚的打算,两人也都默契地不提,安心享受也就是了。 天气渐暖,天光也越来越长。日子过得按部就班,却让人觉得安逸极了,恨不得长长久久地如此平静下去。 这天,莉迪亚画完今天的任务量,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拍拍饿扁的肚子,下楼就叫苏珊:“苏珊,开饭吧,我饿了。” 让她意外的是,苏珊并没有象平时一样立刻回答“是”。而是快步过来行礼,才道:“夫人,费斯先生说,他今天要过来,请您等他一起晚饭。” 这段日子费斯的殷勤,让莉迪亚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只是点了点头:“那拿几块玫瑰司康来垫垫肚子吧。”这玫瑰还是前两天情人节时费斯送的,摆了两天就有些蔫了。苏珊要拿去丢掉。可是,玫瑰可是美容圣品,莉迪亚怎么可能浪费,就让苏珊做成了司康。这举动还让费斯摆出了一付哭笑不得的表情,揉了她好一阵。 不过,玫瑰司康的味道还真不错,莉迪亚很喜欢。 “亲爱的。”费斯也学会了莉迪亚不太规矩的生活方式,还没进门就减她的名字,口气兴奋又压抑。 莉迪亚放下书,抬起头,看向窗外,费斯手中提了个大硬纸盒子,脚步轻快地转眼就进了门:“拿得什么?”莉迪亚有些好奇地凑过去。虽然,这些日子费斯时不时送点小礼物,但知道莉迪亚不肯收贵重的,所以都是让女孩子喜欢的小玩艺,今天却这么大个,着实挑起了莉迪亚的好奇心。 费斯把帽子和外套都递给蕾拉,转过脸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莉迪亚。 莉迪亚脸一红,这种目光……这家伙怎么大白天就发情了? “莉迪,亲爱的。”费斯过来,猛地一把抱紧莉迪亚,莉迪亚还没进入状态,他就不管不顾地亲了过来。 莉迪亚大吃一惊,仆人还在旁边呢,这位发什么疯?不过,她也没拒绝。情人的热情怎么能轻易打击?莉迪亚顺势就倚进费斯的怀里,仰起了头,抱紧他,加深这个吻。 仆人们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场面?虽然都知道二人的关系,但这样公开无畏地表现还是第一次,虽然男俊女美,很养眼,但、但……仆人们完全做不出别的反应,登时都脸红心跳地迅速无息地离开,把整个客厅都留给这两个离经叛道的小情人。 良久,二人分开来,都气喘吁吁,盯着对方。莉迪亚脸色潮红:“马修……”她已经忘了刚才的疑惑了。 “亲爱的,我爱你。”费斯双眸明亮,盯着眼前这张看了无数次的脸,完全不加思索地说出了这句千古情话。 反应了一秒,莉迪亚完全愣住了。她们之间自然是说过情话,各种小甜心,小鸽子,我喜欢你,我仰慕你,我想念你,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之类的话说过不知凡几,但只这句,却是第一次听见。莉迪亚之前以为她根本不稀罕如此的表白,可真当费斯毫不犹豫真心真意地说出口,她却只觉得心脏砰地一声化成了灰,整个人都飞起来了,完全不会思考了的感觉。 这是被爱的感觉吗? “莉迪,莉迪?!”费斯没等到莉迪亚的回应,发现不对,连忙拍了拍莉迪亚的背,才让她回过神来。见她这样的表现,费斯的笑意却再也撑不住地绽在脸上,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她的回应,再好不过了。傻瓜一样的小女人,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莉迪亚回过神来,瞬间脸红成蕃茄。又甜蜜,又觉得自己丢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了一句:“怎么今天这么……?” 费斯闻言,挺直了背,咳了一声,重新拿起那款大硬纸盒:“亲爱的,你的新生礼,希望你喜欢。” 莉迪亚一愣,什么“新生礼”?认真地确定了一番,确实不是自己的生日啊?费斯搞错了?莉迪亚疑惑地看了费斯一眼,只见他自信满满期盼地看着她。 莉迪亚在费斯闪亮亮的目光下接过大盒子,入手很轻。打开来一看,莉迪亚怔住,到了这时,她才明白费斯所言的“新生”是为何意。 是的,新生了。可恶的两年居丧期终于在今天过去了。 如果是别人,这样的日子,与其说是欢喜,不如说是悲伤。因为,这也是丈夫的忌日。可是对于莉迪亚来说,就完全没有这样的顾忌,她心情很好,没有半点阴霾。 莉迪亚用一种温柔地,象是对待珍宝般的动作拿出盒子里的浅蓝色长裙,展开来一看,正是她喜欢的样式,简洁又优雅:“好美。”虽说,她并不是特别喜欢浅蓝色,但穿了两年的黑色之后,看什么颜色,都觉得好看。 “穿上吧,亲爱的。”费斯见莉迪亚喜欢,也是满心欢喜,在后面怂恿起来。 “嗯。”莉迪亚不多话,拿着长裙叫了苏珊,直接上楼。 其实,按一般的人情来说,哪怕是居丧期过了,寡妇的身份让她们也不怎么好意思换上如此跳跃明亮的颜色,一般还是会选择一些稳重些的色彩的服装。比如:灰色,或者是咖啡色之类的。 不过,莉迪亚没这包袱,她______________________ ------------ 76 婚礼 看见莉迪亚一身明亮地下楼的一瞬,费斯就后悔了。 黑色与莉迪亚张扬的相貌完全是两极,互相衬托下,第一次见到,总让人惊艳不已。可是,黑色是寡妇身份的提示,压抑了大多数男人的多余的想法。而现在,少女特属的浅蓝色映衬之下,莉迪亚的美完全压不住了。好象原野中谁都可以采撷的一朵花,自由自在,又无比惹人! 到这一刻,费斯才意识到,他的小妇人其实很年轻,比很多少女们还要年轻。纯真又妩媚,还有不受约束地张扬与骄傲。浅蓝色让她压抑了两年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这个小妇人,费斯感觉自己有点承受不住了,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好看吗?”莉迪亚感觉脱掉那件黑盔甲,整个轻得象能飘起来一样,舒服极了,声音都掩不住她的欢快。 “美极了。”费斯回答得很干脆,动作更干脆。大步上前,一把把莉迪亚腾空抱起,不理莉迪亚的挣扎,几秒之内就消失在莉迪亚刚才下来的二楼楼道口。只余下偷看的苏珊一脸纠结的表情:夫人又不吃晚餐了吗?最近的晚餐一直剩饭,形成浪费,自己的管理很不到位啊。 于是,这件浅蓝色的长裙刚上身,就完成了它的使命。扣子都崩掉了几颗,就被不耐烦的脱衣者丢在了卧室的地板上,可怜兮兮。 越到后来,费斯发现自己当日的后悔一点没错,他后悔极了。 居丧期过后,莉迪亚把两年来对华服的渴望一下全暴发出来了。更何况她还在莱斯莫恩帮班内特太太管着服饰店,而小舅舅还在伦敦开珠宝店,她自己也有钱,言情系列大卖,让她尝到了手有余钱的幸福感。资源太丰富,理由太方便,于是,莉迪亚焕发了。 费斯觉得她漂亮得过份,脾气温和得过份,笑容也灿烂得过份,说起话来也有趣得过份。真是个不安份的女子! 所幸,莉迪亚一直忙于工作,大部分时间都被《冒险记IV》拖住了,不至于让费斯时时为她担心。直到—— “你知道西米德兰兹郡离这里有多远吗?”莉迪亚拿着信,一脸笑地转头问正在桌边看文件的费斯。 “怎么了?想去旅行?”费斯放下笔,抬头与莉迪亚对视。 “我倒不想这个时候出门呢,我还有个番外卷没画完呢。可是……”莉迪亚抖了抖手上的信纸:“伊丽莎白来信说,基蒂要结婚了。定在一周后的本米德兰兹郡。基蒂特地请我一定要参加呢,我能不去吗?” “你最小的姐姐?那你母亲一定很开心,最后一个单身的女儿都要成家了。”费斯倒是很了解班内特太太,他眉头微皱,沉吟了一会儿,才笑起来:“不算远,提前两天出发就好了,趁此之前,你加把劲儿,把你的番外卷画完吧。” “哦,”莉迪亚肩膀一垮,苦巴巴地开口:“我还想正好有个理由好偷懒呢。” 费斯笑出声:“你想偷懒,谁还催你吗?” 莉迪亚拍拍胸口:“为自己工作,要过自己这一关啊。” 费斯笑得眯起眼睛,起身,上前,倾身亲了亲莉迪亚带些凉意的唇:“我和你一起去。” 莉迪亚一愣,顿了一下,才道:“我倒无所谓。你,方便吗?”虽然商会一直是斯诺现身办事,但费斯这个大头目也并不是隐藏在幕后的。他的钱财与美貌不说闻名英伦,在伦敦的圈子里,还是有一定的知名的度的。 这样的黄金单身汉私下如何不论,和寡妇同出同进,总还是有所顾忌。除非他根本不打算结婚。 “亲爱你——”费斯一挑眉:“你在践踏我的真心。” 闻言,莉迪亚抿唇一笑:“能与你同行,是我的荣幸。亲爱的国王陛下。” 费斯手一伸,弯腰对着莉迪亚做了个请的动作,微笑着道:“那么,我亲爱的皇后,现在我们就去巡视一下国土吧,外面山花开得正好。” 和莉迪亚在一起之后,费斯学会了这种无所事事的情调。从前鄙视的,现在享受其中。人的变化真是难以预料。不过,他现在想的是,莉迪亚在婚礼上,该怎么穿才不引人注目。 基蒂的丈夫菲利浦先生看着并不算年轻,也没有其它几位姐夫英俊,但他看着基蒂的眼神温柔如水,走到哪里都是一派谦谦君子的派头,让人如沐春风。在莉迪亚看来,是自己几个姐夫中最靠谱的一个了。 达西和伊格尔是太不随和,而宾利则是太随和。菲利浦先生则刚刚好。 基蒂一定会很幸福的。 “莉迪亚,我有点紧张。”基蒂穿着婚纱,手上拿着素馨捧花,漂亮极了。脸上的表情虽然是笑,但嘴角却一抽一抽的,一看就是紧张得不行。 莉迪亚没结过婚,真的不理解。不过,被问到头上了,她还是尽一个姐妹的义务:“菲利浦先生很爱你,你今天也很美丽,你紧张什么?” “不,不知道。”基蒂被莉迪亚握住手,感觉似乎好了点:“我只是觉得象做梦一样。” “看样子,你真的很爱菲利浦先生。”本来以为,经过莱宁的事,基蒂急于结婚,会不会不管感情只管条件。但显然,班内特家的女儿都是开了金手指的,他们很相爱。 莉迪亚看着脸上几乎闪着光的基蒂,有点嫉妒了。虽然她并不想结婚,但看着别人能这么不管不顾地陷入婚姻与爱情,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嫉妒。太幸福的人,怎么可能不招人嫉? 达西夫妇来了,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是做为娘家代表来的。在基蒂的婚事上,他们出的力最大。不过,他们现在没空理会莉迪亚,围在他们身边的人太多了。 达西先生啊啊啊——看着那一圈殷切的人群,莉迪亚似乎能听见这样的感叹。 简和宾利也来了,还带着他们的儿子。小宾利被另一群人围观:孕妇和老太太# 。比如:玛丽和班内特太太。 玛丽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虽然胖了点,但一脸的幸福,足以让在场的所有女人羡慕不已了,尤其是她的丈夫还是升官极快的伊格尔先生。不过,伊格尔先生和另一群男人在一起,说着男人们的话题,照顾玛丽的是班内特太太。 班内特太太自然不会错过女儿的婚礼,在玛丽家养了几个月,不知是不是太开心的原因,小胖脸又回来了,此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六月新娘,莉迪亚安慰好基蒂,就从新娘休息室出来了。她这个身份可做不了伴娘。不过,她一出来,还没来得及找几个姐妹叙叙旧,就被费斯一把拽在身边,当成了花瓶。 莉迪亚现在的样貌,根本不可能不引人注目。为了不抢新娘子的风采,莉迪亚穿着很素雅,却另具一番风情。事情完全出了费斯的安排。那些男人的目光如狼般地盘旋在莉迪亚身上,还四处询问莉迪亚的身份。 费斯再恼怒也不可能把所有人的眼珠挖出来,只能冷着脸,死死地让莉迪亚挽紧自己的手臂,来宣示主权。这个动作引得莉迪亚低头偷笑了很久,笑到他的耳朵都红了。 莉迪亚对这些完全没放在心上。她还没了解到自己的身价。她以为她寡妇的身份会让人望而却步,却忘了她是一个年轻貌美,拥有一家年产上千英镑,并且还在不停增长的出版社的寡妇。到了这个地步,她就是块肥肉,谁上来咬住,就一辈子不愁了。她是不是寡妇已经不在一些人的考虑之内了。 她没有想到,所以,她依旧在微笑。费斯想到了,他很无奈,很生气。 莉迪亚没参加过教堂的婚礼。气氛实在太好,阳光灿烂,笑容灿烂,一对新人满眼的爱意,连两个小花童都可爱得不行。当牧师在布满鲜花的台前庄严地说出那一大段“不离不弃”的话时,莉迪亚发现,自己竟然鼻酸了,眼眶蓄满了泪水。 被这种幸福感打动的不只她一个人,她能听见一旁的玛丽抽鼻子的声音。孕妇总是容易感动。 她没有转头,就看见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洁白手帕递了过来。接过来,狠狠地擤了鼻子,引来身旁的费斯一声轻笑。莉迪亚握拳捶了费斯的大腿,下死劲。听见费斯抽冷气的声音,她才满意地挑了挑唇角。 看着新人坐上马车离去,莉迪亚忍不住感叹:“真是幸福的一对。” 费斯握住莉迪亚的手,低声道:“我们也是。” 这一刻,莉迪亚的心,跟着费斯沉稳的声音扑通一跳,她没有说话,没有反驳。 回去的路上,一群姐妹才有机会说上几句。莉迪亚的几个姐夫也凑在一起说了起来。宾利依旧是达西的润滑剂,而伊格尔再次与费斯两个兄弟,依旧处于互相不理会的状态。虽然经过了莱宁事件,两人有过合作,而且,伊格尔家已被打压到底,两人互相其实并无怨恨,但经年的对峙已成了习惯,正常状态下他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你打算娶莉迪亚?”达西看着妻子与莉迪亚说话时,不时地瞄向费斯,问道。 费斯是死要面子的男人,他不点头也不摇头,深沉地回了一句:“看情况。” “那就求婚吧。”达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看着费斯,又看看莉迪亚:“多求几次。” 这时,宾利突然插了一句:“就是,别怕拒绝。达西就求了两次婚。” 此言一出,伊格尔和费斯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向达西。达西没回应,只是瞪了宾利一眼。宾利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无辜地看着众人:“这有什么?伊格尔不也求了两次婚吗?” 于是,伊格尔也冷下了脸。费斯笑起来,一挑眉:“你呢?你求了几次婚?” 宾利得意地提高了声音:“我家简可是和我心心相印,我只求了一次。” 达西音调平静:“还甩了简一次,差点就错过了。”说着,他突然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女人们:“是不是,简?” “什么?”简一愣,转过头来,却被宾利迅速地拉到一边:“没,没什么……我们去看看宝宝吧。” 看着两人拉拉扯扯地走远,费斯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似乎……大家都很幸福。 晚餐后,各自回房。 因为住在外面,费斯和莉迪亚要避讳外人,没有住在一个房间。晚上没人了,费斯偷偷摸摸地摸进莉迪亚的床上,抱着困得迷迷糊糊的莉迪亚:“莉迪,我们结婚吧。” 莉迪亚眼睛都没有睁开:“看到别人结婚,你羡慕了?” 费斯狠狠地点了点头:“我想和你堂堂正正地睡在一起。”不如说是,让法律证明你属于我,还更贴切费斯的那点小心思。 莉迪亚清醒了一点,睁开眼,看着黑暗中的费斯,可惜看不清表情:“就为这?” “这还不够吗?”费斯不甘心地道:“我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没有你。” “你也不是天天和我睡在一起啊。”有很多时候,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也会一个人在伦敦过夜。 “所以,我们结婚吧。结了婚就可以天天睡在一起了。” 被人求婚,无论如何,也是开心的。莉迪亚抿了抿唇:“其实,我不在乎名声什么的。不结婚,我也可以……” “那为什么就不结婚呢?!”费斯急了:“你爱我我爱你,我们也不缺钱,你母亲也不会反对的,为什么你就不肯结婚呢?莉迪亚?” 作者有话要说:把去纽约的情节砍了之后,好象快完结了。大家撒花吧~~ ------------ 77 结局 莉迪亚不是仇恨婚姻,她只不过是觉得婚姻在她的人生里根本不算是个事。不结婚不能妨碍什么,结婚也不能保障什么。 爱情这种东西天生就靠不住,再好的爱情处久了,也会渐渐磨没了,能坚持一辈子不离弃的,不是习惯使然,就是责任使然。 保障情人关系的,只在于人。而不是上帝的祝福,或者一纸婚书。她可不想,爱弛情淡之后,连个属于自己的,可以安生的地方都没有。 莉迪亚这种资深的不婚主义者,心里自有她的一套关于婚姻爱情关于人生生活的理论。如果费斯能这样就简简单单地说服她,那她就妄称什么不婚主义者了。 在她看来,情人关系已经让她得到了最甜美的爱情果实,根本没必要给自己加一道完全无用,还很可能阻路的枷锁。只为了名声好听什么的,太不符合她的价值观了。 说到底,莉迪亚就是个在爱情方面的悲观主义者。她相信爱情,也享受爱情,却不相信永远。所以,她对求婚说“不”。 不过,在情人关系里,要让情人快乐,是头条大事。所以,这个“不”,莉迪亚说得很委婉。她不想吵架,不想为此而产生隔阂。况且,费斯努力表达爱的笨拙方式,也让她感觉甜蜜不已。 所以,这婚求着求着,两人就扭成一团,被翻红浪去了。 次日醒来,神清气爽,心里美滋滋的费斯就把求婚被拒这件事给忘了。等他想起来的时候,早已事过尽迁,提不起来了。 基蒂结婚了,玛丽不久之后也生了个可爱乖巧的女儿。班内特太太手把手地教着玛丽怎么带孩子,这个举动让莉迪亚不由有些惊心。 班内特太太看着慈和,可真不是会带孩子的女人,家里五个女儿能长这么大,都靠着家里的女仆够实在。不过,玛丽和班内特太太自顾自地开心,莉迪亚也就不催她回来管理她的服饰店了,虽然,服饰店现在成了莱斯莫恩一景,太太小姐们的午后茶会的固定地点,每天下午都是衣裙飘摇,香氛四溢地,不象是服饰店,倒象是花草茶馆,惹得莉迪亚有那么一刻,想把它改成下午茶餐厅。最后还是嫌麻烦,如此将就着就算了。说到底,莉迪亚并不怎么把它放在心上,她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彩云出版社上了。 冬天的时候,又一个社交季开始,乔治安娜也结婚了,只不过,这个婚礼跟莉迪亚关系不大,她没有去观礼。 所有人都团圆美好了,伊丽莎白以姐当母地操心了这么多年,终于也可以安生下来了。至于莉迪亚么,她自己主意大,家里人都知道费斯是她明目张胆的情人,说到他,莉迪亚一点都没觉得害臊,倒叫想看笑话的旁人怪没趣的。 伊丽莎白初也不满意,觉得有失体统。真要相爱,就结婚嘛。可是提了几次,莉迪亚都跟她打马虎眼。她以为是费斯不想结,不由有几分气恼费斯的不识相。可是没想到,和达西一说起,达西的表情很微妙,最后只说是让她放手别管。她纳闷了一阵子,见莉迪亚一如即往地快活有干劲,所幸,身家见涨,也不怕日后无靠,伊丽莎白的保护欲慢慢散去,也就撒手了。 也许正是这放手,让她松散下来,过了第二年,她竟然查出怀孕了。这一下,再次让达西先生生平第二次失常起来。接手了伊丽莎白所有的管理工作,整个彭伯利被他神经质的命令搞得风声鹤唳,所有的仆人都被支使得团团转。看着达西先生的冷脸,不忙也要装着忙得不可开交。 再次打破面具的达西,让伊丽莎白似乎又回到了少女与他初遇时的甜蜜又纠结的感觉。只是,这时的她已经很了解那张冷脸下的喜怒哀乐,不会再误会他了。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突然读懂了这个男人,指望他象费斯先生那样甜言蜜语,根本不可能。以后,生完孩子之后,就算他再次回到之前的工作狂状态,伊丽莎白觉得自己也不会再象之前那样,觉得他不爱自己了。达西的爱,就是这样,沉默而坚定。 最奇妙的转变是芬奇夫人带来的。 自从芬奇夫人成了彩云出版社言情版块的台柱之后,身价百倍,别说从前衣食无着的生活,就是莉迪亚也没她会享受。她除了工作,其余的时间似乎就回到了少女贵族时代,家里的仆人比莉迪亚多了不只一倍,规矩也大,这样的场面让莉迪亚没个心理准备轻易不上门。最可怕的是,她还爱开文学沙龙,总有少年少女们上赶着去吹捧她,让她越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这样的好处是,她不再缠着斯诺喊“约翰哥哥”了,甚至于,有些避讳见斯诺。不知是因为斯诺见过她最狼狈的一面,还是因为她更欣赏纯贵族男性的原因,总之,斯诺是从芬奇夫人的“魔掌”中逃出一命来。 斯诺并不在意芬奇夫人前恭后倨的态度,芬奇夫人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就是他的初衷。虽然,他没料到,事情的走向会如此的不同寻常。他过着自己快乐的单身汉生活,参加参加舞会,和美女聊聊天跳跳舞,却从不暧昧。 兄弟们都称,斯诺先生八成是要向费斯先生靠齐了,不找到另一个莉迪亚誓不结婚。 转眼,两年过去,受达西邀请,莉迪亚出了一套彩绘童话画册,虽然价格昂贵,但卖得比言情还好!照费斯的话说,“能出钱给孩子买画册的,根本不缺那点钱。” 所以说,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挣呢?这真是真理。于是,彩云出版社又有了一个新有赚钱版块:童书版块。 彩绘童话也出成了系列。格林完了,还有安徒生呢,安徒生出完了,还有一千零一夜呢,足够出到达西家的小宝贝长成小伙子了。 莉迪亚二十六岁这一年,稚嫩全消,已经长成了丰润多汁的水蜜桃,更加吸引人了。每每出去参加舞会,与男作者男编辑男同行们交谈,常常惹得费斯哀哀嚎叫。嚎叫的结果总是在床上。 苏珊有时候挺羡慕自家夫人和先生的,再没见过比他们更和谐的一对了。各自有事做,各自有钱花,偶尔也会各自有醋吃,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结婚。 至于当年暗恋肯特的过往,苏珊已努力忘记。肯特现在已不是当年高洛克村的一个小小的下仆,虽然身上执拗地挂着斯诺先生的管家的名号,但做的事并不比一般少爷老爷们少,挣得也多,还买了个不小的庄园呢,很有面子身份地位,据说不少小姐们都很亲睐他,她这么个小管家可是万万配不上的。 这天,莉迪亚主动跑到正在工作的费斯身前去,问道:“马修,你今年还去美国吗?” 费斯眼珠一转,停下笔:“怎么?你想和我一起去?” “嗯。”莉迪亚使劲点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想去的话,再过两个月吧。”费斯思考了一番:“天气稍凉一些,比较舒服。” 莉迪亚抿抿唇:“还是尽快出发吧,我不怕热的。” 和莉迪亚生活了这么些年了,费斯早就摸清了莉迪亚的习性。这么反常的举动,他立刻来了兴趣,起身揽住莉迪亚的肩:“说实话,宝贝,什么原因让你突然做这样的决定?我记得前两次去美国的时候,邀你去,你还死活不肯呢。” 莉迪亚翻了个白眼,她可并不喜欢长途航行。这次嘛,是不得已而必须为之。 她摇了摇头,死不肯说:“行不行嘛?”只抱着费斯撒娇。 费斯最受不得莉迪亚这样偶尔任性的孩子气,觉得可爱极了,都想把她变小了时刻揣兜里的感觉。倾下头去亲了亲,拒绝不了索性就答应下来,自己跟在身边,总不会出事。 费斯这么想的,于是,一周后,两人带着大把行李,坐上了费斯自己航海公司的游轮,往纽约而去。 直到四个月后,再也遮不住了,费斯才发现莉迪亚的“阴谋”,在纽约的宅子里欢喜得大发雷霆:“你!你疯了吗?!知不知道孕妇坐船很危险的?!你竟然明知道还上船!你是不是根本不想生我的儿子?!” 莉迪亚一撅嘴:“我就是想生才跑来纽约啊,在英国我一个寡妇要是生个孩子出来,那不成了丑闻了?!我还要工作呢,哪能受这种事的影响?到这里来,有你在,谁能知道这孩子是我生的啊?” 费斯头皮都要炸了,说到底,这个小女人就是不想嫁给他! 明明不想嫁给他,却愿意为他生孩子!这这他这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费斯悲欣交集。 足月之后,上天似乎为了惩罚不知足的莉迪亚,让她足足疼了一天一夜,才生出一个沙金色头发,皮肤白嫩的漂亮小子。两个月后,孩子的五官慢慢长开来,莉迪亚郁闷了,费斯就笑了起来:“这个长相,谁看到不知道这是你和我的孩子呢?莉迪,你真是掩耳盗铃了。” 掩耳盗铃这个词还是跟莉迪亚学的,用在这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这孩子长得就是费斯和莉迪亚的综合体,熟悉他俩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莉迪亚标志性的上挑的眉眼,费斯性感的唇和脸形,还有他的发色与瞳色,合在一起漂亮极了,还很活泼,谁逗都不哭。惹得伯爵这个教父常常生出为了生个如此可爱的孩子想结婚的念头。 小马修一岁的时候,莉迪亚硬着头皮,带着两个马修回了英国。她以为会引起轩然大波,谁料到,所有人好象很有默契似地,提都不提关于非婚生子的事,一劲儿地夸小马修长得可爱。直到她参加舞会,被人称做“费斯太太”时,才猛地发现问题所在。 “费斯!”莉迪亚一脸严肃,也不叫费斯的名字了,直接喊他的姓:“其他人为什么叫我费斯太太?!” 费斯一点也不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不是一向不理这些虚头吗?管你姓什么,你都是莉迪亚就成了。”他自己就是私生子,可他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还要顶着私生子的名头过一辈子。莉迪亚不喜欢上教堂,他有的是办法。反正,两年美国之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不是任他说嘛。他说什么,什么就是事实。连求婚都省了,多美妙的事情。 “不,我的意思……”莉迪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费斯用唇堵住了嘴:“亲爱的,我们再生个女儿吧?马修这小孩子太皮了,我喜欢可爱绵绵的女儿……” “谁管你……唔……”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下最初去纽约的设定哈,免得大家觉得我结束得太仓促。 1,在船上遇见了单身的布朗小姐(就是费斯以前大学期间的交际花的女儿),交谈得知,她的婚事没成,但坏了婚事,名声也不好了,呆在英国更不好结婚。正好,库珀夫人一家去纽约,她就跟着去了,听说那里遍地黄金,希望有个新的开始。 2,费斯对布朗小姐早已仁至义尽,与她的相遇不以为然,但是布朗小姐却觉得他之前帮过她,现在也会帮她,就努力地贴了上来。 布朗小姐如此有魄力,莉迪亚并不讨厌她,交谈之下,发现她也许是经历够多,所以既很聪明灵活,还很冷静,不是一般的贵族小姐。费斯对于她的热情也就处于可有可无的状态,一直到了伦敦。 3,在伦敦,伯爵来接,布朗小姐与他相识了。后来,莉迪亚怀孕期间无所事事,准备把彩云出版社开到纽约来,于是,招来了布朗当下手。 4,最后,经历了一番波折与误会,布朗和伯爵成了。 这一段,要写的话,最少也得十几二十章。介绍一下美国比英国更加开放的风气,还有黑奴运动什么的,很费笔墨。布朗小姐和库珀夫人就是我之前留下的伏笔。没想到,最后被我划掉了。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傲慢与偏见]故事完结之后更新,78结局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