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1第1章 黑漆漆的天空中云朵重叠游走,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时隐时现,平添了些许诡异,程宝贝缩着身子,躲在树的阴影下面,掐着指算着时间。 不一会儿她抬了抬头,看了看天空,盼着半空中那云朵再堆得厚些,多些,四周再黑些,最好能伸手不见五指。 一队巡夜的侍卫齐刷刷地从不远处走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听到几声虫鸣。程宝贝看着那月光,还是不敢出去,决定再等上一等。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糟糕,肚子怎么饿得越来越早了,以前还是寅时的时候饿醒过来,现在怎么才刚到子时,就饿得好像前心贴后心了? 程宝贝忍不住有点闪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人真的不能太安逸啊,以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只想着填饱肚子;到了程府,每天吃好喝好,就想着吃得精致;现在到了宫中,一日三餐虽然再也不愁,可在程府养成的吃点心的习惯却再也改不回去了。 “骗子,还说宫里比府里好上千倍百倍。”程宝贝恨恨地腹诽着,“连每日的膳食都跟称过的一样不许多领,都不知道看看人家的食量再分。” 月光忽然被乌云盖住了,程宝贝心里一喜,飞速地从窜到了墙角,再窜到了另一棵树下,眼看着那御膳房就在眼前了:她曾经来偷过一次,意外地在炉子上发现了一碟没人认领的栗子糕。 “砰”的一声,她的后背仿佛被什么砸中了,晃悠了几下,死死地拽住了一样东西,一瞬间,她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声惊呼刚要冲破喉咙,嘴唇被人狠狠地捂住了。 她挣扎了几下,张嘴想咬,却叽咕了几声,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嘴巴,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身青色四海晏清侍卫袍,眉目只能看个依稀,只是那双眸子在月光下仿佛刀削一般得犀利,正死死地盯着她。 程宝贝立刻停止了挣扎,凑了过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自从进宫后,她见到的都是一些女人和太监,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后宫的女人们美则美矣,只是看多了,未免有些审美疲劳;太监们都不用说了,尖着嗓子简直叫人听了头疼。今天一见这么一个冷厉的俊美男子,程宝贝觉得咕咕叫的肚子都安静了下来。 小径上传来了轻捷整齐的脚步声,又一队侍卫从前面走过,程宝贝屏住了呼吸,手脚有些发凉,拽着那个男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不知道是不是程宝贝眼花,那个领头的侍卫瞟过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却没有停顿,径自地往前走了。 程宝贝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眼,哀恳地看着那个男子,轻轻地唔了两声,眼睛弯了起来,眯成了一条小缝,表示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恶意。 那个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警惕地四下看看,低声说:“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程宝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好饿,想去那里找点东西吃,听说今天太后赏了三品以上的妃子黄金白玉饼,说不定御膳房没分完,还会有点剩。” “黄金白玉饼?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诧异。 “侍卫大哥,你不知道吗?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吃这个了,只是那个白玉听说要从塞北那里送上来的,所以下面的人都没得吃。”程宝贝殷勤地介绍着,双眼往四下里瞅了瞅,“侍卫大哥,你等着,我去瞧瞧,说不定你运气好,能吃到。”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话还没说完,程宝贝已经窜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御膳房。 那个男子鄙夷地瞧了瞧她的背影,刚刚抬腿想走,却见程宝贝又蹿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你瞧,这里居然真的还有半块黄金白玉饼!”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只见她左手手心放着一块半月形的糕饼,黄黄白白的,想来是那厨师做砸了仍在一旁的。 “不用,你自己吃吧。”男子嫌弃地推开了她的手。 程宝贝不以为杵,十分开心地将它掰成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了几下,只觉得一股香甜盈满了口腔,整个人都通体舒泰了起来,不由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男子见她吃得如此香甜,不由得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他纳闷地取过了她手中的另外半块放进嘴里,尝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黄金白玉糕,这不就是玉米饼吗?” 月亮刚好从云缝中探出头来,照在这个男子的脸上,程宝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由得呆了一呆,只见他的五官仿如刀削似的,棱角分明,剑眉朗目薄唇,神色间带着一股傲然,有种俾睨天下的气质。 程宝贝以前一直在乞丐堆里打滚,见到的男人不是邋遢就是残废,哪里碰到过这样的绝品,心里顿时如小鹿乱撞,傻笑着看着他。 男子心里不耐,冷冷地说:“你是哪个娘娘跟前的宫女?居然能从内宫跑到这里来,也算你本事。下次不要再半夜出来了,不然被侍卫发现,就算是乱刀砍死也没人救你。” 程宝贝把头点得象鸡啄米似的,见他要走,不舍地跟了一步:“侍卫大哥,你小心些,这里的巡夜小队有五队,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巡回到远处,交替有两班,他们的路线一般都是这样的……”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指尖用力,蓄势待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仔细?” 程宝贝仰起脸来,笑得十分灿烂:“我进宫快两个月了,每天晚上躲在内宫的墙角听,听仔细了,这才出来偷东西吃。” “就为了吃东西?”男子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御膳房的人克扣了你的口粮?” “不是啦,”程宝贝见他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有些开心,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陛下好生小气,每日就是二菜一汤一碗米饭,要是想多些,红倚说还要去拿几个铜板贿赂一下打饭的公公,我哪里有铜板,只好自己想些法子。” “我每天一到下午和晚上就肚子饿,偶尔还要给好多娘娘去请安,看到她们那里有好吃的眼睛都绿了。” “我好不容易养胖了,这一阵子又瘦了下来。”程宝贝抱怨着摸了摸她的脸蛋。 借着月光,男子看到她的脸带着一点婴儿肥,圆圆的,嘴唇嘟了起来,一双眸子也圆溜溜的,整个人就仿佛一个圆圈似的,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就嘴角微微上翘。“你这叫瘦,那后宫那些人岂不是变成一张皮了?” 程宝贝呵呵傻笑了两声,小声说:“其实我觉得那些娘娘真的不好看,走路就好像要被风吹倒似的,一直让人扶着,陛下的喜好可真够愁人的。” 男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你叫什么?是哪里的?” “我小名叫宝贝,是刚入宫的采女。”程宝贝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挂在空中的月亮,惊喘了一声:“哎呀糟糕,巡夜的小队马上要回过来了,我要走了。” 她沿着墙角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恋恋不舍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姓厉,排行第一,名行风。”男子傲然说着,看着程宝贝的表情。 程宝贝在心里默念了两声,恋恋不舍地说:“我记性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忘记你,要是以后你见了我,千万叫我一声。” 厉行风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脚尖一点,几个兔走鹘落,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程宝贝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被窝有些冷,不过她的心却很热,红倚睡在隔间里,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主子你怎么又去解手了,让你少喝点汤也不听。” “你睡你的吧,我睡不着。”程宝贝有些兴奋,一直想着那个厉行风的音容笑貌,猜测着他的身份。宫里头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聊,要不是有红倚跟在她身旁,要不是她那刚认的娘亲跟她指天发过誓,她一定会豁出去逃跑的。 “他会不会是个侠盗?蹿到皇宫来作案了?不对,他穿着侍卫服,难道是陛下派他去探查大臣们的隐秘勾当?不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禀告陛下,难道是他外出私会情人?”程宝贝猜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雕花大床。 “红倚,你见到的最好看的男子是谁?”程宝贝低声问道。 “自然是表少爷,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红倚被她弄醒了,打着哈欠说。 “要是有一个人,比你表少爷俊朗一百倍,潇洒一百倍,你见了会不会尖叫啊?”程宝贝又问。 红倚嗤笑了一声说:“主子,你又做梦了吧?快睡吧,保管你明天一早起来就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红倚说的话终于没实现,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厉行风的脸依然清晰地浮现在程宝贝的眼前,她十分开心,在脑中细细描绘了一遍那人的轮廓,才由着红倚帮她洗漱。 “主子,今天是华阳宫吴贵妃召见采女们的日子,你要梳个什么头?”红倚看着铜镜中的程宝贝,比划着她的头发。 “随便什么都行。”程宝贝心不在焉地说。 “主子你上点心好不好!”红倚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看隔壁的封蓉蓉,一早就央着人打了水,洗得香喷喷的,头型都换了三个了,胭脂水粉都往脸上擦。你看看你,眼角都还糊着眼屎。” “这还不都怪母亲大人没给我塞点私房钱,”程宝贝委屈地说,“害我都在这里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东西。” 红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主子,你不是想着吃好点吗?不如动动脑筋,把份位往上升一升,等你成了才人,就可以在御膳房有专用的小炉子了,到时候红倚每天帮你炖好吃的。” “真的?”程宝贝的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她又不想真的成为皇帝的嫔妃,升才人做什么! ------------ 2第2章 来了宫里快两个月,除了第一次选秀的时候在揽月殿见过几位娘娘,程宝贝还没资格去正式觐见这几个后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 十八个采女环肥燕瘦,三三两两地步入了华阳宫,羡慕地打量着这座豪华的宫殿,只见四处都是雕梁画栋,就连廊檐上雕着精美的百鸟图案。宫中的宫女们虽然姿色普通,但衣饰精美,隐隐地带着几分贵气,和采女屋中的宫女不可同日而语。 不一会儿,采女们便来到了主殿,在掌事宫女的指引下分开了两排站好,整间房里鸦雀无声。 程宝贝四下瞅了瞅,只见边上摆了几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些点心和瓜果,顿时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着前面,只盼着吴贵妃快点出来,训完话,可以让她坐下享用美食。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内殿里传来一阵笑声,从里面走出来了三个女子。程宝贝偷偷抬眼看去,只见这三个女子都衣饰华丽,头上的金簪宝石熠熠生辉,差点都晃瞎了她的眼。 其中一个年长的二十出头,瓜子脸,一双凤目顾盼生嫣,有种令人不敢逼视的艳丽,想必就是后宫之首吴贵妃了;另两个约莫十□岁,一个仿如画中的仕女,弱柳扶风,楚楚可怜,令人一见便带了几分怜惜,正是安王的女儿,今上的表妹田淑妃;另一个则带了几分英气,笑声爽朗,想必就是兵部季尚书的女儿季贤妃。 德妃空缺,这三位算得上是后宫嫔妃中最有身份的女子,今次一同出现,不由得让底下这些个采女们都精神一振,齐齐向她们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吴贵妃三人落了座,淡淡地看着底下这群环肥燕瘦的女子说:“妹妹们可都辛苦了,在宫里还呆得习惯吗?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说来听听,说不定本宫也能帮帮妹妹们。” 站在程宝贝前面的封蓉蓉轻笑一声道:“多谢娘娘挂心,宫里什么都有,公公和宫女们都伺候得很是尽心。” 封蓉蓉是这群采女里面最为出挑的之一,父亲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家世好,容貌姣好,腰肢不盈一握,更有一手古琴弹得出神入化,在京城中素有才名。 吴贵妃笑着点了点头:“你就是封家的小女儿蓉蓉吗?出落得好生水灵。” 封蓉蓉羞涩地低下了头:“多谢娘娘夸赞。” 另几个家世好的采女不甘落后,也纷纷说起话来,一时之间,屋子里仿佛黄莺初啼,叽叽喳喳的,都是些清脆的说话声。 忽然,坐在上首的田淑妃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了片刻,落在了程宝贝身上,掩嘴一笑道:“咦,那不是太后她老人家亲自选的采女吗?怎么也不说话,莫不是宫里不够好,我瞧你怎么都瘦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看了过来,程宝贝心里那个闷啊,选采女的时候,原本她已经被人撂了牌子,能顺利地出宫了,就是因为太后又端详了她几眼,说了一句:“我看胖嘟嘟的挺好,有富态,会生养。” 当时听了,程宝贝连死了的心都有了:天知道她吃得胖嘟嘟的不就为了自己不用进宫当这个采女吗? 当然,现在她万万不能流露出这样的心态,一定要把宫里夸得象朵花儿似的才行。于是,她抬起头道:“宫里什么都好,只是我口拙,听姐妹们说就好。” “上次太后还问起你呢,可不能让你瘦了,不然只怕太后会责怪我们。”田淑妃的声音软糯,十分动听,也只有她,敢这样调侃太后。 程宝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太后喜欢我原来的模样?若是这样的话,我要多吃点,我还以为宫里的人都要少吃呢。” “宫里的膳食不够吃吗?”吴贵妃皱了皱眉头,“下次让御膳房给你双份的好了。” 程宝贝高兴地点头应道:“多谢贵妃娘娘恩典。” 封蓉蓉在一旁不免怜悯地看了她一眼,程宝贝也不介意,只是冲着她挤了挤眼睛。 说了一会儿话,吴贵妃示意大家落座,采女们都矜持地坐在半边椅子上,优雅地拿着茶盅浅浅地啜上一口,桌上的瓜果点心也只是装装样子。 程宝贝自然乐见其成,趁着大家和上位的妃子们套近乎的当儿,飞快地把桌上的糕饼都落了肚,还吃了好几颗葡萄、几片西瓜。 大家正聊得开心,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吴贵妃的耳旁说了几句,吴贵妃笑了笑,有些遗憾地说:“哎呦,原本今儿个想让陛下来凑个趣儿,只是陛下政务繁忙,只怕来不了了。” 采女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她们精心打扮来到这里,自然不光光是为了陪贵妃们聊天喝茶,今上勤勉于政务,对后宫选秀原本就不是太过热衷,以至于这一十八名秀女入宫一个多月了,没有一个承欢的。 吴贵妃也有些心烦,这选秀是她主持的,皇上看不上秀女,自然她脸上无光,而太后那一番话,更是好像一记耳光,打在了后宫众嫔妃的脸上:因为皇上亲政大婚三年了,后宫还是无所出。 皇上不来,大家聊了一会儿,吴贵妃便让散了,临走的时候留下了封蓉蓉和另一个柳盈云,一个艳丽,一个柔媚。 程宝贝出了华阳宫,等在宫外的红倚便迎了上来,一想到红倚满怀希望地一大早就起来帮她梳头打扮,程宝贝不免有些愧疚,缩了缩脖子,赔笑着说:“今天陛下没来,可不是我没花心思。” 红倚往里面瞧了瞧,恨恨地说:“封蓉蓉怎么留在里面了?一定是她搭上吴贵妃这座桥了,听说她父亲是吴太师的门生。” “你怎么知道?”程宝贝有些纳闷。 “每日耳朵里都灌的是这些东西,我又不是个傻子,早就记下了。”红倚得意地说。 “家有红倚,如有一宝。”程宝贝笑眯眯地说。 “主子啊主子,不是奴婢说你,你要是再不抓紧临幸、受封,过了大半年只怕就会被放出宫去,荣华富贵就成了一场空,还要被所有的人都要笑掉大牙,到时候老爷夫人脸上无光,只怕你这辈子就完了。”红倚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慢慢来,不着急。”程宝贝不以为杵,慢吞吞地往前走去,“你看这春光明媚,草长莺飞,说这些个煞风景的话,也不怕今晚没饭吃。” 旁边忽然传来“噗嗤”一声笑声,程宝贝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两个男子,一高一矮,矮的那个背着药箱,是个小童,正掩嘴乐着,高的那名身着青衣,眉目温润如玉,见她转过脸来,便冲着她微微颔首。 程宝贝的心又扑扑跳了起来,这是她见到的第二个美男子,她飞速地拿眼前这个人和昨夜看到的比了一比,只觉得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她犹豫了片刻,堆起了笑脸,决定走上去搭个讪。“这位大人看起来好面熟,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她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叫了好几声,程宝贝顿时满脸通红:她的肚子被喂惯了,一到饭点便会自动提醒。 那个药童哈哈大笑起来,连那个男子的嘴角都翘了起来,躬身行礼说:“这位是……程采女?” 程宝贝有些奇怪,挠头问道:“你见过我?我怎么没印象了?” 那男子说:“敝姓温,供职于御医局,选秀时因王吏目有事,代替他帮程采女号过脉。” 程宝贝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没印象,选秀的时候她一直闭着眼睛祈求老天爷让她顺利落选,压根儿没看人。 红倚在一旁眼睛一亮,凑了上来,殷勤地说:“原来是温御医,我家主子多蒙温御医照拂,感激不尽。” 温御医笑了笑便带着药僮往华阳宫去了。程宝贝颇为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便拉着红倚要回屋用午膳。 “红倚,贵妃娘娘说要给我双份的饭菜呢,今天我可算能吃个饱了。”程宝贝欢快地说。 “主子你怎么就知道吃,也不和温御医套套近乎,这可是御医局里最红的大人了!听说他十五岁的时候便名震京城,十八岁便被破格录入御医局,二十岁成了最年轻的御医,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呢!”红倚惊叹着说。 “又是你在御膳房里听来的八卦?”程宝贝忍不住斜眼着她。 红倚点了点头,憧憬地说,“以后你要是升了份位,就会有专门的御医,要是怀上个皇子皇女的,一定少不了要和御医局的人打交道……” “你想的太远了吧!”程宝贝的后背忍不住起了一身冷汗。 “主子你一定行的!你看你,天庭饱满,一脸的富态,以后一定贵不可言,再说了,你长得多漂亮,这眉是眉眼是眼的!”红倚斩钉截铁地说,“到时候你荣归程府,我也能让我那尖酸刻薄的嫂子看看,我红倚也有风光的一天。” 程宝贝不忍打破她的幻想,笑眯眯地说:“好,那我们先从填饱肚子开始吧。” ------------ 3第3章 程宝贝盼了半天午膳,结果来的依然是二菜一汤一白饭,压根儿没象吴贵妃说的一样来了双份的膳食,她眼巴巴地盼着,盼到了晚膳,也依然是这样。一脸过了好几天,她盼星星盼月亮,每日的膳食依然是老样子,她这才明白,人家吴贵妃宫务繁忙,早就把说出的话给忘记了。 鱼头豆腐羹、炒素食、糖醋排骨,吃来吃去就是这几样,就算是山珍海味都吃腻了。程宝贝的筷子一边在碗里扒,一边①38看書网掉下来:当初行乞的时候,师傅虽然又穷又凶,但对她还是很好的,看到她对着好吃的流口水,隔几天都会想办法帮她弄来。 可是,有一天她在破庙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师傅不见了,只给她留了一块破布,上面画符似的不知道写着些什么。 她在破庙里饿了两天,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到外面去找吃的,和别的乞丐打了一架,想回去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破庙了。 幸好,后来遇到了程家的老爷和夫人,那可真是两个大好人,不仅把她接进了家里,一天三餐加两顿点心,还把她打扮得花朵一样的,逢人便说这是他们女儿。 一开始夫人告诉她要进宫选秀的时候,程宝贝有点害怕,可夫人说了,程家在宫里有人,选秀只不过是走走过场,连头带尾,只要两个月的时间,涮下来就好,到时候程家会在城里送给她一间小屋,还有很多银子,让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为了“衣食无忧”这四个字,程宝贝硬着头皮上了。选秀的那天早上,她愣是吃了一碗秘汁牛肉面,六个热腾腾的生煎包子,一碗馄饨,再加了一份消食的山楂糕,肚子都圆滚滚的,衬着她圆溜溜的五官,看起来十分可喜。她对着铜镜照了半天,这才跟着人到了宫里,原以为她这模样没人会看上,结果因为太后这一句话…… 入宫为秀女的诏书一到程家,程宝贝便收拾包袱要告辞,哪晓得程夫人红着眼圈拉着她说了一个晚上的话,什么宫里遍地是黄金、遍地是美食,那美食民间都看不到……什么秀女只要一年之内没有被陛下临幸,便可以外放出宫……什么她这模样,陛下一定连小手都不会想拉……什么程家宫里有人,位至昭仪,一定会照拂她到出宫为止…… 程宝贝不知怎的脑子一糊涂,便应了程夫人进宫了! 想起往事,程宝贝不由得唉声叹气了起来,红倚见了便凑过来说:“主子,我刚才在御膳房听说了,今日娘娘们的晚上点心是木瓜燕窝盅,隔着大老远便能闻到那香甜味儿。” “真的?”程宝贝的口水忽地一下便分泌了出来。 “听说明天早上的豌豆黄和皮蛋瘦肉粥也已经备好料了。”红倚斜着眼睛看着她。 程宝贝佯作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才不稀罕呢。”说着,她把饭碗一推道,“我吃饱了。” 红倚叹了一口气,收拾起桌子来,念叨着说:“主子,你还是多出去走走,听说封蓉蓉已经见过天颜了,陛下长得就好比天上的神仙,好看的紧。” “再好看一定也没有他好看。”程宝贝手托腮趴在桌上,想着那个晚上看到的男子,喃喃地说。 “对了主子,夫人说每个月都会送书信进来?怎么就刚入宫的时候来了一封,后来就没了?”红倚问道。 被红倚一提,程宝贝这才想了起来:“是啊,你倒是去问问田公公看。” “我昨儿刚问过,这都过去四五十天了。”红倚叹了一口气说,“也不知道我哥有没有被我嫂子欺负。” “等我们回去了我帮你收拾你嫂子,拿泥巴糊她脸。”程宝贝最擅长打无赖架,想当初她一个女子之身,都能在那堆乞丐中间抢到东西吃。 两个女人对视片刻呵呵笑了起来。 “哎呦妹妹,什么事情笑得那么开心?”门口封蓉蓉浅笑盈盈地看着她们,手里拿着一个点心盒子,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妹妹可是平日里都吃不好?我这里有贵妃娘娘赏的印糕,左右我也吃不完,送给妹妹尝尝。” 程宝贝高兴地接了过来,吃了一口,印糕又甜又酥,入口即化。“蓉蓉姐你可真厉害,听说你见了陛下啦?我们这群人里你可算拔得头筹了。” 封蓉蓉矜持地笑了笑:“那倒也没有,只是那日和贵妃娘娘在御花园里赏春,奉命抚了琴,正好让陛下听见了,便赞赏了几句。” “真的?”程宝贝惊叹道,“蓉蓉姐,听说要是封了婕妤便可以在御膳房开小灶了,到时候你吃不完分点给妹妹。” 这话让封蓉蓉分外受用,她这几日春风得意,一直想找个人来炫耀一番,今日终于忍不住到了程宝贝屋子里,果然,她找对了人,惊羡、天真的程宝贝顿时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佯作嗔怪地点了一下程宝贝的额头:“你瞧你,就会胡说,小心被人听到了。” 程宝贝吐了吐舌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蓉蓉姐,宫里头嫔妃是不是你都认识?里面有没有一个姓洪的?” “姓洪的?”封蓉蓉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后宫中有三妃五嫔,还有许多个婕妤、美人,我记不得有个姓洪的。” 程宝贝愣了一下,挠挠头说:“难道是我听错了?” 封蓉蓉眼神闪了一下,笑着说:“怎么,妹妹打听这个人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渊源不成?” 程宝贝摇了摇头:“我哪里会认识后宫的人,要是认识,怎么会窝在这种地方。” 封蓉蓉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说:“我倒听说太后的娘家是姓洪的,莫非……” 程宝贝有些紧张了起来,连连摆手:“没有的事!蓉蓉姐你不要瞎猜。” 封蓉蓉心里有些狐疑,掩着嘴笑了:“好了好了,妹妹怎么慌成这样,我们两个一起选秀入宫,又住在左右,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以后有姐姐一口吃的就短不了你的,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姐姐。” 程宝贝心不在焉地应和了几句,等封蓉蓉走了,立刻抓住红倚的手说:“你明儿个去打听打听,这后宫中有没有一个姓洪的妃子?” 红倚有些奇怪:“主子你在宫里有认识的人?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程宝贝支吾了片刻,推辞说有些头痛,便到自己的屋子里睡下了。 听着红倚在外面收拾,程宝贝开始把头蒙进了被子里想事情,临进宫前程夫人殷殷的叮嘱依稀还在耳边。 “宝贝,你心里知道就可以了,宫里有个洪婕妤,是娘的表侄女,在宫里很受宠。” “你万万不可去找她坏了规矩,她会暗中照应你的。” “一年,最多一年,不就是六个两个月嘛,到时候你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我每个月都会写信给你,有事情你也托人带信过来,我会想办法疏通的。” “我的乖孩子,都怪你那杀千刀的姐姐,你可救了我们全家的命了!” …… 可现在怎么有点不对劲啊?难道是她忘记了?不是洪婕妤?姓王?姓吕?难道是程夫人也和她一样得了健忘的毛病?把亲戚的姓记错了?把写家信的事情给忘记了? 想着想着,程宝贝有些担忧了起来:要是能找个人去提醒提醒程夫人就好了。 迷迷糊糊中,她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缺了牙的老太婆,拿了个讨饭用的破碗,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四处乞讨,四周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美食,吴贵妃、封蓉蓉、红倚都在大快朵颐,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蓉蓉姐,你说要照应我的!”程宝贝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在了封蓉蓉的牛肉粉丝汤上,抓着她的筷子哧溜了一口。 “来人呐,拖下去!”封蓉蓉大怒。 程宝贝一眼瞅见了红倚,扑过去谄媚地帮她敲了敲背:“红倚,以前我对你那么好,现在该轮到你照应我了!” 红倚忧郁地看着她说:“少年不努力,老大成乞丐,主子,让你不听我的话,现在后悔晚了!” 说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一下子就把把桌上的扬州炒饭都倒进了嘴里…… 程宝贝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按了按自己怦怦乱跳的心,惊惶四顾,床还是那张床,屋还是那间屋,仔细听还能听到红倚轻微的鼻息声…… 可没东西吃的梦境太可怕,让素来都十分乐观的程宝贝有些害怕,她咬着牙坐了起来:不行!好歹得让人去带个信提醒提醒程夫人,她该不会把忘记了宫里还有她的一个假女儿了吧? 该找谁呢?程宝贝起了床,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 ------------ 4第4章 程宝贝迫不及待地起了床,偷偷溜到了内宫和外宫交界的墙角,趴在墙头听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侍卫们换防的时间怎么变了? 程宝贝虽然十分健忘,脑子里会突然出现一些她自己都记不起来的画面,但她有个长处就是耳力特别的好,声音过耳不忘,有时候连几个人走在一起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一下子不敢贸然出去,只好悻悻地回到了屋里,闭着眼睛迷糊了一会儿,一大早便起来了。 红倚见她起得早,高兴地说:“主子,你可开窍了,外面春光明媚,我们一起到宫里走走,附近就是应昭仪的云曦宫,说不定可以去串串门,就算巴结不上应昭仪,也可以和同住一宫的几个才人、宝林们套套近乎。” 程宝贝自动过滤了她的话,自管自地想了一会儿问道:“红倚,宫里是不是有很多御前侍卫?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侍卫,嘴唇薄薄的,鼻子很挺,眉毛好像一把刀似的,眼睛……哎呦,总之很漂亮。” “一穿上那侍卫袍,人就神气得紧,我看侍卫大哥个个都很漂亮。”红倚到底也是个十五六岁的怀春少女,看到那些个英姿勃发的侍卫,也会心里小鹿乱撞。 “有没有一个叫……”程宝贝使劲地想,却一下子想不起来那个人叫什么,“风什么的?” “我哪里会知道,”红倚见她没有去攀交情的打算,便嘟着嘴巴干活去了。 程宝贝一见她走了,便把昨日封蓉蓉留下的印糕装在了自己的袋子里,哧溜一下便离开了自己的采女房。 外面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偶有暖暖的小风吹过,有种懒洋洋的感觉,青砖路上不时有太监和宫女走过,好几个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程宝贝。 程宝贝却浑然不觉,她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宫中侍卫的身影。 大内侍卫等级森严,从蓝翎侍卫到一等侍卫,从从六品到正三品,从守门的到御前侍卫,都各不相同。 路上偶有守值的侍卫经过,程宝贝笑脸迎上去,一边招呼着让人尝印糕,一边一个劲儿地打量着,妄图和那个侍卫来个不期而遇。 侍卫们自然不会去接她的印糕,一个个都有些惊疑不定:后宫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神经兮兮的女人了? “侍卫大哥尝一个吧,吴贵妃赏我的喔。” “侍卫大哥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姓风的侍卫?我有急事找他。” “就是个子这么高,眼睛这么大的一个人,比你要好看多了。” “侍卫大哥,坐下来歇一会儿吧,没人看见你偷懒的。” …… 程宝贝口干舌燥地问了半天,被她问到的侍卫们无一不急急地避让走了,她一无所获,手里拿着送不出去的印糕,忿忿地自己吃了好几个。 她走得累了,看见前面有好几个宫殿,中间一间隐隐有青烟冒出,外面也没侍卫把守,便哧溜一下钻进了里面。 殿内十分幽静,中间空荡荡的,里面供着几尊木制的佛像,大约比真人大个一倍左右,佛像前放着两盆糕点,两盆瓜果,三支清香正袅袅燃烧。 程宝贝一瞧,盘中有几块龙须酥,还有几颗龙眼,顿时口中香津四溢,朝着菩萨拜了两拜,口中喃喃地说:“菩萨你普度众生,必然不忍心看到我嘴馋而死。” 说着,她抓起龙眼,想了一下,又放回去两个,剩余的放进兜里,龙须酥没法藏,她拎了起来,仰头放进嘴里,顿时粉末四散飘了开来。 她一边咀嚼,一边趴在地上,用手使劲地去擦粉末,没擦两下,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顿时,她脑袋有些发胀,四下瞧瞧,没地方躲了,只好一猫腰躲进了供台下面,她的身材娇小,刚好被供台下的帘子挡住了。 那脚步声走到供台前便停住了,好一会儿没有声音。紧接着,那人在供台前绕了两圈,然后用脚擦了擦地。 程宝贝隐隐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她拼命地想了想,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正准备掀开布帘钻出去,却听到一声“哐啷”的巨响,供台被掀开了,她的猫腰撅着屁股的模样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干什么!”程宝贝吓得捂住了脑袋,“是我!是我!我给你吃过黄金白玉糕的!” 掐向她脖子的手立刻顿住了,厉行风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看着她脸上一块一块的白沫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是你!你躲在这里偷东西吃?” 程宝贝返身朝菩萨鞠了个躬,辩解道:“怎么会是偷呢?我怕菩萨晚上吃太多了撑着了。” 厉行风哼了一声:“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到这里来放肆,不要命了不成?” 程宝贝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这不是没人看到嘛。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就记得一个风字,到处找你也找不到。” 厉行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起来,半晌才说:“你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还把我的名字给忘记了?” 程宝贝有求于他,自然放低了声调,软言道:“我这不是记性不好嘛。我一直记得你,瞧,我今天给你带来了印糕。” 说着,她殷勤地从袋里拿出了一块,递到他手上。厉行风嫌弃地看了一眼,见她殷殷期待的眼神,只好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好吃吗?吴贵妃赏我的,你一定没吃过吧?”程宝贝得意地说,“你是不是宫里最差的侍卫?我刚才比划了你的模样,都没人知道你是谁。” 厉行风的眼神一滞,被口中的印糕呛得咳嗽了起来,半晌才停了下来,嘲笑地看着她:“想不到,你的眼睛还挺厉害的。” 程宝贝偷瞄了一下他的脸色,赔笑着说,“皇宫很难混嘛,我知道的,我不会看不起你的。” “难道你混得很好?”厉行风鄙夷地看了看她的衣服,“难道你混成了贵妃?” 程宝贝挺了挺胸,吹嘘道:“那是我不想混,宫里有什么好,这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就象我……我看到乞丐们去抢一个肉包子,最后的结果就是肉包子被扯得四分五裂,好可怜……” 程宝贝愿意是想说那乞丐们好可怜,可怎么听怎么都成了那四分五裂的肉包子好可怜,厉行风的脸有些扭曲了起来,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那你来宫里做什么?” “嘘!”程宝贝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小声,“我打算在宫里混个一年半载,然后外放出宫。” “做梦!”厉行风铁青着脸说。 “不会啦,陛下这么日理万机,又有这么多美人排队等着,怎么轮都轮不到我。喂,你不会去告密吧?”程宝贝忽然想了起来,手插着腰,瞪圆了眼睛。 她的五官都是圆圆的,就好像一只刚摘下来的红苹果,其中就数这双眼睛长得漂亮,一瞪起来颇有点杏眼圆睁的味道,看得厉行风的心里扑得漏跳一拍:这个女人怎么忽然变得有些入眼了? 程宝贝见他没有吭声,立刻便高兴了起来:“我就知道我不会看走眼,你一定是个大英雄大侠士,只是一时落魄罢了。厉……厉……” “行风。”厉行风接口道。 程宝贝在心里默念三遍,赞道:“你的名字真好听,刚柔并济,哪像我的名字,宝贝宝贝,真是太土气了。” “我翻看了后宫的名册,没有一个叫宝贝的,你是不是在骗我?”厉行风盯着她。 “我大名叫程韵之啦,可是人家都叫我宝贝。”程宝贝叹了一口气。 厉行风想了想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富林郡选送的秀女,程家是当地的首富,怪不得你长得如此白白胖胖。” “我这是富态,你不懂啦。”程宝贝愉快地说,“原来你知道我家,那就好办多了,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厉行风奇道。 “帮我给我娘亲带个信,就说我在宫里甚是想念他们,让她别忘记答应过我的事情。”程宝贝含糊其辞地说。 厉行风摇了摇头:“私自和宫外通信,被抓到了要杖责的。” 程宝贝急了:“你偷偷地不就行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去告密,说你半夜里偷溜出宫。” 厉行风冷冷地看着她,看得程宝贝有些心虚了起来,呐呐地说:“我……我在宫里只认识你一个人了……你不帮我……没人帮我了……我不想这样……” 她忽然悲从中来,眼圈渐渐地红了起来,声音有些哽咽:“我想回家……我想师傅……我想吃好吃的……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宫里……” 她眼泪流了下来,清澈的泪水滑过脸上的龙须酥沫子,留下了两道泪痕,看起来有些滑稽。 厉行风不知道看到过多少梨花带雨的女人,眼前这个女人哭得好丑,却鬼使神差般地让他的心有些发软。他掏出一块手绢递给了她:“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有空帮你去你家瞧瞧就是了。” 程宝贝接了手帕,在脸上胡乱擦了两把,破涕为笑:“说好了,不许赖,来,拉钩!” 说着,她伸出小手指勾住了厉行风的,扯了两下,嘴里念叨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厉行风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他想了想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宫里?就因为没点心吃吗?” 程宝贝用力地点了点头,眼里放出光来:“嗯,等我以后拿到了钱,就去找我师傅,然后和师傅一起去开个饭馆,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厉行风嗤笑了一声:“就这点愿望?放心,过几天你就会喜欢留在宫里了。” ------------ 5第5章 终于解决了心头的大事,程宝贝浑身轻松:厉行风让她五天后再到这里来,等他的好消息。 她生怕自己找不到这地方,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遍,还在每个路边的转角都找了一颗显眼的树,用指甲在树皮上做了好几个记号。 等她忙完这些,回到自己的屋里,已经都快要午膳了,红倚正站在门前望眼欲穿,急得都快哭了:“主子你跑到哪里去了!贵妃娘娘刚才来过了,还特意到你的屋子里来了,这样的大好机会,你居然不在!” 程宝贝傻眼了,嗫嚅说:“贵妃娘娘怎么会找我?难道……”难道她知道了她冒名顶替的事情?难道她发现了她半夜偷东西吃? “娘娘关心你的膳食,特意让御膳房的人给你加了菜。”红倚跺脚说,“明儿个赶紧递帖子到华阳宫去叩谢娘娘恩典。” 程宝贝顿时松了一口气,三步两步来到自己的屋里,果然,自己的桌子上除了那几个例行的菜式,多了一道白玉炒松子,玉米、松子、青豆,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这顿饭程宝贝吃了满满的两碗,饭后还有一盆水果,一个个草莓水灵诱人,又香又甜,程宝贝放进嘴里,那味道让她忍不住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晌午小憩之后,程宝贝的屋子里忽然宾客盈门,几个平时不相熟的采女们都来窜门,一时之间,莺莺燕燕的,十分热闹。 程宝贝原来就是个开朗的性子,原本因为自己冒名顶替的身份不敢随意和人搭腔,现在有人主动来示好,自然十分开心,听着那几个采女们说了一下午的话:这个宫的娘娘和那个宫的有嫌隙;那个宫的娘娘最漂亮,最受皇上宠爱;这个宫的娘娘是太后的心肝宝贝;那个宫的娘娘最碍眼,上次被陛下训斥了…… 程宝贝完全记不清楚那些娘娘的封号和名字,也记不清楚她们住的宫殿,听到一半,她兴致勃勃地说:“老说别人多没趣,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什么游戏?” “抛骰子,猜大小怎么样?”程宝贝看到破庙里有乞丐玩过,她那时候跃跃欲试,却被师傅打了个后脑勺,说是此种东西,玩物丧志,万万不可沉溺。 采女们都是名门之后,最不济也是商贾之女,自然没有听说过抛骰子这回事情。程宝贝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破骰子,示范了两把,几个人便轮番玩了起来,程宝贝大获全胜,赢了几个铜板,几块糕点,几块丝帕。 一些人正热闹着呢,门口有人冷冷地说:“程采女倒是悠闲,把市井中的把戏带到宫里来了,也不怕被人怪罪吗?” 程宝贝抬头一瞧,是柳盈云。柳盈云的条件在这群秀女里面是数一数二的,眉如远山,目似秋水,行走时如弱柳扶风,静坐时柔媚优雅,父亲是承德年间的状元,现任国子监祭酒,家学渊源,她很小的时候便出口成章、七步成诗,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 只是她为人高傲,不屑与人交往,在秀女们中的人缘没有八面玲珑的封蓉蓉好,几个秀女一看她来了,便都托辞走了。 程宝贝心里却十分喜欢她,只觉得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仿佛一首诗、一幅画,分外动人。 今天一见她来了,程宝贝只觉得受宠若惊,三下两下便收了骰子,吐了下舌头说:“多谢柳姐姐提点。” 柳盈云缓步走进了屋子,看了看四周,眉心微蹙,程宝贝顿时觉得自己的小屋太过寒酸,桌椅上全是灰尘,东西摆得太过杂乱,跑来跑去一阵收拾,甚至用衣袖擦了擦椅子,这才殷勤地请她坐下。 柳盈云的嘴角微微一翘,似笑非笑地说:“程采女何需如此?倒让我受宠若惊,以后程采女提了份位,只有我替你端茶递水的份儿。” 程宝贝一脸的惊异:“姐姐为什么这样说?提谁也不会提我啊,你和封姐姐摆在那里,陛下又不是眼睛被屎……被布蒙住了!” 柳盈云轻哼了一声,讥讽地说:“怎么程采女现在还遮着掩着,现如今谁不知道你是太后的人,就连吴贵妃都找着借口看你来了,又何必再装呢?” “哎呦,柳妹妹的话怎么听着这么酸呢?大家都是一起进来的,都要互相帮衬着点,别粘酸惹醋的,平白叫人看了笑话。”说话间,封蓉蓉笑着走了进来,亲昵地挽住了程宝贝的手。 柳盈云笑了笑说:“原来是封姐姐,封姐姐什么时候和程采女也交好了?可惜了那日陛下听到的惊才绝艳的古琴了。” 柳盈云的话带着讥讽,却挑不出半分毛病,掩嘴轻笑了一声便往外走去;封蓉蓉的脸色都青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程宝贝犹自像个木桩似的站着,眼看着柳盈云就要走出屋子,骤然惊醒过来,扑过去拉住了柳盈云的衣服:“柳姐姐,你倒是说说清楚,我哪里是太后的人了!我和太后,那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啊!” 柳盈云的衣衫被拉住,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模样顿时有些狼狈,她惊喘了一声,一个站立不稳便往旁边摔了下去,程宝贝急了,使劲地拽了一下,顿时听到“嘶”的一声,半边袖子被拉了下来,两个人一起摔了个屁股墩。 屋子里鸦雀无声,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正发呆呢,门口传来了一阵尖细的叫声:“圣旨到!程韵之、封蓉蓉、柳盈云听封!” 程宝贝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眼看着那大太监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采女程韵之,温良贤淑,率真灵巧,现封为才人。程女韵之,圆润喜人,甚得朕心,特赐御膳房挂炉局挂炉一席,点心局蒸笼一份。” “采女封蓉蓉,温恭懋著,心灵手巧,现封为才人。” “采女柳盈云,温婉贤淑、聪颖过人,现封为才人。” “望三位尚袛勤夙夜,衍庆家邦,恪守宫规,尊皇太后之训,钦此。” 太监宣完旨意,上前恭贺,一旁封蓉蓉的侍女早就备了一块玉佩,放入了他的手里,柳盈云则赏了两锭银子,红倚在一旁看了,急得汗珠都快出来,使劲地拉了拉程宝贝的袖子,程宝贝这才回过神来,嘴唇嗫嚅了几下,半天才从怀里掏出了刚才掷骰子赢的几个铜板,刚想递给那太监,却见那太监脸色一肃:“程才人这莫不是要折杀奴才了。” 程宝贝恍惚着把铜板放回怀里,虚飘飘地说:“多谢公公,公公到我屋里喝杯茶吧,还有些水果剩着……” 那太监忙不迭地说:“奴才还要回去复旨呢,程才人请留步!”说完,一溜烟地就跑没影了。 红倚一见那太监走了,立刻抱着程宝贝又笑又跳:“主子!我就知道主子你是最好的!终于可熬出头了!主子你想吃什么?以后红倚每天弄给你吃,想吃什么就弄什么!” 一旁的柳盈云和封蓉蓉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一时之间都弄不清楚,这程宝贝到底是走了什么路线,居然和她们俩一起被封为才人,还特别加了赏赐。若说当今喜爱她吧,这赏的怎么会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可若说当今不喜爱她吧,又怎么会把太后照应着的人封了才人?当初进宫时,家人都频频暗示,太后和陛下略有芥蒂。 封蓉蓉的侍女封岚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声:“小人得志。” 封蓉蓉朝着她使了个颜色,她立刻闭了嘴,一声不吭地回自己屋里去了。封蓉蓉则亲热地对着程宝贝说:“恭喜妹妹,但愿我们能分在同一宫中,以后也好一起有个照应。” 程宝贝万分沮丧,嘴角勉强翘了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恭喜姐姐,姐姐一定会步步高升的。” “多谢妹妹吉言。”封蓉蓉挽着她的手走了几步,提点说,“妹妹还是赶紧去收拾一下,只怕马上就要搬了。” 程宝贝点了点头,回头一看,只见柳盈云站在原地,正怔怔地看着她,不由得心里一阵愧疚,心虚地说:“柳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会不会陛下把我们俩弄错了?陛下要赏的其实是你?” 柳盈云微微一笑:“程才人不要开玩笑了,弄错谁都有可能,弄错我们俩,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而且,陛下若是要赏我,怎么会赏这种东西?” 程宝贝嘿嘿笑了笑,看了看自己丰腴的身材,又看看柳盈云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自惭形秽地说:“是,柳姐姐你比我漂亮多了,刚才摔痛了没有?对不住,等我有银子了,我买条裙子赔给你。” 柳盈云摇摇头:“不必了,就当我这条裙子恭贺你升为才人吧。” 程宝贝见她的语气和缓了下来,便又殷勤地说:“柳姐姐,你不要叫我程才人啊,叫我宝贝好了,我的小名叫宝贝。” 一旁柳盈云的侍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柳盈云瞟了她一眼,她立刻不吭声了。“我可不敢叫,封姐姐你说呢?程才人可比我们俩都高了一头呢。” 封蓉蓉的笑容丝毫未变,柔声说:“妹妹你这就不对了,我们姐妹有人有出息了,我可比谁都高兴,何苦这样夹枪带棒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我只是感慨一下,姐姐不要误会了,这天色都暗了,夜凉如水,我们也散了吧。”柳盈云淡淡地说着,便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封蓉蓉叮嘱了程宝贝几句,也回去了,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了程宝贝和红倚两个人。红倚疑惑地左看右看,忽然一拍腿,后知后觉地说:“主子,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 6第6章 有没有得罪人,程宝贝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封了才人,她还有没有机会被外放出宫。 可这种事情不能明目张胆地去问别人,她在这深宫里头也没有熟人,可把她给愁坏了,回到屋子里便化愁绪为食欲,把中午剩下的草莓吃得一个都不剩,到了半夜,肚子忽然就绞痛了起来。 一开始程宝贝还不想吵醒红倚,可等她解了两趟手,躺在床上便只有哼哼的份儿了。 红倚披着衣服起了身,急得团团转,喂程宝贝喝了点温水,又帮她揉了肚子,可却一点儿也不见好,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红倚便急急地出去找了管事的麽麽。 整排屋子里顿时忙乱了起来,麽麽们自然不希望新升的才人在自己这里出了什么岔子,而那些没提份位的秀女们,看热闹的看热闹,说风凉话的说风凉话,献殷勤的献殷勤,分外热闹。 程宝贝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浑身发冷,嘴巴发苦,肚子好饿,却不敢再吃东西,红倚红着眼圈把闲杂人等都请了出去,坐在程宝贝的床边一边抹眼泪。 “主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情。” “主子,你要是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 “主子,会不会是有人想害你啊,我……我怕……” 程宝贝拽了拽她的衣袖,虚弱地安慰说:“不会啦,哪有人这么傻来害我,一定是我吃坏肚子了。” “主子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我可还等着吃你做的点心呢,你别哭了。” “主子你放心,等你好了,我天天做给你吃。你想吃什么?” “葱油饼、生煎包、油煎果子、糯米糕、杏仁酥……”程宝贝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有人“噗嗤”一声在门口乐了,两个女人一看,只见门口站了两个人,一高一矮,正是前几天在华阳宫外遇见的温御医和他的药僮。 红倚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喊道:“温御医,是你来了,这可太好了,我家主子有救了。” “还能想着吃东西,怎么会没救?”那药僮打趣说。 “可是我家主子向来没病没痛的,我好害怕……”红倚哽咽着说。 “放心吧,就算阎王爷来叫人了,我家大人不让走,他也只能干瞪眼。”药僮神气地说。 温太医伸手敲了那药僮一下,温言说:“别慌,让我先帮程才人搭个脉。” 程宝贝有些害羞,双眼却一直滴溜溜地看着温太医,见他在床前的圆榻上坐下,拿了一块丝帕盖住她的手腕,然后便双指一伸,搭在她的脉门上。 温太医双目微闭,沉吟了片刻,问道:“风寒受凉,加之食之不当,导致腹泻,服些药剂,将养三日,便可痊愈。” 红倚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急急地说:“温大人你快开药方,我去煎,这就去煎。” 温太医低声嘱咐了药僮几句,那药僮从箱子里拿出笔墨纸砚,放在桌上开始磨墨写方子,红倚在一旁搭手。而程宝贝躺在床上,定定地看着温太医,忍不住问道:“温大人,你多大年纪了?” “下官二十有一。程才人看起来还很小的模样,应该刚过及笄吧?”温太医温和地说。 “我据说有十七了。温大人你叫什么名字?一定很好听。”程宝贝又问道。 “敝姓温,名子归,程才人你……”温子归还没问完便住了口,嫔妃的闺名自然不能随便告知,他只是见这程才人好玩,才和她闲聊几句。 “我的小名叫宝贝,好土,我也想有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名字。”程宝贝羡慕地说。 温子归看着她,浅浅地笑了,摇头叹息说:“赤子之心,不知能留存几时。” 程宝贝有些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急急地问道:“温大人,我的脑子里老是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出现,这是不是一种病?” “什么东西?”温子归奇怪地问。 “比如有时候我会看到我自己穿着一件很漂亮的衣服,站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有时候我会看到一些我不认识的人,男的女的都有;还有的时候会有一些巍峨的宫墙和建筑,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程宝贝喃喃地说着,忽然捶了锤自己的脑袋,喘息了起来。 “你怎么了?”温子归拦住了她的手,在她的太阳穴和人中处疾点了两下。 “不知道,我一想就头痛……”程宝贝痛得失声叫了起来,心里无来由地一酸。 “难道是传闻中的离魂之症?”温子归沉吟了片刻,从药囊中取出了一粒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药丸,一抬手,喂入了程宝贝的口中,“你先好好睡一觉,等腹泻之症好了,我再来瞧。” 程宝贝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红倚正在收拾屋子,据说明日就要搬家,她住在应昭仪的云曦宫,柳盈云住在了田淑妃的锦玉宫,而封蓉蓉则住到了吴贵妃的华阳宫中。 红倚见她醒了,立刻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粥,香气四溢,程宝贝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饥肠辘辘,三下两下便把粥喝光了。 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程宝贝发现自己的肚子叽叽咕咕了一阵子,却再也没有绞痛,红倚一脸的惊叹:“温太医可真是神医啊,药到病除,听说只有三品以上的嫔妃才能请他问诊,这回帮主子你看病,主子你的面子可真大。” “可能他正巧没事干吧。”程宝贝心不在焉地想。 “主子,我今天去御膳房,那里的人都可亲切了,好几个都叫我红倚姐。”红倚叽叽呱呱地说开了,“我说要帮你炖粥,那挂炉局的管事立刻帮我安排了一个炉子,还说要派人帮我熬粥,咱可不用他们,程家大厨的后人可不是吃素的,主子你说是不是?” 这红倚不提炉子倒还好,一提炉子程宝贝又心烦了,“红倚,你有没有打听过到那个姓洪的嫔妃?” 红倚摇了摇头:“后宫里一共有一十八名有品级的妃子,却没有一个是姓洪的。” 说着,红倚见四下没人,凑到程宝贝耳边说:“听说,太后的娘家姓洪,可太后和陛下……后来,但凡太后娘家选送的秀女,都被陛下遣送出宫了,所以,后宫里没一个姓洪的。” 程宝贝眼睛一亮,语无伦次地说:“真的?红倚你没有骗我吗?” “我只是听说而已,”红倚见她激动的模样,以为她担心自己不能得宠,便心慌地解释了起来,“主子你别发愁,太后和陛下到底是母子,哪里有隔夜的仇,太后喜欢你,陛下自然也会照拂你,要不然陛下怎么会封了你当才人呢?” 程宝贝当下便下了决定,以后一定要牢牢抱紧太后的大腿,争取让陛下讨厌她,想要眼不见心不烦,从而把她遣送出宫或者打入冷宫,可是,打入冷宫会不会还有御膳房的特例呢?得想个什么法子,既能有好吃的,又不用当陛下的妃子…… 翌日,三个被封了才人的秀女便搬到了各自的宫中。程宝贝的住处在云曦宫的秀奕阁,和应昭仪的主殿隔了几步路,穿过一条小径便到,里面各种碗碟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不知道比秀女的时候好了多少。 阁内也有专门的下人房,只是红倚怕照顾程宝贝不方便,还是住在卧房的外间,这样,程宝贝一叫,她就能听得到。 按照宫规,秀奕阁里分来了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看起来都蛮踏实认真的,红倚到底也算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婢女,恩威并施地训了两句话,忍痛从箱底中掏出了自己和程宝贝入宫以来攒下的几个铜板赏了他们。 程宝贝向来就是个乐天的性子,虽然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宫中照应的人也不见踪影,但她颓废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便又信心满满。 应昭仪看起来是个温柔恬淡的女人,据说是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旁边伺候的宫女,一朝承欢之后,便一直跟在陛下身旁,后来陛下登基、亲政,慢慢地便被提了份位,但由于出身低微,不能封妃。 按照规矩,程宝贝每日都要向她请安,而应昭仪则每日要去贵、淑、贤妃那里请安,于是程宝贝每天五更不到便要起床,用手扒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到主殿,向应昭仪问好。 到了第三天,原本身子就有些虚弱的程宝贝终于撑不住了,躺在床上任凭红倚怎么折腾都迷迷糊糊的,红倚只好战战兢兢地跑到应昭仪那里,只说是主子自上次腹泻之后,身子一直不好,今天又有些犯病了。 应昭仪早已经梳妆打扮好了,亲切地扶起红倚说:“难为你家主子了,让她以后不用这么一大早就来我这里,养好身子最重要,省得太后和陛下怪罪于我。” 红倚受宠若惊:“多谢应昭仪体谅,等主子病好了,一定亲自前来道谢。” 这天程宝贝终于睡到了日上三竿,红倚今天为她准备红豆黑米粥,还有御膳房准备的早膳,这才人的份例也和秀女的时候大有区别,小笼包子一口咬下去都能滴出油来,那皮又薄又嫩,那肉酥软可口,程宝贝吃了整整十个,满足地摸着肚子半倚在了软榻上。 红倚则坐在旁边,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和她聊天:“主子你运气可真好,应昭仪又温柔又可亲,听说柳才人一进宫就被立了个下马威,一个人在屋里哭了好久。” “主子,听说过两天太后要请宫里的嫔妃去永宁宫赏花,咱们要好好打扮一下。” “主子的皮肤可真好,红扑扑的像个苹果。” …… 程宝贝随口应了几句,忽然从软榻上跳了起来:“哎呀糟糕!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 7第7章 和厉行风约好见面的时间是正午,程宝贝匆匆用罢午膳,便把自己拾掇整齐出门,红倚自然要跟着,走到半路,程宝贝只说自己想采两朵花,把红倚支回去取把剪子,她自己则往小径上一拐,照着以前留下来的记号,不一会儿便拐到了那天和厉行风约好的宫殿前。 中间那座供奉佛堂的大殿里依然青烟袅袅,供桌上依然放着几样贡品,程宝贝的肚子不饿,便诚心诚意地跪了下来,给佛像磕了几个响头。 这地方比较僻静,没什么人经过,她趴在门缝里往外张望,只偶尔看到有几个穿着绛红绸缎服的太监走过,衣饰打扮看起来比她宫里的太监光鲜亮丽很多,程宝贝有些纳闷,也不敢再探头,只是躲在里面一声不吭。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就在她等得耐心都耗尽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激动地叫了一声:“厉行风!” 来的那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半晌才说:“你瞎叫些什么,小心被人听见砍了脑袋。” 程宝贝傻傻地乐了一阵子,抽了抽鼻子小声说:“我以为你不来了,心里好难过。” 厉行风有些尴尬:“君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真……真不可能不来。” “哼,你说好了正午来,你看着都什么时候了?你自己说,是不是差不多都忘记了和我的约定了?”程宝贝有些神气了起来。 厉行风的确忘记了,要不是手下的人送来了午点,他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了这个肥嘟嘟的程宝贝,他还真不会来了。 “你到底还要不要听?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整天无所事事,就想着吃吗?我日理万机,能想起来过来就不错了。”厉行风训斥说。 程宝贝缩了缩脖子,嘴里嘟囔了两句,立刻赔着笑脸说:“要听要听,我娘亲见了你怎么说?有没有拖你带信来?” 厉行风轻哼了一声,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冷冷地说:“你坦白从宽吧,你混进宫里来到底所为何事?要不然我立刻就让侍卫来抓你,把你吊起来上一顿刑罚!” 厉行风的语气严厉,眼神冷冽,带着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王者之风,和刚才忽然换了个人似的,程宝贝一下子呆住了,小脸顿时白了起来,后退了两步,颤声说:“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程家从京城临县福林郡举家南迁,连自己的宅子都卖掉了,这哪里有半分女儿入宫的模样?你作为他们的女儿,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娘家南迁,这只有一种可能,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女儿!”厉行风半吓半哄。 “不可能……不可能……”程宝贝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喃喃地说,“她对天发过誓的……” 厉行风继续吓唬说:“你隐瞒身份,顶替入宫,这可是杀头诛九族的重罪,赶紧告诉我真相,我看看能不能替你想想办法。” 程宝贝“呜”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终于明白,自己这是被程家耍了,什么宫中有人,什么衣食无忧,什么书信往来,全是骗人的,他们深怕她暴露身份被株连九族,一不做二不休,扔下她跑了! 厉行风愣了一下,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心生不忍,走到她身边清咳了一声,安慰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把事情说清楚了就好,我担保你没事。”只是他从来没干过这安慰人的活儿,话说出来带着几分生硬,反而让程宝贝哭得更凶了。 “我会不会被砍头……我还想等着找到我师傅呢……”程宝贝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袖,想起往事,只觉得头痛欲裂,双手都快痉挛了起来。 厉行风顿时觉得有些不对,他立刻扶住了程宝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放柔了语调:“宝贝,我在吓唬你呢,没事的,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件事情,就算有人知道了,陛下也最多骂你几句,没人比我更了解陛下了,他素来心慈手软、怜香惜玉、温柔可亲,不会治你的罪的……” 程宝贝痛苦地□了几声,用手抱住了头,厉行风只得抱住了她,揉捏着她的太阳穴,一叠声地说:“怎么了?上次不是温子归来帮你看过病了吗?怎么还没好吗?” 厉行风的手温暖有力,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让程宝贝慢慢放松了下来,她不好意思地从怀里掏出了上次厉行风给她的帕子,使劲抹了抹脸,嗫嚅着说:“对不起……” 厉行风终于松了一口气,板着脸说:“我还以为你要使出水漫金山的功夫淹了我,杀人灭口呢。” “不会不会……”程宝贝连连摆手,黯然说,“谢谢你告诉我,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呢,以后我还是不来找你了,省得到时候株连了你。” 厉行风被噎了一下,只觉得浑身无力:这个女人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还不赶紧让他帮忙,反而急着撇清关系。 “好了,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懒得理你了。”厉行风佯做生气的模样。 程宝贝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眸子刚刚被泪水浸润过,仿佛春雨后的碧叶一般鲜亮,眼神仿佛刚刚出生的小兽一般楚楚可怜,厉行风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春风吹得皱了起来……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程宝贝咧开嘴笑了,虽然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知道你不会去告密的。” 厉行风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傻子,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这么信我干什么?” 程宝贝眨了眨眼睛,眼底又泛起了一阵湿意:“我在宫里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了。” “朋友?”厉行风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有些想笑,“好了好了,快把你的事情告诉我,我可不想我这个唯一的朋友被砍了脑袋。” 程宝贝的鼻子一酸,终于定下神来,拉着厉行风坐到了角落里,絮絮叨叨地把自己如何乞讨为生,如何和师傅失散,又是如何被程府认作女儿入了宫一一说给了厉行风听。 厉行风听着听着,便恼火了起来:“这对贼夫妇太可恶了,自己女儿教养不好,便拉上你做垫背的!你怎么这么傻!” 程宝贝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啊,还要怪陛下不好,他宫里都这么多嫔妃,还非得要选秀女,不选不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厉行风的脸都绿了,半晌才说:“你怎么知道陛下想选,说不定他也是没办法。” “他是一国之君,难道还有人逼他不成,你瞧瞧,吴贵妃这么艳丽,田淑妃、季贤妃一个柔媚,一个飒爽,还有应昭仪,温柔可人,据说很早以前就跟了陛下,应该情深意重了吧?陛下这样选秀,难道不怕她们伤心吗?”程宝贝的小脸上尽是忿忿之色,“要是我,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胡说!”厉行风森然道,“后宫嫔妃,雨露均沾,岂可有善妒之心?若是如此,必然后宫不宁。” “喂,你这么严肃干什么,我当你是朋友才和你讲心里话的!”程宝贝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厉行风不吭声了,坐在那里一脸生气的表情,程宝贝不明所以,拉着他的胳膊晃了几下,撒娇说:“好啦好啦,你又不是陛下,生什么气啊,是不是陛下待你很好?我以后不说他了还不行吗?” 厉行风不置可否,刚想说话,忽然程宝贝紧张地窜了起来:“有人来了,快,我们快躲起来!” 程宝贝惊慌地想躲到门口,走了两步,却见厉行风不动如山,急得一脚踢了过去,正中厉行风的腘处,厉行风一个不防,腿被踢得一软,打了个踉跄,差点跌倒,顿时大怒:“大胆!你居然敢冒犯……” 程宝贝差点没背过气去,冲过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疯了?不要命了吗?” 她的语声急促,神情焦灼,微热的气息在厉行风的肌肤旁萦绕,带着一股浅浅的香味,令人不由得心神一荡,还没待厉行风反应过来,程宝贝把他用力地往门口一推,低声说:“你在这里面别动!”说完,她便往外迎了出去。 殿门外进来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太监,穿着一身绛红色的内侍袍,一看到她,脸上闪过了一丝讶异的神情。 “这位公公,我迷路了,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便在这里歇息片刻,能否麻烦公公帮我带个路?” 那太监躬身行礼说:“奴才是来找人的,程才人请稍候片刻。”说着他便要往里走去。 程宝贝伸手一拦,挤出一个笑容,软语相求说:“我就在这里呆了很久,没人了,就我一个,公公,我的宫女找不到我,一定急得不行了,我们快走吧!” 那太监脸色尴尬,朝着后面努了努嘴:“这……这……” 程宝贝一看,厉行风已经从门后走了出来,站在她身后,她顿时慌乱起来,一边张开双臂想要拦住那个小太监,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了起来:“公公,不是的,我只是向他问路而已,你别想歪了,他也才刚刚进来而已……” “喂,你快走吧,你还不快走杵在这里干嘛!”程宝贝冲着厉行风大喊了起来,鼻尖满是细密的汗珠。 厉行风心里浮起一层奇怪的滋味,从小到大,他都被人教育着要独当一面,要深谋远虑,要泽被天下,要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他强势,他被人景仰,却从来没有尝过,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挡在身后保护的感觉。 这感觉有些微妙,也很新奇,让他的心情不由得大好了起来。 ------------ 8第8章 “别怕,这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叫他小平子。”厉行风淡淡地说。 小平子看着厉行风,脸上的表情奇特,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而程宝贝倏地瞪大了眼睛,顿时浑身都软了下来,脑袋一阵发晕,差点跌倒,幸好厉行风伸手扶住了她。 她定了定神,伸出小拳头在他的胸口捶了好几下,恨声说:“你怎么不早说!吓得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我有机会说吗?还不都是你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厉行风叫起屈来。 程宝贝抚了抚胸口,开心地跳到小平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叫小瓶子?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小罐子?你怎么知道我是程才人?厉行风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和我吹牛他是御前侍卫,不会是每天帮陛下看大门的吧?” 她唧唧呱呱地提了一大堆问题,小平子一下子有些招架不过来,朝着厉行风看了过去。 厉行风朝他使了个眼色,小平子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厉行……大人……自然是肱骨之才……万分厉害的……程才人……活泼可爱……奴才自然……自然认识……” “咦,小平子你怎么出汗了?这里很热吗?”程宝贝有些奇怪。 小平子抬袖擦了擦额头,心里仿佛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只怕过不长久了!居然叫了不该叫的名讳!程才人啊程才人,你这不是在害我啊! 许是小平子的脸色太差,程宝贝有些怯怯,回头对厉行风小声地说:“你朋友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厉行风摇了摇头,笑着说:“他有时候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的,不用搭理他。” “你在哪里当差?我现在在云曦宫的秀奕阁,能自己弄点心吃了,我家红倚做的点心是一流的,下次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我带点来给你吃。”程宝贝期盼地看着他。 “过两天吧,到时候我会让小平子带信来。”厉行风想了想说。 小平子看了看天色,忍不住上前提醒说:“这个……刚才有人在找……找……不……不如……” “小平子你……你难道是个结巴?”程宝贝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捂住了嘴巴,歉然说,“对不起,人家都说结巴很聪明的,小平子你一定是个天下第一聪明的人。” “不是不是,”小平子额头上的汗涔涔而下,连连摆手说,“奴才可不敢当这个称号,大……大人,我在外面等你。”说着便一溜烟地跑了。 “我什么地方说错了吗?怎么小平子看起来好像不太喜欢我……”程宝贝挠了挠头,有些苦恼。 厉行风不愿她多做纠结,岔开话题说:“听说你升了才人搬进了云曦宫?云曦宫怎么样?应昭仪对你还好吗?” 程宝贝用力地点了点头:“很好,应昭仪对我很好,她给了我好多东西,还看在我身体虚弱的份上,让我不用每天向她请安,我今天一直睡到大天亮,好舒服。” 厉行风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一下子却想不出来什么地方不妥,他瞧着程宝贝得意洋洋的神情,扬眉嘲讽说:“怪不得又胖了一些,再这样下去,都要变成猪了。” 程宝贝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这两天又把拉肚子掉的肉养回来了,心里十分满意:“你不懂啦,听说陛下喜欢窈窕的女人,胖胖的才安全。” 厉行风被噎了一下,真想好好和她探讨一下关于陛下的喜好问题,可惜时间来不及了,他只好泄愤的捏了捏她的脸蛋,手感居然出奇的好。“胡说八道,好了,我要走了,你自己在云曦宫小心些。” 程宝贝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紧跟了几步,却也明白再不可能多聊,只好呐呐地应道:“你也一路小心!” 一路儿哼着小曲回到了云曦宫,程宝贝便看见好几个宫女焦急地在宫门前张望,除了红倚,站在前面的一个是应昭仪的贴身宫女。 一见程宝贝,好几个人都叫了起来:“程才人回来了!程才人找到了!” “快去回禀应昭仪!” 有两个机灵的便一溜烟跑进宫里去了,红倚扑了上来,抱住程宝贝,眼圈都红了:“主子,你去了哪里?我四处寻不见你,差点都让掌事嬷嬷帮忙了。” 应昭仪的贴身宫女叫应玉,想来是找了一个下午,又累又烦,见程宝贝毫发无伤的模样,没好气地说:“程才人这是去哪里了?奴婢可没有你这么好的命,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下次可要提前说一声,省得我们都被人当猴耍。” 程宝贝慌忙堆起了笑脸:“我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应玉姐姐勿怪,我下次小心就是了。” 应玉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下来,眼前这个也算是半个主子,她终究也不敢太过放肆。“好了好了,程才人别乱跑了,小心别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被人责罚了。”说着,便傲然走了。 红倚垂下了手,默默地看着程宝贝,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主子,走吧。” 程宝贝心里歉疚,拉住了她的手,娇嗔道:“红倚,我的好红倚,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红倚没吭声,只是往前走去,程宝贝追了上去,笑嘻嘻地说:“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我见到了一个穿着绛红衣服的公公!你以前告诉我,穿着这种衣服的公公是什么等级?” “红倚你说话呀,你不说话我好心慌啊。”程宝贝追到她面前,扳起她的脸,顿时呆了:红倚正默默地流眼泪呢! 她心慌意乱地把红倚抱进怀里,连声说:“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我以后都不会不声不响不见了!红倚你打我一下好了!” 说着,程宝贝拿起了她的手使劲地往身上拍去。红倚急了,把手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用力过猛,两个人差点都摔了一跤。 红倚怔怔地看了她半晌,这才抱住了她,无声地哭泣着,眼泪把她的衣衫都弄湿了。“主子,你可千万不要丢下我不见了,我好害怕,怕再也找不到你了,我没办法,才去找了应昭仪……”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对。”程宝贝拍着她的后背,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满足,以前都是红倚像个大姐姐一样地照顾她,现在居然还要她的安慰。 “她们都说我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一个主子,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才能伺候你,你从来不打我不骂我,有好吃的都想着我。” “那些宫女、侍婢,穿得都光鲜亮丽,主子一赏就是一锭银子一根簪子的,可要是一不留神得罪了主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要是没有你,只怕我在家里要让我嫂子欺负死,把我卖给哪个老头子当小妾都不知道。” “主子,你不要丢下我,我想伺候你一辈子。” …… 这一顿哭,哭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想来这整整一个晌午,红倚四处寻找,又顶着应昭仪的训斥、应玉的冷语白眼,心里实在是又害怕又委屈,这一下子便爆发了。 程宝贝被她哭得也心酸起来了,抽噎着安慰她,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哭,回到了秀奕阁,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看着对方红肿的双眼,都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主子你哭什么,明儿出去被人家笑话。”红倚出去打了水来,一边念叨着,一边帮她洗脸。 程宝贝认真地看着她,伸出小指头说:“红倚我们来拉钩,要一辈子在一起。” 红倚勾住了她的小指头,两个人来回扯了两下,相视笑了笑。 “主子,你刚才说你看到了一个穿红袍的公公?”一静下来,红倚顿时想起刚才程宝贝的话,追问道。 “是啊,”程宝贝兴奋地说,“这是几品的啊?” 红倚又惊又喜:“红袍的公公宫里可只有没几个,都是正四品的的总管太监,主子你要是认识他们就好了,保管立刻能让你见到陛下,说不定运气好就被临幸了呢。” “我才不要被临幸呢……”程宝贝嘟囔着说,“照你这么说,他很厉害喽,这么年轻就当了这么大的官。” “他叫什么?”红倚十分兴奋,她一直挖空心思想让自己的主子往上爬,有了这么一个好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他叫小平子!”这个名字很好玩,程宝贝记得很牢。 “小平子……平子……”红倚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腿站了起来,“难道是平公公?主子,可不得了,那是陛下的贴身随侍啊!那权力,可比哪个公公都强!主子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说了几句话?他和气不?什么时候奴婢送点点心过去给他尝尝,套套近乎……” 程宝贝翻了个白眼,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好了好了,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呢,还是说说明天我们吃什么吧。” ------------ 9第9章 一连好几天,程宝贝都呆在秀奕阁,和红倚探究着弄些什么好吃的点心。程宝贝是想着下次见到厉行风带给他尝尝味道,而红倚自然想着什么时候去拍那平公公的马屁,自己的主子很穷没银子,只好用这种东西了,好歹也是一番心意。 两个人捧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膳食谱,一页页地翻着看,程宝贝越看越嘴馋,随手挑了几道点心,让红倚去试试。 头一天红倚试了一个豌豆黄,把上好的黄豆泡了一个晚上,又在御膳房的点心局跟着大厨泡了一个下午,这才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盒子递到程宝贝面前表功说:“主子,我做坏了两笼,这笼的豌豆黄连大厨都说好吃。” 程宝贝打开来一看,一股香气扑鼻,金黄色的豌豆黄躺在盘子里,看起来弹性十足,透着一股糯劲,十分诱人;她取了一块放进嘴里,一股豆荚的香味直入味蕾,让人忍不住精神一振;轻轻抿了一口,豌豆黄立刻在口中化了,滑入胃中,真是甜而不腻,又香又甜。 “好吃。”程宝贝的嘴巴鼓囊囊的,一口气吃了四块,这才想了起来说,“红倚,我要留几块。” “留几块?主子你忘记上次的教训了嘛?点心要吃新鲜的,不然明儿个闹了肚子,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程宝贝傻了眼:“那怎么办?我还答应了要给别人留好吃的呢。” “你答应了谁?等她来了我再做就是,这些不要的,我去分给宫里的姐妹们尝尝。”红倚说着便走了出去。 程宝贝有些发愁了,她自然不能和红倚说,就算要见面了,也是得偷偷摸摸的,不可能到她的秀奕阁来,更不可能坐下来慢慢品尝美点了。 红倚不愧是大厨之后,自那天以后,她轮番给程宝贝翻新花样,什么香酥苹果,什么豆沙卷,什么奶白枣宝,程宝贝每天吃得不亦乐乎,睁开眼睛就问今天吃什么。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程宝贝只觉得自己真是幸福,每天的睡眠完美,每天的膳食完美,每天的点心完美……这在后宫里,没有陛下的骚扰,吃吃睡睡玩玩这也挺不错的嘛,唯一的遗憾就是厉行风怎么就不来找她了呢…… 可是忽然有一天,红倚却再也不肯做点心给她吃了。 “主子你不能再吃了,尤其是甜的点心,你看你的下巴,都成双的了!”红倚义正言辞地说,顺手摸了摸她下巴上的肉。 “女儿家稍微胖一点可爱啊,连太后都说我富态,你怎么可以不听太后的话!”程宝贝也义正言辞地说。 “不行,你再吃下去,以前的漂亮裙子都穿不下了,后天就是太后的赏花宴了,成败在此一举,到时候陛下瞧不见你就糟了!”红倚寸步不让。 “胖了我一个人占两个人的位,陛下才会看到我啊!”程宝贝狡辩说。 “那你还想不想升位了?还想不想被临幸了?还想不想生个小皇子了?”红倚压低声音说。 程宝贝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不想。” 红倚自然不信,这后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上爬?哪一个不是想要陛下的宠爱?品大一级压死人,越在底下,越是如履薄冰,到时候哪天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主子你别灰心,你长得其实真的好,皮肤白白嫩嫩的,嘴唇嫣红嫣红的,那眼睛多水灵啊,让人一看就……就想咬上一口……”红倚没有读过书,一下子想不出来怎么形容,“总之,主子率真可爱,陛下看了一定心生欢喜。别的主子,那就是靠那些绫罗绸缎、胭脂首饰撑着呢,她们敢不施脂粉地出来和你比一比吗?” 程宝贝咯咯地笑了起来:“红倚你真逗,主子总是自家的好,你怎么就没看见那柳姐姐出口成章、才貌双全,怎么就没看见封姐姐艳丽无双、琴艺超群呢?还有那么多淑妃、贵妃的,哪里轮得到我啊。” “在我眼里,主子你是最好的。”红倚认真地说。 正说着,程宝贝只听到院子前一阵杂乱的声音,应昭仪的声音带着笑意,软糯地响了起来:“平公公今儿个怎么有空跑到我们云曦宫来?等会可要到我那里去喝杯茶再走。” “多谢应昭仪,只是奴才还要赶着去伺候皇上,不便久留,应昭仪的一番心意,奴才心领了。”小平子客气地说。 “你家主子呢?快让程才人出来,平公公过来了。”应昭仪的声音有些不满。 “不必了不必了,奴才进去便是,陛下有旨意带过来。”小平子笑着说。 程宝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立刻从屋里冲了出去,一脸的惊喜:“小平子,你来了!”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数道目光射向她,满含着震惊和不信,应昭仪身旁的应玉更是瞪大了眼睛颤声说:“程才人……你……在叫谁……” 程宝贝掩住了嘴,双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乖乖地说:“平……平公公……” 小平子笑了笑,上前行礼说:“程才人叫奴才小平子便好,听起来分外亲切。奴才此来是来传陛下旨意的,程才人听旨。” 程宝贝愣了一下,一脸的不知所措,红倚在旁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说:“主子,快接旨。” 程宝贝顿时恍然大悟,跪了下来。 “今闻太后定于四月十六在太平宫开赏花宴,朕心甚喜,思及程才人初入宫闱,诸物甚缺,现赏凌云缎及软烟罗各五匹,碧玉玲珑簪一套,西域芙兰香一瓶,另各式杂物若干,钦此。” 旋即,小平子身后的太监们一个个鱼贯而入,将物什一一摆放在秀奕阁的院子里。 程宝贝张大了嘴,愕然说:“小平子……这……我没说要东西啊……这……我不能……” 小平子乐了:“程才人,奴才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把陛下的赏赐往外推呢,这可不合规矩,赶紧收了吧,奴才可以赶紧回去复旨。” 说着,他走上前去,拿了那盒装着碧玉玲珑簪子的盒子往程宝贝手上一递。 程宝贝只觉得底下有个硬硬的东西,心里顿时兴奋了起来:这一定是厉行风让小平子递消息给她呢! 她的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应昭仪,接过了盒子道:“谢陛下恩典。” 小平子冲着她眨了眨眼:“那奴才就回去了,陛下御赐的东西,程才人可要看仔细了。” 程宝贝把头点得象捣蒜似的,目送着小平子出了门,刚想躲到屋子里去看盒子下的东西,转头去看见应昭仪正盯着她,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呐呐地说:“应姐姐,我脸上有东西吗?” 应昭仪恍然回过神来,走到她的身旁亲切地说:“妹妹什么时候和平公公如此交好了?” “我也忘记是怎么认识的了……平……小平子公公很和善呢。”程宝贝唯恐应昭仪发现盒子的秘密,身子有些僵硬。 “陛下如此宠爱妹妹,莫不是妹妹已经……怎么我从来没听人提起过?”应昭仪心里十分疑惑,她自乾武帝还是太子时便随身伺候,对乾武帝十分了解,这刚提份位,赏了特例,如今又特意为了赏花宴赐了这么多东西,好像不应该是乾武帝对一个妃子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程宝贝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一定是陛下喜爱另外两个才人,才连带得我也受了赏,姐姐莫要抬举我了,我只愿在云曦宫里过我的小日子,不会有非分之想。” 应昭仪笑了一声:“妹妹过谦了,好好打扮打扮,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番盛情,今后若有什么需要,就到我这里来,姐姐虽然比不上上头的三位夫人,普通的总也供得起。” 程宝贝心里着急,她不会作伪,面上终于也露出了几分,僵着身子,眼睛一直往屋里瞟。 应昭仪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以为她急着想去看陛下的封赏,便了然地笑笑说:“好了,这忙了一阵子,我也乏了,妹妹好好休息,我走了。” 程宝贝大喜,立刻躬身行礼:“是,恭送姐姐。” 应昭仪缓步出了秀奕阁,应玉立刻紧紧地跟了上去,眼看着走到了自己的正殿,应玉终于忍不住了,恨恨地回头瞧了一眼秀奕阁,低声说:“主子,怎么办,那个女人这不是要爬到你头上来吗?” 应昭仪的身姿袅娜,语声平淡如水:“你瞧你,气量这么小做什么,云曦宫有人出息了,咱们该高兴才是。” 她停顿了片刻,站在台阶上,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秀奕阁小巧玲珑的飞檐:“不过,也得看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真的有出息才行。去,打听一下那两个新封的才人有没有什么封赏。” ------------ 10第10章 程宝贝自然不知道已经有人看她眼红,一见应昭仪她们走远了,她便一溜烟跑进了自己的卧房,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首饰盒子翻了过来,果然,底下那硬硬的是张纸条。她打开来一瞧,上面写着:赏花宴见。 程宝贝的嘴角咧了开来,一个人傻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折了起来,刚放进了枕头下面,想想不对,又拿了出来,放到了贴身的小袄里。 她自有记忆以来,接触的人除了师父,便是程府的那几个人,从来没有交到过朋友,这凭空而来的厉行风,让她感到温暖、新鲜而又神秘。 红倚推门进来,便看到了这样一个程宝贝:傻呵呵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空气直乐,那个首饰盒歪倒在梳妆台前,那个碧玉玲珑簪可怜巴巴地露出了一个尾巴。 她三步并做两步,把那碧玉玲珑簪取了出来,在程宝贝头上比划了一下,高兴地说:“主子,这个簪子很衬你,一看就是很有贵气的样子,和她们都不一样。” 程宝贝瞧了一下铜镜中的自己,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主子,快出去看看陛下赏的绫罗绸缎,那料子好滑啊,赶紧请尚服局的司衣麽麽来做几件漂亮裙袄。”红倚看起来十分兴奋。 “后儿就是赏花宴了,来不及了,”程宝贝却浑不在意,“我这几件裙子都挺好的,那些料子就赏给你们吧,别浪费了。” 红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还从来没见过不喜欢绫罗绸缎、首饰脂粉的女人,就连贵如应昭仪,看到刚才的赏赐都脸含艳慕,可程宝贝居然会视如无物? 她还想再劝,程宝贝却兴致勃勃地说:“别折腾那些料子了,红倚你还是赶紧想几个新鲜的点心,后儿我带到赏花宴上去。” “带这个去干吗?”红倚奇道,“赏花宴上还能短了我们的吃的?” “这……这不是要谢谢小平子公公嘛,我们又没什么好东西,只有那我们红倚的好手艺去孝敬啦。”程宝贝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 “这个包在奴婢身上!”红倚拍着胸脯说,“保管让平公公吃了一次,还想着到我们秀奕阁来吃一次。” 太后的赏花宴是整个上翊京城一年一度的盛事,除了宫中的嫔妃,还有京城中所有三品以上官员、王孙贵族的家眷都有资格入宫,这若是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姑娘,必然竭尽全力,力求在赏花宴上力压群芳,可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为自己今后能嫁个好人家添些筹码。 一过巳时,程宝贝便跟着应昭仪往太平宫赶去,应昭仪今天一身绿草百褶襦裙,一条白色夹杂浅绿的轻纱搭在臂间,衬着她的皓腕,显得十分清新动人。 只是跟在她身后的程宝贝虽然一身简单的水红色罗裙,可那雪白的肌肤,还有脸颊上带着自然的红晕,衬着她的水红色罗裙一看就有种粉糯软酥的感觉,让人恨不得捏着她的脸蛋咬上一口。 这两人一走在一起,应昭仪的清新顿时成了地上的一根青草,而程宝贝的粉嫩却依然让人挪不开眼。 太平宫里已经有好些个人了,四周早已搭好了各式轻纱围成的帐子,好些个相熟的人家已经坐在了轻纱中攀谈了起来,四处可听见轻言细语声,偶尔有胆大的女子发出咯咯的笑声,引得人们一阵张望。 主位上是一排轻纱帐,最中间的自然是太后的位置,另外两旁是几个王爷、世子、嫔妃的位置,而程宝贝自然排在离太后最远的角落里。 这是程宝贝第二次看到太后,远远地,只见那太后富贵雍容,凤目薄唇,若不是眼角额头上的皱纹泄露了她的年纪,还真看不出来,她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只是不知怎的,程宝贝总觉得这太后眉目间竟然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赏花宴自然缺不了花,正中间摆着数十盆牡丹,争妍斗艳,红的紫的白的黑的蓝底,那重重叠叠的花瓣看起来富贵逼人,不愧是天下第一富贵花;更娇艳的当然是赏花的莺莺燕燕,有的秀丽,有的清雅,有的俏皮,有的脱俗,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花比人艳,还是人比花娇。 程宝贝头一次见到这样盛放的牡丹,东看看西看看,一脸的稀奇,一时之间,都怀疑这花是不是假的,忍不住伸手过去想要摸摸那花瓣,顿时,一旁有人叫道:“程妹妹,这可万万摸不得。” 程宝贝飞快地缩回了手,一看是说话的人正是封蓉蓉,慌忙呐呐地问:“封姐姐,为什么摸不得啊?以前我们看到好看的花,都喜欢得想要摘下来。” 封蓉蓉笑着说:“妹妹你可真是有趣,这些牡丹是太后娘娘精心培育,都通了灵性了,若被俗人都这样摸上一下,只怕明儿个就凋谢了。” 程宝贝吐了吐舌头:“原来这些花都是要人伺候的,我还以为,这些花是给人消遣的呢。” “焚琴煮鹤,夏虫不可语于冰。”远远的,柳盈云轻哼了一声,冷冷地说。 一旁好几个女子听了都咯咯地掩嘴笑了起来,眉目间带着几分轻蔑,连封蓉蓉都掩嘴笑出声来。 跟在旁边的红倚急了,她知道那柳盈云在讥讽自己的主子,可她只是个下人,又听不懂柳盈云的话,不知道怎样反驳,只能干着急,只是扶着程宝贝的手抓的紧紧的,脸涨得通红,都快哭了出来。 程宝贝见红倚这幅模样,心疼了起来,脑中依稀闪过一丝片段,便展颜一笑,脱口而出:“柳姐姐的话好生奇怪,世间万物皆为化相,何必拘泥于形式?你非牡丹,又焉知我摘下这牡丹它会不喜?或者它其实宁愿在它盛放的时候凋谢于我的手中,也不愿枯萎零落成泥?” 柳盈云愕然看着她,显然是有点不敢相信,素来傻呵呵的程宝贝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只见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再说了,古人伯牙为钟子期破琴绝弦,谁敢说伯牙乃焚琴煮鹤之辈?说不定,那古琴还在说,多谢伯牙破琴,省得被俗人所奏所闻,姐姐你说是吗?”程宝贝的话简直不假思索地就从嘴中吐出,言辞犀利,语带暗讽,话一说完,她便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那里一阵抽痛。 一旁响起了“啪啪啪”的击掌声,众人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含笑看着程宝贝,缓步走到她面前,一下子便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粉色牡丹插到了程宝贝的发髻,赞道:“说的好!” 程宝贝顿时傻了,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慌忙地想要把花摘下来,急急地分辩说:“不是我摘的!我就这么一说而已,不关我事,是他摘的。” 那个男子乐了:“我还当你真的敢把这片牡丹都碾落成泥呢,原来是个纸老虎啊。” 说着,他冲着程宝贝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旋即便冲着主位上的太后扬声说:“母后,儿臣手痒,摘了一朵花,不妨事吧?” 顿时,围在主位上的人都看了过来,太后笑着说:“你自小摘我的花还少吗?怎么从来不见你象今日一样来说上一声?只是你赠花的那位是谁?小心被人打了,哀家可不来救你。” 一旁有人在太后耳边耳语了两句,太后顿时愣了一下,半晌才想了起来:“你不就是那个秀女吗?来,过来让哀家瞧瞧。” 程宝贝立刻乖巧地走了过去,在太后面前行了个大礼:“才人程……程韵之见过太后娘娘。”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瞧着模样,倒是挺富态的。” 程宝贝应言抬起头来,那张红扑扑的脸蛋不施脂粉,好像苹果一样,十分可爱;她的头上本来就没什么首饰,那朵牡丹一戴,一点儿也不突兀,人面鲜花相映红,更显秀色。 太后看了十分欣喜,冲着她招了招手,程宝贝走了过去,跪在了太后的腿旁,咧开嘴笑道:“太后娘娘,其实我觉得今天这花看是好看,只不过都比不上一个人。” “谁?居然能比得上我这满园的牡丹?”太后佯做生气地问道。 “当然就是太后您啊!”程宝贝瞪大眼睛看着太后,“别说太后娘娘年轻时候的模样了,就是现在,谁也比不上您的雍容华贵,威严天成,只怕牡丹见了您也只能乖乖地听话。” 这拍马奉承的话,程宝贝在当乞丐的时候便学会了,张嘴就来,要不然可要不到吃的和铜板。 一旁的嫔妃到底是出身名门,拍马奉承也要讲究点水平,哪里见过这样直白□的马屁,一时都回不过神来,半晌才纷纷应声点头。 “你这孩子,说话也不怕被人笑,哀家老了。”太后听了嘴角微抿,显然心里也十分高兴。 “母后哪里老了,依儿臣看,一点儿也不老。”那个男子也跟了过来,笑嘻嘻地说。 “你少让我操心我就不会老了。”太后嗔怪地看着他,想来是十分疼爱这个儿子。 “皇兄呢?这么美的景色,这么美的人,皇兄若是还在批改奏折,这可实在是太浪费了。”男子啧啧地叹息着,眼睛瞟了过去,盯着程宝贝看了好一会儿。 正说着,远处小平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身后跟了好几个太监,手里捧着一大摞东西。 “太后娘娘,陛下适才想出了一个妙法,每年的赏花宴都是如此,太过单调,这次不如换个花样,大家都戴上面具掩面,打乱座次,互相赏花品鉴,待才艺表演之后,让人猜猜都是谁家的姑娘,届时再撤下面具,岂不乐哉?” ------------ 11第11章 那乾武帝想来是早就打算好了,小平子分发的面具各异,有的画了精美的图案,有的镶金掐银,有的缀了一些亮片和装饰的羽毛,看起来分外华丽,刚刚遮住了鼻梁上方,也不耽误说话和进食。 程宝贝从小平子手中分到了一张镶着金边的面具,只见那右半边画了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瓣一朵朵用细金线勾勒起来,在阳光下栩栩如生,流光溢彩,十分应景。 红倚小心翼翼地把面具戴在她的鼻梁上方,后面用丝带仔细地系好,端详了片刻,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主子,你戴的面具最衬你的肤色,最漂亮了。” 程宝贝只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四下打量着,心里直犯嘀咕:咦,这样厉行风还找不找得到她啊? 赏花宴例行会有各家名媛将各自的才艺进献给太后,当初封蓉蓉的一手古琴、柳盈云的七步咏花诗一战成名,和宫家小姐的剑舞、曲家的即兴泼墨牡丹图并称京城四绝。 人都已经到齐了,不一会儿,程宝贝只听见太平宫门响起来一阵脚步声,十来个人簇拥着一个人从宫门口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身穿着玄黑的长袍,上面用金丝绣着九龙图,张牙舞爪,威严毕露;只是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金色的面具,看不出容貌,面具左半边用金线勾勒出了一只龙头,龙眼上镶着两颗珍珠,极尽华美。 嘈杂的声音一下子便消失了,中庭近百人都一起躬身行礼:“恭迎陛下!” 乾武帝嘴角带笑,伸手示意平身,他的目光掠过众人,朝着小平子耳语了片刻,小平子会意,大声说:“陛下昨日偶感风寒,喉咙微恙,诸位夫人小姐平身,勿要拘束,必要玩得尽兴才好。” 程宝贝使劲打量着那几个没带面具的人,没有厉行风,有一个人倒是认识,正是御医局的御医温子归。温子归好似感应到了她的目光,冲着她微微笑了一笑。 程宝贝很是高兴,张嘴做了一个谢谢的口型,温子归愣了愣,忍不住乐了。那乾武帝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犀利地目光朝着程宝贝看了过来,程宝贝一凛,立刻垂下了头,心里反反复复地祈祷着:别看到我,别看到我…… 不一会儿,太后的掌事麽麽便宣布赏花宴正式开始,宫女们陆续为每家呈上了笔墨纸砚,各家可先奉上牡丹诗画助兴。 正值底下的女子们奋笔疾书之际,田淑妃笑着说:“太后娘娘,今儿个可是比拼才艺的时候,臣妾有个好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太后和乾武帝刚刚说了两句话,一听便饶有兴趣地说:“什么好主意?” “这宫外的人都在吟诗作画,咱们后宫的女子们可也不能落在人后面。这陛下不是刚封了三个才人嘛,据说个个都是才貌双全,何不让三位才人妹妹也吟诗一首,为这赏花宴添些光彩呢?陛下你说是不是?”田淑妃的声音柔媚,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只是那乾武帝却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直往旁边梭巡着,轻轻地唔了一声。 吴贵妃的脸上微微变色,心里有些不悦,轻轻哼了一声,一旁跟着的封蓉蓉立刻笑着说:“多谢淑妃娘娘夸赞,只是蓉蓉愧不敢当,柳妹妹乃是京城第一才女,这诗词歌赋,蓉蓉怎敢班门弄斧。” “封才人谦虚了,谁不知道封才人的一首古琴冠绝天下,这难道是说,咱们以后都不用在陛下面前抚琴了不成?都是图个喜气,太后您说对不对?”田淑妃掩着嘴笑道。 太后赞许地点了点头:“对,图个喜气,依哀家看,不如这样,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如一人一句,以牡丹为题,柳才人就辛苦些,首尾都是你来吧。” 柳盈云戴着一个蝴蝶面具,在不远处应声下拜:“谨尊太后懿旨。” 说着,她便缓缓地站了起来,朝着那乾武帝幽怨地瞥了一眼,轻移莲步,走到一株大红色的牡丹面前,沉吟了片刻,扬声吟道:“黄金蕊绽红玉房。” 一旁的那个王爷拍起手来,赞道:“好诗!形容皆备,读之齿颊留香,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柳盈云冲着那王爷微一颔首,傲然看着封蓉蓉。封蓉蓉也缓步走到了面前的一株墨魁前,只见那墨魁颜色深紫,宛如黑丝绒一般,实属难得的佳品。封蓉蓉绕着它走了两圈,吟道:“天香夜染醉衣裳。” 此句虽然没有柳盈云的令人惊艳,但胜在和那墨魁十分应景,也是难得的一句好诗。 两个才人都已经吟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程宝贝身上,程宝贝呢,却浑然不知,她自从那乾武帝进来之后,便再也不敢去太后面前拍马奉承,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吃着前面摆着的杏仁和瓜子,和红倚说着悄悄话,压根儿都没在听她们说些什么。 封蓉蓉却一直注意着她,她的面具精细,明摆着比她和柳盈云的蝴蝶面具胜上一筹,让封蓉蓉忍不住心里发痒。 “程妹妹,你这么久不出声,莫不是有什么绝词佳句不成?莫叫太后娘娘等急了。”封蓉蓉嘴角微微翘起,得体地提醒道。 程宝贝茫然抬起头来,左右看看,呐呐地说:“什么……佳句?” 那温子归原本跟在乾武帝身旁,见程宝贝一副懵懂的模样,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佯做随意地赏花,往她身旁走了两步,温言提醒说:“程才人,太后着你吟牡丹诗,黄金蕊绽红玉房,天香夜染醉衣裳,该你第三句了。” 一颗瓜子仁顿时卡在了程宝贝的喉咙,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咳得满脸通红。她仓皇地看了看四周,一脸的无助。 那乾武帝看了,在太后耳边耳语了片刻,太后不免有些讶异,良久才笑着说:“程才人,随便说上一句就可以了,又不是殿试三魁,放轻松些。” 程宝贝的嘴角往下弯了弯,苦着一张脸,往最近的一盆白色的牡丹走了过去,盯着它看了良久,只见它的花瓣纯白得几近透明,仿如上好的温润白玉一般,重重叠叠,只是花蕊带了一丝粉色,仿如美人薄醉一般。 可她的脑中却半分诗意都没有,浮现的却是她吃的一道点心,挥之不去,她迅速地瞟了一眼太后,怯怯地说:“太后娘娘,我不会吟诗,吟得不好你别怪我。” 太后看这天真烂漫的程宝贝十分有趣,乐呵呵地说:“不怪不怪,只是逗个趣儿,不妨事。” “龙……那个龙须酥……手……层……叠……那个龙须酥手层层叠……”程宝贝挤出七个字来。 众人都愣住了,良久,那个王爷一拍桌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妙!实在是妙!龙须酥来比做这景玉,本王还是头一次听说! 围在一旁的嫔妃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起来,吴贵妃笑道:“晋王爷,这龙须酥能比做牡丹?这……这也太好笑了吧……” 田淑妃也笑了起来:“行云哥哥,你这么说,只怕以后凌太傅要来找你算账,你的诗词歌赋可都白学了。” “这哪里不能比了?”晋王爷往程宝贝面前走了过去,指着那盆白色的景玉说,“这不都是白的?这不都是层层叠叠的?这不都中间带了一点酥?” 程宝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朝着太后嘟囔着说:“太后娘娘,我说我不会吧,人家都笑我了,以后我能不能向您来学学作诗啊。” 太后瞧了瞧她茶几上的一堆果壳,又瞧了瞧她圆溜溜的脸蛋,忍不住笑了:“你来和哀家学作诗?只怕你是来太平宫找点心吃的吧?” 程宝贝娇憨地笑了:“太后娘娘的眼睛真是厉害,一眼就看穿我了。” 气氛一下子便轻松了好多,程宝贝欢欢喜喜地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回头一看,柳盈云还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红牡丹面前,没人叫她吟最后一句,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柳姐姐,你的诗才做的好听,快补上最后一句吧,不然我那句诗要连累得你们都被人家笑掉大牙了。”程宝贝冲着她扬声说。 众人重新把目光落在了柳盈云的身上,柳盈云眼神复杂地看着程宝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良久,才低吟道: “黄金蕊绽红玉房, 天香夜染醉衣裳, 龙须酥手层层叠, 落入天庭化流芳。” 程宝贝率先拍起手来,赞道:“柳姐姐的诗真好,把我的那俗句也带得那么好听!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太后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的确不错,来人呐,柳才人看赏。”说着,身后的一名宫女便端着一盆水果放在了柳盈云的面前。 程宝贝的眼睛倏地亮了,眼馋地看了看,又佯做不在意地调转目光,一个人又默默地开始剥起自己的果仁了。 场中开始渐渐地热闹了起来,有人陆陆续续地将自己的诗画上呈御览,接下来是各家才女向太后和陛下献艺,太后兴致勃勃地让众家小姐站成两圈,交替旋转,打乱了座次,让大家从左到右,轮番献艺,然后再请人猜是谁家的小姐,猜到的有赏。宫中嫔妃三品婕妤以下也都在太后的懿旨下转起圈来。 程宝贝在转了两圈之后,被分到了角落的一个位置,跟在一旁的红倚十分兴奋,乐呵呵地跟在身旁,悄声问:“主子,待会儿你表演什么?” 程宝贝歪着头想了片刻:“不如我去表演嗑瓜子?我嗑瓜子又快又好,这里一定没人比得上。” 红倚又气又急,瞪了她几眼,不吭声了。 程宝贝自然乐得一个人在角落里自娱自乐,只是她也有些发愁:怎么厉行风还没来?难道我带着面具认不出我了吗?还是他出了什么事情了? 正想着,小平子从她身旁走过,轻咳两声,朝她使了个眼色,又朝着内殿努了努嘴。 ------------ 12第12章 程宝贝的心扑通通地乱跳,看看主位上的嫔妃,都围着太后和陛下说话,恨不得黏了上去,根本没人注意她。她假说自己要解手,叮嘱了红倚几句,便起身往内殿走去。 内殿里有个小院子,几株翠竹和茶花高低错落,分立两旁,左侧还有一个精致的假山。 程宝贝四下瞧了瞧,没有看到厉行风的身影,深怕有人进出看到她,便走到假山旁,把人藏了起来,只是露了一个头,紧张地盯着门口。 不一会儿,她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她吓得浑身一颤,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又硬生生地被她咽了回去,回头一看,果然是厉行风。 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短打,衣服裤子都系了起来,好像刚从练功场里跑出来似的,脸上却没有戴着面具。 “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冒了出来!”程宝贝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除了我还能有谁来理你,瞧你拿傻呵呵的模样。”厉行风不屑地说,帮她掸了掸地上的灰,示意她席地而坐。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戴着面具呢,小平子也是,怎么就认出我来了?”程宝贝有些奇怪。 “谁还能认不出你来?”厉行风瞧了瞧她,忍不住笑了,“瞧你拿圆润的模样,身材、脸蛋、下巴,都是圆的,还有,别人都使足了劲想要在太后和……陛下跟前说上几句话,只有你,傻呵呵地就是招人欺负。” “谁说的,大家都对我很好,红倚最贴心,封姐姐很照顾我,应昭仪也很亲切,柳姐姐那是刀子嘴、豆腐心。”程宝贝瞪大了眼睛不服气地说,“还有你,你虽然每天凶巴巴的,可还是对我很好。” 程宝贝的目光坦诚真挚,让厉行风不由得有些汗颜,他清咳了一声说:“你知道我最好就是,以后要听我的话。” 说着,他把随身带的的一个小包袱打了开来,程宝贝一看,几锭碎银裸子,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看你这么穷,这几锭碎银子给你打赏下人,下人要恩威并施,才会对你忠心,那个红倚看起来还老实,多给些好处必然会对你更好。那些小玩意儿是我在集市上买来的,我想你平日里是不是太无聊,便给你带了些来。”厉行风皱着眉头,心里委实有些苦恼,他也有点弄不明白,明明自己在外面办正事,怎么会忽然一下子脑中闪过这个程宝贝的身影,便一溜儿拐到了集市,帮她带了这些玩意儿过来。 程宝贝一看,是几个缩小的戏曲面具,几个缩小的乐器模型,还有几个香包、布扎的小人,以前行乞的时候时常在大街上看到过。她看着看着,忽然便红了眼眶。 厉行风见她一直没出声,有些奇怪,掰起了她的脸,见她双眸泪光盈盈,不由得有点慌神:“宝贝你怎么了?我买的这些东西不对吗?”想到这里,他便有些后悔:买东西的时候,温子归一直在笑话他,这些东西是不是买给他的嫔妃,如果是的话,还不如直接赏些珠宝,谁会喜欢这种小东西。 程宝贝哽咽着说:“没有,我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你对我真好。” 厉行风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佯怒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程宝贝拿起了一个模拟的小古琴,端详了片刻,脑中掠过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骤然抽痛了一下,她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我喜欢这个,这叫什么来着?” “古琴,你没见过吗?”厉行风有些奇怪。 “没见过,原来这个就是古琴,封姐姐是弹古琴的高手呢!我看着就觉得好喜欢,一定是我前辈子也是个弹古筝的高手。”程宝贝得意地说。 “你喜欢我让人来教你。”厉行风慷慨地说。 “会不会很麻烦啊?”程宝贝有些担心,“还是不要了,等我出宫以后再学吧。” “你怎么还想着出宫?”厉行风有些不快。 程宝贝用力地点了点头,拿起了那两个面具和小人看了又看,把它们都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口:“我看到过这些东西,那时候我向师傅求了好久,他都不肯买给我。” 厉行风忍不住挺了挺胸膛:“你师傅好小气。” “他又凶又抠门,每天就让我去讨钱,自己都躲起来不肯见人。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喜欢我的。”程宝贝想起了往事,嘴角含笑。 厉行风很不以为然,心想:这个什么师傅说不定是个人贩子,就只有程宝贝这样的人,被人家卖了还替人数钱。 “我真想出去瞧瞧,天桥那里可热闹了,有个杂耍的戏班子老是演胸碎大石,好可怕!”程宝贝像是打开了话闸子,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还有茶馆里有个说书的,说得可好听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怅然看着前方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听到。” 厉行风看着她的模样,脑子里一发热,脱口而出:“赶明儿我带你出去瞧瞧。” 程宝贝怔了一下,忽然跳了起来:“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你没骗我?” 厉行风心里的那一丝懊恼都飘到了九霄云外,傲然说:“君……君子无戏言!你等着,等我安排一下。” 程宝贝兴奋得不能自己,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我要去那个庙里再找找,说不定我师傅回来过了;还有那条京城最热闹的长街,我们以前老是在那里行乞;还有老市集上的杂耍和说书……厉行风,你真是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我要请你去吃那个老摊主的冰糖葫芦和棉花糖,他认识我的,每次都会给我最大的,不要我加铜板……” 厉行风心里五味陈杂,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是高兴?是嫉妒?是甜蜜?还是生气?这辈子,第一次有一个女子,忽略了他头顶上的那层财富和地位的光环,因为一包才十来个铜板的小玩意儿,对着这么一个□裸的厉行风,说出了“喜欢”两个字。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程宝贝的笑颜,忽然有些不太忍心再和她开这种玩笑了,可还没等他想出要怎么暗示她几句,程宝贝便做贼似的四下瞧了瞧,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献宝似的放在地上打了开来:“你瞧,我也给你带来了东西。” 厉行风一瞧,顿时嘴角抽搐了起来,上面黑黑黄黄的粘在一起,只能依稀看出糕饼的形状。 程宝贝顿时傻了眼,带着哭腔喃喃地说:“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放进去的时候摆得好好的,就象朵花儿似的,一个白糯米芝麻卷,四个豌豆黄……” “你带这个干吗?难道你以为我每天饿着肚子不成?”厉行风有些好笑。 程宝贝垂着头一声不吭,用油纸把那些混在一起的点心包了起来,低低地说:“我向红倚学的,打了一个晚上的豌豆泥,我尝过一个,很好吃,真的,不骗你……” 厉行风的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又酸又软,又好像发了酵的面粉,慢慢地膨胀了开来,他一把握住了程宝贝的手腕,佯做生气地说:“谁让你收起来的?难道还要把送给我的东西,送给别人不成?” “我拿去丢了,都弄成这样了……”程宝贝吸了吸鼻子,一滴眼泪掉了下来,“我还以为不会弄坏的……” 厉行风不由分说地抢过了油纸包,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豌豆黄甜混着芝麻的酥,的确又香又软,他素来不喜欢吃甜食,却一口气吃了两块。 “不错,比起那些御厨做的好吃多了。”厉行风赞道。 “真的?”程宝贝得了夸赞,立刻破涕为笑,“你喜欢吃,我下次再学,只是打豆泥好累,我的手臂都酸到了现在。 “那就别做了,就我一个人吃过就好,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厉行风笑着说,“你看你,象个小孩子一样,又哭又笑的。” 程宝贝嘟着嘴哼了一声,瞅了他咯咯地笑了:“你还说我,你看你吃的,嘴巴都长胡子了!”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帕子,往厉行风的嘴上抹了抹。 “好啊,原来你要这样害我,只我一个人长胡子可不行,你也长一撮。”厉行风拿了一个站了芝麻的豌豆黄往她嘴里塞去。 程宝贝咯咯笑着,也拿了最后一个塞进了他的嘴里,两个人嘴里嚼着香甜的豌豆黄,相视而笑,只觉得在这样慵懒温暖的春日,一起坐在阳光下吃点心聊天,无比地惬意和快活。 不一会儿,程宝贝瞧见大门口小平子跑了进来,四下张望了片刻,往她们藏身之处急急地走了过来。 一走到他们面前,小平子便结巴了起来:“厉……厉……大大大人……你们在这里,让奴才……好找……” 程宝贝同情地看着他:“小平子你别着急,慢慢说。” 小平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附到厉行风的耳边说:“太后好像有些不太高兴,一直问……你去哪里了……” 厉行风皱了皱眉头:“庆王爷来了吗?” 小平子摇了摇头:“听说偶感风寒,向太后告假了。” 厉行风的表情有些奇特,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心有不甘,半晌才说:“好,你去回禀太后,只说我有些腹痛,马上就来。” 小平子犹豫地看了看程宝贝,又说:“好像也有人在问程才人。” 厉行风冷冷地说:“是谁这么烦人?” “是封才人。”小平子小声说,“依奴才之见,只怕这位封才人有些不怀好意。” “她能掀起什么浪来。”厉行风不屑地说,“你先去应付着些。” 小平子应了一声,便朝着程才人行了个礼又回去了。 程宝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道:“是不是你要去当值了?你在哪里当值?说不准我能来瞧瞧你。” “别胡闹,你当这后宫是你家园子呢。”厉行风斥责道,“还有,你多长个心眼,那个封蓉蓉心机很深,别和她多搅合在一起。” 程宝贝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急急地问:“你在宫里的时间长了,你知不知道,陛下是不是和太后真的不和啊?” ------------ 13第13章 厉行风的脸色顿时变了,厉声说:“谁和你乱嚼舌头?必要拔了她的舌头让她再也不会乱弄是非!” 他的语气狠戾,程宝贝顿时吓了一跳,愕然看着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般。 厉行风烦躁了起来,想要骂她,又有些不舍,憋了半天才生硬地说:“好了,你不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被人听见了,我都救不了你。” 程宝贝的脸色有些发白,却固执地看着他:“所以我不喜欢在这里,这里的人说话都好奇怪,动不动就要打人的板子、砍人的脑袋,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出宫去。” 厉行风恼了:“你只要进了宫,这辈子就别想出去。” “为什么?陛下这么多女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为什么我不能出去?”程宝贝有些绝望。 厉行风有些词穷,想了半天才说:“因为你是陛下的女人,就算你出去了,也没有人会敢再娶你。” “他这么霸道!他一定不是个好人。”程宝贝颇有些悻悻,扳着手指头说,“贪花好色、霸道任性、目无尊长,今天出来的时候还戴了面具,一定长得也不好看,所以拿面具遮遮丑。” 厉行风听了差点没气晕了过去,咬牙问道:“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还和太后置气,那是他的娘亲哎!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又慈祥又亲切的娘亲,一定会很听话。”程宝贝羡慕地说。 “你不懂,不要妄下定论。”厉行风脸色铁青。 “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我又不是在说你。”程宝贝奇怪地说,“难道,你真的是陛下的御前侍卫?对陛下忠心耿耿,所以听不得陛下的坏话?” “陛下他是个明君,是个孝子,是个美男,你懂吗?”厉行风真想撬开她的脑袋,把这三个词安到她的脑子里。 程宝贝哼了一声,挑衅地扬起了下巴:“不懂,总而言之,我想出宫,你要是想帮就帮我一把,要是害怕了,你就离我远一点。” 厉行风被她气得有些发晕,不假思索,捧着她的脸蛋,俯下身子,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程宝贝的唇和意料中一样的柔软,带着一股豌豆黄的香甜,厉行风原本只是想教训她一下,却再也不舍离开,只是慢慢地吸吮着她的甘甜,越吻越深,舌尖撬开了她的齿关,追逐着她的丁香小舌。 两个人的气息紊乱了起来,程宝贝瞪大了眼睛,脑中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随着厉行风的吻,一会儿飞上九霄,一会儿遨游海底,浑身发软,只能紧紧地抓着厉行风的衣袖,任他予取予求。 良久,厉行风终于松开了她的唇,看着她酡红的脸颊、殷红的双唇,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角,喃喃地说:“看你还要不要出宫……” 程宝贝失神地看着他,忽然脸色变得惨白,使劲地捶了他一拳,惊慌失措地说:“你疯了! 你太胆大妄为了!这才是要砍头的重罪!我是陛下的才人!” “那我去自首吧,说我冒犯了陛下的才人。”厉行风假意要走。 程宝贝一把便拉住了他,仓惶地说:“你干什么!你别去,我不想你死!” 厉行风一把搂住了她,满意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还以为你那么狠心,要把我送上砍头台呢。” “怎么办,怎么办……”程宝贝念叨着,绕是她天真烂漫,也知道这样是错的,她虽然是冒名顶替,但现在名义上已经是乾武帝的才人,已经是他的妾,怎么能被另一个男人轻薄了去?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在后宫晦涩的生活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她喜欢他,她依恋他,她怎么舍得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别怕,都交给我。”厉行风轻轻地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她的皮肤又滑又嫩,咬起来口感很不错。 程宝贝终于回过神来,推了他一把,自己则踉跄着后退,靠在了假山壁上,警告说:“以后不许动手动脚的,要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厉行风脸一沉,不悦地说:“怎么,你嫌弃我是个小侍卫,配不上你?” 忽然,守在远处的小平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两个人都朝他看了过去,只见小平子的脸色有些着急,朝着他们做了个手势。 厉行风有些生气:“那好,我走了,以后都不会和你动手动脚了。”说着,他转身想走,却觉得身形一滞,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袖又被程宝贝拉住了。 程宝贝嘟起了嘴:“你怎么这么小气,动不动就生气,一定是被家里人宠坏了。” 厉行风不由得语塞,瞪了她一眼:“你都不理我了,我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程宝贝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又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缩回了假山旁观,脸颊涨得通红,小声说:“我喜欢你的,可是,现在我还冒名顶替着,是陛下的才人,等我自由了,等我找到我师傅,你才可以对我动手动脚……”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微微发颤,几乎都快听不到了;她的头也越垂越低,不敢去看厉行风。 良久,厉行风都没有声音,程宝贝的心里有些打鼓,她惴惴不安地抬起头,正好撞上了厉行风的眼,那眼里含着戏谑:“只怕到时候你被陛下宠幸,就把我忘记了。” “不会,”程宝贝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我才不会喜欢他。” 程宝贝从内殿出来的时候,场中已经选出了此次赏花宴诗画和才艺的前三甲,掌事宫女请了这六名女子站在中间,众人将她们的身份写在纸团上,宫女们拿了盘子一个个地来收。 程宝贝自然什么都猜不出来,随手捏了两个空团,写上了自己的桌号,扔进了盘中。 红倚不由得埋怨起来:“主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封才人来了好几趟,一直问你是不是又闹肚子了。” 程宝贝一眼便看到了茶几上的果盘,纳闷地问:“这是谁送来的?” “柳才人叫人送来的,好奇怪,她怎么也会送水果给我们?”红倚嘟囔着说。 程宝贝拿起了一个金桔咬了一半,一股清香甘甜顿时直入口腔,她四下找了找,终于在斜对角看到了柳盈云的婢女,于是便冲着那个带着蝴蝶面具的人扬了扬手中的半个金桔。 不一会儿,所有的纸团都拿到了太后和乾武帝的面前,太后一个个摊了开来,和一旁的吴贵妃、晋王一起说笑着,乾武帝却有些兴味缺缺,一个人斜靠在椅背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看完纸团,太后忍不住笑了,朝着另一边的封蓉蓉招了招手:“蓉蓉过来,你倒是机敏,这六个人的名字你可全猜对了。” 封蓉蓉眉目间略带得色,浅笑着走到太后面前,躬身行礼说:“蓉蓉愧不敢当,只是诸位姐姐妹妹让着而已,再说了,要是太后和诸位娘娘出马,便没蓉蓉什么事情了。” 太后侧过身去,对着乾武帝说:“陛下,你看,这该赏些什么给封才人呢?” 乾武帝随意打量了封蓉蓉几眼,又瞧了瞧远处的程宝贝,懒懒地道:“母后你看着办吧。” 太后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对着小平子说:“你们这都是怎么在伺候的?陛下怎么看起来精神全无?是不是看奏折看的太过劳累了?” 太后的语声带着一丝冷意,显然十分不快,让小平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嗫嚅着说:“这……都是奴才的过失……” 乾武帝轻笑了一声道:“母后何必责怪,皇叔在背后盯着朕,朕自然不敢有半分懈怠。” 太后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了起来,母子之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冷了下来。 乾武帝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瞧了瞧太后手中的纸团,沉吟了片刻又道:“母后莫不是嫌今日的赏花宴还不够热闹吗?不如这样,我们再来个有趣的,抽个桌号作为今天的压轴如何?” “压轴?此话怎讲?”太后沉着脸说。 乾武帝沉吟了片刻说:“金银财宝太过俗气,不如这样,赏她一个愿望,让她自己说便是。” 此语一出,一旁听到的后宫嫔妃们都坐不住了,那眼睛立刻朝着乾武帝盯了过去,仿佛要把他的身子都盯出一个洞来。 田淑妃第一个娇笑出声:“陛下,这个听起来好诱人,臣妾也想要。” 吴贵妃正愁没人出头,闻言立刻笑道:“妹妹莫要着急,依臣妾看,陛下这是想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有这个机会。” 季贤妃快人快语:“这可不许作弊,说好了要凭运气,陛下你可不能偏心。” 应昭仪隔着几个人也插嘴说:“不如我们几个也捏了纸团放到盘子,让陛下抽就是了,这样最公平。” 封蓉蓉原本是全场的焦点,这下被晾到了一边,她盼着乾武帝多看她几眼,也笑着说:“陛下这主意真是逗趣儿,不知道臣妾还能抽不?” 太后见大家伙儿都兴趣十足,脸色也和缓了起来:“好,抽,大家都抽!” 底下的家眷们一听说也都激动了起来,一时之间,赏花宴内窃窃私语声不断,夹杂着几声少女的嬉笑声,十分热闹。 乾武帝又看了看程宝贝,果不其然,只有她一个人还趴在桌上吃得不亦乐乎。他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笑着说:“这样吧,为了公平期间,朕请温大人到一旁去做这个纸签,送到每桌自己写上桌号,然后……” 他看向了太后,太后连连摆手,笑着说:“这个是陛下生出来的法子,自然是陛下抽,陛下赏,哀家的宝贝可都被这赏花宴折腾光了,没什么好东西了。” 乾武帝点点头,对着一旁的温子归使了一个眼色,温子归会意,领命而去。 ------------ 14第14章 不一会儿,温子归便拿了个托盘回来了,又一一去收了嫔妃们的桌号,在盘中摇了几摇。 纸团都是上好的宣纸,一溜儿的白色,摆在了乾武帝的面前,几个嫔妃都眼巴巴地瞧着,只盼着自己那纸团能到了乾武帝的手中。 乾武帝伸出手,拿了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又取了另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那些嫔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颗心都随着他的手七上八下。 他一连看了三个,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吊你们胃口了,就这个,母后,你来瞧瞧,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太后摊了开来,念道:“十五号桌,来,出来让哀家瞧瞧。” 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四处张望,却没人站出来,太后心里有些诧异,笑着又喊了一声:“呦,这是谁啊,这么害羞,十五号桌,快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红倚在旁边惊叫了一声,旋即又掩上了嘴,使劲地戳了戳程宝贝,急促地说:“主子,是你!是你!” 程宝贝正在吃一片西瓜,这个时节的西瓜十分罕见,柳盈云送过来两片,她有些舍不得,正在一口一口地啃着,一听红倚的话,咯咯地笑了:“红倚你每天说我,自己怎么也一惊一乍的,是我什么?是我――” 她终于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羡慕、嫉妒、不屑……什么都有。 太后一见她的面具和模样,便想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你,哀家一见你就觉着你是有福气的人,快过来。” 程宝贝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乾武帝有后宫无数,十之八/九看不上她这么一个肥嘟嘟、姿色勉强算是中上的女子。 红倚见她没动,在她身后轻轻地捏了她一下,低声催促着她,程宝贝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太后那里挪了过去,声如蚊蝇地道:“多谢太后陛下赏赐。” “你这孩子,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陛下许你一个愿望,快想想。”太后笑着说。 程宝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又迅速瞟了乾武帝一眼:一个愿望!一个愿望!她可不可以要求陛下放她出宫! 顿时,她只觉得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听见乾武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念头。 一旁的封蓉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欢快地说:“程妹妹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程宝贝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乾武帝一眼,心想:这陛下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难道在哪里见过? 柳盈云忽然插嘴说:“程才人可要好好想想,好吃的什么时候没有,陛下的赏赐可不是天天都有。” 小平子立刻接口说:“陛下,依奴才之见,只怕是程才人惊喜过度,想不出什么了,不如先把这赏头挂着,让程才人回去好好想想。” 乾武帝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平子,附在太后耳边说了两句,他和太后之间向来淡淡的,今天一直和太后耳语,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太后也忍不住心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既然赏了,便要赏得名副其实才①38看書网的不错,哀家允了,程才人这赏赐就挂着,什么时候想到好了再赏!“ 紧接着,太后赏了夺魁的六名女子,一人五匹绫罗绸缎和五百两赏银,另加一盆绝品牡丹,赏了封蓉蓉一株红玉珊瑚,封蓉蓉捧着珊瑚从程宝贝身旁走过,关切地说:“妹妹,这几日在云曦宫过得还习惯吗?我一早就想来看你,一直不得空。” 程宝贝很高兴:“姐姐你来啊,我一个人甚是无趣,一起来说话也好。” 柳盈云也从她身旁走过,冷冷地说:“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也不怕请进来一头豺狼。” 程宝贝愉快地说:“柳姐姐你也来啊,你作的诗真好听,我可以向你学作诗。” 柳盈云轻描淡写地说:“免了,只怕我会被你气死。”说着,便傲然走了。 封蓉蓉轻哼了一声说:“恃才傲物,妹妹你别理她。” “不会啊,柳姐姐其实挺好的,刚才还提点我呢。”程宝贝乐呵呵地说。 封蓉蓉的脸色一变,没耐心再和她纠缠下去,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也走了。 程宝贝和红倚也往云曦宫走去,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断,走到一个拐角,程宝贝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红倚,有人跟着我们。” 红倚刚想回头去看,被她一把拉住了,“别出声,等他跟上来。” 两个人走到一个转角,猛地停住了脚步,躲在树后,等那个脚步声跟了上来,程宝贝便大喝一声,劈头盖脸的轮起手里的帕子往那人的脸上甩去,红倚也把自己手中的包袱砸过去。 那人一不留神,被程宝贝的帕子甩在眼上,反手一夺,便把帕子夺了过去,又①38看書网地闪过红倚的包袱,大喝一声:“是我!晋王!” 红倚立刻不敢动了,程宝贝却急了,伸手去捞自己的帕子:“晋王又怎么了,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爷揉了揉眼角,笑嘻嘻地把那块帕子举高了,程宝贝跳着够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只好软语相求:“晋王爷,你别和我开玩笑了,顶多我也让你打一下。” 晋王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当皇兄怎么了,京城这几天尽来一些个不明来历的人,他不去彻查,倒还有心思陪着母后来参加这无聊的赏花宴,原来,他在后宫藏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程宝贝一听便来了兴致:“什么不明来历的人?是高来高去的大侠吗?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你想知道?不如我带你出去瞧瞧?”晋王看她好玩,逗弄说。 程宝贝眼睛一亮,要放在以前,她早就没口子地答应了,可现在她到底也在宫中这么多日子,又刚刚被厉行风教训了一顿,多长了个心眼,怀疑地看着他:“你骗我的吧?” 晋王本是随口一说,可被程宝贝带着轻视地这么一瞧,脸上有点挂不住,想了一下说:“我去和母后说说,就说,就说……”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主意来,要带一个嫔妃出宫,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宝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张圆圆的苹果脸骤然好像失去了神采。 晋王看着看着,脑袋一热,一拍手道:“就说我府上来了个高僧,教了我看相的法子,我在后宫转了一圈,就属你的福缘深厚,带去给高僧瞧瞧,说不准能相出个法子,让皇兄早生皇子!” 程宝贝哼了一声,觉得此人油嘴滑舌、舌灿莲花,十分不可靠。“吹牛吧,等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宫了再相信你,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笑嘻嘻地说:“不还,送给我吧。” “你给不给?”程宝贝瞪圆了眼,“不给的话我就叫了,说你调戏我。” 晋王差点没喷笑出来:“你这么紧张这块帕子干吗?难道这是皇兄给你的定情之物,怕丢了皇兄生气?” “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啊,”程宝贝瞪大了眼睛,“这是我自己的。” 晋王不可思议地把帕子放在手上,帕子用的是上好的贡缎,是皇家特制的,一匹布要数个工人整整织上两个月,整个皇宫一年也就只有三五匹,平常的嫔妃和皇亲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块帕子的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图案,他一看便知这是个画的风字,乾武帝最喜欢在他的用品上都绣上这么一个标记。 帕子一下子便被程宝贝抽走了,她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哼,有本事你再来拿呀。”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晋王忍不住想要逗她:“这帕子肯定不是你的,你敢不敢说实话?” 程宝贝愣住了:这块帕子是上次厉行风给她擦嘴用的,她一直藏在身边,没舍得还给他。她的鼻尖渗出了汗来,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地说:“晋王爷,我请你吃点心,你别多管闲事成不成?” 晋王笑嘻嘻地说:“什么点心?” “我家红倚做的白糯米芝麻酥。”程宝贝眼珠一转,笑着说。她自己做的豌豆黄还剩两块,当然不舍得给晋王吃。 “那好,我记在帐上,你欠我一顿点心,我欠你一次出宫。”晋王看了看天色,遗憾地说,“我该回去了,不然又被皇兄抓着我把柄,说我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 看着晋王的背影,一直跟在旁边的红倚有些发呆,半天才赞道:“主子,晋王长得真是好看,今天坐在太后身旁的那些世子和皇子,一个都比不上。” 程宝贝的脑中掠过厉行风帅气而凌然的容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太过秀气了,我还是喜欢男子有气概一些。” “听说晋王长得象太后,陛下长得象先帝,又俊逸又威严,可惜今天带着面具,没有看到。”红倚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保佑我从今以后都不要看到。”程宝贝双掌合十,一脸的虔诚。 ------------ 15第15章 云曦宫渐渐地变得有些热闹了起来,好些个嫔妃都有意无意地经过,前来拜会应昭仪,顺便来和程宝贝套套近乎。 封蓉蓉也来过几趟,若有似无地炫耀着华阳宫的奢华富丽,炫耀着吴贵妃深得圣眷,连带着她也沾光,经常能见到陛下,和陛下一起赏花弄琴。 程宝贝只是懵懵懂懂地听着,不时地赞叹一声,封蓉蓉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说:“妹妹你不如时常去华阳宫走走,拜见一下贵妃娘娘,这样也能让娘娘帮你一把。” 程宝贝一听陛下经常去华阳宫,避之不及,哪里还敢去拜见吴贵妃啊!她一脸的为难:“我怎么敢去随便去见贵妃娘娘啊,我总是一不留神就犯错,惹人笑话。” 封蓉蓉的脸色有些变了,冷哼了一声,敷衍着说了几句便告辞走了。程宝贝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挽回,就把她抛到脑后去了。 其实,这两天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走路想、睡觉想、吃饭想,就连最喜爱的点心也没了兴致。 红倚见她每天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十分担心,一直问她有什么心事,她却总是叹口气摇摇头。 程宝贝想的不是别的,正是陛下在赏花宴上赐的那个愿望,她想用这个愿望出宫去,可她也明白,如果这样直截了当地提出来,只怕宫出不了,脑袋先搬了家。 她左思右想想不出好主意来,打定主意想等和厉行风碰面的时候两个人再合计合计,可厉行风好像一下子没了音讯,这都五六天过去了也没人来。 这几日御医局的人倒是日日上门,熬了一些十分难闻的药让程宝贝一日三贴地吃,程宝贝最怕吃药,趁着那个小药僮不注意,倒掉一些、吐掉一些,想方设法少喝一些。 红倚有些纳闷,一直追问那个小药僮这是什么药,小药僮名叫温文,带着几分傲然地说:“这是我家大人配的药方,和你说你也不懂,你只管喝了就是,我家大人轻易不替人看病。” 红倚气得发晕,可也不敢得罪他,只好在背后忿忿地一边干活一边小声地骂他。 温子归则两天来诊脉一次,程宝贝很喜欢看到他,他说起话来温雅和气,博闻强记,让人听了十分舒服。 只是每搭一次脉,温子归的眉头便要皱上几分,程宝贝的脉象十分奇特,很多时候都平稳柔顺,只是到了某个特定的时点,便会时不时地感到一阵凝滞,这个时点变幻莫测,他怎么也计算不到确切的时间。 “程才人,你的头痛之症怎样了?”温子归问。 程宝贝想了想说:“这两天发作过一次,不过一会儿就好了,不碍事。” “发作起来是什么感觉?”温子归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就好像有根很长的针在我头上狠狠地扎了进去。”程宝贝比划着双手模拟着。 温文噗嗤一声乐了:“程才人你可真有意思,哪有这么长的针,再说了,脑袋这么硬,怎么扎得进去?” 温子归淡淡地说:“少见多怪,银针入脑可以医治脑疾。” 温文吐了一下舌头:“这,这得多疼啊,公子你会不会?” 温子归摇了摇头:“我只在古书上见过。” “还有公子你不会的东西?一定是古书上骗人的。”温文惊叹道。 “你这样一惊一乍,也不怕别人笑话。”温子归斥道。 温文吐了吐舌头不吭声了,温子归则沉吟了片刻道:“程才人有没有头部受过伤?或者被人用重物撞击过?” 程宝贝有些茫然,仔细地回想了片刻,脑中却忽然剧痛难耐,抱住了头□了起来。 红倚在一旁吓坏了,一叠声地叫了起来。 温子归见状立刻在她的人中上掐了一下,双指又连点她头上的印堂、阳白、百会等穴,沉声说:“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我好多了,多谢温大人。”程宝贝程宝贝觉得一股热流涌入太阳穴,痛楚立刻渐渐消散了开来, 温子归的神色凝重,闭目思索了片刻,在温文备好的笔墨纸砚旁写了些药方,又叮嘱红倚说:“以后让你家主子不要太劳神,每日空闲了泡些菊花蜂蜜水安神宁脑。” 红倚有些惴惴不安地问:“主子这是什么病?” “头疼而已,不碍事,只要好好调养便能慢慢好起来。”温子归笑着说。 “可是,我有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程宝贝有些怅然,“是不是真的被人撞坏过脑袋?” “哪些事情记不清楚了?”温子归敏感地问。 程宝贝不敢多说,只是含糊地道:“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前几年的事情,都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温子归了然地点了点头,安慰说:“可能这就是头痛的原因吧,我再去查查典籍。” “多谢温大人。”程宝贝很高兴,要是她能够把以前的事情想起来,说不定就能想起自己的父母家乡,就能想起是怎么和师傅认识的,就能想到师傅在哪里了。 温子归问完诊,红倚上了一些点心,请他在屋里稍歇片刻,程宝贝对这个温润如玉的神医一直很有好感,一边把整盘点心都往他面前推,一边忍不住便问道:“温大人,你是京城人士吗?怎么会想到入宫做了御医?” 医者对饮食十分讲究,温子归并不喜欢吃甜食,但盛情难却,只好拿了一块糕饼放入嘴中,笑着说:“家父是御医,陛下于下官有救父之恩,因此下官和陛下约定,入宫十年。” 程宝贝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象温大人这样神仙一样的人儿,一定是喜欢云游天下,不受拘束的。” 温子归怔了一下,他师从太极宫无上道长,习武从医,年少时便因一次医诊名动京城,十八岁便入了太医局,仅两年便成了宫中最年轻的四品御医,但凡熟识的人都艳羡不止,却没人知道,他年少时的志愿却是一人一马,仗剑江湖,悬壶济世。 “程才人也喜欢这样吗?”温子归浅笑着问。 “是啊,我师傅以前老是给我说故事,说他怎么千里单骑,说他怎么泛舟湖上,说他怎么煮雪问茶,我知道他都是在吹牛,都是书上看来的,要真能这样他还会这么落魄吗?”程宝贝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师傅?你也有师傅?”温子归奇道。 程宝贝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圈有些发红:“温大人,要是哪天你去云游天下,一定要帮我找找我师傅,我找不到他了。” “他是怎样一个人?你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到宫外打听一下。”温子归劝解说。 程宝贝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惶恐了起来:以前鲜明的印象怎么有些迷糊了? “他……他有一脸络腮胡子,个子挺高的,眼睛炯炯有神,一瞪人便要把人吓死;他虽然是个乞丐,可身上一点儿也不脏不臭,就是破了一点。” “这,这可有点难找。”温子归皱起了眉头,“多大年纪,脸上有什么显眼的记号吗?” “我也不知道他多大了,对了,他的眉间有个疤,看起来可有味道了。”程宝贝说话带着一股少女特有的娇憨,双眼忽闪着,跳动着火花,温子归不由得闪了一下神,慌忙调转了目光。 “下官闲暇时帮程才人留意一下。”温子归说着便站了起来,“程才人好好休息,切忌不要太过劳神。” 程宝贝见他要走,不免有些依依不舍,点头应道:“好,多谢温大人。” 红倚一直把温子归送到了宫门外,回到屋子里的时候一脸的梦幻:“主子,温大人看起来又温柔又可亲,他刚才还向我道了谢,说我的点心真好吃。” “谁要是能嫁给温大人,那可是几辈子才能休来的福分。” “主子,下次温大人来的时候,我一定要多准备些好吃的。” …… 程宝贝听着她叽叽呱呱的声音,忍不住便笑了起来:“怪不得早上我听到喜鹊在叫,原来是我家红倚思春了。” “胡说!才不是呢,喜鹊一定是在说,主子你马上就要被陛下临幸了!”红倚的脸腾地红了,飞扑过去,程宝贝嬉笑着躲了开去,顿时,主仆俩闹成一团。 两个人正假装厮打着呢,门外的宫女急急地喊了起来:“主子,红倚姐,有人求见。” 一个声音带着浅浅的谑笑响了起来:“程才人这里倒是好热闹,奴才倒是骑到主子头上来了。” 两个人心里一惊,红倚立刻停了手,急急地退到了一旁,垂首而立,嗫嚅着说:“是奴婢一时忘形了。” 程宝贝一瞧,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喂,晋王爷,你来我这里做什么?莫不是要带我出宫去玩吗?” ------------ 16第16章 晋王瞧着程宝贝神采飞扬的脸,一时之间有些怔忪,后宫中的女人或是温婉,或是自傲,或是矜持,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会有着如此鲜活的笑脸,让他忍不住希望她脸上的灿烂的笑容能再持久一些。 “你猜,我能不能带你出宫?”晋王笑着说。 程宝贝怔了一下,骤然欢呼了起来:“真的?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宫?” 晋王只觉得脑门充血,昂头挺胸道:“这个是自然,放眼整个上翊国,还有我厉行云做不到的事情吗?” 程宝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不过她太高兴了,没心思去细想,只是激动地一拉红倚,兴冲冲地说:“走,我们走,今天我请你吃京城最有名的糖葫芦和棉花糖!” 晋王厉行云其实为了今天这次出宫煞费了脑筋,他先是请了灵宇寺的一个高僧到了府上,然后在太后那里吹得天花乱坠,撺掇着太后让高僧来给宫中的嫔妃看相,太后抱孙心切,刚刚允了,他又说高僧算了一卦,今年是蛇年,他正好属蛇,龙蛇小冲,他不能入宫为嫔妃们看相。 太后的心刚被高高吊起,自然不愿意就此罢休,厉行云便让太后把嫔妃的名号都写在纸上带出宫去,让高僧算了一个福泽深厚的妃子出宫看相。 这个妃子最后自然就是程宝贝了。太后看着这个名字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把它和肥嘟嘟的程宝贝对上号,不由得满意地说:“好,行云你务必让大师算算,这个程才人和你皇兄有没有缘分,什么时候可以给哀家抱上一个孙儿。” 厉行云得了懿旨,这才得意洋洋地到了这云曦宫来炫耀。 一行人从清华门出宫,程宝贝和红倚一起坐上了一辆马车,挑开帘子一看,只见厉行云骑在一匹白马上,锦衣玉袍,眉目俊朗,神采飞扬,翩然如玉。 程宝贝看了一会儿,悻悻地拉下了帘子,嘴里嘟囔着:“没什么稀奇,要是他也能穿上这一身衣服,一定比晋王还好看。” 马车哒哒地动了,看着远去的高墙和兵士,程宝贝恍如梦中:她自入宫四个月以来,第一次走出这巍峨的皇宫,也是第一次呼吸到这自由的空气。 宫外的一切都让她新鲜不已,沿街叫卖的小贩,站在门口揽客的小二,还有街边行走的路人…… “红倚你看那个胖子,他坐在那里卖猪肉,也不怕肉都长到他身上去。” “喂,晋王爷,你慢些,我们又不着急。” “咦,那个姑娘怎么一直坐在楼边吃东西?她好漂亮,我能不能上去瞧瞧?” …… 厉行云往上一看,只见一个女子露着玉臂斜靠在栏杆上,媚眼如酥,红唇轻启,正端着一盆瓜子磕着,他顿时笑了:“你想上去看看?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程宝贝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这楼前高挂着红灯笼,隐隐间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顿时她恍然大悟:“这是青楼!” 红倚在一旁脸腾地红了,小声说:“主子,快别说了,走吧走吧。” 程宝贝却兴致勃勃地盯着那女子看了许久道:“晋王爷,我还从来没去过青楼,听说里面的东西很好吃,不如你带我去见见世面?” 厉行云原本想吓她一下,没想到倒将了自己一军,这要让太后知道他带人去了青楼,只怕要拿板子打他一顿。他立即讪笑着说:“下次,下次吧……”说着,他便忙不迭地吩咐车夫快走。 只是程宝贝忽然拉开了车帘,一下子从车上跳了下来,拎着裙子,三下两下便来到了街旁,跳着脚喊道:“红倚,快来吃糖葫芦!老伯,我来三串,不,五串,我有银子,你给我最好的!” 厉行云叫苦不迭地追了过来:“程……姑娘,你要吃说一声就是,自己跑下来干什么!” 程宝贝没理他,只是从腰里掏出了一锭厉行风给她的碎银,递给了那个卖糖葫芦的老头。 那老头有些傻了,连声哆嗦着说:“这位小姐,不用这么多。” “都给你,以前你给我吃了好些个糖葫芦,现在我有银子了。”程宝贝见了熟人,十分开心。 “小姐以前光顾过小人的摊子?”那老头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程宝贝看了身旁的厉行云一眼,不敢多说,只是支吾着点了点头。 老头子忙不迭地挑了五串最大的糖葫芦给她,嘴里念叨着说:“如今天气渐渐热了,糖葫芦也没几个人买,多谢小姐了,小人可以早些收摊。小姐喜欢大的?以前也有个小叫花子,她也喜欢吃大的,要是小人给个小的,她那眼神就可怜的……没法说啊,后来,她就不见了,不知道到那里去了,小人可挂念着呢,前儿个还有人来问起她来着。” 程宝贝的眼圈有些发红,拿着糖葫芦重重地咬了一口。 “你怎么了?”厉行云奇怪地瞅了她一眼。 “山楂有点酸。”程宝贝应了一句,不敢再呆下去,径自往前走去。 “哎,你去哪里?”厉行云叫道,“我们赶紧到灵宇寺去,还要帮你去看相批字呢。” 程宝贝嘴里咬着糖葫芦,冲着他嘻嘻一笑:“晋王爷你心这么急,以后一定生女儿。” 厉行云愕然看着她:“你一个……姑娘家,这都是听谁说的?” “我师傅教我的,他说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才能生个大胖儿子,传宗接代。”程宝贝有些得意。 “你爹娘给你请的什么师傅?”厉行云怀疑地看着她。 “开玩笑的啦!”程宝贝立刻改口,“这是俗语,好多人都这么说,慢儿快女,这都不知道,还是个王爷呢。” 说着,程宝贝窜到了一个小摊旁:“喂,这个摊的大饼最好吃,早上来都要排队买的,你请我吃个吧。” 厉行云二话不说,掏出铜板买了几个,程宝贝便把糖葫芦往他手里一塞,咬起了大饼。 “晋王爷,这个酒楼卖的酒酿丸子是整个京城最有名的,我以前每日都在门口看人家吃,好馋……” “其实这个棉花糖吧,很有讲究,朵头要不大不小,火候要拿捏的准,不然一咬下去就粘牙,王爷你来试试?” “糖人!我师傅以前都不肯买给我!晋王爷你最好了!” …… 程宝贝沿着市集一路走,一路吃,拿了新的,扔了旧的,这肚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厉行云跟在身后,看得瞠目结舌,深怕她吃坏了肚子,几次试图把她劝回马车上去,她却置若罔闻。 “晋王爷,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都出来了,就让我玩个痛快吧。”程宝贝讨好地冲着他说,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着,带着几分谄媚。 厉行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神,那么清澈,那么率真,仿佛没有被尘世的污浊浸染过一般,他有些狼狈地调转了头,支吾了两声,待他再回过头去,程宝贝已经蹦跳着走到了数丈开外,蹲在一个乞丐的面前。 “喂,你怎么跑到了这里来了,这不是你的地盘。”程宝贝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铜板,扔在了那个乞丐的面前。 那个乞丐拿起铜板捏在手心,深怕程宝贝反悔,飞快地塞入了怀里,惊异地说:“你怎么知道?这两天他们都去找人了,我就来蹭点油水。” 程宝贝飞快地瞥了远处的厉行云一眼,低声说:“你见到过城郊破庙里的那个讨饭的吗?就是长着络腮胡子的那个,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厉行云便走了过来,她只好住了嘴,只是冲着那个乞丐眨了眨眼。 “你在和他说什么?莫不是他这里也有什么好吃的不成?”厉行云狐疑地问。 “是啊,你不知道吗?他们最擅长一种叫化鸡,总是去农家偷了鸡来烤,可香了!”程宝贝笑嘻嘻地说。 “好了,天色都不早了,这都玩了快两个时辰了,你再磨蹭,下次我可没脸再带你出来了。”厉行云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程宝贝闻言大喜:“真的?你下次还会带我出来?” “看你的表现。”厉行云哼了一声,颇为自得地扬起了下巴。 “好好好,”程宝贝一叠声地说,“走,我们这就去看相。” 两个人正要回去,却见那个乞丐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蹿到了程宝贝面前,厉行云大怒,一把捏住了那个乞丐的手腕,手下使劲,那乞丐顿时痛得大声呼叫了起来。 “放肆,她是你能瞧的吗?”厉行云厉声喝道,轻轻一抖,那乞丐顿时便摔倒在一旁。 “你……你是那个……”那乞丐倒在地上,死死地盯着程宝贝,忽然连滚带爬地跑了开去,眨眼便没了踪影。 厉行云皱了皱眉头,不满地说:“京城府尹这是干什么吃的,此人行迹可疑,会不会是大盛和大苑国派来的奸细?” “哪有这么多奸细,你别草木皆兵。”程宝贝撇了撇嘴,这个乞丐曾经和她一起打过架、抢过吃的,要是他是奸细,岂不是笑话。 “你不懂,皇兄这两天头疼的很,不知为何,西南的大苑和南边的大盛都派了细作到了京城,兵部也接到密报,说是大盛的军队有异动,正在往吴江南岸集结,我们三国自太宗继位那年有过战事之后,一直相安无事,若是战火重启,后果不堪设想。”厉行云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怪不得这些日子都没听说陛下临幸后宫,几个姐姐都快愁白了头发了,”程宝贝恍然大悟,“赶明儿我就去劝劝应昭仪和封姐姐,别给自己添堵了,吃好喝好才是正事。” ------------ 17第17章 程宝贝回到宫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宫门嘎吱响着,在她进去的那一刹那被侍卫们缓缓地关上,她回过头来,看着那辆送她回来的马车在眼前渐渐地消失。 站在宫门前,程宝贝怔忪了片刻,直到红倚拉了拉她的衣袖,才回过神来,慢慢地往云曦宫走去。 红倚十分兴奋,一个时辰前在灵宇寺中听到的话一直充盈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 “主子,你开不开心?”红倚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了。 “开心什么?”程宝贝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大师给你看的相啊!”红倚压低声音说,“他说你的面相贵不可言,主子,以后你一定会封妃的,还会有小皇子。” 程宝贝嗤笑了一声说:“你怎么光听好的了,大师不是还说我命中注定有数道坎,弄得不好有性命之忧。” “大师不是说你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吗?主子你放心吧。”红倚乐观地说。 程宝贝压根儿没把大师的看相放在心上,歪着头一直回想着自己今天吃的东西,快活地打了个饱嗝:“红倚,要是每天都能象今天这样就好了,不愁吃不愁喝,又能有人陪着逛街买东西,自由自在,每天这样的话呆在宫里也不错。” 两个人边走边聊,好一会儿才到了云曦宫。前脚刚进自己的秀奕阁,后脚便听到应昭仪的声音:“妹妹这是去了哪里?平公公来了两趟了。” 程宝贝倏地转过身来,一把捏住了应昭仪的手:“姐姐,平公公他说什么了?” 应昭仪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笑着说:“平公公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和你说,等你回来了给他捎个信。” 程宝贝一时有些无措,急得团团转了起来:“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红倚在一旁也急了:“主子,这可怎么办?平公公来找你,会不会是陛下……” 应昭仪看了红倚一眼,亲切地说:“妹妹不要着急,我见你回来了,就立即遣人去和平公公说了。” 程宝贝整个人都沮丧了起来,半晌才垂头丧气地回了一句:“多谢姐姐。” 应昭仪伸出了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妹这是怎么了?太后懿旨让你出宫,这是多大的荣宠啊,我们这么多姐妹,除了过年省亲,都没踏出过宫门一步,你这若是还皱着眉头,让我们可怎么活。” 程宝贝勉强笑了笑说:“姐姐说笑了,我哪里比得上姐姐们,只是运气好,凑巧碰到了好事而已。” “不知道今日太后让妹妹去做什么了?”应昭仪试探着问道。 程宝贝再傻,也知道不能随便把今天的事情说出来,要不然只怕这群女人能把她给撕了。她含糊地说:“太后就让我出去瞧瞧。” 应昭仪的脸僵了僵,旋即又笑着说:“妹妹出去了一天,也该累了,早些歇息吧。” 程宝贝心神不宁地送她到了门口,应昭仪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对了,贵妃娘娘说了,太后有些微恙,明日大家伙儿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尽尽孝道。” 太后的太平宫,向来只有四品以上的嫔妃才有资格觐见,四品以下的非传召不得入内,程宝贝才刚刚五品,除了那次赏花宴,平日里还没去过太平宫。 “多谢姐姐告知,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去?妹妹就跟着姐姐吧。”程宝贝应声说。 “大约巳时吧,妹妹不必太过匆忙,起了后过来就是。”应昭仪浅笑着便离开了秀奕阁。 程宝贝根本没有心思,一见她离开便急匆匆地回到屋子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小平子找她,一定是厉行风要见她! 红倚也陪着她一起愁眉苦脸:平公公找主子,一定是陛下要主子侍寝,过了这个村,再想找这个店就难了!这主子要熬到什么时候去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却都无计可施。到了戌时,程宝贝早早地便上了床,躺在床上,她第一次没有沾枕头就睡,翻来覆去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该怎么找到厉行风?明天能不能直接去见小平子? 想着想着,程宝贝只觉得一股轻风吹了进来,不由得嘟囔了一句:“红倚怎么连窗子都没关好……” 她犹豫了一会儿,却不想起床,刚想喊人,却看见床前有个黑影站在那里,顿时,她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尖叫卡在了喉咙,还没逸出口便又被她吞了下去。 “厉……行风?”她试探着问。 “你去哪里了?”厉行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程宝贝又是欣喜又是害怕,颤声说:“你好大的胆子,要是被侍卫发现了可怎么办?” “你今天去哪里了?”厉行风重复了一句,勉强压抑着心里的不快。 “我出宫去了,是晋王爷带我出去的。”程宝贝随手扯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踮着脚尖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可以随便出宫?还居然和……那个晋王爷!”厉行风咬牙说,“我不是说我会带你出宫的吗?” “不去白不去嘛,你等一等,”程宝贝兴奋地说着,又踮着脚尖走到了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摸索着套在了他的拇指上。 厉行风抬起手来,借着月色瞧了瞧,好像是一个绿色的扳指,带着一些凉意,终于让他煎熬了半天的心好受了些。 “好看不?我今天在市集上偷偷买的,花了我好多铜板,”程宝贝炫耀着说,“老板说这是玉扳指,男子带了显得特别贵气。” 好多铜板!玉扳指!八成是被人家骗了,是用石头雕成的!厉行风在心里鄙夷着,手上却把那扳指在拇指上紧了紧,赞扬道:“不错,挺好看的。” “你也觉得好看?那个晋王爷还笑话我,说我的眼光好差,说他皇兄才不会看上这种东西,让我不要买回来丢人现眼,他可不知道我才不是送给他皇兄的呢。”程宝贝掩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厉行风被噎了一下,半晌才说:“以后不许和别人出宫去了,要出宫,你就让红倚来找小平子,他会帮你安排的。” “你吹牛吧。”程宝贝压根儿不信。 “晋王年少轻狂,行事不够妥贴,你少和他来往。”厉行风沉下脸来。 “我看晋王爷挺好的,为人亲切也不古板,说起话来很风趣呢,没什么王爷的架子。”程宝贝忍不住为厉行云辩护了起来。 程宝贝这话顿时让这个隐瞒身份的乾武帝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厉行云从小嘴就甜,先帝和太后都十分喜欢,时常把他抱在手里,而他,十岁便被指为太子,不论是先帝、太后还是太傅,都对他十分严苛,习武从文,被力求做到最好,年方十四时,先帝驾崩,战战兢兢即位,内有摄政的皇叔,外有一干辅政内阁大臣,十七岁亲政,在一众皇子、皇叔、内阁大臣中,收服各方势力,培植亲信,期间经历过无数次冷枪暗箭,渐渐地便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的性子,和厉行云的性情南辕北辙。 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宫中嫔妃,见了厉行风都带了三分敬畏,厉行云也不例外,见了他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性子,恭恭敬敬地行礼叫一声皇兄。只有天真烂漫的程宝贝,压根不知道他的身份,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撞进了他的心里。 “你攀上了晋王,看来以后都不需要我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厉行风心里憋了一股火,一甩袖便想走。 袖子被程宝贝拉住了,他回头一看,只见程宝贝嘟着嘴巴说:“你这个人好生小气,动不动就生气了,男子汉大丈夫,心眼怎么……你……” 程宝贝说到一半,忽然脑中灵光一现,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是不是吃醋了?” 这话好似一道惊雷,劈进了厉行风的脑中,惊得他僵在当场:他吃醋了?他九五之尊,嫔妃无数,居然为了这个傻呵呵的女子吃醋了?对象还是自己的亲弟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程宝贝见他不说话,心里立刻好似鼓起了风帆,又是高兴,又是得意,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了,压低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雀跃:“喂,你还说我傻,你才傻呢,晋王再好,我也不喜欢他,我喜欢的自然是你,不管你是要饭的还是王爷,我都喜欢。” 厉行风的脑袋嗡嗡作响,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真的?不管我变成了什么?这可要是你的真心话才行。” 程宝贝有些羞涩,却依然郑重地点了点头,有点憧憬地说:“我想好了,陛下赏了我一个愿望,我想求陛下把那个真的程韵之找回来,然后我就能出宫去了,到那个时候,你再来找我,你说好不好?” ------------ 18第18章 厉行风一下子回不过神来,愕然看着她:“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陛下心慈手软、怜香惜玉、温柔可亲吗?他一定不会为难我这个弱女子吧?”程宝贝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谁帮你想的这个主意?你都和谁说起过这件事情了?”厉行风有些恼了,这冒名顶替的事情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就算他想保下程宝贝,也要大费周折。 “就你知道,我没有和别人说过,就连红倚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是厉行风的语气太过严厉,程宝贝慌了神,“难道陛下还会出尔反尔,把这个愿望收回来吗?” 厉行风不知道该怎样和她解释这宫规国法,他的确不会收回愿望,却能在满足她的愿望之后赐她一杯毒酒、一条白绫以全皇家的颜面。 “总而言之,你冒名顶替的事情,就让它烂在你的肚子里,从今以后,你就是程韵之,程韵之就是你,就算是那个女人站在你面前,你也要一口咬定这件事情,懂吗?”厉行风厉声说。 程宝贝十分不解,很想问问为什么,可厉行风的目光是那么严厉,她只好懵懂地点了点头。 “宝贝,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不出一个月,我会想办法让我们俩在一起的。”厉行风郑重地说,“只要你记住你刚才所说的话,不管我变成什么,你都喜欢。” 这话让程宝贝更不明白了,不过她向来不喜动脑筋,有人替她谋划自然正中下怀,点头撒娇说:“好,你说话算话,我今天在宫外的时候就想,要是我身边陪着的是你就好了,我想天天见到你,不想偷偷摸摸的……” 她的声音本来就软糯,此刻更是带着几分蜜意,让人心里发酥。听着听着,自亲政以来,厉行风第一次心里七上八下了起来:他对这个程宝贝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玩着玩着就乐此不疲了起来?刚才自己真的是吃醋了吗?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和程宝贝呆在一起了,可能呆得久了,自己也被传染得有点傻呵呵了起来。于是他有些狼狈地后退了一步,低声说:“宝贝,我不能久留,你好好睡一觉,我走了。” 程宝贝有些莫名其妙,刚想再挽留他一下,却见他一个纵身,悄无声息地窜出了窗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程宝贝紧跟了几步,怅然若失地站在窗口,跺着脚小声说:“哼,这么快就走了,下次让你也尝尝等人的滋味!” 翌日,程宝贝照例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起来,今日去觐见太后,红倚自然希望她的主子在众嫔妃中最漂亮、最出挑,兴致勃勃地挑选着衣服和头簪,程宝贝却最不耐烦做这些事情,特别是抹那些胭脂水粉,随口便说:“就那件白色的襦裙吧,太后不是生病了嘛,穿得花里胡哨的惹人心烦。” 红倚立刻明白了过来,喜滋滋地说:“还是主子聪明,奴婢这就把主子打扮得憔悴些,以显示主子为太后忧心忡忡,一夜未眠。” 程宝贝哭笑不得,等红倚收拾完毕,一看已经快到戌时,两个人就一起到了云曦宫的主殿,主殿里冷冷清清的,红倚揪住一个宫女一问,这才知道应昭仪早早地便离开了云曦宫,据说是去吴贵妃的华阳宫了。 红倚有些纳闷,一个劲儿地唠叨说:“奇怪了,应昭仪要早点走,怎么也不叫个人来喊我们。” 程宝贝也不以为意,跟着应昭仪,只怕少不得要交际应酬,和这个娘娘打个招呼,和那个婕妤问个好,她又不会认人,只怕不经意就得罪了人。 两个人一路来到了太平宫外,门口的一个带着她们往主殿走去,语带讥讽地说:“程才人,你来的好早,这是专门来用午膳的不成?” 程宝贝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这……这不是说大家都过了巳时来觐见太后吗?这才巳时过了一点,不算太晚吧?” 那个宫女冷笑了一声:“程才人,就连贵妃娘娘给太后请安都是一过辰时便到了,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才人了。” 红倚插嘴说:“姐姐,是应昭仪和我家主子说的,要不然我家主子怎么会这个时候才到。” 那个宫女瞥了她一眼:“你是哪个?帮自家主子说话也不能把脏水往应昭仪身上泼,应昭仪都遣人来宫门口看了好几趟了。” 红倚的脸都涨红了,张了张嘴,可是看看这个宫女一身鹅黄,只怕品阶不低,又是太后宫中的人,她不敢再回嘴。 说话间,大厅就在眼前,只听见里面一阵笑声传来,程宝贝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紧走几步往里一瞧,顿时傻了眼:二十多个嫔妃都整整齐齐地坐在两旁,太后坐在正中间,正谈笑风生呢。 那个宫女跨了进去,扬声笑道:“太后娘娘,程才人说她来的不算晚,奴婢还当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呢。” 满屋子的笑语都倏然消失,数十道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程宝贝主仆身上,程宝贝心里发慌,上前行礼说:“太后娘娘,臣妾来晚了,请太后责罚。” 太后瞅了她一眼,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生气,昨日厉行云折腾了一整天,送进来大师批的面相让人喜忧参半,一想到这个程才人命中有数道坎要过,太后就觉得脑仁发疼:这她得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抱上皇孙啊! 一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这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啊,这么多人都在了,就少了你一个。” 应昭仪在一旁笑着说:“太后娘娘,妹妹素来喜欢睡懒觉,只怕起得晚了。” 程宝贝迅速地瞥了一眼应昭仪,指尖有些发凉,一旁的红倚不服气地叫了一声:“应昭仪,这不是――” 程宝贝立刻截住了她的话头:“红倚,太后跟前,你不要胡言乱语。” 应昭仪柔声说:“妹妹,怎么你的婢女对我有些不满吗?是姐姐我平时对你有什么地方照顾得不周到吗?” 封蓉蓉在一旁笑道:“怎么会呢,我们几个平时聚在一起,都说应姐姐温柔可亲。” 田淑妃冷笑了一声说:“温柔可亲也要用到点子上,宫里的人不懂规矩,自己脸上也无光。”说着,她瞥了一旁的柳盈云一眼。 柳盈云的脸色有些发白,却挺直了后背,神情漠然。 应昭仪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立刻起身说:“太后娘娘,臣妾教导无方,请太后责罚。” 太后笑着说:“好了,你在跟着陛下的时间最长了,什么规矩不知道?以后好好教导程才人就是了,我看程才人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应昭仪眼圈有些发红,张了张嘴,一脸的欲言又止,一旁随侍的应玉忽然扑通一声跪倒,磕了一个头说:“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我家主子冤枉啊,不是她不想教导,实在是不敢教导。” 应昭仪的脸色顿时变了变,斥责道:“应玉,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闭嘴!” 一旁的吴贵妃笑着说:“哎呦,居然还有这等事,这倒叫我开了眼界了,要是这样下去,岂不是宫里都乱了套了,应妹妹,这是你的掌事宫女吧,今儿个我还真的一定要听听,赶紧说吧。” 应玉看了应昭仪一眼,大声说:“是,回贵妃娘娘的话,有些人仗着圣眷,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每日的请安都不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叫我家主子怎么敢教导?” 程宝贝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干人你一言我一语,眨眼间便把她引入了一个死胡同里,她的脑袋嗡嗡作响,针扎般的疼痛骤然而起,让她不由得捧住了脑袋,低低地□了一声。 红倚在一旁急了,怒视着应玉,大声说:“你胡说!明明是应昭仪同意了,说是不必每日早起请安,我家主子才这样的!” 吴贵妃冷笑了一声说:“照你这么说,我们几个没同意的,倒是苛刻薄待了诸位妹妹了?我们几个每日晨昏定省,倒是太后薄待了我们了?” 红倚怔住了,脸色惨白了起来:“奴婢万万没有这个意思。” “太后宽仁,我们几个能每日到太后跟前探望,闲话家常,这是最大的福分,我们心里都十分欢喜,只盼得能多来几趟,以尽孝道。”吴贵妃凛然向众妃嫔处扫了过去,最后落在了程宝贝的身上,“这是自孝敬仁德皇后以来便定下的规矩,妹妹们若是心有怨言,便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程宝贝一一往前面的众人看了过去,眉头微蹙的应昭仪,忿忿不平的应玉,面带同情的柳盈云,威严华贵的吴贵妃……良久,她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垂首说:“贵妃娘娘,你言重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得了便宜卖乖,把应姐姐的客气话当真了,坏了宫里的规矩,你要罚就罚我吧。” 应昭仪上前一步,难过地说:“妹妹,都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吧。” 程宝贝看着她的脸,只觉得恶心欲呕,后退了一步,吐出了两个字:“不敢。” 吴贵妃转向太后,皱着眉头说:“太后娘娘,您看看这个程才人,居然连今日给您请安都能贪睡迟到,这以后谁还管得了她?只怕宫规都要成了一张废纸了。今日只怕不罚不行,依您看,该如何处置?” ------------ 19第19章 红倚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说:“娘娘,我家主子冤枉,是应昭仪昨日说了巳时,我家主子才起的晚了。” 程宝贝想去拉她,却已经晚了,果然,大厅里立刻窃窃私语了起来,应昭仪愕然地看着她,颤声说:“你这个奴婢怎么满嘴胡言!我明明说的是辰时!” 红倚在地上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咚咚作响:“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奴婢以性命担保,昨日应昭仪的确说的是巳时!” 田淑妃在一旁顿时笑了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哎呦,这可真是稀奇了,应昭仪,你平日里八面玲珑,怎么说个时辰都会说错?” 应玉立刻也磕起头来:“奴婢也愿以性命担保,我家主子说的确确实实是辰时。” 顿时,大厅里闹哄哄的一片,太后原本就有些风寒,这下被气得咳嗽了起来,一旁的宫女立刻端上了一杯雪梨茶,捶起了后背。 吴贵妃恼了:“你们这些个奴婢都翻了天了,主子还没说话,要你们在这里插什么嘴?” 应玉立刻乖乖地站了起来,退到了应昭仪的身后,红倚却依然跪在那里磕了好几个响头,固执地说:“我家主子没错,请娘娘明察。” 这眼看着就要闹得不可收拾,程宝贝上前一步,朗声说:“好了,都是我的错,可能是我耳背听岔了,以后必然不敢耳背了,也不敢晚起了,太后娘娘,今天本来是来探病的,倒是让您生气了。” 应昭仪也哽咽着说:“都是臣妾教导无方,听了那个奴婢的话,以为妹妹你的身子真的不太好,便顺水推舟允了你。” 吴贵妃数次让封蓉蓉拉拢程宝贝未果,有心想给这个不识好歹的人点颜色瞧瞧,只是太后在那里沉着脸一直不吭声,她也不敢造次,转念一想,便冷哼了一声:“依我看,说不准这个毛病就出在这个奴婢身上,胆大包天,欺上瞒下,要置程才人这个主子于不义之地,该罚。” 程宝贝的心里一凉,迅速地扯过红倚护在身后,警惕地说:“不关她的事情。” 吴贵妃没理她,只是和太后耳语了片刻,末了,面有不甘地看向程宝贝,冷冷地说:“来人呐,把这个奴婢拖下去,杖责二十,以后要好好伺候主子,不要多嘴多事,挑拨得后宫不宁。” 红倚趴在地上簌簌发抖,几个太监上来拖了就走。院子里立刻就摆好了了行刑的长凳,太监们把红倚往长凳上一架,褪去了红倚的外裤,一旁的人抡起了板子,眼看着那板子就要往红倚的屁股上抡去―― “住手!不许打!”程宝贝厉声叫了起来,带着一股不容违抗的怒意。 门外的太监怔了一怔,那板子便停在半空之中,扭头愕然看向厅里。 吴贵妃心里大怒,森然说:“怎么,程才人,你这是要违抗太后和本宫的旨意吗?” 程宝贝倔犟地看着她,眼里带着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贵妃娘娘,为什么要打我的宫女?她犯了什么错?你怎么就凭应昭仪的一面之词就断定她欺上瞒下?” 吴贵妃万万没有想到,程宝贝居然会如此不识抬举,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和她叫板,她怒极反笑:“程才人,那你倒是说说看,谁错了?是应昭仪错了,还是本宫错了?或者是太后娘娘错了?” “是我错了,错在我太天真!”程宝贝的眼圈发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在这一刹那,她无比厌憎这个每天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后宫,厌憎这些面和心不和的女子,她想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托盘而出,如果不能出宫,就不如死在此处! “程妹妹,知错了就好,别和贵妃娘娘置气了,”柳盈云忽然从一旁走了过来,扯了扯程宝贝的衣袖,脸带焦急。 吴贵妃冷笑了一声:“程才人,你知道错了就好,主人有错,奴才代为受罚,天经地义。”说着,她把手一挥,门外的太监一瞧,那板子立刻重重地砸了下去,击打在肉上,发出一声钝响。 红倚惨叫了半声,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硬生生地把另半声惨叫吞进肚子里,她心里着急,生怕程宝贝不知好歹,再和吴贵妃冲撞,只是努力地歪过头看向厅里,想要让程宝贝安心一点。 程宝贝脸色惨白,呆呆地走了几步,站在门口,那一声声板子仿佛打在她的心上。眼看着血珠飞溅,红倚奄奄一息地趴在那里,却依然一声不吭,她心如刀绞,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撩起裙摆,朝着那行刑的板子飞扑了过去。 那太监收势不及,板子擦着程宝贝的后背而过,在白裙上刮了一层刺目的血色。 程宝贝扑在红倚的身上,眼泪滚落下来,哽声说:“你们要打就打我吧,再打下去,红倚就要死了!” 厉行风一早起来,一直右眼皮在跳,跳得他整个人都心烦了起来。 早朝的时候,兵部和户部为了军费开支又争论了起来,一个要增,一个要减;晋王厉行云今日告假,受他管辖的京卫营都督一脸的无奈;紧接着,礼部上奏暗示陛下至今还没有子嗣,先帝在天之灵必定难安,不如再广选秀女…… 厉行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瞥向站在一旁的宁王厉宣赫,他的皇叔,他亲政前的摄政王,淡淡地说:“朕的子嗣问题,朕的太医子归这几日在为后宫嫔妃调理,不牢诸位爱卿费心。” 宁王厉宣赫终于忍不住了,满面忧色地上前启奏道:“陛下,此事关系到社稷安危,不知温太医那里何时会有喜讯传出?” “这个嘛,不好说。皇叔日理万机,总不能到后宫来操心这等小事吧?”厉行云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厉宣赫瞪着他,心里暗骂这个小子太不像话,前些日子,太后召见他,眉目之间难掩忧色,探听朝中是不是有什么难决之事?厉行云怎么每日里埋头朝政,都好久没进后宫了。这不进后宫,温太医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还能蹦出一个子嗣来不成? “天家无小事,陛下之忧,乃朝中之忧,更乃上翊之忧。”厉宣赫正色说。 一旁一干老臣都频频点头,这个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个说没有皇嗣,人心不稳,厉行风一直耐心地听着,却不置一词。他的后宫大部分都是亲政前宁王厉宣赫为他定下的,后来的选秀也是太后一力促成,自从他对太后和宁王心存芥蒂之后,看着后宫那些人都心烦,恨不得全部赶回家去重新按照自己的心意再选一遍妃子。 临到早朝结束,回到御书房中,厉行风的眼皮还一直在跳,跳得他心浮气躁了起来,没心思批奏折,小平子机灵地弄了个小纸片,贴到了他的右眼皮上,说这是他老家的秘方。 厉行风叹了一口气,看了小平子半天,忽然问道:“你看那程才人怎样?” 小平子嘿嘿一笑说:“程才人天性率真,依奴才看,挺好。” “你瞧她傻呵呵的,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朕就是皇帝,真是好笑。”厉行风微微笑了,眼前浮起了程宝贝娇憨的笑脸。 “陛下这不是乐在其中吗?这不是别有一番情趣吗?”小平子笑道,“等陛下揭露了自己的身份,程才人一定会大喜过望,陛下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赢得芳心。” “真的?”厉行风想象了一下程宝贝得知他就是乾武帝那时候的表情,想象了一下温香软玉自动入怀,想象了一下程宝贝温软的双唇和灿烂的笑脸,忍不住心神一荡,“小平子,朕有些等不了了,你帮朕想想,该怎样告诉她,才能让她更惊喜呢?” 可怜小平子,从未经历过男女之间的□,却被迫要做厉行风的感情参谋,他挠了挠脑袋说:“我看程才人喜欢吃的,不如陛下坐一桌南北大宴,等她吃得高兴的时候出现,她一定会激动不已。” 厉行风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吃,吃得满嘴油腻腻的,哪里有半点旖旎之意。” “那……那不如在宫中放个烟花逗程才人开心?满天烟花之际,陛下款款而来,仿佛仙人一般……”小平子继续出主意。 “这个听起来还不错……”厉行风思忖片刻,兴致勃勃地说,“继续说,多想几个。” “这个……”小平子擦了一把汗,“不如叫上温大人一起,温大人是读书人,点子一定比我多。” “好,子归以前在江湖里行走,一定听到过许多奇闻异事,快去――”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只见门外一名内侍禀道:“陛下,温子归温大人求见。” “快宣。”厉行风高兴地说。 不一会儿,温子归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焦急,语声急促:“陛下,快去太平宫,只怕程才人此次要糟糕了!” 厉行风的心漏跳了一拍,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按了按自己的眼皮,拨开小平子,疾步往外走去。 ------------ 20第20章 御书房和太平宫一个在中轴,一个在东面,厉行风心急如焚,甩开了温子归和小平子,顷刻之间便来到了宫门口,刚刚看到程宝贝扑在了刑凳上,背后一片血红。 他脑中紧绷的弦一下子断了,一个箭步往前冲去,一把抓住了那个板子,怒喝道:“大胆!给朕住手!” 那急个太监一见立刻扑通一声跪倒,趴在地上簌簌发抖:“陛下……奴才奉旨行刑……陛下饶命!” 程宝贝一听到这声音,立刻泪眼婆娑地站了起来,扑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你怎么才来……她们要把红倚打死了……我好怕……” 厉行风心痛莫名,飞快地查看了一下她的身体,抱着她连声安慰:“宝贝别怕,我在这里,别怕,都有我呢。” 大厅里的众人听到门外的喧哗声,几个嫔妃纷纷走了出来,吴贵妃一见厉行风的模样心里有些发慌,转念一想,走到他面前行了礼,笑着说:“陛下怎么来了,程才人的奴婢没了规矩,太后和臣妾罚了她几个板子。” 程宝贝悚然一惊,立刻离开了厉行风,张惶地四顾:“陛下……陛下来了吗……你快走……” 她揉了揉眼睛,终于发现,厉行风身穿一身黄袍,黄袍上绣着五爪金龙,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皇者风范,令人侧目。 她整个人都傻了,巨大的恐惧从脚底窜起,迅速地传遍了全身。“你……你是……谁……” 这不是厉行风想的揭穿身份的场景,完全和旖旎无边、柔情四溢没了半分关联,他愠怒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吴贵妃,朝着程宝贝伸出手去,沉声说:“过来,到朕这里来。” 程宝贝看了看四周跪在地上的太监和宫女,看了看垂首而立的吴贵妃,再看了看神色肃然的太后,许多个声音钻进了脑海里: “我姓厉,排行第一,名行风。” “这个是自然,放眼整个上翊国,还有我厉行云做不到的事情吗?” “不出一个月,我会想办法让我们俩在一起的。” “只要你记住你刚才所说的话,不管我变成什么,你都喜欢。” …… 她呆呆地看着厉行风,仿佛整个魂魄都被抽走一般。 “宝贝,朕为了你特意赶过来的,”众目睽睽之下,厉行风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你的婢女已经受了罚,剩下的就免了吧,来人呐,赶紧扶了她去医治。” 几个宫女应声上来扶起了半昏半醒的红倚,许是这个动静,程宝贝终于浑身一震,回过神来,她的喉咙发紧,嘴唇干涩,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原来,你就是陛下。” 厉行风终于松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嘴角含笑说:“是啊,你高不高兴?” 程宝贝古怪地笑了一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帕子,仔细地瞧了瞧,忽然揉成一团,使劲地扔在了他的脸上,颤声叫道:“你这个骗子!还给你!都还给你!” 顿时,院子里一片哗然,宫女太监们都失声叫了起来,吴贵妃厉声喝道:“大胆!居然敢冲撞圣驾!” 远远站在台阶上的太后也惊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厉行风的表情。 紧跟而来的小平子十分机灵,立刻从地上捡起了那块手绢,笑着说:“哎呦,程才人真会开玩笑,不就是陛下上次说要赏块新帕子嘛,正在让尚服局的麽麽们做呢,这点小事,程才人莫要生气了。” 厉行风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想板起脸,却怕程宝贝一下子受不了,只好挤出一个稍显僵硬的笑容:“来,跟朕回去,朕好好和你解释。” 程宝贝倔犟地看着他,脑中突突乱跳,仿佛有无数针扎一般疼痛,脸色渐渐地灰败了起来。半晌,她撩起裙摆,理也不理厉行风,返身便走,厉行风顿时急了,厉声喝道:“你到哪里去?你的婢女不要了吗?” 温子归在一旁一看不妙,一个箭步窜了上来,大声说:“陛下莫要刺激程才人了,只怕她的身子不大好……” 话音未落,程宝贝的身形一窒,晃了几晃,软绵绵地倒了下来,温子归①38看書网,正好将她抱在了怀里。 太平宫的侧殿里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临时当了程宝贝的病房,几个嫔妃眼看着厉行风对程宝贝的确宠爱有加,便围在房前,明着嘘寒问暖,暗着推卸责任, “哎呀,程妹妹果然身子不大好,应姐姐倒是该免了她的请安。” “应昭仪你怎么也不说明白些,倒是本宫做了恶人。” “她平日里看起来好好的,我怎么敢胡乱咒人。” …… 厉行风在屋前来回走动,被吵得心浮气躁,忍不住停下脚步,森然说:“够了,你们都回去吧,吵得朕头疼。” 太后坐在一旁,也淡淡地说:“好了,这都忙了半天了,都散了吧。” 几个嫔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厉行风紧紧地盯着那扇门,却只见帘子低垂,看不到温子归和程宝贝的身影。 太后清咳了一声,叹气说:“这程才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头痛病?哀家本来还以为她福泽深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这选秀时是谁搭的脉?怎么出了这么个纰漏?” 厉行风心里暗自一惊,转过脸来,笑着说:“只怕是受了些惊吓才会这样,母后不要太过担忧。” 太后目光如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陛下看起来对她十分上心,是有什么缘由吗?怎么我看程才人见到你的时候有些古怪?” 厉行风有些苦恼,坐在太后身旁,随手抓起了桌上的茶盅,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叹了一口气说:“母后,这女子的心好难猜测,若是你真心喜欢一个人,偶尔的玩笑应该无伤大雅吧?” 太后怔了一怔,她的这个大儿子,自小就内敛独立,和贪玩任性的小儿子完全不同,从来不要她操心,在几个储君人选中一直深得先帝喜爱,让她总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个儿子和她错失了一段童年时光。 长大成人之后,厉行风日渐威严,处理朝政井井有条,就连他的皇叔也对他赞许有加,说他必然会成为一代明君,泽被万民。 她听了十分欣慰,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偶尔有些遗憾,厉行风和她,总归是少了些许亲昵。 今日厉行风居然问起她感情上的事情,让她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忍不住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陛下和程才人开了什么玩笑不成?女人家的心思很捉摸,只怕陛下要好好哄上一哄。” “父王以前也这样哄母后吗?”厉行风困惑地问。 太后有些怔忪了起来,良久才笑着说:“先帝性情直爽,不太会哄人,有时候等我气消了,他还不知道我曾经生过气。” “那母后是不是心里会有怨气?母后你喜欢父王吗?”厉行风的目光犀利,盯着太后。 太后失笑了起来:“陛下今日怎么问些这么奇怪的问题?哀家不喜欢先帝,怎么会有你和行云?先帝虽然不会哄人,对哀家却是很好,当时若不是有你们两个年幼需要照顾,哀家恨不得跟了先帝一起走了。” 说着,太后的眼圈有些发红了起来。 厉行风心里一软,心里的疑虑少了几分,宽慰说:“母后不要难过了,我们现今喜乐安康,父王在天之灵必然十分欣慰。” 太后抬手摸了摸厉行风的脸,心里十分开心,笑着说:“是啊,我们的小风长大了,把母亲和弟弟都照顾得很好,现在母后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给母后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厉行风的心更软了,忍不住往内屋里瞟了一眼,相像了一个象程宝贝一样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母子两个正和乐融融呢,帘子一掀,温子归从内屋里走了出来,厉行风立刻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急急地问道:“子归,她怎么样?” “醒了,”温子归的脸色有些凝重,“她的脉象平顺,身体康健,为何会一直头痛,真让人奇怪。” “我去瞧瞧。”厉行风立刻举步往里走去,温子归犹豫了一下,叫道:“陛下,你要不要晚些再进去?” “怎么了?”厉行风有些愕然。 “这……”温子归有些尴尬,瞅了一眼太后,吞吞吐吐地说,“程才人一直在哭,一直说你……是个……骗子……臣怕她冲撞了陛下……” 厉行风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假笑了两声说:“她就是小孩子脾气,老是胡说八道,朕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 ------------ 21第21章 一掀门帘,厉行风就瞧见一张偌大的雕花木床,程宝贝躺在床上,那块血迹已经有些发黑了,背影看起来单薄而瘦小,她的肩膀微微耸动,想来正在暗自抽噎。 厉行风轻咳了一声,她的肩膀立刻僵住了,一动也不动。“宝贝,”厉行风不知不觉便放柔了语调,“头还痛吗?” 说着,他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揉捏着程宝贝的太阳穴,低声说:“朕早就把名字都告诉你了,是你自己猜不到,你总不能都怨朕吧?” 程宝贝推开了他的手,往里缩了缩,厉行风无奈地看着她:“你看你,都快缩成一个乌龟了,快让朕看看,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了?把这件衣服换掉,朕看了心慌慌的。” 程宝贝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厉行风一看她的脸,依然是红扑扑胖嘟嘟,象个苹果一样诱人,只是眼睛有些哭得红肿,好像只兔子一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想去捏她的脸,程宝贝警惕地躲开了。 “陛下,以后你别叫我宝贝了,让人听着误会,”程宝贝认真地盯着他说,“还有,你别捏我的脸,我怕疼。” 厉行风愣了一下,笑着说:“不叫宝贝叫什么?难道叫你心肝不成?” 程宝贝扁了扁嘴巴,睁大了眼睛,勉强不让眼泪流出眼眶,只是语声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哭腔:“不是的,你以后叫我程才人好了,不,我那么傻,以后你一定也不想再见到我了,你再去骗别的姐姐妹妹吧。” 厉行风失笑了起来:“谁说的?朕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你不是想着我们俩以后永远在一起吗?以后你每天可以看到我,不用偷偷摸摸的,更不用提心吊胆,你还难过什么?” “你骗人!”程宝贝终于忍不住了,失声叫了起来,“你喜欢这么多人,你有这么多嫔妃,一个个都比我漂亮,比我聪明,你才不是喜欢我,你就是耍着我好玩!你看着我为你神魂颠倒,你就心里高兴!” 厉行风的脸色都变了,倏地站了起来,语声带着几分怒意:“朕都向你赔礼道歉了,你不仗着朕宠你就得寸进尺!朕若是只是骗你,若是不喜欢你,用的着一听到你出事便急急地赶来吗?会这么狼狈地就穿帮身份吗?你怎么就念着朕的坏处,不想着朕的好处呢?” 程宝贝定定地看着他,只觉得伤心欲绝,她和师傅行乞的时候,听着师傅讲了许多个才子佳人、英雄美人的故事,无一不是深情款款、同心携手,便一心只盼着能出宫去和厉行风两个人做一对神仙眷侣,哪里会想到,他居然会是一个坐拥后宫三千的皇帝!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一个人?这可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你说的喜欢不是我要的喜欢。”程宝贝静静地看着他,一行眼泪终于忍不住留了下来,“陛下,你既然知道我的秘密,看在我曾经傻傻地做你茶余饭后消遣的份上,放我出宫;如果你不肯,就让我和红倚在后宫中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混吃等死吧。” 厉行风勃然大怒,伸手一扫,“噼里啪啦”,桌上的药碗和茶具顿时掉在了地上,太后立刻走了进来,皱着眉头说:“这是怎么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程宝贝好像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扑过去拉住了太后的衣袖,哀求说:“太后,我求您件事情,以前陛下赏了我一个愿望,我想……” “你敢说出来,我立刻把你的那个小婢女宰了!”厉行风咬着牙齿说。 程宝贝惊惧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吓得不吭声了,只是双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太后白了厉行风一眼,安慰着拍了拍程宝贝的手:“好了好了,程才人先好好养好身子,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厉行风又气又怒,冷哼了一声,甩袖走了。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程宝贝却整日里躲在秀奕阁中,整个人都仄仄的,红倚的杖伤由温子归带人亲自医治好的很快,没几天就能下地行走,活蹦乱跳了起来。 厉行风来探望过一次,程宝贝却把内室的门关得紧紧的,任凭谁叫都不开,弄得厉行风灰头土脸,颜面扫地。 赏赐流水般地送到了秀奕阁,程宝贝却看都不看一眼,只叫红倚送给其他宫里的姐妹,红倚自然不敢,只好找了间屋子堆着。 应昭仪也亲自到了秀奕阁来探望程宝贝,只字不提那日的冲突,带来了一些瓜果点心,嘘寒问暖,她的掌事宫女应玉以前一直跟在她身旁,这次却没见到,程宝贝不免好奇多看了两眼,应昭仪立刻笑着说:“都怪那个丫头,害得我们姐妹俩心生芥蒂,我撤了她掌事宫女一职,以后我们两姐妹和和乐乐地过日子。” 程宝贝心里一寒,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便扶着额头说头痛病又犯了,应昭仪关切地询问了两句,满腹的话一时不好再问,只好告辞走了。 红倚鄙夷地目送着她的背影,低低地呸了一声道:“主子,我以前真是瞎了眼,还说她是个好人,原来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程宝贝笑了笑:“也不能怪她,只怪我自己太傻,他说的对,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谁说的!我家主子不是傻,是心肠好,”红倚神气地说,“好心有好报,这不陛下对主子多好啊,整日里流水般地送东西过来,宫里都传遍了,主子现在是最受宠的妃子,提份位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说不准哪天就爬到应昭仪头上去了,那些人都羡慕我运气好,跟了个好主子。” 程宝贝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红倚,你想不想换个地方?我看柳才人挺好,不如你去她跟前服侍。” 红倚惊呆了,半晌才颤抖着说:“为什么?主子你难道不要我了吗?” “不是不是,”程宝贝连声说,“我只是怕你再跟着我失望,我可能再也不会升份位了,说不定明天就去冷宫,更说不定就莫名其妙掉了脑袋,我不想你再跟着倒霉。” 红倚的眼圈有些红了,赌气说:“主子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省得你看了心烦。” 程宝贝一把抱住了她,一叠声地说:“好了好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嘛,你不想走,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红倚挣脱了她的怀抱,认真地看着她说:“主子,我要一辈子伺候你,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真的,你别赶我走。” 程宝贝噗嗤一声笑了:“我知道,我家红倚是最好的,拿什么宝贝来换我都不肯。” 红倚终于重新高兴了起来,跑到外面去张罗下午的点心了,程宝贝却依然坐在软榻上发呆,这两天,她一直浑浑噩噩,一会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居然会梦到厉行风就是乾武帝,一会儿觉得自己简直是天下第一大傻瓜,居然连皇帝都认不出来,还把他当成个看门的侍卫。 可是反反复复中,厉行风还是不断地入梦而来,梦里的他,还是那么傲气,却又那么体贴,抱着她说着甜言蜜语:“我只喜欢你一个,只喜欢你一个……” 这两天,厉行风一直没现身,想必一定在骂她不识好歹,只怕没过几天,就会忘记了她这个才人。 程宝贝无来由地便伤心了起来,她不由得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他忘了你才好,忘了你你才能想办法出宫!” 正想着呢,门外红倚惊喜的声音传来:“平公公你怎么来了,快请进。” 程宝贝一惊,立刻坐了起来,迅速地整理了一下仪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脸病怏怏的模样,使劲拍了拍,让自己精神一点。 不一会儿,小平子便进来了,给程宝贝行了个礼,笑着说:“奴才给程才人带了些赏赐过来,请程才人笑纳。” “我不要,”程宝贝摇了摇头,“你赏给别的姐姐吧。” “程才人看都不看吗?”小平子招了招手,有个太监走了上来,托盘里放了几本册子,已经有些发黄了,“红倚一定会喜欢的。” 红倚在一旁凑过去一看,立刻惊喜地说:“《易牙遗意》、《食珍录》、《南北名点录》……主子,我听我爹说过,这些都是孤本,他曾经想找过,可是都是些残缺不齐的抄录本!” 程宝贝顿时有些兴奋,拿起一本翻看起来:“真的?那岂不是以后都不用愁吃什么了,我们一天做一个,吃得……” 话说到一半,程宝贝终于想了起来,恋恋不舍地把书放回到托盘上,吱唔着说:“我……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红倚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什么?主子我没听错吧……好吧……你不喜欢就不喜欢……” 小平子冲着红倚眨了眨眼:“程才人不喜欢那奴才可交不了差,陛下一定会让奴才把它们都烧了的。” “什么?”红倚和程宝贝都失声叫了起来,程宝贝咬了咬唇,默默地盯着那几本书看了好一会儿,又看向红倚。 “主子,你不喜欢,能不能赏了奴婢?”红倚恳求说。 程宝贝正中下怀,看向小平子:“小平子,这书我是不要,只是若是烧了有些可惜,你看能不能赏给红倚?” “当然可以,红倚姑娘你且收好了,多做点好吃的伺候你家主子。”小平子乐呵呵地说。 等红倚收好了书,小平子却还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叹了一口气说:“程才人,这几天奴才日子不好过啊。” 程宝贝有些不安,她摸了摸口袋,只剩下了几个铜板,犹豫着掏了出来:“小平子,我没什么银子,月例还没发,只剩下……” 小平子哭笑不得:“哎呦我的主子哎,你这不是在打奴才的脸吗?奴才日子不好过,是因为陛下这几日心情都不好,朝中好多大臣都被陛下训斥了。” 程宝贝这才明白过来,这小平子是当说客来了。“没我这个笨人在陛下眼前碍眼,过几日就会好的。” “程才人你不知道啊,原本陛下训斥奴才们,这是奴才们的福气,”小平子一脸的忧心忡忡,“可前日陛下不知道怎么了,深夜了也不肯回寝宫就寝,一直在外面朝着程才人这云曦宫瞧,奴才怎么劝也劝不回去,这更深露重的,这下好,得了风寒了。” 程宝贝呆了呆,不由自主地走了一步:“得了风寒?” “是啊,早起了一直咳嗽,却还要早朝劳神,眼睛都红了。”小平子连连摇头。 “让温大人瞧瞧,几剂药下去便好了。”程宝贝硬着心肠说。 “是啊,原本是这样的,可昨夜陛下忽然想起来程才人喜欢美食,到了藏①38看書网里翻这几本书,翻了好几个时辰,这一累,便病倒了,现在躺在床上都起不了身了。” ------------ 22第22章 厉行风躺在床上,头上包了一块白布条,一副有气无力病怏怏的模样,床头放了一碗药汁,整间屋子里都飘着一股药味。只是他的双眼一直往门外张望着,炯炯有神,一下子便泄露了他的秘密。 “行云,你这招灵不灵?”厉行风有些狐疑地问道。 一旁站着晋王厉行云,正色说:“依臣弟的经验而言,这招对付程才人这样女子最是灵验,她心肠软,人又率真可爱,若是心里喜欢皇兄,一定忧心忡忡坐立难安,不出半日就会找借口前来探病。” “你刚才还说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怎么现在又变成半日了?”厉行风觉得他的话有些不靠谱。 厉行云尴尬地笑笑:“皇兄,半日和一炷香也差来不多,不着急,不着急。” 可是厉行风却心急如焚,他一直觉得,他从侍卫一下子跃身成了万人之上的乾武帝,程宝贝一定会万分高兴,纵然是生气也只不过是面子上了,抱着她让她哭两声,哄上几句也就好了。 可自从那天大吵一架之后,这么多天过去了,程宝贝却没有半丝服软的迹象,前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换了一身夜行衣到了秀奕阁中,却发现程宝贝屋子的窗户都关得死死的,他敲了好几下,还唤了程宝贝好几声,屋子里却没人应他,倒是引得秀奕阁的几个太监起身查看,差点露了行踪。 这下他发了愁了,温子归再三叮嘱说,程宝贝的头痛病十分奇特,务必不要让她太过劳神忧虑,他担心再这样下去,只怕她要闷出病来。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厉行风立刻钻入了薄被中,□了起来,看得一旁的厉行云心里暗自发笑。 小平子推门疾步走了进来,苦着一张脸说:“奴才有辱使命,陛下责罚奴才吧。” 厉行风顿时沉着脸坐了起来:“怎么,程才人一点儿都不担心朕吗?还是不肯来?” “程才人的脸色都变了,都快哭了出来,依奴才看,她心里心疼着陛下呢,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松口。”小平子有些奇怪。 厉行风的脸色这才有些和缓,瞥了厉行云一眼,阴森森地说:“行云,你这是在糊弄朕呢?什么万无一失,什么算无遗策,连个小小的才人都拿捏不住。” “小平子,是不是你说的不够危急、不够严重啊?没道理啊!”厉行云有些纳闷,“奇怪了,那日我和她一起出宫,明明看她十分好说话的模样,怎么这么执拗?皇兄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她这么生气?” 小平子叫起屈来:“奴才都快把陛下说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别的奴才可真不敢说了。” 厉行风哑口无言,烦躁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这等小事,不必再劳神了,摆驾养心殿,朕要处理朝政。” 这几日厉行风忧心程宝贝的事情,好几件繁杂的朝事都先搁置了,养心殿的奏折堆在龙案上,象座小山似的,更有宁王厉宣赫候在殿外求见,商议和大盛、大宛的邦交要事。 厉宣赫一进门便忧心忡忡地说:“陛下,不知道你考虑得怎样了?臣以为,不如徐徐图之。” 厉行风愣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大宛的文英宗递了一封国书,大宛的文秀公主,文英宗的姐姐仰慕厉行风的威名,想远嫁上翊,两国从此缔结百年之好。 “朕不感兴趣,也没有必要用和亲来稳固两国的邦交,皇叔你看呢?”厉行风冷冷地说。 厉宣赫有些意外,以前厉行风注重军备,多次流露出问鼎天下的雄心壮志,据他所知,厉行风亲手培养起来的羽林军中,不乏一些优秀的探子,散落在大盛和大宛各地收集情报,这若是能和大盛联姻,便能有了足够的资本对付大宛。 “陛下的意思是,婉拒了这桩联姻?陛下不怕大盛和大宛两国联起手来对付我们吗?”厉宣赫试探说。 “卧榻之旁,岂容他国之人酣睡。”厉行风凛然说,脑中却浮现了程宝贝躺在龙床上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由得心痒难耐,他甩了甩头,把那旖旎的念头暂时压在脑后,“更何况,大盛和大宛有宿仇,要联手只怕没那么容易。” 厉宣赫点了点头,笑着说:“陛下能这么想,必然已经是胸有成竹,臣想个法子婉拒了就是。” “且慢,朕记得好像大盛也有个一个到了适婚年龄的公主,是那盛景帝陈睿亚的妹妹,深受帝宠。”厉行风想了想说。 “陛下这是……”厉宣赫有些纳闷。 “最好让他们两家拼个鱼死网破,我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厉行风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皇叔何不隐晦地暗示是这个原因,所以我们不敢随意和大盛联姻。” 一旁的厉行云诧异地说:“皇兄,现在天下三分,若是制衡被打破,只怕要天下大乱。” 厉行风淡淡地说:“ 防人之心不可无,行云,有些事情,要多长个心眼。” 厉行云欲言又止,他素来闲散,曾行走过大盛和大宛,交过几个朋友,也体察过民生,觉得现在这样三国鼎立,百姓和乐安详,是最好不过了,可听厉行风的言下之意,好像在这和乐的表象下暗潮涌动,令人不寒而栗。 “行云,以前你年纪小,朕也不来强求于你,可是你现在已过弱冠,是该为国出力的时候了,”厉行风看着他,脸色凝重,“朕令你负责京城防务,兼策京卫营,你为何总是不放在心上?” 厉行云垂首说:“皇兄,京卫营自太祖建营以来,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的军制,臣弟顶个名号,好像个局外人一般,不如大方些,少管为好。” 厉行风微微一笑说:“好,那你倒是说说,京卫营现今如何?” 厉行云迟疑了片刻,看了看厉宣赫,京卫营的秦将军是宁王一手提拔上来的,算得上是宁王的心腹。 厉宣赫在一旁沉默不语,厉行云硬着头皮说:“秦将军果敢勇猛,治下甚严。” 厉行风看了看厉行云,又看了看厉宣赫,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厉行云顿时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不过秦将军有个弱点,甚是护短,京卫营中多是官宦贵族子弟,以至于军中拉帮结派,军纪不明。” 厉行风赞许地点了点头:“朕果然没有看错,行云你目光敏锐,堪当大任。” 厉宣赫叹了一口气说:“秦猛安逸日子过惯了,脑子里的那根筋要好好抽打一番了。” 厉行云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汗湿后背,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皇兄,一个是皇叔,都是至亲之人;而一个年轻英明的现任帝王,朝中日渐人心所向,一个是沉稳可靠的前任摄政,朝中心腹根深叶茂;这两人若是心有芥蒂,只怕上翊国要永无宁日。 “行云,朕和皇叔经过深思熟虑才让你担任此职,再过几日,京城十万禁军也要落在你的头上,你文武双备,智勇双全,若是肯用心,一定能将禁军和京卫营都牢牢握在手心。”厉行风的目光深邃,落在厉行云的身上,带着无限的期许。 厉行风素来威严,厉行云从来不知道这个哥哥居然会对他抱有这样的期许,骤然之间,有些热血沸腾了起来,不假思索地应声道:“臣弟一定不负皇兄重托。” 厉宣赫在一旁欣慰地笑了:“陛下和晋王兄弟齐心,看来臣不日就可卸去身上重担了。” “皇叔怎出此言?莫不是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叔不成?”厉行风略带诧异地问。 厉宣赫躬身说:“臣不敢,只是臣这些年殚精竭虑辅佐陛下,现在陛下已经亲政多年,臣想起以往的心愿,忍不住感慨。” “皇叔有何心愿未了?”厉行风淡淡地问。 厉宣赫笑了笑,感慨地说:“先帝在位时,臣也只不过和你们这般年纪,整日里做梦,想着能和心上人一起踏遍上翊的千山万水,行侠仗义,笑傲江湖。” “皇叔居然有此心愿?那岂不是很简单,何时告个长假,朕准了便是。”厉行风心里喜忧参半,若是这样,他和这个皇叔,倒是不用撕破脸皮。 厉宣赫有些怅然:“只可惜,景色依旧在,佳人已成空,臣的心愿,只怕这辈子都是要落空了。” 厉行云饶有兴趣地问:“皇叔,你的心上人莫不是已故的皇婶?京城中都盛传皇叔你是至情至圣,皇婶去了这么多年,你一直未续弦,难道你就这么爱皇婶?” 厉行云此语一出,厉行风立刻不着痕迹地盯着厉宣赫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个究竟来。 厉宣赫看起来有些尴尬:“都是别人以讹传讹,我只是嫌那些个女子聒噪,再加上公务繁忙,不愿续弦而已。” “行云不说,朕倒是疏忽了,不如朕帮皇叔留意一下,何时再给我们娶个皇婶热闹一下,皇叔也好有个人照应。”厉行风缓缓地说。 厉宣赫摇了摇头:“有劳陛下挂牵,可臣这些年,一个人过惯了。” “那怎么行,朕后宫这么多嫔妃,怎么忍心看皇叔一个人形只影单,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儿朕就和太后去商议商议。”厉行风缓缓地端起茶来,示意小平子送客。 厉宣赫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躬身说:“陛下,臣心里一直有个人,虽然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但臣想在心中为她留一方净土,望陛下成全。”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闷了起来,厉行云有些不明所以,左看右看,笑着打圆场说:“皇兄也是一片好意,不过皇叔你心里那个人是谁?为何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了?过世了还是已为□了?何不说出来让我们帮你参谋参谋呢?” 厉行风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容:“是啊,说出来朕帮你参谋参谋。” 厉宣赫沉默了半晌,迎着厉行风的目光,艰难地说:“不敢让陛下劳心,臣忽然想起府上还有要事未决,臣请告退。” 厉行风和他对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看着厉宣赫仿佛被火烧了屁股一样急匆匆地走了,厉行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说:“皇兄,是臣弟说错了什么话不成?” “没有,你说的很好。”厉行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疲惫地说,“只是朕有些累了。” 正说着,小平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厉行风的耳旁耳语了几句,厉行风立刻站了起来,掩饰不住一脸的振奋:“行云,你自个儿呆一会儿,朕有事先走一步。” 还没等厉行云说话,他便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厉行云呆了好半晌才悻悻说:“刚才是谁说自己累了来着!” ------------ 23第23章 神武殿在养心殿的北侧,供奉着历代以来的帝王灵位,中间则是三尊紫檀木雕成的如来佛像。主殿不大,厉行风小时候做错事情,便会被先帝在此罚跪,长大成人之后,偶尔心里烦闷,也会到这里来上香。 第一次在香案下看到程宝贝的时候,他正为了太后和宁王的一件事情堵得慌,狼狈天真的程宝贝让他整个心情都好了起来。 现在,他正躲在门墙外,不一会儿便看到程宝贝拎着个篮子,左看右看,鬼鬼祟祟地往神武殿走来。 这么多天没见到程宝贝了,厉行风有些贪婪地打量着她,只见她原来胖嘟嘟的脸庞消瘦了些,原来脸颊上自然健康的红晕消失了,显得有些苍白,想必是这阵子都不见天日的缘故。 她一路走,一路不停地往四下张望,厉行风心里暗自发笑,他早就让守值此处的侍卫全都撤了,她自然半个人都不会看到。 程宝贝进了门,打开了手里的篮子,从里面捧出了几样糕饼和水果,一样样地放在供案上,一边放,一边嘴里念叨着:“菩萨啊菩萨,上次我是太饿了,才偷偷吃了你的供品,现在我来补上,实在是对不住,你别怪我了,以后我都偷偷地过来给你上供……” “虽然他骗了我,但他不是坏人啦,我只不过是嘴里骂骂他,没想让他生病,真的,你也别怪他骗人了,我真的没生气,就是……就是有点伤心……” 她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中间那个拈花微笑的如来佛祖,冲着它磕了一个响头:“菩萨你保佑他身体康健吧,我以后都不骂他了。” 忽然,她觉得身后仿佛有道目光盯着她的后背,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僵硬着转头头去,门口逆光站着一个人,一时之间有些看不清面容。 她飞快地站了起来,嗫嚅着说:“我……我是来给菩萨上香……” 那人大步走了过来,她立刻看清了,正是她躲之不及的厉行风!她尖叫一声,想要夺路而逃,却被厉行风一把拽入了怀里。 “你干什么!”程宝贝急了,拼命动着脑筋想找个借口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我顺便来求菩萨能让我出――” 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立刻被厉行风堵住了,她愤怒地伸出手想要推搡着厉行风的胸口,却被他一只手紧紧扣住;旋即,厉行风轻咬着她的唇瓣,灵巧的舌尖撬开了了她的齿关,缠绕上了她的丁香小舌;火热的吐息喷在她的唇齿之间,她的脑子轰地一声,好像变成了一团糨糊。 唇舌被辗转吸吮的感觉让人醺然欲醉,忘却了呼吸,程宝贝只觉得浑身绵软,原本推拒的双手紧紧地抓着了厉行风的衣衫,整个人的微微颤抖了起来,仿佛魂魄都飞到了九天云外。 良久,厉行风松开了她的唇,呼吸急促,捧着她的脸,深情地看着她,语声喑哑:“宝贝,别和朕置气了,朕的心都痛了……” 程宝贝的双颊酡红,双眼迷蒙,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他的脸上,厉行风只觉得下腹一紧,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暗自诅咒了一声,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勉强按捺住自己的冲动,温柔地轻啄着她的脸庞,低低地呢喃着:“宝贝,朕好想你,都是朕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 程宝贝浑身一震,终于回过神来,她使劲地推了他一把,厉行风猝不及防,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在了香案上,痛呼了一声,扑通坐倒在了蒲团上。 程宝贝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别过来,别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 厉行风刚刚尝到了甜头,哪里会相信她这样的口是心非,一捂胸口,佯作气息奄奄地□了起来。 程宝贝狐疑地看着他,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怎么了?” 厉行风体内真气流转,将脸憋出一阵潮红,鼻尖和额头渐渐渗出了一阵薄汗:“我……我不太舒服……” 程宝贝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时之间有些弄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用什么力气,怎么好像重创了厉行风一样?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厉行风靠在香案脚上,扯了扯领口,一脸的痛苦:“我……得了大病了……瞒着太医出来……出来瞧你……你真狠心……我……喘不过气来……” 说着,他急速地喘息了几声,使劲用手撸着自己的咽喉。 程宝贝有些慌了神,紧走了几步,蹲到他的身旁,伸手帮他在胸口顺气:“要不要我去叫太医?小平子呢?怎么没有跟着你?” 厉行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骗我,我心里难受,这病只怕好不了了。” “我怎么骗你了?”程宝贝瞪大了眼睛。 “你说的,不管我变成了什么,你都喜欢我,可你现在这模样,不是骗我是什么!”厉行风盯着她的眼睛控诉着。 程 宝贝语塞,不想和他再讨论这个问题,扬声叫道:“有人吗?小平子!陛下生病了!” 小平子隐隐地在门外应了一声,却迟迟不见人影,程宝贝抬手帮厉行风掖了掖额角的汗,着急地说:“你能走吗?我扶你出去。” “我不走,”厉行风无赖地说着,把身子往她怀里又蹭了蹭,“你不原谅我,只怕我这病是不会好了。” 程宝贝立刻往他身后连呸了三声,吓了他一大跳。“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程宝贝的声音铿锵有力。 厉行风哭笑不得:“你这是干什么?我还能算得上童言?” “我师傅说的,说错了话只要这样菩萨就能听不到了。”程宝贝很认真,“陛下,我在行乞的时候都听说了,你是一个很好的皇帝,你要是有事了,会有很多人过不上好日子。” “那你原谅我了?”厉行风高兴了起来。 程宝贝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流连了起来,摸过他浓密的眉峰,摸过他深陷的双眸,摸过他挺拔的鼻梁,最后落在他饱满的嘴唇上,良久,她低声说:“你不用理我的,我这个人,生气生一会儿就好了,我会乖乖做你的才人的,你不用记挂我。” 厉行风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好像和他想要的回答有点差距,不过总算程宝贝肯和他说话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好久没捏,这手感让他心里十分满足。 程宝贝被他捏得有些痒兮兮的,瑟缩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厉行风看着看着,脑子有些发晕,一股冲动让他忍不住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眼前这个女子,从此让她笑容永驻。 “宝贝,你喜欢自由,朕不会拘了你的,你放心。” “宝贝,你若是想出宫,和朕说一声就是,朕陪你一起去。” “宝贝,朕给你单独安排个住所,那些个嫔妃你不喜欢就不用去理她们。” “宝贝,你喜欢好吃的,朕让御厨都帮你做。” “宝贝,赶明儿京城有好几个有名的酒楼,朕带你一家家吃过来。” …… 程宝贝的眼睛一点点地亮了起来,看的厉行风心花怒放,正高兴着呢,小平子一头撞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哎呦陛下,让奴才一顿好找,陛下你不是病着,怎么到处乱跑!” 厉行风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装病,立刻□起来。 小平子看着程宝贝一脸的心疼,立刻添油加醋地说:“程才人,陛下这可都是为了你啊,陛下都卧床不起了还想着求菩萨让你原谅他,温大人在寝宫都发火了,说是陛下这个风寒可是大病,要是有个万一,让我们仔细脑袋……” 程宝贝的脸越来越白,厉行风顿觉不妙,立刻截住了小平子的话头说:“朕现在觉得身上好些了……” “我师傅说,生了大病的人一下子好了起来,那是……”程宝贝都快哭了。 厉行风和小平子对看了一眼,傻眼了:演戏演过头了! 厉行风一路虚弱地被扶回到寝宫,程宝贝一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半步, 厉行风只好让小平子偷偷去叫来了温子归,温子归问诊搭脉,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着朝程宝贝拱了拱手:“程才人不要担心,适才陛下一阵疾行,出了一身的汗,风寒大好了。” 温子归的笑容从容,语声淡然,仿佛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程宝贝终于定下心来,看着自己紧紧抓着龙袍的手,赧然地松了开来:“对不起,都是我大惊小怪了。” “不,程才人率真可爱,毫不作伪,实乃出污泥而不染之莲花。”温子归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赞赏。 “才没有呢,温大人你才是个谦谦君子,就好像一块璞玉,让人看了都挪不开眼来。”程宝贝满脸钦佩。 厉行风在床上重重地咳嗽了起来:“宝贝,那我是什么?” 程宝贝撇了撇嘴:“陛下就是陛下,谁敢用什么东西来比做你啊,这是不要命了不成!” 说着,她俏皮地笑了起来,闪身躲开厉行风想要抓着她的手:“陛下,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红倚又要眼泪汪汪了。” 厉行风这才刚温香软玉在抱了一会儿,恨不得和她腻上整个晚上,自然不肯:“你且等等,朕和你一起去。” 程宝贝瞪了他一眼:“你大病初愈,不能动,温大人你说对不对?” 温子归慢条斯理地说:“正是,陛下你需卧床三天,才能痊愈。” 厉行风脑门青筋暴跳,咬牙切齿地威胁说:“温太医,不会吧,你还是再仔细把把脉为好!” 温子归促狭地一笑:“陛下万万不可心急,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厉行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宝贝一蹦一跳地出了寝宫,不见了人影。 ------------ 24第24章 程宝贝前脚刚进了秀奕阁,后脚乾武帝的诏书便到了,封才人程韵之为昭容,正二品,赐昭阳宫。 这昭阳宫和乾武帝的寝宫最近,离华阳宫仅一步之遥,里面的摆设、配置都是按照贵、淑、德、贤四位夫人而设,四位夫人中还有一个德妃空缺,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程昭容现在只不过就是过渡一下,德妃的位置迟早都是她的。 程宝贝入宫仅仅半年,一个商贾之女,居然能这样一路扶摇直上,不知道让多少人暗地里红了眼,咬碎了牙。 温子归看了不免有些忧心,找了个机会提醒厉行风:“陛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臣有些替程昭容忧心。” 厉行风思忖了片刻道:“子归,其实朕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那陛下怎么还如此张扬?来日方长,何不徐徐图之?”温子归诧异地道。 厉行风哂然一笑道:“自己心爱的女子,若是还要藏着掖着,对她好都要三思而后行,要顾及别人的脸色,朕这个皇帝,岂不是连普通的世俗男子都比不上了?” 温子归怔了一怔,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朕就是喜欢她了,别人若是有什么看不过眼,尽管放马过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厉行风傲然地说。 “好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陛下不愧是臣的陛下!”温子归朗声笑道,君臣俩会心一笑。 “子归,宝贝的病就交给你了,务必要医好她的头痛之症。”厉行风叮嘱说。 “陛下放心,臣已经飞书一封寄往我师傅处,把一些疑团都和师傅说了,想必过几天便会有个答案。”温子归道。 昭阳宫中十分热闹,偌大一个华丽的宫殿,程宝贝都能扯了鹞子在里面奔跑,秀奕阁中原来几个搬了过来,厉行风又着成内务局加了几个太监和宫女,其中一个身穿绛红色的内侍袍,二十多岁,行事沉稳,看起来品阶不低。 程宝贝有些好奇,不免多打量了他几眼:“咦,你的衣服和小平子的差不多,难道不是伺候陛下的吗?” 那人笑着说:“奴才以前是伺候陛下的,现今陛下让奴才以后就负责这昭阳宫的起居,唯娘娘之令是从。” 程宝贝觉得有些不妥:“这怎么行?让贵妃娘娘知道了又说我不守规矩,我和陛下说,让你还是回去吧。” “奴才觉得挺好,而且奴才只怕是回不去了,陛下还把奴才以前的名字都丢了,赏了奴才一个新名字。”那人笑嘻嘻地说。 “什么?”程宝贝好奇地问。 “小罐子。”那人气沉丹田,吐出了三个字,“和陛下跟前的小瓶子刚刚好凑成一对。” 红倚和旁边的几个宫女都掩着嘴笑了起来,程宝贝更是趴在茶几上捶了半天。 那人委屈地说:“这名字好是好,可是奴才只怕一说出去,别人就笑个不停,平白低了娘娘的身份,还恳请娘娘和陛下说说,把这个罐换个字才好。” 一直厉行风过来用晚膳的时候,程宝贝还是看着小罐子的脸,一抽一抽地笑,末了,厉行风只好把“小罐子”改成了“小冠子”,大家皆大欢喜。 小冠子不愧为四品红袍太监,处事沉稳,八面玲珑,不亢不卑,和以前红倚的莽撞不可同日而语,程宝贝入主昭阳宫后,各宫都要前来恭贺,也要向许多个地方打赏,小冠子处理得井井有条,那主仆两人只是每日研究厉行风送的那几分食谱,今儿来个油煎小鱼干,明儿来个泡凤爪,眼看着程宝贝瘦下去的脸蛋又鼓了起来。 厉行风也没有食言,没过几天,便借着赏荷的名头带着程宝贝出了宫,一行人轻车简行来到了京城最大的云泽湖。 云泽湖占地约十多万公顷,是上翊国内最大的湖泊,坐落在距离京城约数十里的富林郡。一到夏季,这里碧波万顷,荷叶连天,靠福林郡的湖边画舫点点,游人如织,简直美不胜收。 一路上,程宝贝坐在马车上十分兴奋,不时地探出头去观赏沿路的风景,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陛下,还要多久才能到?” “陛下,我很久以前去过云泽湖,师傅带我去划过一次小船,我还吃过一次菱角。” “陛下你知道吗?菱角煮熟了也很好吃,等下我请你吃。” …… 厉行风揽着她的腰,不时地咬一下她的脸蛋,只觉得好像咬得有些上瘾:“宝贝,在外面不要叫我陛下,叫我个好听的。” “那叫你什么?心肝?”程宝贝忽闪着眼睛,一脸的无辜。 帘子外传来了小平子和小冠子的窃笑声,厉行风的鼻尖有些冒汗,故作威严地哼了一声,凑到程宝贝耳边说:“这个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叫。” 程宝贝的脸噌地红了:“不好,我半夜要打呼噜磨牙踢脚,到时候惊了圣驾可不好。” “放心,到时候我会让你没力气踢的。”厉行风的手指动了动,感受着她略显丰腴的腰,心想:也该是时候了。想到这里,他调笑说,“现在不如叫我一声相公听听?” 程宝贝被他捏得痒痒的,咯咯笑着逃了开去。“才不叫你呢。” 帘子掀了开来,厉行云探头往里一瞧,笑道:“兄长你真是艳福无边,小弟可是行只影单,莫要再刺激小弟了。” “行云你怎么才来,宝贝都盼了你半天了。”厉行风的话带着几分酸意。 厉行云挠了挠脑袋,满腹狐疑:“不知怎的,这几日小弟的府上来了好几拨夜行人,不劫不掠,却把府里弄得鸡犬不宁,王府的护卫设了几次伏,却只伤了其中的几个,被逃走了。” 厉行风皱起了眉头:“谁这么大胆?明儿让羽林军赵将军派几个影卫去,务必将他们一举成擒。” “多谢兄长,明儿再说吧,今日这个好时候,别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让小嫂子受惊了可不好。”厉行云看了一眼程宝贝,只见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襦裙,薄施脂粉,笑靥如花,整个人清纯可爱得仿佛一朵绽放的绿荷,他一时都有些不敢多看,慌忙避开了视线。 “看来你们俩倒是很谈得来,宝贝对你上次带她出宫念念不忘,一直和我说你带她出去玩的趣事呢。”厉行风笑着说。 厉行云嘻嘻一笑:“小嫂子若是喜欢,我下次再带你去,京城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点睛坊的字画古玩,食神酒坊的竹叶青,古里的庙会,城隍庙的戏班,若是说吃喝玩乐,只怕这京里没人比我更精通。” 厉行风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嫌朕给你的事情太少了?” 厉行云这才回过神来,连连拱手说:“小弟一时得意忘形,这些地方自然要兄长带小嫂子去才行。” “我才不要和他一起去呢,管头又管脚,我刚才说要骑马,他非得让我坐马车!”程宝贝白了厉行风一眼。 “谁说的,我不是说了,你想骑就和我一起。”厉行风笑着说。 程宝贝叫了起来:“一起骑被别人看到了都要笑掉大牙了!”说着,她掀开了帘子,羡慕地看着外面温子归骑在马背上潇洒的身影。 忽然,她的脸色变了,瞪大了眼睛急急地叫了起来:“停车!停车!我看到那个庙了!” 马车停在了一个破庙前,庙门歪了大半,墙上的粉都掉光了,露出了几块砖石,墙角还有几个洞,用草堵了起来。程宝贝掩着嘴,神情恍惚地走了几步,喃喃地说:“就是这里,就是这里,那天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 跟着走进来的厉行云和温子归一脸的疑惑,只有厉行风心里明白,这里必定是程宝贝和她师傅曾经的栖身之处,他深知此事事关重大,多一个人知道便是多了一分凶险,便让手下人全部侯在门口,自己则握着程宝贝的手,慢慢地走了进去。 庙里随处铺着稻草和树叶,还有几根草席,已经和程宝贝在的时候不一样了,她有些难过,指着那个半边的菩萨说:“菩萨旁边是我以前睡觉的地方,我师傅把庙里最好的地方让给我了,又干燥又暖和,别人来抢,被他打跑了。” 她又走了几步,指了指香案:“这里是我和师傅吃饭的地方,师傅都要先对菩萨念念有词,这才让我吃。” 墙上斑驳一片,有着许多石块划过的痕迹,她站在墙边仔细分辨了片刻:“我以前经常在这里画画,师傅说我画的好丑……你看,这是我写的字!” 厉行风抬眼一看,那上面有几道大大的、浅浅的痕迹,他看了半天才看出来――师傅,我饿死了。 忽然,他的瞳孔紧缩了起来,程宝贝的字下面有几道印痕,印痕很新,他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挡,笑着说:“你这么想你师傅,明天我派人帮你找找看。” “真的?”程宝贝的眼睛一亮,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师傅他一定很担心我,找到他就好了,我现在有钱了,帮他买座小院子,和他一起快快乐乐地……” 她的话倏然而止,掩住了嘴,厉行风森然看着她,沉声说:“你说什么?” 程宝贝强笑着说:“不是,我说错了,让他一个人每天吃好喝好,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厉行风深吸了一口气说:“宝贝,只要你别想着离开我,别的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你想想,要是你出宫了,你就再也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你,从此天各一方,你舍得吗?” 程宝贝沉默了片刻,展颜一笑说:“我不舍得,我以后都不说了。” “我们走吧,这里都没人了,想必你师傅也没有回来过。”厉行风重新握住了程宝贝的手,“我在云泽湖定了画舫,去晚了只怕要没了。” 程宝贝重新高兴了起来,忙不迭地拉着他往外走去,快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厉行风回头仔细辨认着墙壁上龙飞凤舞的印迹,终于认出了那几个字:宝贝,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他的后脚一踢,一块石子激射而出,正好落在那块墙面上,“噗”的一声,墙面上的粉掉下来一大块,字迹顿时消失无踪。 ------------ 25第25章 一到云泽湖,程宝贝便象脱了缰的野马,撒欢儿地四处乱窜,厉行风差点都捉不到她的人影;沿湖的小吃一溜儿吃过来,看得温子归瞠目结舌,满脸忧色,脑子里琢磨起消食的药方来了;定好的画舫才开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便盯着湖面上的小舢板看,眼巴巴地想要去划一划。 厉行风自然不许,小舢板小且危险,一不留神只怕要掉下水去。程宝贝眼睛眨了眨,怀疑地问:“相公,你是不是怕水啊?” 这话正说到点子上了,这上翊国地处北方,河流并不丰沛,境内除了这云泽湖,便还有一条和大苑国交界处的珉兰江,其余的小江小河屈指可数,很多上翊国人都不谙水性,厉行风也不例外。 “泅水有什么难处?我那是不想学而已。”厉行风一脸的傲然。 “你错啦,若是小时候没有学过泅水,长大之后,任你再怎么学,都只能一知半解,不能成为好手。”程宝贝得意洋洋地说。 “你会?”厉行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起来。 程宝贝一下子愣住了,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狐疑地说:“我好像会,可我想不起来我在哪里学的了。” 说话间,一艘小舢板划到了画舫前,船上坐着一个老者和一个孩童,那孩童才约莫三四岁,胖乎乎的,梳着一个冲天辫儿,十分可爱,朝着他们递过来一袋菱角,脆生生地喊道:“老爷夫人,要不要菱角?鲜嫩的菱角,一袋才五个铜板。” 程宝贝顿时扔下了她的一团疑问,拎起裙摆,趴在船头逗弄着那小孩儿,一脸的垂涎:“相公,我想自己去摘菱角,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回家了。” 温子归在一旁笑着说:“我还识点水性,不如老爷在船上看着,我陪夫人去?” 厉行风哪里肯,咬了咬牙说:“不用,我来。” 一跳上小舢板,那船身便晃动了起来,厉行风一个站立不稳,立刻坐倒在船邦子上,看得画舫上的几个人心都提了起来,程宝贝哈哈大笑着,双脚分开,在船上轻轻摇晃:“相公,这下你可被我捉到了,以后还欺不欺负我?” 厉行风心里着恼,拽着她的衣袖一拉,程宝贝便倒在了他的怀里。他威胁说:“好,你再晃,再晃我们俩一起掉下去,做个同命鸳鸯!” 程宝贝顿时羞红了脸:“喂,你松手,被老人家看到了。” 那老者坐在船头笑了起来:“夫人你放心,什么时候该看到,什么时候不该看到,老汉省得。” 说着,老者把篙头一撑,小舢板便稳稳地划向了那倾一望无际的荷叶。 一到了荷林边,那小舢板便慢了下来,程宝贝喜不自胜,趴在船舷上四下张望,只见碧绿的荷叶铺天盖地,舒达的莲蓬籽粒饱满,偶尔还可以看到几株粉红色的荷花,给这片荷林带来了几分妖娆。 绕过荷林,前面稍稍稀疏一点的是翠绿的菱叶,那绿色比荷叶的浓,浓得仿佛要滴出来似的,菱叶上是一些小小的浅黄色的小菱角花,虽然没有荷花那样艳丽,却有种淡淡的美。 厉行风随手摘下一朵,插入了程宝贝的发髻,菱角花映着她雪白的肌肤和如花的笑靥,衬着身后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菱叶和湖水,仿佛如一张极美的泼墨山水一般。 厉行风有些恍惚,这样灵动而俏丽的女子和后宫中那些用胭脂水粉堆砌出来的佳丽仿佛有着天壤之别,让人挪不开眼来。 程宝贝咯咯笑着,拨开那翠□滴的菱角苗子,把它们翻卷过来,一个个诱人的菱角便呈现在眼前,她伸手一拽,紫红色的菱角顿时落入了她的手中,小舢板缓缓地行走,她一个个地摘,不一会儿,便摘了一大堆。 湖上烟波飘渺,远远的青山依稀可见,仿如人间仙境一般,程宝贝摘着摘着,喉头发痒,便唱起歌来: 我俩划着船儿, 采红菱呀嘛采红菱, 菱角开花白洋洋, 十指尖尖摘菱角, 摘个菱角送郎尝, 送呀嘛送郎尝。 我俩划着船儿, 采红菱呀嘛采红菱, 得儿呀得郎有情, 得儿呀得妹有心, 摘个菱角送郎尝, 送呀嘛送郎尝。 …… 她的声音清脆动人,仿佛珍珠落入玉盘,叮咚作响,湖面上的几艘画舫都看了过来,隐隐还有人叫起好来。 一曲罢了,那老汉笑了起来:“夫人莫不是江南人士?这一首采红菱真是动听。” 程宝贝思忖了片刻,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唱这首歌:“我也不知道,顺口就唱了,可能是以前听人家唱过。” 话音刚落,她见厉行风趴在船舷上,正小心翼翼地试着去翻卷那菱角苗子,玩心大起,一脚踏在半边船上,那船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厉行风的身子一歪,差点摔下船去。 程宝贝一下子揪住了他的后领,把他从船舷上拽了回来,看着他煞白的脸,咯咯大笑着说:“相公,你胆子好小!” 厉行风顿时恼了,沉着脸扭过头去,程宝贝吐了吐舌头,冲着那艄公使了个眼色,那艄公会意,立刻用篙头一撑,小舢板晃动了起来,程宝贝顺着那摆动一下子倒在了厉行风的怀里,撒娇说:“相公你不要生气,我剥个菱角给你吃。” 说着,她翘着嘴巴在菱角边上一咬,不一会儿就剥出个白白的菱肉来,放到他的嘴边:“你尝尝,一定又脆又甜。” 菱肉带着一股特有的清香,厉行风三下五除二便吞下了肚中,他的手上也摘了一个菱角,便学着程宝贝的模样在上面咬了一口,顿时,嘴里又苦又涩,他连呸了几声:“怎么回事?我这个是不是坏的?” 那艄公笑了起来:“老爷,这菱角的皮可不能入嘴,苦着呢,就好像做人一样,先要苦上一苦,才能明白什么叫做甜。” “老人家你说的可真好!”程宝贝笑了起来,“老人家,你现在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很好?” “是啊,早年的时候在边境上当过兵,那时候可真苦,连老婆孩子都见不到,好不容易才退了伍,干过好多活,现在家里总算日子好过了,儿子媳妇也孝顺,还给我添了个大胖孙子,我也是在家闲着无事,才和孙儿来摘些菱角卖。”艄公一边划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脸的幸福满足。 程宝贝很是羡慕,悄声说:“相公,你说,等我们老了,也能象老人家一样吗?” 厉行风和那菱角皮奋斗了半天,嘴唇都被涩得发麻,终于剥出了一块完整的菱肉,塞进了程宝贝的嘴里:“当然能!不过当务之急有件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先做。” 吃着菱角,程宝贝心里甜滋滋的,不解地扬起脸来:“什么事情?” “先要生个大胖小子,才能象老人家过的日子一样开心,你说是吗?”厉行风一本正经地说。 程宝贝羞得一头扎进了厉行风的怀里,艄公和厉行风哈哈大笑了起来,惊起了船舷旁的游鱼…… 晚上回宫的时候已经很晚,程宝贝在马车上便睡了过去,被厉行风抱下马车,小冠子正想叫醒她,却被厉行风瞪了一眼,只好乖乖地闭了嘴。 厉行风一路把她抱到寝宫,放在了自己的龙床上,看着她的睡颜,心痒难耐,忍不住在她的唇上亲了几下,一时之间,气息急促了起来。可程宝贝却伸手一推,咂了咂嘴嘟囔着:“大胆……谁在挠……本宫的痒痒……” 厉行风愣了一下,玩心大起,朝着她的脖子吹了几下,程宝贝睡得迷迷糊糊的,咯咯地笑了起来:“别……再吵本宫……砍了你的脑袋……” 说着,她翻了一个身,背朝着厉行风,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怜厉行风,不愿意惊扰了她的好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躺在身旁。 翌日,整个皇宫便传开了。 “听说了没?据说昨日程昭容让陛下抱进寝宫。” “什么!圣上居然如此宠爱程昭容?这可成何体统?” “看来昨日程昭容侍寝了,可有记入册簿?” “程昭容若是一举得子,这德妃之位可唾手可得啊。” “德妃?德妃只怕人家都不放在眼里。” “程昭容可有什么来头?居然连吴贵妃都比不上她?” “哼,再得宠又怎样?昔日高祖的宠妃也是炙手可热,到了最后,还不是……” …… 太平宫里,太后听着手下的宫女添油加醋地把各种消息传到耳中,一忽儿喜,一忽儿忧,喜的是自个儿的孙儿终于有了着落,忧的是儿子如此独宠一人,只怕会惹出什么事来。 她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抵不过对孙儿的向往,喜滋滋地吩咐说:“来人呐,摆驾昭阳宫。” ------------ 26章 昭阳宫中热闹非凡,嫔妃们来了一拨又一拨,开口就说恭喜恭喜,程宝贝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在他们恭喜昨日出宫的事情,便稀里糊涂地笑脸相迎,连声说:“这也没什么,姐姐们以后也一定会有机会的。” 鸡同鸭讲,居然也说的宾主皆欢,程宝贝昨日玩得狠了,身子还是有些疲乏,几个嫔妃见了,自然以为她初泽云露的缘故,眼中都露出艳羡之色,识趣儿地告辞了。 于是,太后一进门便看到程宝贝躺在树荫下小憩,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露出了惊愕的神情,看着她惊跳起来,一脸无措地行礼。 她心里高兴,亲自上前把程宝贝扶了起来:“程昭仪昨夜辛苦了。” “不辛苦。”程宝贝紧张地回答,“臣妾睡得很香。” 太后怔了一下,颇有些玩味地问道:“陛下这么多日子不入后宫了,哀家还以为陛下会有些控制不住,还有些替程昭容担忧,现在看来,是哀家多虑了。” 程宝贝心无城府地嘻嘻一笑:“没有,陛下很是温柔体贴,就是有时候生起气来会脾气臭一些,太后你不要责怪陛下,他心里其实无时不刻挂念着太后的。” 太后噎了一下:“你怎么知道陛下很挂念哀家?” 程宝贝灵机一动,拔腿从屋里拿出了一袋菱角:“这是陛下昨日亲手摘的,说是要孝敬太后。” 太后拿过菱角,心里百味陈杂:她的皇儿,居然会这么用心? “太后你尝个试试,很好吃的,陛下还害羞,不肯拿来,说是这东西太便宜了,他哪里知道,这才是他的一片孝心呢。”程宝贝飞快地拨了一个,热情地塞进了太后的手里。 太后拿着吃了两口,果然清爽可口,心里好像吃了蜜一样的甜,两个人坐在树荫下,一人一个唠起了家常。过了好久,太后才想了起来,握着程宝贝的手,殷切地看着她:“今日的养汤喝了没有?” “什么养汤?”程宝贝莫名其妙。 “太医局怎么这么怠慢?”太后的脸沉了下来,“侍寝的嫔妃第二日需要喝养汤多多补补身子。” “侍寝会很累吗?我一点儿也不累,不就是和陛下睡了一觉吗?程宝贝惴惴地说。 “什么?”太后一个失神,打碎了一个茶盅。 程宝贝捧着太后的手吹了片刻,一边嘴里念叨着:“岁岁平安,岁岁平安……” “你就是睡了一觉?难道不是……这样那样……”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要做什么很累的事情吗?难道陛下都帮我做好了?”程宝贝有些惶惑了起来。 “陛下这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得了什么病不成!哀家的……孙儿……”太后勃然大怒,把手里的帕子都绞了起来,从齿缝里挤出了两句话来。 “不怪陛下,不怪陛下,是臣妾昨夜睡着了。”程宝贝一叠声地为厉行风辩解。 太后看着她有些惊惶的脸,盛怒的脸终于渐渐和缓了起来,数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拍了拍她的手,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哀家明白了。昨日你陪了陛下一整日,辛苦你了,晚些时候,哀家赏你些好东西。” 晌午的时候,太平宫里来了个太后跟前的掌事嬷嬷,后头跟着几个宫女,捧着几样东西。 “这是西域进宫的柔蝶香,十分珍贵,香味绵长而不伤身,闻了之后身体康健,百毒不侵,对睡眠尤其好,可以睡得香甜。”掌事嬷嬷拿着一个木质的长盒子殷殷说道,“太后嘱咐了,今夜一定要程昭容试试。” 程宝贝点了点头,快活地说:“多谢太后娘娘,对了,这柔蝶香这么好,可不可以让陛下闻闻?” 那嬷嬷有些尴尬,笑着说:“自然可以,陛下和娘娘一起闻了更是好上加好。” “那这是什么?”程宝贝好奇地打开了其中的一个食盒,只见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香气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这是太后特地为娘娘炖的滋补粥,是宫廷秘方,很补身子的。”掌事嬷嬷的神色看起来有几分兴奋。 “我补身子?”程宝贝有些疑惑,“我没生病啊,陛下前些日子刚刚病愈,才要好好补补身子。” “陛下那里太后已经送去了,”嬷嬷恭谨地说,“娘娘不用担心,必然大补特补,生龙活虎。” 程宝贝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有些别扭,可也一下子想不出来哪里不对,便接过了那碗粥:“多谢嬷嬷,我等会儿就用。” 嬷嬷连连摇头:“程昭容现在就用了,告诉奴婢好不好吃,以后奴婢也好改进改进。” 看着嬷嬷殷切的目光,程宝贝只得硬着头皮把粥吃了个底朝天,幸亏这粥熬得香滑可口,程宝贝吃完了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嬷嬷,真好吃,怎么熬的?我下次让我的宫女也试试。” 嬷嬷掩着嘴笑了:“这粥可不是随便能熬的,程昭容若是想吃,托人捎个信来便是。” 今日的晚膳也备得特别丰盛,程宝贝有些纳闷,问送膳的公公:“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吗?” 送膳的公公笑着说:“是太后来人吩咐特意为昭阳宫准备的,程昭容只管享用便是。” 红倚在一旁吃吃地笑着,附在程宝贝耳边笑着说:“一定是陛下今天晚上会到昭阳宫用膳,所以太后就弄了这么多好吃的到昭阳宫!” 红倚虽然平日里并不机敏,这次却居然猜中了,不一会儿,厉行风便摆驾昭阳宫,整个昭阳宫顿时喜气洋洋,唯独程宝贝有些心惶惶的,一把拉过红倚小声问道:“你们一个个笑得这么开心干什么?” “没什么,”红倚掩着嘴,一脸的暧昧,“昭阳宫这么些个人,冷冷清清的,陛下来了热闹。” “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程宝贝狐疑地看着她。 “没有没有,奴婢去看看菜备得怎么样了。”红倚说着一溜烟地就跑了。 厉行风正四处找她的人影,一见她便笑道:“你不是想朕了吗?还不快到朕的身边来。” 程宝贝的确有些想他,特别是刚才在屋子里整理出了一包他在赏花宴时送的小玩意儿的时候,不过她有些纳闷,厉行风怎么会知道?难道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这一顿晚膳,两个人吃得情意绵绵,吃着吃着,程宝贝便觉得身上有些燥热了起来。 用完膳,厉行风兴致勃勃地带着程宝贝到御花园中散步赏月,这天正值十五,一轮圆月挂在墨绿的天空之中,四周晕染出一层光华,让四周的星辰都失了颜色。 “宝贝,还记得吗,那时候朕就是在这样一个月夜遇到了你。”许是月色太美,许是程宝贝秀色可餐,厉行风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燥。 程宝贝靠在他的身上,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厉行风的袍子是丝绸的,贴上去凉凉的,她把脸在上面蹭了蹭,发出了舒服的低吟。“陛下,你怎么也会要半夜偷溜出去?” “朕那几日在宫里闷得慌,宫里拘谨,就趁着夜色到宫外去走走,现在想想,可能是月老的红线在牵着朕遇到了你。”厉行风的声音低哑了起来,俯□,捧着她的脸庞。 厉行风的脸近在咫尺,散发着男性的魅力,在这迷人的月色下,他那刀削般的冷厉被晕染上了一层浅光,变得柔和起来;剑眉下的双眸仿佛一汪冰泉,仿佛能把她吸入其中…… 程宝贝迷糊了起来,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庞:“陛下,你真好看……”说着,她又歪了歪头,用滚烫的脸庞蹭了蹭厉行风微凉的手,“陛下,你的手好舒服……” 炙热的吐息轻抚过厉行风的脸庞,厉行风再也忍不住了,手扶住了她的脖颈,将唇覆在她滚烫的唇瓣上,轻轻地摩挲了起来。 程宝贝觉得有些痒,咯咯笑了起来想要往后退让,小声说:“陛下,小心被人看见了……” 厉行风扣住了她不让她走,语声魅惑:“哪里有人?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果然,那些跟着的随从好像不约而同地都不见了,程宝贝无暇细想,嘴唇又被厉行风噙住,温热的舌尖轻轻地描绘着她的唇形,所到之处,仿佛带起了一股火苗。 程宝贝被亲得脑中混沌一片,鬼使神差地也伸出了小舌,悄悄地碰了一下厉行风的舌尖,厉行风浑身一震,顿时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那小舌吻完舌尖,便缠绵地在他的唇间游走,不一会儿又藏在了樱桃小嘴之中,旋即,唇瓣微张,一口轻轻咬在了他的唇上…… 厉行风整个人都被点燃了,狠狠地含住了她的唇,舌尖撬开了她的唇齿,用力地吸吮着她的甘甜。 可是,这样的唇齿相依,仿佛已经不能抑制住他心中的火苗,他喘息着松开了自己的唇,一弯腰,便把程宝贝半抱在了怀中,大步往昭阳宫中走去。 程宝贝迷迷糊糊地勾住了厉行风的脖子,突如其来的失重让她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厉行风的胸前,那硕壮的胸肌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带着一股男性气息,将她整个人都掩埋了起来。她轻轻地吻着厉行风的胸口,一下一下的,低低地呢喃着:“陛下,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好宝贝,你再等等,马上就好,我怕这里弄伤了你……”厉行风强忍着下腹的灼痛,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昭阳宫的卧房,把她轻轻放在那张大床上。 程宝贝的脑中闪过一丝清明,惊慌地坐了起来,看着厉行风解开了衣衫,顿时心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本能地往后退了退,有些害怕地说:“陛下你等等……等一下……我……” 厉行风好像被一盆凉水泼了个正着,外冷内热,整个人都快爆炸了,哭笑不得地说:“宝贝,你这是在故意戏弄朕不成?” 四周烛火幽暗,一股隐隐的香味飘入了鼻中,程宝贝迷惑地吸了吸鼻子:“陛下……这是什么味道……” 话说到一半,程宝贝的声音变得绵软了起来,那一个“道”字拐了几个弯,最后微微上扬,好像一把钩子,钩在了人的心坎上。 她的双颊酡红,媚眼如丝,含羞带怯地俯□来,侧眼看着厉行风,朝他伸出手去:“陛下,我好热,快来帮帮我……” 这样的程宝贝清纯中带着诱惑,天真中带着媚意,厉行风晌午被太后灌了一大碗十足的补药,又禁欲了这么多日子,哪里还忍得住,几步便走到了她的床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解开了程宝贝的衣衫…… 烛火摇曳下,程宝贝的胴、体忽隐忽现,散发着少女的幽香,令人血脉贲张。厉行风痴痴地看着,将吻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额头、鼻尖、唇瓣,又辗转而下,在她的脖颈缠绵地吸吮着,最后来到了胸前的酥软。 程宝贝的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心里仿佛有个爪子轻轻地挠着,很痒很痒,她难耐地蜷起了身子,无意识地喊着厉行风的名字。 厉行风坏心地在她的蓓、蕾上舔了舔,慢慢地吸吮了起来,抿着唇轻轻啃、噬着,程宝贝终于忍不住了,低低地呻、吟了起来,手指用力地插入了厉行风的发际。 这呻、吟声仿佛是一剂最好的催、情剂,厉行风的脑中嗡的一声,将整个人都覆在了程宝贝的身上,滚烫的肌肤叫嚣着想要抚、慰,他舔了舔唇,将程宝贝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身上,低低地道:“宝贝,摸摸我……” 程宝贝听话地轻抚着他宽阔的后背,那柔嫩的双手所到之处,仿佛燃起了火一般。 这样的抚摸十分生涩,却让厉行风急促地喘息了起来,将自己的灼热在她的幽谧处轻轻摩、擦,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生怕弄痛了她。 程宝贝瑟缩了一下,懵懂地看着他,好奇地摸向他下腹的坚硬:“这是什么?” 厉行风脑中最后一根弦一下子便崩断了,用力往前一送,便将自己的灼热送入了程宝贝的体内…… 程宝贝惊喘了一声,几乎痛叫出声,厉行风含住了她的唇,将她的痛呼吞入口中,又辗转着吻上了她的耳垂,舌尖在她的耳廓处流连嬉戏,顿时,那股酥、麻的感觉又浮上了她的心头。 厉行风的忍耐了片刻,额间的汗珠都滴了下来,等着她的紧、窒适应了他的灼热,这才缓缓地律、动了起来。 程宝贝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后背,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株浮萍,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渐渐沉沦…… “陛下……陛下……”程宝贝失神地低喃着。 “叫我风,宝贝,我喜欢听你叫我风……”所有的激情即将爆发,厉行风在她的耳边喑哑地道。 “风……” “宝贝……”厉行风用力地撞击着她,紧紧地拥抱着,仿佛这样就能把她揉入骨髓,顿时,一股热流在程宝贝的体内流入,程宝贝轻颤了两下,紧紧地抱住了厉行风,脑中瞬间划过绚丽的火花……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啊太后,姜是老的辣啊,,瞧您这算计的! 咳咳,好丰盛的肉汤,为了这有可能是本文唯一一次丰盛的肉汤,求表扬!谁再说我那个肉无能我和你急! ------------ 27章 程宝贝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日光已经照进了窗棂,枕边空无一人,只有床幔低垂。想起梦中的情景,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脸上有点烫:梦里的厉行风做了好些羞人的事情……好奇怪,自己为什么也会发出那样羞人的声音…… 她呆呆地盯着床顶回味了半天,一看天色,顿时急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哎呀……”她叫了一声,重新扑通躺在了床上:这一动,她才发现自己浑身酸软,腰部更是好像直不起来了一般。 再看看自己,身上未着寸缕,地上还躺着自己的衣衫,被子凌乱,一看便知道昨夜有人在旁边入睡…… 她忍不住惊叫了起来,掩住了自己的嘴。 门开了,红倚喜滋滋地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太医局的人送来了一碗养汤,说是给主子补补身子。” 程宝贝愕然瞪大了眼睛:“我……这……侍寝……?” “对啊,主子,你侍寝了,等会我把这落红呈给掌事嬷嬷!”红倚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眉梢眼角的喜气洋洋。 “侍寝……落红……小皇子……”程宝贝失魂落魄地念叨着,忽然狠狠地抓起了自己的头发,“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让你被美色所惑!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红倚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拉住了她的手:“主子你怎么了?” 程宝贝哭丧着脸说:“红倚怎么办?我是陛下的女人了,要一辈子留在宫里了,我好怕……” 红倚噗嗤一声乐了起来,帮她穿衣梳妆起来:“主子你糊涂了,就算不侍寝你也是陛下的女人,也要一辈子留在宫里,陛下去上朝的时候生怕吵醒你,还蹑手蹑脚地跑到外面穿朝服,陛下这么宠爱你,你怕什么?” “不一样的……”程宝贝喃喃地说,她行乞的时候也曾躲在酒楼旁听人家说过书,才子佳人、英雄美女白头偕老的,没有一个是帝王家,帝王家的只有红颜易老,恩宠不再,更别提像她这种没有身家背景,没有色艺双绝的女子…… “有什么不一样,”红倚的眼睛发亮,“陛下现在宠着主子,主子不日必然可以怀上龙种,到时候给陛下添个小皇子和小公主,我们昭阳宫里热热闹闹的,那些女人就算是拍着翅膀都赶不上了。” “小皇子和小公主……”程宝贝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小舢板上那个扎着冲天辫的孩童,那天真的笑脸和藕节般的小手,旋即厉行风的脸和孩童的脸重叠了起来,一个长着厉行风模样的小婴儿穿着红色的肚兜朝着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她的脸忍不住有点烧,憧憬地想了一会儿,掩着嘴扑哧一乐,胸口的重担一下子仿佛消失了,嘟囔着说:“哼,就知道欺负我,没啥了不起,等我养个小的陛下,就把你给扔了,我和小陛下在昭阳宫里混吃等死,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红倚见她终于绽了笑颜,放下心来:“主子你嘟囔些什么,快去吃早膳,今天奴婢炖了燕窝莲子红枣粥,一边炖一边都要流口水了。” 程宝贝的肚子立刻叽咕地叫了起来,紧着步子往外走:“饿死我了,一碗粥怎么够!你昨日做的那个香煎小笼包呢?” “不能吃这么多!”红倚也叫了起来,“主子你看看你的腰,好多肉!” “你不懂,陛下就是喜欢胖的,你们以前都弄错了,你看那些嫔妃都瘦不拉几的,风一吹就倒了,陛下都不喜欢,”程宝贝得意地说,“你瞧陛下,动不动就咬我的肉,一定是喜欢胖胖的女子。” “真的?”红倚有些半信半疑。 程宝贝端起粥来,眯着眼睛闻了闻,红枣已经炖得酥软,发出了诱人的香味,燕窝和白米已经被红枣染得色泽诱人,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陶醉地闭上了眼睛:“真好吃――” 不一会儿,一碗粥就见了底,她刚想再找点什么好吃的,忽然,她叫了起来:“红倚,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到巳时了。”红倚回答。 “哎呀你怎么不早点叫我,昨天和柳姐姐约好到她的宫里去聊天,我这晚到了,她会不会心里生气?”程宝贝有些着急,拎着裙摆就往外走。 “主子,主子你走慢些!”红倚跟在她身后追了上来,“你怎么还往外跑,陛下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太平宫也来人了,让你今儿个什么地方都别去了……” 紫阳宫毗邻华阳宫,一进宫门便可看见一簇簇的绣球花,还有几丛低矮的小灌木,精致十分秀美。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程宝贝不一会儿便看到了掩在修竹中的落霞阁,风吹叶动,簌簌作响,平添了几分仙气。 刚进阁门,程宝贝便看见小院里有个白色的身影背对着她,长发披肩,衣袂飘飘,一股墨香扑鼻而来。 “柳姐姐,你在做什么?”程宝贝好奇地凑了上去,只见柳盈云正握了一支狼毫,身前的桌上扑了一张宣纸,勾勒了几笔兰花。 柳盈云没理她,凝神片刻,落笔画了几道,立刻,那幅原本普通的兰花就矗立在了千山万仞之间,风骨立现。 “柳姐姐你画的真是好看,这就好比原来是一堆泥巴,女娲娘娘一甩,就把这泥巴变成了人了。”程宝贝赞道。 柳盈云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想不到你居然能说出这样有学问的话来。” 程宝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柳姐姐,你别取笑我了,都怪我不好,我睡过头了,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我可怎么敢,”柳盈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可是陛下跟前第一红人,连吴贵妃都拿你没办法。” 一说起吴贵妃,程宝贝顿时发了愁,她这个人不记仇,当时狼狈痛苦的场景过了没几天就淡了,可厉行风却追根究底,把当日的事情问了个清清楚楚,和太后商议后,根据太医局的问诊,以程宝贝的头痛病为由,免了她的每日的请安,又面责了吴贵妃,以后要慎用私刑,以免被人冠以苛责下人的名声。 吴贵妃颜面扫地,堵起气来,把后宫的事情撒手一推,每日托病不出,后宫的大小事情都落在了田淑妃和季贤妃的头上。就这样,和吴贵妃的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柳姐姐,你就别提吴贵妃了,我见了她就心慌慌的。”程宝贝拽着她的手臂晃了晃。 “好了好了,我知道,下次可不许迟到了,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柳盈云浅浅地笑了笑。 程宝贝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赞叹道:“柳姐姐,你的画美,人更美。” “美有什么用?”柳盈云轻叹了一声,“还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程宝贝有些黯然,她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厉行风会不喜欢封蓉蓉、柳盈云这样的美人,可是,若是让她把厉行风分给柳盈云一些,就算是仅仅脑子里起了这个念头,她的心也会像被针扎过一样的疼。 “好了,咱们各凭本事,陛下喜欢谁,那是谁的造化,用不着酸不溜叽的,输了便是输了。”柳盈云哂然一笑,提起笔来,在画的右上角笔走龙蛇,题起诗来。 柳盈云的书法师从狂草宗师张真,龙飞凤舞,十分漂亮,程宝贝却看得有些发晕:“柳姐姐,你这字漂亮是漂亮,可我怎么看不懂你写了些什么?” 一旁柳盈云的侍女柳意笑道:“我家主子的狂草,便是状元来了也要好好琢磨片刻,别说程昭容了。” “那时候我父亲让我学小篆,说是女儿家的字要温润圆滑,可我偏偏喜欢这个,”柳盈云想起了以前的趣事,“我的老师张先生只有五月到八月才会呆在上翊京城栎都,其余的时候便云游四海,一过八月,我便整日里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老师回来。” “练字是不是很辛苦?”程宝贝羡慕地说,俯□来,仔细地打量着那几个字。 “是啊,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秃了几箩筐的笔。”柳盈云傲然说。 程宝贝惊叹起来,忽然她拍了拍脑袋,兴奋地说:“柳姐姐,怪不得我看着你的字①38看書网帮我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说着,她从在怀中摸了摸,掏出了一块灰色的帕子来,只见这块帕子有几处污渍,有几处破损,一边明显是用手撕下来的,上面好像鬼画符般地涂了些东西。 柳盈云拿起来一看,便蹙起了眉头:“这是用炭笔写得,写了好久了吧,好几处都掉了。” 她拿着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又举起来迎着阳光端详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妹妹,你的小名叫什么?” “宝贝,我的小名叫宝贝。”程宝贝快活地说。 “宝贝,见字如晤……”柳盈云念了出来,一眼瞥到了一旁站着的柳意,便吩咐道,“柳意,去帮程昭容泡壶茶来。” 柳意正一脸八卦地听得来劲,不由得往柳盈云的手上瞧了瞧,恋恋不舍地往屋里去泡茶了。 见柳意走远了,柳盈云看了看跟在一旁的红倚,拉着程宝贝走了几步,附在她的耳边说:“宝贝,见字如晤,三日即回,勿念。这是谁写给你了?” “是我师傅,”程宝贝有些想哭,喃喃地说,“三日即回,真的还是假的,怎么一直都不见踪影……” 柳盈云把这块破布塞回了她的手里,叮嘱说:“以后少拿出来,省得惹出是非。” 忽然,院门外响起了一声娇笑,一个臻首蛾眉柳腰的美人款款而来,正是这紫阳宫之主田淑妃:“哎呦,程昭容怎么来了这紫阳宫?也不和本宫来打声招呼,莫不是嫌弃本宫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奉上,正在吐血码第三更中,乃忍心霸王某醋嘛?嘤嘤嘤~~ ------------ 28章 程宝贝一个激灵,三下两下便把那块破布塞入怀里,上前见礼道:“见过淑妃娘娘。臣妾和柳才人有约,却因为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急急地来见柳才人,刚说了没几句话,正想着要去给淑妃娘娘请安呢,娘娘就来了。” 田淑妃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叹了一口气说:“几日不见,程昭容看起来容光焕发,倒是我,憔悴了许多。” 程宝贝有些纳闷:“谁说淑妃娘娘憔悴了许多?依臣妾看,娘娘的容颜一直靓丽无双,我等就算骑着马儿也追赶不上。” 田淑妃矜持地笑了笑:“这几日贵妃娘娘身有微恙,蒙陛下和太后信赖,宫中事务都是本宫和季姐姐一起操持,难免操心了一些。” “淑妃娘娘辛苦了。”程宝贝恍然大悟,原来着田淑妃是来炫耀的。 “为太后和陛下操心,那是应该的,前儿个陛下还赏了几匹凌云缎给我,我怎么都推辞不掉,程昭容若是想裁衣裙,尽管到我宫里来取。”田淑妃笑意盈盈,显然心中得意。 程宝贝想着自己宫里那好些堆在仓库里的绸缎,连忙推辞说:“不用了不用了,给柳姐姐吧,我宫里有好多。” 田淑妃的脸色变了变,轻哼了一声,一眼便瞥见了柳盈云的画,半带讥讽地说:“柳才人,你整日里在落霞阁里舞文弄墨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出去走走,说不准也能分个陛下的一丝半点宠幸。你瞧瞧人家程昭容,连跳两级,多有出息,端得是福泽无双。” 柳盈云咬了咬嘴唇,垂首应声道:“淑妃娘娘教训的是。” “陛下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喜欢什么我还不知道?他就喜欢温柔体贴的女子,像你这样恃才傲物的,非得敛了性子不可,要不然到时平白生了祸事,还要连累我紫阳宫。”田淑妃训斥道。 柳盈云倔犟地挺起了后背:“多谢淑妃娘娘教诲。不过臣妾听家父说,陛下在太学就读时,满腹经纶,才华横溢,陛下亲政后,求才若渴,喜好诗文。臣妾曾有幸研读过陛下的文章,引为毕生知己,人各有志,娘娘您善绣,臣妾善文,只盼能和陛下……。” 田淑妃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一个女子居然和陛下谈什么知己,柳才人,我看我这紫阳宫是留不住你这只凤凰了,且等我禀明太后,给你另择一处良宅吧。”说着,她拂袖而去。 柳盈云脸色顿时惨白,跟着田淑妃走了几步,颤声说:“娘娘,臣妾万无此意,娘娘!” 田淑妃却恍若未闻,眨眼便出了院门,不见踪影。 柳盈云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她捂住了脸,失声痛哭了起来。程宝贝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笨拙地站在她的身旁,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骄傲倔犟的才女,居然会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让她整个人都心酸了起来。 “柳姐姐,你别哭了,我……”程宝贝连说了两个“我”字,却还是说不出口,心里仿佛有天人交战。她不想把厉行风分给别人,也不想自己的昭阳宫里有别的女人,可柳盈云这个模样,她不帮她,谁能帮她? “我曾经在陛下太学的时候见过他,丰神俊朗,气宇轩昂,当时我还和他说过几句话,不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柳盈云停止了哭泣,视线茫然地落在不知名的地方,“他的文章我总能在父亲的案几上看到,每次都让我父亲赞不绝口,每次我都喜欢默默地背下来,然后抄在自己的小本上。” “陛下大选秀女前,有好几户人家到我家来提亲,父亲劝过我,宫中是非纷乱,让我慎重考虑,是我自己一意孤行要入宫来。” “我总想着,既然有缘相识,又有缘入宫,说不准,陛下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不求独宠后宫,只求在陛下跟前有个落脚之处,以后共赏诗文,却话巴山……却原来,是我多想了……” 柳盈云怆然一笑,踉跄了两步,疲惫地说:“程昭容,你回去吧,恕我不送了。” 程宝贝一把拉住了她,咬了咬嘴唇,一丝刺痛从唇间到了心底:“柳姐姐,你别难过了,你……你到我宫里来把……” 回宫的路上,红倚一脸的不情愿,一直不停地念叨着:“主子,哪有你这样的,人家巴不得霸占着陛下不放,你倒好,平白无故弄个人进来,还是个才貌双全的,要是把陛下勾引走了,我看你到时候找谁哭去!” 程宝贝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安慰红倚,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会的,柳姐姐是好人。” “不会的才怪,谁不想有陛下的宠幸?主子你长点心眼吧!”红倚跺着脚,“现在还来得及,到时候太后问起来,你就说你头痛,喜欢清静,柳才人来只怕有些不方便。” 程宝贝有些沮丧,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撕了起来:“那怎么行,我看柳姐姐这样,都快要想不开了,我怎么能把她往绝路上逼。再说了,要是这宠爱能说抢走就抢走,我要了又有什么用?” 红倚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是嘟着嘴反复说:“主子,你听我的,真的,听我的……” 忽然,她们的身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哎呦,小嫂子,怎么一脸的不高兴,难道是有人欺负你了不成?” 程宝贝回头一看,高兴地说:“咦,行云你怎么来了,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找我吗?” 程宝贝的笑容率真自然,就好像邻家妹妹一样,厉行风忍不住抬手想去拍她的脑袋,手扬到一半才想起眼前这个是他的嫂嫂,顿时半途拐弯,尴尬地收了回来。 “整天就想着好玩的好吃的,小心皇兄不要你了。”厉行云开玩笑说。 红倚的脸色都变了,狠狠地瞪了一眼厉行云,敢怒不敢言。 程宝贝愣了一下,更沮丧了,在路边的一个小台阶上坐了下来,手托着下巴喃喃地说:“行云,你说说,男人都是这样的吗?都喜欢三妻四妾,三宫六院,都是喜新厌旧,不会从一而终?” 厉行云这才发现程宝贝的心情真的不太好,连忙做到她身旁安慰说:“我刚才胡说的,皇兄很喜欢你,上次我把你带出宫去,他都吃醋了。“ “真的?他怎么吃醋的?揍了你一顿吗?还是警告你以后不要接近我了?”程宝贝心花怒放。 “看你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我被揍了你就这么开心?”厉行云又好气又好笑。 “你是晋王爷嘛,难得可以看到你狼狈的模样。不如这样,你过几天再带我出宫玩玩,陛下气得冒烟的模样也一定很好玩。”程宝贝憧憬地说。 “你不要命了我还要呢,到时候你只要撒个娇,皇兄就心软了,我可就惨了。”厉行云连连摇头。 “骗你的。”程宝贝咯咯地笑了,“陛下说了,要带我去吃遍京城酒楼,玩遍京城的名胜,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还有温大人,热热闹闹的才好玩。” 厉行云不知不觉地就点起头来:“好,一起去。” 两个人坐在路边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午膳的时间,程宝贝的肚子准时地叽叽咕咕叫了起来,刚想邀请厉行云到昭阳宫用膳,忽然,前面的小径上出现了小冠子的身影,一路东张西望的,神情焦急。 红倚在一旁扬手招呼:“冠公公,我们在这里呢。” 小冠子一看,立刻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跺着脚说:“哎呦我的主子,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悠闲?陛下到了昭阳宫四处找不到你的人,脸沉得象黑锅一样了。” 厉行云立刻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我这不是进宫来给太后请安的吗?赶紧的,小嫂子,你也赶紧回去吧,去和皇兄撒撒娇,我就不耽误你了。”说着,脚底抹油留了。 厉行风果然象小冠子说的那样,沉着一张脸,对着一桌丰盛的午膳,看到程宝贝进来也不理睬。 程宝贝扑倒他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陛下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晚膳的时候才到,刚才还想着,不知道能不能到御书房里去瞧瞧你。” 厉行风没吭声, 程宝贝一转身,来到了他的跟前,转着他两腮的肉往上挤了挤:“陛下,老是板着脸会老哦,笑一笑,十年少。” 一旁的小平子和小冠子不忍再看,偏过了头去,心里暗自捣鼓着:“咱们看到陛下这副模样,会不会被杀人灭口来着…… 厉行风憋不住了,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在她脸上咬了一口,程宝贝痛呼了起来,嘟着嘴说:“陛下你的大板牙轻些!人家会痛的!” “痛了才好,让你记着点,”厉行风哪里舍得重重地咬她,只是轻轻啃了一口,咬完后还在在咬到的地方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半晌才问,“去哪里了?我遣人都去紫阳宫里找了一圈,人家说你早走了。” “就在路上碰到了行云,聊了几句就晚了。”程宝贝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陛下,行云说你吃他的醋了。” “这个混小子,等我扒了他的皮!”厉行风有些恼羞成怒,“以后不许和他在一起了,省得像他一样变得油腔滑调的。” “才没有呢,行云可怕你了,一听说你在便溜走了,跑得比马还快。”程宝贝笑着说,“你要对弟弟和蔼一些才好,不要每天板着脸。” 厉行云的确有些怕厉行风,在别人面前都是风流倜傥、妙语如珠的模样,到了他的面前总有些拘谨。厉行风想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又说:“朕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到处乱跑,到时候头痛病犯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纸糊的,要是后宫的嫔妃们来个比试,一定没人是我的对手。”程宝贝说着,撸起了袖子,握了握拳头。 厉行风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还想着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两个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便把午膳用完了,厉行风却还不想走,他在朝堂上和大臣们商讨国事,殚精竭虑,只有到了单纯的昭阳宫才可以全身放松,不用去想前朝的派系,不用去想权臣的掣肘,不用去想上翊的民生…… 只可惜没待一会儿,小平子便上前提醒,一大堆奏折要批,好些个大臣等着召见,厉行风不得不起身准备去御书房,程宝贝也有些恋恋不舍,一直送出了昭阳宫的大门。 “陛下,你晚上早些来。”程宝贝轻声说。 “想我了不成?下午睡一觉便来御书房看我。”厉行风在她耳边调笑说。 程宝贝眼睛一亮:“好啊,我帮你带些点心来。” “我要吃你亲手做的豌豆黄。”厉行风低低地说。 程宝贝羞涩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刚想往回走,只见远处一队巡逻的侍卫精神抖擞地从昭阳宫门前走过,跟在队尾的一个忽然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 “给娘娘请安,臣失礼了。”那个侍卫站定了,朗声说。 程宝贝跨出去的步子顿时僵住了,骤然回转身,已经逸出的惊呼又一下子被卡在了喉咙里――眼前的侍卫长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十分陌生,只是,只是眉间有道浅浅的伤疤! 作者有话要说:吐血第三更送上,求表扬!亲们,表潜水了,冒泡了!谢谢lulu的地雷!耐你! 明天且容某醋休息一天,周日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更,不过会比较晚,大家中午就别刷了,么么大家! ------------ 29章 一整个下午,程宝贝都心神不宁,一直在宫门口徘徊,盼着那队侍卫再从门前经过,只可惜卫队巡逻经过了两次,再也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一直到了天边日头有些西沉,程宝贝这才想了起来,她居然放了厉行风的鸽子!说好的御书房!说好的豌豆黄! 厉行风在御书房等得望眼欲穿,就连小平子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凑到他耳边问:“要不要奴才去请程昭容?” 厉行风有些恼了,沉声说:“请什么请,没瞧见朕正忙着吗?” 小平子瞅了瞅一旁的宁王厉宣赫和吴太师,不由得缩了缩脑袋,不吭声了。 厉宣赫和吴太师刚刚为了御史台的弹劾争论了两句。近日里,吴太师的次子京城府尹被参,说他利用自己的财力和势力将京郊别庄四周的土地收入自己的手中。 吴太师一脸的欲言又止:“陛下勿怪,犬子行事鲁莽,未曾多加思量,老臣这就让犬子把那几块地去退了。” 厉宣赫面带病容,咳嗽了好几声,才缓缓地说:“吴太师莫不是有些怨气?如别有隐情,何不向陛下禀告?” “老臣不敢,都是老臣的过失,树大招风,老臣早就该明白。”吴太师长叹了一声。 厉行风心里冷笑一声,吴太师为官二十余载,门生众多,在朝堂上的势力只略逊于宁王,这样一出去,只怕明日朝中上下便会传开来,他这个皇帝羽翼已经丰满,大臣们都要人人自危。 “吴太师何出此言?御史台的弹劾是前日到的朕的桌案,你可知朕为何今日才诏你入宫?”厉行风淡淡地一笑,目光炯炯地盯着吴太师。 “陛下自然是在彻查此事,”吴太师直视着厉行风的目光,慨然说,“老臣听闻此事之后,连夜便让犬子把所有的十份地契都放在老臣面前,更把几个事主都叫道太师府,老臣一个个地询问,未发现有仗势欺人,强买强卖,若是这也是罪,只怕满朝文武没有一个逃脱得了的,谁家没有买过东西?” “谁家没有买过东西?”厉行风哈哈大笑了起来,“吴太师,只怕府尹拿过来的那几份地契只怕都是新的吧?那几个老的有没有让太师你过目?” 吴太师怔了一下,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而来:“老臣愚钝,未看过地契的日子。” “太师不妨回去仔细看看,看过之后,朕再和朕的太师来讨论这个话题。”厉行风森然说。 厉宣赫在一旁怔了一下,心里忽然明白了过来,自己的这个皇帝侄子是准备对京城望族圈地这个先帝当政期间留下来的顽疾动刀了。想到这里,他有些着急,这事牵涉重大,一个不好便会让朝政岌岌可危,他也顾不得和吴太师之间的罅隙,笑着说:“太师一时不察,也情有可原。” 厉行风瞥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皇叔这几日身子不大好?” 厉宣赫咳嗽了几声道:“是啊,前几日感染了风寒,一直觉得身上忽冷忽热,这几日咳嗽得愈加厉害了。” “皇叔的身子要紧,何不罢朝几日,好好将养?省得朝事太过费神。”厉行风关切地说。 厉宣赫愕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厉行风冲着小平子招了招手:“去,快把温太医请到皇叔府上几日,让他务必要讲皇叔的病根治才可回宫。” 小平子利落地应了一声,转身便出门去请温子归了,厉宣赫脸色铁青,咳嗽声愈发重了起来,一甩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御书房。 吴太师一时有些摸不清风向,不知道这厉行风葫芦里卖的事是什么药,便垂首而立,一声不吭。 厉行风和颜悦色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说:“吴太师,府尹有时行事不知收敛,朕甚是忧心,看在太师的面上,朕倒是可以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吴太师小心翼翼地问:“不知臣该怎样做?” “吴太师,你二朝元老,该怎么做,心里一定象明镜似的,还用得着朕教不成?”厉行风笑得甚是欢畅,站起身来,“朕还有事,太师不如和朕一起走?” 吴太师心里暗自叫苦,他明白,厉行风这是打算让他们父子俩做个马前卒了。“臣不敢,臣这就回府好好思量,臣请告退。” 厉行风摆了摆手,看着他恭谨地退出了御书房,忽然好想想起了什么,笑着叫住了他:“太师,朕都忘了,贵妃一直抱恙,不知夫人有没有空,让夫人多来探望探望,想必能好得快些。” 吴太师心里一喜,吴贵妃是他的长孙女,这几日听说抱恙,他的儿子媳妇一直十分挂念。“多谢陛下恩典,臣明日就让臣的儿媳进宫探望。” 厉行风意味深长地说:“这就好,病得太久了,让朕甚是忧心啊。” 吴太师暗中埋怨孙女不懂事,怎么就和皇上置了气了,连声说:“连累陛下忧心,都是臣的过失。” 看着吴太师的背影,厉行风站在御书房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京城圈地之风,扰尽民生,他很早就看不惯了,以前羽翼未丰,只能忍着,现如今经过这几年的经营,朝中大部分势力都已经为他所用,他筹谋了很久,才抓住了吴太师次子的这个突破口要狠狠地整治一番。 只是他还没舒心多久,便想起了程宝贝,便恨得牙痒痒了起来,问门外轮值的小太监:“程昭容来过没有?” “没有。”小太监回禀说。 厉行风一口气憋在胸口,看了看天色,咬牙说:“摆驾昭阳宫。” 一入昭阳宫的大厅,厉行风一眼便瞅见红倚在一个门墙边探头探脑,倏地一下没影了,小冠子迎了上来,尴尬地说:“陛下,程昭仪还在睡着呢。” 厉行风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这小妮子怕他骂,在屋子里装睡呢。 “那让她多睡一会儿,传膳,朕先吃了。”厉行风笑着说。 小冠子张了张嘴,朝里面挤了挤眼,小声说:“陛下,这……这不妥吧?” 厉行风故作威严地说:“有什么不行?晌午朕连个豌豆黄都没吃到,肚子都快饿死了,今日晚膳备了些什么?听说有今日的鲈鱼是晌午从江中抓起,然后八百里加急直送过来。鲈鱼是葱爆的?听着就饿了,快些。” 菜一道道地上了,香气四溢,厉行风在心里数着数,果然,还没等他数道十,程宝贝便从卧房那里一步步地挪了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小声地说:“陛下,我睡得连时辰都不知道了,这是晚膳了吗?” 厉行风板着脸说:“没看见朕都在吃了吗?” 程宝贝咽了咽口水,蹭到厉行风身旁:“陛下,我也饿了。” 她在桌上四处梭巡了片刻,揉了揉眼睛,失声叫了起来:“葱爆鲈鱼呢?” 厉行风不动如山:“被我吃光了。” 程宝贝扁了扁嘴巴,泫然欲泣:“陛下你怎么把它都吃光了,好歹也剩些汤汁给我尝尝鲜……” 厉行风一把把她拽入了怀里,气恨地在她脸上咬了一口:“整日里就知道吃,是朕重要,还是鲈鱼重要?” 程宝贝眨了眨眼睛,斩钉截铁地说:“自然是陛下重要!”她的语声一顿,变得忧伤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满桌的菜肴:“只不过,陛下不会不见,鲈鱼却一眨眼便不见了。” 看着她那满脸的忧伤,厉行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挥了挥手,小冠子立刻乐颠颠地从门后闪了出来,手中正端着一盆鲈鱼:“主子,陛下逗你玩呢!” 程宝贝两眼放光,刚想扑上去,被厉行风拉住了:“等一等,大厨还要最后一道工序。” 果不其然,御膳房的人拿着几碟东西走了进来,把葱姜还有一些调料倒入鱼盆中。“陛下,娘娘,请让一下,免得滚油烫到了。” 说着,那大厨把手上一小碟金黄色的液体飞快地浇在鱼身上,发出了“嗤嗤”的油爆声,鲜香扑鼻。“请陛下和娘娘趁热享用。” 程宝贝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吹了两下便放入口中,唬得厉行风连声道:“你慢些,小心烫!” 鱼肉鲜嫩,独特的酱汁把这鲜味衬得愈发美味,瞬间席卷了程宝贝的口腔,让她居然有种不舍得下肚的感觉。 不一会儿,那条鲈鱼便被程宝贝吃掉大半,这是她才想起了厉行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把剩下的小半条往他身前一推,恋恋不舍地说:“陛下,你吃吧。” 厉行风哑然失笑:“瞧你那模样,几辈子没吃过鱼吗?” 两个人你一筷我一筷,很快便把这鲈鱼吃完了,鲈鱼当然不够垫肚子,这一个晌午,两个人都没吃东西,有些饿得狠了,风卷残云般地用完了晚膳,这才摸着肚子坐在旁边喝起了茶。 程宝贝想起下午那个侍卫,问道:“陛下,你上次说帮我找师傅,有没有什么消息了?” 厉行风哪里会帮她真的去找,找回来的话可是个大麻烦,怎样解释他的身份?怎样安排他?会不会暴露程宝贝顶替的秘密?他心念一转,笑着说:“你就这么点线索,要在上翊国千千万万的人中找到他,谈何容易?朕只能一个个排查,总要花个几年的时间才会有结果。” 程宝贝有些沮丧,叹气说:“要是他能找到我就好了。” “怎么可能!”厉行风失笑道:“且不说他找不找到你,就算他知道你是程昭容,怎么可能入得宫来?就算他入得宫来,这可是擅闯皇宫的重罪,要杀头的!” 程宝贝打了一个寒颤,顿时,到嘴的话又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某醋来晚了!封上甜蜜的一章,祝亲们元宵节快乐! ------------ 30章 厉行风一连好几天都夜宿昭阳宫,他怜惜程宝贝初次承欢,这几日没有让她侍寝,只是一起躺在床上说些缠绵的情话。 只是几个夫人都坐不住了,这样可比厉行风无意后宫严重多了,宁可大家都被陛下冷落,也比陛下被一个人独占了去要强啊! 吴贵妃见了母亲后便身体大好,借给太后请安的由头低调复出,又接连两天十分贤惠地帮厉行风准备了下午的午点亲自送去。 田淑妃和季贤妃也不甘示弱,轮番到御书房探望,有一次三个人狭路相逢,好一顿唇枪舌剑,吵得厉行风沉下脸来,训诫了三人,这下总算耳根清净了。 太后也有些发愁,三位夫人明里暗里在她面前诉苦,她左右为难:虽然这样离她有孙子的日子又近了些,可厉行风这样独宠后宫,终究不是什么好法子。 这日,太后便召厉行风觐见,语重心长地说:“陛下,雨露均沾,这才是平衡后宫之道,后宫不宁,家宅不兴,哀家知道你喜欢程昭容,可你是上翊的君王,不光光是喜欢就够了。” 厉行风沉默了半晌,森然说:“是哪个人在母后面前嘴碎了不成?” 太后盯着他瞧了半天,冷冷地说:“怎么,你真的要为了程昭容把整个后宫都废了不成?就算你那些嫔妃们答应,哀家也不答应,就算哀家答应,祖宗家法也不会答应!” 厉行风迎视着太后的目光:“母后,朕倒是不知道了,身为一国之尊,难道连喜欢一个女子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太后缓缓地说:“陛下,你有,你可以喜欢程昭容,但你要知道点分寸,别让哀家和程昭容难做人。” 厉行风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可惜了,不知道为什么,朕在程昭容面前特别轻松,特别自在,分开了一会儿,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着她,母后若是要逼迫朕去临幸别的嫔妃,朕只怕会不举。” 太后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怒道:“陛下,你这是存心让哀家为难不成?程昭容还说你心里念着哀家,依哀家看,你是巴不得哀家早些死了,然后就由着你为所欲为!” 厉行风见她动怒,稍稍放软了语调说:“母后何出此言?母后你何不想想,当初父王去临幸俞太妃她们的时候,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太后语塞,悻然道:“那不一样。就算哀家心里发酸,那也要笑着让先帝去,开枝散叶、皇嗣充盈乃是哀家的责任。” “这么多皇子又有何用?朕的几个皇兄皇弟,当日为太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登基之后也没有消停,后来一个死,一个废,还有几个也郁郁不得志,落得兄弟阋墙,若是只有母后生的我和行云,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厉行风嘲讽地说。 “你……你专宠后妃,会引来外戚干政,一党独大,也无法掌控朝政,稳固政权,从而动摇国之根本。好,你既然一意孤行,哀家去找程昭容,那是个懂事的孩子,必不会像你这般忤逆!”太后气得颤抖了起来。 厉行风有些发慌,他明白,程宝贝很是尊敬太后,十有□她会听太后的话,就算听个一成,也会够他受的。 “母后……”他放低了姿态,低声唤道,“朕是真的很喜欢程昭容……也只有程昭容……会喜欢不是九五之尊的厉行风……” 太后闻言一震,茫然看着眼前的儿子,脑中忽然闪过了几句话,断断续续,却又如此清晰: 梓蓉,我喜欢你,我们抛开一切逃走吧…… 梓蓉,我就是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她颓然坐在了椅子上,良久,她叹了一口气说:“陛下,最起码,你也做做样子吧,别让程昭容被人当了活靶子打。” 厉行风见太后松了口,心里大喜,笑着说:“多谢母后!朕明白,朕明白。” 太后想了一下,又道:“前日你表妹来说,柳才人恃才傲物不愿留在她的紫阳宫,我问了一圈,只有程昭容愿意留她,陛下你看如何?” 厉行风一听昭阳宫要进人,本能地想拒绝:这是他和程宝贝的地方,他不想有人来横插一脚。 太后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低声说:“这不就是现成的幌子吗?” 厉行风心里一动,终于点了点头。 “还有,平日里也去别的宫里走走,说上几句话安抚安抚也好,她们既然早就跟了你,你也不要太过绝情。”太后又叮嘱道。 “朕知道了。”厉行风心不在焉地应着,“母后若是无事,朕先告退了,还有政事要处理。” 太后疲惫地挥了挥手,①38看書网要走出门外,忽然忍不住叫了一声:“陛下!” 厉行风回过头来看着她。 “听说你皇叔病了?”太后脱口问道。 厉行风的脸色微微一变,点了点头。 “你皇叔这么些年为了你费心筹谋,你多去瞧瞧他,千万别让他寒了心。”太后斟酌了片刻,缓缓地说。 “朕派了温太医为他问诊,皇叔只不过是偶感风寒,想必过不了几日便好。”厉行风笑了笑说,“母后若是忧心,朕去探望便是。” 太后舒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厉行风举步往外走去,走出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太后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却茫然地落在不知名的地方,那身影带着几分忧伤和孤寂,令人无来由地心里有些发酸。 这一天,厉行风在昭阳宫用完了晚膳便托辞还有奏折要改,准备回寝宫安歇。程宝贝十分不舍,一路将他送出了昭阳宫,还站在路口目送厉行风的背影好久,一直到红倚叫她了才怅然回宫。 “红倚,陛下给我下了什么魔咒不成?我怎么一见不到他,就心里没着没落的?”程宝贝在自己的卧房,手托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主子你好没羞!主子你一定是像话本里的那个女子一样,死心塌地地喜欢上陛下了!”红倚取笑说。 程宝贝翻了翻手里的话本,这是厉行云怕她平日里无聊,在市集里搜罗来的,说是难得一见的孤本。红倚不识字,她便每天说一两个故事给她听,这下厉行风不在,晚上也能继续了,主仆两个说说看看,程宝贝心里头那没招没落的感觉闹腾了一下子,也就不见了。 两个人嬉笑了一会儿,程宝贝终于困了,打着哈欠上床睡觉,红倚体贴地帮她掖好了被角,吹熄了灯,掩上了门。 程宝贝迷迷糊糊地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厉行风不在身旁的缘故,她睡得有些不太安稳,梦里一直有个长着老虎身子狮子头的怪兽在追她,她一路狂奔,终于落下了悬崖……真实而强烈的失重感让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捂着胸口喘息了两声,忽然毛骨悚然了起来――屋子里有人!虽然她听不到半点声音,可她可以感受到有道炽烈的目光落在她的床前! 她转念一想心里一松,顿时把那声尖叫吞进肚里,悄声笑了起来:“陛下,你怎么又玩这个游戏,偷偷摸摸地很好玩吗?” 说着,她随手摸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下了床,四处寻找了片刻,果然在窗前看到了一个黑影,她三布两步便到了那个黑影处,撒娇着说:“陛下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那个黑影一把拽住了她,语声颤抖:“宝贝,我终于找到你了!” 程宝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黑影:只见他以前的络腮胡子不见了,月色下,依稀可以看到他脸部深邃的轮廓;那双眼睛那么熟悉,狭长有神,曾经严厉的眸子里透出了惊喜的光芒;眉间那道浅浅的刀疤有点象杨戬的第三只眼睛,显得桀骜不群…… 她呆了半晌,想尖声大叫,却又紧紧地捂住了嘴巴,一丝破碎的哽咽声从指缝中逸了出来:“师傅,师傅,你怎么才来!” 那人正是程宝贝的师傅邹栾,自从在破庙里和程宝贝失去联系了以后,他发疯似的找遍了京郊三大郡,却一无所获,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却有个乞丐前来告知,有一日在京城看到了程宝贝。 他费尽心机,调用了所有的人脉,才得知当时带着程宝贝出来的人是上翊的晋王厉行云。 只可惜他领了一群高手在晋王府查探了半天,也还是没有查到程宝贝的下落,反而折损了两名手下,一直到了有人探访到了程宝贝被程家收容的事情,两下一推敲,邹栾这才知道,程宝贝被人送进了皇宫! 他心急如焚,眼看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再找不到程宝贝后果不堪设想,他只能冒险进宫,可混进宫后,他才知道,那乾武帝厉行风在程宝贝身旁安排的人一个个都很精明,不离程宝贝左右,晚上厉行风又也夜夜宿在昭阳宫,他根本找不到机会。今天一直等到了半夜,才能确定厉行风真的不会到程宝贝的房里,这才冒险夜探昭阳宫。 “宝贝,宝贝别哭了。”邹栾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心里愧疚难当,真恨不得立刻就将她带离皇宫。 “师傅,我找了你好久,我一个人心里好害怕,脑袋还一直疼,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程宝贝泣不成声。 “宝贝,都是我的错,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了。”邹栾一叠声地安慰道。 程宝贝的情绪终于有些平静了下来,不好意思地从邹栾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惊讶地问:“师傅,你的胡子呢?怎么都没有了?原来你剃了胡子长这幅模样,真好看,一点儿也不凶了!” 邹栾怔了怔,抬起手来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珠,笑着说:“宝贝喜欢看吗?以后师傅就不养胡子了。” 程宝贝满心的雀跃,紧紧地拽着邹栾的衣袖,深怕这是自己的一场梦:“师傅,我怎么好像在做梦一样。你怎么进宫来的?前几天的那个侍卫是不是你?我还想了好半天,真怕自己是空欢喜一场。” “是,是我,我来找你了,对不起,宝贝,让你……让你受委曲了……”一想到天真的程宝贝在这后宫之中苦苦求生,一想到程宝贝被那个上翊的乾武帝临幸,邹栾心里就好像被刀割了一样,“我一定会带你出宫的。” “出宫?”程宝贝的眼睛一亮,“真的?我还能出宫吗?” “放心,我会安排,你等我几日,几日就好。”邹栾虽然没有把握,却依然斩钉截铁地说,“就算我性命不要,也要把你送出宫去。” “那……那陛下呢?”程宝贝呐呐地问。 “陛下?你是说那个乾武帝厉行风?”邹栾不解地问,“他自然还是当他的皇帝,我能把你带出去就是万幸,若是再去挑衅他,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那……那我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程宝贝的心抽痛了一下,那痛感迅速地传遍了全身。 邹栾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急匆匆地说:“宝贝,千万不要和人漏了马脚,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我先走了,你放心,我就在你附近。” 程宝贝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只见邹栾一顿脚,整个人仿佛纸鸢一般地飞起,眨眼便消失在了窗口。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你是想出宫呢,还是想留下来陪陛下呢? 泪,可能还是要防盗了,防盗实在太麻烦,真心不想折腾啊!所谓盗亦有道,就不能保持点距离吗?这要求不过分啊! 新来的亲们,再次提醒一下,某醋更新时间都是固定这个时候,如有意外会提前通知。如果页面显示提前更新了,那不是捉虫就是废章,亲们不要点不要买,么么支持某醋的亲们。 ------------ 31章 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红倚的声音响了起来:“主子,你在和谁说话?有事情叫我吗?” 程宝贝飞快地擦了擦眼泪,定了定神说:“没有,我说梦话呢,一急就醒了,起来喝几口水。” 红倚不放心,推门走了进来:“主子,你要喝水喊我好了,这黑灯瞎火的,小心跌倒。” 程宝贝胡乱应了一声,又躺到了床上,脑中纷杂一片,她自有记忆以来便和邹栾相依为命,师傅就是她最亲的亲人,能再见到他,能以后都和他在一起,简直让她欣喜若狂;可如果以后不能见到厉行风,光想想,她的心都好像被挖了一块似的难受! 她一忽儿喜,一忽儿忧,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程宝贝便被昭阳宫外的嘈杂声吵醒,正纳闷呢,红倚便敲门走了进来伺候她梳洗,只见她一直嘟着嘴巴,念叨着说:“这下好,柳才人进来了,冠公公安排她住在绿珏阁,撵也撵不走了。” 程宝贝这才想起来,今儿个是柳盈云搬到昭阳宫的日子。 “好了好了,你都说得我耳朵起茧了,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还不行吗?”程宝贝连声告饶。 木已成舟,红倚也不吭声了。程宝贝刚刚用过早膳,柳盈云便带着侍女柳意前来觐见。 “多谢妹妹给了我一个栖身之地,大恩不言谢,柳盈云记在心里了。”柳盈云朝着她盈盈下拜。 程宝贝慌忙把她扶了起来:“柳姐姐你不要客气,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都要相亲相爱的才好。” 柳盈云郑重地点了点头:“以后妹妹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程宝贝想了想,高兴地说:“柳姐姐,不如你教我书法可好?我只会写那些规规矩矩的字,你的狂草可真好看,我喜欢。” “好,只不过很辛苦,我怕你不爱学。”柳盈云笑着说。 程宝贝兴致勃勃地让小冠子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随手在宣纸上涂了几笔,写得兴致高了,便顺手默了一段话本中看到的话: *一别之后,两地相思,说的是三四月,却谁知是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般怨,千般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柳盈云看着看着有些发呆,程宝贝前几个字还歪歪扭扭,到了后来,字体渐渐流畅起来,变为闺阁体的簪花小楷,一笔一划之间流露处一种清婉灵动的韵味,配着这首哀戚的情诗,仿佛让人看到了一个娟秀的女子痴痴思念情郎的场景。 “妹妹居然也写得一手好字!”柳盈云赞叹说,“这手簪花小楷练习不易,妹妹一定花了很多功夫吧?” 程宝贝看着自己的字,颇有些沾沾自喜:“我也不知道,我都好久没碰笔墨了,写得还真的挺好看的。” 柳盈云有些狐疑,也没有追问,只是拿起笔来,将那首小诗龙飞凤舞地写了一遍,她的狂草字体磅礡,顿时把这首哀怨的情诗变成一个女子在斥责负心郎一般。 程宝贝拍手叫道:“柳姐姐你写得好生大气!你该生为一个男子,而不是这样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 柳盈云怔了一下,垂下眼眸,淡淡地笑道:“空有泼天志,命却比纸薄,妹妹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程宝贝歪着头想了一下说:“不,姐姐你和那些鼠目寸光的女子看起来就是不一样,胸中鸿鹄越长风,姐姐何不多看看别处,说不定还能走出另一条路来。” “另一条路……”柳盈云喃喃地说着,苦笑了一声,“谈何容易,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两个人正聊得欢呢,程宝贝手上的宣纸被人轻轻抽走了,厉行风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好难得,宝贝你今儿居然沾了墨香,待朕好好瞧一瞧。” 程宝贝一听便笑了起来,跳着去抢他手里的纸:“陛下你别看,我写得不好,你看柳姐姐的吧,她的才好看……” 柳盈云立刻上前见礼:“臣妾柳盈云,见过陛下。” 厉行风这才看见她,敛了笑容,冲着她微微颔了颔首,对程宝贝说:“写得不好朕也喜欢看。” 说着,他拿着纸上下仔细瞧了瞧,一丝狐疑在心中一闪既逝:这华丽娟秀的字体,若是程宝贝是家境贫穷的小乞丐,怎么可能练得出来? “陛下,怎么样?”程宝贝略带期待地问道。 “好!如玉壶之碎冰,如瑶台之皎月。”厉行风赞道,忽然一眼瞥见了桌上柳盈云的草书,顿时眼睛一亮,紧走几步,拿在手中,闭上眼仔细回想了一下,问道:“这是谁写的?” 柳盈云看了程宝贝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身旁的侍女柳意立刻应道:“这是我家主子写的。” “哦?”厉行风这才第一次拿正眼打量着柳盈云,笑着说,“想不到柳才人居然写得一手好狂草,不知师承何处?” 柳盈云垂首恭谨地道:“家师张真。” 厉行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略有耳闻,听说他的母家是大盛人,祖家在上翊京城,整日里来无影去无踪,颇有世外高人之风。” “是,家师居无定所,以云游江湖为念。” “由字及人呐,怪不得能练得一首好狂草。不过,柳才人你倒是看不出来。”厉行风笑着说。 “是臣妾妄求了,因此臣妾的狂草只能到此地步,再难长进。”柳盈云有些黯然。 厉行风把那幅字折了起来,收入怀中,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对程宝贝说:“等会儿子归会来,听说他师傅来信了,你的头痛病说不准能治愈了。” “真的?”程宝贝十分高兴,这几日她的头痛发作得比以前都频繁,一日总有个二三次,虽然不是很痛,但总是心烦。 柳盈云在一旁立刻盈盈下拜:“如此,臣妾便不打扰陛下和妹妹了,臣妾告退。” 厉行风点了点头,看着柳盈云的背影赞道:“柳才人看起来还不错,很懂规矩。” “是啊,柳姐姐出口成章,诗词歌赋书画都很精通,长得又漂亮,要是我也能这样就好了。”程宝贝羡慕地看着她袅娜的身姿消失在门口。 “咳咳。”红倚在一旁咳嗽了起来。 程宝贝吐了吐舌头,掩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昨儿个睡得好不好?”厉行风咬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他这几日习惯了搂着程宝贝入眠,昨日怀里空空,居然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时辰才睡着。 “挺好的,我一个人在床上翻来翻去,没有人拘着我的手脚了真舒服。”程宝贝想了想说。 厉行风有些恼了:“那朕今晚也不在这里就寝了,让你舒服个够。” “咳咳咳!”红倚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程宝贝趴在桌上笑得喘不过气来,指着厉行风说:“陛下,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莫不是你昨晚一个晚上没睡?” “哼,你再这样,朕就去柳才人的宫里,和她舞文弄墨、共剪西窗。”厉行风一口气上不来,气急败坏地威胁说。 “哼,你这么容易便喜欢上别人,那你一定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也不稀罕,我一个人带着红倚到冷宫里去再也不理你了。”程宝贝笑意盈盈地说。 “咳咳咳咳!”红倚一顿乱咳,就差扑上来捂住程宝贝的嘴。 “你敢,我让你在冷宫里没有点心吃。”厉行风拿出了杀手锏。 程宝贝的笑声渐渐小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听不到了,她呆呆地看着厉行风,忽然心里有些难过:“陛下,我……要是我不在了……你会不会……真的喜欢上……别人……” 厉行风顿时心疼起来,顾不上再和她赌气,把她搂进怀里,低声安慰说:“朕和你开玩笑呢,朕就是喜欢你这傻呵呵的,别人再好,再美,再聪明,朕也不喜欢。” 程宝贝摸了摸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喃喃地说:“要是你不是陛下就好了……” “傻瓜,”厉行风吻了吻她的秀发,“我不做陛下做什么?做厨子给你做好吃的吗?” 程宝贝想象了一下窝在灶台间缩手缩脚的厉行风,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憧憬地说:“你还可以做个账房先生,或者我们买个铺子放租,每个月去收点银子,我不用绫罗绸缎,也不用山珍海味,我很好养的。” 厉行风只当她小孩子心性,随口应了一声:“好啊,我们买好几个铺子,连起来的那种,一个开点心铺,一个开酒楼,一个开戏院,另一个当自家的后院,每日招待亲朋好友……” 两个人正说得来劲,小冠子在外面叫了起来:“陛下,温子归温大人求见。” 温子归这两日在宁王府为厉宣赫诊脉,今日得了师傅的信,这才急匆匆地进宫来,一进来,他也顾不上寒暄,让程宝贝坐了下来,调均呼吸,手搭在了她的脉门上。 半晌之后,他沉吟片刻问道:“程昭容,不知道你从何时起开始头痛?又有些什么事情记不清楚了?” 程宝贝仔细想了想,到程府前,和师傅走散前,行乞时……再往前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突然,她的脑袋突突一跳,她深怕厉行风担心,咬牙忍了下来。“我有些忘了,一年前还是两年前?我师傅一定知道。” “最近几日你的头痛怎样?”温子归又问。 “这几日频繁了些,不过比起以前,不算太痛,好了许多了,”程宝贝想了想说,又指了指自己的头顶说,“这里有些酸胀,不知道是不是头痛症引起的?” 厉行风高兴地说:“不痛就好,说明子归的药很是灵验,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彻底痊愈?” 温子归的笑容有些勉强:“快了快了,我和师傅想了一个法子,正想和陛下商量商量。” 厉行风愣了一下,这样的温子归让他的心里有些忐忑了起来:“什么法子,子归快说。” 温子归犹豫了片刻道:“还请陛下借一步说话。” 程宝贝不干了:“温大人,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温子归笑着说:“程昭容,这可是下官看家的本领,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要不然只怕我师傅要把我这个徒儿逐出师门了,程昭容放心,你的病包在我身上就是。” *小诗取自卓文君给司马相如的回信 ------------ 32章 厉行风一走出昭阳宫,便沉声问道:“子归,出了什么事了?宝贝的病有什么变数不成?” 温子归面色一肃,低声说:“陛下,程昭容这病只怕不简单,可能有人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什么?”厉行风大骇,脑中转过数个可能,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把刚开刃的刀,杀意凛然了起来,“是谁!” “臣和程昭容聊过数次,发现她对以前的事情都记得不是太清楚,头痛也是约莫是在一两年前便种下,依臣之见,是程昭容在宫外的时候就被人下了手。”温子归眉头深锁。 厉行风怔了一下:“宫外?” “只怕是程昭容撞破了别人什么秘密,那人又不能立刻杀她,便对她下了定魂针,既锁住了她的记忆,又可以在事情过去之后让她无声无息地死去。”温子归缓缓道来,听得厉行风打了一个寒颤。 “定魂针是什么东西?”这名字让人一听便心里着慌。 “这是西南武林的古法,已经失传很久,施术者用几根约莫两三寸长的细针刺入人的头部穴位,以封锁记忆。那针细如牛毛,一不小心便会断在颅内前功尽弃,因此对施术者的内力、手法、心术要求都很高,据古书记载,此种定魂针只有一年的效力,若是时间一到,还没有取出此针,那针若是在颅内稍微偏动一下,轻者全身瘫痪,重者命丧黄泉。” 厉行风听着听着,脸色渐渐地惨白了起来,颤声说:“那……那宝贝的定魂针……多久了?” “只怕快到效力了,”温子归的脸色凝重,“程昭容最近头痛发作频繁,却痛感减弱,脑中常有酸胀之感,正是此针效力将过的症状。” “有何良策?”厉行风一把抓住了温子归的衣袖,迫不及待地说,“子归,朕万万不能让宝贝有事!” 温子归咬了咬牙,沉吟了片刻说:“陛下,臣和师傅书信往来了多次,若是能找到施术者取出定魂针,此乃上策,若是臣勉力施为,只怕要增加一半的风险。” 厉行风的心念电转,负着手在原地踱起步来:“施术者……必是和宝贝在一年前有交往之人……宝贝现今的记忆……难道会是她的师傅?” 两个人对望一眼,顿时心里起了一丝凉意:程宝贝提起她的师傅都是一脸的孺慕之思,怎么可能会想到她的师傅居然会对她下此毒手? “陛下,何不让程昭容的父母进宫来仔细询问?说不定能找出那个师傅的来历。”温子归建议说。 厉行风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子归你不知道,此间别有隐情,程昭容的父母在哪里,谁都不知道。” 温子归愕然,思索了片刻才喃喃地说:“难道……程昭容根本不是富林程家的人?” “此事万万不可再泄露,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到她的师傅。”虽然温子归行事沉稳,厉行风还是仔细叮嘱了一句,从怀里掏出了柳盈云的那张草书,“子归,朕曾看到过那个师傅写的字,笔锋和这幅柳才人写的字十分相似,柳才人师承狂草宗师张真,我们不如从此入手。” 温子归拿起来看了看,沉思了片刻说:“我听闻张真的母家在大盛,大盛地处西南,和这定魂针的出处一样,说不定就是个线索。” “还有几天的时间?”厉行风皱着眉头问。 “臣只能担保半月,这半月务必要让程昭容静养,若是半月之内没有消息,臣只能勉力一试。”温子归沉吟着道,“还有,此事万万不能让程昭容得知,若她心生惊骇,臣怕她熬不过取针的这一关。” “小平子!”厉行风厉声喝道,“即刻宣晋王进宫,朕有急事相商。” 程宝贝自然不知道厉行风三人正为了她的事情煞费苦心,秋光正好,桂香袭人,她兴致勃勃地带着红倚几个到御花园采集桂花,准备做桂花糕吃。 红倚在桂花树下铺了一层布,和另一个宫女抓着树枝摇了好一会儿,那细细的桂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眨眼便铺上了一层金黄。 程宝贝也揪着一根花枝把上面的桂花往下捋,一不留神咔嚓一声,把一根花枝拗断了,吓得她四处张望:“小冠子,不会有人来骂我吧?” 小冠子笑道:“主子,不就是一枝花嘛,我看你把这片桂花林拔了,陛下都不会骂你。” “哎呦,冠公公好大的口气,本宫倒是真想瞧瞧,这桂花林拔了到底是副怎样的光景。”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娇笑,吴贵妃从小径中慢慢地踱步而来,身后几个宫女手捧花篮,想来也是来采集桂花的。 小冠子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原来是贵妃娘娘,奴才口无遮拦,娘娘当个笑话听了就是,千万莫要跟奴才较真。” “我还当冠公公到了昭阳宫便换了个人呢,心里好生纳闷。”吴贵妃笑了笑。 “程昭容待奴才们极好,所以奴才一时有些忘形,娘娘不会见怪吧?”小冠子不动声色地告罪。 吴贵妃噎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瞟了程宝贝一眼,赞道:“程昭容真是个好主子啊。” 忽然,她的嘴角僵了僵:只见程宝贝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碧绿的翡翠,绿意逼人,正是北方藩国在厉行风寿辰上进贡过来的极品翡翠挂链!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力将心里的嫉妒压了下去,亲切地问:“程昭容采这桂花做什么?” “臣妾想尝尝桂花糕。”程宝贝小声地回答。 “咱们倒是想到一起去了,我倒是想收点桂花晒点桂花茶。”吴贵妃靠近了,又盯了一眼那翡翠挂链,只觉得那成色是一等一的好,翠□滴。 “那不如把臣妾的这些先拿去用吧?”程宝贝忙不迭把手里的一把桂花往她的花篮里装。 “哎呦,本宫可当不起。”吴贵妃笑意盎然地侧身让了让,“还是程昭容先吧。” 程宝贝只好蹲下来把自己捋下来的桂花放在那块布上,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剩余的桂花树,笑着说:“臣妾够了,娘娘你取吧。” 小冠子在一旁凑过来悄声说:“主子,我知道在西边还有几株桂花树,还是品种最好的金桂,我们去那里。” 程宝贝顿时好像偷吃了鱼的猫一样嘿嘿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声还没溢出,便被她捂住了嘴,跟着小冠子乐呵呵地走了。 吴贵妃看着她的背影,绞了绞手里的帕子,喃喃地道:“陛下……陛下居然把这个也赏她了……” 一旁的宫女凑了过来:“娘娘,你瞧瞧她的模样,怎么配戴这样的首饰,简直埋汰了那翡翠。” 吴贵妃轻哼了一声,冷冷地道:“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程宝贝象捡了天大的便宜一样,在西边的几株桂花树下嬉戏了将近一个时辰,蹦蹦跳跳地往昭阳宫走去,还没等到她回到昭阳宫的大门,便看到厉行风站在路口四下张望,一脸的阴沉。 “你去哪里了?朕叫了好几个人都没找到你。”厉行风心里烦躁,口气有些不太好。 程宝贝却没听出来,炫耀地举起手里放桂花的盒子:“陛下你瞧,我摘了好多桂花,好香,我想要做桂花糕、磨桂花粉,还要做个桂花香囊给你每天戴在身上。” “这些事情让下人们去做就是了,你去凑什么热闹。”厉行风板着脸训道,“你在屋子里好好休息。” “那我还不呆得发霉?”程宝贝嘟起了嘴,“我又没生病,为什么要呆在屋子里休息?” 刚才厉行风和厉行云商量了半天,心里对这一个月能不能找到她的师傅一点底都没有,一想到眼前活蹦乱跳的人有可能一下子就要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总而言之,以后不能蹦蹦跳跳的,要慢慢走路,要有……嫔妃的样子,”厉行风的语气有些严厉,“我看柳才人就很好,从容不迫,娴静优雅。” 程宝贝愕然看着他,眼里流露出受伤的神情,站在那里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厉行风顿时明白自己说得太重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挽回,只是长叹一声,将她揽入怀里,低声叫着她的名字,语声带了几分痛楚:“宝贝……宝贝……朕该怎么办……” “陛下,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朝廷有什么心烦的事情吗?”程宝贝小心翼翼地问。 一旁有巡逻的侍卫走过,程宝贝一眼就瞧见了邹栾,顿时她有些不安,好像被父母抓到了自己的私会一样,立刻不着痕迹地离开了厉行风的怀抱。 厉行风怔了一下,低声说:“没什么,不要把朕刚才的话放在心里,来,到屋里去和朕说说你的师傅长得什么模样。” 侍卫们一见厉行风,立刻停下来见礼,邹栾跟着跪了下来,冷冷地瞟了一眼厉行风。 程宝贝不安地看看邹栾,慌乱地说:“你们跪着干嘛,快些起来,起来啊!”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动不动。 “平身。”厉行风淡淡地说,“没听见程昭容让你们起身吗?” 侍卫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齐声朝程宝贝见礼:“多谢程昭容。” 程宝贝连连摆手,偷偷地冲着邹栾扬了扬眉。 邹栾心里有些好笑,见没人注意他,便侧过身冲着她张了张嘴:小心。 程宝贝抿着嘴乐了,厉行风见她重新高兴了起来,心里一松,笑着说:“宝贝,想不想看看侍卫们的本事?” 程宝贝睁大了眼睛,惊讶地说:“什么本事?” 厉行风随手一指,正好指向邹栾和他身旁的一个侍卫:“你们俩个,来给程昭容露一手!” ------------ 33章 厉行风一走出昭阳宫,便沉声问道:“子归,出了什么事了?宝贝的病有什么变数不成?” 温子归面色一肃,低声说:“陛下,程昭容这病只怕不简单,可能有人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什么?”厉行风大骇,脑中转过数个可能,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把刚开刃的刀,杀意凛然了起来,“是谁!” “臣和程昭容聊过数次,发现她对以前的事情都记得不是太清楚,头痛也是约莫是在一两年前便种下,依臣之见,是程昭容在宫外的时候就被人下了手。”温子归眉头深锁。 厉行风怔了一下:“宫外?” “只怕是程昭容撞破了别人什么秘密,那人又不能立刻杀她,便对她下了定魂针,既锁住了她的记忆,又可以在事情过去之后让她无声无息地死去。”温子归缓缓道来,听得厉行风打了一个寒颤。 “定魂针是什么东西?”这名字让人一听便心里着慌。 “这是西南武林的古法,已经失传很久,施术者用几根约莫两三寸长的细针刺入人的头部穴位,以封锁记忆。那针细如牛毛,一不小心便会断在颅内前功尽弃,因此对施术者的内力、手法、心术要求都很高,据古书记载,此种定魂针只有一年的效力,若是时间一到,还没有取出此针,那针若是在颅内稍微偏动一下,轻者全身瘫痪,重者命丧黄泉。” 厉行风听着听着,脸色渐渐地惨白了起来,颤声说:“那……那宝贝的定魂针……多久了?” “只怕快到效力了,”温子归的脸色凝重,“程昭容最近头痛发作频繁,却痛感减弱,脑中常有酸胀之感,正是此针效力将过的症状。” “有何良策?”厉行风一把抓住了温子归的衣袖,迫不及待地说,“子归,朕万万不能让宝贝有事!” 温子归咬了咬牙,沉吟了片刻说:“陛下,臣和师傅书信往来了多次,若是能找到施术者取出定魂针,此乃上策,若是臣勉力施为,只怕要增加一半的风险。” 厉行风的心念电转,负着手在原地踱起步来:“施术者……必是和宝贝在一年前有交往之人……宝贝现今的记忆……难道会是她的师傅?” 两个人对望一眼,顿时心里起了一丝凉意:程宝贝提起她的师傅都是一脸的孺慕之思,怎么可能会想到她的师傅居然会对她下此毒手? “陛下,何不让程昭容的父母进宫来仔细询问?说不定能找出那个师傅的来历。”温子归建议说。 厉行风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子归你不知道,此间别有隐情,程昭容的父母在哪里,谁都不知道。” 温子归愕然,思索了片刻才喃喃地说:“难道……程昭容根本不是富林程家的人?” “此事万万不可再泄露,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到她的师傅。”虽然温子归行事沉稳,厉行风还是仔细叮嘱了一句,从怀里掏出了柳盈云的那张草书,“子归,朕曾看到过那个师傅写的字,笔锋和这幅柳才人写的字十分相似,柳才人师承狂草宗师张真,我们不如从此入手。” 温子归拿起来看了看,沉思了片刻说:“我听闻张真的母家在大盛,大盛地处西南,和这定魂针的出处一样,说不定就是个线索。” “还有几天的时间?”厉行风皱着眉头问。 “臣只能担保半月,这半月务必要让程昭容静养,若是半月之内没有消息,臣只能勉力一试。”温子归沉吟着道,“还有,此事万万不能让程昭容得知,若她心生惊骇,臣怕她熬不过取针的这一关。” “小平子!”厉行风厉声喝道,“即刻宣晋王进宫,朕有急事相商。” 程宝贝自然不知道厉行风三人正为了她的事情煞费苦心,秋光正好,桂香袭人,她兴致勃勃地带着红倚几个到御花园采集桂花,准备做桂花糕吃。 红倚在桂花树下铺了一层布,和另一个宫女抓着树枝摇了好一会儿,那细细的桂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眨眼便铺上了一层金黄。 程宝贝也揪着一根花枝把上面的桂花往下捋,一不留神咔嚓一声,把一根花枝拗断了,吓得她四处张望:“小冠子,不会有人来骂我吧?” 小冠子笑道:“主子,不就是一枝花嘛,我看你把这片桂花林拔了,陛下都不会骂你。” “哎呦,冠公公好大的口气,本宫倒是真想瞧瞧,这桂花林拔了到底是副怎样的光景。”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娇笑,吴贵妃从小径中慢慢地踱步而来,身后几个宫女手捧花篮,想来也是来采集桂花的。 小冠子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原来是贵妃娘娘,奴才口无遮拦,娘娘当个笑话听了就是,千万莫要跟奴才较真。” “我还当冠公公到了昭阳宫便换了个人呢,心里好生纳闷。”吴贵妃笑了笑。 “程昭容待奴才们极好,所以奴才一时有些忘形,娘娘不会见怪吧?”小冠子不动声色地告罪。 吴贵妃噎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瞟了程宝贝一眼,赞道:“程昭容真是个好主子啊。” 忽然,她的嘴角僵了僵:只见程宝贝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碧绿的翡翠,绿意逼人,正是北方藩国在厉行风寿辰上进贡过来的极品翡翠挂链!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力将心里的嫉妒压了下去,亲切地问:“程昭容采这桂花做什么?” “臣妾想尝尝桂花糕。”程宝贝小声地回答。 “咱们倒是想到一起去了,我倒是想收点桂花晒点桂花茶。”吴贵妃靠近了,又盯了一眼那翡翠挂链,只觉得那成色是一等一的好,翠□滴。 “那不如把臣妾的这些先拿去用吧?”程宝贝忙不迭把手里的一把桂花往她的花篮里装。 “哎呦,本宫可当不起。”吴贵妃笑意盎然地侧身让了让,“还是程昭容先吧。” 程宝贝只好蹲下来把自己捋下来的桂花放在那块布上,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剩余的桂花树,笑着说:“臣妾够了,娘娘你取吧。” 小冠子在一旁凑过来悄声说:“主子,我知道在西边还有几株桂花树,还是品种最好的金桂,我们去那里。” 程宝贝顿时好像偷吃了鱼的猫一样嘿嘿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声还没溢出,便被她捂住了嘴,跟着小冠子乐呵呵地走了。 吴贵妃看着她的背影,绞了绞手里的帕子,喃喃地道:“陛下……陛下居然把这个也赏她了……” 一旁的宫女凑了过来:“娘娘,你瞧瞧她的模样,怎么配戴这样的首饰,简直埋汰了那翡翠。” 吴贵妃轻哼了一声,冷冷地道:“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程宝贝象捡了天大的便宜一样,在西边的几株桂花树下嬉戏了将近一个时辰,蹦蹦跳跳地往昭阳宫走去,还没等到她回到昭阳宫的大门,便看到厉行风站在路口四下张望,一脸的阴沉。 “你去哪里了?朕叫了好几个人都没找到你。”厉行风心里烦躁,口气有些不太好。 程宝贝却没听出来,炫耀地举起手里放桂花的盒子:“陛下你瞧,我摘了好多桂花,好香,我想要做桂花糕、磨桂花粉,还要做个桂花香囊给你每天戴在身上。” “这些事情让下人们去做就是了,你去凑什么热闹。”厉行风板着脸训道,“你在屋子里好好休息。” “那我还不呆得发霉?”程宝贝嘟起了嘴,“我又没生病,为什么要呆在屋子里休息?” 刚才厉行风和厉行云商量了半天,心里对这一个月能不能找到她的师傅一点底都没有,一想到眼前活蹦乱跳的人有可能一下子就要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总而言之,以后不能蹦蹦跳跳的,要慢慢走路,要有……嫔妃的样子,”厉行风的语气有些严厉,“我看柳才人就很好,从容不迫,娴静优雅。” 程宝贝愕然看着他,眼里流露出受伤的神情,站在那里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厉行风顿时明白自己说得太重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挽回,只是长叹一声,将她揽入怀里,低声叫着她的名字,语声带了几分痛楚:“宝贝……宝贝……朕该怎么办……” “陛下,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朝廷有什么心烦的事情吗?”程宝贝小心翼翼地问。 一旁有巡逻的侍卫走过,程宝贝一眼就瞧见了邹栾,顿时她有些不安,好像被父母抓到了自己的私会一样,立刻不着痕迹地离开了厉行风的怀抱。 厉行风怔了一下,低声说:“没什么,不要把朕刚才的话放在心里,来,到屋里去和朕说说你的师傅长得什么模样。” 侍卫们一见厉行风,立刻停下来见礼,邹栾跟着跪了下来,冷冷地瞟了一眼厉行风。 程宝贝不安地看看邹栾,慌乱地说:“你们跪着干嘛,快些起来,起来啊!”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动不动。 “平身。”厉行风淡淡地说,“没听见程昭容让你们起身吗?” 侍卫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齐声朝程宝贝见礼:“多谢程昭容。” 程宝贝连连摆手,偷偷地冲着邹栾扬了扬眉。 邹栾心里有些好笑,见没人注意他,便侧过身冲着她张了张嘴:小心。 程宝贝抿着嘴乐了,厉行风见她重新高兴了起来,心里一松,笑着说:“宝贝,想不想看看侍卫们的本事?” 程宝贝睁大了眼睛,惊讶地说:“什么本事?” 厉行风随手一指,正好指向邹栾和他身旁的一个侍卫:“你们俩个,来给程昭容露一手!”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会不会穿帮啊? 谢谢洒洒扔的地雷,炸得我里酥外焦,嘤嘤嘤~~ ------------ 34章 这一抄一抱在瞬息之间,红倚在一旁骇得脸都白了,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快把我家主子放下!” 邹栾心里着急,拇指在程宝贝的人中上狠命地掐了上去,声音不自觉地变得严厉了起来:“你没瞧见你主子都晕倒了吗?赶紧叫人来!” 程宝贝只是气血不足,头部发晕,被这一掐立刻悠悠地醒了过来,邹栾那张平淡无奇的脸立刻呈现在她眼前,她咧开嘴一笑,小声地说:“师傅,你的脸真丑,我看不惯。” 邹栾瞥了一眼,近处没人,便急促地说:“晚上别让他宿在你那里,我有事找你。” 程宝贝怔了一下,刚想说话,却发现邹栾浑身的肌肉突然都绷紧了,僵硬地扶着她站在了远处。 程宝贝突然脱离了怀抱,没了支撑,身形晃了两下,她定了定神,这才看到厉行风正从昭阳宫的大门快步往她走来,脸色阴沉,一下子把她扯进了怀里,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了半晌,这才放下心来,低声训斥道:“你在这烈日下做什么?你怎么这么不让朕省心呢?” 程宝贝刚想回答,一眼便瞟见了柳盈云也急匆匆地跟在厉行风身旁,心里一酸,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脱口而出:“那你就别管我好了。” 一旁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愕然看着程宝贝,厉行风的脸有些挂不住了,哼了一声,大步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回过身来,目光犀利地扫过了邹栾:“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陛下,臣姓秦,单名一个奋字,属羽林军右骁卫旗下,适才对娘娘多有冒犯,望陛下恕罪。”邹栾请罪道。 “很好,多亏了你,程昭容才没有摔倒,小平子,赏银百两。”厉行风说完,回头看了程宝贝一眼,盼着她赶紧上来陪个小心或是谢个恩,让他有个台阶可下,只可惜程宝贝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半丝动静也没有。 他等了片刻,只好给小冠子使了个脸色,悻悻地走了。 小冠子心领神会,立刻凑到程宝贝身旁,笑着说:“主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上不太利索所以不高兴了?陛下刚才看到主子摔倒,脸都吓白了,飞一样地就跑了过来。” 程宝贝正在思谋着怎样让厉行风晚上不要宿在昭阳宫,见厉行风走了,想了想,便一脸萎靡地说:“是啊,我身上有些不舒服,今天把宫门都关起来,谁来了都不见。” 小冠子愣了一下,趁势说:“哪儿不舒服?奴才去请温太医来瞧瞧,陛下那里也去说一声,等处理完朝政,请陛下来看看主子。” 程宝贝一叠声地说:“不要陛下来看,小冠子你不要多管闲事。” 小冠子以为她还在生厉行风的气,便识趣地不说话了。一旁的柳盈云快步走到她身旁,扶着她急急地问:“妹妹哪里不舒服?刚才陛下还说让我多陪陪你呢……” 红倚毫不客气地挤了过来,把柳盈云挤到一旁,嘲讽说:“我家主子这是看着某些忘恩负义的人难过呢,让让,主子,我们走。” “红倚你说什么啊!”程宝贝有些愕然,她虽然心里酸楚,可对柳盈云却没有半分恶意,她明白,在后宫这个地方,厉行风就是嫔妃们的天,若是能有个一丝半毫的恩宠,才算是在后宫站住了脚,不会像浮萍一样无所依靠。 想到这里,她安慰柳盈云:“柳姐姐你别听红倚胡说,陛下喜欢你也好,到时候可以单独帮你安排个地方,省得在我这里缚手缚脚的。” 红倚忿忿地瞪了柳盈云一眼,扶着程宝贝往昭阳宫里走去。 柳盈云心慌意乱地追了两步叫道:“妹妹,你别误会,陛下和我没什么……真的!” 一旁的柳意轻轻地哼了一声,小声说:“这程昭容也太善妒了吧,妃子伺候陛下,这是天经地义的,陛下到我们绿珏阁里来坐坐,她都不给我们好脸子,那总不能都让她一个人霸占了陛下去。” 柳盈云大怒,一双杏眼扫向柳意,叱责道:“你胡说些什么!程昭容心地良善,你若是再这样搬弄是非,以后就不用在我跟前伺候了。” 柳意的脸色大变,垂下头应道:“是,奴婢以后不敢了。” 一进昭阳宫的主殿,程宝贝立刻收了自己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紧张地问:“红倚,我刚才装病装得怎样?还有,千万不要让小冠子去请温大人,不然就被戳穿了。” 红倚有些纳闷:“主子,你装病干嘛?” “哎呀你不懂啦,照做就是,我现在就去床上躺着,晚膳送到房里来,陛下来了就说我想清静一晚,不想见人。”程宝贝有些苦恼。 “主子真是高明,是不是和陛下使使性子,让陛下知道你吃醋了?”红倚一脸的恍然大悟,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心,叮嘱说,“主子,这法子好是好,不过可要掌握点分寸,不要闹大了,让陛下觉得你善妒就不好了。” 程宝贝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么复杂的事情,她可懒得去谋划,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装来装去多累。 眼看着红倚高高兴兴地要往外走,程宝贝忽然想了起来,急急地叮嘱说:“红倚,晚膳虽然是到房里吃,可别胡乱敷衍我,我要吃牙签烤肉、桂花糯米藕,配上餐后的黄油蜂蜜烤梨,一个都不能少!” 红倚响亮地应了一声:“是,主子,好吃的一个都不能少!” 厉行风心里挂念程宝贝,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吃晚膳的时候,也不见昭阳宫里的人来请他,心里有些恼火,小平子在一旁硬着头皮说:“奴才刚才去昭阳宫里瞧了,程宝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是不舒服。” 厉行风立刻站了起来:“怎么不早说?朕去瞧瞧。” 小平子苦着一张脸悄声说:“小冠子和程昭容说了好几次,可程昭容不知怎的了,死咬着说今天不舒服,谁都不见,特别是陛下。” 厉行风的脸都绿了,佯作无谓地哼了一声:“不见便不见,正好,朕的朝事太多,也没空去见她。” 小平子心里暗自腹诽:陛下啊陛下,你这都往门口瞧了多少次了,你这是在骗谁啊! 这是厉行风自临幸程宝贝后,第一次一个人在寝宫里用晚膳,少了程宝贝那聒噪的声音,少了程宝贝那灿烂的笑容,少了程宝贝那令人垂涎的吃相,这顿晚膳甚是无味。 他用筷子戳了戳鱼肉,心神不宁地问道:“小平子,你倒是说说看,程昭容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和朕使起小性子来了?” 小平子挠了挠头:“陛下,只怕这问题出在柳才人身上。” “此话怎讲?”厉行风顿时来了兴致。 “适才晌午的时候,柳才人就跟在陛□旁,奴才以为,是不是程昭容看了心里难过?”小平子小心翼翼地说。 “柳才人跟在朕身边她难过什么!这也要难过她的度量岂不是太小了。”厉行风颇为威严地说。 小平子立刻赔笑道:“是的是的,程昭容小孩子心性,难免不够大度。” 厉行风的语气忽地一变,仿佛一只偷了腥的猫一般嘿嘿笑了起来:“不过,朕喜欢,原来程昭容是吃醋了,小平子,朕喜欢程昭容吃醋的模样。” 说着,他闭上了眼回味着程宝贝吃醋的模样:“等朕明日下了早朝,便去取笑取笑她。” 小平子在一旁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陛下,你这副模样,只怕金銮殿的那些大臣都要不认识你了。 夜深了,昭阳宫里静悄悄的,程宝贝一开始还很新鲜,站在窗口左张右望,等着邹栾来找他,等着等着便受不了了,半趴在床上打起盹来。 等邹栾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大马趴一样的程宝贝睡得正香,脸被挤得有些变形,嘴角有着隐隐的口水印子,几缕发丝落在她的颊上。 邹栾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擦了擦嘴角,心里仿佛有一块渐渐地软了起来,他随手拨弄了一下程宝贝的头发,仿佛在找着什么,可是只见发丝浓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顿时,他的眉头深锁了起来。 “宝贝,醒醒。”他轻声唤道。 程宝贝茫然惊醒,四处看了看,这才把焦距定在邹栾的脸上,伸手去摸了一下,唧唧呱呱地说:“咦,师傅,你怎么没变回你原来的模样?你这是易容术吗?真好玩,师傅你教我!” “在宫里行走,怕有危险。”邹栾“嘘”了一声,让她小声些,“这些事情,等出了宫再说。” “师傅,你怎么混进来的?怎么会武功?为什么从来不教我?难道是嫌我笨不成?”程宝贝压低声音,依旧叽叽喳喳地问着。 邹栾哭笑不得:“你当这里是你家后院不成!宝贝,我已经安排好了,五日日后上翊国将有外国使节到访,届时厉行风必要设宴招待,后宫防务必然会有懈怠,那天的亥时整,你便独身一人到昭阳宫的西北角上的槐树下,有人会来接应你,暗号便是菁华。” “菁华?”程宝贝重复了一句,脑门忽然抽痛了一下,喃喃地说,“奇怪,我怎么觉得这字眼听起来好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日,某醋休息啦,周一继续,么么哒~~ ------------ 35章 邹栾的心里咯噔一下,几乎以为程宝贝有些恢复了记忆,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这字眼到处都是,想必以前在哪里听到过。五日后亥时,你切切牢记,不要错过时机。” 程宝贝见他说得真切,不由得慌乱了起来:“师傅,真的要走?我……我能不能不走?” 邹栾愣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不走?” “我……我……”程宝贝的脸渐渐红了起来,声音低似蚊蝇,“陛下他对我……很好……我舍不得……” 邹栾的心陡地一沉,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程宝贝的身体已经再也折腾不起,如果程宝贝不是自愿离开,那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能力从这后宫中把人掳走的! “师傅,不如这样,我找个机会和陛下说,让他真的封你做个侍卫,这样我可以常常看到你,我现在有钱啦,陛下给了我好多值钱的东西,我统统都给你,买房子买家什,我们就在这京城安个家。”程宝贝的双眼闪动着光彩,憧憬地说。 “宝贝,他是九五之尊,后宫嫔妃无数,怎么可能是真心爱你?”邹栾盯着她的眼睛,迅速地想着破解之策,“他只是图个新鲜而已,你不要这么傻。” 程宝贝的神色一黯,旋即又振作了一下精神,像是在安慰邹栾,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会的,他说了他就喜欢我一个,师傅,不是说君无戏言吗,你说他说的话算话吗?” 邹栾失笑了起来,眼神怜悯地看着这个天真的女子:“宝贝,他现在正宠幸你的时候自然这样说,什么甜言蜜语都往你身上放;等过些日子,他就会渐渐地腻了,过个一两个月再来瞧你一眼,别个得宠的妃子到你面前来趾高气扬,你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等待和侮辱?还是跟师傅出宫去吧,外面天大地大,咱们想干嘛便干嘛。” “男人都是这样吗?”程宝贝有些失魂落魄了起来,喃喃地说,“他好几天都没来我这里了,是快腻了吗?” 邹栾心里一喜:“对,你瞧你也不是什么绝世美女,怎么能吸引他一辈子?” 程宝贝沉默了片刻,忽然认真地盯着邹栾说:“不,师傅,我还是想试一试,试试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我怕我走了,会后悔一辈子。” “那时候就来不及了!你就走不了了!宝贝,那你是不想和师傅呆在一起了吗?想想我们以前自在快活的日子,你都忘了?我找了你那么久,你居然说你不想跟我走了?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外面相依为命不好吗?”邹栾的声音带了几分忧伤,让人听了忍不住抽痛了起来。 “可是……师傅……我一想到我要走……我的心里就……”程宝贝的眼圈红了起来。 邹栾的心里仿佛有条虫在咬似的,程宝贝以前对他全心的信赖,不管他说什么都言听计从,可现在……他忍了忍,放柔了声音说:“宝贝,你真的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过不了几天,你就会明白,这世上是谁对你真的好。” 他顿了顿,语声渐渐严厉了起来:“总而言之,不管你到时候想不想走,五日后的亥时,你都要到那里等我,不然只怕师傅的性命不保!” 程宝贝一整天都很忧虑,就连她最爱吃的香煎小笼包和葱管糖都没能让她开心起来,脑中一直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要出宫,一个说要陛下,折腾得她整个脑袋都快炸了。 晌午的时候,太平宫里来了人,说是今天太后娘娘请了戏班子进来唱戏,后宫的嫔妃都在了,请程昭容也过去瞧瞧。一听说有戏可以听,程宝贝顿时乐开了花,忙不迭地便往太平宫而去。 太平宫里今天热闹非凡,大大的院子被一个戏台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台上正在演一出武戏,台上的一个武生连翻了十个筋斗,引来了一阵叫好。戏台前是一个个临时搭起来的小隔间,太后坐在正中,另几个夫人昭仪陪在两旁。 一见程宝贝来了,太后笑着招呼说:“来,程昭容上哀家这里来。” 程宝贝欢快地跑到太后跟前,行了礼说:“太后娘娘你真好,要不是你遣人来叫我,我都忘记了今天可以看戏呢。” 太后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了片刻:“这几日头还疼不疼?胃口好不好?有没有腰酸嘴馋?” 程宝贝挠挠头,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这么问:“头不太疼,胃口好的很,每天都吃不够,这算不算嘴馋?” 太后有些失望,旋即又振作了一下道:“不急不急,慢慢来,先看戏,看戏。” 戏台上□迭起,演的是一个女子为救父亲,女扮男装入了军营,经历了无数误解和磨难,最终立了战功大败敌军,救了父亲,得了如意郎君。 看到紧张处,程宝贝不自觉间紧紧地拽住太后的手,差点没躲到太后的身上去。太后生了两个儿子,哪里见过这样小女儿的亲昵模样,那一颗心仿佛都化成了春水,忍不住便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莫怕莫怕,都是假的。” 田淑妃在一旁恨得牙痒痒的,娇笑了一声说:“是啊,都是假的而已,哪里会可能有个女人女扮男装不被察觉,这么多男人都是死的不成!” 程昭容立刻从太后怀里脱了出来,不好意思地坐正了:“太后娘娘对不住,都是臣妾惊扰了您看戏。” “不碍事不碍事。”太后笑眯眯地说。 “台上这戏子可演得真像,”吴贵妃在一旁悠悠地说。 太后点了点头,赞许道:“是啊,戏也唱得很好,等会别忘了打赏才是。” “只是臣妾知道还有一个人,演得比那个戏子好多了,把人骗得团团转,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吴贵妃轻叹了一声,眉头微蹙。 这话仿佛有些不是味道,太后狐疑地看向了她:“怎么说话都阴阳怪气的,说谁呢?” 吴贵妃委曲地站了起来:“太后,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田淑妃在一旁一听有热闹可看,唯恐天下不乱,顿时来了精神,掩着嘴笑道:“哎呦,姐姐现在暂领后宫,居然还有什么话不敢讲?这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太后怔了一下,淡淡地说:“当讲不当讲你自己斟酌便是,若是无关紧要,便还是看戏吧,还有一折戏呢。” 吴贵妃有些尴尬,旋即便摆出满脸的忧色:“臣妾得知此事之后,辗转反侧,日夜难安,说了,只怕会惹人非议,说臣妾善妒,没有容人雅量;不说,却唯恐陛下和太后被人耻笑。” 程宝贝有些奇怪地问道:“姐姐,那你就直说了呗,怎么一直绕圈子,我都听不懂。” 吴贵妃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晌才冷哼了一声说:“程昭容,本宫说的这个人就是你!” “我?”程宝贝愕然问道,“我有什么事情骗了你?” 太后心里暗自觉得不妙,她在先帝的后宫中呆了二十余年,什么样的争宠没有见过,吴贵妃显然就是有备而来,只怕程宝贝有了什么把柄被抓住了,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弄得不可开交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说:“好了,今天这个日子先不要扫兴了,等看完戏,我们到宫里慢慢说,要是程昭容有什么不是,哀家做主,让她和你赔礼道歉就是。” 吴贵妃哪里肯歇,她挑着这个时候说,原本就是想要弄得人尽皆知,无法挽回。只见她冷笑了一声说:“太后,若是得罪了臣妾这等小事又有什么打紧,只是程昭容得罪的是陛下,是太后,是我们上翊皇室的列祖列宗!她根本不是程韵芝,也不是富林程家的人,她是冒名顶替的!”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有人惊愕,有人惊喜,有人忧虑,有人惊恐,所有的目光都一齐落在了程宝贝的身上,太后松开了拉着程宝贝的手,脸色发白,眼神带着几分狠戾看向吴贵妃:“你说什么!” 吴贵妃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凛,旋即挺了挺胸,看了看四周的嫔妃们,心里明白,能不能扳倒这个程宝贝,成败在此一举:“太后,事关皇室血脉,皇家颜面,臣妾万不敢胡言乱语。” “程昭容,你有何话说?”太后看着程宝贝,语气森然。 程宝贝脸色惨白,巨大的恐惧充斥着她的全身,她四下看看,却没有发现一个可以倚靠的人。 “……你冒名顶替的事情,就让它烂在你的肚子里,从今以后,你就是程韵之,程韵之就是你,就算是那个女人站在你面前,你也要一口咬定这件事情,懂吗?” 厉行风的话在一瞬间闪过脑海,她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否认,甚至指天盟誓,可是,太后这么可亲,就好像她的娘亲一样,她否认的话哽在喉中说不出口。 她张了张嘴,低低地叫了一声太后,身形晃了晃,毫无预警地便倒了下去,一旁的红倚惊叫了一声,一把抱住了她:“太后娘娘,我家主子晕倒了!一定是气得头痛发作了!娘娘要给我家主子做主啊!“ 太后端坐在椅上,脑中转过数个念头,厉声喝道“来人呐,所有人等,全部到宫里去,不得擅自外出,此间种种,未经证实,若有半点谣言传出,必要拔舌杖毙!秋月,立刻去请陛下,让他即刻到太平宫来!” ------------ 36章 厉行风今天心情很好,一直如鲠喉的京城权贵圈地事件今天被他圆满拔除,吴太师的“大义灭亲”下,好些个占领耕地的皇族大臣都将主动将地契交由户部,由户部寻找原主或另行安排。 厉行云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狂草宗师张真一共收了三个正式的学生,柳盈云是其中一个,另两个中的一个是江南大盛国安阳王之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大盛,可以排除;一个是西南大苑国禁军将领,文武双全的神武将军邹亦沐。 相传那邹亦沐谋略过,曾师从西南大理段氏,一身武艺出神入化,未到弱冠之年便击溃盘踞大苑边境的外族之,更几个皇子的夺嫡之争中独具慧眼,扶持不被看好的六皇子,现如今六皇子扫平障碍登基,邹亦沐便是那文英宗手下炙手可热的近臣。 大苑的细作来报,那邹亦沐的行踪不定,近来甚少大宛出现,这消息让厉行风精神一振:若他就是程宝贝的师傅,必然已经上翊的京城! “有无画像?若是有,便可以封城搜索。”厉行风焦灼地问。 “画像送到此处还需二三日,已经快马加鞭赶来。”厉行云也十分着急,离半月之期还剩下七八日了,“皇兄,程昭容和臣弟聊天时曾谈及,她的师傅长着一脸的络腮胡,眉间还有一块刀疤,不如先找起来?” “不行,打草惊蛇,胡子能剃,刀疤能掩盖,”厉行风眉头紧皱,想了想说,“大盛的使节还有几日便到,务必派日夜监视,想必那邹亦沐若是京城,必定会去联络,有了画像,便多了几分把握。此外,以使节为名,清查京城内的外来口,说不定也能找到线索。” “臣弟已经安排,已经查了城东、城西,这几日盘查城北和城南,查到了几个江洋大盗,还有几对商队,不知道和程昭容的事情有无关联。” 两个正商讨呢,小平子便急匆匆地进来了:“陛下,太后有请。” “太后请朕何事?”厉行风笑着说,“莫不是也请朕去看戏不成?” “太后没说,奴才不知。” “程昭容去了没有?”厉行风原本对看戏半分兴趣也没有,不过一想到可以见到程宝贝,便来了兴致。 “一早便去了,听小冠子说,程昭容一听说可以看戏,高兴坏了。” “走,摆驾太平宫。” 厉行风乘兴而去,一路上脑中想了无数和程宝贝调笑的旖旎话语,却万万没想到,迎接他的是这样一个场景:后宫中算得上分量的嫔妃一个个俨如木头似的呆殿内,太后高座正中,一脸的肃穆,几个宫女和太监一脸的惶恐和惧色,而他心心念念的程宝贝却不见踪影。 “程昭容呢?”他的心一紧,几乎以为程宝贝提前犯病了。 “里屋呢,晕过去了。”太后缓缓地道。 厉行风一听,刚想进去,太后盯着他开了口:“陛下,吴贵妃有密事呈启,说程昭容乃冒名顶替,来历不明,惑乱皇脉,请陛下明示。” 这话仿佛一道惊雷,把厉行风炸得脑中嗡嗡作响,他后退了一步,定了定神,恶狠狠地盯着吴贵妃,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说什么?” 吴贵妃吓得脸色有些发白,稳了稳心神,四下看了看,见田淑妃、应昭仪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忍不住咬紧了牙关说:“陛下,臣妾所说之事,句句属实,程家本是福林郡的首富,那程昭容入宫这么多日子,却行事寒酸,也从来没见程家的前来探望,臣妾心生疑惑,遣到福林郡查探,这才发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看着那张红唇眼前上下翻动,厉行风强忍住掐住这张嘴巴的欲望,缓缓地问:“有何证据?” “程家已经举家迁往南方老家,岂不是十分可疑?臣妾的小叔京城府尹吴明志为了帮陛下查明真相,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程家的一个远亲那里得知,那程家唯一的独养女儿程韵之早就年前和一个厨子私奔走了。”吴贵妃为了这次发难煞费苦心。 厉行风绷紧的心稍稍松了松:只要吴贵妃没有找到那程家的就好,就算是黑的,他也要把它变成白的,他只是有些担心,程宝贝这突然的惊吓之下,有没有说些傻话。 “程昭容她怎么说?”厉行风追问道。 “还没说就晕了,”吴贵妃恨声说,“想必一定是心虚的紧!” 厉行风没有理她,径自往里屋大步走去,一推门,便看到程宝贝躺一张软榻上,双眸紧闭,而红倚却半跪榻前抹眼泪。 一见厉行风,红倚便扑通一声跪倒地,哭着说:“陛下,陛下要为主子做主啊!一定是她们嫉妒主子,这才把脏水往主子身上泼!主子要不是程家小姐那是谁啊!奴婢进府的时候,可就看见主子这么一个程家小姐!” 厉行风皱了皱眉头,挥手让她退到一旁,半扶起程宝贝,低声说:“宝贝,朕来了。” 程宝贝半眯着眼,从睫毛缝里看了厉行风半天,这才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冲着他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紧张,几分狡黠:“陛下,可算来了,听的话,什么都没承认,假装晕倒了。” 要不是形势太过危急,厉行风只怕当场就要笑出声来,他假意哼了一声:“原来也学会骗了。” “怎么办,陛下,要是真的被戳穿了怎么办?”程宝贝还是有些害怕,“会不会被杖毙、被砍头啊?” “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有事。”厉行风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程宝贝定定地看着他,眼里隐隐有些湿意:“陛下,这么笨,又这么麻烦,会不会讨厌?” “胡说什么?再麻烦也是的妃子,不管,谁管?”厉行风脑中算计着如何应付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程宝贝有些失望,垂下头说:“陛下,可不会说谎,怕一说话就被看了出来。特别是太后跟前,看着看着,就不想说谎骗她。” “来,扶家主子出去,”厉行风冲着角落里的红倚喊道,又叮嘱说,“宝贝,等会不用说话,虚弱一些,听说就是。” 程宝贝一出内屋,大厅里窃窃私语之声便立刻停止了,数十道目光紧紧地盯她的身上,仿佛能剜下她的一块肉来。 太后手托着头,斜靠椅上,一脸的疲惫,吴贵妃冷冷地看着程宝贝道:“程昭容,还是从实说了,这样陛下和太后必然会看服侍多日的份上,从轻处置。” 程宝贝看了她一眼,眼圈忽然有些发红了起来:“姐姐,什么地方得罪了?为什么要这样害?” 厉行风一急,冲着程宝贝厉声喝道:“不要说话了!” 程宝贝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茫然看着他。 吴贵妃顿时心花怒放,冷哼了一声:“程昭容,本宫只是秉公执法,不愿见陛下和太后被蒙蔽。” “爱妃辛苦了。”厉行风一旁脸色和缓。 吴贵妃的嘴角忍不住便翘了起来,心里喜不自胜,假意吁叹了一声说:“陛下言重了,臣妾暂领后宫,总想着让大家伙儿都能规规矩矩、太太平平才好,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这程昭容是经臣妾的手入的宫,臣妾也难辞其咎。” 厉行风踱了几步,走到太后跟前,笑着说:“母后,她们两个一个说黑一个说白,朕倒也难以决断,母后可有什么妙招?” 太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地说:“哀家年纪大了,脑子也没有们年轻清楚,陛下想来心里一定有了决断,哀家只要这宫中太太平平、清清白白就好。” 厉行风的心稍稍定了些,转向吴贵妃,语声亲切:“爱妃既然一口咬定程昭容是冒名顶替,不知有何证据?” 吴贵妃胸口一热:“陛下,臣妾的小叔已经将那知情的程家远亲捉拿,也已经下令追缉那私奔的程家小姐,想必不日便有回音,那程家迁得太远,一时不易查找,陛下可令南边的官员查访,拘来对质便可。” “如此甚好,明日便将那远亲提到宫中,弄个水落石出。”厉行风笑着说,“程昭容既然有此嫌疑,今日便禁足昭阳宫,未奉诏不得外出,不得见任何。诸位爱妃,明日末时,一起再到此处来做个见证。” 大厅中的嫔妃识趣地告辞而去,厉行风这几句话,让原来都争着和程宝贝拉交情的几个一个个都离得远远的,生怕惹上是非,田淑妃走过柳盈云的身边,冷笑了一声说:“哎呦,还以为攀上了什么贵,原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柳盈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空不空可不是淑妃娘娘说了算的。” 吴贵妃缓步走了过来,一旁封蓉蓉跟身边,笑着说:“是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柳才还是自个儿小心吧。” 柳盈云冷冷地瞥了她们一①38看書网步走到了程宝贝身边,低声宽慰了她几句,见程宝贝一脸的魂不守舍,和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两个便一起出门而去。 田淑妃看了恨得牙痒痒的:“姐姐,看这后宫是要好好整治整治,一个小小的才,居然还敢甩脸子给看。” 吴贵妃矜持地笑了笑:“妹妹,不是本宫说,的目光要放长远些,这次要是扳不倒这个程昭容,以后的后宫,只怕就没们姐妹立足的份了。” 说着,她便和封蓉蓉一起款款而去。田淑妃站她的身后,呆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角渐渐地扶起了一个阴冷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你也学坏了~~ 亲们,明天请个假哈,后天继续! ------------ 37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某醋鞠躬谢谢支持! 一掀门帘,厉行风就瞧见一张偌大的雕花木床,程宝贝躺床上,那块血迹已经有些发黑了,背影看起来单薄而瘦小,她的肩膀微微耸动,想来正暗自抽噎。 厉行风轻咳了一声,她的肩膀立刻僵住了,一动也不动。“宝贝,”厉行风不知不觉便放柔了语调,“头还痛吗?” 说着,他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揉捏着程宝贝的太阳穴,低声说:“朕早就把名字都告诉了,是自己猜不到,总不能都怨朕吧?” 程宝贝推开了他的手,往里缩了缩,厉行风无奈地看着她:“看,都快缩成一个乌龟了,快让朕看看,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了?把这件衣服换掉,朕看了心慌慌的。” 程宝贝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厉行风一看她的脸,依然是红扑扑胖嘟嘟,象个苹果一样诱,只是眼睛有些哭得红肿,好像只兔子一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想去捏她的脸,程宝贝警惕地躲开了。 “陛下,以后别叫宝贝了,让听着误会,”程宝贝认真地盯着他说,“还有,别捏的脸,怕疼。” 厉行风愣了一下,笑着说:“不叫宝贝叫什么?难道叫心肝不成?” 程宝贝扁了扁嘴巴,睁大了眼睛,勉强不让眼泪流出眼眶,只是语声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哭腔:“不是的,以后叫程才好了,不,那么傻,以后一定也不想再见到了,再去骗别的姐姐妹妹吧。” 厉行风失笑了起来:“谁说的?朕就是喜欢这样的,不是想着们俩以后永远一起吗?以后每天可以看到,不用偷偷摸摸的,更不用提心吊胆,还难过什么?” “骗!”程宝贝终于忍不住了,失声叫了起来,“喜欢这么多,有这么多嫔妃,一个个都比漂亮,比聪明,才不是喜欢,就是耍着好玩!看着为神魂颠倒,就心里高兴!” 厉行风的脸色都变了,倏地站了起来,语声带着几分怒意:“朕都向赔礼道歉了,不仗着朕宠就得寸进尺!朕若是只是骗,若是不喜欢,用的着一听到出事便急急地赶来吗?会这么狼狈地就穿帮身份吗?怎么就念着朕的坏处,不想着朕的好处呢?” 程宝贝定定地看着他,只觉得伤心欲绝,她和师傅行乞的时候,听着师傅讲了许多个才子佳、英雄美的故事,无一不是深情款款、同心携手,便一心只盼着能出宫去和厉行风两个做一对神仙眷侣,哪里会想到,他居然会是一个坐拥后宫三千的皇帝!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一个?这可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说的喜欢不是要的喜欢。”程宝贝静静地看着他,一行眼泪终于忍不住留了下来,“陛下,既然知道的秘密,看曾经傻傻地做茶余饭后消遣的份上,放出宫;如果不肯,就让和红倚后宫中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混吃等死吧。” 厉行风勃然大怒,伸手一扫,“噼里啪啦”,桌上的药碗和茶具顿时掉了地上,太后立刻走了进来,皱着眉头说:“这是怎么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程宝贝好像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扑过去拉住了太后的衣袖,哀求说:“太后,求您件事情,以前陛下赏了一个愿望,想……” “敢说出来,立刻把的那个小婢女宰了!”厉行风咬着牙齿说。 程宝贝惊惧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吓得不吭声了,只是双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太后白了厉行风一眼,安慰着拍了拍程宝贝的手:“好了好了,程才先好好养好身子,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厉行风又气又怒,冷哼了一声,甩袖走了。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程宝贝却整日里躲秀奕阁中,整个都仄仄的,红倚的杖伤由温子归带亲自医治好的很快,没几天就能下地行走,活蹦乱跳了起来。 厉行风来探望过一次,程宝贝却把内室的门关得紧紧的,任凭谁叫都不开,弄得厉行风灰头土脸,颜面扫地。 赏赐流水般地送到了秀奕阁,程宝贝却看都不看一眼,只叫红倚送给其他宫里的姐妹,红倚自然不敢,只好找了间屋子堆着。 应昭仪也亲自到了秀奕阁来探望程宝贝,只字不提那日的冲突,带来了一些瓜果点心,嘘寒问暖,她的掌事宫女应玉以前一直跟她身旁,这次却没见到,程宝贝不免好奇多看了两眼,应昭仪立刻笑着说:“都怪那个丫头,害得们姐妹俩心生芥蒂,撤了她掌事宫女一职,以后们两姐妹和和乐乐地过日子。” 程宝贝心里一寒,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便扶着额头说头痛病又犯了,应昭仪关切地询问了两句,满腹的话一时不好再问,只好告辞走了。 红倚鄙夷地目送着她的背影,低低地呸了一声道:“主子,以前真是瞎了眼,还说她是个好,原来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程宝贝笑了笑:“也不能怪她,只怪自己太傻,他说的对,就是这样一个,被卖了还替数钱。” “谁说的!家主子不是傻,是心肠好,”红倚神气地说,“好心有好报,这不陛下对主子多好啊,整日里流水般地送东西过来,宫里都传遍了,主子现是最受宠的妃子,提份位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说不准哪天就爬到应昭仪头上去了,那些都羡慕运气好,跟了个好主子。” 程宝贝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红倚,想不想换个地方?看柳才挺好,不如去她跟前服侍。” 红倚惊呆了,半晌才颤抖着说:“为什么?主子难道不要了吗?” “不是不是,”程宝贝连声说,“只是怕再跟着失望,可能再也不会升份位了,说不定明天就去冷宫,更说不定就莫名其妙掉了脑袋,不想再跟着倒霉。” 红倚的眼圈有些红了,赌气说:“主子要是不要了,就一头撞死这里,省得看了心烦。” 程宝贝一把抱住了她,一叠声地说:“好了好了,说错了还不行嘛,不想走,那们就永远一起。” 红倚挣脱了她的怀抱,认真地看着她说:“主子,要一辈子伺候,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真的,别赶走。” 程宝贝噗嗤一声笑了:“知道,家红倚是最好的,拿什么宝贝来换都不肯。” 红倚终于重新高兴了起来,跑到外面去张罗下午的点心了,程宝贝却依然坐软榻上发呆,这两天,她一直浑浑噩噩,一会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居然会梦到厉行风就是乾武帝,一会儿觉得自己简直是天下第一大傻瓜,居然连皇帝都认不出来,还把他当成个看门的侍卫。 可是反反复复中,厉行风还是不断地入梦而来,梦里的他,还是那么傲气,却又那么体贴,抱着她说着甜言蜜语:“只喜欢一个,只喜欢一个……” 这两天,厉行风一直没现身,想必一定骂她不识好歹,只怕没过几天,就会忘记了她这个才。 程宝贝无来由地便伤心了起来,她不由得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骂道:“这个没出息的!他忘了才好,忘了才能想办法出宫!” 正想着呢,门外红倚惊喜的声音传来:“平公公怎么来了,快请进。” 程宝贝一惊,立刻坐了起来,迅速地整理了一下仪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脸病怏怏的模样,使劲拍了拍,让自己精神一点。 不一会儿,小平子便进来了,给程宝贝行了个礼,笑着说:“奴才给程才带了些赏赐过来,请程才笑纳。” “不要,”程宝贝摇了摇头,“赏给别的姐姐吧。” “程才看都不看吗?”小平子招了招手,有个太监走了上来,托盘里放了几本册子,已经有些发黄了,“红倚一定会喜欢的。” 红倚一旁凑过去一看,立刻惊喜地说:“《易牙遗意》、《食珍录》、《南北名点录》……主子,听爹说过,这些都是孤本,他曾经想找过,可是都是些残缺不齐的抄录本!” 程宝贝顿时有些兴奋,拿起一本翻看起来:“真的?那岂不是以后都不用愁吃什么了,们一天做一个,吃得……” 话说到一半,程宝贝终于想了起来,恋恋不舍地把书放回到托盘上,吱唔着说:“……不喜欢这些东西……” 红倚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什么?主子没听错吧……好吧……不喜欢就不喜欢……” 小平子冲着红倚眨了眨眼:“程才不喜欢那奴才可交不了差,陛下一定会让奴才把它们都烧了的。” “什么?”红倚和程宝贝都失声叫了起来,程宝贝咬了咬唇,默默地盯着那几本书看了好一会儿,又看向红倚。 “主子,不喜欢,能不能赏了奴婢?”红倚恳求说。 程宝贝正中下怀,看向小平子:“小平子,这书是不要,只是若是烧了有些可惜,看能不能赏给红倚?” “当然可以,红倚姑娘且收好了,多做点好吃的伺候家主子。”小平子乐呵呵地说。 等红倚收好了书,小平子却还站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叹了一口气说:“程才,这几天奴才日子不好过啊。” 程宝贝有些不安,她摸了摸口袋,只剩下了几个铜板,犹豫着掏了出来:“小平子,没什么银子,月例还没发,只剩下……” 小平子哭笑不得:“哎呦的主子哎,这不是打奴才的脸吗?奴才日子不好过,是因为陛下这几日心情都不好,朝中好多大臣都被陛下训斥了。” 程宝贝这才明白过来,这小平子是当说客来了。“没这个笨陛下眼前碍眼,过几日就会好的。” “程才不知道啊,原本陛下训斥奴才们,这是奴才们的福气,”小平子一脸的忧心忡忡,“可前日陛下不知道怎么了,深夜了也不肯回寝宫就寝,一直外面朝着程才这云曦宫瞧,奴才怎么劝也劝不回去,这更深露重的,这下好,得了风寒了。” 程宝贝呆了呆,不由自主地走了一步:“得了风寒?” “是啊,早起了一直咳嗽,却还要早朝劳神,眼睛都红了。”小平子连连摇头。 “让温大瞧瞧,几剂药下去便好了。”程宝贝硬着心肠说。 “是啊,原本是这样的,可昨夜陛下忽然想起来程才喜欢美食,到了藏①38看書网里翻这几本书,翻了好几个时辰,这一累,便病倒了,现躺床上都起不了身了。” “是啊,原本是这样的,可昨夜陛下忽然想起来程才喜欢美食,到了藏①38看書网里翻这几本书,翻了好几个时辰。” ------------ 38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支持! 黑漆漆的天空中云朵重叠游走,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时隐时现,平添了些许诡异,程宝贝缩着身子,躲树的阴影下面,掐着指算着时间。 不一会儿她抬了抬头,看了看天空,盼着半空中那云朵再堆得厚些,多些,四周再黑些,最好能伸手不见五指。 一队巡夜的侍卫齐刷刷地从不远处走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听到几声虫鸣。程宝贝看着那月光,还是不敢出去,决定再等上一等。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糟糕,肚子怎么饿得越来越早了,以前还是寅时的时候饿醒过来,现怎么才刚到子时,就饿得好像前心贴后心了? 程宝贝忍不住有点闪神,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真的不能太安逸啊,以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只想着填饱肚子;到了程府,每天吃好喝好,就想着吃得精致;现到了宫中,一日三餐虽然再也不愁,可程府养成的吃点心的习惯却再也改不回去了。 “骗子,还说宫里比府里好上千倍百倍。”程宝贝恨恨地腹诽着,“连每日的膳食都跟称过的一样不许多领,都不知道看看家的食量再分。” 月光忽然被乌云盖住了,程宝贝心里一喜,飞速地从窜到了墙角,再窜到了另一棵树下,眼看着那御膳房就眼前了:她曾经来偷过一次,意外地炉子上发现了一碟没认领的栗子糕。 “砰”的一声,她的后背仿佛被什么砸中了,晃悠了几下,死死地拽住了一样东西,一瞬间,她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声惊呼刚要冲破喉咙,嘴唇被狠狠地捂住了。 她挣扎了几下,张嘴想咬,却叽咕了几声,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嘴巴,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一身青色四海晏清侍卫袍,眉目只能看个依稀,只是那双眸子月光下仿佛刀削一般得犀利,正死死地盯着她。 程宝贝立刻停止了挣扎,凑了过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自从进宫后,她见到的都是一些女和太监,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后宫的女们美则美矣,只是看多了,未免有些审美疲劳;太监们都不用说了,尖着嗓子简直叫听了头疼。今天一见这么一个冷厉的俊美男子,程宝贝觉得咕咕叫的肚子都安静了下来。 小径上传来了轻捷整齐的脚步声,又一队侍卫从前面走过,程宝贝屏住了呼吸,手脚有些发凉,拽着那个男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不知道是不是程宝贝眼花,那个领头的侍卫瞟过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却没有停顿,径自地往前走了。 程宝贝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眼,哀恳地看着那个男子,轻轻地唔了两声,眼睛弯了起来,眯成了一条小缝,表示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恶意。 那个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警惕地四下看看,低声说:“是谁?这里干嘛?” 程宝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好饿,想去那里找点东西吃,听说今天太后赏了三品以上的妃子黄金白玉饼,说不定御膳房没分完,还会有点剩。” “黄金白玉饼?怎么没有听说过?”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诧异。 “侍卫大哥,不知道吗?太后她老家可喜欢吃这个了,只是那个白玉听说要从塞北那里送上来的,所以下面的都没得吃。”程宝贝殷勤地介绍着,双眼往四下里瞅了瞅,“侍卫大哥,等着,去瞧瞧,说不定运气好,能吃到。” “不用了,自己留着――”话还没说完,程宝贝已经窜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御膳房。 那个男子鄙夷地瞧了瞧她的背影,刚刚抬腿想走,却见程宝贝又蹿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瞧,这里居然真的还有半块黄金白玉饼!”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只见她左手手心放着一块半月形的糕饼,黄黄白白的,想来是那厨师做砸了仍一旁的。 “不用,自己吃吧。”男子嫌弃地推开了她的手。 程宝贝不以为杵,十分开心地将它掰成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了几下,只觉得一股香甜盈满了口腔,整个都通体舒泰了起来,不由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男子见她吃得如此香甜,不由得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他纳闷地取过了她手中的另外半块放进嘴里,尝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黄金白玉糕,这不就是玉米饼吗?” 月亮刚好从云缝中探出头来,照这个男子的脸上,程宝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由得呆了一呆,只见他的五官仿如刀削似的,棱角分明,剑眉朗目薄唇,神色间带着一股傲然,有种俾睨天下的气质。 程宝贝以前一直乞丐堆里打滚,见到的男不是邋遢就是残废,哪里碰到过这样的绝品,心里顿时如小鹿乱撞,傻笑着看着他。 男子心里不耐,冷冷地说:“是哪个娘娘跟前的宫女?居然能从内宫跑到这里来,也算本事。下次不要再半夜出来了,不然被侍卫发现,就算是乱刀砍死也没救。” 程宝贝把头点得象鸡啄米似的,见他要走,不舍地跟了一步:“侍卫大哥,小心些,这里的巡夜小队有五队,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巡回到远处,交替有两班,他们的路线一般都是这样的……”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指尖用力,蓄势待发:“怎么知道得那么仔细?” 程宝贝仰起脸来,笑得十分灿烂:“进宫快两个月了,每天晚上躲内宫的墙角听,听仔细了,这才出来偷东西吃。” “就为了吃东西?”男子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御膳房的克扣了的口粮?” “不是啦,”程宝贝见他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有些开心,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陛下好生小气,每日就是二菜一汤一碗米饭,要是想多些,红倚说还要去拿几个铜板贿赂一下打饭的公公,哪里有铜板,只好自己想些法子。” “每天一到下午和晚上就肚子饿,偶尔还要给好多娘娘去请安,看到她们那里有好吃的眼睛都绿了。” “好不容易养胖了,这一阵子又瘦了下来。”程宝贝抱怨着摸了摸她的脸蛋。 借着月光,男子看到她的脸带着一点婴儿肥,圆圆的,嘴唇嘟了起来,一双眸子也圆溜溜的,整个就仿佛一个圆圈似的,让看了不由自主地就嘴角微微上翘。“这叫瘦,那后宫那些岂不是变成一张皮了?” 程宝贝呵呵傻笑了两声,小声说:“其实觉得那些娘娘真的不好看,走路就好像要被风吹倒似的,一直让扶着,陛下的喜好可真够愁的。” 男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叫什么?是哪里的?” “小名叫宝贝,是刚入宫的采女。”程宝贝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挂空中的月亮,惊喘了一声:“哎呀糟糕,巡夜的小队马上要回过来了,要走了。” 她沿着墙角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恋恋不舍地问道:“叫什么名字?还能见到吗?” “姓厉,排行第一,名行风。”男子傲然说着,看着程宝贝的表情。 程宝贝心里默念了两声,恋恋不舍地说:“记性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忘记,要是以后见了,千万叫一声。” 厉行风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脚尖一点,几个兔走鹘落,便消失了茫茫夜色之中。 程宝贝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被窝有些冷,不过她的心却很热,红倚睡隔间里,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主子怎么又去解手了,让少喝点汤也不听。” “睡的吧,睡不着。”程宝贝有些兴奋,一直想着那个厉行风的音容笑貌,猜测着他的身份。宫里头的日子实是太过无聊,要不是有红倚跟她身旁,要不是她那刚认的娘亲跟她指天发过誓,她一定会豁出去逃跑的。 “他会不会是个侠盗?蹿到皇宫来作案了?不对,他穿着侍卫服,难道是陛下派他去探查大臣们的隐秘勾当?不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禀告陛下,难道是他外出私会情?”程宝贝猜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雕花大床。 “红倚,见到的最好看的男子是谁?”程宝贝低声问道。 “自然是表少爷,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红倚被她弄醒了,打着哈欠说。 “要是有一个,比表少爷俊朗一百倍,潇洒一百倍,见了会不会尖叫啊?”程宝贝又问。 红倚嗤笑了一声说:“主子,又做梦了吧?快睡吧,保管明天一早起来就把这个给忘记了。” 红倚说的话终于没实现,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厉行风的脸依然清晰地浮现程宝贝的眼前,她十分开心,脑中细细描绘了一遍那的轮廓,才由着红倚帮她洗漱。 “主子,今天是华阳宫吴贵妃召见采女们的日子,要梳个什么头?”红倚看着铜镜中的程宝贝,比划着她的头发。 “随便什么都行。”程宝贝心不焉地说。 “主子上点心好不好!”红倚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看隔壁的封蓉蓉,一早就央着打了水,洗得香喷喷的,头型都换了三个了,胭脂水粉都往脸上擦。看看,眼角都还糊着眼屎。” “这还不都怪母亲大没给塞点私房钱,”程宝贝委屈地说,“害都这里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东西。” 红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主子,不是想着吃好点吗?不如动动脑筋,把份位往上升一升,等成了才,就可以御膳房有专用的小炉子了,到时候红倚每天帮炖好吃的。” “真的?”程宝贝的眼睛一亮。 ------------ 39章 程宝贝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场噩梦,她迫切地想要从这噩梦中醒来,却越陷越深。 整个昭阳宫人心惶惶,红倚一直呆在程宝贝身旁默默垂泪,小冠子则愁眉苦脸,不时地看着程宝贝的脸色,欲言又止。 昭阳宫前侍卫林立,一个个盔甲鲜明,神情肃穆,程宝贝无时不刻都心惊肉跳,一会儿担心邹栾暴露身份,被侍卫们用乱刀砍死,一会儿又担心厉行风被情急的邹栾误伤。 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亲人,一个是她的爱人,无论是谁受伤,都是她所不愿看到的。眼看着五日之约越来越近,她也不知道邹栾现在何处,心急如焚。 她整夜都睡不着觉,一闭眼就看到厉行风和邹栾两个人拿着刀枪厮杀,浑身是血,她想冲上去,却发现两个人好像被笼罩在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透明罐子里,她怎么也冲不过去。 她冷汗涔涔地从梦中惊醒,从床上跳起,想了片刻,蹑手蹑脚地便走出了房间。 屋外依然黑漆漆的,天边依稀透着一丝亮白,大约是刚到寅时,宫内的人睡得正香,她拎着裙摆,一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昭阳宫的西北角,分辨了好久,才找到了那棵伫立在墙角的大槐树。 算了算日子,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两天,她定定地看着槐树,过了好久,这才趴到墙上,贴着青砖听了听,墙外没什么动静,她心里一喜,轻轻地打开了后门,刚想跨出去,忽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程昭容请留步!” 程宝贝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两个年轻的侍卫,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她呐呐地后退了一步,失望地掩上了门。 回到卧房之后,程宝贝一头栽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红倚看了她好几次,一直到巳时才把她叫醒。 早餐是御膳房放在宫门口的,侍卫检查过后才让昭阳宫的人拿了进来,居然还十分丰盛,有她最喜欢吃的香煎小笼包和皮蛋瘦肉粥,各种小食也摆了大半桌。 只是程宝贝没啥胃口,只是敷衍地吃了几口。红倚一边替她梳妆,一边心疼地说:“主子,你别气坏了身子,她们这些人都会有报应的。” 程宝贝心不在焉地笑笑,小冠子在一旁劝慰说:“主子,你看这早膳这么丰盛,必然是陛下吩咐下去的,说明陛下心里还是念着你的,到时候陛下来了,你不要犟了,和陛下陪个小心,说说软话,说不定这事情就过去了。” 程宝贝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很难过,却不是为了自己将要失去荣宠。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低声说:“红倚、小冠子,你们有没有怪我?跟了我这么一个没用的主子。” 红倚的眼圈顿时红了,使劲地摇了摇头:“主子,你说的什么话,反正奴婢就是你的人,不管你是娘娘,还是乞丐,都会跟在你身边。” 小冠子心里有些打鼓,以他对厉行风的了解和观察,程宝贝算得上是厉行风挂在心尖尖上的人,可这次牵涉到的事情,事关一个男人和皇帝的尊严,这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程宝贝的下场会是怎样,他也没底。不过,他和程宝贝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十分喜欢这个没有架子的主子,也不愿她获罪,从此消失在后宫中。 “主子你别灰心,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只要你没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陛下一定会原谅你的。”他硬着头皮安慰说。 正说着,门口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程宝贝抬眼一看,只见温子归倚在门框上,和往常一样微笑着看着她:“程昭容,下官来替你问诊。” 红倚和小冠子又惊又喜,对视了一眼,迎上去说:“温大人,不是说谁都不能进来吗?是陛下让你来的吗?” 温子归哑然失笑:“若不是陛下,还能有谁可以放我进来?” 说着他打量了一下程宝贝,眉头微蹙了起来:“程昭容,万事都没有身体重要,你昨夜没有睡好,早膳又只用了一点,这样体力会不支的。” 程宝贝轻叹了一声说:“我要体力干嘛,每天待在这里,吃了睡睡了吃,都快变成一头猪了。” “哪有这么可爱漂亮的猪?要是有,我倒是也想去养几头。”温子归开玩笑说着,朝着红倚和小冠子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悄悄地退了出去。 程宝贝浅浅地笑了,虽然眉间的轻愁未去,但总算脸上稍显明媚,她仰起脸,疑惑地问:“温大人,我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你一直要来替我问诊?不会是什么绝症吧?” 温子归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边替她把脉,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程昭容多虑了,是陛下一直想让我帮你调理身体,这才日日上门问诊。陛下昨日一夜未眠,又连着要上早朝,今日还有大宛国的使节要到,事多繁杂,程昭容万万不要再和陛下置气了。” “陛下……他还好吗?”程宝贝心里抽痛。 温子归定定地看着她:“程昭容想听实话吗?陛下实在是万分伤心,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却对他有所隐瞒,他昨夜大醉了一场。” 程宝贝瞪大了眼睛,半晌才说:“酗酒伤身,温大人,你多劝劝陛下。” “心病还需心药医,”温子归从容地说,“陛下的心药就是程昭容,程昭容何不稍稍放□段,将隐瞒之事据实禀告,陛下宅心仁厚,一定会原谅程昭容,也一定不会舍得伤害你和你的亲人。” “原谅了又有什么用,”程宝贝喃喃地说,双眼望着不知名的远方,脑中仿佛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在他心里,我终究是依附在他身上的蒲草,是他后宫佳丽中的一个嫔妃,所有的恩宠,都是他赐给我的,就算我能荣宠后宫,那又怎么样呢?所有的事情,都会重演,太累了。” 温子归怔了一下:“那程昭容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程宝贝忽然笑了,那笑容灿烂,令人不敢逼视:“温大人,我以前在宫外曾经看到过一对农户,那夫妇和陛下差不多年纪,男子在田中犁地,女子则拎了篮子送饭给他吃。” “那饭菜热气腾腾,两个人都吃得很香,只是男子一不留神打破了一个碗,女子十分生气,把他臭骂了一顿,男子很是不服,两个人吵了起来,我正想着去劝架,却发现那夫妇厮打了一会儿,到了最后,那女子力乏,靠在男子怀里,不一会儿两个人便喜笑颜开,没事了。” “温大人,那时我看着,不知怎的就觉得很羡慕。我原本只想着在宫中混混日子,吃好喝好,坐等外放出宫,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结识了陛下,其实我所求不多,只想要和那对夫妇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地嬉笑,可以和心上人平等以待,可以骂他、打他、气他,更可以腻着他、缠着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看陛下的脸色,要坐等陛下的宠幸。” 温子归愕然,半晌才苦笑说:“程昭容,你所求的天底下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别说是陛下了,就算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算是普通人家,能白头偕老,一辈子就挂心一个女人的,能有几个?” 程宝贝呆了片刻,怅然说:“温大人,原来是我太贪心了,只是我想,如果你真心爱一个人,必定会想要全心全意对待他,把心多分出一瓣也是嫌多的。世上男子,多的是负心薄幸,少的便是那一颗真心。” 温子归有些动容:“那程昭容对陛下呢?是不是全心全意?若是全心全意,又何不坦诚以待?纵然有些难处,两个人好好一起合计,总能解决。臣不忍见陛下神伤,更不愿见娘娘忧愁。” 程宝贝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笑着说:“温大人,你想多了,陛下不会想和我合计的,他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谋划好了,而我是他所有谋划中唯一的变数。” 不得不说,程宝贝虽然时而糊涂时而天真,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之心,把厉行风猜了个透。 温子归回去复命的时候,看着厉行风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属,心思不由地飘到了程宝贝那里,想着那个剔透的女子,若是这样消失在后宫,实在是厉行风的损失。 羽林军赵将军、晋王厉行云、礼部尚书、禁军统领都在,厉行风虽然脸带疲色,却依然强撑着检查缉拿的任务。 “御前侍卫中已经彻查,这是有嫌疑的名单,一共三十二名,其中二十五祖籍不在京城,另有七名祖籍不在上翊,这是臣的疏漏。” “大宛使节已经安排在使馆住下,没有发现有可疑人等接近。” “皇兄,这是密探送来的大宛神武将军邹亦沐的画像,臣弟已经着人临摹了数份,搜索全城。” “呈上来。”厉行风接过来瞧了一瞧,只见画像上的人银盔亮甲,一双凤目狭长,顾盼之间,神采奕奕,是个少见的美男子,只是那额头上不知道是画者有意涂抹,还是天生如此,居然有个刀疤,看起来好像二郎神的第三只眼一般。 厉行风的心里好像被猫爪挠了一样的难受,随手把画像一卷,丢在桌上,拿过名册一看,忽然目光凝住了:“秦奋……这个人的名字好熟悉……” “此人任宫中守卫,平日里倒是很本分老实,一身武艺在营中倒也算是中上,只是他的祖母祖籍大宛,至今依然有大宛的亲戚走动。” “把这几个人都叫上,让朕看看。”厉行风吩咐说,“你们继续去查探吧,随时报备。” 不一会儿,御书房里便只剩下了厉行风和温子归两个人,温子归也不说话,只是垂手站在一旁。厉行风终于忍不住,清咳了一声问道:“程昭容怎样?” “陛下为何不亲自去看看?以臣看来,程昭容很不好。”温子归神色肃穆。 “她有什么好不好的!”厉行风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滚,“她如此胆大妄为,再这样下去,只怕她要爬到朕的头上来了!朕再也不会纵着她,等朕抓到了那人,看她怎么说!” 厉行风看起来还在气头上,温子归轻叹了一声说:“陛下,如此下去,程昭容那定魂针可怎么办?如若有一天,她突然失去意识,再也不能对你说笑,对你撒娇,你可有破解之法?” 厉行风浑身一震,指尖微微一颤,强笑道:“子归,就算没有她的师傅,你也一定能看好她的,对不对?” “陛下,臣只是名太医,而不是神仙,”温子归微笑着说,“行医看病,从来不可能会有百分百的把握。” 仅仅是在脑中想了一下温子归的话,厉行风便不寒而栗,良久,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看向那不知名的空中:“不,子归,宝贝她不会有事,我不允许她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你好自信! ------------ 40章 温子归的话让厉行风有些害怕,可等了这么两天,都没见程宝贝有服软的迹象,他没有台阶可下,也拉不下脸来去看程宝贝。 守卫昭阳宫的御前侍卫是厉行风的亲信,从太子府一直跟到宫内,深谙他的心思,虽然不能到宫里去,但各种消息依然不经意地便送到了他的案前。 程昭容早膳用得很少,好些都退了回去。 这一整天昭阳宫里都悄无声息,听宫女说,程昭容神色郁郁。 程昭容昨夜没有睡好,半夜三更后门游荡。 …… 这些消息让厉行风实有些坐立难安,到了晚上,他便换上了夜行衣,一路遮遮掩掩,来到了昭阳宫前。 几个御前侍卫对厉行风的身影和衣着都十分熟悉,看见了也装着眼睛朝天,任由他几个起落便到了昭阳宫内。 昭阳宫里的都已经睡了,只有程宝贝的房间里依然有昏黄的光透出来,他倒挂屋檐上,探指戳破了窗户纸,往里一瞧,只见程宝贝拿着针线,不知道绣着什么,眼神专注。 红倚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嘟囔着说:“主子,快些睡吧,这都快过亥时了,奴婢都一觉睡醒了。” “好了好了,就快做好了,看,这次做的比那桂花香囊好看多了吧?”程宝贝有些得意地举了起来。 灯光下,厉行风依稀瞧见那是一个心形的香囊,他的心突突一跳,心里泛起一股甜蜜的滋味来。 “向温大求来了一个醒酒的配方呢,里面有橘子皮、葛根花、菊花干,喝多了就淘出来闻一闻。”说着,程宝贝把那个桂花香囊也拿了出来,摆桌上,叮嘱红倚说,“过两天帮给陛下。” “主子自己送才好。”红倚笑着说,帮程宝贝拆起发髻来。 “他不会想看到了……”程宝贝的声音低了下来,几不可闻。 厉行风心痒难耐,真想破窗而入,把她抱进怀里抚慰,顺便拿起那两个香囊好好瞧瞧。 不一会儿,红倚服侍完程宝贝,便退了出去,程宝贝并没有立刻上床,而是站窗前,冲着西南的方向双掌合十,闭着眼睛默默祈祷了片刻,借着油灯,厉行风发现,程宝贝原来丰腴的双颊有些削了下去,红润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由得心痛了起来。 程宝贝吹熄了油灯,这才躺倒床上去了,厉行风又呆呆地看了半晌,这才回自己寝宫去了。 翌日,厉行风一直对着小平子旁敲侧击。 起床时,他感叹说:“那日程昭容留宿寝宫,朕偷偷起来,看着她心情甚是舒畅。” 早膳的时候,他感叹说:“朕倒是挺怀念那日和程昭容一起用膳,程昭容吃得很香,连带着朕都有好胃口了起来。” 御书房批奏折时,他又感叹说:“朕一个呆着,甚是无趣,要是有来说说话就好了。” 小平子听了这几回,立刻心领神会,上前笑着说:“陛下,奴才上次去昭阳宫的时候拉了一件东西程昭容那里,不知道能不能恩准奴才去找一找?” “这还能找得到?”厉行风不动声色地问。 “奴才找不到,就让小冠子找,再不济,程昭容一定也会帮奴才的,陛下就等奴才的好消息。”小平子笑嘻嘻地说。 “准了,快去快回。”厉行风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小平子拿着手谕一溜烟便走了,厉行风坐御书房里等着,连奏折都没心思看。 只是他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回小平子,羽林军的赵将军倒是来了,带了几个御前侍卫一溜儿他面前跪下:“臣参见陛下。” 厉行风想了起来,这几个正是昨日名册上祖籍不上翊国的侍卫,他一一看了过去,随口问了几句,忽然他沉着脸说:“怎么少了一个?那个叫秦奋的呢?” 赵将军回禀道:“秦奋家中母亲生病,告假了两日,臣派去找了,却没找到。” 厉行风的脑门突突跳了起来,忽然之间,他霍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案几前,找到了厉行云呈上来的那副画像,仔仔细细瞧了半天,脑中闪现了秦奋的模样:那几近锐利的眼神、那额间隐隐的印记……他身上一寒,厉声喝道:“赵将军,立刻派捉拿秦奋,不得有误!” 今日是上翊国宴请大宛使节的日子,礼部使馆设国宴招待,使臣是大宛国的礼部尚书,姓乌,年近不惑,风姿翩然,原本定好申时过半便开宴,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厉行风到场,礼部的都快急出病来。 申时快过的时候,厉行风终于姗姗来迟,也并没有穿朝服,只是一身便装,腰悬宝剑,浑身上下好像带了一股冷意,让大宛国的乌尚书心中惴惴。 酒过三巡,乌尚书终于言归正传,向厉行风隐晦地表达了大宛文秀公主的爱慕之意:“听闻陛下后宫空虚,膝下尚无皇嗣,不知等有无此荣幸,和上翊结此百年之好呢?” 厉行风沉默了片刻,冷冷一笑说:“多谢文秀公主抬爱,只是朕有一事不明,还望乌尚书赐教。” “陛下但说无妨。”乌尚书恭谨地答道。 “贵国使团里是不是乌尚书为首?或者说还有一个暗中操纵使团?”厉行风的目光犀利,缓缓地问道。 乌尚书大吃一惊,立刻伏地拜倒说:“陛下从何处听来此种谣言?万万不可能有此等事情。家陛下诚心和上翊结亲,陛下休要听小谗言。” “朕听闻贵国的神武将军到了京城,不知道是真是假?”厉行风逼视着乌尚书。 乌尚书一脸的茫然,摇头说:“邹将军自上次沙漠剿匪之后,一直家中休养,怎么会来了京城?” 厉行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这都是谣传喽?如此朕就放心了,想必是贼借着邹将军的名头作恶,甚好甚好,这样就不会影响们两国的邦交了。” 正说着,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厉行风耳边耳语了片刻,厉行风站了起来:“乌尚书且慢慢用膳,朕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厉行风急匆匆地走到使馆外,已经有牵着一匹骏马等着,他翻身上马,御前侍卫的指引下朝着城西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厉行风便听到了一阵厮杀声,只见一队羽林军约莫近百,围成一圈,中间大约七八,三四个一团,背靠着背,正负隅顽抗。 夜色下,依稀可以看到其中有一个,身材高大,一身白袍上溅满了血迹,只是一身手矫捷,剑法诡异,步伐轻灵,不一会儿便把一个羽林侍卫砍翻地。 跟厉行风身旁的一品带刀侍卫呼哨了一声,立刻,羽林军让出一条路来,那侍卫持刀飞扑了进去,挟着雷霆之势攻向那白衣,刀剑相交,淬出火花,那白衣被围攻多时,已经力竭,向后退了一大步才站住了。 厉行风冷冷地看了一会儿,吩咐弓箭手弯弓搭箭,指向那个穿着白衣的,气沉丹田,缓缓地说:“秦奋!邹亦沐!朕不管是何方神圣,速速束手就擒,朕饶不死!” 这声音厮杀声中依然直入的耳膜,听的那白衣心中一惊,看看四周,同伴已经勉力支撑,羽林军高手已到,这上翊国的皇帝也不是个善茬,他四下瞧了瞧,一旁的护卫急促地道:“将军快走!们断后!” 白衣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心急如焚,他的任务是吸引兵力,而皇宫内约定的信号还没有响起,此次营救若是失败,无论对他还是对大宛,都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情势危急,已经容不得他多加思考,他一咬舌尖,大喝一声,剑从腋下诡异刺出,逼退那侍卫一步,从腰间探出了几把锋利的小刀,一扬手,那刀势如鬼魅,瞬息之间便到了厉行风的眼前。 厉行风双手一错,马背上腾空而起,脚尖刀柄上一蹭,借力打力,那刀调转刀头,倒飞了回去。 他的姿态潇洒,身法轻灵,引得身旁的侍卫一阵叫好声。白衣心中一凛,仰脖、飞身,将那三把飞刀狼狈地躲了过去,心里暗暗叫苦。 正此时,皇宫的方向忽然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尖哨声,一丝白光直冲云霄。羽林军顿时有些骚动了起来,厉行风愕然,忽然心里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那白衣一见此信号,心中狂喜,虚晃一剑,立刻往外冲去,另几个立刻变换队形,一路后撤,几个御前侍卫追赶上去,被三四个奋力阻拦。 赵将军急切地道:“陛下,快快下令放箭!不然只怕被他们走脱了!” 一旦放箭,那几个便是死路一条!这电石光火之间,程宝贝的脸忽然便出现厉行风的眼前,满目憧憬的,泫然欲泣的…… “师傅把庙里最好的地方让给了,又干燥又暖和,别来抢,被他打跑了。” “陛下,不会杀师傅吧?” “陛下,好想师傅,只有他一个亲!” …… 就这么一犹豫,已经有三个杀出了一条血路, 白衣领头,眼看着就要消失茫茫夜色之中,仅有厉行风带来的两个高手还远远地辍后面。 厉行风弯弓搭箭,腰一沉,双臂一振,刹那之间,那金箭仿佛流星一般朝着那白衣激射而去,白衣一听箭声,便知不对,只是那箭来得太快,他只来得及往旁边挪了几分,顿时,扑哧一声,金箭扎了他的肩上。 他借着金箭的来势又往前纵了一纵,旋即咬牙反手把箭羽一折,掷地上,发足狂奔。 “陛下,的程昭容已经被劫走,若要她性命,就放离去,不然的话,她命旦夕!”白衣边跑边嘶声吼道,“若是有本事,等把她医好再找她!们再一决高下!” 厉行风双手一颤,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弓箭:“一派胡言!”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嘶吼:“陛下,程昭容被劫走了,陛下速速回宫!” 厉行风回头一看,只见一队从路的那头疾驰而来,为首的一正是轮值昭阳宫的侍卫队长,盔甲歪斜,双目血红,肩上血流如注。 厉行风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眼前瞬间金星乱冒,半晌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地响了起来:“什么!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陛下……某醋掬一把同情之泪…… ------------ 41章 昭阳宫中一片狼藉,东南边的纵火已经扑灭,原来的青砖碧瓦已经变成了黑焦炭一般,还有几股青烟未息,满眼过去,触目惊心。所有的侍卫都跪厉行风面前,神情沮丧,身上或多或少地挂着伤势。 “今夜守卫被调走了大半,搜城的、防卫大宛使团的。” “东边放置杂物的库房忽然起火,弟兄们都去救了,深怕程昭容受伤。” “不知怎的,程昭容却西边,被两个黑衣劫持了,幸而一名弟兄发现了。” “可那两用剑指着程昭容的脖子,那血都流出来了,臣等万万不敢置程昭容于不顾。” “淑妃娘娘来了,先是下令让们格杀勿论,后来又说怕程昭容受伤,让臣等放走了程昭容。” …… 厉行风扶着墙壁,目眦尽裂,那一句句话,仿佛一把把刀子,直戳了他的心口,鲜血四溅。 他踉跄着走了几步,低低地叫了一声:“宝贝……真的出宫了……就这样扔下走了吗……” “陛下,陛下和开玩笑呢,这里!”厉行风骤然抬头四顾,却只有夜风呜咽,哪里还有程宝贝那清脆娇俏的声音? 身旁不时有侍卫和宫匆匆走过,小平子跟他的身后,一脸的惶恐,厉行风整个仿佛灵魂出窍,用手一碰就能碎成粉末一般。 不远处,一个御前侍卫飞奔而来,扑通一声跪厉行风面前。 厉行风看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正是此追踪那白衣而去。顿时,他的心里浮起了一丝希冀,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发现程昭容的踪迹?” 那满脸愧疚,沉声道:“那白衣十分狡猾,臣跟了十里地,他身负重伤,却一直绕圈。最后他上了一个悬崖,臣记着陛下的叮嘱,一定要活擒此,不敢杀绝,被他接应的同伙阻拦,然后他跳了悬崖,不知所踪。” 厉行风的身子晃了一下,胸口气血翻滚,一股腥甜之气咽喉处弥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低声说:“那同伙呢?有没有捉到?” “臣后来找来了一队马,悬崖下找了一圈,只发现一堆破衣服,同伙中有两个吞药自尽,两个被活捉,只是什么都不肯说,待臣再去好好审问。” “程昭容……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女子……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一笑一个酒窝……”厉行风喃喃自语着,几不可闻。 那愕然看着厉行风,旋即又垂下头来:“没有,陛下,臣跟了一路,没有发现有带着女子和他会合,更没有看到过……程昭容……” “很好……”厉行风惨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步往里走去,大殿内景物依旧,只是少了那个妙曼客的身影,他的双腿渐渐发软,站程宝贝的卧房,看着那扇虚掩的门,却怎么也推不进去:或许,没有推门进去,他还可以幻想,他的宝贝还里面睡觉,还会慵懒地伸个懒腰,还会撒娇地喊他一声陛下……或者是相公…… 屋子里隐隐有抽噎声响起,他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宝贝!” 门开了,小冠子双眼通红站门口,一见是他,扑通一声跪了地上,连连叩头:“陛下,都是奴才无能,没能保护好程昭容,陛下杀了奴才吧!” 房间里空荡荡的,床幔被风吹得飘飘荡荡,更显凄凉,红倚站案几前,神情呆滞,仿佛木雕一般。 所有的柔情蜜意,所有的欢声笑语,所有的温柔缱绻,仿佛都好像一场梦,美梦最终醒来,再也不能触手可及。 厉行风走上前去,只见桌案上象昨晚一样摆着两个香囊,一个稍小些,针脚歪歪扭扭,明黄色的贡缎上绣着两个稀稀拉拉的字,带着一股浅浅的桂花香味,仔细分辨,俨然是“宝贝”两个字;而另一个稍大些,里面鼓鼓囊囊的,上面绣着一朵花,看起来十分幼稚可笑。 “这是家主子送给陛下的……她绣了好几个晚上……手指头都被针戳出血来了……”红倚喃喃地说。 厉行风拿了起来,捏入手心,无尽悔恨充斥心间:如果昨夜他能紧紧地抱住程宝贝,如果昨夜他能对程宝贝说上无数个喜欢她,如果他能答应饶了她师傅,尽快把她的病治好,如果他没有一直想着要找个台阶下……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陛下,主子一定是以为陛下不喜欢她了!主子一定伤心透了才自寻死路了!主子会不会死啊……”红倚呆呆地看着他,骤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戳入心口的刀胸中翻滚,带出一片片血花,厉行风只觉得眼前发黑,痛入心扉,他剧烈地喘息了起来,痛苦地嘶吼了一声,跌坐了椅子上:经过这样的波折,程宝贝的定魂针会不会提前发作?那究竟是不是她的师傅?她的定魂针到底能不能解?她到底能不能……好好地活下去? 厉行风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和无力,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无所不能、俾睨天下的皇帝。 “宝贝……一定要好好的……等……等找到……” 上德十年,上翊国后宫忽发大火,昭阳宫昭仪程韵之不幸遇难,薨,追封为德妃,厚葬。 作者有话要说:好爽~~~~~~~~~~~~~某醋飘过~~~~~~~~~~~~~ 亲们,这章有点少,过渡一下,,上卷完啦,,大家喘口气,\(^o^)/~ 多谢不着调扔了一个地雷,很开心!么么哒~~ ------------ 42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黑漆漆的天空中云朵重叠游走,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时隐时现,平添了些许诡异,程宝贝缩着身子,躲树的阴影下面,掐着指算着时间。 不一会儿她抬了抬头,看了看天空,盼着半空中那云朵再堆得厚些,多些,四周再黑些,最好能伸手不见五指。 一队巡夜的侍卫齐刷刷地从不远处走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听到几声虫鸣。程宝贝看着那月光,还是不敢出去,决定再等上一等。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糟糕,肚子怎么饿得越来越早了,以前还是寅时的时候饿醒过来,现怎么才刚到子时,就饿得好像前心贴后心了? 程宝贝忍不住有点闪神,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真的不能太安逸啊,以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只想着填饱肚子;到了程府,每天吃好喝好,就想着吃得精致;现到了宫中,一日三餐虽然再也不愁,可程府养成的吃点心的习惯却再也改不回去了。 “骗子,还说宫里比府里好上千倍百倍。”程宝贝恨恨地腹诽着,“连每日的膳食都跟称过的一样不许多领,都不知道看看家的食量再分。” 月光忽然被乌云盖住了,程宝贝心里一喜,飞速地从窜到了墙角,再窜到了另一棵树下,眼看着那御膳房就眼前了:她曾经来偷过一次,意外地炉子上发现了一碟没认领的栗子糕。 “砰”的一声,她的后背仿佛被什么砸中了,晃悠了几下,死死地拽住了一样东西,一瞬间,她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声惊呼刚要冲破喉咙,嘴唇被狠狠地捂住了。 她挣扎了几下,张嘴想咬,却叽咕了几声,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嘴巴,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一身青色四海晏清侍卫袍,眉目只能看个依稀,只是那双眸子月光下仿佛刀削一般得犀利,正死死地盯着她。 程宝贝立刻停止了挣扎,凑了过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自从进宫后,她见到的都是一些女和太监,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后宫的女们美则美矣,只是看多了,未免有些审美疲劳;太监们都不用说了,尖着嗓子简直叫听了头疼。今天一见这么一个冷厉的俊美男子,程宝贝觉得咕咕叫的肚子都安静了下来。 小径上传来了轻捷整齐的脚步声,又一队侍卫从前面走过,程宝贝屏住了呼吸,手脚有些发凉,拽着那个男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不知道是不是程宝贝眼花,那个领头的侍卫瞟过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却没有停顿,径自地往前走了。 程宝贝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眼,哀恳地看着那个男子,轻轻地唔了两声,眼睛弯了起来,眯成了一条小缝,表示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恶意。 那个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警惕地四下看看,低声说:“是谁?这里干嘛?” 程宝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好饿,想去那里找点东西吃,听说今天太后赏了三品以上的妃子黄金白玉饼,说不定御膳房没分完,还会有点剩。” “黄金白玉饼?怎么没有听说过?”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诧异。 “侍卫大哥,不知道吗?太后她老家可喜欢吃这个了,只是那个白玉听说要从塞北那里送上来的,所以下面的都没得吃。”程宝贝殷勤地介绍着,双眼往四下里瞅了瞅,“侍卫大哥,等着,去瞧瞧,说不定运气好,能吃到。” “不用了,自己留着――”话还没说完,程宝贝已经窜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御膳房。 那个男子鄙夷地瞧了瞧她的背影,刚刚抬腿想走,却见程宝贝又蹿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瞧,这里居然真的还有半块黄金白玉饼!”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只见她左手手心放着一块半月形的糕饼,黄黄白白的,想来是那厨师做砸了仍一旁的。 “不用,自己吃吧。”男子嫌弃地推开了她的手。 程宝贝不以为杵,十分开心地将它掰成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了几下,只觉得一股香甜盈满了口腔,整个都通体舒泰了起来,不由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男子见她吃得如此香甜,不由得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他纳闷地取过了她手中的另外半块放进嘴里,尝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黄金白玉糕,这不就是玉米饼吗?” 月亮刚好从云缝中探出头来,照这个男子的脸上,程宝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由得呆了一呆,只见他的五官仿如刀削似的,棱角分明,剑眉朗目薄唇,神色间带着一股傲然,有种俾睨天下的气质。 程宝贝以前一直乞丐堆里打滚,见到的男不是邋遢就是残废,哪里碰到过这样的绝品,心里顿时如小鹿乱撞,傻笑着看着他。 男子心里不耐,冷冷地说:“是哪个娘娘跟前的宫女?居然能从内宫跑到这里来,也算本事。下次不要再半夜出来了,不然被侍卫发现,就算是乱刀砍死也没救。” 程宝贝把头点得象鸡啄米似的,见他要走,不舍地跟了一步:“侍卫大哥,小心些,这里的巡夜小队有五队,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巡回到远处,交替有两班,他们的路线一般都是这样的……”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指尖用力,蓄势待发:“怎么知道得那么仔细?” 程宝贝仰起脸来,笑得十分灿烂:“进宫快两个月了,每天晚上躲内宫的墙角听,听仔细了,这才出来偷东西吃。” “就为了吃东西?”男子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御膳房的克扣了的口粮?” “不是啦,”程宝贝见他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有些开心,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陛下好生小气,每日就是二菜一汤一碗米饭,要是想多些,红倚说还要去拿几个铜板贿赂一下打饭的公公,哪里有铜板,只好自己想些法子。” “每天一到下午和晚上就肚子饿,偶尔还要给好多娘娘去请安,看到她们那里有好吃的眼睛都绿了。” “好不容易养胖了,这一阵子又瘦了下来。”程宝贝抱怨着摸了摸她的脸蛋。 借着月光,男子看到她的脸带着一点婴儿肥,圆圆的,嘴唇嘟了起来,一双眸子也圆溜溜的,整个就仿佛一个圆圈似的,让看了不由自主地就嘴角微微上翘。“这叫瘦,那后宫那些岂不是变成一张皮了?” 程宝贝呵呵傻笑了两声,小声说:“其实觉得那些娘娘真的不好看,走路就好像要被风吹倒似的,一直让扶着,陛下的喜好可真够愁的。” 男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叫什么?是哪里的?” “小名叫宝贝,是刚入宫的采女。”程宝贝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挂空中的月亮,惊喘了一声:“哎呀糟糕,巡夜的小队马上要回过来了,要走了。” 她沿着墙角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恋恋不舍地问道:“叫什么名字?还能见到吗?” “姓厉,排行第一,名行风。”男子傲然说着,看着程宝贝的表情。 程宝贝心里默念了两声,恋恋不舍地说:“记性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忘记,要是以后见了,千万叫一声。” 厉行风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脚尖一点,几个兔走鹘落,便消失了茫茫夜色之中。 程宝贝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被窝有些冷,不过她的心却很热,红倚睡隔间里,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主子怎么又去解手了,让少喝点汤也不听。” “睡的吧,睡不着。”程宝贝有些兴奋,一直想着那个厉行风的音容笑貌,猜测着他的身份。宫里头的日子实是太过无聊,要不是有红倚跟她身旁,要不是她那刚认的娘亲跟她指天发过誓,她一定会豁出去逃跑的。 “他会不会是个侠盗?蹿到皇宫来作案了?不对,他穿着侍卫服,难道是陛下派他去探查大臣们的隐秘勾当?不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禀告陛下,难道是他外出私会情?”程宝贝猜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雕花大床。 “红倚,见到的最好看的男子是谁?”程宝贝低声问道。 “自然是表少爷,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红倚被她弄醒了,打着哈欠说。 “要是有一个,比表少爷俊朗一百倍,潇洒一百倍,见了会不会尖叫啊?”程宝贝又问。 红倚嗤笑了一声说:“主子,又做梦了吧?快睡吧,保管明天一早起来就把这个给忘记了。” 红倚说的话终于没实现,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厉行风的脸依然清晰地浮现程宝贝的眼前,她十分开心,脑中细细描绘了一遍那的轮廓,才由着红倚帮她洗漱。 “主子,今天是华阳宫吴贵妃召见采女们的日子,要梳个什么头?”红倚看着铜镜中的程宝贝,比划着她的头发。 “随便什么都行。”程宝贝心不焉地说。 “主子上点心好不好!”红倚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看隔壁的封蓉蓉,一早就央着打了水,洗得香喷喷的,头型都换了三个了,胭脂水粉都往脸上擦。看看,眼角都还糊着眼屎。” “这还不都怪母亲大没给塞点私房钱,”程宝贝委屈地说,“害都这里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东西。” 红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主子,不是想着吃好点吗?不如动动脑筋,把份位往上升一升,等成了才,就可以御膳房有专用的小炉子了,到时候红倚每天帮炖好吃的。” “真的?” ------------ 43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的支持! 不一会儿,温子归便拿了个托盘回来了,又一一去收了嫔妃们的桌号,在盘中摇了几摇。 纸团都是上好的宣纸,一溜儿的白色,摆在了乾武帝的面前,几个嫔妃都眼巴巴地瞧着,只盼着自己那纸团能到了乾武帝的手中。 乾武帝伸出手,拿了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又取了另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那些嫔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颗心都随着他的手七上八下。 他一连看了三个,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吊你们胃口了,就这个,母后,你来瞧瞧,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太后摊了开来,念道:“十五号桌,来,出来让哀家瞧瞧。” 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四处张望,却没人站出来,太后心里有些诧异,笑着又喊了一声:“呦,这是谁啊,这么害羞,十五号桌,快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红倚在旁边惊叫了一声,旋即又掩上了嘴,使劲地戳了戳程宝贝,急促地说:“主子,是你!是你!” 程宝贝正在吃一片西瓜,这个时节的西瓜十分罕见,柳盈云送过来两片,她有些舍不得,正在一口一口地啃着,一听红倚的话,咯咯地笑了:“红倚你每天说我,自己怎么也一惊一乍的,是我什么?是我――” 她终于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羡慕、嫉妒、不屑……什么都有。 太后一见她的面具和模样,便想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你,哀家一见你就觉着你是有福气的人,快过来。” 程宝贝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乾武帝有后宫无数,十之八/九看不上她这么一个肥嘟嘟、姿色勉强算是中上的女子。 红倚见她没动,在她身后轻轻地捏了她一下,低声催促着她,程宝贝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太后那里挪了过去,声如蚊蝇地道:“多谢太后陛下赏赐。” “你这孩子,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陛下许你一个愿望,快想想。”太后笑着说。 程宝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又迅速瞟了乾武帝一眼:一个愿望!一个愿望!她可不可以要求陛下放她出宫! 顿时,她只觉得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听见乾武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念头。 一旁的封蓉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欢快地说:“程妹妹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程宝贝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乾武帝一眼,心想:这陛下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难道在哪里见过? 柳盈云忽然插嘴说:“程才人可要好好想想,好吃的什么时候没有,陛下的赏赐可不是天天都有。” 小平子立刻接口说:“陛下,依奴才之见,只怕是程才人惊喜过度,想不出什么了,不如先把这赏头挂着,让程才人回去好好想想。” 乾武帝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平子,附在太后耳边说了两句,他和太后之间向来淡淡的,今天一直和太后耳语,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太后也忍不住心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既然赏了,便要赏得名副其实才①38看書网的不错,哀家允了,程才人这赏赐就挂着,什么时候想到好了再赏!“ 紧接着,太后赏了夺魁的六名女子,一人五匹绫罗绸缎和五百两赏银,另加一盆绝品牡丹,赏了封蓉蓉一株红玉珊瑚,封蓉蓉捧着珊瑚从程宝贝身旁走过,关切地说:“妹妹,这几日在云曦宫过得还习惯吗?我一早就想来看你,一直不得空。” 程宝贝很高兴:“姐姐你来啊,我一个人甚是无趣,一起来说话也好。” 柳盈云也从她身旁走过,冷冷地说:“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也不怕请进来一头豺狼。” 程宝贝愉快地说:“柳姐姐你也来啊,你作的诗真好听,我可以向你学作诗。” 柳盈云轻描淡写地说:“免了,只怕我会被你气死。”说着,便傲然走了。 封蓉蓉轻哼了一声说:“恃才傲物,妹妹你别理她。” “不会啊,柳姐姐其实挺好的,刚才还提点我呢。”程宝贝乐呵呵地说。 封蓉蓉的脸色一变,没耐心再和她纠缠下去,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也走了。 程宝贝和红倚也往云曦宫走去,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断,走到一个拐角,程宝贝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红倚,有人跟着我们。” 红倚刚想回头去看,被她一把拉住了,“别出声,等他跟上来。” 两个人走到一个转角,猛地停住了脚步,躲在树后,等那个脚步声跟了上来,程宝贝便大喝一声,劈头盖脸的轮起手里的帕子往那人的脸上甩去,红倚也把自己手中的包袱砸过去。 那人一不留神,被程宝贝的帕子甩在眼上,反手一夺,便把帕子夺了过去,又①38看書网地闪过红倚的包袱,大喝一声:“是我!晋王!” 红倚立刻不敢动了,程宝贝却急了,伸手去捞自己的帕子:“晋王又怎么了,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爷揉了揉眼角,笑嘻嘻地把那块帕子举高了,程宝贝跳着够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只好软语相求:“晋王爷,你别和我开玩笑了,顶多我也让你打一下。” 晋王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当皇兄怎么了,京城这几天尽来一些个不明来历的人,他不去彻查,倒还有心思陪着母后来参加这无聊的赏花宴,原来,他在后宫藏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程宝贝一听便来了兴致:“什么不明来历的人?是高来高去的大侠吗?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你想知道?不如我带你出去瞧瞧?”晋王看她好玩,逗弄说。 程宝贝眼睛一亮,要放在以前,她早就没口子地答应了,可现在她到底也在宫中这么多日子,又刚刚被厉行风教训了一顿,多长了个心眼,怀疑地看着他:“你骗我的吧?” 晋王本是随口一说,可被程宝贝带着轻视地这么一瞧,脸上有点挂不住,想了一下说:“我去和母后说说,就说,就说……”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主意来,要带一个嫔妃出宫,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宝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张圆圆的苹果脸骤然好像失去了神采。 晋王看着看着,脑袋一热,一拍手道:“就说我府上来了个高僧,教了我看相的法子,我在后宫转了一圈,就属你的福缘深厚,带去给高僧瞧瞧,说不准能相出个法子,让皇兄早生皇子!” 程宝贝哼了一声,觉得此人油嘴滑舌、舌灿莲花,十分不可靠。“吹牛吧,等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宫了再相信你,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笑嘻嘻地说:“不还,送给我吧。” “你给不给?”程宝贝瞪圆了眼,“不给的话我就叫了,说你调戏我。” 晋王差点没喷笑出来:“你这么紧张这块帕子干吗?难道这是皇兄给你的定情之物,怕丢了皇兄生气?” “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啊,”程宝贝瞪大了眼睛,“这是我自己的。” 晋王不可思议地把帕子放在手上,帕子用的是上好的贡缎,是皇家特制的,一匹布要数个工人整整织上两个月,整个皇宫一年也就只有三五匹,平常的嫔妃和皇亲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块帕子的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图案,他一看便知这是个画的风字,乾武帝最喜欢在他的用品上都绣上这么一个标记。 帕子一下子便被程宝贝抽走了,她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哼,有本事你再来拿呀。”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晋王忍不住想要逗她:“这帕子肯定不是你的,你敢不敢说实话?” 程宝贝愣住了:这块帕子是上次厉行风给她擦嘴用的,她一直藏在身边,没舍得还给他。她的鼻尖渗出了汗来,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地说:“晋王爷,我请你吃点心,你别多管闲事成不成?” 晋王笑嘻嘻地说:“什么点心?” “我家红倚做的白糯米芝麻酥。”程宝贝眼珠一转,笑着说。她自己做的豌豆黄还剩两块,当然不舍得给晋王吃。 “那好,我记在帐上,你欠我一顿点心,我欠你一次出宫。”晋王看了看天色,遗憾地说,“我该回去了,不然又被皇兄抓着我把柄,说我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 看着晋王的背影,一直跟在旁边的红倚有些发呆,半天才赞道:“主子,晋王长得真是好看,今天坐在太后身旁的那些世子和皇子,一个都比不上。” 程宝贝的脑中掠过厉行风帅气而凌然的容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太过秀气了,我还是喜欢男子有气概一些。” “听说晋王长得象太后,陛下长得象先帝,又俊逸又威严,可惜今天带着面具,没有看到。”红倚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保佑我从今以后都不要看到。”程宝贝双掌合十,一脸的虔诚。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海风夹子扔的地雷,非常开心,么么哒~~ ------------ 44章 亲们,这是废章,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支持! 不一会儿,温子归便拿了个托盘回来了,又一一去收了嫔妃们的桌号,在盘中摇了几摇。 纸团都是上好的宣纸,一溜儿的白色,摆在了乾武帝的面前,几个嫔妃都眼巴巴地瞧着,只盼着自己那纸团能到了乾武帝的手中。 乾武帝伸出手,拿了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又取了另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那些嫔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颗心都随着他的手七上八下。 他一连看了三个,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吊你们胃口了,就这个,母后,你来瞧瞧,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太后摊了开来,念道:“十五号桌,来,出来让哀家瞧瞧。” 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四处张望,却没人站出来,太后心里有些诧异,笑着又喊了一声:“呦,这是谁啊,这么害羞,十五号桌,快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红倚在旁边惊叫了一声,旋即又掩上了嘴,使劲地戳了戳程宝贝,急促地说:“主子,是你!是你!” 程宝贝正在吃一片西瓜,这个时节的西瓜十分罕见,柳盈云送过来两片,她有些舍不得,正在一口一口地啃着,一听红倚的话,咯咯地笑了:“红倚你每天说我,自己怎么也一惊一乍的,是我什么?是我――” 她终于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羡慕、嫉妒、不屑……什么都有。 太后一见她的面具和模样,便想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你,哀家一见你就觉着你是有福气的人,快过来。” 程宝贝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乾武帝有后宫无数,十之八/九看不上她这么一个肥嘟嘟、姿色勉强算是中上的女子。 红倚见她没动,在她身后轻轻地捏了她一下,低声催促着她,程宝贝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太后那里挪了过去,声如蚊蝇地道:“多谢太后陛下赏赐。” “你这孩子,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陛下许你一个愿望,快想想。”太后笑着说。 程宝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又迅速瞟了乾武帝一眼:一个愿望!一个愿望!她可不可以要求陛下放她出宫! 顿时,她只觉得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听见乾武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念头。 一旁的封蓉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欢快地说:“程妹妹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程宝贝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乾武帝一眼,心想:这陛下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难道在哪里见过? 柳盈云忽然插嘴说:“程才人可要好好想想,好吃的什么时候没有,陛下的赏赐可不是天天都有。” 小平子立刻接口说:“陛下,依奴才之见,只怕是程才人惊喜过度,想不出什么了,不如先把这赏头挂着,让程才人回去好好想想。” 乾武帝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平子,附在太后耳边说了两句,他和太后之间向来淡淡的,今天一直和太后耳语,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太后也忍不住心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既然赏了,便要赏得名副其实才①38看書网的不错,哀家允了,程才人这赏赐就挂着,什么时候想到好了再赏!“ 紧接着,太后赏了夺魁的六名女子,一人五匹绫罗绸缎和五百两赏银,另加一盆绝品牡丹,赏了封蓉蓉一株红玉珊瑚,封蓉蓉捧着珊瑚从程宝贝身旁走过,关切地说:“妹妹,这几日在云曦宫过得还习惯吗?我一早就想来看你,一直不得空。” 程宝贝很高兴:“姐姐你来啊,我一个人甚是无趣,一起来说话也好。” 柳盈云也从她身旁走过,冷冷地说:“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也不怕请进来一头豺狼。” 程宝贝愉快地说:“柳姐姐你也来啊,你作的诗真好听,我可以向你学作诗。” 柳盈云轻描淡写地说:“免了,只怕我会被你气死。”说着,便傲然走了。 封蓉蓉轻哼了一声说:“恃才傲物,妹妹你别理她。” “不会啊,柳姐姐其实挺好的,刚才还提点我呢。”程宝贝乐呵呵地说。 封蓉蓉的脸色一变,没耐心再和她纠缠下去,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也走了。 程宝贝和红倚也往云曦宫走去,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断,走到一个拐角,程宝贝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红倚,有人跟着我们。” 红倚刚想回头去看,被她一把拉住了,“别出声,等他跟上来。” 两个人走到一个转角,猛地停住了脚步,躲在树后,等那个脚步声跟了上来,程宝贝便大喝一声,劈头盖脸的轮起手里的帕子往那人的脸上甩去,红倚也把自己手中的包袱砸过去。 那人一不留神,被程宝贝的帕子甩在眼上,反手一夺,便把帕子夺了过去,又①38看書网地闪过红倚的包袱,大喝一声:“是我!晋王!” 红倚立刻不敢动了,程宝贝却急了,伸手去捞自己的帕子:“晋王又怎么了,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爷揉了揉眼角,笑嘻嘻地把那块帕子举高了,程宝贝跳着够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只好软语相求:“晋王爷,你别和我开玩笑了,顶多我也让你打一下。” 晋王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当皇兄怎么了,京城这几天尽来一些个不明来历的人,他不去彻查,倒还有心思陪着母后来参加这无聊的赏花宴,原来,他在后宫藏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程宝贝一听便来了兴致:“什么不明来历的人?是高来高去的大侠吗?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你想知道?不如我带你出去瞧瞧?”晋王看她好玩,逗弄说。 程宝贝眼睛一亮,要放在以前,她早就没口子地答应了,可现在她到底也在宫中这么多日子,又刚刚被厉行风教训了一顿,多长了个心眼,怀疑地看着他:“你骗我的吧?” 晋王本是随口一说,可被程宝贝带着轻视地这么一瞧,脸上有点挂不住,想了一下说:“我去和母后说说,就说,就说……”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主意来,要带一个嫔妃出宫,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宝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张圆圆的苹果脸骤然好像失去了神采。 晋王看着看着,脑袋一热,一拍手道:“就说我府上来了个高僧,教了我看相的法子,我在后宫转了一圈,就属你的福缘深厚,带去给高僧瞧瞧,说不准能相出个法子,让皇兄早生皇子!” 程宝贝哼了一声,觉得此人油嘴滑舌、舌灿莲花,十分不可靠。“吹牛吧,等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宫了再相信你,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笑嘻嘻地说:“不还,送给我吧。” “你给不给?”程宝贝瞪圆了眼,“不给的话我就叫了,说你调戏我。” 晋王差点没喷笑出来:“你这么紧张这块帕子干吗?难道这是皇兄给你的定情之物,怕丢了皇兄生气?” “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啊,”程宝贝瞪大了眼睛,“这是我自己的。” 晋王不可思议地把帕子放在手上,帕子用的是上好的贡缎,是皇家特制的,一匹布要数个工人整整织上两个月,整个皇宫一年也就只有三五匹,平常的嫔妃和皇亲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块帕子的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图案,他一看便知这是个画的风字,乾武帝最喜欢在他的用品上都绣上这么一个标记。 帕子一下子便被程宝贝抽走了,她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哼,有本事你再来拿呀。”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晋王忍不住想要逗她:“这帕子肯定不是你的,你敢不敢说实话?” 程宝贝愣住了:这块帕子是上次厉行风给她擦嘴用的,她一直藏在身边,没舍得还给他。她的鼻尖渗出了汗来,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地说:“晋王爷,我请你吃点心,你别多管闲事成不成?” 晋王笑嘻嘻地说:“什么点心?” “我家红倚做的白糯米芝麻酥。”程宝贝眼珠一转,笑着说。她自己做的豌豆黄还剩两块,当然不舍得给晋王吃。 “那好,我记在帐上,你欠我一顿点心,我欠你一次出宫。”晋王看了看天色,遗憾地说,“我该回去了,不然又被皇兄抓着我把柄,说我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 看着晋王的背影,一直跟在旁边的红倚有些发呆,半天才赞道:“主子,晋王长得真是好看,今天坐在太后身旁的那些世子和皇子,一个都比不上。” 程宝贝的脑中掠过厉行风帅气而凌然的容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太过秀气了,我还是喜欢男子有气概一些。” “听说晋王长得象太后,陛下长得象先帝,又俊逸又威严,可惜今天带着面具,没有看到。”红倚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保佑我从今以后都不要看到。”程宝贝双掌合十,一脸的虔诚。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q~q扔了的鱼雷,感动泪流中~~~ ------------ 45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黑漆漆的天空中云朵重叠游走,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时隐时现,平添了些许诡异,程宝贝缩着身子,躲在树的阴影下面,掐着指算着时间。 不一会儿她抬了抬头,看了看天空,盼着半空中那云朵再堆得厚些,多些,四周再黑些,最好能伸手不见五指。 一队巡夜的侍卫齐刷刷地从不远处走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听到几声虫鸣。程宝贝看着那月光,还是不敢出去,决定再等上一等。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糟糕,肚子怎么饿得越来越早了,以前还是寅时的时候饿醒过来,现在怎么才刚到子时,就饿得好像前心贴后心了? 程宝贝忍不住有点闪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人真的不能太安逸啊,以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只想着填饱肚子;到了程府,每天吃好喝好,就想着吃得精致;现在到了宫中,一日三餐虽然再也不愁,可在程府养成的吃点心的习惯却再也改不回去了。 “骗子,还说宫里比府里好上千倍百倍。”程宝贝恨恨地腹诽着,“连每日的膳食都跟称过的一样不许多领,都不知道看看人家的食量再分。” 月光忽然被乌云盖住了,程宝贝心里一喜,飞速地从窜到了墙角,再窜到了另一棵树下,眼看着那御膳房就在眼前了:她曾经来偷过一次,意外地在炉子上发现了一碟没人认领的栗子糕。 “砰”的一声,她的后背仿佛被什么砸中了,晃悠了几下,死死地拽住了一样东西,一瞬间,她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声惊呼刚要冲破喉咙,嘴唇被人狠狠地捂住了。 她挣扎了几下,张嘴想咬,却叽咕了几声,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嘴巴,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身青色四海晏清侍卫袍,眉目只能看个依稀,只是那双眸子在月光下仿佛刀削一般得犀利,正死死地盯着她。 程宝贝立刻停止了挣扎,凑了过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自从进宫后,她见到的都是一些女人和太监,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后宫的女人们美则美矣,只是看多了,未免有些审美疲劳;太监们都不用说了,尖着嗓子简直叫人听了头疼。今天一见这么一个冷厉的俊美男子,程宝贝觉得咕咕叫的肚子都安静了下来。 小径上传来了轻捷整齐的脚步声,又一队侍卫从前面走过,程宝贝屏住了呼吸,手脚有些发凉,拽着那个男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不知道是不是程宝贝眼花,那个领头的侍卫瞟过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却没有停顿,径自地往前走了。 程宝贝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眼,哀恳地看着那个男子,轻轻地唔了两声,眼睛弯了起来,眯成了一条小缝,表示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恶意。 那个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警惕地四下看看,低声说:“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程宝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好饿,想去那里找点东西吃,听说今天太后赏了三品以上的妃子黄金白玉饼,说不定御膳房没分完,还会有点剩。” “黄金白玉饼?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诧异。 “侍卫大哥,你不知道吗?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吃这个了,只是那个白玉听说要从塞北那里送上来的,所以下面的人都没得吃。”程宝贝殷勤地介绍着,双眼往四下里瞅了瞅,“侍卫大哥,你等着,我去瞧瞧,说不定你运气好,能吃到。”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话还没说完,程宝贝已经窜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御膳房。 那个男子鄙夷地瞧了瞧她的背影,刚刚抬腿想走,却见程宝贝又蹿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你瞧,这里居然真的还有半块黄金白玉饼!”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只见她左手手心放着一块半月形的糕饼,黄黄白白的,想来是那厨师做砸了仍在一旁的。 “不用,你自己吃吧。”男子嫌弃地推开了她的手。 程宝贝不以为杵,十分开心地将它掰成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了几下,只觉得一股香甜盈满了口腔,整个人都通体舒泰了起来,不由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男子见她吃得如此香甜,不由得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他纳闷地取过了她手中的另外半块放进嘴里,尝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黄金白玉糕,这不就是玉米饼吗?” 月亮刚好从云缝中探出头来,照在这个男子的脸上,程宝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由得呆了一呆,只见他的五官仿如刀削似的,棱角分明,剑眉朗目薄唇,神色间带着一股傲然,有种俾睨天下的气质。 程宝贝以前一直在乞丐堆里打滚,见到的男人不是邋遢就是残废,哪里碰到过这样的绝品,心里顿时如小鹿乱撞,傻笑着看着他。 男子心里不耐,冷冷地说:“你是哪个娘娘跟前的宫女?居然能从内宫跑到这里来,也算你本事。下次不要再半夜出来了,不然被侍卫发现,就算是乱刀砍死也没人救你。” 程宝贝把头点得象鸡啄米似的,见他要走,不舍地跟了一步:“侍卫大哥,你小心些,这里的巡夜小队有五队,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巡回到远处,交替有两班,他们的路线一般都是这样的……”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指尖用力,蓄势待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仔细?” 程宝贝仰起脸来,笑得十分灿烂:“我进宫快两个月了,每天晚上躲在内宫的墙角听,听仔细了,这才出来偷东西吃。” “就为了吃东西?”男子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御膳房的人克扣了你的口粮?” “不是啦,”程宝贝见他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有些开心,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陛下好生小气,每日就是二菜一汤一碗米饭,要是想多些,红倚说还要去拿几个铜板贿赂一下打饭的公公,我哪里有铜板,只好自己想些法子。” “我每天一到下午和晚上就肚子饿,偶尔还要给好多娘娘去请安,看到她们那里有好吃的眼睛都绿了。” “我好不容易养胖了,这一阵子又瘦了下来。”程宝贝抱怨着摸了摸她的脸蛋。 借着月光,男子看到她的脸带着一点婴儿肥,圆圆的,嘴唇嘟了起来,一双眸子也圆溜溜的,整个人就仿佛一个圆圈似的,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就嘴角微微上翘。“你这叫瘦,那后宫那些人岂不是变成一张皮了?” 程宝贝呵呵傻笑了两声,小声说:“其实我觉得那些娘娘真的不好看,走路就好像要被风吹倒似的,一直让人扶着,陛下的喜好可真够愁人的。” 男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你叫什么?是哪里的?” “我小名叫宝贝,是刚入宫的采女。”程宝贝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挂在空中的月亮,惊喘了一声:“哎呀糟糕,巡夜的小队马上要回过来了,我要走了。” 她沿着墙角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恋恋不舍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姓厉,排行第一,名行风。”男子傲然说着,看着程宝贝的表情。 程宝贝在心里默念了两声,恋恋不舍地说:“我记性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忘记你,要是以后你见了我,千万叫我一声。” 厉行风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脚尖一点,几个兔走鹘落,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程宝贝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被窝有些冷,不过她的心却很热,红倚睡在隔间里,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主子你怎么又去解手了,让你少喝点汤也不听。” “你睡你的吧,我睡不着。”程宝贝有些兴奋,一直想着那个厉行风的音容笑貌,猜测着他的身份。宫里头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聊,要不是有红倚跟在她身旁,要不是她那刚认的娘亲跟她指天发过誓,她一定会豁出去逃跑的。 “他会不会是个侠盗?蹿到皇宫来作案了?不对,他穿着侍卫服,难道是陛下派他去探查大臣们的隐秘勾当?不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禀告陛下,难道是他外出私会情人?”程宝贝猜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雕花大床。 “红倚,你见到的最好看的男子是谁?”程宝贝低声问道。 “自然是表少爷,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红倚被她弄醒了,打着哈欠说。 “要是有一个人,比你表少爷俊朗一百倍,潇洒一百倍,你见了会不会尖叫啊?”程宝贝又问。 红倚嗤笑了一声说:“主子,你又做梦了吧?快睡吧,保管你明天一早起来就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红倚说的话终于没实现,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厉行风的脸依然清晰地浮现在程宝贝的眼前,她十分开心,在脑中细细描绘了一遍那人的轮廓,才由着红倚帮她洗漱。 “主子,今天是华阳宫吴贵妃召见采女们的日子,你要梳个什么头?”红倚看着铜镜中的程宝贝,比划着她的头发。 “随便什么都行。”程宝贝心不在焉地说。 “主子你上点心好不好!”红倚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看隔壁的封蓉蓉,一早就央着人打了水,洗得香喷喷的,头型都换了三个了,胭脂水粉都往脸上擦。你看看你,眼角都还糊着眼屎。” “这还不都怪母亲大人没给我塞点私房钱,”程宝贝委屈地说,“害我都在这里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东西。” 红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主子,你不是想着吃好点吗?不如动动脑筋,把份位往上升一升,等你成了才人,就可以在御膳房有专用的小炉子了,到时候红倚每天帮你炖好吃的。” “真的?”程宝贝的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她又不想真的成为皇帝的嫔妃,升才人做什么! ------------ 46章 温子归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上翊到定安,正常的话策马需要近十天,厉行风是怎样的一路狂奔才会这五天之内到达?太后和朝臣又怎么可能会任凭他亲自远赴大盛? 他立刻站了起来,躬身行礼:“陛…………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厉行风喃喃地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困难地朝着成宝贝伸出手去,指尖颤抖,“宝贝,来,到这里来……” 成宝贝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后退了一步,狐疑地问:“子归,认识他吗?他是谁?” 这一路奔来,厉行风脑中想过千万次两个的重逢,虽然已经知道她失去这一年的记忆,他却依然抱有奢望,奢望着她一见了他便认出他来,奢望着她记起两个的点点滴滴,奢望着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互诉离别的衷肠,就算她骂他、打他,也好过她把他当成一个陌路。 可是,现实却是那样的残酷,她居然真的忘记了他,忘得一干二净!他真想劈开她的脑袋,把厉行风三个字刻进她的脑海,这样她就永世都不会忘记了! “姓厉,名行风,是的丈夫!”厉行风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成宝贝怔了一下,掩着嘴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莫不是真的疯了?知道是谁吗?” 厉行风的腿有些发软,他没日没夜地奔袭,缩短了将近一半的日程,整个都有些虚脱,可是身体上的疲乏,却怎么也抵不过内心的伤痛。他张了张嘴,喃喃地道:“自然知道……是的宝贝……” 成宝贝一听忍不住啐了一口:“呸,谁是的宝贝!谁允许叫的小名!可是大苑的菁华……皇子,胆敢对不敬,要是被皇兄听到的疯言疯语,只怕的脑袋都要搬家。” 厉行风又往前走了一步,成宝贝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血红的眼睛、狰狞的眼神,她有些害怕了起来,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差点被一块石头绊倒,幸而温子归①38看書网,拉住了她的衣袖。 “……要走了……可不是怕……还有事情要做……”成宝贝语无伦次地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往前窜去。 跑到一半,她忍不住回过头来,只见厉行风依然呆呆地站原地,一片杨柳依依的新绿中,那憔悴的身影带着无尽的悲伤,眼神呆滞而凄凉,让她无来由地眼底起了一层薄雾,胸口发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疾步地往前走去,不知怎的,这满眼旖旎的春光一下子让她失去了兴致,她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去,仿佛只有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才能安心下来。 公主府前,婢女绿敛正四处张望着,一见到她便迎了过来,掩嘴笑道说:“九公主这副打扮,莫不是想要迷倒们定安城中的待嫁女子不成?” 熟悉的高墙,熟悉的脸庞,成宝贝终于定下心来,把那个奇怪的男子甩到了九霄云外,她往自己身上打量了一下,沾沾自喜地说:“这身打扮怎样?有没有比嫂嫂更加英姿飒爽?木头回来的话就这样穿给他看,他会不会吓一跳?” “邹将军会不会吓一跳奴婢不知道,只怕是陛下先吓一跳。”绿敛引着她往里走去,“陛下来了好久了,一直沉着脸,奴婢这才来府门口迎接公主。” 果不其然,盛景帝成睿亚正端坐大殿中,饮着宫送上来的茶水,那剑锋一般的眉头微微皱起,训斥着一旁的太监:“这是什么花里胡哨的茶?好好的龙井、普洱不喝,非得喝这又酸又甜的东西,要是万一宝贝喝出个什么事情来怎么办?” “陛下,这是九公主亲手晒的玫瑰雪梨茶,特意要等陛下来了才给喝的。”一旁的小太监恭谨地回答。 成睿亚心花怒放,端起来喝了一大口,赞道:“不错,味道香甜,不愧出自家宝贝之手。” 成宝贝门外鬼鬼祟祟地,刚想偷偷溜过大门去换身衣服,却听到成睿亚大殿里威严地清咳了一声,便只好乖乖地跨进门去,跑到成睿亚的身旁,娇糯地叫了一声“皇兄”。 成睿亚的骨头顿时酥了一半,只是看着她那身不伦不类的打扮,还是忍着半沉着脸说:“怎么这副打扮?伺候的宫女是不是皮痒了?” “皇兄,不觉得穿这身衣服既风流又潇洒吗?来和比比,说不定嫂嫂看到,便会抛下跟走了。”成宝贝得意地说。 成睿亚的眼神一闪,佯作不意地问:“见过禾梓了?她忙什么?” 成宝贝咯咯地笑了:“皇兄这是想嫂嫂了不成?那为何不去流云楼接嫂嫂回宫?” 成睿亚轻哼了一声:“谁说的?她喜欢外面就让她外面,朕一个宫里不知道有多快活自,省得每天听她的唠叨。” 成宝贝拽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恳求说:“皇兄,就别和嫂嫂置气了,那一年被劫走不能全怪嫂嫂,都平安回来这么久了,们俩还吵成这样,心里好难过。” 成睿亚的脸色有些尴尬,支吾了片刻才说:“朕她面前夸下海口,说是她有本事就一辈子不要回宫,朕拉不下这个脸。” 成宝贝眼珠一转,小声附他的耳旁说:“皇兄何不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潜入那流云楼,把嫂嫂办了,嫂嫂的心一软,再旁边敲敲边鼓,这不就顺势回宫了吗?” 成睿亚的眼睛一亮,旋即沉下脸来:“这成何体统?朕乃九五之尊,还能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朕和禾梓的事情,就别管了。还有,以后可不能偷偷摸摸出府了,最近定安城可能要不太平些日子,要小心为上。” “谁敢定安城里放肆?”成宝贝诧异地问。 成睿亚的眉头微蹙,站起来殿内踱起步来:“朕下月二十九大寿,不知怎的,那上翊的乾武帝厉行风送来一封国书,说是如此盛事,当普天同享,他居然要亲自带使团前来祝寿,实是怪哉异哉,召集了群臣商讨此事,挠破了头皮,都没猜出他所为何来。” 成宝贝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一下想不起来,她挠挠头说:“那说明皇兄威名远播,把大盛治理得井井有条,连上翊的国君都要来和们套近乎了,岂不是件大好事?” 成睿亚笑着捏了捏她脸上的婴儿肥:“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们三国鼎立,和任何一方的邦交都要慎之又慎,一年前,被劫走,探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以为大盛,情急之下曾屯兵吴江,不知道那厉行风是不是会记恨心;而且,定亲的对象是大宛的神武将军,想必那厉行风一定会心存芥蒂,此机警睿智,手段高明,不得不防;还有便是那大宛,上翊如此和国示好,不知道会不会有所忌讳,要是闹出个什么事来,让那厉行风有个万一……” 说着,成睿亚叹了一口气。成宝贝一听,也有些担忧了起来:“那的亲事会不会影响到三国之间的制衡?” 成睿亚摇了摇头,笑着安慰说:“朕的妹妹要嫁的,必然要把放首位,若是他的心里存了什么龌龊的念头,朕第一个就不饶他,朕不需要俾睨天下,也不需要封疆扩土,更不会拿的亲事来换取什么,朕只要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就算一辈子朕身旁混吃混喝,朕也喜欢。” 成宝贝心里感动,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皇兄对最好了。” 成睿亚轻抚了一下她的发丝,感慨说:“朕真不舍得把嫁,真想再留几年,幸好那邹亦沐还识相,答允了就算成亲后也会让时常回大盛。” “哼,他要是不答应的话,就自己偷偷跑回来。”成宝贝扬起下巴傲然地说。 一想到成宝贝的亲事,成睿亚就有些头疼,他原本想着本国找个青年才俊做成宝贝的驸马,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的掌控之中,可那邹亦沐对宝贝有救命之恩,这一年来,一直对成宝贝一往情深的模样,鞍前马后,照顾得十分妥贴周到,数次求娶,让他难以招架。 而成宝贝对他也带了一种说不出的好感,向他习武,叫他师傅,看起来英雄美,十分般配,到了最后,成睿亚也就松了口,只是心里一直有些担忧,那邹亦沐城府颇深,成宝贝如此单纯,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必然被他骗得连件衣服都不剩。 “宝贝,那邹亦沐去了哪里?怎么好些天都没瞧见他了?”成睿亚随口问道,邹亦沐自从救回成宝贝后,便大盛置了一座宅院,离公主府约莫几百米远,时常往来于皇宫和公主府之间。 “听说大宛有急事,他回去看看,过两天就回来。”成宝贝说着,一眼便瞟见了桌上放的茶水和点心,拿起一块绿豆糕便放进了嘴里。 成睿亚宠溺地帮她擦了擦嘴角,“想不想那邹亦沐?要不要遣去催他回来?” 成宝贝愣了一下,挠挠头说:“皇兄不说还真的没想过,不是说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怎么没有?” “呀,看还是和这些点心们成亲吧,能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只怕就只有这些点心了!看看脸上的肉,小心成了个小肥婆!”成睿亚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皇兄乃的这句话太对了,什么黄桑什么将军,都是浮云,比不上嘴里的糕饼捏!! ------------ 47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支持! 黑漆漆的天空中云朵重叠游走,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时隐时现,平添了些许诡异,程宝贝缩着身子,躲树的阴影下面,掐着指算着时间。 不一会儿她抬了抬头,看了看天空,盼着半空中那云朵再堆得厚些,多些,四周再黑些,最好能伸手不见五指。 一队巡夜的侍卫齐刷刷地从不远处走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听到几声虫鸣。程宝贝看着那月光,还是不敢出去,决定再等上一等。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糟糕,肚子怎么饿得越来越早了,以前还是寅时的时候饿醒过来,现怎么才刚到子时,就饿得好像前心贴后心了? 程宝贝忍不住有点闪神,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真的不能太安逸啊,以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只想着填饱肚子;到了程府,每天吃好喝好,就想着吃得精致;现到了宫中,一日三餐虽然再也不愁,可程府养成的吃点心的习惯却再也改不回去了。 “骗子,还说宫里比府里好上千倍百倍。”程宝贝恨恨地腹诽着,“连每日的膳食都跟称过的一样不许多领,都不知道看看家的食量再分。” 月光忽然被乌云盖住了,程宝贝心里一喜,飞速地从窜到了墙角,再窜到了另一棵树下,眼看着那御膳房就眼前了:她曾经来偷过一次,意外地炉子上发现了一碟没认领的栗子糕。 “砰”的一声,她的后背仿佛被什么砸中了,晃悠了几下,死死地拽住了一样东西,一瞬间,她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声惊呼刚要冲破喉咙,嘴唇被狠狠地捂住了。 她挣扎了几下,张嘴想咬,却叽咕了几声,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嘴巴,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一身青色四海晏清侍卫袍,眉目只能看个依稀,只是那双眸子月光下仿佛刀削一般得犀利,正死死地盯着她。 程宝贝立刻停止了挣扎,凑了过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自从进宫后,她见到的都是一些女和太监,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后宫的女们美则美矣,只是看多了,未免有些审美疲劳;太监们都不用说了,尖着嗓子简直叫听了头疼。今天一见这么一个冷厉的俊美男子,程宝贝觉得咕咕叫的肚子都安静了下来。 小径上传来了轻捷整齐的脚步声,又一队侍卫从前面走过,程宝贝屏住了呼吸,手脚有些发凉,拽着那个男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不知道是不是程宝贝眼花,那个领头的侍卫瞟过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却没有停顿,径自地往前走了。 程宝贝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眼,哀恳地看着那个男子,轻轻地唔了两声,眼睛弯了起来,眯成了一条小缝,表示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恶意。 那个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警惕地四下看看,低声说:“是谁?这里干嘛?” 程宝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好饿,想去那里找点东西吃,听说今天太后赏了三品以上的妃子黄金白玉饼,说不定御膳房没分完,还会有点剩。” “黄金白玉饼?怎么没有听说过?”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诧异。 “侍卫大哥,不知道吗?太后她老家可喜欢吃这个了,只是那个白玉听说要从塞北那里送上来的,所以下面的都没得吃。”程宝贝殷勤地介绍着,双眼往四下里瞅了瞅,“侍卫大哥,等着,去瞧瞧,说不定运气好,能吃到。” “不用了,自己留着――”话还没说完,程宝贝已经窜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御膳房。 那个男子鄙夷地瞧了瞧她的背影,刚刚抬腿想走,却见程宝贝又蹿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瞧,这里居然真的还有半块黄金白玉饼!”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只见她左手手心放着一块半月形的糕饼,黄黄白白的,想来是那厨师做砸了仍一旁的。 “不用,自己吃吧。”男子嫌弃地推开了她的手。 程宝贝不以为杵,十分开心地将它掰成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了几下,只觉得一股香甜盈满了口腔,整个都通体舒泰了起来,不由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男子见她吃得如此香甜,不由得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他纳闷地取过了她手中的另外半块放进嘴里,尝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黄金白玉糕,这不就是玉米饼吗?” 月亮刚好从云缝中探出头来,照这个男子的脸上,程宝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由得呆了一呆,只见他的五官仿如刀削似的,棱角分明,剑眉朗目薄唇,神色间带着一股傲然,有种俾睨天下的气质。 程宝贝以前一直乞丐堆里打滚,见到的男不是邋遢就是残废,哪里碰到过这样的绝品,心里顿时如小鹿乱撞,傻笑着看着他。 男子心里不耐,冷冷地说:“是哪个娘娘跟前的宫女?居然能从内宫跑到这里来,也算本事。下次不要再半夜出来了,不然被侍卫发现,就算是乱刀砍死也没救。” 程宝贝把头点得象鸡啄米似的,见他要走,不舍地跟了一步:“侍卫大哥,小心些,这里的巡夜小队有五队,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巡回到远处,交替有两班,他们的路线一般都是这样的……”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指尖用力,蓄势待发:“怎么知道得那么仔细?” 程宝贝仰起脸来,笑得十分灿烂:“进宫快两个月了,每天晚上躲内宫的墙角听,听仔细了,这才出来偷东西吃。” “就为了吃东西?”男子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御膳房的克扣了的口粮?” “不是啦,”程宝贝见他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有些开心,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陛下好生小气,每日就是二菜一汤一碗米饭,要是想多些,红倚说还要去拿几个铜板贿赂一下打饭的公公,哪里有铜板,只好自己想些法子。” “每天一到下午和晚上就肚子饿,偶尔还要给好多娘娘去请安,看到她们那里有好吃的眼睛都绿了。” “好不容易养胖了,这一阵子又瘦了下来。”程宝贝抱怨着摸了摸她的脸蛋。 借着月光,男子看到她的脸带着一点婴儿肥,圆圆的,嘴唇嘟了起来,一双眸子也圆溜溜的,整个就仿佛一个圆圈似的,让看了不由自主地就嘴角微微上翘。“这叫瘦,那后宫那些岂不是变成一张皮了?” 程宝贝呵呵傻笑了两声,小声说:“其实觉得那些娘娘真的不好看,走路就好像要被风吹倒似的,一直让扶着,陛下的喜好可真够愁的。” 男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叫什么?是哪里的?” “小名叫宝贝,是刚入宫的采女。”程宝贝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挂空中的月亮,惊喘了一声:“哎呀糟糕,巡夜的小队马上要回过来了,要走了。” 她沿着墙角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恋恋不舍地问道:“叫什么名字?还能见到吗?” “姓厉,排行第一,名行风。”男子傲然说着,看着程宝贝的表情。 程宝贝心里默念了两声,恋恋不舍地说:“记性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忘记,要是以后见了,千万叫一声。” 厉行风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脚尖一点,几个兔走鹘落,便消失了茫茫夜色之中。 程宝贝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被窝有些冷,不过她的心却很热,红倚睡隔间里,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主子怎么又去解手了,让少喝点汤也不听。” “睡的吧,睡不着。”程宝贝有些兴奋,一直想着那个厉行风的音容笑貌,猜测着他的身份。宫里头的日子实是太过无聊,要不是有红倚跟她身旁,要不是她那刚认的娘亲跟她指天发过誓,她一定会豁出去逃跑的。 “他会不会是个侠盗?蹿到皇宫来作案了?不对,他穿着侍卫服,难道是陛下派他去探查大臣们的隐秘勾当?不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禀告陛下,难道是他外出私会情?”程宝贝猜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雕花大床。 “红倚,见到的最好看的男子是谁?”程宝贝低声问道。 “自然是表少爷,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红倚被她弄醒了,打着哈欠说。 “要是有一个,比表少爷俊朗一百倍,潇洒一百倍,见了会不会尖叫啊?”程宝贝又问。 红倚嗤笑了一声说:“主子,又做梦了吧?快睡吧,保管明天一早起来就把这个给忘记了。” 红倚说的话终于没实现,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厉行风的脸依然清晰地浮现程宝贝的眼前,她十分开心,脑中细细描绘了一遍那的轮廓,才由着红倚帮她洗漱。 “主子,今天是华阳宫吴贵妃召见采女们的日子,要梳个什么头?”红倚看着铜镜中的程宝贝,比划着她的头发。 “随便什么都行。”程宝贝心不焉地说。 “主子上点心好不好!”红倚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看隔壁的封蓉蓉,一早就央着打了水,洗得香喷喷的,头型都换了三个了,胭脂水粉都往脸上擦。看看,眼角都还糊着眼屎。” “这还不都怪母亲大没给塞点私房钱,”程宝贝委屈地说,“害都这里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东西。” 红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主子,不是想着吃好点吗?不如动动脑筋,把份位往上升一升,等成了才,就可以御膳房有专用的小炉子了,到时候红倚每天帮炖好吃的。” “真的?”程宝贝的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 ------------ 48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不一会儿,温子归便拿了个托盘回来了,又一一去收了嫔妃们的桌号,盘中摇了几摇。 纸团都是上好的宣纸,一溜儿的白色,摆了乾武帝的面前,几个嫔妃都眼巴巴地瞧着,只盼着自己那纸团能到了乾武帝的手中。 乾武帝伸出手,拿了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又取了另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那些嫔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颗心都随着他的手七上八下。 他一连看了三个,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吊们胃口了,就这个,母后,来瞧瞧,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太后摊了开来,念道:“十五号桌,来,出来让哀家瞧瞧。” 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众都四处张望,却没站出来,太后心里有些诧异,笑着又喊了一声:“呦,这是谁啊,这么害羞,十五号桌,快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红倚旁边惊叫了一声,旋即又掩上了嘴,使劲地戳了戳程宝贝,急促地说:“主子,是!是!” 程宝贝正吃一片西瓜,这个时节的西瓜十分罕见,柳盈云送过来两片,她有些舍不得,正一口一口地啃着,一听红倚的话,咯咯地笑了:“红倚每天说,自己怎么也一惊一乍的,是什么?是――” 她终于发现众的目光都盯了她的身上,羡慕、嫉妒、不屑……什么都有。 太后一见她的面具和模样,便想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原来是,哀家一见就觉着是有福气的,快过来。” 程宝贝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乾武帝有后宫无数,十之八/九看不上她这么一个肥嘟嘟、姿色勉强算是中上的女子。 红倚见她没动,她身后轻轻地捏了她一下,低声催促着她,程宝贝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太后那里挪了过去,声如蚊蝇地道:“多谢太后陛下赏赐。” “这孩子,还没说想要什么呢,陛下许一个愿望,快想想。”太后笑着说。 程宝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又迅速瞟了乾武帝一眼:一个愿望!一个愿望!她可不可以要求陛下放她出宫! 顿时,她只觉得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听见乾武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念头。 一旁的封蓉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欢快地说:“程妹妹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程宝贝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乾武帝一眼,心想:这陛下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难道哪里见过? 柳盈云忽然插嘴说:“程才可要好好想想,好吃的什么时候没有,陛下的赏赐可不是天天都有。” 小平子立刻接口说:“陛下,依奴才之见,只怕是程才惊喜过度,想不出什么了,不如先把这赏头挂着,让程才回去好好想想。” 乾武帝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平子,附太后耳边说了两句,他和太后之间向来淡淡的,今天一直和太后耳语,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太后也忍不住心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既然赏了,便要赏得名副其实才①38看書网的不错,哀家允了,程才这赏赐就挂着,什么时候想到好了再赏!“ 紧接着,太后赏了夺魁的六名女子,一五匹绫罗绸缎和五百两赏银,另加一盆绝品牡丹,赏了封蓉蓉一株红玉珊瑚,封蓉蓉捧着珊瑚从程宝贝身旁走过,关切地说:“妹妹,这几日云曦宫过得还习惯吗?一早就想来看,一直不得空。” 程宝贝很高兴:“姐姐来啊,一个甚是无趣,一起来说话也好。” 柳盈云也从她身旁走过,冷冷地说:“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也不怕请进来一头豺狼。” 程宝贝愉快地说:“柳姐姐也来啊,作的诗真好听,可以向学作诗。” 柳盈云轻描淡写地说:“免了,只怕会被气死。”说着,便傲然走了。 封蓉蓉轻哼了一声说:“恃才傲物,妹妹别理她。” “不会啊,柳姐姐其实挺好的,刚才还提点呢。”程宝贝乐呵呵地说。 封蓉蓉的脸色一变,没耐心再和她纠缠下去,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也走了。 程宝贝和红倚也往云曦宫走去,两个一路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断,走到一个拐角,程宝贝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红倚,有跟着们。” 红倚刚想回头去看,被她一把拉住了,“别出声,等他跟上来。” 两个走到一个转角,猛地停住了脚步,躲树后,等那个脚步声跟了上来,程宝贝便大喝一声,劈头盖脸的轮起手里的帕子往那的脸上甩去,红倚也把自己手中的包袱砸过去。 那一不留神,被程宝贝的帕子甩眼上,反手一夺,便把帕子夺了过去,又①38看書网地闪过红倚的包袱,大喝一声:“是!晋王!” 红倚立刻不敢动了,程宝贝却急了,伸手去捞自己的帕子:“晋王又怎么了,快把帕子还给。” 晋王爷揉了揉眼角,笑嘻嘻地把那块帕子举高了,程宝贝跳着够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只好软语相求:“晋王爷,别和开玩笑了,顶多也让打一下。” 晋王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当皇兄怎么了,京城这几天尽来一些个不明来历的,他不去彻查,倒还有心思陪着母后来参加这无聊的赏花宴,原来,他后宫藏了这么一个有趣的。” 程宝贝一听便来了兴致:“什么不明来历的?是高来高去的大侠吗?还是杀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想知道?不如带出去瞧瞧?”晋王看她好玩,逗弄说。 程宝贝眼睛一亮,要放以前,她早就没口子地答应了,可现她到底也宫中这么多日子,又刚刚被厉行风教训了一顿,多长了个心眼,怀疑地看着他:“骗的吧?” 晋王本是随口一说,可被程宝贝带着轻视地这么一瞧,脸上有点挂不住,想了一下说:“去和母后说说,就说,就说……”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主意来,要带一个嫔妃出宫,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宝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张圆圆的苹果脸骤然好像失去了神采。 晋王看着看着,脑袋一热,一拍手道:“就说府上来了个高僧,教了看相的法子,后宫转了一圈,就属的福缘深厚,带去给高僧瞧瞧,说不准能相出个法子,让皇兄早生皇子!” 程宝贝哼了一声,觉得此油嘴滑舌、舌灿莲花,十分不可靠。“吹牛吧,等真的可以带出宫了再相信,快把帕子还给。” 晋王笑嘻嘻地说:“不还,送给吧。” “给不给?”程宝贝瞪圆了眼,“不给的话就叫了,说调戏。” 晋王差点没喷笑出来:“这么紧张这块帕子干吗?难道这是皇兄给的定情之物,怕丢了皇兄生气?” “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啊,”程宝贝瞪大了眼睛,“这是自己的。” 晋王不可思议地把帕子放手上,帕子用的是上好的贡缎,是皇家特制的,一匹布要数个工整整织上两个月,整个皇宫一年也就只有三五匹,平常的嫔妃和皇亲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块帕子的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图案,他一看便知这是个画的风字,乾武帝最喜欢他的用品上都绣上这么一个标记。 帕子一下子便被程宝贝抽走了,她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哼,有本事再来拿呀。”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晋王忍不住想要逗她:“这帕子肯定不是的,敢不敢说实话?” 程宝贝愣住了:这块帕子是上次厉行风给她擦嘴用的,她一直藏身边,没舍得还给他。她的鼻尖渗出了汗来,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地说:“晋王爷,请吃点心,别多管闲事成不成?” 晋王笑嘻嘻地说:“什么点心?” “家红倚做的白糯米芝麻酥。”程宝贝眼珠一转,笑着说。她自己做的豌豆黄还剩两块,当然不舍得给晋王吃。 “那好,记帐上,欠一顿点心,欠一次出宫。”晋王看了看天色,遗憾地说,“该回去了,不然又被皇兄抓着把柄,说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 看着晋王的背影,一直跟旁边的红倚有些发呆,半天才赞道:“主子,晋王长得真是好看,今天坐太后身旁的那些世子和皇子,一个都比不上。” 程宝贝的脑中掠过厉行风帅气而凌然的容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太过秀气了,还是喜欢男子有气概一些。” “听说晋王长得象太后,陛下长得象先帝,又俊逸又威严,可惜今天带着面具,没有看到。”红倚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保佑从今以后都不要看到。”程宝贝双掌合十,一脸的虔诚。 ------------ 49章 亲们,这是废章,十二点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不一会儿,温子归便拿了个托盘回来了,又一一去收了嫔妃们的桌号,在盘中摇了几摇。 纸团都是上好的宣纸,一溜儿的白色,摆在了乾武帝的面前,几个嫔妃都眼巴巴地瞧着,只盼着自己那纸团能到了乾武帝的手中。 乾武帝伸出手,拿了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又取了另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那些嫔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颗心都随着他的手七上八下。 他一连看了三个,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吊你们胃口了,就这个,母后,你来瞧瞧,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太后摊了开来,念道:“十五号桌,来,出来让哀家瞧瞧。” 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四处张望,却没人站出来,太后心里有些诧异,笑着又喊了一声:“呦,这是谁啊,这么害羞,十五号桌,快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红倚在旁边惊叫了一声,旋即又掩上了嘴,使劲地戳了戳程宝贝,急促地说:“主子,是你!是你!” 程宝贝正在吃一片西瓜,这个时节的西瓜十分罕见,柳盈云送过来两片,她有些舍不得,正在一口一口地啃着,一听红倚的话,咯咯地笑了:“红倚你每天说我,自己怎么也一惊一乍的,是我什么?是我――” 她终于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羡慕、嫉妒、不屑……什么都有。 太后一见她的面具和模样,便想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你,哀家一见你就觉着你是有福气的人,快过来。” 程宝贝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乾武帝有后宫无数,十之八/九看不上她这么一个肥嘟嘟、姿色勉强算是中上的女子。 红倚见她没动,在她身后轻轻地捏了她一下,低声催促着她,程宝贝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太后那里挪了过去,声如蚊蝇地道:“多谢太后陛下赏赐。” “你这孩子,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陛下许你一个愿望,快想想。”太后笑着说。 程宝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又迅速瞟了乾武帝一眼:一个愿望!一个愿望!她可不可以要求陛下放她出宫! 顿时,她只觉得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听见乾武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念头。 一旁的封蓉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欢快地说:“程妹妹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程宝贝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乾武帝一眼,心想:这陛下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难道在哪里见过? 柳盈云忽然插嘴说:“程才人可要好好想想,好吃的什么时候没有,陛下的赏赐可不是天天都有。” 小平子立刻接口说:“陛下,依奴才之见,只怕是程才人惊喜过度,想不出什么了,不如先把这赏头挂着,让程才人回去好好想想。” 乾武帝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平子,附在太后耳边说了两句,他和太后之间向来淡淡的,今天一直和太后耳语,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太后也忍不住心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既然赏了,便要赏得名副其实才①38看書网的不错,哀家允了,程才人这赏赐就挂着,什么时候想到好了再赏!“ 紧接着,太后赏了夺魁的六名女子,一人五匹绫罗绸缎和五百两赏银,另加一盆绝品牡丹,赏了封蓉蓉一株红玉珊瑚,封蓉蓉捧着珊瑚从程宝贝身旁走过,关切地说:“妹妹,这几日在云曦宫过得还习惯吗?我一早就想来看你,一直不得空。” 程宝贝很高兴:“姐姐你来啊,我一个人甚是无趣,一起来说话也好。” 柳盈云也从她身旁走过,冷冷地说:“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也不怕请进来一头豺狼。” 程宝贝愉快地说:“柳姐姐你也来啊,你作的诗真好听,我可以向你学作诗。” 柳盈云轻描淡写地说:“免了,只怕我会被你气死。”说着,便傲然走了。 封蓉蓉轻哼了一声说:“恃才傲物,妹妹你别理她。” “不会啊,柳姐姐其实挺好的,刚才还提点我呢。”程宝贝乐呵呵地说。 封蓉蓉的脸色一变,没耐心再和她纠缠下去,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也走了。 程宝贝和红倚也往云曦宫走去,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断,走到一个拐角,程宝贝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红倚,有人跟着我们。” 红倚刚想回头去看,被她一把拉住了,“别出声,等他跟上来。” 两个人走到一个转角,猛地停住了脚步,躲在树后,等那个脚步声跟了上来,程宝贝便大喝一声,劈头盖脸的轮起手里的帕子往那人的脸上甩去,红倚也把自己手中的包袱砸过去。 那人一不留神,被程宝贝的帕子甩在眼上,反手一夺,便把帕子夺了过去,又①38看書网地闪过红倚的包袱,大喝一声:“是我!晋王!” 红倚立刻不敢动了,程宝贝却急了,伸手去捞自己的帕子:“晋王又怎么了,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爷揉了揉眼角,笑嘻嘻地把那块帕子举高了,程宝贝跳着够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只好软语相求:“晋王爷,你别和我开玩笑了,顶多我也让你打一下。” 晋王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当皇兄怎么了,京城这几天尽来一些个不明来历的人,他不去彻查,倒还有心思陪着母后来参加这无聊的赏花宴,原来,他在后宫藏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程宝贝一听便来了兴致:“什么不明来历的人?是高来高去的大侠吗?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你想知道?不如我带你出去瞧瞧?”晋王看她好玩,逗弄说。 程宝贝眼睛一亮,要放在以前,她早就没口子地答应了,可现在她到底也在宫中这么多日子,又刚刚被厉行风教训了一顿,多长了个心眼,怀疑地看着他:“你骗我的吧?” 晋王本是随口一说,可被程宝贝带着轻视地这么一瞧,脸上有点挂不住,想了一下说:“我去和母后说说,就说,就说……”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主意来,要带一个嫔妃出宫,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宝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张圆圆的苹果脸骤然好像失去了神采。 晋王看着看着,脑袋一热,一拍手道:“就说我府上来了个高僧,教了我看相的法子,我在后宫转了一圈,就属你的福缘深厚,带去给高僧瞧瞧,说不准能相出个法子,让皇兄早生皇子!” 程宝贝哼了一声,觉得此人油嘴滑舌、舌灿莲花,十分不可靠。“吹牛吧,等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宫了再相信你,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笑嘻嘻地说:“不还,送给我吧。” “你给不给?”程宝贝瞪圆了眼,“不给的话我就叫了,说你调戏我。” 晋王差点没喷笑出来:“你这么紧张这块帕子干吗?难道这是皇兄给你的定情之物,怕丢了皇兄生气?” “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啊,”程宝贝瞪大了眼睛,“这是我自己的。” 晋王不可思议地把帕子放在手上,帕子用的是上好的贡缎,是皇家特制的,一匹布要数个工人整整织上两个月,整个皇宫一年也就只有三五匹,平常的嫔妃和皇亲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块帕子的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图案,他一看便知这是个画的风字,乾武帝最喜欢在他的用品上都绣上这么一个标记。 帕子一下子便被程宝贝抽走了,她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哼,有本事你再来拿呀。”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晋王忍不住想要逗她:“这帕子肯定不是你的,你敢不敢说实话?” 程宝贝愣住了:这块帕子是上次厉行风给她擦嘴用的,她一直藏在身边,没舍得还给他。她的鼻尖渗出了汗来,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地说:“晋王爷,我请你吃点心,你别多管闲事成不成?” 晋王笑嘻嘻地说:“什么点心?” “我家红倚做的白糯米芝麻酥。”程宝贝眼珠一转,笑着说。她自己做的豌豆黄还剩两块,当然不舍得给晋王吃。 “那好,我记在帐上,你欠我一顿点心,我欠你一次出宫。”晋王看了看天色,遗憾地说,“我该回去了,不然又被皇兄抓着我把柄,说我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 看着晋王的背影,一直跟在旁边的红倚有些发呆,半天才赞道:“主子,晋王长得真是好看,今天坐在太后身旁的那些世子和皇子,一个都比不上。” 程宝贝的脑中掠过厉行风帅气而凌然的容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太过秀气了,我还是喜欢男子有气概一些。” “听说晋王长得象太后,陛下长得象先帝,又俊逸又威严,可惜今天带着面具,没有看到。”红倚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保佑我从今以后都不要看到。”程宝贝双掌合十,一脸的虔诚。 ------------ 50章 一出公主府,厉行风便焦急地问温子归:“子归,有法子让宝贝想起来?” 温子归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说:“们无极宫有本秘籍,说的就是这些离魂、定魂之术,十分莫测高深,曾经师傅的指点下研读过一阵,公主将一年前的记忆尽数丧失,便是其中短时离魂之症,可施展迷魂之术,找一个最能引起她记忆的药引进入她的第七识,乱其心神,入其神志,只要她心里还是想要想起以前的事情,就能慢慢引导她冲破桎梏,想起往事。” 厉行风的脑袋“嗡”的一声,突如其来的狂喜砸得他几乎回不过神来,喃喃地说:“真的?太好了!只要宝贝能想起来……她一定还是喜欢的……她一定是被那个姓邹的骗走的……不信她真的能把忘记了……” “只是……”温子归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厉行风的笑容僵住了,“是不是会有危险?” “危险倒是谈不上,只是可能有些痛苦。”温子归轻叹了一声。 厉行风怔了一下,可一想到宝贝想起往事,重新投入他的怀抱,重新过上幸福的日子,他就难以抑制心中的渴望。“只是有些痛苦吧?”他希冀地说,“熬一熬就过去了。” 温子归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等明日公主来了,再见机行事。” 厉行风激动得一夜未眠,一早便起来了,家门前来回地走动,四下张望着,从卯初一直等到卯末,实等不下去了,便一路来到了公主府前。 公主府的大门依然紧闭,他痴痴地站路口,想象着成宝贝肆无忌惮的睡相,想象着成宝贝晨起 时的慵懒,想象着成宝贝娇俏的笑脸…… 大门忽然便打开了,一个身影从里面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厉行风一看,正是成宝贝的婢女绿敛,他犹豫了一会儿,佯做无意间经过的模样笑着和她打招呼:“好巧,绿敛姑娘这是去哪里啊?” 绿敛一见是他,举起手里袋子朝着他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都是!都是!好端端地做什么豌豆黄!九公主昨日吃得太多,胃痛了一个晚上!” 厉行风吓了一跳,狼狈地往后退去:“们怎么也不拦着她,由着她胡吃!” “公主说好吃的很,谁知道这玩意儿还能胃痛!”绿敛又气又恼,恨恨地说。 温子归跟后面,忍住笑慌忙上来劝架:“他也是一片好心,绿敛姑娘莫急,这里有些消食丸,给公主服用一颗,片刻既好。” 这温子归的能耐早就由那门口的侍卫传遍了整个公主府,绿敛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叉着腰说:“哼,就绕了这一次,家公主自有御厨伺候着,这三脚猫的厨艺以后少来公主府献殷勤。”说罢,她便趾高气扬地到府里去了。 厉行风被弄得灰头土脸,悻悻然回到家中,忍不住仰天长啸: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幸而,大盛境内的使团送来了一封燕隼送来的信,厉行风拿手上,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才暂时把成宝贝的事情抛到脑后。 温子归见他眉头深锁,仿佛有什么难以决断之事,忍不住问道:“陛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赵将军大盛腹地遇袭。”厉行风淡淡地说。 温子归一惊:“难道那邹亦沐真的如此大胆,胆敢大盛向陛下动手?” 厉行风轻哼了一声:“他自然不会露出行踪,使扮作山匪的模样,幸好朕早有准备,备好了圈套引他往下跳。” “不知此到底是何居心,莫不是他真的想挑起两国的争端,让他们大苑渔翁得利?”温子归越想越心寒。 “狐狸的尾巴,终究藏不了多久,拭目以待吧。”厉行风冷笑了一声说。 “那赵将军现何处了?陛下的使团是否安全?”温子归忧心忡忡地问。 “已经到了离定安几百里远的地方,今天晚上想必就能到定安城外围了。”厉行风沉吟了片刻说,“明日们便递国书去见盛景帝,宝贝的病要是今天能治好那就好了,一想到那邹亦沐居心叵测,朕就坐立不安。” 温子归欲言又止,轻叹一声说:“臣当尽力一试,只是不可能一蹴而就,陛下莫要期待过高,以免失望。” 两个一直焦急地等到了末时,成宝贝才姗姗来迟,大马金刀地厅里坐下,抓起一盅茶“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吐了吐舌头说:“骗他们要小憩片刻,这才从窗户里爬了出来。” 厉行风仔细地端详了她片刻,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胃好些了吗?” “子归的药真灵,打了几个嗝,那个还……就好了。”这话有些不雅,成宝贝吞吞吐吐,脸颊微微泛红。 “下次不要贪吃,过两天带个做点心的好手来看,包吃得把舌头都想咬下来。”厉行风笑着说。 “真的?”成宝贝眼睛一亮,伸出小拇指来,“拉勾!不许骗!” 厉行风郑重地伸手小指,勾了她的手上晃了晃:“不骗,永远都不骗。” 成宝贝十分满意,终于拿正眼瞧了瞧他,觉得眼前这个脸庞棱角分明,身材高大俊朗,比起邹亦沐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一双眼睛,深邃动,仿佛有说不尽的话语。忽然,她愣了一下,目光停顿厉行风的腰间:“这……这是什么?” 厉行风低头一瞧,神情复杂地把腰上的东西取了下来,眷恋地看着说:“这是两个香囊,一个是桂花的,一个是解酒的,想看吗?” 成宝贝有些发呆,伸手接了过来,只见那香囊是由上好的贡缎缝成,针脚歪斜,正中间稀稀拉拉地绣着一个图案,分辨不出什么东西,缎面已经有些发毛,想来是摩挲日久的缘故。 “要自己晒,要亲手晒的才香。” “绣个香囊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来来回回戳几针嘛。” “一个给陛下,一个给自己留着。” …… 温子归一见她的眼神迷茫起来,立刻站到她的面前,面带微笑,语声诱惑:“宝贝……来,看着的眼睛……” 成宝贝抬起头来,双眸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无数的影像眼前闪过,汇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把她溺毙漩涡里。 “要为谁做香囊……想一想……为谁做香囊……” 温子归丝毫不敢松懈,鼻尖渐渐地沁出了汗珠。这迷魂之术其实就是利用患者精神上的脆弱,让他进入一种幻境,仿佛睡眠一般,全身放松的状态下让脑中过去的影像重现,这对患者和施术者要求都极高,患者要能信任施术者,也有强烈的恢复记忆的愿望,而施术者需对这迷魂之术修习日久,施术的时候极易损耗心神。 第一次施术,其实应该一个轻松愉悦的氛围中稍作试探,彼此熟悉,而温子归此次却有些冒进,眼看着成宝贝已经进入幻境,他的双眸渐渐妖异起来,仿佛要把成宝贝的心神都摄入其中。 成宝贝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身影,梳着一个飞天髻,穿着一身鹅黄的宫装,拿着针线那里戳来戳去,她几乎都要笑出声来:这个好笨,连个针线都不会拿。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看这是谁,只是那的脸好像被薄雾挡了一样,看不真切。 “陛下,晚上早些来。” “想了不成?下午睡一觉便来御书房看。” “好啊,帮带些点心来。” “要吃亲手做的豌豆黄。” …… 这声音是如此的耳熟,其中一个分明就是自己的声音,而另一个……另一个……她慢慢地走上前去,抬手想要挥开迷雾……宽阔的额头……英挺的眉毛…… 刹那之间,成宝贝的头剧痛起来,仿佛脑门上有个铁圈,一层一层地往里抽紧,痛得她简直想把自己的头切下来;可幻境之中,手脚根本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声,只能任凭那钻心的疼痛直入脑髓。 厉 行风一旁看得真切,眼看着成宝贝一忽儿发笑,一忽儿皱眉,一忽儿茫然……骤然之间,成宝贝的脸色变得惨白,整个都微微颤动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一脸的痛苦。 他看得大骇,上前一步,却又不敢伸手,只好焦灼地她身边喃喃地道:“宝贝,再忍一忍,忍过了就好。” 只是成宝贝的脸色愈发地差了,眼神从迷茫变成了痛苦,脸色渐渐地灰白了起来,双唇微翕,几乎可以听到微弱的□;整个身体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自支撑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如同沙泥般崩塌。 厉行风终于忍耐不住,这剧痛虽然痛成宝贝的身上,却好像痛他的心上,他急促地说:“子归!子归别试了!宝贝是不是受不了了?朕不要试了,朕不要她想起来了!” 温子归浑身一震,双眸微微闪神,顿时跌坐椅子上,而成宝贝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双眸紧闭,双手紧紧地抓着头皮,仿佛要把自己的头发都扯下来一样想,旋即,她的身子一软,倒了厉行风的身上。 厉行风紧紧地抱着她虚弱的身躯,只觉得魂飞魄散,这世上,无论什么都没有手里这个喜乐安康来得重要,也无论什么都没有手里这个能活生生站他面前重要:“宝贝!别吓,只要好好的,什么都不要了!” 温子归低低地喘息几声,整个仿佛水里浸过一般,好不容易才调匀内息,看着厉行风的模样,长叹一声说:“陛下,这就受不了了?若要彻底医治公主的病症,非得这样反复至少十次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唉,黄桑乃好可怜,,可素,,群众们说要虐你啊,不关我事啊,摊手~~ ------------ 51章 成宝贝悠悠地醒了过来,看着床顶的雕花木档,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厉行风正坐在床旁凝视着她,双眸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忧伤。 成宝贝看着看着,心里涌上来一种难以言表的冲动,让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来,想要去抚平他眉间的紧皱,可是手到一半,便僵在了半空,讪讪地撤了回来。 “我……我刚才怎么了?”成宝贝喃喃地问。 “刚才你一下子晕倒了,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厉行风的笑容有些惨淡。 “别怕,”成宝贝以为他害怕了,安慰他说,“我不会去向皇兄告状的,没人会怪罪你们。” 厉行风的嘴角勉强牵了牵:“天色有些暗了,九公主你偷偷溜出来,府里人该着急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不知怎的,成宝贝有些失望,眼前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让她有些害怕,但她挺想和他在一起说说话的。 “急什么急,还早呢。刚才我们在干什么?对了,香囊,那两个香囊呢?”她嘟着嘴,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 厉行风怔了一下,想了想说:“那两个香囊是拙荆的劣作,入不了公主的眼,公主若是喜欢,我叫人做个十个八个给你。” 成宝贝有些不高兴了,半支起身子,随意看了一眼,见他已经把那香囊挂回了腰间,她伸出手去想要去取:“给我一个,把那个桂花香囊给我!” 厉行风微微一侧身,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刚想说话,却见成宝贝象八爪鱼一样地缠了上来,瞅准那个香囊手脚并用,气急败坏地说:“给我!你不许动!本宫命你一定要像个木头人一样地站在那里!你敢违抗本宫的旨意,我要杖责你!” 厉行风整个人都僵住了,成宝贝身上的幽香萦绕在他鼻尖,纤细的双手在他的腰间乱摸,吐息凌乱地洒在他的肌肤上,他禁欲良久,这温香软玉在怀,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身下涌去,整个身体都叫嚣着想要狠狠地把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人扑倒在床上。 他狼狈地后退,却没想到成宝贝整个身体半挂在床和他之间,一下子失去依靠,双手挥舞了片刻,骤然便滚下来床来,一头栽倒在地上,发出“咕咚”一声响。 厉行风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想要扶她,一叠声地叫了起来:“宝贝你哪里摔到了?” 成宝贝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伸手狠狠地推了他一下,厉行风一个不妨,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不要你假好心!你这个小气鬼,我再也不想理你了!”眼泪在成宝贝的眼眶里打转,她咬着嘴唇,倔犟地不想让它掉下来。 厉行风慌了手脚,笨拙地伸出手来,想要替她擦眼泪,手刚触到她的脸庞,又好像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帕子往她脸上抹去:“宝贝,除了这两个香囊,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成宝贝一下子扯过帕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自她有记忆以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都有人想着法子要摘下来送给她,现在居然要两个小小的香囊都这么困难! 她飞快地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厉行风一眼,拔腿就往外走,刚走出门口,便一头撞在了温子归身上。 温子归一个侧身,把手高高举起,这才没把端着的药汁洒在成宝贝身上,惊愕地看着两个人说:“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成宝贝抓着手里的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忿忿地说:“子归我走了,以后我就请你一个人去我公主府,你这个小气的朋友就不要跟来了。” 温子归跟着紧走了几步:“公主,你把药喝了再走,陛,行风,你倒是拉着公主啊!” 厉行风这才恍然惊醒,摸了摸腰间的香囊,这是成宝贝亲手做的,是他这一年多来唯一的慰藉,他怎么舍得让成宝贝把这唯一的慰藉也带走了? “宝贝,我,我明天做一个给你!”情急之下,他追了过去,胡诌了一句。 成宝贝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却又急急地往前走去。 “你别走,宝贝,”厉行风语无伦次地说,“我给你,你别生我的气了。” 成宝贝倏地转过身来,眼中透出惊喜:“真的?不许骗人!其实我就是拿回府上看一看,过两天我腻了就再还给你。” 厉行风心乱如麻,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点头,就在此时,门环“咚咚”地响了起来,声音沉闷。 温子归刚想上去开门,厉行风却伸手拦住了他,沉声问道:“门外来者何人?” 门口忽地一下便没了声息,良久,才有一个声音慢条斯理地响了起来:“在下邹亦沐,来接公主殿下回家,叨扰主人了。” 成宝贝一听,立刻飞快地越过厉行风和温子归,咯咯地笑着应声说:“木头!木头你可回来了!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的礼物呢?” 门一下子被拉开了,门外站着一个人,身材挺拔,一袭青衣在暮间的微风中轻轻飘扬,眉间的印记浅淡,双眸狭长有神,显得分外桀骜不驯。 他的目光仿佛刀锋般锐利地扫过温子归和厉行风,却在看向成宝贝的一瞬间变得柔软了起来。 “宝贝,我一回来就去公主府看你了,我走以前怎么和你说的?怎么还这么调皮,居然连个侍卫都不带,偷偷溜了出来,让我好一阵担心。” 成宝贝吐了吐舌头,亲昵地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我在府里呆着无聊嘛,你别一见面就板着脸训我,你本来就比我老,这副模样就更难看了,快笑一个。” 邹亦沐眉间的紧皱慢慢舒缓了开来,嘴角微微上翘,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我怎么敢训你,每日都只有你胡闹得我头疼的份儿。” 成宝贝心里高兴,拉着他说:“来,介绍一下我刚认识的两个朋友,神医温子归,还有一个风……风什么来着?” 厉行风呆呆地看着他们,这么多日子以来,虽然他早已知道成宝贝已经和人定亲,也知道那邹亦沐就是她的未婚夫,潜意识中却一直拒绝去想这件事情,总盼着成宝贝能快点想起来,那么,她还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宝贝;而现在,现实却撕开了他刻意的自欺欺人,给了他血淋淋的一刀:眼前两个人看起来亲密无间,有着一种别样的默契,难道说,他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投进别人的怀抱吗? 许是他的脸色太过苍白,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悲哀,成宝贝有些不安了起来:“喂,你怎么了?不会因为我问你要个东西就心疼成这样吧?” 邹亦沐在一旁看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握着成宝贝的手紧了紧,若无其事地说:“看来你的朋友不欢迎我,我们赶紧走吧,不然只怕我带来的小玩意要被绿敛她们瓜分光了。” 厉行风上前一步,叫了一声“宝贝”,只是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嘶哑,仿如破锣一般。 “我姓厉,叫厉行风,”他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地说,“你再也不要忘记了。” “厉行风……”成宝贝喃喃地跟着念了一句,名字吐出嘴唇的一瞬间,心里莫名悸动了一下,“我记住了。” 邹亦沐把成宝贝往身后一拉,冷冷地说:“抱歉,我不认为公主有必要记住阁下的名字,萍水相逢,转瞬即逝,还忘阁下自重。” 厉行风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勉强地笑了笑。“邹亦沐,”他慢慢地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明人不说暗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样,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邹亦沐迎向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怒意,一闪既逝:“阁下妻妾成群,进你族谱的也另有其人,你有何面目来和我说这是一桩婚事?你有媒人吗?下聘了吗?你迎亲了吗?更何况,你如此卑鄙无耻,趁人之危,以他人之名强占民女,遭天谴的只怕是你吧?”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自然会给她个交待,不容你这外人前来置喙!”厉行风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地说。 邹亦沐冷笑了一声,嘴角带着几分恶意:“我这个外人?阁下说笑了吧,谁是外人,这不是很清楚吗?” 成宝贝好奇地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邹亦沐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你不必懂,走,绿敛备好了晚膳,你嫂嫂也在府上,我和你们说说这一路的趣事。” “趣事?”厉行风仰天长笑了起来,“邹将军,你莫不是要和公主讲一讲你如何自以为聪明,暗下杀手,结果却铩羽而归的趣事吗?” 邹亦沐的身子僵了一僵,脚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成宝贝被他拉着往门外走去,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厉行风站在暮色之中,双目赤红,眼神带着几分绝望,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整个人一碰就会化为灰烬一般。 她的心口顿时突突地抽搐了几下,莫名地疼痛了起来。她抚了抚胸,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不甘心,便朝着他挥了挥手:“厉……厉行风,你别难过了,我不怪你了,下次你和子归再到我府上来玩,还有你的香囊!”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乃再不想起来,黄桑要桑心而屎了,呜呜呜, ------------ 52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支持黑漆漆的天空中云朵重叠游走,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时隐时现,平添了些许诡异,程宝贝缩着身子,躲在树的阴影下面,掐着指算着时间。 不一会儿她抬了抬头,看了看天空,盼着半空中那云朵再堆得厚些,多些,四周再黑些,最好能伸手不见五指。 一队巡夜的侍卫齐刷刷地从不远处走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听到几声虫鸣。程宝贝看着那月光,还是不敢出去,决定再等上一等。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糟糕,肚子怎么饿得越来越早了,以前还是寅时的时候饿醒过来,现在怎么才刚到子时,就饿得好像前心贴后心了? 程宝贝忍不住有点闪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人真的不能太安逸啊,以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只想着填饱肚子;到了程府,每天吃好喝好,就想着吃得精致;现在到了宫中,一日三餐虽然再也不愁,可在程府养成的吃点心的习惯却再也改不回去了。 “骗子,还说宫里比府里好上千倍百倍。”程宝贝恨恨地腹诽着,“连每日的膳食都跟称过的一样不许多领,都不知道看看人家的食量再分。” 月光忽然被乌云盖住了,程宝贝心里一喜,飞速地从窜到了墙角,再窜到了另一棵树下,眼看着那御膳房就在眼前了:她曾经来偷过一次,意外地在炉子上发现了一碟没人认领的栗子糕。 “砰”的一声,她的后背仿佛被什么砸中了,晃悠了几下,死死地拽住了一样东西,一瞬间,她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声惊呼刚要冲破喉咙,嘴唇被人狠狠地捂住了。 她挣扎了几下,张嘴想咬,却叽咕了几声,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嘴巴,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身青色四海晏清侍卫袍,眉目只能看个依稀,只是那双眸子在月光下仿佛刀削一般得犀利,正死死地盯着她。 程宝贝立刻停止了挣扎,凑了过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自从进宫后,她见到的都是一些女人和太监,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后宫的女人们美则美矣,只是看多了,未免有些审美疲劳;太监们都不用说了,尖着嗓子简直叫人听了头疼。今天一见这么一个冷厉的俊美男子,程宝贝觉得咕咕叫的肚子都安静了下来。 小径上传来了轻捷整齐的脚步声,又一队侍卫从前面走过,程宝贝屏住了呼吸,手脚有些发凉,拽着那个男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不知道是不是程宝贝眼花,那个领头的侍卫瞟过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却没有停顿,径自地往前走了。 程宝贝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眼,哀恳地看着那个男子,轻轻地唔了两声,眼睛弯了起来,眯成了一条小缝,表示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恶意。 那个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警惕地四下看看,低声说:“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程宝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好饿,想去那里找点东西吃,听说今天太后赏了三品以上的妃子黄金白玉饼,说不定御膳房没分完,还会有点剩。” “黄金白玉饼?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诧异。 “侍卫大哥,你不知道吗?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吃这个了,只是那个白玉听说要从塞北那里送上来的,所以下面的人都没得吃。”程宝贝殷勤地介绍着,双眼往四下里瞅了瞅,“侍卫大哥,你等着,我去瞧瞧,说不定你运气好,能吃到。”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话还没说完,程宝贝已经窜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御膳房。 那个男子鄙夷地瞧了瞧她的背影,刚刚抬腿想走,却见程宝贝又蹿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你瞧,这里居然真的还有半块黄金白玉饼!”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只见她左手手心放着一块半月形的糕饼,黄黄白白的,想来是那厨师做砸了仍在一旁的。 “不用,你自己吃吧。”男子嫌弃地推开了她的手。 程宝贝不以为杵,十分开心地将它掰成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了几下,只觉得一股香甜盈满了口腔,整个人都通体舒泰了起来,不由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男子见她吃得如此香甜,不由得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他纳闷地取过了她手中的另外半块放进嘴里,尝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黄金白玉糕,这不就是玉米饼吗?” 月亮刚好从云缝中探出头来,照在这个男子的脸上,程宝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由得呆了一呆,只见他的五官仿如刀削似的,棱角分明,剑眉朗目薄唇,神色间带着一股傲然,有种俾睨天下的气质。 程宝贝以前一直在乞丐堆里打滚,见到的男人不是邋遢就是残废,哪里碰到过这样的绝品,心里顿时如小鹿乱撞,傻笑着看着他。 男子心里不耐,冷冷地说:“你是哪个娘娘跟前的宫女?居然能从内宫跑到这里来,也算你本事。下次不要再半夜出来了,不然被侍卫发现,就算是乱刀砍死也没人救你。” 程宝贝把头点得象鸡啄米似的,见他要走,不舍地跟了一步:“侍卫大哥,你小心些,这里的巡夜小队有五队,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巡回到远处,交替有两班,他们的路线一般都是这样的……”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指尖用力,蓄势待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仔细?” 程宝贝仰起脸来,笑得十分灿烂:“我进宫快两个月了,每天晚上躲在内宫的墙角听,听仔细了,这才出来偷东西吃。” “就为了吃东西?”男子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御膳房的人克扣了你的口粮?” “不是啦,”程宝贝见他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有些开心,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陛下好生小气,每日就是二菜一汤一碗米饭,要是想多些,红倚说还要去拿几个铜板贿赂一下打饭的公公,我哪里有铜板,只好自己想些法子。” “我每天一到下午和晚上就肚子饿,偶尔还要给好多娘娘去请安,看到她们那里有好吃的眼睛都绿了。” “我好不容易养胖了,这一阵子又瘦了下来。”程宝贝抱怨着摸了摸她的脸蛋。 借着月光,男子看到她的脸带着一点婴儿肥,圆圆的,嘴唇嘟了起来,一双眸子也圆溜溜的,整个人就仿佛一个圆圈似的,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就嘴角微微上翘。“你这叫瘦,那后宫那些人岂不是变成一张皮了?” 程宝贝呵呵傻笑了两声,小声说:“其实我觉得那些娘娘真的不好看,走路就好像要被风吹倒似的,一直让人扶着,陛下的喜好可真够愁人的。” 男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你叫什么?是哪里的?” “我小名叫宝贝,是刚入宫的采女。”程宝贝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挂在空中的月亮,惊喘了一声:“哎呀糟糕,巡夜的小队马上要回过来了,我要走了。” 她沿着墙角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恋恋不舍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姓厉,排行第一,名行风。”男子傲然说着,看着程宝贝的表情。 程宝贝在心里默念了两声,恋恋不舍地说:“我记性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忘记你,要是以后你见了我,千万叫我一声。” 厉行风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脚尖一点,几个兔走鹘落,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程宝贝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被窝有些冷,不过她的心却很热,红倚睡在隔间里,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主子你怎么又去解手了,让你少喝点汤也不听。” “你睡你的吧,我睡不着。”程宝贝有些兴奋,一直想着那个厉行风的音容笑貌,猜测着他的身份。宫里头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聊,要不是有红倚跟在她身旁,要不是她那刚认的娘亲跟她指天发过誓,她一定会豁出去逃跑的。 “他会不会是个侠盗?蹿到皇宫来作案了?不对,他穿着侍卫服,难道是陛下派他去探查大臣们的隐秘勾当?不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禀告陛下,难道是他外出私会情人?”程宝贝猜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雕花大床。 “红倚,你见到的最好看的男子是谁?”程宝贝低声问道。 “自然是表少爷,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红倚被她弄醒了,打着哈欠说。 “要是有一个人,比你表少爷俊朗一百倍,潇洒一百倍,你见了会不会尖叫啊?”程宝贝又问。 红倚嗤笑了一声说:“主子,你又做梦了吧?快睡吧,保管你明天一早起来就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红倚说的话终于没实现,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厉行风的脸依然清晰地浮现在程宝贝的眼前,她十分开心,在脑中细细描绘了一遍那人的轮廓,才由着红倚帮她洗漱。 “主子,今天是华阳宫吴贵妃召见采女们的日子,你要梳个什么头?”红倚看着铜镜中的程宝贝,比划着她的头发。 “随便什么都行。”程宝贝心不在焉地说。 “主子你上点心好不好!”红倚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看隔壁的封蓉蓉,一早就央着人打了水,洗得香喷喷的,头型都换了三个了,胭脂水粉都往脸上擦。你看看你,眼角都还糊着眼屎。” “这还不都怪母亲大人没给我塞点私房钱,”程宝贝委屈地说,“害我都在这里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东西。” 红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主子,你不是想着吃好点吗?不如动动脑筋,把份位往上升一升,等你成了才人,就可以在御膳房有专用的小炉子了,到时候红倚每天帮你炖好吃的。” “真的?”程宝贝的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她又不想真的成为皇帝的嫔妃,升才人做什么! ------------ 53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不一会儿,温子归便拿了个托盘回来了,又一一去收了嫔妃们的桌号,在盘中摇了几摇。 纸团都是上好的宣纸,一溜儿的白色,摆在了乾武帝的面前,几个嫔妃都眼巴巴地瞧着,只盼着自己那纸团能到了乾武帝的手中。 乾武帝伸出手,拿了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又取了另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那些嫔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颗心都随着他的手七上八下。 他一连看了三个,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吊你们胃口了,就这个,母后,你来瞧瞧,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太后摊了开来,念道:“十五号桌,来,出来让哀家瞧瞧。” 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四处张望,却没人站出来,太后心里有些诧异,笑着又喊了一声:“呦,这是谁啊,这么害羞,十五号桌,快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红倚在旁边惊叫了一声,旋即又掩上了嘴,使劲地戳了戳程宝贝,急促地说:“主子,是你!是你!” 程宝贝正在吃一片西瓜,这个时节的西瓜十分罕见,柳盈云送过来两片,她有些舍不得,正在一口一口地啃着,一听红倚的话,咯咯地笑了:“红倚你每天说我,自己怎么也一惊一乍的,是我什么?是我――” 她终于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羡慕、嫉妒、不屑……什么都有。 太后一见她的面具和模样,便想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你,哀家一见你就觉着你是有福气的人,快过来。” 程宝贝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乾武帝有后宫无数,十之八/九看不上她这么一个肥嘟嘟、姿色勉强算是中上的女子。 红倚见她没动,在她身后轻轻地捏了她一下,低声催促着她,程宝贝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太后那里挪了过去,声如蚊蝇地道:“多谢太后陛下赏赐。” “你这孩子,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陛下许你一个愿望,快想想。”太后笑着说。 程宝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又迅速瞟了乾武帝一眼:一个愿望!一个愿望!她可不可以要求陛下放她出宫! 顿时,她只觉得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听见乾武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念头。 一旁的封蓉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欢快地说:“程妹妹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程宝贝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乾武帝一眼,心想:这陛下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难道在哪里见过? 柳盈云忽然插嘴说:“程才人可要好好想想,好吃的什么时候没有,陛下的赏赐可不是天天都有。” 小平子立刻接口说:“陛下,依奴才之见,只怕是程才人惊喜过度,想不出什么了,不如先把这赏头挂着,让程才人回去好好想想。” 乾武帝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平子,附在太后耳边说了两句,他和太后之间向来淡淡的,今天一直和太后耳语,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太后也忍不住心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既然赏了,便要赏得名副其实才①38看書网的不错,哀家允了,程才人这赏赐就挂着,什么时候想到好了再赏!“ 紧接着,太后赏了夺魁的六名女子,一人五匹绫罗绸缎和五百两赏银,另加一盆绝品牡丹,赏了封蓉蓉一株红玉珊瑚,封蓉蓉捧着珊瑚从程宝贝身旁走过,关切地说:“妹妹,这几日在云曦宫过得还习惯吗?我一早就想来看你,一直不得空。” 程宝贝很高兴:“姐姐你来啊,我一个人甚是无趣,一起来说话也好。” 柳盈云也从她身旁走过,冷冷地说:“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也不怕请进来一头豺狼。” 程宝贝愉快地说:“柳姐姐你也来啊,你作的诗真好听,我可以向你学作诗。” 柳盈云轻描淡写地说:“免了,只怕我会被你气死。”说着,便傲然走了。 封蓉蓉轻哼了一声说:“恃才傲物,妹妹你别理她。” “不会啊,柳姐姐其实挺好的,刚才还提点我呢。”程宝贝乐呵呵地说。 封蓉蓉的脸色一变,没耐心再和她纠缠下去,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也走了。 程宝贝和红倚也往云曦宫走去,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断,走到一个拐角,程宝贝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红倚,有人跟着我们。” 红倚刚想回头去看,被她一把拉住了,“别出声,等他跟上来。” 两个人走到一个转角,猛地停住了脚步,躲在树后,等那个脚步声跟了上来,程宝贝便大喝一声,劈头盖脸的轮起手里的帕子往那人的脸上甩去,红倚也把自己手中的包袱砸过去。 那人一不留神,被程宝贝的帕子甩在眼上,反手一夺,便把帕子夺了过去,又①38看書网地闪过红倚的包袱,大喝一声:“是我!晋王!” 红倚立刻不敢动了,程宝贝却急了,伸手去捞自己的帕子:“晋王又怎么了,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爷揉了揉眼角,笑嘻嘻地把那块帕子举高了,程宝贝跳着够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只好软语相求:“晋王爷,你别和我开玩笑了,顶多我也让你打一下。” 晋王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当皇兄怎么了,京城这几天尽来一些个不明来历的人,他不去彻查,倒还有心思陪着母后来参加这无聊的赏花宴,原来,他在后宫藏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程宝贝一听便来了兴致:“什么不明来历的人?是高来高去的大侠吗?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你想知道?不如我带你出去瞧瞧?”晋王看她好玩,逗弄说。 程宝贝眼睛一亮,要放在以前,她早就没口子地答应了,可现在她到底也在宫中这么多日子,又刚刚被厉行风教训了一顿,多长了个心眼,怀疑地看着他:“你骗我的吧?” 晋王本是随口一说,可被程宝贝带着轻视地这么一瞧,脸上有点挂不住,想了一下说:“我去和母后说说,就说,就说……”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主意来,要带一个嫔妃出宫,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宝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张圆圆的苹果脸骤然好像失去了神采。 晋王看着看着,脑袋一热,一拍手道:“就说我府上来了个高僧,教了我看相的法子,我在后宫转了一圈,就属你的福缘深厚,带去给高僧瞧瞧,说不准能相出个法子,让皇兄早生皇子!” 程宝贝哼了一声,觉得此人油嘴滑舌、舌灿莲花,十分不可靠。“吹牛吧,等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宫了再相信你,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笑嘻嘻地说:“不还,送给我吧。” “你给不给?”程宝贝瞪圆了眼,“不给的话我就叫了,说你调戏我。” 晋王差点没喷笑出来:“你这么紧张这块帕子干吗?难道这是皇兄给你的定情之物,怕丢了皇兄生气?” “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啊,”程宝贝瞪大了眼睛,“这是我自己的。” 晋王不可思议地把帕子放在手上,帕子用的是上好的贡缎,是皇家特制的,一匹布要数个工人整整织上两个月,整个皇宫一年也就只有三五匹,平常的嫔妃和皇亲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块帕子的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图案,他一看便知这是个画的风字,乾武帝最喜欢在他的用品上都绣上这么一个标记。 帕子一下子便被程宝贝抽走了,她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哼,有本事你再来拿呀。”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晋王忍不住想要逗她:“这帕子肯定不是你的,你敢不敢说实话?” 程宝贝愣住了:这块帕子是上次厉行风给她擦嘴用的,她一直藏在身边,没舍得还给他。她的鼻尖渗出了汗来,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地说:“晋王爷,我请你吃点心,你别多管闲事成不成?” 晋王笑嘻嘻地说:“什么点心?” “我家红倚做的白糯米芝麻酥。”程宝贝眼珠一转,笑着说。她自己做的豌豆黄还剩两块,当然不舍得给晋王吃。 “那好,我记在帐上,你欠我一顿点心,我欠你一次出宫。”晋王看了看天色,遗憾地说,“我该回去了,不然又被皇兄抓着我把柄,说我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 看着晋王的背影,一直跟在旁边的红倚有些发呆,半天才赞道:“主子,晋王长得真是好看,今天坐在太后身旁的那些世子和皇子,一个都比不上。” 程宝贝的脑中掠过厉行风帅气而凌然的容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太过秀气了,我还是喜欢男子有气概一些。” “听说晋王长得象太后,陛下长得象先帝,又俊逸又威严,可惜今天带着面具,没有看到。”红倚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保佑我从今以后都不要看到。”程宝贝双掌合十,一脸的虔诚。 ------------ 54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不一会儿,温子归便拿了个托盘回来了,又一一去收了嫔妃们的桌号,在盘中摇了几摇。 纸团都是上好的宣纸,一溜儿的白色,摆在了乾武帝的面前,几个嫔妃都眼巴巴地瞧着,只盼着自己那纸团能到了乾武帝的手中。 乾武帝伸出手,拿了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又取了另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那些嫔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颗心都随着他的手七上八下。 他一连看了三个,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吊你们胃口了,就这个,母后,你来瞧瞧,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太后摊了开来,念道:“十五号桌,来,出来让哀家瞧瞧。” 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四处张望,却没人站出来,太后心里有些诧异,笑着又喊了一声:“呦,这是谁啊,这么害羞,十五号桌,快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红倚在旁边惊叫了一声,旋即又掩上了嘴,使劲地戳了戳程宝贝,急促地说:“主子,是你!是你!” 程宝贝正在吃一片西瓜,这个时节的西瓜十分罕见,柳盈云送过来两片,她有些舍不得,正在一口一口地啃着,一听红倚的话,咯咯地笑了:“红倚你每天说我,自己怎么也一惊一乍的,是我什么?是我――” 她终于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羡慕、嫉妒、不屑……什么都有。 太后一见她的面具和模样,便想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你,哀家一见你就觉着你是有福气的人,快过来。” 程宝贝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乾武帝有后宫无数,十之八/九看不上她这么一个肥嘟嘟、姿色勉强算是中上的女子。 红倚见她没动,在她身后轻轻地捏了她一下,低声催促着她,程宝贝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太后那里挪了过去,声如蚊蝇地道:“多谢太后陛下赏赐。” “你这孩子,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陛下许你一个愿望,快想想。”太后笑着说。 程宝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又迅速瞟了乾武帝一眼:一个愿望!一个愿望!她可不可以要求陛下放她出宫! 顿时,她只觉得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听见乾武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念头。 一旁的封蓉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欢快地说:“程妹妹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程宝贝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乾武帝一眼,心想:这陛下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难道在哪里见过? 柳盈云忽然插嘴说:“程才人可要好好想想,好吃的什么时候没有,陛下的赏赐可不是天天都有。” 小平子立刻接口说:“陛下,依奴才之见,只怕是程才人惊喜过度,想不出什么了,不如先把这赏头挂着,让程才人回去好好想想。” 乾武帝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平子,附在太后耳边说了两句,他和太后之间向来淡淡的,今天一直和太后耳语,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太后也忍不住心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既然赏了,便要赏得名副其实才①38看書网的不错,哀家允了,程才人这赏赐就挂着,什么时候想到好了再赏!“ 紧接着,太后赏了夺魁的六名女子,一人五匹绫罗绸缎和五百两赏银,另加一盆绝品牡丹,赏了封蓉蓉一株红玉珊瑚,封蓉蓉捧着珊瑚从程宝贝身旁走过,关切地说:“妹妹,这几日在云曦宫过得还习惯吗?我一早就想来看你,一直不得空。” 程宝贝很高兴:“姐姐你来啊,我一个人甚是无趣,一起来说话也好。” 柳盈云也从她身旁走过,冷冷地说:“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也不怕请进来一头豺狼。” 程宝贝愉快地说:“柳姐姐你也来啊,你作的诗真好听,我可以向你学作诗。” 柳盈云轻描淡写地说:“免了,只怕我会被你气死。”说着,便傲然走了。 封蓉蓉轻哼了一声说:“恃才傲物,妹妹你别理她。” “不会啊,柳姐姐其实挺好的,刚才还提点我呢。”程宝贝乐呵呵地说。 封蓉蓉的脸色一变,没耐心再和她纠缠下去,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也走了。 程宝贝和红倚也往云曦宫走去,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断,走到一个拐角,程宝贝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红倚,有人跟着我们。” 红倚刚想回头去看,被她一把拉住了,“别出声,等他跟上来。” 两个人走到一个转角,猛地停住了脚步,躲在树后,等那个脚步声跟了上来,程宝贝便大喝一声,劈头盖脸的轮起手里的帕子往那人的脸上甩去,红倚也把自己手中的包袱砸过去。 那人一不留神,被程宝贝的帕子甩在眼上,反手一夺,便把帕子夺了过去,又①38看書网地闪过红倚的包袱,大喝一声:“是我!晋王!” 红倚立刻不敢动了,程宝贝却急了,伸手去捞自己的帕子:“晋王又怎么了,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爷揉了揉眼角,笑嘻嘻地把那块帕子举高了,程宝贝跳着够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只好软语相求:“晋王爷,你别和我开玩笑了,顶多我也让你打一下。” 晋王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当皇兄怎么了,京城这几天尽来一些个不明来历的人,他不去彻查,倒还有心思陪着母后来参加这无聊的赏花宴,原来,他在后宫藏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程宝贝一听便来了兴致:“什么不明来历的人?是高来高去的大侠吗?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你想知道?不如我带你出去瞧瞧?”晋王看她好玩,逗弄说。 程宝贝眼睛一亮,要放在以前,她早就没口子地答应了,可现在她到底也在宫中这么多日子,又刚刚被厉行风教训了一顿,多长了个心眼,怀疑地看着他:“你骗我的吧?” 晋王本是随口一说,可被程宝贝带着轻视地这么一瞧,脸上有点挂不住,想了一下说:“我去和母后说说,就说,就说……”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主意来,要带一个嫔妃出宫,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宝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张圆圆的苹果脸骤然好像失去了神采。 晋王看着看着,脑袋一热,一拍手道:“就说我府上来了个高僧,教了我看相的法子,我在后宫转了一圈,就属你的福缘深厚,带去给高僧瞧瞧,说不准能相出个法子,让皇兄早生皇子!” 程宝贝哼了一声,觉得此人油嘴滑舌、舌灿莲花,十分不可靠。“吹牛吧,等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宫了再相信你,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笑嘻嘻地说:“不还,送给我吧。” “你给不给?”程宝贝瞪圆了眼,“不给的话我就叫了,说你调戏我。” 晋王差点没喷笑出来:“你这么紧张这块帕子干吗?难道这是皇兄给你的定情之物,怕丢了皇兄生气?” “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啊,”程宝贝瞪大了眼睛,“这是我自己的。” 晋王不可思议地把帕子放在手上,帕子用的是上好的贡缎,是皇家特制的,一匹布要数个工人整整织上两个月,整个皇宫一年也就只有三五匹,平常的嫔妃和皇亲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块帕子的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图案,他一看便知这是个画的风字,乾武帝最喜欢在他的用品上都绣上这么一个标记。 帕子一下子便被程宝贝抽走了,她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哼,有本事你再来拿呀。”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晋王忍不住想要逗她:“这帕子肯定不是你的,你敢不敢说实话?” 程宝贝愣住了:这块帕子是上次厉行风给她擦嘴用的,她一直藏在身边,没舍得还给他。她的鼻尖渗出了汗来,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地说:“晋王爷,我请你吃点心,你别多管闲事成不成?” 晋王笑嘻嘻地说:“什么点心?” “我家红倚做的白糯米芝麻酥。”程宝贝眼珠一转,笑着说。她自己做的豌豆黄还剩两块,当然不舍得给晋王吃。 “那好,我记在帐上,你欠我一顿点心,我欠你一次出宫。”晋王看了看天色,遗憾地说,“我该回去了,不然又被皇兄抓着我把柄,说我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 看着晋王的背影,一直跟在旁边的红倚有些发呆,半天才赞道:“主子,晋王长得真是好看,今天坐在太后身旁的那些世子和皇子,一个都比不上。” 程宝贝的脑中掠过厉行风帅气而凌然的容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太过秀气了,我还是喜欢男子有气概一些。” “听说晋王长得象太后,陛下长得象先帝,又俊逸又威严,可惜今天带着面具,没有看到。”红倚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保佑我从今以后都不要看到。”程宝贝双掌合十,一脸的虔诚。 ------------ 55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不一会儿,温子归便拿了个托盘回来了,又一一去收了嫔妃们的桌号,在盘中摇了几摇。 纸团都是上好的宣纸,一溜儿的白色,摆在了乾武帝的面前,几个嫔妃都眼巴巴地瞧着,只盼着自己那纸团能到了乾武帝的手中。 乾武帝伸出手,拿了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又取了另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那些嫔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颗心都随着他的手七上八下。 他一连看了三个,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吊你们胃口了,就这个,母后,你来瞧瞧,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太后摊了开来,念道:“十五号桌,来,出来让哀家瞧瞧。” 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四处张望,却没人站出来,太后心里有些诧异,笑着又喊了一声:“呦,这是谁啊,这么害羞,十五号桌,快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红倚在旁边惊叫了一声,旋即又掩上了嘴,使劲地戳了戳程宝贝,急促地说:“主子,是你!是你!” 程宝贝正在吃一片西瓜,这个时节的西瓜十分罕见,柳盈云送过来两片,她有些舍不得,正在一口一口地啃着,一听红倚的话,咯咯地笑了:“红倚你每天说我,自己怎么也一惊一乍的,是我什么?是我――” 她终于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羡慕、嫉妒、不屑……什么都有。 太后一见她的面具和模样,便想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你,哀家一见你就觉着你是有福气的人,快过来。” 程宝贝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乾武帝有后宫无数,十之八/九看不上她这么一个肥嘟嘟、姿色勉强算是中上的女子。 红倚见她没动,在她身后轻轻地捏了她一下,低声催促着她,程宝贝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太后那里挪了过去,声如蚊蝇地道:“多谢太后陛下赏赐。” “你这孩子,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陛下许你一个愿望,快想想。”太后笑着说。 程宝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又迅速瞟了乾武帝一眼:一个愿望!一个愿望!她可不可以要求陛下放她出宫! 顿时,她只觉得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听见乾武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念头。 一旁的封蓉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欢快地说:“程妹妹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程宝贝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乾武帝一眼,心想:这陛下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难道在哪里见过? 柳盈云忽然插嘴说:“程才人可要好好想想,好吃的什么时候没有,陛下的赏赐可不是天天都有。” 小平子立刻接口说:“陛下,依奴才之见,只怕是程才人惊喜过度,想不出什么了,不如先把这赏头挂着,让程才人回去好好想想。” 乾武帝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平子,附在太后耳边说了两句,他和太后之间向来淡淡的,今天一直和太后耳语,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太后也忍不住心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既然赏了,便要赏得名副其实才①38看書网的不错,哀家允了,程才人这赏赐就挂着,什么时候想到好了再赏!“ 紧接着,太后赏了夺魁的六名女子,一人五匹绫罗绸缎和五百两赏银,另加一盆绝品牡丹,赏了封蓉蓉一株红玉珊瑚,封蓉蓉捧着珊瑚从程宝贝身旁走过,关切地说:“妹妹,这几日在云曦宫过得还习惯吗?我一早就想来看你,一直不得空。” 程宝贝很高兴:“姐姐你来啊,我一个人甚是无趣,一起来说话也好。” 柳盈云也从她身旁走过,冷冷地说:“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也不怕请进来一头豺狼。” 程宝贝愉快地说:“柳姐姐你也来啊,你作的诗真好听,我可以向你学作诗。” 柳盈云轻描淡写地说:“免了,只怕我会被你气死。”说着,便傲然走了。 封蓉蓉轻哼了一声说:“恃才傲物,妹妹你别理她。” “不会啊,柳姐姐其实挺好的,刚才还提点我呢。”程宝贝乐呵呵地说。 封蓉蓉的脸色一变,没耐心再和她纠缠下去,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也走了。 程宝贝和红倚也往云曦宫走去,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断,走到一个拐角,程宝贝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红倚,有人跟着我们。” 红倚刚想回头去看,被她一把拉住了,“别出声,等他跟上来。” 两个人走到一个转角,猛地停住了脚步,躲在树后,等那个脚步声跟了上来,程宝贝便大喝一声,劈头盖脸的轮起手里的帕子往那人的脸上甩去,红倚也把自己手中的包袱砸过去。 那人一不留神,被程宝贝的帕子甩在眼上,反手一夺,便把帕子夺了过去,又①38看書网地闪过红倚的包袱,大喝一声:“是我!晋王!” 红倚立刻不敢动了,程宝贝却急了,伸手去捞自己的帕子:“晋王又怎么了,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爷揉了揉眼角,笑嘻嘻地把那块帕子举高了,程宝贝跳着够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只好软语相求:“晋王爷,你别和我开玩笑了,顶多我也让你打一下。” 晋王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当皇兄怎么了,京城这几天尽来一些个不明来历的人,他不去彻查,倒还有心思陪着母后来参加这无聊的赏花宴,原来,他在后宫藏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程宝贝一听便来了兴致:“什么不明来历的人?是高来高去的大侠吗?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你想知道?不如我带你出去瞧瞧?”晋王看她好玩,逗弄说。 程宝贝眼睛一亮,要放在以前,她早就没口子地答应了,可现在她到底也在宫中这么多日子,又刚刚被厉行风教训了一顿,多长了个心眼,怀疑地看着他:“你骗我的吧?” 晋王本是随口一说,可被程宝贝带着轻视地这么一瞧,脸上有点挂不住,想了一下说:“我去和母后说说,就说,就说……”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主意来,要带一个嫔妃出宫,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宝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张圆圆的苹果脸骤然好像失去了神采。 晋王看着看着,脑袋一热,一拍手道:“就说我府上来了个高僧,教了我看相的法子,我在后宫转了一圈,就属你的福缘深厚,带去给高僧瞧瞧,说不准能相出个法子,让皇兄早生皇子!” 程宝贝哼了一声,觉得此人油嘴滑舌、舌灿莲花,十分不可靠。“吹牛吧,等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宫了再相信你,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笑嘻嘻地说:“不还,送给我吧。” “你给不给?”程宝贝瞪圆了眼,“不给的话我就叫了,说你调戏我。” 晋王差点没喷笑出来:“你这么紧张这块帕子干吗?难道这是皇兄给你的定情之物,怕丢了皇兄生气?” “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啊,”程宝贝瞪大了眼睛,“这是我自己的。” 晋王不可思议地把帕子放在手上,帕子用的是上好的贡缎,是皇家特制的,一匹布要数个工人整整织上两个月,整个皇宫一年也就只有三五匹,平常的嫔妃和皇亲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块帕子的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图案,他一看便知这是个画的风字,乾武帝最喜欢在他的用品上都绣上这么一个标记。 帕子一下子便被程宝贝抽走了,她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哼,有本事你再来拿呀。”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晋王忍不住想要逗她:“这帕子肯定不是你的,你敢不敢说实话?” 程宝贝愣住了:这块帕子是上次厉行风给她擦嘴用的,她一直藏在身边,没舍得还给他。她的鼻尖渗出了汗来,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地说:“晋王爷,我请你吃点心,你别多管闲事成不成?” 晋王笑嘻嘻地说:“什么点心?” “我家红倚做的白糯米芝麻酥。”程宝贝眼珠一转,笑着说。她自己做的豌豆黄还剩两块,当然不舍得给晋王吃。 “那好,我记在帐上,你欠我一顿点心,我欠你一次出宫。”晋王看了看天色,遗憾地说,“我该回去了,不然又被皇兄抓着我把柄,说我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 看着晋王的背影,一直跟在旁边的红倚有些发呆,半天才赞道:“主子,晋王长得真是好看,今天坐在太后身旁的那些世子和皇子,一个都比不上。” 程宝贝的脑中掠过厉行风帅气而凌然的容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太过秀气了,我还是喜欢男子有气概一些。” “听说晋王长得象太后,陛下长得象先帝,又俊逸又威严,可惜今天带着面具,没有看到。”红倚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保佑我从今以后都不要看到。”程宝贝双掌合十,一脸的虔诚。 ------------ 56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黑漆漆的天空中云朵重叠游走,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时隐时现,平添了些许诡异,程宝贝缩着身子,躲在树的阴影下面,掐着指算着时间。 不一会儿她抬了抬头,看了看天空,盼着半空中那云朵再堆得厚些,多些,四周再黑些,最好能伸手不见五指。 一队巡夜的侍卫齐刷刷地从不远处走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听到几声虫鸣。程宝贝看着那月光,还是不敢出去,决定再等上一等。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糟糕,肚子怎么饿得越来越早了,以前还是寅时的时候饿醒过来,现在怎么才刚到子时,就饿得好像前心贴后心了? 程宝贝忍不住有点闪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人真的不能太安逸啊,以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只想着填饱肚子;到了程府,每天吃好喝好,就想着吃得精致;现在到了宫中,一日三餐虽然再也不愁,可在程府养成的吃点心的习惯却再也改不回去了。 “骗子,还说宫里比府里好上千倍百倍。”程宝贝恨恨地腹诽着,“连每日的膳食都跟称过的一样不许多领,都不知道看看人家的食量再分。” 月光忽然被乌云盖住了,程宝贝心里一喜,飞速地从窜到了墙角,再窜到了另一棵树下,眼看着那御膳房就在眼前了:她曾经来偷过一次,意外地在炉子上发现了一碟没人认领的栗子糕。 “砰”的一声,她的后背仿佛被什么砸中了,晃悠了几下,死死地拽住了一样东西,一瞬间,她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声惊呼刚要冲破喉咙,嘴唇被人狠狠地捂住了。 她挣扎了几下,张嘴想咬,却叽咕了几声,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嘴巴,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身青色四海晏清侍卫袍,眉目只能看个依稀,只是那双眸子在月光下仿佛刀削一般得犀利,正死死地盯着她。 程宝贝立刻停止了挣扎,凑了过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自从进宫后,她见到的都是一些女人和太监,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后宫的女人们美则美矣,只是看多了,未免有些审美疲劳;太监们都不用说了,尖着嗓子简直叫人听了头疼。今天一见这么一个冷厉的俊美男子,程宝贝觉得咕咕叫的肚子都安静了下来。 小径上传来了轻捷整齐的脚步声,又一队侍卫从前面走过,程宝贝屏住了呼吸,手脚有些发凉,拽着那个男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不知道是不是程宝贝眼花,那个领头的侍卫瞟过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却没有停顿,径自地往前走了。 程宝贝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眼,哀恳地看着那个男子,轻轻地唔了两声,眼睛弯了起来,眯成了一条小缝,表示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恶意。 那个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警惕地四下看看,低声说:“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程宝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好饿,想去那里找点东西吃,听说今天太后赏了三品以上的妃子黄金白玉饼,说不定御膳房没分完,还会有点剩。” “黄金白玉饼?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诧异。 “侍卫大哥,你不知道吗?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吃这个了,只是那个白玉听说要从塞北那里送上来的,所以下面的人都没得吃。”程宝贝殷勤地介绍着,双眼往四下里瞅了瞅,“侍卫大哥,你等着,我去瞧瞧,说不定你运气好,能吃到。”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话还没说完,程宝贝已经窜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御膳房。 那个男子鄙夷地瞧了瞧她的背影,刚刚抬腿想走,却见程宝贝又蹿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你瞧,这里居然真的还有半块黄金白玉饼!”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只见她左手手心放着一块半月形的糕饼,黄黄白白的,想来是那厨师做砸了仍在一旁的。 “不用,你自己吃吧。”男子嫌弃地推开了她的手。 程宝贝不以为杵,十分开心地将它掰成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了几下,只觉得一股香甜盈满了口腔,整个人都通体舒泰了起来,不由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男子见她吃得如此香甜,不由得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他纳闷地取过了她手中的另外半块放进嘴里,尝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黄金白玉糕,这不就是玉米饼吗?” 月亮刚好从云缝中探出头来,照在这个男子的脸上,程宝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由得呆了一呆,只见他的五官仿如刀削似的,棱角分明,剑眉朗目薄唇,神色间带着一股傲然,有种俾睨天下的气质。 程宝贝以前一直在乞丐堆里打滚,见到的男人不是邋遢就是残废,哪里碰到过这样的绝品,心里顿时如小鹿乱撞,傻笑着看着他。 男子心里不耐,冷冷地说:“你是哪个娘娘跟前的宫女?居然能从内宫跑到这里来,也算你本事。下次不要再半夜出来了,不然被侍卫发现,就算是乱刀砍死也没人救你。” 程宝贝把头点得象鸡啄米似的,见他要走,不舍地跟了一步:“侍卫大哥,你小心些,这里的巡夜小队有五队,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巡回到远处,交替有两班,他们的路线一般都是这样的……”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指尖用力,蓄势待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仔细?” 程宝贝仰起脸来,笑得十分灿烂:“我进宫快两个月了,每天晚上躲在内宫的墙角听,听仔细了,这才出来偷东西吃。” “就为了吃东西?”男子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御膳房的人克扣了你的口粮?” “不是啦,”程宝贝见他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有些开心,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陛下好生小气,每日就是二菜一汤一碗米饭,要是想多些,红倚说还要去拿几个铜板贿赂一下打饭的公公,我哪里有铜板,只好自己想些法子。” “我每天一到下午和晚上就肚子饿,偶尔还要给好多娘娘去请安,看到她们那里有好吃的眼睛都绿了。” “我好不容易养胖了,这一阵子又瘦了下来。”程宝贝抱怨着摸了摸她的脸蛋。 借着月光,男子看到她的脸带着一点婴儿肥,圆圆的,嘴唇嘟了起来,一双眸子也圆溜溜的,整个人就仿佛一个圆圈似的,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就嘴角微微上翘。“你这叫瘦,那后宫那些人岂不是变成一张皮了?” 程宝贝呵呵傻笑了两声,小声说:“其实我觉得那些娘娘真的不好看,走路就好像要被风吹倒似的,一直让人扶着,陛下的喜好可真够愁人的。” 男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你叫什么?是哪里的?” “我小名叫宝贝,是刚入宫的采女。”程宝贝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挂在空中的月亮,惊喘了一声:“哎呀糟糕,巡夜的小队马上要回过来了,我要走了。” 她沿着墙角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恋恋不舍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姓厉,排行第一,名行风。”男子傲然说着,看着程宝贝的表情。 程宝贝在心里默念了两声,恋恋不舍地说:“我记性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忘记你,要是以后你见了我,千万叫我一声。” 厉行风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脚尖一点,几个兔走鹘落,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程宝贝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被窝有些冷,不过她的心却很热,红倚睡在隔间里,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主子你怎么又去解手了,让你少喝点汤也不听。” “你睡你的吧,我睡不着。”程宝贝有些兴奋,一直想着那个厉行风的音容笑貌,猜测着他的身份。宫里头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聊,要不是有红倚跟在她身旁,要不是她那刚认的娘亲跟她指天发过誓,她一定会豁出去逃跑的。 “他会不会是个侠盗?蹿到皇宫来作案了?不对,他穿着侍卫服,难道是陛下派他去探查大臣们的隐秘勾当?不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禀告陛下,难道是他外出私会情人?”程宝贝猜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雕花大床。 “红倚,你见到的最好看的男子是谁?”程宝贝低声问道。 “自然是表少爷,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红倚被她弄醒了,打着哈欠说。 “要是有一个人,比你表少爷俊朗一百倍,潇洒一百倍,你见了会不会尖叫啊?”程宝贝又问。 红倚嗤笑了一声说:“主子,你又做梦了吧?快睡吧,保管你明天一早起来就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红倚说的话终于没实现,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厉行风的脸依然清晰地浮现在程宝贝的眼前,她十分开心,在脑中细细描绘了一遍那人的轮廓,才由着红倚帮她洗漱。 “主子,今天是华阳宫吴贵妃召见采女们的日子,你要梳个什么头?”红倚看着铜镜中的程宝贝,比划着她的头发。 “随便什么都行。”程宝贝心不在焉地说。 “主子你上点心好不好!”红倚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看隔壁的封蓉蓉,一早就央着人打了水,洗得香喷喷的,头型都换了三个了,胭脂水粉都往脸上擦。你看看你,眼角都还糊着眼屎。” “这还不都怪母亲大人没给我塞点私房钱,”程宝贝委屈地说,“害我都在这里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东西。” 红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主子,你不是想着吃好点吗?不如动动脑筋,把份位往上升一升,等你成了才人,就可以在御膳房有专用的小炉子了,到时候红倚每天帮你炖好吃的。” “真的?”程宝贝的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她又不想真的成为皇帝的嫔妃,升才人做什么! ------------ 57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不一会儿,温子归便拿了个托盘回来了,又一一去收了嫔妃们的桌号,盘中摇了几摇。 纸团都是上好的宣纸,一溜儿的白色,摆了乾武帝的面前,几个嫔妃都眼巴巴地瞧着,只盼着自己那纸团能到了乾武帝的手中。 乾武帝伸出手,拿了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又取了另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那些嫔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颗心都随着他的手七上八下。 他一连看了三个,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吊们胃口了,就这个,母后,来瞧瞧,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太后摊了开来,念道:“十五号桌,来,出来让哀家瞧瞧。” 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众都四处张望,却没站出来,太后心里有些诧异,笑着又喊了一声:“呦,这是谁啊,这么害羞,十五号桌,快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红倚旁边惊叫了一声,旋即又掩上了嘴,使劲地戳了戳程宝贝,急促地说:“主子,是!是!” 程宝贝正吃一片西瓜,这个时节的西瓜十分罕见,柳盈云送过来两片,她有些舍不得,正一口一口地啃着,一听红倚的话,咯咯地笑了:“红倚每天说,自己怎么也一惊一乍的,是什么?是――” 她终于发现众的目光都盯了她的身上,羡慕、嫉妒、不屑……什么都有。 太后一见她的面具和模样,便想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原来是,哀家一见就觉着是有福气的,快过来。” 程宝贝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乾武帝有后宫无数,十之八/九看不上她这么一个肥嘟嘟、姿色勉强算是中上的女子。 红倚见她没动,她身后轻轻地捏了她一下,低声催促着她,程宝贝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太后那里挪了过去,声如蚊蝇地道:“多谢太后陛下赏赐。” “这孩子,还没说想要什么呢,陛下许一个愿望,快想想。”太后笑着说。 程宝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又迅速瞟了乾武帝一眼:一个愿望!一个愿望!她可不可以要求陛下放她出宫! 顿时,她只觉得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听见乾武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念头。 一旁的封蓉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欢快地说:“程妹妹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程宝贝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乾武帝一眼,心想:这陛下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难道哪里见过? 柳盈云忽然插嘴说:“程才可要好好想想,好吃的什么时候没有,陛下的赏赐可不是天天都有。” 小平子立刻接口说:“陛下,依奴才之见,只怕是程才惊喜过度,想不出什么了,不如先把这赏头挂着,让程才回去好好想想。” 乾武帝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平子,附太后耳边说了两句,他和太后之间向来淡淡的,今天一直和太后耳语,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太后也忍不住心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既然赏了,便要赏得名副其实才①38看書网的不错,哀家允了,程才这赏赐就挂着,什么时候想到好了再赏!“ 紧接着,太后赏了夺魁的六名女子,一五匹绫罗绸缎和五百两赏银,另加一盆绝品牡丹,赏了封蓉蓉一株红玉珊瑚,封蓉蓉捧着珊瑚从程宝贝身旁走过,关切地说:“妹妹,这几日云曦宫过得还习惯吗?一早就想来看,一直不得空。” 程宝贝很高兴:“姐姐来啊,一个甚是无趣,一起来说话也好。” 柳盈云也从她身旁走过,冷冷地说:“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也不怕请进来一头豺狼。” 程宝贝愉快地说:“柳姐姐也来啊,作的诗真好听,可以向学作诗。” 柳盈云轻描淡写地说:“免了,只怕会被气死。”说着,便傲然走了。 封蓉蓉轻哼了一声说:“恃才傲物,妹妹别理她。” “不会啊,柳姐姐其实挺好的,刚才还提点呢。”程宝贝乐呵呵地说。 封蓉蓉的脸色一变,没耐心再和她纠缠下去,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也走了。 程宝贝和红倚也往云曦宫走去,两个一路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断,走到一个拐角,程宝贝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红倚,有跟着们。” 红倚刚想回头去看,被她一把拉住了,“别出声,等他跟上来。” 两个走到一个转角,猛地停住了脚步,躲树后,等那个脚步声跟了上来,程宝贝便大喝一声,劈头盖脸的轮起手里的帕子往那的脸上甩去,红倚也把自己手中的包袱砸过去。 那一不留神,被程宝贝的帕子甩眼上,反手一夺,便把帕子夺了过去,又①38看書网地闪过红倚的包袱,大喝一声:“是!晋王!” 红倚立刻不敢动了,程宝贝却急了,伸手去捞自己的帕子:“晋王又怎么了,快把帕子还给。” 晋王爷揉了揉眼角,笑嘻嘻地把那块帕子举高了,程宝贝跳着够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只好软语相求:“晋王爷,别和开玩笑了,顶多也让打一下。” 晋王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当皇兄怎么了,京城这几天尽来一些个不明来历的,他不去彻查,倒还有心思陪着母后来参加这无聊的赏花宴,原来,他后宫藏了这么一个有趣的。” 程宝贝一听便来了兴致:“什么不明来历的?是高来高去的大侠吗?还是杀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想知道?不如带出去瞧瞧?”晋王看她好玩,逗弄说。 程宝贝眼睛一亮,要放以前,她早就没口子地答应了,可现她到底也宫中这么多日子,又刚刚被厉行风教训了一顿,多长了个心眼,怀疑地看着他:“骗的吧?” 晋王本是随口一说,可被程宝贝带着轻视地这么一瞧,脸上有点挂不住,想了一下说:“去和母后说说,就说,就说……”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主意来,要带一个嫔妃出宫,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宝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张圆圆的苹果脸骤然好像失去了神采。 晋王看着看着,脑袋一热,一拍手道:“就说府上来了个高僧,教了看相的法子,后宫转了一圈,就属的福缘深厚,带去给高僧瞧瞧,说不准能相出个法子,让皇兄早生皇子!” 程宝贝哼了一声,觉得此油嘴滑舌、舌灿莲花,十分不可靠。“吹牛吧,等真的可以带出宫了再相信,快把帕子还给。” 晋王笑嘻嘻地说:“不还,送给吧。” “给不给?”程宝贝瞪圆了眼,“不给的话就叫了,说调戏。” 晋王差点没喷笑出来:“这么紧张这块帕子干吗?难道这是皇兄给的定情之物,怕丢了皇兄生气?” “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啊,”程宝贝瞪大了眼睛,“这是自己的。” 晋王不可思议地把帕子放手上,帕子用的是上好的贡缎,是皇家特制的,一匹布要数个工整整织上两个月,整个皇宫一年也就只有三五匹,平常的嫔妃和皇亲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块帕子的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图案,他一看便知这是个画的风字,乾武帝最喜欢他的用品上都绣上这么一个标记。 帕子一下子便被程宝贝抽走了,她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哼,有本事再来拿呀。”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晋王忍不住想要逗她:“这帕子肯定不是的,敢不敢说实话?” 程宝贝愣住了:这块帕子是上次厉行风给她擦嘴用的,她一直藏身边,没舍得还给他。她的鼻尖渗出了汗来,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地说:“晋王爷,请吃点心,别多管闲事成不成?” 晋王笑嘻嘻地说:“什么点心?” “家红倚做的白糯米芝麻酥。”程宝贝眼珠一转,笑着说。她自己做的豌豆黄还剩两块,当然不舍得给晋王吃。 “那好,记帐上,欠一顿点心,欠一次出宫。”晋王看了看天色,遗憾地说,“该回去了,不然又被皇兄抓着把柄,说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 看着晋王的背影,一直跟旁边的红倚有些发呆,半天才赞道:“主子,晋王长得真是好看,今天坐太后身旁的那些世子和皇子,一个都比不上。” 程宝贝的脑中掠过厉行风帅气而凌然的容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太过秀气了,还是喜欢男子有气概一些。” “听说晋王长得象太后,陛下长得象先帝,又俊逸又威严,可惜今天带着面具,没有看到。”红倚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保佑从今以后都不要看到。”程宝贝双掌合十,一脸的虔诚。 ------------ 58章 翌日便是成睿亚安排的皇家围猎。其实大盛的国土多是平原和丘陵,鱼米之乡,多以农业为主,险山峻岭不多,京城定安附近更是河网密集,地势平坦,几座山峰都不高,只有数百米,没什么猛兽。 锦山濒临定安湖,碧山绿水,相得益彰,景色秀丽,一直都是皇家园林的所在,也就是因为流云楼,才向京城百姓半开放了面湖的一处。山里多是松鼠、野鸭之类的小动物,中型的动物比较少,大型的猛兽更是几乎不见踪影。 得知成睿亚要在锦山邀请厉行风围猎,礼部的人大费周折,从周围的郡府调来了一些麋鹿、狐、野猪之类的动物,放养在锦山上,总算有点猎场的规模了。 厉行风的亲卫营虽然只有一百,但个个看起来精干彪悍,行动迅捷,在大盛近千名的羽林军中丝毫不见逊色,季禾梓出身将门,又曾经带领过大盛最精悍的水军,看着看着眼中便露出艳羡之色,低声对成宝贝说:“此人军纪鲜明,所带的人个个都能以一当十,不可小觑。” 成宝贝一眼瞟去,只见厉行风依然是一身黑衣,黑衣上绣着银色的飞龙,在山风中猎猎作响,脚下的一匹纯色白马,黑白相间,整个人看起来挺拔得仿佛青松一般,傲然俾睨。 她的胸口好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心忍不住扑通扑通乱跳了起来,转开眼去,目光刚好落在右侧的邹亦沐身上,只见邹亦沐一身白袍,□一匹棕红色的宝马,神采飞扬,身旁虽然只是跟了十来个侍从,看起来也不比厉行风逊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邹亦沐,她却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睿亚兄,江南美景,果然美不胜收,也只有这样的雨水,才能滋养出菁华公主这样的女子,朕此次亲来大盛,果然是不虚此行。”厉行风策马来到了成睿亚的身旁,瞟了一眼侍卫打扮的成宝贝,微笑着说。 但凡有人夸奖成宝贝,成睿亚总是照单全收:“行风兄好眼光,当浮一大白!” “好,听说锦山脚下有一流云楼,楼间美食天下无双,不如围猎后便去此楼,你我不醉不归!”厉行风豪气丛生。 “这个……”成睿亚心里有些摸不准季禾梓会不会给他这个面子,只好往她那里看去,佯作无意地问道,“朕倒也听说过此楼,需要提前预约,不知道是不是?” 季禾梓看这厉行风十分顺眼,立刻昂首朗声说:“启禀陛下,的确需要预约,不过臣和流云楼的老板私交莫逆,无妨,可以去开个后门。” 成宝贝在后面很不捧场地噗嗤一笑,招来了季禾梓的一记白眼。 成睿亚的表情有些狰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板着脸说:“如此甚好。” 一旁的邹亦沐策马向前,沉声说:“两位陛下如此好兴致,在下倒有一个提议,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兴趣?” 成睿亚笑着说:“邹将军有何好提议,说来听听。” “今日机缘巧合,我们三国之人居然能齐聚这锦山之中,真是百年难遇。今日围猎何不设下彩头,若有人能独占鳌头,陛下赏个宝物助兴如何?”邹亦沐拱手说道。 厉行风微微一笑:“这位想必是大宛的邹将军吧,素来听说邹将军威风凛凛,在大宛威望颇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依朕看,就算朕和睿亚兄在此,也还需输邹将军一个猛字,三龙入锦山,好兆头。” 邹亦沐心中大凛:这厉行风果然狠毒,三言两语便引得他落入这样一个狼狈的境地,虽然跟来的都是他的心腹,也难保有朝一日这番言语不会传入大宛皇帝的耳中。 “陛下说笑了,在下怎敢和两位陛下相提并论,萤火岂能和皓月争辉。”他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厉行风点头笑道:“多蒙邹将军夸赞,愧不敢当。既然邹将军递了战书,朕不应战岂不是显得太过无礼,好,今日你我便比上一比,看看谁能独占鳌头!” 成睿亚看了看不远处密密的树林,心里不免有些遗憾,大盛崇尚习文,因此他虽然满腹经纶,治国有术,但从来没有修习过武术,顶多算得上身康体健而已。“如此说来,朕便给诸位当个仲裁……” 话音未落,季禾梓便一夹马腹,几步走到成睿亚身旁,英气勃发:“陛下,臣愿意代陛下和诸位一试。” 成睿亚的脸都绿了,瞪圆了双眼斥道:“胡闹!还不快快退下!” 季禾梓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些跃跃欲试,更带了几分恳求,春日的阳光下,她身上的盔甲闪闪发亮,整个人仿佛一块闪着光的瑰宝,令人挪不开眼去。 “陛下,围猎就是博个兴致,光看着又有什么意思。”季禾梓固执地盯着他。 成睿亚悻然地迎着她的目光看了半天,最终败下阵来:“好好,你去便去,但以和为贵,不可和人争什么鳌头!” 话音刚落,季禾梓一甩马鞭,那马仿佛离弦之箭便往前窜去,身后跟的侍卫急急跟上,顿时一行人眼看着就要闪入林中,成宝贝在后面急得大叫了起来:“喂!你怎么可以把我丢了!等等我!” 季禾梓回头一看,只见成宝贝在马上东倒西歪地朝着她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顿时她哭笑不得:哎呦我的公主,你这样我还去围什么猎啊,直接认输就是了! 她刚想和成宝贝商量一下,能不能请这位金贵的小公主自个慢慢地和侍卫一起入林子打个野鸡野鸭什么的,忽然只见两边一黑一白的身影入闪电般掠过她的身旁,直往密林中而去。 锦山不高,山势平坦,山腰上更有一大片山中草甸,现在正值草甸生长期,一眼过去,绿油油的草地上夹杂着野花,风一吹来,更显秀美。 厉行风脚下这匹踏雪是千里良驹,自他十六岁时便从一匹小马驹跟着他,现在正值壮年。踏雪曾经陪着他一路从上翊到了大盛,灵性十足。 厉行风所到之处,仅仅看到几只惊惶的麋鹿四处逃窜,连野猪的踪迹都看不到。一百亲卫中,随身跟来了二十亲卫,卫阳也在其中,看着这些温顺的麋鹿,不由得有些感慨:“陛下,猎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想当初我们在西山的围猎那才叫刺激,陛下当时杀了一头黑熊,力压诸位皇子,才叫威风。” 厉行风笑着说:“入乡随俗,你要是打野猪都打不过人家,那才叫丢脸,赶紧,结网搜寻。” “是!”卫阳响亮地应了一声,二十个侍卫十个一排,开始往林子里慢慢推进。厉行风看着他们往前,自己则勒住缰绳,歇息了片刻,忽然便策马狂奔了起来:“卫阳,这里,我看到有头野猪!” 踏雪的脚力非凡,厉行风不一会儿就能看到那只长着獠牙的野猪正受惊一般地往前飞窜,他从飞快地从后背取出一支金箭,正要弯弓搭箭,却见踏雪忽然恢恢的惨叫了一声,前蹄一松,马头向下倒去! 正在疾驰中的厉行风哪里会预料到这样的意外,整个人止不住去势,被抛向了半空之中,直直地往一块巨石上落了下去。这变故来得太快,厉行风的脑中一片空白,眼看着就要狠狠地砸在巨石上,他本能地左脚在右脚上一点,借力往上再窜了窜,手中金箭在石上一划,顿时,只听到一阵金石之声,他的手臂剧痛,虎口震裂,刚好斜擦着巨石而过,重重地摔在了草甸上。 这一摔,摔得他眼冒金星,胸口气血翻滚,他勉力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不远处的踏雪软倒在草地上,口中依稀有白沫吐出。 厉行风着实心疼,刚想呼喊卫阳,忽然,草地微微颤动了起来,只见刚才在追的那头野猪不知怎的忽然发了狂性,朝着他直冲过来。 厉行风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地打了一个滚,握紧了手中的金箭,刚想迎上去,却整个人都踏空,失重一般往后倒去。 原来,他的背后是一个陡坡,他直直地掉了大约十几米,好不容易揪住了坡上的树枝,止住了往下坠势,只是那树枝被他一揪,不一会儿便连根拔起,他团起身子,护住脑袋,整个人一连滚了几十圈,这才“扑通”一声滚入了一条小溪之中,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厉行风在水中仰躺着,万分狼狈:衣袖已经被虎口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衣服被树枝刮破,发冠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全身被溪水浸湿,春天的山泉带着几分入骨的凉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好不容易调匀了内息,胸口还是阵阵发痛,他坐了起来,往四下打量了片刻,发现这是一条狭长的小山谷,山谷间居然有数不尽的野莓,一个个又小又红,藏在一片绿色之中,水灵灵的,十分诱人。 他仰望了一下山上,依稀居然还能听到一些微弱的人声,想来上面已经是炸了锅了,但愿卫阳他们能抓住这次机会,掀开那邹亦沐的真面目。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往上翘起,随手摘了一颗野莓放进嘴里,野莓酸甜,带着一股清香,水分十足,吃着吃着,他的神思忽然便飘到了成宝贝的身上:要是她看到这一片野莓,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作者有话要说:耶!终于写到这一刻了!太不容易了!皇桑你彻底倒霉了么 皇桑(和颜悦色):醋爱卿,朕知道,你是个大大的忠臣,更是个大大的亲妈。 某醋(双腿发软):陛下,你别靠得那么近啊……陛下,用美男计是可耻的! 皇桑(继续和颜悦色):醋爱卿,那用金钱计呢?想一想下章该怎么写,朕的金库门朝你开着。 某醋(双腿持续发软):陛下,富贵不能淫,金钱不能屈!慢着,门开大一点,我先支个定金…… 亲们,乃们人捏,,肿么一个个都不见鸟,呜呜呜~~ ------------ 59章 山谷中鸟鸣虫叫,溪水潺潺,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可厉行风深知,此处凶险万分,那人既然能对他的踏雪下手,必然早有准备,只怕不一会儿便会追到此处。 果然,就在这一念之间,四周忽然传来了一阵破空之声,数支银箭从远处激射而至,直取厉行风的咽喉、心口和印堂。 银箭来势凶猛,厉行风的瞳孔紧缩。说时迟,那时快,他扬起手中的金箭,将咽喉处的一支挡开;几乎就在同事,他的脖子后仰,头顶上的一支擦着鼻尖而过,“扑”的一声扎进了身后的树干之中,尾羽嗡嗡作响;心口的那支来势最急,他一把用手握住,虎口被震得发麻,整个人被带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闷声撞在了身后的树上。 “好身手!”一阵喝彩声传来,只见几个人影飘然而至,为首的正是那邹亦沐。 厉行风背靠在大树上,狼狈地喘了几口气,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邹将军终于忍不住要痛下杀手了吗?” “陛下的一箭之仇,邹某这一年来无时不忘。”邹亦沐冷冷地看着他。 厉行风盯着他的肩膀,嘴角露出一丝遗憾:“早知道我那时箭尖往下挪上一寸,要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你就没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陛下何必说的自己这么仁慈?”邹亦沐慢条斯理地说,“你难道不是想要活捉我让我给你的爱妃治病吗?一旦我没有了利用价值,只怕被你立刻杀人灭口了。” 厉行风沉默了片刻,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挺直了胸膛,微笑着道:“那现在邹将军这是要杀了朕吗?你家新皇即位不过两年,优柔寡断,而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权臣把持朝政,军备混乱,你就不怕我们上翊的铁军踏平你们大宛吗?” 邹亦沐的脸色一僵,冷哼了一声说:“厉行风,你不必拿话将我,你在上翊厉兵秣马,早有雄心吞并二国,只有我朝中的那些废物,还看不清形势,以为和你和亲,就能相安无事,转而能将大宛这块肥肉先咬掉一些。我早就想让他们断了这个念想,上次侥幸让你逃脱,这次万万不会再前功尽弃!” 说着,他挥手示意,顿时,那几个人便慢慢地围拢了过来。 “慢着!”厉行风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一脸的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时候劫走公主一直蛰伏在上翊京城,原来就是想挑起我们两国的争端!邹亦沐,你到底和我上翊有什么仇,要如此处心积虑地算计朕?” 邹亦沐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二十九年前,正是你们上翊挑衅在乌平山下和我朝打了一仗,我父当场阵亡,我娘当时正怀着我,我便成了一个遗腹子。” 厉行风听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只可惜你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偏偏为朕和宝贝拉了一条红线,当时你知道宝贝成了朕的妃子,一定悔得肠子都青了吧?大盛和上翊联姻,只怕你们大宛从此之后都要寝食难安,你也再无可能在大宛朝堂立足了!” 邹亦沐的脸色铁青,咬着牙齿吐出了几个字:“这次不会了,你受死吧!” “你可知道为什么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算朕,朕却依然入了你的圈套?”厉行风忽然淡淡地问道。 邹亦沐一凛:“自然是因为你太过自以为是。” “错了,你行事缜密,我费尽心机也只不过找到一些小小的证据,”厉行风的双目炯炯有神,“但是,你多行事一次,便会多露出一次破绽,你的身份、杀手的衣服、你向红倚投的毒、你喂马的巴豆……总有一天,你所做的事情会大白于天下!” “你疯了!”邹亦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为了一个女人,你们难道连性命都不要了吗?” “你错了,她若在这个世上,我怎敢留她一人?”厉行风的眉眼中尽是缱绻之意,嘴角的笑容温柔,“她又糊涂又天真,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认得了,我若不护着她,我怕她在这世上受人欺负。” 邹亦沐的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噬了似的,半晌才哼了一声:“你就放心地去吧,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护她周全。” “邹将军,只怕到了最后,伤她最深的,就是你这个口口声声要护她的人!”厉行风厉声喝道,“你看,你宁可露出破绽,也要数次三番置我于死地,说明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她,你只是喜欢她的身份,喜欢你的大宛,喜欢你的陛下,你根本不是喜欢成宝贝这个人!” “将军,不要听他胡说了,他这是在拖时间!”一旁的人低声喝道,“要是有人来援就糟了。 邹亦沐微微颔首示意,身旁的三个侍从立刻往前冲了上去,手中的刀光凛冽,朝着厉行风劈头而去。 厉行风心里暗急,往半空中看了看,为了引邹亦沐出来,他和暗卫约法三章,让他们等在半里开外,一炷香没有燃尽,就算他人头落地也不能出现,现在才半柱香时间,他已经身受重伤,要怎样才能在这四名高手的手中拖上这半柱香的时间? 眼看刀锋加身,他只得就地一滚,狼狈地说:“邹亦沐,你若杀了我,宝贝若是恢复记忆,她会恨你一辈子的!你何必用此龌龊的手段?你既然喜欢宝贝,何不明刀明枪地和我来比斗一场!怎么忍心一直封了她的记忆,又怎么忍心杀了她喜欢的人?” 邹亦沐的身形如鬼魅般地跟了上来,手中长剑刺出,他的身法武功师承西南武学,诡异灵敏,他恨极厉行风从他手里抢走成宝贝,更恨他来搞乱他们俩平静的生活,出手之下更不容情:“我们俩那时候在破庙里相依为命,不知道有多快活!她只是那时候被你迷了心智,她喜欢的是我!只要你死了,她永远都不会恢复记忆!我们就能快快活活地一辈子!” 那剑来势凌厉,厉行风勉强往侧旁一让,剑气从脸颊贴面而过,他闪身到了树后,随手操来一根树棍,挽了个剑花,顺势插入他的剑锋之中,只听得一阵碎裂声,不到片刻,木棍便碎成一段段的。 “邹亦沐,你这样根本就不算是真心喜欢她!你若是真心喜欢她,怎么会忍心让她又半分的伤心?又怎么忍心算计她,将她的家国百姓拖入战争的深渊?”他喘息着问道。 “陛下就去阴曹地府操心吧!”邹亦沐的剑如影随形,不一会儿,他的盔甲便被割得一片片的,而他的步伐越发凌乱;他咬了咬牙,指尖凝聚了最后一口真气,从靴中抽出了一把短匕首,迎着邹亦沐的剑勉力一挡,只听得“铮”的一声,邹亦沐的剑断成了两截。 邹亦沐大吃一惊,却看见厉行风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匕首插入土中,半撑着他的身躯。 邹亦沐冷笑一声,倒提起那把断剑,正要往他的心□去,忽然,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 邹亦沐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在这里!”他晃了晃头,想让这个声音消失。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从左侧的山壁里忽然跌跌撞撞地爬出来一个人,踉跄着跑了过来,挡在两个人的中间。 厉行风的脑袋“嗡”的一声,简直欣喜若狂,整个人都发颤起来,用力一撑,半跪了起来,精神一振:原来,老天爷并没有抛弃他,终于还是眷顾了他一回! “宝贝,到我身后来,小心,只怕他发了狂了!”厉行风急切地喊道。 “师傅,是你吗?”成宝贝的低声喃喃地问道,声音带着几分木然,眼中泪光莹莹,“我没有听错吗?刚才是你在说话吗?你到底是谁?是木头,还是师傅,或者,你是那个大苑的神武将军邹亦沐!” “宝贝,来,到我身后来,”邹亦沐朝她伸出手去,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闭上眼睛,我们在打架,这里太血腥了,我怕吓到你。” “然后呢?然后你又要封住我的记忆,让我象个傻瓜一样地相信你?还是你要把我也杀了灭口,伪造成是上翊的陛下把我杀了的场景?”成宝贝咬了咬嘴唇,想要争气地斥责他,可是想到伤心处,终于还是没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师傅,师傅,我那么相信你,我把你当成了我唯一的亲人,可你居然全都是骗我的!你怎么就变成了木头?我还想着和你一起去雪龙山□熊,还想着和你一起去看看你的家乡,你的家人……可原来,原来你都是在利用我!” 这哭声好像一把尖刀,直戳入邹亦沐的胸膛,他心如刀绞,语无伦次地说:“怎么可能……宝贝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妻……想好好地和你过日子……” “你骗我!我什么都听到了,也什么都想起来了!子归把我的病都治好了!”成宝贝狠狠地擦了一下脸上纵横的泪痕,“是你把我带到了上翊京城,我一直叫你师傅,你那时候叫邹栾,栾字就是亦沐上下而成,怪不得你要扮成乞丐掩人耳目!” 邹亦沐脸色惨白,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绝望地说:“宝贝,是,是我把你从大苑劫走,可你忘记了吗,我从来都不曾亏待过你,要不是那天我接到飞鸽传书有急事离开两天,我们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而且,当初要不是我把你从上翊宫中救出,只怕你都要被他那几个吃人的嫔妃害死了!你别看他现在一脸的深情,那时候由着他那几个妃子陷害你,难道你忘记了吗?” 成宝贝茫然看了看厉行风,又看了看邹亦沐,她脑中的记忆零零星星,还未能完全连成一片,有些事情有些不太清楚。 邹亦沐的侍卫围了过来,手中的刀光凛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厉行风,眼里散发出光芒,其中一个急切地喊了一声:“将军!” 成宝贝悚然一惊,忽然便止住了哭声,扑在了厉行风的身上,一脸的绝然:“你不许杀他!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撒花!黄桑,你终于扬眉吐气鸟! 亲们,某醋的第一本古言实体书《言萧晏晏》更名为《乞女为妃》由喵喵屋新鲜出炉啦,激动中,求同激动~~不过是繁体的,可能台湾的妹子才能看的惯,台湾四月就能买到了,大陆淘宝也有,但素,应该没有人会买,泪~。附上繁体封面一起开心一下: ------------ 60章 成宝贝靠在厉行风的身上,全身都绷紧了;邹亦沐双眼赤红,眼神挣扎;几个侍卫虎视眈眈,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厉行风却欢喜得心都快要炸了开来,他勉力坐正了身子,把脸贴在成宝贝的后背,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一股甜甜的野莓味道钻进了他的鼻翼,他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难道成宝贝吃了一箩筐的野莓不成?难道成宝贝全身都涂了野莓汁了不成? 忽然,他的腿上一痛,这才把他从旖旎的幻想中拉了出来,成宝贝使劲地掐着他,低声说:“喂,你怎么样,赶紧往后边跑,我嫂嫂在后边打猎,我在这里拦着他们。” 厉行风看了看天色,这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他安排的暗卫转瞬既至,可现在这状况,他若不是继续装个可怜,岂不是太亏本了? “不,你到朕身后来,一个堂堂男子汉若是要你这么一个女子来保护,岂不是太小瞧朕,”厉行风大义凛然地说,扶着她踉跄着站了起来,“邹将军,你尽管放马过来,就算朕死了,你也休想把宝贝抢走,她是朕的老婆,她亲口叫过我相公的!” 邹亦沐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该拼尽全力先搏杀了这个死对头,可半山腰上的人声渐渐噪杂了起来,凝神细听,四周好像来了好几个高手隐在暗处,只怕会拼个两败俱伤,最重要的是,成宝贝拦着他面前,他怎么能够下得了手? 走,前功尽弃,成宝贝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不走,两败俱伤,成宝贝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这一场仗,他是输了吗? 他的胸口气血翻滚,一股浊气无法排解,骤然之间,手中断剑忿然掷出――“走!”他厉声喝道。 厉行风大惊失色,不假思索,抱着成宝贝倒在了地上,连滚了几下,这才看到那断剑直入他们身后的山壁上,只剩下了一把剑柄在山壁上颤动。 再一看,邹亦沐几个兔起鹘落,眨眼便消失在苍翠的树林之中,几个侍卫犹有些不甘心,恨恨地盯了厉行风一眼,一转身,跟着走了。 厉行风终于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这最后一闪,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真气,仰天躺在了地上。 成宝贝看着他的手上肩上都是血迹,衣服破烂,以为他快不行了,心慌意乱地趴在他身上,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又趴在他身上听了听他的心跳,哽咽着叫道:“喂,厉行风,你怎么样?说话啊!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厉行风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泪眼朦胧的脸,抬起手来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喃喃地说:“别哭,我没事,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死呢?你怎么会藏在这里?是不是冥冥之中听到我在叫你?” “嫂嫂要去打猎拔头筹,她嫌我碍事,就把我带到这条野莓沟里,说好了到时候来接我。”成宝贝啜泣着说,“你摔下来的时候,我以为是什么野猪来了,就躲进了嫂嫂说的这个山洞里。” 厉行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想笑,却又牵动了伤口,痛得呲牙咧嘴。“是不是看到这一片野莓就忘记打猎了?” 成宝贝点了点头:“野莓真好吃,我想摘一大篮回去,让红倚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野莓酱吃。” “吃了多少?小心肚子痛。”厉行风有些担忧。 成宝贝摇了摇头,抱着他往四下看了看,着急地说:“怎么嫂嫂还不来,师傅不会掉头跑回来再来杀你吧,你看你哪里还有个陛下的样子,被人追杀得这么狼狈。” 厉行风在心里暗自夸奖卫阳把暗卫带得很不错,知道察言观色,也很沉得住气,任凭他在这里享受温香软玉。他舒服地把头往成宝贝的胸口靠了靠,低声喃喃地说:“宝贝我愿意,你不知道我这一年多来,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要你回来,我什么苦都愿意吃。” “你哪里痛?我帮你揉揉。”看着他青白的脸,成宝贝只觉得一阵心疼。 “这里……这里……”厉行风随手指了两下,□了两声,“哪里都痛。” 成宝贝的小手上上下下地忙碌着,从头开始揉到胸口,又从胸口揉到大腿,厉行风只觉得浑身都好像要飘起来了似的,脑中旖旎一片……忽然,他的脸上感到凉丝丝的,他抬手一抹,手中居然一片湿意,不由得愕然一看,只见一滴滴的泪珠从成宝贝的眼中滴落了下来。 “陛下……都怪我不好……我怎么就把你忘记了……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成宝贝泣不成声,声音断断续续的,“子归说,这些日子来你过得很苦,一直在想我,一刻都没有忘记我……” “子归……”厉行风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你把子归借去,是为了要恢复记忆?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成宝贝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双眸被泪水滋润得清澈无比,就仿佛山间的溪流一般。 “我还以为……”厉行风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一把就把她搂进了怀里,狠命地拥抱着她,仿佛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髓里,“宝贝,子归给你治病的时候疼吗?别治了,太疼了,我看着都受不了,想不起来也没事,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不,我想记起来,我不想我们俩的过去在我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成宝贝十分认真地看着他,“就差一点了,今天听了师……师傅的话,我把我想起来的那些都拼凑起来了,你那时候对我很好,我都记得,就是那几天……那天我是怎么被劫走的……我还想不起来……” 厉行风也不在意,现在的成宝贝,就好像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恨不得把她装进怀里,至于她想起了什么,没想起什么,他压根儿都不在乎。 两个人靠在一起,低低地絮语着,仿佛一下子有说不完的悄悄话,老天爷仿佛也感动两个人的重逢,骤然之间便飘下了绵绵细雨,雨丝打在身上,带着几分凉意,厉行风原本便被溪水浸了个透心凉,顿时打了个喷嚏。 成宝贝急了,见一时还没有人来救援,便吃力地扶着他往自己刚才躲避的那个洞穴中走去。 洞中还算宽敞,大约有半人多高,下面垫着一些枯草,成宝贝扶着他坐了下来,忧心忡忡地问:“你觉得怎么样?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人来。” 厉行风哪里肯让她走,他的模样虽然看起来可怕,但都没有伤筋动骨,内伤也不算太严重。“我没事,别叫人,我想和你单独呆一会儿。” 成宝贝有些羞涩,只是好像想到了什么,咬着嘴唇,半天才问道:“我的香囊呢?你是不是生气丢了?” 厉行风恍然大悟,手忙脚乱地掀开自己的外袍,只见白色的内衣里赫然挂着成宝贝念了好几天的东西:“我怕你死活要把它们抢走,就藏起来了。” 成宝贝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俏皮的微笑,忽然俯□来,在他的脸上“啵”地亲了一下,旋即又双颊绯红,佯做无意地朝着四处看去。 厉行风呆了片刻,立刻抬起身来,搂住了她的脖子,一下子便噙住了成宝贝的红唇。 红唇上带着野莓的清香和甜蜜,柔软而有弹性,厉行风轻轻地摩\挲着,一时之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小心翼翼地亲吻着,这一年多来,他只能在无数梦境中看到自己的爱人,也无数次在热吻中惊醒,午夜梦回,只有满室的凄清月光,这一次,眼前是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成宝贝! 他深怕这次又是自己的梦境,试探地伸出舌头来在红唇上细细地描绘了一圈,成宝贝娇口今了一声,呼吸渐渐地有些急促了起来。 厉行风的手一紧,扣住了她的脖颈,用力地和她贴合起来,渐渐加深了这个吻,慢慢地舔、噬着,将舌尖探入她的领地梭巡着……忽然之间,他缠住了她的小舌,用力地吸吮了起来,仿佛想要把她口中的甘甜都纳入自己的身体。 成宝贝只觉得天旋地转,被动着张开了双唇。厉行风狂热的吻夹杂着一股掠夺一切的男性气息,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点燃! 所有的呼吸都被夺走了,成宝贝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厉行风揉进体内,自己的发梢、肌肤都好像被他强烈地需索着,好像要被他打上属于他的印记……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狂风骤雨般吻渐渐地慢了下来,新鲜的空气重新回到了成宝贝的身上,她浑身无力地软倒在厉行风的怀里,任凭厉行风的吻一下下地落在她的眉间、眼角、唇畔、脖颈……带着无尽的温柔…… “宝贝,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厉行风喃喃地说着,在这一刻,他忽然由衷地感谢起上苍,感谢它让两个人跨越千里相逢,感谢它让两个人在深宫中相遇,更要感谢它让两个人因为磨难而感情弥坚。 忽然,鞭子的破空之声响了起来,厉行风用眼角一瞟,季禾梓的脸出现在洞口,声音又气又急,几乎都变了调了:“何方登徒子!居然敢轻薄我家公主,不要命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陛下,先喝完小肉汤解解馋哈,,, ------------ 61章 后宫之混吃等死记61_后宫之混吃等死记全文免费阅读_61章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亲们,这是废章,请十二点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不一会儿,温子归便拿了个托盘回来了,又一一去收了嫔妃们的桌号,在盘中摇了几摇。【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 纸团都是上好的宣纸,一溜儿的白色,摆在了乾武帝的面前,几个嫔妃都眼巴巴地瞧着,只盼着自己那纸团能到了乾武帝的手中。 乾武帝伸出手,拿了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又取了另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那些嫔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颗心都随着他的手七上八下。 他一连看了三个,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吊你们胃口了,就这个,母后,你来瞧瞧,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太后摊了开来,念道:“十五号桌,来,出来让哀家瞧瞧。” 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四处张望,却没人站出来,太后心里有些诧异,笑着又喊了一声:“呦,这是谁啊,这么害羞,十五号桌,快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红倚在旁边惊叫了一声,旋即又掩上了嘴,使劲地戳了戳程宝贝,急促地说:“主子,是你!是你!” 程宝贝正在吃一片西瓜,这个时节的西瓜十分罕见,柳盈云送过来两片,她有些舍不得,正在一口一口地啃着,一听红倚的话,咯咯地笑了:“红倚你每天说我,自己怎么也一惊一乍的,是我什么?是我――” 她终于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羡慕、嫉妒、不屑……什么都有。 太后一见她的面具和模样,便想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你,哀家一见你就觉着你是有福气的人,快过来。” 程宝贝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乾武帝有后宫无数,十之八/九看不上她这么一个肥嘟嘟、姿色勉强算是中上的女子。 红倚见她没动,在她身后轻轻地捏了她一下,低声催促着她,程宝贝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太后那里挪了过去,声如蚊蝇地道:“多谢太后陛下赏赐。” “你这孩子,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陛下许你一个愿望,快想想。”太后笑着说。 程宝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又迅速瞟了乾武帝一眼:一个愿望!一个愿望!她可不可以要求陛下放她出宫! 顿时,她只觉得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听见乾武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念头。 一旁的封蓉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欢快地说:“程妹妹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程宝贝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乾武帝一眼,心想:这陛下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难道在哪里见过? 柳盈云忽然插嘴说:“程才人可要好好想想,好吃的什么时候没有,陛下的赏赐可不是天天都有。” 小平子立刻接口说:“陛下,依奴才之见,只怕是程才人惊喜过度,想不出什么了,不如先把这赏头挂着,让程才人回去好好想想。” 乾武帝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平子,附在太后耳边说了两句,他和太后之间向来淡淡的,今天一直和太后耳语,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太后也忍不住心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既然赏了,便要赏得名副其实才138看书网的不错,哀家允了,程才人这赏赐就挂着,什么时候想到好了再赏!“ 紧接着,太后赏了夺魁的六名女子,一人五匹绫罗绸缎和五百两赏银,另加一盆绝品牡丹,赏了封蓉蓉一株红玉珊瑚,封蓉蓉捧着珊瑚从程宝贝身旁走过,关切地说:“妹妹,这几日在云曦宫过得还习惯吗?我一早就想来看你,一直不得空。” 程宝贝很高兴:“姐姐你来啊,我一个人甚是无趣,一起来说话也好。” 柳盈云也从她身旁走过,冷冷地说:“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也不怕请进来一头豺狼。” 程宝贝愉快地说:“柳姐姐你也来啊,你作的诗真好听,我可以向你学作诗。” 柳盈云轻描淡写地说:“免了,只怕我会被你气死。”说着,便傲然走了。 封蓉蓉轻哼了一声说:“恃才傲物,妹妹你别理她。” “不会啊,柳姐姐其实挺好的,刚才还提点我呢。”程宝贝乐呵呵地说。 封蓉蓉的脸色一变,没耐心再和她纠缠下去,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也走了。 程宝贝和红倚也往云曦宫走去,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断,走到一个拐角,程宝贝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红倚,有人跟着我们。” 红倚刚想回头去看,被她一把拉住了,“别出声,等他跟上来。” 两个人走到一个转角,猛地停住了脚步,躲在树后,等那个脚步声跟了上来,程宝贝便大喝一声,劈头盖脸的轮起手里的帕子往那人的脸上甩去,红倚也把自己手中的包袱砸过去。 那人一不留神,被程宝贝的帕子甩在眼上,反手一夺,便把帕子夺了过去,又138看书网地闪过红倚的包袱,大喝一声:“是我!晋王!” 红倚立刻不敢动了,程宝贝却急了,伸手去捞自己的帕子:“晋王又怎么了,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爷揉了揉眼角,笑嘻嘻地把那块帕子举高了,程宝贝跳着够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只好软语相求:“晋王爷,你别和我开玩笑了,顶多我也让你打一下。” 晋王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当皇兄怎么了,京城这几天尽来一些个不明来历的人,他不去彻查,倒还有心思陪着母后来参加这无聊的赏花宴,原来,他在后宫藏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程宝贝一听便来了兴致:“什么不明来历的人?是高来高去的大侠吗?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你想知道?不如我带你出去瞧瞧?”晋王看她好玩,逗弄说。 程宝贝眼睛一亮,要放在以前,她早就没口子地答应了,可现在她到底也在宫中这么多日子,又刚刚被厉行风教训了一顿,多长了个心眼,怀疑地看着他:“你骗我的吧?” 晋王本是随口一说,可被程宝贝带着轻视地这么一瞧,脸上有点挂不住,想了一下说:“我去和母后说说,就说,就说……”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主意来,要带一个嫔妃出宫,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宝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张圆圆的苹果脸骤然好像失去了神采。 晋王看着看着,脑袋一热,一拍手道:“就说我府上来了个高僧,教了我看相的法子,我在后宫转了一圈,就属你的福缘深厚,带去给高僧瞧瞧,说不准能相出个法子,让皇兄早生皇子!” 程宝贝哼了一声,觉得此人油嘴滑舌、舌灿莲花,十分不可靠。“吹牛吧,等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宫了再相信你,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笑嘻嘻地说:“不还,送给我吧。” “你给不给?”程宝贝瞪圆了眼,“不给的话我就叫了,说你调戏我。” 晋王差点没喷笑出来:“你这么紧张这块帕子干吗?难道这是皇兄给你的定情之物,怕丢了皇兄生气?” “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啊,”程宝贝瞪大了眼睛,“这是我自己的。” 晋王不可思议地把帕子放在手上,帕子用的是上好的贡缎,是皇家特制的,一匹布要数个工人整整织上两个月,整个皇宫一年也就只有三五匹,平常的嫔妃和皇亲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块帕子的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图案,他一看便知这是个画的风字,乾武帝最喜欢在他的用品上都绣上这么一个标记。 帕子一下子便被程宝贝抽走了,她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哼,有本事你再来拿呀。”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晋王忍不住想要逗她:“这帕子肯定不是你的,你敢不敢说实话?” 程宝贝愣住了:这块帕子是上次厉行风给她擦嘴用的,她一直藏在身边,没舍得还给他。她的鼻尖渗出了汗来,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地说:“晋王爷,我请你吃点心,你别多管闲事成不成?” 晋王笑嘻嘻地说:“什么点心?” “我家红倚做的白糯米芝麻酥。”程宝贝眼珠一转,笑着说。她自己做的豌豆黄还剩两块,当然不舍得给晋王吃。 “那好,我记在帐上,你欠我一顿点心,我欠你一次出宫。”晋王看了看天色,遗憾地说,“我该回去了,不然又被皇兄抓着我把柄,说我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 看着晋王的背影,一直跟在旁边的红倚有些发呆,半天才赞道:“主子,晋王长得真是好看,今天坐在太后身旁的那些世子和皇子,一个都比不上。” 程宝贝的脑中掠过厉行风帅气而凌然的容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太过秀气了,我还是喜欢男子有气概一些。” “听说晋王长得象太后,陛下长得象先帝,又俊逸又威严,可惜今天带着面具,没有看到。”红倚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保佑我从今以后都不要看到。”程宝贝双掌合十,一脸的虔诚。 后宫之混吃等死记61_后宫之混吃等死记全文免费阅读_61章更新完毕! ------------ 62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十二点准时来戳,鞠躬谢谢支持! 黑漆漆的天空中云朵重叠游走,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时隐时现,平添了些许诡异,程宝贝缩着身子,躲在树的阴影下面,掐着指算着时间。 不一会儿她抬了抬头,看了看天空,盼着半空中那云朵再堆得厚些,多些,四周再黑些,最好能伸手不见五指。 一队巡夜的侍卫齐刷刷地从不远处走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听到几声虫鸣。程宝贝看着那月光,还是不敢出去,决定再等上一等。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糟糕,肚子怎么饿得越来越早了,以前还是寅时的时候饿醒过来,现在怎么才刚到子时,就饿得好像前心贴后心了? 程宝贝忍不住有点闪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人真的不能太安逸啊,以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只想着填饱肚子;到了程府,每天吃好喝好,就想着吃得精致;现在到了宫中,一日三餐虽然再也不愁,可在程府养成的吃点心的习惯却再也改不回去了。 “骗子,还说宫里比府里好上千倍百倍。”程宝贝恨恨地腹诽着,“连每日的膳食都跟称过的一样不许多领,都不知道看看人家的食量再分。” 月光忽然被乌云盖住了,程宝贝心里一喜,飞速地从窜到了墙角,再窜到了另一棵树下,眼看着那御膳房就在眼前了:她曾经来偷过一次,意外地在炉子上发现了一碟没人认领的栗子糕。 “砰”的一声,她的后背仿佛被什么砸中了,晃悠了几下,死死地拽住了一样东西,一瞬间,她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声惊呼刚要冲破喉咙,嘴唇被人狠狠地捂住了。 她挣扎了几下,张嘴想咬,却叽咕了几声,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嘴巴,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身青色四海晏清侍卫袍,眉目只能看个依稀,只是那双眸子在月光下仿佛刀削一般得犀利,正死死地盯着她。 程宝贝立刻停止了挣扎,凑了过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自从进宫后,她见到的都是一些女人和太监,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后宫的女人们美则美矣,只是看多了,未免有些审美疲劳;太监们都不用说了,尖着嗓子简直叫人听了头疼。今天一见这么一个冷厉的俊美男子,程宝贝觉得咕咕叫的肚子都安静了下来。 小径上传来了轻捷整齐的脚步声,又一队侍卫从前面走过,程宝贝屏住了呼吸,手脚有些发凉,拽着那个男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不知道是不是程宝贝眼花,那个领头的侍卫瞟过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却没有停顿,径自地往前走了。 程宝贝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眼,哀恳地看着那个男子,轻轻地唔了两声,眼睛弯了起来,眯成了一条小缝,表示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恶意。 那个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警惕地四下看看,低声说:“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程宝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好饿,想去那里找点东西吃,听说今天太后赏了三品以上的妃子黄金白玉饼,说不定御膳房没分完,还会有点剩。” “黄金白玉饼?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诧异。 “侍卫大哥,你不知道吗?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吃这个了,只是那个白玉听说要从塞北那里送上来的,所以下面的人都没得吃。”程宝贝殷勤地介绍着,双眼往四下里瞅了瞅,“侍卫大哥,你等着,我去瞧瞧,说不定你运气好,能吃到。”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话还没说完,程宝贝已经窜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御膳房。 那个男子鄙夷地瞧了瞧她的背影,刚刚抬腿想走,却见程宝贝又蹿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你瞧,这里居然真的还有半块黄金白玉饼!”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只见她左手手心放着一块半月形的糕饼,黄黄白白的,想来是那厨师做砸了仍在一旁的。 “不用,你自己吃吧。”男子嫌弃地推开了她的手。 程宝贝不以为杵,十分开心地将它掰成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了几下,只觉得一股香甜盈满了口腔,整个人都通体舒泰了起来,不由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男子见她吃得如此香甜,不由得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他纳闷地取过了她手中的另外半块放进嘴里,尝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黄金白玉糕,这不就是玉米饼吗?” 月亮刚好从云缝中探出头来,照在这个男子的脸上,程宝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由得呆了一呆,只见他的五官仿如刀削似的,棱角分明,剑眉朗目薄唇,神色间带着一股傲然,有种俾睨天下的气质。 程宝贝以前一直在乞丐堆里打滚,见到的男人不是邋遢就是残废,哪里碰到过这样的绝品,心里顿时如小鹿乱撞,傻笑着看着他。 男子心里不耐,冷冷地说:“你是哪个娘娘跟前的宫女?居然能从内宫跑到这里来,也算你本事。下次不要再半夜出来了,不然被侍卫发现,就算是乱刀砍死也没人救你。” 程宝贝把头点得象鸡啄米似的,见他要走,不舍地跟了一步:“侍卫大哥,你小心些,这里的巡夜小队有五队,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巡回到远处,交替有两班,他们的路线一般都是这样的……”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指尖用力,蓄势待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仔细?” 程宝贝仰起脸来,笑得十分灿烂:“我进宫快两个月了,每天晚上躲在内宫的墙角听,听仔细了,这才出来偷东西吃。” “就为了吃东西?”男子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御膳房的人克扣了你的口粮?” “不是啦,”程宝贝见他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有些开心,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陛下好生小气,每日就是二菜一汤一碗米饭,要是想多些,红倚说还要去拿几个铜板贿赂一下打饭的公公,我哪里有铜板,只好自己想些法子。” “我每天一到下午和晚上就肚子饿,偶尔还要给好多娘娘去请安,看到她们那里有好吃的眼睛都绿了。” “我好不容易养胖了,这一阵子又瘦了下来。”程宝贝抱怨着摸了摸她的脸蛋。 借着月光,男子看到她的脸带着一点婴儿肥,圆圆的,嘴唇嘟了起来,一双眸子也圆溜溜的,整个人就仿佛一个圆圈似的,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就嘴角微微上翘。“你这叫瘦,那后宫那些人岂不是变成一张皮了?” 程宝贝呵呵傻笑了两声,小声说:“其实我觉得那些娘娘真的不好看,走路就好像要被风吹倒似的,一直让人扶着,陛下的喜好可真够愁人的。” 男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你叫什么?是哪里的?” “我小名叫宝贝,是刚入宫的采女。”程宝贝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挂在空中的月亮,惊喘了一声:“哎呀糟糕,巡夜的小队马上要回过来了,我要走了。” 她沿着墙角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恋恋不舍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姓厉,排行第一,名行风。”男子傲然说着,看着程宝贝的表情。 程宝贝在心里默念了两声,恋恋不舍地说:“我记性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忘记你,要是以后你见了我,千万叫我一声。” 厉行风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脚尖一点,几个兔走鹘落,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程宝贝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被窝有些冷,不过她的心却很热,红倚睡在隔间里,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主子你怎么又去解手了,让你少喝点汤也不听。” “你睡你的吧,我睡不着。”程宝贝有些兴奋,一直想着那个厉行风的音容笑貌,猜测着他的身份。宫里头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聊,要不是有红倚跟在她身旁,要不是她那刚认的娘亲跟她指天发过誓,她一定会豁出去逃跑的。 “他会不会是个侠盗?蹿到皇宫来作案了?不对,他穿着侍卫服,难道是陛下派他去探查大臣们的隐秘勾当?不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禀告陛下,难道是他外出私会情人?”程宝贝猜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雕花大床。 “红倚,你见到的最好看的男子是谁?”程宝贝低声问道。 “自然是表少爷,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红倚被她弄醒了,打着哈欠说。 “要是有一个人,比你表少爷俊朗一百倍,潇洒一百倍,你见了会不会尖叫啊?”程宝贝又问。 红倚嗤笑了一声说:“主子,你又做梦了吧?快睡吧,保管你明天一早起来就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红倚说的话终于没实现,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厉行风的脸依然清晰地浮现在程宝贝的眼前,她十分开心,在脑中细细描绘了一遍那人的轮廓,才由着红倚帮她洗漱。 “主子,今天是华阳宫吴贵妃召见采女们的日子,你要梳个什么头?”红倚看着铜镜中的程宝贝,比划着她的头发。 “随便什么都行。”程宝贝心不在焉地说。 “主子你上点心好不好!”红倚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看隔壁的封蓉蓉,一早就央着人打了水,洗得香喷喷的,头型都换了三个了,胭脂水粉都往脸上擦。你看看你,眼角都还糊着眼屎。” “这还不都怪母亲大人没给我塞点私房钱,”程宝贝委屈地说,“害我都在这里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东西。” 红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主子,你不是想着吃好点吗?不如动动脑筋,把份位往上升一升,等你成了才人,就可以在御膳房有专用的小炉子了,到时候红倚每天帮你炖好吃的。” “真的?”程宝贝的眼睛一亮。 ------------ 63章 后宫之混吃等死记63_后宫之混吃等死记全文免费阅读_63章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亲们,这是废章,请十二点准时来戳,鞠躬谢谢支持! 厉行风躺在床上,头上包了一块白布条,一副有气无力病怏怏的模样,床头放了一碗药汁,整间屋子里都飘着一股药味。【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只是他的双眼一直往门外张望着,炯炯有神,一下子便泄露了他的秘密。 “行云,你这招灵不灵?”厉行风有些狐疑地问道。 一旁站着晋王厉行云,正色说:“依臣弟的经验而言,这招对付程才人这样女子最是灵验,她心肠软,人又率真可爱,若是心里喜欢皇兄,一定忧心忡忡坐立难安,不出半日就会找借口前来探病。” “你刚才还说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怎么现在又变成半日了?”厉行风觉得他的话有些不靠谱。 厉行云尴尬地笑笑:“皇兄,半日和一炷香也差来不多,不着急,不着急。” 可是厉行风却心急如焚,他一直觉得,他从侍卫一下子跃身成了万人之上的乾武帝,程宝贝一定会万分高兴,纵然是生气也只不过是面子上了,抱着她让她哭两声,哄上几句也就好了。 可自从那天大吵一架之后,这么多天过去了,程宝贝却没有半丝服软的迹象,前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换了一身夜行衣到了秀奕阁中,却发现程宝贝屋子的窗户都关得死死的,他敲了好几下,还唤了程宝贝好几声,屋子里却没人应他,倒是引得秀奕阁的几个太监起身查看,差点露了行踪。 这下他发了愁了,温子归再三叮嘱说,程宝贝的头痛病十分奇特,务必不要让她太过劳神忧虑,他担心再这样下去,只怕她要闷出病来。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厉行风立刻钻入了薄被中,□了起来,看得一旁的厉行云心里暗自发笑。 小平子推门疾步走了进来,苦着一张脸说:“奴才有辱使命,陛下责罚奴才吧。” 厉行风顿时沉着脸坐了起来:“怎么,程才人一点儿都不担心朕吗?还是不肯来?” “程才人的脸色都变了,都快哭了出来,依奴才看,她心里心疼着陛下呢,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松口。”小平子有些奇怪。 厉行风的脸色这才有些和缓,瞥了厉行云一眼,阴森森地说:“行云,你这是在糊弄朕呢?什么万无一失,什么算无遗策,连个小小的才人都拿捏不住。” “小平子,是不是你说的不够危急、不够严重啊?没道理啊!”厉行云有些纳闷,“奇怪了,那日我和她一起出宫,明明看她十分好说话的模样,怎么这么执拗?皇兄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她这么生气?” 小平子叫起屈来:“奴才都快把陛下说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别的奴才可真不敢说了。” 厉行风哑口无言,烦躁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这等小事,不必再劳神了,摆驾养心殿,朕要处理朝政。” 这几日厉行风忧心程宝贝的事情,好几件繁杂的朝事都先搁置了,养心殿的奏折堆在龙案上,象座小山似的,更有宁王厉宣赫候在殿外求见,商议和大盛、大宛的邦交要事。 厉宣赫一进门便忧心忡忡地说:“陛下,不知道你考虑得怎样了?臣以为,不如徐徐图之。” 厉行风愣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大宛的文英宗递了一封国书,大宛的文秀公主,文英宗的姐姐仰慕厉行风的威名,想远嫁上翊,两国从此缔结百年之好。 “朕不感兴趣,也没有必要用和亲来稳固两国的邦交,皇叔你看呢?”厉行风冷冷地说。 厉宣赫有些意外,以前厉行风注重军备,多次流露出问鼎天下的雄心壮志,据他所知,厉行风亲手培养起来的羽林军中,不乏一些优秀的探子,散落在大盛和大宛各地收集情报,这若是能和大盛联姻,便能有了足够的资本对付大宛。 “陛下的意思是,婉拒了这桩联姻?陛下不怕大盛和大宛两国联起手来对付我们吗?”厉宣赫试探说。 “卧榻之旁,岂容他国之人酣睡。”厉行风凛然说,脑中却浮现了程宝贝躺在龙床上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由得心痒难耐,他甩了甩头,把那旖旎的念头暂时压在脑后,“更何况,大盛和大宛有宿仇,要联手只怕没那么容易。” 厉宣赫点了点头,笑着说:“陛下能这么想,必然已经是胸有成竹,臣想个法子婉拒了就是。” “且慢,朕记得好像大盛也有个一个到了适婚年龄的公主,是那盛景帝陈睿亚的妹妹,深受帝宠。”厉行风想了想说。 “陛下这是……”厉宣赫有些纳闷。 “最好让他们两家拼个鱼死网破,我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厉行风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皇叔何不隐晦地暗示是这个原因,所以我们不敢随意和大盛联姻。” 一旁的厉行云诧异地说:“皇兄,现在天下三分,若是制衡被打破,只怕要天下大乱。” 厉行风淡淡地说:“ 防人之心不可无,行云,有些事情,要多长个心眼。” 厉行云欲言又止,他素来闲散,曾行走过大盛和大宛,交过几个朋友,也体察过民生,觉得现在这样三国鼎立,百姓和乐安详,是最好不过了,可听厉行风的言下之意,好像在这和乐的表象下暗潮涌动,令人不寒而栗。 “行云,以前你年纪小,朕也不来强求于你,可是你现在已过弱冠,是该为国出力的时候了,”厉行风看着他,脸色凝重,“朕令你负责京城防务,兼策京卫营,你为何总是不放在心上?” 厉行云垂首说:“皇兄,京卫营自太祖建营以来,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的军制,臣弟顶个名号,好像个局外人一般,不如大方些,少管为好。” 厉行风微微一笑说:“好,那你倒是说说,京卫营现今如何?” 厉行云迟疑了片刻,看了看厉宣赫,京卫营的秦将军是宁王一手提拔上来的,算得上是宁王的心腹。 厉宣赫在一旁沉默不语,厉行云硬着头皮说:“秦将军果敢勇猛,治下甚严。” 厉行风看了看厉行云,又看了看厉宣赫,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厉行云顿时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不过秦将军有个弱点,甚是护短,京卫营中多是官宦贵族子弟,以至于军中拉帮结派,军纪不明。” 厉行风赞许地点了点头:“朕果然没有看错,行云你目光敏锐,堪当大任。” 厉宣赫叹了一口气说:“秦猛安逸日子过惯了,脑子里的那根筋要好好抽打一番了。” 厉行云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汗湿后背,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皇兄,一个是皇叔,都是至亲之人;而一个年轻英明的现任帝王,朝中日渐人心所向,一个是沉稳可靠的前任摄政,朝中心腹根深叶茂;这两人若是心有芥蒂,只怕上翊国要永无宁日。 “行云,朕和皇叔经过深思熟虑才让你担任此职,再过几日,京城十万禁军也要落在你的头上,你文武双备,智勇双全,若是肯用心,一定能将禁军和京卫营都牢牢握在手心。”厉行风的目光深邃,落在厉行云的身上,带着无限的期许。 厉行风素来威严,厉行云从来不知道这个哥哥居然会对他抱有这样的期许,骤然之间,有些热血沸腾了起来,不假思索地应声道:“臣弟一定不负皇兄重托。” 厉宣赫在一旁欣慰地笑了:“陛下和晋王兄弟齐心,看来臣不日就可卸去身上重担了。” “皇叔怎出此言?莫不是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叔不成?”厉行风略带诧异地问。 厉宣赫躬身说:“臣不敢,只是臣这些年殚精竭虑辅佐陛下,现在陛下已经亲政多年,臣想起以往的心愿,忍不住感慨。” “皇叔有何心愿未了?”厉行风淡淡地问。 厉宣赫笑了笑,感慨地说:“先帝在位时,臣也只不过和你们这般年纪,整日里做梦,想着能和心上人一起踏遍上翊的千山万水,行侠仗义,笑傲江湖。” “皇叔居然有此心愿?那岂不是很简单,何时告个长假,朕准了便是。”厉行风心里喜忧参半,若是这样,他和这个皇叔,倒是不用撕破脸皮。 厉宣赫有些怅然:“只可惜,景色依旧在,佳人已成空,臣的心愿,只怕这辈子都是要落空了。” 厉行云饶有兴趣地问:“皇叔,你的心上人莫不是已故的皇婶?京城中都盛传皇叔你是至情至圣,皇婶去了这么多年,你一直未续弦,难道你就这么爱皇婶?” 厉行云此语一出,厉行风立刻不着痕迹地盯着厉宣赫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个究竟来。 厉宣赫看起来有些尴尬:“都是别人以讹传讹,我只是嫌那些个女子聒噪,再加上公务繁忙,不愿续弦而已。” “行云不说,朕倒是疏忽了,不如朕帮皇叔留意一下,何时再给我们娶个皇婶热闹一下,皇叔也好有个人照应。”厉行风缓缓地说。 厉宣赫摇了摇头:“有劳陛下挂牵,可臣这些年,一个人过惯了。” “那怎么行,朕后宫这么多嫔妃,怎么忍心看皇叔一个人形只影单,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儿朕就和太后去商议商议。”厉行风缓缓地端起茶来,示意小平子送客。 厉宣赫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躬身说:“陛下,臣心里一直有个人,虽然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但臣想在心中为她留一方净土,望陛下成全。”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闷了起来,厉行云有些不明所以,左看右看,笑着打圆场说:“皇兄也是一片好意,不过皇叔你心里那个人是谁?为何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了?过世了还是已为□了?何不说出来让我们帮你参谋参谋呢?” 厉行风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容:“是啊,说出来朕帮你参谋参谋。” 厉宣赫沉默了半晌,迎着厉行风的目光,艰难地说:“不敢让陛下劳心,臣忽然想起府上还有要事未决,臣请告退。” 厉行风和他对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看着厉宣赫仿佛被火烧了屁股一样急匆匆地走了,厉行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说:“皇兄,是臣弟说错了什么话不成?” “没有,你说的很好。”厉行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疲惫地说,“只是朕有些累了。” 正说着,小平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厉行风的耳旁耳语了几句,厉行风立刻站了起来,掩饰不住一脸的振奋:“行云,你自个儿呆一会儿,朕有事先走一步。” 还没等厉行云说话,他便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厉行云呆了好半晌才悻悻说:“刚才是谁说自己累了来着!” 正说着,小平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厉行风的耳旁耳语了几句,厉行风立刻站了起来,掩饰不住一脸的振奋:“行云,你自个儿呆一会儿,朕有事先走一步。” 还没等厉行云说话,他便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厉行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了好半晌才悻悻说:“刚才是谁说自己累了来着!” 后宫之混吃等死记63_后宫之混吃等死记全文免费阅读_63章更新完毕! ------------ 64章 后宫之混吃等死记64_后宫之混吃等死记全文免费阅读_64章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支持! 不一会儿,温子归便拿了个托盘回来了,又一一去收了嫔妃们的桌号,在盘中摇了几摇。【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纸团都是上好的宣纸,一溜儿的白色,摆在了乾武帝的面前,几个嫔妃都眼巴巴地瞧着,只盼着自己那纸团能到了乾武帝的手中。 乾武帝伸出手,拿了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又取了另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那些嫔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颗心都随着他的手七上八下。 他一连看了三个,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吊你们胃口了,就这个,母后,你来瞧瞧,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太后摊了开来,念道:“十五号桌,来,出来让哀家瞧瞧。” 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四处张望,却没人站出来,太后心里有些诧异,笑着又喊了一声:“呦,这是谁啊,这么害羞,十五号桌,快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红倚在旁边惊叫了一声,旋即又掩上了嘴,使劲地戳了戳程宝贝,急促地说:“主子,是你!是你!” 程宝贝正在吃一片西瓜,这个时节的西瓜十分罕见,柳盈云送过来两片,她有些舍不得,正在一口一口地啃着,一听红倚的话,咯咯地笑了:“红倚你每天说我,自己怎么也一惊一乍的,是我什么?是我――” 她终于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羡慕、嫉妒、不屑……什么都有。 太后一见她的面具和模样,便想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你,哀家一见你就觉着你是有福气的人,快过来。” 程宝贝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乾武帝有后宫无数,十之八/九看不上她这么一个肥嘟嘟、姿色勉强算是中上的女子。 红倚见她没动,在她身后轻轻地捏了她一下,低声催促着她,程宝贝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太后那里挪了过去,声如蚊蝇地道:“多谢太后陛下赏赐。” “你这孩子,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陛下许你一个愿望,快想想。”太后笑着说。 程宝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又迅速瞟了乾武帝一眼:一个愿望!一个愿望!她可不可以要求陛下放她出宫! 顿时,她只觉得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听见乾武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念头。 一旁的封蓉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欢快地说:“程妹妹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程宝贝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乾武帝一眼,心想:这陛下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难道在哪里见过? 柳盈云忽然插嘴说:“程才人可要好好想想,好吃的什么时候没有,陛下的赏赐可不是天天都有。” 小平子立刻接口说:“陛下,依奴才之见,只怕是程才人惊喜过度,想不出什么了,不如先把这赏头挂着,让程才人回去好好想想。” 乾武帝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平子,附在太后耳边说了两句,他和太后之间向来淡淡的,今天一直和太后耳语,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太后也忍不住心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既然赏了,便要赏得名副其实才138看书网的不错,哀家允了,程才人这赏赐就挂着,什么时候想到好了再赏!“ 紧接着,太后赏了夺魁的六名女子,一人五匹绫罗绸缎和五百两赏银,另加一盆绝品牡丹,赏了封蓉蓉一株红玉珊瑚,封蓉蓉捧着珊瑚从程宝贝身旁走过,关切地说:“妹妹,这几日在云曦宫过得还习惯吗?我一早就想来看你,一直不得空。” 程宝贝很高兴:“姐姐你来啊,我一个人甚是无趣,一起来说话也好。” 柳盈云也从她身旁走过,冷冷地说:“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也不怕请进来一头豺狼。” 程宝贝愉快地说:“柳姐姐你也来啊,你作的诗真好听,我可以向你学作诗。” 柳盈云轻描淡写地说:“免了,只怕我会被你气死。”说着,便傲然走了。 封蓉蓉轻哼了一声说:“恃才傲物,妹妹你别理她。” “不会啊,柳姐姐其实挺好的,刚才还提点我呢。”程宝贝乐呵呵地说。 封蓉蓉的脸色一变,没耐心再和她纠缠下去,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也走了。 程宝贝和红倚也往云曦宫走去,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断,走到一个拐角,程宝贝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红倚,有人跟着我们。” 红倚刚想回头去看,被她一把拉住了,“别出声,等他跟上来。” 两个人走到一个转角,猛地停住了脚步,躲在树后,等那个脚步声跟了上来,程宝贝便大喝一声,劈头盖脸的轮起手里的帕子往那人的脸上甩去,红倚也把自己手中的包袱砸过去。 那人一不留神,被程宝贝的帕子甩在眼上,反手一夺,便把帕子夺了过去,又138看书网地闪过红倚的包袱,大喝一声:“是我!晋王!” 红倚立刻不敢动了,程宝贝却急了,伸手去捞自己的帕子:“晋王又怎么了,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爷揉了揉眼角,笑嘻嘻地把那块帕子举高了,程宝贝跳着够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只好软语相求:“晋王爷,你别和我开玩笑了,顶多我也让你打一下。” 晋王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当皇兄怎么了,京城这几天尽来一些个不明来历的人,他不去彻查,倒还有心思陪着母后来参加这无聊的赏花宴,原来,他在后宫藏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程宝贝一听便来了兴致:“什么不明来历的人?是高来高去的大侠吗?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你想知道?不如我带你出去瞧瞧?”晋王看她好玩,逗弄说。 程宝贝眼睛一亮,要放在以前,她早就没口子地答应了,可现在她到底也在宫中这么多日子,又刚刚被厉行风教训了一顿,多长了个心眼,怀疑地看着他:“你骗我的吧?” 晋王本是随口一说,可被程宝贝带着轻视地这么一瞧,脸上有点挂不住,想了一下说:“我去和母后说说,就说,就说……”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主意来,要带一个嫔妃出宫,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宝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张圆圆的苹果脸骤然好像失去了神采。 晋王看着看着,脑袋一热,一拍手道:“就说我府上来了个高僧,教了我看相的法子,我在后宫转了一圈,就属你的福缘深厚,带去给高僧瞧瞧,说不准能相出个法子,让皇兄早生皇子!” 程宝贝哼了一声,觉得此人油嘴滑舌、舌灿莲花,十分不可靠。“吹牛吧,等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宫了再相信你,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笑嘻嘻地说:“不还,送给我吧。” “你给不给?”程宝贝瞪圆了眼,“不给的话我就叫了,说你调戏我。” 晋王差点没喷笑出来:“你这么紧张这块帕子干吗?难道这是皇兄给你的定情之物,怕丢了皇兄生气?” “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啊,”程宝贝瞪大了眼睛,“这是我自己的。” 晋王不可思议地把帕子放在手上,帕子用的是上好的贡缎,是皇家特制的,一匹布要数个工人整整织上两个月,整个皇宫一年也就只有三五匹,平常的嫔妃和皇亲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块帕子的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图案,他一看便知这是个画的风字,乾武帝最喜欢在他的用品上都绣上这么一个标记。 帕子一下子便被程宝贝抽走了,她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哼,有本事你再来拿呀。”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晋王忍不住想要逗她:“这帕子肯定不是你的,你敢不敢说实话?” 程宝贝愣住了:这块帕子是上次厉行风给她擦嘴用的,她一直藏在身边,没舍得还给他。她的鼻尖渗出了汗来,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地说:“晋王爷,我请你吃点心,你别多管闲事成不成?” 晋王笑嘻嘻地说:“什么点心?” “我家红倚做的白糯米芝麻酥。”程宝贝眼珠一转,笑着说。她自己做的豌豆黄还剩两块,当然不舍得给晋王吃。 “那好,我记在帐上,你欠我一顿点心,我欠你一次出宫。”晋王看了看天色,遗憾地说,“我该回去了,不然又被皇兄抓着我把柄,说我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 看着晋王的背影,一直跟在旁边的红倚有些发呆,半天才赞道:“主子,晋王长得真是好看,今天坐在太后身旁的那些世子和皇子,一个都比不上。” 程宝贝的脑中掠过厉行风帅气而凌然的容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太过秀气了,我还是喜欢男子有气概一些。” “听说晋王长得象太后,陛下长得象先帝,又俊逸又威严,可惜今天带着面具,没有看到。”红倚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保佑我从今以后都不要看到。”程宝贝双掌合十,一脸的虔诚。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这阵子日更,压力好大,头发都掉了好多,呜呜呜~~明天请假休息一天,表打我! 后宫之混吃等死记64_后宫之混吃等死记全文免费阅读_64章更新完毕! ------------ 65章 后宫之混吃等死记65_后宫之混吃等死记全文免费阅读_65章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一掀门帘,厉行风就瞧见一张偌大的雕花木床,程宝贝躺在床上,那块血迹已经有些发黑了,背影看起来单薄而瘦小,她的肩膀微微耸动,想来正在暗自抽噎。【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厉行风轻咳了一声,她的肩膀立刻僵住了,一动也不动。“宝贝,”厉行风不知不觉便放柔了语调,“头还痛吗?” 说着,他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揉捏着程宝贝的太阳穴,低声说:“朕早就把名字都告诉你了,是你自己猜不到,你总不能都怨朕吧?” 程宝贝推开了他的手,往里缩了缩,厉行风无奈地看着她:“你看你,都快缩成一个乌龟了,快让朕看看,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了?把这件衣服换掉,朕看了心慌慌的。” 程宝贝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厉行风一看她的脸,依然是红扑扑胖嘟嘟,象个苹果一样诱人,只是眼睛有些哭得红肿,好像只兔子一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想去捏她的脸,程宝贝警惕地躲开了。 “陛下,以后你别叫我宝贝了,让人听着误会,”程宝贝认真地盯着他说,“还有,你别捏我的脸,我怕疼。” 厉行风愣了一下,笑着说:“不叫宝贝叫什么?难道叫你心肝不成?” 程宝贝扁了扁嘴巴,睁大了眼睛,勉强不让眼泪流出眼眶,只是语声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哭腔:“不是的,你以后叫我程才人好了,不,我那么傻,以后你一定也不想再见到我了,你再去骗别的姐姐妹妹吧。” 厉行风失笑了起来:“谁说的?朕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你不是想着我们俩以后永远在一起吗?以后你每天可以看到我,不用偷偷摸摸的,更不用提心吊胆,你还难过什么?” “你骗人!”程宝贝终于忍不住了,失声叫了起来,“你喜欢这么多人,你有这么多嫔妃,一个个都比我漂亮,比我聪明,你才不是喜欢我,你就是耍着我好玩!你看着我为你神魂颠倒,你就心里高兴!” 厉行风的脸色都变了,倏地站了起来,语声带着几分怒意:“朕都向你赔礼道歉了,你不仗着朕宠你就得寸进尺!朕若是只是骗你,若是不喜欢你,用的着一听到你出事便急急地赶来吗?会这么狼狈地就穿帮身份吗?你怎么就念着朕的坏处,不想着朕的好处呢?” 程宝贝定定地看着他,只觉得伤心欲绝,她和师傅行乞的时候,听着师傅讲了许多个才子佳人、英雄美人的故事,无一不是深情款款、同心携手,便一心只盼着能出宫去和厉行风两个人做一对神仙眷侣,哪里会想到,他居然会是一个坐拥后宫三千的皇帝!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一个人?这可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你说的喜欢不是我要的喜欢。”程宝贝静静地看着他,一行眼泪终于忍不住留了下来,“陛下,你既然知道我的秘密,看在我曾经傻傻地做你茶余饭后消遣的份上,放我出宫;如果你不肯,就让我和红倚在后宫中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混吃等死吧。” 厉行风勃然大怒,伸手一扫,“噼里啪啦”,桌上的药碗和茶具顿时掉在了地上,太后立刻走了进来,皱着眉头说:“这是怎么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程宝贝好像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扑过去拉住了太后的衣袖,哀求说:“太后,我求您件事情,以前陛下赏了我一个愿望,我想……” “你敢说出来,我立刻把你的那个小婢女宰了!”厉行风咬着牙齿说。 程宝贝惊惧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吓得不吭声了,只是双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太后白了厉行风一眼,安慰着拍了拍程宝贝的手:“好了好了,程才人先好好养好身子,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厉行风又气又怒,冷哼了一声,甩袖走了。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程宝贝却整日里躲在秀奕阁中,整个人都仄仄的,红倚的杖伤由温子归带人亲自医治好的很快,没几天就能下地行走,活蹦乱跳了起来。 厉行风来探望过一次,程宝贝却把内室的门关得紧紧的,任凭谁叫都不开,弄得厉行风灰头土脸,颜面扫地。 赏赐流水般地送到了秀奕阁,程宝贝却看都不看一眼,只叫红倚送给其他宫里的姐妹,红倚自然不敢,只好找了间屋子堆着。 应昭仪也亲自到了秀奕阁来探望程宝贝,只字不提那日的冲突,带来了一些瓜果点心,嘘寒问暖,她的掌事宫女应玉以前一直跟在她身旁,这次却没见到,程宝贝不免好奇多看了两眼,应昭仪立刻笑着说:“都怪那个丫头,害得我们姐妹俩心生芥蒂,我撤了她掌事宫女一职,以后我们两姐妹和和乐乐地过日子。” 程宝贝心里一寒,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便扶着额头说头痛病又犯了,应昭仪关切地询问了两句,满腹的话一时不好再问,只好告辞走了。 红倚鄙夷地目送着她的背影,低低地呸了一声道:“主子,我以前真是瞎了眼,还说她是个好人,原来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程宝贝笑了笑:“也不能怪她,只怪我自己太傻,他说的对,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谁说的!我家主子不是傻,是心肠好,”红倚神气地说,“好心有好报,这不陛下对主子多好啊,整日里流水般地送东西过来,宫里都传遍了,主子现在是最受宠的妃子,提份位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说不准哪天就爬到应昭仪头上去了,那些人都羡慕我运气好,跟了个好主子。” 程宝贝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红倚,你想不想换个地方?我看柳才人挺好,不如你去她跟前服侍。” 红倚惊呆了,半晌才颤抖着说:“为什么?主子你难道不要我了吗?” “不是不是,”程宝贝连声说,“我只是怕你再跟着我失望,我可能再也不会升份位了,说不定明天就去冷宫,更说不定就莫名其妙掉了脑袋,我不想你再跟着倒霉。” 红倚的眼圈有些红了,赌气说:“主子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省得你看了心烦。” 程宝贝一把抱住了她,一叠声地说:“好了好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嘛,你不想走,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红倚挣脱了她的怀抱,认真地看着她说:“主子,我要一辈子伺候你,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真的,你别赶我走。” 程宝贝噗嗤一声笑了:“我知道,我家红倚是最好的,拿什么宝贝来换我都不肯。” 红倚终于重新高兴了起来,跑到外面去张罗下午的点心了,程宝贝却依然坐在软榻上发呆,这两天,她一直浑浑噩噩,一会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居然会梦到厉行风就是乾武帝,一会儿觉得自己简直是天下第一大傻瓜,居然连皇帝都认不出来,还把他当成个看门的侍卫。 可是反反复复中,厉行风还是不断地入梦而来,梦里的他,还是那么傲气,却又那么体贴,抱着她说着甜言蜜语:“我只喜欢你一个,只喜欢你一个……” 这两天,厉行风一直没现身,想必一定在骂她不识好歹,只怕没过几天,就会忘记了她这个才人。 程宝贝无来由地便伤心了起来,她不由得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他忘了你才好,忘了你你才能想办法出宫!” 正想着呢,门外红倚惊喜的声音传来:“平公公你怎么来了,快请进。” 程宝贝一惊,立刻坐了起来,迅速地整理了一下仪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脸病怏怏的模样,使劲拍了拍,让自己精神一点。 不一会儿,小平子便进来了,给程宝贝行了个礼,笑着说:“奴才给程才人带了些赏赐过来,请程才人笑纳。” “我不要,”程宝贝摇了摇头,“你赏给别的姐姐吧。” “程才人看都不看吗?”小平子招了招手,有个太监走了上来,托盘里放了几本册子,已经有些发黄了,“红倚一定会喜欢的。” 红倚在一旁凑过去一看,立刻惊喜地说:“《易牙遗意》、《食珍录》、《南北名点录》……主子,我听我爹说过,这些都是孤本,他曾经想找过,可是都是些残缺不齐的抄录本!” 程宝贝顿时有些兴奋,拿起一本翻看起来:“真的?那岂不是以后都不用愁吃什么了,我们一天做一个,吃得……” 话说到一半,程宝贝终于想了起来,恋恋不舍地把书放回到托盘上,吱唔着说:“我……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红倚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什么?主子我没听错吧……好吧……你不喜欢就不喜欢……” 小平子冲着红倚眨了眨眼:“程才人不喜欢那奴才可交不了差,陛下一定会让奴才把它们都烧了的。” “什么?”红倚和程宝贝都失声叫了起来,程宝贝咬了咬唇,默默地盯着那几本书看了好一会儿,又看向红倚。 “主子,你不喜欢,能不能赏了奴婢?”红倚恳求说。 程宝贝正中下怀,看向小平子:“小平子,这书我是不要,只是若是烧了有些可惜,你看能不能赏给红倚?” “当然可以,红倚姑娘你且收好了,多做点好吃的伺候你家主子。”小平子乐呵呵地说。 等红倚收好了书,小平子却还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叹了一口气说:“程才人,这几天奴才日子不好过啊。” 程宝贝有些不安,她摸了摸口袋,只剩下了几个铜板,犹豫着掏了出来:“小平子,我没什么银子,月例还没发,只剩下……” 小平子哭笑不得:“哎呦我的主子哎,你这不是在打奴才的脸吗?奴才日子不好过,是因为陛下这几日心情都不好,朝中好多大臣都被陛下训斥了。” 程宝贝这才明白过来,这小平子是当说客来了。“没我这个笨人在陛下眼前碍眼,过几日就会好的。” “程才人你不知道啊,原本陛下训斥奴才们,这是奴才们的福气,”小平子一脸的忧心忡忡,“可前日陛下不知道怎么了,深夜了也不肯回寝宫就寝,一直在外面朝着程才人这云曦宫瞧,奴才怎么劝也劝不回去,这更深露重的,这下好,得了风寒了。” 程宝贝呆了呆,不由自主地走了一步:“得了风寒?” “是啊,早起了一直咳嗽,却还要早朝劳神,眼睛都红了。”小平子连连摇头。 “让温大人瞧瞧,几剂药下去便好了。”程宝贝硬着心肠说。 “是啊,原本是这样的,可昨夜陛下忽然想起来程才人喜欢美食,到了藏138看书网里翻这几本书,翻了好几个时辰,这一累,便病倒了,现在躺在床上都起不了身了。” “是啊,原本是这样的,可昨夜陛下忽然想起来程才人喜欢美食,到了藏138看书网里翻这几本书,翻了好几个时辰,这一累,便病倒了,现在躺在床上都起不了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yiseliuli扔了一个地雷,么么哒。 后宫之混吃等死记65_后宫之混吃等死记全文免费阅读_65章更新完毕! ------------ 66章 后宫之混吃等死记66_后宫之混吃等死记全文免费阅读_66章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支持! 黑漆漆的天空中云朵重叠游走,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时隐时现,平添了些许诡异,程宝贝缩着身子,躲在树的阴影下面,掐着指算着时间。【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不一会儿她抬了抬头,看了看天空,盼着半空中那云朵再堆得厚些,多些,四周再黑些,最好能伸手不见五指。 一队巡夜的侍卫齐刷刷地从不远处走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听到几声虫鸣。程宝贝看着那月光,还是不敢出去,决定再等上一等。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糟糕,肚子怎么饿得越来越早了,以前还是寅时的时候饿醒过来,现在怎么才刚到子时,就饿得好像前心贴后心了? 程宝贝忍不住有点闪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人真的不能太安逸啊,以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只想着填饱肚子;到了程府,每天吃好喝好,就想着吃得精致;现在到了宫中,一日三餐虽然再也不愁,可在程府养成的吃点心的习惯却再也改不回去了。 “骗子,还说宫里比府里好上千倍百倍。”程宝贝恨恨地腹诽着,“连每日的膳食都跟称过的一样不许多领,都不知道看看人家的食量再分。” 月光忽然被乌云盖住了,程宝贝心里一喜,飞速地从窜到了墙角,再窜到了另一棵树下,眼看着那御膳房就在眼前了:她曾经来偷过一次,意外地在炉子上发现了一碟没人认领的栗子糕。 “砰”的一声,她的后背仿佛被什么砸中了,晃悠了几下,死死地拽住了一样东西,一瞬间,她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声惊呼刚要冲破喉咙,嘴唇被人狠狠地捂住了。 她挣扎了几下,张嘴想咬,却叽咕了几声,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嘴巴,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身青色四海晏清侍卫袍,眉目只能看个依稀,只是那双眸子在月光下仿佛刀削一般得犀利,正死死地盯着她。 程宝贝立刻停止了挣扎,凑了过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自从进宫后,她见到的都是一些女人和太监,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后宫的女人们美则美矣,只是看多了,未免有些审美疲劳;太监们都不用说了,尖着嗓子简直叫人听了头疼。今天一见这么一个冷厉的俊美男子,程宝贝觉得咕咕叫的肚子都安静了下来。 小径上传来了轻捷整齐的脚步声,又一队侍卫从前面走过,程宝贝屏住了呼吸,手脚有些发凉,拽着那个男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不知道是不是程宝贝眼花,那个领头的侍卫瞟过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却没有停顿,径自地往前走了。 程宝贝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眼,哀恳地看着那个男子,轻轻地唔了两声,眼睛弯了起来,眯成了一条小缝,表示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恶意。 那个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警惕地四下看看,低声说:“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程宝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好饿,想去那里找点东西吃,听说今天太后赏了三品以上的妃子黄金白玉饼,说不定御膳房没分完,还会有点剩。” “黄金白玉饼?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诧异。 “侍卫大哥,你不知道吗?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吃这个了,只是那个白玉听说要从塞北那里送上来的,所以下面的人都没得吃。”程宝贝殷勤地介绍着,双眼往四下里瞅了瞅,“侍卫大哥,你等着,我去瞧瞧,说不定你运气好,能吃到。”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话还没说完,程宝贝已经窜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御膳房。 那个男子鄙夷地瞧了瞧她的背影,刚刚抬腿想走,却见程宝贝又蹿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你瞧,这里居然真的还有半块黄金白玉饼!”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只见她左手手心放着一块半月形的糕饼,黄黄白白的,想来是那厨师做砸了仍在一旁的。 “不用,你自己吃吧。”男子嫌弃地推开了她的手。 程宝贝不以为杵,十分开心地将它掰成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了几下,只觉得一股香甜盈满了口腔,整个人都通体舒泰了起来,不由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男子见她吃得如此香甜,不由得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他纳闷地取过了她手中的另外半块放进嘴里,尝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黄金白玉糕,这不就是玉米饼吗?” 月亮刚好从云缝中探出头来,照在这个男子的脸上,程宝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由得呆了一呆,只见他的五官仿如刀削似的,棱角分明,剑眉朗目薄唇,神色间带着一股傲然,有种俾睨天下的气质。 程宝贝以前一直在乞丐堆里打滚,见到的男人不是邋遢就是残废,哪里碰到过这样的绝品,心里顿时如小鹿乱撞,傻笑着看着他。 男子心里不耐,冷冷地说:“你是哪个娘娘跟前的宫女?居然能从内宫跑到这里来,也算你本事。下次不要再半夜出来了,不然被侍卫发现,就算是乱刀砍死也没人救你。” 程宝贝把头点得象鸡啄米似的,见他要走,不舍地跟了一步:“侍卫大哥,你小心些,这里的巡夜小队有五队,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巡回到远处,交替有两班,他们的路线一般都是这样的……”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指尖用力,蓄势待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仔细?” 程宝贝仰起脸来,笑得十分灿烂:“我进宫快两个月了,每天晚上躲在内宫的墙角听,听仔细了,这才出来偷东西吃。” “就为了吃东西?”男子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御膳房的人克扣了你的口粮?” “不是啦,”程宝贝见他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有些开心,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陛下好生小气,每日就是二菜一汤一碗米饭,要是想多些,红倚说还要去拿几个铜板贿赂一下打饭的公公,我哪里有铜板,只好自己想些法子。” “我每天一到下午和晚上就肚子饿,偶尔还要给好多娘娘去请安,看到她们那里有好吃的眼睛都绿了。” “我好不容易养胖了,这一阵子又瘦了下来。”程宝贝抱怨着摸了摸她的脸蛋。 借着月光,男子看到她的脸带着一点婴儿肥,圆圆的,嘴唇嘟了起来,一双眸子也圆溜溜的,整个人就仿佛一个圆圈似的,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就嘴角微微上翘。“你这叫瘦,那后宫那些人岂不是变成一张皮了?” 程宝贝呵呵傻笑了两声,小声说:“其实我觉得那些娘娘真的不好看,走路就好像要被风吹倒似的,一直让人扶着,陛下的喜好可真够愁人的。” 男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你叫什么?是哪里的?” “我小名叫宝贝,是刚入宫的采女。”程宝贝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挂在空中的月亮,惊喘了一声:“哎呀糟糕,巡夜的小队马上要回过来了,我要走了。” 她沿着墙角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恋恋不舍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姓厉,排行第一,名行风。”男子傲然说着,看着程宝贝的表情。 程宝贝在心里默念了两声,恋恋不舍地说:“我记性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忘记你,要是以后你见了我,千万叫我一声。” 厉行风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脚尖一点,几个兔走鹘落,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程宝贝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被窝有些冷,不过她的心却很热,红倚睡在隔间里,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主子你怎么又去解手了,让你少喝点汤也不听。” “你睡你的吧,我睡不着。”程宝贝有些兴奋,一直想着那个厉行风的音容笑貌,猜测着他的身份。宫里头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聊,要不是有红倚跟在她身旁,要不是她那刚认的娘亲跟她指天发过誓,她一定会豁出去逃跑的。 “他会不会是个侠盗?蹿到皇宫来作案了?不对,他穿着侍卫服,难道是陛下派他去探查大臣们的隐秘勾当?不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禀告陛下,难道是他外出私会情人?”程宝贝猜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雕花大床。 “红倚,你见到的最好看的男子是谁?”程宝贝低声问道。 “自然是表少爷,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红倚被她弄醒了,打着哈欠说。 “要是有一个人,比你表少爷俊朗一百倍,潇洒一百倍,你见了会不会尖叫啊?”程宝贝又问。 红倚嗤笑了一声说:“主子,你又做梦了吧?快睡吧,保管你明天一早起来就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红倚说的话终于没实现,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厉行风的脸依然清晰地浮现在程宝贝的眼前,她十分开心,在脑中细细描绘了一遍那人的轮廓,才由着红倚帮她洗漱。 “主子,今天是华阳宫吴贵妃召见采女们的日子,你要梳个什么头?”红倚看着铜镜中的程宝贝,比划着她的头发。 “随便什么都行。”程宝贝心不在焉地说。 “主子你上点心好不好!”红倚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看隔壁的封蓉蓉,一早就央着人打了水,洗得香喷喷的,头型都换了三个了,胭脂水粉都往脸上擦。你看看你,眼角都还糊着眼屎。” “这还不都怪母亲大人没给我塞点私房钱,”程宝贝委屈地说,“害我都在这里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东西。” 红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主子,你不是想着吃好点吗?不如动动脑筋,把份位往上升一升,等你成了才人,就可以在御膳房有专用的小炉子了,到时候红倚每天帮你炖好吃的。” “真的?”程宝贝的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她又不想真的成为皇帝的嫔妃,升才人做什么! 后宫之混吃等死记66_后宫之混吃等死记全文免费阅读_66章更新完毕! ------------ 67章 厉行风忽然感到了一丝凉意,一股清明闪入脑海,旋即又被酒意蒸融得无影无踪;紧接着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擦拭着他的脸和身体,他嘟囔了一声,想要甩开,却被一个柔软的身体困住了。 “宝贝……”厉行风喑哑的叫道,勉力想睁开眼睛看看眼前的人是谁。 “乖,陛下你听话,松手,别睡,这一身的酒味擦擦才好,再等一等。”那个声音固执地说着什么。 “是你……是你……”那熟悉的甜香让厉行风心头狂喜,忽然大力地把手上的东西一甩,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随着一声惊呼,怀里的人和他一起倒了下来,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摸了摸手中人的脸蛋,圆润而有弹性,真的是成宝贝! 满腹的欣喜无处排解,厉行风张嘴一口咬在了她的脸蛋上,却又不舍得用牙齿咬,只是轻轻地吸口允了片刻,惹来一阵倒吸声。 “哎呀,要起印子了,被人见到了就糟了!”那个声音嗔怪着说。 厉行风顿时住了口,旋即用双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起来,缓缓向下,又伸出舌来慢慢地舔着,仿佛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美食。 那个声音咯咯地笑了起来,左避右让,只是身子却被厉行风紧锢着,不能动弹。 “好了好了,别闹了行不行?你的衣衫还没穿上,小心着凉!”那个声音软软地哀求着。 “不,我不穿,宝贝你也别穿了,朕想看看你……朕都快忘记你是什么模样的了……这么久都没看到你了……朕想你……”厉行风的双手在她身上游走着,低低地在她耳边絮语着:这一年多来,他仅凭着那一夜的温存支撑着这刻骨的相思,此时此刻,他终于有些忍耐不住了。 “嘶”的一声,什么东西被厉行风扯了下来,引来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厉行风附身含住了她的唇,将惊呼悉数吞入喉中,他用力地品尝着口中的香甜,辗转吸口允着,仿佛想把这些日子来的痛苦哀愁、期盼挣扎都从身体里抽离。 手下的肌肤光滑柔腻,诱惑着他的神经,让他想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这个身体里。他的双唇缓缓向下,经过修长的脖颈,来到了胸前的酥、软…… 身下人的喘、息渐渐地急促了起来,身体不安地扭动了起来。 “陛下……陛下你等等……”那个清脆的声音不见了,变得有些喑哑了起来,带着几分低低的喘/息,让厉行风更加情动。 “宝贝,别叫我陛下,叫我行风,叫我相公,我好久没听见你叫了……”厉行风喃喃地说着,将自己的炙/热贴在她冰凉的肌肤上。 那个声音沉寂了良久,四周只听见低低的喘/声,厉行风忍耐着,慢慢地研磨着她的身体,一忽儿在她耳边低喃,一忽儿含住她的耳廓舔/弄着,感受着她的身体渐渐地化成了一汪春水。 “……相公……”那个声音终于忍耐不住,几若蚊蝇地叫了一声。 厉行风狂喜,双手紧紧地搂住了她,终于将自己的炙/热埋进了她的体内…… 一缕晨曦从窗棂中透了进来,厉行风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嘟囔着说:“来人呐,谁把帘子拉开了?朕还没睡够呢……” 没有人应答。 厉行风又闭着眼睛躺了一小会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好像透着一阵舒爽,唯有脑袋有些发痛。 他忍不住咂了咂嘴,揉揉眼睛,刚想伸个懒腰,忽然,几个片段掠过脑海,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怔了片刻,他倏地睁开眼睛,警惕地四下瞧了瞧,顿时脸都白了:只见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梳妆镜、首饰和铜镜,地上还散落着衣裙的碎片…… 厉行风飞快地坐了起来,胡乱地抓起身旁的衣服穿在身上,仔细地回想了片刻,忍不住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天哪,那半醉半醒之间,和他欢好的女子到底是谁!要是不是宝贝的话……要是是那成睿亚特意送来试探他的女子的话…… 一时之间,他心跳加速,手脚发软,几乎想从窗口逃走。 门吱呀一声开了,初升的朝阳一下子照进了屋子,阳光把那站在门口的人染上了一层金色。厉行风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人。 “宝贝……”他有些口干舌燥。 “陛下,你可算醒了,这是我未及笄前在宫中的寝宫,你占了我的床难道不打算还了不成!”成宝贝叉着腰恶狠狠地说。 这清脆的声音简直仿佛沙漠中的甘泉,一下子让厉行风回过魂来,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成宝贝搂入怀中,狠命地用力,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你吓死什么?”成宝贝被搂得都快喘不过气来,挣扎了片刻,只好无力地躺在了他的怀里,十分莫名其妙。 “宝贝,别不理我了,我心里好难过。”厉行风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就许你做,还不许我生气不成?”成宝贝恨恨地说,“要是我嫁到上翊,再被你和你的嫔妃欺负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再有嫔妃,”厉行风捧起了她的脸,郑重地说,“还记得柳盈云吗?” 成宝贝的心里一痛,这是她在上翊宫中唯一喜欢过的一个嫔妃,也曾真心想要和她成为手帕交,可是结局却是那样地出人意料。 “听说我走了以后,你独宠柳才人,错了,应该是柳昭媛才对。”成宝贝酸溜溜地说。 “吃醋了?”厉行风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端倪。 成宝贝闷声点了点头,有些难过:“我一直很喜欢她,可是……” “她没有背叛你,”厉行风低声说,“她的婢女柳意被田如意收买了,你师傅留给你的那块布,是她告的密。” “真的?”成宝贝瞪大了眼睛,骤然之间,好像闷着的胸口都忽然轻松了起来:原来,那你死我活的后宫之中,还是会有真情存在,自己那大半年的后宫生活,也并不是全是糟糕的体验。 “她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解释,事情查明之后,她万分自责,一直说对不起你,把柳意赶出了昭阳宫。” “母后看到我的状况,十分忧虑,曾经威逼她来侍寝,可她却以死相抗,说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宁愿一人终老后宫。” “她的确是个才女,虽然看起来柔弱,不过算计起来,后宫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我让她独霸后宫,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厉行风的眼神缱绻,温柔地落在成宝贝的双眸之中。 成宝贝有些懵懂,又隐隐有些明白:“那我回去以后,还能看到她吗?” 厉行风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封信来:“你恢复记忆以后我就想给你看,柳盈云托我带过来的,临行前,她泪眼汪汪的,说是盼着你早日回宫。” 成宝贝拆开信来,只见上面是依然是龙飞凤舞的狂草,煞是好看,她分辨了好久,这才看清楚这是一首小诗。 感君扫蓬门,思君朝与暮。 花开有时艳,不见君容颜。 扫清宫中路,待君回归时。 笑背骂名重,以报知遇恩。 最后一个“恩”字的一点重重地落在纸上,力透纸背,印章鲜红,仿佛柳盈云的鲜血一般,触目惊心。 成宝贝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低低地叫了一声:“柳姐姐……” “这是我临行前她匆匆书就,说只要你一回来,她便了无牵挂,可以向我求去了。”厉行风揽住了她的肩膀,笑吟吟地说。 成宝贝怔忪了片刻,忽然便狠狠地拧了一下厉行风的胳膊,只是厉行风的肌肉结实,她的手指好像捏在石头上一样。“都怪你,怪你这么花心娶了这么多嫔妃,耽误了人家的终身。” “以后不娶了,就要你一个。” “以后不许再把我关起来,我会胡思乱想的。” “不会,永远不会。”厉行风郑重地说。 成宝贝终于趴在他的胸口,满意地轻唔了一声,低声说:“陛下,那天我没有想走。” 厉行风不明所以,疑惑地问:“什么?” “那天晚上,师傅让我跟着他离开皇宫。”成宝贝想起那时候的邹栾,有些怅然,“我挣扎了好久,还是舍不得离开你,原本想和师傅说清楚,没想到一不留神便被人当了人质。” 厉行风的心一紧,难过地说:“宝贝,你那时候不肯选我,我真的很生气,不过你相信我,我不是真的想把你关起来,只是事情不明朗,你在外面乱跑,反而会让那些女人们抓住了把柄,到时候事情弄大了就不可收拾了。” 成宝贝点了点头:“陛下,我是不是很麻烦?老是让你帮我收拾残局。” 厉行风在她的发髻上落下一吻,甜蜜地说:“不,我喜欢帮你收拾残局,这样我才象你的丈夫。那天晚上,其实我来看过你,看到你帮我做香囊,我开心极了,只是一时拉不下脸来见你。” “那看来老天爷如你愿了,让你这么长时间见不到我……”成宝贝开着玩笑,却发现厉行风的身子都僵硬了起来,心中大悔,急急地补救道,“陛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不过只要现在能和你在一起,多苦我也甘之若饴。”厉行风叹息了一声,在她耳旁低低地恳求说,“宝贝,跟我走吧,跟我回上翊,做我的皇后,和我并肩在一起,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某醋:咳咳,陛下终于熬到这个时候了,肉汤鲜美,陛下慢慢喝啊! 厉行风:呸,你这叫肉汤?!你这也配叫肉汤!来人呐,赶紧把那些个宫闱秘闻、春/宫十八式什么的拿过来,让这个亲妈闭门学习一个月再放出来祸害人间! 当当当,广告时间:亲们,某醋的现言《入迷》更名为《初恋男友是个“渣”》由博采雅集策划出版啦,等得我好心焦,呜呜呜~~书内含独家番外,结尾重新修改了下,十分和谐(咳咳~~)亲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掩面遁走~~ 神经大条的言小米偶遇初恋男友,一帆风顺的生活从此往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且看呆萌女硕士如何踏上“包养”的不归路,腹黑前男友如何诱惑小绵羊! http://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com("amazon./%e5%88%9d%e6%81%8b%e7%94%b7%e5%8f%8b%e6%98%af%e4%b8%aa-%e5%b0%8f%e9%86%8b/dp/b00chttp://www.13800100.com/ 文字首发无弹窗/ref=sr_1_1?ie=utf8&qid=1366072835&sr=8-1&keywords=%e5%88%9d%e6%81%8b%e7%94%b7%e5%8f%8b%e6%98%af%e4%b8%aa%e6%b8%a3")> 如果亲们在当当买的话,跪求留个五星好评再走啊~~~~ ------------ 68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黑漆漆的天空中云朵重叠游走,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时隐时现,平添了些许诡异,程宝贝缩着身子,躲在树的阴影下面,掐着指算着时间。 不一会儿她抬了抬头,看了看天空,盼着半空中那云朵再堆得厚些,多些,四周再黑些,最好能伸手不见五指。 一队巡夜的侍卫齐刷刷地从不远处走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听到几声虫鸣。程宝贝看着那月光,还是不敢出去,决定再等上一等。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糟糕,肚子怎么饿得越来越早了,以前还是寅时的时候饿醒过来,现在怎么才刚到子时,就饿得好像前心贴后心了? 程宝贝忍不住有点闪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人真的不能太安逸啊,以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只想着填饱肚子;到了程府,每天吃好喝好,就想着吃得精致;现在到了宫中,一日三餐虽然再也不愁,可在程府养成的吃点心的习惯却再也改不回去了。 “骗子,还说宫里比府里好上千倍百倍。”程宝贝恨恨地腹诽着,“连每日的膳食都跟称过的一样不许多领,都不知道看看人家的食量再分。” 月光忽然被乌云盖住了,程宝贝心里一喜,飞速地从窜到了墙角,再窜到了另一棵树下,眼看着那御膳房就在眼前了:她曾经来偷过一次,意外地在炉子上发现了一碟没人认领的栗子糕。 “砰”的一声,她的后背仿佛被什么砸中了,晃悠了几下,死死地拽住了一样东西,一瞬间,她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声惊呼刚要冲破喉咙,嘴唇被人狠狠地捂住了。 她挣扎了几下,张嘴想咬,却叽咕了几声,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嘴巴,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身青色四海晏清侍卫袍,眉目只能看个依稀,只是那双眸子在月光下仿佛刀削一般得犀利,正死死地盯着她。 程宝贝立刻停止了挣扎,凑了过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自从进宫后,她见到的都是一些女人和太监,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后宫的女人们美则美矣,只是看多了,未免有些审美疲劳;太监们都不用说了,尖着嗓子简直叫人听了头疼。今天一见这么一个冷厉的俊美男子,程宝贝觉得咕咕叫的肚子都安静了下来。 小径上传来了轻捷整齐的脚步声,又一队侍卫从前面走过,程宝贝屏住了呼吸,手脚有些发凉,拽着那个男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不知道是不是程宝贝眼花,那个领头的侍卫瞟过了他们的容身之处,却没有停顿,径自地往前走了。 程宝贝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眼,哀恳地看着那个男子,轻轻地唔了两声,眼睛弯了起来,眯成了一条小缝,表示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恶意。 那个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警惕地四下看看,低声说:“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程宝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好饿,想去那里找点东西吃,听说今天太后赏了三品以上的妃子黄金白玉饼,说不定御膳房没分完,还会有点剩。” “黄金白玉饼?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诧异。 “侍卫大哥,你不知道吗?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吃这个了,只是那个白玉听说要从塞北那里送上来的,所以下面的人都没得吃。”程宝贝殷勤地介绍着,双眼往四下里瞅了瞅,“侍卫大哥,你等着,我去瞧瞧,说不定你运气好,能吃到。”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话还没说完,程宝贝已经窜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御膳房。 那个男子鄙夷地瞧了瞧她的背影,刚刚抬腿想走,却见程宝贝又蹿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你瞧,这里居然真的还有半块黄金白玉饼!” 那个男子看了一眼,只见她左手手心放着一块半月形的糕饼,黄黄白白的,想来是那厨师做砸了仍在一旁的。 “不用,你自己吃吧。”男子嫌弃地推开了她的手。 程宝贝不以为杵,十分开心地将它掰成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鼓起腮帮子,咀嚼了几下,只觉得一股香甜盈满了口腔,整个人都通体舒泰了起来,不由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男子见她吃得如此香甜,不由得肚子也咕咕叫了两声,他纳闷地取过了她手中的另外半块放进嘴里,尝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了皱:“什么黄金白玉糕,这不就是玉米饼吗?” 月亮刚好从云缝中探出头来,照在这个男子的脸上,程宝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不由得呆了一呆,只见他的五官仿如刀削似的,棱角分明,剑眉朗目薄唇,神色间带着一股傲然,有种俾睨天下的气质。 程宝贝以前一直在乞丐堆里打滚,见到的男人不是邋遢就是残废,哪里碰到过这样的绝品,心里顿时如小鹿乱撞,傻笑着看着他。 男子心里不耐,冷冷地说:“你是哪个娘娘跟前的宫女?居然能从内宫跑到这里来,也算你本事。下次不要再半夜出来了,不然被侍卫发现,就算是乱刀砍死也没人救你。” 程宝贝把头点得象鸡啄米似的,见他要走,不舍地跟了一步:“侍卫大哥,你小心些,这里的巡夜小队有五队,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巡回到远处,交替有两班,他们的路线一般都是这样的……”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指尖用力,蓄势待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仔细?” 程宝贝仰起脸来,笑得十分灿烂:“我进宫快两个月了,每天晚上躲在内宫的墙角听,听仔细了,这才出来偷东西吃。” “就为了吃东西?”男子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御膳房的人克扣了你的口粮?” “不是啦,”程宝贝见他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有些开心,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陛下好生小气,每日就是二菜一汤一碗米饭,要是想多些,红倚说还要去拿几个铜板贿赂一下打饭的公公,我哪里有铜板,只好自己想些法子。” “我每天一到下午和晚上就肚子饿,偶尔还要给好多娘娘去请安,看到她们那里有好吃的眼睛都绿了。” “我好不容易养胖了,这一阵子又瘦了下来。”程宝贝抱怨着摸了摸她的脸蛋。 借着月光,男子看到她的脸带着一点婴儿肥,圆圆的,嘴唇嘟了起来,一双眸子也圆溜溜的,整个人就仿佛一个圆圈似的,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就嘴角微微上翘。“你这叫瘦,那后宫那些人岂不是变成一张皮了?” 程宝贝呵呵傻笑了两声,小声说:“其实我觉得那些娘娘真的不好看,走路就好像要被风吹倒似的,一直让人扶着,陛下的喜好可真够愁人的。” 男子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你叫什么?是哪里的?” “我小名叫宝贝,是刚入宫的采女。”程宝贝一边回答,一边看了看挂在空中的月亮,惊喘了一声:“哎呀糟糕,巡夜的小队马上要回过来了,我要走了。” 她沿着墙角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恋恋不舍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姓厉,排行第一,名行风。”男子傲然说着,看着程宝贝的表情。 程宝贝在心里默念了两声,恋恋不舍地说:“我记性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忘记你,要是以后你见了我,千万叫我一声。” 厉行风怔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脚尖一点,几个兔走鹘落,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程宝贝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被窝有些冷,不过她的心却很热,红倚睡在隔间里,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主子你怎么又去解手了,让你少喝点汤也不听。” “你睡你的吧,我睡不着。”程宝贝有些兴奋,一直想着那个厉行风的音容笑貌,猜测着他的身份。宫里头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无聊,要不是有红倚跟在她身旁,要不是她那刚认的娘亲跟她指天发过誓,她一定会豁出去逃跑的。 “他会不会是个侠盗?蹿到皇宫来作案了?不对,他穿着侍卫服,难道是陛下派他去探查大臣们的隐秘勾当?不对,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要去禀告陛下,难道是他外出私会情人?”程宝贝猜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脚踢了一下自己的雕花大床。 “红倚,你见到的最好看的男子是谁?”程宝贝低声问道。 “自然是表少爷,玉树临风,翩翩君子。”红倚被她弄醒了,打着哈欠说。 “要是有一个人,比你表少爷俊朗一百倍,潇洒一百倍,你见了会不会尖叫啊?”程宝贝又问。 红倚嗤笑了一声说:“主子,你又做梦了吧?快睡吧,保管你明天一早起来就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红倚说的话终于没实现,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厉行风的脸依然清晰地浮现在程宝贝的眼前,她十分开心,在脑中细细描绘了一遍那人的轮廓,才由着红倚帮她洗漱。 “主子,今天是华阳宫吴贵妃召见采女们的日子,你要梳个什么头?”红倚看着铜镜中的程宝贝,比划着她的头发。 “随便什么都行。”程宝贝心不在焉地说。 “主子你上点心好不好!”红倚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看隔壁的封蓉蓉,一早就央着人打了水,洗得香喷喷的,头型都换了三个了,胭脂水粉都往脸上擦。你看看你,眼角都还糊着眼屎。” “这还不都怪母亲大人没给我塞点私房钱,”程宝贝委屈地说,“害我都在这里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东西。” 红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主子,你不是想着吃好点吗?不如动动脑筋,把份位往上升一升,等你成了才人,就可以在御膳房有专用的小炉子了,到时候红倚每天帮你炖好吃的。” “真的?”程宝贝的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她又不想真的成为皇帝的嫔妃,升才人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混吃等死》在亲们的一力支持下,连载三个多月,正文终于要结束了,接下来是答应大家的温子归的番外,温润君子,翩然如玉,希望能让子归做一次主角。 《混吃等死》正在洽谈出版事宜,如果有幸能出版,会在微博和文下通知,出版文会增加结尾部分,也会有有独家番外,出版后会统一在亲们觉得某醋的文还凑合的话,求收藏某醋的专栏,挖新坑的时候大家会第一时间知道哦!某醋向着一千收进军,求包养,嘤嘤嘤~博采雅集出版社搞了个《初恋男友是个“渣”》的投票转发送书活动,微博网址如下:祝亲们中奖,如果中不了,某醋也马上会搞送书的活动的,敬请期待!嘎嘎嘎~ ------------ 69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不一会儿,温子归便拿了个托盘回来了,又一一去收了嫔妃们的桌号,在盘中摇了几摇。 纸团都是上好的宣纸,一溜儿的白色,摆在了乾武帝的面前,几个嫔妃都眼巴巴地瞧着,只盼着自己那纸团能到了乾武帝的手中。 乾武帝伸出手,拿了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又取了另一个,看了良久,放了下来,那些嫔妃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颗心都随着他的手七上八下。 他一连看了三个,这才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吊你们胃口了,就这个,母后,你来瞧瞧,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太后摊了开来,念道:“十五号桌,来,出来让哀家瞧瞧。” 整个场地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四处张望,却没人站出来,太后心里有些诧异,笑着又喊了一声:“呦,这是谁啊,这么害羞,十五号桌,快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红倚在旁边惊叫了一声,旋即又掩上了嘴,使劲地戳了戳程宝贝,急促地说:“主子,是你!是你!” 程宝贝正在吃一片西瓜,这个时节的西瓜十分罕见,柳盈云送过来两片,她有些舍不得,正在一口一口地啃着,一听红倚的话,咯咯地笑了:“红倚你每天说我,自己怎么也一惊一乍的,是我什么?是我――” 她终于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羡慕、嫉妒、不屑……什么都有。 太后一见她的面具和模样,便想了起来,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你,哀家一见你就觉着你是有福气的人,快过来。” 程宝贝有些害怕,虽然她知道,乾武帝有后宫无数,十之八/九看不上她这么一个肥嘟嘟、姿色勉强算是中上的女子。 红倚见她没动,在她身后轻轻地捏了她一下,低声催促着她,程宝贝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太后那里挪了过去,声如蚊蝇地道:“多谢太后陛下赏赐。” “你这孩子,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陛下许你一个愿望,快想想。”太后笑着说。 程宝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又迅速瞟了乾武帝一眼:一个愿望!一个愿望!她可不可以要求陛下放她出宫! 顿时,她只觉得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听见乾武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念头。 一旁的封蓉蓉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欢快地说:“程妹妹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程宝贝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乾武帝一眼,心想:这陛下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难道在哪里见过? 柳盈云忽然插嘴说:“程才人可要好好想想,好吃的什么时候没有,陛下的赏赐可不是天天都有。” 小平子立刻接口说:“陛下,依奴才之见,只怕是程才人惊喜过度,想不出什么了,不如先把这赏头挂着,让程才人回去好好想想。” 乾武帝赞许地看了一眼小平子,附在太后耳边说了两句,他和太后之间向来淡淡的,今天一直和太后耳语,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太后也忍不住心喜,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既然赏了,便要赏得名副其实才①38看書网的不错,哀家允了,程才人这赏赐就挂着,什么时候想到好了再赏!“ 紧接着,太后赏了夺魁的六名女子,一人五匹绫罗绸缎和五百两赏银,另加一盆绝品牡丹,赏了封蓉蓉一株红玉珊瑚,封蓉蓉捧着珊瑚从程宝贝身旁走过,关切地说:“妹妹,这几日在云曦宫过得还习惯吗?我一早就想来看你,一直不得空。” 程宝贝很高兴:“姐姐你来啊,我一个人甚是无趣,一起来说话也好。” 柳盈云也从她身旁走过,冷冷地说:“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也不怕请进来一头豺狼。” 程宝贝愉快地说:“柳姐姐你也来啊,你作的诗真好听,我可以向你学作诗。” 柳盈云轻描淡写地说:“免了,只怕我会被你气死。”说着,便傲然走了。 封蓉蓉轻哼了一声说:“恃才傲物,妹妹你别理她。” “不会啊,柳姐姐其实挺好的,刚才还提点我呢。”程宝贝乐呵呵地说。 封蓉蓉的脸色一变,没耐心再和她纠缠下去,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也走了。 程宝贝和红倚也往云曦宫走去,两个人一路叽叽喳喳的,笑声不断,走到一个拐角,程宝贝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红倚,有人跟着我们。” 红倚刚想回头去看,被她一把拉住了,“别出声,等他跟上来。” 两个人走到一个转角,猛地停住了脚步,躲在树后,等那个脚步声跟了上来,程宝贝便大喝一声,劈头盖脸的轮起手里的帕子往那人的脸上甩去,红倚也把自己手中的包袱砸过去。 那人一不留神,被程宝贝的帕子甩在眼上,反手一夺,便把帕子夺了过去,又①38看書网地闪过红倚的包袱,大喝一声:“是我!晋王!” 红倚立刻不敢动了,程宝贝却急了,伸手去捞自己的帕子:“晋王又怎么了,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爷揉了揉眼角,笑嘻嘻地把那块帕子举高了,程宝贝跳着够了半天还是够不着,只好软语相求:“晋王爷,你别和我开玩笑了,顶多我也让你打一下。” 晋王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当皇兄怎么了,京城这几天尽来一些个不明来历的人,他不去彻查,倒还有心思陪着母后来参加这无聊的赏花宴,原来,他在后宫藏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程宝贝一听便来了兴致:“什么不明来历的人?是高来高去的大侠吗?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你想知道?不如我带你出去瞧瞧?”晋王看她好玩,逗弄说。 程宝贝眼睛一亮,要放在以前,她早就没口子地答应了,可现在她到底也在宫中这么多日子,又刚刚被厉行风教训了一顿,多长了个心眼,怀疑地看着他:“你骗我的吧?” 晋王本是随口一说,可被程宝贝带着轻视地这么一瞧,脸上有点挂不住,想了一下说:“我去和母后说说,就说,就说……”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主意来,要带一个嫔妃出宫,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宝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张圆圆的苹果脸骤然好像失去了神采。 晋王看着看着,脑袋一热,一拍手道:“就说我府上来了个高僧,教了我看相的法子,我在后宫转了一圈,就属你的福缘深厚,带去给高僧瞧瞧,说不准能相出个法子,让皇兄早生皇子!” 程宝贝哼了一声,觉得此人油嘴滑舌、舌灿莲花,十分不可靠。“吹牛吧,等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宫了再相信你,快把帕子还给我。” 晋王笑嘻嘻地说:“不还,送给我吧。” “你给不给?”程宝贝瞪圆了眼,“不给的话我就叫了,说你调戏我。” 晋王差点没喷笑出来:“你这么紧张这块帕子干吗?难道这是皇兄给你的定情之物,怕丢了皇兄生气?” “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啊,”程宝贝瞪大了眼睛,“这是我自己的。” 晋王不可思议地把帕子放在手上,帕子用的是上好的贡缎,是皇家特制的,一匹布要数个工人整整织上两个月,整个皇宫一年也就只有三五匹,平常的嫔妃和皇亲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块帕子的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一个图案,他一看便知这是个画的风字,乾武帝最喜欢在他的用品上都绣上这么一个标记。 帕子一下子便被程宝贝抽走了,她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哼,有本事你再来拿呀。” 看着她俏皮的模样,晋王忍不住想要逗她:“这帕子肯定不是你的,你敢不敢说实话?” 程宝贝愣住了:这块帕子是上次厉行风给她擦嘴用的,她一直藏在身边,没舍得还给他。她的鼻尖渗出了汗来,四下瞧了瞧,小心翼翼地说:“晋王爷,我请你吃点心,你别多管闲事成不成?” 晋王笑嘻嘻地说:“什么点心?” “我家红倚做的白糯米芝麻酥。”程宝贝眼珠一转,笑着说。她自己做的豌豆黄还剩两块,当然不舍得给晋王吃。 “那好,我记在帐上,你欠我一顿点心,我欠你一次出宫。”晋王看了看天色,遗憾地说,“我该回去了,不然又被皇兄抓着我把柄,说我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 看着晋王的背影,一直跟在旁边的红倚有些发呆,半天才赞道:“主子,晋王长得真是好看,今天坐在太后身旁的那些世子和皇子,一个都比不上。” 程宝贝的脑中掠过厉行风帅气而凌然的容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好看是好看,太过秀气了,我还是喜欢男子有气概一些。” “听说晋王长得象太后,陛下长得象先帝,又俊逸又威严,可惜今天带着面具,没有看到。”红倚觉得有些遗憾。 “阿弥陀佛,保佑我从今以后都不要看到。”程宝贝双掌合十,一脸的虔诚。 ------------ 70章 亲们,这是废章,请老时间准时来戳,鞠躬谢谢亲们支持! 程宝贝的心扑通通地乱跳,看看主位上的嫔妃,都围着太后和陛下说话,恨不得黏了上去,根本没人注意她。她假说自己要解手,叮嘱了红倚几句,便起身往内殿走去。 内殿里有个小院子,几株翠竹和茶花高低错落,分立两旁,左侧还有一个精致的假山。 程宝贝四下瞧了瞧,没有看到厉行风的身影,深怕有人进出看到她,便走到假山旁,把人藏了起来,只是露了一个头,紧张地盯着门口。 不一会儿,她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她吓得浑身一颤,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又硬生生地被她咽了回去,回头一看,果然是厉行风。 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短打,衣服裤子都系了起来,好像刚从练功场里跑出来似的,脸上却没有戴着面具。 “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冒了出来!”程宝贝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除了我还能有谁来理你,瞧你拿傻呵呵的模样。”厉行风不屑地说,帮她掸了掸地上的灰,示意她席地而坐。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戴着面具呢,小平子也是,怎么就认出我来了?”程宝贝有些奇怪。 “谁还能认不出你来?”厉行风瞧了瞧她,忍不住笑了,“瞧你拿圆润的模样,身材、脸蛋、下巴,都是圆的,还有,别人都使足了劲想要在太后和……陛下跟前说上几句话,只有你,傻呵呵地就是招人欺负。” “谁说的,大家都对我很好,红倚最贴心,封姐姐很照顾我,应昭仪也很亲切,柳姐姐那是刀子嘴、豆腐心。”程宝贝瞪大了眼睛不服气地说,“还有你,你虽然每天凶巴巴的,可还是对我很好。” 程宝贝的目光坦诚真挚,让厉行风不由得有些汗颜,他清咳了一声说:“你知道我最好就是,以后要听我的话。” 说着,他把随身带的的一个小包袱打了开来,程宝贝一看,几锭碎银裸子,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看你这么穷,这几锭碎银子给你打赏下人,下人要恩威并施,才会对你忠心,那个红倚看起来还老实,多给些好处必然会对你更好。那些小玩意儿是我在集市上买来的,我想你平日里是不是太无聊,便给你带了些来。”厉行风皱着眉头,心里委实有些苦恼,他也有点弄不明白,明明自己在外面办正事,怎么会忽然一下子脑中闪过这个程宝贝的身影,便一溜儿拐到了集市,帮她带了这些玩意儿过来。 程宝贝一看,是几个缩小的戏曲面具,几个缩小的乐器模型,还有几个香包、布扎的小人,以前行乞的时候时常在大街上看到过。她看着看着,忽然便红了眼眶。 厉行风见她一直没出声,有些奇怪,掰起了她的脸,见她双眸泪光盈盈,不由得有点慌神:“宝贝你怎么了?我买的这些东西不对吗?”想到这里,他便有些后悔:买东西的时候,温子归一直在笑话他,这些东西是不是买给他的嫔妃,如果是的话,还不如直接赏些珠宝,谁会喜欢这种小东西。 程宝贝哽咽着说:“没有,我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你对我真好。” 厉行风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佯怒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程宝贝拿起了一个模拟的小古琴,端详了片刻,脑中掠过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骤然抽痛了一下,她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我喜欢这个,这叫什么来着?” “古琴,你没见过吗?”厉行风有些奇怪。 “没见过,原来这个就是古琴,封姐姐是弹古琴的高手呢!我看着就觉得好喜欢,一定是我前辈子也是个弹古筝的高手。”程宝贝得意地说。 “你喜欢我让人来教你。”厉行风慷慨地说。 “会不会很麻烦啊?”程宝贝有些担心,“还是不要了,等我出宫以后再学吧。” “你怎么还想着出宫?”厉行风有些不快。 程宝贝用力地点了点头,拿起了那两个面具和小人看了又看,把它们都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口:“我看到过这些东西,那时候我向师傅求了好久,他都不肯买给我。” 厉行风忍不住挺了挺胸膛:“你师傅好小气。” “他又凶又抠门,每天就让我去讨钱,自己都躲起来不肯见人。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喜欢我的。”程宝贝想起了往事,嘴角含笑。 厉行风很不以为然,心想:这个什么师傅说不定是个人贩子,就只有程宝贝这样的人,被人家卖了还替人数钱。 “我真想出去瞧瞧,天桥那里可热闹了,有个杂耍的戏班子老是演胸碎大石,好可怕!”程宝贝像是打开了话闸子,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还有茶馆里有个说书的,说得可好听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怅然看着前方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听到。” 厉行风看着她的模样,脑子里一发热,脱口而出:“赶明儿我带你出去瞧瞧。” 程宝贝怔了一下,忽然跳了起来:“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你没骗我?” 厉行风心里的那一丝懊恼都飘到了九霄云外,傲然说:“君……君子无戏言!你等着,等我安排一下。” 程宝贝兴奋得不能自己,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我要去那个庙里再找找,说不定我师傅回来过了;还有那条京城最热闹的长街,我们以前老是在那里行乞;还有老市集上的杂耍和说书……厉行风,你真是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我要请你去吃那个老摊主的冰糖葫芦和棉花糖,他认识我的,每次都会给我最大的,不要我加铜板……” 厉行风心里五味陈杂,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是高兴?是嫉妒?是甜蜜?还是生气?这辈子,第一次有一个女子,忽略了他头顶上的那层财富和地位的光环,因为一包才十来个铜板的小玩意儿,对着这么一个□裸的厉行风,说出了“喜欢”两个字。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程宝贝的笑颜,忽然有些不太忍心再和她开这种玩笑了,可还没等他想出要怎么暗示她几句,程宝贝便做贼似的四下瞧了瞧,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献宝似的放在地上打了开来:“你瞧,我也给你带来了东西。” 厉行风一瞧,顿时嘴角抽搐了起来,上面黑黑黄黄的粘在一起,只能依稀看出糕饼的形状。 程宝贝顿时傻了眼,带着哭腔喃喃地说:“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放进去的时候摆得好好的,就象朵花儿似的,一个白糯米芝麻卷,四个豌豆黄……” “你带这个干吗?难道你以为我每天饿着肚子不成?”厉行风有些好笑。 程宝贝垂着头一声不吭,用油纸把那些混在一起的点心包了起来,低低地说:“我向红倚学的,打了一个晚上的豌豆泥,我尝过一个,很好吃,真的,不骗你……” 厉行风的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又酸又软,又好像发了酵的面粉,慢慢地膨胀了开来,他一把握住了程宝贝的手腕,佯做生气地说:“谁让你收起来的?难道还要把送给我的东西,送给别人不成?” “我拿去丢了,都弄成这样了……”程宝贝吸了吸鼻子,一滴眼泪掉了下来,“我还以为不会弄坏的……” 厉行风不由分说地抢过了油纸包,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豌豆黄甜混着芝麻的酥,的确又香又软,他素来不喜欢吃甜食,却一口气吃了两块。 “不错,比起那些御厨做的好吃多了。”厉行风赞道。 “真的?”程宝贝得了夸赞,立刻破涕为笑,“你喜欢吃,我下次再学,只是打豆泥好累,我的手臂都酸到了现在。 “那就别做了,就我一个人吃过就好,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厉行风笑着说,“你看你,象个小孩子一样,又哭又笑的。” 程宝贝嘟着嘴哼了一声,瞅了他咯咯地笑了:“你还说我,你看你吃的,嘴巴都长胡子了!”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帕子,往厉行风的嘴上抹了抹。 “好啊,原来你要这样害我,只我一个人长胡子可不行,你也长一撮。”厉行风拿了一个站了芝麻的豌豆黄往她嘴里塞去。 程宝贝咯咯笑着,也拿了最后一个塞进了他的嘴里,两个人嘴里嚼着香甜的豌豆黄,相视而笑,只觉得在这样慵懒温暖的春日,一起坐在阳光下吃点心聊天,无比地惬意和快活。 不一会儿,程宝贝瞧见大门口小平子跑了进来,四下张望了片刻,往她们藏身之处急急地走了过来。 一走到他们面前,小平子便结巴了起来:“厉……厉……大大大人……你们在这里,让奴才……好找……” 程宝贝同情地看着他:“小平子你别着急,慢慢说。” 小平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附到厉行风的耳边说:“太后好像有些不太高兴,一直问……你去哪里了……” 厉行风皱了皱眉头:“庆王爷来了吗?” 小平子摇了摇头:“听说偶感风寒,向太后告假了。” 厉行风的表情有些奇特,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心有不甘,半晌才说:“好,你去回禀太后,只说我有些腹痛,马上就来。” 小平子犹豫地看了看程宝贝,又说:“好像也有人在问程才人。” 厉行风冷冷地说:“是谁这么烦人?” “是封才人。”小平子小声说,“依奴才之见,只怕这位封才人有些不怀好意。” “她能掀起什么浪来。”厉行风不屑地说,“你先去应付着些。” 小平子应了一声,便朝着程才人行了个礼又回去了。 程宝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道:“是不是你要去当值了?你在哪里当值?说不准我能来瞧瞧你。” “别胡闹,你当这后宫是你家园子呢。”厉行风斥责道,“还有,你多长个心眼,那个封蓉蓉心机很深,别和她多搅合在一起。” 程宝贝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急急地问:“你在宫里的时间长了,你知不知道,陛下是不是和太后真的不和啊?” 小平子犹豫地看了看程宝贝,又说:“好像也有人在问程才人。” 厉行风冷冷地说:“是谁这么烦人?” “是封才人。”小平子小声说,“依奴才之见,只怕这位封才人有些不怀好意。” “她能掀起什么浪来。”厉行风不屑地说,“你先去应付着些。” 小平子应了一声,便朝着程才人行了个礼又回去了。 程宝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道:“是不是你要去当值了?你在哪里当值?说不准我能来瞧瞧你。” “别胡闹,你当这后宫是你家园子呢。”厉行风斥责道,“还有,你多长个心眼,那个封蓉蓉心机很深,别和她多搅合在一起。” 程宝贝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急急地问:“你在宫里的时间长了,你知不知道,陛下是不是和太后真的不和啊?” ------------ 71 一整个上午,温子归都心神不宁,就连成宝贝说了一些什么都没听清,神情僵硬,神游太虚。昨晚的旎丽风情不由自主地就在他的脑海里闪现,那宛若凝脂的肌肤,那浅浅的幽香,还有那魅惑的低喃…… 到了末了,就连成宝贝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疑惑地问:“子归,你怎么看起来脸色有些潮红?鼻尖都出汗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温大人莫不是有些中暑?这天热得太快,喝杯梅子茶解解暑吧。”柳盈雨递过来一杯茶。 温子归连看都不敢看她,接过茶盅,一不留神碰到了她的指尖,仿佛被什么蛰到了一般,手一颤,顿时把茶水洒了,泼在了柳盈雨的衣衫上。 温子归大窘,手足无措地想去帮她擦,却又飞速地把手缩了回去,惶然四处看了看:“柳小姐对不住,红倚,快来帮柳小姐擦擦!” 柳盈雨用手掸了掸,看着温子归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温大人,怎么这么多日子不见,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没事,就是衣衫湿了而已。” 忽然,她眉心微蹙了起来:“咦,温大人你身上怎么有股味儿?” “什么味?”温子归愣愣地吸了吸鼻子。 “一股草药味道,很多药材混在一起……尤其有种丁香……”柳盈雨的眼神有些迷茫,喃喃地说了几句,忽然之间,她的脸颊绯红,瞟了温子归一眼,仓皇地便离开了厅堂,“我……我想起来我还有事……” 成宝贝纳闷地追了两步,挠挠头说:“怎么回事?柳姐姐怎么好像害羞了?她羞些什么?” 温子归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恨不得把白晨宇拖过来一起向她谢罪。 “我……我走了……宝贝你还是好好去试喜服,明日漂漂亮亮地做上翊的国母……睡觉也很重要,万万要叫人守在门口,小心登徒子……”温子归语无伦次地叮嘱了急促,一眨眼便没影了,只剩下成宝贝一个人站在原地跺脚。 温子归走出厅堂,追着柳盈雨的身影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内心纠结万分:她有没有认出他来?认出来了怎么办?要不要去看看她? 正想着,忽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从后面走了过来,一头撞在他的身上,一叠声地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温大人,奴才走得太急了!” 温子归只觉得自己被巧劲一带,踉跄了几步,胸口却一点儿都没事,他不由得有些纳闷,转眼一瞧,只见白晨宇扮的小厮正冲着他挤眼睛。 “你!你又要干什么!”温子归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出不来。 白晨宇暧昧地笑了笑,示意他走了几步,到了一旁的一个屋檐下,四下张望了片刻说:“子归,我可算知道那天和你缠绵的女子是谁了!” 温子归的脑袋轰的一声,一张脸涨得通红:“师兄你休要胡说!你居然还有脸跑到这里来!” 白晨宇啧啧了几声说:“依我看,那女子可比那什么公主漂亮多了,子归你这么多年清心寡欲的,一定憋了一肚子的火,还是赶快正经找个婆娘吧,我看她挺好。” 没受伤前,温子归可以对他这样胡言乱语一笑置之,淡泊以对,可现在他内力皆无,要是这个厚脸皮的师兄再来昨晚那么一出,他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师兄你正经点,师父说了这次要打断你的腿,你赶紧回太极宫请罪去吧。”温子归吓唬他说,“人家柳小姐名门闺秀,岂是我高攀得上的,你可不能胡说八道败坏她的名节。” 白晨宇打了个寒颤,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无上道长,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子归啊,昨晚你都和柳小姐肌肤相贴,上下其手了,名节早就没了,我看你昨晚也挺乐在其中的,不如这样,今晚我再把她偷出来,你们俩索性就生米煮成熟饭……”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墙壁上,两个人的脸刷地就白了,转眼看去,只见转角的屋檐下站了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子,眼神发直,正是柳盈雨! “昨晚……不是我做梦……”柳盈雨喃喃地说,“原来是真的……” 温子归的双唇哆嗦着,张了张嘴,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你……怪不得我闻着你的香味……和梦里的一模一样……我……”柳盈雨死死地盯着温子归,忽然一下走了上去,照着温子归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无耻!下流!” “啪”的一声,温子归脸上热辣辣的一片,顿时起了五个手指印子,白晨宇急了,挡在她的面前说:“你这女人,打子归做什么!虽然是子归摸的你,可他都不知^H 道,全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吧!” 柳盈云脸色一变,拎起裙摆便飞快地往前跑了出去。 “这么泼辣的女人,亏我还想把你和子归送做堆,子归,我们走,这种女人沾不得!”白晨宇悻悻地说,刚想去拉温子归,却见温子归踉跄了两步,朝着柳盈云追了过去。 温子归跑得气喘吁吁,要放在以前,他脚尖一点便追上柳盈雨了,可现在没跑一会儿,他的喉咙便有些发干,胸口好像有股腥甜之气。 眼看着柳盈雨穿过一条小径不见了踪影,温子归立刻拦住了一个小厮,问明了柳盈雨的住处。 柳盈雨住在成宝贝的西边,两旁修竹掩映,十分优雅,温子归深怕她想不开出事情,使劲地敲了敲门,叫道:“柳小姐,你听我解释,这都是误会……” 里面什么声响也没有,温子归觉得有些不妙,快步走到窗前,捅破了窗户纸往里看去,顿时魂飞魄散:只见柳盈雨手持一把剪刀,正往自己的脖子里戳去! 他的喉咙一滞,三步并作两步,一脚踹开了房门,冲着她直扑了过去,紧紧地拽住了她拿剪刀的手,两个人“砰”的一声倒在了床上。 “你干什么!松手!你松手!”柳盈雨叫道。 “枉我还夸你是个奇女子,没想到你这么脆弱!”温子归怒不可遏,“你没想过你这么一去会有什么后果?你的爹娘亲人会不会伤心?宝贝会不会难过?不就是被我摸了两把吗?大不了我让你摸回来!大不了我娶你就是!” “你胡说些什么啊!你难道以为我要抹脖子自尽不成!”柳盈雨又羞又恼,使劲地推搡着他,“嘶”的一声,温子归的衣服被扯开了。 “你别骗我,你拿着剪子做什么!你难道不是想轻生!”温子归气急败坏地说。 “我的亵衣掉了,所以我才急匆匆地从宝贝那里逃出来,我刚把它缝好,拿剪子去剪线头……”柳盈雨恨不得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泄愤。 “啊……”温子归顿时茫然,浑身绷紧的肌肉一下子便松了下来,被柳盈雨一下子推倒一旁,几乎在同时,又是“嘶”的一声,这次是柳盈雨的衣服破了。 “柳姐姐……子归……你们俩在……干什么……”门口传来成宝贝吞吞吐吐的声音。 两个人互望了一眼,顿时觉得如果此时地上有个地洞能让自己躲一下,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好几天,温子归都缩在客栈里没有出门,一想到那天的狼狈模样,就浑身都不自在,就连厉行风和成宝贝的大婚,也只是远远地露了个脸。 温府派人到客栈把温子归大骂了一顿,骂他不知孝道,到了京城不先来见家人,可骂着骂着,那个老仆人看着他病怏怏的模样,不禁老泪纵横。 温子归无奈之下只好回家,果不出所料,父母兄嫂心疼莫名,差点没一起抱头痛哭,紧接着,便开始张罗起他的亲事来,说是这次说什么都要让他在京城留了根,有了牵绊。 白晨宇自然也跟着到温府凑热闹,不知怎的就失言说出了那两日的阴差阳错,经过他的渲染,这阴差阳错一下子不知怎么变成了两个人两情相悦,互许终生,喜得温父温母立刻就派人去打听那柳家小姐。 几个仆人也来凑热闹,把自己从市井搜刮来的各种新闻都来八卦。 “老爷,听说柳家的侄女刚到京城没多久,长得和以前柳家的大小姐一般无二,那一定十分漂亮。” “听说柳家的侄女年岁有些大了,过了二十,不过大些才般配,少爷这都二十六七了。” “听说昨日柳家也在张罗着要给她提亲,可柳家小姐不愿意,八成是心上有人了。” “听说柳家小姐的心上人就是我家少爷,使馆的人和我说的,一定没错。” …… 眼见这谣言象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温子归良心难安,终于瞒着家人,偷偷来到了柳府外,等在府门外,想要等着柳盈雨出来,向她好好解释解释,再一起思谋个什么两全其美的房法子。 从正门绕到后门,又从后门绕到正门,来来回回了好几趟,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他正想着要不要拜托白晨宇再潜入柳家送个信,又担心他把事情再次弄得不可开交…… 忽然,后门开了,从里面鬼鬼祟祟地钻出来一个人,张望了片刻,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只见他穿着一身青布衣服,背着个小包袱,四下看看没人,便大摇大摆地往街上走去。 温子归怔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那人回望一眼,一见是他,顿时加快了脚步。 “喂,你……你等等。”温子归紧追上去叫道。 “都怪你,你还好意思来找我!”那穿着青布衣正是柳盈雨,她一听温子归的声音,非但没停下来,反而走得更快了。 “你这是去哪里?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路太危险了,你且等等,我们来想个万全之策……”温子归急急地劝阻说。 “我再不走,只怕我家人就要把我打包嫁给你,或者嫁给随便路边哪个人了。”柳盈雨瞪了他一眼,看他一脸的狼狈模样,忽然间那日的情景便浮上了脑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在阳光下有些炫目,让温子归不由得呆了一呆,几乎不敢直视。“柳小姐,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我能做些什么?” “不用,我可算明白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是你的,你再强求都没用,若是你的,上杆子都会撵上来。”柳盈雨叹了一口气,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能洞悉一切,“你喜欢宝贝吧?见她嫁给陛下了是不是很伤心?” 温子归愕然,忽然间觉得,他跟着师父修习了十多年的太极宫心法,行事淡定从容,却从那日和柳盈雨春风一夜之后,全都化为乌有。 “好了,你我心知肚明就好,我也曾经爱过陛下,现在终于想得通透明白,但若是要我随随便便嫁个人,我宁可孤老终身。所以,温大人,你大可不必为那天的事情担忧,我可不会讹上你。”柳盈雨的神情带着几分傲然,依稀之间又有了几分那个京城第一才女的模样。 温子归摇摇头,凝视着她:“柳小姐你错了。” 柳盈雨怔了一下:“我……什么地方错了?” “在我心里,我一直对柳小姐钦佩有加,没有半分误解的意思。”温子归的脑中隐隐闪现了一个念头,那从容的模样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我是诚心来问问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你看你,你可知出门在外要注意些什么?马匹买了吗?银子带够了吗?怎样传讯回家?京城外天大地大,什么地方值得去,什么地方风景如画,什么地方民风彪悍,又有什么地方有着奇闻异事?这些你都知道吗?” 柳盈雨一脸的茫然,她虽然阅尽千书,才气逼人,可终归只是一个闺阁女子,这辈子连京城都才出过几次。 “所以,柳小姐不如先和我一起到客栈歇息,从长计议如何?”温子归一脸的诚恳。 柳盈雨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便笑了:“温大人,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温子归有些奇怪。 “你确定你要向我赔罪,确定什么都愿意做?”柳盈雨的笑容狡黠。 温子归隐隐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可这不容他反悔,只好咬着牙点了点头。 “那好,既然你什么都愿意做,我们俩也同病相怜,赶早了不如赶巧了,你就陪我去同游江湖吧!看起来你什么都懂的模样,这样我就放心了。”柳盈雨的双眸放光,一脸的憧憬。 温子归愣了一下。 “不愿意?那就算了。”柳盈雨耸了耸肩,冲着他挥了挥手,往前走去。 眼看着那娇小的身影便要融入那满街的行人之中,温子归骤然惊醒,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生命中偶尔有这样的变数,说不定挺好,说不定…… “柳……谁说我不愿意!只是你跑得那么快做什么!我来了,你等等我!” 前方阳光灿烂,或者,有着意想不到的惊喜等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子归的番外完结鸟,写了这样一个开放性的结尾,我想,不管是柳盈雨和温子归,都没有办法这么快爱上另一个人,但天长日久,他们俩有了一个美好的开始,一定会有个美好的结局。希望亲们能喜欢这个番外。 其余的番外和修改后的结尾,要等出版以后三个月放出来让大家免费看了,如无意外,这本书将由心晴坊策划出版,很希望宝贝和黄桑能呈现在充满油墨香味的纸书上,就此定格他们的幸福,嘤嘤嘤,说得有点文艺鸟~~ 新的古言正在酝酿中,这个月内,会先开一篇现言,希望大家多多捧场。 卖萌求收专栏,开了新文会第一时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