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1引子 自东汉以来,历代朝廷为充实后宫,每年农历八月,朝廷派遣专人领着精通相术的人员,阅视择公卿百官及庶民之家的美貌女子,或挑选或抢夺,姿色秀丽容貌端庄面相符合相法“吉利”的女子,纳入宫中,此法为扩充后宫三途径之一,名为“采选”,专干这种差使的宦官名叫“花鸟使”,唐代玄宗下诏,官民之家如有隐匿其女,不应征选者,即处死刑。 花鸟使过街,犹如洪水猛兽,惊得人心惶惶不得安,达官贵人庶人百姓,皆执手相看泪眼,寻死觅活。 ------------ 2花鸟使 开元十八年八月十五,洛阳城内繁花似锦热闹非凡,时值中秋,才子佳人相伴出游,笑得跟华贵的朱窗上大牡丹一样耀目,天朝威武,万国来朝,盛世华年,一片喜气洋洋。 洛阳城西边,立着一座近百年的别院,院子很大,十几间庄严的白漆红瓦房之间错落着精致的园林院落,园中醒目地带的假山楼阁有着明显却粗糙的翻新痕迹,而角落处掉了漆的雕文凄凉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别院中心那个最高的建筑是洛员外的书房,平日里,从礼部当值回来洛员外就喜欢在此消磨时间,喝喝茶读读书算算账卖卖呆,作为一个身在东都又是从六品的员外郎,他实在是闲得都要长蘑菇了,天高皇帝远,玄宗偶尔来那么几回洛阳,他虽每回都沐浴更衣换上那套最新朝服跟着大部队去光荣迎接圣驾,但是也只能跪在迎接的官员群中,连脑袋都不敢抬,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前排跪着的那个官员的硕大无比的屁股,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那个大屁股不小心出一个虚恭,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洛员外常常拿着他那个很有年代感的紫砂壶对着书房门前那一片萧瑟的院子唉声叹气,他依稀记得小的时候,他爹还在还是兵部的正三品侍郎的时候,那时他们洛家是何等的荣耀,不,要说荣耀就必须追溯到他爷爷那,那个陪着开国皇帝李渊打下江山曾被高祖册封过的开国郡公,高祖皇帝给了田给了钱,老爷子盖了房纳了妾却不怎么生儿子,后来到了他爹那,建业虽然比不过祖父,却也还过得去,但依然不怎么生儿子,偌大的洛家就剩下他这一根独苗,洛员外年轻的时候还算争气,袭了个爵位还考了个举人,刚入仕就坐上了中书舍人,可怎奈他相貌不出众,说话又欠玲珑,没几年就被排挤到了礼部,随后就降到了现在这个闲差上。 眯着眼睛回想当初,睁开眼睛面对现实,偌大的洛阳城,员外郎一抓一大把,俸禄低得只能勉强维持开销,官职小得几乎没有机会去挣灰色收入,再加上洛员外那一副无可救药的菩萨心肠,施舍大手大脚,从不贪别人的便宜,弄得洛府更加贫穷,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几个老仆和老仆们的孩子尽心尽责地照顾着洛氏父女,洛员外整天唉声叹气,好景不再,好景不再! 这日下午,洛府管家洛福的儿子洛长财手里拎着两个大红灯笼,怀里揣着一包桂花糕,从西街跑了回来,他从后门进了宅子,直奔着厨房去了。 “刘妈,块把这糕端给小姐,让小姐趁热吃!” 洛长财说着将两个打灯笼放到门口,小心地拿出桂花糕放在案台上,解开绳子展开油纸,拿出筷子来将一个个喜人的糕摆在盘子里。 “何记的桂花糕特价,我跟他家伙计熟,五文钱就买来了,快让小姐尝尝,都半个月没给她备糕点了!” 洛长财兴奋地说。 “好,让小姐多吃点咱们这的小吃,等去了长安,能少一些惦记。” 刘妈看着糕点,擦拭着眼角的泪。 “长安?小姐为什么要去长安?” 洛长财追着刘妈问。 “哎!” 刘妈只是一声叹息,端着桂花糕,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长财看着刘妈的背影,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他正傻着,就看见他爹洛福快步在庭院里穿梭着。 “爹!” 洛长财大喊了一声,拿着那两个印着“秋”字的大红灯笼就向着洛福跑去了。 “爹你看,何记的伙计给我两个灯笼,咱给挂门口吧,别人家中秋都布置地鲜鲜亮亮的,就咱们这一点气氛都没有……” 洛长财左右手各一个灯笼,追着他爹跑着,哗啦啦一身汗。 洛福一转头,停住脚,慌忙将洛长财手里的灯笼夺了下来,跨啦几下折碎,他小心地看了下周围,才舒了口气。 “爹你要干什么!我好容易才求何记那伙计把这个给咱们的,咱们又没钱去买……” 洛长财快哭出来了。 “你给我闭嘴,“ 洛福狠狠拍了下儿子的头:“你听好了,咱们这不过中秋,特别是红色的东西,可千万不能让老爷看见!砍柴去!” 洛福恶狠狠地对着儿子凶,转身急匆匆走着。 洛长财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正悲剧着,风一起,又迷了他的眼。 “老爷,您找我?” 洛福轻轻打开书房门,背微微驮着,走了进去,他手里端着一壶新茶,走到洛员外的桌子旁,换了洛员外的茶。 洛福低头,发现洛员外杯中的茶已经凉了,却一口未动,他侧过脸,看见洛员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朝向桌子上的一纸公文。 “老爷……” 洛福皱紧了眉,他知道,过了中秋,花鸟使又要来了。 “洛福,今年我要怎么办?” 洛员外机械地动着双唇,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 “哎……” 洛福放下茶水,站到洛员外身边,看着这位刚过不惑之年就两鬓白发的衰员外,竟然比五十有四的他更显老。 洛福跟他儿子洛长财一样,打出生就没离开过洛府,他看着里洛员外出生中举成亲,又看着员外越来越衰,洛员外虽然没有承袭父辈的能力和魄力,但却遗传了他爹和他爷爷少生儿子的传统,而且发扬广大,生了四个女儿,却没一个儿子,洛员外倒是无所谓,他是封建社会的先进者,无论周遭人如何议论,他都未曾纳过妾,守着老婆女儿五个女人过着,日子虽然越发窘迫,却十分温馨。 可一切的转折在十年之前,那年大女儿刚满十三,过了中秋就被花鸟使看上了,他们夫妇虽然不舍却不觉得意外,进宫选秀什么的在他周围不是稀奇的事情,他同僚家很多女儿都被弄了去,有得还被封了妃嫔,父母也跟着光荣。 接连着几年,三个女人都被选了进去,采选名额有限,三女都入的概率非常小,洛员外自然不怀疑自己女儿们的长相,每当送走一个女儿,街坊邻里都来恭喜,只有洛氏夫妇伤心不已,他们不希望女儿们大富大贵,只愿平平安安就好了。 不过好运气似乎从来都没有在这个衰员外身上发生过,大女还未出训练处就暴毙了,宫里给的原因是风寒,二女好些,待了三年终于得到了玄宗的临幸,封了个昭仪,可是没过几个月又暴毙了,这次给的理由是吃了西域贡糕反应不良,倒是三女依然活着,却被当成宫女守着那个失宠的变态皇后,不过好在这样最不容易暴毙,衰员外虽然心疼自己家的女儿去给人家当丫鬟,但他知道这老三伶俐,不容易暴毙,衰员外的夫人在听到二女的事故之后一病不起,不久也跟着两个女儿去了,可怜的衰员外,一提到皇宫就浑身发抖,怕星星怕月亮,小女儿却还是在前年满了十三岁,那年中秋,他果断地将小女扔进湖里惹了一身风寒,算是避过了花鸟使,第二年中秋,她又将小女放到了天花病病人群里,感染了天花,惹得花鸟使不敢靠近,今年,又要怎么办呢。 “老爷,咱们这样也不是办法,您总不能一直这么将四小姐折腾到双十年纪吧。” 洛福惆怅了。 “那我能怎么办呀,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了,就算死,我也要她死在家里!” 洛员外眼睛红了起来,他想起那两个尸骨无存的孩子,心绞痛着。 “这么折腾不用进宫就得先奔着夫人去了。”洛福转着眼睛想着,突然灵光一现: “那给小姐找个合适的夫婿好啦。” ------------ 3找夫婿 “夫婿?” 洛员外一拍桌子,两腿有了力气,站直了身体,桌上的文房茶具被他拍得发出滋滋的响声。 “你不提点我都不记得了,凝儿应当是有夫君的!” 洛员外眼眉一挑胡子一吹,兴奋不已,他转向洛福,眼里闪着光,说:“你可记得三年前,馨儿刚被册封昭仪那会,我设了个宴,可来了不少人。” “也花了不少钱!”洛福心里埋怨着,嘴上却答应着洛员外:“是,来了许多达官贵人。” “没错,其中有一人,武皇如意那年和我是同年的举人,他为人敦厚,当时同我私交甚好,之后他中了二甲进士,从此官运亨通,扶摇直上,我本以为从此和他陌路,可谁曾想三年前的宴会上,他又与我相谈甚欢,这二品的大员竟能看得上我这个小官,真是好人!” 洛员外喜上眉头,越说越高兴。 “那还不是因为二小姐被册封了么,如果真是好人,怎么这三年来一直没联系。”洛福想着,他趁着洛员外不注意翻了个白眼,他实在是拿这个单纯的衰员外一点办法都没有,别人进了官场都化身为披着羊皮的狼,只有这位大爷从里到外完全是只羊,真诚待人乐善好施,被人卖了还替别人说好话,洛福觉得这衰员外一定是有着一颗菩萨心,要不就是脑袋缺根筋,可为什么就不能善人得善报呢。 “当天和姚大人同来的还有他家的二公子,你还记得吧。” 洛员外兴致勃勃地等待着洛福的反应。 “当然记得,那公子白净俊俏,一表人才,跟四小姐真的是登对。” “没错,那日不久,凝儿就与我说,她与那姚二公子早就相识,而且两情相悦,并说此生非姚公子不嫁,我开始根本没当真,咱们哪里能攀得上人家,可这几年提亲的人都要把咱家的门槛踏破了,凝儿却视而不见,只说非姚公子不嫁,可那公子竟然跟着郭将军去西北打突厥了,我听兵部那边说,才三年,就当上游击将军,官拜五品,可真当时少年有为,如果凝儿跟了他,那真是祖宗保佑了。” 洛员外一脸的幸福,仿佛明天就能把女儿嫁了。 “可是老爷,这事也就是小姐跟姚公子私定的,咱们又没真的收到人家的礼金,再说了,姚二公子这会儿还在边疆,远水救不了近火呀!” 洛福摇摇头,觉得很不靠谱。 “唉!那如何是好呀,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凝儿也被那些个阉人带走么!” 洛员外泄了气,腿一软重新摔回椅子上,眉毛耷拉着,愁容满面。 “不行,我要带凝儿去趟姚府,说不定姚大人念着旧情可以帮咱一把,嫁个三公子四公子什么的也是不错嘛,要不,就让姚家把凝儿提前收了去,等二公子回来再成亲也不迟!” 洛老爷重振旗鼓,急忙面对洛福说:“你现在就去姚府,通报他家管家,说我和凝儿明个一早就登门造访,再去库里看看还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挑个最好的明个带上,再把过年那会凝儿和莺儿给我做的那件新袍子拿出来,晒晒明儿穿,动作要轻,可不行弄坏了!” “好嘞!”洛福答应着,转身跑出了书房,听着四小姐要寻到归宿,他心情很好。 洛府东南处的一个隐蔽的小院子内,落着一座普通的小房子,小房子向阳立着,总能看见院落里的春夏秋冬,小院子不大,却收拾的一丝不苟,园里没有多余摆设,种着大多是绿色植被,一片清新。 宁静午后的慵懒阳光照得小院子里一片祥和,时间仿佛定格了。 一个女孩匆匆走入画面,打破了这份安静,女孩一袭绿衫,上面精巧地绣着几根绿竹,头上绑着两大骨对称的发髻,脚上两只好看的翘圆头鞋上绣着的牡丹娇艳逼人,女孩手里端着一盘桂花糕,轻盈地跳着跑着,蹦跶到了小房子前。 “小姐!” 女孩将盘子端好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推开小房子那掉了漆的雕花木门,跳过了门槛进入房间,反手将门关上。 屋内的人被这绿衫丫头迅速的动作吓了一跳,慌忙收起了手里玩件,收到了腰间的口袋里。 “我娘说洛长财那个不争气的今天终于做了件好事,买了何记的桂花糕来,您快趁热吃趁热吃!” 绿衫丫头赶忙将那盘子桂花糕放在桌子上,又将盘子推到一位少女的面前,招呼着。 少女轻轻松了声气,抬眼瞪了眼绿衣丫头,双眸清澈如水,十分漂亮。 “你可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恨不能整个洛阳城都知道你绿莺的存在,看看你流得这汗,一定又是从厨房跑着来的,小心你娘知道不给你饭吃。” “我才不怕呢,”叫绿莺的姑娘弯腰趴在了桌子上,两只手掌捂住两腮,眨着一双大眼睛卖乖:“小姐这么疼我,我什么都不怕。您快趁热吃糕!” 翠儿姑娘斜着眼睛撇着桂花糕,咽了咽口水。 “你先吃吧,我绣完这块再吃。” 少女低下头,将腿上的花绷子拿在手里,绣着上面的图案,那一对戏水的鸳鸯活灵活现。 “莺儿不吃,都要留给小姐吃,一二三四……十二个糕,小姐一天吃三个,嗯……能吃五天呢!” “噗!” 少女笑出声来,忙抬起手掩住嘴,她拿起一块糕塞进翠儿丫头嘴里。 “行了,别贫了。” 少女笑了笑,右腮上挤出一弯浅浅的酒窝,她眼睛向下,深入潭水的双眸里,却透着一份愁。 “小姐,您又在想姚家公子了吧。” 绿莺眨眨眼,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少女腰部得口袋。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少女故作嗔怒,顿时红了脸。 “小姐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莺儿虽然小,但也懂些儿女情长,莺儿知道小姐你是真心喜欢姚公子,也知道那姚公子真心喜欢小姐,那年中秋,莺儿可是也在的呢!” 绿莺丫头站起身来,坐在少女对面的凳子上,拿起桌上一个花绷子,另一只手将插在绷子上的绣针拿在手里,对着绷子上绣了一般的牡丹下了针。 “哎,等月末的时候,花鸟使又要来了,真不知道今年老爷要怎么折腾您,不过怎样都比进了宫强,若真是进了宫,小姐您就再也看不见姚公子了,莺儿也再也看不见小姐了……” 绿莺姑娘哽咽了。 “在这里等着,就能见到他了么……” 少女忧愁的表情很美丽,她手一颤,绣针透过花绷子扎进了她的指里,白布上印下一点红。 ------------ 4臭显摆 七百二十八年,那是一个秋天,有一位老人在洛阳城中心画了一个圈,神话般地崛起了一座高楼,名为威德楼,楼主姚威德,开元年间著名武将,年轻时曾是武皇延载年二甲的进士,后发觉当个进士发展太慢,索性投笔从戎,去了边疆,依然没有作为,只等到武皇薨,宫里乱做一大团子,韦皇后太平公主长乐公主三个女人熙熙攘攘闹得不可开交,姚威德倒是无所谓,在边疆打打猎吃吃羊肉日子还算过得去,老娘们的事情他一贯不在乎,可谁曾想太平公主和当时还不是玄宗的李隆基调兵发动兵变,姚威德也跟着乱了一把,趁此机会不仅回了长安,还在姑侄二人得天下后受到了封赏,然后又趁着那姑侄翻脸的时候站对了阵营,因此成了玄宗帝的爱将,姚威德不是洛员外那种不识时务的人,他八面玲珑察言观色,跟当时的吏部侍郎李林甫关系甚密,学到了一身拍马屁的功夫,就这样,他就变成了文官里最会打仗的,武官里最会拍马屁的,马屁精里文章写得最好的,按理说这样的综合人才在当时应当是炙手可热,可谁奈那丞相张九龄是个极为公正的好官,他及时发觉了姚威德的野心,给他升了一个辅国大将军,顺便给扔东都洛阳去了,这种明升暗贬的方式并没有挫败姚威德的野心,他相信着“闺蜜”李林甫总会有出头那天,那也将会是他姚威德的翻身之日。 七百二十八年,也就是开元十五年,这年姚威德携着家眷来到了洛阳,在城中央建立了一座以自己名字命名的高楼,励志要建成洛阳第一高,闹得当时工部几近崩溃,谁都拿这位远方的高官没有办法。 威风八面的姚威德同样有着弱点,他有三个子女,最让他心烦的莫过于那个患有晕血症的大儿子姚子轩,姚子轩五岁的时候,姚威德刚协助太平公主姑侄夺了天下,那时候叫一个威风,人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可谁想姚子轩的晕血症几乎进入晚期,见血就晕,说晕就晕,成了那些个看笑话的同僚们最喜欢讨论的事情,任他姚大将军再怎么威武,人们议论的重点还是他那个见血倒的不争气儿子。 姚威德皮儿薄,对这事恨得咬牙切齿,那年纳了五房小妾就为生个能看得了血的儿子,可是忙了三年才得到了一个女儿,投入和产出严重不成正比,不过那女儿五官标志,腿脚修长,特别是那双星星般璀璨的眼睛,真是讨人喜欢。 姚威德要崩溃了,他怎么也等不及要抱着个完美的儿子出去显摆了,咬咬牙跺跺脚玩了把自欺欺人,硬是对外宣称自己得了个儿子,那一时间轰动整个长安,连玄宗帝都很有兴趣知道这孩子是不也是晕血的,当玄宗看过孩子后,喜欢得不得了,当即赐名铭笙,还赐了个金黄肚兜兜,姚威德那时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光子,一时的头脑发昏,换来的很可能是欺君的罪名,他骑虎难下,只得把姚铭笙当儿子养了,不久之后,小女儿姚繁花也呱呱落地。 威德楼建成那天正逢那年中秋,繁华的洛阳热闹非凡,小湖边,拱桥上,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叫卖声,鞭炮声,吟诗作对,不绝于耳,夜幕降临,人们出了家门,赶着不同的庙会,携着知己好友,喝杯桂花酒,吃口月饼,随便来首诗,献给路过的姑娘,盛唐之际,国泰民安。 姚威德这种高调的人自然不能消停,他放了大把的烟火,惹得火师提着装满水的皮带简桶来来回回向他家跑,威德楼免费的尚好的茶酒自然也吸引了大批洛阳民众,此时,又是姚威德显摆他那个文武双全的“二儿子”的最好时机。 姚铭笙一脸黑,她小心地在姚府的假山假石之间躲来藏去,打心眼里厌烦着她爹那些个高调的活动。 姚铭笙虽有一身好武功,但是这种躲猫猫的游戏并不容易玩,姚府上下倾巢出动,全为了逮住这位不听话的“二公子”,无论藏在哪里,都能听到一声声叫喊和错错碎碎的脚步声。 姚铭笙好不容易找了个偏僻的假山,侧身藏在了石头后,她小心地探出头瞅来瞅去,确定了四周无人后,才安心地靠在假山上,长长呼出声气,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突然,耳边空气迅速流动,姚铭笙双眸一挑,身一侧,抬手向身前一抓,抓住了一条灵活粗糙的鞭头,姚铭笙感受着手里的东西,嘴角上扬起一道弧线,她刚要说话,却发觉手里的鞭子迅速转动起来,便赶忙握紧,顺着鞭子转动的方向转动胳膊,将鞭子缠绕在手腕上,此时鞭子那边突然收紧,姚铭笙心里叹了声“不好”,忙跳出大石后,双腿离地,顺着缠绕在手臂的鞭子的反方向做了几个空翻,终于解脱了鞭子的束缚。 “二哥好厉害呀!” 姚铭笙落地刚站稳,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童声从上面传来,她忍不住笑起来,抬头看着假山顶上那一团红。 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坐在假山最高处,来回甩着她的鞭子,一袭红衣红裤,脚上也是一双红颜的靴子,这一身的火红印得少女白皙的脸色非常好看。 “下来,多高呀,太危险!” 姚铭笙笑着呵斥妹妹,她知道姚繁花有轻功,却还是忍不住想说。 姚繁花纵身一跃,带着铃铛般的笑声落到姚铭笙面前,她一边绑着鞭子,一边眨着那双灵巧的眼睛看着姚铭笙。 “二哥,你说我功夫怎么样?” “了得了得,都能做武状元。” 姚铭笙敷衍着,抬手将姚繁花一缕耷拉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 “那今晚的比武我也要参加!” 姚繁花调皮一笑。 “你参加什么!小小年纪的,还是个女儿家,为何不念念书绣绣花,成天打打杀杀的,像个什么样子!” 姚铭笙顿时紧张起来,她生怕比武的那些粗人伤害了妹妹。 “那你为什么就能打打杀杀呢,还能跟着郭将军去边疆,我就只能被关在这里!” 姚繁花嘟起了嘴,顿时不高兴了。 “我是男子!” 姚铭笙无奈地说着,她早就习惯了自己的男儿身份,抬手伸出手指,轻轻戳着姚繁花的额头,说:“行了,没得商量,我从边疆回来要检查你的《郑氏规范》,你可要倒背如流才是。”姚铭笙板了脸,又戳了一下姚繁花的脑袋,转身,藏进了假山后。 “你确定不带我去?” 姚繁花探着脑袋去看姚铭笙。 “嘘嘘,别那么声张。” 姚铭笙缩进了身体,做了个让姚繁花息声的动作,悄声说:“你好好读书,别总想着舞刀弄剑!” “哦。” 姚繁花点点头,她摇晃着鞭子背对着假山慢慢走远,突然停下脚步,向着不远处一队东张西望的家丁大喊:“快过来,二公子在这里!” 姚繁花突发的翻脸行为着实惊坏了假山后的姚铭笙,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队越跑越近的家丁,连忙转身奔出假山,还乱之中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差点碰到脑袋。 姚铭笙被家丁追得东窜西逃,身后却传来姚繁花爽朗的笑声,她气得咬牙:真是输给了这个冤家! ------------ 5初相见 “小姐,你瞅那个喷火的,真精神呢!” 绿莺巴眨着眼睛,看着人群中的一位赤膊虬髯大汉,那汉子对着手里的火把一喷,喷出一道三尺多长的火焰,惹得围观群众拍手叫好,大汉扔了火把,向着左右扣手行礼,也不多说话,从台子上取来只小碗,略略地自东向西走了一圈,他并不去看碗里收到的钱,也不多做停留,他们这行的规矩,卖得是本事,而非乞怜。 小碗飘到绿莺面前的时候,她兴奋地小脸蛋通红,连忙把身上仅有的几文钱全都投进了碗里,那大汉抬眼看了眼小绿莺,发现只是个十岁上下的女娃娃,想起了远在家乡自己的女儿,心里一暖,伸出一只手来,手心手背一翻,变出一只苹果,又惹得一群人连连叫好,大汉将那苹果递给绿莺,一转身,开始准备碎大石。 “小姐,好热闹呀!” 绿莺最看不得的就是胸口碎大石这种残忍的杂耍,她挤出人群,找到洛凝秋,边啃着大汉给的苹果边说:“小姐,莺儿饿了。” “不是给了你零碎钱买东西吃么。” 洛凝秋淡淡地答复着,她的眼睛落在一副山水画上,久久不能拔出。 “我的钱都给那位会喷火的大英雄了,他给了我一个苹果,不过不够吃的。” 绿莺拽了拽洛凝秋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小姐,莺儿饿了。” “待我买完这幅画,就带你吃香满楼吃三黄鸡。” 洛凝秋依然没抬眼,她双手展开画卷,认真地欣赏着画上的每一笔。 “这位小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吴生的近作,小店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店老板来到洛凝秋身边,两只手指捏着山羊胡,眯着眼睛看着画。 “这画怎么卖。” 洛凝秋点点头,她自然知道这画的来历,她也正是奔着这画来的。 “纹银十两,已经是很好的价格了,吴生近来很得圣上赏识,这画您买了去,不出十年,包您翻十倍,我看您一定是大家小姐,买了去自个瞅也行,总之,真的是好价钱。” “十两还是好价钱呀!” 绿莺一口苹果差点卡到了喉咙,急忙说:“画两笔就能卖十两,我看这画远不足小姐您绣的花儿,咱们走吧!” “莺儿,别胡说!” 洛凝秋眼睛一斜,向着绿莺丫头射去一道冷光:“吴生的作品岂是你这丫头能理解的!”她说罢从腰间拿出个精致的荷包,小心地从包里拿出一定银子,递给老板。 “请您帮我包起来。” “还是小姐识货!”老板卷起了画,扯上油纸包在画外,递给了洛凝秋。 洛凝秋小心收起画,却并不急着离去,她站在一边,盯着张旭的一副草书看得出神,她正看得起劲,只听到店老板突然高呼了一声:“姚二爷,您何时来的!” 洛凝秋被老板过分激动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忙顺着老板跑向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硬朗少年立在门口,少年白皙俊俏,高鼻红唇,十分标志,特别是那双璀璨的眼睛,那光芒射得洛凝秋止不住绯红了脸颊,凝秋心里一颤:好漂亮的人。 洛凝秋发觉自己抬头看向那少年的时候,少年同样在看自己。 此时的姚铭笙对上了洛凝秋的目光,连忙把脸别到了一边,她抬起手蹭了蹭鼻子,又干咳了几声,眨了几下眼睛,又斜着眼偷瞄洛凝秋,见洛凝秋还在看着自己,急忙收回目光,假装是在看凝秋面前的那幅张旭的草书。 “姚二爷今个怎么得空光顾小店,蓬荜生辉呀蓬荜生辉!” 老板挤出满脸的笑,搓着手弯着腰,看着姚铭笙。 “我就是来瞅瞅有没有吴生的画。” 姚铭笙轻描淡写地说着,她不自然地向前走了几步,进了店内,也靠近了洛凝秋,姚铭笙眼睛左右躲闪着,不时地瞄上洛凝秋一眼,此时的洛凝秋重新将目光和注意力放到了张旭的那幅书法上。 “哎呀,该死,我真是该死!” 老板拍着自己的脑袋连声喊着:“看我这狗记性,连二爷您好收藏吴生的画都给忘了,正巧小店最近淘了一副吴生的近作,请二爷您过目。” 店老板说着,竟然冲到了洛凝秋的身边,将刚包好的画从凝秋怀里抽了出来,几下子拆了包装,重新展开来放到姚铭笙面前。他这突然的动作同时惊住了店里的两位丽人,洛凝秋自然不用说,她完全没有想到店老板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出尔反尔,她的手抬在胸前,一副吃惊的样子,姚铭笙微微张开口,她看着洛凝秋那错愕的表情,只想抽这店老板两个耳光子,进门之时,她就看到了入神到字画里的洛凝秋,那俏丽的侧脸顿时吸引住了她的目光,洛凝秋看得专注,和那字交相呼应,散发出的磁场异常高贵,姚铭笙顿时呆了,她阅人无数,更是看了百千俊男美女,却从没有哪个人,能像眼前这女子那样让她入迷。 此时这店老板惊人的行为丢尽了姚铭笙的脸,她急着想挽回自己的形象,忙抢了眼前的画,匆忙卷了起来,随意抽了张油纸包在外面,边包边走近洛凝秋。 “这幅画本是小姐所买,现物归原主,惊扰到小姐之处,请多包涵。” 姚铭笙双手捧画,递给了洛凝秋。 姚铭笙和洛凝秋的距离很近,洛凝秋几乎能听得见姚铭笙那紧张的心跳和呼吸声,她没有去看姚铭笙的眼睛,却已经被她炙热的目光烧得浑身发烫,洛凝秋的心乱了起来,她确实从未这样近地靠近一个“异性”。 “多谢公子。” 洛凝秋抬手,纤细柔软的手指环上画卷,轻轻做了个欠身,仔细收好画。 姚铭笙依然迷恋地瞅着洛凝秋,她呆在原地不愿意动,即使她知道这样做十分失礼,可眼睛就像是中了邪,怎样都无法从洛凝秋身上移开。 “二爷,咱们得走了,老爷能您好长时间了!” 店门口,姚铭笙的随身男童安泰轻声提点这姚铭笙,她这才不舍地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一转身,对着店老板大声说:“今日家父在威德楼设宴,广邀四海好友,东家您若当闲,便去喝杯茶酒好了。” 姚铭笙虽然面对这店老板,眼睛却依然紧紧地盯着洛凝秋,她看洛凝秋不再搭理自己,才悻悻地低着头,走出了书画店。 洛凝秋眼睛虽然盯着墙上的一幅《仕女图》,脑袋却放了空,她确定门口再没了声音,才敢转头看去,来来往往行人很多,却不见那个美少年的身影。 ------------ 6一当十 “二爷,您是不是瞅中了刚才那位小姐,” 姚铭笙的伴童安泰眯着小眼睛贱兮兮地笑着,他快步跟在姚铭笙身边,显得很兴奋。 “我还以为您是当世柳下惠呢,那么多的漂亮姐儿您都没兴趣,今个怎么就被这位小姐迷上了。” “她不一样。” 姚铭笙向着两条大街以外那座高耸的威德楼快步走着,双眉缩紧,心思全系在洛凝秋身上。 “要不,您告诉我那是哪家的小姐,赶明我帮您跟老爷说,若是那小姐也未定亲,岂不是成全了一桩好事。” 安泰喘着气说,他实在是跟不上姚铭笙的脚力。 “哎呀!” 姚铭笙停住脚步,向着自己额头重重一拍,懊恼地说:“方才匆忙,忘记问那小姐姓名,糊涂!” “那我现在就跑回去,说不定小姐还在那店里,我都替您打听全了!” 安泰第一次帮姚铭笙牵红线,兴奋不已,说罢急忙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跑回去。 “回来!” 姚铭笙急忙叫住伴童。 “咋啦二爷?” 安泰迷茫地看着姚铭笙。 “算了……” 姚铭笙轻呼声气,头微微低着,没了底气。 “我这会去真能把那小姐找到的,难得您这么用心……” 安泰急了。 “我说算了!” 姚铭笙加大了音量,重重地说了声,之后迈开步子,继续向着威德楼奔去。 安泰看着姚铭笙的越走越远消失在人群里的身影,急得跺脚,难得的一见钟情,他真不明白这位姚二公子在别扭些什么。 安泰的不解是应该的,他自然不知道这位天天在一起的二公子本就是女儿身,姚铭笙走得更急,她心里极不是滋味,心中升出了一阵讨厌的无力感和自卑感,就算要到了那小姐姓名又能如何,就算她没有夫婿又能如何,自己这幅身子是能娶她还是能怎么,更何况自己本是女子,就算是情动,对象也应是某个俊朗少年,怎么就对同是女子的人动了心,难不成是当男人日子久了,芳心亦改了? 姚铭笙觉得这次莫名的心动很是可怕,她首先做了很长时间的自我批评,骂自己不应该去想这些违背人伦的事情,在强烈的自责的同时她也有着那么一丝的希冀,用了一秒钟时间幻想着自己真能把那家小姐娶了,画好月圆,她脑袋一转,又想这小姐如果认清她这身体,定会骂她是个怪物,姚铭笙打了个寒战,不敢想下去了。 想着怕着,姚铭笙终于是走到了威德楼,威德楼前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有的聚在门口设好的擂台前摩拳擦掌,赤膊裸体嗷嗷直叫,有的则是三五成群舞文弄墨,不管什么水平都敢拿着个笔甩那么几下子,更多的人则坐在楼内,等着即将开始的文斗武斗,姚府设的免费茶酒糕点质量甚优,不管你是官家公子还是街头乞儿,都能吃喝个足,走的时候还给包个吉利红包,姚老爷显摆得很是过分,威德楼的门槛子几乎都要被踏平了。 姚铭笙头好大,她在人群外转了几圈怎么也挤不进去,她踮着脚抬着头看着最高楼上那个通亮房间,知道她爹姚威德正在等着她,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难不成让她飞上去么。她费了半个时辰,才拥挤上楼,进了他爹姚威德所在的顶楼上。 “笙儿你终于来了!” 姚威德声音洪亮,眼睛滚圆,说话时,那一大把络腮胡子随着咬肌上下动着,很是滑稽。 “这次要怎么个比法?” 姚铭笙拍着袍子上的灰尘,不耐烦。 “爹就知道你已经厌烦这种比试,所以今天的武斗很简单,就一场决胜负。” 姚威德拍了拍姚铭笙的背,这个亲密的只有父子兄弟间才会有的动作弄得姚铭笙很难受,时间久了,连自己爹娘都当她是男儿了。 姚威德带着姚铭笙来到窗边上,单手推开窗,向下望去,楼下一个二十米见方的比武台周围,早就围满了各种男人。 威德楼内外看到姚老爷露面,全都息了声,向上面望去。 “今个是个好日子,老夫备了拙酒聊表心意,多谢各路朋友赏脸汇聚于此,老夫姚威德,初到洛阳,今儿后还得劳烦各位朋友多关照!“ 姚老爷高声吼着,说完双手一弓,向左右敬了个礼,又拿了杯酒放在手里,向下面一伸,高声说:“老夫先敬各位好朋友!“ “敬姚大人!“ 楼下男女老幼都持着杯,向上敬着。 姚铭笙趁着老爹兴奋的时候偷偷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无论是逢年过节还是斗文斗武,老爷子都要先磨叽一番,这种抛头露面的高调,从来不是她所好的。 “爹,赶紧开始吧!“ 姚铭笙提点着姚威德,姚威德放下杯子,手一伸,指着那个打擂台说:“今个高兴,老夫设下文武各一擂,欢迎四方能人雅士多来关照,若谁能拔得头筹,老夫有重礼相送。“ 姚铭笙说罢,几个小童走到擂台上的两张桌子上,桌子上方的灯笼突然点燃,将两张桌子照得通亮,桌子上放着两个物件,都由红布遮着,众人一看这边亮了,齐刷刷的眼睛都砸在了那两个物件上,小童动作麻利,揭了红布,顿时金光闪烁,灿灿一片。 “文斗的奖励是金判官笔,武斗则是宝剑一柄。“ 姚威德随意解释着,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他当然知道那两样物件的价值,都可是玄宗帝亲自赏给他的,姚威德并不心痛将这些个宝贝给别人,谁让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显摆。 那俩宝贝的精致华丽不再多说,众人在一阵欢呼后继续摩拳擦掌,都拿出了拼死的觉悟。 “那么首先开始的是武斗,规则就一条,打倒犬子铭笙的英雄就算是胜利者!过程中谁掉下擂台就算输,君子动手,点到为止即可。” 姚威德笑着说。他话音刚落,一群人扑到了擂台上,七扭八歪地打成一片,掉下去一批,又涌上来一批。 “噗!“ 姚铭笙一口茶水喷出口,她忙放下翘着的二郎腿,腾地站起身走到姚威德身边,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核桃。 “爹您说笑吧,我一个人去对抗几十人?“ “没有几十人,“姚威德抖着络腮大胡子说:”用不上一盏茶就会剔除一半了,到真正跟你决斗的时候,绝不会多于十人,而且留下的必然是好手,过了中秋,你就要跟着子仪去边疆,没有个以一当十的能力怎么行,你放心,这些莽夫力气是大,人数也多,但真正的高手是不会看得上这种比试的,匈奴兵生猛,你若能胜这些人,我也就放心了。“ 姚威德摸着胡子说得意味深长,他看着擂台上的人越来越少,圆圆的眼睛眯了起来, “走起!“ 姚威德突然伸手抓住了姚铭笙的背,一个抡举将女儿从窗口上扔了下去。 姚铭笙被扔了个措手不及,十多年的武功底子已经让她的身体先于大脑反省,她条件反射一般在空中玩了两个难度系数3.7的后空翻,稳稳地落到了擂台上。 姚铭笙松了口气,一抬头,顿时惊住了,一群虬髯大汉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足足二十人有余,她顿时觉得被她爹给诳了,什么不足十人,什么为了训练她以一当十的能力,这全都是那老爷子臭显摆的借口,姚铭笙抬头,怒视着楼上的姚老爷,却看见姚老爷品着茶,微笑着向她招手。 ------------ 7萌心动 “小姐你快看你快看,好悲催的姚家公子!” 擂台周围的人群里,绿莺左右手个拿着一块糕,匆忙地向着嘴里塞,她眼睛大大睁着,兴奋地看着擂台上的人们。 台上,苦逼的姚铭笙被二十来人围在当中,她沿着四周看了下,扣手行了礼:“承让,承……” 第二个“让”字还未说出,东南向一赤膊大汉就冲了上来,那大汉叫嚷着,脸上横肉暴起,抡起一拳狠狠向着姚铭笙砸了上来,姚铭笙蹙了眉,她真心不喜欢这种没规矩的比试,她还没说完话没摆姿势呢,这怎么就冲来了。 姚铭笙侧身,面对着大汉,右脚步向后迈了半步,后倾了身体,左手一抬,顺着大汉打来的胳膊伸了出去,迅速抓住大汉粗健的大臂,化解了整条胳膊的力量,右手抓住大汉的拳头,顺时针一转,断了大汉的胳膊,那汉子疼得哇哇直叫,姚铭笙瞅准擂台下父亲早就备好的郎中,提起一脚就将那大汉向着郎中的方向踢下台去。 姚铭笙这迅猛的动作确实惊住了台上台下所有人,擂台上那二十来人突然都停住了动作,上下打量着这个少年。 姚铭笙终于有了时间来摆八卦拳的起始动作,她刚把下盘扎好,却感觉身后空气迅速流动,身体两边各有两人提着棍子向她劈来,姚铭笙顿时烦躁起来,心里埋怨着这帮人的急性子,她听得身后两人棍子划过空气的声音,连忙抽出别在后腰的扇子,左右一挥手,抵了两人的棍,双腿离地而起,一个后翻,将那两人也踹了下去。 此时,台下的人们才从惊愕中拔了出来,响起阵阵欢呼和掌声。 绿莺终于动了动惊讶地张大的嘴,她忙吞下那口糕,拽着洛凝秋的胳膊,激动地叫着:“好厉害的功夫呀,比那喷火的英雄还厉害呢,莺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厉害的人呢!” 洛凝秋轻轻松了口气,她根本没有感受被丫鬟摇着的胳膊,她目光如映月的潭水,一直注视着擂台上的人。 自打姚铭笙被姚威德扔下来的时候,洛凝秋就认出了这位刚刚出现在书画店的姚公子,但她完全不知道姚老爷爱显摆的怪癖,也不清楚姚铭笙早就习惯了各种形式的比武,她看着被包围的姚铭笙,真真切切地紧张了起来,直到这会看着姚铭笙一个又一个地将人从擂台上踢下去,悬起的心才落了下来,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和握了一手心的汗。 姚铭笙打着打着逐渐失望起来,她左一脚右一脚向下踢人,不是她有多厉害,而是这次比武的选手质量确实不好,姚铭笙甚感无聊,连练了十几年的八卦拳都懒得使,她抬头看着她那一脸得意的爹,心想老爷子您也不嫌丢人,您自己摆得擂台却被自己家孩子赢了,这传出去还以为是你根本不想外发奖品,该是个多大的笑话。 姚铭笙叹着气,以前在长安的时候,这种笑话经常上演,姚铭笙发誓绝对不在洛阳被人家嚼舌头,她看着台上只剩下她和其余两个人,心中有了故意落败的想法,便迈了步子,到了一个持剑的年轻白衣男子面前,忽提两臂,向着男子使了八卦拳中一招“声东击西”,右臂伸长拳打了过去,待那男子挥掌接招,再将右臂缩回成短拳,左臂突起,向着那男子腹部打了去,两臂忽长忽短,虚实结合,像是有了弹力,又像是生出无数手臂,打得那男子连连后退,退到擂台边,自己蹦了下去。 台下顿时喝彩连连。 姚铭笙转身,脚下踩着熟练的八卦步,悠到了距仅剩的那一个人两米左右的地方,这是一位使着三节鞭的中年男子,姚铭笙在家陪姚繁花练武的时候,经常被妹妹的长鞭误伤,因此她对鞭型武器总有那么一丝惧惮,而三节鞭又是其中最危险的器具,可长可短灵活多动,姚铭笙脑中迅速出现了对付这中年男人的方法,她可用扇子作饵,待男子的武器缠住扇子之时就一发力,去了他的武器,临上一脚,就解决了。 但是姚铭笙不会这么做,她要佯输,她才不要她爹亲手将那柄宝剑发给她,再长篇大论地显摆,那远比输了比赛丢人得多。 姚铭笙围着中年男人走着八卦步,她的目的很明确,等着这男人一挥武器,她就应着翻一个跟头翻下擂台,故意输了比赛,万事大吉。 姚铭笙想得很好,她继续围着男人转着,八卦拳最讲究的就是脚下的步子,姚铭笙走了十几年了,那些脚步烂熟于心,现在只等这男人向她抡鞭子,可怎奈这男人胆子小又敏感,他看了姚铭笙的本事,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围着他转圈的姚铭笙看。 姚铭笙心里直骂这男人脑子太死,她越转越无聊,就向着台下面瞥着,这一瞥,竟然瞅到了人群中的洛凝秋,姚铭笙忙停住脚步,瞪大了眼睛看了又看,急吸一口气,心提了上来:是她! 洛凝秋的双眼从开始就没离开过姚铭笙,这会看她突然停下步子向自己瞅来,一时间以为是出了错觉,姚铭笙的目光太过炙热,只一秒,就烧红了洛凝秋的脸。 持三节鞭的中年男子终于开窍了,他趁着姚铭笙停顿这一霎,右手用尽力气,向着姚铭笙一鞭挥了过来。 洛凝秋将这动作看得清楚,满眼都是惊恐和紧张,忍不住呼出一声:“小心!” 姚铭笙正看着洛凝秋发着呆,左臂一阵撕裂的疼将她的魂又拉回到了擂台上。 “她在担心我呢!” 姚铭笙喜上眉梢,她根本不在乎左臂上那道被鞭子抽过深得露出骨头的伤口,满脑子都是洛凝秋那紧张的表情,姚铭笙心跳加速,从而大脑发了昏,她完全不记得自己那佯输的计划,只想着不能在洛凝秋面前丢了面子,猛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缩小了包着中年男子的那个圈,越走越快,男子慌了神,他眼珠子左右迅速转着,眼睛却跟不上姚铭笙的动作。 突然,男子腾空飞起,随即掉在了擂台下,没有人看清楚姚铭笙做了什么,就连男子自己都不知道是被哪一个招式拍下来的,就这样,姚铭笙赢了。 台下一阵震天的欢呼。 姚铭笙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洛凝秋身上,她从来没有这般激动,那眼睛脱离了大脑的控制,穿过人群,只有洛凝秋。 洛凝秋被姚铭笙看得实在不好意思,她捏了捏衣角抿了抿嘴,真想转身逃开,却又舍不得,只不去接姚铭笙的目光,一会儿看看灯笼一会儿又看看月亮。 “二爷,您这伤口得赶紧处理,还在流血呢!” 几个郎中蹦上擂台,围着姚铭笙紧张不已。 “哦,”姚铭笙终于收回了张在洛凝秋身上的目光,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宝蓝色的褂子被殷红的血染湿,姚铭笙又低头向着身上看,一场比武下来这漂亮的褂子上沾满了土,她哎呀了一声,迫不及待要换个干净的衣服来见洛凝秋,又怕这一去洛凝秋就走了,连忙招来了伴童安泰,贴近安泰耳朵小声说:“替我留着那位小姐!” “您放心,就算捆我也给您留住!” 安泰自然认出洛凝秋,那双小眼一眯,又兴奋了。 姚铭笙刚离了擂台,姚威德就上去了,他先是大肆夸赞了姚铭笙,又指着擂台上新换的一排花灯,大声说:“既然武斗结果已出,咱们就开始做些儒雅之事,这次文斗共分三场,第一场猜灯谜,同时猜对这十盏灯上的灯谜者,进入下一轮,第二轮对对子,答题者不仅要对得精彩,还要不假思索,才思敏捷者入最后一轮,决胜轮自然是作诗来赞中秋,由洛阳四子来选出的最佳之作,即可获老夫珍藏的当今圣上御赐的仅此一件的纯金判官笔!” “哎呀,好麻烦呀!” 绿莺听着姚威德讲规则,都要睡过去了。 “又不是元宵夜,猜什么灯谜呀。” 绿莺埋怨着,又吃了一块免费糕。 台上姚威德依然再说:“文斗和武斗不同,参加者不受限制,我早闻洛阳乃文明之都,才情出众的小姐娘子也比比皆是,因此老夫欢迎所有好朋友都来参加,不受限制!” 姚威德的话在众人意料之中,作为天朝最繁华的都市,洛阳城的开放程度是古来所有朝代所有城市都无法相比的,文化极其繁荣,处处可见赛诗对对子的男女老幼,更是出了许多才情不输男子的好女儿。 “莺儿,咱们回去吧。” 洛凝秋站了一会,不再见姚铭笙出来,她收起了少女的情怀,拽了拽丫鬟的袖子,打算要走。 “为何?小姐您应当参加这场文斗,您一定能赢了那个大金子!” 绿莺的眼睛被那判官笔闪得放着金光,三年前的洛府虽没有像如今这样破败,但也是捉襟见肘了。 “好杂。” 洛凝秋见这浩浩荡荡几百人,头开始隐隐作痛,她讨厌人多的地方,若不是偶然看到了打擂的姚铭笙,她根本不会凑这个热闹。洛凝秋转身向着圈外挤着,绿莺恋恋不舍地又看了那个大判官笔,遗憾地叹了声气,在旁边的桌子上抓了两手的糕点,跟着洛凝秋向外走。 “小姐留步,留步呀!” 洛凝秋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个急促的少年的声音。 ------------ 8贴身物 洛凝秋闻声停下脚步,回头,看是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年身着灰色圆领窄袖袍衫,衣领袖口处的针缝还算精细,下身黑色长裤配单鞋,黑色的鞋面上,绣着一抹绿色的竹,一看就知是大户高品家丁。 “这位小哥有什么事情?” 洛凝秋看着面前一声接一声喘着的安泰,总觉得有些眼熟。 “小姐……请您……留步……” 安泰擦着额头上的汗,他在远处瞅见洛凝秋要离去,惊恐地卯足了力气追了过来,怎耐人群拥挤,他连呼带喊,费了好大劲才挤到洛凝秋身边。 “我们家二爷吩咐了,让小人无论如何都要留住小姐。” 安泰着急,恨不能抓住洛凝秋的胳膊,把她留住。 “你们二爷?” 洛凝秋问。 “就是姚铭笙姚二爷,方才武斗夺魁的那位。” 安泰解释着。 洛凝秋脑袋里出现了那个清秀的面容,她也想起了眼前这位小童,那时也出现在了书画店,似乎是姚铭笙的伴童。 “小人名叫安泰,是专门伺候二爷的,二爷这会正在内室更衣,一会就会出来。“ “他留我做什么?“ 洛凝秋虽然疑惑,又止不住高兴起来。 “这……“ 安泰哑了言,姚铭笙只告诉他要留住洛凝秋,具体做什么,他哪里知道。安泰头脑飞快,他连忙指着那一排花灯前的那个放满了纸笔的桌子,说:“二爷请小姐参加文斗。” “我们家小姐乏了!” 绿莺不满意地瞪了眼安泰,她本以为那姚家二公子对小姐有心,谁知道只是想跟她家小姐比试。 “请小姐务必参加,若是二爷知道小人没留住小姐,回头定会抽小人屁股!” 安泰眯着眼睛,夸大其词地说得可怜,他真是急了。 洛凝秋抿嘴一笑,她虽然只和姚铭笙见了一面,却被这人身上独有的气质吸引住,特别是她在擂台上看着自己时那呆呆的样子,真的是很有意思。 “莺儿,去领份纸笔来。” 洛凝秋轻声换着丫鬟。 “小姐,我吃糕呢!” 绿莺伸出两只白净的小手,两手抓满了糕点。 “我去,我去!” 安泰兴奋地向着喊着,他挤过人群,拿来了纸笔。 “只要将那十个灯谜的答案写在纸上交到那边就好啦。” 安泰将纸笔递给洛凝秋,指着那排红色花灯说。 洛凝秋向前挤了几步,目光穿过前面的几排人,一一扫过那十个花灯,灯谜内容都与中秋相关,洛凝秋低头思考一会,抬起眼来,依次在纸上写下答案。 此时的姚铭笙快步走出了威德楼,她包扎好了伤口,又换了一套新衣服,白色的对襟长衫,衣襟和袖口用朱红色的丝绒绣着腾云祥纹,外披了件冰蓝色的直襟长袍,衣服垂感极好,腰束月白宽腰带,其上挂着一块品质极佳的墨玉,玉上精致地雕着一个“笙”字。 姚铭笙跳到了高处,目光在人群里来回寻着,很快,她就在花灯前的人堆中找到了洛凝秋清丽的倩影。 姚铭笙瞅着洛凝秋答了灯谜,心里一喜,忙找来纸笔,凑到离洛凝秋身后不远的地方,她眼力极好,将擂台上那一排灯笼上的字看得清楚,稍加思索,也写下了答案。 半个时辰之后,擂台上出现了一位山羊胡子的清瘦老者,自称是洛阳著名云泽书院的的先生,然后拿出了个长长的卷纸,上面罗列着第一场比赛的优胜者。 姚威德出得灯谜并不简单,但依然有百十来人全部答对,老爷子站在高处很是高兴,心里赞叹着洛阳群众的文化修养,又吩咐了小童,让洛阳四子增加了第二轮对子的难度。 第一轮胜出者人数众多,山羊胡子将胜出者分成四组,每组依次上台,排成两队,由洛阳四子依次对每个人出五个对子,迅速对出且对子质量高者晋级,反之淘汰。 洛阳人民很喜欢对对子这项脑力劳动,玄宗初期,有着太宗和武皇两位明君的积累,文化空前发达,吟诗作赋就跟说话一样,大户人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趁着年节摆个擂台增加点人气热闹一下,庶民百姓最愿意参加这样的活动,有免费的食物不说,运气好的话,还能抱个大奖回家,这种平民选秀类活动一直非常盛行,而洛阳四子就是选秀界出了名的四位评委。 第二轮期间,洛凝秋看到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姚铭笙,姚铭笙和她分到了一组,就站在她身后,当四子中的一位向姚铭笙出对子的时候,洛凝秋将她的话听得仔细,姚铭笙的声音有些低,并不像一般男子那般清亮,却温柔又安静,让人非常舒服。 姚铭笙感叹得则是洛凝秋的才学,她听着洛凝秋对着对子,那只言片语种带出来的意境让她惊讶,她没有想到这样美丽的人儿还具备着如此高的修养,顿时对洛凝秋欣赏到极点。 经过第二轮的择优筛选,台上只留下了二十来人,姚威德对人数很满意,张罗着第三轮,第三轮就更简单了,每人做一首与中秋有关的诗,最佳者胜出。 姚铭笙和洛凝秋无意中对视了下,两人连忙收回目光,找了张纸,都写下了诗句。 不过一盏茶时间,洛阳四子手里收到了二十来张纸,四人看着讨论着,一会儿出了结果。 “诸位作品皆是风流佳作,不过其中有三首格外出众,特别是这首《把酒问月》,开篇是‘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真是妙呀妙,其中‘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定会成为千古名句,敢问这首是出于哪位才子佳人的妙笔?” 四子代表问完,向台上看去,台上二十来人停顿了一下,随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洛阳四子等呀等,始终没人认领,代表又读了两句,还是没人来领。 “这还能出鬼了呀!” 姚威德一拍桌子,瞪圆了眼睛盯着姚铭笙,他不在乎这诗有多好,只在乎是不是他“儿子”得了第一。 姚铭笙不去接姚老爷那热烈期待的目光,她瞅着洛凝秋,却看见洛凝秋也茫然地看着四周,便确认了那诗也不是洛凝秋的,那究竟是谁的呢。 “那是在下的拙作。” 擂台下,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洛凝秋向台下看去,看见一个二十上下的年纪的年轻人,高额直鼻,有些像西域人,雪白的大袍子随意披着,邋里邋遢的样子。 那人说着跳上擂台,手里拎着一个酒壶,脸上泛着红,明显没少喝,他经过洛凝秋身边,浑身撒发着浓烈的酒气,洛凝秋屏住了呼吸,蹙紧了眉头。 “太白兄,你何时到的洛阳!” 姚铭笙激动地高喊着向李太白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亲切不已,姚威德闻声也蹦上抬来,围着李太白一阵寒暄。 “昨个刚到洛阳,就听说姚大人又要设台子了,今儿就来凑个热闹,如果扫了大人的雅兴,那真是得罪了。” 李太白对着姚威德笑得灿烂。 “哪里,太白能赏脸,那是老夫的荣幸,我这可有二十年的花雕,包你喝个足,”姚老威德奋地抓住李太白的手,向着金判官笔走了去,他一直很想找机会接近这个天才少年,他相信有朝一日,这位少年一定能得到玄宗的赏识,大富大贵。 “都不要判了,太白必然是第一。”姚威德笑着,将那个金判官笔递给了李太白。 “得,大金子给人了!” 绿莺在台下嘟起了嘴,她虽然和所有洛阳女子一样,都属于李太白的崇拜者,可是实在不愿意偶像在这个时候出现。 姚威德高兴了一会,突然转过头,问洛阳四子:“各位先生们方才说,有三首作品格外出众是吧,请问那两首是什么?”老爷子依然不死心,非要显摆“儿子”不可。 四子代表应声读出了另外两首诗来,是姚铭笙和洛凝秋的作品。 “这两首意境手法不相上下,更难得的是两人都有对月宫嫦娥的描写,温暖之中透着一份孤独和渴望,当真是巧了。” 四子代表说着。 “那也得评个高低!” 姚威德又来了精神,输给李太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如果儿子能赢了那丫头,就是仅次于专业写手李太白的好手,那也是光荣的。姚威德看着李太白,脑袋里突然又生出了一个更好的想法,如果这位大诗人亲口说出自己家儿子是最好的,岂不是更有价值。 “太白,还请你看下那两首诗,选个最佳的出来。“ 李太白刚刚听说那两首诗的意境极为相似,本来就起了兴趣,这时他眨眨眼睛,摸了摸手里的判官笔,站起身来,说:“我倒是愿意看两位一决高下,但那奖品已被我拿去了,两位应当赌个什么,才有乐趣。“ 他这么一说,引起了台下所有人的兴趣,顿时跟着起了哄,一声又一声喊着:“赌一个,赌一个!” 姚铭笙抓了抓脸,尴尬地笑了下,她低头解下了腰带上那个写着她名字的玉佩,放到了李太白手里。 “姚二公子都给赌注了,这位小姐,哦对,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小女子洛凝秋。” 洛凝秋声音悦耳。 “哦,洛小姐,您也得出个赌注。” 李太白带着酒气到了洛凝秋身边。洛凝秋顿时尴尬了,她身上没有什么名贵的物件,耳朵上戴着一对紫色琉璃耳坠子,是她娘去世时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是万万不能给人的东西。 “那个太白兄,”姚铭笙看出了洛凝秋的窘迫,她心里骂了自己的行为太张扬后,连忙叫住了李太白:“要不这样,若是我输了,这玉献给小姐,但若是小姐输了,嗯……那我就选一件小姐的随身物好啦。” “贴身物?” 李太白眼睛一转,来了精神,思想从来没有纯净过的他心里大叹:“还真是胆大!” “随身物?” 洛凝秋没有注意到姚铭笙是在为她解围,心里想:“难道她想要吴生那幅画?“ 姚铭笙冲着洛凝秋眨了眨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的行为。 ------------ 9夜孤独 “那就如此吧。” 李太白走到洛阳四子面前,从代表手里接过了姚铭笙和洛凝秋那两首诗,来回看着读着,最终,目光停留在了一首诗上。 “这首更佳!” 李太白张口读了诗名和前两行,是洛凝秋的作品。李太白在确定了赢家后心里有些失望,他实在是想知道姚铭笙究竟想从洛凝秋那里得到什么“随身物件“,并且很自然地把“随身”的概念混淆成“贴身”。 “怎么可能!” 姚威德拍着桌子就跳了起来,他吹着胡子瞪着眼,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会输给这个丫头。 李太白耸耸肩,他走到姚铭笙身边,将两张纸递给了姚铭笙,说:“不是当哥哥的不帮你,确实是人家小姐更好些。” 姚铭笙忙接过洛凝秋的诗,仔细看了一遍,她绝不像她爹那样输不起,只是非常想看看洛凝秋的作品。 洛凝秋字迹秀丽端雅,八行工整的小楷看得姚铭笙如沐春风,姚铭笙嘴角扬起赞赏的笑,将纸小心对折好收进袖子内,又从李太白手里拿来自己随身的那块玉,直径向着洛凝秋走去了。 “铭笙不才,让小姐看笑话了!”她说着将玉递向洛凝秋,说:“这玉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却十五年来一直跟着铭笙,小姐不嫌弃,就请收下来。” 姚铭笙声说完,看洛凝秋依然没有动作,以为她不好意思,心一横直接将玉塞到洛凝秋手里,一转身,红着脸大步走开了。 洛凝秋愣在原地,手里的玉还残留着姚铭笙的体温,她摩挲着玉,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太白将这份郎情妾意看了个明白,他急忙走到洛凝秋身边,引她下了擂台,又寒暄了几句,就听台上姚威德高声宣布着文斗的结束。 “小姐,今儿真是高兴,吃到了好吃的糕点不说,还得了块大美玉,若不是青莲居士他突然出现,咱们都能把那个大金子抱回家呢!我看您也不要再做绣儿活了,时常参加个比试,赚到的可比老爷那点俸禄多得多!“ 绿莺拍着圆滚滚的肚子,得意地说,她和洛凝秋跟着散去的大队伍,向着洛府走回去。 “你真是越发放肆了!“ 洛凝秋蹙紧眉,她发觉自己实在是太惯这个丫头,使得她那张嘴什么都敢说。 绿莺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洛凝秋慢慢走着,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停地摸着姚铭笙给她的那块玉,脑中显现的尽是刚才那位害羞的翩翩少年。 “莺儿,你觉得姚公子如何。“ 洛凝秋偏着头,看着赌气的绿莺。 “莺儿不敢说话,怕小姐骂!“ “别贫!“ 洛凝秋瞪了眼丫鬟。 “主要是呀,我怕我说了小姐您会不高兴,我看小姐您已经被那姚公子迷住了,莺儿哪里敢说姚公子不好。“ “胡说!“ 洛凝秋加快了脚步,她被丫鬟说中了心事,一身的不自在,好在道路两边灯笼红艳,照不出她那张羞红了的脸。 “小姐,我觉得那姚公子可真奇怪。“ 绿莺又来了兴致,边追着洛凝秋边说:“看他相貌堂堂,待人接物有礼有节,文章武功又是一等一的好,是个难得的才俊,可是不知为何,一见了小姐您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周身都透着一股子傻气,没有半点伶俐了。“ “又胡说!” 洛凝秋听到绿莺的话,嘴上虽骂着丫鬟,脑中又浮出姚铭笙红着脸将玉塞到她手里那一幕,不禁莞尔:真像个孩子。 姚铭笙并没有想到洛凝秋走的那样快,一眨眼,就只看见李太白独自站在擂台下,提着怡坛子酒向自己随身的酒壶里灌着,她忙走了过去,自身后拍了下李太白的肩膀。 “哟,”李太白转头,看见姚铭笙正向周围瞅着,他喝了口酒,对着姚铭笙喷酒气:“别找了,她走了。不过哥哥我都替你问了清楚,洛小姐是洛翔渊洛员外的四女,洛员外品级虽然低了点,却是名门出身,你去跟你爹说说,赶明个去洛府提个亲,你们两人着实登对!” “提亲?”姚铭笙呆了一下,这才想起心里的顾虑,脱口而出:“我不能娶洛家小姐!” “为何,你不是从未定过亲么?”李太白一脸疑惑,随即眯上眼睛,鄙夷地看着姚铭笙:“我当你是什么有为青年,其实你和你爹一样,都是攀权势利之徒!” “我没有看不上洛小姐!”姚铭笙急忙辩解。 李太白向姚铭笙摆摆手:“能娶就娶,否则作罢,别像个姑娘家一样扭捏!”他说完瞪了眼姚铭笙,提着酒壶,晃悠着消失在人群里。 一阵惆怅后,姚铭笙回了房间。 “二爷您回来了!” 迎在门前的,是两位侍女。 “一切就绪,请二爷休息。” 侍女们异口同声,并没有抬头。 “嗯。”姚铭笙点着头,提腿跨过门槛,进了房间,身后两名侍女弯着腰走出房间,将门掩住,姚铭笙再小心地从内将门紧锁,这样的动作三人持续了近十年,默契十足。 姚铭笙的房间是姚府最为神秘的地方,府里有着不成文的规矩,二公子的房间,闲人免进。姚铭笙的两名贴身侍女会在她回来之前备好沐浴水铺好床,又必须在姚铭笙回来后离开这里,待第二天她离开房间后,她们才再次入内收拾干净,十年来一向如此,大家都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这种双面生活苦了姚铭笙,姚府上下除了她爹娘就没人知道她的女儿身,一天到晚都活在高度紧张之中,防侍女防伴童防除了她父母以外的所有人,特别是几年前,她来了月信,胸部也逐渐发育起来,那过得就更加小心,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姚铭笙才敢解了缠布,让胸口呼吸一下。 同样折磨她的,还有那无止境的孤独感,她爹很忙,娘身体又不好,她无法向他们倾诉压在心里的苦,更没有别人能了解她,没有人知道她第一次来月信时的恐惧,没有人知道她看着别的小姐脚上好看的绣鞋时的羡慕,更没有人知道这位几乎完美的姚公子唯一的心愿,就是找个知心人,说些知心话。 月圆,秋凉。 姚铭笙和平时一样锁上了门窗,坐在桌子旁,挑亮了油灯,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叠好的纸,轻轻展开,对着那八行小楷看了又看,看到眼睛酸疼,才伸手抚上那张纸,沿着原有的折痕将纸重新折起,起身走到床边,将那纸放到枕头下面。 午夜,姚铭笙睡到一半,转身换了个姿势,却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慌忙从枕头下面取出那张写着洛凝秋的诗的纸,反复看着有没有被压坏,当确定那纸完好无损后,下了床,走到桌边,找出了个精致的盒子,将纸放进去,又仔细地盖上了盒盖,这才安心地继续去睡。 第二天一早,姚铭笙一出房间,就看见等在门口的安泰。 “二爷,您可起来了!” 安泰显得很急。 “什么事?” 姚铭笙舒展着胳膊。 “老爷唤您去书房呢,找得及,这会都三拨人来催了。”安泰说:“咱们快些过去吧。” 姚铭笙眉头一皱,她料想姚威德一定会因为昨晚的失利教育她。 “爹,您找我。” 姚铭笙推了书房门,进去。她抬眼就看见坐在桌子后的姚威德和立在桌子前的姚繁花,姚繁花身边,战战兢兢站着一位老者。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你说,下句是什么?” 姚威德冲着姚繁花吼着,他明显已经失去耐心了。 姚繁花低着头站着,一动不动,她双眼的注意力都凝聚在那双红艳的靴子上,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姚威德的声音。 姚铭笙叹了声气,她知道她爹又在检查她这个极不爱读书的妹妹功课,便替姚繁花捏着把汗,同时也怨着繁花性子太硬,一句软话不说,只会惹得姚老爷更加生气。 “你说,你到底会不会!” 姚威德站了起来,圆睁的眼睛冒着火,直瞪着姚繁花。 姚铭笙看不下去,她刚要张口,就听见姚繁花用更高的音量叫喊着:“繁花不会,繁花就是记不住那书上写的东西,就是记不住!” “放肆!” 姚威德气得浑身发抖,他大步走向女儿,胳膊一抬,一巴掌就要向着姚繁花脸上去了。 姚铭笙大惊,父亲虽然经常责罚姚繁花,却从未有动过手,她向前跃着,想阻止姚威德。 姚繁花高挑着脖颈,一双倔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姚威德,迎着姚威德的巴掌,眼睛眨也没眨。 姚威德的巴掌在距离女儿脸蛋大约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手掌抖得厉害,整张脸红得像是被煮了的螃蟹,气得恨不能撕了姚繁花,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打女儿。 “啪!” 姚威德转手一掌抡在一边的老者脸上,气愤地说:“教不学,师之惰,都是你没有把繁花教好,你这就去庭院里跪着,跪倒天黑,饭也不要吃了。” “是是,都是小人的错!” 老者被打了个满天星,捂着脸,连连认错。 “爹爹你做什么!” 姚繁花脚步一移,站在了老者面前,双手张开,小小的身体护住了老者。 “您要打就打繁花,要罚也罚繁花,干嘛来打先生,繁花虽读不懂书,可这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是知道的!” 姚繁花说着,转身走出书房,走到庭院里,双腿一弯,跪了下去。 “好,”姚威德恨得咬牙:“你要跪就跪,有本事就跪倒明天天亮!”他又转向老者,吼了一声:“滚!” 老者连忙出屋。 姚铭笙看着正在气头上的父亲,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她透过门向姚繁花做了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将门关上,准备等着姚威德心情好些,再替姚繁花求情。 ------------ 10最般配 “爹,你总跟繁花置什么气,她还小,凡事慢慢来嘛。” 姚铭笙倒了杯茶水,端到姚威德身前。 “都十二了,再过上几年,就要嫁到李家,你看她这幅模样,《诗经》《论语》一句不会,同年的小姐们哪个不是才貌俱全,只有她,粗人一般张狂,今后难道要去夫家耍鞭子么,这要老夫的脸往哪里搁!” 姚威德狠狠地拍了下桌子,继续嚷:“要不是她娘去得早,我怎会把她宠成这个模样,”他抬头看着姚铭笙,眉眼稍微舒展了下:“还是你争气,若是繁花有你一半才能懂事,我便去灵山寺烧高香。” 姚铭笙不经意地叹了声气,心想她父亲真的没有半点注意,她原本也应当是个才情并茂的大家小姐。 “爹,您找铭笙什么事?” 姚铭笙岔开话题,想早早让姚威德消气,饶了她那个不省心的妹妹。 “噢!“姚威德缓过神,拿起了桌上的一张请帖,递给姚铭笙。 “礼部员外郎洛翔渊后儿设宴,邀咱们过去。“ 姚威德指指请贴上的内容。 姚铭笙看着那个“洛“字,心跳漏了一拍,她并不动声色,合上请帖,抬头问姚威德。 “那爹的意思是?” “咱们去,而且要备个好礼,若是平时,我定不会多与这种品级官员交往,可这位洛员外不一样,”姚威德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狡黠的眼睛左右一转,说:“他有四位千金,直至去年,选进宫去三位小姐,二小姐端午那阵子被万岁临幸,封了个美人,这才过去三月,又封了昭仪,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吧?” “龙胎?” 姚铭笙脱口而出。 “没错,洛昭仪就是怀了龙胎!”姚威德兴奋起来:“若是洛昭仪产下的是皇子,那将来定有机会登基成皇,就算是公主,她也能被封个贵妃,咱们怎么能错过这种和洛家交往的好机会!” 姚铭笙点头听着,她无所谓她爹那敏锐的政治嗅觉,只觉得能去洛府,就有机会看到洛小姐,能看到洛小姐,她就异常地开心。 姚威德和姚铭笙又聊了些其他,转眼间两个时辰就过去了,两人觉得饿了,就从书房出来。一开门,就瞧见庭院里端正跪着的姚繁花。 “繁花,快向爹认个错!” 姚铭笙快步走到姚繁花身前,不停使着眼色,烈日当头,照得姚繁花两个脸颊比身上的衣服还要红。 “还不快点给三小姐遮上!” 姚铭笙心疼地看了眼姚繁花的脸,冲着站在繁花身后的侍女吼着,那侍女手里拿着半开的伞,悬在半空中。 “二哥,您别骂晴儿,是我不让她来遮阳的。” 姚繁花依然倔强。 “那你到底要如何!快点向爹认个错,说你以后好好读书,不再碰鞭子了!” 姚铭笙心急。 “我没错!” 姚繁花抬起脸来,强烈的日头射得她睁不开眼睛。 “为何男子就能入朝为仕血战沙场,女儿却只能圈在闺中相夫教子,繁花才不要读什么书,繁花要像二哥一样去那边疆,当个女将军!” “胡闹!” 姚威德心中充满的心疼和不忍被姚繁花几句话全都说没了,他一双冰冷的眼睛,狠狠盯着姚繁花:“天地伦常,男女有别,各司其职,岂能混淆。历朝历代,从来就未有过什么女将军,铁马金戈本就是男儿的本分,女将军,简直是天方夜谭!” “爹您此言差矣,女人都能当皇上,为何就不能当将军!” 姚繁花一双星目,直直地盯着姚威德,她人虽小,又跪着,气势上却压过了他爹。 姚威德气得发起抖来,从牙缝里咬出来句:“无药可救!”说罢,就大步离开了这里。 “你这是要闹到什么时候,读读书绣绣花对你来说就这么难么!” 姚铭笙看着姚威德走远,转身拿来着侍女晴儿手里的伞,撑开,遮在姚繁花头上,她不知道有多羡慕姚繁花的女子身份。 “我不要遮!” 姚繁花拒绝。 “住口!” 姚铭笙贴着姚繁花站着,手上的伞全部遮在了妹妹头上,将自己暴露在烈日下。 “繁花不愿意看那些文章,也没有兴趣跟别人家小姐交往,她们走路好慢,繁花几步就能到的地方,她们要走半个时辰,到哪里都要丫鬟伴着,冷了热了都不成,矫情!” 姚繁花向着姚铭笙抱怨着,她顿了顿,又问:“二哥,你说真的不会有女将军么?” 姚铭笙愣了一下,心想自己这种情况应该算是女将军了,可是又怎么跟姚繁花开口呢,况且一旦承认女人可以做将军,这丫头岂不加倍闹腾么。姚铭笙感慨造化弄人,如果姚繁花像她一样装个男人,一定得心应手,而自己则可以过上正常女子的生活,该多好。 姚铭笙没有多跟姚繁花说话,她一直陪在姚繁花身边护着她,一次次拒绝姚繁花让她离去的请求,就这么站到了午夜。 姚威德气消得差不多,就找了管家去庭院,让两人回去了。 两日后的洛府格外热闹,洛员外放了血设了个大宴,庆祝洛家二女荣升昭仪。席间胜景不多说,洛阳城内凡事有点脸面的,都携着重礼到访,很是热闹。 姚威德带着姚铭笙也来了洛府,姚威德八面玲珑,寒暄过后就拉来洛员外,聊得欢乐。 席间,姚铭笙很容易看到了坐在洛员外身边的洛凝秋,她一阵兴奋,目光便锁在了洛凝秋身上,怎奈人多口杂,她并不方便离席找洛凝秋私聊。 洛凝秋简单吃了些东西,又随着她爹一一向来往的宾客打了招呼,她很意外姚铭笙的到来,更是被她瞅得不好意思,好在老头子们各有目的,没人在意两个年轻人的心思。 半个时辰之后,洛凝秋向洛员外打了招呼,起身离席,迈着细细的脚步走开了。 姚铭笙盯着那个姣好的背影离去,心越来越沉,她看到姚威德正拉着洛员外侃天侃地,没闲工夫搭理她,就一个转身离了席,循着洛凝秋走出的方向跟了上去。 姚铭笙脚下很快,她绕到了洛府后院,前厅喧闹的声音渐渐远去,路越来越暗,姚铭笙犯了愁,她找来找去都没有再看到洛凝秋的身影,洛家的院子远比她想向的还要大,而且家丁稀少,一片漆黑。 姚铭笙左顾右盼,怎么也找不着一条路能通向洛凝秋的闺房,她此时突然冷静了下来,大半夜尾随着人家小姐的行为本身就是猥琐的,就算找到了闺房又能怎么样,洛家小姐一定已经休息了。 姚铭笙想到这里,歇了菜,她悻悻地低下头,便叹着气便打算离开,此时,一道光亮从远处照来,姚铭笙眼一抬,来了精神,她仔细看去,一盏八角灯笼闪着温柔的光向着她这边靠近,姚铭笙迎上去,看到持灯笼的是名十岁上下的绿衣女童。 “姚公子,我们小姐请您去内庭说话。” 绿莺说完,转身引着姚铭笙向洛凝秋居住的庭院走去。 姚铭笙紧紧跟在绿莺身后,转了几条廊子,终于看到一处亮灯的屋子。绿莺在屋子前停住脚步,转身对着姚铭笙说:“请公子稍等。”之后就进了屋子。 不多时,门再开,走出来的清丽修长的身姿映入了姚铭笙眼里,姚铭笙脸一红,喉咙渐渐发干,那人正是洛凝秋。 洛凝秋着一身月白长袭纱裙,显出玲珑诱人身姿,抹胸冰蓝外衣遮挡住白皙肌肤,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星辰一样的美目,波光流转,顾盼生姿。洛凝秋像是天界遗留在凡间的一颗瑰宝,美得出奇。 洛凝秋双手拿着一副画,款款向姚铭笙走来。 姚铭笙看得失了魂,这大尺度的抹胸装是当下最流行的打扮,并没有什么稀奇,却引得她血脉迸张,她完全不明白同为女子的自己,看到洛凝秋那显出的一抹白皙,心跳得怎么就如此的厉害。 “小姐可好。” 姚铭笙看着洛凝秋走近,忙收回落在洛凝秋前胸的目光,低头行了个礼。 “公子客气。” 洛凝秋还了礼,她伸出双手,将手里的画递给姚铭笙。 “这幅吴生的画,还是给公子吧。” “为何?” 姚铭笙一脸疑惑,她并没有接画,也没有拒绝,只是闪着双眸,看着洛凝秋。 “凝秋不知公子对吴生的画如此爱惜,不留心误夺了公子的收藏,请公子莫见怪。” “这如何使得,画是小姐所买,怎么能给铭笙?不可不可!” 姚铭笙根本没弄清情况,急忙拒绝。 “那当日姚公子您跟我们家小姐讨的‘随身之物’,难道不是吴生这幅画么?” 一边点灯的绿莺看不过去了。 “怎么会是这幅画!” 姚铭笙发现被误解,连忙解释:“绝对不是,铭笙并非吝啬之人!” “那是什么?” 绿莺继续问。 “这个……这个有些难以启齿。” 姚铭笙脸红起来,她瞧着洛凝秋脸上的疑惑,横了心,低声说:“铭笙只是想讨小姐随身的帕子而已。” “帕子?” 洛凝秋抬手遮住嘴,扑哧笑出声来。她突然想起了绿莺的话,这位英雄少年果然透着傻气,但却并不讨厌。 洛凝秋笑了会,从衣袖里拿出了个荷包,荷包上绣的是一幅经典的鸳鸯戏水,色彩炫目,栩栩如生。洛凝秋打开荷包,小心地取出一块墨玉,递给姚铭笙。 姚铭笙一看,正是自己输给洛凝秋的物件。 “这块玉是姚公子贴身物件,又格外名贵,放在凝秋着实在不合适,还请公子拿回去吧。” 洛凝秋想,这姚公子来寻她,不是为了吴道子那幅画,那一定是为了讨回这块玉。 “这玉本就是输给了小姐,送出去的东西又怎么能拿回来,这可使不得,铭笙不是那样的人!” 姚铭笙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洛凝秋总把她当成小心眼输不起的人,很是郁闷。 “那既然这样,公子来寻凝秋,是为何事?” 洛凝秋盯着姚铭笙,目光闪烁。 姚铭笙愣了一下,又抿了抿嘴唇,支吾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我就是想来瞧瞧你。” 洛凝秋一听,心跳突然加速,羞了个满脸红。 两人相望了一会,又在一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这日是八月十八,月依旧明亮,皎洁的光照着这对才子佳人,印下细长美好的影子,秋风清爽,满园桂花香,两人换了三壶茶,不知不觉聊到天亮。 姚铭笙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讨厌日出,她惆怅地想离去,目光却长在了洛凝秋身上。 “洛小姐,铭笙有个不情之请。” 姚铭笙知道自己必须走了,她站在亭子外边,痴痴地看着洛凝秋。 “可否将包着那块玉的荷包给了铭笙?” 姚铭笙吞吐着。 洛凝秋愣了下,她知道给荷包的含义,更知道绣着鸳鸯的荷包不可随便给,在她那个时代,这鸳鸯荷包只能给即将成为丈夫的年轻人,这才是贞洁的表现。 洛凝秋想了想,再次拿出了荷包,递给了姚铭笙,姚铭笙取出玉来,将荷包仔细收在衣襟内贴着胸口的口袋里,将玉递还给洛凝秋,又在洛凝秋手上紧紧一握,两人心意相通。 ------------ 11姻缘至 “混账,你要娶洛小姐?简直是天方奇谈!” 姚威德拍狠狠拍着桌子,圆瞪得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跪在身前的姚铭笙脸上。 “老爷,您息怒,别让外面听到声音。” 姚三夫人忙起身,再次确定门窗已锁紧,才走回来,走到姚铭笙面前。 “笙儿,你好糊涂,你怎么能娶别人家小姐,你明明知道自个的情况,若是能成婚,不早就给你定了好人家的公子或小姐了么,你这样贸然娶了洛小姐,身份暴露了不说,还会毁了那小姐一辈子的。” “你听听你娘说的!” 姚威德站直身体,一双冰冷的眼睛不容商量:“你是女儿身的这件事,世上只有咱们三个知道,倘若你把那小姐娶了进来,朝暮相守,假以时日她定会发现你的身份,若是张扬出去,那可是灭族的欺君之罪呀!” “她不会声张的。” 姚铭笙坚定地说,她爹娘所说的情况她当然知道,只是她相信着洛凝秋的为人,也在洛凝秋眼里,看到了那不亚于她的深情。 “冥顽不化!” 姚威德气的脑袋嗡嗡直响,让他女儿去娶一个女子,他想都不敢想,缓冲了一会,姚威德深吸了一口气,平和了心态,走到姚铭笙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铭笙,都是爹对不住你,这十五年来都让你过着不寻常的生活,可苦了你,但是你要知道,你虽然扮作男儿,却非真正的男子,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枕边之人,更何况那洛小姐欣赏的是为男子的姚铭笙,若她嫁了过来,才发现你是女子,你岂不是欺骗了人家小姐,那洛小姐相貌出众,才华过人,相信一定能觅得如意郎君,夫唱妇随,子孙满堂,颐享天年,岂不最好。很多事,是你给不了她的,你是女子啊!” 姚威德说得中肯,一席话也彻底点醒了姚铭笙,她先前的信心和勇气开始动摇,她确实怕洛凝秋得知她的女儿身份后会接受不了,这种奇怪的事情就连那说书先生都未曾提及过,但她更恐惧的则是会耽误洛凝秋一生,自己已经够可怜的了,又怎么能拖着一个无辜的美好女子来跟她一并承担这不正常又可悲的人生。 姚铭笙放弃了,她身体僵硬,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跪着的姿势,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不多时,一滴晶莹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姚威德和姚夫人看着姚铭笙的样子,难受得厉害,两人接连着叹了气,悄悄地离开了书房,留住姚铭笙一人默默伤心。 姚铭笙不知道呆了多长时间,直到案台上的蜡烛烧尽,屋里黑了起来,她才起身,感觉脸上微微痒,一摸,却是干了的泪痕。 姚铭笙回了房间,她慢慢地从衣襟内取出洛凝秋给的绣着一对鸳鸯的荷包,又从桌上的盒子内拿出洛凝秋那首诗,将诗小心地放进荷包内,又重新将荷包放进贴着胸口的那个兜里,转身上床,和衣而睡。 那日没过多久,姚铭笙就随着郭子仪将军去了边疆,沙场生活不是她所好的,但这里却能远离洛阳,这样,她便不用去嫉妒那些能去洛府提亲的公子,也不用去看洛凝秋嫁给他人,边疆的日子过得还算充实,一场战斗少则三月多则一年,就这样,打着打着,三年过去了,姚铭笙无时无刻不再思念着洛凝秋,她最怕没仗打的深夜,洛凝秋总会乘着晚风飘到她的梦里,把她带回三年前那个美好的中秋夜,一个柔情美梦醒来,带来的只有加倍的孤寂。 而姚铭笙始终不知道的是,千里之外的洛阳城里,那位执着的女子,一直痴痴地等待着她的归来,这一等就是三年,三年来,洛凝秋拒绝所有提亲的男子,也无比配合着她爹做着一切能够避开花鸟使的活动,每逢八月底,都将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她坚信着姚铭笙一定不会负她,这难以理解的不告而别,也只是姚公子公事繁忙而已。 “小姐,小姐!” 绿莺放下手里的花绷子,抬手推了推发呆的洛凝秋,这两年每逢中秋,洛凝秋都会像现在这般失神。 “要不今晚咱们也出门瞧瞧热闹,过了中秋,老爷又得折腾您躲避花鸟使,您可就受罪了!” 洛凝秋想了想,她摸着腰间的口袋,隔着衣服感觉着那块好玉传来的冰冷,洛凝秋从未有这么心神不宁,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过了中秋后要出什么大事,她能想到的也只有她被花鸟使捉走或是姚铭笙在战场上出了事情,洛凝秋越想越害怕,她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来,看着一院子的葱绿,对绿莺说:“准备下,咱们去香山寺一趟。” 这年的中秋依然热闹,香山寺更是人群鼎沸。香烟缭绕,鞭炮声声,热闹非凡。 洛凝秋挨个大殿拜了一圈,最后在观音菩萨那里求了根签,出了庙门,找了位和尚来解。 “小姐问什么?” 和尚眼睛低垂,手里转着珠子,面相饱满庄严。 “问平安。” 洛凝秋最想祈求的,便是姚铭笙的安全。 “此卦为‘文姬改嫁’,说得是汉代蔡文姬夫死改嫁的故事,若问平安,则是下下签,若问姻缘,倒是柳暗花明,小姐姻缘将近,不出数日,定能出阁。” “大师说笑了,我并未定亲,又何谈近日出嫁,只不过圣上选秀在即,或许真的是要入宫了。” “小姐生辰八字可否给贫僧过目。” 和尚说着,头依然未抬。 洛凝秋将八字写到纸上,递给和尚。 和尚瞅了一眼,开口说:“小姐并无皇命,命里是不该进宫的。” “姻缘将近,又不是进宫,莫不是姚公子她将要回来?” 洛凝秋心里一喜,谢过和尚,又添了香火钱,走出了寺院。 此时天色已暗,沿街的红色纸灯笼亮了起来,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小姐,咱们逛逛再回去吧。” 绿莺拉着洛凝秋,东瞅西看,心里想着若是能找到设免费茶点的大户人家,那就再好不过了。她脚步稍微加快,有意引着洛凝秋向着威德楼走了过去。 洛凝秋则是沉浸在臆想中和姚铭笙的团聚画面中去了,她心情很好,也愿意在这热闹的街上逛一逛,就随着丫鬟边走边看。 今日的威德楼依然灯火辉煌,最高层的那个小窗户内,姚繁花探着脑袋东瞅西看,一套火红的胡服趁在她这位清秀的中原女子身上,英姿勃发,姚繁花年十五,出落得漂亮大方,她那张可爱的娃娃脸随着年龄增长越发有了棱角,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让人难以猜透她下一步的行动。 “三小姐,您这可让我们太为难了,这女人摆擂台,小得可从来没听过,还有您这身胡服,被老爷看见了,那还了得!” 姚繁花身后,几名家丁擦着汗,无奈地说着。 “凭什么女人就不能摆擂,又是谁规定汉人不可穿异族衣裳,你看底下那些小姐穿的,都是些长裙薄衫,跑也跑不快,跳又跳不高,□着肌肤,又擦了满脸的胭脂,怪不得男子总说女人与器皿都是拿来赏玩的,就因如此,女子才被认定是男子的附属品。” 姚繁花低头看着自己裤子,继续说:“我朝开明,却从未替女子供过一条裤子,若不是如此,我为何要着这胡服?!又有谁说女子就不如男儿,像我二哥那样的才俊三年前还输给了一个小姐呢,今年繁花也十五了,等下武斗,我定要洛阳城的百姓都看清楚了,女人一样能做武状元!” 姚繁花越说越气,她探头向下一望,看着原本围在擂台前和威德楼的人们聚成了个小圈,将一位白衣女子围在当中。 “那位小姐是谁?” 姚繁花皱了眉头,白嫩可人的脸蛋上生了愠气,狠狠地盯着那个抢了她风头的人儿。 姚繁花的贴身侍女晴儿向下看了下,回答姚繁花,说:“那位是洛小姐,就是三年前文斗赢了二爷那位,是当今洛阳第一佳人!” “哦!” 姚繁花眉头皱得更紧,她看洛凝秋柔柔弱弱的样子,想自己几巴掌就能将她扇到突厥那边去。 “世人愚蠢,就欣赏这样文弱的女子,你说这小姐,肩不能抬手不能提,若是突厥进了洛阳,第一个被马刀挑死!” “小姐,您这是嫉妒吧!” 晴儿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声,对于姚繁花,她很了解。 “我嫉妒?我为什么要嫉妒?那种女子有什么值得嫉妒?” 姚繁花急了,她又向下看去,围着洛凝秋的人越来越多,而她精心布置的比武擂台,孤零零被抛弃了。 “不像话!” 姚繁花起了火,她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到十五岁这年的中秋,来向世人展示她姚繁花并不亚于“兄长”姚铭笙,女人也能赢擂台,却被这个不速之客搅了局,一切的努力都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晴儿,走,咱们去会会那个洛小姐,看她究竟有个什么能耐!” 姚繁花说罢,一提腿,穿过小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 12姚繁花 洛凝秋刚到威德楼不久,便被一个三年前与她一起参加文斗的年轻人认了出来,这一认可不得了,一群人跟着围了上来,这些人中有三年前围观过她和姚铭笙那场比试的,还有一些听闻她名声想一见本尊的,总之不一会儿,围着洛凝秋的那个圈就越扩越大。 洛凝秋完全没有想到洛阳城中会有这样多的人们认识她,她不好热闹,心里又一直担心着姚铭笙,因此三年来她从未有在年节出来晃悠,甚至连门都很少出,洛凝秋只知道从那之后提亲的人数翻了好几番,她并不知道是那场文斗让她变成了洛阳城知名的文艺女青年。 洛凝秋被人群围在中间,此时一个声音响起,请洛凝秋再赋诗一首赞中秋,众人跟着附和起来,一起叫嚷着,让洛凝秋来一首诗。 洛凝秋开始为难,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面颊上绽放的好看的酒窝为她端正的面容添了一份可爱纯真,她礼貌地向着四周的人点着头,心里却想着怎样能从这人群里脱离出去,此时夜空中突然划过一团红色,洛凝秋以为花了眼,使劲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擂台上多了个火红胡服女子。 洛凝秋抬眼向那女子脸上看去,却看到一张汉人的面孔,女子的五官与姚铭笙是相似,特别是一双星辰一般的眼睛,璀璨斑斓。 姚繁花站在台上,眼睛一转,居高临下地盯着洛凝秋。 “好锐利的眼神!” 洛凝秋心里一颤,她很不喜欢姚繁花鹰一般尖锐的眼睛,姚繁花长得确实很像姚铭笙,可却没有半点她“哥哥“的温厚和风度,红色的胡服,腰间的长鞭,再加上毫无表情的冷艳的脸,小小年纪却透尽了野性和不羁。 洛凝秋被姚繁花看得十分不自在,她心想这样一个可爱的美人儿怎么就满面戾气,毫无女儿家的温柔,且这汉人女子,为何要穿着胡服,像是个什么样子! 围着洛凝秋的一批粉丝在姚繁花高调出场后,立刻鸦雀无声,都抬头看着这位不俗的姚家三小姐。 “这位就是洛小姐吧?” 姚繁花向前走了几步,跳下了擂台,围着的群众立刻分出了条路。 姚繁花渐渐走近洛凝秋,眼前的小姐远比她在楼上远眺时看到的更加漂亮,姚繁花轻轻哼了一声,她根本不会去欣赏洛凝秋的美,在她眼里,洛小姐和洛阳城所有女人一样,只是花瓶而已。 “正是凝秋,”洛凝秋上下打量着姚繁花,姚繁花与她年龄相符,她也分不清个长幼,就先礼貌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开口去问姚繁花:“小姐是?” “我是姚繁花!” 姚繁花顿时不高兴,她自诩是洛阳城里的风云人物,起码名声不亚于眼前这个随便做做诗就成名的洛凝秋,但洛凝秋似乎压根就不认识她,这可伤了姚三小姐的自尊,姚繁花心气高,她怎么也无法接受洛凝秋不认识她这个事实。 “我是姚繁花,你不认得我么?”姚繁花又重复了一遍,她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洛凝秋面前,两人距离很近,姚繁花巴不能将脸贴到洛凝秋脸上,让她将自己看个清楚。 洛凝秋匆忙后退两步,这样的距离让她不自在,她心里怨着姚繁花“这个女子怎能如此不懂礼节。“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躲闪的身体和厌恶的眼神,肺都要欺诈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脸,依然自恋着:“你当真不认得我?“ 洛凝秋摇摇头,她站稳脚步,和姚繁花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姚繁花歇了菜,她翻了翻眼睛,向着洛凝秋挥了挥手,另一只手掐在腰上,仰首挺胸,对着洛凝秋说:“也罢,连我姚繁花都不认得,定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我也懒得与你一般见识!” 洛凝秋哭笑不得,眼前这个女人动作幅度很大,举手投足间带的都是男儿的气质,且一口一个“我“,真是毫无规矩,只可惜了那张标志文静的脸了。 “你这人说话好不讲理,“绿莺终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她忙站到洛凝秋身边,扶住洛凝秋的胳膊,带着气红的小脸,冲着姚繁花大声嚷:”您不就是那个洛阳城里舞刀耍鞭的姚家三小姐么,我们家小姐兰心蕙质,才不屑认识你这样的粗人!“ “哈,好大的口气!“ 姚繁花笑了起来,声似银铃,十分悦耳。 “你一定就是丫鬟,”姚繁花眼睛上下扫了一眼绿莺,又转向洛凝秋,仔细看了看,说:”一个绿衫一个白装,全是平素穿着,丫鬟小姐分不清啊,这就是你们的蕙心兰质?你好歹也是个小姐,在我看来,还不如个丫鬟俏,何不来我姚府,我定给二位找身好行头。“说罢转身指着刚跑过来的晴儿说:”瞅,我那丫鬟穿得多鲜亮,那可是尚好苏州段子!“ “你……“ 洛凝秋气得说不出话,她真是没见过这样不像话的女子,她向前迈了一步,一双深眸紧紧地盯着姚繁花的眼睛,冷冷的说:“凝秋寡闻,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相信世上会有你这般女子,行为粗鲁,污言秽语,品质低下,浅薄无知,凝秋宁愿一生浅见薄识,一世清贫如洗,也不愿和贵小姐有什么瓜葛!” 姚繁花被激怒了,她一项就讨厌文绉绉病怏怏的人,洛凝秋这四个字四个字砸了过来,她比被扇了几巴掌都难受,最憋屈地是她搜肠孤独都找不出一个词能回应洛凝秋,只能憋着满脸红。 姚繁花重重地喘着气,双目滚圆了死死盯着洛凝秋,像一头发了疯的困兽,随时就要扑到洛凝秋身上将她咬个粉碎,姚繁花突然抽出腰间随身的鞭子,展开,鞭绳流畅垂地,姚繁花将软鞭在空中挥了个圈子,那软鞭金丝缠就,鞭段有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华灯照耀下,金银闪灿,变幻奇丽,姚繁花提鞭,对着洛凝秋,怒不可遏。 “说不过我家小姐就要动粗,卑鄙!“ 绿莺叫嚷着,惊恐地张开双臂,护在洛凝秋身前。 “莺儿退下,随她耍!“ 洛凝秋愤怒到了极点,她真是没见过这样不讲理不像话的女子,虽被姚繁花挥舞的鞭子吓得心脏扑扑直跳,却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将丫鬟推到了一边,向前走了一步,眉目圆睁,直逼姚繁花。 姚繁花吃了一惊,这眼前的文弱小姐简直在玩大变活人,这遇强则强的架势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她原本以为洛凝秋会直接被她凶狠的鞭子吓得乱方寸,可这执拗的阵势是怎么回事,姚繁花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下洛凝秋,心里生出了一丝不爽的佩服。 “你威胁我?别以为这样本小姐就不敢抽你!“ 姚繁花一狠心,手一抬将鞭子送出,鞭绳如灵动的蛇,只向着洛凝秋冲来,洛凝秋没来得及眨眼,只听耳边嗖嗖直响,鞭绳拍打着空气,在她身子左右来回游动。鞭子围着洛凝秋划出一道道灿烂的金线,像是好几条鞭绳同时绕着洛凝秋飞舞,姚繁花用力生猛不留情面,拿鞭子抽着空气发出瘆人的响声,鞭子擦着洛凝秋身边飞舞,却始终未伤洛凝秋一丝一毫,这份精准巧妙,惹得看到的人不由得呆掉。 姚繁花耍了一会,她瞅着洛凝秋那越发苍白的脸色,感觉自己惊吓洛凝秋的目的已经达成,手一紧,将鞭子收了回来。 洛凝秋直觉得最后一下很是惊险,那鞭声就在耳前,空气攒动,烧得她右耳发红。 姚繁花收了鞭子,从鞭头上解下一枚玛瑙玉石耳坠子,正是洛凝秋她娘留给她的遗物。 “这可是洛小姐的吧!“ 姚繁花得意地晃了晃手里耳坠子,她期待着洛凝秋更加激烈的反应。 洛凝秋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呆了一会,悬着的心跳得厉害,腿一软,失了重心,坐到了地上。 姚繁花惊了下,她完全没想到洛凝秋这么不经吓,若不是洛凝秋当时那样对抗着她,她又怎会对她耍鞭子,她确实是想吓吓洛凝秋,可并不想直接把人吓呆了。 “既然如此,呈什么英雄嘛!“ 姚繁花抿了抿嘴,小声嘟囔着,她皱着眉头眨了眨眼睛,眼里尽是尴尬和歉意,又带着一份别扭,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她歪着脑袋去看洛凝秋的情况,刚想上前询问下,就听到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声洪亮的男子声音传了过来。 ------------ 13编个谎 “混账!” 随着姚威德一声震天的高喊,人群立刻散开,为姚威德让出了条通道。 姚威德怒气冲天,迈着大步急匆匆奔着姚繁花冲了去,每一步稳而有力,踏得地面发出闷闷的响声。 “你在做什么!” 姚威德走到姚繁花面前,冲着姚繁花先吼了一句,他看了看到摆好的擂台,又看了看吓得坐在地上的洛凝秋,只觉得一股热浪从丹田直冲玄关,差点气晕过去。 “你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姚威德声音颤抖起来:“我只不过去边塞半年,你就闹翻了天,不仅摆擂打架,还倚强凌弱,还总穿你这身胡服,真是冥顽不灵无可救药!” 姚威德狠狠甩了下袖子,转身走到洛凝秋面前,蹲下身子,舒缓了几口气,才慢慢说:“都是老夫管教无方,害小姐受罪了,不知道小姐伤到哪里?” 此时的洛凝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顿时大感难为情,急忙在绿莺的帮助下站直身体,对姚威德礼貌做了个欠身:“小女很好,劳烦姚大人关心。” 姚威德张了张眼睛,慢慢地认出了洛凝秋,心里一惊,眼前这女子,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小姐是洛凝秋洛小姐吧,”姚威德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感叹着洛凝秋那份清冷的气质和姣好的面容,怪不得身为女子的姚铭笙都会被这丫头迷住,果然是清丽非凡,姚威德是这样想的。 “洛小姐名满洛阳,文采盖世,今天能再次赏脸来到我们威德楼,是老夫之兴!” 姚威德提了提眉毛,气消了一大半,他回过头对着一边被冷落的姚繁花说:“你瞧瞧洛小姐,端庄大方举止优雅,你再看看你,连人家一根小指都比不过,真是丢进了我的脸!” 姚威德虽是个好面子的人,但对于姚繁花为他带来的麻烦几乎已经麻木,洛阳城里谁人不知他家出了个粗莽女,反正已经丢人,还不如趁此机会显示下自己的风度。 “爹爹,您说什么呢?!” 姚繁花看着姚威德对着骂自己的洛凝秋无限好,顿时来了火气:“是她先骂我的,还四个字四个字连着说我,我是气不过,才想吓吓……” “胡说!” 姚繁花的“她”字还没有说出口,便被姚威德高声喝了回去。 “定是你先招惹洛小姐,依洛小姐风范,才不会和你般见识,你方才说洛小姐开口教训你,就算如此,没能耐应对洛小姐,也是你平时不学无术,技不如人就耍鞭子,成何体统!” 姚威德越说越气,他又迈开步子,走到姚繁花面前,抬手猛夺了姚繁花手里的鞭子。 “让你再耍鞭子!” 姚威德吼着,双手分别握住鞭柄两端,一用力,这条伴了姚繁花近十年的桃木鞭子折成两半,扔到地上,鞭段那颗红宝石掉进土堆里,又被姚威德不小心踩碎了。 姚繁花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整个身体僵直站着,脸上的表情也定格住了,半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姚繁花哭着跪到地上,从土堆里捡起断成两截的鞭子,小心地抱在胸前,抬着头,停止了哭声,只是一双大眼睛流着泪却凶猛地瞪着姚威德。 姚威德不禁战栗了下,他的思绪瞬间将他带到十几年前边塞生涯中那次与野狼的对峙,此时的姚繁花散发着野兽才有的凶狠,实在让他害怕。 姚繁花瞪了一会姚威德,抽了抽鼻子站起身来,一双锐利的目光直向着洛凝秋去了,这一眼的杀伤力可不亚于方才在洛凝秋周围舞动的鞭子,洛凝秋整颗心快要从口中跳出去了,跟这样可怕又粗鲁的女人结了梁子,洛凝秋有种深深的不安感。 姚繁花只看了洛凝秋一眼,一转身,抱着鞭子跑出了人群,众人不由同时松了声气。 姚威德在姚繁花跑了之后,免费地招待了围观群众,又好生安慰了下洛凝秋,做完这一系列功课之后,才疲惫地回了洛府。 “老爷,夫人等您多时了,您看,要不咱先过去趟?” 姚威德刚进大门,管家就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姚威德眉头一皱,提了提神,抬脚走向厢房。 一进门,姚夫人忙走了过来,焦急的盯着姚威德,问:“铭笙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姚威德示意左右,屋里的侍女连同管家一并走了出去,将门关严。姚威德走向八仙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急急地喝了口茶,这才松了口气,密集的胡子上挂着几滴水珠。 “夫人不必担心,铭笙很好,黑了点,也长高了些。”姚威德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姚夫人。 姚夫人忙接过信,看了又看,她在信上只读到了姚铭笙写的一些日常问候的东西,便将信纸重新装到信封内,对着姚威德,问:“那铭笙何时才能回来?” “这个还说不准,她现在是五品的将军,那儿走不开,不过等着这个任务结束了,就能回来啦!“ 姚威德将手放到夫人手上,拍了拍,安慰着。 “那危险么,何时能结束?“ 姚夫人依然担忧。 “没有危险,铭笙那孩子的功夫你还不知道么,只是这军秘不是我能了解的,铭笙去了哪里去做什么,我自然是不知道,但是没有个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的。” “这都去了三年了,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受得了?!” 姚夫人说着上了感情,擦起泪来,两夫妻默默无语,静坐了一会。 “老爷,”姚夫人伤心之时,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今儿洛大人家的管家来说,明儿洛大人和洛小姐将会来咱家,我看着日子,怕是要躲避花鸟使吧。” “洛家提亲的人还少么,犯得着来咱们家找夫婿?“ 姚威德心一紧,想起了三年前姚铭笙在他面前闹着要娶洛凝秋那一段。 “老爷你还不知道么,那洛小姐这些年来一直未嫁,还不是都在等着咱们铭笙么!“ 姚夫人无奈地叹了声气。 “冤孽呀,这造的是什么孽呀,咱们铭笙也不能娶人家不是,明个他们父女来了,就同他们说铭笙战死沙场了,待明年铭笙回来,她定已嫁于他人,咱不可这样耽误人家好姑娘了。“ 姚威德脑海里出现了洛凝秋那美丽的面容,这样美好的女子是不忍心耽误的。 “那整个洛阳城都以为铭笙死了可怎么办?“ 姚夫人摇摇头,觉得不妥。 “那怕什么,等着铭笙一回来,就说是误传了消息,若是那洛小姐一心想嫁给铭笙,铭笙又回来,那可真不好办了,我们若是硬加阻拦,定被人说是瞧不上低品官员。” 姚威德叹了声气,说得无可奈何:“这便是让她们分开的最好方式。” “那也只能如此,“姚夫人也跟着叹了声气,说:”待我向下人吩咐声,别让他们坏了事。“ 同一时间,绿莺敲响了洛府的大门,洛凝秋回来了,迎上前来的是管家洛福。 “小姐,您可回来了,老爷自下午就唤您,您这是去了哪啊?” “看着热闹就去转了下。” 洛凝秋回答着洛福,她脸色很不好,心依然被姚繁花那一通鞭子惊得直跳。 “爹爹,你找我?” 洛凝秋推开门,看着洛员外从一堆礼物中拔出头来,召唤着她。 “凝儿你来看这人参,多喜人!” 洛员外怀抱着一个锦盒,里面是条一尺长的高丽参。 “爹,你怎把这宝贝拿出来了?”洛凝秋盯着那人参,这可是洛府最珍贵的玩意了。 “明个我去趟姚府,跟姚老爷说说,成全了你和姚家公子的婚事。” 洛员外合上了锦盒,对洛凝秋说。 “姚府并未向女儿提亲,更何况姚公子他身在边疆,要我们如何成亲。” 洛凝秋很是吃惊。 “当前顾不得这么多,节后不久花鸟使就来了,爹知道你对那姚家公子的深情,若能成全你们,那是最好不过了。” 洛员外语重心长:“爹决不允许自己再失去你,知道你女儿家皮儿薄,爹自个去就成了。“ “凝秋陪您去,还有样东西,凝秋要向他家小姐讨回来。“ 洛凝秋感受着耳朵上的温度,愤愤地说。 ------------ 14吓晕吧 姚繁花手摸着断成两截的鞭子,一夜未睡,她坐在床上,头轻轻靠到木床柱,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哭红又疲惫的双眼肿胀了起来。 在姚繁花十五年不长的人生中,这条鞭子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她娘去得早,爹和两个哥哥动辄就教育她要贤良淑德,要知书达理,要懂为妇之道,她很寂寞,苦于无人能理解她那一腔的热血和远大的报复,唯有这条鞭子,能在她兴致高昂的时候同她共舞,又在她极其郁闷的时候帮她发泄。 现在鞭子断了,姚繁花痛心疾首,她像是在悼念一位最好的朋友,反复地摸着拿鞭子。 “小姐,您起来了?” 姚繁花的贴身侍女晴儿端着脸盆进了房间,她抬眼瞅见姚繁花哭肿的眼睛和一身的外装,就知她一夜未睡,又看她手里紧握的那只断鞭,顿时了解了姚繁花的心情。 “洗把脸吧,都哭成了什么样子。” 晴儿从水里捞出手巾,扭干,递给姚繁花:“擦擦眼睛。” “我要杀了她!” 姚繁花看着晴儿,恶狠狠地说。 “杀谁?” 晴儿不以为意,她很习惯了这位三小姐的任性。 “那个姓洛的女子,不仅毁了我的中秋武斗,还害得我断了鞭子,我与她势不两立,定要给她些教训!” 姚繁花怒气一冲,来了精神。 “鞭子是老爷折断的,与洛小姐有什么相干!” 晴儿说得轻描淡写。 “和她无关?她才是始作俑者!” 姚繁花一拍桌子站起身,咬着牙:“昨个我受到的屈辱,定要她加倍还回来!” 晴儿不再去理姚繁花,她对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姐很了解,也习惯了姚繁花的一次次受挫,自小到大,这位姚小姐做什么都没人看得上。 晴儿将手巾放到姚繁花手里,走到窗边开了窗户,一阵清新秋风吹了进来,扫开了屋内浑浊的空气。 这阵风吹得姚繁花很舒服,她抬眼向院子里望去,鲜艳的牡丹开得正旺,伴着春风上下晃着,很有味道。 “我来说个事与小姐解解闷吧。” 晴儿的声音从姚繁花身后传来,姚繁花两只手拄着下巴,胳膊肘支撑在窗沿上,看着和她一样鲜艳耀眼的大牡丹,慢慢地开始发呆。 “二爷去边疆前,曾与一位小姐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小姐你可知道这事?” “听说过,爹爹不是没同意么,二哥要回来了?” 姚繁花站直,转过身,仔细听晴儿说话。 “这倒没有,不过今儿那家老爷就要带着小姐过来,说是为了躲着花鸟使,要和二爷把亲定了。” “那敢情好,二哥今年十八,是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可老爷似乎并不同意这门亲事,我听说竟要造个谣,说是二爷战死沙场了。” “胡说!” 姚繁花努力瞪着肿起的双眼,她完全不敢相信她爹的智商能低到这个程度,就算不同意个婚事,用得着把儿子编死了么。 “我也只是听说,小姐当然可以不信。” 晴儿收拾着屋子,依然轻描淡写。 “那爹爹为何不同意二哥的婚事?” 姚繁花问着晴儿,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那洛大人是个什么品级?” “从六品,礼部的。“ “怪不得!爹爹一定是瞧不上人家,竟然用这样的借口来搪塞,不像话!” 姚繁花气不过,转身一跃,跳出窗外。 “小姐你要去哪里?” 晴儿跑到窗边向外喊着。 “揭露真相,帮帮那可怜的小姐……” 姚繁花的声音逐渐变远。 姚繁花义愤填膺地飞奔到了前厅外,她心里依然不相信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稍微冷静了下,绕道了前厅旁边的窗下,耳朵贴上窗户,听着里面的动静。 姚府会客的前厅很是气派,向着正南的方向摆着一张雍容大方的扶手椅,方形华润椅面,双鱼浮雕椅背,很是大气,那是姚威德的座位。扶手椅两侧,自北向南设着两排椅子,共十二张,是待客的位置。 此时的姚威德坐在舒服的椅子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精美的锦盒,里面是棵尚好的百年人参,姚威德吞了个口水,心里却十分尴尬。 他右手边的一排椅子上,并排坐着洛员外父女,洛员外头戴幞头,身上是一套绿色圆领窄袖长衫,腰绑一条黑色宽腰带,典型的六品常服,洛凝秋穿着依旧素雅,她那张美丽的脸是最大的吸引力,让人很难去注意她的穿着,只是耳上换了对寻常的耳坠,却被她白皙的皮肤衬得高贵。 洛员外已经委婉地将此次拜访的目的陈述给了姚威德,姚威德自然是明白的,他确实不能让姚铭笙去娶洛凝秋,就在脑袋里想了一些悲伤的事情,努力酝酿着自己的情绪。 “老夫自然知道令千金和犬子的情谊,只是铭笙没那福气娶洛小姐,那小子福薄命浅……” 姚威德说着,脸上的表情越发沉重起来。 “是不是姚公子出了什么不测?” 洛凝秋站起身来,她顾不得礼貌,几步走进姚威德,脸上布满了惊恐。 “哎!” 姚威德叹了声气:“这次老夫去边疆得到的噩耗,兵部那边还没来得及传,铭笙没这份福气娶你这般好女子,哎!” “大人是说姚公子他……” 洛凝秋嘴角抽动起来,双眼直直地盯着姚威德,大脑逐渐地空白起来,来不及悲伤来不及痛苦来不及接受现实,她只是那么呆住了,像一幅定格的画面。 此时窗外的姚繁花将姚威德的话听了清楚,她浑身的血液被这句谎话刺激得沸腾起来,她那与生俱来的侠气让她根本接受不了父亲这种嫌贫好富的卑鄙行径,顿时怒火烧了心,快步绕到了前厅大门口,双手一推门,走了进去。 “小姐你万万不可听我爹爹胡说,我二哥他依然在人世!” 姚繁花高声嚷着,进了前厅。 姚威德抬头看见打破他计划的女儿,脸顿时气得铁黑。 姚繁花不顾她爹那恐怖的表情,她甚至看都没看姚威德一眼,她本就不齿姚威德这种行为,更不会惧怕她爹发疯。 “小姐,你不用怕,我爹只是没弄清消息……” 姚繁花还是为姚威德找了个理由,她边说着边向着背对着她的洛凝秋走了过来,走到洛凝秋身后,抬手轻轻地拍了下洛凝秋的肩膀。 洛凝秋被这一拍拍回神来,她急忙转过身,对着姚繁花,问:“你说得可是真的?” 姚繁花看到洛凝秋的脸,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姚铭笙心仪的竟然是这个她痛恨的女人,一时间哑了言,只是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洛凝秋。 “铭笙究竟如何?” 洛凝秋心急,双手抓住姚繁花的胳膊前后摇晃着她的身体,焦急地等着答案。 姚繁花的脑袋迅速旋转着,她见了洛凝秋那张脸顿时一肚子愤怒,什么侠肝义胆什么见义勇为,此时全全扔到千里之外,她满脑袋想的,全都是怎样教训一下这个让她受尽委屈的女人。 “我二哥是死在战场了,”姚繁花瞟了眼洛凝秋,眼神躲闪着:“我只是无法接受事实,才误说出了刚才的话。” 姚繁花说完很难受,这违背了她一贯的做事原则,但她并不后悔,她宁可被良心谴责着,也要让洛凝秋受到教训。 “如此说来,姚公子是真的去了……” 洛凝秋缓缓地说着,她的声音逐渐飘渺,双目也越发空洞,她放开姚繁花的胳膊,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又向后退了两步,双唇机械地张合着,面如白纸。洛凝秋又愣了一会,突然垂直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凝儿!” 洛员外赶忙冲到女儿身边。 “快找郎中来!” 姚威德大吃一惊,他已经做好了被姚繁花揭露后的准备,却被女儿的突然翻脸弄得糊涂,他又完全没有想到洛凝秋能晕过去。 “真的假的?” 姚繁花凑到洛凝秋身边,简直不敢相信,她心里生了愧疚,嘴上却小声别扭地嘟囔着:“果然是个病秧子,真是脆弱。” ------------ 15嫁灵位 洛凝秋再次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看到的是洛员外担忧的脸。 “醒了醒了!先生,您快再给瞧瞧!” 洛员外急忙抓过一边的郎中的手腕,将人拉到了洛凝秋床边,自己退到一边,催促着郎中。 自从晕倒的洛凝秋被搬回洛府之后,她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洛大人您不必惊慌,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一时间心律不齐,急火攻心,并无大碍。”郎中听了洛凝秋的脉,微笑着站起身,说:“待我给小姐开个安神的方子,喝上几日就好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洛员外又回到床边,坐在洛凝秋的身边,重重呼了声气,他牵起洛凝秋的手放在手里,拍了拍,眼睛落在女儿的脸上,惊魂未定地叹了一声:“可吓死爹了。” “女儿不孝,让爹爹受受惊。” 洛凝秋抬眼看着洛员外一夜未睡的憔悴受惊的脸,心里满是愧疚,她挣扎着坐起了身体,脑中又想起了姚铭笙的事情,顿时上了感情,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凝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洛员外看着洛凝秋悲伤的样子,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不忍心地说:“人都死了,你也就认了吧,等着爹爹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定不比那姚公子差。” 洛凝秋呆呆地坐着,半晌过后,才慢慢地说出了一句:“女儿此生,非姚公子不嫁。” “你怎么如此固执!”洛员外无奈洛凝秋的死心眼,说:“他现在是一个死人了,你如何嫁得!” “女儿要与姚公子的灵位成亲!待百年之后,去阴间与他相会!” 洛凝秋流着泪,说得斩钉截铁。 “胡闹,这怎么使得!” 洛员外吓了一跳,厉声喝止。 “为何不可,凝秋心里只有姚公子一个,无论他是生是死,女儿都要与他为伴,女子之德,最讲究从一而终,有人定亲未嫁夫先死,敢愿白头守一生,就不得女儿去守着姚公子么?!” 洛凝秋说着,泪水又奔流而出。 “女儿呀,你为何要如此执拗,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学那刚烈女子,你与姚公子并无婚约,亦无义务为他守节,你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自个一辈子呀!” 洛员外语重心长地劝着。 “爹爹不要再说了,凝秋已经下了决心,生死都要是姚公子的人!” 洛凝秋擦擦眼泪,表情坚毅。 “不成!” 洛员外愤然起身,他第一次后悔将洛凝秋养得这样完美,完美到用情极深胆子极大脑袋极死,他顿时感觉这女儿迟早有一天能弄出个载入史册的疯狂事迹,和灵位成亲,这种前无古人的刚烈思想是怎么想到的,这是什么程度的贞洁烈女呀! “绿莺!”洛员外急忙唤来绿莺,对着她说:”你快去告诉洛福,让他明个去城西摆个擂台,我要为凝儿比武招亲,收拾下家里有钱的玩意,能卖都卖了,要把这个擂台办得热闹,必须在花鸟使来之前将凝儿嫁出去!” “爹爹!” 洛凝秋哀嚎着。 “你不就是喜欢姚公子一身功夫么,明儿一定给你找个清秀又会武功的好人家!” 洛员外无可奈何地说。 “女儿不是喜欢姚公子那身功夫,也不是喜欢姚公子的家世出身,女儿只是喜欢姚公子本身而已,即使他是个穷酸体弱的少年,女儿也是嫁定他了!” 洛凝秋边说边掉着眼泪,痛苦不堪。 “你这是要爹的命呀,凝儿,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化,爹爹怎么可能看着你一辈子守着个牌位过,不行,你如果不答应爹去招亲,爹就死在你面前!” 洛员外不顾女儿的反对,转身出了洛凝秋的房间。 洛凝秋面对着空空的房间,将头藏在两臂间,放声哭了起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姚威德觉得他注定是个不应该说谎的人,十八年前一激动将女儿说成了儿子,从此姚铭笙只能男装示人,昨个又将女儿说死了,本想着骗骗姚家父女就好,没想到洛凝秋就这么晕在了他家的前厅,这一个折腾顿时把姚铭笙的死讯传遍了整个洛阳城,引起巨大骚动,成了当天最重大的城市消息,也成了洛阳百姓茶余饭后议论最多的话题。 姚威德自食后果,只能将错就错地迎接着一波波前来慰问的朋友同僚,他虽然无奈但并不担心,过几天等着洛凝秋许了别人或是被花鸟使抓走后,他便宣布姚铭笙的死只是他的误解,一切便又恢复正常了。 姚府上下因姚铭笙的“死”变得格外热闹,居住在后院的姚繁花却一点也不关心,她根本不在乎那个乌鸦嘴的爹惹出来的祸,她知道她哥哥的真实情况,只是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闹剧,她此时心里最担心的,是那个被自己添油加醋弄晕了的洛小姐。 姚繁花闺房的门大敞着,她在门前左右大步走来走去,不时向外边瞅着,在等着什么人,此时她一身襦裙服,嫩黄袒领低口襦衫配着湖蓝色拖地长裙将她衬得婀娜多姿,只是这几个大步一走,顿时扫去了一身的女人味,可惜了这窈窕的身材。 院子里人影一闪,姚繁花眼睛一亮,她终于等来了她要等的人。 “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晴儿刚进门,就被姚繁花追问着。 “小姐,你容我先喝口水。” 晴儿依然的不慌不忙。 “说完再喝!” 姚繁花夺过桌上的杯子,她知道这丫鬟的慢性子,喝水都能喝半个时辰。 “洛小姐昨个睡了一天,方才是醒了。” 晴儿坐在桌子边的凳子上,慢悠悠地说。 “哦,醒了就好,这女人太脆弱了,我耍个鞭子,被吓得坐到地上,我说个话,又被吓晕了过去,你说说她还能干点什么! 姚繁花松了口气,五官终于舒展开,她坐到了晴儿身边,替丫鬟倒了杯茶,递给她,说:“喝吧。” 晴儿很坦然地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水,说:“小姐,这下子不用再愧疚了吧。” “我何时愧疚了!” 姚繁花又被说中了心事,狠狠地瞪了眼晴儿。 晴儿又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我再跟您说件事,您那愧疚感就会消失的。” “我说了我没有愧疚!”姚繁花说得没底气,连忙换了话题:“什么事,快说,跟你说个话真费劲!” “洛小姐明儿比武招亲了。” 晴儿喝足了水,双眸一抬,饶有兴趣地看着姚繁花脸上的表情变化。 “啥?” 姚繁花愣了愣,完全不敢相信晴儿的话。 “明儿在城西,洛员外摆了台子,比武招亲,听说洛阳城里会点功夫的公子们都会去,哪个不想娶德才兼备的洛小姐?” “她那叫什么德?!” 姚繁花一拍桌子站了起:“亏得我还以为她是个痴情的人儿,还自责自个儿昨天过分了,谁想她变节得如此快,难不成我哥哥就是她躲着花鸟使的一个借口,得知我哥哥死了,转眼就去寻别人,这是什么操守,我还真当她是用情极深的女子,嫁人是没错啦,但要不要这么急,我哥若是真死了,这时尸骨还未寒呢,这就是所谓的守了三年的爱情?!真是莫大的讽刺!” 姚繁花越想越气,机灵的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忙对着晴儿说:“明儿咱们也去城西凑凑热闹!” “去做什么,难不成小姐要去应招?” 晴儿倒了杯茶递给姚繁花,嘴角微微挑着,露出个不经意的笑容。 “娶她?开玩笑,别说我不是男子,就算是男子,天下女儿死绝了,我也不会娶这样一个见异思迁的弱质女人,你说她除了会做几首诗外还有什么能耐,我是恨她毁了我的中秋武斗,一报还一报,明儿瞅准了机会,我也毁了她的招亲大会!” 姚繁花恨恨地说,半眯着的眼睛流出一丝冷光。 ------------ 16毁招亲 这日的洛阳城格外热闹,城南边姚府,一群子达官贵人挤在门口,哭丧着脸一一问候着姚威德,人数之多差点挤破了姚府的大门,就在姚威德忧愁地要疯了的时候,城西边,洛员外举办的比武招亲开始了。 比武的台子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各色男人,一边扭着腰掰着手一边向着坐在高处的洛凝秋瞅着,满眼的倾慕满脸的兴奋。 洛凝秋脸色惨白,她居高临下看着这一群男人感觉要吐出来,她侧脸看了看红光满面的洛员外,知道自己再挣扎也是没用的,事到如此,她必须找一个方法,毁了这场比武招亲。 “这女人还这是受欢迎!” 人群中,一个清脆的少女的声音暗暗响起,转瞬间就被嘈杂的喧闹声掩埋住。 “公子,你现在是男子,请压低声音。” 晴儿一身伴童打扮,白净秀气,她斜眼扫了眼身边那一身男装的姚繁花,无奈地提醒着。 “哦,对,咳咳,我是男人!” 姚繁花咳了两声,拽了拽喉咙,努力压低了声音,转过头,粗声粗气地对晴儿说:“这位兄台,你好呀!”说着,手一抬狠狠地拍了拍晴儿的肩膀,又朗声大笑起来。 “不需要这么夸张!” 晴儿皱着眉揉着被姚繁花拍得生疼的肩膀,瞅了眼姚繁花,看她一身翩翩公子,模样比做女儿时更加俊俏,红唇皓齿,星目剑眉,十分俊朗,可一行动就是一身的匪气,怎么看都白瞎了这标准的长相。 “晴儿,你说那女的有什么魅力,这洛阳城大大小小的公子都过来了,不就是张得好看点么?” 姚繁花抬头看着台上的洛凝秋,看她一脸的苍白脆弱,完全不理解男人的审美。 “那你不也来了么!” 晴儿小声嘟囔着,此时,台上锣鼓一响,招亲开始。 洛员外上了台子,他低头瞅着台下的一群年轻男人,乐得合不拢嘴,例行公事地说了一通话,然后宣布了招亲规则: “小女不才,得诸位公子愚爱,今儿先劳烦公子们两两较量,余下十人,排作一列,小女会拿着绣球,看上哪位公子,便把绣球送到公子手里,即成好事!” 洛员外说罢,台下响起了一片的欢呼声,他重新回到座位上,对着旁边的洛凝秋使了个眼色,说:“一会你必须挑出个人嫁了,你不选爹就给你选,再过几天花鸟使就来了,你必须给我嫁了,否则爹就死在你面前!” “爹爹!” 洛凝秋无力地嚷了声。 “请各位公子开始吧!” 洛员外话音刚落,台上便跳上来两位年轻人,一人穿白衣一人穿蓝衣,一身使剑一人用枪,打着打着掉下去一个,又上去了一个着灰色衣装的男子,接下去,台上人员迅速交替着,应接不暇。 姚繁花越看越起劲,征亲的人虽然年轻,却不乏好手,她看着台上人飞舞,不由得手也发起痒来,习惯性地去摸腰上的鞭子,却只摸到自己的肚皮,突然间想起了她那牺牲的好鞭子,一阵愤怒和伤心涌了上来,恨不能现在就冲到洛凝秋面前给她教训。 姚繁花抬头,看着此时眼台上比武的两个人,占着优势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张公子,这张公子姚繁花是认识的,文韬武略一表人才,虽然不及姚铭笙出众,但在今天这场比武中,也算是鹤立鸡群,是最能配得上洛凝秋的人。 “不成,这样的薄情女人,怎配寻得这样如意郎君!” 姚繁花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她就是要毁了洛凝秋的招亲,替她英年早逝的鞭子报仇,姚繁花想着,脚下一用力,在张公子踢下一个参赛选手之后,跳上台去。 台下立刻喧哗起来,人们盯着姚繁花看,你问问我,我看看你,几乎没有人认识这位翩翩美少男。 “这位似乎是姚府的二公子。” 人群中出现了一个声音,众人立刻停止议论,纷纷向着姚繁花看去。 “小姐,这公子冷眼一看,真的很像姚公子呢!” 绿莺惊奇地嚷了起来,她激动地摇晃着洛凝秋的胳膊。 洛凝秋顿时呆了,她慌忙站起身,盯着看台上的姚繁花,姚繁花眉眼之间与姚铭笙极其相似,但与姚铭笙显示出来的温柔儒雅不同,姚繁花就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扑食的鹰,霸气十足。 “那个不是姚公子,只是和他像罢了……“ 洛凝秋失望地坐回了椅子上,这种喜悲之间的情绪转化,又让她想起了姚铭笙,她骂着自己傻,思念过了分,看谁都像姚铭笙,眼泪又扑闪着落了下来。 “请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洛员外眼睛一亮,心里里惊叹着:好标致的年轻人! “在下姚敏熙,刚从长安过来,看这热闹就来瞧瞧,若能娶了大人的千金,真是三生有幸。” 姚繁花说着准备好的台词,礼貌地向洛员外行了礼。 “那请问姚威德姚大人和公子是什么关系?“ 洛员外继续问。 “姚大人正是家父。“ 姚繁花回答着,有礼有节,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原来是姚府的公子!“洛员外激动地站起身来,他急忙去看洛凝秋,说:”这位也是姚公子,缘分呀!“ 洛凝秋屏蔽了洛员外的声音,她紧紧地盯着姚繁花看,眼睛一眨不眨。 “果然是她,怪不得长得这样像,敏熙?敏系,不就是个繁字么!她来这里做什么?” 洛凝秋认出了姚繁花的身份,疑惑了起来,随即,她脑袋一转,想出了一个躲避招亲的妙招。 “姚公子年庚几何?” 洛员外依然在问。 “十五。”姚繁花简单回答着。 “我们凝儿也是!” 洛员外更激动了,他眼睛眯成条缝,似乎看到了洛凝秋大婚的样子。 “那先有劳姚公子和张公子来比试吧。” 洛员外看着两个俊小伙挣自己女儿,十分得意。 姚繁花回头看着张公子,发现他比自己高上了半个头,身材也十分结实,特别是手里那柄宝剑,锋利华贵,还散发着阴冷的光。 张公子瞅着姚繁花两手空空,就问:“公子使什么兵器?” 姚繁花想着自己的鞭子,狠狠向着洛凝秋瞅了一眼,又转过头,对着张公子说:“既然张公子使剑,那么我也使剑好了。”说着脚下一动,跳下擂台,又跳了上来,此时,手里多了一把长剑。 “兄台,剑借我用用。” 姚繁花向着台下的一个年轻人说着,年轻人有些懵,他看着姚繁花手里那把剑很眼熟,一摸腰,自己的佩剑果然不见了。他刚要抬头抗议,就听到台上发出兵器相交的清脆响声,姚繁花与张公子已斗了三招有余。 两人动作很快,在整个台上来回飞舞,姚繁花不像姚铭笙那般沉稳,招招凶狠连贯,出其不意,她从小练鞭子,臂力出奇的好,很快,就将张公子逼到了擂台边上。随后一个转身向着张公子身前使了个横劈,直接将对方吓下台去,这本是鞭子中最基本的动作,用在剑上,多了几分凶猛。 “这位姚公子好恐怖!” 绿莺看了一身汗:“这哪里是比武切磋,简直就是战场杀敌嘛!” “她的行为完全出自于她的素质,我并不奇怪。” 洛凝秋冷冷地说着,姚繁花在她眼里就是一个粗鲁的野蛮人,毫无素质可言,可是此时,她需要这个野蛮人来帮助她脱离这场无奈的比武招亲。 “姚公子真是好身手!” 洛员外赞叹着说:“如此,这便决出了十位武功尚佳的公子,一会,小女会将绣球递给心仪的公子,便成了好事。” 洛员外说着,向着洛凝秋眨眼睛,他已经做好被洛凝秋拒绝然后自己亲自选婿的准备了,出乎意料的是,此时洛凝秋竟然站了起来,拿着绣球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洛员外完全不敢自己的眼睛,连连感慨:女人的心还真是海底的针。 洛凝秋拿着绣球,依次从男人们的身边走过,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姚繁花! 姚繁花郁闷了,她之前没听清楚比赛规则,以为自己得了第一洛凝秋就得许给她,然后她就当场甩了洛凝秋,让她颜面无存,可怎么这还进行了终极反选,这如果选了个青年才俊,那么破坏洛凝秋的招亲的计划不就砸了么。她正感慨着计划的失败,洛凝秋走到了她的面前。 “姚小姐真是多才多艺,这不仅能耍鞭子,剑也舞得精彩,不光能穿胡服,穿起男装也格外英武,” 洛凝秋轻声说着,眼睛轻轻飘着姚繁花,又说:“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姚小姐的女儿本色,这天天男装胡服的,也不是个办法。” 姚繁花愣了下,她听出洛凝秋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低声顶了一句:“要你管!”她看着洛凝秋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服气地说:“今个算你走运,若是再给我个机会,本小姐一定毁了你的招亲!” “你是来毁我的招亲的?!” 洛凝秋一喜,真是不谋而合。 “那你以为我是来娶你的么!” “那最好,你配合好了!” 洛凝秋一喜,急忙将大红绣球直接向姚繁花砸了过去,姚繁花匆忙将球抱在怀里,疑惑着盯着洛凝秋。 “你手滑了吧,还给你。” 姚繁花将球递给洛凝秋,洛凝秋并没有接,而是转身对着洛员外,高声说:“爹爹,女儿愿意嫁给这位姚公子!” ------------ 17嫁给我? “你要嫁谁?” 姚繁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抱着大红绣球,惊愕地盯着洛凝秋,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 洛凝秋宣布完自己的选择结果后,转过头看着姚繁花,又用力向姚繁花使眼色,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姚繁花眨眨眼,她弄不明白情况,心里想洛凝秋你这女人真有意思,明知道我是女子还要嫁过来,现在又眼巴巴地瞅着我做什么,为何要这么看着我? “快呀!” 洛凝秋突然焦急地在姚繁花耳边催了一声。 “快干什么呀?!” 姚繁花幽怨地瞪着洛凝秋,对上洛凝秋那双急切的眼睛,还是不能理解。 “既然如此,老夫就将小女凝秋许给姚四公子,还麻烦公子和令尊说一声,近期便将凝秋娶了去吧。” 洛员外笑不可支,台下落选的公子们虽然失落,却也大度地给了祝福,有几位得瑟的,还当场提了诗送给了这对错愕的新人,洛家四小姐嫁给姚家四公子这个新闻,一瞬间传遍了洛阳城的大街小巷, 招亲过后,洛员外心满意足地指挥着包括绿莺在内的洛府全部的五位家丁收拾着擂台,他转头不小心看到擂台后,洛凝秋正拉着姚繁花的手,两人走进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去了。 “真是亲密呀,年轻真好!” 洛员外拍着手,高兴着。 洛员外的老花眼自然看不清真实情况,事实上,洛凝秋狠狠地拽着姚繁花衣袖,咬着牙,将姚繁花整个人甩进了巷子里。 “你还挺有力气的嘛,真意外呢!” 姚繁花甩着手里的大绣球,看了看自己的衣袖,瞪着洛凝秋说:“我这衣服可是苏州一等的缎子做的,扯坏了你赔的起么,瞧你这一身简陋,简直拉低了整条街的身价,离我远一些。” 姚繁花说着又抬手拆了头上的发髻,将头发散落下来。 “你看看清楚,我是姚繁花呀,你不是知道么,为何把这红球子给我?” “正因为知道你的身份,我才选了你!” 洛凝秋无奈地叹了声气,轻声啐了句:“笨!” “知道身份还要选我?莫非,你喜欢的是女子?” 姚繁花眉头一挑,做了个自我保护的动作。 “胡说!” 洛凝秋喝止着姚繁花,她难得提高了声音,越严厉却越好听。 “我问你,你不说你来是为了毁了我的招亲么!” 洛凝秋继续质问姚繁花。 “是呀。” “那你为何不在我选了你之后暴露你的女儿身或是甩掉我,这不是你的初衷么?!” “呀,我忘记了!” 姚繁花一拍脑袋,她看着洛凝秋一脸指责的表情,很不舒服,又说:“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将这个球塞给我么,我一时惊住了,就忘了。” “那我不是给你暗示了吗!” “就是那挤眉弄眼么,谁知道你在做什么,我还当是你眼睛进了沙子呢,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怎会知道你的意思!” 姚繁花挺胸昂首,噼里啪啦地对着洛凝秋嚷着。 “我本就不该对你这种人有什么期望。”洛凝秋叹了声气,不想再去看姚繁花:“不过这样也好,姚大人必然不会答应我们的婚事,如此来说,也算是毁了招亲,我便能与姚公子的灵位成亲。” “啥?” 姚繁花惊了一声,忙问:“你要与我二哥的灵位成亲?这是什么道理,你用不用这样烈呀!”她嘴上说着洛凝秋,心里却产生一丝的敬意和欣赏,也怪自己误解了这个烈性女子。 “我心意已决,此生非姚公子不嫁,你回去向姚大人拒绝了我们的婚事就可。” 洛凝秋又想起了姚铭笙,伤心起来,她看着姚繁花眉眼,真的很像那个人,可却没有半点姚铭笙的可靠,她越想越担心姚繁花办不明白事,索性来教姚繁花说话。 “你当这样跟姚大人说‘爹爹,女儿贪玩,误毁了洛家的招亲,又丢了爹爹的颜面,实在有错’……” “行了,你当我是傻瓜么,说个话还要你教?” 姚繁花愤怒了,她发现洛凝秋不仅不喜欢她,而且根本看不上她,似乎在这个讨厌的女人心里,她姚繁花就是个弱智,姚繁花感觉受到了羞辱,顿时将对洛凝秋的那一丝丝的欣赏抛到外太空。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把事情弄得越发凌乱,还是先预演了好。” 洛凝秋说着,将眼睛看向别处,她不敢再去看姚繁花的脸,这张脸会让她想起那个朝思暮想了三年的人来。 洛凝秋的躲闪引起了姚繁花的敏感,她愤愤地问:“你为何左顾右盼不看我,真是好没礼貌!” “你知道我们为何要挂起圣贤的画像每日瞻仰么,就是让我们多看先人的圣容从而规范行为提高素质,而至于那些看了会拉低智商降低素质的愚笨粗鲁的脸,我一般是不会多看的。” 洛凝秋当然不会告诉姚繁花自己怕睹物思人,就编了个理由去搪塞,姚繁花对她从来不客气,她同样很讨厌这个张狂的女人,因此在姚繁花面前,她不仅收起了平日里的礼节规范,还变得尖锐起来,总想给姚繁花些教训,更不想在语言上输个这个讨厌的人。 “你是在说我愚笨粗鲁么?!” 姚繁花听出意思,气愤地嚷着,她依然想跟洛凝秋理论,洛凝秋却转了身,直接走出了巷子,头也没有回。 姚繁花刚进姚府,就遇到乱成一团的家丁侍女,她当时依然在忙着招待那些个因姚铭笙的“死”来拜访的人们,却看到很多红艳艳的礼物,她心里纳闷,什么时候悼念亡者也流行起了红色了? “三小姐?” 姚府的管家向着姚繁花跑了来,盯着姚繁花上下看。 “街上一直议论着咱们家四少爷娶了娶了洛府的小姐,我就想咱们家哪有什么四少爷,您瞅您这幅模样,这简直就是个男人嘛,现在都好几拨人来家里送贺礼了,老爷这会气得快死了,你快去瞧瞧吧。” 姚家管家急得满头汗,转眼看见陪在姚繁花身边的晴儿,大声吼着:“你也不看着点小姐,闯了多大祸你知道么!” “小姐,您还是先换身衣服吧,可不能让老爷见了您这幅模样。” 晴儿没有搭理姚管家,直接提醒着姚繁花。 “对对,换身衣服!” 姚管家忙说。 姚繁花挑了挑眉毛,她没想到全洛阳城都知道了她和洛凝秋的婚事,她心想她那个要面子的爹这次非得跟她拼了不可,便搓着手,心里想着一会面对姚老爷子时要说的话,向着房间走去。 姚繁花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漂亮柔软女儿装,故意迈着小碎步,轻轻柔柔地进了姚威德的书房。 姚威德脸色铁青,眼睛像两把钩子,凶狠地勾着姚繁花。 “爹爹,女儿贪玩,误毁了洛家的招亲,又丢了爹爹的颜面,实在有错!” 姚繁花站在姚威德面前,难得的弱声弱气。 姚威德愣了一下,她又看了姚繁花一眼,印象中这丫头从来没有到过歉,生下来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今天是怎么了,中邪了么。 姚繁花站在那里,她偷偷看姚威德的铁青的脸,她更衣的时候,思来想后决定用一个怀柔的方法,采用洛凝秋为她设计的台词。 “那你是知道错了?!” 姚威德厉声问着姚繁花。 “知道了。” 姚繁花答着,她不知道下面要说什么,心里怪着洛凝秋小气,怎么不多教她几句。 “你可知你这样多荒唐么,男扮女装就算了,还出去招亲,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么,老夫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气死!现在全洛阳都在议论你和洛小姐的婚事,要怎样收场!” “那繁花就去告诉他们,我是女儿,娶不了洛小姐不就成了。” “哪里有那样容易,这要是传出去,不仅对不住他们洛家,老夫以后又成了同僚们的笑话了,本来你就是出了名的野,如果这扮成男儿去招亲,还不得丢死个人呀,你看看人家小姐,你再看看你,哎!” 姚威德拍着桌子哀叹着,恨不能掐死姚繁花。 “那就直接回了洛家的亲事好啦,说我看不上洛家那个小姐。” 姚繁花总觉得姚威德在小题大做,不就是个退亲么,犯得着愁成这样么。 “那更不可,全洛阳都知道这亲事了,方才我在前厅还收了几份贺礼,你让我怎么开口回绝这门亲,啊?让全洛阳的人都认为我姚威德嫌弃他们洛家么,我这老脸往哪里搁,你哥哥和那洛小姐两情相悦,还是私下里跟我说的,你倒好,沸沸扬扬了整个洛阳城,咱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张扬的人呢!” 姚威德歇斯底里地对着姚繁花吼着。 “那还不是随您,”姚繁花心里想着,越发不耐烦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真要我去娶了那个姓洛的女人么!” ------------ 18成亲吧 “也只能如此了!“ 姚威德无奈地说,他抬手抓了抓一脸络腮胡,说:“咱们来洛阳才三年,这边很少有人知道咱们家在长安的情况,就说你是老夫的幼子,刚从长安过来,倒也无妨,你先娶了洛小姐,隔一年再休了她,反正他们洛家也要找机会避开花鸟使,如此,既能保住咱家的颜面,还能帮他们洛家一把。“ “这算是什么帮一把呀!“ 姚繁花愁了眼姚威德,这老爷子竟能把这种损人利己的行为冠以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姚繁花真是服了。 “我才不要娶那个女人!成天骚首弄姿装模作样,没事还爱显摆她那学问,我见着都烦!“ 姚繁花想起洛凝秋那双鄙夷的眼神,很是生气,她从来没有被一个人这么看不上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看不上一个人,如果要和那个女人一起生活,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 “什么骚首弄姿装模作样,人家那叫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我看你就是怕人家洛小姐把你比下去,你说你从上到下,哪里有一个地方赶得上洛小姐!“ 姚威德重新坐到了椅子上,上下打量姚繁花,满脸嫌弃。 “她若是那么好,您娶了算了,别给我,我可担不起那么完美的女人,会折寿的!“ 姚繁花说着衣袖一甩,迈着大步向着书房外走去。 “混账,你说得这是什么话!“ 姚威德又拍了下桌子,气得胡子一抖一抖,他看着姚繁花的脚步根本没有因为他的愤怒而停下,心生一计,大喊了一声:“我当繁花你还真是无所畏惧,却被一个纤弱女子惊成这样,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还怎么做女将军。“ “谁说我怕她!“ 姚繁花听到她爹的话,果然转身回了书房。 “你不敢与她朝夕相对,不是怕她又是什么?“ 姚威德暗暗笑着,他很了解姚繁花的脾气。 “我是讨厌她!” 姚繁花受不得激,心一横,说:“那就把她娶来吧,我倒是要让您看看,这个女人根本没有那么完美,让您看看我们究竟谁更好!” 姚繁花说完,又习惯性地去摸腰上的鞭子,又摸到了自己的肚皮,又是一阵怨念愤怒:洛凝秋,看我不整死你! 第二天一早,洛凝秋早早起床,梳洗了干净,换上一身素雅的衣服,她看着绿莺还在熟睡,便轻声出了闺房,走到旁边的一个小屋子内。 小屋子陈设很简单,最里面设着一个高高的案台,中间是一个紫铜三脚香炉,香炉两侧各燃着两个根蜡烛,昼夜长明。香炉的后面,是一个崭新的牌位,上面端正地写着一行小字:先贤夫姚铭笙之灵位。 洛凝秋小心关上门,跪在案台前,天蒙蒙亮,破晓的晨光带来一片宁静,每当这个时候,洛凝秋便会无比地思念着姚铭笙,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铭笙,你好狠心,不辞而别就去了边疆,从未给凝秋寄过只言片语,而今你去了,又不曾托梦回来看看凝秋,难道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微不足道么?” 洛凝秋哭得更加伤心,她擦了擦泪,继续说:“即使世上的人都把你忘了,凝秋也还是会一直陪着你……”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洛凝秋哭了个够后,从怀里拿出本《地藏经》,默默念了起来,她已经决定要如此度过余生,若是真要她入宫或是嫁于他人,她也做好了以死明志的觉悟。 一个时辰过后,洛凝秋从小屋里面出来,没走几步,就看着迎面过来的洛长财,洛长财手里拿着几张大红纸,喜气洋洋,见了洛凝秋更是激动地忘了行礼。 “恭喜小姐!” 洛长财兴奋地对洛凝秋说,笑成了一朵花。 “有何喜事?” 洛凝秋稍稍侧过脸,她不想让洛长财看到她哭过后的憔悴模样。 “姚大人今个一早就过来提亲了,现在正跟着老爷在前厅用膳,老爷说这种场合小姐是要回避的,就没来打扰小姐休息。” 洛长财说得极高兴。 洛凝秋懵了一下,急忙问:“姚大人?哪个姚大人?” “左仆射姚威德姚大人呀!” 洛长财几乎尖叫了。 “姚公子他回来了?!” 洛凝秋脑中第一反应,自然是姚铭笙。 “他没死……他没死……” 她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眼前昏沉沉,兴奋地差点晕过去。 “姚公子当然不会死啊,他昨个还打了擂台,人结实着呢。” 洛长财看着洛凝秋的反应,心想嫁人是该高兴,不过小姐您这激动得太夸张了吧。 “什么,你说的是姚繁……姚敏熙?“ 洛凝秋听到洛长财的话,昏沉沉全都不见了,顿时清醒了过来。 “正是姚四公子呀。“ 洛长财说得理所当然,他还要说什么,就看着洛凝秋的脸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绿,实在是吓了一跳。 洛凝秋万万没想到姚威德竟然能答应这门婚事,她更生气的是那个姚繁花,自己都那样教她说话了,还是给办砸了。 “废物!“ 洛凝秋狠狠地说着,亲自出马去找洛员外。 前厅内,洛员外送走了姚大人,连忙回了房间,为洛凝秋她娘上了三支香。 “淑贞呀,咱们凝儿不仅不用进宫,还攀上姚府这样一门好亲事,你去得太早了,你若是活着,就能亲眼看到凝儿嫁到姚府去了。“ 洛员外正说着,房间门哗啦一声从外面被打开了,洛凝秋顾不得规矩,走了进来。 “爹爹,您怎么能将我嫁给姚四公子!“ 洛凝秋很激动,走进门来。 “这不是你自个儿选的夫婿么?” 洛员外诧异地看着女儿。 “可是那个姚四公子并非真的公子,她是……” “她怎样?” “……没事……” 洛凝秋想说出姚繁花的女儿身份,转念又一想,其实嫁给姚繁花倒也挺好,既能避开花鸟使,又可以去姚铭笙生长的地方活着,就当真的是嫁给姚铭笙,等过个一年半载,再与姚繁花解了婚事,这样不仅能避开花鸟使,还能让洛阳城那些垂涎她的公子爷们彻底死心。 洛员外看着洛凝秋不说话了,只以为她是女儿家的拘谨羞涩,急忙笑着安慰女儿,说:“凝儿你放心,姚府可是名门望族,姚大人可比爹有本事得多,你嫁了过去,荣华富贵缺不得,姚四公子又是一表人才,定会好好待你,从此你要以夫为重,替姚家开枝散叶,尽女儿家本分之事。” 洛员外嘱咐着,又说:“我跟姚大人商量过了,后天就是个好日子,你就嫁过去吧。” “怎会如此匆忙?”洛凝秋愣了一下。 “月末花鸟使可就来了,你也知道那场景,我是怕夜长梦多,早些嫁过去好,可不能进宫呀!” 洛员外惊吓得很,他握住女儿的手,生怕洛凝秋被花鸟使抓走。 开元十八年八月二十一,是个吉利日子,一条火红华贵的迎亲队伍打洛阳南边出发,吹吹打打熙熙攘攘磨磨唧唧地晃悠到了城西的洛府,依照姚威德的意思,沿路一定要风光无限,见大人给红包见小孩就发糖,怎么显摆怎么来,几里地的路得瑟了两个时辰,才到了洛府。 队伍最前头,姚繁花穿着新郎装戴着大红花骑在一只高头白马上,她很高兴,她想着洛凝秋现在一定是一副寻死觅活的模样,真的是好想早点看到她那倒霉的样子,洛凝秋的痛苦就是她姚繁花的快乐,姚繁花摩拳擦掌蓄势以待,定要好好教训这个总是跟她作对的女人。 洛府的大门出现在了迎亲队伍面前,洛员外兴高采烈地站在门口翘首以待,就这样,开元年间最荒谬的一场婚礼,开始了。 ------------ 19下马威 洛员外耳朵尖,他远远听到锣鼓的声音,激动地抓着洛福的胳膊不停摇着。 “凝儿终于嫁人了,老夫的女儿终于有嫁人的了,洛福,你快告诉我,这前方来的是姚府的迎亲队,不是花鸟使!” 洛员外如惊弓之鸟,他真心被花鸟使吓怕了。 “老爷,真真确确是姚家的人,您看那白马上的新郎官,多英俊,咱们快让小姐上轿子吧,这一会儿姚公子都到了,咱们也得准备下不是。” 洛福高兴地安慰着洛员外,他指指停在洛府门口的婚轿,提醒洛员外,说:还有老爷,您不要再笑了,您要哭,夫人不在了,您得哭送,别让人觉得咱家是迫不及待地将小姐嫁出去了。“ “对!上轿子!还得哭!”洛员外拍手称是,他忙招呼着洛长财说:“你快去看看小姐准备好了没,吉时要到了。” “好嘞!” 洛长财笑着向着回应,转身向着内室跑了去。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洛凝秋嘴里轻声嘟囔着,她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很是空洞。 火红的嫁衣,精致的妆容,加上那份孤傲冷清,眼前的新娘,美得让人窒息。 洛凝秋本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着浑身散发的冷艳气质,此时的她正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她想着姚铭笙,想着自己这身荣装应当被最心爱的男子观赏才是有价值的,除了姚铭笙,任何的达官显贵英气公子她都不想嫁,更何况是姚繁花那讨厌的女人。 “铭笙,你看凝秋今天是不是很好看” 洛凝秋走到姚铭笙的灵位前,两只胳膊微微张开,向着灵位展现着自己的衣服,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温情和笑容,她抬起手将姚铭笙的灵位小心地拿了下来,小心地包好,掩在大袖子里。 “洛小姐,您这好了吧,咱们可是要走了!” 门一开,扭扭捏捏地进来两个喜娘,带着大红脸带着夸张的笑容,向着洛凝秋走过来。其中的一个喜娘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洛凝秋,眼睛眯眯,透着耐人寻味的笑容。 洛凝秋看着书封皮上有三个草书写成的字:女儿图。她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刚要打开看内容,手却被喜娘按住。 “洛小姐请慢,这集子您现在瞧可不方便,待到洞房花烛夜,再与郎君共同打开才是。” 喜娘说得神秘,洛凝秋也不爱争执,她将集子也收到袖子里,与姚铭笙的灵位放到了一起。 “小姐,姚家的人过来,老爷催着让您上轿呢!” 绿莺急匆匆地跑进屋内,催着洛凝秋。 “是呀,小姐快请吧,可不敢误了吉时!” 喜娘笑着对洛凝秋说。洛凝秋叹了声气,随着绿莺出了门。一路上,喜娘来来回回嘱咐着洛凝秋大婚要注意的事宜,洛凝秋缓缓地走着,她心无旁骛。 “小姐,我看姚家那小姐今个可得意了,骑着大马带大花,那副嘴脸真可气,我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就这么高兴,合着不知道自个儿的女儿身么!” 绿莺凑到洛凝秋身边,悄声说着,作为陪嫁丫头,她对这件事情是很清楚的。 “嘘,你轻点声!” 洛凝秋叮嘱着丫鬟,说:“这话以后别说了,让旁人听去可不得了,那姚繁花的脑子不是我们正常人能够理解的,八成是对我那次坏了她的比武怀恨在心,会想着法儿折磨我。” “那咱们以后可怎么办,本就在人屋檐下,还趟上了这么一个煞星,这可没好日过了!” 绿莺悄声说着,语气很是失落。 “你怕什么,那人若是说话,你就当做鸦叫,若是举止无礼,你就权当看猴儿了,姚府那么多好吃的糕点,你吃就是了。“ 洛凝秋宽慰着绿莺,她自然知道姚繁花不会轻易放过她,她对姚繁花的初步方针是以静制动,视而不见,她相信日子久了,这个女人自然会觉得无趣,放弃她。 就这样,洛凝秋走到了洛府的大门前,门前洛老爷掐着自己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他见到洛凝秋走来,连忙拉住女儿的胳膊,声泪俱下:“凝儿呀,你可要敬重公婆敬重夫君,凡事多留意,爹爹舍不得你呀!“ 洛员外哭得更加凶猛了。 “爹爹,您既然这样舍不得女儿,那女儿就不要嫁了。“ 洛凝秋看不得这种例行公事一般的婚礼流程,哭送什么的,她做不来。 “快上轿,快上轿,不可误吉时!” 洛员外急忙擦干眼泪,生怕洛凝秋变了主意,他挥舞着双臂,示意着洛凝秋上轿子。 洛凝秋转身向着轿子走,她抬头看了眼马上的姚繁花,红盖头的缎子很好,洛凝秋看不见姚繁花的模样,但她心里猜测,姚繁花一定是一副得意地要死的嘴脸,洛凝秋想想就不舒服,脚下一快,赶忙进了轿子。 聪明的洛凝秋这次却是猜错了,姚繁花并不得意,甚至很是失望,她想看到的是洛凝秋拼死不嫁的场景,哪怕是在哭送的环节里能够敬业地哭得死去活来也好,可洛凝秋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还迫不及待地上了轿子,简直就像是姚繁花娶了她是帮了她大忙一样。 “起轿!” 轿夫一用力,抬起了洛凝秋的花轿,姚繁花无奈,转了马头,向着自己家走去了。这一路,姚繁花可没了来的时候的精神,她骑在马上,一会看看天上的云,一会又看看吹喇叭的,时不时回头去瞅洛凝秋的大红轿子,看着那轿子像喝醉了一样上下左右晃着,心想着反正也是无聊,逗一逗洛凝秋应该很有趣,她想着从怀里掏出钱包,抓了把铜钱放在手里,身子一侧,向着轿子扔了去,那铜钱像是长了眼睛,一枚接着一枚,穿过轿门的缝隙进了洛凝秋轿子内。 洛凝秋看着这奇怪的东西飞了进来,大惊失色,这铜钱从轿门门缝穿了进来,却向着她脚下飞,飞到她精美的翡翠玉缎鞋前落了地,有顺序地排开了,铜钱停时,洛凝秋脚下出现了一个钱摆成的“笨”字。 洛凝秋吃了一惊,她真没想到姚繁花有这样的功夫,铜钱之间距离匀称,这番功力,实在了得。此时轿外传来姚繁花朗朗的笑声,她得意地哼着小曲,一声马鸣,洛凝秋听到紧凑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喜娘们看着骑马跑远的姚繁花,慌乱了起来。 “你们慢慢走吧,我要先回去……” 姚繁花的声音逐渐消失,人也变得越来越小,转个弯,消失在街交口。 当迎亲大队款款走到姚府大门时,八位轿夫将洛凝秋的轿子小心放好,就退了下去,这八位身上穿得是特质的缎子马褂,衬得着花轿好生气派,炫耀一时。 “请新郎官踢轿门!” 喜娘笑着扭着挥舞着红绣帕朝姚繁花走了来,姚繁花自然是得意,她绕道轿子前,掀起前褂,抬起一脚,向着双开两边的淡绿色轿门上轻踢了一下,姚繁花运了十足的内力在这个看似轻便的动作上,脚尖碰到轿门那一瞬,整个轿子从中间裂开,轿顶也被震得飞了出去,只留了洛凝秋一人呆坐在轿内,她感受到周围突然的亮光和冷空气,对姚繁花这放肆的举动十分气愤,就算要摆下马威,也不用急得在人前踢翻了她的轿子。 “敏熙你做什么,让你踢轿门又没让你踢飞轿子,成何体统!” 站在一旁一身大红装的姚威德虽然得意“四儿子”这一脚的功夫,但在众人面前确实是失礼了,从古至今可从未有过新郎把新娘的轿子踢碎的。 “爹爹误会了,敏熙这么做只是不想劳烦娘子开门,这一起身便能走出来,确是方便。” 姚繁花挑着眼睛说得俏皮,嘴角露出个得意的笑来,她走进洛凝秋,弯下腰来,右手伸向洛凝秋,说:“娘子请起,咱俩还得拜堂呢。” “你们瞅这两人多恩爱呀!” 旁边的喜娘们拍手叫好。 洛凝秋听到姚繁花这轻薄的话,恨得牙根痒痒,这算是什么恩爱,这就是姚繁花不荒废任何时间过来整她而已,好在这红绸遮面,看不出她的不满的表情。 “多谢公子。” 洛凝秋优雅地抬起手,放在姚繁花手臂上,她将“公子”两个字咬得紧,放在姚繁花手臂上的两根拇指食指一合,狠狠地掐了她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姚繁花倒吸了口气,忍不住“嗯”了一声。她转头瞪了眼洛凝秋,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温柔的女人会有这么一手,果然是腹黑可恨。 “新郎新娘拜天地啦!” 一阵鞭炮声后,姚府前堂传来一声喜气的声音。 ------------ 20一起睡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随着礼仪官的一声声响亮的呼声,姚繁花和洛凝秋行驶完成这人生中最神圣重要的时刻,洛凝秋很是敬业,非常用心地拜着,姚繁花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盯着一边桌上的酒咽着口水,结婚比上战场都要劳累,她从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三跪之后,姚繁花带着洛凝秋向着姚威德和姚三夫人敬茶,姚三夫人是姚威德的正房,也是姚铭笙的亲娘,姚繁花娘死得早,三夫人一直视这个不规矩的女孩如己出,对她的喜爱甚至超过了姚铭笙。 “爹娘喝茶!” 姚繁花向着姚威德和姚夫人各送了杯茶,姚威德叹了声气,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女人娶女人,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竟然在他家发生了。 “公爹,慈姑,请喝茶。” 与姚繁花的豪气不同,洛凝秋的动作很轻,声音也柔得流出水来了,姚繁花侧眼看着端庄的洛凝秋,又听到洛凝秋的声音,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道貌岸然,方才在门口还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个青,这会儿却在这装贤惠,真是受不了。 “乖,给你红包。” 姚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并没有姚威德那般担忧,她只觉得洛凝秋知书达理,是个绝好的女孩儿,无论是做媳妇还是做女儿,姚府好歹也能有个像样的小姐,说不定还能在潜移默化间感染姚繁花,让她变得女人一些呢。 洛凝秋接过姚夫人给的红包,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做梦都想嫁到姚府来,像现在这样为姚老爷夫人敬茶,可怎奈命运弄人,嫁是嫁进来了,可却没有嫁给那个她喜欢的人,而且还嫁了个女人,还真是世事难料,无奇不有。 四个人各怀心事地想了一会,敬茶环节总算是结束了,两个喜娘过来扶起洛凝秋,在她耳边悄声说:“四少奶奶,咱们先去洞房等着吧。” 洛凝秋一愣,她对这个称呼的转变很不适应,她已经不再是洛小姐,而是姚四少奶奶。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被喜娘带走的背影,抓来一边站着的晴儿问:“她们这是要去哪里?” “洞房呀,四公子!” 晴儿白了姚繁花一眼,将“四公子”三个字说得阴阳怪气。 “洞房?哦,对,成亲了就要入洞房,可是入洞房要做什么呀?!” 姚繁花奇怪着,她眨着眼睛看晴儿,眼睛里尽是纯真。 “小姐你为何要问晴儿这些,晴儿是未嫁人的,哪里懂得这些!” 晴儿丫头被姚繁花问了个大红脸,很是不好意思,她看着姚繁花完全搞不懂状况的样子,叹了声气,在姚繁花耳边轻声说:“洞房就是一起睡觉,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子……” “谁要同那个女人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子!” 姚繁花打了个激灵,她想着这个场面就毛骨悚然,她本能地用双手抱住双臂,吐着舌头大声喊着。 前堂内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宾客顿时鸦雀无声,直愣愣地盯着姚繁花看。 “来来大家喝酒!” 姚威德赶忙笑着举起酒杯,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气氛,他吞了手里的酒后,狠狠地瞪了眼姚繁花,责备她的冒失,姚繁花也不言语了,她拿了杯酒一口喝净,扯了扯干得冒烟的喉咙,跟着她爹一桌一桌招待亲朋,她脸上虽然挂着笑,心里却忐忑不安:什么叫一起睡觉?一张床怎能睡下两人,她若是把我的被子抢了去,那我岂不是要得病了么。 姚繁花磨蹭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被喜娘叫到了一边。 “四公子,您该入房了,这春宵一刻值千金,您可不能让新娘子等久了。” 喜娘笑着说。 “真要去?” 姚繁花狠狠地咽了口水,有些踌躇。 “您看您,这还害羞上了,您这样的公子奴家可是见多了,现在虽是紧张,等过了这一夜呀,让你离开新娘子一步你都不愿意呢!” 喜娘说着将手里的大红手帕向着姚繁花一挥,那强烈的香气熏得姚繁花头晕目眩。 “这个……” “四公子,您还是赶紧去吧,迟早都是要过去的。” 晴儿含着笑走到姚繁花身边,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说得轻巧,合着不是你大婚!” 姚繁花瞪了眼幸灾乐祸的丫鬟。 “新娘子又不会吃了您,您怕什么?” 晴儿说着笑了起来,她真的很了解她这位小姐的脾气。 “我怕她?你难道忘了我把她娶回来的原因么?!” 姚繁花说着甩了下衣袖,脚一抬,向着洞房走去了。 “不就是一起睡么,又不会死!” 姚繁花如是想着。 这日,姚府举办了热闹非凡的婚礼,时逢月末,月亮变成窄窄一条,挂在空中,在距洛阳城几千公里外的西北大漠中,有一个人,正登上高高的护城墙,举头看着这条月亮,城墙上闪烁的火把将她的脸照的鲜亮,烈风卷着沙,无情地打在她白嫩的肌肤上,吹得她一身银盔发出闷闷的声响,这人迎风而立,清丽的眉眼间,透尽了孤独。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年强的将军张口嘟囔着,却吃了一嘴的沙子,她倒不是很在意,继续嘟囔:“若虚,你为何能写出这样符合我心情的句子来,莫非你也曾想着一个人,望与她共赏一轮月?望这月光替你去瞧一瞧她么?” 姚铭笙说得忧伤,她自然不知道此时的洛凝秋正与自己的妹妹准备洞房,否则她也根本没这心思在这里空悲叹,她抬手伸进盔甲内,在胸前贴身的衣服兜里拿出一个荷包,放在手里来回摸着,她生怕这疾风吹伤到这个洛凝秋送给她的荷包,便转过身来,背朝着风来的方向,将荷包护在胸前瞅着,那风顺着她衣领钻入她的背上,吹立了她脊背上的汗毛,姚铭笙却面带着温柔的笑容,盯着荷包看,那上面的图文她早就烂熟于心,连洛凝秋共绣了多少针,在哪里起针在哪里落都记得清楚,但就是忍不住一直要将这个荷包拿出来看,就像洛凝秋的那首诗,她倒着都能背下来了,却还是要在睡前瞅一遍洛凝秋的笔迹,才能安眠。 “铭笙,贤弟!哥哥就知道你在这里!” 姚铭笙的耳边响起了一声粗犷的男音,她吓了一大跳,急忙将荷包塞回进兜里。 “今个可打了个大胜仗,全军都在营子里喝酒呢,就你特别有雅兴,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看月亮看沙子!” 男人爬上了城楼,拎着个酒壶,带着红脸蛋眯着眼睛,晃晃悠悠地走到姚铭笙面前来。 “你又在想心上人啦?” “没有。” 姚铭笙抿抿嘴唇,脸上挂着缕微红。 “你不用骗哥哥了,唉,如今像你这般痴情的男子也少了,你刚来的时候总是这般出身,我本以为时间久了你自然就好了,可谁曾想你这三年来一直想着那女子,可真当是天下第一痴情郎呀!” 男人大笑起来,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就顺着络腮胡子趟了下来,惹得他大呼痛快。 “知鹤兄不要再嘲笑铭笙了。” 姚铭笙苦笑了一下。 “你同哥哥说说,你同那位小情人是怎么回事,你念她如此,莫不是,她已经先去了?” 宋知鹤瞪大了眼睛,巴眨地看着姚铭笙。 “没,她还好好的。” “那就是她有夫君了,错过了吧,要不怎么都说恨不相逢未嫁时,这是天意,是缘分,怨不得的,只是可怜你这一番心思,注定是要落进水里埋进土里,无人知晓了。” 宋知鹤摇摇头,替姚铭笙惋惜着。 姚铭笙张张嘴,她本想反驳说洛凝秋并没有什么夫婿,可她又一想自己与洛凝秋已有三年未见,今年,洛凝秋应是十五好年华,找个如意的夫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怎么敢去奢望洛凝秋同她怀着一样的深情。 “行了,不要想了,郭将军说了,今个带咱们五品以上的将军去城里乐呵下,这会就要上路了,走吧。” 宋知鹤眼睛亮了起来,他扔了酒瓶,很是兴奋。 “知鹤兄美意,铭笙感激着,只是铭笙实在没有那兴致,去了也只会扫了哥哥们的兴,还请知鹤兄见谅。” 姚铭笙轻轻躬了下腰,向着宋知鹤打了个欠身。 “什么见谅不见谅的,哪个英雄无欲求,铭笙你即使再惦念那位娘子,也不能委屈了自个儿的身子,我与你说,今个你是必须要去的,郭将军亲自吩咐了要带着你,连他老人家都看不惯你这份矫情,大丈夫何患无妻,况且我们这些天天将脑袋挂着腰带上的人,今晚脱了鞋和袜,明朝还不晓得能不能穿上,你总挂在一个女人身上像个什么样子!” 宋知鹤说罢,向前拽住姚铭笙的胳膊,一用力,拽着姚铭笙就下了城墙,姚铭笙武功虽远高于宋知鹤,可这蛮力还真比不过这位大汉,她也不想过分扫了宋知鹤的颜面,只得叹着气,跟着宋知鹤一众,一扬马,向着边塞上的一个小城里奔去了。 ------------ 21鹧鸪飞 月黑云稠,一队快马逆风而过,马蹄阵阵,扬起飞沙一片。 马队穿过黑夜,驶进一座光亮的城,穿过静寂的街道,在一处红色宅子下停了下来,这宅子上下二层,朱漆玉窗,很是华丽,室内灯火通明,丝竹管弦指引不绝于耳,屋里女子均是高腰裹胸长裙,露出的粉肩□,刺激逼人。 姚铭笙好一个赞叹,她没想到这蛮夷的荒城里竟有这样的世外桃源,这楼子的水准,绝不在洛阳第一院之下。 “呸呸!” 宋知鹤跳下马来,吐了一嘴的沙子,他搓了搓脸又搓了搓手再拍去了一身的土,收拾干净,就抓了呆呆的姚铭笙的手腕,笑着说: “哈哈,惊到了吧,早就叫你过来瞧瞧,你就装清高,这会儿见了姑娘们,眼睛都放了光,哈哈!” “哥哥莫笑,铭笙只是奇怪,这荒瘠之地怎会有这样豪华的宅子。” 姚铭笙有些不好意思,她抬头四周望着,不敢相信。 “这都是郭将军为了咱们建的,朝廷也是默许的,这边疆一守就是好几年,哪个不孤独,这也是安抚军心的一种方式,这儿的姐儿可是一等一的好,也只有得品的将军才有资格来这儿晃。” 宋知鹤边说边拉着姚铭笙进了门,过亮的灯火差点闪瞎了姚铭笙的眼。 “哟,这不是宋将军么,可有段日子不见了,老娘还以为您战死沙场了呢!” 宋姚二人对面,走来一个三十上下的妖娆女子,这姿态这扮相,必然是这宅子的管事,俗称老鸨子。 “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 宋知鹤胡子一吹,故露凶狠地瞪了眼老鸨的脸,怒斥道:“就算爷爷这条命再硬,迟早也被你咒死,少废话,快让桃儿姑娘准备下!” “宋将军只想着您自个儿,也不给老娘介绍下这位细皮嫩肉的小哥是哪位,可是你家兄弟?带着兄弟来这风月场所,你也配做兄长!” 老鸨子瞥了眼宋知鹤,飘摇着走近姚铭笙,上下打量着姚铭笙,嘴角扬起妩媚的笑来。 “什么小哥,人家可是正五品的骠骑将军,英武着呢,赶紧好好招待着。” 宋知鹤指着姚铭笙说,眼睛却向着二楼瞅着。 “呦,少年将军!那可真得好好招呼了,我们这的四大牌子,名字里带着梅兰竹菊四字的四位姑娘,任您选。” “妈妈,我并不是来这里……” 姚铭笙开口解释,却被宋知鹤打断了,宋知鹤将老鸨拖到一遍,在她耳旁低语。 “我这兄弟还是个处子,你给寻个有有经验的,可不能让我兄弟丢了颜面。” “这个还用你说,我们望凤阁哪个姑娘不都是一顶一的好!” 老鸨子白了眼宋知鹤,一步上前握着姚铭笙的小臂,灿烂地笑着。 “妈妈,知鹤兄,铭笙真的……” 姚铭笙向后退了一步。 “你闭嘴,这事可是郭将军亲自叮嘱过的,若是让我知道你中途从姐儿的房间里出来,我定会通告郭将军,看他老人家不骂死你,郭将军可是说了,你若再这样吃素下去,他明儿就把女儿嫁给你,你也是二九年纪了,要当和尚么!” 宋知鹤向着姚铭笙凶着,然后摆了摆手,凑到了另外几位将军身边,急不可待地冲上楼去。 姚铭笙惆怅地看着宋知鹤的背影,她知道这种事情迟早都是避不开的,跟这些豪放的人交往,逛窑子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她不愿意别人把她当做另类来看,而且也很讨厌郭子仪那强硬的态度,这些粗人关心人的方式,姚铭笙实在接受不来。 姚铭笙随着老鸨子上了二楼,进了最南侧的一间房间,房门一开,一阵暖意和着沁人的兰花香向着姚铭笙扑来,姚铭笙精神一震,她迈进房间内,看到一位丽人坐在房间中间的圆桌边,摆弄着一株兰花,姚铭笙眼睛一亮,她深深地吸了下这兰花香,说:“我爱幽兰异众芳,不将颜色媚春阳。”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剪花的女子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孤独和凄凉,她剪掉了一簇杂叶,慢慢放下剪刀,转过身来面对着姚铭笙,弯膝行礼,道了一声“将军好”,这眼睛却始终没抬起过。 姚铭笙惊讶于这女子的情怀,其中流出的感情更让她心生怜惜,姚铭笙不由得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女子年纪与她相仿,白皙的面容上不带一点颜色,她神态有些疲惫,倒是多了几分病态美,就像这圆桌上的兰花,清冷高贵。 “这还对上诗了,还真是好雅兴!” 老鸨子笑着对姚铭笙说:“这位馨兰姑娘是我们望凤阁阁魁之一,平时很少见客,若不是看着将军年少俊朗,老娘我也不会带您来这儿,还有,我们馨兰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将军请自重,我瞧着将军方才为难的模样,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倒不如和我们馨兰姑娘聊聊天,听她奏奏箫,以解忧愁。” 姚铭笙挑了下眉头,不卖身正合了她的心意,她感激地看了眼老鸨子,她突然很喜欢望凤阁这个地方,老鸨子察言观色不谄媚,姐儿们又特别有特色,与她在洛阳看见的那些一公里外就听见媚叫的窑子,果真不一样。 老鸨子关门出去后,姚铭笙和馨兰对坐在小圆桌两侧,馨兰举了酒壶,为姚铭笙和自己各添了一杯酒。 “馨兰敬姚将军。” 馨兰举杯,一饮而尽。 姚铭笙看着高兴,心想这女子远没有看上去那样纤弱,这喝酒的动作,倒带出了些豪洒。 “小姐也是爱兰花的人?” 姚铭笙喝过酒,轻轻摆弄着桌子上开得喜人的兰花。 “这花儿风姿素雅花容端庄,更难得是耐得住这素冷的气候。” 馨兰点头说。 “不过铭笙方才听小姐用的诗句,流出的都是孤独的情绪,其实小姐不必那样消沉,这幽悬兰草,遇净土而生,不因无人而不芳……” “幽兰香,为谁好,露冷风清香自老。将军乃是走南闯北的男儿,又岂知在这小小一室耗尽年华的滋味。” 馨兰漠然地看了眼姚铭笙,眼神里尽是失落。 姚铭笙哎了一声,她后悔自己失了言,本想安慰下馨兰却弄巧成拙,惹得她更伤心了。 “我听妈妈说小姐会奏箫是吧?” 姚铭笙岔开了话题。 “是。” 馨兰答应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掀起帘帐,从内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盒子已经发暗,四角的漆也退了下来,但姚铭笙看得出,这盒子是由尚好的杉木制成,虽上了年纪,但华贵仍不减。 馨兰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支箫来,姚铭笙眼睛一亮,这萧通亮华润,面上刻着祥云图,末处挂着一个红色合合结,结中央一块翠玉格外夺目。 “好萧!” 姚铭笙站起身来,走近馨兰,仔细看着馨兰手里的萧。她抬眼又看了看馨兰的面容,看她面若桃花神彩高贵,怎么也不像是红尘女子,这萧想来应当是她本家的玩意,否则边疆上的这些个大老粗,送柄宝剑是正常,绝对送不出这样优质的古萧。 “将军想听什么?” 馨兰被姚铭笙看红了脸,她沉沉地底下眼睛,抿了抿嘴唇,躲远了些。 “小姐吹什么我就听什么。” 姚铭笙微笑着坐了下来,她抬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面,专心地看着馨兰。 馨兰想了下,将萧放在唇下,起了一首《鹧鸪飞》。 姚铭笙听得出身,这悠悠的箫声将她带到三年前那个中秋夜,那个与洛凝秋畅谈的夜晚,她想着洛凝秋,心里越发难受,嘴唇轻启,跟着箫音唱了起来: “一点残红欲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帏。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调宝瑟,拨金猊,那时同唱鹧鸪词。如今风雨西楼夜,不听清歌也垂泪。” 姚铭笙唱着,深深地叹了两声气,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觉馨兰的箫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馨兰将萧举在手里,定定地看着姚铭笙,这般模样,像极了吴道子笔下的秀丽女子。 “铭笙失礼,扫了小姐的雅兴。” 姚铭笙急忙站起身,向着馨兰赔不是。 “将军客气,馨兰只是感叹于将军的深情,将军能听懂馨兰的箫声,实在让人欣慰。” 馨兰微微笑着,这一丝似有还无的笑容带出更多的妩媚,她目光如水,直直地盯着姚铭笙看。 “小姐如果不介意,可否借萧一用,让铭笙献个丑。” 姚铭笙来了兴致。 “那敢情好。” 馨兰站起身,将手里的萧恭敬地递给了姚铭笙。 姚铭笙拿起萧,又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不由得再次赞叹:“好萧!”说完,将萧放到唇下,眼睛一闭,吹起一曲《相思引》,曲子蜿蜒百转情意绵长,相思之情较《鹧鸪飞》更是深了数倍。 一曲作罢,姚铭笙睁开眼睛,她看到馨兰正拿着帕子擦泪,便将萧递还给她,说:“献丑了。” “这曲《相思引》听得人肝肠寸断,将军自是有情之人,可否说给馨兰听。” 姚铭笙愣了下,她思索了一会,点点头,便将自己与洛凝秋的那段美好姻缘说给了馨兰,她自然不会提自己的真实情况,也没有说她不辞而别的真正原因,只是将那个月圆之夜描绘得如诗如画。 “我与洛小姐虽只见过两次面,但这心已经在那时连到一起去了,跑到这荒远的大漠来,只是为了离洛小姐远一些,这样就可以强制自己不会再去找她去干扰她的生活,我给不了她的凤冠霞帔,当要别的公子成人之美才是。” 姚铭笙说得伤神,馨兰静静地听着,她脑中勾勒出了一个才貌极佳的女子形象,也许只有这样的奇女子才配得上姚铭笙的这番深情。 两人聊着聊到了东方既白,天蒙蒙亮起来了。 “铭笙,走啦,昨个还拼死不进屋,今天这才一宿,就不乐意出来啦!” 宋知鹤吊着嗓子在门口呼唤着姚铭笙,喊完这一声,和同来的几位将军一起大笑起来。 姚铭笙开了门走了出来,红着脸瞪了眼宋知鹤,边下楼梯边说:“知鹤兄莫要胡说!”她正说着,身后传来了声清丽的女声。 “将军且慢!” 馨兰走出房门,叫住了姚铭笙。 “什么情况?!” 宋知鹤瞪得滚圆的眼睛砸到了馨兰身上,同他一并惊讶的还有身后的几位将军,宋知鹤连忙抓了老鸨子过来,问:“妈妈你说清楚了,这馨兰姑娘不是只卖艺么,什么时候落得海棠红,我向你讨了那么长时间你都不肯给,这怎么就便宜这小子了?!” “呸,你也不瞧瞧你这模样,还想见馨兰呢!” 老鸨子瞥了眼宋知鹤,说:“把小桃给了你我都觉得可惜。” “你!” 宋知鹤气得鼓起腮帮子,一转身,出去了。 这边,馨兰将手里的萧递给了姚铭笙,说:“此萧与将军甚是有缘,应与将军同行才是。” “这是小姐心爱之物,铭笙怎能夺其所好!” 姚铭笙摆了摆手。 “这萧留在馨兰这儿也只是看这些红粉之事,倒不如跟了将军,可看尽天下奇观,也遂了馨兰的一桩心愿,请将军无论如何都要笑纳。” 馨兰说得坚决,姚铭笙也不好拒绝,她接过萧,向着馨兰行了个礼:“多谢小姐。”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老鸨子送走姚铭笙一行,回来后看到馨兰失魂地盯着窗外,叹了气,说:“兰儿,你万不可对他动情,你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做这个,情是大忌。” “我何尝不知,我送他萧,不是用来定情,更不奢望他会记得我,只盼他每每想起那位姓洛的小姐时,能吹奏一曲以解愁丝,他目中流出的孤独,让人好生心疼。” 馨兰悠悠地说,眼睛远远地看着远方,没有焦距。 ------------ 22洞房夜 古代洞房揭盖头是项冒险的活动,就跟刮彩票一样,中奖的概率远没有不中的大,被新娘的尊荣直接吓跑的男子也不在少数,心理承受能力好的,掀了盖头吹了蜡也就那样了。 姚繁花自然不好奇盖头下那张脸的模样,老天已经赐给了她一个大头奖,可她并不稀罕。 姚繁花挥着手里的秤杆甩呀甩,她摸摸下巴又摸摸脸,实在不愿意去挑洛凝秋的盖头。她一想起洛凝秋那张像别人欠了她几吊钱的脸,就心生厌恶。 “四公子,您都在这站了一盏茶的时间了,快些挑了娘子的盖头吧,别误了小登科的美事。” 喜娘无奈地又劝了声姚繁花。 “我不,我觉得这样挺好,这个女人只有遮着脸看最美了,若是揭下这红布呀,非要吓死你不可!” 姚繁花故作诡异,向着喜娘阴森地说着。 洛凝秋听到姚繁花的话,微蹙了眉头,她一直等着姚繁花挑了她的盖头,然后再象征性地喝个交杯酒就睡觉了,可没想姚繁花耐力十足,一直甩着那个破秤杆没动静,这会儿还出言诋毁她,洛凝秋心一横,抬手卷起了自己的盖头,一双眼睛带着冰,瞪得姚繁花毛孔直立。 “哎呀四少奶奶!“喜娘们大惊,忙围上洛凝秋,说:”您怎么可以自个儿揭了这盖头!“ “瞧吧瞧吧,我就说这女子揭了盖头定是件惊悚的事情吧,看把你们急的。“ 姚繁花笑了起来,她喜欢看着洛凝秋不舒服的样子,她走上前,推开了喜娘,面对着洛凝秋站着,再看洛凝秋的时候,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空了一拍,本身素雅清丽的洛凝秋,配上这略微夸张的新娘妆,倒是美得无法形容了,姚繁花眨了眨眼睛,又舔了舔嘴唇,连忙将盖头又盖到洛凝秋头上,不敢再看。 “你这是做什么!“ 洛凝秋再好的忍耐力也受不了姚繁花这般胡闹,别人洞房都是揭盖头,唯有她的洞房是被新郎盖上了盖头,这是什么事呀! “谁让你自己揭盖头了,你还知书达理呢,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这盖头得你相公揭,你相公就是我!“ 姚繁花说着,手持着秤杆向前一伸,一挑,挑飞了洛凝秋的盖头,她不再去看洛凝秋那张放着光芒的脸,而是望着斜上方四十五度笑,得意地笑着。 洛凝秋不愿意多看姚繁花一眼,这盖头揭了,洞房的仪式终于是到了尾声,只差这交杯酒没喝。洛凝秋生怕姚繁花再磨叽个没完,她双手各拿着一杯酒,走到姚繁花的面前,在姚繁花手里塞了一杯。 “做什么?!“ 姚繁花被洛凝秋这难得活跃的动作惊住了,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瞪着眼睛瞧着洛凝秋。 洛凝秋抓住姚繁花持着酒的手腕,将自己的胳膊绕过姚繁花的小臂,喝了这杯交杯酒。 “你也喝了!“ 洛凝秋命令着姚繁花,说罢直接夺过姚繁花的杯子,连酒带小杯子整个塞进了姚繁花的嘴里,之后转过身,向着喜娘们微微笑着。 喜娘们看着惊奇,却也不好说什么,便又嘱咐了洛凝秋几句,慌忙退下了。 “你想谋杀亲夫么!” 姚繁花将酒杯从口里拿出来,恨恨地说,她恨不能将这酒杯甩到洛凝秋脸上去。 “即使我要害你,你也不可用谋杀亲夫这个词,我早已许与他人,与你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洛凝秋说着,将房间门插好,她环顾了四周,找到了一个一米半高的台子,满意地点点头,走到台子边上,将藏于袖子里的包裹拿了出来,打开,是姚铭笙的小牌位,她小心仔细毕恭毕敬地将这个牌位放到台子中央,之后,她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后,眼睛微闭,朱唇轻启,说:“铭笙,凝秋终于来与你为伴,今后定会视你的爹娘为自己的爹娘,待你的兄妹……待你的兄长如自己的兄长,你且等着凝秋,万万不可喝那孟婆的汤……” 洛凝秋嘟囔着,她完全无视了一边震惊到快崩溃的姚繁花,姚繁花眯着眼睛将牌位上的字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反反复复地念着,她虽听洛凝秋提起过要同姚铭笙的牌位成亲,却没想到洛凝秋真的付诸行动了,更过分的是竟然在这么一个大喜的日子里将她哥哥的灵位搬出来了,这是要闹哪般。 “这是啥,你要干啥?!” 姚繁花吼叫着,洛凝秋却并不打理她,她两瓣嘴唇张张合合,念起经来。这样安静的洛凝秋让姚繁花使不出力气来,她像是在凭空打沙袋,每一击重拳都打在了空气中。 姚繁花抓狂般绕着洛凝秋转了几圈,随后坐到圆桌旁边看着洛凝秋祭奠她哥哥,她心里除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之外,倒是还生出了一丝对洛凝秋的敬佩,人能痴情到如此,也是不容易。 姚繁花叹了声气,站起身来,慢慢走向洛凝秋,她打算将真相告诉洛凝秋,告诉她自己哥哥还好好的,她看不下去这种悲情场面。此时洛凝秋恰好念完了经,她缓缓站起身,双臂下垂,从大袖子里掉出了一本集子。 “这是什么?” 姚繁花看得惊奇,心想洛凝秋这大袖礼服是有多能装,一件接着一件的,她①38看書网,捡起了地上的集子放在手里,看封面上写着:女儿图。 姚繁花好奇将集子翻开来,这一下,看到了比姚铭笙灵位还要厉害的东西,集子中尽是男女欢爱的图画,各种姿势动作,很是逼真。 “这是什么呀!” 姚繁花羞了个大红脸,她急得不知所以,将手里的集子推给了洛凝秋,高声嚷着:“这哪里是女儿图,就是春宫图嘛,你随身带着这种不堪的东西做什么!” “什么?” 洛凝秋接过集子就打开来看,顿时被这些触目惊心的画面震惊了,一着急,又将集子甩给了姚繁花。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 “别给我别给我!”姚繁花直接将洛凝秋甩过来的集子拍到了地上,连连摆手,说:“这明明是从你的袖子里掉出来的,你怎可否认,真是没想到你平时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心里却是这样的不堪,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洛凝秋,你可让我开了眼了!” “胡说!” 洛凝秋咬着牙,表情有些扭曲,面色逐渐变得绿了起来,她甩了甩袖子,大步走向床去,不去理姚繁花。 “那你说这是哪里来的?别说是别人硬塞给你的。” 姚繁花看到洛凝秋真生气,反而降低了声音,她心里是不相信洛凝秋会藏着这种东西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 洛凝秋绿着脸,再也不说话了。 姚繁花看了眼地上的集子,又扫了眼坐在床上气得几乎冒烟的洛凝秋,鼓起了腮帮子,稍微冷静下来后,她意识到这可能是洞房指导刊物之类的东西,那真是冤枉了洛凝秋。 “那个……“ 过了一会,姚繁花朝着洛凝秋说:“算是我冤枉你了,我又没洞房过,一时慌乱了。” “所以?” 洛凝秋眼睛一挑,冷冷地盯着姚繁花。 “什么所以?” “你冤枉我,之后呢,就不该向我赔不是么!” 洛凝秋真的很生气。 “行,我向你赔不是。“ 姚繁花依然直直地站着,高高昂着头,她嘴动了动,并没有一丝道歉的诚意。 “这样不成。“ 洛凝秋摇摇头,不满意。 “洛凝秋你不要太过分,我长这么大赔不是的次数都是有限的,今天难得向你认了错,你还要怎样,端茶倒水捶背揉腿?还是让我捶胸顿足哭天抢地你才高兴?“ 姚繁花皱了眉头,开始不耐烦,她最讨厌洛凝秋这张臭脸了。 “将我的耳坠还给我!“ 洛凝秋说得坚决。 “不给!” 姚繁花更坚决,那个从洛凝秋那里夺来的耳坠是她宝贵的战利品,每每看见,都会让她想起初见洛凝秋时这女人的狼狈模样,如此心情就会大好。 “那你就在那里站着吧!” 洛凝秋知道跟姚繁花说不通,也懒得跟她过多生气,要耳坠的事情来日方长,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钻进被窝闭上眼,今天看姚繁花的次数太多,她怕得针眼。 “你睡在我的床上,我睡在哪里?“ 姚繁花眼看着洛凝秋钻进了被里,她脑中浮出了喜娘的那句“睡一个床“,这种高难度的挑战她做不来,她实在受不住与别人同床,而且还是这个讨厌的女人,姚繁花觉得洛凝秋从头到脚由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冷气,她生怕洛凝秋冰冻了她的被窝,那还不如不睡了。 此时的洛凝秋拉上了床帐,彻底将姚繁花隔离在外边,姚繁花站了一会,觉得很无趣,转身走出了新房,走到了书房内,她掏出了一块未经雕琢的枣木,来回观看,不住赞叹,又在右腿小腿处取出一把匕首,这匕首很是锋利,借着月光散发出幽寒的光,匕首柄镀了层厚厚的金,上面刻着头威武的猛虎,柄尖处,镶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宝石上方是一个漂亮的“花“字。 这是姚繁花的随身匕首,她周岁抓阄的时候,抓了把匕首,姚威德很是高兴,就找人定做了这把镶金戴玉的高贵玩意,也就是说,从周岁起,这匕首就跟着她了,姚繁花对其的感情要比那把断了的鞭子更深。 此时的姚繁花一手持着匕首一手拿着枣木,匕首一下一下落在枣木之上,削下片片木灰,她在做她的新鞭子。 ------------ 23拔鸡毛 丑时刚过,洛凝秋便被一声刺耳的鸡鸣惊了起来,她猛地坐直了身体,吓得心脏直疼,鸡鸣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声音好像就在她房间的门外。随即,更惊人的声音传进来了,那是一声接着一声的锣鸣。 “为新妇,鸡鸣起,奉公婆,莫懈怠。” 洛凝秋听得清楚,这是姚繁花在门外唱歌,她随即又听到了一声锣鸣,想来是伴奏。 “梳洗过,煮新茶,侍夫饮,尔待之。” 姚繁花上了瘾,敲着锣继续唱,她很是高兴,终于能用上这些被逼着背下来的女规女则了。 “但见那,洛家女,东方白,人未起,不理姑章不敬夫……” 姚繁花唱得正高兴,“咯吱”一声,门开了,洛凝秋推门而出,外披了件翠绿蝶纹襦袄,头发简单地梳成个发髻,慵懒地微微垂下。 洛凝秋怒视着眼前的姚繁花,看着她还穿着昨日拜堂的红色礼服,一手拎着一面铜锣另一手握着锣锤,兴高采烈的样子,她脚边的木栏上,拴着一只昏昏欲睡的大公鸡,地上有一些鸡毛,想必是这丫头为了让鸡提前叫而拔的。 “你这夜半不睡,在这里闹什么?!” 洛凝秋看着姚繁花的模样,还真是哭笑不得。 “什么夜半,这都寅时了,你还不快快起来,去给我爹娘请安。” 姚繁花看到洛凝秋出来,更高兴了,她晃了晃大红袖子,将锣锤指向远处姚威德的房间,她心想着洛凝秋抢了她的床不让她睡,这必定要连本带息地讨回来。 “这还有半个时辰天才会亮,我现在去请什么安。” 洛凝秋瞥了眼姚繁花,转身,又进了房间。 “那你也要起床劳作。” 姚繁花说着跟着洛凝秋进了屋子,边走边说:“你瞅这案台,这桌子,这床帏,都是要擦的,还有这地砖,一日一擦!”她说着又将自己的大红新衣脱下来扔给洛凝秋:“这衣服你给我洗了,你是我娘子,当为我洗衣。” “小姐,出了什么事?” 房间门口,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晴儿和打着哈欠困意连连的绿莺同时出现了,二人均被姚繁花的锣声吵醒,穿了衣服,过来瞧。二人一见姚繁花只穿了一身白色对襟衬衣裤,顿时觉得不好意思。 “小姐,您穿成这个样子敲什么锣!” 晴儿走上前,夺去了姚繁花的锣和锣锤放到一边,她刚要转身去为姚繁花找一件合适的衣服,手臂却被繁花拉住了。 “晴儿,我是否有要换洗的衣服?” “自然有,我每天都会将您前一天穿过的衣服拿去李婆那里洗。” “成,从今儿起,我的衣服你也不要拿走了,就让我娘子给我洗!” 姚繁花很是得意,她偷偷地瞥了眼洛凝秋,看她一脸的无奈。 “合着您娶我们家小姐就是让我们小姐洗衣服的么,若是这样,你为何不去娶那个李婆,那更适合您!” 绿莺护在洛凝秋身前,激动地嚷着,她本已经做好被姚繁花欺负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你闭嘴,再嚷就把你和那只公鸡拴在一起,你俩一并叫唤吧。” 姚繁花白了眼绿莺,眼睛落在洛凝秋身上,瞅着她的表情,暗自高兴。 “小姐,您这样做是过了,如果洛小姐在新婚的第二天就沦为了洗衣妇,会让整个洛阳逗笑您不会怜香惜玉的。” 晴儿冷冷地说,她明白姚繁花不会真的去让洛凝秋洗衣服,她只是爱玩而已,好不容易找了个玩伴,过于兴奋了。 “你说的有道理,”姚繁花何尝不知道晴儿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她默契地下了台,转转眼睛,又说:“衣服可以不洗,这家务不能不做,哪个新妇不是从日头升起忙到太阳落西,你也如此,从此后,这伺候你的丫头我都会拨走,你除了自食其力之外,还要伺候你相公我,记得我的话,这屋里的所有摆件,都是要擦的,这地砖也要一日擦一次。“ 姚繁花晃着脑袋说着规矩,她一转眼,看着一边像小斗鸡一般不服气的绿莺,眼睛一亮,说:“你也不许陪着你家小姐啦,她要自力更生!” “绿莺就是要和小姐在一起……” 绿莺嚷到一半,被晴儿拍了下手臂,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 “那小姐你打算让绿莺姑娘做什么?” 晴儿了解姚繁花的脾气,她要耍就让她耍个够,这会儿的反驳,对绿莺来说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我想想。” 姚繁花兴致盎然,她瞅了眼门口的大公鸡,又瞅了眼绿莺,觉得这丫头还真的像一只小斗鸡。 “你去陪着那只大公鸡好啦,它去哪儿你就跟到哪儿,形影不离。” 姚繁花嬉笑着说,正在她万分得意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 “你在疯什么,还让不让老夫睡觉了!” 姚繁花转头,看着姚威德正疾步向着她奔过来,任何时刻都很端庄的姚夫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姚威德睡意朦胧,他瞅了眼桌子上的锣和锣锤,又瞪了眼姚繁花,喝道:“你穿得这是什么,戏也演完了,明个你就穿回女儿装,有洛小姐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的楷模,你怎么还像个野人一样!” “姚大人!” 绿莺看着姚威德,①38看書网飚出来了:“方才姚小姐说让我们家小姐去洗衣服,还要将这屋子的所有摆设都要擦一遍,我们洛家虽是小户,小姐虽不是万金之躯,却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莺儿!” 洛凝秋拉了下丫鬟的手臂,责备地看了眼绿莺,她转过身,对着姚老爷行了一个礼,说:“见过姚大人,扰了大人的清净,凝秋也有不是。” “洛小姐多礼了,老夫了解自己的女儿,这孩子一天不闹出点花样就浑身不自在,还要小姐多担待,别与她见识。” 姚威德打心眼里欣赏洛凝秋,姚铭笙如果不是女儿身,他自然是愿意真的让洛凝秋做自己的儿媳妇,眼下洛凝秋虽是嫁了过来,但二人心里都清楚这段荒唐的婚事不能当真,所以人前以公媳相称,私下依旧称对方“大人”“小姐”。 “你到底要做什么,还能不能消停一点!让洛小姐给你洗衣服?你看看咱们姚府哪一个媳妇做过粗活,传出去让老夫的脸往哪搁,而且洛小姐是洛阳城首屈一指的佳人,你给人家洗衣服人家都不见得穿!” 姚威德本来就看不上姚繁花,这跟着洛凝秋一比,更嫌弃了。 “爹爹!” 姚繁花甩着袖子跺着脚,气得脸通红。 “老爷,您别生那么大的气,繁花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就是能闹闹,不会真的要洛小姐做那些粗事的。” 姚夫人终于走进来了,面带微笑。 洛凝秋向姚夫人行礼,姚夫人上前握住了洛凝秋的手,慈爱地说:“洛小姐洛小姐地叫得生疏,你若不嫌弃,从此后我便叫你凝儿好了,我知道这婚事情非得已,又委屈了你,繁花虽然胡闹了些,心地却是好得很,假以时日,你们定能成为要好的姐妹。” 姚夫人笑了起来,她看着洛凝秋,越看越喜欢,就将自己手腕上的一个玉镯子摘了下来,戴到洛凝秋手腕上,说:“这镯子虽不是什么名贵物件,却是我成亲时带来的嫁妆,我一直很喜欢,今天给了你,就当做认了你一个女儿,你不要拘束,若有什么需要就让丫头告诉我一声,如果繁花再胡闹,你也要告诉我,不可让她欺负你!” 洛凝秋受宠若惊,她自小没了娘,从未有享受过这慈母一般的爱怜,顿时红了眼睛,又感到不好意思收姚夫人这样大的礼,想将镯子还给姚夫人,姚夫人则是非常喜欢洛凝秋,她一直想养个像女孩一样的女儿,洛凝秋太符合标准了,这镯子是如何都不会收回来。 两人这样你来我往的一副和谐母女景观看得姚繁花几欲喷血,这是什么情况,她那个一直嫌弃她的那个爹先不说,连最疼爱她的娘亲也被这可恨的女人抢走了,她想她姚繁花这是造了什么孽,上天要派这么个女人来折磨她。 “你以后多跟洛小姐学着,这过两年就要嫁到李府去了,可别惊到李大人和李公子!” 姚威德继续呵斥着姚繁花。 “老爷,繁花不懂事,就要慢慢教嘛。” 姚夫人转过身,安慰着姚威德。 “慢慢教?这都十五了,我看她五十也是这个模样!” “那就换个法儿教,既然以前的先生教不好她,何不让凝儿亲自来教她?” 姚夫人微笑着说。 “妙呀!”姚威德一拍手,说:“夫人真是智慧,你瞅我,这样一个大才女都给忽略了,若是洛小姐来教,虽管不住她这性子,但至少能让她多读点书,好,好!” “我才不要!” 姚繁花大声抗争着,她明明是过来教训洛凝秋的,自己被训了不说,还要跟这个讨厌的女人学习,什么事嘛。 “繁花要乖,三娘的话都不听了么,披览诗雅,焕知其祖高,你是要多读些书才好呀。” 姚夫人走到姚繁花身边,整理了下她面颊边上的碎发,语重心长地说。 姚繁花叹了声气,她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娘亲,姚夫人待她视如己出,她对姚夫人也是极为尊重,若不是原则问题,她都会接受姚夫人意见。 姚繁花点了点头,不仅仅是因为姚夫人的劝诫,更多的原因是她很想知道眼前这个被神化了一般的女人是不是真的那个本事,真的学富五车无所不能了么! ------------ 24真缺德 第二日一早,姚繁花换上那身她最爱的火红胡服,快步从书房走了出来,向着她自己的房间走去,神采奕奕,姚威德规定她每日都要去洛凝秋那里学两个时辰,她不在乎她爹说了什么,只是想去看看那个霸占了她房间的女人是不是真有本事。 姚繁花一进房间,就看见洛凝秋舒雅地坐在圆桌旁,手持一本诗集,轻声吟诵,长而密的睫毛低低垂下,在眼睑下投入美好的弧形,十分漂亮。她看得入神,没有发觉姚繁花的出现。 “我来①38看書网!“ 姚繁花走到洛凝秋对面坐好,向着站在一边的绿莺说:“给我拿杯茶来,走得我口渴!” 绿莺哼了一声,不情愿地走出房间。 “你在读什么?” 姚繁花说着眼睛向着洛凝秋的书瞅去。 “骆宾王的《秋水》,”洛凝秋将诗集小心放在桌面上,看了眼姚繁花。 “秋日读秋,你还挺应景的,你名字里也带着个秋字,不过我觉得这字不配你,你瞅你这冰冷的脸,正适合严峻的寒冬,你应该叫洛凝冬才是。” 姚繁花笑着跟洛凝秋打着趣,她眼巴巴地看着洛凝秋,希望洛凝秋能对她的话产生反应,洛凝秋根本就不搭理她,脸上表情毫无变化,连眼睛都没抬。 姚繁花抿了抿嘴不说话,她觉得自己说得很有意思,又责怪洛凝秋不会欣赏她的幽默,她瞅着圆桌上一摞书,心里发毛,她真的很怕再去读什么女规女则烈女传,她真心讨厌这些书。 “你都读过什么①38看書网》可曾度过?” 洛凝秋冷冷地问了句。 洛凝秋问着,姚繁花不言语,她确实没有读过《四书》,她爹只希望她能做个规矩的女孩儿,教她的都是些《女范捷录》《郑氏规范》,至于安邦治国天下平的事情,觉得跟她没关系。 洛凝秋看姚繁花不说话,就知道她没有读过,她不想再问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女子无才即是德,你真有德。” 洛凝秋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杀伤力十足,杀得姚繁花掉了一管血,姚繁花鼓起了腮帮子,一肚子的火。 “好,行,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缺德!” 姚繁花叫嚷着,随手在那摞书里抽出一本来,她看了眼书皮,对着洛凝秋说:“你不是要教我么,这本《庄子》定是背熟了吧,好,背给我听,若是错了漏了一个字,你也配不上什么洛阳第一佳人的名字了!” 姚繁花说完打开书,眼睛落在第一页的开头上,等着洛凝秋来背,气势汹汹。 洛凝秋看着姚繁花这尽显幼稚的模样,除了无奈就没有别的感情了,她不想跟着姚繁花耍,会降低自己的智商,依她平时的性子,早就甩袖子走人了,可教这丫头是姚夫人的意思,姚夫人又待她百般好,她真的不想让姚夫人失望。 “从哪里开始?” 洛凝秋开口问,她真怕姚繁花要她从头背到尾,她早上已经在姚铭笙的灵位前念了遍地藏经,这再来遍《庄子》,真是吃不消了。 “什么?” 姚繁花愣了一下,她心想洛凝秋这女人真是牛气冲天了,这话的意思就是随便来一句都能接上呗,很随呗,姚繁花咬了牙,随便翻了一页,打开,念出头两个字。 “大知……” “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 洛凝秋不假思索地接了上去,哗啦啦地一阵背,没有半丝停歇,越背越快。 姚繁花的①38看書网速地扫着文字,很快,她的眼睛就跟不上洛凝秋背书的速度了,姚繁花看得眼睛直疼,心想这个女人平时说话面条斯里的,这会儿怎么就会这么快,不喘气么?! “行了行了,这是你运气好,再来!” 姚繁花说着,又换了一页,念:“故分也……” “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辩也者,有不辩也……“ 洛凝秋根本没有思考。 姚繁花听得惊讶,她从没见过能把书背到这个程度的人,当她的眼睛再次跟不上洛凝秋的速度的时候,再次打断了洛凝秋,又翻了一页新的,念了两个字,洛凝秋依旧脱口而出。 姚繁花的眉毛扭成了一股麻绳,她的胸口像是塞了个大石头,堵得呼吸都困难。这种方式完全考不倒洛凝秋,姚繁花不甘心,脑袋不停转着,想着主意,突然灵光一现,她嘴角挑了个弧线,笑得很诡异。 “热能不而……“ 姚繁花吐出了四个字,之后眨着眼睛看着洛凝秋笑,这是她随便翻了一页后,倒着念的四个字。 洛凝秋先是一愣,她确定这本书里根本没有这样的内容,但马上察觉了姚繁花的小伎俩。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不说话了,实在是高兴,她得意一笑,刚要说话,洛凝秋却先开了口。 洛凝秋接着姚繁花倒着念的那四个字,倒着将前面的内容背了出来,姚繁花马上仔细盯着书一字字看,竟然没有一个差错,这次洛凝秋速度虽然慢了些,但是一样的行云流水,姚繁花大吃一惊,她这才见识了什么叫做倒背如流。 “可以了么?“ 洛凝秋背了一阵,喉咙干渴起来,她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 “额……“姚繁花依然沉浸在惊叹中,稍许,才在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你果然很缺德。” “什么?” “没什么,不就是背书么,我也能!” 姚繁花甩了甩手里的《庄子》,很不服气,说:“我从未读过这书,若是看了,也能倒背如流。” “好,三天之内,你若能把其中最短的《养生主》背下来,就算你厉害!” 洛凝秋露出一个浅笑。 “为何是最短的,你竟然瞧不起我,要背我就背最长的!” 姚繁花嘴硬起来,她十分讨厌洛凝秋这样居高临下的态度,翻开书来回扫了一遍,又说:“这《齐物论》貌似很长,我就背这个了,三日后我若是背不出,我就给你磕头拜你为师。” 姚繁花说罢身子一转,拿着《庄子》就出去了。 此时的绿莺正好端着茶回来,与气势汹汹的姚繁花擦肩而过,她见着姚繁花气愤的样子,又看到悠然喝着茶的洛凝秋,就知道她家小姐赢了。 “小姐,喝这个热茶!” 绿莺将原本为姚繁花准备的茶水端给了洛凝秋,替了她手里的茶。 “姚小姐这一大早的是怎么了,不会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吧,她怎么总做这种缺心眼的事呢。” “闲谈莫论人非!” 洛凝秋提点着丫鬟,她喝了口茶,对着绿莺说:“你去给我准备个红包,包上几两银子,过几日,我要收个徒弟。” “谁?” 绿莺来了兴趣,忙问。 “到时你自然知道。” 洛凝秋谈谈地笑了下。 三天里,姚繁花没有离开书房一步,她不停地读着背着,连吃饭睡觉上茅厕都带着这书,可就是不往脑袋里记,她一千次地诅咒庄子,一万次地想撕了手里的书,她恨自己手贱,怎么就抽出这么一本根本看不懂的书,又恨自己嘴硬,这《逍遥游》《养生主》都是比较容易的,怎么就选了这么难的一篇出来。 姚繁花几欲抓狂,她从未有这样被折磨过,再复杂的功夫她看一遍就能学会,只是这读书,真是缺了一根筋。 “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姚繁花反复地读着,终于将书甩到了桌子上:“这说得是什么呀!子游说完子慕说,子慕说完子游又说,你们俩还有完没了?!什么叫用马说明马不是马,不如用不是马的东西来说明马不是马,到底是不是马呀?!!!”姚繁花努力张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几欲崩溃。 “小姐!” 晴儿在敲了门,向姚繁花喊着。 “干啥!” 姚繁花很不耐烦。 晴儿推开门,端着洗脸盆走了进来,她看见姚繁花,愣了一下,姚繁花还穿着三天前的那件衣服,头发凌乱,眼睛浮肿,被雷劈了一样。 “小姐,晴儿为您备水沐浴吧,您这也不像个样子呀!”晴儿皱了眉头,上下打量着姚繁花,她从未见过姚繁花这样狼狈。 “这太阳怎么升得这么高,什么时辰了?” 姚繁花眯着眼睛向着门外看去。 “快巳时了,”晴儿拧了个毛巾,递给姚繁花:“先擦个脸吧。” “巳时?!” 姚繁花盯着太阳不可思议,今天是她与洛凝秋约定的第三天,天亮了,时间也到了。 “这可如何是好!” 姚繁花拍了下大腿,望着太阳,一夜未合的眼睛涩涩发痛,她站了一会,心一横,向着洛凝秋那边走去了。 房间里,洛凝秋撤了桌子,搬了个椅子坐在中间,绿莺在一边站着,手里拿着一杯茶和一个红包,两人等了一会儿,果然见门外长廊的尽头拐过来一个红色的影子。 姚繁花大步走向洛凝秋所在的房间,上了台阶,跳过门槛,站在洛凝秋面前,她脊背笔直挺着,下巴挑起,眼睛向下盯着洛凝秋看,傲人的样子。 洛凝秋平静地接着姚繁花锋利的目光,没有动作,两人互看了一会,姚繁花突然双膝一曲,跪倒地上,“哐哐哐”磕了三个头,额头碰地,发出闷闷的响声,那阵势恨不能把地撞裂,之后,迅速起身,转头就走,整个动作雷厉风行,非常干脆。 “等等!” 洛凝秋叫住姚繁花。 “干嘛!” 姚繁花转身。 “拜师是要喝茶的,姚小姐是性情中人,也知道一诺千金吧,您这什么也不说就给我磕了三个头,是不算的。” 洛凝秋轻轻说着。 “洛凝秋你不要太过分了!” 姚繁花怒不可遏,她自然知道一诺千金,否则也不会过来磕头了,她也知道这个拜师礼没有完成,洛凝秋挑毛病是有道理的,可是磕头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恨洛凝秋咬住不放,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新婚那夜她自己也是很过分的。 姚繁花抢过绿莺手里的茶,向着洛凝秋猛推了过去,说了声:“先生喝茶!“她力道用得很好,这茶杯在洛凝秋身前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按理说根据惯性,杯里的茶一定会溅洛凝秋一身,姚繁花想看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可茶杯也推了,力量也使了,这茶却一滴都没有溅出来,姚繁花一愣,掀了杯盖,才发现杯里空空,一滴水都没有。 “小姐果真厉害!“ 一边的绿莺努力憋着笑,憋了个大红脸去看姚繁花。 “你耍我!” 姚繁花用力一甩,将茶杯摔了个粉碎,她怒视着洛凝秋,这个女人不仅仅猜到了她一定背不出来,还猜到了她要将茶水渐到自己身上,洛凝秋这番聪明在此时的姚繁花眼里,是万分可恨的。 ------------ 25变态教师 “我可不是有心耍你,若不如此,以姚小姐的功夫,还不得把我浇成落汤鸡。” 洛凝秋不轻不重地说着,她起了身,拿来绿莺手里的红包,塞到姚繁花手里,说:“给你,要乖。” “我才不要!” 姚繁花将红包甩向一边,再次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你等等。” 洛凝秋又喊住了姚繁花。 “你要做什么呀?!总叫我!” 姚繁花猛得转身,怒视着洛凝秋。 洛凝秋慢慢地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指了指姚繁花手里那本被蹂躏过的《庄子》,说:“既然你都叫我先生了,那我总得教你读读书吧。” “我不要,我读不会,我就这样了,能怎么?多读几本书能多活几年么!我就读不会了,怎么了!” 姚繁花向着洛凝秋吼着,她就快被眼前的女人折磨疯了。 “两个时辰。” 洛凝秋露出了两根手指。 “什么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之内,我就能让你把这篇《齐物论》背下来。” 洛凝秋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胡说,我可是背了三天,除了什么‘南郭子篡隐机而坐,仰天而嘘,苔焉似丧其遇’,除了这句,什么都不记得了。” 姚繁花彻底自暴自弃了。 “哎,是綦不是篡,是耦不是遇,一句话错两个字,还不算太差。” 洛凝秋摇摇头。 “啥?” 姚繁花完全没想到自己唯一背下来的一句还错了两个字,她真的觉得这辈子都不想读书了。 “来,坐这!” 洛凝秋指着身边的一个凳子说:“只两个时辰,我定能让你将这《齐物论》背下来。” “好,我就看看你怎么教我!” 姚繁花狠狠地坐了下来,脖子挑起,将揉得扭曲的《庄子》扔给了洛凝秋。 接下来的是奇迹一般的两个时辰,洛凝秋讲得轻松,姚繁花听得也不累,可时间一到,就真如洛凝秋说得那样,姚繁花将整个《齐物论》都背了下来。 “唉?”姚繁花不可思议,她顿了顿,又背了一遍。 “虽不是很熟练,但也能一字不拉,算是可以了。” 洛凝秋低低垂下眼睛,喝了口茶水。 姚繁花惊讶地在房间里面转了两圈,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把那篇文背下来,她回到洛凝秋面前,点头笑着说:“一定是你在这茶里放了东西,我喝了,才能背下这文章。” “好,那就请姚小姐每天来喝两个时辰的茶吧。” 洛凝秋只觉得姚繁花幼稚到好笑,真不爱跟她见识。 “这个好!” 姚繁花乐了起来,她眨着眼睛看着洛凝秋,发现这女的还是有优点的,起码这教书的能力,堪称神奇。 姚繁花看了眼圆桌上的茶杯,说:“看来你也不仅仅是个绣花枕头,也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 “嗯,化腐朽为神奇。” 洛凝秋淡淡地重复了姚繁花的话,眼睛也没抬一下。 姚繁花越觉得越不对劲。 “你骂我!” “我只是重复了你的话!” “……” 姚繁花吃了哑巴亏,不说话了,她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姚繁花每日花两个时辰在洛凝秋这里“喝茶”,学了不少东西的同时也被没少被洛凝秋奚落。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 这日,姚威德将姚繁花叫到书房里来,这是一月一日的审查日,来看看姚繁花最近的功课,这也是姚氏父女最崩溃的互相折磨的日子。 “你最近在读什么?” 姚威德问。 “《庄子》” 姚繁花答。 “噢?” 姚威德吃了一惊,连忙又问:“那读了几篇呀?” “内篇的七篇已经都能背了!” 姚繁花第一次说得这么自豪。 “噗!” 姚威德一口茶喷了出来,他连忙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将胡子上的水珠擦干净,竟然知道内篇,还知道有七篇,真是不得了。 “那快背诵一段,快快!” 姚威德迫不及待想见证奇迹了。 姚繁花开口,将《逍遥游》一字不拉地背了出来,背完后,双手别在身后,骄傲地看着姚威德,她见姚威德一副见了鬼一样的惊讶表情,很是不满。 “爹,你为何这样看着繁花!” 姚威德围着姚繁花走了两圈,才郑重地问:“你可真是繁花?” “爹爹!” 姚繁花急了,甩着衣袖大声嚷。 “哈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快来人,快去吧洛小姐和夫人都请来!” 姚威德大笑着,恨不能抱起姚繁花转上几个圈。 不多时,姚夫人和洛凝秋先后进了姚威德的书房。 姚威德见了洛凝秋,忙迎了上去,弯腰行了个礼:“多谢洛小姐!” 洛凝秋吓了一跳,她赶忙曲腿跪下,向姚威德还了个大礼:“姚大人怎可向凝秋行礼,折煞凝秋了。” “你担得起,洛小姐,你这先生做得真是好呀!” 姚威德拍着手激动地说。 “可不,繁花简直是脱胎换骨,方才背书给我听,我还以为是被山狐狸付了身呢!” 姚夫人笑着走过来,她先洛凝秋一步到达,已经听过姚繁花背书了。 “老爷夫人,您们过奖了,凝秋那里有那本事。” “洛小姐不要谦虚,不瞒你说,打从这丫头懂事起,大大小小给她请了二十多个先生,不是管不了她就是被她气走,你可是唯一一个能让繁花背下书的先生。” 姚威德说着,招呼着洛凝秋坐下,自己和姚夫人也坐了下来,只留下姚繁花一个人站在书房中央。 姚繁花闷闷不乐,书是她背的,大家为什么都要去夸洛凝秋呢。 “不是那些先生不好,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 洛凝秋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姚繁花。 “那你就是说我不善学,耽误了那些个先生呗,洛凝秋你不要得意,我再也不要去你那里啦!” 姚繁花叫嚷着,她看了下四周,更不服气了:“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站着!” “又胡闹!刚夸你有点起色,就又变成这幅模样了,本性难移,这里都是你的父母师长,你站着怎么了!” 姚威德冲着姚繁花吼着。 “繁花不要急,来三娘这里,三娘一会给你最喜欢的梅汁雪梨汤。” 姚夫人笑着召唤着姚繁花。姚繁花跑到姚夫人身边,撒着娇:“三娘最好,三娘待繁花最好了!” “看你这一头的汗。”姚夫人掏出帕子为姚繁花擦去额头的汗滴,怜爱地说:“我们繁花最聪明了,若不是繁花智慧过人,就算是天上的文曲星,也不能将你教得这样好。” 姚繁花知道姚夫人故意安慰她,但这个台阶给对他十分舒服,她也平和了很多。 “只是,三娘希望你不仅能在文章上去跟凝儿学习,这仪态上更应该多学学,我们繁花毕竟是个漂亮的女孩儿,是吧?” 姚夫人眯着眼睛笑着,终于说出了目的。 “夫人说得极是,让洛小姐来教教繁花怎样做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当下就教,老夫今天得空,也来看看。” 姚威德摸着络腮胡子说。 姚繁花虽不情愿,但又不想姚夫人失望,只得对着洛凝秋,说:“让你教你就赶紧教,早教早完事!” 洛凝秋起身,低头向着姚老爷和姚夫人行了个礼,说:“凝秋献丑了。”随后转身对姚繁花说: “你要记住,男子和女子身形体貌尽不相同,男子背如松,女子腰若柳,你的腰背太过直硬,不够温婉柔美。” 洛凝秋说。 “那要如何,要驼背么!” 姚繁花不服气了。 “要温婉,要柔软!再说这手指,男子巴掌手女子兰花指,坐姿上,男子分腿坐,女子并腿坐,步履上,男子昂首阔步,女子莲步款款……” 洛凝秋开了外挂,对着姚繁花说了几十个女子应该注意的形态体姿,还身体力行,亲自为姚繁花示范指导,看得姚繁花几欲喷血,文化课学完学形体课,姚繁花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一个煞星。 熬着熬着,终于熬到了中午,课程结束,姚繁花疯了一般跑出了姚威德的书房,那些扭捏的动作想想她就想吐,她决定再也不要去找洛凝秋这个变态教师了。 ------------ 26袭胸吧 姚繁花趴在书房的桌子上,眼睛出了神,一直盯着门口的大杨树,看着擎满了阳光的叶子一片片掉下来,眼皮越来越沉,就要睡着了。 “小姐你快去找洛小姐吧,看看你都无聊成什么样子了。” 晴儿边擦着案台边说,自姚繁花从姚威德的书房跑出来算起,已经过了五日,姚繁花一日比一日无聊,每天除了做新鞭子就是出神卖呆,眼睛时不时总向着书房外瞅去,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谁说我无聊了,我这是在入定,是种境界!” 姚繁花嘴硬着,突然眼前一亮,她瞅见园子的尽头,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正翩翩向着她的书房走过来,姚繁花连忙站起身,心中大喜:“她来瞧我了!”白衣女子越走越近,姚繁花才发觉那人根本不是洛凝秋,顿时失落到了极点,越发寂寞了。 “没事穿什么白色呀!” 姚繁花嘟囔着,又回到了座位上坐好,嘟着个嘴。 “晴儿,你说凭什么都要我去找她,她从来也不来瞧瞧我,这都五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三娘让她教我,我不去,她应当来找我才对呀!” 姚繁花抱怨着,按耐不住了。 晴儿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了眼纠结的姚繁花,笑了下,说:“小姐,今儿老爷从詹王爷那里拿回了些极好的桂花糕,入口即酥香飘十里呢。” “不吃!” 姚繁花回答地斩钉截铁。 “晴儿是在想,这洛小姐家里并不殷实,想来也没有吃过宫里的点心……” “是呀!” 姚繁花一拍巴掌站起身来:“她那穷酸的模样,必定是没吃过的,我这就向三娘讨来给她开开眼,看看什么是大家的生活!” 姚繁花兴奋起来,她起身大步走着,出门前还回头埋怨了一声晴儿:“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早说!” 此时的洛凝秋正惆怅着一件事情,她和绿莺站在屋外的园子里,昂着脑袋看着大槐树上的一个鸟巢,今儿风格外大,吹得槐树飘摇作响,将那鸟巢晃动得摇摇欲坠。 “我说这几日怎么如此吵闹,原来是这畜生在这做了个窝!” 绿莺忿忿地说着。 “莺儿,你看这巢是不是要掉下来了!” 洛凝秋手臂抬起,拿着扇子遮在额头上,挡住刺眼的日光,仔细地看着。 “要掉下来还不好,这天天叽叽喳喳的,扰了小姐清净。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怎么生得这么没良心!” 洛凝秋瞪了眼绿莺。 绿莺吐了吐舌头,说:“小姐您是菩萨心肠!” 此时,一阵强风吹过,将那鸟巢吹偏,似乎再有一阵清风,就会彻底掉下来。 “啊!” 洛凝秋大惊,她紧张地抓着绿莺的手说:“莺儿你快去叫人来,救救这未出世的鸟儿。” 绿莺左顾右盼,姚府最不缺的就是家丁,可现在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四下里都找不到人,要不莺儿去邻院看看。” “来不及了!” 洛凝秋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调,她死死地盯着那鸟巢,额头上起了一层雾。 “莺儿,不如你踩着我的手上树去吧。” “莺儿怎么可以踩小姐的手,要踩也是小姐踩莺儿的!” 绿莺嗷嗷叫着,连连摆手。 “那也成,快,把我擎上去!” 洛凝秋说得着急。 “是是!” 绿莺急忙将双手手指交叉,伸了出去,洛凝秋一脚踩上,人离了地面,她双手抱着一枝结实的树枝,费了好大力气,才爬了上去。洛凝秋爬到鸟巢所在的树枝上,四肢缠绕着树枝,匍匐着向前进,好容易够到了鸟巢,将它放回原有的地方,这才安心地笑了下,向下边的绿莺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洛凝秋顿时头昏目眩,这可真高呀!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快来人呀,快来救救我们家小姐!” 绿莺向着四周大声喊着,很快喊来了姚府的家丁,大家围着洛凝秋安慰着:“四少奶奶您别怕,我们这就想办法救您下来。” 之后七嘴八舌地商量着营救洛凝秋的计划。 “这是怎么了?” 院子口传进来个清脆的女孩声音,声音刚落,跳出一个红衣胡服女子,走到人群里。 “哟,这不是洛先生么,您这是在演哪出?掏鸟蛋么?树不是这样爬的,你到底有没有童年!” 姚繁花一手拿着一个装满桂花糕的盘子,另一只手拿了个糕向嘴里塞,边吃边说:“果真是入口即化。” “姚小姐您功夫好,您快帮帮我家小姐,她下不来了。” 绿莺急得哭了起来。 “我觉得她呆得很舒服呀,而且她如果真的下不来,那就自己来求我,叫我三声“姐姐”,要不就叫三声“好相公”,我就考虑把她弄下来。” 姚繁花的话是对绿莺说,眼睛却一直盯着树上的洛凝秋,看她抱着树枝爬着,十分可笑。 “你走开!”洛凝秋气得脸通红,说:“莺儿你不要去求她,我今天就是摔死,也不要她救。” “哟!好大的口气,那你就挂着好了!”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生气,更加得意,她用力一跃,跳到洛凝秋所在的树枝上,站在洛凝秋的后面,低头看着她。 “你上来做什么!” 姚繁花落在树枝的同时带来一阵强烈的波动,洛凝秋吓得发抖,她又担心鸟巢会有危险,顾虑颇多。 “我来给你送点桂花糕吃,这糕呀,可是詹王爷给的,宫里的东西,好吃得不得了!” 姚繁花两脚并立,稳稳地站在树枝上,边吃糕边看着洛凝秋对着她的屁股,咯咯地笑了起来。 洛凝秋知道姚繁花没想什么好事,自己又是这样不堪的动作,羞得只想死。 “洛先生,这就是你所崇尚的女子仪态之一么,这也太不雅了吧。” 姚繁花说着,真想在洛凝秋屁股上拍两下,越觉得越有意思。 “你不要在那站着。” 洛凝秋羞得几乎说不出话了。 “哦,那我退后一步。” 姚繁花故意曲解洛凝秋的意思,她向后走了一步,脚下却用力,故意让整个树枝晃动起来。洛凝秋慌了,她一会抱紧树枝自保,一会又伸手去护着鸟巢,忙死了。 “那这个位置呢?” 姚繁花玩了个高难度的回旋,金鸡独立在树枝上,又弄出一阵晃动。 “这个呢?”“你喜欢这个位置么?” 姚繁花明知道洛凝秋根本看不见她,却还是一个一个姿势位置的变化着,将整个树枝大弧度摇晃起来,她不怕洛凝秋不小心掉下去,依她的轻功,先飞下去接住洛凝秋事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终于的终于,鸟巢被压低又弹起的树枝华丽地弹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个美丽的弧线,啪啦落地,里面的蛋摔了个粉碎。 “啊!” 洛凝秋望着那几个摔碎的蛋大叫了一声,她的心疼起来,对姚繁花的怨气也达到了顶点。 “你太过分了!” 洛凝秋大声嚷着,什么也没有多想,双臂用力,将身体撑了起来,转过身,向着姚繁花扑去。 “你做什么!” 姚繁花怎么也没预料到洛凝秋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她乱了手脚,她虽然站在这里,却一直调动内力把自己变得几乎没有重量,这下一乱,内力也散了,这树枝再结实也经不住两个人的体重,咔嚓,终于断了。 “哎呀,小姐!!!” 下面的绿莺惊叫着,她和家丁们一并伸出手,想接住掉下来的洛凝秋和姚繁花,姚繁花失去了平衡,大惊失色,但本能地调整好最佳状态,双手向前,抱住身前的洛凝秋,一个反身,将自己的身体垫在了洛凝秋的下面。 两人就这样直挺挺地摔了下来,姚繁花的背先着了地,生生地疼了一下,她从小习武,这样的摔法绝不是第一次发生,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她更在意地是此时趴在她身上的洛凝秋,洛凝秋整个人都趴在姚繁花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重……” 姚繁花抱怨着,一股子幽香飘入她的鼻腔,甚是好闻,她感到脸颊触碰到凉凉滑滑的东西,很舒服,转头一看,正是洛凝秋秀美的脖颈。 “哎呀!” 姚繁花脸一红,双手用力,拍向洛凝秋的前身,将她整个人弹离自己。 “哎呀!” 洛凝秋叫了一声,被姚繁花弹开,坐到了地上。 由于姚繁花的保护,洛凝秋几乎没有受伤,但她惊吓有些过度,刚要从姚繁花身上爬起来的时候,就被姚繁花狠狠地推到了一边,推的位置还特别的准,正是她胸前两处最脆弱的地方。洛凝秋疼得直流汗,却又不好意思去触摸,她愤愤地起身,在绿莺的帮助下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 姚繁花艰难地爬起身来,她看着洛凝秋愤然的背影,很是不舒服,虽然是她淘气将洛凝秋从树枝上弄了下来,但也好心做了垫子,她怎么还是这么生气,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 姚繁花想着,她耸了耸鼻子,深深吸了几口气,周围的空气里依然弥漫着洛凝秋的香气,她第一次闻到这样香的味道,比宫里赏得最好的香料都要香,她又抬起双手,在空中做了两个推掌运动,想着刚才推开洛凝秋的时候,真是柔软得不可思议,她完全没有想到平时这样冰冷的女人身体会是这样软,手感很好! ------------ 27赔只鸟 “如何?她还是不肯见我么?!” 姚繁花迎上走进书房的晴儿,焦急地问。 “莺儿说洛小姐身体不舒服,暂时不能见小姐。” 晴儿走到桌子前,喝了口水,说。 “胡说,什么身子不舒服,我今儿还听说她去给三娘请安了呢,不舒服能这样乱跑么,她就是不想见我,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怎么了,不就是跟她开个玩笑,若不是她突然扑过来,我能乱了阵脚么,更何况我还给她当了肉垫,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姚繁花一声接着一声质问晴儿。 晴儿别过头去翻了个白眼,这三天来姚繁花一直重复着这段话,她实在是要听吐了。 “小姐,我问您,您说洛小姐为什么要上树?” 晴儿准备点醒这个迟钝的姚小姐。 “上树还要什么理由?想上就上呗。” “那是小姐您!洛小姐怎会这样轻率,全姚府都知道她是为了救那一窝的鸟蛋,也就要成功了,却被小姐您破坏了!” 晴儿声音提高了起来。 “啊!” 姚繁花突然想起掉到地上的鸟巢,懊恼起来:“原来她是为了这个!我说怎么鸟巢掉地,马上就变了个人。“ 姚繁花恍然大悟,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想了想,说:“那确实是我不对了,但是她也不至于为了几个鸟蛋生这么大气吧!不就是鸟么,我赔给她!“ 姚繁花说着,向着东边的窗户走过去,窗檐上挂着个鸟笼,里面是一只黑羽红喙的大八哥,仰首挺胸威风凛凛。 姚繁花将鸟笼挑了下了,抓在手里,看着里面的鸟儿,鸟儿也歪着头看着她。 “你这破鸟好笨,三个月来一句话也学不会,连叫也不叫,你是不是哑的!” 姚繁花鄙夷地看着大八哥,随后拎着笼子,出了书房。 “小姐你要去哪里?” 晴儿忙问。 “给她赔只鸟!” 姚繁花大步走了出去,晃悠着手里的鸟笼,兴奋之极。 “小姐,洛小姐不肯见您不仅仅是这件事情,更重要的是…” 晴儿大步追了出去,她想告诉姚繁花她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大庭广众下袭了洛凝秋的胸,任是谁都不愿意再见到她了,晴儿完全不明白平时机灵的姚繁花怎么就这么迟钝,这手感不一样,她感觉不出来么,还好意思赞叹说人家姑娘身体柔软,什么逻辑了! 姚繁花确实没有意识到自己袭了洛凝秋的胸,她甚至早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只记得洛凝秋时脸色惨白地走了回去,她不知道她这习武的手放出来的力气,足以将洛凝秋从丘陵拍成平原。 姚繁花快步走着,在离洛凝秋院子二百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听到一阵琴声从洛凝秋房间里传出来,悠扬婉转,如歌如泣。 “这是什么曲子,怎么这么忧伤。” 姚繁花想着,心情也被着曲子影响,深深地叹了声气,她脚步变得很慢,缓缓地进了洛凝秋的院子。 “小姐,姚小姐过来了。” 绿莺远远瞅见姚繁花,一脸的不高兴,姚繁花那一掌,可真让她家小姐疼了三天,而这种疼痛又难以启齿,只能自己憋着。 洛凝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琴声里,没用听见绿莺的话,她浓密的睫毛低低垂着,随着琴音微微颤抖,修长的十指灵活地在琴弦之中舞动着,洛凝秋很安静,像一汪处在无人的山间的泉,静谧清丽。 曲罢,洛凝秋没有放下动作,她定格了一会,一滴泪水从她紧闭的严重流了下来,再睁开眼睛,又是长长一声叹息。从自己的世界里回来后的洛凝秋猛地发现她身边有个红色的人,吓了一跳,急忙去看姚繁花。 此时的姚繁花定定地站着,手里拎着个鸟笼,脸上却挂着两行泪。完全是听得痴了。 洛凝秋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姚繁花的脸。 姚繁花此时才从洛凝秋的琴音中□,她意识的自己的失态,很是不好意思,连忙擦去了眼泪,反瞪了洛凝秋一眼,哽咽地说:“看什么!” “你哭了?” 洛凝秋站起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姚繁花。 “我才没有!“ 姚繁花对着洛凝秋凶,她将鸟笼子递给洛凝秋,说:“这个给你!” “八哥?” 洛凝秋接了过来,看着笼子里那只肥肥的懒懒的黑鸟问:“你给我八哥做什么。” “别装糊涂,你这些日子不就是为了那些个碎了的鸟蛋烦恼么,赶明儿我再去给它配一只,给你生个几窝的鸟儿,吵死你!” 姚繁花愤愤地说。 “噗!” 洛凝秋看着姚繁花别扭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她急忙抬手遮在唇上,却还是让姚繁花将她好看的嘴角和浅浅的酒窝看了个清楚,姚繁花第一次看见洛凝秋笑,还笑得这么天杀的美,她的小心脏强烈地跳了起来,血压升高,不能控制。 “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怎么那么悲。” 姚繁花面颊微红,眼睛向着屋角四十五度飘着,转换了话题。 “是首古曲,《相思引》,你要学么,我来教你。” 洛凝秋重新走到了琴前,手腕一转,手指在琴上滑了一下,行云流水一般的声音,在她指尖回荡。 “这声音是很好听,可是我实在不喜欢古琴这个拘束的乐器。” 姚繁花摇摇头,她记得她刚会坐的时候,姚威德就请了个师傅来教她弹琴,天天要坐得笔直不说,这十根手指也是生生的疼,那时候那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这个折磨人的玩意。 “你等等。” 姚繁花对着洛凝秋说了句,随后转身出门进了院子,找了棵樟树,挑了片叶子摘了下来,又回到洛凝秋房间里。 “你弹一段我就来吹一段,看我学得像不像。” 姚繁花手指夹着樟树叶,挥来挥去。 洛凝秋点点头,重新坐在琴前,手指一拨,弹了起来,她第一次弹得不多,停下来,看着姚繁花。 姚繁花灵活的眼珠子向左边偏着,她深深回想着洛凝秋弹的内容,随即,将樟树叶放到唇边,吹了起来,她想着洛凝秋的曲子,竟然吹得一模一样。 洛凝秋又弹了一段,姚繁花又跟着吹了一段,不一会,整首《相思引》,姚繁花已能吹得熟练。 “没想到你头脑愚钝,对这乐声倒是敏感,只听一遍,就能学出来,也还是有所长的。” 洛凝秋点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姚繁花。 “切!我擅长的东西还多着呢,假以时日,你定能知道我姚繁花是多么的伟大,定能佩服我到五体投地。” 姚繁花得到洛凝秋夸赞,心里高兴极了,嘴角禁不住挑了起来,眼睛眯成条缝儿,她点头得意着,突然想起厨房做了她最喜欢的杏仁佛手,就想着拿来跟洛凝秋一起吃。 “你先在这等我,我去拿些我们姚府出名的点心,让你开开眼,我们这的点心,一点都不比长安宫里的那些差!” 姚繁花说着,转身出了门。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洛凝秋将鸟笼挂好,看着笼里的大八哥,想起姚繁花那好笑的模样,微微笑了起来。 “洛凝秋,我要杀了你!洛凝秋,笨蛋!洛凝秋,你赔我鞭子!……” 八哥突然开口,一声接着一声地骂着洛凝秋,骂得洛凝秋目瞪口呆,这鸟三个月来一声未开,一开口就吐出了这三个月姚繁花所有骂过洛凝秋的话,直听得洛凝秋脸色惨白怒气冲天,再也不想看见姚繁花那张脸。 此时西北边疆,天朝军队刚刚获得了一场大捷,郭将军自然十分高兴,重赏有功的将士,这些粗人最开心的,也就是在打胜仗之后,去望凤阁转转,自从认识了馨兰后,姚铭笙也变成了望凤阁的常客,在这孤独的军中,她太需要找一个人来说说话谈谈心聊一聊对洛凝秋的思念,姚铭笙不是傻的,她看得出馨兰对她的意思,她也曾暗里提醒过馨兰不要钟情于她,她知道自己只能负了这个美好的女子,先不论她这个女儿身,在这情感上,她心里就只有洛凝秋一个人,馨兰再美好,那也是红颜知己而已,有的人守着一辈子,也萌不出半丝情,而有的人只瞧了那么一眼,就注定了一生的爱,这个,很奇怪。 姚铭笙知道自己这样对待馨兰很自私,可她真的好寂寞,这种寂寞就像这大漠的晚上,苍凉阴冷无边无际,她在馨兰身上看到了同样的寂寞,两个寂寞的人,心灵彼此慰藉,这个,很重要。 此次的大捷后,姚铭笙很想跟着宋知鹤他们去望凤阁瞧瞧馨兰,可怎奈她这左肩膀在战场上被敌人的一支利箭穿透了,虽然过了半个月,也好了近五成,这活动还是很不方便,姚铭笙又怕细心的馨兰会看出端倪,徒增担心。 一夜过后,宋知鹤哼着小曲儿走进了姚铭笙的帐子,他胳膊上搭着个暗黄色的斗篷,走到姚铭笙身前。 姚铭笙赶忙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招呼宋知鹤坐好,又亲自为宋知鹤端了茶水。 “知鹤兄来得真是早,难得的机会,怎么也不跟小桃姑娘多些温存。” 姚铭笙笑着拿宋知鹤打趣。 “去去,自打把你带到了望凤阁,你这张嘴是越发不成样子,我这么早来,还不是受人之托,给你送东西么!” 宋知鹤将手里的暗黄野牛皮大衣递到姚铭笙怀里,说:“馨兰姑娘打认识你,就开始做这件皮衣了,用的是很好的野牛皮,最暖和了,又用了这暗黄的颜色,跟外面的沙子一个色,她说你穿了这个,这蛮子就认不出你了,以为你是个沙丘,绕着你就过去了。” 宋知鹤呵呵地说着:“我听小桃说,馨兰这一个月来,彻夜不眠地为你做了这件衣服,这马上就入冬了,穿着暖和,这馨兰姑娘可真是一等的好,不是哥哥说,她虽然出身不是很光彩,但毕竟是个重情义的好姑娘,对你更是没得挑,铭笙,你是不是考虑下,让她做个妾侍也成呀……” ------------ 28去和亲 “知鹤兄,这事还是不要再说了!” 姚铭笙打断了宋知鹤的话,眼睛低垂着,悠悠地叹了声气。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枉费了馨兰姑娘对你的一片情,你根本不配这件斗篷!” 宋知鹤愤怒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将手里的野牛皮斗篷狠狠地扔到了姚铭笙怀里,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姚铭笙还未来得及叹气,帐子的门帏又被揭开,一阵风吹进来,跟着风一起进来的依然是宋知鹤。 “你看我这脑子,把正事忘了!” 宋知鹤脸上忍不住的愤怒,却还是坐到了姚铭笙对面,向她哼了一声,说:“大将军说了,三天后的突袭不要你去了。” “为何?!”姚铭笙一愣,急忙说:“我这伤已经大好,做前锋是没有问题的。” “将军说有更重要的事情派给你做!”宋知鹤瞪了眼姚铭笙,说:“咱们大唐越发繁荣,这边疆又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大捷,这突厥的莫幸可汗还算识相,不想打了。” “那这是好事,穷兵黩武的总不是个办法,兵士们终于可以回乡了。” 姚铭笙点头说。 “他们说要和平,就要和亲。”宋知鹤接着说。 “这个平常,历朝历代都是用血统换和平。” “问题是他们不要咱们的公主,要的是王子!” “王子?“ 姚铭笙愣了一下,又说:“这成何体统。” “莫幸可汗只有一个女儿,要和亲,自然要王子了,而且要我们大唐的王子去他们那里。”宋知鹤说得无奈。 “那这不就是入赘么,我泱泱大国,又怎能做出这样羞耻的事情来!” 姚铭吃了一惊。 “莫幸说了,公主可以过去,王子为何就不能过来,说是什么平等公平,在他们那,男子和女儿都会骑射舞剑,是不相上下的,硬是要我们派王子过去。” “那圣上是什么意思?” “答应了。” “啊?!“姚铭笙惊得站起身来,重复了宋知鹤的话,说:“答应了?!” “自然,圣上登基不久,百废俱兴,当下这东边战事又起,如果能以一次和亲了了与突厥这么多年的战争,也是桩美事,更何况吾皇开明,竟然觉得莫幸的男女理论十分正确,这三王子李亨又到了适婚年纪,就要把他送过去。“ 宋知鹤越说越憋屈,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这怎么使得!” 姚铭笙同样愤慨。 “圣上已经决定了,这三王子近日就要到咱们军中,大将军那意思,是要你组一队人马,亲自将王子送过去,不得有半丝闪失。” 宋知鹤目光炯炯。 “那这如果是诈要怎么办,莫幸表面要和亲,背地里想扣住王子,那又如何是好。” 姚铭笙很是担心。 “大将军早就向圣上提出此顾虑,但圣上却没有改变心意,”宋知鹤左右看了看,凑近姚铭笙,低声说:“我听说圣上极度不喜欢这个三王子,说是做了个梦,梦到这三王子有一日会攒了他的位,逼他做太上皇,故而总找机会除去三王子,其实这王子弱不禁风,又真诚敦厚,哪里有那份心思呀!” 宋知鹤叹了声气,无奈地摇着头,又说:“无论如何,你定要保住王子安全,就算拼了性命也无妨,这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 “这个铭笙自然知道。” 姚铭笙低低垂下眼睛,她知道此次出行,凶多吉少。 七日后,郭子仪的军帐里,出现了一位特别人物。 郭大将军带着军士站成长长的两列,夹道欢迎这位来自长安的三王子。 “大将军请起!” 李亨弯起腰,恭敬地扶起郭子仪,他抬手放下身上宝蓝丝缎斗篷上的帽子,一张俊朗柔和的面容,很是亲切,李亨眼睛很大,但总是半眯着,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 “王子舟车劳顿,快进了帐子,这大漠的气候,定是不适应的。” 郭子仪说着,带着李亨进了军帐,又让李亨上座,上了一堆的瓜果。随后又向李亨简单地汇报了最近的战事。 “郭将军,我们何时去见莫幸可汗?“ 李亨等着郭子仪坐好,问到。 “老夫已经为王子打点妥当,三日后,就去莫幸的宫殿,这次是和亲,不方便带太多的兵马,请王子见谅。“ 郭子仪双手抱拳,向着李亨行了个礼。 “将军客气了,一切都听将军的。“ 李亨扶起郭子仪,点着头说。 郭子仪叫来了站在一边的姚铭笙,对着李亨说: “这位是姚铭笙,拜四品壮武将军,是您的随身侍卫,您别看他年轻,这胆识和武功,可是老夫这里最好的。“ 郭子仪在李亨来之前请了姚铭笙的官位,怎么说也不能只让一个五品的将军随着王子去和亲。 姚铭笙上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头沉沉的低着,向着李亨行礼:“末将姚铭笙,参见三王子。” “姚将军起身吧,”李亨很随意,说:“以后还得将军多照顾,就不要如此多礼了。” 他说完,又和郭子仪唠了些军事上的事情,不久,就会帐篷休息去了。 姚铭笙看着李亨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和没精打采的模样,顿时觉得这三王子很可怜,她想起宋知鹤的话,心里埋怨皇上太迷信,这王子就是给他一百个胆量,他也不敢谋反。 姚铭笙摇摇头,转过身来,继续和郭子仪讨论和亲的事宜。 三日过后,姚铭笙护着李亨的轿子,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突厥的领地,过了边境,和突厥的迎亲使会和后,就由迎亲使带着想着可汗的宫殿去了,一路上姚铭笙十二分的小心,她紧绷着精神,就怕从哪里突然出现埋伏,却一直相安无事,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以为这真是突厥的真诚的和亲。 一队人马走入可汗的王城,姚繁花左右看着这些异族打扮百姓,看他们日常生活,商贸交易,虽然货品都是些牲畜弯刀,说得又都是听不懂的蛮语,但他们脸上坦露的质朴纯真,让姚铭笙感到,这世上所有的百姓,都是一个样子的,她顿时生出一丝的亲切感来。 马队穿过闹市区,在一座金色圆顶建筑前停了下来。 “大唐的将军,这里就是我们可汗的行宫,请王子与在下同行吧。” 迎亲使操着不标准的汉话和姚铭笙说着。 姚铭笙点了点头,转身面对着李亨的轿子说:“已经到了,请王子下轿。” “落轿吧。” 轿中传来李亨温和的声音。轿子缓缓落地,李亨走了出来,抬头仰望着圆顶的建筑,又转头跟迎亲使说:“有劳大使。” “王子请!” 迎亲使摆了个请的姿势,李亨大步了进去,姚铭笙小心地跟在后面,左顾右盼,无半丝懈怠。 李亨和姚铭笙进入大殿,看着周围金顶玉璧,也是一番华贵,只是这殿中央的王座上空空,莫幸可汗并没有到,整个宫殿除了当值的宫女外,再无其他。 “请问大使,这可汗为何不在?” 姚铭笙抱拳,问着和亲使。 “可汗正在与诸位将军商讨重事,稍后就会过来,还请王子多包涵。” 和亲使回了个礼,说得不轻不重,没有半丝歉意。 姚铭笙顿时起了一肚子肝火,这突厥可汗羞辱的行为,真的是过分了。 “可汗国事繁忙,那我们就等等吧。” 李亨柔声说,没有半丝愠气。他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稳稳当当的。 “那卑职就先告退了。” 和亲使向李亨行了个礼,走掉了,整个宫殿变得更加冷清。 姚铭笙站在李亨身边,一肚子的火气,她看着李亨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有些佩服这个王子的涵养。 “将军多大了?” 李亨放下茶杯,转头对着姚铭笙问。 “十八。” 姚铭笙恭敬地回着。 “哟,竟然比之比小王短一岁!”李亨挑了下眉,继续说:“今个一来,莫幸就给了咱们这么一个下马威,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还得麻烦将军多照顾,将军就不要这样拘礼了。” “蒙王子错爱,铭笙定万死不辞。” 姚铭笙向着李亨跪了下去。 “都说不要如此拘礼!” 李亨笑着站起身,将姚铭笙扶了起来,又和姚铭笙唠了些家常,打发时间。 一个时辰后,宫外突然想起了一阵鼓声,随后传来悠扬的异国音乐,李亨听到声音,站起身来,向着宫外望去。 ------------ 29大放血 莫幸可汗大步走进了宫殿,身后是长长的两排突厥官员,莫幸直接走到正座上,坐了下来,瞧都没瞧李亨和姚铭笙,他大眼高鼻,长得很是威武,头发编成两个辫子搭在胸前,唇上的两撇胡子梳得工整,微微向上翘着。 莫幸坐了一会,眼睛终于向着李亨和姚铭笙的方向望过来,问:“哪位是大唐的王子?” “可汗好!” 李亨上前走了一步,双手抬在胸前抱住,象征性地向着莫幸行了个礼。 “哼,我还以为大唐的皇子会有多么庄严威武,看来看去都只是个弱不禁风的白皙少年而已,也罢,既然是你们选的人,我也就凑合了,只是你为什么还穿着大唐的衣服,快下去,换了我们的衣服再上来。” 莫幸眼睛向下垂着,慢悠悠地说。 “可汗,就算小王只是一介草民,那也是大唐的国民,是不能穿您这的衣服的。” 李亨声音很轻,却很坚决。 “那你还来成什么婚,你既是同意来我们这,就要接受我们的规矩,穿我们的衣服!” 莫幸说着,得意地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引得两边站着的官员一同笑了起来。 李亨皱了眉头,抿了下嘴唇,他尴尬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姚铭笙本就忍了一肚子的火气,又碰上这莫幸的百般奚落,终于爆发了。 “可汗,我们殿下远道而来,带得是大唐的真诚和友谊,我们愿与您交好,免去连年的战争疾苦,此为两族人民共同的心愿,而不是我大唐向您屈尊,请您明白,况且我们殿下和贵国公主的婚事未定,又怎能穿您这的衣服,若是真谈到规矩,我大唐的规矩是嫁夫从夫,不仅我们殿下不用穿贵国衣服,公主还需穿我大唐的衣服才是。” 姚铭笙字正腔圆落地有声,绕了个大圈子把莫幸绕了进去。莫幸愣了下,他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他女儿穿大唐衣服了,捋了捋也没想明白,心里很不高兴,站起身,上下打量着姚铭笙,问:“这位是?” “在下姚铭笙!” “你是姚铭笙?!” 莫幸瞪大了眼睛,胡子吹了起来,面容可怖。两边的官员也跟着变了脸,抽出腰间的弯刀,向着姚铭笙指着,那锋利的刀锋在空中划出一条条银色的线,整个宫殿内的空气顿时凝固。 “姚将军真是威武,可送走了我们好多兄弟!” 莫幸咬着牙发着狠,一双锋利的眼睛扫在姚铭笙脸上,他盯了姚铭笙一会,随即向着两边摆摆手,说:“今天姚将军是来和亲的,这是好事,先把兵器收了,他欠咱们的账,迟早会要回来!” 莫幸又瞪了眼姚铭笙,才喘了口气,面对着李亨说:“你这个样子能不能做我们的驸马,我说得不算,得等着公主看过才行。”莫幸转向旁边的侍从,说:“请公主来吧。” 侍从得令,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宫殿外传来一阵奇香,姚铭笙不由得闭上眼睛仔细闻着,这香味清雅不腻,却沁人心扉,她从未闻到过这样好的味道。再次睁眼,殿门口走进了位银白服饰的西域女子,女子步伐轻快,身姿妖娆,高挑的脖颈透尽了桀骜与高贵,举手投足间既有着胡人的大气又不失女儿的优雅,姚铭笙看不清那女子长相,却忍不住欣赏她难得的气质。 女子走到宫殿正中,才微微转头看向李亨和姚铭笙,嘴角微微一挑,轻轻哼了一声。她面容如雪眉如黛,一双有神的大眼睛似月射寒江,只轻轻从姚铭笙身上扫了一眼,就留下千般锋利,姚铭笙顿了一下,她一直听说这西域女子和大唐的不同,她也曾见过一些西域大眼高鼻的漂亮女人,但从来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女子这般美艳,特别是那似有似无的一笑,充满着野性和神秘,她不由得看呆了。 女子没有多看姚铭笙,而是把目光锁在了李亨身上,上下打量了番,又转向莫幸,开口,声音轻柔,十分好听。 “父王,这就是您给女儿选的驸马?” “你觉得怎么样?” 莫幸挑了下眉头,回问女儿。 “既然是爹爹选的,又是大唐的王子,这德才想是不用多说,只是这婚姻大事,女儿定要找个真诚重情义的夫君才成。” 女子笑了下,扫了眼李亨,眼中带着万般娇媚。 “小王是真心要娶公主,定会善待公主。” 李亨连忙回答,他的目光长在了女子脸上,紧张地舔了下嘴唇。 “有没有诚意不是靠嘴上说的,我们这里不像你们大唐,诗词歌赋说天下,靠的都是一张嘴,我们这,想表达什么,要靠真本事。” 女子说罢,又转向莫幸,说:“爹爹,女儿自己的驸马,还需要女儿自己来测试才可。”她说着,递给了莫幸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莫幸明白女子的意思,微笑起来,挥挥手,说:“那就依你,娜伊,你可不要太胡闹就是。” “女儿自然之道分寸。” 娜伊公主笑着抬起头,在身边侍女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侍女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大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碗酒,侍女走到李亨面前停了下来,将托盘递向李亨。 “大唐的王子,”娜伊走到李亨身边,秋波微转,嫣然一笑,说:“我们这有个规矩,但凡相爱的男女,订婚之时都要将自己的血滴入酒中,然后再喝下这融合了两人血液的酒来以示爱情,血流的越多,表示对这份爱越真诚,王子请吧。” 娜伊说着,摘下腰间的匕首,在袖子里一划,随即伸出胳膊,几滴血从银白的袖口处滴了出来,落到那碗酒里。 “王子请吧。” 娜伊将匕首递给李亨,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同时给了李亨一个美得窒息又不可抗拒的微笑。 “这……这……” 李亨脸色逐渐白了起来,他的手举在半空,想去接娜伊的匕首,那手臂却像失去控制一样,抖得十分厉害,李亨自幼体弱,又不受玄宗待见,自然也不像其他皇子那样英勇果敢,甚至他对血还有一份天生的恐惧,此时他头脑发晕,胃里翻江倒海,表面却要维护了大唐皇子该有的风范,简直是生不如死。 姚铭笙在一边看得着急,她狠狠地瞪着这个美艳的突厥公主,她绝没想到这样美丽的人儿会有如此凶狠的性子,她这个下马威,可真比她父王得厉害百倍。 终于的终于,李亨忍耐到了他的极限,他面白如纸,脚下像踩在棉花上,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姚铭笙①38看書网,在李亨摔倒之前从身后将他扶稳,她一掌拍在李亨的腰上,运了功力,李亨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腰间散满全身,他腿上终于有了力气,站直了身体,随后,李亨微微侧头,向姚铭笙感激地看了一眼。 “哈哈哈!”莫幸看着李亨的模样,仰天大笑了起来,他从王座上走了下来,边笑边说:“你们汉人就是这番模样,平时宣扬着大国泱泱,其实就是徒有其表,我们这的男儿,一个能顶你们十个,不,百个!” 莫幸一笑,两旁的官员也跟着大笑起来,李亨异常尴尬,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可汗,您这意思就是说只有割脉放血才算是英雄好汉?” 姚铭笙向前一步,走到李亨身前,将李亨护着,她抬眼紧紧盯着莫幸,很是严肃,说:“我大唐国力空前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处处一片祥和,靠的是一个‘德’字,勇而无谋是为鲁,我大唐从来就不奉行这种治国理念,但如果可汗和公主真要以这种方式来评测我们和亲的真诚,那就要铭笙替殿下来显示我们的真诚!” 姚铭笙说罢,走到娜伊面前,伸出手,说:“请公主将匕首给铭笙吧。” 娜伊愣了一下,她这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将军,姚铭笙在边疆多年,本来白皙的面容如今晒得黝黑,却更加凸显了她身上那份英武,特别是那双璀璨的眼睛,如夜中繁星,光彩夺目。 娜伊仔细看着姚铭笙,心里一叹:“好漂亮的眼睛!”,她立刻对姚铭笙产生了兴趣,想看看这位少年将军想怎么办,就把匕首反递给了姚铭笙。 姚铭笙右手接过匕首,脱下上身的铠甲,又撸起左胳膊的袖子,用匕首在右手腕上一划,一道新鲜的深深的口子渗出鲜血来,姚铭笙将胳膊伸直,伸到那碗酒的上面,一滴一滴的血,沿着手腕,掉进碗里,像洒落的红宝石,接连不断。 ------------ 30一碗酒 血珠子一滴滴连成线,掉落在酒碗里,将那碗酒渐渐染成绛红色,姚铭笙并不顾手腕上的疼痛,一双眼睛锐利地盯着娜伊的眼睛,将她的双目紧紧抓牢,娜伊心中一惊,她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双目,此时这双眸子中透着强烈的霸道,像是喷着火,烧得她浑身不舒服。 娜伊看着姚铭笙的血不停地滴落在酒碗里,而姚铭笙却没有半点想停下来的意思,竟然想开口阻止这个年轻将军的冲动行为,她抬眼看着姚铭笙逐渐惨白的面色,蹙了眉,心里不由得抱怨一句:这是要做什么! 姚铭笙终于收回了落在娜伊脸上的傲人的眼神,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血已经要盛满那杯酒,这才收回手,掏出随身的帕子,绑在伤口上,做了简单的处理。 “公主,您不是说血流得越多越表示我们大唐的真诚么,这可算是真诚?” 姚铭笙眼睛扫了下那碗血酒,又盯上娜伊的眼睛,不卑不亢。 “这……” 娜伊看着姚铭笙停止了这冲动的放血行为,深深松了口气,她对姚铭笙的行为很是吃惊,此时面对着姚铭笙的问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姚铭笙不等娜伊的反应,她伸手将那碗几乎要溢出来的血酒端了起来,放到嘴边,一抬头,喝进去了一半,随后擦了擦嘴角上的绛红色,星目一闪,对着娜伊说:“公主方才不是说要喝了这酒才算是完成仪式么,那铭笙喝了一半,剩下这半得公主喝才行。” 姚铭笙说着,将酒碗向着娜伊伸了过去,她一脸的桀骜,在气势上终于压过了娜伊。 娜伊愣了下,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这样豪情的人,她盯着那碗酒,又看了看姚铭笙,心里暗生佩服。 “大胆,” 此时,娜伊的随身侍女上前一步,对着姚铭笙喊着:“你小小一个将军,怎可让公主喝你这脏血,还不快退下!“ “住口!” 娜伊瞪了侍女一眼,她抬眼对上姚铭笙的眼睛,眼中带着敬佩和与姚铭笙一样的桀骜。 “我身为突厥的公主,怎能说话不算,况且,我又怎会输给你这个汉族男子!” 娜伊说罢,伸手,要去接姚铭笙递过来的酒。就在娜伊的手指将要碰到酒碗的时候,姚铭笙却缩了手,将酒碗缩回到自己怀里。 “公主乃千金之躯,自然不能喝这酒,铭笙这样做,并非有意为难公主,我大唐国力雄厚,自然也不乏英雄男儿,只是各尽其职为国效着力,若是论这治国的本事,铭笙又哪里能和我们殿下比,还请公主明白,不要小觑了我们大唐的使者,这酒,铭笙来替公主喝了。” 姚铭笙说着,脖颈一仰,将其余的酒也喝下了肚子,她擦了擦嘴,定定地看了眼娜伊,姚铭笙心里有火,她根本不在意手上的伤口,更无所谓这血酒的腥味,她这一系列的行为好歹是挣回了些大唐的颜面,姚铭笙心里的气也消了许多,她重新退回到李亨身后,低着头站好了。 娜伊惊愕地愣了下,眼睛跟随着姚铭笙的动作,焦点落在姚铭笙手腕上绑的那个浸满了血的白色帕子,她有些担心姚铭笙会在下一秒因失血过度突然晕倒,就转过身来,面对着莫幸说:“爹爹,既然今天这定亲仪式被这位大唐的将军搅了,那就到这里吧,女儿也乏了。” “那就依你,先让王子休息吧,我们改日再聚。” 莫幸挥了挥手,示意李亨和姚铭笙下去。 姚铭笙听到这,上前一步,向着莫幸鞠了个躬,说:“可汗,既然我们殿下都来到贵国,那么请可汗撤掉驻扎在萨尔沁的驻兵,以示和平的诚意。” “我为什么要撤兵?” 莫幸挑了下眉头,轻轻笑了下,故作无辜地看向姚铭笙。 “您给我们天子的和亲书上不是说,等到和亲之后,就将萨尔沁还给大唐么。” 姚铭笙高声质问着莫幸,她心里暗叫不好,这可汗果然如她所料,要食言。 “我是说等到和亲后呀,要撤兵得先和亲,这不王子和娜伊还没有成亲,怎么能算是和亲后呢!” 莫幸狡黠地笑了一下,他绕了个文字游戏,绕得没有破绽。 姚铭笙皱了下眉头,她努力地保持平稳,与莫幸对峙着:“既然可汗没有诚意,那这亲和着也没意思,在下这就跟殿下回去……” “放肆!”莫幸突然大吼了一声:“这和不和亲岂是一个小将军能决定的事情,我这里又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我从来没说要赖了这婚事,只是时日未定而已,你就和你们王子安心住着,等寻个好日子什么的,我自然会将娜伊嫁给你们王子的。” “那请可汗定下这个吉日。” 姚铭笙明知道莫幸抛弃信用,却还是据理力争着。 “到时候自然会通知王子,将军不要急。” 莫幸不耐烦起来。 “那您这是间接软禁!” 姚铭笙高吼起来。 “什么软禁,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们,你怎么就不满意了,姚将军你若再不识抬举,别怪我不客气!” 莫幸被姚铭笙说中了心事,勃然大怒,他冲着两边的侍卫喊:“来人,将这个姚铭笙……” “父王,您犯不着跟一个小将军生这样大的气,如果气坏了身子,女儿就不高兴了,就不会再给父王弹曲子听了。” 娜伊打断了莫幸的话,她笑着走到莫幸身边,将莫幸重新拉回到座位上坐好,在他身边撒着娇,说:“他们都说父王最近得了两匹极好的宝马,也不牵过来给娜伊瞧瞧,父王真小气!”娜伊说着,对着莫幸嘟起了嘴,眼睛却瞪了一眼姚铭笙,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那两匹马的性子太烈,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将它们驯服,父王是怕这些畜生伤了你,才没给你看的,你倒怪起我来了。” 莫幸抬手,爱溺地刮了下娜伊的鼻子,笑着说。 “不管,女儿就是要,就是要!” 娜伊摇着莫幸的胳膊,娇声说着。 莫幸心情顿时大好,大笑了几声,说:“那改日父皇带你去看看那两匹马好啦。“ “不要改日,就要现在!女儿现在就要去瞧!“ 娜伊撒着娇,不依不饶。 莫幸想了一下,一双冰冷的眼睛瞪了下一边站着的姚铭笙和李亨,从鼻中轻轻哼了一声,又转过头,温柔地对女儿说:“那父王现在就带娜伊去瞧,走。”说着站起身,拉着女儿的手,向着宫殿外走出去。 娜伊亲切地挽着莫幸的胳膊,两人走过姚铭笙的时候,娜伊微微转头,她眼睛很低,似有似无地看了姚铭笙那么一眼,走了出去。 众人随着莫幸和娜伊一并出去了,偌大的宫殿顿时又恢复了安静,若不是这满殿内洋溢的娜伊身上那股奇特的香气,姚铭笙还真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 姚铭笙等着人都走光了,向着李亨跪了下来。 “铭笙大胆,请殿下赎罪!” “姚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李亨连忙扶起姚铭笙,他看着姚铭笙手腕上的伤,急忙说:“将军先去处理下伤口吧,这流血不止,实在危险。” “铭笙实在有罪,方才一掌击在殿下的圣体上,又私自去与突厥公主对峙,差点连累了殿下。” 姚铭笙说着,又跪了下来。 “将军怎可这样说,幸得将军那带着内力的一掌,小王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失仪,也多亏将军,才没有在突厥这里丢了咱大唐的颜面,小王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责怪将军。” 李亨再次将姚铭笙扶了起来,他叹了声气,说:“都怪小王自己没用,今后在突厥的日子必定多舛,我们两个当相互依扶才是,有姚将军在,小王也安心许多。”李亨感激地看着姚铭笙,满是真诚:“将军如果不嫌弃有这么一个没用的哥哥,就与小王义结金兰吧。” “这如何敢当!” 姚铭笙受宠若惊,连连拒绝。两人你推我让了一会,终于达成共识,在当晚拜了天地鬼神,义结金兰了。 ------------ 31盼知音 西北大漠,连沙曼地,狂风凌冽,一片荒芜。 在这漫天遍地的昏黄之中,一个清丽的身影快速穿过,一闪,进了华丽的帐篷。 “公主,您回来了,热水已经准备好,请您沐浴。” 两位侍女匆忙走到门边,跪□子,恭敬地对娜伊说。 娜伊直接走到帐篷中间的桌子旁坐好,她眼睛低低垂着,眼珠微转,睫毛随着眼睛的动作慢慢颤抖。 “你们都下去,别扰了公主的清净。” 娜伊的贴身侍女赛扎呵斥着跪着的两个小侍女,两位侍女应了一声,弯着腰,走了出去。 娜伊看着屋里只剩下了她和赛扎,便将一只手伸进另一只胳膊的袖子里,一抽,抽出一条二尺多长的小蛇,甩到地上,小蛇身上有一处尖锐的划痕,向外渗着血,没过一会儿,就死了。 “这个姚铭笙真是过分,完全毁了公主的计划!” 赛扎蹲□,边收拾着小蛇边说:“难得公主您冰雪聪明,想得这出教训大唐王子的方式,用这畜生的血去替您吓唬那个软弱的王子,却被这个不识相的小将军毁了,还在公主面前大肆放血,实在是无礼!” 赛扎越说越生气。 娜伊并不言语,她确实被今日姚铭笙的行为惊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年轻将军会有这样的霸气,她很早就听过姚铭笙的事情,而这个以一当百的凶猛将军在她的印象中应该是一个粗野狂放的男子,可却没想到生得这样秀气漂亮,特别是那双如星般的眼睛,即使是最激烈的对视,也还是会透出让人心动的温柔。 “公主你就是心肠太好了,可汗要处置那个姚铭笙,是因为他出言不逊,你还为他解了围,这样大冷的天去马场看马,赛扎看着您都心疼。” 赛扎叹了声气,又说:“只是公主,您千万不可对大唐的人动情,他们杀害了我们无数的兄弟,又迫害了王妃一家,此仇深如海。” “我自然知道,”娜伊眼睛一挑,潭水一般清澈的大眼睛中透尽了锐利:“唐人杀了我两位堂兄和无数族人,我恨不能将他们拨筋拔骨,又岂能对他动情!” 娜伊说到“他”这个字的时候,脑中浮出的是姚铭笙英气的脸,她随即在心里痛骂着自己,她恨自己今日帮了姚铭笙,她完全不知道当时为何看着姚铭笙苍白的脸会心生不忍,这种不忍心,不是她这个与大唐有着深仇大恨的突厥公主该有的。 “对了公主,咱们的哈满节就要到了,按照惯例是又要进行比武的,到时候一定有很多优秀的青年壮士参加,公主您还是快快选一个优秀的做驸马才是。” “得了,那些人没有一个能赢得过我的鞭子的,招来当驸马,真若是出了危险,我还得去保护他,那可就好笑了。” 娜伊说着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很甜,极富感染力,看到的人都会跟着她的快乐而快乐。 “这倒是,公主您才是咱们突厥第一的英雄豪杰!” 赛扎随着娜伊笑着说:“看起来公主是一定要选一个比您武功高强的驸马喽。” “这你还真没猜对,尚武而不从文,和莽夫又有什么两样。” 娜伊边说边站起来,走到屋子东边,在一个宽大的案台边站好,案台上,放着一把古琴,琴身成伏羲式,断纹为梅花断,淡雅又不失华贵,是一把难得的好琴。 娜伊伸出手指,沿着琴弦轻轻一抚,琴声似高山流水,婉转清明。 “我要的丈夫,不一定要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儿,但需要懂我的琴音,若能懂,山野莽夫我也嫁,若不懂,天子圣贤也没用。” 娜伊说得坚决,她坐在琴旁,双手搭在琴上,奏了起来。 赛扎看着娜伊娇美的背影,惋惜地摇着头,她想起了娜伊已故的母亲,那个汉人王妃,在世时也是这样的高贵,娜伊身上流着突厥和大唐两个民族的血,不仅遗传了她父亲勇猛果敢的性子,更具备她母亲高洁善良的品质,特别是这份心气,实在是高。 “公主,咱这大漠千里,有几个懂得抚琴的,您要是真以这个标准找呀,怕是嫁不出去了!” 赛扎摇着头,说得苦头婆心,娜伊早已沉醉在自己的琴声里,没有在意赛扎的话。 娜伊的琴声透过帐篷,随着着凛冽的北风飘荡着,传到了李亨的帐子外,帐子内,姚铭笙和李亨正对坐在圆桌两旁,商量着逃跑的策略。 “铭笙你听,有琴声。” 李亨耳朵敏锐,及时抓住了这琴音。 姚铭笙微笑着,说:“这琴音极好,定是从过了百年的好琴奏出的,弹琴者技艺非凡,就算是天资过人,也需十年以上功力,才能驾驭这把古琴,将这首《广陵散》奏得恰到好处,曲终意未尽,听者已断肠,定是为不俗的姑娘。” 姚铭笙说话的时候,琴声停了下来,这曲子却没有奏完,姚铭笙和李亨呆坐了好一会,才一并惋惜地叹了声气。 “这真是绕梁三日!这首未完之曲,必会成为小王终生念想了。”李亨摇着头,叹了声气,他又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忙问姚铭笙:“你怎知这抚琴的是位姑娘?” “《广陵散》这首曲子,是古琴中唯一的具有戈矛杀伐战斗气氛的乐曲,若是男子来扶,必定是慷慨激昂,而刚才的琴声激烈中带着份柔软,豪迈里藏着份风情,这弹琴之人,必定是位姑娘。” 姚铭笙笑着对李亨说,眼睛向着远处看去,遗憾地摇摇头,说:“可惜只弹到一半,意犹未尽呀!” “哈哈哈,没想到在这蛮夷之地竟会听到这样惊艳的琴声,可算是苦中作乐了!” 李亨笑了起来,他看着姚铭笙腰间别着的萧,说:“看来铭笙也是通晓乐理的人,何不吹一曲给哥哥听听,我看着萧段垂下的玉坠子,模样甚是俏丽,并不像男子的东西,应当是心上人送的吧。” “不瞒殿下,这把萧确实不是铭笙的所有,却也不是铭笙的意中人所赠,赠铭笙萧的,是铭笙的红颜知己。” 姚铭笙说得不好意思起来。 “哈哈哈!”李亨看着姚铭笙逐渐红了的脸,不禁大笑,便想逗一逗姚铭笙,说:“既然不是心上人所赠,那就送给哥哥我好啦!” “这个……这……” 姚铭笙站起身来,她紧紧皱着眉头,一脸的为难,支吾了好久,突然向着李亨跪了下来,说:“请殿下恕罪,铭笙确实不能将这萧转赠给殿下,自古说‘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这是那位姑娘的一片心意,铭笙不敢有负。” “哥哥就是开个玩笑,看给你惊的,”李亨笑着站起来,弯腰扶起姚铭笙,说:“又是心上人又是知己的,贤弟你真是好福气,从你这表现来看呀,你对这位红颜知己绝对不可能没有心思的,大男子本就应三妻四妾,等回长安哥哥统统都让你娶了!” “这个使不得!” 姚铭笙一听娶亲,脑袋顿时疼了。 “看看你还害起羞来了!” 李亨笑着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便又转回了计划逃跑的话题。 “殿下,如果我们能够跟长安那边的人接触,不仅仅可以策划秘密回朝,还可以将这边的军情报告给郭将军。” 姚铭笙皱着眉头说着。 “若真如此倒是甚好,但是咱们现在这种情况,可汗又怎么会允许我们跟长安的人有何瓜葛。” 李亨摇摇头说。 “他们自然不会允许殿下您写信回去,但如果是铭笙的家书,说不定能寄到洛阳去,到时在家书里隐藏些信息,家父一定能了然,定会送往长安,助我军大胜。” 姚铭笙说着,眼睛亮亮有光。 “贤弟想得倒是最好,但突厥怎么会让你寄家书,我们又怎么能得到他们的情报,这些事说来简单,实施起来,又谈何容易。” 李亨又叹了声气。 “只要能想办法把家书寄出去,铭笙就有办法得到他们的军事机密。” 姚铭笙说得肯定,她低头想了一会,说:“我们现在,需要等待机会。” ------------ 32求平安 姚铭笙和李亨被莫幸软禁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郭子仪的军中,郭大将军愤怒地砸碎了几个桌子之后,向长安写了封密奏,讲述了这边的情况,玄宗得知了消息后,皱了眉头却舒了心头,自从做了李亨篡夺了他皇位的梦之后,他对这个儿子总是心怀芥蒂,这会儿一竿子支到突厥去,也免去了他的一个心思,只是可怜了姚铭笙,也要跟着去做俘虏。 姚威德关系网很广,他很快就从“闺蜜”李林甫那里得知了姚铭笙的消息,急得团团转,他走遍了所有的关系,就是没有一条路子能把姚铭笙救出来,姚威德从来没有感到这般无力,他小心翼翼地对姚夫人保密着,生怕姚夫人知道后直接晕倒,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姚夫人何其聪慧,没过多久,就从姚府管家那里得知了姚铭笙的事情,之后和姚威德想的一样,直接晕倒了,姚夫人受刺激过度,病了三天三夜。 这三日来,洛凝秋一直守在姚夫人床边,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她早已把这位姚铭笙的母亲当做自己的母亲来照顾。姚繁花也不闲得,每日都是早早起了床,就跑来看姚夫人,两人都万分担心姚夫人的情况。 这日是十一月十七,是阿弥陀佛的诞辰日,姚繁花起得比平时更早,她难得地换了一身碧绿色的裙装,领口用银线缝边,绣着两只活灵活现的雀儿,裙摆则染成墨绿,上面绣着含苞待放的荷花,姚繁花将头发高高束起,打扮的极为庄重。 “哟,小姐,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您转了性子了?” 晴儿端着洗脸盆进入姚繁花的房间,看她这一身娇艳女儿装,实在不适应。 “今天是佛祖诞辰,一会儿我要去凌空寺为三娘求个平安符,那的平安符可灵了,我听说隔壁张夫人去年一病不起,张公子就为她求了平安符,没过多久就好了,我也要去给三娘求平安符!” 姚繁花双手合十,向着天空拜了拜,说:“我三娘心肠极好,平时又乐善好施,菩萨一定会保佑她的。” “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夫人这次的病,来得太突然了。” 晴儿停下手里的活计,看向姚繁花。 “自然,我怀疑是哥哥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情,爹爹连夜去了长安,怕是也为了这事情,所以这次去,也要为哥哥求个平安。”姚繁花点着头说。 “那小姐您打算瞒洛小姐到什么时候,我看洛小姐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给二爷念经,时时以泪洗面的,甚是可怜。” “我也想找机会将二哥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可是……总之我会告诉她的!” 姚繁花顿住了,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也弄不清数为什么自己总没有将姚铭笙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洛凝秋,也许是依然气她不过,也许是怕她知道后对自己发脾气,总之,姚繁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说。 “哎呀,天都要亮了,我要走啦,否则就赶不上烧第一炉香了!” 姚繁花清了清喉咙,大步向着屋外走去。 凌空寺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建在洛阳城西的一座高山之上,姚繁花的裙装不好骑马,她坐在轿子上催着轿夫一阵跑,终于跑了到了山下,这山巍峨陡峭,只能步行,姚繁花下了轿子,一提裙子,轻功一展,很快登到了山顶,这一些列活动都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了,姚繁花看着东边天空那一抹鱼白似的朝云,自信这第一炉香自然要归自己,很是得意。 拜佛将求一个诚心,起早爬山燃第一炉香,就是诚心的一个表现,世人皆认为这第一炉香是最吉利的,特别是在这些特别的日子里,会心想事成。 姚繁花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山间独有的清澈的空气,再次睁眼,向着凌空寺跑了过去。寺院里,师傅们的早课已经开始,悠扬圣洁的歌声伴着一声声木鱼的响声环绕着凌空寺,香炉中袅袅盘旋升起烟伴着晨雾给凌空寺填了一份静谧和神秘,好似仙境一般。 姚繁花请了寺里最高的香,抱在怀里,快步走向大雄宝殿门口那个对居士开放的大香炉,姚繁花的兴高采烈在看到那个香炉的一瞬间全部消失了,香炉上已经插上了一株通天高香,香刚刚燃起不久,坛子口粗的香柱顶零星地闪着火花。 姚繁花抱着她请的这根比她还高的通天高香,幽怨地盯着香炉上那根占了正中央的位置的香,心里愤恨着自己怎么没能再早些起来,又诧异是什么人能比她还快。就在此时,香炉左侧的观音殿内,一个白色倩影走了出来,姚繁花看了又看,那不是洛凝秋还能是谁。 洛凝秋缓步走出观音阁,面容极其素雅,她身上披着一件白色斗篷,斗篷上用银色的线绣着无数鸢纹,怒放交错,反复层叠之间,更显清冷。洛凝秋远远瞅到了站在香炉旁边发愣的绿衣女子,晨光阴暗,又加上姚繁花不按常理出牌的碧绿女装,洛凝秋根本没认出她来,只向她点了点头,转身走掉了。 姚繁花瞅着洛凝秋远去的背影,眉头扭成了个八字,她完全不敢相信上这第一炉香的人是洛凝秋,以自己的本事,都要寅时起床,费劲全力才能赶在这日出之前来到凌空寺,这洛凝秋怎么会来得比她还早,难不成她有了翅膀? 姚繁花边想着,边愤愤地将自己手里的香点着,插进香炉里,和洛凝秋的并排放着,随后进入了观音阁,诚心地为姚夫人和姚铭笙求了平安符。 姚繁花从观音阁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破云而出,照亮了半座山,山峦叠嶂,层次分明。姚繁花在凌空寺内跑了一圈,探着脑袋在大大小小的殿里寻找洛凝秋的身影,她找得很仔细,恨不能把围绕着凌空寺那片竹林子也翻一遍,洛凝秋确实已经不在寺里了,姚繁花站在凌空寺大门口,任秋日的晨光洒了她一身,她十分惆怅,心里空空的不舒服,叹了声气,抬脚快步下了山。 姚繁花折了一根树枝,放在手里摇晃着,她脚步轻盈,很快走到了半山腰,太阳照得她暖洋洋的发困,山涧淅淅,莺雀高歌,也别有一番惬意。 就在姚繁花发懒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将你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 姚繁花将这打劫的一声听得清楚,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洛凝秋来,心一紧,脚下用足了力气,擦着地面向着前方奔去。 姚繁花转了个弯,终于看到了洛凝秋的身影,在她前面,是一个瘦高的男人,手里正拿着把踩到,抖抖瑟瑟地伸向洛凝秋,洛凝秋显然也是吓了一跳,正掏出身上的荷包,要递给男人。 姚繁花将眼前的景象看了个清楚,她起身一跃,从洛凝秋身后突然冲出,飞身一脚踢在男人胸口上,那男人被姚繁花踹了个跟头,翻到在地上,又滚了几圈,才捂着胸口大声呻吟。 姚繁花落了地,有些诧异,她这脚虽然厉害,但实在不至于将一个成年男子踹到这个程度,她也不爱多想,而是转过头来,去看洛凝秋。 “你怎么样了?”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苍白的面色,就知她被吓得不浅,姚繁花皱紧了眉,走近洛凝秋,提高了声音,呵斥说:“这大清早的你一个人乱跑什么,你是会武功还是怎么的,连个丫鬟也不带,虽然你那丫鬟带着也没什么用,但好歹也能充个数呀,你当自己是独行女侠么,没有本事就悄声老实呆着!” 姚繁花边对洛凝秋凶边瞪着洛凝秋,洛凝秋确实被吓得不轻,她捂着碰碰直跳的胸口,眼睛低低垂着,不去理姚繁花,姚繁花看到洛凝秋这番受惊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她张张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叹了声气,转过头,走近那个被她踢飞的男人身边,将所有火气都撒到了他身上。 “你这厮真是大胆,光天化日下竟敢出来抢劫,你可知这洛小姐是我的女人……不对,是我们姚府的女人,岂容你放肆!” 姚繁花说着蹲□来,伸手揪住男人的衣领,将他提着坐起身来,她看男人衣衫褴褛瘦骨如柴,胳膊上没有半丝的力气,男人手里握着把生锈的镰刀,瑟瑟发抖。 “哈!” 姚繁花松了男人的衣口,站起身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下男人,她脑袋略微弯了下,说:“你这山贼做的好不专业,虚弱成这样不说,还拎着把大锈破刀,你敢不敢找个铁匠把你这刀磨完了再出来,要出来抢劫也得把自己装扮的像个样子才是。”她奚落完男人后,又转过头来,眼睛扫了下洛凝秋,心又疼了起来,说:“这等素质的山贼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能做些什么!得了,和我一起押着这贼去见官吧。” “女侠开恩!” 男人捂着胸口,终于爬了起来,他扔了手里的刀,跪在了姚繁花脚下,说:“小人不是什么山贼,小人叫田阿牛,是这山后的村民,只是近年来一直大旱,颗粒无收,东家又追着小人要租金,如果不给,就要抢了小人的媳妇去给他们当婢,小人也是没有办法,小人并不想伤害这位姑娘,只是想抢些银子还了东家的债,小人真的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女侠千万不要把小人送去官府,小人家里交不起赎银,这若是关个一年半载,只怕小人那几个年幼的孩儿,都要饿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爱情小说,自然是要发展cp的~ ------------ 33吞进去 姚繁花听着田阿牛的话,又看了田阿牛一会儿,觉得眼前这个虚弱的男人并不像是在说谎,她转头看了眼洛凝秋,发现洛凝秋的面色好了很多,才安了心,又看向田阿牛,问:“你说你是这座山后面的村民?” “正是。” 田阿牛磕着头,不敢起身。 “那我就奇怪了,我大唐国力昌盛,处处安居乐业,怎么就会有你说的那么贫瘠?” 姚繁花拽着落在胸前的发梢问。 “女侠出身世豪家,自然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贫困,小人没读过什么书,世代就靠着这一亩三分地活着,靠老天爷吃饭,这几年遇了大旱,没了收成,就只能以山里的野菜为生,倒也是活得下去,只是这东家逼人太甚,如饿狼猛虎,小人全家每日担惊受怕,不得安生。” 田阿牛说得凄惨,姚繁花越听越心痛,她皱紧了眉头,想了一想,说:“我可以不带你去见官,只是等我将洛小姐送回去后,你要带我去你们村里瞧瞧。”姚繁花心里想,若是这男子敢骗她,她一定直接将他的腿打折了,但如果田阿牛说的是真的,那她必然要插手帮帮这些穷苦的人们。 “我先送你回去吧。” 姚繁花对着洛凝秋说。 “你不是要去看他们村子么,那我也同去好了。” 洛凝秋缓了情绪,安稳了受惊吓的小心脏,她听了田阿牛的话,顿生怜悯之情,原谅田阿牛莽撞行为的同时,也可怜田阿牛为难的处境。 “你去做什么!” 姚繁花呵斥了声洛凝秋,说:“若这厮是在胡说,把我们引入老巢,到时危险,我可不会管你!” “我何时要你管,”洛凝秋冷冷地对着姚繁花说了句,她心里很不舒服,本来就被这假山贼吓得厉害,又要被姚繁花不停地数落,她不知道那是姚繁花表示关心的方式,心里怪她粗蛮,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你这女人好生无礼,我好心来救你,你却对着我摆臭脸!” 姚繁花高声对着洛凝秋吼着,她最看不惯洛凝秋那张冷面孔。 “好,多谢你出手相助。” 洛凝秋从姚繁花身旁走过,在姚繁花的耳边轻声说了句,她的语气轻柔,像温暖的春风,顿时吹红了姚繁花的面颊,姚繁花愣了一下,她从未听过洛凝秋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话,她中的戾气顿时消失,变得痒痒的,此时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那个无比优秀的哥哥会钟情于这个女人。 “你起来吧,我们不会带你去见官的,放心好了。” 洛凝秋走到田阿牛面前,伸出双手将田阿牛扶了起来。田阿牛见状,连声感谢着:“多谢小姐海涵,多谢小姐。” “那就请田大哥带个路,去贵村瞧瞧。“ 洛凝秋浅浅地笑着说。 “这个……不瞒小姐,小人家徒四壁,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招待小姐的,只怕小姐去了,弄脏了小姐的衣服……“ “你看他都不让你去,你就乖乖回府里好啦,别掉了身价!“ 姚繁花没等着田阿牛说完,就走到洛凝秋身边,眉头扭成个八字,盯着洛凝秋。 “姚小姐您如果嫌掉身价就请先回去吧。“ 洛凝秋轻轻扫了眼姚繁花,不急不缓地说。 “先前是我提出要去瞧的,我怕什么掉身价,你若非要去,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到时可别要我再救你!“ 姚繁花愤愤地说着,袖子一甩,转身对着田阿牛凶:“还不快些带路!“ 田阿牛带着姚繁花和洛凝秋翻了一座山,洛凝秋走得慢,姚繁花就在她身边不停地嘟囔着,她看着烈日当头,又看洛凝秋两鬓留下的汗珠,心里无比烦躁,简直比她自己翻十座山都难受。 天阳划过当空,走到了西边,三人终于是到了这个小村庄来。 姚繁花和洛凝秋本已经做好了下乡的心理准备,可这里的贫瘠却大大的出乎了两个人的预料,她两人东观西看,不由得张大了嘴,漏雨的茅屋,杂乱的篱笆,几乎要崩塌的墙面,光脚丫光屁股的孩子,一幅一幅的贫穷画面不停地刺激着两个人,她们何尝见过这样的生活。 田阿牛的村子总共只有二十多户人家,家家的生活状态都是一样的,村民们见了两个漂亮干净华贵的小姐过来,都纷纷看着地面尴尬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姚繁花和洛凝秋站在村子当中,迎着夹杂着灰土的风,呆住了。 “若不是亲眼看到,我真不敢相信在这盛世之下,还有这样的生活。“ 姚繁花感慨着,她叹了声气,又摇了摇头。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场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洛凝秋同样感慨着,她掏出自己的荷包,又转头对着姚繁花,问:“你身上可有银子?一会儿都给了他们吧。” “这还要你说!” 姚繁花白了洛凝秋一眼。 “两位小姐,这里就是小人的屋子,让小姐们笑话了。” 田阿牛走到一间茅屋旁,向着洛凝秋和姚繁花说着。 “不妨,带我进去看看!” 姚繁花上下看着这房子,竟然有些好奇里面的陈设了,她迈开步子,跟着田阿牛走了进去,身后跟着眉头紧锁的洛凝秋。 房屋里面正如田阿牛所描述的那样,几乎什么都没有,屋南边的炕上,一位妇人正盘膝坐着,眯着眼睛缝为一件已经布满补丁的棉衣再添一个补丁。 “娘子!” 男子走到女人身边,亲切地呼唤。 “相公你回来了,“女人放下手里的活,眯着眼睛看着田阿牛的脸,高兴地说:”饿不饿?今天上山可有采到野菜?” “这……“田阿牛吞了个口水,愧疚地说:”今天没有摘到,明天我一定摘双倍的回来。” “这个不要紧,家里还剩些菜,我给你热热。” 女人说着就要下床。 姚繁花和洛凝秋在门口站着,两人看到这对夫妻和谐的场景,对望了一下,这田阿牛将打劫的事情瞒了下来,她们也不会多提。 “娘子!”田阿牛这才想起来洛凝秋和姚繁花,拉着女人站了起来,走向二人。 “这两位姑娘是我摘菜的时候认识的,都是高贵的人,你来瞧瞧。” 女人应声着走进洛姚二人,眯着眼睛看着两人的脸,禁不住的赞叹:“好美丽的人儿,像画上走出来的一样!” 姚繁花和洛凝秋这才看清女人眼睛是有疾病的,两人顿了顿,不知道要说什么。 “二位小姐对不住,我娘子眼睛不是很好,她冬天的时候总在雪夜里多做些针线活,说是映着雪可以省了油灯,可这时间久了,就落下这眼疾了。” 田阿牛说着,忍不住叹了气。 “你不要再说了,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姚繁花心都要被眼前这悲惨的夫妇弄碎了,她赶紧翻遍全身的兜,掏出所有的银子,统统放在女人怀里,洛凝秋也是如此,将身上的钱都给了田阿牛。 “这怎么使得!” 田阿牛夫妇受宠若惊,两人拿着银子战战巍巍,坐立不安。 “给你们你们就拿着,什么使得不使得!” 姚繁花凶了一下,这是她一贯的表达方式,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高兴。 “阿牛,咱们家还有些存着过年用的米,快拿出来给小姐们做个野菜蒸饭。”田阿牛媳妇激动地向着田阿牛喊着,这野菜蒸饭是他们家仅有的好东西,女人一时兴奋过了头,只想着好好招待这两位小姐,却忘记了这在她眼里最好的东西,又怎么能拿出来招待姚洛两位小姐呢。 “好好,这野菜蒸饭可是最美味的,小人这就做来给二位小姐吃!” 田阿牛一样很高兴,乐呵地向着厨房跑了去,姚繁花刚要叫住田阿牛,却被洛凝秋阻止,洛凝秋拉了拉她的衣袖,在她耳边轻声说: “人家的一番盛情美意,你若不领,让人误会是看不上人家,到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了。” “那你要我真去吃那个野菜什么饭么?!” 姚繁花皱了眉头,很不情愿地看着洛凝秋。 “这个……总之是人家的一番好心意……” 洛凝秋还没有说完,从外面跑进来三个幼童,一边围着女人喊着饿一边蹦跶着,转身看到洛凝秋和姚繁花,又惊得统统藏到田阿牛媳妇身后去了,露出三个小脑袋,惊疑地盯着二人看。 “快去一边玩去,别把两位小姐的衣服弄脏了!” 田阿牛媳妇将孩子赶到了里屋,搓着手对姚繁花和洛凝秋尴尬地笑着:“小孩子不懂事,别惊了二位小姐。”阿牛媳妇说着,转身在炕上一阵收拾,擦了又擦,确定干净之后,才招呼姚繁花和洛凝秋来坐。 “二位小姐,这蒸饭做好了!” 田阿牛的热情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同样传出来的还有一股奇怪的香味,姚繁花趁着阿牛媳妇不注意,幽怨地看了眼洛凝秋。 “你意思着吃点就好了。“ 洛凝秋低声说着,同样也很为难。 田阿牛很兴奋,为姚洛二人各盛了慢慢的一大碗蒸饭,他家米不多,也只够做这两大碗饭的。 “田大哥田大嫂,我们是女儿家,合吃一碗就好。“ 洛凝秋说着,将她面前的一碗饭推给了阿牛媳妇,礼貌地笑着。 “我才不要跟你吃一碗饭呢!“ 姚繁花见状,在洛凝秋耳边抱怨着。 “你闭嘴!“ 洛凝秋伸手在姚繁花腿上掐了下,她生怕姚繁花伤了眼前这对朴实夫妇的自尊心。 “那也好,姚小姐和洛小姐果然是感情甚好,那就请尝尝这蒸饭吧。“ 田阿牛夫妇笑得灿烂无比,眼巴巴地瞅着二人,充满期待。 “好……” 姚繁花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她将这个笑挤得很大,回应着田氏夫妇的热情。 洛凝秋探出筷子,夹了口蒸饭,递到嘴里,细咬慢咽地吃起来,她停顿了一会,才说: “这饭果然独特,有股子自然的气息,很美味。“ 洛凝秋挑了下眉毛,称赞着说。 “哈哈,小姐能喜欢就太好了,小人还一直担心小姐吃不惯我们这山野的东西,小姐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田阿牛和媳妇兴奋地拍起手来。 姚繁花一脸狐疑地看着洛凝秋,又看了看那晚黑乎乎的蒸饭,怎么也不像是好吃的样子。正在此时,洛凝秋夹了口饭,筷子一伸,对着姚繁花的嘴就塞了进去,姚繁花吃了一惊,囫囵地嚼着这口饭,这饭有一股很奇怪的泥土的味道,又干又涩,难吃到极点,姚繁花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差点就吐了出来。 “吞进去!” 洛凝秋在姚繁花耳边命令着。 ------------ 34复活吧! 姚繁花努了把力,才将这一口饭咽进肚子。 “姚小姐是否喜欢?” 田氏夫妇期待地目光惹得姚繁花浑身起鸡皮疙瘩。 “喜欢!” 姚繁花努力舒展着眉头,拼死咧出个大大的笑容出来,狠狠地回答了句,她这不和谐的扭曲表情看得旁边的洛凝秋禁不住笑了起来。 “两位小姐都喜欢,这太好了!” 田氏夫妇满腔的热情将整个屋子的气氛点燃了,他们依然不动,只是眼巴巴地盯着洛凝秋和姚繁花,要看她们吃这最“美味”的东西。 洛凝秋微笑着将那碗饭端到自己面前,对田氏夫妇说:“姚小姐食量一直很小,和那猫儿差不多,吃一口就饱了,这饭还是都由来吃吧。” 洛凝秋说着,头微微侧了下,眼睛低垂着扫了姚繁花一眼,她知道刚才那一口已经是姚繁花的极限了,若再逼她吃一口,定能把前天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吃得来这碗里的饭,这饭虽田氏夫妇眼里是极好的东西,但这味道确实难以接受,洛凝秋自己吃得也很吃力,只是她不忍心回绝田氏夫妇这份热情和好意。 洛凝秋又夹起一小口饭放嘴里,优雅着吃着,然后又吃了一口,再一口。 姚繁花侧着身子惊讶地瞪着洛凝秋看,她知道洛凝秋为自己解了围,也知道洛凝秋同样不喜欢这饭,她看着洛凝秋强装淡定地一口口吃着,异常的焦急,她心里埋怨着洛凝秋非要做什么烂好,不爱吃就不要吃了嘛,却也同样不忍心看到田氏夫妇失望的样子。 洛凝秋吃到第四口的时候,姚繁花终于按耐不住心里的狂躁了,她伸出双手,夺下了洛凝秋手里碗和筷子,将碗凑到自己嘴边,向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饭,鼓着腮帮子夸张地嚼着,然后转向洛凝秋,边嚼着边嘟囔着。 洛凝秋本来被姚繁花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很诧异,这会儿又看见姚繁花这滑稽的脸,禁不住笑出声来。 “说什么,听不懂。” 洛凝秋看着姚繁花嘟囔,笑着问。 姚繁花听见洛凝秋的话,眉头一挑,狠狠地将口里的饭吞进肚子里,说:“说饿啦,不要吃,要都吃了!”她说完又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又觉得不好意思,哼了一声,就转过头自己吃去了。 洛凝秋读懂了姚繁花的小心思,心里一阵温暖,她看着姚繁花的背,觉得这个和她同龄的女孩,虽然喜欢胡闹,嘴巴又硬,但这心地,真的是十分柔软的。 “娘子看,两位小姐多么喜欢咱们的蒸饭,都抢着吃呢,两位小姐不要抢,这还有一碗,如果不够,再去村里借点米,再做一锅!” 田阿牛说得兴奋,急忙把另一碗饭端起来递给两。 “不用不用,能吃饱,真的能吃饱!”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洛凝秋和嘴里塞满了饭的姚繁花一听,连忙拒绝着。 两呆到日近黄昏,才告别了田阿牛夫妇,走了出来,刚离开村庄不久,姚繁花就找了棵果树,摘了好些个果子抱怀里,她拿出两个衣服上擦了擦,递给洛凝秋,随后抓起个果子就向嘴里塞。 “姚小姐好大的胃,刚刚吃了那么一大碗饭,现还能吃下这果子,真是奇特。” 洛凝秋看着吃果子的姚繁花,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贪吃的树懒,很是可爱,就故意逗着她。 “不要再跟说方才那个饭,会吐的!” 姚繁花对着洛凝秋抛了个大白眼,她又吃了口果子,压了压胃里奇怪的饭味,不满意地说:“都怨,非要吃那个饭!不爱吃就告诉他们呗!” “不是也吃了吗,不是也没说么!” 洛凝秋笑了下,瞅着姚繁花别扭的样子。 “乐意管得着么!” 姚繁花又白了眼洛凝秋。 “不过真的没有想到这样粗蛮的姚小姐心地是那么的柔软,真是让看到的另一面了。” 洛凝秋点着头,自上而下挑了眼姚繁花。 “怎么粗蛮了!洛凝秋怎么总说粗野,也是女子好不好!难道所有女子都要像这样子才是最佳么,这样子又有什么好,病病怏怏软软弱弱,一阵风都能把吹到城南边去!” 姚繁花不服气地大声嚷嚷。 “是是,您姚小姐不粗野,但如果用知书达理,蕙心兰质,秀外慧中,温柔娇媚这些词来形容您,您觉得合适么?如果您觉得合适,那就合适吧。” 洛凝秋淡淡地说着,她不去看姚繁花,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慢慢走着。 “……” 姚繁花语塞,她咬了咬嘴唇,不服气地盯着洛凝秋看,她发觉自己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跟洛凝秋斗嘴,她完全不是洛凝秋的对手。 “不要再说啦,比年长,这样不礼貌!” 姚繁花实是不知道要怎么反驳洛凝秋,索性将年龄搬了出来,想把洛凝秋比下去。 “们同龄,怎么能说比年长?” 洛凝秋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姚繁花。 “这可真比不过,是一月初四的生日,就不信洛凝秋能比早生了!” 姚繁花追上洛凝秋,说得万分得意。 “那可真不幸,是一月初二的生日,比早两天,应当唤声姐姐。” 洛凝秋眨着眼睛,看着姚繁花的表情从得意变成惊恐。 “当真是初二生的?!” “为何要骗!” “洛凝秋,讨厌!” “知道讨厌,还送了只鸟来传递对的厌恶,真是奇葩!” “什么鸟?” “那只八哥!” “那鸟根本不会说话。” “骗谁呢!” 洛凝秋和姚繁花一言一语地争吵了起来,争吵内容从八月十五那天姚繁花组织的武斗吵到今日田阿牛家的饭谁吃得更多,姚繁花高声阔语手舞足蹈,洛凝秋旁征博引字字珠玑,两以自己的方式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完全忘记了是因为什么理由吵起来的。 “不跟说啦,总是四个字四个字地说,讨厌!” 姚繁花实是想不出词来跟洛凝秋吵了,就扔下了这一句,迈着步子走掉了。 “原来比大,今后当叫姐姐才是。” 洛凝秋看着走前面气鼓鼓的姚繁花,总是想逗逗她。 “洛凝秋还有完没完!”姚繁花突然转身,她站得地势比洛凝秋低,就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洛凝秋,说:“本小姐不与见识可不要过分了,名义上是的娘子,却又总想着做的嫂嫂,稀里糊涂地成了的先生,现又要做的姐姐,到底是想要多少个身份呀,啊?洛凝秋,是不是有瘾啊!” “噗!” 洛凝秋被姚繁花的一席话说笑了,她急忙掩住嘴,璀璨的双眸一闪,含着笑,看了眼姚繁花。 洛凝秋这一眼美得就像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到了姚繁花心上,姚繁花心一颤,急忙转过身去,大步走下山了。 姚繁花和洛凝秋到姚府的时候,已经过了申时,姚府上下急得一团乱,一大半家丁出门,满城地寻找二。 “小姐,总算是回来了,洛小姐也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姚府的管家急得直搓手。 “们只不过去拜个佛,看把们急的,范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么,别惊扰了娘的清净,也别去招惹爹!” 姚繁花皱着眉头,她边说着边和洛凝秋向着姚夫的房间走去。 “老爷今天起身去长安了,说是那边李林甫李大新晋礼部尚书,老爷特意前去恭贺……” “呸,爹爹真是瞎了眼,就爱跟这些个不要脸的一起!” 姚繁花提起李林甫就一肚子气,狠他的贪滑阴险。 “小姐,您可不能说这话呀,是李家未来的儿媳妇,迟早是要嫁过去的,您这个样子,传到李大那里,可怎了得呀!“ 管家跟姚繁花身边,语重心长地说着。 “什么得了不得了,谁要嫁给一个大贪官的儿子!” 姚繁花愤恨地说着,转眼间,走到了姚夫的房间前。她敲了敲门,和洛凝秋一并进去了。 “三娘,今天身体可好?” 姚繁花冲到姚夫床边做好,抓住姚夫的手,一脸的担忧。洛凝秋反身关了门,走到姚繁花身边站好,同样关切地看着姚夫。 “们两个今天去哪里了,三娘很是担心。” 姚夫握着姚繁花的手,看看繁花,又抬眼看看洛凝秋,微微笑着。 姚威德去长安的真正目的是想拜托李林甫将姚铭笙快些救出来,他走之前得到消息说姚铭笙只是被软禁而并非被囚禁,便立刻告知姚夫这个好消息,姚夫这才略微宽心,病也好了许多。 “们今天去凌云寺给三娘求平安了,都说那里可灵验了,跟洛小姐都起了大早,赶到那里,洛小姐还为三娘上了第一炉香,菩萨定会保佑三娘健健康康的!“ 姚繁花实话实说,她绝对不会去抢洛凝秋的功劳。 “难得们有这份孝心,三娘真的很欣慰。” 姚夫说着,抬头看了眼洛凝秋,眼神很是复杂,姚夫发觉现自己完全能够理解洛凝秋失去姚铭笙时候的那份痛苦,当听说姚铭笙被突厥关起来的时候,姚夫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此时她心里十分愧疚,悔恨自己编了那么一个谎言,让洛凝秋受到这样大的伤害。 “凝儿,过来,跟说件事情,” 姚夫叹了声气,将洛凝秋招到床边,说:“这件事情是老身做的不对,着实对不住了。” “夫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夫对凝秋是万分的好,怎么能说对不住凝秋呢。” 洛凝秋一脸的诧异,她不知道姚夫要跟她说什么。 “哎!”姚夫摇摇头,又一声叹息过后,开口道:“其实,铭笙尚间。” ------------ 35来报仇 没过几日,突厥的哈满节应季而来,处处装灯结彩旌旗蔽日,突厥民十分欢乐,集体出门相聚,举办着赛马摔跤等益智游戏,年轻的汉子骑马上高呼着,统统聚集了莫幸可汗的宫殿前,等待着哈满节最重要的武斗的开始。 莫幸坐高高王座上,吹着唇上的那两撇向上翘起的胡子,欢喜地发表着振奋心的演说,娜伊坐莫幸的右手边,向着下面威武健壮的男子们露出浅浅的微笑,她今日换了件白蓝相间的缎子胡衣,衬得身材无比姣好,娜伊的的美丽不用多说,只是今日兴致盎然,那白嫩的面颊上多了一抹绯红,衬出十分可爱。 李亨出了帐子,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站直了身体,向着不远处的宫殿望着,他深深地盯着高处的娜伊,和台下所有年轻男子一样,出了神。 “殿下,这儿风大,您还是快回帐子吧。” 姚铭笙小臂上搭着一件明黄色的斗篷,边呼唤着李亨边出了帐子,她走到李亨身后,将斗篷披到李亨身上,说:“殿下,请您回帐子。”她知道李亨身子弱,来突厥城这些日子,大病小病闹了好几场,这回可别多吹了风,回头又要病倒了。 “铭笙,看娜伊公主真是美得不可思议,小王自小生长皇城,自以为看遍了天底下所有美,直到见了娜伊公主,才发觉自己真是井底的蛙了。” 李亨说着,视线依然紧紧地抓着娜伊看,姚铭笙抬眼,也向着娜伊的方向看了去,她顿时看直了眼睛,正如李亨说的,这位突厥的公主,真是美得不可思议。 姚铭笙的目光落娜伊脸上的瞬间,娜伊的眼睛便抓住了姚铭笙投过来的光,深眸一转,回看着姚铭笙。 姚铭笙接到娜伊目光的时候,愣了一下,娜伊的眼神坚定美丽又不羁,姚铭笙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着,她急忙转了眼睛,不再去看娜伊。 “这娜伊公主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李亨继续发着春,说:“白色如天上云飘,蓝色如水中微波,铭笙,觉得这娜依公主和那个心上比起来,谁美呀?” “啊?” 姚铭笙听到李亨的问题,愣了一下,她眼睛低低垂了下来,想了想,很郑重地跟李亨说:“殿下,这突厥公主确实倾国倾城,但是……” “但是还不足哪位洛小姐的十分之一!”李亨接上姚铭笙的话,笑了起来,说:“都知道要说什么,这公主的美是没见过,这种痴情死脑筋的也没见过,这次的西行,还真是开了眼了!” 李亨说罢,拍着姚铭笙的肩膀大笑了起来,姚铭笙垂着脑袋,尴尬地红了脸,姚铭笙心里有些乱,她没想到自己的心这么不经诱惑,只和那公主对了一眼,就跳得这样厉害。 “姚铭笙此生,只会爱一个,纵使不能和她相守,也应当只爱她一才是!怎可因为容貌,而对别的女子有所动心,这与那些贪图美貌的混账男有什么区别了,怎对得起洛小姐对的一片倾心!” 姚铭笙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决心再也不要去多看娜伊了。 此时,莫幸可汗高声宣布武斗开始,随着数十副号角的齐鸣,哈满节正式开始了。 号角声一落,莫幸前面的高台上跳上来两个大汉,二皆是虎背熊腰,一脸子横肉,上台后互看一眼,不由分说地斗了起来,两身体相处之时,一个大汉稍一侧身,转到另一位身侧,一弯腰,双手紧紧抓住另一位的裤腰,一用劲,将其整个都举了起来,放手一扔,扔下台去,台下立刻欢呼起来。 “这蛮的力气果真是大!” 李亨眯着眼睛眺望着,他拍了拍姚铭笙的肩膀,说:“铭笙,咱们去前面仔细瞧瞧吧。” “殿下,这个太危险了……” 姚铭笙皱起眉头,她虽然十分想看看突厥汉子们的比试,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护李亨的安全。 “没事的,他们不能把咱们怎么了,们也可趁此机会,看看这些蛮的实力!” 李亨说着,又贪恋地看了娜伊一眼,抬起脚,向着擂台走了去。姚铭笙提起了精神,跟随李亨身后,两凑到群最外侧,都将披风上的帽子戴头上,半遮着脸,很是低调。 台上继续精彩的比试,突厥的壮士身材魁梧,动作又灵巧多变,既有力量,又十分灵活,姚铭笙与这些血战了三年多,对他们的实力算是清楚,可今日看了这比武,她不得不打心眼里钦赞突厥勇士的勇猛。 此时,台上跳上去一个汉子,这汉子身高八尺有余,他□着上身,一身结实,没有一丝横肉,这汉子右臂被整齐地切掉了,右肩一下,空无一物,反是这左臂异常粗壮,特别是左手上的那一柄锋利的弯刀,散发着阵阵阴森。 大汉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一双三角眼熠熠生辉,他环视四周,举起那只粗壮的胳膊,向着天空高吼了一声,声如雷鸣,落地有声。台下立刻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姚铭笙顿时认出来了这个突厥汉子,正是两年前博尔果的那场战役里,冲敌最前面的那位勇猛前锋,那是姚铭笙遇到过的最艰难的一次战役,她记得混战的时候她与这位勇士单独交锋,也就是她的一剑,断了这汉子的胳膊,自那之后,姚铭笙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此时这蹦到台上,一定没有什么好事,姚铭笙舔了舔嘴唇,无奈地摇了摇头。 “阿奇兹,怎么上来了!” 莫幸站起身来,对着大汉说。 “可汗!”大汉对着莫幸,跪了下来,说:“臣有一事相求!” “要做什么?本王不是答应两个月后就可以重归战场了么,还有何事?” 莫幸走到擂台上,双手扶起这位断臂将军。 “可汗,臣这两年来忍着痛苦和羞辱,拼命锻炼这左胳膊,为得就是能重新上战场去报断臂之仇,可如今那个砍了臣胳膊的自己来到了咱们这里,平日里您不让们去找这个姚铭笙理论,可今个是哈满节,依照咱们传统,凡事这片土地上的,都可以有比试的权利,现这姚铭笙就这里,请可汗允许臣报仇!” 阿齐兹说着,又跪了下来。 “这个……” 莫幸皱了下眉头,同时皱眉的还有坐高处的娜伊,她看着阿齐兹一脸的戾气,心里暗叹不好,就急忙向着姚铭笙看过去。 “请可汗允许臣报仇,可汗如果不答应,臣就一直跪这里,其实这何止是臣的私怨,这姚铭笙来了这三年,杀了咱们多少兄弟,这小子诡计多端,总是出一些奇怪的点子,害死们多少,咱们都想找他报仇!” “报仇!找姚铭笙报仇!” 阿齐兹声音刚落,台下所有挥舞着胳膊义愤填膺地喊了起来,这些的血沸腾了起来,表情也变得狰狞。 李亨一见这阵势,双腿顿时软了,他求助一般地转头看了姚铭笙一眼,只看到姚铭笙低垂着眼睛叹着气。 此时的姚铭笙心里很不好受,战场杀敌保卫大唐是她的使命,她从来没有想过,站突厥的立场来看,她确实是个杀不眨眼的恶魔。 “请可汗成全!” 阿齐兹又说了一声。 莫幸沉默了,他一直把姚铭笙作为大唐最有威胁的将军之一,他心里是极想治了姚铭笙的,只是此次作为和亲使,无法下手而已,但如果姚铭笙是死哈满节比武上,那么大唐那边,也是没有什么话柄的。莫幸如是想着,点着头对阿齐兹说:“那么就请姚将军出来和咱们交流交流吧,可不得放肆了。” “臣自然明白!” 阿齐兹说着,狠狠地咬着牙,他起身,大喝道:“来,快将姚铭笙从帐子里‘请’出来,来和本将军切磋切磋!” 娜伊听到莫幸的话,心里一阵紧张,她知道她父王这是想要了姚铭笙的命,便急忙看着了眼姚铭笙,她看姚铭笙呆呆地不接受她的眼神,心里就更加着急,连忙起身,向着莫幸快速奔去,想让她父王改了主意。 “铭笙,们现怎么办?” 李亨拽了拽姚铭笙的衣袖,紧张地问。 “殿下,快回帐子,这里来处理。” 姚铭笙说着,将李亨向后轻轻一推,推出群,她侧目看着李亨跑回帐子里,确定李亨安全后,才转过身来,摘了头上的帽子,对着台上的阿齐兹说: “将军,不用去找了,就这里。” 姚铭笙话音一落,已经跳到擂台上,她抬眼一看,娜伊也刚好跑到莫幸身边,娜伊双手环住莫幸的胳膊,撒着娇说:“父王,您这是要做什么,今天是们族的节日,谁要看这个汉,看这个汉一副羸弱的模样,一会儿肯定会被阿齐兹将军一刀劈了的,到时全是血,多扫兴,女儿不高兴!” 娜伊说着,她并没有去看姚铭笙,而是眨着眼睛盯着阿齐兹看,脸上挂着极其清纯迷的笑容。 “阿齐兹将军,知道您和这个汉有断臂之仇,只是今天这日子实不适合用来报仇,如果将军信的过娜伊,就让娜伊替将军来教训下这个汉如何?” “公主亲自动手,那自然是最好的,谁不知道您才是咱这草原上武艺第一的豪杰,们可都是领教过您鞭子的厉害的。您那功夫,顶得上小十个呢!” 阿齐兹看着娜伊的脸,不由得笑了起来,气也不可思议地消了一大半,这娜伊公主果然有种特别的亲和力。 “那么,就请姚将军指教了!” 娜伊说完,转向姚铭笙,此时她已变了表情,精致的五官收到一起,漂亮的眼睛露出寒光,说不出的冷艳。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心情十分狂躁,码字无力,然后有迷恋上了益智小游戏,希望能提高下智商,然后又找到了我最喜欢看的综艺节目,之后没日没夜地看着,脑袋像是被堵住了一样,然后用这堵掉的脑袋伴着春光思考了下人生,顿时心情十分狂躁…… ps:鉴于亲们说把cp分了写,那么从这章起,到两条线交汇之前,作者有话说里都会提起下章cp,请大家选择观看~ ------------ 36寄家书 姚铭笙还未看清娜伊的表情,一根细长的鞭子急速向她飞了过来,一眨眼的功夫,鞭头便到了她的前胸处,姚铭笙心一紧,迅速转身,那鞭子似长了眼睛,随着她的动作变化着方向,紧紧追着姚铭笙,姚铭笙不禁皱了眉头,她看着娜伊的鞭法,和姚繁花比起来,真的是天上地下,娜伊并没有多少动作,却能将整个鞭子舞得如深水游龙,自在迅猛,姚铭笙从没见过有人能将鞭子舞到这般活灵活现,她来不及称赞,急忙翻转着身体向远处躲着。 很快姚铭笙被娜伊的鞭子逼到了擂台边上,她身后再无退路,只得向旁边一闪,也就是这一番耽误,娜伊的鞭子狠狠地抽到了她的右臂上,将她臂上的铠甲抽成两半,姚铭笙心中大呼不好,娜伊的鞭子已经将她逼到擂台的东南角上,要嘛她跳下擂台躲开鞭子,却必定要失了着大唐的颜面,如果不跳,只要再补上一鞭,这只右臂就会彻底被抽废了,姚铭笙自出生来从未遇到这番危机,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她牢牢地守在角落上不动,心里想着就算是丢了右臂也不能丢了大唐的颜面。 娜伊的鞭子紧追这姚铭笙,正如姚铭笙所料,又在她的右臂上狠狠抽打了一下,此时她的臂上已经没有铠甲保护,鞭子碰触皮肉之时,发出渗人的响声。姚铭笙胳膊吃痛,她转头看了下伤口,已是皮翻肉裂十分残酷,她胳膊上疼着,心里却感到丝丝的诧异,娜伊这一鞭子力道用的极好,将她的胳膊打的惨不忍睹,却丝毫没有伤到她的筋骨,这些皮肉伤,用不上多久就能痊愈,姚铭笙心里顿时明白,娜伊这一鞭子,只是打给众人看的,并不想伤她丝毫。 姚铭笙赶忙转头,感激地看了娜伊一眼,她心里万分佩服这个突厥公主的功夫,又顿时想和娜伊较量较量,她已经好久没有遇上这样高质量的对手了 姚铭笙发愣这一会,娜伊已经将鞭子收到手里,挑起了下巴骄傲地看着姚铭笙,嘴角流出的不羁的微笑实在迷人。 “好!” 台下此时响起了一片呼声,众人挥舞着胳膊为娜伊欢呼着,娜伊明眸一转,向着台下扫了一圈,又看向阿齐兹,说:“我已经替将军教训了姚铭笙,将军可解气?” “多谢公主!” 阿齐兹单膝向着娜伊跪了下来,他的头沉沉低着,又叹了声气,心里实在是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姚铭笙,可是娜伊说话,又给足了他面子,他也不得不接受。 “娜伊,你又放肆了!” 莫幸狠狠地看了眼姚铭笙,又瞪了眼女儿,暗自可惜着失去了除掉姚铭笙的机会,十分的遗憾。 “对不住嘛父王,我就是想看看这个姚铭笙是不是像传说的那样厉害,一时好奇就抽了他几鞭子,看来他也不过如此嘛,好无趣!” 娜伊笑着摇晃着莫幸的胳膊撒着娇,声音像是流了蜜一样甜:“父王,不要再管这个姚铭笙了,我们看赛马吧,娜伊最爱看赛马了。” “哈哈,娜伊喜欢看,那一会就多赛会马。” 莫幸最经不住就是女儿撒娇,胡子顿时上扬起来,露出和蔼的笑容,他顿了顿,又对娜伊说:“只是赛马前呀,你再和姚将军比一场,方才你耍鞭子的时候,姚将军都没有准备好,连个武器都没拿,趁人之危是不好的,别以为咱们突厥欺负他了。”莫幸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依然不想放过教训姚铭笙的机会,他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厉害,想着姚铭笙也不可能胜了娜伊,如果落败,必当让他丢进颜面才好。 “不知道姚将军能否与娜伊比试呢?” 莫幸笑着面对着姚铭笙。 姚铭笙重新走到擂台中央,她就知道莫幸不会这么容易地放过她,只不过她确实很想和娜伊比试一下,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么就请公主指教了。” 姚铭笙抬起头,那双如明星般鲜亮的眸子向着娜伊看了过去,温柔似水,没有半丝戾气。 娜伊叹了声气,她惆怅地看了眼姚铭笙右臂上那个被她抽出的伤口,实在是不明白眼前这个人的想法,这虽然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害,却会引起强烈的疼痛,可姚铭笙看起来丝毫的不介意,就像那次向着酒杯里放血一样,脸上丝毫没有痛苦的表情,真是不知道要佩服她的英勇还是该担心她的迟钝。 “既然是比武,这光是论出个胜负难免太单调了,不如赌点什么,也有些滋味。”莫幸眼睛一转,意味深长地看着姚铭笙,胡子一挑一挑的。 姚铭笙立刻明白莫幸的不怀好意,但这给了她一个提条件的机会,如果赢了,她就可以让莫幸答应让她给家里写家书,也就可以在家书中隐藏这边的信息。 “不知道可汗要赌什么?” 姚铭笙微笑着看着莫幸。 “如果娜伊赢了,那就请姚将军给我们的将士们磕个头认个罪,你来这三年,杀害了我们无数的兄弟,让你磕个头不算过分吧。” 莫幸说着,死死地盯着姚铭笙,眼里露着寒光。 姚铭笙心里顿了一下,作为大唐的将军,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给敌人下跪的,只是眼前的形势让她不得不答应莫幸的要求,而且这场比武,也是她获得写家书权力的最好的机会。 “那如果铭笙胜了,可汗也要答应铭笙的一个小小的请求。” 姚铭笙对着莫幸说。 “你先说来听听。” 莫幸蹙了下眉头。 “若是铭笙胜了,就请可汗允许铭笙每月初一为家里写封家书,铭笙父母此时必然知道铭笙的遭遇,必定是心急如焚,父母年事已高,铭笙实在不愿意让他们担忧,因此想通告他们一切皆好,请可汗成全。” 姚铭笙说罢,双手握拳,对着莫幸行了个礼。 莫幸沉默了一会,他仔细思考了下姚铭笙提出的这个条件,思来想去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开口说:“难得你一片孝心,本王就成全你,只不过这信只能你来念,我派人来写,也由我们装封记到洛阳,从始至终,你不可碰一下。” “这个铭笙自然了解。” 姚铭笙嘴角跳了起来,她知道只要莫幸肯让她寄家书,她就一定有办法将突厥的兵力状况传达到姚威德那里。 “那么条件都谈好了,就开始比试吧!” 莫幸高声说着,转身走回王座,在经过娜伊身边的时候,在女儿耳边悄声说:“一定要赢,让这小子为我们死去的兄弟赔罪!” “女儿明白!” 娜伊点了点头,明眸上挑,盯着姚铭笙,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两手一前一后摆好,慢慢展开鞭子,对着姚铭笙说:“姚将军请选兵器吧,此次比试娜伊必然全力以赴,你欠我们族人的性命,就当认真地向我们赔罪。”她又见姚铭笙右臂上那个绽开的伤口,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忍,说:“姚将军今日有伤在身,如果另约日子比试,娜伊也可奉陪!” 姚铭笙看着娜伊摆好姿势,就运功到了双腿上,她扎好下盘,双手握拳,一只胳膊向前探着,另一只回收在胸前,做好了八卦拳的起始动作,姚铭笙收紧了精神,十二万分小心,她刚刚见识到了娜伊的实力,心里没有必胜的把握,而这场比试又是万万不能输的,她必须全力以赴。 “铭笙自小跟师傅学习八卦拳,所以并不需要多余的兵器,请公主指教。” 姚铭笙展开姿势,对着娜伊点了点头。 娜伊看着她坚持,也不再说什么,双目聚神,胳膊伸出,手腕用力,将鞭子向着姚铭笙直抽了过去,这鞭子伸展开来,像一把利刃,快速冲向姚铭笙,这速度,比方才抽打姚铭笙的时候还要快。 姚铭笙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娜伊的鞭头上,脚下迅速移动,躲开娜伊的鞭子,娜伊的鞭子舞得极其灵活,像是带着磁力,围绕着姚铭笙左右抽打着,看似向右的鞭向,却能一瞬间改变了方向,很是厉害,这条鞭子裹了一层金皮,增加了鞭子的重量也加大了攻击力度,在阳光下挥舞起来尤其好看,像一条生猛的金龙,缠绕在姚铭笙左右。 “娜伊公主果真厉害,你看着小子只有躲避的份呢!” “就是,还逞强不用兵器,说什么八卦拳八卦掌的,看看被追的像个丧家犬,连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呢。” 姚铭笙快速移动着脚步,上身跟着脚步做着旋转,不停地躲避着娜伊的鞭子,脚下看似混乱的脚步,却一直遵循着八卦拳的步子走着,姚铭笙佯装将动作做得很大很凌乱。 姚铭笙这看似狼狈的行为不仅骗住了台下的观众,连冰雪聪明的娜伊都没有看出端倪,她眉头越蹙越紧,完全没有想到传说中十分厉害的姚铭笙只有这点本事,而她又最讨厌躲躲闪闪这种没出息的打斗方式,心里对姚铭笙很是失望。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一炷香时间,期间娜伊的鞭子越舞越凌冽,而姚铭笙则是越躲越快,她不停地围着娜伊转着圈,又渐渐缩小圈的直径。终于,娜伊发现自己的鞭子竟然跟不上姚铭笙的动作,姚铭笙快速围着她转圈,身形极快,娜伊的眼睛追寻着姚铭笙的动作,此时她才发现,姚铭笙从一开始起就不是在躲避鞭子,她是在走阵法,走八卦阵。 “她竟然能利用我的鞭子为她的脚步做掩饰!” 观察到姚铭笙目的的娜伊吃了一惊,这种情况她从来没见过,她自小练这鞭子,又有着超凡的天赋,十六年来从未有人能胜得过她手里这鞭子,更不用说像今日这样被人利用了,娜伊怒火中烧,顿时愤怒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姚铭笙,手腕用足了力气,向姚铭笙抽了一鞭。 姚铭笙看得出娜伊显示出的慌乱,她微微一笑,并没有躲开娜伊这愤怒的一鞭子,姚铭笙迅速抬起左手,抓住了鞭头,小臂翻转,将鞭绳缠绕在小臂上,这个动作姚铭笙很是熟悉,在姚府陪姚繁花练鞭子的时候,她多数都是以这个动作夺去妹妹的鞭子的。 姚铭笙将大半鞭绳都缠在小臂后,用力向胸前一拉,将整个鞭子从娜伊手里夺了下来,她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向娜伊,脚下加了速度,转眼冲到了娜伊身边,右臂抬起,右手化拳为掌,向着娜伊推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了各位亲,我对码字的恶心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在jj写文也快两年了,估计是过了热恋的时节,看到这浅绿翠绿墨绿连作者有话说都是绿色的界面就有种饱腹感,再加上那条夜用卫生巾一般的签到条更是惨不忍睹,我常常想,如果我真的满勤了,那条签到条会呈现多么恶心的一种模样,这几天都没有看jj,今天看到大家的留言,特别的愧疚,就急忙克服了全身的恶心码了这章,状态似乎回来一些了,明天的《镣铐》估计也能更了,请大家给我留言吧,给这个宁愿去挠墙也不愿去码字的悲催作者些动力吧,说不定跨过了恶心这道坎,我会开个外挂,血崩整个签到条! ------------ 37用尽心思 娜伊手里的鞭子被姚铭笙夺了过去,她大惊失色,一时乱了阵脚,慌忙退后了一步,转眼间,又看到姚铭笙的手由拳变掌,快速向她打了过来,娜伊心里直呼不好,急忙向旁边闪开。 姚铭笙的掌即将要击到娜伊肩膀的时候,她连忙手力,在娜伊的肩上轻轻一拍,随即一个转身,跳到距离娜伊两米处的地方,停了下来。 娜伊愣在原地,被姚铭笙袭击的左肩并没有一丝疼痛,她暗佩服着姚铭笙这能将力量自如的能力,同时心中也有着万分的愤怒和不服气,十六年来,从未有人能这鞭子从她的手里夺走,她幽怨地看了眼姚铭笙,眼中充满愤慨。 “铭笙放肆了。” 姚铭笙收了鞭子,对上娜伊那双凌冽的眼睛,不由得起鸡皮疙瘩,她走到娜伊面前,双手将鞭子递给娜伊,说:“公主鞭子舞得真是出神入化,铭笙十分佩服。” “那也没有姚将军的武功好,转着转着就夺去了我的鞭子,这招瞒天过海用得还真出色,别人都说你诡计多端,我开始还不信,今天领教了,还真是名不虚传。” 娜伊轻轻挑着眼睛看着姚铭笙,说得讽刺。 “公主客气了,其实公主功夫实在在铭笙之上,只不过家妹也喜欢玩鞭子,我自小陪她玩耍,对这个兵器是再熟悉不过了,若换了别的,定是不能胜了公主的。” 姚铭笙灿烂地笑了一下,她将鞭子递上,对着娜伊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娜伊看着姚铭笙那双明眸,心不由得紧了一下,她急忙接过姚铭笙手里的鞭子,眼睛偏向别处,面颊也微微发红了起来。 “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我娜伊是突厥的公主,怎么会输不起,我愿赌就能服输。” 娜伊说着,回头转向莫幸,高声说:“父王,女儿输给了这个姚铭笙,请您兑现诺言吧。” 说完,转身下了擂台,回到座位上,再也没有多看姚铭笙一眼。 莫幸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的嘴微微张着,脸上写满了惊愕,他和台下所有人一样,完全不敢相信娜伊输掉了比赛。 “咳咳。” 娜伊在莫幸身边咳了两声,把莫幸叫醒。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输?!”莫幸在娜伊耳边低语,话语里充满意外。 “女儿又不是铁臂铜拳,胜负是正常的。” 娜伊心里想自己如果不是被姚铭笙那狼狈的动作骗得放松警惕,这胜负确实难定,但是已经输了,她是不会再找借口的,她偷偷地瞄了眼姚铭笙,对于这个第一个胜了她的人,十分有兴趣。 “哎,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同意你的条件,每月初一让你写封家书,只是你当自觉,不要写些不该写的事情,如果让本王发现有半字不妥,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莫幸摸了摸胡子,说得无奈,他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个主意,这写不写信是姚铭笙的事情,为不为她寄过去就得他来做主了,莫幸想到这里,心里宽慰了很多,他确实担心这个狡猾的姚铭笙会在字里行间动手脚。 “多谢可汗。” 姚铭笙向着莫幸行了礼,又转身面对着台下的人群,她自左向右看了一眼后,双手抱拳擎在胸前,说:“铭笙来漠北三年,自知道杀过的突厥士兵无数,我与贵国从无恩怨,我身为大唐的将军,自然要尽忠司职,可于私来讲,确实心中有愧,在场的诸位中,一定有亲朋兄弟死于我的剑下,在此,铭笙向着诸位赔个不是,我们汉人讲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圣君下父母,请原谅我今日不能向着诸位磕头,只是这份诚心,天地可鉴。大唐突厥两国交戈多年,穷兵黩武,民不聊生,我们殿下这次过来,就是带着大唐向往和平的一片诚意,因此请可汗和诸位壮士接受我们的和亲,不要让悲剧一次次地上演了。” 姚铭笙说罢,又转向了莫幸,一双眼睛真诚地盯着莫幸。 莫幸蹙了眉头,他心想姚铭笙口才真是好,绕着绕着又绕回到了和亲的事情上去了,他摆了摆手,点点头,说:“这个本王自然知道,你让王子等着,我会给你们交代的。”莫幸说罢,转头去看娜伊,说:“父皇带你去看赛马吧。” “那再好不过了!” 娜伊笑了起来,她轻轻地瞟了眼姚铭笙,心想这人明明是赢了,却还是对着下面道了歉,到是很重情义,心里对姚铭笙的好感又加了一分,又瞅见姚铭笙肩膀上那个被她抽开的伤口已经不像样子,脸上却依然是一副轻松的表情,娜伊心里责怪着姚铭笙的大条,随即挽了莫幸的胳膊,向着赛马场走了去。 赛马结束之后,夜幕也就降了下来,大漠上点燃了一堆堆鲜亮的火把,火苗窜天,很是热烈,架在火把边上的全羊在火的刺激下滴下厚厚的羊油,落在褐色的木料上,迸出灿烂的火化。人们围着火把坐着,吃着囊聊着天,时不时随着音乐跳个舞,很是自在。 娜伊跟着莫幸坐了一会,就找了个理由提前回了帐子,她的贴身侍女赛扎跟着她的身后,也进了娜伊的帐子。 “公主,水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先沐浴吧。” 赛扎站立在娜伊面前,看着疲惫的娜伊,轻轻蹙了眉。 “公主,您为何要多管闲事,就算阿齐兹将军不敌姚铭笙,也还会有别的将军继续找他挑战的,就算他姚铭笙是三头六臂,也经不住这一场接着一场的战斗,这也是我们除掉他的最好机会,我看您不是心软,就是对那个人动心了。” “胡说!” 娜伊怒喝了一声,眼珠一转,狠狠瞪了眼赛扎:“你这张嘴再敢乱说话,信不信我把你舌头拔了。” “公主息怒!” 赛扎忙跪下去,她很少见娜伊这般愤怒,连连向着娜伊赔罪。 “以后不要乱说话了,我说过,我的夫君,必须要听懂我的琴音,只是今日看到那姚铭笙竟然能胜了我的鞭子,实在让我意外。” 娜伊说着,越发不服气起来,她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鞭子,说:“有朝一日必定要找他好好比试才是,我娜伊的鞭子,不会败给任何一个男人,更不会败给这个只会耍小聪明的中原将军!”娜伊一掌拍在桌子上,愤然而起,她脑中想起的是姚铭笙伪装的动作和获胜后向她眨眼睛时的表情,心中大骂姚铭笙的轻浮,却又忍不住去在意姚铭笙,想起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娜伊的面颊就会飘上一丝绯红,每当这种念头萌生,娜伊又会把自己骂了个痛彻。 “赛扎,你取些父王给我的玉凝膏给姚铭笙送过去,要小心,不要让他人看见,更不可说是我送的。” 娜伊轻声对赛扎说着,眼睛不好意思地左右转了一下。 “什么?” 赛扎完全不理解娜伊的举动,将他们突厥最珍贵的疗伤药物给敌人,真心不理解。 “我迟早是要再跟他比个高下的,到时他若是输了,就不会去怪肩上的伤口了。” 娜伊勉强解释着,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更觉得自己很怪异,按平时来说,她绝对不会跟丫鬟解释她的命令的理由,更不会说出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什么怕姚铭笙输了赖伤口,她自己都不相信。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娜伊越想越害羞,看着赛扎以为深长地看着她就更尴尬。 “还是不要你去了,你那功夫不行,若是被旁人知道是不好的,本公主亲自过去,你去把药膏取来给我。” 娜伊想了想,红着脸说。 赛扎摇着脑袋走出帐子,她心里明白,她这个心比天高的公主,总算是动情了。 娜伊帐子东行五百米左右,就是姚铭笙居住的帐子,此时的姚铭笙脱了外衣,穿一身对襟白色内衣坐在凳子上,她慢慢地将右臂放到桌上,撕去右臂上的衣服,向着伤口上倒了些止血消炎的药,药物碰触到伤口时,一阵强烈的疼痛感从伤口扩散到全身,姚铭笙握紧拳头咬着牙,努力忍耐着,片刻疼痛慢慢散去,她才深深吸了口气,拿出干净的白布,熟练地包扎自己的伤口,姚铭笙做事向来谨慎,特别是来了突厥的腹地之后,对自己的身份格外小心,常常穿着外衣入睡,洗澡更是快得不能再快,遵循着能不脱就不脱原则小心地活着,就连今天受伤,也是合着衣服简单处理下就完了,这种生活,她早已习惯。姚铭笙时时感到绝望,她发觉自己越来越忽略这个女儿身,很多情况下,不自觉地就把自己当成了男人,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戎马生涯再辉煌,也不足在深闺做女工更合她心意,这位姚二小姐看着玉一般晶莹的胳膊上的条条伤疤和胸前那捆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的裹胸布,再次陷入了沉沉的哀伤中。 “铭笙,贤弟!” 屋外由远至近传来了李亨的声音,声音一落,李亨就到了姚铭笙的帐子前,推开帘布就进来了。姚铭笙大惊失色,连忙抓了个斗篷披在身上,胳膊上的伤口经她一抻,又破开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把自己遮挡严实,心里暗自侥幸,若不是她平时养成的小心的行为,现在一定会被李亨看个遍的。 “铭笙,你怎么穿得这么多,很冷么?炉火不够么?” 李亨走进姚铭笙,很是诧异。 “烦劳殿下担心了,铭笙很好。” 姚铭笙迅速退了几步,坐到一边去了。 “哎呀,你看你这个伤口,还在流血,我就说叫跟来的御医给你看看,你非要坚持自己治,这会儿还流血,怎么能让哥哥放心呢。” 李亨皱着眉头紧张地说着。 “不要紧,真的不要紧。” 姚铭笙苦笑着说,她请李亨坐了下来,将受伤的胳膊藏在斗篷中,少惹事端。 李亨看着姚铭笙坚持,也不再勉强,他激动地看着姚铭笙,说:“你今天的比试真是太精彩了,没想到贤弟你的功夫这样好,回长安后,小王一定要父皇给你个三品的将军做。” “殿下过奖了,说实话,若公主不是使鞭子,铭笙真的不一定会胜。” 姚铭笙笑了笑,她这话并不是在谦虚,娜伊的功夫实在了得,如果不是她最熟悉的鞭子,姚铭笙根本没有胜的把握,她说到这里,想起妹妹姚繁花。“也不知道这丫头的鞭子练到什么水平,最好是根本不要练了,好好做个贤淑端庄的女子,也不知道最近她有没有惹爹爹生气,再去前厅罚跪,就没人陪她了。”姚铭笙平日里就很疼爱姚繁花,三年不见,很是想念。 “只是辛苦你冒着危险获得了传信的机会。” 李亨继续说,他记得他与姚铭笙的计划。 “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这个机会,等我胳膊上的伤好了,就去瞅瞅这边的情况,想法子告诉长安那边。” 姚铭笙眼睛亮亮的,显然也很兴奋。 此时帐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的声音。 “姚将军在么?” “进来吧。” 姚铭笙和李亨对视了下。 帘布被打开,走进来的是平日照顾姚铭笙的婢女,婢女向着李亨和姚铭笙行了礼,伸出双手,手里拿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什么?” 姚铭笙觉得那盒子很好看,她看了眼婢女,问。 “回将军,这是我们最好的止血除疤要,玉凝膏,只有可汗的宫殿里才有的极佳的药品。” 婢女恭敬地回答。 “那既然是这样名贵的药,怎么会给我呢?” 姚铭笙很诧异,她知道莫幸巴不能她去死,如果真要给,她放血那次就应该给了。 “不瞒将军,这是小人捡的。” 婢女的声音带着颤抖。 “捡的?” 姚铭笙和李亨异口同声。 “是,小人方才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地上有盒药,盒子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要小人送给将军,小人请示了主事,主事说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让小人送来,小人就将那盒药留在了厨房,可谁想在来的路上,又在地上看到了这盒药,只是这次没有字条,小人不敢捡,急忙走开,可谁想方才到了将军帐前,又看到了这盒药,这会带着字条,上面写若是小人不把它拿进来,就……就要了小人的命,小人是真的不敢了,所以就把它带了进来。” 婢女越说越怕,逐渐发起抖来。 “怎么还有这般奇怪的事情?!”李亨摇了摇头,对着姚铭笙说:“看来不是什么祥物,贤弟还是不要管它了。” “哈哈哈……”姚铭笙笑了起来,婢女的话听得有意思,她站起身来,接过盒子,打开来仔细闻了闻玉凝膏,点头称赞:“好香。”说着用手指挑了一些出来,解去胳膊上已经被血染透的白布,轻轻地涂在伤口上,只感觉阵阵清爽十分舒服,姚铭笙不禁称赞,果然是好药。 “铭笙你在做什么,这药里若是含毒怎么办?!” 李亨大惊,忙阻止姚铭笙。 “殿下莫惊,莫幸若想杀我,根本无需用这样的手段,突厥人虽是野蛮,性格却是极度豪爽,绝不会用这种阴招,而且,这位田螺姑娘两次三番用尽心思地要给铭笙好东西,我又怎能拒绝。” 姚铭笙笑着,走到帐子口,掀开帘帐,走了出去,她立在帐子边,对着前方高声喊:“姑娘用心,铭笙多谢了!”说罢,转身又回了帐子。 此时的娜伊躲在据姚铭笙不远的马房边上,她将姚铭笙的话听得清楚,心不由得乱了起来,她没想到姚铭笙能有这份豪放,心里又想着一个问题:他怎么知道送这膏的人,是个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看吧,满血的效果就是不错,洋洋洒洒地四千多字,多好呀,下章回到繁花那边~ 我没有群,微博虽然玩,但是……我留个邮箱给大家,亲们如果有什么私话就写信给我吧,多文艺的方式~催更什么的,还是来专栏吧,因为我很少看邮箱,太文艺了~ mul163.~若是我回信回晚了………………那是正常的! ------------ 38真不服气 “夫人说得可当真?铭笙果真没有死?” 洛凝秋惊愕地看着姚夫人,她的声音微微战抖起来,眼泪充满了眼眶。 “是,凝儿,干娘看你痴情一片,真的不忍心瞒你到底,铭笙只是去了突厥腹地,暂时不能回来,之前是怕耽误了你,不想让你枉等铭笙,才同你说了谎话,以为你这样才貌出众的女子,定能寻得个更好的人家,谁想你痴情如此,即使嫁牌位都要嫁到姚家来,真是难为你了,干娘对不住你。” 姚夫人说着抬起手,握住洛凝秋的手,温和的眼睛带着歉意看着洛凝秋,这些天来的接触,姚夫人对洛凝秋喜爱至极,又了解了洛凝秋的品格性情,相信就算真的得知姚铭笙是女儿身,洛凝秋也不会将这个秘密公诸于众,而姚夫人也希望能有这么一个贴心的人陪在姚铭笙身边,就隐瞒了拒绝两人在一起的真正原因,另找了个借口。 “铭笙还活着……” 洛凝秋呆呆地说了句,眼泪直泻而下,她来不及擦掉泪,就又笑了起来:“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凝秋愿意一直等着他归来,就算是穷尽此生,也没有半丝悔意。” “好孩子,等着铭笙回来,干娘一定为你们做主,只是老爷……”姚夫人说到这里,叹了声气,又说:“只是铭笙他有一些特别,我也怕到时你会接受不了。” “铭笙是不是受了伤?夫人莫要担心,无论铭笙变成什么样子,凝秋都是会等着他回来的。” 洛凝秋喜极而泣,姚夫人同样落着泪,两人笑着哭成了泪人,直接忽略了一边站着的姚繁花。 姚繁花最看不得的就是姚夫人和洛凝秋在一块大秀母女之情,此时的她抖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咧着嘴斜着眼瞥着洛凝秋,心想这女人真有意思,这到底是在哭呀还是在笑,她哥哥死了哭,活过来也哭,怎么有那么多眼泪! 姚繁花心底自然知道这是洛凝秋过于激动后的表现,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她看着此时表情多变的洛凝秋,总想着为什么只有提到她哥哥的时候,这女人才会又哭又笑的,而对她,总是板着那一张臭脸,而对于洛凝秋此时的痴情表现,姚繁花更是没有半点敬佩,总觉得格外碍眼,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洛凝秋和姚夫人又哭了一会,就从姚夫人房间退了出来,她慢着小小的步子,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路上不时抬起手擦眼泪。 姚繁花在洛凝秋身后跟了很久,将腮帮子吹得鼓鼓的,一言不发,难得的老实。直到洛凝秋走到了房间门口,才低声嘟囔了一句:“原来你也会哭……” 洛凝秋听到身后的声音,这才想起了姚繁花,她连忙转身,收起了眼泪,一双修长的雁眼带着愤怒瞪着姚繁花。 姚繁花吃了一惊,刚才还泪花带雨的人儿,这会儿怎么就变了脸,真是比变戏法还神奇。 “你为何这么看着我,你为何总要用这样的表情看我!”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愤怒的脸就一肚子不服气,为什么提起她哥哥就一脸柔情,而见了她不是无视就是怒视,为什么都是一个爹生的,待遇就这么不一样。 “你为何要骗我!” 洛凝秋向着姚繁花吼了一声,这一声声音不大却十分严厉,吓了姚繁花一个激灵。 “你为何要骗我说铭笙战死在边疆,害得我这几月来日日煎熬,还差点要去殉情,你的心肠怎会这样恶毒,怎忍心用哥哥的性命来说笑。” 洛凝秋怒不可遏,一双眼睛直直地抓着姚繁花,恨不能将她四分五裂。 “这……这还不是因为你毁了我的比武,又害得我被毁了鞭子,我本是要好心提醒你的,可谁让你不义在先,反正,这事不怪我,都是你先惹我的!” 姚繁花将下巴高高跳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就算是姚威德先去骗洛凝秋,她也不应该去跟风,但是此时让她服软跟洛凝秋道歉,她实在做不到,更何况她心里正因为洛凝秋对姚铭笙的深厚感情而感到不爽,索性将心里的抑郁全都撒了出来。 “你真是小肚鸡肠!”洛凝秋怒不可遏,继续说:“这几个月来,你眼看着我日日受煎熬却没有提起半死真相,又是为何,我本以为你只是娇蛮,没想到你会如此铁石心肠!” “我……”姚繁花面对洛凝秋的问题,哑口无言,正如洛凝秋说的,这些日子来她随时都可以将姚铭笙的事情告诉给洛凝秋,可她就是不想说,以前姚繁花不知道为什么,可此时看到眼前的洛凝秋,她终于明白了,她不想说就是不想看到洛凝秋现在这个样子,这样为别人伤心难过,处处都显示着对别人的爱,姚繁花的小心脏就像是泡了陈年的老醋,酸到了不行。 “我就是不愿意告诉你,怎么地了,嘴长在我脸上,我爱说什么,不爱说什么你管得着么!” 姚繁花涨红了脸,冲着洛凝秋一阵喊,之后转了身,快速跑掉了。事情是她不对,可是她却从未有这样委屈过,她不明白这份别扭来自哪里,只觉得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怎么也喘不过气来,她脑中都是洛凝秋为姚铭笙落泪的面容,越想就越憋屈。 姚繁花跑出姚府,向着洛阳以东一直跑,她轻工很好,这会儿又一肚子气,跑得就更快了,一个时辰直接跑到洛阳东侧的一座高山下,才停了下来。 姚繁花抬着脑袋向山上看着,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来了,此时天色已暗,姚繁花夜视能力很好,她也不怕夜晚里的深山,脚一抬,向山上爬着,爬到山顶后,又找了个较空旷的地方,从腰间抽出了新做好的鞭子耍了起来,姚繁花用力挥舞着鞭子,将憋在心里的气都撒了出来,鞭子在空中飞舞,落在无辜的树上,摇下一片片叶子,姚繁花快速移动着脚下,一会儿又腾到半空,胳膊子胸前划过,一个横批抽断了眼前一颗上了年纪的数,随着树轰然倒地,她也停下了动作,站在原地呼哧喘着,姚繁花撒了气,将鞭子收在腰间,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心情平复下来,她抬起头,看到姣好的月亮,就找了棵大树,爬了上去,爬到最高的一个枝干上,坐了上去,她双手撑在树干上,双脚来回晃荡着,她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想:这个月亮真大,洛凝秋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一定没见过,她一定没爬过这么高,没看过这么大的月亮,没看过活该,谁让她不会功夫,我也不会带她来看,谁让她对别人都好,就对我凶! 姚繁花想着,嘟起了嘴,她又想起了送洛凝秋八哥的时候洛凝秋的笑容,又想起和洛凝秋一并去田阿牛家,洛凝秋喂她吃的那一口饭,姚繁花的心越来越沉,她狠狠地摇了摇脑袋,她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除了洛凝秋就没别的什么人了,心想自己一定是中了邪,可为什么就那么想见那个女人呢?姚繁花向四周看去,夜幕下的树枝看不出形状,她却觉得远处的那个树枝的投影的形状好像洛凝秋的影子,心中就不由得一颤,她十分不想承认,她现在真的很想见洛凝秋,她弄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也没有意识到这已经萌芽的感情。 “大不了向她认个错,也死不了!”姚繁花鼓着腮帮子嘟囔着,她加快了摇晃双腿的速度,变得焦虑起来,她又看看月亮看看那个在月光照耀下印出来的树影,怎么看怎么像洛凝秋的影子,那些和洛凝秋在一起的画面一幕幕划过她的大脑,惹得姚繁花一会儿笑出声来,一会儿又蹙紧眉头,表情百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浮出一丝鱼白色的光亮,太阳很快从地平线里窜了出来,一缕光,扫清了姚繁花身前的雾,让她眼前的景色变得清晰起来,姚繁花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山青云白,一片雾蒙蒙,她的位置很高,像是坐在云端,伸手就能将前方的太阳握住,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脚下。 姚繁花眼睛亮了起来,她感慨了一会眼前的美好,心里想着一定要带洛凝秋过来见识一下,随即从树端爬了下去。清晨的空气格外凉爽,姚繁花精神大振,想着回去怎样能让洛凝秋消气。 “也许把她的耳坠还给她就会好了吧,不过看她气成那个样子,不像这么好收买的。” 姚繁花歪着头想着,一阵微风吹来,带了一阵奇香,这香气刺激着姚繁花的鼻腔,让她十分惊奇,她很喜欢这种独特的香气,浓郁芬芳,气味里都像是带着蜜一样甜。姚繁花闭上眼睛,仔细嗅了嗅,之后循着香气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拨开树丛,才看到一株不起眼的玫色花,花气袭人,沁人心脾,姚繁花很是高兴,她连忙摘下这花,小心捧在手里,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向着姚府跑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按照以往的速度,这篇文我确实更得很慢,而且我真心想去写现代文呀…… ------------ 39探囊取物 娶亲记39_娶亲记全文免费阅读_39探囊取物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当姚繁花捧着一朵花兴高采烈地冲进姚府的时候,整个姚府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姚三小姐一天失踪两次,还彻夜不归,这可急坏了姚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全府出动对姚繁花进行地毯式搜找,姚大公子带着所有家丁将洛阳城翻了个遍,姚夫人则带着丫鬟们挨家挨户地找,就连洛凝秋,也跟着姚府上下折腾了一把,寻了姚繁花一夜。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当姚繁花进门的时候,整个姚府空无一人,她在里面跑了一圈,弄了一头雾水,姚繁花也顾不上那么多,冲进自己的房间,从柜子的最下面翻出从洛凝秋那里夺来的耳坠,放在衣襟内侧的兜里,就向着洛凝秋房间跑去,此时的洛凝秋正在洛阳大街上寻找她,姚繁花扑了个空,她悻悻地歪了歪头,心想这人都到哪里去了,什么大型活动竟然也不叫着她,真是过分。 姚繁花正想着,从后院走出了个家丁打扮的老者,眯着眼睛驼着背,手里拿着扫把,老者年岁已高,战战巍巍地走着。 姚繁花终于看见了个人,实在高兴,她忙走到老者身边,说:“老徐,这宅子里的人都哪里去了?” 老者听见姚繁花的话,慢慢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姚繁花,半晌,激动地问:“小姐?可是三小姐?”他说完又仔细看了看繁花,确定了再确定,突然丢下扫把跑到姚府门口,对外大喊:“回来吧,三小姐回来了!” 老者吼了没多久,匆匆忙忙进来一批人来,领头的女人十分焦虑,紧紧蹙着眉,头发有些凌乱,漂亮的白色裙子也弄得脏了些,总体看上去非常疲惫。姚繁花看得清楚,这人就是洛凝秋,她的心顿时紧了起来,突然发觉洛凝秋虽然困倦,但却有种独特的美,姚繁花看了几眼洛凝秋,就红了脸别了头,不好意思起来。 “你去哪里了!” 洛凝秋还未走到姚繁花身边,便高声喝了起来:“不就是说你两句么,你犯得着出走么,你知道你这一闹惊了多少人么,你为何如此不懂事!” “我出走?” 姚繁花愣了下,她看着洛凝秋身后的两排家丁,一个个都快困疯了,才明白这姚府上下,原来都是去找她了。 “我就是找了个地练练鞭子,没曾想你们还以为我出走呢。” 姚繁花抓了抓脑袋,对着家丁们说:“大家辛苦了,这个月加十文月钱,都去睡吧。” “多谢三小姐。” 家丁们向着姚繁花道了谢,搓着眼睛抻着懒腰下去了,院子里暂时只剩下姚繁花和洛凝秋两人。 “额……额……” 姚繁花支支吾吾地说着,她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脸蛋,眼睛左右躲闪着。 洛凝秋看着姚繁花纠结的模样,就问: “你是要与我说什么么?” “这个……总之……额……对不起……” 姚繁花声音极小,刚说完话就红了脸。 “你在支吾什么?”洛凝秋确实没有听见姚繁花的道歉,她向前走了两步,走到姚繁花身前,将头探向姚繁花,问:“在说什么?” 此时的洛凝秋离姚繁花很近,姚繁花能明显地感受到洛凝秋的呼吸,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这种香味,比她手里这朵花儿都要香。 “这是什么花?这么香?” 洛凝秋发觉了姚繁花手里的不起眼的小红花,顿时来了兴趣,她抬手拨去左鬓的碎发,低□来,深深地嗅了下这花的味道。 姚繁花不自觉地向后抻了身体,洛凝秋这个优雅的赏花动作看得她血脉膨胀,心跳的频率顿时也乱了。 “我随便在路边捡的,你喜欢就拿去吧。”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喜欢,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就连忙将这花塞到洛凝秋手里,说:“我就是随便摘的,才不是为了讨好你!”她嘴上别扭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洛凝秋没有注意紧张状态下的姚繁花不小心说的实话,她把玩着手里的花,来回看了看,又放在鼻前认真嗅着,很是喜欢。 “这是菠璃兰,朝开夕败,十分罕见,她的气味独特,有种难得的清雅,它性喜幽冷,花茎又低,常常藏在树丛之中,非常难见,我也只是在树上看过它的画案,没想到竟能被你碰到。” 洛凝秋又对着姚繁花说了一大堆菠璃兰的特性,越说越兴奋。 姚繁花对花根本没有兴趣,对花的习性更是觉得乏味,但是她看洛凝秋喜欢,自己也就高兴了,可洛凝秋越说越深奥,什么生长地区,什么归类物种,还跟她解释这花为什么朝开夕死,姚繁花完全听不懂了,她看着洛凝秋一夜未睡疲惫的脸,就只想把她劝回房间里好好休息下。 “好啦好啦,不要再跟我说啦,你既然喜欢这花就抱回房间里好好欣赏吧,抱着睡抱着睡……”姚繁花边说着边坐着轰赶的动作,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表情凝重地看着洛凝秋,问:“你得到这花,是不是就不生我的气了?” “我哪里敢生你的气,说你几句就离家出走,若是再气下去,你跑出去个一年半载的,那我怎么对得起夫人。” 洛凝秋白了眼姚繁花,这一晚上她只担心姚繁花的安危,她看见姚繁花居然也会愧疚,就也不和她置气了。 “老爷不让我嫁给铭笙,自然有他的道理,铭笙是少年英雄,老爷又是朝中大员,我自然是配不上的,以铭笙的条件,是要找个更好的人才是……” 洛凝秋说着哀叹了一声,修长的睫毛低垂了下去,眼里充满忧伤。 “胡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虽然你这个女人性情是冷淡了些,脾气也不是很好,有事没事还总喜欢说些文绉绉的话,双手又没有缚鸡之力,但是,你总体上说,也是个好人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你这叫妄自什么,什么秽……” 姚繁花听到洛凝秋说这样的话,真心吃了一惊,这种没志气的话绝对不应该从洛凝秋这个冷傲的人口中说出,她一着急,说话也不经过大脑了。 “那叫妄自菲薄,自惭形秽。” 洛凝秋看着焦急的姚繁花的脸,扑哧一声笑了。 姚繁花被洛凝秋提醒,终于是想起这两个词了,她果断地拍了下掌,点点头。 “对,就是妄自菲薄,自惭形秽!” 洛凝秋看着姚繁花这一副着急的姿态,觉得更好笑了,便问:“你究竟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我当然实在夸你,你这女人不是冰雪聪明么,怎么连好坏话都听不出来,”姚繁花瞪了眼洛凝秋,又说:“你如何配不上我哥哥了,他不就是个四品的将军么,长了两个鼻子还是三个眼睛,难不成还想找个仙女公主么,我与你说,等我哥哥回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父亲同意你俩的婚事,这世上从来没有我姚繁花做不到的事情,你放心好啦!” 姚繁花挺着胸脯对着洛凝秋打包票,她实在是看不惯洛凝秋的自怨自艾,在她心里,别说她哥哥姚铭笙,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也绝配不上洛凝秋的,若是姚铭笙真的辜负了洛凝秋,她一定会用鞭子抽死她这个瞎了眼的哥哥。 洛凝秋感激地看着姚繁花,她第一次这样仔细地去看这个别扭的三小姐,心里生出丝丝暖意。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好肉麻!” 姚繁花对上洛凝秋的眼睛,一身的不好意思,她的心越发沉重,想着也许只有谈到她哥哥,洛凝秋才会对她有这样的柔情。姚繁花心里不舒服,她看着洛凝秋手里的花,转了话题,说:“没想到一朵花就把你哄高兴了,我还以为要把耳坠还你你才会不生气呢。” “还给我!” 洛凝秋一听到她的耳坠,急忙向着姚繁花要。 “既然你已经不生气了,那这个就留到下次吧。” 姚繁花笑了起来,一双可爱的小虎牙露了出来。 “下次?你打算气我多少次,要气死我才罢休么!还给我!” 洛凝秋板起脸来。 “不给不给,这个坠子呢,就在我身上,你有本事就来拿,要不就回去睡觉!” 姚繁花伸出双手,继续轰着洛凝秋。 洛凝秋没有行动,她上下看了眼姚繁花这身火红的胡服,心想这衣服只有对襟内侧一个兜,耳坠一定在那里面,她想着,向前走了一步,身体贴近了姚繁花,双手抬起,左手撑开姚繁花的衣襟,右手直接探了进去,伸到内侧的兜里,果真摸到了自己的耳坠,同时摸到的,还有姚繁花胸前那个小馒头一般的软团团。 洛凝秋一惊,她心里只想着拿回耳坠,没曾想做了这么出格的一个动作,就连忙缩回手,后退着。 姚繁花万万没想到洛凝秋会突然冲过来“探囊取物”,直到洛凝秋离开,她回过神来,就急忙抬手护住了前胸,整个脸红得跟个辣椒一样,冲着洛凝秋大吼:“你轻薄我!” 洛凝秋同样也羞红了脸,她尴尬地看了眼姚繁花,正要说什么,就听姚府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高吼。 “繁花,谁轻薄你了?!” 姚家大公子姚子轩快步向着姚繁花冲了过来,跑到姚繁花面前的时候,双手抓着姚繁花的双臂上下看着,担忧得要死。 “你昨个去哪了,一夜都没回来,害得我跟三娘还有洛小姐都担心死了,你的脸怎么如此红,中邪了么,你方才说有人轻薄你,在哪呢,哥哥派人打死他!” 姚子轩说着向姚繁花对面看了眼,看见同样红着脸的洛凝秋,这才放心地笑了下,说:“你这丫头一回来就胡闹,洛小姐怎可能来轻薄你,更何况你们同时女子,又谈什么轻薄,到是你真是不懂事,害得我们好找,快让洛小姐回去休息吧,她听到你不见了,可是担心的不得了呢。” 姚子轩说着,冲洛凝秋笑了笑,洛凝秋快速调整状态,向着姚子轩行了礼,就转身走回房间,她在关门之前,回头又看了眼姚繁花,发觉姚繁花也同样在看着她,两人目光相接,急忙都转了眼睛,脸上烧得更烫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已经v了,所以一定是不会停更的,这点自觉性我还是有的~宁可断了那篇现代的也不会断这篇的~ 大家清明节快乐! 祝福的好奇怪…… 娶亲记39_娶亲记全文免费阅读_39探囊取物更新完毕! ------------ 正文 ------------ 40别扭心动 洛凝秋回到房间,将姚繁花送的菠璃兰插在花瓶里,屋子里顿时充盈着清雅的淡香,香气独特持久,洛凝秋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闻着这难得的香气,沉沉地睡了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寅时,洛凝秋下了床,发现屋内菠璃兰的香气依然浓郁,她向着花瓶看了一眼,那朵花变成暗红色,低垂着,已经蔫了。洛凝秋连忙走到花瓶旁边,心疼地将花抽了出来,平铺在桌子上,做成标本,又找了本书来,将花的标本夹了进去,又将①38看書网角对齐,随后,洛凝秋转身,走到放着姚铭笙牌位的案台前,小心地将牌位拿了下来,左手捧着,右手从上至下擦着牌位,她心里想着姚铭笙,竟然发觉没有之前那样相思的痛,脑中浮出姚铭笙漂亮的面孔,却又立刻变成了姚繁花倔强别扭的表情,洛凝秋惊了一下,她急忙轻摇着头,扫去脑中姚繁花的面容,她绝得自己一定是跟姚繁花呆的时间太久,而姚繁花又和姚铭笙长得太像,才会出现这样的错觉。 “我的心里本就只有铭笙一个,无论他是死是活,我都应该从一而终,且不可去想其他。” 洛凝秋叹了声气,急忙找了个洁净的布,将牌位包好,小心收了起来。之后,她梳洗一番,打开闺门,此时天边初亮,一切新鲜。洛凝秋呼吸了下清新的空气,看着东方渐渐变白,享受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绿莺打着哈欠抻着懒腰从房里出来,她听见了洛凝秋的门声,就跟着出来了。 “小姐,这都知道姚公子尚在人世,您怎么还起得这么早呀,还念经呀。” 绿莺两只手握成空拳,搓着眼睛跟洛凝秋说。 “今日天气很好,就有些睡不着,你若是困倦,就去睡吧。” 洛凝秋淡淡地对着绿莺说,她看着远处逐渐升起的朝阳,想着跟那天在田阿牛村里看到的夕阳十分相似,想到这里,她又想起田阿牛家的困窘,心想着天气变冷,当送些厚衣过去。 “小姐,您发什么呆呢?” 绿莺瞅着洛凝秋,感到万分无聊。 “莺儿,你去问问晴儿,看看姚府有没有不穿的冬衣,帮我找些来,再带两个家丁,一会与我去个地方。 “哦。” 绿莺点着头转身走开了,继续搓着眼睛。过了不久,又回到洛凝秋身边,身后跟着两位家丁,每人手里都拿着个大包裹,里面装满了衣服。 “小姐,莺儿没找到晴儿,但是找到了李妈,她给我们准备了好些衣服,除了这两人手里的,外面还有一马车,您看够么。” “很好,那食过饔餐之后,你们同我去个地方,有些远,还需尽早出发才好。” 洛凝秋说着,带着绿莺去了饭厅,主仆二人用过早餐后,就收拾一番,出了姚府,马车一路向东,跑了两个时辰,才跑到田阿牛所在的村子的山脚下,洛凝秋等人又行了半个时辰的山路,才到了田阿牛的村庄。 洛凝秋还未进入村庄,就看见村里人头攒动,很是热闹,她仔细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些穿着姚府家丁服装的人,穿梭在村庄里,爬上屋顶,为村里的人们搭建房屋。 洛凝秋顿时明白其中原委,她立刻扬起一个笑容,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火红的身影。果不其然,姚繁花醒目地身影出现在田阿牛房子前,她高昂着头,指挥着房顶上修屋顶的家丁,晴儿站在她身边,手里拿这个大水壶,带着几个侍女倒着茶水,递给干活的家丁们。 “怪不得早上不见晴儿,原来在这里,话说姚小姐怎么来的这么早,又一夜没睡么?” 绿莺笑着说,她跑到晴儿身边,帮着倒茶水,洛凝秋则走到姚繁花身后,看她认真指挥。 “姚小姐真是又勤奋又威风,真是大阵势大手笔。” “是你?” 姚繁花听到洛凝秋的声音,急忙转过身,她又想起昨天被洛凝秋袭击的事情,顿时红了脸,嚷道:“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吗,我虽没有你这般阔气,将整个村庄的房舍翻然一新,但也带了些冬衣来,尽些绵薄之力。” 洛凝秋看到姚繁花这番紧张,也感到不自然起来。 “厚衣服好,厚衣服好!” 姚繁花此时满脑都是昨天尴尬的情景,她眼睛忽来闪去,不与洛凝秋对视:“那我带人去将衣服散发给村民们。”说完,就要跑。 “你等等,那些衣服我已经吩咐下人们分发出去了,不需要你去做。” 洛凝秋看出姚繁花的尴尬,她心里反倒越发平静下来,心想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下前胸么,犯得着这样秀气么,躲躲闪闪地像个什么样子。 “那我就带人去把村头那家的屋顶给补了,你在这喝些茶水别乱动,就你那身子骨,如何受得住这样毒的太阳,不出半刻就把你晒干瘪了!”姚繁花嘟囔着,依然不看洛凝秋的脸,她转身叫来几个家丁,吩咐说:“你拿个椅子给四少奶奶坐,你过来为四少奶奶扇风……” 姚繁花说着眼睛环顾了四周,又转身面对洛凝秋,说:“你那个丫鬟呢,怎么时时不见人影,赶明儿我再给你拨两个灵巧的人过去一并伺候你,什么丫鬟这么不省心。”姚繁花说完又对着一个家丁嚷:“你快去把绿莺抓回来伺候四少奶奶,告诉她若是再乱跑就打断她的腿!” 洛凝秋惊愕地看着姚繁花左右发号施令,她眼睛瞪得很圆,嘴巴微微张开,完全不明白姚繁花这是怎么了。 “你为何这样看我!” 姚繁花转身,恰好看到洛凝秋那见了鬼一般的表情,急忙问道。 “你上山的时候是不是被山狐狸扑了,为何如此反常,对我这样好?” 洛凝秋很是奇怪。 “我什么时候对你好了,我给你安排些人,是怕你一会儿晕过去,你若是晕了,我们要怎样干活,我起了个大早来这儿可不是照顾你的,你若是有些觉悟,就当练好自己的体质,瞅瞅你那没有半丝肉的身架子,一会儿东边出来阵风,都能直接把你吹回府。” 姚繁花高昂着头,眼睛低垂着看着洛凝秋,故意说得很不屑。 洛凝秋耸耸肩,她似乎明白姚繁花这种别扭的关心方式,心里流出一股温暖,就冲着姚繁花真诚一笑,洛凝秋的笑容真的很美,她的眼睛很长,典型的内藏双,眼里流出的神采很是迷人,面颊上那个只有笑的时候才会显现的小酒窝,又为她增了几分可爱。 洛凝秋的这个笑容差点闪瞎了姚繁花的眼睛,她全无抗击能力,姚繁花干咳了几声,说:“洛凝秋这个女人真奇怪,刚刚还说我是山狐狸附身,这会儿又冲着我笑成这样,难不成你才是被山狐狸附身的么?” “我们究竟是谁奇怪了?” 洛凝秋眨着眼睛,冲着姚繁花笑,她十分喜欢看这个三小姐闹别扭。 姚繁花被洛凝秋问了一愣,她这才发觉她今天的行为确实异常古怪,立刻觉得不好意思,冲着洛凝秋喊:“我不要理你了,我要回府了!” “我刚好也乏了,与你一并回去。” 洛凝秋依然笑着,她真的好喜欢看姚繁花这个样子,怎么能轻易将这别扭的人放跑。 下山的路很长,洛凝秋跟在姚繁花身后慢慢走着,她欣赏着路两边的风景,时不时找个话题跟姚繁花聊着。 姚繁花故意放慢步子走着,她知道如果以她平时的速度,洛凝秋只有小跑才能追得上,她心里责怪着洛凝秋的慢吞吞,脚下却越走越慢。她只觉得身后的洛凝秋像个大火球,喷射出的火花落在了她的背上,浑身不舒服。 “你说你为何要躲着我,我虽然对你做了无礼之举,可那也是无心之过,更何况是你说要我去取,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你又不满意了。” 洛凝秋笑着说,她语气上扬,显得很高兴。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让你来轻薄我呗!” 姚繁花转过身来,冲着洛凝秋叫嚷,她眉头紧锁,嘴巴不由得嘟了起来:“什么叫无心之失,你就没想过我这内兜是在衣服里的么,你若是想拿耳坠,就要扒开我的衣服,这不是明摆的么,这么有逻辑的事情算什么无心了!你怎可在大庭广众下轻薄我!” “这也算是在大庭广众下轻薄你?” 洛凝秋的好心情顿时被姚繁花搅了,她换了表情,同姚繁花嚷着:“如果这算轻薄,那我从树上摔下来那次算什么,你看我在树上那样狼狈,非但不帮忙,还将我丢了下来,这倒也罢了,竟然还在我的……那什么上狠狠拍了一掌,你究竟居心何在了?!” 洛凝秋谈起被姚繁花袭胸的那次,又不好意思将被袭击的部位说出口。 “什么那什么,是哪个什么,你又是在说什么?” 姚繁花晃悠着脑袋不明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曾在洛凝秋胸上击了一掌。 “算了,我不愿与你辩驳,只是我都原谅了你的莽撞,你怎可如此小气。” 洛凝秋拉回话题,她不愿再去想那日的狼狈。 “你是说你从树上掉下来那次么?我不是赔给你个八哥了么,你当然应该原谅我了,可是这次你轻薄我,却什么都没给我!” “谁稀罕你那只破八哥!” 提起那八哥,洛凝秋就更生气了,她向着姚繁花挥了挥手,说:“你走吧,我不愿与你同行。” “切!开始说跟着的人是你,现在又闹这般,才没人愿意理你!” 姚繁花同样很生气,大袖子一挥,转身快步下山。 姚繁花跑了一会儿,转头向后看,果然把洛凝秋抛了干净。 “什么人嘛,送她八哥还不领情,明明轻薄了我还弄得自己很有理一样。”姚繁花嘟囔着,她踮起脚探着头向后路望着,等了好长时间也没见洛凝秋走下来,心想这女人是什么速度,就算是爬也该爬到了吧,姚繁花越等越着急,终于耐不住性子,又想着山上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我对不起你们,我更得是如此的慢,我自己还是有愧疚感有脸的~ 其次,我真的想好好码字,但是最近手上的两个站出了问题,大肆地进行修改,眼睛一直盯着电脑,我都要瞎了,要瞎了呀瞎了! ------------ 41休得聒噪 姚繁花沿着原路返了回去,她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洛凝秋来,心里很是焦急,脚下步子飞快,转了个弯,就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坐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 姚繁花急忙跑到洛凝秋身边,低头看着她,洛凝秋挣扎地坐在地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滚滚而下,脸色红得夸张,她紧紧地咬着下唇,表情十分痛苦。 “你怎么了?” 姚繁花瞬间慌了,她蹲□子靠近洛凝秋,看着洛凝秋的脸,紧张不已,她看见洛凝秋如雨一般掉落的汗,就急忙伸出袖子,去给洛凝秋擦汗,手碰触到洛凝秋额头的一瞬间,姚繁花大呼了一声:“好烫。” 洛凝秋的脸像冬季暖手的手炉一般炙热,姚繁花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五官收到了一起,双手无助地乱挥着,连连问洛凝秋:“你怎么了,你究竟是怎么了?!” “休得聒噪!” 洛凝秋白了眼姚繁花,终于说话了:“你好吵。”她艰难地抬起虚弱的胳膊,向着左脚踝指了指,姚繁花瞬间洛凝秋的手指看去,看到洛凝秋白皙的脚踝上有两个醒目的洞,姚繁花还是有点常识,她马上认出了是蛇咬过的痕迹。 “你被蛇咬啦,怎么我一转身你就被咬了!” 姚繁花惊慌不已,她的大脑迅速旋转着,想着怎样去处理,在她仅有的意识当中,处理毒蛇咬伤的唯一方法就是,用嘴吸。 这个念头一起,姚繁花就没有去想其他,她向着洛凝秋的左脚扑了过去,抓住洛凝秋的脚踝,低下头就要去吸。 “你要做什么!” 洛凝秋显然被姚繁花的动作吓到了,她用了身上仅有的力气,伸手将姚繁花推到一边去。 “为你吸毒呀,否则一会儿你的毒扩散到心脏就死掉啦!” 姚繁花被洛凝秋推了个定根,她错愕地看着洛凝秋,显然比洛凝秋还要紧张。 “谁教你这样的解读方式,若是你把毒液吸进嘴里,多少都会被蛇毒所害,那危害甚至比被蛇咬到都严重。” 洛凝秋时刻不忘记教育姚繁花。 “那你说怎么办!” 姚繁花又没了办法,她看着洛凝秋难受,就也跟着难受起来。 “有毒蛇出没的地方,百步之内必有解毒的草药,你速速将这周围百步内的植物都采来给看。” 洛凝秋喘着气说。 “哦!” 姚繁花得到命令,急忙爬起来,按照洛凝秋的意思将四周百步内的植被清扫一空,抱着一怀的植物跑近洛凝秋,又将所有植物摆在洛凝秋面前,供她挑选。 “这个,这个就是。” 洛凝秋指着一颗长叶植物,对姚繁花说:“你若想帮我,就将它嚼碎,贴在我的伤口上即可。” “哦!” 姚繁花闪着眼睛听着洛凝秋的命令,她将拿起这植物的枝条,将上面所有长叶子都拔了下来,统统塞进嘴里,然后大大鼓起腮帮子吃力地嚼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特别认真。 洛凝秋皱着眉头瞅着姚繁花这傻傻的动作,除了无奈外,还有十分的感动。 姚繁花将嚼碎的叶子贴到洛凝秋的伤口处,又撕碎她火红胡服的衣袖,为洛凝秋包扎上,她瞅着洛凝秋的脚踝,突然发觉自己衣服的料子虽然极好,却并不吸血,远没有棉布包扎得好,想到此就将胡服脱下,露出白色内衣,她沿着内衣的衣角撕扯着,撕下长长的一条,替换下胡服的材料,重新为洛凝秋包扎好伤口。 “你一遍一遍的在做什么。” 洛凝秋确实不明白姚繁花的想法,洛凝秋自诩是个察言观色能力极强的人,她总能从他人的细节表情动作上推断出他们的想法,可只有这个姚繁花,洛凝秋完全不能了解她在想什么,更别说预知她下一步的动作了。她只有感叹大脑构成不一样,真可怕。 “自然是由于这衣服的料子不适合,所以我才换了内衣的料子来包扎,难不成你当我是热的脱衣服么!” 姚繁花不爽地看了眼洛凝秋,凶了一下。 洛凝秋愣住了,她仔细看了眼姚繁花,完全没有想到这傻傻的人还有这番细心,她的心再次被姚繁花温暖了,但是,这次姚繁花做的确实事件多余的事情。 “你瞅瞅那个伤口,有血么?” 洛凝秋吃力地笑了起来,她真是被姚繁花的天真打败了。 “对哈,被蛇咬是不流血的。” 姚繁花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傻事,大大的懊恼起来,她瞅见洛凝秋笑,就向着洛凝秋扔了个白眼说:“我救了你性命你也不谢我,反而在这里嘲笑我,没见过你这样没有良心的人。早知道我就不回来啦,让你在这里自生自灭,中毒而死。” “我确实要感谢你出手相助,但是你要知道,你确实帮了我大忙,却并非救了我性命,并不是所有毒蛇都是致命的,方才那蛇的毒,只会让人体温升高,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但这种情形持续个两个时辰就会恢复原状,但是对身体有着强烈的损害,幸亏你找到了解药,能让我少受些罪,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你要记住,下次再遇到被蛇咬的病人,切记不要用嘴去吸毒,当尽早找到解药才是。” “行啦,不要啰嗦啦,你以为我要繁花是狗么,没事谁要去吸别人伤口,若换了别人,我才懒得多看一眼,想到他们那些脏血,就恶心到死。” 姚繁花止住了洛凝秋的话,她歪着脑袋看着洛凝秋的伤口处,又看了看洛凝秋的脸,发现红色消去了很多,才舒心地呼了生气。 洛凝秋听着姚繁花不经意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换了别人就不去管,而她受伤就会不假思索地为她吸毒,姚繁花那意思是不是说她是她特别的存在?洛凝秋这样想着,心里突然跳快了一个节拍,她立刻平稳心情,转移了话题。 “你也很厉害,方才那解药奇苦无比,平时嚼上一叶都会觉得舌头苦得发胀,没想到你吃了整整的一根,却没感到任何苦味,你真厉害。” 洛凝秋冲着姚繁花点头,称赞着。 “苦?”姚繁花听着洛凝秋的话,终于意识到口里的滋味,她之前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洛凝秋受伤的脚上,根本没去注意这个植物的味道,现在意识到了,果真奇苦难耐。 “怎么会这样苦,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姚繁花大口大口喘着气,责怪着洛凝秋,她跑到一边,找了个果树,抬起一脚就踹了上去,掉下来许多野梨子,姚繁花也不顾它们的味道,抓了就向嘴里送,吃了几个梨子之后,口中的苦味才慢慢散去。 洛凝秋脚上的草药起了作用,她的脸色好了很多,身上的烧也退了下去,她瞅着姚繁花不停地向嘴里塞梨子,只觉得万分好笑,她见过不少傻人,但是能傻得如此可爱的,就只有姚繁花一个。 “你要吃梨子么?” 姚繁花抓了两手的梨子蹲在洛凝秋面前,拿出一个在身上蹭了蹭,递给洛凝秋,说:“可甜了。” “我不吃,我想喝些清水,”洛凝秋嗓子很痛,又不想吃甜的东西,她指着南边对姚繁花说:“我听有泉水流动的声音,你能帮我弄些来么。” “这个自然。” 姚繁花答应的干脆,她起身向南走去,转了个弯,发现泉水远比她想得要远,一来一回也得一刻钟,而这期间又看不见洛凝秋,她十分担心洛凝秋再出个什么状况。就转身向回走去,回到了洛凝秋身边。 “你与我同去,你自己在这里,被老虎叼走了怎么办。” 姚繁花说得一本正经。 “你想得还真多,就那么一会儿我就能被老虎叼走么,那里有那么多老虎。” 洛凝秋看着姚繁花紧张的样子,哭笑不得。 “我方才一转身,你就被蛇咬了,谁知道这会功夫又会发生什么,我觉得你点子很背,不是遇到山贼就是遇到蛇,你看我长这么大,就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姚繁花说着,低□子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递给洛凝秋,说:“这个给你,做个防身物,也能吓唬下什么贼呀蛇呀的。” 洛凝秋接过匕首看了下,这匕首很是华丽,整体下来金光灿灿,又镶着多颗珠宝,特别是柄尖处那个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格外耀目,洛凝秋的目光落在了蓝宝石上方的一个“花”字上,她想着姚铭笙给她的玉佩上也可着名字,难道这匕首是姚繁花贴身的物件? “这个名贵了,我不能要。” 洛凝秋将匕首返还给姚繁花。 “你闭嘴,给你你就拿着,别那么矫情,” 姚繁花语气加硬了很多,对着洛凝秋喊着,她指了指南边,说:“我们去喝水吧。” “不去了,好麻烦,回府里吧。” 洛凝秋看姚繁花坚持,也就先收了匕首。 “成,这山上的水喝多了闹肚子,回去让人给你沏个好茶,你爱喝多少就喝多少。” 姚繁花说着向着洛凝秋伸出胳膊,说:“你腿还能动么,我们回去吧。” 洛凝秋抓住姚繁花的手,借着力站了起来,她向前走了一步,左脚却没有力气,又摔了下来。 姚繁花急忙去扶洛凝秋,却没扶住,眼看着洛凝秋又摔了一跤,顿时心疼起来:“你腿没好就说美好,干什么逞强了,现在又摔了,疼吧!” “你还真是一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每每我出了状况,你都会及时出现数落我,真是讨厌!” 洛凝秋扶着左脚,瞪了姚繁花一眼,她看着姚繁花突然在她面前蹲下,背对着她,说:“行了行了,烦死了,赶紧上来,我要回府,才没工夫跟你废话。” “你要背我?” 洛凝秋吃了一惊。 “那你以为我摆出这个姿势干什么,出恭么,真是的,赶紧上来,我要回府啦!” 姚繁花继续别嚷着,洛凝秋笑了一下,立刻了解了姚繁花的小心思,她趴到姚繁花的背上,说,心里笑着姚繁花的小别扭,她此时并不知道,姚繁花的脸已经跟大番茄一样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的情节很俗呀,很恶俗呀,但是恶俗的情节往往都屡试不爽呀,我一直渴望有那么一天我的女神也哗啦被蛇咬了,然后……嗯……很好! ------------ 42折枝为君 姚繁花将洛凝秋背在身上,很愉快地向着山下跑着,姚繁花本就一身功夫,洛凝秋又很轻,背起来就更加容易,洛凝秋的鼻息落在姚繁花的后颈上,暖暖的痒痒的,姚繁花说不出的紧张,她舔了舔嘴唇,脚下步子放慢,多多享受下这难得的一刻。 “你身上怎么会有股子牛奶味呢?” 洛凝秋的声音从姚繁花的耳后传来,她深深吸了气,感受着姚繁花的香味,觉得很奇特,也很舒服。 “我又不是奶牛,又不是婴孩,怎么会有牛奶味,”姚繁花嘟囔起来,她被洛凝秋一夸,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洛凝秋听着姚繁花的回答,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下了山,姚繁花就找了顶大轿子,将洛凝秋扶了进去,之后自己也进去坐在洛凝秋身边,轿子左右摇晃,向着姚府走去。 姚繁花和洛凝秋并排坐着,总觉得这个距离过于亲密,她掀开轿帘看了会外面,又转过头,看见洛凝秋正扶着自己的左脚,便急忙问:“你的脚疼得厉害了么?” “还好,方才多谢你背着我下来。” 洛凝秋瞟了眼姚繁花的脸,淡淡地笑了下。 “洛凝秋你很麻烦你知道么,山贼斗不过,上山被蛇咬,就连树都不会上,自从遇见你,我就没遇到什么好事,以后你大门都不要出一步,就在家里坐着,别出去找麻烦。”姚繁花一看见洛凝秋受伤的腿就急躁起来。 洛凝秋没有说话,她看都没有多看姚繁花一眼。 “我是你相公,我说的话你就要听,你不是洛阳第一佳人么,这三从四德的你应该是最清楚了。而且你还要学习些防身之术,光有个匕首是远远不足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这人是真啰嗦,一件事非要翻来覆去说好多遍,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洛凝秋摇着手示意姚繁花别再说话。 “洛凝秋你真是不识好歹,若不是关心你,我怎会与你说这么多,我又不是话唠,谁愿与你这般磨叽了!” 姚繁花不高兴,她冲着洛凝秋大声喊着,她自认为自己一贯十分干脆,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磨磨唧唧的人,但如今自己也冲着这个方向大步发展着,她不喜欢这样,可见了洛凝秋,又总是控制不住地要去埋怨,埋怨她的虚弱,埋怨她的不小心,姚繁花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关心我?“ 洛凝秋眉头一挑,听见了重点。 “谁说我关心你!”姚繁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慌忙掩饰。 “你方才说的呀,一转眼的功夫,就变卦了?” 洛凝秋眼睛眯了起来,笑着瞅姚繁花。 “我才不会说这般肉麻的话,你定是听错了,没错,就是你听错了!” 姚繁花坚持地嚷着,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好好,我听错了,姚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洛凝秋对着姚繁花摆摆手,笑着看向别处。 “洛凝秋,我最讨厌你这种态度,一副不屑于跟我说话的模样,傲气冲了天了!“ “我同你说话你说我听错了你的话,不同你说话你又说我不屑你,你这人真是奇怪,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别扭的人。“ 洛凝秋边说边摊开双手,表示很无奈。 此时,轿子落地,停在了姚府的大门处,姚繁花首先跳出轿子,在门口招呼了好几个家丁,将抬洛凝秋那顶轿子买了下来,打赏了轿夫,派了自家的家丁抬着洛凝秋进了姚府,直接抬到洛凝秋的房间门口,召唤侍女将洛凝秋小心地扶了进去,又找人寻了四五个洛阳最好的大夫,统统涌进了洛凝秋的房间。 姚夫人姚大哥姚大嫂听到洛凝秋受伤的消息,一并冲到洛凝秋床边上,查看病情,一时间洛凝秋的房间内热闹不已,四个大夫聚成圈讨论着,姚家人围着洛凝秋关怀备至着,侍女们则端着热水热茶热毛巾来来回回地走着。 姚繁花被挤到了墙角,她皱着眉头看着一屋子焦急忙碌的人,心想这种生娃才有的待遇也只有洛凝秋才能享受,若是换了她自己,别说被蛇咬,就是被老虎咬了也没人管她,正唏嘘着,迎面走来了姚家大哥姚子轩。 姚子轩拉着姚繁花走出洛凝秋房间,带她转到屋边的寂静处,才松了手,盯着姚繁花,问:“你说,是不是你放了毒蛇咬的洛小姐?” “啥?”姚繁花吃了一惊,她双眼瞪得滚圆,眼珠子向着姚子轩砸去,说:“哥哥你怎肯这样说,我姚繁花再不济,也不用假借蛇去攻击她吧,若是真要咬,我自己就去咬了,就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关我什么事啦!” 姚繁花受了大委屈,她真心不知道洛凝秋究竟有什么魅力,能将姚家上下,完全征服了。 “要这么说,那就是大哥冤枉你了,”姚子轩笑了起来,又说:“谁让你平时顽劣不羁,又与洛小姐交恶,你功夫那样好还能让她受伤,不免得叫人怀疑,那即是如此,是大哥的不是了。” “行啦行啦,别说啦,好处都给她,屎盆子都向我身上扣,好歹你也是我哥哥,怎能事事都迁就她,若没其他,我就走啦。” 姚繁花向着姚子轩吐吐舌头,一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我今日找你,自然不只有这一件事,昨日爹爹来信,说是李大人的儿子要来洛阳玩些日子,就借住在咱家,那可是你未来的丈夫,爹爹万般嘱咐,要你收敛再收敛,换了这胡服,穿娇艳女儿装,千万不可舞刀弄鞭,要和洛小姐多多学习……“ “我才不要嫁给那个大贱人的儿子!“姚繁花愤怒地打断了姚子轩的话,大嚷说:”李林甫的腐败路人皆知,圈田占地,残害忠良,成天出了拍马屁还是拍马屁,爹爹非要与他交往也没办法,为何要我嫁给他那狗儿子,我若是嫁了过去,那也就跟着遗臭万年了,若是哪天东窗事发,李大贱人被诛了九族,那我岂不是也要被砍头么,我凭什么要给大贪官家里陪葬啦,这桩婚事,门都没有!“ 姚繁花怒不可遏,发泄完之后,转身跑掉了。 “繁花啊,你不可叫李大人贱人,也不可叫李公子狗儿子,你得嫁过去呀……“ 姚子轩跟着姚繁花后面跑,不一会儿,就看不到姚繁花的身影了,他站住了脚步,摇摇头叹着气:这李公子来了后,可怎么办呀。 隔日丑时,姚繁花起了个大早,她收拾妥当,推开房间大门,看着混沌的一片天地,迈开脚步,翻过姚府的墙,偷偷溜了出去,她向着东面快速跑着,不停歇地跑了一个时辰,到了前几天和洛凝秋吵架后无意来到的那座山前,她抬头看了看月亮,估摸着时间快过寅时,顿时加快了速度,在山上来来回回晃悠着,寻找着洛凝秋喜欢的菠璃兰。 这菠璃兰果真如洛凝秋说的那样,非常罕见难觅,姚繁花漫山遍野地找,只找到天蒙蒙亮,才在一堆不起眼的草垛里找到一朵,姚繁花赶忙将蹲□体,找了根木棍沿着菠璃兰的四周刨土,等到泥土松动,再将这兰花小心地从土里带着根拽了出来,姚繁花又上下瞅了眼花,将它抱在坏了,喜气洋洋地向着姚府跑回去。 “老赵,你来,你快点来!” 姚繁花进了姚府,就急忙招呼着园丁,向着书房后面的院子快步走着,晴儿此时正在书房内打扫,她远远地看到姚繁花火红的身影,就放下手里的擦布,走出书房,也跟到了院子里。 “小姐,你怎么全身都是土,手里抱着是个什么,这么脏,快丢了!” 晴儿向着姚繁花奔着,眉头紧紧锁了起来,看着姚繁花的一身土,她刚刚走到姚繁花身边,就被姚繁花手上的菠璃兰的香气吸引住了。 “这个花好香,是什么,晴儿从来没有见过呢。” 晴儿又吸了下花气,赞叹着说。 “是吧,香吧,哈哈!”姚繁花自豪地将菠璃兰举了起来,说:“这花名叫菠璃兰,这花朝开夕败,十分罕见,而且气味尤其清雅,多分布在中原和西北地区……”姚繁花双手捧着兰花来回摇着,骄傲地为晴儿做着讲解。 晴儿难得地将眼睛瞪圆,不可思议地看着姚繁花,她完全不敢相信姚繁花能知道这么多。她听了一会,微笑了下,眼睛又眯了起来。 “这都是洛小姐教您的吧?” 晴儿一语道破。 “你如何知道,”姚繁花愣了下,随即不高兴地说:“难道我就不能自己读书么,难道我吃个饭看个花都要那女的教么!” “成成,算晴儿多嘴,扫了小姐的兴。” 晴儿笑了起来,她眨着眼睛看着姚繁花,突然觉得姚繁花长大了许多,以前的娇蛮任性变成了如今的别扭细心,她心里不禁感叹这个洛小姐真是个奇人,果真能化腐朽为神奇。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热死啦要热死啦,大姨妈你长点心吧,敢不敢不要跟着大太阳一起来,我热得要死还要喝热水供着你呀供着你,对面桌的姑娘拿着一个冰镇饮料跟我说“好凉爽呀!”,姑娘你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我想弄死你你知不知道,再逼我我今晚就抛弃马老师跟你回家把你由直变弯了,让你再得瑟,再得瑟! 最近我在研究理财,终于向着人生的正途前进了,如果有喜欢理财的亲和想要理财的亲可以把企鹅号留给我,交流下,但是!如果跟我说冰镇饮料什么的就床上见吧!!!! ------------ 43莫名和谐 “小姐,您叫小人么有何吩咐?” 姚府的园丁终于跑到了姚繁花身边,他已过花甲之年,这几步跑得气喘吁吁。 姚繁花看见园丁,立刻高兴起来,她赶忙离开了晴儿,转身对着园丁,双手一伸,将菠璃兰递到园丁面前,说:“老赵,快将这花种在这院子里,明年秋天,我要这院子都开满了这菠璃兰。” 姚繁花说着,掐着腰不停地笑着,她想着洛凝秋若是看到明年秋天这满院子里的菠璃兰,定会乐不可支,姚繁花一想起洛凝秋那日看菠璃兰的表情,就忍不住满心欢喜。 “菠璃兰?” 园丁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小心接过姚繁花手里的花,仔细看着。 “回小姐,这花种不了。” 园丁将菠璃兰递回给姚繁花,弯着腰行了个礼。 “为何种不得,这根茎叶的我都给你保留完善了,为何就种不得了。” 姚繁花一听不能种,立刻急了。 “小姐也知道这是菠璃兰,这种花朝开夕落,最为娇贵,直等到傍晚时分,花粉随风飘落,才有成花的可能,若只是一味的强制,是种不得的。” 园丁摇着头,说得无奈。 “那就用最好的肥料,最好的水,晴儿,就把给我沏茶的水拿来浇灌它,就是前年腊梅成熟的时候捡下来的雪水,都给这花浇上!” 姚繁花对着园丁大喊着,她一副暴发户一般的气质,恨不能把银子化成汤去浇灌这兰花。 “小姐,这不是养料就能解决的,” 园丁被姚繁花吓得发抖,慌忙跪了下去,说:“这菠璃兰之所以朝开夕落,是由于它的根茎吸水能力太差,难以维持过长的生命,它多生长在西北干旱地区,若是用过多的养料滋润,定会被淹死的。” “那就没有办法了么,我那可是最好的水了,你给它浇浇看,说不定就好使呢!它若是死了,你也不要活了。” 姚繁花依然不甘心,她想着她那能让洛凝秋欢喜的菠璃兰院泡汤之后,就万分的遗憾,她吓唬着园丁,变得凶巴巴。 “小姐,这就像胃口大小有限,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会死的,您不能这样勉强的。” 晴儿看着姚繁花着急,就上前去安慰她。 “那这么说,就是真的种不成了么?” 姚繁花悻悻地说,她脑袋垂了下来,顿时所有情绪都没了。晴儿看到姚繁花变得无精打采,就急忙说:“小姐,您何不去瞧瞧洛小姐,就算这花不能当种子来钟,也可给洛小姐解解闷,方才我看洛小姐在莺儿的陪同下在屋外晒太阳呢。” “在哪?郎中都嘱咐说让她三日内不要下床,这会儿怎么都出屋了,贴身的丫鬟也不管管她,她那个绿莺丫头就是个废物,迟早我得把她打发了去喂鸡!” 姚繁花愤愤地说着,她抱着菠璃兰,转身一路小跑,向着洛凝秋的房间跑去。 “小姐,先换身干净的衣服!” “这我自然知道!” 姚繁花的声音渐渐远了。 晴儿看着姚繁花跑远,才长长地舒了声气,果然每次用洛小姐来做借口,都能治住她家这个顽劣不堪的姚小姐。 姚繁花刚进了洛凝秋的院子,果真看到洛凝秋站在一棵大槐树下面,眼睛微微闭着,似乎再听着什么,暖风吹扬着她的头发,很是漂亮。 “小姐,这鸟儿叫得真好听呢。” 绿莺站在洛凝秋身侧,抬着头,看着槐树上的两只玩耍的黄鹂,低声说。 “嘘,轻声些,别惊走了它们。” 洛凝秋极力压低声音,她又闭上了眼睛,阳光好,惠风暖,再加上这好听的鸟鸣,洛凝秋觉得自己入了仙境。 “洛凝秋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快进屋里去!” 姚繁花的叫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的声音十分清脆,带着埋怨和不满,顿时吓走了槐树上的两只鸟儿。 “煞风景的人来了!” 绿莺瞅见姚繁花,撇了撇嘴。 “洛凝秋,郎中不是跟你说三日不要下床么,这才过了一夜,你就能出屋,若真是过三日,洛阳城是不是都容不下你了!” 姚繁花跑到洛凝秋面前,皱着眉头责怪着。 “我们家小姐出来晒晒太阳怎么了,方才还惬意地听着鸟鸣呢,这会儿都被姚小姐您给搅合了。” 绿莺嘟着嘴向着姚繁花抱怨。 “你闭嘴,你这个丫头真无礼,快去给我弄杯茶来,看着碍眼!” 姚繁花对着绿莺甩了甩袖子。 绿莺哼了一声,走开了。 “你若是想听鸟叫,我不是给了你个八哥么,你可以在屋里听它叫嘛。”姚繁花指着洛凝秋的屋子,说:“回去,回去!” “我还是不要听那个鸟儿叫了,会折寿的。” 洛凝秋摇了摇头,她慢慢地走进房间内,在姚繁花的帮助下坐到了床上。 “又是这兰花。”洛凝秋看到姚繁花手里的菠璃兰,心头一喜。 “给你瞧。”姚繁花忙将菠璃兰递给洛凝秋,笑着说:“我今个出门运气好,又捡了一株。” “看来你果然是跟花有缘,这么难寻的花会被你随便捡到,真是不可思议。” 洛凝秋自然不会想到姚繁花会为了她起大早又跑好远给她去摘花,她将菠璃兰放在唇上,轻轻吸气,香气沿着她的鼻腔沁入心脾,洛凝秋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的姚繁花,正冲着她傻笑着。 姚繁花看到洛凝秋闻花时的笑容,心里跟着乐开花,她就是喜欢看洛凝秋这个笑,顿时觉得再跑上几十公里也是愿意的。 “你好傻。” 洛凝秋看到姚繁花的笑脸,禁不住咧嘴笑出声来,她急忙抬手,用四只手指遮掩在唇边,继续笑着。 “洛凝秋我好心给你摘花,你却来笑我,你这叫恩将仇报你知道么!” 姚繁花被洛凝秋笑红了脸,却没有半点不开心,只是觉得自己的傻模样被洛凝秋看见了,很尴尬。 “哈哈,你竟然说了成语,竟然没说错,哈哈哈……” 洛凝秋笑得更厉害了,她听着姚繁花严肃地说成语,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感,她眼睛眯成条缝,深深的酒窝十分好看,笑得说不出话来。 “你自己笑吧,我走啦,我好心来陪你解闷,你却拿我寻开心,洛凝秋,你真心讨厌!” 姚繁花说着瞅了眼洛凝秋,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你等等。” 洛凝秋捂着胸口,缓解着情绪,她站起身来,叫住姚繁花。 “干嘛叫我,要继续笑我么!” 姚繁花回过头来,又走到洛凝秋身前,她张开双臂,面对着洛凝秋,大声嚷着:“你既然要笑我,我就让你笑个够,笑到死吧!” “你这人真古董,开不起玩笑。” 洛凝秋换了个姿势,走到房间南边的琴旁做好,揭开遮琴的布。 “你那是什么玩笑,就是嘲笑!” 姚繁花蹭到洛凝秋琴边,问:“你要弹琴向我赔罪么,那我姑且原谅你。” “我是弹琴向你表达感谢,省得你说我是恩将仇报,”洛凝秋说到这个词,又笑了起来,说:“这段期间来确实是得到你好些的照顾,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 “那就弹上次你教我那个吧,《相思引》,这个很好。”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真要弹琴给她,顿时十分高兴。 洛凝秋点点头,十指落到了琴上,流利地滑动起来,她的手指鲜嫩白皙,勾搭之间,尽显美意。姚繁花听了一会,突然转身走出了洛凝秋的房间,洛凝秋莫名其妙地看着姚繁花走出去,心想这人真是奇特了,为她弹琴听到一半就走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洛凝秋正诧异着,此时院内响起一个声音,附和着她的琴音奏着,这个乐声非常尖细,却紧依着她的琴音,听起来有种独特的和谐,洛凝秋听得出,这是姚繁花在吹树叶。 姚繁花的乐感非常好,此时她坐在樟树上,双手抓着一片樟树叶的一端,另一端放在唇边,轻轻吹着,这棵樟树的位置正朝着洛凝秋屋子南边的窗户,姚繁花透过窗,将洛凝秋抚琴的动作看得清楚,她边看着洛凝秋边跟着她的音乐,两种完全不同的音色,却很意外地奏出异常好听的曲子出来。 洛凝秋抬起头,看到窗外樟树上的姚繁花,新鲜的叶子配上她火红的装束,青春无限,姚繁花吹得十分专注,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时不时抬眼看洛凝秋一眼,眼神里透着一股难得的温柔,洛凝秋从来没有觉得姚繁花这样好看过,禁不住多看了几眼,又冲着姚繁花淡淡笑了一下。 姚繁花接到洛凝秋这一笑,心立刻紧了起来,她的眼神再也舍不得从洛凝秋脸上转开,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她为何要对这个女人格外关心,为何要费力寻花只为了讨洛凝秋一笑,也明白了自己为何变得这样矫情又别扭,原来从洛凝秋进姚府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意着洛凝秋,而这种在意,不知道在哪时哪刻,升华到了不得了的程度,姚繁花,喜欢上了洛凝秋。 ------------ 44你追我赶 突厥人民智慧多,总是会发明出一些非常有效的物品,这个玉凝膏就是其中之一,姚铭笙的伤口在这个膏药的治疗下,慢慢地好了起来。 这日夜深,姚铭笙听着四下安静,就坐在床上,将床帏拉的极为严实,她小心地脱下寝衣,又解下缠布,深深地呼了声气,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起来,这日益渐长的胸部逐渐成为了她最大的负担,只有将其缠得更加严实才能掩人耳目,这可真为难了姚铭笙,她不仅要忍受胳膊上的疼痛,喘气还十分困难,她心想着自己裹胸也有六年,怎么依然还在发育,这到底是要长到什么时候,而她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姚铭笙算着日子,眼看着就到腊月,也就要到她十九岁生辰,按常规来说,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多数已经出嫁,就算是男子,弱冠之前也必然娶亲了,此时她又想起洛凝秋来,算着过了年洛凝秋也要到了十六岁,无论怎样,都是要嫁出去的,等再过了几年,这边疆战事平缓,自己回了家乡,那定是物是人非。姚铭笙想到此,长长地吁了口气,她又穿上了寝衣,掀开床帏下了床,她取了斗篷披在身上,拿着馨兰送给她的萧,走出了帐子。 这夜月色很好,风又不大,是大漠难得的好天气。姚铭笙向着月亮走着,想找个空荡的地方吹个曲子舒展心情,她不一会远离了帐区,回过神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姚铭笙向着四周看了看,看到右手边方向有一团暗色,借着月光看去,像是一片林子,姚铭笙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荒瘠的大漠中会有这样一片绿意,将信将疑地向着林子走了过去,走近一看,是片竹林。 “玉山竹?” 姚铭笙手握着一根竹子仔细看了看,她知道这种竹子能耐寒冷,在这里养上一株半株并不新奇,只是这成林的一片实在难得,一定是有专人细心呵护,及时将死去的竹子替换掉,才能保证这个数量。而能费人力做着闲工夫的,大概只有莫幸了吧,姚铭笙想着,自己似乎是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她知道此时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乖乖地回帐子里去睡觉,但是她舍不得离开这片林子,来大漠这些年来,很少见到这样连绵的一片绿色,姚铭笙看看周围并没有守卫,决定难得的任性一会,就进了竹林,坐在一株竹子下,她倚着竹子做好,闭着眼睛听着风吹竹叶发出的声音,就像儿时坐在自家院子里听风一样的惬意。 风吹着吹着,吹来了一阵琴音,姚铭笙听到琴声,急忙睁开眼睛,她站起身来,仔细听着,琴声很远,若隐若现,姚铭笙耳力很好,她内力流向耳朵,渐渐将这个琴音听清,是一曲《高山流水》,姚铭笙听得出,这弹琴的人,就是上次弹《广陵散》的那位,姚铭笙心生欢喜,却又怕琴音像那晚一样戛然而止,她急忙取下腰间萧,依着琴音吹了起来,两种乐声立即交织在一起,悠扬悦耳婉转缠绵,姚铭笙听得出那琴音中的感情,也将同样的感情传达在她的音乐里,高山流水遇知音,她好想找个人,来了解她男儿装下的一片女儿情怀。 娜伊抚琴的双手触电一般地停了下来,她胳膊向前立着,手指依然搭在弹奏的那根玄上,整个人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赛扎听到娜伊的琴声停止,就走到娜伊身边,问着:“公主,要喝什么么,可汗刚派人送来了些乳饮,赛扎给您拿来些?” “赛扎,你有没有听到,有箫声。” 娜伊一把抓住了赛扎的小臂,激动地说:“有人在奏箫,正应和着我的曲子,吹得极好!”娜伊无比兴奋,她忙站起,涨红着脸,指着帐篷外,说:“你听,就是从竹林那边传来的!” 赛扎侧耳听着,什么也没有听到。 “公主,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怎么可能,就在竹林那边。”娜伊急了,她放下抓着赛扎的手,再去听,箫声已经不见了。 “他不吹了……” 娜伊的心沉了下去。 “小姐,咱们这里哪会有人奏什么箫呀,弹个胡琴还差不多,再者说,我们族里那些人有的本事,您又不是不知道,从没听说过哪个会这种乐器的,您定是听差了。” 赛扎无奈地看了眼娜伊,耸耸肩膀,她心想这个心气高的公主一定是想嫁人想疯了,才产生了幻听。 “不可能,我从未见过能听懂我琴音的人,我要去看看。” 娜伊说着,将赛扎推到一边,直接冲出了帐子,展开轻功,向着竹林飞奔而去。 此时的姚铭笙正抱着箫惆怅着,她不知道为何那个弹琴的人总是弹到一半就停止了,弄得她整颗心都悬在了半空,上不去又下不来,吊得十分难受,姚铭笙叹息了又叹息,心情更差了,她责怪着自己莽撞,如果不是自作聪明地跟着附和,说不定那位小姐会有心情奏完整首曲子,而现在,彻底被吓跑了。 “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弹……” 姚铭笙又叹了声气,突然感到强烈的气流向着竹林这边快速奔来,她心一紧,想着定是被发现了,她顿了顿,屏气凝神不动弹,心想着就算是被发现,那就说自己深夜无眠,出来走走迷了路,这些侍卫又不能把她怎样,只是没有穿外衣,稍微有些尴尬而已。想到这里,姚铭笙突然发觉此时胸部非常通畅,不像平时那般紧绷,她低头一看,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竟然忘记戴缠布,此时这两个高高挺起的山峰像是在告诉全世界的人她姚铭笙就是个女人。 姚铭笙真心吓了一大跳,她什么剑拔弩张的紧张场面都见过,但就是没有经历这种忘记带缠胸布的刺激,她发觉那股气流离她越来越近,心里顿时一阵紧张,她也来不及平稳心态,双脚一跃,快速在林中穿梭着,拼死甩掉那个人。身后人的动作越发的快了起来,姚铭笙发觉那人功夫绝不在她之下,她用尽了力气,上蹿下跳,想着就算有一百头老虎追着,也没有现在跑得快。 “站住!”娜伊的声音从姚铭笙身后传了过来:“本公主不会怪罪你擅闯王林,只想与你说说话,你不要惊吓,快停下来。” 姚铭笙立刻听出了那是娜伊的声音,她心里一惊:难不成她就是那个抚琴的人? 姚铭笙并没有因为听出娜伊的身份而放慢脚步,反而跑得更快,她没有心情去赞叹娜伊公主的多才多艺,只想着万万不敢暴露了身份。 “你给我站住!”娜伊看着姚铭笙越跑越快,渐渐失去了耐心,她的脚力不及姚铭笙,又怕姚铭笙跑了,急着喊:“你若是自己站住最好,要是被本公主逮到,一定治你的罪!” 娜伊说完,看着前面的人还在拼命跑,这软硬不吃的态度着实热闹了她,她也不顾什么知己不知己,直接从腰间抽出鞭子,向着旁边的竹子一抽,竹子顿时成了三节。 “你若再不停下,本公主就抽死你!” 姚铭笙将娜伊的鞭声听了清楚,她禁不住打了个得瑟,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是真心恐惧娜伊那个鞭子的厉害,这右臂上的伤口刚好,她一点不想再被那个鞭子碰一下。 姚铭笙正想着,眼前突然一片开阔,竹林到了尽头,她心里大呼不好,如果冲出竹林,那就没有任何物件来掩护,而且自己对这里的地形根本不熟,娜伊很容易就会把她抓住。犹豫之间,身后的娜伊抽着鞭子越来越近,姚铭笙眉头扭成了个麻花,她急中生智,向着右侧一偏,钻进一个一米高的大草垛里,双手抱着膝盖,缩成了一个球。 “哈哈,就知道你跑不出本公主的五指山!” 娜伊看着姚铭笙钻进草垛,异常得意,她放慢了步子,慢慢走向草垛,同时收起手里的鞭子。 姚铭笙听到娜伊越走越近,她极力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别过来!“她知道既然她能听出娜伊的声音,那娜伊就一定能听出她的声音,此时将声音变得低沉沙哑,直说的喉咙疼。 “你不要担忧,我只是想问你,方才奏箫的人是你么?” 娜伊站在了原地,和颜悦色地说。 “不是我!” 姚铭笙拽着喉咙继续说。 “你可别骗我,我方才看你跑的时候,手里就拿着只箫,先生不要害怕,娜伊只是想和先生探讨下乐理,别无他意,娜伊一直期待有天能有人听得懂我的琴音,因此绝不会伤害先生的。” 娜伊继续安慰着姚铭笙,又偷偷向前走了两步,她对草垛那边的人极为好奇,巴不能现在就扒开草垛将他抓出来看个究竟。 “天色一晚,我们孤男寡女不好独处,还请公主自重。” 姚铭笙感到娜伊在慢慢靠近她,心里叫苦不迭,想着娜伊若真是突然扑了上啦,一定会把自己看个清楚的。 “我们心里坦荡就好,为何顾虑他人说什么,先生若不出来,那娜伊就过去了。” 娜伊笑了起来,眼睛闪闪发亮,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了! 姚铭笙感觉娜伊的身影就在身后,顿时有种要被吃了的错觉,她汗流浃背,紧张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转过来了,下章还是这边的。 昨天编编给我打电话,说推荐我上了百合页面那个明星作家秀,非常莫名其妙的事情,在晋江写文比我好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这个机会既然给我了,我就欣欣然接受了,大家去捧场我的访谈吧,增点人气撒~ ------------ 45夜游症 “你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姚铭笙急了,她连声叫住娜伊,声音变了调调。 “先生你不要如此拘束,”娜伊笑了起来,又说:“您堂堂男儿,还没我这个女子开明,我们只谈风雅又无关其他,您为何如此扭捏?” “因为……因为我没穿衣服!” 姚铭笙大声吼着,她生怕娜伊下一秒就冲过来。 “什么?” 娜伊着实愣了一下,她停住了脚步,身体微微后倾,连忙问着:“为何?” “其实我有夜游症,都是光着身子就出来了,方才醒了才发现自己在这林子里,然后你就出现了。” 姚铭笙快速地眨着眼睛,绞尽脑汁编着,她不善于说谎,这会真是难为她了。 “是么,原来你奏箫都是在梦中呀!”娜伊笑着点着头,她两只胳膊插在一起放在前胸,眼睛半眯着,嬉笑说:“你哄三岁娃娃呀。” “真的,我真的没穿衣服,现在确实不方便,请公主见谅。” 姚铭笙快崩溃了,她果然骗不住这个突厥的公主。 “成,那我也不为难你,”娜伊挑了挑眉,又说:“那请问先生高名?” “我名字?” 姚铭笙愣了一下,她在脑中迅速回想着这些年来遇到的突厥名字,终于选了一个,说:“社尔氽,我叫社尔氽。” 姚铭笙刚说完,就听见娜伊在身后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她知道那是一句突厥语,脑袋顿时大了。 “社尔氽,我问你话呢,你快回答我呀。” 娜伊又换了汉语,对着姚铭笙说。 “这……” 姚铭笙哪里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只能哑言沉默,她现在真的意识到,掌握一门外语,有时候是可以救命的。 “我说的是‘社尔氽是条狗,对不对?’你怎么不回答我?连突厥话都不会说,还装什么突厥人,唐朝的大使,您还是出来吧。” “你早知道我不是突厥人?” 姚铭笙吃了一惊。 “从你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你们唐人发音靠前,我们发音靠后,有着明显的区别,是互相模仿不来的,而且箫这种乐器,确实不是我们族人所好,所以,请问先生是哪位使者,是王子?还是,姚大将军呢!” 娜伊将最后几个字咬得很狠,在谈话的过程中,她就猜出这人必然就是姚铭笙,顿时一阵高兴,她没想到武功盖过她的男子,还能懂得她的琴音,真是世上最完美的事情了。 姚铭笙从娜伊的话中已经听出她已经认出来自己,她倒不是怕与娜伊见面,见了面顶多也就是说说音乐,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她心里骂着自己的粗心,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不带缠胸布出门的,只这一回,还被逮了个正着,她胸部发育的很好,这样出去,除非娜伊是瞎子,否则定会被发现,加上这位公主又极其聪明,定会一眼就看出她的真实身份。 姚铭笙惆怅地要死,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去见娜伊,也不能现在就承认了自己是姚铭笙,她想着明日此时,自己把胸缠紧了,再来与娜伊见面也不迟,就对着娜伊说:“公主果真冰雪聪明,今日确实不便相见,和不等明日在下穿着得体再来与公主一叙呢。” “这样也好。”娜伊边说着,边将脚步放到极轻,慢慢靠近姚铭笙,她才不会就这么把这个能听懂她琴音的人放回去,她心里虽然已经认定这人就是姚铭笙,但依然想将他拽出来看个清楚,就算真如这人说的是裸奔状,她也不在乎,更何况她根本不相信什么没穿衣服的梦游,她相信姚铭笙只是要找个借口跑掉而已。 姚铭笙听见娜伊的脚步方向,了解到了她的小伎俩,心想这个突厥公主还真是执着,真是什么方法都不能打消她来抓自己的念头,姚铭笙快绝望的时候,突然灵光一现,说:“我什么都没穿,并不适合与公主相见,再说公主您,您似乎也不是很方便吧。” 姚铭笙在躲避娜伊的时候,借着月光扫了娜伊一眼,看她穿着居室的便服,连件斗篷都没披。 娜伊听了姚铭笙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宜,她方才只想在睡前弹上一首,不曾想突然冒出个知音,一激动就直接冲了出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穿了什么。她经姚铭笙这一提醒,急忙转过身去,羞赧不已。 “你……”娜伊再次转过来的时候,发现草垛另一边已经空了,娜伊意识连忙环顾四周,姚铭笙早就没了踪影,她意识到自己被姚铭笙算计了,顿时怒不可遏,拔出腰间的鞭子一抽,那个可怜的草垛顿时七零八落,对着空气怒吼着:“你听着,明日此时若是见不到你,我就把你的帐子也抽成两半。” “真恐怖,真恐怖!” 姚铭笙将娜伊最后一句话听得十分清楚,她拼了命一般逃离了现场,又费了一番功夫找到了帐区的所在,赶忙钻进自己的帐篷,冲到床上,脱了鞋子就钻进被窝里去,她平躺着在床上躺了一会,呼吸才逐渐变得均匀,心跳也恢复到正常,低叹了一声:好险! 姚铭笙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决定这辈子再也不要半夜不睡觉到处乱跑,也决定以后就算解手也要裹着缠胸布去,就算憋死也要裹着,绝对不要给自己再找麻烦。姚铭笙翻了个身,她想起方才娜伊凶悍的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般发憷,也从没见过这样变化多端的一个人,上一秒还在叫着“先生”撒着娇,下一秒鞭子就抽上来了,这突厥的女子还真是难懂,姚铭笙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娜伊的时候,放了半碗血,莫幸又要将她治罪,那时娜伊就出手相助,帮她解围,哈满节那日更是帮了她大忙,虽然最后她使计赢了娜伊,但这公主似乎并没有记仇在心,反而送过来最好的疗伤药,姚铭笙心里知道这个娜伊公主从开始就在护着她,突然心中涌起了一股温暖,她又翻了个身,想起娜伊为了她对着莫幸撒娇时的模样,还真是非常好笑,想到此,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这样,姚铭笙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天就亮了,她猛地坐直身体,发觉了一个更恐怖的事情,她竟然想了娜伊一夜,她竟然想了除了洛凝秋以外的其他女子一夜,真是罪过中的罪过,姚铭笙狠狠地敲了下自己的额头,告诫自己的心要始终如一,远离娜伊。 姚铭笙看天逐渐亮起,就直接起了床,梳洗过后,就接到李亨的召唤,姚铭笙出了帐子,向着李亨的帐子走了去。 一阵寒暄过后,李亨拉着姚铭笙,一并坐在圆桌旁。 “铭笙,你上月初一寄回的家书,应当该得到回信了吧。” 李亨对着姚铭笙说。 “算着日子,是该到了,我派人去问问吧。”姚铭笙想了想,回答李亨。 “小王前些天就找人问过了,说是没有,再让等等,今儿一早我又派人过去,说是还没有,这就有些奇怪,你这月初一的家书都寄过去了,为何上月的回信都没有到,这其中多是有蹊跷。” 李亨蹙紧眉,看着姚铭笙。 “殿下的意思是,莫幸根本没有替咱们寄过去?” 姚铭笙愣了一下,她想着莫幸可汗那种人品,这样出尔反尔的事情,他还真做的出来。 “当时就不该信他!”姚铭笙重重的掌拍在桌子上,她想着莫幸那嘴脸就觉得恶心。 “那又能怎么办,谁让他一次次食言,只是可惜贤弟那样用心去比赛,却换回来这样一个毫无信用的诺言。“ 李亨言语中带着激动,他很少这样动气。 “那倒无妨,莫幸有意为难,我躲也是躲不掉的,只是当前定要想个方法,把这家书递过去,我们才有逃出的可能。“ 姚铭笙叹了声气。 “只是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找不到个人来帮忙,只凭我们,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逃跑的机会。“ 李亨摇摇头,很无奈。 “认识的人……“ 姚铭笙听李亨的话,脑中突然现出娜伊的面容,她眼睛一亮,立即说:“我倒是有个算是认识的人,说不定能帮上咱们这个忙。“姚铭笙想着今晚去见娜伊的时候,可以跟她谈谈这个事情。 “是么!“ 李亨顿时来了精神,他站起身,走到姚铭笙面前,激动地握住姚铭笙的双手说:“那就有劳贤弟了!不瞒贤弟,小王不想在这里常住,归心似箭呀!” “殿下客气!” 姚铭笙跟着站起身,她的手被李亨紧握着,浑身的不自然,她向着李亨露出个笑容,巧妙地将手抽了回来,又和李亨聊了些其他,到了中午,才从李亨帐子里退了出来。 姚铭笙刚走出李亨的帐子,就听到帐子一侧有两个婢女在窃窃私语,姚铭笙不以为意,抬脚向前走着,刚走两步,就听到其中的一个婢女说:“听赛扎姑姑说,公主这会儿终于可以出阁了!” “怎么可能,大漠里谁不知道咱公主那心气,不是说非要找那个能懂她琴音的真命天子么。” 另一个婢女显得很意外。 姚铭笙听着是在议论娜伊,不自觉地停住脚步细心听着。 “就是找到了!” 第一个婢女继续说:“赛扎姑姑说,昨个公主抚琴的时候,听得一阵箫声,然后出去寻,你猜怎么,寻到了真命天子,传说公主兴奋地一夜没睡呢,说是今晚二人还要再见,这真是缘分天定,没想到公主还真能等来这个人!” “好浪漫哟!”另一个婢女几乎欢呼起来:“公主一直说要嫁的这个人,原来真的存在,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看公主高兴的模样,定是位英雄少年!” 两个婢女你一言我一语地发着春,越说越激动,这些话全部传到了姚铭笙耳朵里,听得她胆战心惊,不就是跟着琴声吹了个箫么,这怎么就要以身相许了,这突厥人都是些什么逻辑!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还是这边的。 难得上了个这个榜单,得感恩和珍惜呀,周末多更一章吧。 ------------ 6拱手相让 姚铭笙悠悠地回到了帐子里,她满脑子都是那两个婢女的话,娜依一直寻找的知音?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姚铭笙摇着头皱着眉,她完全不明白娜依的想法,但是一件事是肯定的,她今晚说什么也不能去赴约了。若是真像那两个婢女说的,娜依真要嫁给她,那真是件万分头疼的事情,先别说自己的情况根本不能娶娜依,就算她心里没有洛凝秋,就算她是男儿身,娜依和李亨是有婚约的,是未来的王妃,她绝对不可能去和李亨抢女人。 姚铭笙想着,拿出了馨兰给她的箫放在手里上下摩挲,她后悔着昨夜莽撞的行为,为自己带了这般麻烦,娜依已经猜中了她的身份,若今夜不去赴约,说不定那个任性的公主真的会冲过来,到时显得更尴尬了。 “要怎么办……” 姚铭笙进退两难,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她想了好多办法,却没有一个行得通的,绞尽脑汁之后,她终于有了个主意。 “她只是发觉昨晚的人是我或者殿下,而我并没有承认我的身份,也许……”姚铭笙想到这里,又珍惜地看了眼那箫一眼。 “馨兰,对不住了,等我回去,定会与你好好解释。” 姚铭笙想着,手握着馨兰给的箫,转身出了帐子,再次走到李亨的帐子前,大声说:“臣姚铭笙拜见殿下。” “铭笙你不是回去了么,”李亨推开帐帷,直接走了出来,他看着姚铭笙手里捧着箫,不解地问:“贤弟有何事?”他又看着姚铭笙站在原地不动,就后退了一步,说:“进来说吧。” “请问殿下,是否钟情于娜依公主?” 姚铭笙进了帐子后,开门见山直接问了李亨。 “这个?”李亨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说:“这个自然,公主绝色佳人,小王自是仰慕。若是能得此佳人,此生足矣,小王自知才能不敌其他兄弟,此生与皇位无缘,志愿守着公主度过一生,做对神仙伴侣,就是极好了。” 李亨说着,脸微微红了起来。 姚铭笙听看着李亨的眼睛,她相信这个温柔的王子定是会一心一意对待娜依,她又想了一会,开口说:“殿下还记得那夜我们听到的琴声么?” “这个自然,那余音绕梁,真是三日不识肉滋味!铭笙,你难道是找到那个弹奏的人了?快快引荐给小王。” 李亨欢喜起来。 “其实那个人殿下已经认识了。” 姚铭笙向着李亨挤出了个笑容。 “我认识?”李亨停顿了几秒,突然双目炯炯有神起来,忙说:“难道是公主?!” “正是。”姚铭笙点点头,她跟李亨说着话,心却越来越沉,她说不出来这种感觉,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那真是了不得了!娜依公主武功盖世,还懂晓咱们那边的乐理,弹得那样一手好琴,真是百年,不,千年难得的一位奇女子!” 李亨欢喜的不知所以,又说了一些赞美的话,把能想起的所有歌颂女神的语言都用上了。 姚铭笙听着李亨称赞娜依,深深地叹了声气,她突然单膝跪下,双手平拿着竹箫,向李亨递过去。 “铭笙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你那红颜知己送你的么,这是要做什么?” 李亨惊了一下,慌忙说。 “殿下,铭笙得知公主最喜欢善奏箫的男子,若殿下能在月下奏得一曲《高山流水》,定能引得公主注目,成就一桩善缘。” 姚铭笙的头低了下来,她声音不大,也听不出什么感情。 “妙呀!铭笙你这个主意妙呀!难得你这样为小王着想,若真是能成就我和公主,小王定会重重赏你!” 李亨喜上眉梢,他连忙弯下腰扶起姚铭笙,接过箫,仔细地看着,赞叹说:“真是好箫,这箫对铭笙你来说,意义非凡,哥哥绝对不能接收,待我和公主相约之后,定会把这箫还给你。” “请殿下万万不可对公主说这出这箫是铭笙的。”姚铭笙一听李亨说话,连忙驳回,她心想依娜依的智商,若是知道这箫是她的,一定能猜出是她将这机会让给了李亨,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为何?” 李亨有些不理解。 “殿下您想,您是千金贵体,怎可问一个小将军借乐器来玩,可不能在公主面前掉了身价。” 姚铭笙急忙想了个借口搪塞李亨。 “其实这倒无妨,但是铭笙你这样坚持,那小王不说就是,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见到公主。” 李亨将箫小心收好,对着姚铭笙说。 “铭笙知道帐区外有片竹林,若是殿下在那边吹,定能将公主引来。” 姚铭笙回答着。 “是么,竹林?没想到这大漠中还有如此风雅的地方,这竹子必然不是野生,难道是莫幸的竹园?那我们可去不得。” 李亨有些担心。 “无妨,那里没人看守,今晚我把您送过去,若真有人问您如何来的,您就说您有夜游症,他们也不能拿您如何。” 姚铭笙安慰着李亨。 “那敢情好,小王很久都没有见过竹林了,在月下林中奏箫,真是惬意,就算公主不来,自娱自乐也是件美事。” 李亨开心地笑了起来。 “只是,待殿下见到公主之后,还得有劳殿下请公主帮忙送信一事。” 姚铭笙提醒了下李亨。 “对对,若真是能见公主,定要劳烦她才是。” 李亨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请殿下准备下,我们子时出发。” “那就有劳贤弟了。” “殿下客气。” 姚铭笙又和李亨寒暄了几句,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日子时刚过,姚铭笙带着李亨走到昨日与娜伊相见的竹林,二人穿过整片林子,到了姚铭笙逃跑的那个草垛前站好。 “殿下,您就在这里奏箫就好,铭笙先行退下。” 姚铭笙向着李亨鞠了个躬。 “贤弟,这荒郊野岭的,实在可怖呀。” 李亨向着四周瞧瞧,说得十分为难。 “殿下莫要担心,铭笙向您保证,不出一曲时间,公主一定会到。” 姚铭笙说得肯定,她也肯定娜伊一定会来。 “当真?” 李亨听到娜伊会来,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铭笙不敢欺瞒殿下。”姚铭笙点着头说。 “那成,小王就在这里奏曲,即便是公主不来,有着竹林为伴,也是乐事一件。” 李亨说着,面向月光,将箫放在唇下,奏出首悠扬的音乐,他渐渐沉寂下自己的乐声之中,闭上眼睛,箫声清幽,十分好听。 姚铭笙站在李亨身边,听了会李亨的音乐,心里赞叹着这曲子的优美,李亨奏萧的能力,的确不在她之下,姚铭笙算了算时间,就悄悄地离开竹林,回了帐子。 姚铭笙走出不久,娜伊果真听着箫声赶来,她的动作很轻,并不想打扰奏箫的人,娜伊慢慢走到李亨身后,看着他一身华丽白色长装,显得十分儒雅,月光将李亨的影子拉得很长,月下独奏,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箫声一停,娜伊双手拍掌,笑着说:“将军好才华,此乐悠扬婉转,甚是好听。” 李亨听到娜伊的话,心脏立即停了一怕,他双手紧张地略略发抖,傻愣在原地,心里大喜:“她果然来了,果然来了。“ 娜伊早就以为眼前这人就是姚铭笙,她看着李亨不动,又看了他白色的优雅长装,就想着逗一逗这个平时一本正经的姚铭笙:“将军今日的穿着不同寻常,莫不是又在犯夜游症了吧?” 李亨一听娜伊提到夜游症,就急忙想起姚铭笙也同他说过,若是别人问他为何到此,就说自己是有夜游症。 “正是,小王……不,在下就是犯了夜游症才到此奏箫的。” 李亨说着,慢慢转过身来,他的声音卡在咽喉,十分不自然。 “是你?!” 娜伊惊叫了一声,见鬼一般地瞪大了眼睛,她立刻向前走了几步,靠近李亨的脸,上下打量着,说:“果真是你?你犯了夜游症来这里奏箫的?” “是呀。” 李亨不知道娜伊为什么会这样惊讶,他一头雾水点着头。 “怎么会是你呢!” 娜伊的像是被戳破了的大气球,泄了所有的气,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激动,总觉得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样。 “就是在下呀。” 李亨的声音逐渐变小,他真不明白娜伊的情绪。 娜伊盯着李亨的眼睛一直看着,她想着方才听这人奏箫,箫声确实很赞,但她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公主……” 李亨快要幸福地死在娜伊的目光里了,她看着娜伊盯着他,心都要融化了。 “那既然是你,那就是你吧。” 娜伊叹了声气,走到李亨身边,她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惆怅,她也不理解自己现在的这份心情,这个人,是她盼了十六年的真命天子,可真的见到了,怎么就兴奋不起? 两人淋着月光聊着天,李亨努力地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他发现跟娜伊聊天竟是件异常愉快的事情,娜伊有想法有主见,更难得的是对中原的诗词歌赋都十分了解,李亨万分惊讶之余,对这位突厥公主,更加钦佩了。 娜伊则很认真地跟李亨聊着,她觉得这个能了解她琴音的男子一定会有出奇的地方,有朝一日定能成为她喜欢的人,她愿意给李亨机会,虽然她的心有着一丝的抵触,但她相信,这些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不一样。 这夜的月色很美,天上没有一片云朵,众星拱月,十分璀璨。姚铭笙却没半丝心思去欣赏这美好的月亮,她的心里像是装着一块大石头,堵得她呼吸困难,她进了帐子,找了个椅子随意坐下,她没有点灯,一双明亮的眼睛失落地眨着,她想着此时李亨与娜伊应该是见面了,李亨箫奏得很好,今后定能和公主琴瑟和鸣,修成一对神仙眷侣,这位王子虽十分懦弱,又不讨圣上欢心,这倒免去了很多纷争,换得一世太平,再加上李亨为人敦厚,对公主又是真心,自己又有什么不放心?可又为何这般不甘心? 姚铭笙幽叹了声气,她拿出洛凝秋送她的荷包反复摸着,心情跌到了谷底,她又出了帐子,看着天上的满月,竟然发觉与洛凝秋畅谈那夜的事情变得很远,以前每每想起那夜,总觉得是昨夜发生的,可如今竟像是真的过去了好几年,姚铭笙吓了一大跳,她痛骂了自己的薄情,也担心再这样过下去,洛凝秋的音容笑貌,都会变得模糊了,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跳到繁花那边去,数着算着两条线也该汇合了~ 最近有些懈怠呀,天天研究我的基金,脑袋疼,也没写多少字,额…… 五一假期要来了,提前祝到家节日快乐,我要好好去休息,不想工作不想基金不想小说,耶! ------------ 7菜根坛子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洛凝秋在姚府呆着半年有余,这是个惊心动魄不平凡的半年,半年内,她听说姚铭笙死了又活了,又认识了让她哭笑不得的姚繁花,洛凝秋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从谷底瞬间升到云霄再摔下来,她跟着姚繁花笑,看着姚繁花闹,有时候觉得这个别扭的人很可爱,但更多的时候只想去掐死这个不知好歹又丝毫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姚繁花。 这日是腊月初七,姚府又热闹起来,上下齐心为着次日的腊八节做着准备,洛阳人民特别喜欢过节,随便抓个节日就满街装灯结彩,四处欢歌雀跃,大街小巷弥漫着腊八粥的香气,尽显繁华景象。 自从得知洛凝秋钟爱菠璃兰后,姚繁花的生活丰富又艰苦起来,每日天不亮她就跳出姚府,跑到东边的那座山上,漫山遍野地寻找菠璃兰,费劲力气找到一株,就欣喜若狂地捧在手里跑回姚府,换去脏衣服再洗个澡,就抱着菠璃兰去见洛凝秋,再装出一副采这个花就跟在自家院子里拔个草那么简单的感觉,她看着洛凝秋笑,心里的花开得比菠璃兰还要茂盛,她只知道用这个方法洛凝秋会开心,因此不辞辛苦地重复着这件事情。 “小姐,您今个又比平时晚归来小半个时辰,这花是不是越发难采了?” 晴儿拿着干净的衣服,走到姚繁花沐浴的屏风后面,将衣服放置在一个木桌上,瞅着门口圆桌上的那株姚繁花刚采回来的菠璃兰,对着正在洗澡的姚繁花大声说。 “嗯,天越发冷起来,这花也就越来越少,越发难找了。” 姚繁花应着晴儿,她双手聚拢,舀了一手心的水,向着自己的肩头倒下,水珠沿着她锁骨流回到盆里,在她胸前荡起涟漪,姚繁花轻轻地叹了声气,她抓起盆里浮着的玫瑰花瓣,放在面前仔细看着,说:“若是那菠璃兰向这花一般好找,那有多好,若是那样,我就把整个宅院都种满这种花,让她看个够,看到吐。” “合着您费这么大工夫为洛小姐找花,就是为了让她看到吐么。” 晴儿听到姚繁花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真无聊!” 姚繁花听着丫鬟拿她开心,脸一红,径直从水里站了起来,她肤色白皙如玉,胸前初露锋芒,她年纪尚小,身材曲线并不明显,却有种别样的可爱。 姚繁花换好了衣服,跟往常一样抱着菠璃兰向着洛凝秋房间跑着,路过厨房的时候,她闻到了腊八粥的香气,就让厨房的一个伙计端着一碗刚出锅的腊八粥,跟着她一起向着洛凝秋的房间跑,二人穿过曲直婉转的廊子,到了洛凝秋所在的院子。 洛凝秋的房间房门大开,她坐在房间中央的圆桌旁边,手里拿着本《菜根谭》,轻轻地翻着,洛凝秋看书一贯沉静,整个身心都会融入到另外的世界里,可最近清晨看书,洛凝秋总是感觉难以沉下心来,她的眼睛依然低垂在书上,而鼻子越发灵敏,总去寻找那好闻的兰花香,当那阵香气如约地从院子外飘进来的时候,她的眼珠禁不住会向着门外倾斜,嘴角也挂上一丝笑容,她知道,再过上几秒,那个火红的身影就会飘进她的院子,洛凝秋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她没有注意,每日不经意的等待,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洛凝秋注意到姚繁花走进了她的院子,又余光扫着姚繁花的身影直到她走到自己对面,但就是不抬起那双落下书上的眼睛,她知道姚繁花会叫她,也就在等着姚繁花叫她。 “你看的什么书?” 姚繁花将菠璃兰插在洛凝秋桌子上的花瓶上,她边问边招呼着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快跑断气的厨房伙计,将一碗热乎的腊八粥放在菠璃兰旁边。 “《菜根谭》。” 洛凝秋合上书,抬眼看了眼姚繁花,清澈的面容上带着微微的笑容。 “菜根坛子有什么好看的,来看菠璃兰!” 姚繁花弯腰,伸出双手夺下洛凝秋手里的书,工整地放在一边,又将菠璃兰推到洛凝秋面前,笑嘻嘻地看着洛凝秋。 “《菜根谭》是一部讨论处事和修养的集子,你可别把她跟菜根坛子混在一起,会被人笑的,若真是说菜根,俗话讲咬得菜根则百事可成,也是有道理的。” 洛凝秋闻了下花香,对着姚繁花说。 “什么菜根坛子是菜根坛子又不是菜根坛子,洛凝秋我最讨厌你在那显摆你那份无人理解的逻辑了,话不能好好说么,非得绕个大圈圈,你要非说吃菜根能成百事,那田阿牛家还天天吃菜根呢,他怎么没成百事,还那么贫苦。” 姚繁花听见洛凝秋再次嘲笑她的学识,满肚子的不高兴。 “吃菜根就是吃苦的意思,这是个比喻,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比喻。” 洛凝秋翻了个白眼,她一见姚繁花犯傻就特别想去教育,这种倾向已经逐渐变成强迫症。但她看着姚繁花逐渐变黑的脸,也不忍再去刺激这个无知少女,就将目光转向那碗腊八粥,岔开话题,说:“这粥闻着好香。” “是吧!我们姚府的腊八粥最好了,你快来尝!” 姚繁花看洛凝秋喜欢,果然将重心移到了腊八粥上,她将粥捧到洛凝秋手里,又将勺子把儿对着洛凝秋,说:“快吃快吃,你清晨一定没吃东西,快来吃。” 洛凝秋看着那个对着她的勺子把儿,心里感叹着姚繁花的细心,她接过姚繁花手里的碗,慢慢地舀起勺粥,朱唇微张,送入口中。 “果然很香!” 洛凝秋轻挑了下眉,姚府的腊八粥确实好吃,她又禁不住吃了一口。 “是吧是吧,你都吃下!”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喜欢,就十分高兴,她坐到洛凝秋对面,身体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洛凝秋喝粥。 “你的呢?” 洛凝秋抬眼看了姚繁花,发现她身前的桌子上空空,就问:“你不喝么?” “我们府上的粥我都喝了十五年了,还差这一碗么?” 姚繁花半睁着眼睛,故作嫌弃地瞥了那碗粥,说:“这就是给你尝的,你自顾地喝就好了。” “那就多谢姚小姐心意,只是这碗实在是大,我可喝不掉,不如姚小姐与我分了吧。” 洛凝秋说罢转向绿莺,说:“去厨房那份碗勺来。” “不用了,”姚繁花向着绿莺摆摆手,她双手伸向前,将洛凝秋面前的碗捧到手里,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 “这个,是我方才用过的……” 洛凝秋看到姚繁花将自己的碗端过去直接喝粥,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我知道。” 姚繁花又喝了口粥,她当然明白自己喝了洛凝秋的粥,她也知道这样做多少是欠了礼节的,但她就是想跟洛凝秋喝一碗粥,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能让她感觉自己离洛凝秋很近,能成为洛凝秋更亲密的人,她确实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情,她想对洛凝秋好,就一个劲给洛凝秋采菠璃兰,从未想过再开发个什么来更容易的事情来讨洛凝秋欢心,她就是这样的笨,也就是这样笨笨地喜欢着洛凝秋。 “若是依你,让你那个笨丫鬟去给我取碗,回来这粥都冷掉了。” 姚繁花红着脸找了个借口,她的粥喝得很慢,只是两口,就停了下来,将碗推到洛凝秋面前,眼珠子向别处看着,说:“你还要么?” “呵,你这是在害羞么?” 洛凝秋习惯了姚繁花的别扭,她虽然不知道姚繁花对她抱有的感情,但也感觉出这个丫头不再讨厌她,甚至逐渐地想和她亲近,和她交朋友,只是姚繁花的表达方式跟正常人不一样而已。 “你不吃就算了,我都吃掉了。” 姚繁花听着洛凝秋嘲弄她,又抱着碗向回收,虽然她觉得洛凝秋一定会嫌弃她,但心里是期待着洛凝秋能接过去继续喝的,尝试失败后,悻悻地收回碗。 “谁说我不吃了。” 洛凝秋笑着看姚繁花的大红脸,从姚繁花手里夺过碗,慢慢地喝了口粥,她抬眼看着姚繁花那有些意外又很是激动的表情,会心地笑了。 姚繁花抿着嘴,脸上挤出的两个酒窝尤其明显,她看到洛凝秋拿着自己用过的勺子喝粥,心不由得紧了起来,一种莫名其妙地兴奋感布满全身,充满了力量。 此时,站在洛凝秋身后的绿莺崩溃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她完全不明白自己家小姐和这个讨厌的姚小姐在干啥,就饿到非要喝一碗粥么,还是姚府已经节俭到这个程度了,她无奈地看了眼洛凝秋,又向着姚繁花扔了个白眼,又无奈地看了眼洛凝秋,很忙。 “姚小姐,”洛凝秋看着将粥喝得精光的姚繁花,轻声说。 “干嘛。” 姚繁花舔舔嘴唇,应着。 “明儿就是腊月初八了,我想着是否能在街口分撒些粥给那些饥寒的人们,姚府的粥如此美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如此甚好,我这就去跟三娘说,她那颗菩萨心肠,定是会同意的。” 姚繁花点点头说。 作者有话要说:《菜根谭》这本书是明代洪英明收集的一本集子,朝代不符合,这里只是借过来用下,大家当梗来看,表深究哈。 本章为过度章节,下章依然是这边的,该写点重点了~ 连上七天班,真的是劳动节呀!大家五一快乐! ------------ 48极不待见 姚繁花遵循姚夫的吩咐,穿上了为她特制的男儿装,姚夫的意思很明确,做善事是好的,而做善事的同时,姚府这位姚四公子也要出去见一下,自打大婚起,姚繁花再也没有穿过男装,洛阳城的三姑六婆们正等着看这对新婚夫妇的八卦的时候,姚四公子就这么消失了,有说这个姚四公子大婚那天激动过分猝死了,有说洛家小姐洞房那夜直接把新郎吓回了长安,姚夫开始并不意这些长舌妇无聊时想出的话题,可这话越传越邪乎,姚家最重视的就是脸,姚夫想着趁这个机会要姚敏系同志携夫去亮个相,省的那些吃饱了撑的的妇女们乱猜测。 姚繁花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新妆扮,有种莫名的喜感,她对着晴儿转了个圈,笑着说:“英气吧!” “别说,您妆扮成男儿到显得更好看了。” 晴儿笑着展开手里的墨色的衣袍为姚繁花披上,看着姚繁花星河璀璨的眼睛,说:“您快去给洛小姐瞅瞅,相当不错呢。” “对,让她瞧瞧的新衣服!” 姚繁花甩了下衣袖,转身跑出了书房,向着洛凝秋的园子快步走着,她拐过廊道,跨入洛凝秋所的院子,快步走到园子中央,站住了脚步,她瞅着屋内坐正对着园子的圆桌边上的洛凝秋,仰起头,轻轻地一笑。 洛凝秋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她想着这时间姚繁花就应该过来,只是今日没有菠璃兰的香气,稍微有些不习惯,她手里拿着绣针和绷子,细心地绣着手里的牡丹图,此时她听着院里的声音,轻轻抬起头,向着屋外看去,这一看,洛凝秋脸色大变,她急忙站起身,直直地盯着屋外站着的,刺眼的日光下,将姚繁花的脸照得有些模糊,洛凝秋的瞳孔逐渐缩小,她倒吸了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姚繁花,手里的花绷子掉落到了地上,而那根绣针,直直地扎到了她娇嫩的左手背上,一滴血沿着针孔涌了出来,滑落到地上。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如此震惊的表情,很是意外,她向前走了几步,轻轻蹙了眉,不理解洛凝秋的惊讶。 “……回来了……” 洛凝秋惨白的脸逐渐激动地红了起来,看着姚繁花的眼神也从吃惊转到了深情,一双美丽的杏目积满了水,两滴泪眼眶里转着,随时都会掉下来。 “怎么了?哭什么?的手怎么了?” 姚繁花注意到洛凝秋的不寻常,她慌忙抓起洛凝秋的左手,皱紧了眉头,冲着一边的绿莺吼着:“快点叫郎中来!” 绿莺同样被洛凝秋的举动吓到了,急忙点着头向屋外冲去。 “这是怎么了,中邪了么!” 姚繁花担忧地看着洛凝秋,她的心揪成了一个团子,这一针就像是扎到了她心上一样疼。 “是?姚繁花?姚小姐……” 洛凝秋算是终于将姚繁花认出来了,姚繁花突然的男儿装让她误认为是姚铭笙从边塞回来了,此时认清之后,之前的喜悦和激动化为乌有,整个失落落的。 “那以为是谁,谁会天天来看,不是姚繁花还能是谁!” 姚繁花瞪了洛凝秋一眼,她将洛凝秋的手拉到唇边,伤口上轻轻吹着,少许,姚繁花抓着洛凝秋的手突然僵硬起来,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整个石化一般呆了原地,慢慢地,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洛凝秋的双眼,脸上挂着少有的严肃表情,一字一字问着洛凝秋:“,以为是哥哥?” 姚繁花的手逐渐用力起来,抓得洛凝秋暗暗吃疼,手上的针孔又被挤出血来,姚繁花却没有注意自己的用力,她的心像是被撕碎了一样,难受的无以言表。 洛凝秋则是尴尬地躲着姚繁花炙热的目光,她将头转向一边,眼睛低垂着不说话。 “的眼泪,的失态,都是由于看到了哥哥回来?都是为了他?!” 姚繁花厉声质问着洛凝秋,她难受得喘不过气,一双眼睛没了平日的随和单纯,鹰一般地抓着洛凝秋的双目。 “繁花做什么!” 姚家大哥的声音从洛凝秋的院子口传了过来,姚子轩拽着郎中一路小跑,后面跟着焦急的姚夫和一行家丁丫鬟。 “要掐死洛小姐么!” 姚子轩拽着姚繁花的手,拼尽力气才让姚繁花松开,洛凝秋左手腕上,一道暗红的印子很是抢眼。 “哎呀,这针又没毒,繁花不必将凝儿的血都逼出来。” 姚夫拉过洛凝秋,心疼地看着她的手,她看着那道印子,叹了声气,对着姚繁花说:“繁花要多改改这性子,凝儿身子虚弱,哪里受得了这力气,三娘看这身功夫,若是男儿,定能像铭笙一样血战沙场,为国效力。” “那她也得有这个本事!” 姚子轩瞪了眼姚繁花,嫌弃地说:“就能家里瞎胡闹,她哪里比得上铭笙了!” “对,就是比不上二哥,二哥样样都好,就只会瞎胡闹,们都喜欢二哥,他就是个圣,姚繁花就是大街上的烂草,一文不值!” 姚繁花冲着姚子轩吼着,眼睛却瞟着洛凝秋,吼过之后,转身冲出了洛凝秋的院子。 “等等……” 洛凝秋站起身,向前追了姚繁花几步,看她跑远后,才忧心忡忡地走回屋子,她心里全都是姚繁花霸道的眼神,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子虽然顽劣任性,认真起来确实如此的霸气,让她实意外。 “洛小姐不要担心,繁花这孩子不记仇的,看她当下怒气冲天,过个时辰呀,又乐呵呵的了,平时也常常说她,只是今天的火气是大了些。”姚子轩瞅着妹妹的背影,叹了气,对着洛凝秋说。 “毕竟是大姑娘了,以后咱们可不能像从前那般说她,终于知道害羞了。” 姚夫对着姚子轩微微笑着,说:“去叫厨房做些繁花最爱吃的,再去城南头张二家买上几串糖葫芦,好好哄哄她。” “是,那儿子先下去了。” 姚子轩向着姚夫行了个礼,迫不及待地走出院子,找来下吩咐厨房做了些姚繁花爱吃的东西,又亲自去了城南,给妹妹买糖葫芦去了。 “夫,莫不是平时,也会这般说她?” 洛凝秋想着姚繁花,依然不放心,就轻声问着姚夫。 “来府上日子还短,不清楚们平时习惯,老爷是非常宠爱铭笙的,有些事情上,总觉得欠了铭笙,而铭笙又是这几个孩子里最争气的,因此经常繁花面前褒奖铭笙而贬低她,十几年来一向如此,而繁花这个孩子胸襟也宽广,从不因为这些琐事动气,与铭笙的感情又是最好,这孩子骨子里有种傲气,虽然府上没一个看得上她,但她一直认定自己就是最好的,倒是傻得十分可爱了。” 姚夫说着笑了起来:“别看她这时闹脾气,一会就又恢复到平时的繁花了,这点,也十分可爱。” 姚夫解释的十分轻松,洛凝秋却听得目瞪口呆,她完全了解了姚繁花这十来年都是过得什么样的悲催生活,生长姚铭笙的影子下,一直不受待见,还经常被当做茶余饭后消遣的对象,姚府的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刺激姚繁花,而姚繁花对家的温柔和宽容远远出乎了洛凝秋的意料,她似乎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粗鲁蛮横的姚小姐身体里,装着是一颗裹着坚硬外壳的极柔软细腻的心,姚繁花不是傻,而是太过温柔。 洛凝秋想到这里,心里微微紧了起来,她决定以后要对姚繁花好些,至少不会像她这些亲一样忽略她的心情,洛凝秋第一次这样深入的了解了姚繁花,深深地叹了声气。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冒了,会不会是禽流感,好怕怕…… ------------ 49鸳鸯牡丹 “小姐,这个姚小姐今天是怎么了,站在太阳下晒了半个时辰了,别人去叫她也不理,为她撑棚子的家丁也被骂了回来,发粥发糊涂了么?就算这腊月天寒,她火气又大,也扛不住这么晒吧。” 绿莺指着左手边远远地站在烈日下发腊八粥的姚繁花,低声对着洛凝秋说着。 这日下午,姚繁花和洛凝秋带着姚府的家丁,一行人浩浩荡荡跑到洛阳城繁华的大街上派发腊八粥,姚繁花虽没有姚夫人说得那样恢复精神,但也不至于闹情绪不出门,姚府做任何事情都极具气势,这次也是如此,浩浩荡荡的派发摊子占了半条街,午后阳光正盛,家丁们在摊位后搭起了遮阳的棚子,姚繁花心情糟透了,她站在摊位的最西边,机械地为乡民递着粥,乡民们感激地称她为“四公子”,一听见什么“公子”,就让她想起了姚铭笙,她怎么听怎么烦躁,连前来为她搭棚子的下人也骂了回去。 洛凝秋听过绿莺的话,踮起脚向着姚繁花方向望着,看着姚繁花独自一人站着,浑身上下散发着恐怖的气场,让人难以靠近,洛凝秋知道姚繁花心里不舒服,她看着姚繁花这个模样同样也不舒服,就冲着身边的绿莺说:“找几个人过去给姚小姐搭个棚子,这样烤着怎么行。” “小姐,我劝您还是别去管这个怪女人子,方才晴儿给她递水都被骂回来了,今儿姚小姐状态欠佳,您去了,铁定也会碰钉子。” “你怎能说她是怪女子,谁教的你这样不懂规矩了,去倒杯解暑的茶来,快!” 洛凝秋狠狠地瞪了眼绿莺,绿莺愣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到了杯茶递给洛凝秋,洛凝秋接过茶,向着姚繁花的方向慢慢走去。 此时被洛凝秋派去为姚繁花搭棚子的家丁跑到了姚繁花身边,拿着材料就准备开始干活。 “下去,都离我远些!” 姚繁花凶恶地看了下四周的家丁,低声吼着,直吓得家丁和领粥的乡民一个激灵,家丁们停下手里的工作,为难地站着。 “我说下去你们没听见么,谁给你们的胆子过来的。” 姚繁花看着家丁们不动,更烦躁了。 “是我让他们过来的。” 洛凝秋一身青衣,柳叶式的云肩搭在两臂间,垂感十足,她缓缓地走近姚繁花,向着家丁们使了个眼色,说:“继续。” 姚繁花注意到洛凝秋走过来,心里有种难以形容的纠结,她既跟洛凝秋堵着气,却又盼着洛凝秋来看她。 “这位乡亲莫要惊慌,我相公近来琐事烦心,她平时可是个随和温柔的人。” 洛凝秋笑着对被姚繁花吓得发抖的接粥人说,她随手又拿出个红包一并递给那个人。 “多谢四少奶奶,多谢四少奶奶!” 那人恭敬地接过粥和红包,连声道着谢。 姚繁花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楚,她听到洛凝秋称她为“相公”,又听到这个人称洛凝秋为“四少奶奶”,这两个称呼一出现,她心里的火气顿时消去了一大半,她偷偷地瞟了一眼洛凝秋,洛凝秋温和地向着来人派发粥,脸上带着的微笑好看极了,姚繁花不由得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她抬眼看了下刺眼的日光,冲着身后搭棚子的下人吼着:“动作快些,没看见四少奶奶正晒着么!”说完放下手里的粥,指挥着家丁,直到棚子遮住洛凝秋头上那束阳光为止。 洛凝秋看着忙了一头汗的姚繁花,轻轻地递给她了一个帕子,姚繁花接过来,刚要擦去额头有上的汗,却突然停止了动作。 “你为何停了?” 洛凝秋注意到姚繁花的动作,问了下。 “这帕子好香,我怕擦了汗,弄脏了,就可惜了。” 姚繁花来回看着洛凝秋的帕子,又说:“这花绣得真好看,比织然斋供得绣品都好看,你在哪里买来的?” 洛凝秋看着姚繁花傻傻的模样,禁不住笑了起来,说:“一条帕子有什么特别的,快擦去你额上的汗水,你若是喜欢,我那还有好多条。” “不得,即便你这样说,我还是舍不得。” 姚繁花说着,提起袖子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擦去汗珠。 洛凝秋看着她这样珍惜自己的东西,很是欣慰。 “将这个喝掉。” 洛凝秋拿起带来的消暑茶,递给姚繁花。 “我不要,我不要你管我。”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关心自己,又想起早上的事情,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 “好啦好啦,你乖乖喝下去,等回府里,我给你一个好东西,好不好。” 洛凝秋笑着将茶递到姚繁花面前,这些日子来,她对姚繁花的脾气算是了解透了,知道她常常闹得些小别扭,哄一哄也就好了。 “你要给我什么好东西?” 姚繁花来了精神。 “先喝掉先喝掉。” 洛凝秋催着姚繁花:“我何时骗过你,回府后就跟我去取好了。” “嗯!” 姚繁花彻底开心了,她一口气喝完一大碗茶,笑嘻嘻地为乡民发放腊八粥,她听着乡民亲切地向她和洛凝秋道谢,听着乡民叫她“四少爷”又叫洛凝秋“四少奶奶”,就异常的高兴。、 晴儿站在姚繁花和洛凝秋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眼睛眯眯着,露着心满意足的光,她果真佩服洛凝秋的驯服能力,姚繁花的烈性她是再了解不过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能将顽劣的姚繁花收拾的服服帖帖,才一会功夫,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你可知我家小姐何时跟你们这个姚小姐关系如此好的?” 绿莺凑到晴儿身边,手里拿着碗腊八粥边吃边说:“方才我家小姐还为了姚小姐呵斥我呢,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家小姐从前可是很讨厌这个姚小姐的。” “人是会变的,感情也是,你看她们现在多好,这样看上去,真的很般配呢。” 晴儿微微笑着,她感受到姚繁花的喜悦,为她高兴着。 “我还是觉得姚公子好多了,能文善武,人还温柔体贴……” 绿莺嘟囔着,一句话还未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个红豆包。 “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吃完了快些去干活!” 晴儿将整个包子塞进绿莺的嘴里,推着她一并远离了难得和谐的姚繁花和洛凝秋。 众人忙到太阳落山,才收了东西准备回去,姚繁花紧跟着洛凝秋身后,直跟着走过洛阳城走进姚府再走进洛凝秋的房间,她可是记得洛凝秋说过要给她好东西。 “你要给我什么东西?” 姚繁花跨入洛凝秋房间,就跟在洛凝秋身后转着,绿莺掌了灯,就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姚洛二人,跳跃的烛光将两人的影子印到墙上来回摇曳着,就像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很是亲密。 “你要给我什么?” 姚繁花忍不住催着洛凝秋。 洛凝秋将姚繁花安置到圆桌旁边坐好,说:“午后的时候你有说我的帕子好看是吧。” “嗯,在哪里买的?” 姚繁花眨着眼睛问洛凝秋,昏黄的烛光印在她的目光中,格外有神采。 洛凝秋走到柜子旁,抽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荷包,递给姚繁花,说:“看看,喜欢么?” “好大的牡丹!” 姚繁花惊奇不已,她睁大着眼睛小心地拿着荷包仔细看着,荷包上一朵娇艳的牡丹栩栩如生,鲜艳欲滴,姚繁花喜欢得不得了,她看了又看,才裂开嘴笑着,冲洛凝秋点着头。 “送给你的,好东西吧,我近来一直绣来着,今儿刚刚完工。” 洛凝秋绣着牡丹的时候,时时想着姚繁花看到这荷包时的表情,一定是可爱到极点,每每想起,她就止不住偷笑,此时看到真人的表情虽然和她想得一模一样,但她还是止不住地开心。 “原来你绣了这么好的东西给我,费了很多功夫吧,你的绣工真好,真好!” 姚繁花兴奋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说“真好,真好。” 洛凝秋看着姚繁花的模样,笑了起来,说:“想你将那样重要的匕首送与我防身,这荷包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是投桃报李而已。” “你说什么?” 姚繁花听过洛凝秋的话,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她愣了一下,问:“你的意思是,你只是跟我礼尚往来呗,我给你匕首,你就要还我个荷包,两不相欠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凝秋完全没有想到姚繁花会对她无心的一句话产生这样大的反应,她只是想告诉姚繁花,自己很珍惜她送来的匕首而已。 姚繁花的心从山顶上掉到了谷底,她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何如此情绪化,她本不是这样的性格,当然,此时的她也无暇顾及自己这过分敏感的神经,眼睛一瞥,无意间瞥到洛凝秋抽屉里的一个鸳鸯荷包,那对鸳鸯亲密无间地游着,悠然自得。 “那个荷包是绣给我哥哥的是吧!” 姚繁花指着鸳鸯荷包质问洛凝秋。 洛凝秋不语,她不知道姚繁花在抽什么风。 “给我哥哥的鸳鸯包,我的是牡丹,你可是洛阳人?你可知‘牡丹一开繁花败’的诗句?这荷包你给我哥哥吧,他才适合用牡丹,他才是德才兼备的花中君子!” 姚繁花说着将手里的荷包塞进洛凝秋怀里,大吼着,一转身,就要离开洛凝秋的房间。 “你真是无理取闹!” 洛凝秋看着自己好容易绣的荷包就这么被姚繁花退了回来,顿时火冒三丈,她抢先一步冲到姚繁花面前,背对着房间门,挡住了姚繁花的去路。 “你每每莫名其妙地发脾气,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后,都要逃离,我且问你,你为何不要这荷包,我承认是我疏忽没有想到那句诗,可是我的初衷是好的,你可知我绣的辛苦,可知我的一番心思!” 洛凝秋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整张脸激动得通红,却散发着一种傲人的美。 “你说我不明白你的心思,你又何时明白过我的心思,若是你能明白我,就不应在我面前表现出对我哥哥的思念,你可知……” 姚繁花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连忙别回了要说出的话。 “我可知什么?你有什么心思是我不知道的?” 洛凝秋更糊涂了,她看着姚繁花那双失落的眼睛,心里略略地疼着,她喜欢看眼前的人笑,这样悲伤的表情,不应该属于姚繁花。 “你闪开,我要回去睡觉啦!” 姚繁花冲着洛凝秋吼着。 “你不说清楚就不要离开!” 洛凝秋死死守着门,同样对着洛凝秋吼着。 “你不让路是吧!” 姚繁花怒不可遏。 “就不让!” 洛凝秋不甘示弱。 “你再不让我就不客气了!” 姚繁花向前一步,逼近了洛凝秋,两人的距离很近,近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了吧,终于到了感情戏了,终于的终于! 你们觉得下一步是啥了,kisssex? 下章还是繁花这边的。 ------------ 50同床共枕 “你不让我走,那我就不走了!” 姚繁花狠狠地瞪了眼洛凝秋,转身,疾步走到洛凝秋的床边,稳稳地坐了下去,冲着洛凝秋吼:“你既然不让我出去,那我索性就睡你这了!” “什么?” 洛凝秋愣了一下,她已经做好继续跟姚繁花对峙的准备,可这丫头怎么还突然玩了逆向思维,实在让她措手不及。 “你想要做什么?” 洛凝秋看着端坐在床上的姚繁花,不可思议地问。 “都说了要睡你这了……” 姚繁花话音刚落,洛凝秋的房门被敲响了,洛凝秋转过身打开了门,看到晴儿立在门口。 晴儿向着洛凝秋行了个礼,问:“劳烦洛小姐,我是来寻我家小姐的。” 姚繁花坐在床上,探着脑袋向着门外瞅着,她看到晴儿,就大声嚷:“晴儿你来得刚好,快去把我的寝衣拿来,我要在这里睡!” 晴儿听着声音走进房间内,看着姚繁花死死地赖在洛凝秋的床上,顿时哭笑不得。 “小姐你又在闹什么,打东头就听见你在吵了,今儿洛小姐也累了,你快快跟我回去,一会儿惊扰了夫人和大公子,又免不了对你一阵教训,快走,快随我走。” 晴儿说着走近姚繁花,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胳膊。 “你别过来,我就是不走,今儿就算是我爹爹自长安回来抓我我也不走,我就在这睡了!” 姚繁花看着晴儿向她逼近,身体大幅度地向后倾着,又拍了拍洛凝秋的被子,异常的坚定。 “她既然要睡这,那就让她睡这好了。” 洛凝秋无奈地看着眼前这对主仆,呼唤了下晴儿。 “那如此,就打扰洛小姐了。” 晴儿听洛凝秋说话,就不好再说什么,她转身又向洛凝秋行了个礼,快步走出房间,不一会儿,拿来了姚繁花的寝衣,姚繁花在洛凝秋宅子里沐了浴,换上了干净的寝衣,趴在了洛凝秋床上。 此时的洛凝秋正在绿莺的伺候下沐浴,姚繁花趴在这张原本属于自己的床上,却有种奇怪的陌生感,她想着这间房间在洛凝秋嫁进来前都是属于她的,她在这里生活了足足十五年,可这屋子被洛凝秋占了之后,短短半年,就充满了洛凝秋的味道。 姚繁花端坐在床中间,潮湿的头发垂在胸前,她看着床上整齐摆设的两个枕头和两床被子,像极了新婚夫妇的小房间,想到这里,脸一下子红了。 “我这房间很热么,你的脸红得厉害。” 洛凝秋走进卧房,向着姚繁花走过来,刚刚沐浴过的身体带着独特的香气,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姚繁花向着床内蹭了蹭,跟洛凝秋拉开距离。 “不是你闹着要与我一同睡么,这会儿又跑得那么远。方才你没说完的话,现在说吧。” 洛凝秋边整理着头发边说,她看着床上穿着白色寝衣的姚繁花在绿色的缎子被上坐着,像极了一只草丛里的小白兔,就止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女人真是讨厌。” 姚繁花瞅着洛凝秋一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叫嚷着。 “那你倒是与我说明白才是,我不了解你什么心思了?” 洛凝秋不依不饶。 “好啦好啦,算我说错啦,我的心思你统统了解还不成么,您是百事通,是庙里算命的大师,不要再问我啦。” 姚繁花边敷衍洛凝秋边钻进了被子了,她睡在里面,用大绿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脑袋都缩进了被子里,背对着洛凝秋躺着。 “你这个样子好像个大绿虫哟。” 洛凝秋对着姚繁花打趣。 “你才是大绿虫!” 姚繁花听见洛凝秋的话,掀开被子将脑袋露了出来,她努力转着脑袋冲着洛凝秋吼了一句,随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又深深吸了气,重新拱进被子里。 “你憋得很难受吧?” 洛凝秋拍了拍大绿被子,对着姚繁花说。 “不用你管!” 姚繁花捂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洛凝秋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大绿虫,眼睛眯眯着,露着浅浅的笑容。 “这里是哪里?” 洛凝秋伸出一根手指,戳向姚繁花的腰。 “哎呀!” 姚繁花大叫了一声,向着床内挪动着身体。 洛凝秋听到姚繁花的反应,顿时来了兴趣,她向前凑了下,又戳了姚繁花的后身。 “哎呀!” 姚繁花又叫了一声,又向着床内挪了下,额头隔着棉被撞到了墙上,整个身子也贴到了墙面上,她心里抱怨着洛凝秋趁人之危,竟然用手指来戳她,又痒又痛的,她现在又无退路,真是头疼。 姚繁花的郁闷无法阻止洛小姐的兴趣,她戳了两次戳出了乐趣,又向着姚繁花翘起的臀部连戳了三下。 “你要做什么!” 姚繁花忍无可忍,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摸着自己的屁股,瞪着洛凝秋:“为何要碰人家这里!” “我说为何这样绵软,原来是这里,你包着那样严实,我自然是看哪里突出就碰了哪里,你肯出来了?” 洛凝秋看着姚繁花的糗样,就觉得很好笑,她真的很喜欢这样欺负姚繁花。 “我不与你说了,我要睡觉了!” 姚繁花又钻进被子里,这次她没有将头蒙住,而是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装睡。 “你睫毛真长,睁开眼睛的时候,总会注意你的大眼睛,却没发现你的睫毛很漂亮。” 洛凝秋躺在姚繁花身边,看着她粉嘟嘟的脸,称赞道。 姚繁花没有说话,她感受到面前的热量以及洛凝秋清新的气息,她知道此时的洛凝秋正对着她的脸看,顿时无比紧张,她的心狂乱不已,洛凝秋的目光像是一把火,烧得姚繁花浑身发烫,她紧紧闭着眼睛,紧张得几乎停止了呼吸。 洛凝秋看着姚繁花的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她好想掐一掐姚繁花粉嘟嘟的脸蛋,心想着明明是同龄,这姚繁花的肌肤却明显细嫩很多,像个孩童一般。她看了会姚繁花,觉得怎么也看不够,却又发觉时辰确实晚了,就下了床,吹灭了油灯。 洛凝秋处在黑暗的情况下,才发觉今夜屋外的风是那样的猛烈,吹得院子内的小树乱颤,借着月光向着窗上投射这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影子。洛凝秋并不为之恐惧,她皱着眉头瞅着窗户,想着院子里的树被寒风虐得真是可怜,特别是今年春天刚刚栽的几棵新苗,能不能过了这恐怖的一晚。 洛凝秋正替着小树伤着情,身后突然一阵骚动,姚繁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洛凝秋被姚繁花吓了个激灵,她惊恐地看着姚繁花,心想这丫头是不是夜游了,怎么这么活动如此突然。 “你到这边来睡吧。” 姚繁花说着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她将洛凝秋轰到床内侧的位置,自己拱进了洛凝秋冰冷的被子里,一股凉意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真是胆小,这样的树影子就把你吓得睡不着了。” 姚繁花冲着洛凝秋说了一句。 “你是以为我害怕窗上的影子才和我换位置的?” 洛凝秋吃了一惊,她盖上了姚繁花刚刚盖过的大绿被子,姚繁花遗留在被子里的温度将她包围着,十分舒服。 “你不怕那树影,为何看它们许久也不睡下,如此你睡在内侧,定不会害怕了。” 姚繁花用被子将自己裹牢,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更显明亮。 洛凝秋呆住了,她知姚繁花本是个温柔细心的人,却没想到她如此细腻,怕自己害怕是真的,将这温暖的被窝让给自己也是真的,能细腻到这个程度,实在是让她感动的。 “你那边很冷吧。” 洛凝秋躺在枕头上,刚好直视姚繁花眼睛,她说着凑近姚繁花,将自己和姚繁花的被子掀起,又将自己的被子盖到了姚繁花身上,再把姚繁花的被子盖在最上面,重新躺了下来。 “你干什么?”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将两床被子重叠成了一床,自己稀里糊涂地就跟洛凝秋钻进了一个被窝里了。 “如此就暖了吧。” 洛凝秋靠到姚繁花身边,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间,能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体温。 “暖了就睡了吧。” 洛凝秋在姚繁花耳边轻柔地说了声,便闭上了眼睛。 姚繁花怎么可能睡着了,身边躺着个洛凝秋,这是她做梦都不会梦到的场景,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一时任性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她耳边响起了大婚那天晴儿跟她说的话“洞房就是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子。”,那她现在这个情况不就是如此么,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让她怎么睡得着了,再说这边睡着的洛凝秋就像个超级大暖炉,烧得她一阵阵发烫,都快喘不过气了。 姚繁花想动却又不能动,她唯恐自己的一丝动作都会影响到洛凝秋的休息,只能直挺挺地躺着,难受到死。 人在极度安静又失眠的状态下就爱胡思乱想,姚繁花也是一样,她想了很多事情,想着这段和洛凝秋一起度过的日子,她了解自己的心情,也就是因为了解,才变得更加的失落,敏感,自卑。 “洛凝秋你睡了么?” 过了好久,姚繁花才轻轻地问了下洛凝秋,她等了一会,看洛凝秋没有反应,就调高音量,又问了声,这声之后,她才确定洛凝秋确实已经熟睡,姚繁花轻轻地转了方向,脸冲着洛凝秋侧着躺着,她眨着眼睛看着洛凝秋的侧脸,许久,深深地叹了声气。 “洛凝秋,你真讨厌,你为何总要问我我的心思,为何要对我这般体贴,若是你能一如既往忽视我不理我看不上我,我也不会这样对你痴心一片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的哥哥,就算我是男儿身你也只会喜欢我哥哥,这个我不怨你,你与他早早相识,且他能文善武,你的那些文绉绉的话他都能明白,而我就听不懂你说话,连菜根谭和菜根坛子都分不清,还只会对你耍鞭子,你一定和他们一样,都觉得我像个傻瓜一样,我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不喜欢当下的自己,从前他们褒奖哥哥我也会跟着随喜,可如今却非常不愿意听到赞扬我哥哥的话,尤其是看到你对他的深情,就像有把刀子刮我的心一般,难受得喘不上气来,哎,洛凝秋,这就是我的心思,若是你真的知道了,定不会再理我了,洛凝秋,我姚繁花就是个傻瓜,可也是个喜欢你的傻瓜,洛凝秋,我真的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凝秋……” 姚繁花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她耸了耸鼻子,压下去占据了眼眶的泪花,她缩成了一个团子,又向着洛凝秋拱了拱,最终将额头靠在洛凝秋的肩上,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竟然睡着了。 姚繁花均匀的呼吸渐渐响起的时候,她身边的洛凝秋终于慢慢地将眼睛睁开,她慢慢地转过头来,惊愕地瞪着身边这个睡得像只小猫一样的人儿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转姚铭笙那边。 我最近是不是勤奋地让人感动,多么勤奋,我自己都感动了! ------------ 51为谁倾心 “公主,大唐的王子在帐子外,想见您呢。” 赛扎微笑着走近娜伊的床边,她整理了下娜伊的床帏,将它们束起悬挂在床柱上,对着坐在床上无精打采的娜伊说:“让奴婢伺候您更衣吧,别让王子等太久。” “你去同他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让他回去吧。” 娜伊低垂着眼睛,说得气力不足,她简单披着一件乳白色的襦衣,右肩坦露在外,长长的卷发懒散地打落在肩上,直垂到床上。 “是。” 赛扎看着娜伊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她转过身走出帐子,又走了回来。 “公主,大唐王子说了,既然公主您身体不舒服,他就更应该来探望您,若是见不到您安好,他是不会放心离去的。” 赛扎又走到娜伊身边,轻声汇报。 “真讨厌,这人真是万分的无趣!” 娜伊皱了眉头,狠狠地一掌拍在身边的被子上,结实的榆木床被她拍得颤抖,娜伊跳下床来,将身上的襦衣上提盖过肩头,踏上鞋子疾步向着帐帘走去,齐腰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前后飘荡起来,充斥着放浪的野性美。 “王子殿下,您看到了吧,我还安好,只是想多休息下,您可以先回去么,待我身体转好,定会去您那拜访的。” 娜伊怒气冲冲地掀了帐帘,向前迈了一大步,直直地站在李亨身前,两人间仅有一拳的间距,她高挑着脖颈,盯着李亨的眼睛,说得字正腔圆,落地有声。 “这……这……” 李亨看见娜伊这身不规整的穿着,顿时羞了个满脸通红,他难得地睁大了他那双大眼睛,却不敢直视娜伊,急忙边用袖子遮着面边向后退着,说:“既然是这样,那小王午后再来探望公主,望公主多加休息……”他又嘟囔了几句,转过身子快步走去,再也没敢回头。 “哼,也就这点能耐……” 娜伊掐着腰,眯着眼睛看着李亨逃跑的背影,得意洋洋,此时的娜伊突然感到右边站着一个人,她急忙转头去看,大吃了一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 娜伊冲着一边捂着肚子强忍着笑的姚铭笙高喊了一声,异常的意外,她只想李亨跟平时一样,一大早一个人就来找她散步,没曾想今天,竟然把姚铭笙带来了。 “铭笙给公主请安,咳咳,愿公主早日康……咳咳……复……” 姚铭笙憋着笑,五官几近抽搐,她的声音略微抖着,用咳嗽来压下涌上来的笑意。她从没有见过哪个女人像娜伊这般奔放了,大半夜的竹林追逐,此时又穿成这样出来吓人,真是太特别了。 “谁让你来的?!” 娜伊见了姚铭笙,惊讶和娇羞混成了一团,顿时红成了一只烤虾,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姚铭笙,只得恼羞成怒地对着姚铭笙吼。 “我们殿下今儿想邀请公主您去骑马,就把铭笙也带来了,那既然公主如此不想见到铭笙,那铭笙就此告辞。” 姚铭笙对着娜伊鞠了一躬,忍着笑,转身要走。 “谁让你走的!” 娜伊看着姚铭笙要离开,一急,脱口而出,她说完立刻就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么不自然。 姚铭笙听见娜伊叫她,就重新转过身来,明亮的眼睛眨了眨,上下打量了下娜伊,说:“公主若是有事吩咐铭笙,那就等您方便的时候再召唤我来也不迟,你这个样子,铭笙真的不忍直视。” “你……” 娜依听到姚铭笙的取笑,禁不住恼羞成怒,她十分想反驳姚铭笙,却如何都张不开口,只能在在原地狠狠地跺了下脚,急得额头上蒙了层汗雾,她这时终于意识到这一身的不便,就慌忙举起双臂交叉在胸前,护住前胸,又幽怨地瞪了眼姚铭笙,一转身,飞快地藏进帐子里去了。 姚铭笙惊喜地讲嘴张成了个o型,她如何也没想到娜依会有这样娇羞的一面,而这种小女生般得羞涩,真是可爱得让人窒息。 “公主,您这是要躺到什么时候,姚将军早就离去了,您不必再躲藏了。” 赛扎冲着趴在床上藏在被里的娜依大声问,笑意盈盈的样子。 “大胆!” 娜依掀了被子,看着赛扎笑得快抽筋的脸,一肚子不满。 “你如何不早早告知我姚铭笙过来了。” “是小人的不是。”赛扎向着娜依跪了下来,她欢乐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娜依的态度而改变。 “让他看到我这幅模样,真是羞死人了!” 娜依嚎叫了一声,抓了被子蒙住了脑袋。 “您肯如此去见大唐王子,却见不得姚将军,还真是奇怪。” 赛扎冲着娜依说。 “你什么意思?” 娜依又一次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小人的意思公主心里再明白不过了,若不是钟情,又怎会有这般的别扭。” 赛扎收起了笑容,郑重地看着娜依。 “我怎会钟情于他!你难道不记得,我要嫁的男子,是要懂我的琴音的人,这个姚铭笙,顶多就是个将相人才,又怎会这琴箫合鸣。” 娜依说得十分认真。 “以公主您的意思,定是要嫁给大唐的王子了?他确是那个懂你琴音的人。” 赛扎并没有像平时一般顺着娜依,她对着娜依反问着。 “这个……” 娜依一听到李亨,整颗心都冷了下来,这些日子来,她确实很想跟这个能听懂她琴音的男人好好相处,可是相处的日子越久,她越觉得李亨无趣,李亨确实对她很好,又很体贴,但娜依总是觉得这个温柔的王子身上少了一份血气,十分无聊。 “我瞧着您便是已经对那个姚铭笙动了情了。” 赛扎终于鼓足了勇气,向着娜依说。 娜伊听到赛扎的话,身体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她愣愣地想了一会,突然坐了起来,冲着赛扎高声说:“我才没有喜欢他,你若是偏说我看他不自在就是对他钟情,那好,我当下就约他出来,自自在在地见面,看你还有何话说。” 娜伊说完,有意无意地叹了声气,依她平日的习性,绝不会跟个侍女般见识,她冲着赛扎吼得这番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方才见了姚铭笙所表现出来的行为,让她自己也感到十分的怪异,不受控制的紧张,莫名其妙的脸红,简直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娜伊的心里像是装了个大石头,压得她简直快要窒息了。 “你去把前阵子父王送我的两匹白驹牵出来,今儿本公主心情不悦,刚好再和它们较量下。” 娜伊说着起了身,对着赛扎继续说:“替我更衣,再把我的鞭子拿来。” “公主,那两匹畜生性子太烈,多次误伤到您,您还是不要再去管它们了。” 赛扎继续跪着,她拒绝得很果断,莫幸送给娜伊的两匹骏马,品质是极好的,但伴随而来狂野的性子也是极难驯服的,就算是武艺技术俱佳的娜伊公主,也拿它们没办法,屡屡驯服,屡屡失败,还被伤了好多次,以至于心疼女儿的莫幸恨得只想把那两匹马炖肉吃了。 “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公主的事情都要管,你以为我就你一个侍女么,来人,给本公主更衣!” 娜伊瞪了眼赛扎,冲着门外大喊着,话音一落,四个侍女弯着腰走了进来,待娜伊梳洗更衣后拿了鞭子准备出门之时,赛扎才无奈地起身,跟了出去。 此时的李亨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帐子里,与他对坐的姚铭笙确眉目轻松,喜气洋洋的样子。 “铭笙,小王身上是不是有奇怪的味道?” 李亨抬起胳膊,左右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又说:“为何公主见了我,总是离得特别远?” 姚铭笙看见李亨认真纠结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她轻声回答李亨:“殿下不必多虑,您并没有什么不干净的气味。” “那一定就是公主讨厌我!” 李亨幽怨地看着姚铭笙,可怜巴巴的模样。 姚铭笙冲着李亨做了个苦瓜脸,她是想开口劝劝李亨不要放弃什么的,但是娜伊最近对李亨表达出的厌恶,连傻子都能看出来,而娜伊一直逼着跟李亨接触,估计就是为了她那个什么非知音不嫁的奇怪理论。姚铭笙有些后悔当日让李亨假扮自己去和娜伊相见,事实证明,这两人完全不合适,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承认自己是娜伊意淫了十六年的“真命天子”?然后呢?姚铭笙想不到这个假设带来的后果,也不敢去想,她看着李亨纠结的包子脸,就转了个话题,对着李亨说: “殿下,您也不要过分悲观,您前些日子拜托公主将我的家书寄出,家父已经回信了。” “是么,看看我,近来心思都在公主身上,都没有好好想想我们出逃的事情。” 李亨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语气却十分失落,在他心里面,如果娜伊真的喜欢他,那他宁可不要回去。 “我在家书中隐藏的‘安好,助离’的含义,家父已经领会到了,他此次的回信,说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家庭琐事,说家中没有准备好过年的存货,正在努力办置年货,又说住在南边的张大人看好我家后院的一块地,决定拆了我家墙围,将地抢去,我想了想家父的意思,应当是说朝廷还没想出搭救我们的方法,且如今又有南蛮入侵,让我们耐心等等吧。” 姚铭笙向着李亨解释姚威德写信来的含义,其实心中还有一个事情,说得是姚子轩希望姚威德购买一头麒麟,而姚威德觉得麒麟乃不祥之物,断然拒绝,这个意思更加明显,虽然朝中大臣都在劝着玄宗将李亨救回去,可玄宗对那个梦依然耿耿于怀,并不同意让李亨回来,这才是他们出逃最大的困难,姚铭笙怕李亨伤心,就将这个事情隐瞒了下来,她只是更加同情眼前这个苦逼的王爷,玄宗讨厌他,娜伊也讨厌他,不知道为什么,姚铭笙竟然想起了那个在家里同样不受待见的妹妹姚繁花。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等等吧。” 李亨听完姚铭笙的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铭笙可以趁此机会,调查下这边的部署,利用这个方式传给家父,也可为朝廷做些贡献。” 姚铭笙说。 “如此甚好。” 李亨继续失落着。 此时,帐子外边传来一阵嘈杂,两人急忙起身走了出去,看着一堆侍卫侍女操着突厥语焦急地呼唤着,向着一个方向奔跑。 “这是在做什么,我们的军队打进来了么?” 李亨诧异地观望着,若是他在皇宫看见这一副鸡飞狗跳的模样,一定会以为是皇城被占领了。 姚铭笙①38看書网,抓了个正在奔跑的侍卫,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恭祝……麻……死啦……“ 这个侍卫说着崩溃的汉语,急得一脸红。 “什么?死了?谁死了?” 姚铭笙抓着侍卫胳膊的手突然收紧,将侍卫拽到身边高声问着,这侍卫被她掐得哇哇直叫,他口中乱叫的突厥语姚铭笙是一句也不明白,姚铭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会突厥语,她似乎是明白娜伊出事了,心顿时提了起来,扔了侍卫甩了李亨,大步跟着大部队一起跑着。 ------------ 52马儿快跑 姚铭笙冲到驯马场的时候,莫幸也正打南边跑过来,他跑得焦急,两束捆得精致的小辫子在空中飞来飞去,配上他威武的身材,竟有种冲击性的和谐,莫幸的身边簇拥着一些同样焦急的胡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吵吵闹闹地涌到了驯马场。 浩大的驯马场里,只装了两匹马,一匹白驹发了疯一般地疯跑着,它速度极快,又十分聪明,风驰电掣般地加速,却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在原地转着圈,左右猛烈地甩着脖颈,又突然抬起后踢,向着天空飞快地蹬了几下,又发疯一般地跑了起来。 众人看到眼前这匹疯马,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再看到拼死黏在马上的娜伊,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就连一同存在在驯马场的娜伊的坐骑一匹枣红色的马,都吓得躲到了角落里。 莫幸看到困在马背上宝贝女儿,几秒钟的暂时休克后,急得忘乎所以,他跳着脚大声嚷嚷着,双手向着四周快速比划。 姚铭笙的眉头紧紧锁着,四周的胡人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暴戾的一匹马,心脏不禁略略抖着,她心里怪着娜伊的胡闹,又紧张地出了满额头的汗。 跟在后面的李亨终于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挤过人群站在姚铭笙身边,一看见眼前的景象,脸顿时吓了个惨白,他抓着姚铭笙的胳膊疾呼:“快去救公主,快去救公主。” 姚铭笙没去搭理李亨,她心里盘算着如何能把娜伊安全地从那白马身上弄下来,这马体力出奇地好,姚铭笙此时万分地想冲过去驯服这匹白马救下娜伊,可怎奈她对驯马这项运动一窍不通,这马再这样折腾迟早是会将娜伊甩下来的,若是接着补上几蹄子,那必然要一命呜呼。 姚铭笙越想越恐怖,她瞅着躲在角落里那只纯种的枣红马,心里有了主意,此时,南边一阵马蹄轰鸣,姚铭笙抬头一看,黑压压的一片迅速向这边靠近,她的心一紧,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这些人她是再熟悉不过了,是突厥异常剽悍的黑骑兵。 不过这一对黑骑兵并不是来找姚铭笙寻仇的,他们的使命很清晰,将莫幸的宝贝女儿救下来。 黑骑兵果真迅猛,二十多匹马飞一般地进了驯马场,马上威武的兵士们每人拿了个套马杆,跟随着白马行驶的路径,散布在它的两侧和身后,寻找着机会,套住这马的脖子,这群奇怪的马队高速奔驰着,围观的群众无不屏气凝神,那只可怜的小红马更害怕了,深深地藏在了角落里。 白马跑了一会,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就在此时,骑兵首领将右手高高举起,白马两侧的骑兵突然加速,追上了白马,与其并驾齐驱。 “好呀!” 李亨看着马队追赶上白马,忍不住高呼一声,他周围的胡人们,也欢呼了起来。 此时,骑兵首领右手一落,白马两侧的骑兵快速将套马杆伸出,就在这些圆套即将套住白马之时,那马突然消失了,再一转眼,已经奔出去二三百米。 所有人都被这白马的速度的智慧震惊了,而在此时,那白马突然停下,转过身,两只前蹄高高抬起,向着天空嘶鸣一声,得意洋洋。 这白马得意着,骑兵愤怒着,围观群众焦急着,可是谁都没有这时正困在马背上的娜伊难受,她自打这白马不受控制开始,就拼了命夹着马肚子抓着马鬃毛赖在马身上,她自然知道这次的险冒大了,却怎样都找不到机会从马背上下去,而这白马也被她惹得十分愤怒,满心思想得都是怎样才能啃死娜伊,若是真被它甩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娜伊将头紧靠在白马身上,整个人放低重心,尽可能保持一个稳定的姿势,随着白马的奔跑,她能清楚地听到周围犀利的空气流动的声音,即使闭上眼睛,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和胃里的翻江倒海都深深地折磨着她,娜伊突然有种自己要死了的感觉,但她却丝毫不觉得恐惧,想到死了就能见到她那慈爱的母妃,也是一件舒心的事情,可又一想到莫幸会为她的死伤心欲绝,心里就有了阵阵的不舍,而不舍的念头一起,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姚铭笙,稀里糊涂地想着如果自己死了这个中原的将军会不会难过,又想姚铭笙和自己只是露水之交,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应该不会在乎她的生死,想到这里,又莫名其妙觉得人生十分可悲什么的。 高傲的白马驮着混沌的娜伊向着众人示威一番之后,突然冲着驯马场入口直奔而去,众人这才发觉,为了迎接匆忙而至的黑骑兵,驯马场入口的大门一直是敞开的,这个事实一经发现,顿时引起轰然大波,但是人们再如何激动,都无法阻止白马向往自由的一颗心。 姚铭笙大呼不好,她知道娜伊已经到极限了,况且这白马跑出场子一定会更加猖獗,情况糟糕到了极点,她愤恨地看了一眼帮了倒忙的黑骑兵,迈开步子冲向角落里的小红马,在离小红马两米远的地方奋身一跃,直接跳到马背上,姚铭笙拉紧了缰绳,运足功力在马臀上狠狠拍了下。 小红马疼得高鸣一声,也顾不上方才的恐惧,拼命地向着驯马场入口处跑去,娜伊这匹坐骑质量绝佳,虽然胆子小了些,速度却是极快,一会儿就超过了一并追出去的黑骑兵队。 那白马果然高高兴兴地奔驰在希望的田野上,一大意就逐渐减了速度,小红马屁股被姚铭笙打得生疼,它尽了全力地追着,似乎跟前方的白马比起来,姚铭笙更恐怖些。 等到白马回过神来,小红马竟然追到了它的身后,随即一个影子在空中一转,这白马背上一沉,发觉多了个人骑在了它身上。 姚铭笙落在白马背上的时候,手里还握着小红马的缰绳,小红马被她勒得只好紧紧跟着白马跑着,姚铭笙看准两匹马并驾一瞬间产生的相对静止运动,奋力将娜伊一拖,放在小红马的背上,她看着娜伊爬稳,才放开红马的缰绳,正如她所料的,这匹几乎要被勒死的小红马在解放的同时迅速减缓了速度,很快停了下来,它累得喘气的同时,娜伊也安全了。 姚铭笙抓着白马的鬃毛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小红马,才安心地呼了声气,此时她将注意力转移到骑着的这匹白马上,瞬间感受到了这马的戾气和矫健,白马被姚铭笙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它更激烈地奔驰狂叫着,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姚铭笙知道此时自己是怎样都无法从这马背上逃脱下去,她只得抓住这马的鬃毛跟她耗下去,一人一马不知疲惫地奔了许久,也就在姚铭笙精疲力竭之际,白马的速度降了下来,随后又纠结了一会,这马竟然跟着姚铭笙的命令行驶着。 姚铭笙出乎意料地驯服了这匹难得的良驹,她可思议地示意马停下来,白马不服气地哼了两声,果断停住了四蹄,这可让姚铭笙喜出望外,她立刻想到晕过去的娜伊,果断调转了马头,向着小红马所在的地方奔驰着。 远远地,姚铭笙便看到小红马卧在草地上马头丧气地拱进草丛中,两只耳朵时不时来回动着。娜依背倚着小红马坐着,微风起,她秀长的短发吹拂着苍白的脸色,格外的憔悴,她眼睛微微睁着,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异常的疲惫,姚铭笙将娜伊的模样看得清楚,她第一次发现了这个骄傲的公主憔悴的一面,那张毫无生机的脸看得姚铭笙微微心疼,她的眉也随着心情渐渐蹙紧。 此时娜伊看到远处飘来一个小小的白点,她的眼睛伴着那个靠近她的白点逐渐睁开,瞳孔也渐渐缩小,她的目光聚焦在白马上的姚铭笙,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那匹白马冲着娜依飞速奔驰,却在离娜依不足五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姚铭笙挑了下眉毛,她没想到这马竟然会有这样好的控制能力,她估计及去赞赏白马的能力,眼前的娜伊,虚弱得让她难受。 “公主,您醒了?” 姚铭笙从马上跳下来,几步跃到娜依身前,蹲□来,仔细观察娜依的面容,又说:“铭笙没用,救驾来迟,让公主受惊了。” “无妨,倒是我为何会在这里。”娜依看着姚铭笙这样客气,心里的激动凉了一半。 “公主难道不记得这家伙了么?” 姚铭笙测了□,指着一边吃草的白马。 “是你驯的它?” 娜依惊奇地看着那白马,又看了看姚铭笙,微微笑了起来。 娜依这个带着病态的轻笑深深砸了姚铭笙一下,她竟然发觉这个笑容带着难得的柔情,而这种柔情在平时娜依身上,极其罕见。 姚铭笙转了目光,她实在是不敢再去看娜依一眼,这个突厥的公主真是美得过分了,姚铭笙站起身,微微欠身,向着娜依伸出右臂。 “做什么?” 娜依抬头,午后的日光头有些耀目,她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姚铭笙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惭愧让你们等了这么长时间,可是我最近实在是很失落……被人要走了一万块,失落了好几天,那是我买基金的钱,然后我的姨妈又要来了,然后天好热,然后我就没码字,不过我会迅速活过来的~~ ------------ 53不欢而散 “扶您起身来教训那匹畜生,我给您抓来了,要杀要剐就全听公主的了。” 姚铭笙对娜依微微笑着,她心想着这个蛮横的公主一定没吃过这样的亏,被这白马这般折腾,还不得用鞭子抽死它,姚铭笙虽然爱惜这马,可面对着受了委屈的娜依,别说献上这马,就算是被娜依抽几鞭子解解气,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姚铭笙想着,收回了伸向娜依的胳膊,她向着四周看了看,走到一个草垛旁,拔了跟粗壮的高草,屡下草上的绒刺,递给娜依,说:“公主您的鞭子是找不到了,用这个吧,铭笙晓得那畜生的无理,教训一下也是应当的。” 娜依顺着姚铭笙递过来的高草看向姚铭笙,看她一脸的期待,竟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下,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怎么就在姚铭笙心里留下了这种粗野的印象。 “难道我在你心里是如此暴戾的女子么?” 娜依苦笑着,她并没有去接高草,一双美丽的褐色眼睛盯着姚铭笙的脸,苍白的脸上流出一丝伤感。 “我不是这个意思!”姚铭笙听到娜依的话,慌忙扔了手里的高草,她两只手频频在胸前左右晃动,错乱地解释着:“我只是怕你心里委屈,并不是在嘲笑你脾气不好,你虽不是十分温柔,却丝毫没有暴戾,不,不是不温柔,是我愚笨,不会说话,我就是……”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娜依打断姚铭笙毫无头绪的话,她看着这个一贯精明的将军发起傻,只觉得可爱得好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姚铭笙看着娜依笑,知道她心情变好,又对自己方才的举止难为情起来,她自诩是个严谨的人,说话办事都滴水不漏,可这中了邪一样的紧张,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刚才的话中,并没有称我为‘公主’,我听着倒很舒服,以后就不要再对我那样客气,只当我是常人便可。” 娜依对着姚铭笙眨着眼睛,她因发觉了姚铭笙的另一面喜悦不已。 “这万万不可,君臣之礼,万万不可僭越,铭笙方才一时失言,还请公主见谅。” 姚铭笙急得额头上起了层雾,急忙回应着娜依。 “你还是发傻比较有意思些。” 娜依扫了眼姚铭笙,眼中满是失望,她不喜欢姚铭笙毕恭毕敬的模样。 娜依站起身来,从姚铭笙身侧走过,走到白马的身边,微微侧着头,对身后的姚铭笙说:“这马既然是姚将军您驯服的,当归将军所有。” 娜依的面容又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冷得没有温度,她气着姚铭笙对她客气,也将“姚将军”三个字咬得狠狠的。 姚铭笙别了别嘴,她的心里像是装了个大石头,她同样不喜欢娜依这幅冷漠的样子,她喜欢看娜依笑,却总是惹得娜依不开心。 “这马在我骑之前,便已经要到极限,能驯服了它,公主同样功不可没,更何况这本就是公主的马,因此铭笙不能私自要它,若是公主不介意,可否转赠给我们殿下。” 姚铭笙边说边叹了声气,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娜依肯定不爱听,但娜依若是真将这样名贵的礼物给了她,那事情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姚铭笙正说着,突然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了起来,她抬眼一看,是娜依在召唤小红马,红马随着口哨声吧嗒吧嗒跑到娜依身边,抖了抖脖子呼了口气。 “这白马既然是将军的,那将军想给谁就给谁好了,我喜欢的是这马的野性,驯服过得东西,就算它曾经多么狂野,也只能成为别人的奴才,我没兴趣。” 娜依说着牵起红马的缰绳,向前走着,姚铭笙听得出娜依深深的不满,她叹了声气,站在原地看着娜依远去的背影,此时的夕阳斜射在草原上,将嫩草染成金黄色,娜依的背影泛着光芒,有些看不清楚。 “姚铭笙,” 娜依突然转过身来,冲着姚铭笙高喊着。 “什么?!” 姚铭笙弄不清眼前的是真实的还是幻觉,不可思议地答着。 “方才我在那畜生背上,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我想到了过世的母妃,想到了父王,却不知为何也想到了你,想你若是得知我死掉了,会不会伤心,我当下问你,若是我真被这畜生踢死了,你究竟会不会难过?” 夕阳血红的光照下,娜依的脸蛋明媚动人,她双颊绯红,眼神坚定却充满了娇羞,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风很轻,却吹得她双腿止不住地发抖。 姚铭笙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她没有想到娜依会问她这问题,这种问题的答案非常明确,若是不在乎,她怎会冒着危险救下娜依,可她又怎么能说在乎,她明白娜依的心思,也知道如果真的和娜依相恋,自己的女儿身就会难以遮掩,这种秘密真被敌国知道后,后果不堪设想。 姚铭笙的大脑迅速旋转着,她似乎能看到自己的父亲母亲兄长妹妹由于欺君之罪集体砍头的情景,她心里一颤,忙吞下到了嘴边的关切言语,沉沉低下头,细声说了句:“铭笙不敢。” 姚铭笙从未有这般心虚,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纠结,她的心像是被捏在一只大手里,手越来越用力,捏得整颗心疼得厉害。 姚铭笙再次抬头的时候,眼前一片宽阔,娜依和小红马早就没了踪迹,其实她听到了马蹄渐远的声音,听到了娜依上马的声音,也听到了娜依那声失落之极的叹息,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抬不起头来。 娜伊骑着小红马在草原上奔驰了一会,直到夜色深沉,才向着王城奔回去,不久便遇到一队黑骑兵,黑骑兵们找到了生死未卜的公主后,欣欣然地将娜伊送到了莫幸身边,莫幸抓着娜伊看了又看,一次次确定娜伊安全之后,才向娜伊了解了情况。 “那如此说来,是姚铭笙救了你了?” 莫幸心疼地看着女儿,却不愿意听到姚铭笙的名字,他不情愿地皱了眉头,对着一边的是从说:“那就让姚铭笙来,既然是他救了娜伊,我自然会重重赏他。” “我不想见他!” 娜伊接过莫幸的话,说得很是娇气。 “不想见?”莫幸眨眨眼睛,点了点头,说:“天色已晚,亦不便相见,那如此,就赏他黄金十箱,美人五名,”他说着转向侍从:“你挑些容貌姣好的女子送过去,无论怎样,也不可丢了我们脸面。” “不可送他女子!” 娜伊突然提高了声音,说得斩钉截铁。 “什么?”莫幸被娜伊突然的举动惊了一下,他笑着看着女儿说:“黄金,宝刀,美人,此乃烈性汉子最爱,也是我突厥最常见的奖励方式,没想到娜伊你如此娇羞,也是父王不好,不应当在你面前说赏美人,这男女之事,你还是不懂的。” 莫幸笑呵呵地说着,他抬手捏了捏娜伊的脸蛋,说:“我们的小公主也到了害羞的年纪了,那就快快找个英雄嫁出去,快快嫁出去。” 娜伊被莫幸这样一说,脸红了起来,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就只是听到要给姚铭笙女人,激动地喊了出来而已。 “姚铭笙是个中原汉子,他根本没资格享用我们的姐妹,父皇若是真的想赏他,就多给些财宝好了,至于我们的女子,他可配不上。” 娜伊说着撇了撇嘴,掩饰着自己的心虚,莫幸耸了耸肩见,他心想娜伊是有多么讨厌姚铭笙,见也不想见,脸赏赐都打折,但无论如何,讨厌也比喜欢要好。 娜伊又和莫幸说了些家常后,就带着赛扎回了自己的帐子,她坐在妆镜台旁,透过铜镜审视着自己憔悴的脸,眼神一转,她在镜子里看见站在身后似笑非笑的赛扎。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娜伊对着镜子说着,她眼睛微微睁着,轻轻地梳理着头发。 “小人这次可什么都没说。” 赛扎浅笑了下,从娜伊手里拿下梳子,替娜伊梳头。 “你相信命中注定么?” 娜伊默默地问赛扎。 “我想这世界上除了公主您,没有人会傻傻地去等待一个听得懂自己琴音的人,还发誓要嫁给那个人,那您的知音人倒是出现了,您不依然不喜欢么,缘分这个东西,是强求不得的,天作不合,往往更让人动心。” 赛扎的话刚落,娜伊突然转身面对着赛扎,眼睛恢复神采,看着赛扎。 “公主,头发头发!” 赛扎被娜伊突然的转身弄了个措手不及,她手里的梳子还留在娜伊的头发里,忙慌乱地喊着。 娜伊站起身,向着左右甩了甩头发,梳子顺着她的秀发掉落到了地上,她挑起嘴角,沉沉地呼了声气,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谢谢你和我说了这些。” 娜伊真诚地看着赛扎。 “小人不敢,小人又多说了话,不惹公主生气就好了。” 赛扎微笑着跪□来。 “其实我早该对子坦白,我就是喜欢姚铭笙,李亨就算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也无法让我动心,就算命中注定我要和李亨在一起,我也会毫无畏惧地打破命运,选择我爱的人。” 娜伊挑了挑眉头,又说:“明儿一早,我便去找这个王子说清楚,也要真诚地向他道歉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晋江第一衰! 我的移动硬盘坏了,昨儿刚写完这篇和一篇《镣铐》后怀的,所有的稿子都没了,这些年来的照片,我的基金的报告都没了,我去修,说是磁头坏了,恢复资料会很贵,我刚刚没了一万块,没钱了,等我有钱了再去恢复吧…… 好伤心,这篇是今天重新写的,好伤心…… ------------ VIP章 最新章 节 ------------ 54真命天子 “原来是这样……” 李亨听过娜依的表述,沉沉地低下了头,他连叹了几声气,才抬起头来,半睁着的眼睛深情地盯着娜依看了会,说:“情爱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你情我愿,虽然小王没有这个福气能和公主相守,却也感谢公主能给小王这个机会,既是这样,我也不能再去勉强,只希望公主能早日觅得如意郎君,已补小王的遗憾。” 李亨说罢,又哀伤地叹了声气,娜依分手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和娜依在一起后的李亨每天都沉浸在幸福中,他一直想不通如此优秀的娜依怎么就能看上他,可现在看起来,还真是没看上他。 娜依尴尬地看着失落之极的李亨,她十分后悔自己不该因为那颗小女生的情怀而给了这个本就觉得不合适的男人希望,她看着李亨这么难受,心里充满着愧疚。 这两人正坐在竹林深处,沐浴着明媚的日光,远远看去,真像一对谈情说爱的男女。 娜依眨着眼睛看着失落的沉默不语的李亨,总觉得该说些什么来缓解下气氛,她看着四周静谧的竹林,想起那夜与姚铭笙的追逐,禁不住轻轻一笑,她心里清楚,那时出现在这里的那个男子,是真的让她动了心。 “不过,王子您还真是真人不露相,若不是那夜在此相遇,娜依还不知王子会有那样好的武功,您藏得可真深。” 娜依的声音轻柔地荡在了竹林里,她心想如果李亨能持续保持那一天的状态,自己又怎会不爱他。 “武功?”李亨不解地眨眨眼睛,他转向娜依,问:“公主是否说小王会功夫?” “王子您当下还不坦白,就没什么意思了,那夜您的箫声和您的功夫,娜依可是记忆犹新。” “可小王只是在竹林里奏箫恰巧偶遇公主,并没有施展功夫,更何况小王是真的不会武功。” 李亨双手摊开,眼睛难得地睁大,说得十分无辜。 “那便奇怪了,”娜依疑惑地上下打量着李亨,似乎觉得他与那日追逐的人相比,骨骼似乎要宽很多。 接着娜依便把与姚铭笙竹林追逐的情景描述给了李亨听,又质问着李亨是不是那天出现的人,李亨连连摇头表明着自己的立场。 “那既然王子您说您不是那个人,那您为何会在相约的时间地点出现,又为何有这只箫,我虽没看清那人,却把这箫看得明白,绝不会认错的。” 娜依有些摸不到头脑,她知道李亨是个憨厚的人,应当不会说谎,但却怎么也解释不通这个逻辑。 “其实,小王有事瞒着公主,”李亨叹了声气,说:“这箫不是小王的,只是我答应了别人,不将这件事说出去。” “那这箫是谁的!”娜依听过李亨的话,突然变了脸色,她顿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逼问了李亨一句:“是不是姚铭笙的?!” “是,却也不是……” 李亨看着娜依突然变脸,吓了一个得瑟,他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 “你将话说清楚!” 娜依向着李亨高喊了一声,声音震得周围竹子和李亨都在抖。 “这箫是铭笙的红颜知己送的,所以是他的,也不是他的。” 李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娜依发起火的样子,真是太恐怖了。 “红颜知己?他的红颜知己!竟然还有那样的人!” 娜依被惊得几欲失控,她即气着姚铭笙欺骗了她,又得知姚铭笙还有个红颜知己心上人,情绪顿时复杂起来,她一把夺过李亨手里的箫,又抽出自己腰上的鞭子,将鞭子抖开,向着旁边一抽,几根高大的竹子随着鞭子滑过,折成两半。 娜依咬着牙强忍着这复杂的情绪,迈开步子,向着姚铭笙的帐子,飞奔而去。 娜伊的突然袭击打破了营帐中的突厥群众美好的平静,所有侍从侍女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惊讶地看着自己家公主甩着鞭子冲进营帐,目光随着娜伊一并向着姚铭笙的帐子去了。 娜伊跑到姚铭笙帐子前,高喝一声,手腕用足了力气,一鞭子甩向姚铭笙的帐帘,那帐帘瞬间被劈成了两半,帐内的姚铭笙正对着帐帘端坐,手里拿这一个水杯,惊愕地瞪着帐外,她像是定格了一般,一动不动。 “姚铭笙!” 娜伊怒吼了一声,疾步走进帐子。 姚铭笙看着娜伊向自己走来,她本能地摸了下前胸,确认了缠胸布已经缠好,才略略放松看着眼前怒气十足的娜伊。 “公主……” “你为何要欺骗我!” 娜伊堵住了姚铭笙的话,高声喝着。 “公主您指得是?” 姚铭笙脑袋飞速转着,她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是如何把娜伊惹成这个样子的。 “这箫是你的吧!” 娜伊将手里的箫扔到姚铭笙怀里,要命抬手接过,这正是馨兰送她的那只箫,她的心顿时一沉,知道李亨的事情败露了。 姚铭笙为难地看着娜伊,刚要开口,一道金光在她眼前一过,手里的水杯被娜伊的鞭子抽了个粉碎。 “娜伊,我的小公主,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此时帐子外传来了莫幸焦急的声音,他带着一票人匆匆赶了过来,刚要迈进姚铭笙帐子,娜伊的鞭子准确地落在莫幸的鞋尖前,莫幸跳着脚蹦了出去。 “谁都不要进来!” 娜伊对着帐外的莫幸一众厉声吼着,又转向姚铭笙,狠声说:“你为何要欺骗我,那夜出现的人明明是你,为何要强加在别人身上!” “那夜?” 帐外的莫幸一众迅速抓住了重点,目光全部转向姚铭笙,看得惊讶。 “公主……这个……” 姚铭笙看了看娜伊的鞭子,又看了看娜伊充满怒气的面容,这房间内弥漫的气氛让她不由得恐惧起来,姚铭笙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最激烈的战斗中,她都没有怕过,而眼前这个让她背脊发冷心发颤的人,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难道你就如此不想见我,如此讨厌我么?!” 娜伊紧紧盯着姚铭笙,眼中的愤怒突然消散,取而代之地是一种沉沉地哀伤,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扭捏,特别是那句带着哭腔的“讨厌我么”,说得在场所有人心都碎了。 “这个……” 姚铭笙看着娜伊惹人怜的模样,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支吾了一会,又说:“公主您是跟我们王子有婚约的人,并不该和我相会的。” “迂腐!” 娜伊对着姚铭笙喊,一双锐利的眼睛抓着姚铭笙,眼里射出骇人的光芒,她提起鞭子,指着姚铭笙,说:“我最讨厌你那套不知所谓的君臣之礼,别跟我来这套,我娜伊要和谁相见要和谁相恋不是由你来定的,如是我喜欢的,放羊的我也会嫁,若是不喜欢,就是天神下凡,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姚铭笙看着眼前烈性的娜伊,竟然从心里开始佩服这个突厥少女,她佩服她的果敢,她的潇洒,这是姚铭笙性格当中最缺乏的东西。 娜伊骂过姚铭笙,稍稍消了些气,她的目光又落在姚铭笙手上的箫上,李亨那句“红颜知己”又刺激了她脆弱的小神经,顿时醋意十足。 娜伊的醋坛子翻了,她抡着鞭子向着那只箫抽了过去,娜伊这一鞭子来得突然,速度又极快,姚铭笙迅速意识到了娜伊的目的,却有躲闪不及,眼看着那束金光就要落到箫上,她手肘一扭,将箫保护在怀里,而坦露在前的小臂,被抽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姚铭笙紧紧皱起眉头,她咬着牙坐到了后面的椅子上,额头上顿时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雾。 “你……” 娜伊看到自己又伤了姚铭笙,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可又想着姚铭笙宁愿自己受伤都要去保护那个“红颜知己”送的箫,又发起了醋意,娜伊纠结得简直要死了,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感受,又看了眼姚铭笙的伤口,咬了咬嘴唇,转身跑出了姚铭笙的帐子。 “公主,这玉凝膏已经按照您的嘱咐给姚将军送去了,您还是吃点东西吧。” 赛扎手里捧着一篮子香馍,又拿来一碟子烤羊腿,在娜伊床边晃悠着,说:“这滩羊肉呀,烤得刚刚好,焦焦脆脆的,您肯定喜欢,闻闻看,香不香。” “我不吃我不吃!” 娜伊趴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包了个严实,她在里面呆了好一阵,才探出头来,轻声地试探着问赛扎:“姚铭笙还好吧?” “哎,这样连续被抽,还能好到哪去。” 赛扎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她轻扫了眼娜伊,看着娜伊可怜的模样,就不忍心再去逗她。 “我也不想抽他的……我就是不服气,他干嘛那么重视那只箫嘛!” 娜伊坐起身来,撅着嘴嘟囔着。 “公主,那姚将军英雄少年,您与他相识也较晚,他有个意中人什么的,不是挺正常的么。” 赛扎笑着安慰娜伊。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高兴,我就是不高兴他喜欢别人。” 娜伊拍了下床,又开始不舒服。 “我劝您还是放弃吧,也许人家感情甚好,您岂不是自找了没趣么。”赛扎说罢,将羊肉递给娜伊,说:“公主您快吃点东西吧。” “我才不管呢,虽然他欺骗我让我十分生气,却也让我明白原来我的知音就是他,你知道这多重要么,好容易觅得如此让我喜欢的人,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了,明儿起我就去找他,我娜伊的容貌才华,就不信天下有哪个女子能胜得过,我定会让姚铭笙这个榆木脑袋迂腐不堪的人喜欢上我。” 娜伊说着站了起来,异常的坚定。 “那您还是要收敛您那脾气才是,这有事没事就来那么一鞭子,就连咱们这最粗犷的汉子都怕您,他一个中原男子,最讲究女子的德,您这样,是会吓到他的。” 赛扎笑着说。 “不就是温柔嘛,天上的飞鹰我都能射下来,这变温柔还能比射鹰难么!”娜伊说着哼了一声,突然收起两腿,端端正正坐好,向着撒着含蓄地一笑,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把羊肉拿来,本公主饿了。”说罢明眸一闪,向着赛扎扔了个秋波。 赛扎看着这样的娜伊,感到一股莫名的寒冷,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 正文 ------------ 55邯郸学步 第二日寅时刚过,姚铭笙和平时一样拿着剑出了帐子,在几个突厥侍从的看守下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挥剑做着简单的伸展动作,半个时辰的晨练后,姚铭笙神清气爽地向着帐子走去,她在距离她帐子前二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闭上眼睛又睁开,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帐子,此时一群突厥人正排着队,浩浩荡荡地进入她的帐子,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各式奇珍异宝,他们将礼物放入帐子后,又排着队走了出来。 姚铭笙的帐子不大,帐帘又仅仅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穿过,这两排人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着实考验着帐子的容量,特别是昨晚刚换的新的帐帘,也被掀得褪了层布。 姚铭笙慢慢地靠近她的帐子,她歪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群突如其来的人,刚要开口叫住一个,后面传来一声温和的男子的声音。 “贤弟,你来我这一下。” 姚铭笙急忙转头,看见李亨正站在自己帐子前,冲她招手。 姚铭笙快步走到李亨身边,向着李亨行了个礼,两人一番推让,进了李亨的帐子。 “铭笙,公主那件事情,你做得确实有欠妥当。” 一进帐子,李亨就厉声对着姚铭笙说。 “铭笙无知,期满了公主,也连累了殿下,实在有罪。” 姚铭笙冲着李亨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为兄并不是在责怪你。”李亨弯下腰,扶起姚铭笙,说:“我当然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成全我和公主,是为了我好,但是你可知公主心思并不在我身上,从一开始她动心的人就不是我,这是怎样伪装都没有用的,反而弄巧成拙,让公主不高兴了。” 李亨说完,忧伤地叹了声气,他抬眼,郑重地盯着姚铭笙,说:“为兄确实爱慕着公主,而君子好成人之美,既然公主钟情于你,你便要一心一意地待她,你那个什么心上人,什么红颜知己,统统都放下!” “什么?您说公主钟情于我?“ 姚铭笙惊了一下,她虽然感觉出娜伊的情谊,但经人直接说出,还是有种震惊的感觉。 “哎,贤弟你是瞎了么,你看昨儿公主那番模样,是为了谁,今儿一早这些礼物,又是为了谁,公主对你的用心是个人都知道,你若是负了公主,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李亨狠狠地瞪了眼姚铭笙,他不等姚铭笙解释,就站了起来,边轰赶着姚铭笙边说:“快些回去,公主定会来找你的,万万不可让公主多等。” 姚铭笙被李亨轰了出来,她抓了抓脸,向着自己的帐子走着,此时送礼的人已经散去,姚铭笙掀开帐帘,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床上桌椅上柜子里,甚至是地上,摆满了各种奇异的宝贝,姚铭笙愣了一会,才迈步进了帐子,她踮着脚小心地走着,东西多得让她无从下脚,姚铭笙有些苦恼,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物件。 “姚将军。” 姚铭笙听到一声极为轻柔的声音,她一抬头,看到娜依正站在门口,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公主请进!” 姚铭笙挑了下眉头,她走到一个椅子前,将上面的礼物搬了下来,为娜依腾出位置。 “多谢姚将军。” 娜依的声音极细,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样,她慢慢地抬起脚,稍稍向前走了一小步,又换了脚,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走着,边走边微微垂下头,娇羞地躲着姚铭笙的目光。 姚铭笙呆呆地看着娜依的动作,待娜依坐稳后,试探地问:“公主,您的腿受伤了么?” “噗嗤!”一直跟在娜依身后的赛扎听到姚铭笙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赶忙捂住嘴,将脸转向一边,憋笑憋得眼泪直流。 娜依顿时羞红了脸,她知道自己弄巧成拙,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姚铭笙看看娜依又看看赛扎,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造成两人这种奇怪的反应。 “咳咳!” 娜伊低声咳了两声,缓解了下心情,又温柔地抬起头,深情地看着姚铭笙,看了一会,又娇羞地低下头。 姚铭笙不禁打了个冷颤,她瞪大着眼睛,上上下下不停地审视着娜伊,此时的娜伊和昨日简直判若两人,姚铭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能带着一脸的惊愕,反反复复地去看娜伊。 娜伊虽然低着头,但完全感受到姚铭笙看着她的目光,心里窃喜着,她从来没有这样被姚铭笙注视过,暗暗心想,变温柔真是件好事,姚铭笙终于仔细地来看她了。 “这些礼物,将军可喜欢?” 娜伊细声细语地问姚铭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公主您说什么?” 姚铭笙看着娜伊嘴唇动着,像是在跟她说话,却听不清,她疑惑地皱起眉,看了会娜伊的脸,突然眉头一挑,想到了原因。 “公主您今天是不是不舒服,腿和嗓子是不是都不舒服?” 姚铭笙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微笑着对着娜伊说:“既是这样,公主就请回帐子里好好休息吧。” “我尚且安好,将军莫要担心。” 娜伊回应着姚铭笙,声音依然是极小的,姚铭笙依然是没听见的。 “公主,您又说了什么?若是不舒服,就不要说话了。” “我们公主说她嗓子没问题,腿也没问题,她很好!” 站在娜伊身边的赛扎终于憋不住,冲着姚铭笙大声说。 “多嘴!” 娜伊一急,冲着赛扎大声喝着,这一声,吓到了赛扎又吓到姚铭笙。 “姚铭笙,我问你,你为何总说我不舒服,你没发觉今天的我和以往的不同么!” 娜伊站起身来,她双脚张开站着,双手掐着腰,高高昂起了脖颈,眼睛微微下探,扫着姚铭笙。 姚铭笙看着娜伊变回了以往的模样,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她还是喜欢娜伊正常的样子。 “与往日相比,公主确实有所不同。” 姚铭笙实话实说,娜伊方才的表现,实在是古怪。 “那是哪里不同,你说!” 娜伊放高声音,继续质问姚铭笙。 “就是……”姚铭笙抓了抓鼻子,苦恼地看着娜伊,她做了几个吞咽动作,才轻声说:“有些奇怪。” “奇怪?难道你看到本公主的变化就只有奇怪么?” 娜伊急红了脸,她没想着自己努力的伪装竟然给姚铭笙造成了这样的印象。 “还有其他?” 姚铭笙真的不懂娜伊的心思。 “温柔,你没有看到我的温柔么!” 娜伊向前一步,冲着姚铭笙大声吼着,她的脸红成个番茄,眼睛睁得圆滚滚,十分可爱。 “原来是温柔呀!” 姚铭笙一拍手,如梦初醒。 “公主,您要温柔,您这样不温柔……” 赛扎靠到暴走的娜伊耳边,提醒着。 “别跟我提什么温柔,我就是这个样子,来不了你们中原女子的柔声细语,端庄贤淑,哼!” 娜伊大声吼着,随即看着对面的姚铭笙,她明明是想变得温柔去让姚铭笙喜欢的,可最后反而把姚铭笙吓了一跳,心里堵得难受,索性一转头,跑了出去。 赛扎笑着看娜伊跑远,转过脸来,面对着一头雾水的姚铭笙,说:“我们公主只是想在您面前表现出她最好的一面,她得知您喜欢娇柔的中原女子,昨儿一夜未眠,只为能学得像中原女子一般的走步与说话,虽然效果不佳,但公主的一番心意,还请将军明白。” 赛扎说完,向着姚铭笙行了礼,快步跑出帐子,追赶娜伊。 两人走后,帐子里恢复了平静,姚铭笙呆呆地站着,她想着李亨和赛扎的话,苦恼不已,娜伊越是盛情,她就越是害怕,娜伊的性子跟洛凝秋不同,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是个女子,那真的可能会被她抽死,更让姚铭笙苦恼的是,她竟然十分盼望着能见到娜伊,这个公主与众不同,每天都可以弄出新花样让她惊讶惊奇惊愕,见不到就是想念,而见到了有徒增惆怅,姚铭笙的心沉了下去,她很感动娜伊对她的付出,也承认自己对娜伊确实有着心动的感觉,而这种萌芽期间的感情根本没法跟她心里对着洛凝秋根深蒂固的思念相比,姚铭笙很清楚。 姚铭笙紧紧闭上眼睛,双眉扭在了一起,她决定不再去理娜伊,也不会给娜伊希望,因为一切真相落地的时候,陷得越深,也就越痛苦。 “公主,您慢些走。” 赛扎跑着,终于追到了娜伊,她喘着气,走在娜伊身边。 娜伊铁着脸快步走着,散发着恐怖的气场。 赛扎努努嘴,悄声跟着娜伊走,她可不敢惹此时的娜伊。 “你知道中原有个‘邯郸学步’的成语,是什么意思么?” 娜伊突然说了句话。 赛扎一愣,摇了摇头,说:“奴婢无知,还请公主教诲。” “意思就是我是个傻子!” 娜伊狠狠地咬出这句话,脚下加快了速度,向着自己的帐子疾走回去。 赛扎跟不上娜伊的速度,她放缓了脚步,看着气呼呼地远去的娜伊,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她从来没发现,自己家公主傲娇起来,是这样的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情节都会是姚铭笙这边的,这边欠了不少内容,会影响到故事的发展,其实也没多少章,繁花党请等等哈。 ps:工作近三年,我长了好多肉,赘肉君对我很是痴情,怎样都甩不掉,以前美好的身材已经离我越来越远…… 和马老师买了一样的裤子,虽然不是一个码,她还是很苗条的……,今儿我穿出来,下午见她的时候发现她也穿,果断撞了,透过玻璃我发现马老师穿得很fashion,而我竟然穿出了一种乡土气息,作为女人,我想去死。 以下是我俩当时的对话: “为什么你穿的很fashion,而我就透着一股乡土气息?” “没有呀,我是按照您的搭配选择的衣服~”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跟着一个乡土气息的人学搭衣却还能穿得很fashion呗,你这真的是在安慰我么!” 额……五月不减肥,六月张惠妹!!! ------------ 第一卷 ------------ 57只你一人 这日傍晚,姚铭笙的帐子外传来一个清脆的侍女的声音。 “姚将军,公主派我们来给您餐食的。” 姚铭笙听着声音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兵法书放在一边,柔声说:“那请进吧。” 随即帐帘被打开,陆续进来十几个手拿金银盘子的侍女,琳琅满目的餐食将姚铭笙桌子塞得满满的,姚铭笙蹙着眉头看着这些美食,却没有都少食欲,她常年在边塞打仗,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的日子,一个烧饼就能活两天,习惯了节俭的她,看着丰盛的食物,想起前线正挨饿战斗的军士,心里有些不痛快。 “你为何不吃,难道是不喜欢么?” 话音一落,娜伊掀了帐子走了进来,她走到姚铭笙对面,看了眼桌上的菜,又抬眼看向姚铭笙,帐内跳跃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很是漂亮。 姚铭笙听到娜伊的声音,心突然提了起来,脸上不经意间流出笑容。 “这些都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东西,有许多也是你不曾吃过的,快来尝尝吧。” 娜伊说着坐到桌边,赛扎从侍女手里拿过娜伊的碗碟,仔细摆放在娜伊面前的桌子上。 “姚将军快坐吧,今儿晚上我来陪将军用餐。” “这……” “若是将军想说什么君臣之礼来搪塞我或是啰嗦些伦理道德,那就请您不要开口了,我既然让你坐,那你就坐。” 姚铭笙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娜伊塞回去了,她正是要跟娜伊推托,却被娜伊抹杀掉了所有理由,姚铭笙想着娜伊如此了解自己,心里暖暖的。 “铭笙在想,既然这餐如此丰盛,何不邀来殿下,一同享用。” 姚铭笙提到了李亨,她已经决定要疏远娜伊,就不能跟她一同进餐。 “我要跟你吃,就是要跟你一个人吃,若是你这么惦记着王子,那我让人再送一批同样的东西过去好了。” 娜伊伸手指着对面的座位,示意姚铭笙坐下,她板起了脸,一副不可抗拒的模样。 姚铭笙摇了摇头,终于是坐了下来,她觉得趁着这个机会,将话跟娜伊说清楚,告诉娜伊她爱的人就只有洛凝秋,让这个突厥公主知难而退。 “公主……” 姚铭笙唤了下娜伊。 “进餐的时候勿要说话。” 娜伊吃着盘中的时候,眼睛低垂着,并没有看姚铭笙,她心里有种感觉,姚铭笙要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的消息。 姚铭笙看着娜伊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闷声吃了一会,娜伊开口了:“今日晨间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见笑,我只是心血来潮想模仿下中原女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娜伊听起来平静的语气下,是一颗紧张不已的心,她知道自己丢了脸,也只能用这个借口瞒过去,可她却不知道,她那贴身丫头早就把她的目的告诉给了姚铭笙。 “公主,铭笙有件事情,想跟您说。” 姚铭笙盯着娜依的眼睛,说得郑重。 “刚好我也有件事情,想问姚将军您强宠面具娇妻最新章节。” 娜依浅笑了下,她似乎猜到了姚铭笙要说什么。 “那请公主先问好了。” 姚铭笙听着娜依开口,略略地松了口气。 “我想问关于你的心上人的事情,也就是送你箫的那个人。” 娜依收起了笑容,很认真地看着姚铭笙,此时,她千万分地盼望姚铭笙能告诉她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 姚铭笙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娜依会问这个她本来就要去说的问题,短暂的停顿后,她开口说:“铭笙的心上人,是一位洛姓女子,四年前相识于中秋洛阳,而赠我箫的那位,是馨兰姑娘,是我的知己。” “心上人?知己?” 娜依吃了惊得张大了嘴,她发觉每次和姚铭笙谈话,总能挖掘出一些让她崩溃的事情,她本来强压着自己的醋意,想心平气和地了解下竞争对手的情况,可谁知这一问,竟然问出了两个情敌,又是心上人又是知己,娜依一时凌乱了。 “若公主愿意,请听铭笙细说。” 姚铭笙安抚着娜依的情绪,她和娜依讲起了她和洛凝秋的相见相识相知,讲起了四年前那个有着美好月亮的夜晚,她与洛凝秋畅谈的那个夜晚,又说起了苍凉大漠中偶然邂逅的那一抹绿意,那个高贵冷艳,爱着兰花的女子馨兰,姚铭笙的声音很动听,故事说得也极其感人,她本以为娜依听过她和洛凝秋的故事,知道她对洛凝秋的深情后,定会被感动得泪眼婆娑,可坐在她对面的娜依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时地努努嘴,露出不服气的表情。 姚铭笙说完整个故事的时候,也已经深了,两人依然没有睡意,借着摇曳的烛光,看着对方的脸。 “我当是什么天崩地裂的深情爱意呢,原来只是这样而已。”娜伊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她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显得很高兴。 “公主休得侮辱我与洛小姐的感情!”姚铭笙看着娜伊戏谑的模样,一股子火气冲了上来。 “姚将军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怀疑您和洛小姐的情分,只是我本以为两位定然是青梅竹马两下无猜,才能让将军在边塞四年还对她年年不忘,却没想到您与洛小姐也只见了三次面而已,在这点上,远不足娜伊与您的情分。” 娜伊心情大好,她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去听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却没想到是这样单调,她顿时信心十足,她心想这样只见了三面又活在姚铭笙臆想中的情敌,是没有威胁的。 “公主此言差矣,您知道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么,从见到那人的那日起,她便是铭笙生命之中唯一的爱情,就算无法和她厮守,我也愿为她孤独一生,一生一世,只她一人。” 姚铭笙伤感地说着,她知道自己和洛凝秋没有缘分,而跟这个娜伊公主同样没有缘分,她自身的情况,让她和所有人都没有缘分。 “我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你的迂腐了。” 娜伊看着姚铭笙,哭笑不得:“这世上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奇葩,那你说,洛小姐当下如何,若是真像你说的那般情深,那她是不是也应像你一般守着节操,你终身不娶,她也当终身不嫁才是。” “我不需要她如此,我不能娶亲是另有原因,也不想耽误她……” “什么叫耽误!她若是真爱你,便不会在意你的那个什么原因,若是我,你就算是残了,我也照样会嫁的!姚铭笙,我喜欢你,我不相信什么见一面就要长相厮守,我才没那么随便,我可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确定自己的心意的,无论你是不是我的知音,我都是喜欢你,就像你说的,一生一世,只你一人皇妃,逆袭吧!!” 娜伊坚定地看着姚铭笙,声音落地有声,目光霸气十足,她这份表白,更像是对信仰的一种宣誓。 姚铭笙呆呆地回看娜伊,她惊讶娜伊的勇气,连说出爱意都是这样的坚定果敢,姚铭笙被娜伊这种气质吸引着,也深深地折服娜伊的对命运的勇气。 此时帐子像是被定格的瞬间,只有跳动着的烛光还证明着时间这个东西还在流逝。 姚铭笙叹了声气,她抓来了一个碗,将手边的葡萄酒缓缓倒入碗中,将碗装得满满的,又指着一旁的马奶酒罐,对着娜伊说:“就像这酒杯,已经被这种酒占满,若是再想倒入马奶酒,是不肯能的,就算硬性倒入,那两种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就会变得混沌不堪。” “这个简单。” 娜伊伸手,拿起酒碗,一甩,将一碗酒倒了个干净,随即拿来马奶酒罐,又将酒碗填满。 “这样子,不就都变成马奶酒了么,只要把你心中的洛小姐请出来,我自然就能占据你的整颗心了。” 娜伊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姚铭笙看着娜伊那一脸的纯真,真的生不起气来,她摇了摇头,说:“公主,并不是所有事都可以这样霸道地解决的。“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的心里都是我,让你做梦也都只能梦见我!” 娜伊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看着姚铭笙,脑袋微微偏着,娇蛮不已。 “姚铭笙,我问你,你就敢肯定你心里那碗酒还是那样纯的么,没有沾染上我的气息?没有我的影子?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点点动心?” 娜伊没有喘气地一连串地问着,姚铭笙看着娜伊眼眸里自己的影子,沉默了好久,说: “没有,我从来没有对公主动过情,公主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当下无关,以后也没有关系!” 姚铭笙回答得斩钉截铁,她不想留给自己和娜伊一点希望。 “你……” 姚铭笙的话像一记重拳砸到了娜伊心上,她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娜伊出了姚铭笙帐子,心里的委屈惹得她只想哭,赛扎远远地跟在娜伊身后,无可奈何地看着可怜的娜伊。 “公主,话您也说清楚了,姚铭笙他自己不知好歹,您就不要去搭理她了。” 赛扎看着娜伊的样子,说不出的心疼。 “你说,她真的不在乎我么?” 娜伊声音微弱,无精打采的。 “他自己都说了,您的事他不关心,您这又是何必呢。” “我不相信,我就不相信他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此这样,那我就要试探他一下,看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娜伊愤愤地说着,她将赛扎招到身边,在赛扎耳边轻轻低语着。 作者有话要说:我给大家鞠躬道歉,作为v文作者,这篇来得实在太晚,当初我是觉得自己能保证更新才入v的,可是最近脑袋被一堆数字塞得满满的,更文更是有心无力,刚想写点,就想着去研究下基金,实在是对不起各位了。 ------------ 58高超演技 自那日起,娜伊接连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姚铭笙周围,就连偶尔想起的琴音也消失无踪了,姚铭笙清楚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可她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有种难以言表的惆怅。 如果说三年前的姚铭笙对女扮男装这件事是无奈的话,现在则是一种深深的悲哀,至少三年前她还有念想去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现在她完全被这个身份给束缚住了,如今不需要姚威德出面来棒打鸳鸯,她自身就开始拒绝所谓的爱情,她像是贴在蜘蛛网上的昆虫,无力挣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线一圈圈包裹着,最终走向坟墓,姚铭笙想大声呼喊,想撤了这裹胸布什么都不穿地逛奔,此时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沼泽,她奋力地伸着手,期望着有那么一个人,将她从中救出。 姚铭笙坐在桌子旁,胳膊撑在桌面上,手指夹着一颗葡萄粒,目光毫无焦距地看着那个葡萄,眼睛眨也不眨,她这样一直呆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贤弟,贤弟!” 李亨低着头瞅着姚铭笙,连声呼唤着。 姚铭笙一回神,赫然看见李亨就在身边,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谁知坐麻的双腿没用上力气,直接撞到了李亨身上。 “贤弟,你怎么了?!” 李亨大吃一惊,就要抬手扶住姚铭笙,姚铭笙赶忙提起了精神,站直身体,向后走了一步,跟李亨行礼,说:“铭笙放肆了,请殿下……” “好了好了,小王知道你要说什么,原谅你。”李亨笑着对姚铭笙摆摆手,说:“你这一天好几次行李鞠躬,就跟新媳妇给舅姑请安一样,小王看着都累,这荒凉大漠的,就你我二人,当相互照应,犯不着这么客气,快坐快坐。”李亨说着,自己坐了下来。 姚铭笙坐稳后,李亨从衣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姚铭笙,说:“你的家书寄来了,其中意义小王是看不懂,还劳烦贤弟告与小王。” 姚铭笙接过姚威德寄过来的家书,展开纸看了起来,她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眉头越蹙越紧,姚威德的意义在这封家书里藏的真是滴水不漏,姚铭笙连看了几遍,都没读明白她爹要跟她说啥,她心里有种预感,这次的事情,一定非常重要。 “哦!” 姚铭笙双手紧紧抓着信纸,大呼了一声,激动地站了起来,她急忙转向李亨,双眉高高挑起,脸上带着难掩的兴奋。 “何事?” 李亨忍不住也跟着站了起来,问着姚铭笙。 姚铭笙快步走到帐子口,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又走回到李亨身边,悄声说:“陛下已经下了密旨,会派人接应我们出去,详细的安排,会在下个月的家书里写明。” “我们要回去了?回长安?回宫里?” 李亨激动地连声问着神仙日子最新章节。 “是是,我们要回家了,要回中原了!” 姚铭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十足的兴奋,两人反复地你问我答着,开心地像两个孩子,姚威德在长安这几个月来的努力奔波,终于使玄宗转了心意,同意将这个忌惮的儿子救回来。 李亨和姚铭笙高兴了好一阵,又相对着坐了下来,姚铭笙冷静后,对着李亨说:“既然朝廷已经决定将我们救回,那铭笙就要尽快了解突厥这边的军队部署,以便今后的做战。” “贤弟你的意思是要偷他们的部署图?这样不好吧,突厥人民待我们也不薄,再说,就算你武功再高,那边看守森严,这太危险了……” “殿下,战场上不是讲究人情的地方,突厥人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在这里不是做客,而是被俘,那莫幸一定会以您的性命去威胁我们的军士,我敢说这几个月来,边塞的战士必然为难,不知道给了莫幸多少土地呢。” 姚铭笙驳回了李亨的话,目光炯炯,一提到战争,她就像变得威严富有气势。 李亨叹了声气,他不得不同意姚铭笙的话,却又发觉两人的气氛有些紧张,就微笑了下,引了个新话题。 “贤弟还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么?” “今儿?近来进了腊月了吧。”姚铭笙回答着。 “没错,今儿是腊月初八,是腊日呀!”李亨笑了起来。 “哎呀,这都快过年了!” 姚铭笙感叹着,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又想起姚府那美味的腊八粥,禁不住有些心酸,三年的军旅生涯,磨练了她铁一般的意志,却改不了那颗柔软的心。 姚铭笙跟李亨说着洛阳的热闹,说着人民的安逸生活,也说着姚府美味的腊八粥,两人边聊边咽口水,就在此时,帐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焦急的声音。 “姚将军,大事不好了,公主被包围了!” 赛扎边喊着边冲进了姚铭笙的帐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得一塌糊涂。 “什么?!” 姚铭笙和李亨猛然起身,要命向前一步,伸出双手抓住赛扎的双臂,大声喊:“你说公主怎么了?被谁包围了?” “汉军,公主在北面,遇到了一群汉军……” 赛扎急得哭了出来,话也说得磕磕巴巴。 “快点带我去!” 姚铭笙抓着赛扎出了帐子,迎面而来的是两个不明情况的突厥侍卫。 侍卫看着姚铭笙激动的模样,叽里呱啦一阵嘟囔,要拦住姚铭笙的去路。 “滚!” 姚铭笙手一抬,向着二人脖颈砍去,顿时坎晕两人,她抽出了一个侍卫腰上的弯刀,食指和拇指扣了个环,放在唇边,一声哨起,一匹白马飞驰而来,在姚铭笙面前,突然停了下来。 姚铭笙将赛扎扔到马背上,自己也跳了上去,她狠狠抽了下马鞭,白马嘶鸣一声,狂奔起来。 白马带着二人很快就奔到了赛扎指示的地方,姚铭笙眯着眼睛,大漠中的阳光格外刺目,让她看什么都有一种模糊感,一群银色铠甲闪着光,进入了她的视线,姚铭笙心一紧,她认得清楚,这衣服,就是她无比熟悉的汉军的军服潇洒重生路。 “就是那里!” 赛扎向着那群人只了过去,突然感到耳边一阵疾风划过,再一看,姚铭笙已经奔到了十几米远的前方。姚铭笙接着白马的力量施展着轻功,向着前方奔去, 姚铭笙运足了功力,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汉军包围圈的中央,那个浑身沾满了刺眼鲜血的女子身上,娜伊的鞭子被遗弃到了远处,她手持着一把金色匕首,苦苦与这些伸手不凡的军人斗着,亚麻色的齐腰卷发被血黏得纠结。姚铭笙见到这光景,脑中一阵阵地发热,眉侧青筋暴起,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姚铭笙将手里的弯刀抽出,刀柄向前奋力一抛,刀平行着飞向前方,刀柄直中一个汉军的背心,那汉子没来得及吭声,便晕倒在地。 包围着娜伊的汉军和被包围的娜伊一瞬间都停止了动作,随即所有人都向着剑飞来的方向看去,此时一个身影腾空一跃,手持着一个银色的刀鞘,向着挡在她身前的两个汉兵的颈部用力击了下去,两人瞬间晕倒在地。 姚铭笙落在地上,她放低了自己的重心,挥着手里的刀鞘,向着四周的汉军的膝盖和脚踝打着,将身边的汉子放倒在地,余下的汉军惊愕地向后退了几步,手持着剑,纷纷指向姚铭笙,姚铭笙发现这些汉军的脸上都遮着一块黑布,她心里生了疑虑,她在军中这几年来,从未有过出行蒙面的军队,有些弄不清楚,她向后侧着脸,余光扫着身后的娜伊,发现娜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卧倒在地上,粘着血的长发将脸覆盖着,看不出情况。 姚铭笙瞳孔逐渐缩小,她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她脑子里迅速转着无数个悲催的后果,一转身,就要向着娜伊身边跑去。 此时,一个魁梧的汉军看出了姚铭笙的慌乱,他向前一冲,剑锋冲着姚铭笙脑后袭来,姚铭笙被娜伊分了心,待她感受到剑锋的锐气时,那剑距她的后脑已不足一寸,姚铭笙迅速将头低下,汉子剑一挥,砍散她的发髻,几缕青丝飘在空中,姚铭笙心中一紧,连忙转回身来,正对着大汉,却看到大汉调整动作,又一剑自上而下向着她的脸砍了下来,姚铭笙赶忙举起手里的刀鞘,抗住了大汉落下来的剑,在碰触的瞬间,姚铭笙感到了大汉惊人的碗里,她手腕一颤,刀鞘被震了出去。 姚铭笙转身迅速翻滚到一侧,以脱离大汉第三次地攻击,她看着汉子持剑的手法,远不像汉军营中平时训练的那样,倒是很像胡人使刀的方式,姚铭笙来不及多想,就看着那汉子的剑向着倒地的娜伊刺了过去,她心里大呼着不好,便急忙起身,冲到大汉身边,一手抓只大汉手腕,另一只手沿着大汉胳膊向上,两只手反向用力,扭断了大汉的胳膊,她这一招是八卦掌中的常用招式,姚铭笙叹了声气,她实在不愿意用这功夫去对付汉人的兵士。 那大汉没有预料到姚铭笙的突袭,痛得一身汗水,姚铭笙瞅准机会,抬腿一脚踢到大汉腹部,那汉子闷哼一声,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捂着肚子跪了下去。 姚铭笙俯身,拉住大汉好的胳膊,双手用力,将其拉断,姚铭笙看着毫无还击之力的大汉,微微安心,她来不及收拾散乱的头发,脚下画着八卦步,向着余下的汉军走了去,姚铭笙心中着急着娜伊的状况,她迅速游走在汉军之中,手由掌变拳,击打在汉子们的膝盖和腹部,将他们打趴在地上。 姚铭笙向着四周受伤的汉军看了下,确定没有危险后,转头飞奔到娜伊身边,她蹲□子,双手扶在娜伊肩上,将娜伊环抱在了怀里。 “公主,公主你怎么样了!” 姚铭笙急切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看着娜伊被秀发遮住的苍白的脸,只觉得头脑阵阵发晕,情急之下甚至忘了要去检查娜伊颈上的动脉,只在那里边用力摇晃着娜伊边大声呼唤。 娜伊原本就被身上这野狐血的腥臭味熏得阵阵恶心,为了逼真她还在口中含了一口血,此时被姚铭笙发疯一般地摇晃着,险些将口中的野狐血吞了进去火焰鸢尾。 “噗!” 娜伊被姚铭笙晃得头晕目眩,口中的血也跟着脑袋的运动乱串着,冲着她的鼻腔奔了去,娜伊完全坚持不住,她一转头,将卡在喉咙和鼻腔的野狐血吐了个干净,自有意识以来,她从来没有这样被恶心过。 “公主?公主你醒了!公主你怎么了!” 姚铭笙看着扑到在地上的娜伊,又看到娜伊吐出的血,想着娜伊的糟糕情况,心完全沉了下去,她扶住娜伊的肩膀,想将娜伊上身扶起来。 娜伊发现姚铭笙环抱着她的胳膊抽出,便顾不上恶心,一转身,重新回到了姚铭笙怀里,她故作困难地睁开眼睛,装出一脸的虚弱,她看着姚铭笙急得都快要哭出来的脸,心里乐开了花。 “姚……将军……是……你么。” 娜伊的声音轻的像一缕丝。 “公主,你别吓我,公主你怎么样了!” 姚铭笙抬手拂去娜伊脸上的头发,她看着娜伊奄奄一息的样子,心被扭成了结。 “姚将军,我是不是要死了……” 娜伊气若游丝,她无力地看着姚铭笙,手搭在肚子上,姚铭笙向着娜伊的手看去,发现娜伊的肚子上一片血迹模糊,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公主,你别瞎说,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姚铭笙冲着娜伊悲哀地吼着,她本以为她已经看惯了战场上的生死,但娜伊的突然受难,却让她感到心碎不已,姚铭笙无法想象那个可爱刁钻的公主就这么离开了人世,离开她的生活。 “姚……将军……,我知道……我要死了,我有一事……想说于将军……” 娜伊边说着,边翻着白眼,一副下一秒就要离世的样子。 “我不听,我若是不听你说话,你便不会有事,你要好好活着,我们这就回营,找最好的医生,等你好了,你再说于我听!” 姚铭笙摇着头喊着,她看着娜伊逐渐苍白的脸色,像是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她突然感到好害怕,又好无助。 “将军……我真的好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娶我……“ 娜伊的声音依然虚弱。 姚铭笙愣了一下,她看着娜伊的脸,突然落下泪来。 “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们就成婚,只要你能好起来……” 姚铭笙的声音哽咽了,她抱着娜伊,像个即将要被夺去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痛苦了起来。 姚铭笙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娜伊脸上,娜伊心里跟着难受起来,虽然姚铭笙的反应超乎了她的预料,也证明了自己受到她的在意,可是看着姚铭笙伤心,她竟然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 “下一步要怎么办?我难道真的要装死么?”娜伊感到头好疼。 不远处的地方,赛扎正牵着白马缓缓地向着两人走近,她看着演技高超的公主和哭得凄惨的姚将军,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喜感。 “公主,这下你可玩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四千多字,给你们道歉了…… ------------ 59真纠结呀 赛扎默默地走近姚铭笙和娜依,她侧着脑袋看着闭眼装死的娜依,看到她眉宇之间露出的一丝尴尬,便知道这个公主根本没有想好怎样结束这场闹剧。 “这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就这么靠着吧。” 赛扎卷着胸前的辫子,惆怅了起来,悲伤的姚铭笙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赛扎心里想这个傻子真是被娜依骗了个干干脆脆,想到此,又觉得好笑,坏心眼地想看见事实暴露后,姚铭笙的反应。 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赛扎心一紧,赶忙抬头看向四周,北边沙丘上,出现一列黑色骑兵,正翻过沙丘,向这边快速赶着。赛扎顿时锁起了眉,直盯着奔来的黑骑兵。 “他们怎么会找来这里?!”赛扎紧张了起来,她焦急地转向娜伊,面对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她希望娜依能给她些指示。 “公……”她张了张嘴唇,想去呼唤娜伊金牌翻译最新章节。 此时的娜依自然听到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她根据声音的频率判断了马的质量和来者的人数,判断出那是一队精锐的黑骑兵,娜依一阵郁闷,她本来就找不到台阶下,这还又出现了一群不明情况的士兵,她的心沉了沉,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突然被姚铭笙抱得更近,娜依一愣,立刻察觉到是姚铭笙发觉了黑骑兵后,本能地对她的保护,娜依心中一暖,也就更不好“复活”了。 赛扎看到娜伊依然不为所动,她无奈地转过脸,看见方才被姚铭笙打趴在地上的大汉同样急切地看着她,赛扎向着大汉摇摇头,大汉皱了下眉,将头深深低了下去。 只这一会功夫,那一队黑骑兵就奔到了这里,黑色的铠甲在空中一划,跳下马来,这些军人动作迅猛,纷纷抽出腰间弯刀,抵在那些趴在地上的“汉军”颈部,为首的将军打扮的军士一步步走近姚铭笙,他锋利的弯刀指着姚铭笙,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一些突厥语。 赛扎刚要说什么,却被两个副官抓着胳膊,拖到远处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快放了公主,你这个汉人间隙!” 黑骑兵首领操着姚铭笙听不懂的突厥语高声叫嚷着。 “他不是间隙,姚将军是来救公主的!” 赛扎冲着那首领大喊着。 “他引了这么多汉人来,又将公主作为人质,你怎可说他不是间隙,难不成他一个汉人军官要打伤自己的部下么!” 首领凶恶地向着赛扎吼,之后又对着姚铭笙大喊,他唯恐姚铭笙会伤害娜伊,不敢向前走一步。 姚铭笙听不懂也听不进去赛扎和首领之间的争辩,她只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快要爆掉了,这些日子来娜伊的音频笑貌频繁地在她的脑袋里闪回着,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娜伊逝去的事实,她的手用足了力气,将娜伊抱得更紧,似乎如此能够将娜伊留在世上一般。 娜伊快要窒息了,她分不清这种窒息是来源于幸福还是被姚铭笙抱着的痛苦,这一刻,她竟然希望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真的被汉军偷袭,然后幸福地死在姚铭笙怀里,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姚铭笙就即将大难临头。 “公主您还好吧?” 首领突然发觉娜伊一直没有动作,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双腿也阵阵发起抖来。“公主您快回答小人一下,您没事吧,您怎么了?!”首领恐惧地连声问着。 娜伊听到首领的声音,心中一阵烦躁,她真的很想上去堵住这个多事男人的嘴。 首领看着没有反应的娜伊,证实了心中糟糕的想法,他慌忙抓过身边的一个副官,说:“快,快回去找大夫来,告诉可汗……公主她……公主……” 娜伊一听到要告知莫幸,心中一紧,她知道此事若是被莫幸得知此事,便一发不可收拾。 “哎!” 娜伊叹了声气,将身体从姚铭笙怀里转了过来,双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我很好,休得聒噪。” 娜伊拍了拍身上的土,站得很直,脖颈高高挑着,眼睛低低地看着首领,一脸的不快。 首领盯着娜伊的脸停顿了几秒钟,急忙跪下,说:“小人参见公主,请公主速速与小人回去,您伤势这样重,可耽误不得。” “本公主方才说很好,你没有听到么。” 娜伊冰冷的语气冻得首领打了个寒战,他试探地抬着头,疑惑地看着娜伊,又问:“那这些汉人士兵……” “你们将面布揭下来吧哥就是一个传说。” 娜伊提高了声音,她闭上眼睛叹了声气,即使此时背对着姚铭笙,她依然能感受到姚铭笙的震惊和诧异。 趴在地上身着汉人兵服的士兵们集体答应了声,将面上遮着的黑布揭了下来,髯须胡子高鼻梁,典型的胡人长相。 “这……这……” 首领机械地转动着脑袋,一个个扫过这些胡人的面容,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他的目光停在了与姚铭笙搏斗的那个大汉脸上,问:“阿齐兹将军,您不是公主的护卫兵长么,为何会穿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我安排的,这大漠之中,又能有何人伤得了我娜伊,若无其他,你们便回去吧,今天一事,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娜伊打断首领的话,说得严肃。 “是,公主,那姚铭笙……” 首领瞪了眼姚铭笙,愤恨地说。 “这与你无关,下去吧。” 娜伊的语气越发冷淡,首领低下头,对着娜伊行了个礼,起身,带着那队黑骑兵,绝尘而去。 娜伊看向前方,她呆呆地看着这队黑骑兵跑远,又看着他们越过山丘直到消失,她的目光没有焦距,满心的注意力都在她落背后的姚铭笙的目光上。娜伊直挺的背脊渐渐发冷,她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身后如千万只箭一般锋利的目光,她面无表情地站着,等待着姚铭笙开口。 “你是不是该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姚铭笙嘶哑的声音从娜伊身后传了过来,她的声音出奇的平稳冷静,却空洞地显得很不真实。 “哎……” 娜伊紧紧闭上双目,轻轻地说了声:“对不……” “这些士兵,都是你的人吧,是你让他们装成汉人的模样,是你安排的吧……” 姚铭笙没等着娜伊说完那句道歉,紧追着问。 娜伊的心提了上来,姚铭笙的语气就像是风暴来临前平静的水面,越是安静,越是可怕,这是一种强大的气场和威严,震得娜伊无法说话。 “回答我,都是你安排的吧。” 又是一声质问,姚铭笙的声音放得更低。 娜伊无力地点了点头。 “如此,”姚铭笙点着头站起身来,她的眼睛再次扫过那群穿着汉人服装的兵士脸,面色逐渐变黑,紧紧咬住的牙关发出嘶嘶响声,她强忍住即将迸发的愤怒,半晌才咬出一句:“你为何如此?” “我知道是我做得过分了,”娜伊转过身子,面对着姚铭笙,她看着姚铭笙发威的模样,心颤了起来,急忙解释着:“可是你总说你不在乎我,我的生死与你无关,那我只好出此下策,来试探你对我是否关心,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你方才……” “住口!”姚铭笙冲着娜伊高吼了一声,她眼睛发红,直直盯着娜伊,说:“你还说方才,你可知道方才我是什么,我差点就成了叛徒!”姚铭笙说着指着一边趴着的兵士说:“这些人若真是汉人,那我方才的行为就是背叛,我竟然为了你对自己族人动手,伤害自己的弟兄,而你却告诉我这都是什么试探,你怎可如此胡闹帝弑乾坤!” “这……”娜伊愣住了,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眼里晃过一丝惊讶,随即充斥着歉意,听了姚铭笙的一番话,她才知道自己的行为不仅仅是骗了姚铭笙的感情,更让她在心理上做出了背叛的行为,娜伊突然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却不知如何是好。 “娜伊公主,你虽然有着举世难得的美貌,却太过聪明,我是个笨人,不配和公主您来往,自此以后,铭笙再也不想见到公主。” 姚铭笙铁着脸,一字一字吐出刚才的话,之后目光转向别处,迈开步子,向前走着,在擦过娜伊肩膀的时候,娜伊猛地转身,抓住了姚铭笙的胳膊。 “什么叫不见,什么意思?” “公主如此聪明,这字面上是什么意思,便就是什么意思,请公主放手。” 姚铭笙放低声音,并没有看娜伊一眼。 “我不!” 娜伊高声回应,她不安地看着姚铭笙,抓着姚铭笙的手收得更紧。 “放开!” 姚铭笙从嗓子里狠狠挤出的两个字,让娜伊感到恐惧,她盯着姚铭笙冰冷的侧脸看了很久,才缓缓松开手,看着姚铭笙慢慢地走出视线范围。 “公主,您要不要去跟姚将军好好解释下。” 赛扎凑到娜伊身边,轻轻地说。 “他现在看到我,只会多添厌恶,你说,我该如何才能弥补今日的错误?” 娜伊向着前方,谈谈地说着,她像是在问赛扎,更像是问着自己,站了一会,娜伊转身,向着姚铭笙相反的方向慢步走去。 “公主你去哪里?” 赛扎急忙跑到娜伊身边。 “我要自己静静,你别跟来。” 娜依说过,失落地向前走着。 赛扎站在原地,她清楚地看到娜依擎着泪水的眼睛,心里难受起来,她已经不记得这个倔强的公主有多长时间没有哭过了。 “赛扎姑娘,咱们追哪边呀?” 一直趴在地上的护卫长终于爬了起来,他看看左又看看右,不知所措。 “回去吧。” 赛扎耸耸肩,她知道此时姚铭笙和娜依,都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方才真是惊险,我还以为姚铭笙那小子要杀了我呢。” 护卫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舒了口气。 “这你大可放心,公主说过,只要你们穿着汉人的衣服,姚铭笙就绝对不会伤害你们性命。” 赛扎说。 “那公主还是蛮了解那小子嘛!” 护卫长应着。 “蛮了解,却了解的不够深,真纠结呀!” “真纠结呀!” 二人异口同声。 ------------ 60母亲大人 次日傍晚,凌冽的北风横扫过苍茫的大漠,在毫无遮拦的大地上肆虐地奔着,卷起狂沙阵阵。 李亨顶着风沙快步走向姚铭笙帐子,他两臂环抱在胸前,背微微弓着,将自己缩紧了来抵御刺骨的冷风,在到达姚铭笙帐子前时,他加快了速度,揭开帘布,钻了进去。 “噗噗!” 李亨摇了摇脑袋,吐着口中的沙子,他转身将帘布封好,抬手揭下遮在头上的斗篷上的帽子,又急忙转身看了眼倚着床头坐着的姚铭笙,才安心地走到火炉旁,烤火取暖。 “铭笙恭迎殿下……” 姚铭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向李亨行礼。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这些繁文缛节!”李亨边说着边跨步走到姚铭笙的床边,将姚铭笙推了回去,笑着说:“我本来还以为贤弟你是铁打的汉子,却没想到英勇的姚将军也会被这风热击倒,不管怎么说,醒了就好。” “当下是什么时辰?我睡了很久么?” 姚铭笙撑起了身体坐直,她的头很重又很疼,喉咙像塞着张砂纸,非常难受。 “你睡了整整一日,风热一直无法散去,小王和公主都很担心呢。” 李亨微笑着对着姚铭笙说:“方才公主到我那边说你醒过来了,让我过来瞧瞧你,随后非常匆忙地回去了,看公主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你们两个,是不是闹矛盾了?”李亨眯着眼睛嘻嘻笑着,俨然是看着一对年轻夫妇吵架的感觉。 “没有。” 姚铭笙回答的干脆,她转头咳了两声,听到娜伊的名字,又引起了她一肚子的火气。 “你这个样子,哥哥不得不说你了,大丈夫自然要有大气量,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吵什么,但是你作为男子,自然要多忍让她一些,况且她在你睡着的一日内,一直守在你身边照顾着你,否则你怎会如此快地康复,既然公主都如此了,你也不要生气了,要大度,大度。” 李亨拍着姚铭笙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着,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他既然知道娜伊的心思,就务必要成全娜伊的幸福仙四射雕当宗师遇见boss全文阅读。 姚铭笙的眼睛垂了下来,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她绝对没有因为得知娜伊对她的照顾而消气,她怨着娜伊过分的行为,因为这件事情,逼得她不得不去承认自己确实是在乎娜伊的。 “殿下,咱们是必定要回大唐的,回去后,这里的所有事所有人都和咱们没关系了,娜依公主是突厥的公主,是我们的敌人,铭笙和她本就不会有结果,我们还是想着要怎样尽快回去才是。” 姚铭笙谈谈地说着,语气平缓,不带感情。 李亨顿了顿,叹了声气,说:“既然如此,哥哥不提就是。”他看着姚铭笙变得颜色的脸,又怕他提起偷突厥军队图的事情,就急忙说:“待到新年过后,贤弟你的家书一到,我们便知要怎样行动,在此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铭笙知道殿下的意思,只是这部署图对我们尤为重要,而且如此好的机会,又怎能错过,”姚铭笙的眼中闪出一丝冷光,整个人都威严了起来,她看了看李亨,又放缓了语气,说:“不过殿下您放心,我只是去临摹一下,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这谈何容易!”李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无论怎样劝姚铭笙都是多费口舌,便不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李亨清了清喉咙,说:“再过几日便是年了,小王还是第一次在异地过新正,也不知道父皇和母后身体可安好。” 姚铭笙看着李亨垂下去的眼睛,她突然想起了洛阳的老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算了算,这即将是她在外过的第四个春节。 “四年不见,也不知母亲情况如何,腿寒的老毛病是不是有所好转?” 姚铭笙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思念家人,她突然很想哭,她觉得是风热让她变得脆弱,铁血的将军,本不该有这样的女儿情愫。 突厥王宫东边,娜依正在自己的帐子里来回走着,她轻咬着嘴唇,凝重地思考着。 “公主,是时辰沐浴了。” 赛扎站在一边,恭敬地说,手里拿着娜依的寝衣。 “赛扎你说,要怎样才能让他不生我的气,真没想到我会把他气病了,怎会如此脆弱!”娜伊咬着唇,脸上尽是为难:“他当下一定不想看到我,我该去寻些什么才能让他开心呢。” 娜依的唇咬得更近,她纠结了一会,眼睛一亮,看着赛扎,说:“再过几日就是他们汉人的新正了,我听说汉人很重视这个节,就像我们重视古尔邦一般,若是我能将他的帐子布置成他们节日那般,再找来几个汉人陪他过节,开个宴会,他是不是就会高兴起来。” “这倒是个很好的主意。” 赛扎点点头,又说:“但如果能让姚将军见到一个人,我想他不仅不会跟公主您置气,反而还要感激您呢!” “见谁?!”娜依兴奋地回应,随即变了脸,撇撇嘴,醋意十足地说:“若是他那个心上人洛小姐,我可是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公主您太敏感了。”赛扎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姚将军的母亲,姚夫人。”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我听说这个拼命三郎姚铭笙在边塞这四年来从未回过洛阳,也就是从未见过他的母亲,我若是能安排他们见面,他一定会开心死的!” 娜依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她仿佛是看到了姚铭笙母子相见的情景,兴奋不已。 “只是这事十分冒险,若是被可汗知道,那可是不得了的天帝玄黄录。” 赛扎谨慎地说。 “这倒是不难,阿齐兹是绝对的好手,姚将军下手不重,他的伤势估计也无大碍,明儿一早就让他快速前往洛阳,偷偷将姚夫人请来,过完了新正再将夫人送回,我想夫人是聪明人,也必然想见姚将军,她定不会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况且父王和拉希德表叔狩猎去了,没个半月是回不来的,我们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将姚夫人请进来。” 娜依边说边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看着赛扎,又说:“还是你聪明,想到这个主意,本公主还真不知他的家乡是个什么样子,他在洛阳的生活又是如何……” “公主若是想知道,那奴婢说与公主听好了。” 赛扎笑着看着娜依说。 “你知道?” 娜依颇感意外。 “奴婢就知道公主迟早有一天会想了解姚将军的情况,所以早早就打听好了。” 赛扎眼睛眯成条缝,笑得意味深长。 “谁说我要知道他的情况了!谁稀罕!你若是再敢擅自揣摩我的心思,小心我杀了你!” 娜依故作愠怒,她想起赛扎之前就说自己对姚铭笙动情的事,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是是,那请公主快快去沐浴,奴婢呢,就在一边自语些公主不稀罕知道的事情好啦。”赛扎眨眨眼睛,弯膝向着娜依行了个礼。 “你……” 娜依抬手轻敲了下赛扎的脑袋,转身向着浴室走着。 “姚将军呢,有三个姊妹,长兄姚子轩,兄弟姚敏系,还有个妹妹,叫姚繁花,两位姚公子均已成婚,而姚家小姐也许给了朝里的大员李林甫的儿子……” “这便是说,排行第二的姚铭笙,却是唯一一个未有婚约的人么!” 娜依突然转过头来,打断了赛扎的话,厉声问:“这是为何,难不成就为了那个姓洛的小姐么!” “公主您又敏感了!” 赛扎翻了个白眼,她觉得她再无法展开话题了。 又过了一日,姚铭笙的风热退了下去,入夜后,她换上了夜行衣,悄然钻出了帐子,沿着之前探好的路小心地奔跑,姚铭笙动作很轻,她施展轻功让自己的脚尽可能远离地面,不发出声音,大漠的地貌和建筑都无法为她提供一个安全的遮掩,她不得不一万个小心。 这条通向突厥军要处的路在姚铭笙被困这里不久就已经探清,只是军要处守卫森严,她一直不敢贸然行动,当下回朝在即,她知道自己不得不行动了。 “哎……” 姚铭笙躲在黑暗里张望着分部密集的守卫,她观察了许久,也未发现什么盲点可以进去。 此时远处传来一队整齐的脚步声,两排军士跑出夜色,出现在了军要处大门前,笔直站着。分布在军要处四周的守卫纷纷向着门前跑去,并作两排站好,与新来的军士相互行礼。 躲在暗处姚铭笙顿时来了精神,趁着两队守卫交替的机会,快速越进军要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个场景,这边就完事了,这个场景将会是很俗气的玩意,你们猜是啥了~ ------------ 61如何是好 大漠璀璨的夜中,天显得更加高远,更加剔透干净,像被盘古劈开之前的混沌世界,分不清天地,尽是苍茫野性。 一曲琴音伴着凌冽的北风飘扬着,琴声里透着的惆怅忧虑,飘在这片棱角分明的冷世界,显得如此不和谐。 一曲琴终,传来的是娜依低沉的叹息。 “公主,是时候就寝了,您这都弹了第三曲,就算是石头心的人儿,听到您这琴音,都会落下泪来呢,您这番情意,连天上的神仙听了,都会感动呢。” “我不要得到什么神仙的感动,只要他听到了,能够不要再生气就好了。” 娜依修长的手指从琴上抬了下来,手如溪水般柔软,又晶莹得几乎透明,十分漂亮。 “赛扎你说,若是我弹上一夜,他是否能有所回应,是否能够应和一曲?” 娜依低着头拨弄着面前的古琴,细声地说着,披散着的长发将她整个侧脸遮住,好看的细卷随意垂着,将她趁得娇小玲珑,完全不似白日里那个刁蛮公主。 赛扎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她知道娜依只是在那里自语,并不是真的要得到她的什么回应。 “即使我弹个三天三夜,想必他也不会再理我了,赛扎你说,他是不是非常讨厌我……” “那就算是我做得过分了,他也不应当说出再也不要见的话呀,赛扎你说,这是不是他的不对!” “哎呀好烦呀,我堂堂的突厥公主,居然为了个汉人烦恼至此,他有什么好的嘛,脑袋又死又冷淡,天天墨守成规循规蹈矩,就像是活在一个框框里,无聊都无聊死了,我才不要喜欢他呢!” “是不是我对他太好了,他反而不珍惜我,竟然敢对我大呼小叫,这种人就应该绑在树上吃本公主的鞭子!” 娜依自语了很久,终于站起身来,她双手握拳,双臂向上用力一挥,大声说:“抽死!” 说罢,娜依的两只胳膊又无力地垂了下来,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公主,要就寝了。” 赛扎看着娜依站了起来,知道她折腾够了,便终于插上话,对娜依说着:“您是要抽死姚将军还是怎么的,待到明儿再论吧。” 赛扎边说边走到娜依身边,转身从一侧的侍女手里接过一碗羊奶,递给娜依,说:“您睡得充足,才会用精力去对付姚将军不是,快快就寝。” 赛扎长娜依几岁,自然知道怎样去哄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公主。 娜依接过赛扎递过来的碗,放到唇边,正欲饮尽,就听到南边一阵骚动,传来一阵七嘴八舌的吵闹。 “这是做什么,也不怕惊扰了可汗和公主的清净!” 赛扎听到声响,极为不满地说着。 娜依端着碗的手在唇边停住了,她顿了一会,眼睛猛然一抬,急切地说了声“不好”,随即扔了手里的碗,径直冲出帐子。 “公主!” 赛扎还未从惊愕中□,娜依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她焦虑地站在帐子外左右观望,却早就不见了娜依的影子,赛扎紧张了起来绝品天医。 “你们两个过来。” 赛扎低声呼唤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两名侍女,吩咐着说:“你们守在这里,一会儿无论见到什么事,都不许向外说出半个字,也不许别的部队靠近公主的帐子,可明白?” “遵命。” 两名侍女答应着,向着赛扎行了礼。 赛扎看着南面点燃夜色的点点火把,听着越来越近的骚动的声音,心高高地提了起来。她焦虑地在帐子里等了半个时辰,这期间,她地将娜依帐子周围的守卫换成了自己的亲信,又派了几个好手乔装一番去南面打听情况,她心理忐忑不安,甚至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越担忧的事情,就越容易发生,当赛扎看着娜依扶着带着血的姚铭笙进了帐子之后,整个人都凌乱了。 “公主,公主您没受伤吧。” 赛扎冲到娜依身边,上下打量着,她发觉娜依白色的寝衣上沾着新鲜的血液,急得差点哭了出来。 “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是他的。” 娜依看了眼挣扎的姚铭笙,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坚毅和冷静,她看了眼赛扎,急切地说:“快想办法把他藏起来。” “藏哪里呀,这么个大活人,而且还都是血!” 赛扎为难地看着姚铭笙,她听着帐子外越来越近的骚乱声,额头急出了一层汗雾。 此时娜依帐子的帘帐被拉来,两个侍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两人还未说话,娜依和赛扎便知道事情的严重,那些寻找姚铭笙的部队,定是跟着到了这里。 娜依和赛扎急忙环视着帐子内的摆设,两人同时将目光锁在了娜依的床上,赛扎的眼神有些迟疑,而娜依却异常坚定。 “你们两个,快将他抬到床上,快!” 娜依冲着那两个侍女吼着,侍女们一愣,随即将姚铭笙搀扶到了娜依的床上,揭下帘布,小心地将床遮掩好。 “公主您这一身的血,还是一并躲起来吧,量那些兵士也没有胆子闯进来。” 赛扎看着娜依,焦急地说。 “姚铭笙的血流了一路,他们又都不是瞎子,怎会寻不到足迹,况且大漠的猎狗可是一等的好,我若是一并躲起,就更加容易将他暴露。” 娜依为难地蹙紧眉。 “那当下该如何是好,这些血又如何处理?” 赛扎指着地上的一滩姚铭笙的血,她看到帐外点燃的火把,又听到狂乱凶狠的犬吠,知道此时并无时间去处理这些痕迹,而且就像娜依说的,即使擦去表面的血迹那些嗜血如命的猎犬,也不是好糊弄的。 “前天那些野狐血还有么?” 娜伊灵机一动,忙抓着赛扎的胳膊。 “都被您用光了!” 赛扎摆了个八字眉,无奈地回答。 “那给大唐王子下马威那次,放血用的草蛇还有么?” 娜伊急了起来灵界巅神。 “那个早就没了。” 赛扎弄不清楚娜伊的意思。 此时,娜伊的帐子外,传来一阵阵疯狂的犬吠,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左护卫艾哈迈德参见公主,夜晚打扰,望公主恕罪。” “是艾哈迈德!” 赛扎苦恼地抱怨着,她看着脸色凝重的娜伊,低声埋怨,说:“这下可遇到难缠的主了。”随即抬头对着帐子外,厉声喊着: “放肆,明明知道是扰了公主清净,还不快快退下!” “方才小人看到有刺客跑向这边,便担忧公主的安危,特赶过来问候下公主。” 艾哈迈德的声音依然坚定。 “您带着这些畜生一并过来,就是这样问候公主的么,况且公主很好,将军快快退下。” 赛扎继续吼着。 “小人不能离去,这刺客消失在此,这地上又有点滴血迹,危险仍在,小人怎能弃公主不顾,还请姑娘通融,容小人进公主帐子仔细瞧瞧,保证公主安全才是。 艾哈迈德不依不饶。 “放肆,公主的帐子如雪莲般高洁,岂是你们这些人可闯入的!” 赛扎努力斡旋着。 “赛扎姑娘稍安勿躁,小人也只是想将那刺客捉拿,也好保护公主与可汗的安慰,况且小人的狗儿可是确定了,这刺客多半就躲在公主的帐子里……” “住口,你怎敢如此污蔑公主的名节!” 赛扎愤怒地打断了艾哈迈德的话,她知道这个男人行为言语一贯放肆,又是那种胆子大心又细的人,办起案来一根筋,别说娜伊的帐子,就算是莫幸的,他也会拼死闯进去。 “哈哈哈哈!”艾哈迈德大笑了起来,他摸着脸颊的络腮胡子,眼睛眯眯地,认定了姚铭笙就在里面。 “小人不敢,只是这刺客狡猾多段,或许趁着公主喝几位姑娘不注意,藏了进去,那便危险十足了,这若是传了出去,公主的名节可就真不保了,若真是要小人离去,那除非姑娘你能解释这血,是怎么回事。” 艾哈迈德的声音越发嚣张。 “你……” 赛扎气的脸色发紫,她真的没有见过这么难缠无礼又放肆的无赖。 “将军既然如此想进来,那便进来好了,娜伊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必要背负这奇怪的名声。” 娜伊按住了赛扎的手,对着外面说着,声音平静,冷得可怕。 “公主……” 赛扎为难地看了眼娜伊,又看了眼床,低声说:“您怎可让他们进来……” 娜伊没有理赛扎,而是转了身,向着屋子中间的圆桌走了过去。 “那即是如此,小人打扰了。” 艾哈迈德得意一笑,掀开帘帐,走了进去。 ------------ 62以血还血 “公主,这……这……,您……,这么会如此?!” 艾哈迈德惊愕地站在原地,双手张开,两臂向外伸展,眼睛瞪得滚圆,不可思议地盯着端坐着的娜依,被雷劈了一般的错愕。 “公主您……这血,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您的血?” 艾哈迈德死死盯着娜依胳膊上的伤口,血划过小臂一滴滴落在地上的那滩血中,鲜艳到刺眼。 “这不是我的血,还能是将军你的么。” 娜依一直胳膊垂下,让血缓缓滴着,她坐得很直,一贯的优雅端庄,像是臂上深深的伤口和她毫无关系。 “公主您受伤了,是不是那个刺客!” 艾哈迈德终于从惊愕的状态缓了过来,愤怒地吼着。 与艾哈迈德一并缓过来的还有赛扎,娜依这突然的自残动作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自娜伊从桌上拿水果刀切开自己肌肤的那时起,她就惊得石化了,张着大大嘴看着娜依,此时她随着艾哈迈德一并惊醒,绞尽脑汁地揣摩娜伊的用意。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赛扎不论三七二十一地跪了下去,不停地责怪着自己。 “都说了是本公主自己不小心,并不能怪你。” 娜依顺着赛扎的话,说着。 “若是奴婢去削那个苹果,公主您就不会刮伤自己了!” 赛扎突然想出了这个理由,边说边哭了起来,泪花带雨的同时不忘偷偷瞄上几眼艾哈迈德,看着他脸上透着的惊讶,差点笑场了。 “这不怨你,是本公主要削的,本公主本就不会削苹果,所以弄成这番狼狈,又岂能怨你。” 娜依听到赛扎这无聊的理由,心里笑了出来,面上却不动声色,忙接上了赛扎的话,一起演着。 就这样,主仆俩你一眼我一语地展开自我批评。 “削苹果?” 艾哈迈德看看娜伊又瞅瞅赛扎,理不清思绪不灭亡魂。 “是奴婢的过错,若是奴婢能在公主身边,公主也不会摔倒划伤自己了。” 赛扎哭得更厉害了,她真的好想看此时艾哈迈德的表情。 “摔倒了?” 艾哈迈德彻底晕了。 “公主,您不会告诉小人,您这伤口只是由于拿着小刀摔了一跤吧。” 艾哈迈德终于忍不住,高声问着娜依。 “正是如此,难道将军觉得本公主会骗你么,难道将军以为本公主胳膊上的伤也是假的?艾哈迈德我告诉你,你虽是我父王的宠臣,但也不可如此嚣张,要不要等父王狩猎回来,我去告诉他由于您的原因,我无法及时治疗这不小心划伤的伤口呢?” 娜依轻轻侧着头,扫着艾哈迈德,她忍着胳膊上的疼痛,表现得很冷静。 “小人不敢!” 艾哈迈德咬咬牙,向着娜依单膝跪下。 “那即使如此,这一切都是误会,将军就先退下吧,本公主招得郎中也要到了,不方便再多留将军。” “这……” 艾哈迈德不甘心地看了眼那张最有嫌疑的床,他对这两个小姑娘的话一句不信,反而更坚定了娜依藏了刺客这个想法,但此时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将军还有什么事么。” 娜依的声音冷到无法拒绝。 “那小人就告退了。” 艾哈迈德咬了咬牙,摇着头,无力地走了出去。 伴着猎犬的叫声逐渐远去,娜伊和赛扎不约而同地舒了声气,赛扎忙跑到娜伊身边,跪下,去看娜伊小臂上的伤口。 “公主您怎么样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的血,您这是要做什么呀,吓死奴婢了!” 赛扎轻轻扶着娜伊的胳膊,她赶忙招来那两个侍女,低声说:“快去找大夫来!” “且慢。” 娜伊喊住侍女,她顿了下,说:“我们并不知道艾哈迈德是否留了眼线在,万万不可贸然行动,苏媚娅,莎伊曼,你们找些人去帐子四周仔细瞧瞧,再找些亲信守在帐子周围。” “是!” 两位侍女向着娜伊行礼,转身小心地走出了帐子。 “公主,快擦些药,再怎么说,您也不能伤害自己吧,您这千金贵体,怎可如此。” 赛扎迅速找来了玉凝膏,又回到娜伊身边,擦着眼泪说。 “我若不如此,怎可摆脱那个难缠的艾哈迈德,倒是你,很是聪明嘛,这么快就领悟到了我的意思,还演得如此逼真,真是难得。”娜伊接过赛扎手里的玉凝膏,打趣着说。 “不如您的演技好。” 赛扎瞪了眼娜伊。 娜伊淡淡地笑了下,此时那个莎伊曼的侍女掀开帘帐走了进来横扫晚清的炮兵战神最新章节。 “正如公主所料,艾哈迈德将军在确实留了人藏在四周,虽看不能接近帐子,但那个人若要出去,定是会被发现,且若是高声言语,也会被他们听到。” 莎伊曼低声对着娜伊说。 “混账,竟然敢监视公主,他这个人怎么这么无法无天!” 赛扎狠狠地说。 “轻声些,”娜伊皱紧的眉舒展开了,唇角挑起了个诡异的弧度,眼睛里流出一丝兴奋:“如此说来,他这一晚是走不掉了。” 娜伊说着,转身向着床走了过去,揭开帷帐,看到倚坐在床上虚弱的姚铭笙,又看到被血染得暗红的被褥。 “你如何流了如此多的血!”娜伊惊了一下,忙坐到姚铭笙身边,命令着:“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公主您还是先处理下自己的伤口好了。” 姚铭笙紧张了一下,她忙遮住自己大腿外侧的伤,为难地看着娜伊。 “是呀公主,奴婢刚要为您擦药,您就跑掉了,快点将您的血止住吧!” 赛扎凑了过来,急切地说。 “都住口,快给我看你的伤口!” 娜伊严厉地说,直接封住了姚铭笙和赛扎的口。 “那姚将军你动作快些,公主看不到你的伤势就不肯擦药了!” 赛扎转了方向,开始劝着姚铭笙,她真想撕了眼前这两个不听话的年轻人。 “不是我不肯,是我这里不方便给公主看……” 姚铭笙护住腿,她的伤在胯部外侧,是被胡人的弯刀狠狠刮伤,伤口很深,流血不止。 娜伊看了姚铭笙遮掩的地方,顿时红了脸,娇声说:“那你自己涂好了。”说着将玉凝膏递给了姚铭笙。 “公主千金贵体,当先涂抹这药膏,铭笙是个粗人,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姚铭笙边说边将娜依的手推了回去。 “本公主要你涂你就涂,难道你以为我就这么一盒药膏不成么!” 娜依看着姚铭笙腿上的伤,心疼的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伤口。 “公主,真的就剩一盒了!” 赛扎急得快疯了。 “多嘴,谁要你胡说!退下!” 娜依呵斥着赛扎,将她骂了出去。 姚铭笙将赛扎的话听了清楚,她心里清楚,娜依为掩护她而受伤,又为了让她先治疗而说谎,这份真心,让她十分感动。 姚铭笙接过娜依手里的药膏,打开,拨出一些在食指上,又抓住娜依受伤的胳膊,向着自己怀里拉着。 “你要做什么?!”娜依刚刚开口,一阵清凉的刺痛感蔓延在胳膊上的伤口上,她止不住“唔”地低吟一声。 “疼么?” 姚铭笙放慢了动作,她的手指轻轻落在娜依的伤口上,低下头,向着伤口轻轻吹起,之后抬起眼睛看着娜依,明亮的眼珠里透着关切,温柔无比新神王传。 娜依的心顿时被姚铭笙这一个眼神弄得化成了一滩水,又变成了一只发狂的兔子,不知疲惫地拼死跳着。 “好啦,血止住了。”姚铭笙看着娜依的伤口,笑了起来,说:“你这药真的很神,很好用。” 娜依惊愕地看着姚铭笙的脸,嘴张成了个圆圈。 “公主您的脸怎么这么红,手也很烫,是不是伤口感染?” 姚铭笙担心了起来。 “我没事……” 娜依完全能感受到自己烧得发烫的脸,她的眼睛看向斜下方,不敢正视姚铭笙,心狂乱地跳着。娜依深吸了口气,从姚铭笙手里拿来玉凝膏,倒在手中,手向着姚铭笙的腿伸了过去。 “公主这使不得,这不方便!” 姚铭笙吓了一大跳,她的伤口里离□很近,若真是男子,很容易被碰触到不该碰触的东西,因此,身为女子的姚铭笙更加害怕,她生怕娜依真的在该有货的位置没有发现该发现的东西,那就全暴露了。 “你既然帮了我,我自要投桃报李,你不要动,伤口会撕裂的,你想,这若是在战场上,将军会在乎这些礼仪么?” 娜依命令着姚铭笙。 “女人是上不了战场的,况且是敌方的公主,公主你要我怎么去想……” 姚铭笙提心吊胆地看着娜依的手,完全顾不上腿上药膏带来的刺痛,直到娜依退回原位,她的心才放了下来。 “还好没被发现……” 姚铭笙惊出了一身汗。 两人涂好了要,相对坐着,娜依柔声地开口:“你……不再生我的气了吧……” “我哪敢!” 姚铭笙挑了挑眉,言语里夹杂着不满。 “那我跟你认错好啦,是我骗了你,念在我是初犯,你就不要计较了。” 娜依扑闪着眼睛,说得动人。 “初犯?公主您真的是初犯么?”姚铭笙看着娜依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那方才您说初次遇到殿下时用的草蛇血又是怎么回事?” “你听到了?”娜依一愣,吐了吐舌头,说:“那确实是我有意难为王子的,我早就听说这位王子胆子小,特意吓他一下,没想到被你搅了局。” 娜依举起了自己的伤口,对着姚铭笙,说:“那今天的事,就算是给你赔不是,以血还血,我们互不相欠。” 姚铭笙看着娜依的举动,无奈地摇摇头,她真的拿这个狡猾的公主没办法。 “不过,我当下才发觉,那天你自割手腕,是多么的疼。” 娜依指着自己的伤口对姚铭笙说。 “这种疼痛,我早就习惯了。” 姚铭笙报了一个苦笑。 “你这种习惯,听着叫人心疼,我真希望你能习惯快乐,习惯自由,而不是封在一个框框里轮回古镜全文阅读。” 娜依低头悠悠地说着。 姚铭笙心一动,她没想到娜依是这样的了解她,也是这样的心疼她。眼前漫长的沉默中酝酿着一种奇怪的气氛,两人的心很近,近到完全感受得到对方的心疼和脉搏。 姚铭笙慌张地找着话题去打破沉默,她知道个气氛太过危险。 “今日真是多亏了公主相救,否则估计我现在连命都没了。” 姚铭笙没话扯着话。 “那姚将军既然安好,就请将属于我们的东西还给我吧。” 娜伊突然变了脸色,严肃了起来。 “公主您在说什么?” 姚铭笙惊了一下,她想着藏在衣服里的临摹的突厥部队部署图,心慢慢收紧。 “姚将军能冒着生命危险去军要处,可不会空手而回吧。”娜伊挑了下眉,说:“我是绝不会容忍你将重要的信息传回去的,也许就是这一条信息,便能害死我无数族人,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没有这种东西,铭笙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姚铭笙矢口否认。 “哎……”娜伊看着姚铭笙的眼睛,笑着叹了声气,说:“你还真是不会撒谎。”她说着向前探身,压在姚铭笙身上,指了指姚铭笙上衣的对襟,说:“是将军亲自拿呢,还是我来帮将军拿呢?” “公主您靠得太近了……” 姚铭笙惊恐地看着娜伊的脸,娜伊的鼻子很高,几乎要贴上了她的鼻尖。 “我就是喜欢靠你这么近,你就是喜欢轻薄你,你能怎样,要不你就大叫好了,我是不怕丢名节,只是到时你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娜伊笑嘻嘻地说着,她非常喜欢看姚铭笙这样弱弱尴尬的模样,她秀长的发顺着面颊两侧垂下,滑落到姚铭笙的脸上。 姚铭笙嗅到一股清丽异常的香气,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娜伊,闻到的,就是这种迷人的香,娜伊闪烁的眼睛和调皮的模样让她沉醉,她明知道这个时刻很危险,却怎样都下不去手推开娜伊。 “公主……” 姚铭笙看着娜伊逐渐靠近的脸,瞪大着眼睛僵住了。 “叫我娜伊,我叫阿史那.娜伊。” 娜伊柔声似水,温热的鼻息吹红了姚铭笙的面颊,她眼珠向下,惊恐地盯着娜伊逐渐落下的双唇,脑中一片空白。 娜伊的唇即将碰触到姚铭笙的时候,突然挑出了个狡猾的笑容,她趁着姚铭笙木头一般定住的机会,手迅速伸入要命衣襟之中,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张羊皮纸。 “哈哈,让你骗我!” 娜伊边说边得意地在羊皮纸上拍了两下,却感到纸下奇怪的柔软的触觉,她愣了一下,有仔细压了压,顿时呆住了。 胸上的触感顿时惊醒了姚铭笙,她急忙将娜伊推到一般,条件发射地侧着身子,缩了起来。 娜伊震惊地看着姚铭笙这个娇羞的动作,顿了好一会,半信半疑地说:“你……是女子……” ------------ 63大红斗篷 “还没有出锅么?还要多久?” 姚繁花守着一个蒸笼,不停地催着一边的厨子。 “小姐您别着急呀,这糖蒸酥酪要蒸两个时辰呢,您若是要得急,一个半时辰也能出来,就是这奶香略有不足,口感也不是那样的滑腻了。” 厨子笑着对姚繁花说,她看着姚繁花迫不及待的样子,很是高兴。 “那就两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要出来,就是要最好的口感,我是可以等的。” 姚繁花盯着蒸笼,满脸的兴奋,笼屉上冒出的白气将她的脸冲得红润,额头上也起了一层浅浅的汗雾。 “小姐,您在这里做什么!” 晴儿冲进厨房,跑到姚繁花身边,喘着气说:“您可真让我好找,我还当您又去给洛小姐摘玻璃兰了呢,这一大早的您在这里做什么,这厨房哪里是您来的地方,看您这一脸的汗珠子,这会儿可容易招染风寒呢!” 晴儿边责怪着姚繁花边逃出了个手帕,伸手擦去姚繁花额头上的汗。 “晴儿你看,黄厨子回来了呢,我昨儿听闻他回来了,一早就让他做最拿手的糖蒸酥酪了,待会儿让洛凝秋尝尝,看看眼!” 姚繁花说得兴奋,一双灵动的眼睛露着神采。 “我说小姐今儿怎么这么急切,平时虽是喜欢吃小人这点心,却从未像今儿这般,原来是要做给新来的四少奶奶吃,那小人可是要好好露一手了。” 黄厨子摸了摸胡子笑着说。 “小姐,我看着点心还得有一个时辰,您还是先回去休息,晴儿替您守在这,保准一出锅就给洛小姐端过去。” 晴儿抓来了一把扇子,为姚繁花扇着。 “不必,不就是一个时辰么,我等得,这点心就要趁着热吃,刚出锅的最好了,你们没我跑得快,别误了吃这东西最好的时候。” 姚繁花对着晴儿摆摆手,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蒸笼上。 晴儿无奈地耸耸肩,不再去劝姚繁花,她知道她家这位小姐的小心思,只是她不明白,为何爱情的力量会有这么大。 千盼万盼的一个时辰终于过去了,一阵浓密的雾气伴着糖蒸酥酪的香味飘满厨房,姚繁花迎着雾气向着蒸笼内看去。 “终于做好了!” 姚繁花乐不可支,她伸出双手探进蒸笼里,将刚蒸好的酥酪的碗端在手里,转身快速跑出了厨房。 “小姐,托盘,用托盘呀!” 晴儿急切地呼唤着姚繁花,她手里拎这个托盘跑出厨房,却发现姚繁花早就没了踪影。 姚繁花捧着那碗糖蒸酥酪飞奔着,她手里的点心逐渐变热,最后烫得她咬紧了牙齿,姚繁花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拿着高点的弊端,她就像只捧着一堆烧红的煤块,手掌辛辣难忍。 “恩……” 姚繁花抿住嘴唇坚持着,她两脚间运了功,以最快的速度闯进了洛凝秋的房间。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姚繁花将手里的碗放在洛凝秋房间里的圆桌上吼,两只烫的通红的手掌左右来回挥动着,在屋子里来回走动,闭着眼睛,五官缩在了一起,痛苦嚷着。 “这是什么呀,瞅着珠圆玉润的,是吃的么?” 绿莺凑到圆桌前,探着脑袋来回看碗里的糖蒸酥酪,眼中闪着的光渐渐发绿,口水几乎流了下来。 “好香的味道,一定是极美味的!”绿莺做了个吞咽动作,她的手捏着衣角,揉搓着。 “你们家小姐呢?” 姚繁花将整个手掌贴在耳朵上,口中呼呼喘着气,一枚晶莹的汗珠沿着她朝气的面颊流了下来,她环顾整个房间,寻找着洛凝秋的身影。 “我们小姐在南房念经呢,您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为好。” 绿莺嘟囔着,眼睛就从未离开过那糕点。 “这大冷天的,她自个儿一个人在南房念什么经呀,”姚繁花皱了下眉头,她抬手擦了下面颊的汗,转向绿莺,说:“你快去将她喊出来,你若不去,那就我去。”说着,一转身,向着大门走去。 “姚小姐您可万万不能去!” 绿莺看姚繁花的动作,突然紧张起来,她跑到姚繁花身前,拦住姚繁花的去路。 “为何我不能去?” 姚繁花疑惑地看着绿莺。 “这……这……” 绿莺支吾着,眼睛下意识地扫着一个屏风,嘟囔着说:“我们小姐喜静,平日对菩萨又虔诚,最讨厌在念经的时候被打扰了。” “可这糕点只有这时候吃,才最好了。” 姚繁花的眉毛扭成了个八字,为难地看着糖蒸酥酪,说着。 此时,洛凝秋的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沉重的帘帐外流进一股寒冷的气流,一个人影匆忙走了进来。 “小姐,您这样是会招风寒的!” 晴儿边走向姚繁花,边厉声呵斥着,她左手小臂上搭着一条火红色的斗篷,一见姚繁花,便将斗篷撑起,披在姚繁花身上。 “厨房那边正找您过去商议除夕的饭菜,您快同我过去吧。” 晴儿边说边熟练地在姚繁花颈前打了个结,又低□子,将整件斗篷在姚繁花身上展好。 “为何要我去,三娘和大哥呢?” 姚繁花问着晴儿。 “大公子天没亮去启程去了长安,至于夫人……” 晴儿顿了下。 “我娘怎么了?” 姚繁花急忙问。 “失踪了……” 晴儿眼睛左右转了下,有些无奈地说。 “什么?!”姚繁花翻了翻白眼,说:“怎么可能,在府里蒸发了呀。” “确实是这样,夫人的贴身婢女芳绫今儿一早像往常一般去伺候夫人,发现夫人已经没了踪迹,只留下一张字条,让咱们不要担心,她过了年就会回来,大公子验过了,那确实是夫人的字迹。”晴儿一脸疑惑地说着。 “三年写得一手漂亮行书,是他人难以模仿的,既然大哥说是三娘字迹,那就没错,字条在哪里,还写了什么?” 姚繁花继续追问着。 “字条被大公子拿去长安了,估计是去找老爷了,年前应当赶不回来,因此大公子在离开前说要您来当家,这不,厨房就追来了。”晴儿对着姚繁花,说:“走吧小姐,定过了菜,您还要去书房看下这个月花销,城东张大人家的公子今儿下午还要来拜访,请您以四公子的身份去接待下,还有……” “我知道了知道了!” 姚繁花努了努嘴,目光又落到了糖蒸酥酪上,她看了几秒后,对着绿莺说:“这个你吃了吧,午后等你家小姐回来,我再让厨房做一份好了。”姚繁花的眼中扫过一缕深深的失落,她解开颈前结,将斗篷脱了下来,塞给绿莺,说:“你当下就去南房,给你家小姐披上。” “我家小姐自己有!” 绿莺看着姚繁花的失落的神情,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又见姚繁花将衣服给自己小姐,顿时有种愧疚感,连忙拒绝。 “你家小姐那个破衣服能跟我这斗篷比么,赶紧去!” 姚繁花冲着绿莺摆摆手,身子一缩,带着晴儿出了洛凝秋的房间。 绿莺看着两人走远,反手将门锁上,转身,冲着屏风轻声呼唤:“小姐,姚小姐走了,您可以出来了。” 绿莺话音一落,洛凝秋缓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向着门的方向看了眼,随即忧心忡忡地坐到了圆桌前。 “小姐,这是姚小姐方才拿过来的点心,还温着呢,长得圆润润的,一看就有食欲,这宅门大院就是不一样,吃的东西莺儿都没见过呢。”绿莺将糖蒸酥酪推到洛凝秋面前,又说:“这姚小姐真是极端,看不惯您的时候,处处跟您过不去,现在又突然对您这样好,你是没看到她当时被烫的模样,真是笑死人了,还有这斗篷,也是非要给您的。”绿莺说着,又将斗篷塞到了洛凝秋手里。 洛凝秋低头看着糖蒸酥酪,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前天晚上姚繁花表白的话依然清楚地响在她的耳边,洛凝秋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姚繁花喜欢了,就像姚繁花说的,她与姚繁花同是女子,怎会有这样的感情存在,洛凝秋承认自己并不讨厌这个傲娇的小姐,甚至她还觉得姚繁花的某些表现很是可爱,但这喜欢是什么回事,她实在是弄不明白,她脑子很乱,也十分害怕看到姚繁花。 “也不知道小姐您是怎么了,这前几天还跟姚小姐说说笑笑的,这会儿又藏而不见了,要我说呀,这姚家小姐是有些刁蛮,但心却是比一般人都好呢,对小姐您,更是没得说……” 绿莺看着洛凝秋手里的大红斗篷,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你不要再说了。”洛凝秋冷冷地打断了绿莺的话,姚繁花对她的好她当然知道,就连这个讨厌姚繁花到死的丫头都改了心意,洛凝秋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她自然能体会姚繁花那别扭底下的柔情,但就是这份感情,让她无比困扰。 “小姐快吃快吃!冷掉就不好吃啦!” 绿莺又指着糖蒸酥酪催着洛凝秋,不经意间不停地在吞口水。 “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洛凝秋推了下盘子,摇摇头说。 “那怎么行呀,姚小姐辛辛苦苦给您端来的呢,她的手掌都烫红了,这么冷的天,都跑出一身汗来,还不就是想让您吃这个点心么,您倒好,一句没胃口就敷衍了,您这怎能对得住姚小姐,莺儿虽然贪吃,但绝不会动这个点心,我若是姚小姐,才不会给你斗篷呢!” 绿莺难得地冲着洛凝秋吼着,随即走到一边,抓了个苹果向着嘴里塞,气呼呼地不去理洛凝秋。 洛凝秋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绿莺,心里涌出一股子内疚,她仔细地摸着手里的斗篷,许久,面向绿莺,问:“她……出去的时候,穿得可厚实?” “薄得很,就一个棉马褂,风一吹准透了!”绿莺继续堵着气。 此时窗外传来强劲的北风的声音,洛凝秋闻声看着窗,悠悠地一声叹息。 ------------ 64发挥潜能 年前的日子是热闹充实的,姚府上下忙得一塌糊涂,姚繁花第一次掌了帅印,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地将姚府管得井井有条,连看着姚繁花长大的晴儿都甚觉不可思议,时时要仔细检查姚繁花,才能确定眼前这个持家有道的女人真的是她熟悉的姚小姐。 洛凝秋那边则是一如既往的惆怅,这十几天来,她与姚繁花见面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自从听过姚繁花莫名其妙的告白之后,洛凝秋一度未从惊讶中走出来,她抱着姚铭笙给她的玉佩看了又看,却发现自己眼睛虽是盯在玉佩上,可思绪早就跑到那个姚繁花身上,洛凝秋惊奇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去思念姚铭笙了,虽然每日依旧在菩萨面前保佑那人能早些从匈奴那边得救,但是那种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思念,却消散了很多,反而姚繁花的音容笑貌更加清晰起来,洛凝秋不知道这种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一旦意识到,立即感到深深的恐惧。 “铭笙,你快些回来……” 洛凝秋在心里祈愿姚铭笙能快点回来,无论两人是否能在一起,她至少可以安心地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姚铭笙身上,不去多想姚繁花,安安心心地守着心里爱情度过平平稳稳的一生,这才是她想要的。 洛凝秋躲着姚繁花,姚繁花却丝毫没有察觉,她本就被最近的琐事牵连着,又以为年节快到,虔诚的洛凝秋要搞个什么私人法事,而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那夜的表白会被洛凝秋听得这样清楚,姚繁花还处于状态外,并且并没有多想。 忙碌着忙碌着,洛阳的人民又迎来了新年,鞭炮齐鸣,吟诗作赋,擂台夜市,又是一片喜气洋洋。作为洛阳最好面子的大户姚府,今年也无不例外地广撒钱财,组织了各项民间活动,欢欢喜喜地得了面子。 除夕之夜,姚繁花带着姚府上下爬上了永清寺,一过子时,她便燃起一根高香,向着上天祈愿新的一年的平安,讨新年的第一炉香的好彩头,是姚府历年的习惯。初一晚上,姚府前院内摆上了长长地两排桌子,姚家所有家丁坐在桌子两侧,向着主位的姚繁花看去,这是姚府每年最欢乐的时候,年夜饭。 姚繁花她学着姚威德的样子,站起身端着酒杯向着众人说了一番慷慨激昂又感人肺腑的话,内容无外乎对工作的认可对忠心的感谢对新年的问候,之后,她敬了所有人一碗酒,姚府的家丁纷纷举杯,所有人一并饮下手中的酒。 洛凝秋坐在姚繁花右侧的桌子上,对于今日姚繁花的表现她十分意外,平时缺根筋的姚小姐突然陈词激扬做了演讲,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姚繁花几眼,洛凝秋突然发觉,这日的姚繁花格外神采飞扬,她越发觉得姚繁花和姚铭笙没有长得并没有那么像,姚繁花有种特别的滋味。 洛凝秋右手端着酒杯,左手遮在唇上,同着所有人一并合着手里的酒,她的眼帘低低垂着,一杯酒将尽的时候,洛凝秋张开眼睛,向着目光无意地看向姚繁花,突然发现姚繁花正斜着眼睛瞄着她,两人目光一接,不约而同转了双眼,洛凝秋禁不住心跳了起来,她赶忙深深呼了声气,低着头摆弄面前桌子上的食物,没有胃口吃下去。 洛凝秋浑浑噩噩地一直熬到年夜饭结束,才在绿莺的陪伴下回了房间,简单沐浴过后,洛凝秋换上寝衣,便让哈欠连天的绿莺去休息了,熄了灯,洛凝秋躺在床上,依然难以入眠,她辗转反侧,脑中尽是姚繁花多姿多彩的表情,洛凝秋想到那次姚繁花由于她绣给姚铭笙的鸳鸯荷包而生气,此时的洛凝秋似乎是能明白姚繁花生气的原因,心里七上八下,十分混乱。 洛凝秋又翻了个身,脑子里想的依然是姚繁花,她就像是被下了魔咒,怎么也无法将姚繁花的脸从脑袋里挥去,洛凝秋第一次感觉,情劫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少年剑皇。 “洛凝秋你睡了么?” 姚繁花清亮声音传了进来,洛凝秋为之一振,愣在了床上,她盯着门的方向,屏住呼吸,以为自己幻听了。 “洛凝秋你睡了没呀!” 姚繁花的声音放大了些。 洛凝秋这才确定姚繁花确实在门外,她一紧张,慌乱了手脚,竟脱口而出了句:“睡下了!” “睡下了怎么还说话,你糊弄鬼么?!” 姚繁花不满意地回答,她抬手推来洛凝秋的房门,掀起帘帐走了进去。 “这么晚不睡,还来别人房间,你不是鬼又是什么。” 洛凝秋从床上起身,抓了件长衫披在肩上,走到桌前,燃气蜡烛,她瞅着姚繁花,心里有些高兴,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快快换了衣服。” 姚繁花兴奋的一脸红,她急急催着洛凝秋。 “我累了。” 洛凝秋抿了抿嘴唇,眼神躲闪到了一边,她很想见到姚繁花,又很怕见到姚繁花,左右矛盾着。 果不其然,姚繁花在听到洛凝秋的拒绝后,那双灿烂的眼睛顿时失了神采,她失望地低下头,细声说:“去下嘛,很快就回来啦,就去一下嘛……” 姚繁花弱弱的声音波动了洛凝秋心中同情的那根玄,依平时的经验来说,姚繁花在被拒绝后定会被气得鼓鼓的,然后放大声音嚷着自己的愤怒,最后骂洛凝秋一句“不知好歹”,再甩个大白眼,就离去了,绝不会像此时这般扭捏,洛凝秋明白,姚繁花是真的很想让她去那个地方。 “好吧。” 洛凝秋叹了声气,再怎样纠结,她也不愿意看到姚繁花没有精神的样子。 洛凝秋穿着厚实的外衣,又在姚繁花强烈要求下披上了姚繁花的火红披风,正月夜间寒冷,洛凝秋却感到十分舒爽,姚繁花在姚府东门备好了马车,马车一路向东,洛凝秋随着马车的颠簸起伏混混睡了去,不知过了多久,被姚繁花摇了起来。 “到了,我们到了。” 姚繁花便摇着洛凝秋边轻声唤着。 “什么时辰了?” 洛凝秋揉着朦胧的双眼,随着姚繁花下了车,抬眼一看,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黑漆漆的大山脚下。 “刚刚到寅时,冬儿天早得晚,还有半个时辰才会亮。” 姚繁花回应着。 洛凝秋慢慢仰起头向着山顶上看,脖子拉扯到最大限度都没有看清楚这山的高度,她扭过头,对着姚繁花,问:“你不会带我来爬山吧?“ “山是要上的,但是不用你来爬。“ 姚繁花说着,一步走到洛凝秋身边,馋住她一只胳膊,说:“抓紧我。“话音一落,姚繁花纵身一跃,展开轻功,很快,将洛凝秋带到山顶。 “到了,很快吧,是不是像飞一样!“ 姚繁花落了地,得意地笑了起来,她的胳膊传来一阵疼痛,转头一看,搀着洛凝秋的那只胳膊正被洛凝秋紧紧抓着,修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入到姚繁花的肉里去了最后一个狐狸精。 “你害怕了?“姚繁花说着,将另一只胳膊抬起,手落在洛凝秋前额的刘海上,边拍着洛凝秋的头发边说:”摸摸毛,吓不着。“ “失礼了……” 洛凝秋慢慢松开抓着姚繁花的手,她发觉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来。 “你是第一次体验轻功,等着今后我常常带着你飞飞,就习惯了。”姚繁花摸了摸被洛凝秋抓得生疼的胳膊,龇了龇牙。 “这山好高!“ 洛凝秋向着山下望去,黑漆漆的一片,她又望向周围,除了萧瑟的看不出颜色的枯树外,便无其他。 “这还不是最高的!“ 姚繁花冲着洛凝秋眨着眼睛说,又落出个不怀好意的笑。 洛凝秋顿时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她还未来得及做反应,就再一次被姚繁花搀着,向着一棵大树顶端飞去。 姚繁花将惊吓得变了脸色的洛凝秋放在大树粗壮的枝干上,自己贴着洛凝秋坐在,好一会,洛凝秋才有了动作,她惊悚地看着树下,声音抖动着说:“你……你太无礼了……“ “哈哈哈哈……“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受惊的样子,突然觉得十分好笑,她看洛凝秋僵硬不安,更有心去戏弄洛凝秋,姚繁花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向着洛凝秋肩膀伸去,洛凝秋的瞳孔随着姚繁花的手指靠近越缩越小,她从未上过这样高的树,此时只觉得自己只要动一下,就立即会失去平衡掉下去,而姚繁花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更让她感到气愤。 “你别碰我!“洛凝秋大声喊着,她生怕姚繁花会打扰了她的平衡。 “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姚繁花看到洛凝秋确实害怕,就缩回了手。 洛凝秋松了口气,她狠狠地瞪了眼姚繁花,说:“我最近又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情么?” “没有呀,为何这样说?” 姚繁花很无辜的样子。 “那你为何要如此戏弄我!” 洛凝秋冲着姚繁花大声喊,一激动,泪水浮在了眼眶中。 “没有,我不是在戏弄你!”姚繁花看着洛凝秋的样子,慌了起来,急忙说:“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半丝危险,我也绝不会去伤害你的,我既然能安稳地把你带上了,就定会把你安全带下去。” “那当下就把我带下去!” 洛凝秋接上姚繁花的话。 “此时不行……” 姚繁花挠了挠脸,做出了个为难的表情。 “为何不行!” 洛凝秋急了起来。 “这个……这个……”姚繁花耸耸鼻子,她余光瞄了眼东方的天空,顿时笑了起来,指着东方对洛凝秋说:“快看,你快看!” 洛凝秋顺着姚繁花的手指看去,遥远的天外翻着鱼肚白,一颗漂亮的启明星尤为明亮,天,即将亮起来。 ------------ 65矢口否认 太阳破云而出的一瞬间,洛凝秋看清了眼前的一片铺着金边的苍茫云海,顿时呆住了,她被这难得的景象吸引着,完全忘记了身处高处的恐惧。 姚繁花歪着头看着洛凝秋的侧脸,看她眼中印出的太阳的光芒,如她所料,这番她无心找到的美景同样地折服了洛凝秋,这番景象是那次姚繁花同洛凝秋赌气,独自一人跑到山里呆了一夜后,偶然发现的,初始她只是觉得在这里看月亮会很圆,却没想到此处的日出异常的美丽,那时她就决定,一定要带洛凝秋来看一次。又因为姚繁花在此无意中发现了菠璃兰,为讨洛凝秋欢心,她几乎每日清晨都会来这里寻花,对于这座山,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姚繁花看洛凝秋完全沉浸在日出的景色中,心里泛起一阵阵的喜悦,她偷偷地从袖子中取出一片樟树叶,双手手指捏着,放到唇下,吹起洛凝秋教她的那曲《相思引》。 “噗!” 洛凝秋听到姚繁花奏出的音乐,笑出声来,她急忙抬起袖子遮掩住唇,柳叶弯弯的笑眼看着姚繁花,笑得更厉害了。 “你笑什么,我又没吹错!” 姚繁花甩着樟树叶,她以为洛凝秋嘲笑她,急得涨红了脸。 “曲子吹得确实没错,选得却是大错了,这种场合,你竟然吹出《相思引》这样哀伤的乐来,你也太不合时宜了。” 洛凝秋看着姚繁花红红的脸,越发觉得好笑,她在惊叹大自然的瑰丽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曲肝肠寸断的音乐,这种反差,让她感到无比滑稽。 “是,是我不合时宜,是我笨,扰了你洛小姐的雅兴!” 姚繁花嘟起了嘴,她将头转到了另一侧,后脑对着洛凝秋,生着闷气。她本想在洛凝秋欣赏景色的时候吹一曲音乐增添下味道,可是她只会吹这首洛凝秋教她的曲子,就这么弄巧成拙。 “姚小姐,您这是生气了?” 洛凝秋看着姚繁花的后脑勺,更欢乐了。 “自然!换了是你,你不气么,我的一番好心,却换来你的嘲弄!” 姚繁花转头,面对着洛凝秋大喊着。 “是是,是我不好,辜负了姚小姐的一番美意,那如此,我来教你一首新曲子,当做赔礼吧。“ 洛凝秋很是欢乐,冲着姚繁花笑着,她说着伸出手,从姚繁花手里拿来那片樟树叶,学着姚繁花的样子,放到唇边鼓了口气,吹了一下。 “卟!” 叶子发出一个诡异的声音,姚繁花眨了眨眼睛,瞅着洛凝秋,洛凝秋顿时羞红了脸,她忙把樟树叶翻了个面,又放在唇边吹,依然是沉闷的一声响。 “这个……和叶子的正翻面没有什么大的关系……” 姚繁花看出来了,洛凝秋根本不会吹树叶,她忍着笑,嘟囔着。 洛凝秋装作没听见姚繁花的话,她仔细地来回打量樟树叶,又放在唇边,闭上眼睛,很认真地吹了一下。 一声奇异短暂的声音再次飘向了远方。 “哈哈……哈哈哈……” 姚繁花终于忍不住,她双手捂住嘴,笑出了眼泪红楼炮灰攻略全文阅读。 “好啦,我承认我不会吹这个,我笑你一次,你笑我一次,我们平了。” 洛凝秋瞪了一眼姚繁花,脸上带着羞赧,她自小通晓乐理,会坐着就会弹琴,各种乐器不能说精通,也是都摸过玩过,完全没有想到这树叶,竟然这样难吹。 “没想到无所不能的洛阳第一才女竟然也有怂的时候。” 姚繁花很是得意,除了武功,她终于找出来一样能比得过洛凝秋的东西,恨不能当下奋笔疾书写一封信寄给她爹,通告这个好消息。 “不要提那种奇怪的称呼,“洛凝秋想着什么第一才女,浑身就起鸡皮疙瘩,她将樟树叶像姚繁花递了过去,说:”那就有劳姚小姐,来教教凝秋如何吹奏此物。“ “你让我来教你??“ 姚繁花显得很意外,她不由得又重复了一句:“你是让我来教你?“ “正是如此。“洛凝秋看着姚繁花笑,她并不是真的想学怎样吹树叶,只是觉得给姚繁花这种优越感,姚繁花一定会很开心。 “那你可要耐心好好学才是!“ 姚繁花果然来了精神,她兴奋地难以自持,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巨大的恩惠一般,她接过洛凝秋手里的叶子,双手捏住叶子两侧,将叶子放在高于下唇的地方,吹了几个音。 “就是这样,你试试!“ 姚繁花反手将樟树叶递给洛凝秋,洛凝秋接了过来,学着姚繁花一样将树叶放好,吹了声气。 “不不,不是这样子!” 姚繁花摇着头说,她将叶子夺了过来,又吹了几个音,对着洛凝秋说了很多技巧。 “好啦,我晓得了,不要再啰嗦。“ 洛凝秋打断了姚繁花,又将叶子拿来,再吹,还是吹不出。 “你当虚心听我说才是!“ 姚繁花瞪了眼洛凝秋,再次夺过树叶,很快又被洛凝秋夺了回去,两人一来一回轮番吹着一片樟树叶,姚繁花呵斥洛凝秋的笨,洛凝秋厌弃姚繁花的啰嗦,两人不停地抢着那一片叶子,却谁都没有提出去找一片新的,知道橘红色的太阳整个儿脱云而出,洛凝秋才将基本的音学会。 “亮起来了,我们回去吧。“姚繁花对着依然在摆弄樟树叶的洛凝秋说:“今儿出初二,还要好多事去做呢。“ “是是,那就劳烦姚小姐,将我放下去。“ 洛凝秋仍旧不敢向树下看,她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屁股下没了支撑,整个人快速向下落着,洛凝秋大惊,闭着眼睛叫了起来。 “吵死啦!“ 姚繁花放开洛凝秋的胳膊,堵着自己的耳朵,洛凝秋这突然的叫声就响在她的耳边,震得她头晕。 “是你劳烦我把你放下来,放下来你又叫,真是离谱。“姚繁花嘟囔着,对洛凝秋说:”睁开眼睛吧,落地了!“ 洛凝秋慢慢平复心情,她突然闻到一股奇香,这个香气她十分熟悉,是姚繁花每日送她的菠璃兰的气味,只是此时的香气比着平时,要浓郁得多桃运邪少最新章节。洛凝秋急忙睁开眼睛,顿时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一地鲜艳盛开的菠璃兰展现在她眼前,洛凝秋双手捂在唇上,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半晌,才细声地对姚繁花说:“这里,为何有这么多的菠璃兰。“ “好看吧,喜欢吧。“姚繁花看着洛凝秋的样子,既满意又开心,她冲着洛凝秋笑了起来,说:”生辰快乐。“ “我么?“ 洛凝秋指了下自己,更惊讶了。 “自然,你不是正月初二的生的嘛。“姚繁花很不适应说这些温情的话,她将头转到一地的菠璃兰上。 “那这些花,都是你为了我……” 洛凝秋依然不可思议。 “我才没有故意为你做什么,只是偶尔看到这一片的花,想着你喜欢,便顺便带你来瞧瞧,你可别跟我说些肉麻的话,我都说了,是顺便而已。” 姚繁花说着红了脸,她只是想着能让洛凝秋高兴,至于洛凝秋的感激,她是完全不想要的。 洛凝秋盯着姚繁花看了一会,收起了惊愕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转过身,走到就近的一朵菠璃兰前,蹲□子,伸出双手拨了拨菠璃兰茎旁的土壤,看了一小会,抓起菠璃兰的茎,轻轻一用力,非常轻松地将花拔了出来。 “这花长得真奇怪,为何没有根?” 洛凝秋手里的菠璃兰有着明显的折断的痕迹,一眼就看出是被摘下来的,她拿着花,直直地盯着姚繁花,冷言质问着。 姚繁花叹了声气,她的行为果然没有骗过洛凝秋,这一地的菠璃兰自然不是天然长成,是她为了洛凝秋的生日拼命在这几座大山中找寻来的,时间匆忙,她只得摘下它们再□土里,形成一种遍地兰花的美景,这一切,并不容易,但只要洛凝秋能露出惊讶赞美的表情,她也就值得了。 “你若想知道这花为何没根,便应当去问这花,你问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 姚繁花说得心虚,她匆匆忙忙敷衍了洛凝秋,转身,快步向着山下走去。 “你,不要再对我如此好,我受不起。“ 洛凝秋的声音从姚繁花身后传来,传来,声音很低,却十分清楚。 姚繁花打了个激灵,她忙转身,微微抬着头看着朝阳下的洛凝秋,说:“你在说些什么糊涂话。“ “我知道你对我好,即使你百般不承认,我也知道你是对我好的。“洛凝秋的眼中带着水,柔情中透着坚定:”只是你当明白,此生,我的心中只有一人,无论他是生是死,无论他是否能娶我为妻,我的心里就只有……“ “好啦,我知道你对我哥哥的一往情深,大早上的,用不用这样肉麻呀!“ 姚繁花忙打断了洛凝秋的话,这样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她的心挖出一个个血淋淋的洞来,姚繁花听不得这样的话,她努力地冲着洛凝秋笑着,说:“洛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说得我似乎是对你有非分之想一般,别说我是女子,就是男儿,也绝不会看上你的,你说我对你好是吧,那便如此,你自己下山好了,我不要管你了。” 姚繁花说罢,急忙转身,迈开步子飞快地跑了下去,此时她第一次感到心撕裂的感觉,她只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只她一人,好好地哭一场。 姚繁花很快便从洛凝秋眼中消失了,一阵风吹来,扬起菠璃兰沁人心扉的香气,洛凝秋呆呆地望着姚繁花消失的方向,这件事情,终于是说明白了,可为什么,她却是那么得难过。 ------------ 66你的初次 娜伊抬着两只手,僵直地向前伸展着,眼睛瞪得滚圆,呆直地看着姚铭笙,仿佛是见了外星生物。 “你……你……” 娜伊半张的嘴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脑袋彻底乱了,与姚铭笙相处的一幕幕不停地在脑中飘过,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英武的将军,是个女人。 姚铭笙仔细将衣服整理好,她的头微微偏向一侧,眼睛无奈得闭了下,叹了声气,又睁开。 “铭笙并非有意欺瞒公主,望公主赎罪。” 姚铭笙的声音很弱,她本身受了伤,又被娜伊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整个人彻底没了力气,此时的姚铭笙并不担心娜伊会将这个秘密告知他人,她只是想娜伊知道后,会怎样想她,是不是会将她当做怪物一般,自此不再相见。 “这……太突然了……” 娜伊听着姚铭笙的话,完全确认了这个事实,她脸上顿时没了颜色,一双锐利的眸子又在姚铭笙身上扫了几下,摇了摇头,说:“简直不可思议。” 娜伊说完话后,姚铭笙没有再接,两人被一阵尴尬的沉默包围了许久,姚铭笙才开口,轻声说:“铭笙感谢公主错爱,当下公主应当知道我的情况,还望公主……” “我自当会为你保密。” 娜伊打断了姚铭笙的话,她皱了下眉,她不满意姚铭笙的态度,这个时候,还不信任她。 “只是,我想自己先净下,先告辞。” 娜伊冲着姚铭笙点了点头,她的眼睛低低垂着,没有去看姚铭笙的脸,这突如其来的事实,确实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公主请便。” 姚铭笙冲着娜伊行了个礼,一抬头,娜伊已经掀开帘子,下了床,姚铭笙愣愣看着娜伊原先坐着的地方,心渐渐下沉,帘子外,娜伊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去偏房睡,你当仔细照顾姚将军,天亮前瞅个当空,偷偷将她送回帐子。” 娜伊对着赛扎吩咐着,说罢向着帐外走去,出帐子的一刻,娜伊停住了脚步,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床上的姚铭笙,再一转身,走向偏房。 姚铭笙听着娜伊的脚步,她运了功力,让自己的听力增强,继续追着屋外娜伊的脚步声,直到娜伊进了偏房,她听不到为止。姚铭笙的心里空空的,她知道自己跟娜伊算是完了,或许娜伊会看在情面上不去揭露她的女儿身,但若向以前那般追着她,是不可能的,想到此,姚铭笙的心就会很疼,她明白这种疼远不足思念洛凝秋来得深,可这种突然的心绞痛,也是会死人的。 赛扎是个优秀的仆人,不仅贤惠善解人意地侍奉着娜伊,这隐蔽工作也是做得一等好,两个时辰过后,她竟然奇迹般地在艾哈迈德埋伏在帐子四周的士兵眼皮底下,讲姚铭笙送回了帐子。 姚铭笙并没有入睡,她掌了灯,坐在圆桌前,拿着一只郭山羊毫,闭着眼睛用力想了一会,在纸上画出了方才被娜伊抢走的部署图。 “好呀!贤弟果真是过目不忘,这细节也能画得也如此清晰潜规则之皇!” 李亨拿着姚铭笙画的部署图,不停地赞赏着,此时天已大亮。 “想不到这突厥的兵,竟然这样多,你看都驻扎在险要位置,你这图呀,可真是个宝贝。” 李亨继续赞叹着,他抬眼笑着看姚铭笙,却发现姚铭笙目光呆滞地盯着门口,一声声叹着气。 “贤弟你怎么了?” 李亨摇了摇姚铭笙的胳膊,才将姚铭笙的魂摇回来。 “铭笙失礼了。” 姚铭笙急忙对着李亨行礼,腿上的伤口一疼,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李亨怀里去。 “贤弟真是辛苦,快快休息!” 李亨看着姚铭笙身心俱疲的模样,很是担心,他将姚铭笙扶到床上坐好,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便出去了。 李亨离开不久,呆滞的姚铭笙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向着她的帐子靠近,她的心提了起来,眼睛顿时有了光彩。 “是她!一定是她!” 姚铭笙心中激动地想着,她全然没想到娜伊还会来找她,欣喜中带着紧张,竟不自觉地出了一额头汗。 很快,帘子被掀起,娜伊走了进来。 “你的伤如何,让我瞧瞧。” 娜伊坐到姚铭笙身边,关切地询问着。 “不打紧。” 姚铭笙摆摆手,她看着娜伊的表情,发现和平时并无区别,姚铭笙抿了抿唇,对着娜伊说:“我还当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为何?”娜伊白了一眼姚铭笙,问:“就因为我知道你是女子?”边问边帮着姚铭笙的伤口换药。 姚铭笙没有说话,娜伊所说的,就是她的顾虑。 “若是这件事的话,就不要放在心上,你的情况确实让我感到惊讶,昨儿我一夜未免,想了很多事情,我不能说自己完全不介意,但我很明白,我喜欢的是你,即使如此,你是男子也好,女人也罢,我都是喜欢的,情爱这种事情,是无法勉强的,没有一种力量能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也没有一种理由能将原本的爱磨灭的干干净净,你我身处对立,身份亦有差别,我放浪自由,你呆滞古板,无论是哪一点,都可以成为我不喜欢你的理由,可这些都没用,性别相同,同样无法成为让我不喜欢你的理由。” 娜伊的声音不大,却句句带着温度,将姚铭笙整颗心包得结实,姚铭笙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此时才能换来洛凝秋和娜伊这两个美好的女子的爱恋,她是真的被娜伊打动,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娜伊一眼。 娜伊放在姚铭笙伤口上的手突然用了下力,盯着姚铭笙,阴阳怪气地问:“你这情况,那个洛小姐,可知晓?“ “她不知道。“姚铭笙忍着疼,龇牙回答着:“除了我爹娘,别人都不知道,连我大哥和妹子都不知。” “那敢情好!” 娜伊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顿时生出强烈的成就感,她的笑美得逼人,惹得姚铭笙不敢直视。 “除了你爹娘,我就是唯一一个知道你秘密的人,姚铭笙,你注定是要变成我的人。” 娜伊说着霸道地盯着姚铭笙,她知道了姚铭笙的秘密,就感觉自己和她的关系又尽力一步大唐正衰公最新章节。 “你快快跟我爹说,要娶我。” 娜伊站起身,一只手掐着腰,另一只拍着姚铭笙的肩膀,说得理所当然。 “什么!” 姚铭笙吃了一惊,盯着娜伊看。 “敢问姚将军,您此生还能娶别人么,就您这胆色,这顾虑重重的性格,您会跟哪个女子主动说出这事来,又有哪个女子如我这般开明,我知道了,也不嫌弃你,你应识时务才是。” 娜伊笑嘻嘻地说着,她看着姚铭笙标志清秀的面容,心里想着姚铭笙穿女装的模样,定是一顶一的迷人。 “可是……洛小姐……” 姚铭笙的心动摇了,若按平时,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拒绝娜伊,可此时面对着热情的娜伊,总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确实让她心动不已。 “又是洛小姐!姚铭笙,我发现你没什么特长,这搅气氛的能力真是一等的好,你不提你那个洛小姐会死么,你有本事这就回洛阳去跟那个洛小姐表明你的情况,若是那个洛小姐等你到今天,知道你的情况还要嫁给你,我要是有一句废话,直接被雷劈死,哼!“ 娜伊气鼓鼓地白了眼姚铭笙,转身向着门口走去,姚铭笙后悔自己的矢言,她刚要叫住娜伊,却看见娜伊转过身来,又走了回来,她站在姚铭笙面前,低头俯视着坐在凳子上的姚铭笙,咬了咬唇,突然弯□子,对着姚铭笙的唇,轻轻吻了一下,姚铭笙瞪大着眼睛,她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唇,不可思议地看着娜伊。 娜伊的脸羞得通红,她咬紧自己的唇,故作镇定地和姚铭笙对视着,又抬起手,轻扶着姚铭笙的脸颊。 “你和她看月亮,和她互换信物,和她私定终身,又为她孤独到现在,你这些初次都给了她,这一切,都让我嫉妒得要死,这个吻就是契约,你姚铭笙从此时起,就只属于我娜伊一个人,自此之后,你所有的初次,就只能属于我一个人,洛小姐可以为你做的,我可以做十倍,对我,你不需要又任何顾虑,我不会嫌你,也不会再让你过那样孤单的生活,为你,我什么都愿意。” 娜伊的话温柔又坚定,清爽的气息吹红了姚铭笙的脸,她的心几乎是停止了跳动,眼泪差点涌了上来,娜伊那句不让她再去过孤单的生活,深深地触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公主,您的脸红得离谱了!” 赛扎不怀好意地对着娜伊说,娜伊从姚铭笙的帐子出来后,整个人就跟一只烤熟了的龙虾一般红彤彤,赛扎一眼就瞧出了端倪,这羞涩,这扭捏,跟娜伊平时的气场相差甚大。 “闭嘴!“ 娜伊大声向着赛扎吼着,掩饰着自己的紧张,此时她恨不能找个缝钻进去,她完全不明白方才是中了什么邪,怎么就去亲姚铭笙了,中原人最讲究含蓄内敛,姚铭笙一定被吓死了吧。 “公主,跟你说个正事,方才阿齐兹的鸽子回来了。”赛扎对着娜伊说。 “是么,说了什么,一切还顺利么?”娜伊迫不及待地问。 “都很顺利,姚夫人一听是来见姚将军,别提多激动了,留下张字条就催着阿齐兹一并上路,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分寸,估计再过个三四天,就能到了。” 赛扎对着娜伊说。 娜伊点了点头,她脸上浮出了个温柔的笑容,姚铭笙能在除夕夜见到自己的母亲,一定会欣喜若狂,想到此,娜伊无比欣慰。 ------------ 67峰回路转 苍凉的大漠终于停止了它半个月来的恶劣天气,这夜,明月清风,整个大漠透显出一种反常的美。 一辆马车迎着月光快速行驶着,马车左右两侧各跑着一匹棕色的突厥马,马上的人弓着身子,厚重的斗篷遮在背部和头顶,月虽明,依然看不清二人相貌,这二人紧贴着马,锐利的眼睛不时看向左右,警惕十分。 “夫人,这前方便是我们的王城,因情况特殊,咱只能从北门进去,委屈夫人了。” 马车左边的男子对着马车说着,他运用内力,声音虽不大,车内的人却能听得清楚。 “一切都按照大人的意思。” 姚夫人向着声音的方向微微侧头,轻声回应着,她眼中带着九分期盼和一分紧张,这辆车正载着她向着她朝思暮想想的女儿驶去,姚铭笙离家近四年,她每日都提心吊胆地活着,日日夜夜念经求佛,希望能保住姚铭笙的性命,她思念着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在梦中哭醒过多少回。姚夫人知道,从理性上说,她是绝对不该来突厥这里,她生怕突厥人将她作为人质,用苦肉计来逼姚铭笙说出些什么,但来找她的这个叫阿齐兹的突厥人,有礼且真诚,姚夫人思女心切,考虑了一会,就跟着来了大漠。 北门一到,阿齐兹出示了娜伊的令牌,顺利地通过一道道门卡,来到了莫幸的帐群之外,他借着月色看到前方等着的一个女子,便下令停了马车,跳下马去,又小心扶着姚夫人下了车地球ol最新章节。 此时的姚夫人身着暗色布衣,周身简朴,外披着一件紫貂皮斗篷,斗篷上帽子将脸小心遮着,全无平日的鲜丽华贵。 “夫人一路辛苦。” 赛扎上前一步,向着姚夫人行了礼。 “姑娘严重。” 姚夫人扶起赛扎,她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突厥女孩如此礼貌,心中的不安消除了很多。 赛扎起身,目光上下打量了下姚夫人,心里暗升尊敬,眼前的妇人虽朴实素雅,周身散出的高贵亲和的气质,尽显大家之风。 一行人快步向着姚铭笙帐子走着,阿齐兹和另一位随行者小心着护着姚夫人和赛扎,不让他人瞧见他们的行踪,赛扎则低声对着姚夫人说: “此次安排实属仓促,且又不敢张扬,委屈了夫人,望夫人海涵。” “姑娘客气,能见到铭笙自是老身所愿,只是不知……”姚夫人欲言又止。 “夫人无需多虑,此次安排您和姚将军相见,都是我们公主的意思,她说你们中原人很注重除夕,特要我们把您接过来陪姚将军过节,此事毕竟危险,您也不宜久留,明儿晚上,阿齐兹和拉希德两位将军会送您回去。” 赛扎微笑着向着姚夫人解释。 “公主?” 姚夫人抓住了赛扎话里的重点,愣了下,她很想问为何突厥公主会对姚铭笙这般好,她将眼睛转向一侧,略微想了下,心中大致有了答案。 一行人很快便近了姚铭笙的帐子,阿齐兹支走守卫,转身对姚夫人说:“夫人,姚将军就在里面。” 姚夫人停在帐前,盯着大门的双目充满了泪光,她的手激动地抖了起来,人未进屋,泪已先流。 “公主,姚夫人到了!” 沙伊曼掀开娜伊帐子的帘帐,兴奋地走了进去。 “赛扎这会儿正带着她向姚将军那边走呢。” “如此!” 娜伊眼睛一亮,疾步向着帐外走去。很快,几人走到姚铭笙帐前,看到了守在那里的赛扎三人。 “里面什么情况。” 娜伊匆忙抓来赛扎问。 “姚将军和姚夫人刚见,这会儿正哭着呢。” 赛扎显得很高兴,继续说:“姚夫人进去的时候姚将军还在睡,他见了夫人,竟然说自己在做梦,特别傻的样子。” “她高兴就好。” 娜伊向着姚铭笙帐子看去,脸上不由得露出温暖的笑容,弯弯的眼睛很是好看。作为突厥公主,她不便与姚夫人相见,也不想去打扰这对母子的团聚,娜伊觉得在账外听到姚铭笙喜极而泣的声音,就是最大的满足了。 娜伊支走了侍卫和侍女,留下赛扎在身边,两人跟着屋内的人一起兴奋着。 帐内,姚夫人抱着姚铭笙哭了痛快之后,一次又一次仔细看姚铭笙,擦着泪说:“长高了,变瘦了争宋。” “娘,您从进来就说这六个字,能换点别的吗。” 姚铭笙抬手,替姚夫人擦去泪,笑着说。 两人又欢乐了好一阵子,才坐了下来,姚铭笙询问了家人的情况,得知都很好后,心情显得无比明朗。 “娘,您方才说繁花能把《庄子》背下来?!“ 姚铭笙惊愕地盯着姚夫人看。 “何止是《庄子》,四书都读得差不多了。” 姚夫人说得有些得意。 “奇迹!真是祖宗显灵!”姚铭笙不可思议地说,她想了下,又问:“是不是耍鞭子磕到了脑袋,换了性子了。” “别胡说。”姚夫人笑着打了姚铭笙一下,说:“这多亏凝儿,这丫头真是厉害,不仅自己有才学,教起人来,更是有一套。” “凝儿?“姚铭笙眨眨眼睛,问:“那是谁?” 姚夫人顿了下,随即叹了声气,将洛凝秋阴差阳错嫁给姚繁花的事情说给了姚铭笙。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 姚铭笙怒拍着桌子,冲着姚夫人大声喊,她的脸涨得通红,怎样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姚夫人从未见过女儿发这般脾气,她愣了愣,随即理解姚铭笙的心情。 姚铭笙在屋内来回地走着,自己的妹妹娶了自己爱的女人,这真是天下最荒谬的事情,她想着自己在边塞这些年,不就是为了能让洛凝秋有个正常的人生,可这算什么,嫁来嫁去嫁给了姚繁花,嫁了个女人不说,还是自己的妹妹,姚铭笙几乎要气晕过去,一时竟有些语无伦次。 “娘,您怎可允许这样荒谬的事情发生,当初我说我要和洛姑娘在一起,您不是说我会毁了她的一生么,因此我才来到这种地方,您以为我愿意来这杀人么,还不是为了能远离洛姑娘,能让她找个良人,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我希望洛姑娘能活得好,长乐安老,子孙满堂,可是您怎么就允许繁花和她在一起了!” 姚铭笙怒不可遏。 “铭笙,你且冷静下,娘知道这件事你很难接受,可当时的情况,我们也只能如此,何况凝儿自己也希望嫁过来……”姚夫人无可奈何地说。 “那您让洛小姐今后怎么办,繁花注定是要嫁到李家去的,到时候您让洛小姐怎么办,在咱家守一辈子么!!“ 姚铭笙激动地吼着,她的声音穿过帐子传到了娜伊的耳中,娜伊从未见过姚铭笙这个样子,她很难受,难受姚铭笙为别的女人发怒,更不愿意接受姚铭笙为洛凝秋去牺牲自己的人生,那种强烈的心痛折磨着她,她想逃离这里,却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屋内的二人沉默了许久,姚铭笙低沉带着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孩儿不孝,方才之事,请母亲原谅。” “铭笙……”姚夫人心疼地看着姚铭笙,刚要开口,便被姚铭笙的话打断。 “我要回去!” 姚铭笙说得坚定。 “娘也想你早日回来,可你现在的情况,说回去,哪里是那么容易。” 姚夫人摇着头说美女的贴身兵王。 “朝廷那边已经派人,一个月后会在王城外接应,只要我能弄到出城的令牌,便能和殿下一并回朝。“ 姚铭笙的声音低了下来。 “这谈何容易,你要怎样出得王城。“ 姚夫人摸着女儿的头发,说得无奈。 “您是怎么进来的,我就能怎么出去。” 姚铭笙眼睛一抬,声音冷到毫无温度。 屋外的娜伊打了个激灵,她知道姚铭笙话里的意思,她无法想象此时姚铭笙的表情,这样温柔随和的人,竟会如此对她。 “公主,这个姚铭笙太不像话了,难得您这样真心待她,她却想利用你去找别的女人。” 赛扎愤愤地说,她转头去看娜伊,只看到娜伊的眼中滑落了一滴清泪,赛扎心一紧,不忍再去看,她将头别过一边,咬着牙恨着。 “铭笙,你要偷公主的令牌?这太危险了,抓到是要杀头的,不可不可!” 姚夫人急忙反对。 “娘,我自有分寸。” 姚铭笙闭着眼睛,这件事情来得突然,她的头脑被愤怒冲昏了,她觉得自己这三年完全是白付出了,她迫切地想回长安,好好教育下那个不知分寸的妹妹,再将洛凝秋带到一条正常的道路上去,似乎这样,她才觉得她的人生有了价值。 “你跟公主……发生了些什么吧。” 隔了很久,姚夫人犹豫地问姚铭笙。 “没有!” 姚铭笙回答的决绝,语气里却带着一分紧张。 “你撒谎什么时候骗过娘,”姚夫人迅速捕捉到了姚铭笙的不自在,说:“没有什么公主会这样关心你么,会冒着风险让娘来看你么,铭笙,你要明白,公主就算再好,你也不可动心,她和世子有婚约,又是敌国的公主,无论是立场还是身份,你们都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是男儿,也绝不可能。” 姚夫人说得无比严肃,她知道娜伊和洛凝秋的情况不一样,洛凝秋是民间女子,她当初反对只是怕姚铭笙暴露女儿身,而娜伊的情况,处理不好的话,她整个姚家都要掉脑袋。 姚铭笙听着母亲说起娜伊,心突然疼了一下,姚夫人说得她都懂,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想娜伊,可心痛不是她能控制的东西。 “娘,你不要说了,铭笙知道,此生,铭笙都不会娶亲的。” 姚铭笙说着低下头,很无力。 “不,亲,要娶!” 姚夫人大声说。 “什么?!“ 姚铭笙愣住了。 “什么?!“ 屋外一直偷听的娜伊和赛扎也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姚铭笙回家娶了洛凝秋,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就是问问,后面的内容我已经想好了……) ------------ 68你的心思 “娘您在说什么?” 姚铭笙压低眉头,疑惑着问姚夫人。 “让你娶亲,而且你必须要娶。” 姚夫人温柔地笑了下,善解人意的眼睛露着慈爱的光,接着说:“凝儿对你的一番情意,深深打动了我,她既然肯抱着你的灵位嫁进来,就必然不会介意你的女儿身,待回去娘与她好好说说,促成你们的因缘,到时让你大哥过继个男孩儿给你们,便万事大吉了。” “您是说让我去娶洛小姐?!” 姚铭笙惊得长大嘴巴,她直直地盯着姚夫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自然,你方才也说担心凝儿之后的日子,娘一样担心,也同样担心你,你这样的情况,没个人陪在你身边,终也不是事,凝儿嫁到咱们姚家,于情于理,都是咱们姚家的人,那孩子端雅大方,又对你一往情深,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娘也知道你心里只有凝儿一个,如此,既能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又可让你们相互扶持终老,娘也就放心了,更何况你迟迟不娶亲,而繁花出嫁后,凝儿的身份也会变得尴尬,这桩姻缘,也可掩人耳目。” 姚夫人说得滴水不漏,她是真心接受了洛凝秋,也同样希望这两个孩子能相伴一生。 姚铭笙听罢姚夫人的话,惊愕的眼睛呆直地看着姚夫人,她脑子有些乱,这一切来得都太突然,本以为放手送幸福的初恋竟然嫁给她妹妹,这一转眼的功夫又要嫁给她自己了,这件事情若是在四年前她与洛凝秋初识的时候发生,那她一定会喜悦的三天不睡,感觉自己就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人,可此时她内心里竟然没有半丝的高兴,姚威德当年那席话对她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姚铭笙是个活在套子里的人,她的身体就像是被一层一层透明却密封的袋子紧紧包着,无力大喊,无力挣扎,从小就顺着父母的心意,一心一意也就是为着家族争光,做什么事情,都会思前想后顾虑重重,考虑家族考虑她爹考虑她娘,就是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想法,四年前姚铭笙唯一一次想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却被姚威德的那个什么伦理道德,子孙满堂的理论给打破了,自此之后,她对自己的人生不敢抱有半丝的幻想,因为只要有希望的萌芽便会马上被一些所谓的责任和伦理所扼杀,姚铭笙根本不想去做什么威震四海的大将军,她只想和普通的女孩儿一样,穿着漂亮的裙子和带着绣花儿的鞋,不用去读太多书,闲暇时做做女红,和自己心爱的人生一堆孩子,大门不出地过一辈子最平凡的生活,而就是这最平凡的生活,却成了她最大的奢侈的梦想。 此时的姚铭笙呆呆地坐着,她觉得她自己应当高兴,姚夫人的话证实了洛凝秋对她的痴情,宁愿守活寡也要嫁到姚家,这是多么刚烈难得的女子,又是多么难以辜负的情感,而且按照姚夫人的意思,如果自己娶了洛凝秋,那以后也不会孤独,姚铭笙想到“孤独”这个词,突然想起前些日娜伊吻她之后对她说的话,她想起了娜伊,平静的心又痛了一下,姚铭笙闭上了眼睛,克制着不去想娜伊,毕竟,这根本不是适当的时候。 帐内姚家母女再次陷入沉默,姚夫人含着泪带着笑摸着女儿的头发,她以为姚铭笙这是激动地过了分,一时难以平复,而误会了姚铭笙这般沉默的意义的还有帐外站着的娜伊主仆。 “公主,这个人太可恶,她现在一定想着快些回去娶那个洛小姐,她全然不在乎公主!” 赛扎气出了眼泪,她心里只想着自己家公主用的一番情,对洛凝秋丝毫无感,她转过头,只看到娜伊苍白如纸的脸上毫无表情。 “公主,公主!” 赛扎吓了一跳,急忙去抓娜伊,在碰触到娜伊的一瞬间,她发现娜伊冰冷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不停地抖着。 “送我回去。” 娜伊的声音极度不平稳,赛扎明显感到她的逞强,急忙扶住了娜伊的胳膊,二人转过身,慢慢向着帐子走去。 此时的娜伊的脑中一片白,她记得自己是怀着很高的兴致来看姚铭笙母子团聚后的喜悦,却怎么也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姚夫人的选择与戒告,洛凝秋的痴情和美好,都撞击着她的心脏,最重要的是,她用尽全力爱着的人,将会为了与别人相聚,来骗她的令牌,胸口的撕裂的感觉,让她难以再在姚铭笙帐前呆上一秒。 “娘,”良久,姚铭笙终于开始说话:“您回去万万不可将我的事情告诉洛小姐,这门亲事,我是不会答应的,我不会娶她。” “铭笙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不是一直想跟凝儿在一起么?”姚夫人不解地问,她顿了顿,眼睛一抬,直视姚铭笙,问:“是不是因为公主?” “不是!”姚铭笙放开了声音,提到娜伊,她总是会变得紧张。 “娘,我自打出生,就遂着您和爹爹的心意,您们将我当男子,希望我征战沙场光宗耀祖,我就努力去学武艺,去读兵法,我想娶亲的时候,您们不让,现在又突然让我去娶,娘,我是个人,不是玩偶,我就不能自己去选择一次么!” 姚铭笙放开了声音,说罢,她叹了声气,低着头,不再说话。 姚夫人惊讶地看着姚铭笙,她从未看见过姚铭笙这样大声说话,在她印象中,姚铭笙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让她去做的事情,她从不会说不,也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却没想到,这笑容的背后,是一次次压抑和委屈。 “娘知道了,”姚夫人爱怜地拍着姚铭笙的背,想了下,又说:“娘都听你的,只是你的情况,是否能跟凝儿说下,至于她知道后还要不要跟你在一起,我们再商量好么。” “她一定会的,她会觉得我很可怜,一定会要跟我在一起,娘,这不是我想要的。” 姚铭笙放低了声音,她铁了心要自己一个人孤独去过,不想去拖累任何人,她又想起几日前面对娜伊表白时的那一刻,她真的有去想跟娜伊在一起,可这种念头刚起不久,又再一次被活生生地扼杀了,姚铭笙在战斗中是个威猛的将军,在感情和人生上,绝对是个敏感的懦夫。 “说是要自己选择,还不又是为着别人去想么……” 姚夫人摇着头想着,她了解姚铭笙的温柔,也深深地感到自责。 “公主,您别这样,您要是难受,就哭出来,您这样,会吓坏赛扎的!” 赛扎流着眼泪担心地看着娜伊,不知所措。 娜伊依然面无表情,依然呆滞地看着前方某一个地方,她的面色越发的难看,坐在圆桌边上,身体僵直地没有半点动作。 “赛扎,出王城的令牌讨回了么?” 娜伊轻启朱唇,目光却依然向前空看着。 “阿齐兹将军方才送来了。” 赛扎擦了下眼泪,回应着。 “拿过来,自今日起,这令牌就绑在我的腰上,半寸不离。” 娜伊的声音越发冷起来。 “公主您这是……”赛扎叹了声气,又说:“您何苦去跟她置气。” “她若想得到令牌,便要百般讨好我,照我的意愿去做……” 娜伊说。 “那她做得越多,就证明越想早日回去,早日去见那个人,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赛扎接上娜伊的话。 “我就是要如此,我之前说过,若是洛小姐能等她至今,我便退出,毫无二话,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初期,我只当自己钟情于她,以为自己的性子,绝不会为一个人羁绊,可此时我才发现,我做不到,我想着她要回中原,回去和别人在一起,心就像被千万只虫子叮咬一般痛,就算知道她即将对我虚情假意,却依然期待能在她的身边,这是蛊,戒掉太难,她要令牌,那我就要刁难她,她做得越多,就证明她越爱那个人,而我的心便会越痛,等到痛到麻木,痛到没知觉,我也就把她戒掉了。” 娜伊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色彩,却听得赛扎心疼不已。 初一午夜,阿齐兹护送着姚夫人离开突厥王城,离别的母女俩自然又是一场痛哭,母亲走了之后,姚铭笙怎样都无法入睡,她拿着萧走入那片熟悉的竹林,吹奏了起来,箫声婉转凄美,姚铭笙想起这段期间的日子,发觉自己对这里竟有一丝不舍,她立刻停止了箫声,骂着自己不忠的想法,她知道她注定是要回中原,回去教训那个不懂事的妹妹,回去给洛凝秋找个好人家,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她。 姚铭笙在竹林里站了很久,她内心深处有一点点期待,期待娜伊熟悉的琴音能在这美好的夜中响起,等着等着,竟等到了天明。 ------------ 第68章 平沙落雁 天亮后,姚铭笙伴着晨光,款步走向娜伊的帐子。 “公主,姚铭笙在帐外求见。” 赛扎掀了帐帘走近娜伊身边,一脸的不满。 “让她进来吧。” 娜伊淡淡地笑了下,她仔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再三确认妆容的完美陌上药香。 “公主,你为何还要理她!从前从没见过她主动到咱这来,这次为了您的令牌,一早儿就过来了,这种人您理她做什么,要她回去便好嘛!” 赛扎低声抱怨着,姚铭笙的负情让她十分生气。 “我自有分寸。” 娜伊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流光溢彩。 赛扎叹了声气,又走到帐子口,掀开帐帘,狠狠地瞪了眼姚铭笙,跑了出去, 姚铭笙疑惑地看着赛扎跑远,她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竟得到了这般嫌弃。姚铭笙抓了抓脑袋,想不明白,她仔细放下帐帘,转身走入娜伊的房间。 房间内,娜伊端坐在梳妆台前,蓬松的头发垂到腰间,宽大的睡袍遮掩住她玲珑的身材,将她显得更加消瘦,娜伊房内飘着一股十分愉悦的香气,这种味道刺激着姚铭笙的嗅觉,让她觉得眼前的娜伊,入画中一般美好。 姚铭笙呆呆地站在娜伊身后,一双眼睛难以痴迷地盯着娜伊的背,姚铭笙知道她此时的行为十分失礼,但她整整一晚上都非常想见到娜伊,她不明白这种情愫,只知道自己想见她,非常想见而已。 娜伊透过镜子看到姚铭笙呆直的影子,眼睛闭了一下,她的嘴角向下弯着,心无比的沉重,若是往日,姚铭笙随意的一个目光都会让她心旷神怡,而此时,她只认为姚铭笙是看到了她腰上的令牌,想着如何得到而已。 “公……” 姚铭笙见娜伊一直不说话,就首先开了声音。 “姚将军,你过来。” 娜伊打断了姚铭笙的问候,不温不火地唤着姚铭笙。 姚铭笙挑了下眼睛,慢慢地走到娜伊身后,她低头看着镜中的娜伊的姣好的面容,心跳得厉害起来。 娜伊低下头,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是各式的华丽的发饰,娜伊从盒子中取出两只梳篦并排摆在梳妆台上,说:“你觉得哪只好?” 姚铭笙探头去看那两只梳篦,一只由纯金打造,整体呈扇形,面上嵌着八宝攒珠,咄咄逼人。另一只象牙缔造,梳篦左右各雕着一只腾云飞翔的凤凰,雕痕细腻,鬼斧神工。 “选这个吧。” 姚铭笙毫不犹豫地向着象牙梳篦指去。 “那让我来为你戴上如何?” 娜伊拿起象牙梳篦,转过身来,看着姚铭笙。 “什么?!” 姚铭笙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娜伊,这是让她穿女装么? 娜伊看着姚铭笙的样子,淡淡地笑了下,她站起身,向着姚铭笙走了一步,身体贴近姚铭笙,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滑上姚铭笙的脸上,自上而下,划过姚铭笙的面颊,下巴,又滑落到姚铭笙的颈上。 娜伊的手很冷,指尖却像是带着火种,烧得姚铭笙很不自在,突然,娜伊锋利指甲用力滑下姚铭笙的脖颈,留下一条红色的刮痕,娜伊的手指抵在了姚铭笙的喉咙上,姚铭笙急忙后退,却被娜伊抵到了帐子上。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姚铭笙大吃一惊。 “将军今日突然拜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又或是,要向我讨什么东西?” 娜伊目光锐利,直直地抓着姚铭笙的双眼,她无比希望姚铭笙能主动说出来的目的,那么她也许真会将令牌给她,只为最后,她还能留给她一份真诚未央金屋赋。 姚铭笙的心顿时紧了一下,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的预谋是被娜伊识破,可顿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眼前这个公主虽然说喜欢她,但是未必能将她放回中原,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是占有欲极强的娜伊,姚铭笙不敢去冒险。 “没有,铭笙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姚铭笙说着,眼睛瞥到了别处。 “是么。” 娜伊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放开姚铭笙,突然又笑了起来,说:“既然姚将军无事找我,我倒是有事要找姚将军呢。” “公主请说。” 姚铭笙摸着自己被娜伊抓伤的脖颈,总觉得娜伊的笑容非常的奇怪。 “让我为你把这个戴上。” 娜伊拿着手里的梳篦对着姚铭笙说:“我很想看你穿女装是什么样子,一定非常漂亮。” “这……” “你若不愿意,就出去好啦,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娜伊向着姚铭笙扑闪着眼睛,她故意将身体侧着,将腰上的令牌对着姚铭笙。 “莫不是她已察觉到我的心思? 姚铭笙心顿时紧了下,她愣愣地看了会娜伊,立刻忐忑了起来。 娜伊笔直地站在梳妆台前,眼睛低低垂着,她感受到身后姚铭笙那不安的眼神,苦笑了下,她故意使姚铭笙尴尬,而这种报复性的行为并没有换来一丝的快意,反倒是像装进了一个不透气的袋子,憋得快要窒息。 “把那套衣裳穿上。” 娜伊轻轻挑起手指,指了下古琴旁边的一个用紫色锦缎包裹的包袱。 姚铭笙顺着娜伊的指尖看了过去,看到包裹的时候,惊了一下,这锦缎正是苏州的云锦,光滑鲜亮的缎面上用金线绣着妆花缎,精美绝伦,姚铭笙认得此乃宫中宫嫔所用常物,实在不应出现在此。 “快去换来。” 娜伊加重了语气,她轻蹙了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为何会有这缎子?” 姚铭笙走近包裹,将它捧在怀里,心里满是疑虑,她想着就算是皇上恩赐下来的宝物,也不会选用这样的东西,更何况两国交恶已久,更不会有这样的往来。 “我让你穿你便穿就是了,你问它出处做什么。” 娜伊催促着姚铭笙,见她不动,忍不住走到姚铭笙身前,抓过包裹,打开,从中取出一件水红色的裹胸长裙和一条细长的淡黄色的披帛。 “给,去那帐子后换了吧。” 娜伊将衣裙递给姚铭笙,姚铭笙后退一步,连连摇头:“公主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大唐皇室用衣,绝不是我这种人能穿的。” “我说你能穿你就能穿,你们汉人真是讨厌,做什么事情都要啰嗦一番,我可不愿意跟你纠缠,快去[火影]我是宇智波斑!” 娜伊凌厉的眼睛瞪了眼姚铭笙,姚铭笙知道无法拒绝,她结果娜伊的衣服,径直走向帐子后,抿着嘴看着这鲜艳的华服,无比惆怅,先不提这衣服的等级,单是让她穿裙装这件事,就已经超出了姚铭笙的接受范围,虽然她无比地期望能像正常的年轻女子那般生活,但真到了穿女装这刻,却又不由得抵触起来。 “别发呆了,快些穿吧。”娜伊的声音从屏障后传了过来,慌忙加快了频率:“我可没有偷瞧你,只是看你的影子没有动而已,你若是不自在,我不向你那边瞧就好啦。” 姚铭笙紧张了一下,随即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响了起来,一曲《平沙落雁》奏得委婉流畅,姚铭笙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她欣慰着娜伊的选曲,轻扬的曲调让她感到轻松愉悦,姚铭笙舒了一声气,开始将衣衫解开。 娜伊的手指拨动着琴弦,心中思索的全是姚铭笙女装时该有的样子,初始的捉弄姚铭笙的心情,也变成了深深的期待,她捕捉着姚铭笙细微的动作,直到姚铭笙站到她身后,她才故作轻松地停下了手里的琴音,慢慢地转过身去,眼前出现的,是一位相貌奇佳的女子,她惊得顿时说不出话。 “这个……这个太……” 姚铭笙脸烧得通红,她拉扯这自己的绣衫,努力掩饰着齐胸襦裙下坦露的春色,而这羞赧的动作只起到了欲盖弥彰的效果,娜伊的视线顿时被吸引到姚铭笙露出的半乳之上,润泽光洁,饱满挺立。 “姚将军好生厉害,这平时的深藏不露,一定十分辛苦吧。” 娜伊看着姚铭笙高挺的胸部,笑着打趣道。 “公主莫要取笑,我这便换回衣服。” 姚铭笙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她完全不明白在她终日的压迫下,这胸部为何还能如此挺立,此时袒露在人前,万般得尴尬羞涩。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份不适感,转身,向着屏障走去。 “停步!” 娜伊急忙起身,从后拉住姚铭笙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长衫润滑如丝,被娜伊一拉,从姚铭笙的肩上滑了下来,露出姚铭笙消瘦玲珑的肩部。 这灿烂的景色撞击着娜伊的心脏,她顿时红了脸。 “啊!” 姚铭笙看着长衫被拉掉,倒吸了口气,她急忙将长衫拉了回来,将自己包严实。她想着女子的衣服怎么会如此的光滑,完全无法驾驭,心中又突然庆幸自己的妹妹只穿胡服,若是姚繁花穿得这样大胆,她一定更难接受。 娜伊看着忙乱的姚铭笙,也跟着紧张起来,她眨眨眼睛,做了个吞咽动作,手却没有放开姚铭笙的胳膊。 “公主,我要去换衣服了,您让我穿,我也穿了,这个实在不适合。” 姚铭笙侧脸对娜伊说,眼睛却没有看娜伊一眼,娜伊同样没去看姚铭笙的脸,两人脸同样的红,心跳也是同样的厉害。 “我不放,你穿这个好看,我喜欢你穿这个,不但如此,我还要你做更多的事情。” 娜伊边说边指了指梳妆台上的象牙梳篦。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自从马老师手术后,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借口什么都是没用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回来了,我会好好更新的…… ps:平沙落雁这首曲子,真心一点都不好听…… ------------ 69淑女妆容 “你不会真要我戴这个吧。” 姚铭笙看着梳篦,连连摇头。 “过来。” 娜伊不去理会姚铭笙的抗拒,抓着姚铭笙的那只手稍稍送了下,她将姚铭笙带到梳妆台前的凳子旁,命令着:“坐下。” “这……你要对我做什么?” 姚铭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试探地缩着胳膊,想挣脱娜伊的束缚。 “真是啰嗦。” 娜伊瞪了眼姚铭笙,她将双臂高高举起,双手搭在姚铭笙肩上,向下用力,将姚铭笙摁到凳子上坐好。 “不要动!” 娜伊呵斥着姚铭笙,她缩回落在姚铭笙肩上的手,转身,走到梳妆台的一侧,翻弄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背对着姚铭笙。 姚铭笙轻侧着脑袋看着娜伊的背,垂到腰间的密集的卷发散发着好闻的香气,娜伊身上的那股奇香一直让她心醉,姚铭笙竟然想伸手抓来娜伊的秀发,好好欣赏一下。 “这个颜色应当会很好看,会很配你。” 娜伊轻声自语的声音传了过来,姚铭笙迅速打消了抓娜伊头发的想法,忙端坐得笔直,看着娜伊。 娜伊转过身来,手里捧着几样东西,摆放在姚铭笙面前。 “公主,这万万不可!” 姚铭笙看到那几样物件,忙站起身,想要逃,那是几种不同颜色的胭脂,而娜伊手里,正捏着一直螺子黛,含着笑看着姚铭笙。 “公主,你不要再捉拿我了,这些怎能用在我身上。” 姚铭笙忙说。 “这胭脂眉彩就是为女子打扮而用,你是女子吧,为何不能用。” 娜伊看着姚铭笙恐惧的模样,感到很有意思。 “这些,不适合我的。” 姚铭笙摇着头说。 “你不用,又怎知不合适?”娜伊轻轻歪着头,挑起一侧嘴角,调皮地看着姚铭笙:“我问你,可曾有人看过你着女装?” “铭笙从未穿过女装。” 姚铭笙说得无可奈何。 娜伊听着姚铭笙的回答,心情大好,她是第一个看到姚铭笙如此装扮的人,姚铭笙又一个第一次送给了她。 “那你以后也不许穿给别人看。” 娜伊略带着霸道地说着。 “这个必然!” 姚铭笙不假思索地回答着,她心想除了这位骄横的公主之外,又会有谁来逼她做这种事情。 娜伊的眸子里映着姚铭笙秀美的面容,她定定地看着姚铭笙,眼中却流着万般的惆怅,她就这样看着姚铭笙,不言语,不转眸,像是被点了穴。 “公主……” 姚铭笙回避着娜伊的眼睛,娜伊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灼热,烧得她不知所措,她忍不住抬手将肩上的柔滑的丝绸半臂向着胸口的方向拉了拉,尽力遮掩着自己坦露的肌肤。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娇羞的动作彻底燃起来娜伊心中的征服欲,娜伊手一抬,直接拉下半臂的襟口,半臂顺着姚铭笙的右肩滑落了下去,姚大将军完全被娜伊公主这大胆的动作吓到了,本能地发出了一声女儿的娇柔的惊讶声。 娜伊容不得姚铭笙整理情绪,她整个身体向着姚铭笙倾了下去,将姚铭笙抵在梳妆台上靠稳,手指小心地在姚铭笙肩上滑动着,娜伊的气息逐渐变得沉重,气息吹落在姚铭笙的肩上,挑逗了她脖颈和肩部的所有毛孔,吹拂的酥麻感让姚铭笙禁不住缩了下肩膀。 “没想到以威猛名扬四海的姚将军,竟然会变得这般娇柔,好似一个初尝禁果的小女子,你这副样子,可曾有人见过?” 娜伊轻柔的气息在姚铭笙耳边响起,她的眼睛向上一挑,带着征服和荣耀,盯着姚铭笙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是要触碰到姚铭笙的眉,眼里是一种傲人的霸气。 姚铭笙无法回答娜伊的问题,她这种样子别说别人,就连她自己都没见过,十几个大汉都无法打败的姚大将军,却被一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丫头压得死死的,她不是推不开娜伊,若是单比力气,几个娜伊都不是敌手,可是她现在就是没有这个力气,去推开娜伊。 “我问你,你母亲来了,你可高兴?” 娜伊压着姚铭笙,朱唇微张,问了她句。 “自然,多谢公主恩惠,让我们母子相见。” 姚铭笙回答着。 “哈!母子!”娜伊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你还真是时刻把自己当男儿了,真有意思。”她虽这样说着,心里却一万个后悔把姚夫人请来,若不是这样,她就不会听到姚铭笙那一番绝情的话,也不会听到姚铭笙对洛凝秋那般深情的告白。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也想同你母亲一并回中原去?” 娜伊突然冷色。 姚铭笙惊了一下,她松懈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她看着娜伊的眼睛,不知道她为何要问这样的话,莫不是自己要逃跑的事情败露了么。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对视着,身体上的距离虽然未变,心却都加上了一层厚厚的防线。 “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回去!” 娜伊追问着姚铭笙。 娜伊见姚铭笙不言语,她多想姚铭笙此时能跟她将实话说出,说她要回中原去见洛凝秋,说她想逃掉,甚至说她需要自己的帮助,如果是这样,娜伊决定不仅不阻止,还会全力以赴助她离去,这个人若是能信任她,将自己的秘密和性命交给她,就算再不舍,她也不会负了姚铭笙的寄托。 “公主多虑了,铭笙是殿下的护官,殿下在哪里,铭笙就在哪里,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 姚铭笙说着,心虚地撇了撇眼睛。 娜伊看着姚铭笙,心重重地沉了下去,眼前的这个人是多么的不会撒谎,而且不惜为了回到另一个女人身边而骗她,娜伊盯着姚铭笙看,她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她想去恨她,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恨她,她照顾姚铭笙的饮食起居,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她,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母亲请来,可这一切,依然换不来姚铭笙的半丝信任。 娜伊看着姚铭笙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又逐渐冰冷起来,她推开姚铭笙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转身背对着姚铭笙,小心地将姚铭笙掉到地上的半臂捡了起来,拍下上面的浮尘,整齐地叠好, “依姚将军的意思,你们的王子在哪里你就会守在哪么?”娜伊又转向姚铭笙,挑起了下巴,冷冷地看着她,说:“那我去告诉父王,明儿我就嫁给你们大唐的王子,让他一辈子都在我们这里,那你是不是就也一辈子留在我们这儿了?” 娜伊的话中充满挑衅,她这句玩笑话多少带着一份希冀,她真的很想不择手段地将姚铭笙留下来。 姚铭笙听得出娜伊的不满,她迅速起身,收拾好衣衫,对着娜伊说:“殿下与公主的婚姻本就是天赐姻缘……” “你够了!”娜伊看着姚铭笙的恭敬的样子,提起了火气,说:“我敬你是这天下最英勇的人,也爱惜你本是女子的柔媚,可你身上这一份沉重的奴役性实在让我难以接受,你们汉人总喜欢用什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来禁锢你们的思想,我问你,你有为自己考虑为自己活过么?” “为自己?” 姚铭笙看着娜伊,默默地低下了头,娜伊说的她是明白的,三年前,她第一次为自己去争取洛凝秋,却被姚威德狠狠地训斥了,她知道自己的人生终究和别人的不一样,她背负的东西太多,又岂能是一两天可以放下来的。 娜伊看着姚铭笙的模样,更加生气了,大声说:“那你既然这么想当下人,我也没有必要抬举你,我是突厥的公主,也是你未来的王子妃,就是你的主子,你不是忠诚么,那就让我看看,从今儿起,你要陪着我,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否则,你就再也不要来见我了!” 姚铭笙不理解娜伊那一份小心思,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对面气得发抖的娜伊,突然觉得这个女子生起气来有种独特的美,心不安分地动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目光似乎一直盯着娜伊的脸上,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垂下了眼睛。 娜伊若是知道姚铭笙此时为她心动,那一定会立刻消了火气,可是她不知道,她看着姚铭笙低垂的眸子,以为她在看自己腰上的令牌,怒气顿时转化成了伤心。 “铭笙知道了,定会鞍前马后,凭公主差遣。” 姚铭笙回答着,心里升出了一丝欣喜,她竟有些渴望每天陪在娜伊身边,这个公主不合常理的性格是她一直向往的,她喜欢娜伊的勇敢和任性。 “换了衣服退下去吧,待本公主想好如何差遣你,再传人招你。” 娜伊向着姚铭笙挥了挥手。 等候在帐子外的赛扎看到姚铭笙走出来,面上带着一份遮掩不住的喜悦,她诧异地看了姚铭笙一眼,两人相互行了礼,赛扎又看着姚铭笙走远,才转过身,进了娜伊的帐子。 帐子内,娜伊面前的桌子上整齐地放着姚铭笙刚刚穿过的衣服,娜伊摘下腰间的令牌,放在手里来回看着,她看到赛扎,愤愤地起身,将令牌扔了出去,说:“在她心里,我还没有这个破牌子重要。” 赛扎笑着捡起了牌子,送到娜伊面前,看了眼桌上的衣服,说:“王妃的衣服,她穿着可好看?” “谁说给她穿了,她才不赔穿我母妃的衣服,她只是个下人而已。” 娜伊说着,脸上飘了层红晕。 “公主您知道就好,汉人读得书多,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有礼,口蜜腹剑的人笔笔皆是,多疑猜忌,忘恩负义,公主自是要当心……” “放肆!”娜伊起身打断了赛扎的话,说:“我母妃也是汉人,我身上留着一半汉人的血液,你这样说,岂不是连我母妃都亵渎了!” “赛扎不敢。”赛扎跪了下去,她低着头,声音却更加强硬:“既然公主提到了王妃,那便要想到王妃一家的命运,哪怕今天您打死赛扎,赛扎也要说,请您不要和那个汉人将军来往过密,小心不要像王妃一家一样被害得家破人亡,公主,这大漠的汉子虽不是气冲霄汉,但也不乏义气云天之人,定能找得如意郎君,公主您为何非要执着于他姚铭笙一人。” “出去!” 娜伊冲着赛扎大声吼着,她颤抖的手指指向帐外,赛扎向着娜伊磕了个头,走了出去。 半晌,娜伊缓缓地坐了下来,她抬手抚摸桌上丝绸的衣服,这身本属于她母亲的华丽衣衫,娜伊想起了儿时,母亲教她抚琴,向她描述在遥远的东边,那个美丽富庶的国度,她又想到自己母亲去世时的情景,以及父亲对母亲的爱和对大唐的仇恨,娜伊是矛盾的,她向往着中原又深深地恨着那里,就像是她对姚铭笙的感情一般。 ------------ 70你的气息 姚夫人见了姚铭笙后,之前一直悬着的心多少是得到了安慰,姚铭笙虽然被困,但好在有突厥的公主细心照顾着,姚夫人心想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是人家公主又哪里是那么好伺候的,她了解自己那个冥顽不化的女儿,生怕姚铭笙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公主,那结果还不如乖乖地当个俘虏的好。 姚夫人怀着忐忑的心,连夜赶回了姚府,阿齐兹将她送到的时候已是丑时,她由贴身的于妈照顾着从后门低调地回了房间,午夜的大宅静谧地有些恐怖,白天错落有致的假山树木,此时看来都像是摆着个性姿态的夜叉,不由得让人感到背脊发冷。姚夫人虽然对姚府大宅的布局谙熟于心,身边又有于妈陪伴,可她很少在这种时间出门,又加上腊月寒风阵阵,心中不安起来,脚下的步子略略加快,姚夫人快步走过一串连廊,拐过一扇满月行石拱门后,眼前豁然开朗,一束明亮的光从她所居住的暖香阁中传了出来,照清了她面前的路。 “哟,这么晚了还掌着灯,想必是一直等着夫人您回来,姚福那厮也算是用心。”于妈笑着对姚夫人说,她是姚夫人的陪嫁丫头,自小和姚夫人长大,在夫人面前也没有那般拘谨。 姚夫人笑了笑,心中温暖了起来,此时,守护在暖香阁前的两位家丁也发现了走近的姚夫人,急忙跑过去相迎,送姚夫人进了屋子,不一会,姚府的大管家姚福腆着肚子飞快地跑了过来。 “夫人您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吓死小的了!” 姚福边擦额头上的汗边说。 “事出紧急,是我匆忙,劳烦你们了。” 姚夫人坐到椅子上,接过于妈手里的一碗莲子羹,微笑着对着姚福说。 “夫人哪里的话,只要您平安回来,小人们也就安心了。” 姚福说着,擦着汗憨憨地笑起来,他从一边小斯的手中接过了一本厚厚的账簿,递给姚夫人,说:“这是这些天来的账,请夫人您过目。” “你这小老儿好没眼色!”于妈瞪了眼姚福,接过他手里的账簿,直接放到了桌子上,向着姚福大声说:“这都什么时辰了,夫人舟车劳顿,你不仅前来打扰,还将账簿带了来,还让不让夫人休息了。” “哎呀!”姚福拍了下脑门,哀叹一声:“看我这脑子,一见夫人回来,高兴得都忘了时辰。” “不打紧的。”姚夫人说:“我方才刚入这园子,就看到暖香阁灯火通明,定是你贴心所为。” “夫人您是错夸小人了。”姚福连连摇头,说:“这都是三小姐吩咐小人做的,她说您既是连夜而去,说不准也会在夜间回来,自您走的那日子起啊,三小姐就派人双倍人手守在暖香阁,灯火连着点一夜,也随时给您备着莲子羹,这沐浴的热水和就寝的汤婆子都给随时备着,前几日,三小姐每夜都在这守到子时,时时盼着您回来。” “你是说,这暖香阁的一切,都是繁花安排的?” 姚夫人惊愕地看着姚福,一脸的不可思议。 “可不是么,您是不知道啊,这段日子三小姐将府上打点得井井有条,无论是应酬往来,还是除夕的家宴,一切都有条有理。” “……” 姚夫人愣了一会,缓缓张开口,问:“可这些,繁花她懂么?” “不是有晴儿在嘛,那丫头机灵得紧,一直帮着三小姐打点,况且这次,小姐不知道哪里来的动力,真的是像换了个人一样,只是这几天,情绪又低落了下去,这女孩儿的心思啊,真是捉摸不透。”姚福捏着下巴上的胡子,说着。 姚福完全不知道目前姚繁花的情绪完全是由她和洛凝秋的关系决定的,姚繁花开始发力管理姚府的时候,是希望洛凝秋能看到自己优秀的一面,希望洛凝秋能知道她姚繁花除了耍鞭子外还有另外的优点,而初一的那次与洛凝秋的相会,被洛凝秋死死的拒绝后,姚繁花的心都快碎了,自然也没心思再去管姚府的事情,好在晴儿确实聪明能干,姚繁花只要听着她的意见发号施令即可。 姚夫人没有注意到姚福后面说的话,单单是说姚繁花将姚府管理得井井有条这件事,就已经惊得她睡意全无,她心存疑虑地拿起了桌子上的账簿,仔细翻看起来,清秀的字迹清楚地记录着每一笔开支,账簿中还夹着一个小簿子,上面记录的是从姚夫人走的那天开始姚府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字迹虽然丑了点,却简明意赅,万分详细。 姚夫人认得这两个字迹,账簿是晴儿记录的,而这个流水簿子则是姚繁花自己写的,姚夫人看了又看,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将流水簿子递给于妈,说:“看来这丫头真的是被野狐狸附了身了,人都说这女大十八变,可这变得也太突然了,看来我啊,得时时出走,才能让这丫头成熟起来。” “就算是附身,也是报恩的野狐狸,”于妈笑着对姚夫人说:“三小姐有了长进,夫人您也可以放心了。” “是啊,这以后嫁去李府,迟早也是要当家的,看来繁花还是可以胜任,我要快快写封信给老爷,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这过了年啊,繁花就十五了,再修一下妇德,就找个好好日子,嫁去李府。”姚夫人喜笑颜开,说:“其实还是凝儿教得好啊,自从凝儿进府以来,繁花就跟变了个人一般,凝儿跟咱家还真是有缘分。” 姚夫人说到此,转脸面对着姚福,说:“方才听你说话,都在说繁花的事情,这些天凝儿都在做什么,身子可好?” “回禀夫人,洛小姐这些日子在她园中的小庙堂里面办了几场法师,无非是祈求咱们姚府平安昌盛,以及二公子能够早日归来,小得听说洛小姐心系二公子,每日都在小佛堂中为二公子念经祈福,有时候几日都不出门,可谓是大诚之人。”姚福回应着。 “哎!”姚夫人听了姚福的话,叹了声气,说:“凝儿对铭笙的这一份心意,真属古今难得,自古自是有情痴,此事无关风与月,我定是要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姚福,明儿一早,就让繁花和凝儿来见我,对了,也要晴儿丫头过来,我也要好好奖励下这个丫头。” 次日一早,姚繁花携着晴儿向着姚夫人住处快步跑着,姚繁花在前面奔晴儿跟在后面追,姚繁花轻功了得,很少有人能跟上她的步子,晴儿虽不识武功,但自小陪在姚繁花身边,总是要盯着这位奇葩小姐不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因此暗自跟着姚繁花的师傅偷学了一身的轻功,姚繁花粗枝大叶,她只知道晴儿随时都能出现在她的身边,却不知道这个细心的丫头为了能够照顾好她而下的一番功夫。 主仆俩一前一后冲进了暖香阁。 “三娘!” 姚繁花兴奋地跨入了姚夫人的房间,却在进去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处,她一眼就瞅见了站在姚夫人身边的洛凝秋。 姚夫人端坐在椅子上,边喝着洛凝秋泡好的茶边和洛凝秋谈笑着,她瞧见姚繁花,心生欢喜,连忙将繁花招到了身边,上下打量着,说:“这小半月不见,貌似长高了些呢,也变得越发俊俏了。” “夫人您说得正是,小姐这阵子是长高了不少,上年端午那会做的新衣服,都已近不合体了呢。” 晴儿接过姚夫人的话,笑着说。 姚夫人听到晴儿的话,连忙将晴儿招到了面前,好好的夸赞了一番,又赏了一些银子,又夸赞了一番。 姚繁花趁着姚夫人夸赞晴儿的时候,退到一边,她的目光不时地向着洛凝秋瞄着,自打进了门,她就一直忍不住去偷瞧洛凝秋,想着自那日看日出后,她一直就没有看到洛凝秋,日日惦记着这人会不会变憔悴,但此时一见,姚繁花觉得自己的顾略完全都是多余的,洛凝秋不仅没有变憔悴,反而更加清丽动人了,姚繁花向后退了几步,恰好退到洛凝秋身后的角落处,这里,她可以尽情地去看洛凝秋的背影,而不被洛凝秋发现,洛凝秋今日一身水蓝色襦裙,外披一件大袖纱罗衫,轻掩双乳,遮盖住柔润的肩和手臂,亭亭玉立。 姚繁花直直地看着美好的洛凝秋,心中浮出了汩汩的忧伤,不由地叹了声气,在和洛凝秋看日出的那一晚前,姚繁花根本不知道愁是一种什么滋味,她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那些个唉声叹气的人,每每看到姚威德和姚铭笙为朝政所扰愁眉不展的时候,她就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但凡是坎,就没有过不去的,可是今日,她却绊倒在了洛凝秋这道坎上。 姚繁花的叹息声很轻,但却清晰地飘进了洛凝秋的耳中,她脸上挂着的标志性的微笑凝固住了,她从来没有听过姚繁花这样脆弱的声音,在她的印象里,这是个直爽大气的姑娘,容不得半点心事,也不会让别人见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她记得几日前的晚上,姚繁花失口否认自己的感情时眼中带着的失落,姚繁花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她的言语情绪让洛凝秋强烈地感受到她的伤心,这也是洛凝秋几日对姚繁花避而不见的理由,她怕她见了她,繁花只会更加失落,她很怕看到这个原本光芒四射的人失望的表情,这会让她有种压抑到窒息的难忍,而此时姚繁花这一声叹息中带着的愁苦压抑的感情,听得洛凝秋的心,生生的疼。 虽然洛凝秋一直在意着姚繁花,但她依然没有回头,甚至表情上也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有将自己的呼吸声降到最低,在空气中努力捕捉着从姚繁花那发出的任何声音。 ------------ 71兄妻为嫂 姚夫人夸过晴儿之后,转头去寻找姚繁花,她看着姚繁花退到了洛凝秋身后的角落里,傻呆呆地站在,和平时那个略显聒噪的姑娘有很大不同。 “竟然变得如此文静,竟然和凝儿一般好生呆着,没吵没闹没耍鞭子,这真是祖上显灵!” 姚夫人想着,心里乐开了花,她笑着召唤姚繁花:“繁花来三娘这里,一段日子不见,还害羞起来了。” 姚繁花看了眼姚夫人,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她远远绕着洛凝秋走到姚夫人面前,此时的她和洛凝秋就像是两块同极的磁铁,之间总有一种磁场让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姚繁花的这种失落和不自然,在姚夫人眼里完全是女子应有的矜持的表现,她高兴得不得了,一只手拉着姚繁花,另一只手牵起了洛凝秋,将两个人向前轻轻拉了一下,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洛凝秋的余光瞥了眼姚繁花,明显感受到她浑身的不自在。 姚夫人喜笑颜开,对着洛凝秋说:“凝儿你真是厉害,竟然能把我们家繁花驯服得如此温顺,你可知为了能让她更像个女孩儿,我和老爷下了多大功夫么,她啊,就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三娘,你说的好像我是什么烈畜一般,什么叫驯服,还温顺服帖,难道在您眼中我就是这般的顽劣么!” 姚繁花听到姚夫人的评价,顿时觉得伤了自尊,她最讨厌姚夫人将她和洛凝秋相比,同性之间特有的小攀比让她一直无法承认洛凝秋比自己强,哪怕是她深爱着洛凝秋,也不会因此而容忍别人将自己说低。 “噗!” 姚繁花过激的反应惹得姚夫人和洛凝秋同时笑了起来,她们发觉,那个熟悉的姚繁花又回来了。 姚繁花侧目看了眼洛凝秋,看她玉手轻掩唇边,笑得面颊绯红,小心脏又忍不住乱跳起来,她偏向洛凝秋,小声嘟囔着:“你这个女子好没良心,人家被说,你却笑成这样。” “夫人的话或许稍有不恰,不过你虽然不是什么烈畜,可是激愤起来,二十匹烈马都比不上姚小姐的性子。” 洛凝秋淡淡地回着姚繁花,话末,还调皮地对着姚繁花眨了下眼睛。 “你……” 姚繁花瞪着洛凝秋,冒上来的气焰直接被洛凝秋可爱的动作冷却了,此时的姚繁花明白了爱上一个人,顿时就有了软肋的感觉,她现在对洛凝秋根本提不起脾气,洛凝秋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足以左右她的情绪。 姚夫人看着洛凝秋数落姚繁花,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喜感,她更认为自己的话是正确的,这世界上能驯服住姚繁花的,只有洛凝秋一个人。姚夫人拍着姚繁花的手,却朝着洛凝秋,说:“凝儿你可知,繁花近来出息得很,昨儿啊,我连夜看了她给我的流水簿子,事无巨细,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写了这个东西?” 洛凝秋听到流水簿子,惊愕地看着姚繁花。 “我既是是当家,就要像个当家的模样,”姚繁花挑了挑脖颈,自豪地说着,她特别想让洛凝秋知道自己的长处:“洛小姐,您觉得二十匹烈马可以掌管好姚府,还是什么烈畜可以去记流水簿子?” “小气!” 洛凝秋反瞪了一眼姚繁花,咯咯地笑着。 两人说话之际,姚夫人找来于妈,将姚繁花的那本流水簿子拿来,又转向洛凝秋,说:“凝儿你看,这么厚的一本呢,真是用心,就是字稍微难看了些,你拿去瞅瞅,回头有功夫,教教这丫头,虽说女子不必提笔如神,但多少也要写得整齐些才是。” 姚繁花一听到姚夫人说自己的字难看,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急忙伸手要躲过那个流水簿子,一点也不想让洛凝秋看到自己的字。 “早知道都让晴儿代笔好了!”姚繁花心里默默地愤恨着。 姚繁花的动作虽快,却怎么也赶不上姚夫人和洛凝秋这指尖的距离,她的手臂刚刚伸直,簿子就已经到了洛凝秋手里,姚繁花扑了个空,还差点抓到洛凝秋,幸亏她懂得收力,瞬间收回手臂,双目却死死盯着洛凝秋手里的簿子。 “两位小姐的感情真是好啊!”于妈笑着看着洛凝秋和姚繁花,不住地点头,说:“三小姐自小就没有姐妹,我看她与洛小姐这个亲密劲儿,真像是一对孪生姐妹。” “比亲姐妹还要好呢,”姚夫人也跟着乐了起来,她就是喜欢看姚繁花和洛凝秋之间的互动,那种夹杂着深厚情谊的别扭,怎么看怎么欢喜。 “谁要与她做姐妹!” 姚繁花大声嚷着,她这句话还真是发自内心的,她确实不想和洛凝秋成为姐妹关系。 “自然,你们不会做姐妹的,凝儿啊,不久之后,就会成为你的嫂嫂了。” 姚夫人顺着话题随意地接了下去,这句不经意的言语顿时砸中了姚繁花和洛凝秋,两人均是停止了一切动作,瞪大着眼睛看着姚夫人。 “三娘您方才说了什么?” 姚繁花的声音急速降低,特别轻,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 “对,我见到你们高兴的,把正事都忘了。” 姚夫人说着,向于妈使了个颜色,于妈会意,支走了伺候丫头,又走到门外,紧紧将门掩上。 “娘这几天去见铭笙了。” 姚夫人压低了声音。 “二哥怎么样了,身体可好,那帮子蛮人没有对他做什么吧!” 姚繁花急切地问着,相比自己的私情,她更关心姚铭笙的安危。 “该怎么说,虽然是俘虏之身,但却好得很,这多亏了娜依公主的帮助,你们不必担心。” “公主?”洛凝秋疑惑地问了一声。 “是啊,什么公主!” 姚繁花接了上去。 姚夫人笑了下,目光转向洛凝秋,看着她一脸的担忧劲,安慰道:“凝儿你无须多虑,你的一片痴心连菩萨都能感动,我和老爷已经决定,等铭笙回来,定会给你个交代,成全了你们这对有情人。” “可她嫁给我的,我们可是拜过天地的,她是我的!” 姚繁花听了姚夫人的话,激动了起来,她涨红的脸上暴起了青筋,眼中射出夺人的目光,连连追问着姚夫人。 “别闹。”姚夫人笑着瞪了眼姚繁花,她不了解姚繁花的心思,也不会把这个情绪多变的孩子的话放在心上:“跟你成亲不是权宜之计么。” “可是哥哥娶了弟弟的媳妇,这说出去不被人笑嘛!” 姚繁花继续说。 “你扮的那个三公子一开始就不存在,时日久了,这洛阳成里的人们定会忘记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咱们都能把凝儿娶进来,到时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姚夫人说着,伸手想去拍姚繁花的脑袋,姚繁花向后退了一步,闪开了姚夫人的手,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唇,又转头看了眼洛凝秋,洛凝秋却躲过了她的目光,转眼看向别处。 姚繁花感到自己就要控制不住情绪,她生怕在姚夫人面前表现的过于明显,便转身跑了出去。 晴儿看着姚繁花跑,叹了声气,自打姚夫人说出姚铭笙那三个字后,晴儿就知道她家这位小姐一定会崩溃,果不其然跑掉了,晴儿是个洞察力极强的姑娘,于妈早就想让她辞去贴身丫头,去做南面五院的掌事,可她就一直放心不下她家这位小姐,她觉得没人怜爱的姚繁花已经够可怜的了,自己的离去,定是雪上加霜。 晴儿向着姚夫人行了礼,抱着一堆姚夫人奖赏给她的礼物,转身向着姚繁花跑的方向追了出去,出屋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洛凝秋,心里浮出少有的烦躁,她真心希望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她一直守护的小姐就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洛凝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晴儿犀利的目光,她的视线和心思都随着姚繁花跑远了,她张望着姚繁花跑走的方向,想着方才姚繁花那副委屈的模样,心跟着一起疼了起来。 姚夫人对姚繁花的行为并不感到意外,她和姚威德本来就很少去在意姚繁花的心情,总觉得这丫头就是没心没肺,再生气的事情,过几天自己就愈合了。 “凝儿你无须担心那丫头,她就是和你日子长了,怕铭笙把你抢走了,哈哈,小姑娘一样的心情,我年轻的时候也有呢,总是怕自己姐姐出嫁就不能陪在自己身边了,这种占有欲会随着年纪和际遇而改变得,等到她遇到自己的丈夫或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将这种依赖感转移到他们身上了。” 姚夫人语重心长地说着,她牵过洛凝秋的手,说:“倒是你自己的事情,还是要多上点心,铭笙一听到你嫁到我们家,别提多着急了,她会想办法早些回来的,老爷在长安也在为她打点,我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高兴么?” “凝儿感谢夫人。”洛凝秋对着姚夫人微笑着,她笑得很勉强,她觉得听到姚铭笙的一片痴心,又知道他们的事情再也没有阻碍,自己应当开心得不得了才是,可是她就是没有那份心情,她心里想的,全都是姚繁花那张受了委屈的面容,她强迫自己去思考和铭笙的未来,可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洛凝秋越发觉得自己变得不正常了。 ------------ 72奶香桂花糕 洛凝秋在姚夫人房里用了午膳,饭前姚夫人差人去找姚繁花一并吃,还托厨房做了姚繁花最爱的奶香桂花糕,以此来诱惑姚繁花,姚夫人谙熟姚繁花的脾气,姚繁花每次被姚威德骂不高兴了之后,只要来她这吃个糕,就又喜笑颜开了,可这次姚繁花与以往不同,叫她的人都去了两拨了,就是没有把姚小姐请过来。 “这丫头长大了,性子也越发矫情,这要是以前,受了多大委屈,给个糕吃,就又高兴起来了。”姚夫人看着回信的小斯,无奈地摇摇头,她转身面对洛凝秋,拿起筷子,对着桌上的菜肴,说:“凝儿,咱们吃吧。”她又转向小斯,说:“让厨房再做几个菜,给繁花送去。” “再加一分奶香桂花糕,一并给姚小姐送过去。” 洛凝秋接上姚夫人的话,吩咐着小斯。 “桂花糕就算了,你去跟三小姐说,我跟洛小姐在这吃糕,一块都不给她,谁让她闹脾气了。” 姚夫人笑着说,她不了解姚繁花的恋爱之心,就以为只是小女孩在耍性子罢了。 洛凝秋听着姚夫人拒绝,也不好说什么,她侧目看了眼那盘奶香桂花糕,心里想着怎样才能让姚繁花吃到。 “凝儿,你不饿么?” 姚夫人细嚼着几粒精米,看洛凝秋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问了她。 “回夫人,今儿早上厨房送来的荷花酥恰是凝儿所好,就吃得多了一些。”洛凝秋听着姚夫人的话,脸上挂了层红润,在别人面前坦白自己吃得多,对她来说是件非常不好意思的事情,而且她根本也没有多吃什么荷花酥,她只是想在奶香桂花糕凉了之前给姚繁花送去。 姚夫人早就看出洛凝秋的心思,心里感叹着两人要好的友谊,也就不再想去逗这两个孩子了。 “那正好我也乏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这盘子桂花糕你就带回去吃好了。” 姚夫人瞅了眼奶香桂花糕,笑了起来,她自然知道洛凝秋会给姚繁花送去。 洛凝秋听到姚夫人的话,眼睛有了光彩,脸上终于露出了自然的微笑,她起身向着姚夫人行了礼,端着桂花糕快步走了出去,盘底传来的温度让她很安慰,还好依然是热的。 “小姐,吃饭了。” 晴儿一手端着碗一首拿着筷子,碗里装着半碗白米饭,饭上铺着一块清蒸鱼和一块糖醋排骨。她走到姚繁花身边,将碗筷伸向姚繁花,说:“吃个鱼吧。” “我不饿,不要。” 姚繁花站在床前,仔细地端详着平铺在床上的一套男装。 “想穿就穿,不穿就收起来,还欣赏起来了,连饭都不吃,是有多爱。” 晴儿瞅着姚繁花说,她看姚繁花确实没有吃饭的意思,就将碗里的鱼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边吃边说:“张师傅的手艺越发的好了,这鱼做得,鲜儿不腥,嫩而不滑,确实厉害,好香。” “晴儿你说,我穿这男儿衣服,与我哥哥们相比,怎么样?” 姚繁花的目光依然没有从床上的男装上移开。 “大公子温文尔雅,谦卑有礼,翩翩君子的模样,二公子嘛……” 晴儿提到姚铭笙,不由得叹了声气,她虽然偏心姚繁花,但是姚铭笙身上那种气概,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匹及的,姚繁花和姚铭笙相貌上虽然十分相似,但两人性格气质都完全不同,姚铭笙目光锐利,作风大气,不怒则威,无论多少兵将都对他敬爱有加,而扮作男生的姚繁花比姚铭笙多了一份清秀,体型上却显得略显单薄了一些,姚繁花双眉间的距离比姚铭笙要紧凑,稍微显得凶了一些,多了一份英气,却少了一份稳重。 “我二哥怎么样?” 姚繁花急忙转向晴儿,追问着。 “还用说么。” 晴儿对着姚繁花无奈地眨着眼睛,她不愿意用欺骗的形式去安慰姚繁花,她知道她家小姐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同情。 “哎,不看了不看了,反正我就算是穿上龙袍都没有二哥好看。” 姚繁花摇着脑袋,弯□子,去叠床上的衣服。 “小姐!”晴儿紧张地呵斥着姚繁花:“您在说什么,这可是杀头的话,您就是再不开心,也不能信口开河!”她变骂着姚繁花变小心地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听到姚繁花那一句禁语后,才安心地舒了口气。 “是我失言了。”姚繁花抱歉地看了眼晴儿。 “知道错了就好,赶紧把饭吃了,堵上您那张嘴,可别又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话了。”晴儿边说边拿了个新碗,舀了半碗饭,递给姚繁花,她将要繁花按到椅子上,面对着一桌菜,自己则是去叠姚繁花摆在床上的衣服。 “就算我二哥穿破布烂衣,她都喜欢,而我,就算不穿,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姚繁花拿着碗愣神,嘟囔着。 “这您真可以试一试。” 晴儿听着姚繁花紊乱的思维,随意回应着,忍不住笑出声。 此时姚繁花听到她的院子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内力深厚,洛凝秋一进院子,就被她听了出来。 “晴儿,别叠那衣服了,快将它随意塞起来,洛凝秋她来找我了,别让她看见,以为我有男装癖好,快收起来。” 姚繁花扔了碗筷,焦急地催着晴儿。 “看您紧张的劲儿,您刚好可以问问洛小姐,是您穿男装她瞅着好看,还是二公子更好看些。” 晴儿对着姚繁花打趣。 说话这会儿功夫,洛凝秋已经走到了姚繁花屋子外,她站在门外向着客堂内看着,不见晴儿和姚繁花的另外三个伺候丫头的影子,她想张口喊姚繁花,却又觉得突兀拜访,怎样都要等人家丫鬟出来才是,她拿着桂花糕站在门口,又怕糕冷了,又要遵循礼仪,真是进退两难。洛凝秋后悔自己嫌弃绿莺走得慢,没让她跟自己过来,否则这会儿也能让绿莺去里面问问。 姚繁花听得清楚洛凝秋的位置,她用极轻的声音对着晴儿做着夸张的口型。 “她,到,大,们,外,啦。” “所,以,那?” 晴儿学着姚繁花的模样,问她。 “你出去,就说我睡下了,我此时不想见她。” 姚繁花继续低声说。 晴儿笑了下,收起了叠好的衣服,起身,帘子一掀,走出姚繁花的闺房。 “晴儿不知洛小姐光临,未能及时出来相应,还请洛小姐海涵。” 晴儿看到洛凝秋,装作很意外的模样迎了上去。 “不打紧的,是我自己没带丫头过来,姚小姐呢,她可在?” 洛凝秋边说边把那盘桂花糕递到了晴儿手里,这个还热着,快让她吃了。 晴儿看到盘内的糕,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洛凝秋竟然能知道她家小姐的所好,更能亲自上门给送过来,她抬头看到洛宁秋额头上浮出的薄薄的一层汗雾,便知道她这一路的急迫,这对一个一直中规中矩的女性来说,实属不易,晴儿原本想复述姚繁花的话,让洛凝秋回去,可此时她看到洛凝秋对姚繁花的这片心意,终是觉得这个女人也不是那么没有良心,这一番情谊,也不能就此辜负,因此她选择让洛凝秋和姚繁花见上一面。 “洛小姐,我们家小姐说了,她在睡觉。” 晴儿的话虽是面对着洛凝秋说的,可却朝向姚繁花的闺房大声喊着,明显地出卖了姚繁花,惹得洛凝秋止不住笑了起来。 “我醒了,你别喊了!” 姚繁花掀了帘子大步走了出来,她在闺房将晴儿的语气和洛凝秋的笑声听得清清楚楚,恨得牙根痒痒。她狠狠地瞪了眼晴儿,又面对着洛凝秋说:“你来瞧我做什么,此时你不应当去答谢菩萨的恩赐,许你和我二哥这美好姻缘么。”姚繁花眼睛轻挑着洛凝秋,面色凝重,语调自然是酸得要命。 “洛小姐是来给你送糕吃的。”晴儿知道姚繁花的不满,她将桂花糕放到姚繁花面前,说:“方才我去厨房,想讨来一些你最爱的糕逗你开心,可厨子们都说今儿就做了一份,还是给夫人送去的,我看啊,就是这盘,洛小姐自个儿一块没吃,全都给你拿来了,这元月的天气寒,这糕到现在都没有冷透,你可知洛小姐下的功夫。” “这是你拿给我的?” 姚繁花不可思议地看着桂花糕,又转头盯着洛凝秋,惊愕不已。 “夫人说你爱吃这个,我们又吃不下,扔了怪可惜的,就给你拿来了。” 洛凝秋看到姚繁花惊喜的样子,很是高兴,自己的一番心意总算是没白费,她走到姚繁花对面的凳子上,轻轻坐了下来,说:“快吃吧,还温着。” “原来是你们吃不下的,扔了可惜,你才拿给我,我就说你才不会对我那么好,定是三娘要你过来的。” 姚繁花不情愿地吃了一块糕,她真的信了洛凝秋的话,一腔的感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洛凝秋心中不由得大呼,她看着姚繁花失落的表情,以及她塞着糕嘟起的嘴,既可爱又可怜的样子。 “你这人真傻,我说什么你都信,这糕是我故意给你留下的,笨死了。” 洛凝秋不忍心再看姚繁花的模样,跟她说了实情。 “对,我就是傻,凡是你说的,我都会信,所以你还是不要戏弄我,更不要骗我。” 姚繁花的语气温柔了起来,她听到洛凝秋为她留糕点,心中又欢喜了,面上也露出了轻松地神色。 “傻得好让人心疼。”洛凝秋心里念叨着,她悄悄地看着姚繁花,说:“姚小姐你不能这般轻易相信别人,会被骗的,当下坏人多得很。” “洛凝秋你以为我真是傻子么!”姚繁花一激动,差点将口中的糕喷了出来:“这天下的人,能让我毫无顾忌的信任的,只你一个而已,我又不是谁都相信,我有起码的判断力好不好。” “好好,是我失言,姚小姐您冰雪聪明,好了吧。” 洛凝秋边哄着姚繁花边抬起袖子,遮在唇边咯咯笑着。 姚繁花瞪了洛凝秋一眼,又向着嘴里塞了两块桂花糕,此时两人目光相交,凝视了几秒中,突然觉得四周空气凝固住,弥漫着一种十分奇怪的气场,洛凝秋停止了笑声,她看着姚繁花明亮的双目,顿时紧张了起来,心跳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咳咳,”洛凝秋慌忙打破了这种气氛,将视线转到别处,面颊微红,她抬起胳膊,从袖子中取出了姚繁花的流水簿子,放在桌子上。 ------------ 73流水簿子 “在夫人不在的这些天里,你能将姚府管理好,就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了,还竟然将每件事情都记录了下来,这真是个奇迹。” 洛凝秋说着,左手拿着流水簿子,右手拇指和食指夹着封皮,轻轻一翻,将簿子打开,洛凝秋以翻看簿子的形式避开了和姚繁花那个尴尬的气氛,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不给你看。” 姚繁花弹起身子,上身向着洛凝秋探着,伸手想夺去簿子,洛凝秋手一挥,拍了下姚繁花伸过来的手,说了声:“回去。” 姚繁花并没有像平时那般和洛凝秋争夺,她听到了洛凝秋的命令,竟乖乖的缩回了手,姚繁花没有重新坐到凳子上,而是倾向洛凝秋站立着,看她翻看着自己写的东西。 洛凝秋背脊挺直,头略微低着,两鬓上的发自然垂落,遮住面颊,姚繁花看不清楚她的表情,目光便锁定到了洛凝秋翻簿子的右手手指上,洛凝秋手指有频率地翻着页,姚繁花的心跟着紧张起来,她此时就像是个被先生检查功课的小童生,生怕自己出了错误,喉咙逐渐变干,姚繁花舔了舔嘴唇,如坐针毡的感觉。 洛凝秋翻看完最后一页,姚繁花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她眨着眼睛瞅着洛凝秋,看她余下要做什么。 “哎!” 洛凝秋叹了声气。 “怎么了,写得不好么,我又没练过书法,当然没法跟你比了。” 姚繁花着急,她依旧记得姚夫人说她字不好看的事情。 “不是字的问题,虽然字确实也不好看。”洛凝秋神色变得严肃,她将簿子放到了桌子上,展开第一页,转头对着晴儿说:“劳烦晴儿姑娘借一下笔墨。” “洛小姐客气。” 晴儿对着洛凝秋欠了□,又转向姚繁花,不怀好意地笑了下,一副“你要惨了”的表情。 姚繁花挤了下鼻子瞪着晴儿,她全然不能理解自己受了难,贴身丫头怎么就能这么高兴。 晴儿很快拿来了笔墨,她站在洛凝秋身边,替洛凝秋磨着墨。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洛凝秋边翻着边在上面写写画画,眉头越皱越紧。 “什么啊。” 姚繁花努力向前伸着脖子,想看清洛凝秋都画了些什么。 “全是错字,总共五十有七,还有这,这写的是什么‘王八爷四公子莅临,以男陪携,东郊猎,三鹿五兔,喜而归,赞吾风采。’这‘东郊’和‘猎’字中间有个空格是什么意思,‘以男’又是什么?” “这就是说,八王爷的四公子来啦,我以男子的身份陪着去东郊狩猎,‘八王爷’我写反了,狩猎的‘狩’我不会写,当时晴儿又不在,我就空下来,想着回头补上,就忘记啦,‘以男’自然是说我用三公子的身份陪同啦,难道我要这么去不成么。” 姚繁花据理力争。 “那就应该是‘役男’,”洛凝秋自语着,抬手,将“以”字改写成“役”,又说:“这样看起来就舒服多了,第五十八个错字,我还以为你招了男妓来招待四公子,以后写清楚些,还有怎么能将王爷给写错,这就是自家人看着,否则你就倒霉了,不过你竟然会用‘莅临’这个词,还真是难得。” “噗,洛小姐真是明察秋毫,”晴儿看着洛凝秋数落姚繁花,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抬眼瞅了下姚繁花,说:“我们家小姐见了您,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整个人都傻掉了。” “别胡说,你这丫头跟她一样的没良心,我平时待你也不薄,怎么说倒戈就倒戈了。” 姚繁花冲着晴儿大声吼着,她被晴儿说中了心事,十分不好意思。 洛凝秋随着晴儿一起笑了起来,三个人又聊了些别的,时不时掐掐嘴仗,但无非是洛凝秋和晴儿一并数落姚繁花,有了晴儿的加入,洛凝秋和姚繁花之间的气氛变得和谐了很多,也没有再出现尴尬的空拍了,姚繁花打心眼里感谢自己这位聪明的丫头,如果不是她,自己和洛凝秋这些天来的生疏都无法解决,更别提能和洛凝秋一并聊如此久的时间了。 三人聊得甚欢,不知不觉就到了申时,洛凝秋在姚繁花屋子里用了晚膳,绿莺跑过来要接她回去,却被晴儿一并留了下来,晴儿逗着绿莺,让她说说姚府里什么东西最好吃,一提吃的,绿莺姑娘就跟开了外挂一般,如数家珍地一样样声情并茂地讲了起来,逗得余下三人捧腹不已。 “晴儿姐姐,水烧好了,敢问小姐何时沐浴?” 姚繁花的另外一位贴身丫头曼香提着灯走了进来。 “哟,当下什么时辰?” 洛凝秋看到曼香,急忙问。 “回洛小姐,已经快到酉时了。” 曼香回着洛凝秋。 “这么晚了。”洛凝秋急忙站起身,说:“那我就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你要回去了么?” 姚繁花急忙站了起来,她看着洛凝秋要走,顿时失落了起来,虽然和洛凝秋聊了两个多时辰,但她一点都没觉得时间的流逝,真是巴不能时时刻刻都能和洛凝秋黏在一块。 “我明儿再来瞧你。” 洛凝秋看了眼姚繁花,姚繁花是那种完全藏不住感情的人,她眼里那种深深的留恋让洛凝秋心软了起来。 “还是我明儿去瞧你吧,近来风大,你就不要乱走动了。” 姚繁花对着洛凝秋说。 “你们两个真有趣呢,”绿莺闪着无邪的大眼睛说:“咱们两家的院子相距甚近,一刻钟的功夫就过去了,谁瞧谁不都一样了。” 晴儿听着绿莺这破坏气氛的话,急忙抓了个糕往绿莺嘴里一塞,以防她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既然天色已晚,屋外的风又大,洛小姐您何不留下过夜呢,这邻近元宵节,府上的家丁调了大半去前院帮忙,这路上掌灯的就少了,路又黑,您就留下来吧。” 晴儿非常贴心地留着洛凝秋。 “这个……” 洛凝秋犹豫了下,她余光扫了眼姚繁花,看见姚繁花故作镇定,眼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洛凝秋想着,若是在听到姚繁花表白之前,也许自己真的会留下来和姚繁花一起呆着,可是现在她无时不能感受到姚繁花对她的屡屡深情,她觉得自己的矛盾和犹豫只会给姚繁花带来更大的伤害,她现在知道了姚铭笙的对她的念念不忘,她也不可以辜负姚铭笙的痴心一片,就按照姚夫人的意思,等着姚铭笙回来,想办法和他结为连理,这才是自己要走的正常的道路,更何况姚繁花是女子,和李家有婚约在身,又是姚铭笙的妹妹,如果自己和姚繁花在一起了,这姚府要乱成什么样子,又怎能对得起姚铭笙和姚夫人的一片心意。 洛凝秋内心无比纠结,她想马上回到房间,去摸摸姚铭笙给她的定情玉佩,以此来提醒自己,她爱的人是姚铭笙,也只能是姚铭笙,她压根就不能对姚繁花有任何感情,这样不对,也不可以,洛凝秋动摇了,她需要借助外力努力说服自己。 “小姐我们回去吧,姚小姐这里虽是华丽,可是只有一张床啊,您要和她睡一张床嘛!” 绿莺对着洛凝秋说。 “吃个糕也堵不上你的嘴。”晴儿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摇着头。 姚繁花和洛凝秋两人一听睡一张床,顿时一起红了脸。 “绿莺说得极是,我就不打扰姚小姐休息了。” 洛凝秋说着,向着门外走了去,走到门口才发觉自己来得匆忙,并没有穿斗篷。 “洛小姐您看,这是天意让您留下来。” 晴儿再次看到了希望。 洛凝秋尴尬地站在门口,她确实觉得此时再和姚繁花一并睡有些不自然,她心里依然很乱,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穿我的斗篷走吧。” 姚繁花敏锐地捕捉到了洛凝秋的不适从,她走到洛凝秋身边,将自己的斗篷递了过去,洛凝秋低了下头,算是答谢了姚繁花的好意,她并没有去接姚繁花的目光,而是走到一边,在绿莺的照顾下穿着斗篷。 “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笨死了。” 晴儿凑到姚繁花耳边,低声埋怨着。 “既然她不想,我就不会勉强她。”姚繁花不情愿地笑了笑。 “傻!” 晴儿恨铁不成钢,她努力地创造着机会,希望姚繁花能够去战斗,去夺过自己喜欢的人。 “我送送你吧。”姚繁花看着洛凝秋说:“这外面人确实变少了,又黑,你和绿莺两个人,遇到个猫儿什么的,会被吓到的。” 洛凝秋点了点头,心中浮上一份喜悦,有姚繁花陪着她,她就会觉得和安心。 “小姐您等下,我去里面再拿一件斗篷。” 晴儿见姚繁花要出门,随身的斗篷又披在了洛凝秋身上,便要进内屋,为姚繁花再拿上一件。 “不打紧的,我就穿你的就好了。” 姚繁花说着拿了晴儿的翠绿斗篷,简单地穿到了身上。 “您岂能穿我这斗篷,这料制和工艺都是不一样的,不暖啊。” 晴儿心疼地跟在姚繁花的后面。 “你在家呆着,外面冷,你又没有斗篷了,回头着了凉,谁来伺候我啊,曼香么?” 姚繁花将回头,制止了晴儿的动作。 “晴儿姐姐的细致,我可学不来,我啊,就指示个丫头干活还行,姐姐您就在家等着小姐好了,我随着去,就几步道的功夫。”曼香笑着对晴儿说,她刚进来,斗篷也没脱,就直接跟着姚繁花出去了。 “我……” 晴儿皱着眉头,她扶着大门看着一行人走远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浮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 74 乱七八糟 曼香在前面掌着灯,姚繁花和洛凝秋并排走着,后面跟着依然在吃的绿莺,这四人组合晃悠地走在廊子里,声音此起彼伏的,打破了夜的寂寞。 “洛小姐您慢着点,小心这几阶台阶,夜里雾大,容易滑。” 曼香回过头,好意地提醒着洛凝秋,她怕洛凝秋不熟悉姚繁花院子里的摆设,因此而滑倒。 “啊!” 曼香的转身带动了前探的灯笼,晃动的灯笼似乎打到了一个人身上,她大惊了一下,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台阶滑了下去,滑到之前,胳膊正巧打到了身边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身上,这人被打了一个踉跄,手里的一个木桶飞了出去,曼香手里的灯笼也做了个弧线飞了出去,顿时一片漆黑,黑灯瞎火中,一群人乱作一团,姚繁花眼看着一股热浪向着洛凝秋扑了过去,她夜视能力很好,但此时也只能看见个大概,她下意识地扑在了洛凝秋身上,背脊上突然感到一阵潮湿,紧接着,是火辣的烫痛。 “额!” 姚繁花咬了咬牙,她弄不清楚她背上的液体是热水还是热油,那种灼热的疼,就像被千万只小虫子啃咬一般。 “小姐您怎么了,您在哪啊,快来人找找我家小姐啊!” 此时的绿莺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她因惊恐奋力高呼着,吃了十三年的粮食终于在此时派上了用场,很快将隔壁三院的丫鬟全吼了过来,晴儿更是疯了一般地向着她们飞奔过来,曼香强忍着滑落时崴的脚传来的痛楚,她捡来了灯笼,向后面照着,总算是看清楚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姚繁花压着洛凝秋趴倒在地上,她身上穿着的晴儿翠绿色的斗篷已经溅湿了一大片,正冒着屡屡的蒸汽,而姚繁花身后,一个小丫头惊恐地坐在地上,不住地发着抖,她的脚边,是一个端水的大木盆。 “小姐……” 晴儿立刻明白了事情始末,她腿发软头发晕,差点昏了过去,她转向绿莺大声说:“快去找大夫过来,三小姐被热水灼了,快点!”绿莺惊慌地连连点头,转身跑掉了。 吼走了绿莺后,晴儿小心地脱下了姚繁花身上的斗篷,又拿着大木盆冲向一边的蓄水池旁,舀了一大盆凉水,对着姚繁花喊:“小姐对不住了,您忍耐下。”之后,将一大盆凉水全都泼到了姚繁花背上。这针刺般的冷水刺激着姚繁花的背,她并不觉得有所缓解,反而更疼了,强吸了一口气,将头低了下去,此时姚繁花突然发觉自己倒在了洛凝秋怀里,而洛凝秋的一只胳膊撑在地上,另一只,正环绕在她的颈上,姚繁花急忙抬头,对上了洛凝秋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两人离得很近,鼻尖几乎都要碰触到对方,姚繁花看着洛凝秋的眼睛,呼吸都要停止了,无论是什么背上的疼痛还是周身的寒冷,完全都不在乎了,只要能这样和洛凝秋呆着,受再大的痛苦她都在所不惜。 “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烫到,有没有被吓到,是不是很冷?” 姚繁花轻柔地问着洛凝秋,她看着洛凝秋因为晴儿那盆凉水而湿透的额前的头发开始结了冰霜,心顿时疼了起来,忙说:“快,快让洛小姐进屋,这回头着了凉就不好办了。” “还是您先进去吧。” 晴儿扔了木盆,赶到姚繁花身边,她低头将姚繁花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肩上,将她整个人扶了起来,此时旁边院里的丫鬟已经赶到,晴儿回头简单吩咐了两个丫鬟带着洛凝秋跟她一并回姚繁花的房间,又吩咐两人扶着曼香回去,至于惹祸的小丫头,她倒无暇顾及。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英雄,洛小姐顶多就是被惊吓了下,您这个可不是闹着玩的。” 晴儿扶着姚繁花快步走着,她很小心不去碰触姚繁花被烫的背脊,边走边埋怨:“多亏只是个拿热水的丫头,这换了那炭火的,我看您这会还有那闲兴致去关心洛小姐!” “疼疼,慢点。” 姚繁花感到了背上的疼处,咬着牙说着。 晴儿放慢了步子,忧心地向着绿莺跑远的地方看,一团漆黑,并没有看到绿莺找来的大夫,当下着急了起来,此时的她恨不能会□□术,全全帮着姚繁花处理了。 “曼香这个没用的,就不知道帮您挡着一下,这要是我在,怎可能让您受这份罪,而且您若是披了自己的斗篷,还能遮得厚实一些,您就是不听话,不听话!” 晴儿厉声地呵斥姚繁花,几乎要哭了出来,她恨不能被烫伤的是自己。 姚繁花不得不陪着笑,她身上疼着,心里面惦记着洛凝秋,嘴上还得跟晴儿认错,真是喧闹的一晚上。 “这会不会留下疤痕?” 姚夫人焦急地盯着大夫看。 “应当不会,这数九寒冬的天,烧热的水离了炉子就失了冲劲,又幸亏及时被浇了冷水,三小姐也就是被灼了下,擦上药,缓上几天就好了。” 大夫收了药箱,递给了于妈一张方子,起了身,向着姚夫人行礼,走了出去。 姚夫人叹了声气,她坐在姚繁花的床边,小心为姚繁花擦了药膏的背盖上一层薄薄的被子,在她的脚边,跪着九个人,分别是姚繁花贴身的四个丫头和两个小厮,以及伺候烧水的三个丫鬟,众人低着头跪着,挤满了整个屋子。 此时姚繁花闺房的链子被掀开,进来一个丫头,对着姚夫人说:“启禀夫人,洛小姐已经安稳送回去了。” “洛小姐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有没有吩咐厨房做些驱寒的食物给洛小姐送去?” 姚夫人问着来人,她在姚繁花出事后不久就冲了过来,在大夫为姚繁花诊治的时候逼着洛凝秋去沐浴,之后又把洛凝秋逼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都已经安排妥当,洛小姐就是受了点惊吓,她一直嚷着要过来,我们按照您的意思,将她劝住了。”丫鬟小心地汇报着。 “这回做事还像个样子。”姚夫人对着报信的丫鬟说,锐利目光却盯在晴儿和曼香身上,她看着晴儿冻得瑟瑟发抖的晴儿和因脚踝疼得冒汗的曼香,终究也不忍心说出什么严厉的话。 “你们这些丫头,可知罪!”于妈呵斥着一地的人,她狠狠地盯着晴儿,低声说:“你怎可犯这样的错误。” “跟她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跑的,我不让她跟着。” 姚繁花看于妈对晴儿凶,很是不高兴,她想想个办法,让晴儿和曼香早些解脱,便对着姚夫人说:“三娘,天都快亮啦,繁花困,你让她们下去啦。” “夫人,三小姐这院子应当是中了邪了,主仆皆不安啊。” 于妈对着姚夫人说。 “可不是么,因此我才逼着凝儿赶紧回去,你看看这一群人,乱七八糟的,而且繁花近来的表现也太不寻常了,竟然还写了流水簿子,一定是中邪了,回头去道清观请个道长,来好好驱驱邪才是。” 姚夫人点着头说。 “谁中邪了!”姚繁花气愤起来:“合着人家知书达理就是淑女风范,我写个字就是中邪了,三娘您怎么这么说人家。” “哈哈哈,还不高兴了,三娘说错了,咱们繁花最好了,最乖了。” 姚夫人笑了起来,她摸着姚繁花的头,安慰她,又转身对着晴儿和曼香说:“今儿的事,是你们做得不好,虽说晴儿补救及时,但作为司房大丫头,你也难逃其咎,就罚你三个月饷钱,曼香也罚你三个月的,念你也受了不少苦,就不多责罚,饮花阁其余所有人连坐,都罚两个月的饷钱,你们退下吧。” “谢夫人。” 晴儿搀着曼香,和一行人一并走了出去,出门前,她回头担忧地看了姚繁花一眼,姚繁花知她心思,冲着她做了个鬼脸,好使她安心。 此时姚繁花屋里,还跪着三个人,这三人是负责南边五院烧水的丫头,其中一个肇事者,吓得面色铁青,不住发抖。 “这丫头看着面生,是新人吧。” 姚夫人看着肇事者,冷冷地问。 “回夫人,这姑娘是前天刚送进来的,本来不想让她为主儿们送水,只是这几天临近元宵,人手实在是不够。” 肇事者身边的一个丫头急忙接上姚夫人的话。 “那这送水不是应该有掌灯的么,就算掌灯的小厮去了前院帮忙,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出来啊。” 姚夫人继续问责。 “夫人,掌灯的是我,”另一个丫头说话了:“今夜风大,我又不熟悉点灯的技巧,恰好在饮花阁前灭了灯,我让她在此等候,回去再拿一盏来,谁知……” “我……我……我以为那是雯姐姐的灯,就过去了……谁知道……冲撞了小姐……” 肇事的丫头嘚嘚瑟瑟地说着。 三人说清了情况,又低下头去,等待姚夫人的惩罚。 姚夫人将要说话,却被姚繁花打断了。 “你们三个真是笨,害得我好辛苦,”姚繁花故作生气,说:“这新来的丫头明儿就给打发回去,其余两人,念在你们咱们姚府效力多年,扣你们半年饷钱,再罚去李妈那里洗一个月的衣服,就这样,三娘,您说好么?” 姚繁花知道姚夫人定会重责三人,便提前定了三人的罪,语气虽然生硬,但却是挑了最轻的惩责。 姚夫人看着姚繁花,沉默不语,她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饶了这几个伤害了姚繁花的下人,姚繁花平日虽然喜欢舞刀弄枪上蹿下跳,但姚夫人都会竭尽全力将她保护得很好,别说今儿这一背的烫伤,就连个磕碰,姚繁花都很少遭遇过。 “你们三个还不快谢过夫人,然后赶紧滚出去,要在这跪到什么时候,只会惹夫人心烦。” 姚繁花看着姚夫人不言语,便赶忙催着那三人,三人懂了姚繁花的意思,连忙谢着姚夫人和姚繁花,抖抖索索地出去了。 “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表现得比谁都凶恶,这心里却比任何人都细致柔软。”姚夫人瞪了眼姚繁花。 “她们也不容易,都是穷苦出身。”姚繁花笑着对姚夫人说。 “我听说那热水本是向着凝儿去的,是你给挡着的,虽然三娘不喜你这逞强的行为,但若是真的淋到了凝儿身上,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那姑娘体格太弱了。” 姚夫人说着。 姚繁花没有言语,这如果是放到从前,她一定又要不甘姚夫人的偏心,但当下姚繁花心里却一万个赞成姚夫人的说法,姚繁花一想如果现在趴在着的不是她而是洛凝秋,心就紧了起来,她可看不得洛凝秋受伤,若真是那样,她一定抽死那个肇事者,又怎会这样轻易地饶了她。 又过了一会,在姚繁花强烈地要求下,姚夫人终于带着于妈离开了,离去的时候,带着饮花阁六个丫鬟小斯一并走了,据姚夫人的意思,在姚繁花院子的邪气查明之前,她得先找人去去这六个人身上的不洁之物,在这之前,伺候姚繁花的工作就交给了姚夫人的两位贴身丫鬟,无论姚繁花怎样闹着要晴儿留下,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