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1 苏青黛回国 苏青黛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飞了十二个小时，总算落地了。 上飞机的时候是阴雨绵绵，落地了是晴空万里。 京市的十二月，晴空万里真的是难得的好天气了。 飞机还在向着指定的机位滑行，苏青黛扒着舷窗看着外面的工作人员，放眼望去全是黄皮肤黑头发。 亲爱的祖国，久违了，苏青黛默默在心里说。 这一会的功夫，手机里进来了好几条信息，有父母哥哥问她有没有落地的。 有好朋友韩行矜发给她的，「我到机场了，等你电话。」 苏青黛信息回完，机内广播也通知可以下飞机了。 韩行矜看着苏青黛的两大个能把她装下的行李箱。 “没少出超重费吧。”韩行矜调侃。 请了一个路边的安保人员，才顺利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 苏青黛用手随意拢了拢头发，扎了个高马尾，“没出，我坐的头等舱。” 韩行矜憋笑，“为了不出超重费特意坐的头等舱？” “那你别管，反正这次没出超重费。” 韩行矜发动车子，“是是是，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苏青黛戴上墨镜靠在椅背上，“靳总送你这车不错呀。” “我自己买的，说正事呢，别岔开话题。” 头发都扎起来了，苏青黛还是下意识想要去撩耳边的头发，“哎呀，那不是之前定的船出了点问题，我得找人拼箱把那批酒给你运回来呀。” 韩行矜哼了一声，“少来，船都昨天就到港了，你今天才到，你这是等船从大洋彼岸到了才上飞机？” 苏青黛干笑两声。 韩行矜大翻白眼，“我真是很荣幸呢，能让你特意回来参加我的婚礼。” “那必须呀，你的婚礼我必须回来的。” “嗯，提前两天回来。”韩行矜动作流畅地把车子开出停车位，“要不是你得把我的婚纱运回来，你绝对婚礼当天才回来。” 苏青黛呵呵地笑，有个过分了解自己的闺蜜也是怪尴尬的，心事随随便便就被猜中。 “先去吃饭？” “和谁？”苏青黛反问。 韩行矜瞟了她一眼，“放心，不是你想见的人。” 苏青黛扭头看窗外，“再也不见的人，有什么想见的。” 韩行矜应了一句，“口是心非。” 苏青黛为了不让自己的时差影响好朋友的婚礼，在飞行的十二个小时里就积极倒时差，可惜事与愿违，根本没办法熟睡，更别说调整时差了。 这会儿苏青黛都说不清自己的生物钟到底跟着哪个时区在走。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先眯会。” 韩行矜调高空调温度，“先喝点水，京市冬天太干了，一会儿醒了你又喉咙不舒服。”说完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苏青黛。 苏青黛倒也没和韩行矜客气，“我爸妈明天到京市来。” 每一个字，韩行矜都听出了不自在。 “嗯，苏木哥和屿哥说过了。”韩行矜扫码缴费，“你快睡吧。” 晚上是姐妹们的聚会，大学毕业就留在京市的贾元元，当初天天带着她们扫荡京市大街小巷的汤甜圆，还有刀子嘴豆腐心苏青黛的高中补习班同学韩乔薇。 姐妹们的聚会总是说不完的话，要不是苏青黛实在精神不济，韩行矜又要当新娘了，这场聚会绝对是要通宵的。 苏青黛把装着婚纱的行李箱交给韩行矜，留下一句密码你知道，招手挥停出租车就扬长而去了。 韩行矜看了一眼来接她的靳屿，皱着眉头，不放心地问：“我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靳屿拥着韩行矜上车，“我们不这么做问题就不存在吗？” 靳屿这种废话文学的逻辑鬼才，只要他愿意，韩行矜从来辩不明白，甚至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苏青黛回到韩行矜帮她订的酒店，在顶层俯瞰大半个京市，依然高楼林立、依然万家灯火……看起来这些年似乎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可是，在回酒店的路上，苏青黛却明显感受到了京市的变化，出租车司机不再是满口京片子，操着标准的普通话也没有了闲聊，路边全是规整的绿化带步行道，再也看不到板车上卖的烤红薯和糖炒栗子…… 这个城市终究和自己记忆中的不一样了，这里城市里的人呢，还会一样吗？ 苏青黛脑袋抵在落地窗上，尽管今天天气晴好，可气温还是随着夜幕一起降临，没一会，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团雾气，遮住了视线也遮住了苏青黛想深究的心思。 揉了揉闷疼的脑袋，叫客房服务送了一瓶红酒上来，苏青黛边喝红酒边泡澡。 还有空想，酒店这红酒不行啊，回头得和韩行矜说一说，不如换一种口感更好格调更高的酒。 半瓶酒下肚，苏青黛觉得瞌睡也来了。 这些年，除了采摘季，苏青黛几乎都要在酒精的作用下才能睡着。 戴上眼罩，手机静音，苏青黛一觉睡到韩行矜来掀被窝。 第二天就是好闺蜜韩行矜的婚礼了，作为伴娘的苏青黛必须要去熟悉流程试穿礼服…… 韩行矜为了自己的婚礼可是掐算了天时地利，婚礼前后连续一个星期都是晴朗的好天气。 韩行矜一到苏青黛房间就把厚重的遮光帘打开，再一把扯了苏青黛的眼罩。 “干嘛。”苏青黛嘟囔着把被子拉高。 韩行矜眼疾手快和苏青黛展开了一场被子拉锯战，苏青黛放弃抵抗，一个翻身趴在枕头上。 “起啦，十点啦。昨晚又喝酒了？你还真是早c晚a贯彻得很彻底啊。” 苏青黛滚了两圈，光着脚往卫生间跌跌撞撞走去。 “看路。”韩行矜又提醒。 苏青黛贴着个面膜从卫生间出来，翻出韩行矜带来的咖啡，“王阿姨做咖啡的手艺真的太好了。” “别废话，还给你带了三明治，随便凑合一口。” “知道了，不过，下午我得去逛个商场，冬天的衣服没带多少回来。” “你那么大个箱子还没带多少？”韩行矜指指墙角的箱子。 苏青黛突然想起来，“其实也可以不去商场的。”说完冲韩行矜笑。 “干嘛？我又不开商场。” “可你有大衣帽间啊。” ------------ 2 偶遇蒋亦成 下午试完礼服，韩行矜就被靳屿接走了，不管霍家和靳家都有的是亲朋好友要他们应酬。 苏青黛约贾元元去逛街，结果，贾元元拉着这位从时尚之都回来的好朋友逛了一晚上，要买衣服的苏青黛只买了些基础款，倒是贾元元买了不少。 “给小矜当完伴娘，接下来就是你了，然后我就再也不给人当伴娘了。” “嗯？怎么了？有目标了？”苏青黛问。 贾元元白了苏青黛一眼，“并没有，我听说当三次伴娘就会嫁不出去。” “那我还是把你的第二次让给别人吧，我结婚……算了，别耽误你。” “诶，你不知道蒋……”贾元元看苏青黛毫不知情的样子，赶紧换了个说辞，“那不管，反正我是要给你当伴娘的。” 贾元元说完还在嘀咕，天呐，那么大事韩行矜居然瞒着苏青黛，就不怕苏青黛明天当场翻脸？ 晚饭苏青黛是和来京市参加韩行矜婚礼的家人一起吃的。 席间苏母问苏青黛什么时候回景城，婚礼结束和他们一起回去还是再在京市留几天。 苏青黛精神状态不是特别好，和家人这些年因为种种原因也疏于联系，但既然回国了，自然没有不回家的道理。 “我这次回来时间长，最早都是元旦过后才走，小矜婚礼结束了我和京市的朋友聚一聚，拜访几位老师再回去。” 近乡情怯，不管回国还是回家，苏青黛都一样，她可以拖到韩行矜婚礼前两天回国，她也可以离开前两天回家。 苏老爷子虽然已经年近耄耋，但精神矍铄，“元旦之前给我回家。”老爷子一锤定音。 “知道了，爷爷。” 苏青黛算了算，韩行矜婚礼是十八号，二十号在港城还有仪式，元旦之前那就三十一号再回家吧。 不管自己有什么小情绪，要给好闺蜜当伴娘，苏青黛还是很有职业素养地早早睡觉了。 不用韩行矜催，苏青黛早早就起床下楼去装扮起来。 苏青黛到的时候喊行矜已经在化妆了。 “我还打算再让你睡二十分钟呢。”韩行矜说。 韩行矜的伴娘团人是不少，苏青黛看到了另外五个人，巧了都是认识的人呢，不管熟不熟，在出国之前都有接触过。 苏青黛不明白，自己只是伴娘，为什么化妆的时间一点都不比新娘短，韩行矜心就那么大？不怕伴娘把她的风头抢了？ 苏青黛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终于听到化妆师仿佛天籁的一句：“好了。” 其他伴娘之前都和婚礼策划团队对过流程，苏青黛昨天也只是听韩行矜的助理涂阮和她说了个大概，现在策划团队的人都在，苏青黛赶紧逮了个人过来从头到尾和自己对流程。 韩行矜被化妆师们摆弄着还抽空嘲笑她，“时差倒过来了，能不能记住？” 上学的时候，苏青黛找了几百个理由来为自己记不住东西开脱。 “放心吧，屿哥那边的伴郎流程都很熟悉，会带你的。”韩行矜说。 苏青黛听着工作人员和她讲流程，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自己是真的记不住，不为别的，就为流程之繁琐。 果然，不管自己是豪门，还是对方是豪门，都不是什么好事，保密措施做得再好，该有的礼节和排面都不能少。 苏青黛选择放弃，就看别人怎么做吧，反正主角又不是自己。 尤其是在去了趟卫生间之后，苏青黛魂都没了。 休息室有卫生间没错，可都被女孩子们当更衣室用了，苏青黛只能去外面楼层的化妆间。 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溅了水在礼服上，礼服是上身是丝绸的，一点点水迹都会很明显，苏青黛边往回走边低头擦衣服上的水，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人。 苏青黛低着头，只看到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服，大概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苏青黛顾不上自己磕到的脑袋，赶紧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 可是搭上手臂的双手的温度和耳边响起的声音，无一不传递着一种她一直没能忘记的熟悉感。 “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脑袋？” 此刻苏青黛只有两个想法，韩行矜准备的这个礼服怎么回事，怎么手臂的位置就只是薄薄的一层纱？ 这个蒋亦成什么情况，见个年轻女孩子就双手拢着别人的双臂？这动作没问题？ 苏青黛往后一步挣脱开蒋亦成的双臂，抬头看了一眼蒋亦成，很快垂下眼眸，“没事，抱歉。” 说完就强作镇定地绕过蒋亦成往休息室走去。 蒋亦成看着苏青黛明显僵硬的步伐，嘴角不自觉扬起了笑，可又想到苏青黛刚刚的态度，又有点笑不出来了，一时间面部表情有点狰狞。 “成哥，怎么了？突然跑出来？”蒋亦成身后的休息室门被拉开，来人问蒋亦成。 蒋亦成看苏青黛的背影消失，摇头，“没事。” 苏青黛回到休息室的瞬间脱力感袭来，靠在门上大口喘气，仿佛感受不到身后木门上的雕花硌得背疼。 “黛黛怎么了？”贾元元问苏青黛，“跑了个三公里？” 苏青黛没理，现在她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想到重逢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哪怕自己化了精致的妆容，穿着合身的礼服，可苏青黛还是觉得自己很狼狈，居然就那么跑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万万没想到是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想到了会在婚礼上遇到蒋亦成，毕竟靳屿和蒋亦成说是亦师亦友也不为过。 韩行矜抬眼看了苏青黛一眼，猜到了，看来蒋亦成还是没忍住啊，就去趟卫生间都能被他给“偶遇”了，看来苏青黛还是沉不住气啊，就偶遇一下就仿佛见鬼了。 不过看苏青黛这个样子，韩行矜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自己和苏青黛的友谊还能维持几个小时？苏青黛应该会和自己翻脸的，这种事，自己说不知情都没人信。 韩行矜叹了口气，自己为了靳屿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真的是付出了太多了，不对，自己为了靳屿真的是付出了太多了。 ------------ 3 约见老同学 显然韩行矜想太多了，苏青黛的脑子在听到蒋亦成的声音那一刻就罢工了。 婚礼正式开始，苏青黛干什么都要贾元元提醒。 尤其在伴娘伴郎入场之后，苏青黛看到站在对面的蒋亦成差点同手同脚了。 蒋亦成看着一直没有抬头和他对视的苏青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还是那么可爱。 韩行矜的两句话算是一语成谶了，苏青黛什么都记不住，伴郎会带她。 不管朋友们怎么关心苏青黛的状况，婚礼现场大家都有自己的分工，婚礼结束所有人都累瘫了，都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看苏青黛了。 苏家人自然在观礼席看到了蒋亦成，也看出了苏青黛的不自然，苏父情绪激动了起来，被苏青黛哥哥苏木和苏母劝住了。 “妹妹四年没回家了，阿成也没去找黛黛。” “你提的要求孩子都做到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不要女儿，我还要啊。” 两个人这些年的行为苏父都看在眼里，他的确没有立场再在两个人的关系里做什么事。 婚礼结束，苏父被苏家其他人半拉半劝地带走了。 苏木甚至还给蒋亦成发了消息。 蒋亦成本来打算在婚礼结束和苏青黛好好聊一聊，没想到最后关头，苏青黛突然醒过神来。 苏青黛找到一个女***员，给对方看了自己的房卡，“我是韩小姐的朋友，不小心贪杯了，麻烦你送我回一下房间。” 对方有房卡，又穿着伴娘的礼服，服务员用对讲和前台连线简单地核对了苏青黛的信息，还找来了另外一男一女两位同事。 两位女服务员合力扶起苏青黛，男服务员跟在旁边，三个人的不管是行为还是眼神都传达了一个信息，坚决不给蒋亦成这个想趁人喝醉行不轨之事的登徒子机会。 蒋亦成看这个样子，只能放弃，人回来了就好。 蒋亦成看着服务员把苏青黛送回房间，又看着三个服务员都离开房间，才离开酒店。 等到代驾又回到位于近郊家里早已是凌晨。 这些年蒋亦成的作息非常规律，没有实验的时候，他一定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熬夜对他来是小事，但他却从来不放任自己熬夜。 今夜，明明已经很晚了，可蒋亦成回到家灯都不开拥着外套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低头嗅一嗅，企图从混杂的味道中分辨出属于苏青黛的那一丝。 枯坐了一夜，蒋亦成看着天边露出的鱼肚白，小声说了一句，“黛黛，我的爱人，我等你很久了。” 和蒋亦成不一样，苏青黛回到房间整个人和下午的状态判若两人。 本来醉醺醺的人眼神清明、动作稳当，把服务员贴心地倒给她的温水一口喝完，杯子都不换，直接用水杯给自己倒了半杯葡萄酒，泡澡、护肤、甚至还回了两封邮件才去睡觉。 苏青黛甚至还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理由，按照自己日夜颠倒的作息，白天举办婚礼的时候正是自己在睡觉的时候，现在，半夜时候，才是自己开始活动起来嗨的时候。 睡觉前苏青黛还在想，那点酒就觉得自己醉了，看不起谁呢，忘了自己是什么专业的了？ 按照韩行矜的计划，婚礼第二天晚上，九点多，苏青黛要和韩行矜一起去港城，再为韩行矜在港城的婚礼当一次伴娘。 白天懵了大半天，现在苏青黛完全想明白了，这一切绝对不可能和自己好闺蜜没关系，就好气，居然联合外人来隐瞒自己。 可是，知道韩行矜是故意的又能怎么样呢？好朋友这些年为她的付出，苏青黛都记在心里，苏青黛一点都不怀疑韩行矜为自己好的心。 大概，是希望自己好好和过去道个别，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吧，尤其是新的感情生活。 苏青黛明白归明白，但气还是气的，得吓唬吓唬她，给她个教训，让她胳膊肘往外拐。 四年前的点滴在下午已经在苏青黛脑海里过了一遍，无论是热恋时全心全意只想对对方好，还是分开之前的争吵不休…… 苏青黛每一帧都记得清清楚楚，忘是忘不了，可再抱着回忆生活好像也不行了。 和韩行矜一起去港城的两天，苏青黛该做的事都做了，该问候的长辈也一个不落下，得体且优雅。 只有韩行矜知道，苏青黛这是和自己生分了，因为当没有外人，只有她们的时候，苏青黛是拒绝沟通的，问什么都是随便，都可以，你安排。 韩行矜为此还冲靳屿发脾气了，觉得靳屿为了帮蒋亦成不惜让自己得罪好闺蜜。 港城婚礼结束之后，苏青黛一个人回了京市，新婚夫妇直接去度蜜月。 不过苏青黛在韩行矜航班起飞前给她发了消息，「新婚快乐，每天快乐。以后再胳膊肘往外拐，我就不理你了！」 新人的蜜月还是要让人好好度的，可别因为自己影响了人家的蜜月，那就罪过大了。 在候机的时候，苏青黛收到了高中同学李倩的信息，这也是为数不多偶尔会和苏青黛联系的高中同学了。 李倩大学毕业后去英国读的研究生，去法国旅游的时候居然在街头偶遇了苏青黛，他乡遇故知，两个同在国外的女孩子多了一些惺惺相惜，联系渐渐多了起来。 只是后来李倩研究生毕业就回国了，而苏青黛留在了国外。 回国了，李倩是肯定要见的。 李倩也是通过靳韩二人的婚礼报道看到了照片角落的苏青黛，不知道苏青黛回国用的是哪个号码，李倩只能给苏青黛发邮件，在社交软件上留言。 苏青黛看到消息就按照李倩留下的联系方式给李倩回了电话。 「哟，大忙人，想起给我回电话啦。」李倩接起电话就说。 苏青黛赶紧解释，「没有啦，霍氏韩小姐的婚礼你也知道啦，我也刚从港城回来。」 「哈哈哈，你好朋友知道你这么调侃她吗？」李倩说。 「当然知道，我当着她的面也说。」 李倩已经是个职场人了，工作日不一定有空，当天正好的周六，择日不如撞日，两个索性约了下午见面，一起逛一逛，还能吃个晚饭。 ------------ 4 吃了个氛围 尽管在港城上飞机之前，苏青黛特意拿了件外套，可到了京市，站在舷梯口，苏青黛还是瑟缩了一下，祖国国土面积太大了，两个城市两个季节。 苏青黛突然想到刚到国外的时候，第一堂课，老师要求她介绍自己的家乡。 苏青黛说自己家乡是一个人口不到一千万的中部城市，当时很多同学哑然，毕竟在欧洲，整个国家人口能超过一千万的都不多，更别说城市了。 苏青黛笑着摇摇头，在国内可能感触不明显，一旦去到国外，才会知道祖国到底有多强大。 实在有点冷，苏青黛把酒店地址发给李倩，自己先回酒店去添衣收拾一下，一会李倩直接去酒店找她。 碰面已经是三点了，李倩带苏青黛去了一家近两年才开的网红店喝下午茶，苏青黛窝着沙发里抱着热奶茶，惬意地吸了一大口，满口珍珠，苏青黛觉得此刻的人生是圆满的。 “哎呀，快收收你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李倩嫌弃地说。 苏青黛又是一大口，“你在国外时间不长，你不懂，现在留学生里面，方便面和火锅底料都快成硬通货了。” “那晚上就去吃火锅吧。”李倩拿出手机，“哪家？我先订座。” “还要订座？” “你以为呢，大冷天的周末，好吃的火锅都是要排座的。” 知道苏青黛只是回来探亲，元旦过后还是要走的，李倩叹了口气。 “我看网上的照片，我还以为你和班长……” 苏青黛笑了一下，“怎么？我们复合了？闹呢，破镜重圆死灰复燃那都是小说。” 李倩一副磕的cp房子塌了的样子，“也是，四年了……” “好了，多大点事，你呢？” 李倩当初研究生念完心急火燎要回国就是因为当时的男朋友在国内。 原计划是李倩回来就结婚，可是李倩回来半年不到，两个人就分手了，当时李倩还给苏青黛打越洋电话，无差别伤害，大骂男人不是东西。 两个人抱电话痛哭，只是从那以后，李倩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游戏人间。 李倩一撂头发，“男人算什么啊，还是姐妹重要，不过我们部门今年新来了一个实习生，研三，嘿嘿。” “还没毕业啊，你悠着点。” “也快毕业了，而且都是成年人了。” 苏青黛不置可否，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就算是好朋友也别管太多。 李倩是个爱发朋友圈的人，拉着苏青黛拍了合照，又分别拍了独照，拍了饮品拍了环境，凑够了六张照片，整整齐齐地发了朋友圈。 刚发出去，李倩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李倩忙着回复朋友圈，忙着回消息。 苏青黛继续瘫坐在懒人沙发里，拧着身子半趴着，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背上…… 李倩发朋友圈的照片也是她半趴着，头发滑落遮住小半张脸，背上有阳光、身后有鲜花，有一种慵懒且娇艳的美。 李倩的手机还在响，苏青黛的也跟上了。 苏青黛拿过手机，都是些躺在列表里多年未联系，偶尔联系也是问苏青黛什么时候回国能不能代购的同学。 苏青黛看了一眼消息列表，锁都没解开，手机随手扔在一边，继续趴着晒太阳。 “怎么了？”李倩问苏青黛。 苏青黛摇了摇头，“没事。” “晚上要和同学们一起吃饭吗？就在京市的几个高中同学。” 苏青黛换了个姿势和李倩对视，“我可以拒绝吗？” 李倩摇头，“不太行，我正好要找姜涛有点事，他们几个男生约了一起打球，看到我朋友圈姜涛就说一起吃饭，省得过后再约。” “那你还问我。”苏青黛嘟囔。 李倩讪笑，“象征性地问一问。” 苏青黛无所谓地耸肩，没有说话。 “乖啊，我们还是吃你想吃的火锅啊，随便吃，管够。“ 苏青黛在订机票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了，既然回国了，那就做个回国探亲该有的样子。 只是，苏青黛没想到，原以为就七八个人的聚会最后成了一二十人的狂欢。 那么多人吃火锅也是苏青黛从来不敢想的画面。 就算坐了两桌也没办法涮肉吃，不管什么菜全部一盘倒进去，往往等苏青黛想起来捞的时候，已经没了。 苏青黛觉得这个火锅大概吃了个……氛围。 拒李倩说，他们平时聚会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的，就算是提前约，也一样，不是这个要相亲，就是那个要加班，今天这奇了怪了，就临时在群里说了一句，就陆陆续续来了那么多人。 “黛黛，我也是沾了你的光才在京市同时看到那么多老同学。”这是李倩的原话。 苏青黛笑笑没说话，什么沾了她的光，这些人里有多少是来看笑话的她心里门清，她不聪明可也不是傻子。 火锅就啤酒，越喝脚越疼。 苏青黛看着墙角垒起来的空瓶子，心想，这些人还真的生怕尿酸冲不起来。 又有一个女生拿着一杯啤酒过来，“黛黛，来敬你，我们有九年没见了吧，从你高二转学走了就没见了。” 苏青黛站起来，拿白酒和女生碰了一下杯，女生的名字和脸她已经不太能对上号了。 “你也是的，前年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帮我代购点东西，你说暂时没有回来的计划，我还叮嘱你回来记得和我说，我开清单给你，怎么你这次回来说也不说。” 别说苏青黛了，就是桌上其他人也瞬间沉默了，姐姐，你也知道你是前年说的代购啊，谁能想到你两年后还要代购呢。 苏青黛只能干笑，“回来得比较匆忙，抱歉了。” 女生还颇大度地说：“对了，你能不能让你在法国的朋友帮我看看，马上圣诞节了，我一直想要那个包有没有打折啊。” 要不是苏青黛要维持一下成年人之间的体面，她一定会对女生说：“打折了你也配不上。” 女生巴拉巴拉说一堆，终于离开了，苏青黛觉得她再不走，自己可能要窒息了。 她又不是专业代购，帮着买东西是人情，不买又有何不可？再说了，你也知道九年没见了，我给你带个棒槌你敢不敢要。 ------------ 5 大忌和基操 本来吃氛围感吃得很开心的苏青黛兴致缺缺起来。 李倩啤酒喝多了想去卫生间，约苏青黛一起。 包间里本来煮火锅烟火气就重，还有些男生喝了点就已经忘了保持风度，直接就吞云吐雾起来，包间里的空气浑浊了起来，苏青黛也想出去透透气。 也不是多高档的火锅店，穿过嘈杂的大厅，两个人终于达到目的地。 卫生间门口的空间不大，苏青黛就往旁边站了站，刚好被镂空隔断挡住了身影，却能清晰地听到别人的对话。 比如现在，走过来的两个老同学，其中一个就是刚刚给苏青黛敬酒，让苏青黛找朋友帮她询价的女生。 女生一脸不屑地说：“我看苏青黛这些年在国外混得也不怎么样啊，全身上下也没个名牌，那个包包还是个轻奢，国内也只要两千多。” 苏青黛低头看了一眼，好像自己身上看起来是没什么值钱的，早上的飞机，苏青黛为了让自己舒服点全捡了舒适度高的穿，在时尚界，舒适往往意味着设计感不强，不够时尚。 要出来见李倩，苏青黛也只是回酒店换了一件更保暖一些的外套，诶，巧了，保暖几乎也就和时尚关系不大了。 另一个女生搭腔。 “谁说不是呢，还时尚之都回来的，身上值钱的没有也就算了，毕竟也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一个有钱的男朋友，那个穿搭，毛衣里面套衬衫，怎么看怎么像我们公司怕冷的保洁大妈。” 搭腔的女生还接着说：“要我说啊，幸好你想开了没和班长在一起，听说他现在也就一个事业编，事业编能有多大点钱，攒一年也不一定够你买个包包。” 敬酒的女生撩了撩头发，“谁说不是呢，小时候不懂事，被皮囊蒙蔽了双眼。” 苏青黛嗤笑一声，蒋亦成只有皮囊吗？不，蒋亦成还有铁石心肠。 苏青黛还没听够呢，两个女生就被李倩装个正着。 “哼，想开了不和蒋亦成在一起？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难道不是你借着酒劲外套半遮半掩往蒋亦成身上倒，被人推到地上没脸了才不再纠缠吗？” 说是揭人不揭短，李倩偏就捡人丑事说。 李倩说完一个不算，还接着说另一个， “说人也就一个事业编，这些年是谁啊，年年公考事业编考试一次不落，还天天朋友圈分享公众号点赞领取免费讲义。” 说完李倩还点评，“老话说得没错啊，蛇鼠一窝。” 两个女生想反驳，李倩为自己出气，苏青黛怎么会坐视不理呢，赶紧从旁边出来。 “哎呀，听说有人觉得我混得不怎么样？身上也没个值钱的东西，我觉得我有脑子就很值钱了，不像有些人，全身挂满奢侈品，结果是个智障儿。” 苏青黛挽上李倩，“你想要的包包我这次配货帮你配到了，过两天应该就到了。“ 不管是不是事实，李倩都很捧场地说：“真的吗？太好了，也就只有你才能帮我配到那支包了，有生之年我居然能拥有她。” 两个人说笑着就直接离开了，留下两个女生面面相觑。 这事吧，虽然多少有点影响心情，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同学聚会就是这样，比工作比收入比男朋友…… 苏青黛只是觉得自己大意了，居然毫无准备就来了，再有下次，自己带的不够就去扫荡韩行矜的藏货，输人不输阵。 和李倩说笑了几句，本来好点了，推开包间门，苏青黛想转身就走。 “诶，黛黛这不是回来了吗，黛黛，来来来，班长来了啊。”姜涛酒是有点多了。 “记不住我，成哥你总能记住吧，好歹也是你前男友。”姜涛拉着苏青黛的手臂。 苏青黛尴尬一笑，“班长我肯定记得的呀，天天早读之前站在我桌子旁着，看着不许我抄作业。” 苏青黛说完默默补了一句，化成灰我也记得。 蒋亦成居然顺手拿起了酒杯，“来来来，敬我们归国游子一杯，过去的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苏青黛绕过他们，回到自己座位旁边，拿起自己的杯子，甚至没和蒋亦成捧杯，扬了扬就一口干了，“班长爱岗敬业。” 蒋亦成看苏青黛喝白酒那个豪横的架势，皱了皱眉头，前几天婚礼的时候，她就喝了几杯红酒就醉熏熏了，白酒这么喝晚上还能回去吗？ 自己这要不来，她打算怎么办？指望李倩？女孩子喝多了多危险啊！ 蒋亦成逡巡全场，据他所知，在场的男同学中，就有两个高中时候就暗恋过苏青黛，不排斥其他人被现在的苏青黛吸引。 蒋亦成拿着酒杯一桌人挨个敬了酒，“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 结果，走到苏青黛旁边，他就原地站着不走了，正好服务员进来进凳子和碗筷，看蒋亦成站在苏青黛旁边，居然问都不问，就把凳子和碗筷放了下来。 苏青黛看着旁边的凳子和碗筷，整一个大无语，我同意了吗？我允许了吗？问过我意见了吗？ 苏青黛火气突然就上来了，四年前是，四天前是，四秒钟前还是！自己的意见就那么不重要了吗？ 那么多老同学，扭头就走肯定不行，但她不表达她的不满也不行！ 于是，苏青黛站起来，拖着自己的凳子往另一边的李倩那边挪过去，凳子紧紧地挨上李倩的，和蒋亦成中间留出了一条走道！ 姜涛真的多余长了张嘴，“诶，成哥，怎么回事啊，看样子黛黛不想和你这个老情人叙旧啊。” 其他人也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盯着蒋亦成。 蒋亦成还是那个云淡风轻的样子，“小姑娘有点小脾气不是很正常？” 其他人纷纷应和，“这个倒是，黛黛原来脾气就大。“ “可不是，我还记得苏青黛拎着扫帚就要和我干架的事。” 苏青黛瞪了蒋亦成一眼，她发现这人不光铁石心肠还没脸没皮。 “嗨，有什么旧好叙，添些误会让男朋友不高兴了还不是要自己哄。” 蒋亦成绷不住了啊，幸好包间里光线不够亮，周围人又都有点上头了，没人看到他瞳孔地震。 ------------ 6 你可以走了 都说在现任面前谈论前任是大忌，在前任面前炫耀现任那可是基操。 哪怕是天知道在哪里的男朋友，苏青黛也觉得瞬间神清气爽，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除了蒋亦成，也没人把苏青黛这话当回事，毕竟不管叙不叙旧，有没有男朋友和他们都没关系。 调侃一句，又热闹看就看，又哄可以起就起。如果没有，那就喝酒，不归不归，喝不趴你个龟孙子？ 接下来，蒋亦成不喝酒了，有人敬酒也只是闷头吃东西，说自己胃不舒服，先吃点东西。 倒是苏青黛开始来者不拒了。 之前还只是有人敬酒她客气客气抿一口，现在好了，她还主动找上人喝酒，要不是这些年在国外没学会划拳的好手艺，苏青黛绝对会凑到男生堆里去哥俩好。 饮啖醉饱，十点多，火锅店服务员故意进进出出收拾东西好几次，这场聚会总算告一段落。 有人提出旁边KTV继续，有没有人去苏青黛不关心，反正自己是不去了，从她洗心革面决定参加高考的时候，那些场合就已经远离了她。 李倩也喝了不少，和另外两个住在一条线上的同学一起打车离开了。 蒋亦成甩着车钥匙，“走吧，我送你。” 苏青黛斜了蒋亦成一眼，“我自己打车。” 蒋亦成指指旁边扶着一个折叠电动滑板在等的橙马甲小伙子，“代驾都来了，按时间收费的。你有在线支付了吗？你就打车，现在出租车都不收现金了，叫车平台也都没注册吧。” 蒋亦成太了解苏青黛了，哪怕时隔四年，这些事要让苏青黛做，她就一个句，好麻烦，不想弄。···· 巧了，还真的，之前她打车回酒店出租车就不收现金，还吐槽这年头扫码多方便，用什么现金。 后来她是找酒店的门童帮她扫的码，不光还人现金了，还给了不少消费。 这是她婚礼那边抽空和贾元元吐槽的，没想到居然被蒋亦成听到了。 苏青黛小包一挎，下巴微扬，“车呢。” 蒋亦成解锁，路边已经没几辆车了，不远处一辆黑色SUV灯闪了闪。 苏青黛走过去，拉开后走门自己坐上，关门。 对于苏青黛的行为，蒋亦成宠溺一笑，代驾小哥却看不懂了啊。 车钥匙交给代驾小哥以后，蒋亦成也拉开了另一侧的后座门坐了进来，原本瘫坐在座位上的苏青黛突然像是一直进入战斗状态的猫一样，神经紧绷。 “你干嘛？“苏青黛问。 蒋亦成眼神都没给她，“我自己的车我还不能找个舒服地方坐了？” 蒋亦成话音刚落，代驾小哥已经安置好折叠起来的电动滑板，坐上了驾驶位，回头问蒋亦成，“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吗？” 蒋亦成嗯了一声，“不赶时间，开稳一点。” 代驾小哥嘴上是应着好的，心里却在想，时间就是金钱，我不得赶紧把你们送到了再接两单？ 虽然苏青黛喝酒不少，但是白酒，她还真的喝得不多，在饭桌上喝着觉得还好，没什么问题，这会后劲渐渐上来了，苏青黛觉得脑袋闷疼，还渴，超渴。 正好路边有便利店，苏青黛让代驾停车，她买点东西。 代驾小哥眼神突然就不单纯了，呵呵笑了两声应下。 蒋亦成看苏青黛，“怎么了？要买什么？” 苏青黛按了按太阳穴，“想喝水，你要吗？” 蒋亦成放心了，不是想吐就好，“我去吧，你又没有在线支付。“ 又是这句话，苏青黛决定，回到酒店第一件事就是下载支付软件，为什么是回到酒店呢，因为原来的老卡，没换套餐，流量只有3g。 车子停下，苏青黛窝着没动，蒋亦成自觉下车。 “要冰水。”苏青黛突然说。 蒋亦成径直进了便利店，应该听到了吧，苏青黛想。 蒋亦成最后拎着一袋子东西出来，除了明显能看出形状来的几瓶水，还有些瓶瓶罐罐的东西。 苏青黛接过蒋亦成递来的一瓶水，“怎么不是冰的。” 蒋亦成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了。” 苏青黛大翻白眼，“你猜我信不信。” 蒋亦成笑笑没说话，“喝完水可以喝袋奶，要纯奶还是酸奶？” “要冰的。” “那就喝纯奶吧。”说完又递一袋奶给苏青黛。 苏青黛接过，不是冰的就算了，居然还是热的！ “过分了啊蒋亦成，总不能便利店的牛奶都是卖热的吧。” “这个倒没有，我让店员热的，服务挺好的。” 苏青黛不想沟通了，我是要和你聊便利店的服务吗？ 不过这大冷天的，握着袋热牛奶还挺舒服的，苏青黛扭头看窗外想。 到酒店，苏青黛率先下车，根本没注意到蒋亦成和代驾小哥都下车了，代驾小哥把车钥匙交给蒋亦成就踏上滑板车走了，而蒋亦成直接把钥匙往门童那边一扔就跟上了苏青黛。 进电梯苏青黛才反应过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蒋亦成按过楼层之后退后一步，站在苏青黛斜后方，看着电梯门上苏青黛的影子，想起刚刚在便利店收到的靳屿回复的消息。 蒋亦成苦笑一下，自己当初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放苏青黛走的？ 就听说她有男朋友了都差点溃不成军，要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别慌，要真有男朋友了韩行矜也不会答应瞒着先把人骗回来。 趁苏青黛找人喝酒的功夫，蒋亦成给靳屿发了消息，在等在回复的时间里，蒋亦成坐立难安。 这要真的有男朋友了……蒋亦成不敢想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苏青黛回到房间门口，也没刷卡进房间，而是扭头看蒋亦成，“好了，我到了，你可以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代驾走了，我得重新叫代驾。” 苏青黛不懂，为什么不直接让代驾送他走，只是，路上喝了太多的水。 苏青黛打开门，留下一句，“随便你。”就往卫生间跑了。 房间是套房没错，可卧室只有一间，蒋亦成外套一脱，甚至还扭头在玄关处找起了拖鞋。 “你怎么还没走？代驾还没来？”苏青黛问。 ------------ 7 自尊心使然 蒋亦成扬了扬手机，“太晚了，我家又远，代驾涨价了。” 苏青黛皱眉，“所以呢？”想了想又问，“你家在哪里？” “昌远，四十公里，现在这个点开车大概还要半个小时吧。” “怎么那么远？” “也还好，近郊，交通便利、房价便宜。” 苏青黛轻呵一声，“你缺那点买房子的钱？我怎么不信呢。” 蒋亦成觉得有些事情有必要早点和苏青黛解释清楚，至少先让苏青黛了解一下他的现状。 “你肯定听说了啊，我现在只是在个事业单位，在京市，事业编也只是稳定，工资还真的不高，房子有房贷，车是之前帮屿哥干活他低价卖给我的。” 这些年她有的是机会知道蒋亦成的动态，但是她不准人说，自己也不问，仿佛听不到，他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可是，苏青黛每次睡前抱着酒杯都会在想，蒋亦成现在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在干什么？几乎做到了每日三问。 苏青黛没有说话，蒋亦成就接着说， “我爸爸留下的公司虽然我每年有分红，但是不可否认，苏叔叔是比我爸爸有经商头脑，公司规模越来越大，我和我妈的股份越来越值钱，可这些年现金分红不算很多，大部分给我妈了。” 苏青黛一脑袋的问号，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你当年不是……为了让我爸爸出资才……“苏青黛说不出放弃自己这种话，“算了，过了就不说了。” 蒋亦成给苏青黛拆了一盒酸奶，“反正我也回不去，我们聊一聊吧。” 苏青黛知道自己的毛病，那就是当着人不管多生气，她都说不出难听的话！ 苏青黛摇头，“不聊了，就这样吧，我去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蒋亦成知道苏青黛其实是属乌龟的，她不是不会探头，只是稍微探个头，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头就缩回去了。 虽然就连苏青黛都觉得当年是她主动追的蒋亦成，但只有蒋亦成知道，当年为了让苏青黛不立马缩回去，他没少动脑子。 蒋亦成拉住苏青黛，“你睡得着吗？我睡不着，我想告诉你很多事情。” “我这些年和苏木哥一直有联系，最初只是因为他要给我看公司的东西，还要给我解释我看不懂的那些报表，苏木哥说你一直不回来，也拒绝和他们沟通，我就猜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蒋亦成看着苏青黛，“现在看来，似乎是的，你是不是觉得当初叔叔提了要求，要我离开你才会给公司融资？然后我为了不让爸爸的公司破产，就答应了叔叔，离开你拿投资？” 苏青黛的心思完全说中了，“难道不是吗？要不然为什么你前一天要和我分手，后一天爸爸就融资了？那么巧？” 说到这个，蒋亦成就有些觉得耻辱了，“不是叔叔让我和你分手的，是我自己的原因。” “嗯？” 蒋亦成拿过旁边的半瓶红酒，在唯一一个杯子里倒了半杯，抬起一口干。 苏青黛看着蒋亦成这个牛饮法，心疼啊，那么好的酒就那么干了？味都没品出来就干了？ 有些话，哪怕是蒋亦成老早就想好了要和苏青黛说，可是真的要说了，蒋亦成觉得还是有点难以启齿。 “叔叔当时融资的条件只有两个，我必须像屿哥一样，就有生化医学类的专业学位，还要有经管类学位，才会把公司的实际控制权给我。” 苏青黛震惊了，她没想到她爸的融资条件就这么一个。 “那你为什么……” 蒋亦成苦涩一笑，“分手吗？” 苏青黛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因为年少时候可笑的自尊心啊，苏叔叔拿了那么多钱投在爸爸的公司里，还把苏氏的好几种药品授权给耀星，我觉得在苏叔叔同意融资那一刻我就低人一等了啊。” 说着说着蒋亦成就笑了，可是苏青黛觉得那个笑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苏青黛大三，蒋亦成大四，那年他们计划一起出国。 蒋亦成读的生物科学，成绩又好，在欧洲很多国家的公立学校都能申请到奖学金，而她读的葡萄与葡萄酒工程，虽然国内不差，但是去欧洲镀镀金会更好。 可开学还没两个月，景城传来噩耗，蒋父出现经济问题，畏罪自杀了。 不管到底是什么问题，自杀是定局，两个人立刻回到景城，留给蒋亦成的是一个只剩空壳的制药公司，账上没钱，还要面临各种调查。 蒋父是农村考上大学的创一代，老家的人全部仰仗蒋父给一份工作给一个饭碗，蒋父出事了，老家的人除了哭天抢地帮着办办后事，公司的事是一概帮不上。 苏青黛最后找上了苏父，求苏父帮帮蒋亦成，不管最后公司能不能保住，至少不要让蒋亦成一个人面对吃人的股东和无私的检查机关。 苏家也是从事医药的，只是苏家是医药世家，大概从苏青黛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是医生了，据说祖上出过御医，苏青黛的曾爷爷还是第一批留洋学西医的人。 苏家不光开私人医院，还有自己的医药公司，还有自己的研发机构，除了医疗器械，医药产业苏家几乎都有涉足。 而蒋父留下的耀星却是当时正准备上市，市场非常看好的医疗器械研发制造企业。 不管苏父最后处于什么考虑同意融资给耀星。 在蒋亦成眼里，这份帮助是苏青黛帮他求来的，是苏父出于爱女的请求施舍给他的。 蒋亦成的自尊心不在允许他拿着苏家的钱还和苏青黛在一起，他选择了分手，给自己成长的机会，等自己有能力负担他们的爱情的时候，他会把苏青黛找回来。 而苏青黛，她前脚问苏父到底帮不帮蒋亦成，苏父给她看了公对公的转账记录。后脚蒋亦成就说要分手，让她赶紧回京市好好学习，不要在景城瞎晃悠了。 苏青黛下意识就觉得肯定是苏父提要求了，而蒋亦成也选择了父亲留下的公司。 不想多问不想多说，苏青黛回家收拾东西立马机场最近的航班回了京市。 从此变了一个人一样，不用周围人再催促，恢复了高三的节奏，考语言申学校。 ------------ 8 这次换我来 上学期结束，苏青黛拿到了欧洲某高校的转学同意书。 本来苏青黛就在默默计划和蒋亦成同时申请，蒋亦成申请研究生甚至直博，而她申请转学，她不想和蒋亦成多分开一年，只是时间提前了半年，只是，只有她一个人。 那一年，苏青黛春节都没过，临上飞机之前才和家里人和好朋友发了消息，说她要去上学了。 这一去，就是四年。 苏青黛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想多了头疼。 她定定地看着蒋亦成，“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和爸爸道歉。” 蒋亦成急了，随着年岁渐长，回想起当年，他越发觉得自己错得离谱，可是修正错误也是需要勇气和契机的。 “黛黛……” 苏青黛抬手打断了蒋亦成，“可是，我们还是分手了。” 她接着说：“我累了，我睡了，你自便。” 说完苏青黛回了卧室，不仅关上了门，还把门反锁了，至于蒋亦成是去是留，苏青黛已经顾不上了。 此刻，苏青黛只觉得自己很可笑，过去的四年很可笑。 自我放逐是为了什么？和家里人生疏了又得到了什么？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又图什么啊！ 苏青黛关上门背靠着门就滑坐到了地上，抱着膝盖脑袋埋在双臂间，起初只是小声啜泣，后来痛哭出声。 蒋亦成站在门口，听着苏青黛的哭声想破门而出，又觉得或许苏青黛需要一个出口把这些年的不快乐全部宣泄出来。 就这样，两个人隔着一道门，一个哭了一夜，一个陪了一夜。 五点多，沉睡的城市逐渐苏醒，房间里已经二十多分钟没动静了，蒋亦成试着拧房间门，居然很轻松就拧动了。 他担心苏青黛就那么坐在地上哭着睡过去，不管感冒发烧还是痉挛落枕都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蒋亦成大概脑子也短路了，门能轻易拧开可不代表能轻易推开呀，好歹还坐着个苏青黛呢。 蒋亦成刚一推门反应过来这个问题，苏青黛也被惊醒了，迷迷糊糊站了起来，看到蒋亦成，“你回来了？” 苏青黛说完把门拉开，看都不看蒋亦成一眼，转头就扑到床上去了。 蒋亦成突然就想起了大学时候。 他们是在苏青黛大一那年春天在一起的，当时他大二，本来课程就不轻松，加上还要去实验室，别说一周抽出半天时间来约会了，经常只能匆匆一起吃个饭，他就要回办公室。 苏青黛的课程相对没那么紧张，又是个得过且过的人，蒋亦成没时间跑去她学校，就经常是她跑蒋亦成学校。 那年暑假，蒋亦成要留校，可统一给本科生住的宿舍楼没有空调，加上还有门禁，对他这种实验狗非常不友好，于是他和舍友田竞予一起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两室的房子。 开学后，田竞予因为经济原因还是选择回学校去住，可蒋亦成出来宽敞惯了，再让他回去，他就不太愿意了，于是蒋亦成把房子续租了。 苏青黛就成了蒋亦成出租屋的常客。 原来苏青黛来找他，他忙的时候，苏青黛没地方去，只能自己找个树荫找个自习教室呆着等他，晚上太晚了赶不回去就去在不远处住在自己房子的闺蜜韩行矜家里借住。 蒋亦成租房子以后，最开心的其实是苏青黛，因为蒋亦成忙的时候她也有地方去了，而不是在华大校园里流浪，太晚了回不去学校她也不用去打扰别人，反正还有一间空房间。 于是从苏青黛大二开始，他们开始了算是半同居的生活。 苏青黛一周至少有三天是在出租屋的，平时没课就跑，周末自是不必说，宿舍东西都搬了大半到出租屋。 那时候蒋亦成遇上实验回家没个定数，凌晨半夜的那是常事，小区在高校附近，租客不少，蒋亦成不回家，苏青黛锁门又怕蒋亦成回来进不来，不锁门又害怕，于是她就把门锁上，在客厅写作业看电视甚至就睡在沙发上等蒋亦成回来。 很多次，苏青黛都是迷迷糊糊听到蒋亦成敲门的声音，确定是蒋亦成，眯瞪着跑过去开完门就回房间去睡觉。 “你回来了。” 当时听着只觉得苏青黛矫情，把门反锁上，自己用钥匙也能开开，再说了，在小区里，能有什么不安全的，又不是城中村。 蒋亦成甚至还想过苏青黛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搞得可怜兮兮地好让他有负罪感，然后早点回去。 现在再听苏青黛这句下意识的话，蒋亦成只觉得心疼。 当时苏青黛也只是刚离开父母的孩子，尽管已经快二十了，可是在她的人生经历里，独居在陌生的环境里，那是第一次。 她等自己除了因为害怕，难道不是希望自己回去的时候还能有人开门，还能有人留灯，还能有一丝丝家的感觉吗？ 蒋亦成看着随意拉了个被角裹住自己的苏青黛。 多年前，她在等自己回去之后是不是也是这样回到房间就胡乱裹着被子就睡去，也不管有没有把自己盖严实，也不管被子是横的还是扭的。难怪那年冬天总感冒，自己还责怪她穿太少了，不要只图好看。 蒋亦成思绪万千之中也有因为苏青黛下意识的反应带来的一丝丝窃喜。 苏青黛能说出这句话说明她潜意识里还是有自己，还是记得自己，还是记得他们的曾经的。 这大概是蒋亦成自和苏青黛分开之后，最愉悦的一个瞬间了吧。 蒋亦成把被子拉好，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看着苏青黛想了很多，还有很多是他从前没怎么关注过，甚至从来没想过的东西。 都说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原本蒋亦成觉得苏青黛是被偏爱那个，所以才能有恃无恐，说走就走，把自己留在原地。 可事实呢？很明显，有恃无恐那个是蒋亦成才对，他就是笃定苏青黛是爱他，所以才会因为可笑的自尊心说分手就分手，还觉得苏青黛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次就换他来给苏青黛所有的偏爱吧，蒋亦成想。 ------------ 9 看我多糟糕 天色渐亮，尽管心疼，蒋亦成还是打算把苏青黛叫醒，时不待人，趁着今天休息，趁着苏青黛还在国内。 只是在叫苏青黛起床之前，蒋亦成先叫了客房服务送了早餐上来。 “黛黛起床啦。“蒋亦成隔着被子拍了拍苏青黛的背。 苏青黛拥着被子转了个身，“哎呀，头疼，不想上课，今天周几？不管了，翘课算了。” 蒋亦成听完又是一阵心酸，时间要是真的能回到那个时候就好了。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但幸好为时不晚。 “起来了，带你出去。”蒋亦成又说。 苏青黛一个激灵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先看看自己身上完好的……打底衬衫，甚至还有一股火锅味和酒味，然后转头看蒋亦成。 “你怎么还在？” 蒋亦成见苏青黛醒了也不多留，“叫了早饭，洗漱完了吃点东西。” 苏青黛其实脑子还没太转过来，宿醉加睡眠不足，能转过来才怪。 主要是蒋亦成的回答一下子把苏青黛给惊醒了。 原来苏青黛只要说不去上课，翘了吧，蒋亦成一定是严词拒绝，并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定要说到她完全清醒不得不起床去上课为止。 怎么可能在她说不去上课的时候，说要带她出去，大概是在梦里吧。 苏青黛重新倒了没去，大概真的是还没睡醒吧，苏青黛蒙起头准备接着睡，可是床上混杂的火锅味烟酒味让她瞬间清醒了，同时也想起了昨晚的事。 苏青黛嫌弃地起床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带妆哭了一场，黑眼圈加上晕开的眼妆，这幅尊重，她自己看了都怕。 放水卸妆洗漱泡澡，有条理地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她有事。 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条理这个词不属于苏青黛，尤其不属于生活中的苏青黛，蒋亦成曾经还嘲笑在生活中成天兵荒马乱的苏青黛小时候沏茶问题肯定没学会。 苏青黛一脸懵地问他，“什么是沏茶问题？” 什么时候苏青黛会有条理，只有她想了几百遍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的时候，她才会表现得有条理。 比如现在，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的苏青黛在脑子里预演了很多遍，自己该做什么，自己要做什么…… 脑子在高速运转，一会从卫生间出去她该先吃早饭还是先化妆换衣服，该和蒋亦成心平气和地大哥招呼呢还是怒吼一声让他滚。 苏青黛泡完澡决定先化妆洗漱，进卫生间那一刻她有多憔悴多狼狈，出卧室这瞬间她就有多精致多光鲜。 蒋亦成没有早上喝咖啡的习惯，甚至因为轻微的乳糖不耐，牛奶也不太喝，中国胃还是更喜欢豆浆。 苏青黛不一样，苏青黛特别喜欢早上睁开眼就喝一罐冰牛奶，她觉得这让她瞬间清醒。 蒋亦成已经叫好了早饭，有苏青黛喜欢的牛奶、三明治、水果沙拉，也有蒋亦成的老三样，水煮蛋、汤面、无糖豆浆。 苏青黛看着完全没动过的两份早餐，忘了刚刚化妆时候想好的步骤，怒吼一声让他滚。 “你怎么没吃？”苏青黛自觉坐下。 蒋亦成伸手摸了摸牛奶的温度，“等你，快吃吧。” 说完又把面前一小碗白粥推了推，“要先喝点白粥吗？ 苏青黛摇头，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吃饭，早饭是有八九都是粥啦包子啦饼啦之类的东西，所以等她实现早饭自由之后，她会尽量避开这些选项。 早饭就在只有碗筷刀叉摩擦的沉默中完成的。 苏青黛按了按嘴角，看着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蒋亦成说：“你还不走吗？” 蒋亦成一动没动，“要走了。” “嗯？”你这像个要走的人？不，你比我还像个住在这里的人，苏青黛想。 蒋亦成站起来，问苏青黛，“你就穿昨天这件外套吗？” 苏青黛顺着蒋亦成的手看到了沙发上随便扔着的外套，想到外套经历了什么，苏青黛连连摇头，“当然不。” 蒋亦成再次拨通了客房服务。 看看这架势，说他不是住在这里的，酒店服务生都不信呐。 “去拿外套。” “嗯？” “我带你出去。” “不去。” “不想看看我过得有过糟糕吗？”蒋亦成问。 苏青黛这个脾气啊，突然就发不出来了。 要是蒋亦成说去看看他过得有多好，苏青黛肯定反手一巴掌，渣男滚，你过得好关老娘什么时候事。 可是，说他过得不好苏青黛就没脾气了，她离开了，蒋亦成真的过得很不好吗？ 尽管不愿意承认也不想多想，但是，哪个女生不希望自己能在前任心上留有一席之地，尤其是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前任。 正说着，客房服务员来了，蒋亦成去开的门，“黛黛，把你要送洗的衣服收出来。” 苏青黛有一个好习惯，那就是一码归一码，她和蒋亦成不和是他们两个的人，在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苏青黛还是比较能拿捏分寸，不会让蒋亦成下不来台，更不会让他丢了面子。 大概蒋亦成也是拿捏了苏青黛这个习惯，才在临出门的时候叫客房服务。 苏青黛憋着一口气把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出来，又拿出自己要穿的外套。 蒋亦成叫住服务员，交代服务员换床品，吧啦吧啦交代一堆有的没的，然后对服务员说：“希望你们尽快，在我们回来之前收拾好。” 蒋亦成说完就拉着苏青黛出门了，苏青黛出门就甩开蒋亦成的手，“放开我，干嘛？” 蒋亦成顺势松手，“走吧，你明天才去拜访老师，今天闲着也是闲着。” 苏青黛瞪大眼睛，“你偷看我手机？” 蒋亦成摇头，“我没有，不对，也不算，你在日历上记了日程，零点的时候日程提醒，我不小心看到了。” 苏青黛确定回国就和老师们约了，问老师们21号以后什么时候方便拜访，三位老师都跟她说23号，周一，可以直接到学校去。 当时苏青黛和国内还有时差，为了避免自己因为时差误事，她就在日历记录了日程。 苏青黛觉得自己现在一肚子气，就是无处可发。 ------------ 10 凡尔赛本凡 蒋亦成还真是没有骗苏青黛，他真的住在十八环外的近郊，京市的西北方，从酒店到目的地有将近五十公里，甚至还要上个高速。 蒋亦成把空调温度调高，“大概要四十分钟，你可以睡一会。” “真的那么远？”苏青黛还是不敢相信，蒋亦成会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住，明明是一个讲究效率至上的人。 “嗯，单位就在旁边，周围配套也还行，没什么事十天半个月也不进一趟城，我一个人非要进城的话，我也是地铁多一些。” 在老城区还不觉得，这上了高架，四环、五环……苏青黛渐渐觉得这个城市陌生了起来。 一路通畅，苏青黛瞌睡来了还没睡着就到了。 对比现在动辄三四十层的高层住宅，蒋亦成这个最多十层楼高的小区看起来虽然有些老了，但苏青黛却觉得很好。 虽然住酒店要住高层，但如果是自己的住房，苏青黛还是不太喜欢高层，感觉自己上不沾天下不落地。 蒋亦成把车停好，向苏青黛介绍。 “这个小区有点老了，房龄超过十年了，最初是附近几个单位专门建给员工的，卖我房子的老师退休了，要搬去城里和儿子住近一点，所以就把房子卖了，比市场价还稍微低了一点。” 苏青黛不大上心的听着，心想关我什么事。 蒋亦成拉着苏青黛拐进旁边一个单元，“三栋二单元602，很好记。” 苏青黛很敷衍地点了点头，再次吐槽，管我什么事，再说了这哪里好记。 苏青黛在电梯里看了一眼电梯的楼层键，果然只有十二层。 不过，蒋亦成说来看看他过得有多糟糕，苏青黛觉得他过得挺好的，至少有车有房，还挑什么？ 蒋亦成输密码，“你生日。” “嗯？”苏青黛没注意到蒋亦成是在输密码，下意识就说，“十二月二十六。” 蒋亦成笑，“我是说密码锁的密码是你生日，六位数。” 苏青黛瞪了蒋亦成一眼，“家里密码设成前女友生日，你在想什么？” 蒋亦成看苏青黛，“所有密码都是140315或者941226。” 苏青黛嘟囔了一声，“有大病。” 苏青黛没发现的是，蒋亦成现在几乎只有有机会就在表露自己的心迹。 就比如密码这事，要搁以前，设了就设了，是了就是了，蒋亦成绝对不会主动告诉苏青黛，除非苏青黛主动问。 房子不大，很紧凑的三室两厅，按照苏青黛不太靠谱的估算能力来说，最多一百平。 明明一个房子里该有的都不缺，家具一应俱全，可苏青黛就是觉得房子只是被家具填上了。 哼，说什么来看看他过得有多糟糕，苏青黛觉得自己真的是大意了。 这人从高中开始就是老凡尔赛了，自己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 高中问他英语题，为什么要选某某选项，是什么语法吗？这位老凡尔赛来一句，“语感，一读就知道要选这个了。” 大学问他为什么要考华大，不是其他高校？这位来一句，“因为没有比华大更好的学校了。” 苏青黛打量了一圈，“挺好的，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都很丰富。” 蒋亦成找出一双拖鞋，放在苏青黛脚边，苏青黛摇头，抽了旁边的脚套。 “新的。” “嗯？” “家里一直都有一双新的女士拖鞋。” 苏青黛觉得蒋亦成可能真的有什么大病，不过，她还是换上了拖鞋。 低头放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脚上的拖鞋和蒋亦成的…可能是一家店买的同款不同色吧。 真的走进客厅，苏青黛才发现，难怪她觉得这个房子多少有点熟悉的感觉。 之前是觉得大概因为是蒋亦成家，自己心里作用。 沙发上的抱枕，还是自己多年前买的两只，只是洗得有点泛白了。 整面墙的书柜，中间高度适中的两层被蒋亦成拿来放东西，两层杯子，其中一整层，不管是马克杯还是高脚杯、水晶杯，全部都是自己当年买的。 苏青黛一直有这个毛病，别的女生可能爱口红爱包包爱鞋子，她就爱杯子，各种各样的杯子。 当初田竞予要搬回宿舍，蒋亦成不打算重新找人合租，最开心的大概就是苏青黛了，不是因为两个可以独处，就因为她有地方放她的杯子了。 苏青黛现在看着这些杯子，有怀念，更多的却是耻辱，没错，这些杯子可以说见证了她可笑的过往。 “我家的地址你知道，谢谢你这些年帮我保管了，麻烦你帮我寄回去吧，寄到付。” 苏青黛转身走到鞋柜边要换鞋，“我看你过得挺好的，我就先走了，以后……就不必联系了。” 蒋亦成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不好，让苏青黛突然那么大的反应，“黛黛……” 拉住苏青黛想问个明白，可话音被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 蒋亦成只能放开苏青黛去开门，苏青黛低头继续换鞋。 “诶，师兄，你回来了，我看到你的车，给你发消息你也没回，张姐约我们中午去她家吃火锅。” 苏青黛没有抬头，可这声音可太好分辨了，一听是就是个年轻的女孩，声音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蒋亦成的爱慕者没跑了。 “诶，师兄，你有客人呐，叫上一起吧。”女生看到苏青黛的背影说。 苏青黛换好鞋，站起来，“不了，谢谢，我马上走啦。” 蒋亦成拉住苏青黛，“好啊，你和张姐说我们买点喝的就过去。” 苏青黛能明显看到女生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一半，“好的。” 女生走了，苏青黛甩开蒋亦成的手，“又要故技重施？” 蒋亦成苦笑，“如果我故技重施有用的话，我一定会那么做。” 苏青黛觉得现在的蒋亦成真的变了，变得无赖，对，就是无赖。 “你讲不讲道理了。”苏青黛急了。 蒋亦成还是拉着苏青黛，“我讲道理你就不走吗？” 苏青黛头扭到一边不说话。 蒋亦成让步，“吃饭吧，吃完饭我送你。” “不用，我打车。” “五十公里。” “我打车去地铁站。” “黛黛……” “我不想吃火锅，昨天才吃。”主要是不想和蒋亦成的同事吃。 蒋亦成连连点头，“好，想吃什么？” ------------ 11 她想回家了 最后他们去吃的蒋亦成单位食堂，因为，这附近的店看了一圈，苏青黛都兴致缺缺的样子。 蒋亦成单位虽然不是保密单位，但也不是大门敞开随便进的地方，苏青黛登记之后才被允许进入。 苏青黛家里没人在类似的单位，她对蒋亦成单位非常感兴趣，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环境很好啊，在近郊也有近郊的道理啊，至少在城里就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院子了。 本以为周末，食堂应该没什么人，没想到啊，这种单位周末是说着玩的？ “怎么周末还那么多人？” “有些是值班加班，有的就是住在家属院，不想做饭了，就拖家带口过来吃。” 苏青黛闻言了然，难怪这附近没什么饭店呢，原来全家一起吃食堂啊。 不过，苏青黛也后悔了啊，这么多人，还不如去他同事家呢，失算失算。 蒋亦成领着他去打饭，难怪周末都来呢，菜色丰富，色香俱全，关键还便宜，荤菜三块，素菜一块，就是高中食堂也没这个价格了啊。 在去餐桌的路上，有人和蒋亦成打招呼，“小蒋来吃饭啊，这是女朋友？” “啊？这……” 苏青黛难得反应比蒋亦成快，“你好，我是蒋亦成同学，过来找他有点事。” 蒋亦成笑着点头，“对，同学。” 同事显然没听见去两个人的解释啊，一副过来人，我全都懂的样子，“嗯嗯嗯，同学，快去吃吧，我们都懂。” 苏青黛不懂，您这是又懂了啥了啊。 味道也很不错，至少比苏青黛记忆中的大学食堂好很多，苏青黛吃了不少。 只是，苏青黛还没吃完呢，蒋亦成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 “喂，主任，我在，好的，二十分钟到岗。”蒋亦成异常严肃。 苏青黛正在喝汤，抬头看他，“要去加班？” 蒋亦成点头，“对，实验室有紧急任务，你吃好了吗？” 苏青黛擦嘴，“好了。” 蒋亦成直接拿起两个人的餐盘往收残处走去，边走边对苏青黛说：“你先去我家？” 苏青黛摇头，“我要回去了。” 蒋亦成居然没有挽留，想到之前听到的风声，自己可能今天得加班了，如果情况属实，后果……蒋亦成不敢想。 只是说好了送她回去，“对不起，我……” “嗯？” “我可能不能送你回去了。” “我自己去坐地铁。” “我送你到门口吧。” 蒋亦成看了看时间，他最多能送苏青黛到单位门口，然后冲刺到实验室。 路上蒋亦成和苏青黛说了地铁站在哪里，哪站离酒店最近，在哪里换乘…… 苏青黛无语地看着蒋亦成，“我虽然这些年不在京市，不在国内。但！我是个会使用智能机的年轻人，我的中文表达也没有退化。” 蒋亦成失笑，是了，用现在的网络流行语来说，苏青黛也算是个社交牛13症了 只是有一件事，蒋亦成还是要交代，“出门记得戴口罩，准备点消毒液，不要去人群密集的密闭空间，有任何不适及时去医院。” “嗯？怎么了？”苏青黛不懂蒋亦成为什么突然交代这个。 有些事情尚未定论，蒋亦成只是说，“秋冬季流感高发，你刚回来，难免水土不服免疫力下降。” 苏青黛完全没听出来蒋亦成在瞎扯，只是点头应下。 走到大门口回头和蒋亦成挥手道别的时候，苏青黛重新看了一下大门口的字“国家疾控中心，传染病预防控制所”，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木头制的老门牌，“原京市流行病学研究所”。 苏青黛见蒋亦成又抬手看了一次时间，却没有转身离开，便自己率先转身离开。 这趟回国，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吧，苏青黛想，见了蒋亦成，了解了当年的经过，接下来就慢慢放下，好好生活吧。 在去地铁站的路上，经过药店，鬼使神差地，苏青黛买了两袋口罩和两瓶免洗消毒液。 看着手里的东西，苏青黛哭笑不得，说什么放下，人家随口两句话，自己还不是奉为圭臬，这个习惯，得改。 不过秋冬的确是流感高发季，苏青黛在进地铁站之前，还是拆了一个口罩带上。 蒋亦成百米冲刺跑到实验室，原来，实验室收到了不明原因肺炎病例样本，他们得抓紧时间尽快进行基因检测和病毒溯源。 回到酒店，苏青黛看着整洁一新的房间，又想起蒋亦成那个房子。 总算知道为什么明明摆满了东西还是觉得空了。 因为没有烟火气，一点烟火气都没有，那不是家，那只是个房子，就像酒店不是家，只是个住的地方而已。 约了老师第二天去拜访，苏青黛打开手机软件，定了明天大晚上回景城的机票，她想回家了。 把出票界面接了个图发给苏木，什么都没说，但素青黛知道，苏木一定会去接她，风雨无阻。 素青黛拜访的老师周一都有课，并没有太多时间和苏青黛细聊。 其实对于老师来说，他们教学一生，接触的学生不知凡几，但是能在毕业多年之后专门拜访的却是寥寥数人。 他们不图学生什么，学生能记得他们就足够让人欣喜了。 苏青黛拜访完老师，给老师们都带了一些伴手礼，逛了一圈校园，吃了学校门口的小吃店，就回酒店取行李直奔机场了。 本来十点落地的飞机，快十点了才起飞，到港已经将近凌晨。 果然，苏木来接她了，而且，来接她的还不仅苏木，还有双胞胎堂哥苏子和苏叶。 因为是中药世家，所以哥哥们的名字都是中药，小时候苏青黛不懂事，听了好事者的挑拨，觉得爷爷重男轻女，哥哥们是中药，她就不是。 回家吵闹不休，被爷爷逼着背本草纲目，背完了问她，“青黛是什么？” 苏青黛哭唧唧地说：“青黛也是药。” 后来，苏青黛学会了上网，所有的昵称都写的，“青黛也是药”。 想起往事，苏青黛觉得自己真的是从小就不省心。 “饿不饿？”苏青黛一上车，二哥苏叶就问。 苏青黛点头，“想吃大排档呀。” “走。” ------------ 12 你要复合吗 在大排档，只有兄妹四个人，苏青黛说起蒋亦成和她聊起的当年的事。 结果哥哥们愣了一下，才配合苏青黛义愤填膺骂了蒋亦成几句。 “行了行了，你们这个演技，真的烂的可以。”苏青黛是过去了几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们。 哥哥们收起拙劣的演技，苏青黛看哥哥们这个面面相觑的样子。 “所以你们都知道喽？“苏青黛问。 哥哥们相互对视一眼纷纷点头，苏青黛啪地一声把筷子摔在桌上，“那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却不告诉我呢？” 苏子说：“你倒是给我们告诉你的机会呀。” 此话一出，苏青黛也无话可说，的确如此，每次只要有人跟她提起蒋亦成，不，苏青黛严令周围人不准提起蒋亦成，否则就不要跟她联系。 苏青黛不解，“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苏叶和苏子转头看苏木，苏木只能老实交代，“爸妈吵架，不小心被我听到的。” “啊？爸妈还吵架呀。”从苏青黛记事起，父母一直恩爱有加，就是那种夫妻是真爱，孩子是意外的典范呀。 苏木大翻白眼，“你以为呢，因为你这几年爸妈可没少吵架。” 一向话少的大哥，苏叶居然主动开口，“我倒觉得叔叔没错，直接把钱给了，然后呢？自己没点本事，不要几年，哦吼，公司又垮了。” 苏叶想了想接着说：“来我们家当上门女婿吗？那倒也不是不行。” “而且呀，黛黛出去一趟也挺好的，至少学有所成。” 尽管苏叶没说蒋亦成不好，但是苏青黛就是听着这话不舒服，但毕竟是大哥，苏青黛只能瞪苏叶一眼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苏子看苏青黛那个不痛快的样子，拉了拉苏大哥苏叶，问苏青黛，“那你知道当年的事情了，现在人也回来了，你们是要复合吗？” 苏青黛摇头，一码归一码，真相是真相，感情是感情，“我为什么要复合？” 苏叶不怕死地接着说：“诺，我就说了呀，蒋亦成这个人就不行，多大点事说分手就分手，要在一起了，说不定还能说离就离。” 苏青黛没做声，蒋亦成这个人现在到底怎么样？说实话她看不懂也看不明白，不准确地说，当年可能她也没把人看懂过。 “罢了，不说了，怎么我听奶奶说你元旦之后就要走，不在家过春节吗？“苏子换了个话题，“今年春节挺早的，一月底就过年了，过完年再过去喽。” 苏青黛其实也没想好什么时候走，她在法国的工作也很自由。 并没有固定在某家酒庄供职，她更多的工作是在酒酿成之后，把不同类型的红酒拿来调配，调和口感、单宁，使红酒能卖出更好的价格。 同时苏青黛还是个不正经红酒商人，她自己有一个小规模红酒进出口公司。 最初只是帮认识的人运性价比的优质红酒回来，后来带得越来越多，从木箱一箱两箱发展到集装箱一箱两箱。 苏青黛就注册了进出口公司，以个人名义运那么多进口红酒可是违法的。 “到时候再说吧，我也没想好。”别看苏青黛在国外那么多年，其实她是个特别懒，特别怕挪窝的人。 凌晨两点，吃完东西回家的路上，苏青黛收到了蒋亦成的信息，只是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苏青黛觉得自己大概是吃饱了撑得，居然回复了蒋亦成，「这都几点了，马上可以说早上好了。」 「刚从单位回来了，手机刚充上电。」 「从昨天就到现在？」苏青黛回，两个人居然就这么聊了起来。 蒋亦成问：「你还在京市吗？」 「没有，回家了。」 「回景城了？那就在家好好呆几天，不要到处跑了。」 又来，又是这种说教的口吻，苏青黛想到苏叶说的话，火气又上头了，于是苏青黛决定战略性先睡。 「我要睡了，晚安。」 苏青黛不知道的事，蒋亦成困极了，不光身体疲劳，精神也一直在紧绷，但蒋亦成为了不错过苏青黛的信息，把手机震动和声音都调到最大，紧紧握着手机，只要一有消息进来，他就能感受到。 苏青黛在家好吃好喝地呆了两天，转眼就是她生日了，从上大学起她就没在家过过过生日了，虽然不能大办，但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吃顿饭还是不能少的。 前一天是圣诞节，大街上圣诞的气息还很浓厚，韩行矜在另一个半球打来视频，祝她生日快乐。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苏青黛问。 韩行矜让苏青黛看他们已经摊开整理得差不多的行李箱，“一会就去机场了？” “嗯？不是说元旦之后你才上班嘛，婚假不让休？”韩行矜毕业之后入职了电视台，成了一名专业的新闻人。 韩行矜瘪着嘴，“靳博日理万机，本来昨天就要走啦，我愣了赖着过了个圣诞节。” 得，还是工作上的事，“行吧，那就不聊了，等你回来再聊，我回景城了。” “好，生日快乐啊黛黛，礼物回去给你。” 好好的生日宴进行到一半，苏父电话响了，苏父接了电话，然后和一直负责家里几所私立医院苏大伯在旁边的休息区聊了很多。 苏大伯期间也打了好多个电话。 紧接着家里的几位男士聚到了一起，从苏爷爷到苏木。 苏青黛张望了好几次，苏大伯母还安慰苏青黛，“放心吧，没事的，说不定是你苏子哥哥又干什么坏事了，这好不容易让逮着人。” 这倒是，从小到大，苏子都不省心，上面有双胞胎哥哥顶着，下面有弟弟妹妹可以欺负。 只是三个哥哥好像是都被派了活，跑过来和苏青黛说了生日快乐就都走了。 “他们这是怎么了？”苏青黛问苏母。 苏爷爷示意苏大伯父，“直接说吧，没有外人。” 其实苏大伯和苏父两个人的分工很明确，苏大伯主要负责技术层面的东西，不管是医院、制药公司还是蒋亦成父亲的医疗器械，只要和技术、专业相关的东西都是苏大伯负责，苏大伯在医学生也是颇有建树的。 至于苏父，那就主要负责商业或者说市场上的事情，苏父其实也是专业的药学毕业的，不管是家族需要，还是兴趣所在，苏父选择了另一条路。 兄弟两个，苏大伯更像是一个儒雅的学者，苏父则是狡猾的商人。 ------------ 13 我最爱的人 “确定了吗？”苏奶奶问。 苏大伯点头，“病人的临场表现，包括影像检查结果，还有实验室的初步判断，八九不离十，只是还不知道传播途径和感染速度。” 苏青黛想了想，“蒋亦成昨天让我出门戴口罩消毒，还让我不要去人群集聚的地方。” 多的，苏青黛没有说，可是蒋亦成在什么单位，苏家人都心知肚明，只怕他们的结论和自己家这边基因实验室的结论是一样的，只是为了不引起恐慌，或者还需要进一步确定，才没有向公众宣布。 苏父扬了扬手机，“我这边其他几家研究所实验室的口头结论都是相似的。” 饭是不可能继续吃了。 苏奶奶把腿上的餐巾拿到桌子上，“走吧，回家吧，你们该忙的忙去，保护好自己。”后面一句话当然是对苏大伯和苏父说的。 苏爷爷跟着要走，苏奶奶回头，“你跟着孩子们去添什么乱，这把老骨头了，回家吧。” 苏爷爷敢怒不敢言，苏奶奶说的也是实情，苏爷爷颐养天年这么些年，这些年最糟心的事大概也就是孙子一个不结婚，孙女不回家了。 苏爷爷冲两个儿子摆摆手，叮嘱到，“你们都是学医的，当年都是宣过誓的，别忘了。” 苏青黛在家宅了几天，每天冲浪看各种小道消息，越看越心惊。 2019年最后一天，收到了闺蜜韩行矜从京市给她寄的生日礼物，也收到了闺蜜两口子都达到樱城的消息。 靳博士作为专家组成员去樱城，苏青黛想得通，可是，“韩行矜你疯了吗？你一个播音员一个主持人你去樱城干什么？” 韩行矜在电话里说：“黛黛，新闻人就是哪里有新闻，哪里就有新闻人，我不是要抢热点，我只是想让人第一时间知道樱城的真实情况。” 苏青黛知道韩行矜的理想是什么，只是她觉得，坐在演播厅真实地报道新闻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自己去到樱城呢。 “我把我哥的电话发给你，有任何情况给我哥或者给我爸打电话，他们在樱城有合作的私立医院。”既然去了，那就做最坏的打算吧。 韩行矜比苏青黛了解的更多，她也已经看到了很多言语不能描绘其一二的场面。 “知道了，我有苏木哥和苏叔叔的电话。” “保护好自己，有空就联系我。” 韩行矜应下，“你好好在家呆着，不对，要不，你先回法国吧。” “啊？为什么？” “国内的疫情一切都是未知，国外或许……” 苏青黛不想让韩行矜操心自己，“别管我了，照顾好你自己。” 自此，苏青黛变成了5g冲浪达人，每天都在看网上各类消息。 因为身边有新闻人还有医疗人，苏青黛深知报道的消息可能不及真实情况的一半，樱城的情况只会更严重，而疫情会如何肆虐，没人能乐观估计。 蒋亦成也好几天没和苏青黛联系了，元旦假期过了，按照苏青黛最初的计划，回程该提上日常了。 四号这天，苏青黛还在睡觉，接到了蒋亦成的电话。 “喂，怎么了？”苏青黛眯着眼睛接起电话，她可不信这个点蒋亦成是来找她闲聊的。 隔着千里，通过电波，苏青黛都能感受到蒋亦成的疲惫。 “还在景城？”蒋亦成问。 “嗯。” “什么时候走？” “没定呢。” “你还是……尽快出去吧。” 苏青黛瞬间清醒了，蒋亦成这是……让自己尽快走？他没毛病？就苏青黛的理解，蒋亦成怕是希望他永远别走了。 “怎么了？”苏青黛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疫情很严重？传播快不可控还致死？” 蒋亦成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她，只是说：“如果，我能好好回去，我会去法国找你。” 苏青黛抓住了重点，“回去？你现在在哪里？在哪里？你去樱城了？” 蒋亦成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黛黛，我不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但你一定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至死不渝。“ 蒋亦成说完就挂电话了。 “喂，蒋亦成，蒋亦成！” 苏青黛第一时间把电话打了过去，打通了，不过被拒接了。 苏青黛接着打，这次关机了。 苏青黛捂着嘴痛哭出声，蒋亦成一定是去樱城了！一定是！可是，他不是医生，不是专家，只是一个实验室的研究员，他去樱城干什么！他好好再实验室呆着不就好了吗？ 苏青黛想起多年前，蒋亦成和她讲过的，他最敬佩的科学家，所以，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吗？ 痛哭过后，苏青黛给韩行矜发了消息，她想让韩行矜通过靳屿确认一下蒋亦成是不是真的去樱城了。 韩行矜一直没回复，晚饭时间，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苏青黛还是下楼吃饭了。 苏家人都住的很近，三家人买了联排别墅的三栋，住得很近，彼此又有空间。 最近都是在苏奶奶家吃饭，难得大哥苏叶也回来了。 饭桌上，没人提起好几天没路面的其他几位男士。 席间，苏叶一直在给苏青黛夹菜，平时哥哥们也倒是会给她夹菜，只是今天她实在没什么食欲，哥哥夹的菜就让她多少有点为难了。 “多吃点。”苏叶点了点苏青黛面前的菜碟，“家里的饭不和胃口了？” 苏青黛摇头，“没有，成天呆着不动，不太饿。” “我给你定了明天的机票。” ------------ 14 我到樱城了 “啊？”不光苏青黛，就是苏奶奶、大伯母和苏母都很意外。 苏爷爷叹了口气，“听你哥安排。” “去哪里？”苏青黛问。 苏叶放下筷子，“先飞京市，京市停留两个小时，直飞巴黎。” “哥哥！” 苏叶摸了摸苏青黛的头发，“一会吃完就去收拾东西，哥哥们会去看你的。” 这是第三个让自己走的人了，疫情真的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目前国外还没有报告病例，你先出去吧。” 苏青黛问苏爷爷，“爷爷，你也同意哥哥的说法？” “黛黛，不要孩子气，你本来就在法国有工作不是吗？” “真的到了要跑去国外避难的程度了吗？”苏青黛的眼泪伴随着她的话一起滚落。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啊，景城也有确诊了是不是。”苏青黛哭着说。 “黛黛，这不是逃难，只是，降低不必要的风险，你本来就打算最近走的不是吗？”苏爷爷说。 苏青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我不走，就算景城有病例了，就算真的十多年前那种情况又出现了，我也不走。” “黛黛，不要任性。” 苏青黛唰地一下站起来，实木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走了我才是自私。” “黛黛，樱城虽然离我们近千公里，但，病毒离我们可能就隔着一道机舱门。” 苏青黛丝毫不气弱，“同理，巴黎隔着上万公里又怎么样，病毒照样只隔着一道机舱门。” 苏叶愣了一下，苏青黛继续。 “不如我们来假设一下，假如国外也有了病例，我一个人在国外又该怎么办？”苏青黛问。 “如果我在家的话，我是不是能第一时间进医院，第一时间用上药，甚至第一时间上设备？国外的医疗体系再完善，水平再先进，与他们而言，我是外国人。” 苏青黛说完苏母拉住了黛黛的手，对苏爷爷说：“爸，黛黛说得有道理。” 苏奶奶也说：“那就留在家里吧，一个人出去也是怪担心的。” “哥哥，你也算是医疗行业从业人员了，你是不相信祖国应对的能力，还是不相信你们医疗水平？” 苏叶看了一眼苏爷爷，“好，我被你说服了，机票我会给你退了。” 然而，说服了他们留下来的苏青黛并没有多开心，一个两个都让她赶紧走，苏叶甚至把机票都买好了。 景城每周有两趟直飞巴黎的航班，没记错的话，今天刚走一趟，下一趟是三天后，就这三天苏叶都等不了，不惜让自己从京市转机走。 因为家里人多，苏青黛从小就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事情一定不简单！ 隔天，世卫都对樱城的不明原因燕飞病例发布了新闻。 每天都有官方消息出来，仅仅96个小时，完成了常规情况下需要一周的未知病毒基因测序，并共享到全球基因数据库。 …… 每天都有消息，明明是好消息，表明我们对未知病毒的了解又多了一些，攻克它的方向也逐渐明朗。 苏青黛看到的却不是这样，成果出来得越快，表明情况越严重，不管是自上而下还是自下而上的都有迫切了解病毒的需求。 9号，出现死亡病例。 在当前的医疗条件下，在发现首例病例到首例死亡病例是个仅仅一个月！尽管突发，可这个时间也太短了！ 苏青黛当天晚上就拨通了樱城霍氏集团旗下酒店的电话，此刻，她感谢资本的力量，沾了闺蜜的光，在春节旅游高峰期，酒店为她留了房间。 住宿确定了，苏青黛第二天去家里的私人医院拿了一箱子防护消毒用品，苏叶问她要干什么。 苏青黛面色如常，“我有个大学同学在樱城，别的帮不上，我给他寄点防护消毒用品。” 苏叶一听，没有多说，“去吧。” 苏青黛甚至没有回家，直接在路边就把一纸箱防护用品转移到了早上出门就带出来的大行李箱中，防护用品塞完，她才开始塞自己的衣物日用品，能塞多少塞多少，然后把箱子寄存在商场服务台，如常回家。 和往常一样去奶奶家吃饭，陪爷爷奶奶喝茶，等他们睡午觉去了，苏青黛出门，回家脱下裙子和长筒靴，换了一套更保暖更方便的衣服，没开车，直接叫了车直奔商场。 取了行李之后，苏青黛坐上了对比五年前不知道提速了多少的动车组。 到樱城，刚好差不多到饭点。 苏青黛给亲给苏木打电话，苏木最近跟着苏父奔走在各个即将放假的医疗用品厂，说服工人们放弃返乡过春节，留下来加班待命。 “怎么了？”苏木接起电话，没有寒暄直接问。 “哥哥，你在景城吗？”苏青黛问。 “在的，下午刚回到景城。” “爸爸呢？” “也在。” 苏青黛停顿了几秒，“哥哥，你和爸爸回家吃饭吧，我已经到樱城了。” 苏木音量徒然增高，“你说什么？你到哪里了？你什么时候去的？” “樱城，刚到，我早上去找大哥拿了口罩手套消毒液还拿了几套防护服。” “苏叶知道你要去樱城？”苏木大概是有点上头了，居然没大没小直接叫苏叶的名字。 “不知道不知道，大哥不知道。” “立刻马上给我回来！今晚见不到你人，明天我亲自去接！” 苏木不是威胁她，是真的做得出这种事，“哥，我不回去，我不敢和爷爷说，你帮我……” “哦，你还知道怕啊，给我滚回来。” “我不。” “你这个时候去樱城干什么？你可别告诉我在家呆的无聊去吃热干面。” “是在家无聊，但我也不是来吃热干面的。” “不管你去干什么，麻溜给我回来，要不然我就告诉爷爷。“ “别别别，奶奶身体不好，我……我看看小矜就回去。” 苏木怒极反笑，“呵，苏青黛，你看谁你心里没点数？这次你真的太任性了。” 苏木说完就挂了电话。 苏青黛觉得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徒劳，但是她真的想来看看蒋亦成。 ------------ 15 赶紧回去吧 前几天，蒋亦成还会给她发消息，虽然时间不定，内容也只是早安晚安，睡了吗，吃了吗这种毫无营养的东西，可不管怎么样，蒋亦成还在联系她。 连续三天，出现死亡病例前一天到现在，蒋亦成完全没了音信。 苏青黛很慌，非常慌。 她做梦梦到了蒋亦成的好兄弟，主攻病毒学的田竞予。 大学时候，田竞予曾和他们吐槽过，说他每次培养毒株的时候都超慌，不管致不致病他都慌。 明知道是病毒，还是高纯度的病毒，可是还是得伸手去拿培养皿，还是得打开培养皿的盖子，把它们取出来。 都说面对未知的恐惧，其实看对已知的恐惧，明知不可为而不得不为之的恐惧才是最难克服的。 苏青黛梦到田竞予和她说：“你知道吗，那个病毒的浓度和纯度，太漂亮了，我从来没有培养过那么完美的毒株，大自然太神奇了，我都不用培养，我就在空气里随便一收集都是好多。” 那么离谱，当然是梦，可苏青黛醒了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高铁站依然人来人往，只是人们都带上了口罩，神色也都染上了焦急。 苏青黛可以任性地不理苏木，可苏木不能真的就不管她。 苏木想过亲自去樱城把人逮回来，可也只是想想，苏青黛是能让人逮回来的，也就不会一出去就是四年了。 那怎么办，人去都去了，只能帮她收拾烂摊子了。 苏木当然要先和苏父沟通了，自己生的女儿能怎么办？打一顿？ “我给你汪伯伯打电话，你先回去跟你爷爷和你妈说，，瞒是瞒不住的。” “嗯，我先回去了，你今天也早点回家吧，在外面跑了好几天了。” “知道了，去吧。” 苏父说的汪伯伯是苏父的合作伙伴，在樱城包括周围的确也都有好几家私立医院。 苏父此刻的想法和当初苏青黛的想法一样，这个时候公立医院已经在超负荷运转了，自己就不去给公立医院添乱，增加工作量了。 苏木在回家的路上，思索再三，还是给蒋亦成发了消息，不过没说苏青黛去樱城的事，只是问他最近怎么样，在樱城保护好自己，不要太累。 而苏青黛，没有在公共场所多逗留，出了高铁站直接打车去了酒店，先住下来再说。 说是来看蒋亦成，可除了知道蒋亦成在樱城以外，具体在哪里，在干什么，苏青黛一无所知，去哪里找，她也不知道。 打开电视，苏青黛看到了闺蜜严肃的小脸，原来是新闻正在播报疫情，而韩行矜作为前线记者被演播厅连线了，韩行矜带着护目镜和口罩，手上也带着医用手套。 给民众做了一个很好地示范，普通群众日常该如何防护。 看到好友，哪怕是通过电视，也给苏青黛不安的心带来了一点点安慰，对呀，还有好朋友在呢。 苏青黛拿出手机在搜索栏里换着关键词地搜，“疾控”““病毒”…… 新闻都有，可都没有她想看到的。 她索性搜了蒋亦成的名字，可是跳出来的只有蒋亦成上学期间各种比赛获奖的报道。 苏青黛最后忘了自己到底要搜蒋亦成干什么，只是趴在床上，把所有关于蒋亦成比赛获奖的报道都看了一遍。 看着这些报道，看着报道里像素感人的蒋亦成的照片，苏青黛居然觉得很自豪。 苏青黛就这么在酒店宅了两天，第三天，苏青黛开门取餐的时候听到了走廊吵吵闹闹。 问服务员，“怎么回事，那么吵？” 服务员知道苏青黛是优质客户，“抱歉打扰到您，有一位西班牙客人不太会讲英语，这个班会西班牙语的同事因为家里有病人，没来上班。” 苏青黛让服务员等一下，自己折回房间带上拿了一双一次性手套带上，采取房卡跟着服务员一起过去。 原来是酒店提醒房客出入带口罩，甚至还给他提供了一袋十个装的医用口罩。 而这位外国朋友不太能看懂国内的新闻，外媒又全部在危言耸听，想和酒店的人沟通，了解一下目前酒店采取的措施。 双方沟通不畅，自由民主的国外朋友就觉得酒店在隐瞒真实情况，就吵了起来。 苏青黛虽然在法国的时间比较长，精通法语，但是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进行基本的日常会话还是没有问题的。 一番沟通下来，外国朋友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苏青黛问酒店服务员，“酒店住的外国游客很多吗？” 因为酒店是连锁星级酒店，外国朋友不算少，好在大部分都是商务出行，相对来说更好沟通一些。 服务员说：“我们这边客人总体素质还是高一些，目前来说还是没有大问题的。” 苏青黛回到房间，刚准备吃饭，接到了蒋亦成的电话。 “你还在樱城？”蒋亦成劈头盖脸直接问。 苏青黛愣了一下，“在，你还好吗？” “胡闹，赶紧回去。” 苏青黛完全不管蒋亦成说什么，“我可以见你吗？” 蒋亦成叹了口气，“我们现在封闭管理。” 苏青黛闻言，挂上电话，直接给蒋亦成打了视频，蒋亦成很快就接了起来。 “赶紧回去去。” “你呢？” “我还有任务。” “一定要在樱城的实验室才行吗？” 蒋亦成半眯着眼睛点头，“明天就回去吧，苏木哥给我打电话了，你既然不出去，那就好好在家呆着。” 苏青黛抿着嘴没有说话，蒋亦成这是熬了几个大夜了啊，脸上不光能清晰地看到黑眼圈，还有被防护服压出来印子，就连嘴巴上因为缺水起的皮都清晰可见。 苏青黛突然哭出了声。 蒋亦成眼睛一下子睁开了，“怎么啦，哭什么？别害怕，赶紧回去，好好在家呆着。“ 苏青黛哭着摇头，“你是几天都不吃不喝吗？” “没有啊，我们都正常吃饭的，只是睡眠时间被压缩了。” “那为什么嘴巴那么干呀。” “穿脱防护服太麻烦了，就尽量少喝水，一套防护服能多穿一分钟是一分钟。” ------------ 16 早一分钟都有意义 “可是，我知道的是疫苗从研发到上市短则一两年，多则七八年，那么长时间，你们争到的分秒似乎……”这话不好听，苏青黛没有继续说。 想了想，苏青黛又说：“还是好好吃饭休息吧，身体重要。” “对于需要疫苗的人来说，早一分钟早一小时都是有意义的。”蒋亦成说。 蒋亦成又说回了最初的话题，“赶紧别回家，别到处乱跑。” 苏青黛兴致不太高地点头，“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 真的要回家吗？苏青黛挂了电话就在想这个问题。 目前看来她在这边是没什么用，还白让人担心。 那就，回去？ 苏青黛买了第二天回景城的机票，当天晚上想出去随便走走，来一趟樱城还没出过酒店好像也不太合适。 刚走出酒店没几百米，苏青黛遇上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外国人站在路边和出租车司机吵架。 苏青黛拉好口罩走进了几步，不管是谁的问题，总是不希望祖国的人或事给外国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外媒的报道已经足够偏颇了。 苏青黛听了两句，嗨，出租车司机见外国人没带口罩，要求带上口罩才能上车。 结果英语说不明白，一直在重复mouth、mouth，发音不太行，外国人听成了mouse、mouse，就觉得出租车司机在骂人，于是就吵了起来。 一个不戴口罩不让上车，一个觉得自己被骂了不让人走。 苏青黛走过去帮两个人做了翻译和解释，总算把拉着出租车不让人走的外国人劝了下来，坐上出租车往机场去了。 其实路过的人不少，会英语的年轻人也有，可是没人愿意多做停留，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苏青黛突然觉得自己留下来也不是不行，或许，她也能做些什么。 在附近的便利店吞了些发酵过的奶制品和饼干泡面之类好保存的干粮，苏青黛折回了酒店。 拿出电脑一顿搜索，苏青黛填了报名信息，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又打开订票软件把机票退了。 苏青黛洗漱完准备睡觉之前，发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还有同号码发来的短信。 “喂，你好，请问你们是志愿者协会吗？”苏青黛回过去电话问。 “是的，你好。” “我是在你们官网上填过报名信息的苏青黛，大概半个小时以前联系过我。” “不好意思，那么晚还打扰你们，我们看到你提交的信息就第一时间联系你了。”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吗？”苏青黛问。 “是这样的，我们片区内有一群留学生，他们当中有人已经确诊了，现在其他人情绪不太稳定，他们似乎法语更熟悉一些。” 这是准备让自己去做翻译？也行吧。 “我明天有空的。” “你住在哪里，我们去接你。” “不用，给我时间地点，我自己去就行。” “好的，稍后给你短信。” 苏青黛决定留下来，反正回家也是当米虫，留下来当志愿者吧，自己虽然力气不大，但年轻，总归是能帮上点什么的。 苏青黛顺便给苏木打了电话。 苏木得知苏青黛的决定，整个人暴怒，埋冤苏青黛做事冲动，“你是没脑子吗？不管做什么都是头脑一热就要去，樱城那么多人，轮得到你去当志愿者？” “哥哥，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那谁来当这个志愿者呢。” 被骂，苏青黛早有思想准备，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就这种。 不想高考，等着出国混文凭的时候被骂。 浪了一年，想重新参加高考的时候被骂。 高考结束，不想读医药，坚持去京市被骂。 然后是出国，来樱城，当志愿者全部被骂。 骂着骂着，苏青黛有时候已经不在乎了。 “哥哥，你骂吧，反正我早就意料到了，不管我做什么都会被骂，反正我从小就这样，早就习惯了，骂我会让你们舒服点，那就骂吧。” 苏青黛说完就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等着苏木的指责和埋怨。 可苏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想高考是因为当时因为生病，几乎半年没有踏进学校，没有接触书本，怎么考。 说要参加高考，不管在复读那一年有多辛苦，偶尔抱怨，但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不想读医药相关专业，想去有朋友、有爱人的城市读自己喜欢的专业有什么错？ 就说出国，家里是拿了钱没错，可她也没少兼职、也没少拿奖学金，该学的也都学了。 苏木感受着耳边的电流，和电话那边苏青黛明显放轻了的呼吸声。 梗着脖子说了一句，“对不起，想做就去做吧，保护好自己，每天都要和家里联系。” 苏青黛嗯了一声，“哥哥晚安。” 苏青黛一夜好眠，找到了自己留下来的理由，也再次找到了自己的意义。 而苏木却彻夜难眠，同样彻夜未眠的还有苏叶和苏子两兄弟。 苏木听了苏青黛的话胸口堵得慌，不能和父母长辈说，只能把两个堂哥叫出来，兄弟三个大半夜坐在阳台上，看天。 不敢喝酒，怕随时有事，也怕宿醉耽误第二天的事，可难过也是真的难过。 “我总觉得我是哥哥，我应该管着她，不能让她那么跳脱。”苏木说。 苏子打了个哈欠，“我哥也骂我，我觉得黛黛应该习惯了吧，只是她是女孩子，习惯归习惯，难过还是不会少的。” 苏叶一巴掌拍在苏子脑袋上，“得了吧，黛黛可比你听话多了，她至少没有半夜上山飙车进医院。” “可她半夜蹦迪被逮到派出所了。” “她没有三天两头换女朋友，还差点闹出事来。” “可她为了一个男的，给自己闹出事来了。” 苏木打断两个堂哥，“行了，不是让你们来数落黛黛的。” 苏子呵呵地笑，“这不是看你难过，没事啦，黛黛自理能力很强的，我们偷偷跑去法国的时候都看到啦，她完全能自己照顾自己。” 苏木还是没说话，现在他要说的是自理能力吗？ 苏叶觉得苏木缺的不是安慰，而是打击。 “阿木，你本科修双学位的时候，写作业写到半夜，第二天要考试，你怕自己一睡就睡过去了，也是拉着我们陪你通宵那次吗？” ------------ 17 留下的理由 苏木点头，“记得，结果我第二天考试还是差点在考场上睡着。“ “当时我跟你说，要是觉得修两个学位太辛苦，那就放弃第二学位，因为药学本来也不轻松。” 苏木点头，他当然记得，他当时虽然拒绝了，但内心其实动摇了，放弃真的太容易了。 “当时你说，你答应叔叔了，迟早要修的，可是我们都知道，叔叔只是希望你能去国外读个商学的研。” 苏父对蒋亦成的条件不是苛刻，而是真的把蒋亦成当自己的孩子，就包括苏木，苏父的要求也是不管是医药专业还是市场相关的专业，都得学。 而学知识最好的也是最高效便捷的地方就是学校，检验是否学了，学得怎么样，最直观的方式就是说学历和成绩。 所以，苏父直接要求苏木专业学位和商科学位都要有。同样，他对蒋亦成提出的条件也是这个。 “后来你还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忘了。”苏叶提醒他，“你说你是男孩子，黛黛是女孩。” 苏木耙了耙头发，“我记得，我要成为黛黛的依靠。” “什么是依靠？不就是有个能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回去的地方、有个无论如何都能获得支持的地方、能让她无后顾之忧地做任何想做的事的底气吗？” 苏木当时说的肯定是发自内心的，只是那时候可能年纪尚小，没想明白依靠到底是什么？ 只是，这么多年了，苏木还没想明白，苏叶觉得实在不该。 “其实不光是你，包括我们，我们在做的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吗？将来可以成为家人的依靠。我们的父辈成就了现在的我们，难道我们不应该再努努力去成就我们的后代吗？” 苏叶不光是说给苦闷的苏木听的，也是说给一直在游戏人间的苏子听的。 苏叶说完，兄弟三人陷入了沉默，弟弟们怎么想的，苏叶也不知道，但如果经此一番能让两个弟弟有所感悟倒也不亏。 苏青黛美美地睡了一觉起来还是叫的客房服务，吃了早餐就打车去约定的地点来。 原来是九月刚来的几个非洲友人，中文英文都半拉子，法语是他们的官方语言，倒说得不错。 他们其中一个确诊了，被医院带走了，且不允许探视，他们还被社区密切关注，他们觉得像是犯人被监视了，他们的朋友也被带走了，整天喊着要找大使馆，要曝光种花家的霸权。 苏青黛听说对方已经集结了十来个非洲兄弟，多少有点怵得慌，非洲兄弟人高马大，万一动起手来，自己这小身板怎么搞。 好在，都是留学生，其中一个还是来提升学历的官员，在沟通过程中帮了苏青黛不小的忙。 口干舌燥说了一上午，总算把众人安抚下来，让他们知道这不是歧视，这不是监视，只是我们的防疫常规流程，本国公民确诊了也是同样对待。 官员奥斯克还和苏青黛互留了联系方式，甚至还把苏青黛拉到了他们几个人的群里，说是要麻烦苏青黛多多帮他们与当地沟通。 走出和他们面谈的社区会议室，苏青黛看到了好几个严阵以待的社区工作人员，看样子他们也担心会起肢体冲突啊。 苏青黛送几位非洲兄弟离开和社区以及志愿者协会的人又交流了一会，这个社区相对来集聚的外国人较多，平时还好，并不会遇到什么事，甚至还比其他社区轻松一些。 谁能想到这一来就是大事，甚至还上升到种族歧视和人权问题了。 苏青黛接触人权自由的外国人多了，虽然觉得意外，倒也没觉得多离谱。 “没关系的，有什么问题直接和我联系，我来协助你们沟通，他们过来的时间还不长，背井离乡遇到这种事，其实他们也很慌张，所以才会变现得那么强势。”苏青黛对社区的工作人员说。 换位思考，如果她在国外遇上这种事，只怕吵闹一点用都没有，还会被国外的权利机关认为在妨碍公务，如果在国外遇到这种事，她能做的大概只有好好呆着，然后联系大使馆了吧。 “我暂时不会离开樱城，我有自己的住处，我可以加入志愿者行列吗？”苏青黛问志愿者协会跟过来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连连点头，“当然，我看过你的登记表，开车也没问题是吧。” 苏青黛点头，“没问题，我驾龄挺长了。” “那就好，我们好些工作人员已经返乡了，我们这样的组织，要不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其实也没什么活动，现在这种情况，返乡了的我们不可能要人回来，计划返乡过年的，我们也没有理由拦着不让人走。” 而作为联系好几年甚至不回家的苏青黛而言，春节回不回似乎也没那么紧要了。 只有不到一个星期就春节了，返乡高峰已经来临，对中国人来说，春节是一定要回家的，哪怕谁都知道春节路上一定拥堵，机票一定没折扣，酒店一定涨价，家还是要回的。 春运被称为一场人类最大规模的迁徙。 就这样，苏青黛成了志愿队的一员，因为住在酒店，又精通法语和英语，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能进行日常会话，苏青黛就被安排了协助酒店管理以及社区的沟通问题。 酒店总体来说还算好，因为春节期间酒店业包括旅游业都是一个旺季，酒店工作人员返乡的相对较少，甚至还提前招募了一些假期兼职。 这天，院士证实了新冠病毒“人传人”，新闻还没播完，苏青黛的电话响了，这次不是苏木是苏父。 “喂，爸爸。”电话不能不接，但是苏青黛面对苏父时候的小心翼翼是如何都藏不住的。 前两天苏木和父母进行了恳谈，主要是进行了自我反思，他的反思也让苏家父母有了一些思考，孩子不愿意回家，仅仅是因为对父母的误解吗？不尽然。 “爸爸不是来让你回家的，那边的情况比较严重，爸爸也不太赞成你回来。” ------------ 18 我高中同学 苏青黛震惊，不仅不叫她回去，甚至还不赞成她回去。 苏父继续说：“不管你要做什么，保护好自己，有任何不适第一时间联系你冯叔叔，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 “好的爸爸。” “一会他会安排人给你送一辆车，不要挤公交地铁了，自己开车多少安全一点。” “好。” “今年春节就算了，明年春节就好好在家过吧。” “嗯。” 挂上电话，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苏父发来一个联系人和联系方式。 没多久，苏青黛接到了一个樱城的陌生号码，说是冯总让他送车过来，车里还有不少防护消毒用品。 有了车，苏青黛的确方便多了，也不用再担心路上自己会不会接触到病毒。 隔天，樱城要求全市公共场所必须佩戴口罩。 之前还只是口罩涨价，现在完全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再高的价都有人买，可惜，整个樱城防护用品都是紧缺的，不，应该说全国都是如此，没有的人买不到，有的人只想着多囤点。 除夕前一天，整个樱城封城了，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苏青黛居然觉得很沉重。 不回家和回不了家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是主动选择，一个是被迫服从。 提前得知消息的苏青黛也想过赶在离城通道关闭之前离开，可收拾行李的那一刻，苏青黛放弃了，所有人健康的人都走了，那这座城市留下的患者和医护人员怎么办？ 发热的人越来越多，酒店也出现了未确诊的发热病人，他们去了医院，在酒店的客人群里发了医院的情况。 医院根本无暇防护，更别说隔离了，走廊上都加了病床，到处是人，休息区椅子坐满了不算，还有靠坐在墙角的…… 大量的病人涌向了医院，医院的设备和医护人员都在超负荷运转。 看到群里发的那些照片，苏青黛泪目了，她想到了蒋亦成之前的回答，“对于需要疫苗的人来说，疫苗早一小时早一分钟都是有意义的。” 的确如此，这段时间频频有医护人员崩溃大哭、感染、甚至去世的消息传出。 因为一句白衣天使，他们必须挡灾病毒和民众中间。因为一句救死扶伤，他们明知自己面临的是什么，他们还是没有撤退可言。 可，抛开职业不谈，他们谁不是子女，谁不是父母，谁又不是血肉之躯呢。 封城了，很多小区也都封闭管理了，可以不出门，但不能不吃喝，满足居家隔离的群众们的日常所需变成了社区和志愿者的工作。 原来志愿者们照顾她，觉得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做一些登记或者检查的活，可是随着工作量的增加和居民情绪的波动，已经无暇照顾她们女生了，她们承担了同样的任务。 二十四号这天，因为苏青黛自己还有防护服，所以苏青黛被派去收医疗垃圾。 苏青黛拿到分给他们组的几个地点，看到了研究所，苏青黛有些迫不及待了，是不是有机会见到蒋亦成呢？ 苏青黛在穿防护服之前，就跟伙伴说好，一会除了在她背上写名字，再帮她在手臂上写点东西。 事实证明，苏青黛写不写东西都没用，他们根本碰不上医院或者研究院的工作人员，他们直接到固定的收医疗废物的地方，那里有内部工作人员收出来的垃圾，他们带走就行。 离开研究院的时候，苏青黛整个人都emo了，这怎么人都没碰上一个，更别提找人了，非要进去到里面才能找到人？ 任务完成，回到腾出来给志愿者们用的大会议室。 “黛黛，你之前让我给你在袖子上写的那个名字，蒋什么是你什么人啊。”和苏青黛一起的志愿者问。 不是八卦，别说一线的医务人员和患者了，每一个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留在樱城的人，他们的精神压力都不小，经常是一边丧着一边挺着。 他们志愿者每天都在奔走，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帮忙，他们没有严格的防护措施，有时候也需要直面病患。 偶尔说点和疫情无关的事，八卦一下，笑闹一下单纯只是想放松调剂一下。 苏青黛笑着说：“我高中同学，他是做疫苗研发的。” 志愿者闻言，“呀，疫苗研发呀，技术人才啊，下次有机会去研究院就让给你。” 苏青黛点头，“好呀，谢谢你。” 第二天就是除夕，尽管封城物资不算丰富，但年三十还是多少得意思意思。 有社会爱心人士给医院、警局、社区一类一线单位提供爱心年夜饭，有同事知道苏青黛有同学在研究所，于是特意把去研究送年夜饭的任务安排给了苏青黛。 尽管不好意思，苏青黛还是大大方方接受了伙伴们的好意。 到了研究所，苏青黛问了前来对接的工作人员。 “请问疾控传染病所过来的人在你们这边吗？”苏青黛问。 来人愣了一下，“京市过来的吗？在的。” 苏青黛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问出来，快一个星期没联系了，他应该很忙吧。 “你是找人吗？”来人听苏青黛口音不像樱城人，又问京市来的，大概是找人吧。 苏青黛摇摇头，“没事，我就问问。” 伙伴看不下去了，“叫蒋什么，黛黛高中同学，昨天就来收医疗垃圾想看看能不能遇上了。” 苏青黛连连说：“没事没事，我不找人，知道传染病所的人在这里就可以了。” 说完就喊伙伴，“小燕，走啦，还得去送医院呢。” “找蒋博吗？蒋亦成博士？” 伙伴反应比苏青黛快，“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还挺拗口。” “蒋博在的。”来人说，“需要我帮你叫他下来吗？” 苏青黛摇头，“不用了，你们都挺忙的，你们都多保重，身体重要。” “行，谢谢你们，你们也是。” 说了再见，苏青黛就拉着伙伴离开了。 抬着保温箱刚走到车边，就听到有人喊，“苏青黛。” 苏青黛回头看，并没有人，大概是幻听了吧，转头关上后备箱。 ------------ 19 得再加把劲 “苏青黛，往五楼看。”又是一声， 苏青黛扭头往楼上看，果然在五楼一个窗口看到了一个穿着防护服，正在挥动双手的人。 “黛黛，除夕快乐。” 苏青黛也在挥手，要开口说话，声音却哽咽了，只扯了嗓子说了一句，“你也是。” 至少，人没倒下，挺好的，苏青黛在绕回驾驶坐的时候想。 蒋亦成一直站在窗前目送苏青黛离开，直到苏青黛红色的车离开视线，蒋亦成才重新回到工位上。 刚刚中控台喊蒋亦成的时候，整个实验室的人都听到了。 中控台的同事通过内部系统喊：“京市蒋亦成，一楼有高中同学找。” 中控台喊一遍不够，还喊了三遍。 中控台喊不够，还有同事通过实验室的对话窗喊：“蒋博，楼下有个姓苏的志愿者说是你高中同学。” 姓苏的高中同学，还能在这个时候来研究所找他，除了苏青黛蒋亦成不做他想。 他第一反应是下楼，手都碰到门把手了，蒋亦成看到自己刚穿上身不到四个小时的防护服，他犹豫了，实验室的同事提醒他，“窗口窗口。” 蒋亦成冲到了窗口，他庆幸自己今天没有进p3、p4实验室，只是在机房里，旁边缓冲间有个小窗户，能打开一点点。 看到那个抬着大大的保温箱的身影，蒋亦成瞬间确定那就是苏青黛，甭管隔着五楼还是五年，他都能瞬间辨认出苏青黛的身影。 他想问苏青黛为什么没有回家，想问苏青黛为什么不听话。也想告诉她，别害怕，他们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科学和勇气会带领人们走出迷城。 可是话到嘴边，蒋亦成只能说出除夕快乐，隔着厚厚的防护服和细小的玻璃缝，他必须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让苏青黛听到他的声音。 他不能说太多话，呵出的热气会在护目镜上凝成水雾。 蒋亦成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不能说话，更不能流眼泪。 可是，楼下那个只带着一个口罩和一双医用手套的人是他的爱人啊，他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爱人啊。 现在他却连多说两句话都不行，连下楼去看看她还好不好都不行。 蒋亦成被无力感席卷了全身，呆呆地看着苏青黛离开，又呆呆地回到机房，回到仪器面前。 同事在蒋亦成面前挥了挥手，“怎么了？没看到？” 蒋亦成摇头，“看到了。” “那怎么不开心的样子，虽然不合适，但这也算他乡遇故知了啊。” 蒋亦成点头，“是呀，挺好的。” “你高中同学是在樱城发展吗？” 蒋亦成摇头，“不是我高中同学，是我未婚妻。” “啊？未婚妻？什么时候的事？”同事是一起从京市过来的疾控的同事，只是不到同一个研究所。 “不对，你什么时候有对象的？之前工会的大姐还计划拉你去几个所的联谊会呢。” 蒋亦成一本正经地对同事说：“大二就在一起了，一直有，只是前几年她出国上学去了。” “啊？难怪呢，她怎么在樱城？听说你来了？”同事又问。 这个问题蒋亦成没办法回答，他希望如此，又担心自己自作多情。 同时又不太希望这样，他不希望苏青黛为她冒一点点险，所有有风险的事都应该他来做。 “赶紧工作吧，好几天没结果了。“蒋亦成转移话题。 说到这个同事刚刚八卦的精神突然突全无，“谁说不是呢，我们真的能在半年内把疫苗搞出来？” 蒋亦成重新进入工作状态，“半年太久了，这个城市不能停摆那么久，得再加把劲啊。” 得加把劲赶紧出成果，得加把劲赶紧把疫苗做出来。 面对病毒，只有疫苗才是最有效的预防手段。 加把劲，早点让这个城市恢复往日的活力；加把劲，早点让人们摆脱病毒的威胁；加把劲，他想早点去见苏青黛。 年夜饭，蒋亦成赶在了零点前最后一秒吃上了，有同事帮忙加热了，可口味还是差了很多。 这些蒋亦成都感受不到，他只觉得味同嚼蜡，这是苏青黛送来的，她自己晚上吃的是什么？有没有合口味的东西吃。 苏青黛每天在樱城要跑出少路，她的小身板能不能吃得消，她有没有感冒，她原来冬天不是在感冒就是即将感冒。 蒋亦成脑子随时都在高速运转，在实验室，想着工作，出了实验室，想苏青黛。 蒋亦成应给自己塞下了一大碗。 又有一个所的同事冯然来吃饭，问蒋亦成，“什么情况，我就进去了七个小时就出了那么多新闻。” 蒋亦成不解地看着冯然。 “下午真是你未婚妻来找你？” “嗯。” “怕不是你看人妹子这种情况下还能来看你，一个感动就把人任命为未婚妻了。” 蒋亦成还是“嗯。” “啥？还真是？你可别啊，虽说这次凶险，但咱们也还没到生死关头，这个终生大事还是慎重。” “我从高一就喜欢她。”蒋亦成对冯然说。 “啥？诶，蒋哥展开讲讲。”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蒋亦成收拾完自己的餐具就离开了。 冯然看看面前比以往丰富很多的菜色，又看看蒋亦成毫不留念的背景，算了，八卦常有之，美食不常有，先吃为敬。 苏青黛曾经以为，英雄，只有出生入死，穿越枪林弹雨才叫英雄。 可是，在樱城，她觉得每个人都是英雄。 无论是每天出现在医院楼下，远远地看一眼妻子，和妻子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挥一挥手的失独夫妻；还是明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还能立下军令状奔赴樱城的白衣战士；抑或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可每天半夜起来给医护人员志愿者蒸包子的包子铺老板一家…… 苏青黛觉得在这座城市，不管是否有过崩溃大哭的经历，可最后都咬牙坚持住的每一个都是英雄。 是自己的英雄，是这座城市的英雄，也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累的时候，苏青黛想过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 可是看到那些可爱的人们，苏青黛觉得很幸运自己留了下来，看到了他们也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 20 也祝你平安 这个年，苏青黛依然没有在家过，可她却觉得比她之前过的二十多个春节都有意义，虽然吃的甚至还不如她在异国他乡，更别提家里了。 可是，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做有意义的事。 年初三这天晚上，苏青黛继续看看了好几个晚上都没能看完的春晚。 她尤其记得主持人们演绎的情景报告中的一句话，“这个年多和家人一起，跟亲情在一起，跟爱在一起。” 这个年，她没能和家人在一起，可是她感受到了亲情，至于爱，年三十远远的一眼，也算是见到了。 明年，一定要和家人在一起！ 总算春晚看完了，苏青黛收拾收拾准备睡觉，接到了蒋亦成的电话。 看着来电显示，苏青黛纠结了好一会才接了起来，“喂。” 之后就是一阵沉默。 “你还好吗？”蒋亦成问。 苏青黛嗯了一声。 “你是封城了没能回去吗？” 苏青黛摇了摇头才发现她是和蒋亦成在通话而不是视频，“没有，我本来就想留下来，只是没想到封城了。” “黛黛，你太任性了。” “对，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觉得我任性。” 蒋亦成叹了口气，“黛黛，我不是指责你，但我觉得你留下来这个决定确实不太明智。” “那为什么你可以？” “我不一样，我有任务。” “没任务你就不会来吗？”苏青黛问。 蒋亦成又是一阵沉默，“会来。” 蒋亦成说完又补充，“可是我是专业的。” 苏青黛何尝不知蒋亦成在想什么，人只有在有欲望的时候才会变得自私。 想要某样东西，所以自私地希望那样东西全部归自己所有。 想要保护某人，所以自私地希望对方不要把自己设于险地。 “我会保护好自己，你别担心我，工作重要也注意身体，我先睡了。” 苏青黛知道蒋亦成的休息时间很珍贵，不想让蒋亦成把休息时间浪费在打电话上，哪怕她很想和蒋亦成说说话。 “你早点睡吧，晚安。“苏青黛说完就挂电话了。 比起治疗的进展，苏青黛更关心疫苗的进展，有任务就去帮忙，没任务就刷刷新闻，看看网上网友们许的愿，顺便进行一下云监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天都有大量的新增确诊，中央连连出台命令，隔三差五就有一线人员殉职。 苏青黛每天早上起床都会给自己量体温，每天都正常的体温似乎成了她所有坚强的来源，今天又是体温正常的一天。 确诊从两千到两万只用了一个星期，尽管人心惶惶，苏青黛却看到了众志成城。 不光有全国各地越来越多的医护人员奔赴樱城。 她还从两座医院的建立看到了国家力量，从各项政策的落实实施看到了人民力量。 身边的志愿者，有上市企业的高管，也有快递小哥，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别人，帮助这个被病毒侵袭的城市。 情人节的前一天，近十家方舱医院投入使用，仅仅依靠医护人员是万万不可能的，苏青黛主动要求去方舱医院帮忙。 在被通知前往方舱医院之前，苏青黛有一瞬间是退缩的，尽管那里都是轻症，可，轻症也有病毒啊。 苏青黛又想起田竞予说过的话，“明知道那里是病毒，可是要是要去打开它。” 她作为一个即将接触轻症的志愿者尚且如此，那些要和重症接触的医护人员和高纯度病毒接触的疫苗研发人员呢。 十四号十一点四十，苏青黛收到了蒋亦成的消息，“愿你平安，日月同辉，星光和你。” 苏青黛不太懂后面两个词是什么意思，日月同辉难道不是一种地理现象？星光和你只有煮鱼，缺乏谓宾。 于是苏青黛就只回了一句，“也祝你平安。” 因为防护物资的缺乏，方舱医院就连医护人员都不能保证人手一套防护服，更何况志愿者。 苏青黛协助管理的片区有好几个学生，有备考雅思准备出国的，也有奋战高考的。 尽管患病，可几个学生依然每天都在看书，没有书桌，就那个小凳子爬在床边写，身体不能支撑了就躺着看。 旁边区域的几个中小学生都在大哥哥大姐姐的带领下开始每天坚持上网课写作业。 要考雅思的男孩知道苏青黛在国外好多年，每天只要苏青黛忙完就拉着苏青黛练口语。 而要高考和刚参加完研究生初试的几个人就张开耳朵听着，权当练听力了。 就连几个中学生都参与了进来，甚至还抢答他们听到了什么，苏青黛和人说的是什么内容。 苏青黛每天都觉得压力很大，实际上她的英语口语也一般，只是听和写好一点，毕竟英语授课，而平时会话，其实用得更多的是法语。 一时间苏青黛觉得干活不累，反倒是被几个小朋友逮到了自己不尽的绞尽脑汁，还得口干舌燥才得以脱身。 渐渐地，方舱医院出现了一个英语角，用英语会话的也不仅仅只有苏青黛和备考雅思的男孩。 他们按照年纪和学习情况进行了分组，初中组，高中组，大学组和研究生雅思组。 也不光只练口语和听力，建个小群开始背单词做阅读打卡。 渐渐地，小群也不再只学英语，初高中生们甚至会把其他科目不会的题发到群里求助哥哥姐姐们。 苏青黛还被方舱医院的负责人表扬了。 病毒当前，每个病人的心理其实都很脆弱，尤其是未成年的孩子们。 有的年龄小一点可能和家长在一起，有几个高中生，他们是独自住进来的，尽管已经十六七岁的人了，但是对于未经世事的他们，离开家人独自面对病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了这么一个学习氛围，孩子们的学习不担心了，家长也放心了，最主要的是转移了注意力也有助于治疗，可谓一举三得。 每天都有那么多新闻，而苏青黛在方舱医院的举动因为几个热衷冲浪的年轻人，一时冲上了热搜，#方舱医院课代表#。 ------------ 21 方舱志愿者 苏母看到新闻，差点原地爆炸，苏青黛怕他们担心一直没有跟家里说自己去方舱医院了，家里也只当她在做一些登记走访搬搬东西之类的工作。 看到热搜知道苏青黛居然去了方舱医院，苏母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忍耐，耐着性子没有直接给她打电话，而是发了消息等她有空了回过来。 苏母只是发了日常的问候，问她忙不忙，吃的怎么样，冷不冷。 结果苏青黛忙忘了一回电话就是苏母和苏奶奶同时轰炸。 “黛黛啊，你去做志愿者奶奶这个心啊，就一直悬着，现在你居然还跑去医院了，你这是嫌奶奶日子没有激情了吗？” “苏小呆，立刻给我离开医院，去医院当志愿者，你怪想的出来，可别说你热爱医院，热爱医院当年怎么不学医药？” 苏青黛一个头两个大，但凡换个人给她打电话她都能吼回去，偏偏是当年她出国唯二支持她的两个人。 “奶奶，没事的，这里都是轻症患者，你看，他们都还能坚持学习，能有什么事啊。“ “轻症也是确诊，不要给我混淆视听，你不从医院离开我就让你哥想办法把你带回来。”苏奶奶根本不吃她那套。 苏青黛当然知道哥哥们有办法把她带回去，家里几个医疗用品、器械厂都在加紧生产，生产出来的东西少部分卖给了一直合作的经销商，大部分都无偿捐赠了。 之所以卖，这就很复杂了，疫情之后要恢复经济肯定是一个长久的过程，经销商的关系必须维护好。 而且，无论工人还是原材料，生产总是需要成本的，必须卖一部分来填补成本上的亏空保证资金周转。 因为无偿捐赠，她又是志愿者，等送物资的车过来，要把她带走并非不可能。 “奶奶，你要讲道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而且还在封城，我走了像什么话，万一……对吧，我回去了不是害人害己嘛。” “呸呸呸，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再让你爸给你弄点防护服过去。” “别别别，我真的没事，我每天都好好防护呢，关键物资紧着关键的地方送。” “解封第一天就出现在我面前，要不然我带着你爷爷去接你。” “好好好，解封第一天回不去我让小矜给我安排直升飞机行不行。” “哼，也倒不用，有任何不舒服就联系你冯叔叔，知道了吗？”苏奶奶又交代。 苏青黛再三保证自己有在做防护，也每天都量体温，并没有什么不适，会解封了就立刻回家，苏母和苏奶奶才没有继续骂她。 国外陆续出现疫情，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看着国际新闻里那些依然不带口罩我行我素的外国人，苏青黛有一瞬间庆幸自己当时拒绝了离开。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樱城以外的很多地区和城市连续出现零新增， 二月底，樱城也开始治愈出院的病例大于新增确诊病例，这是病患减少的开始，好几个学习小组的成员也治愈离开了方舱医院。 社会各界为了感谢疫情期间不顾自身安危奋战在一线的医护人员也纷纷推出了各种各样的回馈活动，国家给他们的子女高考加分，景区为他们免费开放，就连火锅店都推出了免费吃一年火锅的活动…… 有人付出，，也有人记得付出，也有人回馈这些付出，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时代吗？ 2020年的二月比往常多一天，要是在往常，苏青黛会觉得这一天一定要做点什么的特别的事才算有意义，可今年，苏青黛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很有意义。 三月一号，樱城有方舱医院“休舱”了。 三号，境外新增病例已经是国内新增确诊的九倍了，早先世卫就宣布将****疫情全球风险级别上调为“非常高”。 四号，苏青黛在网上看到了“谍照”，说是疫苗的动物实验已经通过了，而研发人员已经率先接种了疫苗。 起初苏青黛是当谣言来看的，毕竟开始研发疫苗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动物实验已经通过了，也就是疫苗研发也就用了一个多月，这个时间，基本是不可能的，至少目前的疫苗历史上没有那么短的。 最早的接种牛痘用了几百年，到第二种霍乱疫苗，间隔了近八十年。据苏青黛所知目前最快开发速度的疫苗是腮腺炎疫苗，可也用了4.5年，她实在不相信一种全新病毒的疫苗可以以天计的时间研究出来。 尽管不敢相信，但苏青黛还是时刻关注疫苗研发的消息。 这天，苏青黛在志愿群里看到了招募一期临床试验的志愿者。 苏青黛第一时间就点进了报名链接，看到跳转的窗口是官方窗口，苏青黛相信了一半，但她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还是打了上面的咨询电话。 证实了消息的准确性，苏青黛挂上电话毫不犹豫报名了志愿者。 临床实验在一个星期以后开始，而他们已经被告知她所在的方舱医院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两天后最后一批病人离开就“休舱”了。 如果申请成功的话，时间上刚刚好，这边“休舱”，她回酒店休息两天，去参加试验前的体检，没问题的话直接就注射疫苗。 既然已经开始一期临床了，苏青黛自然就信了之前看到的研发团队率先注射的新闻。 别人苏青黛不知道，但蒋亦成，按照苏青黛对他的了解，他一定是率先注射的一员。 隔天，苏青黛接到了研究院的电话，通知她三天后去体检，做核酸检测，核算结果出来确定是阴性就可以参与试验了。 苏青黛记下对方交代的体检时间和地点，以及注意事项，一期临床试验人员注射完成之后还要集中隔离，以便观测，苏青黛还得做好去住半个月的准备。 医院最后一个病人离开，看着空荡荡的体育场，想到自己之前接到的电话，苏青黛有一种在黑暗中摸索着终于看到曙光的感觉。 ------------ 22 科学与勇气 新增减少了，更多的人治愈出院，说明已经找到了有效的治疗方案。 疫苗进行临床试验了，一期没问题就是二期、三期接下来就是投产，说明更多人的安全即将获得更有力的保障。 设备搬离，设施拆除，完成体育馆最后一遍消毒，离开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 关上体育馆的大门，工作人员站在临时竖起的方舱医院木牌前面，借着外面昏黄的路灯相视一笑。 三月夜里，樱城还很冷。 本来累极的人被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来拍照吧。”瞬间热闹了起来。 拍完大合照，还要拉同区域的人拍小合照，各种组合的合照拍完，还要自拍。 苏青黛看着已经在若影若现的启明星，天快亮了，黑暗终将过去。 果然，科学与勇气是迷城的两条出路，摸索着走向前方，我们与这个春天都会好起来。 苏青黛也跟风在木牌前面拍了自拍。 回到酒店收拾好准备睡下的时候天真的快亮了，苏青黛给家人发了消息，说方舱医院休舱了，她要捂头睡一天，如果打不通电话不要慌张。 交代完，苏青黛房门挂上免打扰，手机静音，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东西都关了，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还给自己加上了眼罩，果真捂头睡了过去。 这一觉，苏青黛睡了十三个小时，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那么好眠过。 第二天就要去体检了，苏青黛叫了餐，吃完就开始收拾东西。 隔离十四天，不必见人不必化妆，可换洗的衣物收拾起来也不少。 收拾好了，苏青黛看到了家人给她发的信息，先给留守在家里的妈妈和爷爷奶奶打了电话，巧了，哥哥们和大伯也都回家吃晚饭。 看着苏青黛气色不错，又从方舱医院离开了，难得地多聊了一会，问及苏父，家人都在支支吾吾，有人说他出差了，有人说他在公司，这一听就是没对好口径。 “爸爸到底怎么了？”苏青黛问。 在苏青黛看不到的地方，家人在快速传递着眼神，最后苏木被推了出来。 “黛黛，爸爸真的出差了。“ “这个情况，爸爸不可能出差的，说吧，爸爸怎么了？” 苏木愣了一了，“算了，爸爸他……” 苏母拉了苏木一下，“木木……” “为什么要瞒着她？”苏木问，重新拿过手机出现在视频画面里，“爸爸确诊了，在医院。” “什么？爸爸确诊了？严不严重？是在家里医院吗？” 苏木摇头，“没在家里医院，在公立医院，公立医院有去过樱城的医生，他们的经验更丰富一些。” “严重吗？” 苏木摇头，“不严重，我们本来就做了防护，也每天监测体温，爸爸出差回来就去做了核酸，然后去了办公室自我隔离，确诊了就被医院直接带走了，不严重，也没和我们接触过。” “没骗我？”苏青黛再次确认。 “我们都是从业人员，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爸爸不让告诉你的，他说你从小就是个眼泪不值钱的。” 苏青黛听完眼泪就流了下来，爸爸当然知道该怎么保护身边人，因为自己从小就是在他双翼的庇护下胡作非为的。 “我不和你说了，我给爸爸打个电话。”苏青黛说完，来不及和爷爷奶奶说再见，直接给苏父打了过去。 打得视频，一直无人接听，再打，被转为语音通话接通。 “爸爸，你在那里？”苏青黛直接问。 苏父捂着咳了两声才说：“我在出差，不方便视频。” “爸爸，哥哥都告诉我了，哥哥说你不严重，但我不相信哥哥。” “黛黛……” “爸爸，我想看看你。” 苏父叹了口气，挂断了语音通话，重新给苏青黛拨了视频。 视频接通苏父又是一阵咳嗽，这次苏父没有再捂着遮遮掩掩。 苏青黛让苏父移动手机让她看看周围的环境，还好，就是一间普通的隔离病房，除了输液架上的输液瓶并没有其他仪器，虽然在咳嗽，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为什么咳嗽那么厉害啊？”苏青黛问。 “出差没有休息好，这段时间抽烟又有点多。” 苏父抽烟苏青黛一直都知道，“那就趁这个机会把烟戒了吧。” 苏父点头，“嗯，听女儿的。” “爸爸，你要赶紧好起来啊。”苏青黛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苏父笑，“看，我就说你眼泪不值钱，爸爸是轻型，很快就会好的。” 苏青黛点头，“嗯，每天都要给我发消息，让我知道你好不好。” “好。” “爸爸，趁这个机会你也好好休息吧，事情让哥哥去做。”苏青黛看到画面一角，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说到。 “好。” “爸爸，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好。” 苏青黛全然没察觉到，自己也变絮叨了，把自己在方舱得到的经验告诉了苏父很多。 苏父都点头应下。 “爸爸，意大利确认过万了，我在想，幸好当时让哥哥把机票退了，要不然我现在是不是更回不了家了。” “对呀，你从小就很有先见之明，当初爸爸要去其他城市建厂建医院，本来不打算带你们的，你非要哭闹着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为了给你和哥哥办转学手续，我们推迟一天走，我原本计划走的那天，高速发生山体滑坡。” “可是你们说我任性，就在隔壁市，高铁半个小时，高速一个小时，我非要转学跟过去。” 苏父满脸宠溺，“因为你为了不让我们趁你在睡觉的时候先走，偷偷把我车钥匙扔到下水道，其实你藏起来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要扔到下水道，还把下水道堵了。” 苏青黛不好意思地笑，“大概是怕你找到车钥匙吧。” 父女俩个聊了大半个小时，这大概是这五年来他们沟通时间最长也最和谐的一次了吧，直到苏父点滴打完，他得叫护士来拔针苏青黛才挂断视频。 在去研究所体检之前，苏青黛得先自己进行一次核酸检测，结果阴性的话，再去体检，顺便进行第二次核酸。 ------------ 正文卷 ------------ 23 地上捡薯片 隔天拿到核酸结果，苏青黛直接去了研究院，进行试验之前的体检和核酸检测，至此，苏青黛就得住到研究院的招待所开始集中隔离。 等隔天体检结果出来，如果能接种，那就接种之后继续住，如果身体指标显示不能接种，那就离开。 等待结果的晚上，苏青黛躺在研究院的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没办法入睡。 回想过去的一个多月，苏青黛惊觉自己居然快两个月没有靠酒精和药物入睡！果然，睡不着完全是因为，不够累！ 三月十八号，苏青黛的体检结果出来了，符合参与临床试验的要求，工作人员拿了一些告知书、申明和注意事项让苏青黛认真阅读之后有疑问提出，没有疑问就签字。 苏青黛大致浏览了一下就签字了。 工作人员问：“你真的不再看看？需要我给你解释或者讲解吗？” 苏青黛摇头，“不用。”说完推开工作人员的手，直接写上了自己名字，还按了指纹。 因为还有其他志愿者，接种统一安排在第二天，也就是三月十九日，如果苏青黛中途想退出也是可以的，直接提出就行。 苏青黛送走工作人员，一个人坐在招待所不大的房间里，想着同在一个大院的蒋亦成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看到她的资料？知道之后会不会又觉得她任性？ 苏青黛居然有点期待蒋亦成的反应，甚至都想好了怎么呛回去。 十九日上午，招待所餐厅给她们每个人送了早餐，早餐过后十点去接种疫苗。 苏青黛想到要接种疫苗，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看起来很好吃的包子她也只吃了几口就觉得饱了。 要说没人爱打针，虽然不见得怕，但看到针过来，还是会下意识躲一下。 接种是在一个会议室，现场还有记者每一个志愿者拍照。 苏青黛问负责他们的工作人员，“能不能不给我拍照啊？” “你是想保密吗？” 苏青黛点头。 “放心，这不是媒体，就是我们内部的工作人员，如果你不想公开个人信息的话，我们是完全尊重你，d并且会保护你的信息的，你们有保密的义务，我们也有保护你们的责任。“ 苏青黛还是再三确认不会不经过她同意就公开她的信息才放心走进接种大厅。 结果还没走到接种台就被叫住，“苏青黛？” 这个声音，苏青黛早就形成肌肉记忆了，但此刻紧张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她无暇做出任何反应。 “苏青黛！”这次是爆喝，还被人用力拉住了胳膊。 苏青黛抬头看到了带着口罩的蒋亦成，“好久不见。” 蒋亦成眼里刮起了龙卷风，“你就和我说这个？谁同意你来的？” 旁边的人不明就里，“蒋博，这是我们一期的志愿者……” 蒋亦成理都没理对方，还是对苏青黛说：“你真的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你……” “我想做什么为什么需要别人的同意，我已经成年了，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不需要监护人了。”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小蒋，你们跟我出来一下。” 一个出现在新闻里很多次，此次疫苗研发团队的核心人物打断两个人的对峙。 蒋亦成也反应过来自己接下来会脱口而出的话并不适合此时此刻在这里说。 蒋亦成拉着苏青黛跟在院士后面走出接种大厅。 程院士走到院子的花台边站定，对蒋亦成说：“介绍一些？” 苏青黛抢在蒋亦成前面，“程院士你好，我是这次试验的志愿者苏青黛，我和蒋亦成是……高中同学。” “只是高中同学吗？”蒋亦成反问。 苏青黛看着蒋亦成，“难道要我告诉别人我是你甩了的前女友？不对，或许是前前女友，或者前前前？” “好好说话。” 苏青黛哼了一声没有理蒋亦成。 倒是院士笑出了声，“据我所知小蒋有一个从高中到现在的未婚妻，至于几个前我就不清楚了。” 苏青黛震惊地抬头，从高中……那就只有自己，到现在似乎又不是自己，未婚妻那就更不是自己了，所以就是一边跟自己演情深似海一边又跟未婚妻恩恩爱爱。 “呸，渣男。” 苏青黛说完对院士说：“不好意思，这只是个小插曲，我先回去接种了。” 说完就要走，结果又被蒋亦成拉住，“你再想想？” “你也接种了对不对？”苏青黛问。 蒋亦成点头。 “院士也接种了对不对？” 蒋亦成还是点头。 “所以我为什么不能接种？” “安全性还无法确定。”蒋亦成回答。 “志愿者来的目的就是确定安全性的。“ 蒋亦成还是抿着嘴不松手。 “是安全的对不对？”苏青黛问。 蒋亦成点头。 “你们注射疫苗就像我从地上捡薯片吃，我掉在地上的薯片你捡不捡？” 蒋亦成不理解疫苗怎么就变成了薯片。 “我掉在地上的薯片我自然知道它是干净的，所以我可以放心大胆地捡起来吃了。你们注射疫苗也一样，你们知道它是安全的，所以放心大胆地接种了。” “现在我来接种疫苗，和你捡我掉在地上的薯片有什么区别？” 院士听完又笑了，这个逻辑，听起来很扯，但要反驳又无从下手。 蒋亦成的确被苏青黛问住了。 苏青黛趁蒋亦成愣神的功夫挣脱了蒋亦成，边跑边喊，“我去接种啦。”还回头和院士挥了挥手。 院士冲苏青黛挥了挥手，憋着笑对蒋亦成说：“渣男？没看出来啊小蒋。” 蒋亦成一阵无奈，“年三十来所里的志愿者就是她。” 院士看着苏青黛离开的方向，“那为什么人家说被你甩了？这个女孩不错，我团队里单身狗挺多的。” 饭团探书 蒋亦成觉得自己太阳穴在啧啧啧地疼，“院士……” “呵呵，回去吧，我们自己做的疫苗自己还没信心吗？”程院士接着说，“我们挑选的志愿者都是按照性别年龄比例挑出来的。” 言下之意，一期临床每一个样本都很重要，缺了一个人就是缺了一个性别一个年龄段的样本，事已至此，蒋亦成应该顾全大局。 ------------ 24 人民科学家 蒋亦成和院士重新回到接种大厅的时候，苏青黛已经打完疫苗在一旁留观了。 蒋亦成朝苏青黛走过去，苏青黛正在戳手机，看到来人哼了一声，“渣男。”然后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当着同事的面蒋亦成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苏青黛是未婚妻，到了苏青黛这里，蒋亦成就连解释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成了苏青黛口里的渣男。 蒋亦成在苏青黛旁边坐了下来，盯着苏青黛，“有任何不适跟我说。” “你坐得太近了，让我觉得不适。” “这个的话你就只能适应了。” “呸，渣男。” 在蒋亦成后面两排问询志愿者情况的研究员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蒋博，你这是做什么了？让人小姑娘一口一个渣男。” 蒋亦成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挥了挥手，“说来话长。” 苏青黛要留观半个小时，蒋亦成就在旁边陪了半个小时，苏青黛起身准备去交单据离开，蒋亦成也跟着起来。 苏青黛走出接种大厅，“我要回房间了，你也要跟吗？” “我送你回去。” “那我谢谢你？” 两个人一路无语，不是不说话，二是蒋亦成不管说什么，苏青黛就抛出“渣男”两个字，完全拒绝沟通。 走到招待所入口，苏青黛突然想起来，“不要和别人说我过来参加临床试验，我哥也不行。” “你既然知道家里不会同意，为什么还要来？” “我既然知道家里不会同意还做的事情多了。” 蒋亦成扶额，苏青黛这是对自己有多大的意见才会用这样说话，原来只有生气了才会这样的，还要是自己忘了她耳提面命交代的事情才会这样。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蒋亦成问。 苏青黛转移视线，“我没有生气，我现在心态平和无欲无求我佛慈悲。” 蒋亦成听了想打人，“那你为什么要来参加临床试验。” 苏青黛抬头看他，“因为封城了，方舱医院休舱了，我没事做也回不去。” 好的，蒋亦成又想打人了，这人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还跑去方舱医院了。 “好好说话。” “我一直在好好说话，一开始就不会好好说话的人是你。” “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担心我，你也是为我好，你也不是想我冒险？”苏青黛打断蒋亦成，“这些话我五年前就听过了，不必再说。” 蒋亦成叹了口气，“黛黛……” “我还记得你的偶像，你一定没忘记。”苏青黛继续说：“如果你告诉我哥了，我就跟我哥说是你让我来的，你猜他会不会信。” 苏青黛说完就推门进房间了，“我就不邀请你进来坐了，再见。” 蒋亦成怔忪地站在原地，他的偶像，他一直记得，没想到苏青黛也记得，明明当时和她聊起的时候，苏青黛特别生气，觉得他偶像做得不对，觉得孩子很无辜。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偶像，蒋亦成不想听到苏青黛说偶像不好，又不想因为一个不认识的人影响两个人的关系，于是这个话题就再也没在两个人中提起过。 苏青黛坐到椅子上也想起当年的事。 曾经苏青黛问过他，“为什么要读生命科学？” “因为喜欢。” “你将来想做什么？” “做疫苗研究吧。” “为什么？你们家不是做医疗器械吗？” 蒋亦成沉默了半晌，“标准答案应该是我想让更多的人免于病痛，可这样的话似乎去学医更好，我只能说因为我敬仰的人民科学家是做疫苗研究的。“ “谁？” “顾方舟教授。” 这个名字苏青黛觉得很陌生。 “我们小时候吃的糖丸就是顾老先生研发，预防小儿麻痹的。”蒋亦成和苏青黛讲了顾方舟老先生的事迹，在说到顾老先生为了验证疫苗在孩子身上的效果之后瞒着妻子让自己儿子服用了疫苗，苏青黛炸了。 “不可否认他的功劳，以及他为人民的贡献，可对于他的孩子来说，他这么做有点无情且残忍了，就因为是他的孩子吗？” “可是没有临床试验怎么判断疫苗的安全性和效用呢？你知道曾经有多少孩子因为小儿麻痹致残甚至致死吗？” 两个人因为这个不欢而散，一个坚持这是一个伟大且无私的科研工作者，一个坚持这个科研工作者无情且残忍。 苏青黛后来也找了顾方舟老先生的事迹来看，不可否认，糖丸爷爷保护了全国的孩子，可素青黛依然觉得他对自己的孩子太残忍了。 当然，素青黛也理解在那个艰难的岁月里，科研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前辈们甚至需要自己去建实验室，自己去捉猴子，自己开荒种植……不光成果是从无到有，就是研究所都是从无到有的。 可一向看中家人的素青黛，尽管理解，但还是不太能接受老先生让自己年幼的儿子去试药。 想起以前，苏青黛笑得有点沉重，那时候才是真的年少不识愁滋味，为了一点点小事都可以冷战好几天。 苏青黛收拾好心情，找出需要填写的观察记录。 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临床试验？素青黛也说不清，大概因为这是蒋亦成参与研发的？或许还因为确定蒋亦成也会注射？ 真的了解了才知道，做科研其实非常不容易，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阻碍和困难。 之所以才参加临床试验大概是想为支持蒋亦成的科研理想贡献一份力量，也是自己最后再为他做点什么了吧。 隔离期间都是招待所餐厅直接送饭到房间的，第二天送早饭，苏青黛跟对方说，让对方套餐帮她减半，她吃不了那么多。 早上刚和送餐的工作人员沟通完，下午试验的负责人就来敲门了，问苏青黛是不是有什么不适，是不是食欲减退。 苏青黛哭笑不得，“不是啊，只是他们配餐太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而且，整天待在房间不动也不太能吃。” 再三确定苏青黛不是因为注射疫苗的原因要求配餐减半，工作人员才离开。 ------------ 25 去接你回家 蒋亦成几乎隔天就会跟着走访的工作人员来一趟，什么也不说，就站在走访的工作人员后面定定地看着苏青黛，然后跟着离开。 苏青黛觉得蒋亦成真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三月底，苏父治愈出院。 四月初，苏青黛解除隔离，离开研究所，在离开之前特意找到蒋亦成，和蒋亦成当面告别了。 “你说科学和勇气是走出迷城的两条路，你有科学知识，也有奋战的勇气，我也不缺。” “再见，我走了，希望我们永远不缺勇气，也永远初心不改。” 苏青黛说完就登上了送他们离开研究所的大巴，蒋亦成却没由来地心慌。 在酒店休整了两天，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志愿者也基本没了用武之地，不少驰援的医护人员也离开了。 七号，苏青黛得知第二天樱城就解封重启了，立刻打开订票软件，可惜航空还未能通航。 正准备去看看高铁动车票，苏木打来电话，说他和苏叶苏子明天去樱城接她。 “将近一千公里呢，你们闹呢。”苏青黛说。 “我们昨天就从景城出发了，现在距离樱城只有两百公里了，一会儿就去收费站等着，开闸我们就进城。” 苏青黛被逗笑了，“洪水猛兽吗？还开闸。” “可也没错啊，收拾好东西等着哥哥们，接上你就返程。” 既然是兄妹，那就没有矫情的必要了，“好呀，我在酒店等你们。” 这就是家人，无论多远都会接你回家。 苏青黛是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他们居然开了辆房车过来。 “会不会有点夸张？虽然是挺远的，但开房车也大可不必呀。” 苏木把苏青黛的行李搬到车上，“我们也不确定具体哪天解封啊，万一来早了进不了城怎么办？” 苏子拿过钥匙，“再说了，房车不是更舒服一些？” 苏青黛无言以对。 哥哥们果然接上苏青黛就要走，连中饭都不吃，甚至还三个人换着开，人休车不休，十个小时直接冲到了景城。 苏青黛再次被哥哥们的操作震惊了，到了景城还不回家，直接把人拉到了自己家医院。 苏青黛以为是要她再做一次核酸，就也行吧，确保自己没感染也算是利人利已了。 结果除了采样检测核酸之外，还按着做了一个全身体检。 “我真的没毛病，我这不是好着呢嘛。” 苏青黛再三抗议，结果已经注定，抗议是无效的，三个哥哥看着，医生是一点都不敢大意的，就连给她扎针抽血的小护士手脚都放轻了，生怕不小心把这位小姐扎疼了。 一个体检豪华套餐弄完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大毛病没有，小毛病还挺多，不过都是些不良生活习惯造成的。 苏叶学的是临床，看体检报告那是最基本的了，“黛黛你这个血常规有点不正常啊，白细胞偏低就算了，怎么淋巴和单核比例也增加，你这可不是单纯地病毒感染啊。” 苏青黛慌了一下，怕不是注射疫苗那么久了血常规还能看出异常？ 不应该啊，不说疫苗研研制过程要对独立和耐受力经过严密检测，就是隔离期间他们也抽过好几次血去做测试，要是不正常也不可能放她走啊。 事到如今，只有装傻到底，“那我怎么知道，我这没感冒没发烧的，细胞的事我也管不了它啊。” 苏叶呵了一声拿上体检报告，“走啦，奶奶还等着你吃早饭呢。” 在苏青黛在家待了一个星期，大抵公主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吧，只要她敢开口的要求，家里一定满足她。 只是被要求早睡早起，不准喝酒。 苏青黛有时候觉得酒精依赖更多的是心理作用吧，采摘期她没有酒精依赖，在樱城的时候没有，这一回来，一闲下来，就想来两口，尤其是睡觉前，仿佛不喝两口不会睡觉一样。 全国的各地患者开始清零，生产和生活也逐渐恢复。 而国外成了疫情的重灾区，苏青黛的朋友圈每天都有在国外的朋友吐槽回国的航班又取消了，要么就是求包机拼座的，苏青黛看得一阵后怕，再次庆幸。 既然国外是去不了了，那就老老实实呆在国内，祖国的大好河山她都还没看过呢。 春天来了，疫情平稳了，莺飞草长，是该出去走走了。 苏青黛开始规划出行，在多年前，让她一个人去旅游，她宁愿宅在家里，可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那么多年，一个人旅游，那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既然春天来了，那么第一站就去春城吧。 春天到春城，春城的特别之处苏青黛感受不深，她觉得春城更应该叫花城，在春城，她实现了鲜花自由和水果自由。 水果不称斤按堆卖，这还是前所未闻的。在景城一支花的钱够在春城买一把，苏青黛一个激动买了一堆回酒店，结果发现，酒店并不缺鲜花。 不过没关系，苏青黛也享受了一番鲜花锦簇。 春城的景点不算多，苏青黛还去了顾方舟老先生为了进行脊髓灰质炎疫苗的研究和生产举家搬迁到位于春城西郊的医学生物学研究所，去了那个顾老先生下定决心扎根一辈子的地方。 曾经的西郊现在已经是城市的繁华地段了，苏青黛站在外面看了看也就离开了。 下一站，苏青黛要去探访国内的红酒产区。 所有喝红酒或者说接触红酒的人都听说过红酒产区，可是所有耳熟能详的产区都在国外，波尔多、勃艮第、香槟、皮埃蒙特……世界主要产区苏青黛如数家珍。 那么多的红酒产区没有一个在自己国家，多少还是有点遗憾的。 实际上我过的葡萄酒历史可以追溯到汉武帝时期，根据史记记载，张骞是出使西域，将西域从波斯获得的葡萄种植和酿造技术引进了中原。 从公元前一百多年到现在，两千一百多年的历史，这个历史不可谓不长。 在唐代，繁荣的经济也有离地推动了葡萄酒的发展，耳熟能详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更是流传至今。 尽管那时候酿造出来的葡萄酒不是现在意义上的葡萄酒。 ------------ 26 都是好样的 可从十八世纪爱国实业家创办了酿酒公司，拉开我国葡萄酒工业化序幕也有将近两百的历史了。 如今，尽管我国的葡萄种植和生产基地遍布全国，酒厂发展迅速，可在国际红酒市场上，依然没有我们国产红酒的一席之地。 可以说在我国的红酒市场上，高端红酒仍然是以进口红酒为主。 作为红酒从业者，对世界产区如数家珍，对自己国家的产区也要有所了解才行。 既然来到了春城，那么苏青黛探访的第一个国内产区就是云南产区了。 只有走了出来才能体会到祖国的幅员辽阔，在欧洲，她自驾就能在一个星期之内走马观花般走完所有产区，可在国内，她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走完一个产区。 云南产区其实是很特别的一个产区，他的维度低于所有著名产区，一般来说热带地区是不适合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的。 但由于海拔原因，云南不光能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甚至还别具一番风味，被称为华国的阿根廷高原。 云南产区又分为两个子产区，弥勒产区和香格里拉产区。 苏青黛的第一站是弥勒产区，从春城一路向南，向着纬度更低的地方走，气温比春城更高。既然来了，首先她是个游客，其次她才是酒庄参观者。 该走的景区苏青黛一个没拉下，该吃的美食她也一一品尝了。 这里不光有哈尼族人千百年来生生不息在哀牢山上“雕刻”的元阳梯田，也有清朝乡绅建造的“西南边陲大观园”，还有穿越时光的民营铁路米轨小火车。 走出国门才知道祖国之大，行万里路才知道祖国之美。 因为当地属于边境，有八百多公里长的边境线，防疫严格，苏青黛做了核酸，又出示了接种证明。 “你就是新闻里报道的108好汉之一吗？”工作人员看到苏青黛的接种证明问。 苏青黛愣了一下，“我们是有一百零八个志愿者，只是，新闻里是这么报道的吗？” 苏青黛离开樱城就没有过分关注疫情了。 防疫工作人员点头，“是啊，网上都戏称你们是一百零八好汉，你们才是勇敢的探路者和真正的英雄。” 苏青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一下，“你们坚守边境线也很辛苦啊，我们都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工作人员摇头，“我们在检疫点的还好，巡线的同志才是真的辛苦，边境线那么长，很多地方都是崇山密林，车子上不去，他们只能徒步巡逻，有些线不好走，一个来回就是三五天，吃住都在山上。” 苏青黛见识过疲惫的医务人员，见识过忙碌的志愿者，也看到过通宵达旦的研发人员。用脚去丈量边境线的巡线人员，苏青黛还是第一次听说。 曾经，她以为边境线是划分明确的一条线，就算没有建起柏林墙，也是拉了铁丝网，可真的到了边境，她才知道，很多地方只是竖了一个界碑做划分，一寨两国，甚至一家两国那都是真实存在的。 不少因为疫情想回国的华人，还有想偷渡过来的外国人，因为种种原因无法通过正常渠道入境，选择偷偷过来，山里林间成了他们偷渡的最佳选择。 这也导致了边境的防疫压力很大，规矩只对守规矩的人有用，对不守规矩的人而言规矩就是一纸空言。 在巡线小组里，苏青黛看到了自发组织起来的民兵组织，看到了响应号召前来协助的村名，看到了边防战士，也看到了各种单位的各级干部…… 在国门面前，大家都只有一个目的，守好边境线，不能出现一个缺口，不能让国内逐渐好转的疫情功亏一篑。 再去一个特色村看民居的时候，苏青黛在村子入口看到了村干部带领村民组成了检疫队伍。 检查完苏青黛的相关证件和资料之后，苏青黛坐在旁边和其中一个还带着孩子的中年妇女聊了起来。 “你是带孩子来村口玩的吗？” “不是啊，我也参加了我们村的抗疫小组。” “你们都是自愿的吗？” 苏青黛见对方还带着一个不太会走路的孩子就问，不怪苏青黛为什么会觉得不是自愿的，毕竟带着孩子。 之前她也在网上看到过，有的地方人手不足就分任务，每家或者每几家要出一个人。 中年妇女不开心了，“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什么叫是自愿的吗？说得好像我们是被强迫的一样。” 苏青黛赶紧解释，“大姐你误会了，我是看你带着孩子，孩子看起来也就一岁左右吧，我以为你是带孩子来村口玩的呢。” “嗨，我们乡下孩子可不像你们城里孩子那么娇贵，要专门找人带着，带孩子那个人就只带孩子，我们乡下也没有带孩子就不做事的道理。” 苏青黛面露不解，话虽如此，但既然不是强迫的，带孩子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抗疫小组。 “我们家的地都承包出去了，往常我和我男人都出去打工，这不是疫情工厂还通知复工，就都闲在家里，大儿子上高中了，住校去了，我婆婆也身体硬朗不用我们照顾还能把家里帮着照应过去，我男人去巡线了，我就来守村。” 苏青黛从包里拿出一盒奶糖，问过中年妇女，“可以给孩子吃吗？” 中年妇女点头，“乡下孩子什么不吃，可没城里那么讲究。” 苏青黛剥了一颗糖给孩子，剩下的都塞给了中年妇女。 “给孩子吃，不管乡下孩子还是城里孩子，身体健康三观正确才是最重要的，你看小宝胖嘟嘟小脸红彤彤的，一看就是能吃能随的好孩子，有你们那么有明大义的父母，孩子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 中年妇女笑着说：“这样就最好了，辛苦一辈子不就盼着他们兄弟好，老大马上高考了，老师说他的成绩考重点没问题的。” “那多好啊，小宝也不会差的。” 看到又来了一队观光者，苏青黛和中年妇女告辞，背上包走进了这个历经六百年风雨完好保存下来的少数民族村落。 ------------ 27 走访红酒庄 苏青黛从古城回来，当天晚上就入住了距离弥勒最大的红酒庄不远的温泉酒店。 奔波了好几天，泡个温泉解解乏是最好不过的了。 苏青黛从泡池里出来，收拾好回到房间，这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号码归属地显示的是京市，京市倒也有几个老同学老朋友，又打了那么多个，苏青黛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喂，你好，请问……” “黛黛，我是蒋亦成，别挂电话。” 苏青黛愣了一下，“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在哪里？” “这似乎与你无关。” “黛黛……” 蒋亦成的话被苏青黛打断，“倒也不必那么亲密，直接叫我苏青黛就好。” “好的，黛黛，我们聊一聊。” “这也不必，我们都应该做一个懂事的前任，好好地从对方的世界消失才对。”苏青黛顿了顿，“还有其他事吗？没事我就先睡了。“ 苏青黛说完就挂了电话。 就像她回来之前做好的心理准备一样，蒋亦成是迟早要见的，至于这个电话，也是迟早要接的。 蒋亦成从来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而她，从来就不是会坚持一件事很久的人。 她回来，是想和过去道别的，而非再续前缘的，在说了，一个孽缘，有什么好续的。 接到这个电话，多少有点影响心情，但一碗热腾腾的卤鸡米线下肚，苏青黛觉得她又好了。 第二天一早，苏青黛就去了郊区的酒庄，出了县城没一会，道路两旁就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葡萄园，四月底的葡萄已经开始爬架了，一排排规整的葡萄，苏青黛心情大好。 酿酒的葡萄和平时吃的葡萄不一样，吃的葡萄讲究皮薄肉厚酸甜多汁，而酿酒用的葡萄，大多皮厚肉少颗粒小还会更酸一些。 如果不是司机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苏青黛真的会有一种自己置身国外某个葡萄园的错觉。 每一排葡萄的尽头都会种上一些月季，这不是为了美观，而是因为看月季的枯萎程度就能知道葡萄是否缺水，国外很多著名的酒庄葡萄园也会这么做。 酒庄距离县城并不远，园区负责接待的人对苏青黛说，因为疫情，加上四月份不是采摘期也不是酿造期，园区里工人和观光者都很少。 饭团看书 苏青黛表示理解，她也不是来看采摘和酿造的。 酒庄用的是不锈钢的发酵罐，据接待人员介绍，用的也是商业酵母，而苏青黛更喜欢本地酵母菌株，让“野生”酵母自然发酵葡萄酒。 这也是每个酿酒师的风格，当然也和酒庄的情况和所在的环境有关。 不管那种发酵方式，都有其独特的特征。 因为酒庄用的葡萄的关系，酒庄主要出品干红，苏青黛细品之后发现这里的葡萄酒风味很独特。 单宁很丰富，不光有来自葡萄本身的单宁，还有来自其他木质的单宁，或许和这里丰富的植被有关系。 尽管口感偏酸涩，但这个口味让苏青黛印象深刻，非常紧实，有赤霞珠的感觉，可这里明明不种植赤霞珠。 从品酒大厅出来，还没走几步，原本晴朗的天气一阵暴雨突然来了。 接待人员带苏青黛跑到不远处的房檐下，给同事打电话，让同事开电瓶车来接。 “经常下暴雨吗？”苏青黛问。 接待人员摇头，“三四月还好，现在四月底，马上夏天了，夏天雨水就会很多。” 苏青黛皱眉，降水充沛，尤其是六月的降水，对酿造用的葡萄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般来说，这个纬度的葡萄大概七月就能采摘了，葡萄和鳄梨、香蕉不一样，葡萄采摘了就不会继续成熟了，所以采摘的节点很重要。 要让它们在藤上充分成熟，积累足够的糖分才能采摘，可是，如果成熟期降水充沛的水就会导致早熟的葡萄烂果，这不仅减少产量，增加分拣的工作量，腐败的果子哪怕被分拣出去了也会留下一些菌种。 因为采用的是商业酵母，遗留下来的菌种就会影响商业酵母带来的口感。 只是，气候的问题，苏青黛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来改造。 实际上这里用的葡萄品种苏青黛也只在书上看到过。 在她去过的那么多酒庄，工作过的酒庄中，玫瑰蜜和法国野都没能量产，有些葡萄园甚至没有这两个品种。 听说是19世纪下半叶被法国传教士带到中国的，那时候欧洲爆发了葡萄根瘤蚜虫害，葡萄藤带到亚洲得以保存，并且广泛种植。 苏青黛还去了东风农场，这个一听名字就很有时代气息的地方，这里是弥勒葡萄酒产业梦开始的地方。 上世纪由于历史原因，一批知识分子来到了这里，其中就有留法归国的科学家，还有一些植物学家和生态学家。 因为他们的到来，加上勤劳朴实的人民，借助当地特有的风土条件，这里的葡萄酒产业迅速发展了起来。 说起国内的葡萄酒产区，人们知道得最多的大概是山东产区和贺兰山麓的宁夏产区，却不知道国内最贵的葡萄酒其实产自云南。 弥勒有三十多个酒庄，十多万亩葡萄园，苏青黛自然没办法一一走过，她去过的几家都大同小异，规模不大，技术不新，价格不高，市场不大。 这大概也是国内红酒产业发展不快的主要原因吧。 从家庭式小作坊开始，到民营企业，扩大生产，然后维持现状。 苏青黛没有系统地学过经营，但她的经验告诉她，这样做的确不是长久之计。 但是没有调查也就没有发言权，苏青黛舍弃了中间了几个旅游胜地，直接去了另一个红酒产区，香格里拉产区。 这里有著名奢侈品品牌开辟的葡萄园，投资建设的红酒厂，这里的红酒产量不高，售价缺不低，每瓶售价300欧元。 苏青黛有幸喝过一次，13年份的酒的确不错，采用的波尔多混酿技术，像是一款西班牙杜罗河和美国纳帕赤霞珠融合的产品。 尽管风味的确不错，但相比其售价，还是有一些低于期待值了。 苏青黛像亲自去看看，售价300欧元还限量的酒庄到底在哪里？ ------------ 28 你们那么闲？ 苏青黛再来这里之前，从来没想过，居然还有省份的省内交通主要靠航空。 因为地形和经济的原因，很多地方连普通的铁路和高速都还没通，更别提高铁动车了。 苏青黛只能返回春城，再飞到香格里拉。 她怀疑飞行员是去战斗民族进修过，从来不晕车晕机的人落地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坚持到酒店，回到房间，苏青黛觉得自己气若游丝，整个脑袋都开始闷疼了。 想到一种可能，苏青黛赶紧给苏叶打电话。 “哥，我刚到春城就开始吃红景天了，可还是头昏无力，难道我还高反了？” “你现在海拔多少米？ “三千多米吧，房间还在十六层。” 苏叶一听乐了，“怎么滴，房间楼层高了，高反更严重了？” “也不是不可能啊。” “先让酒店给你送两瓶氧细细看，还是不舒服立马去医院。” “可我吃了红景天。” “那是治疗高反的吗？只是预防，又不是上了保险。” “哦。” “快点去吸氧。” “知道了。” 苏青黛本了约了地陪，因为身体不适只能把出游计划暂时搁浅，吸过氧之后头痛的症状地约缓解了很多。 到了人人向往的地方缺只能在酒店呆着，苏青黛当然不愿意了。 在酒店附近的藏民小馆吃过晚饭之后，顺着藏民的指引，苏青黛去了就在城里独克宗古城。 尽管数年前因为失火，古城很多房子都是后来重建的，但位于古镇的转经筒确实货真价实的历史见证者。 在滇城这个地方，古城太多了，有的古城甚至闻名于世，可苏青黛更喜欢眼前这个古城。 这里有不可避免的商业气息，却有更浓厚的生活气息和烟火味。 古城中间的小广场上有人在跳广场舞，和别处不一样的藏族音乐和民族舞风韵。 头疼刚刚好一点的苏青黛忍不住加入了他们，跟着打圈的人们跳了两圈。 广场边还拴着两条萨摩耶，大概是哪个附近的居民遛狗顺便过来跳广场舞吧。 这里有随处可见的转经筒，也有飘扬的经幡，更有虔诚的信徒。 在半山上立着一个巨大的金色转经筒，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转经筒，好多人围着转经筒，有游客单纯因为新奇在推动转经轮，也有藏民一手拿着手持转经筒，一手推动大转经筒，嘴唇还在蠕动，大概是在念什么佛号或者箴言吧。 苏青黛没有参与到转动的人群里，只是在旁边看着，果然很大，站在旁边需要仰头才看看到顶部的“伞盖”。 苏青黛不信神佛，不拜耶稣，单她对这些东西仍然是报有敬畏之心的。 耳边是一声声佛号，鼻息间是不远处寺院飘下来的香火味，眼前是一片民居，远处还能看到延绵的群山。 或许海拔更高更接近天空吧，仿佛伸手就能够着天。 天边的晚霞映照着湛蓝的天空，苏青黛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候，其他地方的天都黑了吧，蒋亦成现在在樱城还是京市，樱城或许还有黑透。 苏青黛抬手拍下了眼前的蓝天红霞民居和群山，一个没忍发了朋友圈。 趁着天色，苏青黛从半山上下来，古城的路灯渐次亮起，她走进了一家唐卡店，说是店，更像是一个画室。 墙上挂满了唐卡没错，有的唐卡也的确标了价格，店里也有售货员。 可是，苏青黛看到的是盘腿坐在地上专心作画的人，有人着藏装，也有人着普通的衣服。 他们无心旁骛，身边不时走过的游客并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有的游客走马观花，来去匆匆，也有游客驻足欣赏，甚至学着几个画师盘腿坐下。 苏青黛慢悠悠地在古城闲逛，却不知自己手机已经99+的消息了。 大概酒店的高楼层真的会加重高反，苏青黛回到酒店脑袋的闷疼感就又来了，苏青黛顾不上手机，这个时候氧气罐更重要。 直到洗漱完重新躺回床上，苏青黛才拿起手机。 信息爆炸，有苏叶问她是不是高反头疼的，有苏木问她接下来的出游计划，也有家人群里问她要照片的。 一一回复之后，苏青黛看到李倩给她发了二十多条消息。 「你和蒋亦成和好了？」 「什么情况？」 「人呢？」 「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不是吧」 「高中同学群都炸锅了？」 苏青黛总算看到点有内容的东西了，李倩还发来一张截图，是朋友圈个人主页的截图。 李倩备注了，是蒋亦成的。 下面毫无内容，一片空白，只有背景照片是天空的照片，有路灯有树影还有一片深蓝的天空。 苏青黛回过去几个大号问，这有什么问题，什么都没有能看出个啥，怎么就和好了。 苏青黛的消息刚发出去，李倩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们真的没和好？”李倩接通电话就问。 “什么给你的错觉？”苏青黛反问。 “不是，那你们两个都发什么天空。” “每天看天拍天的人那么多，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吧。” “放屁。” “讲文明话做文明人。”苏青黛提醒对方，“而且我都删好友了，他看不到我的朋友圈。” 李倩没想到这两个人连好友都没有，“你们两个总有共同好友吧。”李倩还在挣扎。 “这个倒是不少。” “哦，那就是了，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就算你是无意之举，蒋亦成肯定不是，他的背景图片原来一片空白。” “这你也知道？” “不是我知道，是有同学一直关注蒋亦成，尤其你回来之后，盯着你们的人就更多了。” 苏青黛不解，“你们那么闲？” “主要是你们的故事太传奇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苏青黛直接说。 李倩才不管苏青黛怎么回答，她就是要说：“你说你们，高中时候王不见王，一个小霸王，一个竞赛王，人家都不说了，你天天吐槽他怎么又参加比赛，参加比赛有什么用。” “然后你转学走了，和班上同学几乎没了联系，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修养好了会出国的时候，你居然高考还考得不错，居然还和蒋亦成在一起了，那可是高岭之花啊。” 苏青黛真的不想听李倩回忆曾经，于是战略性先睡。 “明天不上班了？我明天可是要上山的，先睡了。” ------------ 29 留到最后 接下来的日子苏青黛去了松赞林寺，在庄重的寺庙点了酥油灯祈了愿，去了草场看了牦牛听说一条牦牛绒打造的围巾和刻了字的b家围巾一个价。本来还想去爬一爬雪山的，奈何小命要紧，依然存在的轻微高反症状让她只能远远地看看雪山。 不愧是号称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每天看着伸手就能触摸的天空，身边无处不在的民族装饰，果然是被不少人视为救赎之地的地方。 从高山峡谷回来，苏青黛才计划前往酒庄。 苏青黛总是这样，最想要的东西往往要留到最后。 吃东西是这样，一桌子菜，最爱吃的最想吃的一定是最后才吃。 出来旅游也是，那么多景点，最想去的地方一定是最后一站。 小的时候哥哥们也都不大，正是饭量大的时候，甭管家里条件怎么样，半大小子吃东西都是一个狼吞虎咽样。 往往苏青黛想留在最后吃的最爱吃的东西会被哥哥们一阵风卷残云只剩残羹，为此苏青黛没少发脾气。 哥哥们还教育过她，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并且身体力行告诉她，留到最后什么都吃不上。 可苏青黛不为所动，她觉得最想要的一定要留到最后，一定要做好铺垫把期待值拉满，而且最想要的东西值得被等待。 在弥勒是这样，她最后一站去了红酒庄。 来到香格里拉，她同样最后一站去红酒庄。 或许，长在这样的环境中的葡萄是会与别处不同。 在去酒庄的路上，苏青黛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摔出来了，没错，不是颠出来，是被甩出来。 路是平坦的，就算不是高速也至少是柏油路，再不济也是平整的水泥路。 只是这个路呀，平原长大的孩子真的没有经历过，原来图片里看到的盘山公路不光修起来困难，走起来也不容易啊。 因为是地陪自己的车，地盘很高，减震就不太好了。 当地人习惯了这样的山路，觉得没什么尤其是还遇上晴好的天气，更觉得问题不大，冲就是了。 苏青黛就不行了，紧紧地握着把手，生怕下一脚油门甩出去的就是自己。 去的酒庄建在山谷里，这个交通条件让苏青黛对酒庄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交通能说明很多问题，至少厂房的建造材料，设备的运输，包括产品的运出都是很大的问题。 果然，停车场什么都不是水平地面，就只是用碎石渣填平。 按理说这里的葡萄酒庄都是近几年的产物，可苏青黛一点现在的气息都没感受到。 哪怕国外的百年酒庄，酒庄内也是随处可见的科技产物。 苏青黛的期待值再次降低。 踩着几块大石板走进了酒庄的大门。酒庄的大门也是木质结构，整个酒庄看起来不像是红酒庄，或许苏青黛更愿意相信这里是酿造当地青稞酒的地方。 走进大门，等着酒庄负责人来接，苏青黛就四处张望。 这一看不得了，苏青黛觉得自己一秒就爱上了这里，想起了小时候背过的课文，“蓝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 抬头就是蓝天白云，眼前是青山绿水，面前的三层小楼就在山脚下，旁边是高大的树木，树下有几块很随意的树桩，大树桩旁边围着几段小的，显然那是纳凉的地方。 房子也不是水泥钢构的，很有当地特色，斜顶飞檐。窗沿下很随意地摆着几盆花，紧贴着房基的一圈围了一圈红酒瓶，或许只是破损的瓶子随手摆在了那里。 苏青黛觉得这里不应该是个酒庄，应该是个与世隔绝的民宿。 “哎呀哎呀，多吉，我的老朋友，我还说下星期去城里找你喝酒呢。” 远处走来一个穿着藏装的汉子，不光身材高大，音量也不小。 “哈哈哈，陪人来看看你这个酒庄，你这是从葡萄园里刚下来？” “这位是多吉的朋友？你好呀，我是才仁旺次，你可以叫我旺次。” 苏青黛在出国前多少有点社交牛逼症，看到这么不见外的旺次，苏青黛觉得自己牛逼症又回来了。 “你好，我叫苏青黛，冒昧打扰。” “不会不会，来了就是朋友。一路上来不容易吧，小苏是来看葡萄的还是来买酒的？” 苏青黛和旺次握了握手，“我来这边旅游的，听说香格里拉的红酒很不错，就请多吉带我看看酒庄。” “哎呀，看酒庄啊，那时间没来对，八月中旬才有意思呢，那时候我们采葡萄。” “这边采摘那么晚吗？”苏青黛问。 一般七月中下旬就开始采摘了，八月的葡萄就成熟过头了，这样甜度增加，同时皮和梗都有点老了，单宁口味不会太美妙。 旺次一听就知道苏青黛是高手，至少不是光会喝的。 他见过很多人，天天拿个红酒杯玩小资，说起酒的种类也头头是道，真的让点评某款酒就说不上来了，更别说酿造了。 “我们这里虽然维度低，但是海拔高，而且降水少，我们会晚一点采摘。” 苏青黛是不太懂香格里拉的气候，旺次这位老板看起来也不像是只投资不干活的。 “老板，你们主要种植哪些品种？” “你们有几款酒？” “产量呢？” 问着问着，才仁旺次不说话了，“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还小苏，这就苏小姐了。也是，自己家门也没报直接问产量和成本，好像是不太好。 “才仁旺次先生你好，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青黛，是一名葡萄酒酿酒师，同时也是一名葡萄酒商人，回国前在一直在欧洲从事相关工作。” 旺次似乎并没有因此就改变态度，甚至更谨慎了，“你是要买酒还是要买庄子。” 苏青黛愣了一下，“我都不买，我只是想走访一下国内的葡萄酒庄。” “参观？”旺次问，“那你随便看看，我先走了。” 苏青黛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态度，不解地扭头向多吉求助。 多吉是收了钱的，不菲的地陪费用，“旺次，兄弟兄弟，苏小姐真的不是要收购的，你见过收购的一个小姑娘自己来？” ------------ 30 不骗中国人 才仁旺次还是崩着一张脸站着不说话，“我们是兄弟，苏小姐真要是收购的我也不会带到你这里来的，你还不信任我吗？” 苏青黛多少听明白了点，应该是有想收购酒庄的人来过，不知道才仁旺次是对收购这回事反感，还是来的那个人做了什么。 苏青黛再三保证自己真的不是来收购的，“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两个人轮番保证劝说，才仁旺次的脸色才好了点。 “苏小姐，我也实话和你说了，我酒庄规模是不大，酒却是不错的，价格不高，但挣的钱也确实进了老乡的腰包。” 当天回去是不可能的，之前也是计划在酒庄住一晚上，参观的事也不着急了，三个人索性坐到了老树下的树桌边。 才仁旺次亲自给他们到了三杯茶，茶叶在玻璃杯里，直接冲水那种，和这里的建筑一样，很粗旷。 “自从l在这里建酒庄之后，三五不时会有人来，要投资要收购，起初我们还是很高兴的，只是我们的工人都是当地村民，很多人文化水平不高，他们对三险五险没有要求，甚至不需要，给到手的工钱才是钱。” “可是大企业不愿意这么做，他们认为这样会显得他们没有人文关怀，生活都成问题了，一纸劳动合同和人文关怀有什么用。” “这样一来，很多不能全年全月上工的老乡就没了工作。” “而且，你别看他们一瓶酒那么贵，真的到老乡手里的钱甚至比我们给的还少，我说话难听，苏小姐别介意，资本家只管自己挣钱，只管面子好看，老乡是死是活他们不关心。。” “可是我不行啊，我是当地人，我回来办酒庄，自己要挣钱没错，也要让老乡日子好过一点啊。” 苏青黛接触过没钱看病的穷人，但要说活着都困难的穷人，她并没有特别深刻的体会，所以对于旺次的话苏青黛触动并不是很大。 但苏青黛明白一点，大品牌的酒卖得再贵，老乡们口袋里的钱并不会多一分，甚至还会更少。 旺次不愿意被收购，也不想被大企业投资是为了附近来做工的老乡，这一点苏青黛是明确的。 “可是，村民都是短时间工作甚至临时来几天，他们真的能做酒庄的活吗？”苏青黛问。 旺次笑得憨厚，“葡萄园的活计大部分还是能做的，都是从小干农活的人，教一教就上手了。”“至于酒庄的活，我们酒厂倒是有专职的人，能让村民们做的活也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一年两年，多来一次也就回了。” 苏青黛暗笑自己出去几年还真的思维固化了。 国内用工和国外可不一样，尤其是自己之前接触工作过的大酒庄，国外讲究的是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哪怕只是一个最基本的采摘工作也是这样，摘的、装框的、背出葡萄地的、分拣的…… fo 曾经有留学生吐槽过，教室门坏了，报修第一天来了个人看看是什么情况，第二天来人把门卸下来，第三天来人把坏的门抗走，第四天拿了一扇新的门来，第五天来人把门撞上，第六天来人试了试锁是否正常……一扇门愣是修了一周。 尽管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也不完全脱离实际，国外就是这样的，只做自己该做的，而不是自己能做的。 苏青黛尝试抛弃自己这些年养成的定式思维去思考国内酒庄的发展。 “我听多吉介绍，县里大大小小的酒庄不少，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些大致情况吗？”苏青黛问。 “大酒庄你们也都知道，要么有国企投资，要么外企投资……余下的酒庄多是像我这个庄子一样，小打小闹的。” “我相信没人会不愿意发展，在发展过程中有什么困难吗？目前我看到的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就是交通运输。” 旺次点头，“是这样的，我们只能货车拉到丽江，再从丽江走铁路出去。” 苏青黛虽然生活在内陆地区，但她是真的没想到还有州市没有通铁路，没错，不是没通高铁动车，是连铁路都没通。 “而且上来的路你也看了，大一些的货车也不好上来。” 这是个问题，她之前做葡萄酒进口就知道，运输费真的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很多酒之所以贵，完全是层层加价下来的结果。 “我觉得最大的问题还是工艺，为什么大酒庄能卖好价钱，人家的酒确实好，人家有专业的设备，有专业的人，更有丰富的经验。” 说着旺次拿了两瓶酒出来开给苏青黛，“来，尝尝，这是前年的酒，今年可以上市了。” 酒的清澈度不太够，静看还是有杂质，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少名酒也都是有沉淀物的。 苏青黛觉得一款好酒应该是能品出当地风味的，仿佛能感受到葡萄生长当年的风和雨，能感受到酿造时候搅拌的力度，能感受到调酒师调配时数种酒撞击的力度…… 可这里的酒，刚刚喝下去的酒，苏青黛什么都没感受到，这么说也不对，苏青黛只感受到了教科书的配方和比例，感受到了波尔多酿造法和照抄硬搬。 旺次期待地问苏青黛：“怎么样怎么样？这两款酒怎么样？” 苏青黛能说按照她的标准，这或许只能称为勉强能入口的酒？ 实际上单宁很厚重，但是毫无结构感。就像是一栋房子，建造的原材料一点都不缺，但是毫无章法，只是随意地堆在一起，再好的原材料，也只是一堆原材料。 甚至还因为单宁过于厚重而有些微微地苦涩，香气和风味被掩盖了大半。 苏青黛又咋摸了一口，“单宁很丰富，但是甜度和酸度有点失衡，酒很不错，但也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旺次满不在乎地说：“我们迪庆人喝酒要什么甜度，杯大杯小一口闷。” 苏青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民族脾气吧，加上气候原因，本地人应该比较喜欢度数高一点的酒。 可是葡萄酒和白酒不一样。 香格里拉的葡萄酒和香格里拉的青稞酒也不一样。 30 不骗中国人 ------------ 31 所不了解的 这个时节，已经开始结果了，葡萄藤也得掐尖了，把藤子上旳嫩芽掐了，才不至于葡萄藤疯长，而葡萄缺乏营养。 庄园从附近的村子找了十来个村名来掐头，中午供一顿饭。 这顿饭在苏青黛看来可以说是很简陋了，三菜一汤，还只有一个荤菜，可是村民们似乎很满足了，大块的肥肉吃得每个人都嘴角泛着油光。 苏青黛注意到有一个最多十五岁的女孩子在厨房跟着大人忙进忙出的，苏青黛以为是老板家的孩子，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忙着干点家务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没想到女孩子吃完饭帮着洗过碗又背着小篓子跟着其他休息好了的村民去了葡萄地。 旺次和多吉还在聊当地的经济，从传统的畜牧业聊到最近颇受重创的旅游业。 可是苏青黛完全没有参与的兴趣，她还在想那个女孩，重男轻女？老板看起来也不像那种人啊。 “老板，刚刚我看到有个十多岁的女孩子跟着一起去葡萄地了，她是你们……” 正聊到兴头上的旺次话音戛然而止。 “苏小姐，有些事你还是少打听。” 苏青黛愣住了，她只是想问问那个女孩是不是旺次自己家的孩子，怎么旺次这反应比以为她要来收购还大。罢了罢了，这也是人家的私事，不打听也罢。 这时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妇女从厨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说是妇女也是有失偏颇的，也是三十左右，刚刚听多吉介绍了一下, 那是旺次的妻子，是个在雪区土生土长的汉族人。 “哎呀, 旺次你怎么这么对小苏说话, 小卓玛的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有什么不能说的。” 原来那个女孩叫卓玛，倒是一个很藏族女孩很常见的名字。 苏青黛客气地和对方打招呼, “程姐，你忙完了？辛苦了。” “来，小苏, 我们进去说，中午一过紫外线就太强了。” 苏青黛拿上自己的水杯，点头站起来，“好呀。” 在旁边的小客厅坐下, 程姐的话让她完全没有了欣赏藏族编织的心情。 “卓玛十四岁，去年下半年初二辍学了。” “义务教育阶段辍学？不是已经学杂费全免了吗？”苏青黛不理解。 程姐脸色有点古怪，但还是说了，“虽然上学不要钱，但是生活要钱啊，去年卓玛初潮了。” 女孩子经期和辍学有什么关系？ “或许你没有听说过，但我后来在网上查了，真的有经期贫困这种说法。” “卓玛买不起卫生棉，商店最便宜的卫生棉都要五块钱一包, 每次大概需要四包，卓玛没钱, 她爸爸身体不好, 长期卧床, 家里就靠她妈妈给人打零工，她还有两个弟弟。” 苏青黛震惊了，说实话五块钱一包的卫生棉给她，她会觉得这个价格, 说不定卫生和质量是荀在问题的。可居然有人连五块钱一包的卫生棉都买不起。 甚至还因为这个辍学了。 “卓玛在的那个村子在山里，听她说她们村的女孩都是这样的，初潮来了就不去上学了, 要么在家呆着，要么用自制的卫生带，早些年还会被家人强迫去结婚。” 苏青黛知道社会发展的不均衡，也知道存在极大的贫富差距, 可贫穷到这个份上, 如果不是事实摆在面前，苏青黛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这种话题旺次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说，我们这是小地方，我们找卓玛来工作也是看卓玛可怜，她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旺次古板，原因不好说，又怕你觉得我们雇佣童工。” 一时苏青黛也有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她知道卓玛这个年纪应该好好读书，不应该出来工作尤其是不应该做重体力话。 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卓玛靠自己的劳动拿相应的报酬，又有谁说有错呢。 “这样的孩子太多了，很多时候我们也是有心无力。”程姐感概。 苏青黛怔忪，她经常自诩见多识广，原来这个世界有的是她没有见过的生活和人生。 程姐说得没错，别说旺次两口子只是开酒庄的，就是做慈善的，他们也办法帮助所有人。 可是，帮不了所有的人那就袖手不管了吗？不是这样的，那么多有困难的人，能帮一个是一个。 苏青黛也理解了旺次为什么说希望钱真的可以落到村民手里。 最初只是想来看一看国产葡萄酒产区的苏青黛有了一个不一样的想法。 想法归想法，真的要付诸行动对苏青黛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苏青黛一直是一个内驱力不太足的人，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都是需要外部力量推她一把的。和程姐聊完，苏青黛又在他们夫妻两的带领下去葡萄园转了一圈，葡萄已经有十多年的树龄了，产量和品质和趋于稳定了，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酿造和运输。 苏青黛没有吃晚饭，更没有留宿, 从葡萄园下来就让多吉带她回州府了。 大概是在想事情，回程的路她也没觉得多颠簸。 和多吉告别之后，苏青黛直接回了酒店。 先给好闺蜜韩行矜打了电话，得知她已经回京市了，苏青黛电话都等不及挂，一边通话一边买了第二天回京市的机票。 “票我买好了，明天回去，明晚你有事吗？” 韩行矜皱眉，“你有什么事你直接电话里说啊，非要赶回来，你这弄得我今晚都别想睡好了。” “放心，不是我的事，不对，明晚落地太晚了，后天见吧。” 或许是习惯吧，苏青黛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不会是父母家人，而是好闺蜜韩行矜。 很多时候家人总是会以“都是为你好”的名义帮着安排一切，包括拒绝否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苏青黛放下手机在镜头前转了一圈，“我真没事，身体没事心理没事，后天忙完了给我电话。” 韩行矜担心苏青黛也没用，苏青黛那么大人了，又在国外独自生活那么久，照顾自己这点事苏青黛还是能做好的。 “行，路上注意安全啊。” 苏青黛连连点头，“知道了，爱你哟。” 31 所不了解的 ------------ 32 到底行不行 苏青黛话音刚落就看到画面里多出来一只手，紧接着视频就被挂断。 苏青黛轻哼了一句，这男人怎么那么记仇，不就多年前串掇韩行矜和他分手吗，怎么了吗，本来就是他的问题了，怎么，买了一只股就不能换手了？ 结束了和韩行矜的通话之后，苏青黛的手机一直没放下来过，打了很多电话，联系了很多人，把自己接下来一个星期的行程都安排上了。 她也想做点什么。 与此同时，蒋亦成也收到了短信，就三个字。 “明天回。” 第二天，苏青黛辗转了大半天，总算在夜幕降临之前落地京市。 韩行矜有节目要录制，结束时间不定，加上晚高峰，苏青黛还是选择了坐地铁。 经过这一次疫情，人们生活最大的变化就是随处扫码，随时戴口罩了吧，苏青黛也不例外。 她错过了国内电子支付兴起的那几年，可是经历了大数据应用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住的依然是老地方，苏青黛刚出地铁站就接到了韩行矜的电话，问她到哪里了。 “地铁站。”苏青黛回。 韩行矜刚下节目，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点嘶哑，“晚点一个半小时？” “什么啊，我到酒店附近的地铁站了。” “嗨，我以为你刚出机场呢，在地铁站出口等着，我马上到。” 苏青黛和韩行矜那是从来不会客气的，正好有人来帮自己运这大包小包的行李。 果然，韩行矜看到苏青黛的行李整个人都不好了，“姐妹，你从法国回来也没带那么多行李。” “轻点，那一箱是酒。” “你不是吧，就这么出去一趟你还有功夫买酒。” “先把东西送回去，我慢慢和你说。” 幸好晚饭是在酒店中餐厅的包间里吃的，要不然韩行矜肯定会被录下来上热搜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要创业？”韩行矜声音都高了八度，同时筷子往筷架上一搁，也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苏青黛倒是很澹定地点头，“对呀，这出是出不去了，我天天呆着干嘛。” “你是不是不看新闻啊，疫情虽然看似过了，但其实经济还没有完全恢复起来，没有人能说清楚经济恢复到疫情之前要半年还是三年。” 苏青黛居然不以为然，“我知道啊，我也看新闻啊，这难道不是好机会吗？” 韩行矜不明白，经济下滑，怎么会是创业的好机会呢，不都说要站在风口吗？这风都没有，别说猪了，怕是海燕飞起来都费力。 “不管做什么都是有个周期的，刚开始肯定是不行啊，不管经济好还是不好，我总是要经历准备阶段和不太行的阶段，其他人勐赚，我还在准备，其他人赚完了我才准备好，这怎么能行啊。” 韩行矜不太明白，但又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趁着经济形势不好，我做好准备，等好起来了，我立马就跟上形势了，你想想是不是嘛。” 韩行矜皱眉，“你到底读的是葡萄酒酿造还是葡萄酒经营？” “都学啊，我还学葡萄酒庄管理呢。” 韩行矜自己不太懂做生意这回事，只是觉得大环境不好的情况下，能挣钱的都是头部，这个时候不能说是下场的好机会，可，又莫名被苏青黛说服，她决定回去好好找靳屿补补课。 苏青黛又说，“再说了，也不叫创业，只能说找点事做做，可能入个股，又不是完全从零开始，风险小很多的。” 韩行矜又戳了一勺沙拉，“行吧，你要做我肯定是支持你了。” “你反对也没用，哈哈哈”苏青黛说。 韩行矜白了一眼，“确实没用，你决定的事情谁反对都没用。” “你呢，有什么新的计划了吗？” “啊？没有啊，工作按步就按，生活按部就班，度假没可能……” “就没有个造人计划？” 韩行矜这次是吃沙拉的叉哐地一声掉了，“你……你在催……” 苏青黛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催生，我只是建议，由衷地建议。” “你个单生狗就不要给我建议了。” “哼，说得好像你恋爱经历很丰富一样，还不就一个。” “半斤八两也不必给我建议了。” “不是啊，你看啊，你结婚了对不对，你们也没打算丁克，带孩子养孩子也不是问题，为什么不早点要一个呢，在你这，早点要孩子百利而无一害啊。“ 韩行矜擦了擦手，“我妈也和我说过，但是吧，我总觉得我还小……” “你呢，倒也不小了，尤其是靳总，抓紧吧，反正生孩子又不会影响你的职业发展，哎。” “叹什么气啊你。”韩行矜问。 “我原来就计划我大学毕业就生孩子……”苏青黛说着摆了摆手，“算了，不说我，反正早晚都要生，赶早不赶晚。” 韩行矜居然很不坚定地又被动摇了！ 吃完饭姐妹两个又到苏青黛房间去，看了苏青黛带回来的藏族挂毯，又说了些苏青黛的其他计划，靳屿打了两个电话，两个人才散场。 韩行矜回到家快十一点了，靳屿看了眼电脑屏幕左上角的时间，给蒋亦成发了条消息，才起身去给韩行矜倒水。 蒋亦成走出实验室就看到靳屿发来的消息，“你到底行不行？！“ 蒋亦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晚的实验很成功啊，观测的数据几乎和理论值完美契合，怎么就不行了？ 被质疑不行，蒋亦成差点不顾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一个电话打过去。 退出拨号界面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靳屿前一天给他发的消息，前天的明天不就是昨天，苏青黛已经回来了吧，真好，他们又在一个城市了。 凌晨不能给别人打电话，可是可以发消息啊，蒋亦成点开高中同学姜涛的对话框，连寒暄都没有，直接说。 “周末聚一聚吧，你来组织一下。” 顺便给苏木发了消息。 同时还连夜去实验室的预约系统改了自己的实验计划，一通操作他是满足了，其他人一大早看到系统消息差点没把他骂成狗。 ------------ 33 约见经销商 苏青黛起来收拾收拾就带着从香格里拉带回里的几瓶酒下楼了。 她之前在法国做葡萄酒进口的时候和国内好几个葡萄酒经销商都有合作，都说熟人好办事，她第一时间就联系了那几个经销商，约他们见面。 之前都是线上联系，基本都是谈妥了，直接委托律师签约的，苏青黛这也是第一次和经销商见面。 不管是因为之前的合作还算愉快，还是看在霍晋东、靳屿抑或其他人的面子上，在京市的经销商都答应了和她见面。 苏青黛一改以往闲适自在的穿衣风格，换上了商务却不刻板的职业装，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第一位经销商刚好下午要出差，和她约的午饭时间，苏青黛顺势就约在了酒店的西餐厅，正好让他尝尝自己带回来的红酒。 苏青黛提前了一些到，请服务员帮忙开瓶之后，去吧台挑了适合的醒酒器和杯子之后，自己当起了侍酒生。 秦斌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曼妙的身影背对着他，正在轻轻摇晃醒酒器。 服务生适时打断了秦斌脑子里的旖旎，“苏小姐，您的客人到了。” 苏青黛赶紧放下醒酒器，“哎呀，秦总到了啊，有失远迎，请进请进。” 还真不怪苏青黛没出去迎他，秦斌也提前了十分钟到。 苏青黛本来只是微微抬手请秦斌进来入座的，没想到秦斌直接握上了苏青黛的手，“没想到苏小姐那么年轻，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苏青黛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过很快也就调整了状态，握过之后很快就抽回了手。 “秦总谬赞了，请坐请坐。” 苏青黛算是在大家庭长大的，并不存在什么社恐，相反，甚至有点社牛。 从恭维秦斌开始，到了解秦斌的业务范围，最后到推荐秦斌尝一尝自己带来的酒，过程非常顺利。 “之前在国外，没能和秦总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真是损失大了，秦总的观点总能给我一些新的启发，醍醐灌顶。” “苏小姐客气了，现在像你这么漂亮还能静下心来做事业的年轻人不多了。” 这话一出，苏青黛就不开心了，我和你说了一个小时，你就只看见我漂亮了？就看不到我有趣的灵魂？？ 吐槽归吐槽，苏青黛也没多想，只当这是商业硬吹，总体来说气氛还是很融洽的。 “秦总，我这次约你除了想感谢过去几年你对我的信任以外，还想向你咨询一些事。” 只是不知道苏青黛问的问题确实涉及到了所谓的商业机密，还是秦斌有其他想法，答是都答了，可都含煳其词。 在秦斌两次看时间之后，苏青黛提出了结束这顿午餐。 苏青黛送秦斌到酒店门口，秦斌对苏青黛说： “苏小姐留步，我大概下周三下午回来，刚刚苏小姐提到的问题，我们可以周三晚上见面再好好聊一聊。” 如果就这苏青黛还不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那苏青黛真是白长那么大了。 内心已经骂了好几句国粹了，但面上还得恭敬地回应，“好呀好呀，等秦总回来我们再约，秦总您慢走。” 目送秦斌上车离开，苏青黛才转身拉下脸回到酒店，去西餐厅把剩下的红酒拿上回到房间，苏青黛趴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苏青黛一直都是外向的人，韩行矜曾经还戏言，苏青黛比她更适合当主持人，尤其是访谈节目，就没有苏青黛热不了的场，接不了的话。 可这样的应酬，苏青黛真的觉得很累，脸累，心也累，果然万事开头难。 苏青黛躺了几分钟，重新给自己打了气，起来接着写自己的策划书，没有策划书难道就凭一张嘴吗？ 期间手机亮了几次，苏青黛都没有理会。 一个下午，策划书的雏形总算是出来了，苏青黛拿起手机，看到有个苏木的消息。 她消息也没看，直接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喂，黛黛。吃饭了没？”苏木问。 “没呢，我刚写了个东西，发给你了，你抽空帮我看看。”要说三个哥哥，最有商业头脑的那还得数亲哥苏木。 “你什么时候回家？” 苏青黛想到中午秦斌和她说的周三下午，一阵恶寒，“下周三之前一定回家，具体时间待定。” “行，我一会和爷爷奶奶说。” 兄妹两个随口聊了两句家里的事，苏木就催着苏青黛快点去吃饭。 原本他们总是担心苏青黛一个会不好好吃饭，作息不规律，可事实证明，苏青黛不是那种会亏待自己的人，相反，在很多时候她是一个善于取悦自己的人。 苏青黛挂上电话就出门觅食了，在电梯里苏青黛才看到韩行矜下午发来的消息，周五有一个新建大型商场的招商会，韩行矜有同事被找去主持，她问苏青黛想不想去。 苏青黛想了想还是给韩行矜回了电话，刚接通电梯就到一楼了。 苏青黛注意力都在电话上，电梯口有人，她就往门边再挪了一步，对方也跟着挪，她往另一个方向挪，对方还跟着，如此两个来回，电梯都关上门了，对面的人还在。 苏青黛抬头，看到眼前的人，愣了一下，韩行矜那边等不到她的回答还叫了她两声。 苏青黛看着蒋亦成，对电话那边的苏青黛说：“路被挡住了，我一会儿给你回过去。” 苏青黛挂上电话，“请问有事吗？” 蒋亦成愣了一下，“没事。” “哦，那别挡道。”说完就错过身要过去。 蒋亦成再一次拦到了她面前。 “有句话说出来太难听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那什么不挡道。” “我特意过来找你的。” 苏青黛抬眼，“所以呢？” 蒋亦成被苏青黛问住了，他惊觉，很多事都在变，包括面前的人。 曾经的苏青黛不是这样的，明明她还在乎自己，明明她对自己还有感情。 苏青黛又说了一遍，“让开。” 蒋亦成总算找到了一个好借口。 “班级群里再说聚餐的事，你一直没回复，我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34 我长大了呀 苏青黛定睛看了蒋亦成一眼，“承蒙挂念，我很好。” 说完又要走，再次被蒋亦成拦下。 “还有事？”苏青黛皱眉问。 蒋亦成有些不太自在地说：“我下班直接过来的，还没吃饭，你也没吃吧，一起吃饭？” 说实话，一起吃饭这事苏青黛心动了，倒不是因为对方是蒋亦成，换一个人苏青黛也会心动。 因为一个人吃饭确实不太方便，为了不浪费基本都是吃套餐，而套餐里往往会有不太喜欢吃的菜。 有个人陪着就不一样了，至少自己可以多点两个菜。 “行吧。”苏青黛把掉到臂弯的包拉到肩上，“哪里吃？” 蒋亦成没想到居然那么顺利，仔细一想，意料之外又好像情理之中。 “你想吃什么？”蒋亦成追上苏青黛问。 苏青黛口罩捂严实，墨镜一戴，一副谁也不爱的样子，“随便。” 外向的人总会给人一种随和的感觉，苏青黛也不例外，她很少会对别人提出要求。 就拿吃饭这事来说，最多会点一两道自己特别想吃的菜，至于其他菜，喜欢吃的就多吃点，不喜欢吃的就尝个味。 蒋亦成还是了解她的，闻言就直接打车去了大学附近的小吃街，当然是蒋亦成的母校啦，在外租房那段时间，两个人没少吃小吃街。 曾经热闹的小吃街人依然不多，几乎每个人都带着口罩，大多是行色匆匆的外卖小哥和成群结队的大学生，苏青黛和蒋亦成这样一前一后慢慢晃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苏青黛没想到蒋亦成会带她来这，她还以为会带她去什么高级的餐厅，毕竟蒋亦成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都是人不能掉在一个坑里，如果又掉下去了，只能说明摔得不够疼，没长记性。 苏青黛自认为自己已经摔得够疼了，教训深刻，同一个坑，她不会再栽下去了。 故地重游，苏青黛虽然感概，却也没有过多的遐想。 有的店一直开着，有的店看起来换了好几个老板了。 苏青黛选择了一家他们之前也经常光顾的粉面店，老板是北方人，做面一绝，老板娘是南方人，炒粉调味一绝，于是这家夫妻店就卖面又卖粉。 苏青黛和蒋亦成都算是南方人，老板娘家乡的味道很像，他们原来就经常来吃粉。 终究，苏青黛还是念旧的人，就是码子也是多年前的老三样。 “要不要辣椒？”老板娘问。 “微辣。” “加辣。”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苏青黛扭头看了一眼有点尴尬的蒋亦成，对老板娘说：“稍微加一点就好了，肠胃不太好。” 老板娘点头，“好的好的，要香菜吗？” “要。” “不要。” 又是异口同声。 苏青黛又对老板娘说：“要的，长大了，不挑食了。” 苏青黛说完就找了个座位坐下，蒋亦成有些不自在地在苏青黛对面对下来，用纸巾重新擦了擦桌子。 “我记得你原来不吃香菜的呀，有时候给你带吃的加了香菜你都要让我给你挑了。”蒋亦成说。 苏青黛笑了笑，“长大了呀。” 其实苏青黛也不是不吃香菜，对于葱姜蒜香菜一类的配料，苏青黛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排斥。 只是那时候年纪小，比较矫情，有点没事找事一样，总要找点小事来考验蒋亦成是否在乎自己，是不是能记住和自己有关的小事。 苏青黛说完就低下头看手机了，此刻，她有一点后悔了，和蒋亦成面对面坐着多少有点尴尬。 无意间，苏青黛点开了李倩的语音。 “黛黛，姜涛组织这个周末聚会，你去吗？” 苏青黛抬头看了蒋亦成一眼，发现蒋亦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有些慌张地低下头，下一条语音刚好自动播放。 “我猜班长肯定会去，你也去吧。” 苏青黛有点恶趣味地想，你那么会猜，你倒是猜一猜我现在和谁在一张桌子上。 苏青黛突然想起蒋亦成之前找的借口，一直没回消息所以才来的，可手机上明显没有蒋亦成发的消息啊。 苏青黛点开自己回国之后才加的在京市的高中同学群，果然有好几个艾特，除了姜涛艾特的所有人以外，还有李倩和另外几个女生的艾特。 苏青黛记得其中一个女生，就是之前说她在国外混得也不怎么样那个，苏青黛看到她令人窒息的发言和p得妈都不认识的头像，原来她叫方虹啊。 起因是姜涛问李倩自己回京市了没。 李倩知道苏青黛回来了，但是给苏青黛发消息没回，就在群里说了这个情况。 方虹同学就开始了，「哎呀，干什么非要喊她呀，爱来不来，本来也没和我们同学多久。」 「现在年轻人，哪有一个下午不看手机的，肯定是不想来，不要强求了。」 后面还有一些被老同学们打断的迷惑发言，苏青黛没耐心一条一条去看。 退出群聊，蒋亦成问苏青黛，“所以，同学聚会你去吗？” 刚好粉好了，苏青黛收起手机，拿过一次性筷子，把刚刚回复给李倩的话又说了一遍， “看情况吧，周六约了人。” 苏青黛是真约了人，可是在蒋亦成看来，那就是不想去找了个借口。 蒋亦成吃东西依然很快，尽管快却不会给人粗鲁的感觉，蒋亦成嗦完了一整碗粉，苏青黛的碗还满满当当。 蒋亦成不会催苏青黛，他只会用他的行动给苏青黛一种压迫感，要么拿出电脑、拿出书来开始干自己的事，要么跑出去给苏青黛买点其他吃的。 每当这个时候苏青黛就会加快自己吃东西的速度，或者索性不吃了，为了不浪费蒋亦成的时间，让他不把时间花在等自己上。 可是现在，苏青黛毫无压力，你想等就等，觉得浪费时间那就先走。 “你还想吃其他东西吗？我去给你买。”蒋亦成问。 苏青黛摇头，“这一碗够了。” “不想吃一份烤冷面，或者关东煮烤串了吗？” 苏青黛摇头，“不用了。” “奶茶呢？” 苏青黛还是拒绝，“喝不下了。” “你原来……” ------------ 35 迟早要分手 苏青黛不想再听蒋亦成讲原来。 苏青黛放下筷子，“我现在肠胃不好，不能吃辣，也不能辣的冰的混着吃，所以我只能吃微辣，不喝奶茶。” 蒋亦成愣了一下，小声说：“你去医院看过了吗？” “看过，之前胃穿孔的后遗症。” “你为什么……” 苏青黛打断蒋亦成的发问，“而我原来让你给我买烤冷面或者关东煮只因为你已经吃完了，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等我，你买回来我就不吃粉了，饿了我还有其他东西吃。” “我……我不觉得等你吃东西是浪费时间啊。” “等我吃东西的十分钟时间，你不是忙着看书就是拿出电脑来看文献，确实不觉得浪费时间，因为时间你都利用了起来。” 蒋亦成细细回想，好像的确是这样的，他真的从来没觉得等苏青黛吃东西是浪费时间吗？ 苏青黛重新拿起筷子，“今天我想慢慢吃完一碗粉，你要是有其他事要忙就先去忙吧。” 蒋亦成呆坐在位子上没有说话，看着一手抓着头发慢慢吃粉的苏青黛，两年多时间，自己好像真的没有好好看过苏青黛吃东西是什么样的。 也想起了自己曾经说教苏青黛，“吃不完一碗粉就点半碗好了，每次都剩那么多，粉都没吃完，又要吃这吃那的。” 当时苏青黛是怎么回答的？只是笑着说，知道了，不会再浪费了。 自己怎么就从来没想过，苏青黛要是连一个小碗的粉都吃不完，怎么可能回到出租房里还能吃完一整份烤冷面或者一满杯关东煮呢。 苏青黛慢悠悠地吃完一碗粉，把漏在汤里的码子都用勺搂了个精光，“啊，果然精华都是剩到最后的。” 重新带好口罩，苏青黛说：“我好了，我们走吧。” 蒋亦成脑子有点木，苏青黛刚刚说的话信息量有点大，他一时有点接受不过来。 苏青黛把小吃街街头走到了街尾，只是买了一小袋糖炒栗子抱着，准备晚上当下酒菜。 蒋亦成要付款，苏青黛抢先扫了码。 蒋亦成帮她拿，苏青黛直接接过来。 蒋亦成想送她，苏青黛招停出租车。 看着绝尘而去的车，蒋亦成内心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挫败感。 一个电话打给了好兄弟田竞予。 “哟，你不是下班就去找苏青黛了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田竞予接起电话就是戏谑。 “你在哪？”蒋亦成问。 “我还能在哪？刚从实验室出来，准备去一趟超市回家。” “多买点酒，我马上到。” 田竞予愣住了，蒋亦成喝酒？那可是四五年以前，苏青黛走那天的事了。 “怎么回事啊你，有好事要庆祝？” “我到地铁站了，挂了。” 苏青黛并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到了曾经蒋亦成租房的那个小区门口。 说不感概是假的，但是有些情绪，独自消化就好了。 曾经她以为他们分开是因为蒋亦成父亲去世，自己父亲用投资逼蒋亦成盒自己分手的。 知道分手这事是蒋亦成自尊心作怪之后，苏青黛也并没有怨恨埋怨蒋亦成，反而释怀了。 在当志愿者包括旅行那段时间，苏青黛想了很多。 其实，当时蒋亦成没有因为自尊心和她分手，他们也不会长久吧。 苏青黛不知道一段长久的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但她确定不是曾经他们那样的。 在蒋亦成面前，苏青黛从来都是自卑的，不说不代表不存在。 而蒋亦成，或者不光在苏青黛面前，他一直都是骄傲自负的。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会长久呢。 苏青黛沿着自己走过很多遍的人行道一边消化自己的情绪，一边暗嘲自己那时候果然太年轻。 苏木的电话打断了苏青黛的思绪。 “喂，哥。” “吃饭了没？”苏木问。 “吃过了，在外面散步呢。” “策划书我看过了，我这边有一些问题想问你，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苏青黛抬头看了看路边，估计了一下距离酒店的位置，打车也得二十分钟才能到，不过路边有一家便利店，外面的休息区没人。 “方便的，你说吧。” 其实很多问题根本不是苏木要问的，而是苏父看了之后让苏木来问的。 “你指出了酒庄现在存在的一些问题，针对这些问题你的解决方桉不够打动人，问题有很多，虽然不能全部解决，但也不能只解决一个两个。” “况且你的解决方桉……太简单了，要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还会留到现在吗？” 苏木给她提出了很多问题，还交给她了一个最基本的商业分析办法。 “两条路径，从供应链和价值链来分析你这个项目的可行性，你现在写出来的这个策划书，怎么说呢……学院派？就用那些教材里的分析模型硬套，那些模型在实操中太不务实了。” 幸好苏青黛有随身携带记事本的习惯，苏木说着她写着，一个电话打了快半个小时，巴掌大的记事本也写了好几页。 “我回去就改。” 苏木顿了顿，“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重新，改的话你会不自觉又跟着原来的思路走了。” 苏青黛一想，是那么回事，要改动的东西太多了，这种改下来，还不如重新写来得快。 “知道了，那就先这样，我先回去。” “你还没回去？快去快去，一个人注意安全。” “哥，我现在回国啦，九点都还没有，注意什么安全。” “在国内一个女孩子也要注意安全，到酒店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 苏青黛这边策划书聊好了，蒋亦成那边酒也喝上了。 田竞予和蒋亦成是大学同学，从大一到现在，从本科宿舍一起住到了博士楼，又一起住到了研究所的家属院。 田竞予看着垂头丧气的蒋亦成，担心之余又有些看好戏的心理。 ”怎么回事？如丧考妣。” 蒋亦成外套一脱，直接坐到了沙发前面的地上，伸手拿过一罐田竞予买回来还没来得及放进冰箱的啤酒。 田竞予看好戏的心收了起来，蒋亦成什么时候那么不顾形象过？ ------------ 36 没放在心上 伴随着开罐呲地一声，蒋亦成长叹了口气，灌下一大口啤酒，一个没留神差点被呛到，紧接着又是一个酒嗝。 田竞予被蒋亦成这一连串的操作惊呆了，这种在蒋亦成看起来很粗鲁的行为居然出现在了他自己身上。 “你没事吧？”田竞予又问了一遍。 蒋亦成没说话，闷头喝了一罐啤酒，开第二罐的空档才应了田竞予一声，“我是不是很失败？” 田竞予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没有啊，学业有成、工作顺利、有房有车，算得上年轻有为了吧。” “可是我连她到底吃不吃香菜都不记得。” “吃的吧。”不用蒋亦成说，田竞予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蒋亦成抬头，“你怎么知道？” “她原来和我们吃那么多次饭，没见她挑香菜啊。” 蒋亦成没有再说话，又喝起了酒，他酒量并不是很好，不至于一杯倒，但四五罐啤酒也就到位了。 果然，第三罐结束，蒋亦成的话多了起来。 “或许我真的是个很差劲的男朋友。”蒋亦成说。 田竞予算是看出来了，蒋亦成这是在苏青黛那里碰壁了，借酒浇愁呢，他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倾诉和宣泄。 田竞予也算是见证了他们在一起又分开的全过程，有些事当局者迷，他这个旁观者看清了也没立场说什么。 “她说，她和我单独吃饭很有压迫感。” 田竞予点头，“你吃东西是挺快的。” “可是我没有催她啊，我看我的书，她吃她的，怎么会有压迫感呢？” “你说什么？你先吃完了你就看书？”田竞予怀疑自己听错了。 蒋亦成皱眉，“那时候要看的东西那么多。” 田竞予竖起大拇指，“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能保送硕博，而我只能保研了。” 蒋亦成不解，“可是……” “她吃完一碗粉要半个小时吗？”田竞予问。 蒋亦成摇头，回想了一下，今天自己吃完了也就等了十来分钟她就吃完了，原来他去马路对面买个关东煮或者烤冷面回来，苏青黛也差不多收拾好了，他回来就能走。 “不要吧，也就等十多分钟。” ”那还好吧，算正常啊，我师妹有时候在办公室吃饭，那集电视剧有多长，她那顿饭就要多长时间。“ 田竞予说完才反应过来，“就这你还拿出书来看会？” 蒋亦成点头，“十多分钟能浏览两篇文献了。” “好了，我知道了，这就是我和你的差距，不过，你回想一下，你当时就真的忙到十来分钟都要抓紧看书吗？” 蒋亦成没说话，田竞予知道，他或许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知道吗？其实当时我们实验室不管有女朋友还是单身的都很羡慕你。” “有女朋友的羡慕我干什么？”蒋亦成反问，嘴上问着，心里在窃喜，莫不是羡慕自己女朋友漂亮？ “羡慕苏青黛懂事吧。”田竞予说，“我记得大三那年组里师兄分手是因为当时实验室排不过来，经常实验做到凌晨，然后他错过了十二点给他女朋友发生日短信，第二天师姐直接冲到实验室，细数师兄放鸽子的黑历史。” “组里的师姐过后数落师兄身在福中不知福，能找到女朋友就不错了，还是那么体谅他的女朋友。” 田竞予接着说：“我还记得有一年国庆假期，苏青黛好像是白天和同学出去玩了，晚上回来发现忘记带钥匙了，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打到了我这里，我去告诉你了，结果等我十一点多，赶在宿舍锁门前回去的时候，苏青黛还在楼下等你。” 如果不是田竞予提起，蒋亦成可能都忘记了。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田竞予过来告诉自己了，当时正好还有不到十分钟那一组就出结果了，他想着等结果出来，数据记下来，换上新的一组细胞进去再送钥匙下去。 结果数据结果不理想，找师兄来看完数据，新的一组数据又要出来了，他一折腾就忘了苏青黛在楼下等着他送钥匙这回事，直到田竞予下楼看到苏青黛又打电话给其他人，自己才下去把苏青黛带上来。 十月的晚上，苏青黛在楼下等了他三个多小时，手机玩没电了就坐在长椅上打瞌睡，不光被蚊子咬一手包，还冻感冒了。 自己为什么记不得？因为类似的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因为苏青黛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和他争吵过，因为自己就没有放在心上过吧…… 蒋亦成又勐地灌了一口酒。 “有一年冬天学校里发生大面积腹泻的事你有印象吗？”田竞予问。 “有这事？” 田竞予点头，“有的，你住外面可能不是很清楚，最开始怀疑是食物中毒，又来说是食堂保温措施没做好，学生打的饭菜都是冷了，所以引起了大面积腹泻。” “然后呢？”蒋亦成问。 “然后，那个冬天几乎每天苏青黛都来给你送饭，在外面买好用保温桶装着送到实验楼。” 蒋亦成沉默了，他是真的很差劲。 “有个师姐为什么总呛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蒋亦成摇头，“因为老师更……” “你少看不起姚师姐，就因为老师喜欢你她就呛你？她的格局还没那么小。” “那……” “因为你在实验室埋怨苏青黛，好像是苏青黛着急给你送完饭还要赶回学校去上下午的课，连续打了三个电话催你，挂了电话你就抱怨上了，说什么反正还不是外面买的，干嘛要送之类的。” 蒋亦成怎么也没想到，师姐是因为这个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和自己争锋相对。 “你怎么知道？” “苏青黛出国之后课题组聚餐，姚师姐说苏青黛总算挣了一口气，她看着苏青黛都憋屈死了。” 蒋亦成讷讷不成语，“你……你没和我说过。” “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们外人有什么好说的，而且你们当时都分开了。“ 田竞予说完就起身去书桌边拿了平板过来。 蒋亦成以为田竞予有事要忙，就也没有再说话。 可是喝了酒的人，想让他把话憋回去，可能比让他憋尿都难。 ------------ 37 你喜欢她吗 “你……”蒋亦成好几次想开口，都被田竞予低着的头和滚动的屏幕劝退了。 又是半罐酒下去，蒋亦成最终还是没忍住，“你在忙什么？” 田竞予抬头，“没忙什么？看两篇文献。”说完又低下了头。 蒋亦成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同时他也想到了曾经自己的行为。 田竞予又补充到，“你喝你的，别管我。” 蒋亦成突然觉得嘴里的酒没了滋味，他真的有一肚子话想说。 多年前坐在自己对面的苏青黛是不是也这样，话到嘴边，抬头只看到一个发顶，于是再多的话都咽了下去。 没有交流，那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意义是什么呢？拼桌？ 田竞予愣是强迫自己看了二十分钟才收起平板，感概，“每个月都有那么多论文发出来，这什么时候能看完啊。” 是呀，文献哪里有能看完的时候，当月的看完了，还有之前的，中文的看完了，还有英文的，自己真的就缺那十几分钟看书吗？ “我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诶。”田竞予说，“你真的喜欢苏青黛吗？” 蒋亦成不可置信，“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我不喜欢她我怎么可能和她在一起？” 田竞予思索了一会，“不知道，或许在她的喜欢面前，你的喜欢不那么明显？” 蒋亦成也在思考自己刚刚问出的问题，为什么田竞予会觉得自己不喜欢苏青黛。一个旁观者都觉得自己不喜欢她，那她真的能感受到自己的感情吗？ 田竞予可能看文献有点看上头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苏青黛追得太紧了，加上靳哥的关系才和她在一起的。” 说完，田竞予立马察觉到自己失言了，连连找补，“我一个牡丹狗，我懂什么感情啊，瞎说的瞎说的。” 平时自持冷静的人这会儿已经可以直接出演琼阿姨的男主角了，敏感且多思。 和自己最熟悉，算是比较了解自己的田竞予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其他人呢？苏青黛又是怎么想的呢？ 蒋亦成又给自己灌了半罐酒。 “我是真的很喜欢她，你知道吗，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眼睛弯弯地，还有一个小酒窝，不笑的时候也好看，圆圆的大眼睛，好像里面有星星一样。” 苏青黛长什么样，田竞予已经不太记得细节了，只记得是一个很开朗很爱笑的女生。 当时实验室的人对她评价都很高，师姐们都很喜欢她，要不然姚师姐也不会阴阳蒋亦成。 “她真得太狠心了。”蒋亦成又说：“高三那年，说转学就转学，明明是她先追的我，我都打算开学就答应她了，结果她说转学就转学，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 田竞予突然好奇了起来，“后来呢，后来怎么又联系上了？因为她到京市来上大学了？” YY 蒋亦成摇头，“她回景城也没有接着上高中，她跟我说她可能要出国了。” “这不是联系了吗？” “后来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你联系她了？联系不上？她回景城换号码了？” 蒋亦成往后一靠，仰面靠在沙发上，思绪飘了很远。 “我知道她新换的号码，我周末回家才看到消息，我想着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就没回，然后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田竞予一脸问号，“你没毛病吧，你都不回人家消息了，人家为什么还要联系你？” 此时此刻，别说姚师姐当时阴阳他了，就连作为好兄弟的自己也想敲开他脑袋看看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人家好歹也是小美女一个，不要面子的啊？” “她说走就走，当时我也生气呢。”蒋亦成辩解。 田竞予无语，“兄弟，你们那时候还是高中生啊，转不转学，转去哪里，什么时候走难道不都是父母说了算的吗？那是自己可以做决定的吗？” 蒋亦成趴在沙发上没有说话，不是被田竞予问住了，而是想起了很多过往。 田竞予感概了一句，“你就是人生太顺遂了，觉得什么事都尽在掌握中。” 或许吧，蒋亦成想。 虽说没联系，但蒋亦成一直关注苏青黛，包括苏青黛提了甚多次的好闺蜜韩行矜。 大一时候韩行矜找他做一个采访录跟拍一段日常，蒋亦成第一反应是拒绝的，可是知道了策划和主持是韩行矜，又听韩行矜说苏青黛一定会看她的片子，蒋亦成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和韩行矜接触之后，借韩行矜之手给了苏青黛一些自己的笔记，苏青黛收到笔记给他发了感谢的信息，他们才又重新联系上了。 尽管频率不高聊的也多半是学习，可也算有了联系不是吗？ 苏青黛一副机灵相，其实心思特别单纯，别人说什么她都愿意信，不是蠢，就不想花心思去揣测别人。 苏青黛曾说，多一点信任不好吗？什么都往阴谋论去想，自己累，和自己相处的人也累。 而蒋亦成也正好利用了苏青黛这一点。 报志愿的时候，数次和苏青黛说京市大学很好的，京市很好，京市还有她的好朋友。 于是苏青黛就被蒋亦成“洗脑”成功，报了京市的大学。 蒋亦成又告诉苏青黛，自己学校和韩行矜学校很近，要是过来找韩行矜玩，还能顺路到自己学校逛一逛。 于是苏青黛就真的找韩行矜玩就会给他发一条消息，问问他有没有空。 苏青黛也很好哄，生气了只要抱一抱亲一亲就好了，偶尔闹情绪了也只要花点时间陪她逛一逛或者陪她打两把游戏。 蒋亦成想着想着眼泪流了下来，那么好的黛黛啊，怎么就被自己弄丢了呢。 回想起来，自己曾经抱怨苏青黛狠心多少有点可笑，这么乖的女孩子怎么会是狠心的人呢，还不是自己给的失望太多了。 田竞予看着一动不动的蒋亦成，伸脚踢了一下，“睡着了？” 蒋亦成头闷在臂弯里，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没。” “在我这边睡还是回去？”田竞予又问。 “回去。” “我就知道，你这个洁癖吧，我觉得也只有苏青黛受得了你。” 田竞予去门口的衣帽钩上拿过自己和蒋亦成的外套，“穿上我送你回去。” ------------ 38 还得靠脸 他们都住在研究所的家属院，不一样的是田竞予新建的单身职工公寓楼，蒋亦成住那边稍微旧一点，面积也更大一些。 在等电梯的时候田竞予问，”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开学就搬回宿舍了吗？“ 蒋亦成不太好意思说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外面租房有点贵？ “我真的受不了你的洁癖你知道吗？租金那都还是其次的。” 田竞予啧啧两声，“在实验室洗试管你洗不够？回家洗个玻璃杯都要按照洗试管的标准来？还每天都要洗。” 田竞予的吐槽并没有结束，“我确实受不了，如果每天都只是喝茶或者白开水，送觉得一个星期洗一次都多。” 蒋亦成没有搭腔，他觉得这一个晚上他接收到的信息量有点大，他得缓缓。 “明天早上我不去实验室了。”田竞予把蒋亦成送到门口要走，蒋亦成说。 田竞予回头看了看蒋亦成这个状态，的确不像能进实验室的样子，“行吧。” 他们的工作多是在实验室完成的，所以考勤并不严格，有项目有课题有成果，谁管你几点来上班。 “你有烟吗？”蒋亦成又问。 田竞予愣了一下摸了摸外衣口袋，摸是摸到烟盒了，但他还是摇头，“没拿。我去门口给你买一盒？” 蒋亦成摇头，“算了，我进去了。” 蒋亦成回家灯都门开，就着门厅柜的感应灯直接走到了阳台上的躺椅上坐下。 感应灯到时间就熄了，只有外面路灯昏黄的灯光透了和不甚明亮的月光透进来。 蒋亦成感受到了冷意，苏青黛等在实验楼外面的时候是不是比现在还冷？蒋亦成想。 蒋亦成知道自己是喜欢苏青黛的，但是与生俱来的骄傲和从小被周围人惯出来的臭毛病让他从来不需要在人际交往中主动。 小时候因为父亲创办工厂和公司，堂亲表戚总是奉承恭维自己。 上学以后因为成绩还不错，老师喜欢家长喜欢，同学们也会主动和他交朋友。 再大一些，或许是成绩或许是皮囊，所到之处女孩子总不会少，也不需要他主动去认识结交异性。 不管是苏青黛的追求还是苏青黛的爱护，他总是被动接受的那一方，偶尔主动一次就彷佛自己施了多大的恩惠一样。 蒋亦成双手扣起搭在膝盖上，弯腰低头，脑门抵在拳头上。 想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蒋亦成忍不住捶了自己脑袋两下。 是呀，自己委屈个什么劲？自己都做什么了，就委屈上了？ 等着苏青黛联系他，等着苏青黛来找他，等着苏青黛追他，等着苏青黛回国…… 到现在，还在等，觉得苏青黛一定会忍不住再次主动联系自己。 蒋亦成又捶了自己两下，咬着唇哭出了声，苏青黛是不是恨透了自己，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她还会原谅自己吗？ 可是真的好喜欢她，过去几年真的太孤独了，不想接下来几十年依然孤零零地过，不想再过没有她的日子了。 蒋亦成窝在躺椅上发了半夜的呆，听着外面逐渐寂静，又开始有动静，腿蜷麻了，口坐渴了，也是在憋不住了，蒋亦成才回屋里去。 苏青黛连夜写好新的策划书发给苏木才去洗漱休息，白天没什么事，下午约了几个经销商品酒，顺便一起吃晚饭。 苏青黛知道她带回来的葡萄酒改进空间还很大，但她手里也还有一些年前和韩行矜婚宴用酒一起跟着集装箱过来的红酒。 本来就是拿回来送经销商的，如今也只是所求之事变了而已。 一个通宵时候，苏青黛并不觉得有多累，大概是因为做的事情是自己发自内心想做的吧。 但，觉还是要睡的，闹铃调好，戴上眼罩，苏青黛就开始补觉了。 结果，叫醒她的不是闹铃而是手机铃声，她以为已经到该起床的点了，扯下眼罩，拿过手机，看到来电，苏青黛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看一眼左上角的时间，起床气噌地就上来了。 “干什么？你最好真的有事，不知道扰人清梦会遭雷噼吗？”苏青黛没好气地说。 蒋亦成被噎了一下，“你……你还在睡觉？” “要不然我应该在干嘛？” “都已经…” “停止说教，我知道已经十一点了，但是我七点才上的床。” 蒋亦成内心有一点点窃喜，以为苏青黛和自己一样回忆过往，彻夜未眠。 苏青黛接着说：“什么事？” “想找你吃中饭。” “不吃，谢谢，挂了。” “等一下。”蒋亦成连忙说。 苏青黛是真的困，“又怎么了？” “你打算几点钟起床的？” 苏青黛约的经销商是三点半，这个时间就刚刚好，品酒聊天一个多小时，要吃晚饭就继续，不吃饭就散场。 “一点。” “那你睡吧，我一点过去找你。” “我下午还有事，真没空和你聊人生。” 蒋亦成脾气出奇地好，彷佛察觉不到苏青黛的恶劣，“我知道，总要吃饭的嘛。” ”随你，挂了。“ 苏青黛手机一扔倒头接着睡，蒋亦成却给田竞予打电话了，说他下午要继续请假。 “大哥，你不是吧，我是没给你花生米，可几瓶啤酒而已，你不至于喝成这样吧，旷工一整天？” 蒋亦成歪着头用肩膀夹住手机，手在衣柜里不停翻找，“我下午要进城。” “干嘛？又去？” “那你别管。” “那你也别找我喝酒了。” “放心，花生米都没有，有什么好喝的。” “过分了啊你，这都啥光景了，还要花生米。“ 蒋亦成实在没找到自己想找的衣服，“挂了啊，拜拜。” 说完手机忘床上一扔，恨不得整个人钻到衣柜去找，明明没几件衣服，偏偏想找的那件没在。 蒋亦成想明白了，说什么复合，过去的他不配要求苏青黛复合。 既然如此，那这次换他来追求苏青黛，让苏青黛感受到他的心意。 蒋亦成也一向对自己的皮囊很自信，虽然他不靠脸吃饭，但适当的时候也是要合理利用资源的不是吗？ ------------ 39 你一个人去？ 再次醒来，是在闹铃响之前，但苏青黛还是赖床到闹铃响才起来。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房间门被轻轻敲了两下，轻得苏青黛都快觉得是幻听了。 苏青黛拉开房门，防范链还扣着，从门缝里，苏青黛看清了来人。 “你怎么来了？” 蒋亦成扬了扬手里拎着的外带保温袋，“送餐呀。” 苏青黛的计划里没有午饭，随便吃点，可是看到袋子上的logo，苏青黛没骨气地饿了。 把门关上，解下防盗链又重新开门，对着蒋亦成，苏青黛是真的没什么好客气的。 “随便坐，你可以先吃。“ 苏青黛住的是套房，蒋亦成把东西放到吧台上，烧上热水才回答苏青黛。 “没事，你慢慢收拾。” 蒋亦成记得苏青黛原来每次出门都很慢，约好了出门的时间，她总是会提前很久就准备起来。 他已经做好了至少要等苏青黛半个小时的准备，没想到苏青黛不到二十分钟就好了。 蒋亦成没有先吃她并不意外，但蒋亦成就那么干坐着，没带电脑没看手机，就盯着桌上多出来的两杯热水看就很意外了。 “下午不上班吗？今天可是工作日啊。”苏青黛问。 蒋亦成起身把打包盒一盒一盒拿出来，“偶尔旷工也没关系。” 苏青黛挑眉没有说话，看了看窗外，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来啊，旷工这种话从蒋亦成嘴里说出来，还挺稀奇的。 尽管打包闷了好一会，可是高品轩的菜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好吃，尤其眼前这道松鼠鱼，简直百吃不厌。 蒋亦成看着苏青黛的筷子每道菜都光顾很多次，提起来的心总算放下去不少，至少，记忆中她爱吃的菜没有变成她讨厌的。 这一顿饭苏青黛吃得很满足，如果蒋亦成不聊当年的话。 “高品轩又开了两家分店了，只要提前预约不用再排很久队了。”蒋亦成帮苏青黛把鱼刺挑出来，“还合口味的话有空我们去店里吃。” 排很久的队，苏青黛冷呵了一声，那也是自己去排的，与他什么关系。 那年圣诞节是周一，二十六号苏青黛生日自然不在周末，于是他们计划周六或者周天出去吃饭，平安夜、圣诞节、生日三合一一起过了。 周六蒋亦成实验室有聚餐，他们的约会就定在了周天。 苏青黛想到周末加节日人会比较多，但没想到那么多，当天蒋亦成下午还要去实验室，苏青黛睡起午觉来收拾好，五点不到就出门先去排座了。 蒋亦成快七点到的时候前面还有好几桌，而且还是好久没有叫号。 蒋亦成看不远处火锅店虽然有人排座，但翻台速度很快，就想去吃火锅。 苏青黛想到自己特意化的妆，低头看看身上的小裙子，摇头拒绝了，好歹是生日，她想吃自己一直想吃的菜，想让自己美美的，而不是烟熏火燎，妆也花了，裙子也沾上了火锅味。 在苏青黛的坚持下，他们又等了快一个小时才吃上晚饭。 其实八点吃晚饭也不算太晚，但蒋亦成的不快表现得实在太明显了。 明明很好吃的菜，他拿出吃食堂的架势来，一阵风卷残云，然后，苏青黛对着电脑背板吃完了一顿饭。 要不是蒋亦成提前定了蛋糕，送货小哥给他打电话取蛋糕，苏青黛觉得蒋亦成可能都忘了那天还是给自己过生日的。 大概是良心发现，在餐厅门口取到蛋糕之后，苏青黛抬头终于是能看到蒋亦成的脸了，如果没有打瞌睡就更好了。 苏青黛很喜欢高品轩，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和蒋亦成去过。 苏青黛摇了摇头，过往不能细想，想多了只会觉得自己傻得可笑。 苏青黛放下筷子，不带什么感情地应了蒋亦成一句，“那挺好的，确实没那么多时间去排队。” 蒋亦成也想起了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去高品轩的场景，一时间有点讪讪，自己原来还真的不干人事。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不用收拾，一会有客房服务来收拾。” 说完苏青黛就重新进了卫生间，妆都还没化呢。 蒋亦成怎么可能不收拾，蒋亦成有洁癖没错，苏青黛也不逞多让，只是没有蒋亦成那么严重，她尤其受不了异味。 就是大冬天北风呼呼地，苏青黛也一定要开窗通风，屋子里食物的味道一定是要第一时间处理掉的。 曾经就因为自己实验结束太晚，半夜回去泡了泡面不仅没通风，还把泡面盒子放在屋里过了个夜，苏青黛气得回学校住了一个星期。 苏青黛再次从卫生间出来是四十分钟以后。 “你真不上班？” 蒋亦成正襟危坐，摇头，“不上。“ 苏青黛没管他，站到酒柜前挑了五六瓶红酒放到包里，又去检查其他该带的东西带了没。 蒋亦成看着苏青黛拿来装酒的老花驴牌，不知道多少人要说她暴殄天物了。 不过，她好似真的长大了，原来出门才不会检查包呢。 自己如果比他早出门，那一定是要帮她把钥匙、门禁卡、公交卡、校园卡拿好了放在门厅柜上。 不带钥匙，公交到站了想起公交卡，到学校了想起校园卡这样的事真的数不胜数。 苏青黛收拾好了看向蒋亦成，“我要出门了，你再坐会？” 苏青黛确实不知道“大忙人”蒋亦成这是要干什么，什么也不说，就送个餐，然后看一小时窗外？ 蒋亦成起身，“不了，你要去哪里？” 苏青黛皱眉，怕不是要跟自己去？虽然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带他去好像也不适合，可是，拒绝会不会显得自己心虚呀。 蒋亦成轻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我送你去，你带那么多酒不重吗？”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苏青黛无所谓地耸肩，报出了会所的名字。 京市有名的高消会员制销金窟。 蒋亦成有幸跟着靳屿和苏木去过几次，她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啊。 “你一个人去？”蒋亦成问。 苏青黛不解，怎么拒绝他一同前往，在线等。 ------------ 40 无力感 蒋亦成也意识到自己这个话问得……不恰当。 “我是想说，这个地方是你定的吗？” 苏青黛不解地问，“这地方有问题吗？” 蒋亦成摇头，“没什么问题，只是比较意外，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这是近一两年才开起来的。” 苏青黛哦了一声，“其他人定的。” 苏青黛其实也问过韩行矜，那个会所怎么样心里也是有数的，想要做成一件事，那就不能由着性子来。 到地方，苏青黛谢过蒋亦成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青黛也通过韩行矜介绍入了会报上电话号码，亲属卡登记，苏青黛被带到了一个半开放式的包间。 环境确实不错，苏青黛要来工具，再次当上了侍酒生。 几位经销商彼此之间都认识，可和苏青黛还是第一次，相互恭维之余又能聊一下务实的话题，气氛非常融洽，以至于一直聊到了饭点，索性晚饭也就安排在了会所。 因为不知道苏青黛的来意，饭后再多的活动没人提，苏青黛是绝对不可能安排的。 不过这半天下来，也算把几位经销商招待得很周到了。 经销商是满意了，苏青黛却累得够呛。 当侍酒生一直走动就算了，还要全程捧场陪笑。 别说苏青黛只是一个社牛，就是专门搞接待的怕也是遭不住。 送走经销商，苏青黛实在是累得不想动弹，索性在会所做了个SPA，反正刷的韩行矜的卡，苏青黛不仅全套，还捡了最贵的来。 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刚出会所门，苏青黛就等在门口的人拉住。 苏青黛看清眼前的人惊魂未定，“你这是？掉烟灰缸里了？” 蒋亦成看着苏青黛不施粉黛分手掌大的瓜子脸，垂在身后还带了一些水汽的头发，心下一惊，拉着苏青黛前后看了看。 “你没事吧？” 苏青黛不解，“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蒋亦成皱眉，“怎么到现在？那些经销商没对你……做什么吧。” 苏青黛又不是傻子，她轻笑一声，“能做什么？都是些正经生意人。” 苏青黛还是忘了，她的葡萄酒生意能做起来最初也是托了韩行矜的福，能和韩行矜或者霍家说得上话的经销商，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他们靠的也不是歪门邪道。 只是，蒋亦成的猜想让苏青黛不是很舒服，他什么意思？担心自己用不入流的手段去打动经销商？倒也是大可不必。 蒋亦成纠结再三还是开口，“真的没有被欺负吗？” 苏青黛重新打量蒋亦成的神色，好在担心和愤怒参半，并没有嫌弃轻视的意思，这让苏青黛多少受用了一些，自己应该是误会他了。 苏青黛摇头，“没有啊，他们早走了，我只是去做了个SPA。” 蒋亦成这才放心了点，“我还想着十一点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要给靳屿打电话了。” “给他打电话干什么？”苏青黛问。 蒋亦成再次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无力，上次那么无力还是家里破产不得不和苏青黛分手，眼睁睁地看着她出国。 或许，学术和权钱并不冲突，蒋亦成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 “你怎么在这？”苏青黛又问。 蒋亦成扬了扬车钥匙，“接你回家。” 苏青黛一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出来，万一我下午谈完事就走了呢？” 蒋亦成没说话，苏青黛走到车边发现，这位置不是和自己下午下车的地方一样吗？ “你没回去？”苏青黛又问。 蒋亦成轻嗯了一声，从车后座拿过电脑包，把副驾的电脑塞进去，又把包随手放到车后座地方，苏青黛这才发现，车后座还有一摞打印好的材料。 苏青黛不客气地上车，实在是太累了，有现成的车何必拒绝。 看着窗外后退的街景，苏青黛心想，蒋亦成还是那个蒋亦成，一点时间都不会浪费，倒是和记忆中那个人一样。 苏青黛还记得自己大二时候有实操课，那个周五要去城郊的葡萄园，说好听点是观察不同品种的葡萄藤，其实就是去干活的。 六月的京市不光热，还会有暴雨。 苏青黛和蒋亦成约好了，她就不做校车回学校了，实训结束了直接坐城郊公交回出租房那边。 只是不巧，那天下午三点多就下暴雨了，原以为会很快雨停，结果一阵雨下了一个多小时还一点变小的趋势都没有。 室外实训不得不中止，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学校的车也还没来，老师只能改成室内的。 请葡萄园的工人搬来他们最近需要的肥料和杀虫剂，让这波学生在葡萄园旁边暂时闲置的工作间配肥料和各种药剂。 课本上说得清清楚楚地什么元素要多少，浓度多少，可是真的到他们自己配肥料，算得那叫一个艰难，尤其很多肥料还是复合肥。 好好地实训课愣是被一群大学生弄成了数学课，不，准确说来是化学课。 学生们没想到，他们以为他们只要知道长成什么样是缺什么元素就好了，结果他们还得会按比例配。 至于老师，也是看得头疼，谁能想到高数能解的人算不清复合肥的比呢。 所有人都卯上了劲，非得弄出来。 结果就是学校的车来了，他们还在算，雨停了，他们还在配，天黑了，他们总算稀释好了。 按照原本的实训安排，五点结束，就是苏青黛自己坐车七点也能到了。 可这人一旦投入进去，哪里还想得起来提前告知一声，等结束了想和蒋亦成说一声的时候，手机已经因为一整个下午充当计算器，电量告磬了。 走出工作间的时候，苏青黛喊住正要上学校大巴的同学，想找同学手机给蒋亦成打个电话，才发现大巴车旁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而蒋亦成站在车前向着工作间张望。 苏青黛小跑到蒋亦成面前，不顾老师同学都还没走，扑进蒋亦成怀里，“你怎了来了？” 蒋亦成抱住苏青黛，“下雨了你没带伞，我怕城郊公交不好坐，过来接你，打电话也没接。” “没打通电话你还来？万一扑空了怎么办？” ------------ 41 又遇老同学 当时蒋亦成怎么回答的？ 蒋亦成说：“我来得比较早，要是来到这里还没遇上你我就再回去呗。” 他们计划是五点结束实训的，比较早，那肯定是五点之前了。 “你几点到这里的？” “四点半。” “呀，那你等了两个多小时了？你明天的组会怎么办？” 蒋亦成他们课题组有个惯例就是每周六上午开组会，老师随机点人起来做汇报，有人可能一个学期都点不到一次, 有人可能连续被点四五次，老师不吝夸奖，批评起来也是不留情面的，所以组会没人划水。 蒋亦成从车后座把苏青黛的外套递给她，“晚上还是有点凉，教授的航班取消了, 组会改到后天上午。“ 闻言苏青黛放心了，不耽误蒋亦成就行, 可他也等了两个多小时。 “我们直接回去吗？”蒋亦成问。 苏青黛不解, 不直接回去去哪，这荒郊野外天也快黑透了。 蒋亦成有些生硬地说：“师兄说这附近有一个天然温泉，你想去吗？” 六月份泡温泉多少有点不合时宜，但，这是晚上啊，还是刚下过暴雨的晚上，还是劳累了一天且暴雨过后还起风的晚上！ 苏青黛一听泡温泉，整个人更累了。 “可是……” “我给你拿了换洗的衣服。”蒋亦成指指后座。 “啊？”苏青黛惊呼出声，蒋亦成这都不计划好了嘛。 蒋亦成后知后觉地解释，“我找师兄借车，说我回家给你拿一下外套去学校开车，师兄才告诉我的，我索性就都帮你收拾了。” 苏青黛哦了一声。 蒋亦成接着说：“你的洗漱用品我也帮你收拾了。” 苏青黛看蒋亦成有点不自在，她起了逗蒋亦成的心思，“你都收拾好了, 不去岂不是白费了你一番心意。” 蒋亦成蹭了蹭鼻尖, “想去我们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苏青黛想去归想去，但她还有其他顾虑。 “会不会耽误你……” “啊？” “你不学习吗？” 蒋亦成摇头，“我这个星期的任务都完成了，而且我带着文献和电脑，刚刚已经看了很多了。” 苏青黛点头，可以，这很蒋亦成，玩的时候一点不含煳，但是该学该看的东西也是一点都不马虎的。 街景渐渐熟悉了起来，苏青黛也醒过神来，想起蒋亦成等了自己大半天。 “你吃晚饭了吗？” 蒋亦成趁着红灯看了一眼导航，“没事，不饿。” 得，那就是没吃的意思。 苏青黛拿过蒋亦成正在导航的手机，把目的地换成酒店不远处的夜市。 “我有点饿了。” 蒋亦成不置可否，只是跟着导航走。 苏青黛把手机重新放到手机支架上，视线一转就看到了蒋亦成的侧脸。 鼻梁依然高挺，眼光深邃, 骨子里的轻狂又悄无声息地泄了出来，神色不羁。 只是原来总是带笑的嘴角现在微微抿着, 很有距离感也更严肃。 苏青黛摇了摇头, 他笑也罢哭也好，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苏青黛扭头靠在车窗上假寐。 视线太过炙热，蒋亦成怎么会感受不到，他之所以抿唇，完全就是在克制，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扭头和苏青黛对视，想问问她到底还喜不喜欢自己。 苏青黛会怎么回答，他心里很清楚，苏青黛一定会说不喜欢，让他不要白费功夫。 他也知道，她不会恶语相向，但对蒋亦成来说，苏青黛的冷漠比恶语相向更可怕。 下车前，苏青黛看着自己没喝完的两瓶红酒，遗憾地说了一声，“可惜了，你要开车，没口福了。” 蒋亦成笑了笑没有接茬，开不开车倒是其次，他确实也不是喝酒的料。 苏青黛只是要了一盘冰毛豆慢慢吃着，等蒋亦成吃完就和他说了再见，自己就熘达着回一街只隔的酒店。 蒋亦成看着苏青黛的背影有点无措。 这个时候，他倒宁愿苏青黛对他横眉竖眼，至少说明在乎。 苏青黛这样不咸不澹，满不在乎的态度，反而让蒋亦成有点心慌。 完全找不到突破口。 蒋亦成跟在苏青黛后面，目送苏青黛走进酒店大厅才离开。 周六是他们老同学聚会的日子，可苏青黛要先去韩行矜说的商场招商会。 同学聚会能不能去，苏青黛还真不确定，这完全取决于招商会上能结识什么样。 商场和品牌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有的品牌是商场求着入驻的，有的品牌却是要去求商场的。 不光娱乐圈是流量为王，零售行业同样也是，就看你是能为商场带来人气的潮牌，还是想借助商场人气的老鸟。 西红柿 很幸运的是苏青黛遇到了老熟人周唐明，更巧地是周唐明是商场招商负责人。 周唐明看到苏青黛还挺意外的，不过他回国之后听同学提过，苏青黛做起了红酒进出口生意，既然做生意，那在招商会上遇见也就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 只是这招商会的门槛可不低，看样子，苏青黛这些年生意做得不错啊。 周唐明老远就招呼苏青黛，“什么时候回来的？” “去年年底就回来啦。” “我就说呢，现在国际航班都停了。” 两个人是在国外语言班上认识的，又是一个大学，自然就报了团。一个学葡萄酒、一个学奢侈品，部分选修课还是组队一起上的。 只是毕业了一个回国了，一个就在国外，慢慢联系少了。 “过来参会？”周唐明问。 苏青黛先是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主要是来涨见识的，想在国内自己做葡萄酒。” 周唐明了然之余又有点好奇，苏青黛是景城人，家里做的医疗行业，这种规格的招商会邀请函他们也能拿到？ 两个人虽然也有旧要叙，但更重要的是，一个想了解市场，一个出于好奇，众目睽睽之下聊了好一会。 也让不少品牌经销商、代理对苏青黛多了些关注。 两个人又重新交换了国内的联系方式，才回到各自该在的地方。 商场招商类目繁多，不同种类的品牌是分开同时进行的，苏青黛看了餐饮，也看了副食零售，和几家连锁西餐厅的负责人交换了名片，也和几个超商老板聊了聊入驻情况。 ------------ 42 双标狗 招商会结束已经不早了，主办方倒是安排了晚宴，只是参加的人不多。 苏青黛单纯来凑热闹的，加上李倩联系打了好几个电话，苏青黛在招商会结束之后就准备离开。 周唐明看到苏青黛要走，赶紧结束谈话，喊住苏青黛。 “要走了？不吃点东西？”周唐明问。 苏青黛摇头, “不了。”扬了扬手里正在显示来电的手机，“今晚还有同学聚会，打了好几个电话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电梯口了，周唐明帮苏青黛按下电梯。 “不准备回f国了？” 苏青黛苦笑，“这个形势，短时间内也回不去。” “那会长期待在国内吗？” 苏青黛摇头，“说不好, 看疫情吧。” 电梯到了, 苏青黛向周唐明道别，没想到周唐明和她一起进了电梯。 苏青黛连连推辞，“我就过来看看，不用送我。” 她以为这是主办方招待的一个环节，迎来送往。 可是，送到电梯口就行了，送到楼下那是大可不必了。 周明堂问：“一楼还是负一楼？” “一楼，谢谢。” “别客气，我也下去透透气，在会场待了一下午，脑袋嗡嗡地。” 苏青黛了然一笑，不管会场的通风换气系统有多给力，时间长了确实会头疼，加上灯光和嘈杂的声音，还要对认识不认识的各种人笑脸相迎。 “辛苦了，明天还要加班吗？” 周唐明摇头，“不加了不加了，要休息了。” 苏青黛笑笑没说话, 确实没多少好说的。 周唐明继续说：“你呢, 明天要工作吗？” 苏青黛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转移视线盯着变换的楼层数字。 “我可不比你，商界精英。我现在就是闲人一个。” “可别夸了，我是打工仔一个，既然明天没有工作的话，一起吃个饭？” 苏青黛再次看向他，确定他眼里没有其他情绪，只是单纯约饭，“好呀，好像辛欣也在京市，晚点我问问她，我们确实好久没聚了。” 周唐明不置可否，“好呀，周扬也在，我问问他明天有没有空。” 一楼到了，周唐明很绅士地虚挡着电梯门让苏青黛先下。 “谢谢，那我就先走了？我们回头再联系。” 周唐明问, “你怎么走？朋友来接吗？” 苏青黛摇头, “我打车过去，再见。” 第三次道别，周唐明不得不和苏青黛说再见。 毕竟要参加招商会，苏青黛特意收拾了一下，从穿戴到妆容都往精英范上靠，小高跟敲在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声音清脆。 周唐明站在原地目送苏青黛离开，直到苏青黛在门口坐上出租车离开周唐明才折返回楼上。 苏青黛这才有空看李倩的消息。 李倩：「天呐，黛黛，你一定要来，这都是些什么魑魅魍魉啊！」 李倩：「黛黛，你什么时候结束，我可夸下海口了，你一定会到。」 李倩：「气死我了，黛黛你到哪了？」 李倩：「完了，我忍不了了，我想动手了！！！」 苏青黛看完直接给李倩回了电话。 “喂，黛黛，你来了没？”李倩接通电话就问。 “在路上了，可能还要二十分钟。” 李倩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血压都飙起来了。” 尽管能想到肯定是有人说不中听的话了，但苏青黛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了？” “就有人狗嘴里不吐人话，上次我们怼她们了，今天见你没来，就明里暗里说什么你本来就不该来，你这回国半年了工作也没有，肯定不好意思来……” 苏青黛笑，“我高中时候是不太受女生欢迎，没办法，嘴长在她们身上，随便啦。” 李倩气呼呼地说：“你快来，我等着你来了大杀四方。” 苏青黛下意识以为李倩的意思是喝倒她们，笑着应了下来，“好，马上到。” 苏青黛和李倩的通话内容被李倩旁边的蒋亦成一字不落全听了，微微笑了一下，拒绝了同学的劝酒。 “开车呢，以茶代酒。” “哎呀，有代驾怕什么？”同学还劝。 蒋亦成还是拒绝，“住得远，明天还有工作。” 同学知道蒋亦成是科研工作者，既然有工作也就没有再劝。 和蒋亦成碰了一下杯，抿了一口白酒，“老班，那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原则性太强了。” 饭团看书 满场飞的姜涛听到了，搂着蒋亦成对老同学说：“原则性？那也是分人的，什么原则性，双标狗才对。” 同学听了也想起蒋亦成的事迹，哈哈哈大笑，“是了，确实双标。” 女同学们听得一头雾水，男同学们闻言纷纷大笑。 李倩逮住一个关系不错的男同学，“你们笑什么，他怎么双标了？” 男同学撇撇嘴，“高中时候想抄他的作业难如登天，问他要作业，他就来一句，自己做，高考又不是我帮你考。” “然后呢？”李倩追问。 “然后苏青黛天天去他包里自己找作业，我们问他，他说，我怎么知道，她自己拿的，又不是我给的。” 李倩扶额，好像高中时候是这样的，尤其理科作业，苏青黛总是拖到最后一刻，实在没办法了，就去蒋亦成那边转一圈。 “虽然不是他给的没错，可是，其他同学自己拿的时候，他倒是别阻止啊。” 蒋亦成打断男同学们的起哄，“好了好了，喝不好喝还是菜不好吃。” 苏青黛挂上电话，又给哥哥苏木回了电话。 “哥，怎么了？”苏木自己也忙，一般都是晚上给她打电话。 “没事，就下午想起来有一份麻烦阿成帮我做的检测报告，你回来的话就顺便带回来，东西还在保密阶段。” “谁？”苏青黛一时没想起来哥哥说的是谁。 “蒋亦成啊。”苏木重复。 苏青黛扶额，“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保密阶段你还给他做。” “在你不在家的时候。”苏木不客气地回怼，“他也有股份，给他做不是更放心。” 快到地方了，“行吧行吧，你和他说过没。” 苏木嘴上说着，“忘了和他说，你问问他。” 心里想的却是，还是他加班加点做出来，就为了能让你带回来呢。 ------------ 43 再次被安排 苏青黛到饭店门口给李倩打电话，李倩很快就小跑着出来了。 看到苏青黛的打扮，李倩惊呼一声，“你果然是来大杀四方的。” 苏青黛没好气地拍了李倩一下，“我跟你说了我下午有事的嘛，我直接过来的。” 商场上的人要说肤浅其实也肤浅，第一眼就是看你的穿戴, 来初步判断生意做得怎么样，身价大概什么段位。 苏青黛那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只差没把能拿出来的最值钱的都招呼上了。 李倩摸了摸苏青黛的包，“富婆，这种包你都拥有！壕无人性。” 苏青黛笑骂，“你够了啊，这种包岂是我等升斗小民能配到的？你也是太看得起我了。” 李倩笑嘻嘻, “忘了富婆的朋友是超级富婆，请问，富婆们还缺朋友吗？” 说笑着两个人走到了包间门口。 李倩推开包间门，就有人看到她们。 “诶，苏青黛来了。” “苏青黛同学，你还记得我吗？上次你们临时聚餐，我出差错过了呢。” 李倩推开面前几个喝了不少酒的人，“好了好了，让黛黛先歇会吃点东西再说话不迟。” 说着把苏青黛带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果然是喝了洋墨水的只和喝过洋墨水的人玩，老同学客客气气地和你打招呼，你理都不理。”有人凉飕飕地说。 苏青黛觉得有些人啊，真是不消停，她最近见了那么多人，可是手头的事毫无进展，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 扭头对着说话的人就说：“人生路那么短，你为什么非要走捷径。” 女生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你这没喝洋墨水，中文也没什么长进啊。”苏青黛说。 女生气呼呼地说：“喝了洋墨水怎么了, 还不是回国了工作都找不到。” “对啊, 我又没有生活压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找工作干什么啊。” 旁边女生拉了拉她，让她别说了。 可人在气头上，旁边人的劝说只会火上浇油。 幸好理智还在，女生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真羡慕你呢。” 苏青黛笑笑，“我也挺羡慕我自己的。”说完被李倩拉着坐了下来。 李倩在给她递东西的时候，小声对苏青黛说：”看到没，没一句好话。” 苏青黛喝了一口汤润了润嗓子，“怎么招？就这点段位就把你气成河豚了？” 小书亭app 李倩给苏青黛夹菜，“你赶紧吃吧，我一看她就憋着坏。” “怕什么？你怕她打你啊。” 李倩从小学散打，别说女生了，一般男生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李倩拨弄了一下刘海，“她要直接动手别bb我反而不怕了。” 苏青黛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 女生又来了，“你们说什么好笑的呢？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开心开心啊。” 苏青黛抬头，“说狗嘴里吐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可以确定不会是人话。” 女生神色一僵, 这不是拐着弯说自己狗嘴里不吐象牙嘛。 苏青黛低头问李倩，“我确实不太记得她了, 除了上次结仇以外，我们两个原来也不对付？” 李倩皱眉想了想，“还好吧，你那时候虽然不和女生搞小团体，可也不会到处说人长短啊。”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觉得十有八九还是蒋亦成。” “不必吧，她不是说她看不上蒋亦成是事业编，挣不了什么钱嘛。”这是上次她们在卫生间听到的她们的聊天。 苏青黛又说，“而且，我和蒋亦成早就没关系了，她没追上还赖我了？” “这，不管现在怎么想的，总是心有不甘吧，这事她没理由冲蒋亦成去啊。” 苏青黛觉得自己这就是无妄之灾啊，“那就有道理冲我来了？” 李倩又想起一件事来，“她当时好像座位在蒋亦成周围，想找蒋亦成请教问题，或者借作业，蒋亦成都不太乐意搭理，会不会因为这个？” 苏青黛觉得很委屈，“那又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蒋亦成别借的。” 正好蒋亦成和聊了天走过来，经过苏青黛后面，问，“你让我别借什么？” 苏青黛白眼翻破天际，“我说你不借作业跟我没关系。” 蒋亦成点头，“对呀，你没让我不要借的，我是为他们好，而且我要是借了他们，你想要的时候万一没在怎么办？” 苏青黛不自在地拨弄了一下脸颊边的头发，“没在我找其他人借啊。” 蒋亦成彷佛在思考这么做的可行性一样，最后得出结论，“你人缘不错，借是肯定能借到的，但就正确率而言，我还是觉得用我的比较好。” 幸好没什么人关注他们，要不然蒋亦成那么明显的开屏，苏青黛还真的没那个脸去面对其他同学的打探。 实在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了，唯有沉默以对。 吃了些东西，又和几个坐周围的同学聊了聊天，回忆了一下青葱岁月。 “当时你转学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还能在京市相聚。”有同学说。 苏青黛也举杯，“对呀，这都是我们的缘分呐。” “一定要保持联系，常聚啊。” 蒋亦成知道苏青黛男生缘不错，但没想到那么好。 几乎每个男同学都找苏青黛叙上两句，蒋亦成让姜涛组织同学聚会只是为了给自己和苏青黛创造一个见面的机会。 没想到变成了所有在京男同学和苏青黛叙旧的机会。 说起过去几个月最大的事，绝对是疫情莫属了。 “说起来，我们得敬我们疫苗研发团队成员之一的老班一杯，没有他们的夜以继日，我们也不可能那么快恢复正常生活。” 蒋亦成连连摆手，“你要这么说的话，张楠作为驰援樱城医护人员不是更可敬。” 姜涛拉过一直话不多的张楠，“你们都是英雄。” 不少上次参加聚会了的同学和苏青黛加了好友，能看到她的动态。 “非要论，我觉得苏青黛也算一个，又是方舱医院志愿者，又是首批疫苗临床志愿者。” “对对对，我谨代表我个人，由衷地敬佩你们。”姜涛说。 有人起哄，“我委托你代表我。” “同上。” 一时气氛热烈。 ------------ 44 很狼狈 有人成为谈论的中心，自然有人心生不满。 “有人是真的去去工作，去干正事的，有的人，到底是去当志愿者，还是去添乱的只有自己知道。”赵纯又大声和旁边女生讲悄悄话。 女生拉了拉赵纯，“不要这么说, 能在那种情况下留在樱城就很不错了，还能去当志愿者，很厉害了。” “你不要被带节奏，不管是去方舱还是去打疫苗，当志愿者肯定有钱拿啊。”赵纯撇撇嘴，“要不然怎么可能会去呀。” 苏青黛越听越好笑，就算自己拿了生活补贴又怎么样，你行你上啊。 劝赵纯的女生有点尴尬, 不搭腔吧，又觉得同学一场，搭腔了吧，让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和赵纯唱双簧呢。 女生不好意思地冲苏青黛笑了笑，整个身子往另一边倾斜了过去，划清界限的姿态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苏青黛也想起来了，这女生上次就说自己在国外混得不怎么样，被自己怼了回去，这是憋着劲来想找回场子呢，自己要是不奉陪一下，岂不是对不起她等那么久？ 只是上次是大波浪，这次变成了黑长直，发型变了，脑子还是一样的空。 “没办法啊，向你说的，回国那么久了工作也没有, 有份工作能给点生活补贴我当然要去啦。” “哼，这又是什么勾引男生, 激发男生保护欲和同情心的新招数。” 其他同学越听越不对, 纷纷停下劝酒和叙旧，场面逐渐安静下来。 苏青黛高中时候大大咧咧，从小又跟着哥哥们屁股后面跑，和男生们相处也不扭捏，不像很多青春期的女生和男生说话都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同学聚会呢，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黛黛去当志愿者是值得表扬的事啊。”姜涛作为组织者见势不妙赶紧出声阻止。 “就是就是，都是同学。” “去当志愿者不挺好的嘛，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呢。” 同学们也开始大声交头接耳。 赵纯见几乎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觉得自己好歹和他们同窗三年，他们怎么就全部为之和他们上了两年学的苏青黛说话呢。 三年的同学情比不过两年吗？ 赵纯觉得所有同学都在欺负她。说出的话就越发不过脑子了。 “从高中开始就搔首弄姿勾引男生，现在还是这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得意什么？” 且不论苏青黛高中时候除了蒋亦成，和其他男同学只是正常交往。过了这么多年在这种场合大放厥词本身就很不合时宜。 苏青黛安抚了一下李倩，“上次聚餐听说你还是单身, 现在估计也是吧, 要不然怎么会嫉妒别人有异性朋友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苏青黛乐了, 这人已经无话可说到瞎说了吗？ “你是苍蝇你说了算。” “和那么多男生关系好, 说说，你到底脚踏几条船。” 苏青黛真的是忍不了了，这话往重里说，那就是在诋毁自己，质疑自己的品行了。 在所有人都被赵纯的话雷得里焦外嫩的时候，苏青黛已经几步走到了赵纯面前，一巴掌打在赵纯脸上。 “没人教你话不能乱说吗？” 赵纯捂着脸，“你怎么能打人呢？” 拿出了社会人茶里茶气地那套，“哎呀，黛黛，我跟你开个玩笑怎么了，你怎么那么开不起玩笑。” “我打你一巴掌怎么了，你怎么那么不经打。” 苏青黛刚说完，李倩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好像是挺不经打的。” 赵纯被气红了眼，眼泪夺眶而出，连周围的同学都控诉上了，“你们怎么看着她打人啊，你们集体欺负人。” 姜涛真的觉得自己累了，怎么会有这种人，上学时候智商还挺在线的啊，这情商目前看来，确实不怎么样。 姜涛冲李倩和蒋亦成使了个颜色。 李倩赶紧憋住笑，拉过苏青黛，“好了好了，黛黛，不理她，快来吃东西。” 有其他女生拉着赵纯去卫生间。 就这，在尴尬的气氛里，一场闹剧落下了帷幕。 之后苏青黛再也提不起兴趣来，虽然自己没输，可也没讨到好，实际上没忍住动手就落了下乘了。 好好的同学聚会可以说是草草收场了，说是虎头蛇尾毫不为过。 在餐厅门口，还是老环节，相约常联系，再约饭，可是能常联系再约饭的能有几个。 李倩也没开车，两个人拒绝了其他同学搭车的邀请，两个人站在路边准备搭车去酒店，听说苏青黛住的是套房，李倩也不想回自己那个巴掌大的出租屋了。 蒋亦成和同学道别之后，叫住苏青黛。 “怎么了？”苏青黛问。 “我这边有要给苏木哥的材料，但是我今天忘记拿了。” “那就改天吧。” “你什么时候方便？”蒋亦成问。 苏青黛不想应付所有人，挥了挥手，“再说吧。” “我明天送过去给你。” 苏青黛还是那句话，“再说吧。” 说完就和李倩钻进了出租车。 苏青黛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李倩扭头看后面看了老半天才对苏青黛说：“蒋亦成一直站在后面看着我们。” “随他去。”语气平平。 李倩试探着说：“你们……” 苏青黛不管语气还是动作都没有丝毫变化，“没想法。” 李倩喝了不少酒，酒精上头，说话就有点不过脑子。 “姜涛和我说是蒋亦成让他组织的这次聚餐，说你回京市了。”李倩见苏青黛无动于衷，又添油加醋地说，“他肯定是想见你，我觉得他是想再续前缘的。” “孽缘，有什么好续的。” “黛黛，其实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而且他还喜欢你，你也忘不了他……” 苏青黛坐了起来，看着窗外，“倩倩，你觉得我今晚还不够狼狈吗？” 李倩打量了一下苏青黛身上的成衣套装，手里的限量高定，精致到头发丝的妆容，丝毫看不出狼狈。 “看到有女生因为他来找我麻烦，他应该挺得意吧。” 李倩皱眉，“你怎么会这么想？赵纯纯粹就是脑子不好使。” ------------ 45 都要改变了 苏青黛重新靠了回去，太累了，心累。 言语上没有吃亏又怎么样，动怒了就是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应付早已生疏的同学，聊一些自己并不是很了解的职场和副业，这样的场合，苏青黛不觉得蒋亦成是为了她。 她外向没错, 可外向不意味着随时随地都想要热闹的场合。 一次次地试探，真的没劲极了。 从闺蜜的婚礼到晚上的同学聚会，试探自己什么呢？确定自己是不是忘不了他？是不是还在喜欢他？ 然后呢，然后像过去一样，给自己一丝希望，引着自己去追着他跑？ 苏青黛冷哼一声，她又不是驴，能被一根眼前的胡萝卜骗着拉一辈子磨。 未经他人苦，怎知他人难。 苏青黛还记得, 也还爱着，可是她怕了。 下一次呢，下次蒋亦成又遇到了其他事，第一个被放弃的是不是还是自己？ 苏青黛不敢再以身犯险，与其担心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会被放弃，不如不给他放弃自己的机会。 李倩知道苏青黛刚出国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也就没有再劝，感情的人，外人也没什么置喙的余地。 李倩这些年一直是做产品运营和推广的，做成了好几个颇有影响力的大项目。 苏青黛主要是让她从专业的角度给自己分析分析，自己的想法到底可不可行。 只是目前看来，两个人都不适合谈论这个问题，一个疲惫到有点厌世，一个酒醉到消沉。 好在都不是会沉溺在自己情绪里很久的人，一夜过后，两个人都收起了负面情绪。 蒋亦成却不一样，每次见到苏青黛他的冷静自持都会化为乌有。 他一直知道苏青黛变了, 那么多年, 怎么可能不变，可今天他又看到了不一样的苏青黛。 大学时候，苏青黛穿着以方便舒适为主，偶尔穿裙子也是宽松清爽的，垂在脑后的马尾总是跟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一直都知道她是好看的，高中时候，大家都穿着灰仆仆的校服，她就是好看的。 当伴娘的时候，穿着定制的礼服，她是好看的。 今天，剪裁得体的套装，精致到头发丝的妆容，浓烈的大红唇……无一不在昭告蒋亦成，苏青黛依然是好看的，他不是识得璞玉的慧眼，苏青黛的美是不必掩饰且完全掩盖不是的。 从初遇的慌乱到现在的沉默，唯独没有蒋亦成设想里的惊喜, 他可以接受苏青黛给他的任何情绪, 哪怕是咒骂和怨怼，他也不愿意苏青黛面对他的时候只有沉默和无视。 他想通过同学聚会和苏青黛有更多的交集, 同样，别的同学也能通过同学聚会和苏青黛有交集。 蒋亦成发现这个办法行不通，也不是长久之计。 至于让身边的人帮忙，一次两次还好，多了除了麻烦别人之外，只会让人觉得自己无能。 蒋亦成意识到自己目前用的方法都没用了，哪怕曾经百试不爽了，苏青黛不配合，什么方法都是白搭。 …… 苏青黛和李倩除了密友之间的闲话之外，还有正事要干。 早饭过后，李倩进入了工作状态，把苏青黛的策划书逐字逐句看了两遍。 李倩对葡萄酒的制作过程不是很了解，但对怎么节约成本那是很在行的。 “姐妹，按照你所说的，运输成本会很高？” 苏青黛点头，“对，庄园所在的那个地区从州府过去山路并不是很好走，设备上去，成品下来都是成本。” “那么……是不是可以不把酿酒厂放到庄园附近？” “怎么说？” 李倩问：“葡萄采摘下来要立马进设备吗？” “对，我们会有专门的工具来处理葡萄。” “然后呢？” “然后就对葡萄加工，也就是发酵，发酵罐的话，有不锈钢，有混凝土，也有木头的。” “你打算用什么的？” 苏青黛皱眉，“我对混凝土的不太熟悉，木头的耗损会很大，我比较倾向于不锈钢的。” “有但是吧。” “目前国内做这个设备能做得好的不多，更不可能现场施工，一般都是半成品组装的。” “发酵设备不好运上去？” 苏青黛点头。 “按照我浅显的理解，你还要往上拉橡木桶，灌装玻璃瓶……” 苏青黛点头，“是的。” “葡萄处理好到发酵中间最长可以放置多长时间？” “这个不少说，看天气，葡萄和其他水果不一样，葡萄离开了藤就不会再继续成熟了，所以采摘的葡萄一般都是成熟度已经够了的，气温低也不会超过24小时。” “那你有没有想过把葡萄拉到其他地方去发酵。” 苏青黛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酒厂不必建在葡萄园附近。” “酿造我不懂，但这是一个思路，你可以再去调研看看，只是土地的成本你要心里有数。” 苏青黛点头，相对而言那边的土地还是便宜很多的。 “至于你说的运营部分，现在这个情况，我比较建议你重点放在电商上面，且不说疫情还会持续多久，就这几年的零售环境，实体是一年不如一年的。” 苏青黛对于国内的电商和实体的发展情况还真是不太了解。 “算了，这部分我来吧，你负责前端就好了。” 苏青黛等的就是李倩这句话，眼睛都发亮了，“那可就太好了。” 李倩和她敲定了很多苏青黛自己都没想到过的细节。 聊了苏青黛在香格里拉的见闻，聊了她的出发点，也聊了她想要达到的目标。 “好想去一趟。”李倩感慨。 “如果能成，绝对要邀请你去一趟的。” 苏青黛算着时间，去葡萄园的时候，葡萄已经现蕾了，现在应该花穗应该已经开始拉长了。 一般来说，葡萄从现蕾到采摘也就一百天左右，香格里拉昼夜温差大，海拔高，可能成熟期会稍长一点，但也只是晚个十天半个月，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本来苏青黛还觉得自己时间还很多，今年不行还有明年。 可是和李倩聊着聊着，苏青黛觉得做酒能等，但想要帮助当地人的想法一刻都不能等，生活并不会晚一点、等做好准备了再给予重击。 ------------ 46 何以贺你？ 苏青黛重新看自己的日程，真是这段时间到处玩得人都懈怠了，不看不觉得，自己真的浪费了太多时间。 酿酒厂和实验室到底建在哪里，这也不是苏青黛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从李倩给她的建议来看，专业的事果然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苏青黛决定再次带着问题去拜访自己大学时候的导师。 要问谁认识的专业人士最多, 那当然是大学的专业课老师了，他们身边的专业人士，再不济还能从学生里面扒拉出一些在专业领域做得不错的。 苏青黛倒是一直和本科的大部分老师有联系，尽管她没能在国内把本科念完，其中和曾担任她辅导员的穆丽敏教授。 说干就干，也不管周末会不会影响老师休息，直接给老师发了消息, 问老师什么时候方便, 她去拜访老师。 穆丽敏老师正好下午学校有事，周一全天都有课，让苏青黛着急的话就晚上到学校去。 苏青黛顺势就约了老师晚上吃顿便饭，正好她还挺怀念学校附近的餐厅的。 穆丽敏虽然已经评上教授了，实际上年纪并不大，也就比苏青黛大了十来岁。 苏青黛上大学的时候她刚博士毕业到学校来，很容易就和学生们打成了一片。 后来苏青黛出国，又在苏青黛的牵线下，和f国的大学做了两个比较有意义的课题，这也是穆丽敏能那么年轻评上教授的原因之一。 和老师联系完就接到了周唐明的电话。 苏青黛还以为改天吃饭只是托词，没想到周唐明上心了。 “嘿，我亲爱的朋友，有幸邀请你共进晚餐吗？”周唐明一口译制腔。 苏青黛哈哈大笑，极度配合，“真是不巧我的老伙计，晚上有约了呢。” “哦, 那可真糟糕, 那么午餐呢。” “那当然没问题，我的荣幸。” “别客气，我来安排。” 苏青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你们不方便的话我们改天？” “可别，都是社畜，工作日几点下班谁知道。” “好吧，只能麻烦你们迁就我了。” “中饭晚饭都一样，多大点事呀。” “行吧，我也不和你们客气，地址发给我就好了。” 电话挂断李倩问，“有约了？” “就在国外认识的几个朋友，昨天碰到了一个，一起？”苏青黛提议。 李倩连连摆手，“别别别，你们吃。” “一起啦，没事的，多认识个朋友啦，你不是抱怨京市没什么朋友, 本科不在京市读，研究生又出去了, 接触的都是同事，高中同学也没多少。” 说服了李倩之后，苏青黛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甭管是不是故意的，既然答应了就还是去取一下吧。 这是苏青黛回国之后第一次主动给蒋亦成打电话。 巧了不是，但凡苏青黛早一分打电话，这个电话蒋亦成都接不到。 蒋亦成共从实验室出来，“喂。” “在忙？方便讲电话吗？” 蒋亦成关上柜门，“可以的，你说。” “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拿我哥要的东西。“ 蒋亦成想到自己下午还要进行的实验，他没时间送过去，更不可能抽出时间来和苏青黛吃个饭什么的。 “那么着急，非得今天吗？” 苏青黛是想尽快回景城，晚上见老师顺利的话她明天就会离开。 “对，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去找你拿。” 蒋亦成纠结半天，确实也找不到其他说得过去的推脱理由了，“我下午还有实验，结束时间待定。” “行，你结束了联系我。”苏青黛都没等蒋亦成答复就挂了电话。 确实，和蒋亦成说什么再见，下午联系之类的客套话都没必要，不想再见，也不想再联系了。 旁听了全程的李倩目瞪口呆，“黛黛，你对蒋亦成的态度也太冷澹了吧。” 苏青黛一脸理所当然地问，“要不然呢？激动地说不出话？还是结结巴巴不成句？” “不是啊，你这也太生疏了吧。“ “确实也不熟。” “果然，女人一旦绝情真的好可怕。” 苏青黛只是悠悠地念出一句诗，“他日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李倩也沉默了。 周唐明很快就发来了餐厅地址，离李倩家不远，吃完饭李倩回家正好。 苏青黛见到了同在国外的同学，除了周唐明，还有辛欣和周扬，四个人专业都不太相同，辛欣学的奢侈品管理，现在在一家奢侈品公司工作，周扬的专业和苏青黛比较接近，葡萄酒科学，一听就是工科专业。 实际上也的确是这样的，周扬的主要工作场地也是实验室，对样酒进行例行分析、像酒液内添加成分并进行相应测试及其研究。 国内没有单独开设这一个专业，国内不光从事这个专业的人少，就是需要这个专业的酒厂都没几家。 苏青黛去看过的大多数小酒厂就没有专门的实验室，他们要么就是单一葡萄的酿造，要么就是凭借酿酒师的经验来调配。 虽然葡萄酒好喝以否和不是实验室拿出来的成分表说了算的，但实验室的成分表至少能保证酒的风味相对统一，也更能保证葡萄酒的质量。 毕竟，同样品种的葡萄，不同年份的风味都会不一样，更不要说酿造和调配过程中的变数了。 思路客 在苏青黛的计划里也是要建实验室的，正好早上和李倩说到的问题可以请教一下周扬。 只是吃饭时间不太适合聊正事，大家都在聊在生活，聊经历，聊刚回国的不适应，苏青黛和他们相互留了国内的联系方式就加入了畅聊…… 一顿饭下来，李倩已经成功打入了内部，甚至还和辛欣相见恨晚。 两个人都是做产品的，尽管行业不同，但内幕相似，更能理解彼此的槽点。 散场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约好了下次约去哪里玩了。 从餐厅出来，周唐明问起几个人接下来的安排。 果然社畜不配双休。 除了前一天已经加班了的周唐明，其他人也都各有各的事。 ------------ 47 专业人做专业事 辛欣还有工作要做，拖延症已经从周五晚上拖到周天了，尽管很有可能拖到周天晚上，但她还是不能让人自己真的就浪到周天晚上再开始。 让他周扬却是要去兼职，因为不是采摘季，周扬工作不多，自然收入也就不太行, 他在朋友开的酒吧当调酒师，晚上得去做兼职。 苏青黛看来一眼手机，蒋亦成并没有联系她，回酒店，又有点远，不回去, 又暂时没什么事。 索性干点正事好了，“阿扬你下午要休息一下吗？” 周扬摇头，“习惯了, 而且今天早上我可是睡到明哥连环call才起的。” 他们就在商场，要别的没有，要找个喝下午茶的地方，那是相当多。 苏青黛指着外墙广告牌，“走，续个杯，和你聊聊姐们的大事。” 李倩当然知道苏青黛要聊什么，拉上要走的辛欣，“走，喝杯咖啡，嗨翻半夜。” 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在场的也都是朋友，还都是多多少少能帮上自己的朋友，苏青黛也没有隐瞒，直接把自己的计划说了。 苏青黛直接问周扬实验室的事，“实验室这一块我不熟，我想问问你成本, 距离。” “我对建设成本也不是很了解, 我只是了解设备。”周扬并不是很看好苏青黛的项目。 周扬接着说：“我不是泼冷水，你想做好酒，尽自己可能帮他们酿酒就可以了，你这一套我听下来，你这是恨不得过去建个酿酒厂啊。” 苏青黛点头，“是想建酿酒厂的。” 周扬摇头，“风险太大，成本也很好，国内现在的葡萄酒产区主要还是在宁夏，你要钱多去那边投资也行。” 苏青黛坚持，“我想试试。” “这不是几百万能下得来的项目。”周扬也在试图说服苏青黛。 苏青黛其实多少有个预估，能不能做成，能做成什么样，其实还得看家里能给她多少投资。 没错，苏青黛心急火燎要回去，就是盯上家人的钱包了。 果然，闭门造车是行不通的。 李倩是做运营的没错，可她主要是互联网运营，和辛欣做的奢侈品运营在具体操作上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李倩没有考虑到的问题辛欣能一针见血说明白。 又是两个小时的头脑风暴, 苏青黛觉得自己思路更开阔了。 直到蒋亦成打来电话，苏青黛他们的讨论才暂告一段落。 蒋亦成那边暂告一段落，等着数据出来，他中间大概能有四个多小时。 苏青黛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找蒋亦成拿完东西正好赶过去老师那边。 朋友们是她留下的，现在有事要散场的也是她，苏青黛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我有点事要先走一步，你们再坐会？”苏青黛问。 辛欣也收拾东西，“不了，我先撤，回去加班。” 李倩更没有留的理由了，“我也走了，大好周末，得好好睡觉。你要去哪里？”后一句是问苏青黛。 苏青黛收拾好包，“不顺路，我去昌远帮我哥拿点资料。” 李倩挑眉，昌远……那不是蒋亦成在那边？那确实不适合自己送，万一人家要说点啥，自己在旁边多尴尬呀。 李倩问其他两个人，“我要往东边走，你们顺路吗？” 辛欣摇头，“我在南边，我地铁走就好了。” 周扬举手，“你要去东边哪里？方便的话带带我。” 两个人一聊，相隔不远，李倩饶一个路口就能把周扬送到地方。 只是，周扬要去的地方是酒吧一条街，这大下午的。 “你就要开工了？”李倩问。 周扬摇头，“懒得跑了，直接过去，还能蹭个员工餐。” 李倩笑，”那倒是不错。”说完就对苏青黛说，“黛黛，我就不送你了。” 难得周末，自己又拉着李倩说了一天，苏青黛催李倩，“快回去吧，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再约。” 周唐明捕捉到了苏青黛话里的重点，“等你回来？你这是要去哪？” “要回家一趟呢。” “景城？什么时候走？”周唐明问。 “明天上午。” “那么赶？”这还真是意料之外，原本还想着既然苏青黛回来了，那机会不是多得很，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们可不是在弹丸之国，而是在幅员辽阔的祖国。 苏青黛点头，“对呀，回家处理一些事情。”说完喊住辛欣，“阿欣等我一下，我也坐地铁。” 周唐明赶紧说：“你不是赶时间嘛，我送你吧，从这里坐地铁你还得折回去两站换乘，我直接就能上高架出城了。” 苏青黛对于换乘这件事心有余季，地铁很方便没错，可有些换乘大站，站内要走二十分钟就算了，她还特别容易迷路。 不过，苏青黛还是拒绝了周唐明，“有点远，不麻烦你了。” 周唐明摇头，“没事，我也住那个方向，只是送你过去，一会你回来的时候就得自己坐地铁了。” 苏青黛皱眉想了想，“真的不麻烦吗？” “走吧，让辛欣赶紧回去休息。” 苏青黛看了一眼时间，城市太大了也不好，随随便便路上一两个小时。 “行吧，就麻烦你了。” 周唐明挥手，“嗨，说这话，举手之劳。” 要说周唐明能进现在的公司多少还有点沾了苏青黛的光。 周唐明学的酒店管理，学归学，这是一个实操性很强的专业，可是在国外，这个专业的国人要想在好一些的酒店找到实习还是很难的。 周唐明为了实习跑了很久，要么酒店档次不够，要么就是排班非常不公平，本着大家在国外都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的原则，在某次韩行矜去看她的时候，她提了一句酒店实习的事。 霍氏韩大小姐要在自己家酒店安排一个实习，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韩行矜也只是和自己助理说了一声，尽管还是走的正常实习招聘流程，但一路都很顺畅，没有歧视，没有不公。 周唐明拿到了好的实习，毕业后顺理成章入职集团国内的酒店，一步步做到了酒店招商部门的管理人员。 路上聊起往事，“我当时还真信了你去住酒店看到招聘启事呢。” ------------ 48 多余来一趟 苏青黛笑笑没说话。 周唐明想起在招商现场见到苏青黛，“你这万里长征才走了第一步就跑去招商会了，可以啊你。” “没怎么接触过国内的市场，去看看了解了解。” “我们的入场券可不好拿。” 苏青黛半真半假地说：“谁还没几个大老朋友了，看不起谁呢。” 周唐明哈哈大笑，“大老带带我。” 果然出城这件事，还是开车会更快一点, 尤其非高峰时期。 苏青黛快到地方了给蒋亦成打电话，让蒋亦成把东西拿到门口来。 蒋亦成在办公室眯着了，接起电话来，声音还有一点迷湖，听起来有点呆。 “我大概十分钟左右到你单位门口。”苏青黛又重复了一遍。 “啊？哦，好的好的, 我马上出去。” 蒋亦成挂了电话，想起自己昨天还没睡就被拉到了实验室, 在实验室待了一整夜, 不用看都知道自己整个人的状态不是特别好。 蒋亦成有点懊恼，怎么就不回去收拾一下呢，在办公室睡什么觉。 可事到如今也来不及了，蒋亦成随便扒拉了一下头发，整理了一下压皱的衣服，拿上早先就准备好的牛皮纸袋下楼了。 田竞予看到蒋亦成下楼，还以为他要回家。 “成哥，只有一个多小时结果就出来了，别回去了。” 蒋亦成斜了田竞予一眼，“知道了，会给你带吃的。” 田竞予咧嘴一笑，“不愧是我成哥。” 蒋亦成到单位门口的时候苏青黛还没到，刚准备拿出手机问一问苏青黛怎么来的，就听到苏青黛的声音从马路对面传来。 苏青黛从副驾驶下来，站在路边冲他招手。 “蒋亦成，这边。” 蒋亦成扭头看看来往的车辆准备过马路，就看到一个年轻时尚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蒋亦成的神经突然紧绷, 重新转移视线到苏青黛身上，发现苏青黛穿得虽然不是正装，但也很正式精致了。 所以，他们这是约会途中顺便过来拿东西？ 过马路的十几秒，蒋亦成脑子里已经把苏青黛和男子从相识到结婚生子脑补了一遍。 走到苏青黛面前的时候，蒋亦成面色黑如碳，张口就问，“黛黛你不介绍一下？” 苏青黛不懂蒋亦成哪根筋又搭错了，不过，不介绍好像也不太礼貌。 苏青黛对周唐明说：“这位是蒋亦成，我高中同学。” “周唐明，我国外……我朋友。”苏青黛本来也要说同学的，可细细一想，也没一起上几天课，倒是住在一个社区，生活上交流挺多的。 蒋亦成一听不乐意了，按照惯性思维，一般先介绍的都是比较生疏的, 而且，自己是同学，到了对方就是朋友, 还是国外认识的，没有自己的那些年认识的。 蒋亦成对周唐明突然充满了敌意，周唐明倒是伸出来了手，“你好，初次见面。” 蒋亦成似乎没看到伸过来的手一样，直接把文件袋交给了苏青黛，“苏木哥要的东西。” 苏青黛接过文件袋，没怎么用力，结果蒋亦成不放手，苏青黛用力扯了一下，还是没扯动。 “诶，怎么了？”苏青黛抬头看蒋亦成。 蒋亦成没话找话，“很重要，要保管好。” 苏青黛心想，既然觉得自己不靠谱就别让自己拿啊，又要自己带回去，又不放心。 “知道了。”苏青黛手上又加了点力道，蒋亦成才总算放手了。 蒋亦成这才看想周唐明，一副主人的姿态，“谢谢你送黛黛过来。” 周唐明皱眉，这人说话怎么有点不中听呐，但还是拿出在服务行业练出来的仪态，“你这是哪里话，我送黛黛过来应该的。” 蒋亦成咬了一下牙，什么叫应该的！他什么身份，他就应该了！怕不是两个人真的在约会吧！ 蒋亦成冷哼了一声看向苏青黛，“你要创业就好好弄，不要一天把心思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苏青黛彷佛回到了高三补习那一年，蒋亦成说，好学习就好好学，不要一天把心思花在不该花的地方，当时自己是见缝插针，有机会就联系他。 现在呢，自己怎么了就花心思在不该花的地方了。 苏青黛可不是个好脾气，文件夹网包里一塞，“是了，以后给你们带资料这种事自己做，别来烦我。” 苏青黛说完就转身要上车，走了两步又补了一句，“我多余花时间过来这一趟。” 说完苏青黛就上车了，周唐明见状赶紧跟蒋亦成说了一句，“再会。”就上车发动车子准备走。 蒋亦成看着车子渐行渐远，耳边似乎还有苏青黛因为生气，脚步加重，鞋跟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急促且用力的声音昭示着她的主人心情非常不好。 蒋亦成叹口气，整个人塌拉着，又惹她生气了呢。 苏青黛也是憋着一口气，当年被说教也就算了，是自己厚着脸皮就打扰他。现在凭什么还在说教，这次可不是自己要来的。 气归气，苏青黛还得为蒋亦成的行径道歉。 “你别放在心上，他那人就那样，说话不中听。” 周唐明很配合地应下，“了解，做科研的人嘛。” 周唐明着就误会了，蒋亦成做科研没错，可他可不是大家刻板印象里那种死板的理工科，相反，如果他愿意，他也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如沐春风。 不过，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他什么样也和自己没关系。 “送我到前面地铁站就行。”苏青黛说。 “你要去哪里？不用我送？” 苏青黛摇头，“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去大学城，地铁直达，不用换乘。” 周唐明闻言也没有坚持，“行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已经很麻烦你了。” 幸好周唐明送她，她几乎踩着点赶到学校附近的饭店的，气刚喘匀老师们也就到了。 穆丽敏老师果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另外三个老师，其中两位是曾经给苏青黛上过课的，一位苏青黛隐约有点印象。 不管请没请，熟不熟，来了就是座上宾。 苏青黛把四位老师请到包间，招待得妥妥帖帖地。 ------------ 49 干燥的海绵 一顿饭接近尾声的时候，穆丽敏先起了头。 “黛黛，说吧，有什么事想找老师帮忙。”穆丽敏说。 苏青黛惊讶于穆丽敏那么开门见山，说好的酒桌文化，说好的委婉的中国话呢。 “黛黛，几位老师和我关系也是很好的，你帮我牵线的那几个课题，光靠我一个人也做不出来。” 苏青黛懂了，这几个老师或多或少都参与过那两个课题，要是这样的话，那苏青黛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没有多大压力了。 “我这不是国外也暂时回不去了，前段时间去云南玩了一趟，发现香格里拉的葡萄挺好的，但是酿出来酒，卖出来的价格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穆丽敏一听就知道苏青黛要干什么，“风险太大了。” “老师……” “我们创业的学生不在少数，做葡萄酒相关行业创业的也不少，但是能从酿造开始做的，除非政府扶持，要不然还没有成功的，你知道为什么吗？”穆丽敏问。 苏青黛摇头，虽然她之前小打小闹做葡萄酒进口，但其实并不需要她来维护客户关系，尤其是下游客户，基本家里和韩行矜都给她安排的妥妥的。 她也没多少成本，就赚个差价，至于赚多少，也全凭借心意，只要不亏本就行。 对于市场，她真的了解不多，仅有的了解都是写策划时候从苏木，和这两天到处补课和朋友聊天时了解到的。 “成本啊，孩子，这个周期没几个人扛得住啊。现在流行轻资产小成本创业，你这一搞，没个三五年很难回本的，刘老师，你怎么看，你可是葡萄酒市场的专家。” 穆丽敏说完就问苏青黛不认识的那个刘标老师。 苏青黛调转视线，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刘标教授既然来了，就没有说场面话的必要。 “从品质的角度来看，我当然是支持你从原材料做起，保证品质，同时也不受原材料供应商的掣肘，我的观点一向是只有发展实业才能发展经济。” 刘教授顿了顿，“但是学术观点归学术观点，就你们学生的实操性来讲，我还是比较赞成你们先从一个环节做起，稳扎稳打，再向上下游延伸的。” 苏青黛听是听明白了，但听进去心理的就一句话，不受掣肘。 不过苏青黛还是点头，“受教了。” 说完对老师们说：“其实这也是我来找各位老师的原因之一，我想麻烦各位老师帮我引荐一些做相关行业的人，包括设备啊原材料啊之类的，我再核算一下成本，再来决定怎么做。” 穆丽敏知道苏青黛家里条件不错，只是具体什么情况穆丽敏就不太清楚了。 “黛黛，还有一个事我想提醒你，有机会的话还是去找一些投资，投资商比我们可精明多了，他们愿意投的项目，成功的几率总是会高一点。” 苏青黛点头，这个她倒是没想到，她就只想着回去掏家里人的钱包。 要说专业投资人，苏木那都不算，苏家的投资领域只在医疗和医药，也就是所谓的大健康产业，专业投资人，苏青黛能想到的只有闺蜜韩行矜的新婚老公靳屿。 对呀，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认识投资巨鳄怎么不会利用资源呢，白折腾这一圈。 苏青黛点头，“回头我去联系看看投资公司，让他们给我评估一下。” 聊了好一会，各位老师也都扒拉了一些相关行业的联系人给他，让她下来先了解一下对方的公司，需要进一步接触的话，他们愿意做这个中间人。 苏青黛没想到老师们这么给力，给联系方式就算了，还愿意做中间人，这可是卖了她好大一个人情呢。 最后根本没去成穆丽敏办公室，直接在包间包间就把事情说完了，苏青黛在饭店门口送走各位老师，不禁感慨，酒桌文化诚不欺我。 时间还不算太晚，也才九点多，学校外面的小吃街还来来往往还全是学生。 苏青黛也没着急直接回去，而是混入人流，随着人流慢慢走着，感受人声、感受香味、感受春末的晚风……什么都不想，让大脑得到片刻的安宁。 再喧嚣的小吃街也有走完的时候，苏青黛挥手招停一辆出租车，在车上给好闺蜜韩行矜打了电话。 难得韩行矜的电话一打就通。 “今晚没工作？”苏青黛问。 “周日嘛。”韩行矜甜得苏青黛都觉得齁。 韩行矜两口子都忙，于是便约定，只要不出差，周日就一定不能安排工作。 “那有没有打扰到你？”苏青黛问。 韩行矜笑着应道：“哎呀，没有啦，怎么啦？” “我明天要回景城啦。”苏青黛说。 韩行矜惊呼，“那么快就要回去了？你事情都办好了？你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什么时候？” 苏青黛答，“明天中午就走啦，事情就……还行吧，但我有个事想找你帮忙。” 韩行矜问，“什么事？” “想麻烦你家靳总帮我看一下我的策划书，用他们投资人专业的眼光来看，从他们投资者的角度给我一些专业的意见。” “可以呀，你直接发给我。” 苏青黛想了想，“我还得再改改，改好了发给你。” 苏青黛觉得自己这一天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一样，一直在疯狂地吸收周围人给她的知识，不管是从朋友还是老师那里，她都是受益匪浅的，现在她脑子里有很多想法，并且迫切地想要把这些想法呈现在策划书里。 韩行矜估计是听到了苏青黛这边的声音，问：“你现在在哪呢？” “在回酒店的路上呢。” 韩行矜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那你路上小心点，我一会过去找你。” 这个点韩行矜过来？苏青黛不敢要啊，她怕来的不是韩行矜一个人，连连拒绝。 “别来别来，你可别来，我要改策划书，你来了我到底和你聊天呢，还是改策划书？” 韩行矜被拒绝了，委屈巴巴地说：“可是你明天就走了啊。” “我只是回趟景城。” ------------ 50 进步很明显 尽管想法很多，想要表达的欲望也很强烈，但苏青黛还是选择洗漱放松之后再来干活。 苏青黛一直有睡眠障碍，入睡很难，想要深度睡眠也很难，所以按时睡觉这回事对她来说几乎不可能。 之前有工作有学习，那就忙活到精疲力尽，几点困就几点睡，应该披着披肩趴在桌子上就是一夜。 实在找不出那么多工作和学习让她忙活到半夜，她就喝到睡着。 凡事有好有坏，因为睡眠障碍，她居然短短几年在专业上完成学渣到…优等生的转变，在工作时也被雇主所青睐。 苏青黛神清气爽地做到电脑面前，颇有一种通宵大干一场的气势。 事实证明，她修修改改，删删增增，的确搞了大半夜，远远地看到城市边缘露出了鱼肚白，她才保存发送，滚到了被窝里。 韩行矜起床晨跑，睁开眼睛就看到苏青黛的邮件，收件时间是一小时前，韩行矜不可置信地再三确认，居然真的是一个小时前。 韩行矜拉住同样准备换衣服晨跑的靳屿，“要不然今天你被锻炼了？” 靳屿不怀好意地问：“你想一起做点其他晨间运动？” 尽管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可韩行矜还是不自主红了脸，“和你说正事呢。”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啊。” 韩行矜懒得和他绕，哪怕她是主持人她也绕不过靳狐狸的。 韩行矜索性低下头把苏青黛发给她的文件直接转发给靳屿，“黛黛连夜改的策划书，你赶紧帮她看看呗。” 靳屿顺从地拿过手机，点开文件，手上没停，不过三十秒，放下手机，拉起坐着不动的韩行矜，“要么换衣服，要么就低锻炼，你选一个？” 韩行矜惊讶地问：“你不看？你……” 韩行矜一瞬间脑补了几百万字，他不爱我了，这点小忙他都不想帮……的长篇巨制。 靳屿皱眉，“食品行业的投资我不懂，有专门负责筛选项目的团队，发给他们了。” “这就完了？” 靳屿不懂了，“他们会在三个小时之内出具一份完整详细的研究报告给我。” “这就行了？”韩行矜还是不太确定。 “想听实话？”靳屿问。 韩行矜反问，“要不然你给我讲个故事？” “我三十个小时做出来的研究报告可能还没团队三个小时做出来的好。” “他们那里厉害？” 靳屿居然还很骄傲。 “你这个老板业务能力不太行啊。”韩行矜悠悠地补了一句。 结果可想而知，晨练什么的，就地吧，全程还一直被逼问，“到底行不行？” 苏青黛刚到高铁站就收到了韩行矜转发来的压缩包，除了她自己那份被标注过的策划书，还有可研报告，以及靳屿亲自写的建议和注意事项。 想到靳屿那一串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头衔，以及那个一听就很赚钱的团队……苏青黛觉得自己赚大了，闺蜜没白嫁。 靳屿提的建议也是现阶段苏青黛继续做的事，确定成本。 抛开成本的一切项目，那都是情怀。 其实苏青黛也去好几个设备公司的官网初步了解了一下成本，有点超过她的预算了。 问家里要投资这种事，苏青黛嘴上说归说，真要做起来，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 动车又提速了，她看完靳屿那边发过来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多想钱从哪里来，广播就提醒她快到站了。 苏小姐回家，就算不夹道欢迎，也不可能让苏小姐自己回家的。 在被哥哥接回家的路上，苏青黛被数落了一路，从跑到樱城做志愿者，数落到一个人跑去旅游。从一拍脑门要创业，数落到全凭心情的作息时间。 “吃过东西没？”苏木总算换了个话题。 苏青黛打着哈欠点了点头，“踩着点去酒店餐厅打包了吃的。” “那你还要再吃点什么吗？” 苏青黛摇头，“回家吧，晚上一起吃。” 苏母和苏奶奶午觉都没睡，就等苏青黛回来。 苏奶奶拉着苏青黛又是一阵数落，“臭丫头，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苏青黛只能乖乖接受爱的教育，苏青黛连续打了两个哈欠，才得以逃离现场。 苏木把苏青黛送回家也就没去公司，虽说他从基层干起，但是自己家的公司，偶尔翘个班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苏青黛先把最新的策划书发给苏木，才回房间去洗漱。 苏木浏览完新的策划书，还挺震惊的，这才几天，两份策划书完全是天上的地下。 第一份更像是为了应付老师交出来的作业，按照模版套的几个模块，新的这份更贴近实际，完整地像是一个团队做出来的，毫不夸张地说，可以拿去路演拉天使投资了。 苏木以为苏青黛也只是一时脑热，毕竟从她的策划书来看，可以说她什么都没考虑清楚，不仅不全面，甚至连其中一两个环节得考虑透彻，反而洋洋洒洒用大量篇幅写了她的酿酒过程。 而苏木指导她，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让她的策划书有多完善，而是想让她重新审视这个项目自己到底要不要做。 没想到苏青黛直接跳过了要不要做这个环节，而是拿出了一份告诉他自己想怎么做的计划。 苏木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自己拿钱，并且血本无归。 看到新的策划书，苏木觉得苏青黛完全有能力从外面去找钱回来。 苏木拿着电脑去苏青黛卧室外面的小客厅，打算再认真仔细地研读一下苏青黛的新策划，顺便等她收拾好了再聊一聊正事。 正巧苏青黛在收拾行李，并没有关卧室门，苏木一过来就她就看到了。 “哥，你找我有事？”苏青黛问。 苏木看着她乱七八糟的行李箱摆摆手，“你先收拾，我再看看。” 苏青黛点头哦了一声，又从箱子里抱出一摞她从各地带回来的伴手礼。 苏木又看了一遍，从他的角度，他几乎找不到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大问题，只是一些在他看来无伤大雅的小细节。 苏木扪心自问，哪怕让现在的他写，他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个完整度。 －－－－－－题外话－－－－－－ 515啦 7017k ------------ 51 接踵而来（二更） 苏木想了想，还是把策划书发给了苏父，之前苏木也只是也家里人说了有那么回事，家里人虽然关注，但也没当回事，她的想法总是很多，能坚持的很少。 苏木看到苏青黛的策划书知道，苏青黛这是卯足了劲想做成这件事，她能坚持的很少没错，但一旦铁了心要做，那就是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的。 可能是带上了一些宠妹滤镜，苏木觉得这份策划完全有资格拿到董事会去讨论了，尽管在公司董事会很难拿到投资，毕竟，行业跨度太大。 苏青黛突然想到一个很头疼到的事，实验室设备。 之前周扬给了开了实验室的设备清单，她在网上查了，那些设备不是一两家设备商就能买齐的，而且她的量很小，这样一来更难拿到优惠的价格，甚至因为量小，设备商都不愿意接单，更别说去到那么偏远的的确安装调试了。 可是，苏木手里有很多设备商啊，虽然在苏木这里都是医用设备，但是设备商手里不一定只有医用设备，更可况有些实验设备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操作的时候卫生级别要求会有差距。 苏木打开苏青黛发来的设备清单，再次被妹妹震惊，这是真做了功课啊，还做得挺仔细的。 “这个清单我回头可以麻烦采购部的帮你联系看看，看看我们的合作伙伴能提供哪些？” 要说哪些能买哪些不能买，要去哪里买，找哪家公司，苏木还真是不清楚，有些耗材甚至他们自己就有生产线。 苏青黛欢呼一声，“好诶，我还头疼呢，这要让我去一件一件联系设备商，我觉得小一个月我都不一定能把设备定回来。” 苏木试探着问苏青黛，“你这么些预算，有没有想好钱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再次把苏青黛问住了，这策划越详细，预算越多，按照她现在的预算，已经不是小几百万能做下来的了。 而她的周期又长，她是实业没错，可她到新酒上市，至少都是采摘之后半年，少量能赶上春节的尾巴。 据她初步判断，陈酿本年以上该有的风味才会出来，还得留一部分持续陈酿，一般来说，精品葡萄酒会考虑陈酿一年以上，再装瓶瓶储八年，也就是说，想成规模出成品，保守估计两年以后。 这个回本周期，苏青黛觉得自己计划的五年都有些大胆了。 葡萄酒和其他的酒还不一样，其他酒发酵过后，陈酿对酒的风味影响并不大，而葡萄酒不一样，葡萄酒陈酿尤为关键，同样的原液，陈酿的时间和环境不同，最后的陈品可能千差万别。 葡萄酒的秘密在于时间，时间可以酿造出醇香的葡萄酒。 曾经，苏青黛觉得自己最多的就是时间，她可以慢慢等葡萄发酵，慢慢等汁液沉淀，慢慢等颜色变化，慢慢等风味稳定…… 可如今，苏青黛有点迟疑了。 “哥哥，你觉得我应该做吗？”苏青黛问苏木。 苏木被问住了，“你怎么想的呢？” “我想做，可我觉得自己有点不自量了，都说有多大本事干多少事……” 苏青黛有些泄气，要说出国之前，那她是有些不知人间疾苦，最艰难的事除了高考，那大概就是蒋亦成难追了。 可是一个人异国他乡那么些年，吃穿住行全部自己打理过之后，疫情意见又看到了人生百态，她对这个社会有了更现实的了解。 “其实也不要那么悲观，成本这个问题我们也是可以分摊的。” 苏青黛不解。 “这就涉及你的经营模式和付款方式了，比如啊，你的基建其实是大头，那么是不是可以分期分款，一年两年三年付清，比如你的原材料成本，是不是可以先支付一部分，一年以后再付尾款……” 苏木给的建议是不错，苏木也是为了她着想，这样一来，她前期的资金压力是会小很多，但……苏青黛拒绝了。 “哥哥，基建成本就不说了，都是和建筑老板做生意，但葡萄是从庄园甚至老乡手里直接买，这个钱我不能拖。” 苏木跳过这个问题，“那么我们说回庄园，你有没有和对方谈妥到底是长期租赁，你来经营呢，还是你每年批量买葡萄，或者……他用庄园入股。” 苏青黛又被问住了，她只想着和葡萄庄园主合作，但合作方式，她还没有详聊。 她想要品质稳定，那肯定是自己经营，或者对方入股来得好。 可自己经营，她没时间，对于老乡和葡萄地，她都是不熟悉，尽管她的专业也包括葡萄种植和病虫害防治，但是，她更侧重的是酿造。 真要让她面朝黄土背朝天去伺候葡萄，或者说指导老乡，她确实算不得专业，况且，她也没有时间去耗在那里。 苏木看苏青黛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这都是小事，都是可以沟通的。” 苏青黛摇头，嘴上不说，但心里很清楚，她是看中了那里的葡萄，才想在那边办酿酒厂的，而且，葡萄酒对葡萄的要求也是很高的，越是精品的葡萄酒，越是好的牌子，越是注重葡萄的品质。 苏青黛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对苏木说：“我好困，先去睡会，晚点再说吧。” 苏木合上电脑，“好好休息，爸爸和爷爷晚上都回家吃饭。“ 苏青黛曾经有多期待见到苏父和苏老爷子掏空他们的钱包，现在就有多丧气。 有气无力地冲苏木挥了挥手就躲进了房间。 回法国去吧，这是苏青黛关上门的第一个念头。 那里也有贫穷的葡萄农，可能因为苏青黛还不够伟大，对于其他种族人民的苦难，她很难感同身受。 看不到山里孩子的贫穷和艰难，她就不会那么想做出改变，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而那么难过。 去公司找个班上吧，让冗杂却无聊的工作填满每一天，或许就不会再有那么强烈的想法，和想要改变世界的冲动了。 或者，去找个人结婚吧。 7017k ------------ 52 整齐一家人（三更） 把自己扔进琐碎的生活里，看清了现实，就不会为自己的无能而难过了吧。 苏青黛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或许人呐，还是不能好高骛远，自己只是几十亿人中的一个，凭什么觉得一己之力能改变别人呢，她甚至连自己都改变不了。 安于现状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没什么好操心的，吃吃喝喝总是会快乐很多吧。 胡思乱想之际，苏青黛半梦半醒，一时觉得自己还是该坚持坚持，一时又仿佛梦到自己失败了，不仅如此，还血本无归，很多看不清脸的人来指责她。 等被敲门声吵醒，苏青黛感受着剧烈的心跳，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人更累了。 苏父和苏老爷子已经回家了，苏大伯一家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苏青黛收拾了一下就下楼了，苏父看到好久没见的苏青黛，想扯出一个笑脸，结果业务不熟练，笑得很扭曲。 苏老太太看到苏青黛的脸色惊呼一声，“黛黛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色那么差？” 苏青黛赶紧拉住苏老太太要来搭脉的手，“奶奶，我没事，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赶路。” “脸色太差了，是不是京市太干了？犯鼻炎了没？” 苏青黛安抚老太太，“最近是有点干，鼻炎倒没犯。” “那就好，明天奶奶亲自给你炖点药膳调一调。” 苏老太太炖的药膳那可是一绝，明明好几味药，老太太愣是可以做到一点药味都没有，同样的配料，苏母能做得仿佛喝中药一样。 说话间苏大伯一家陆续胡来了，苏大伯和大哥苏子是从医院回来的，二哥苏叶是从城郊的厂子里回来的，大伯母是从“相亲角”回来的。 没错，哪怕是景城苏家，父母也要为孩子的婚姻大事操心，也需要去“相亲角”物色优秀的女孩子。 只是此“相亲角”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公园里的相亲角，而是太太们为了孩子的婚姻大事聚在一起的下午茶，相互交换推荐自己身边优秀的靓女俊男。 苏母问苏大伯母下午有没有收获。 苏青黛了解了大伯母的去向之后，捂着嘴冲两位堂哥笑个不停。 尽管没说什么，但那个意思再明显不过，从头到脚都在嘲笑哥哥们，你们也有今天。 苏伯母叹气，“别提了，原来还觉得自己家孩子挺好的，出去多打听打听才知道，现在优秀孩子还多了，随便拉一个女孩子出来，都觉得自己家的活该滞销。” 尽管苏伯母是有些夸张的成分，苏子和苏叶也很优秀，但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哪有你说得那样，咱们家孩子怎么就活该滞销了。” 苏伯母拉着苏母一通感概，感慨那些女孩子有多优秀，男女比例真的失调很严重。 说着说着，苏伯母话锋一转，转到了苏青黛身上。 “我看黛黛就很好，长得好性格好，我这边优秀的女孩子没认识几个，男孩子倒是有不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我们来吧啦吧啦。”苏伯母对苏母说。 说实在的，苏母有些心动的，她知道苏青黛为什么出国，这回来了，肯定上一段多多少少都放下了，在国内给她找个合适的对象，甚至就找个景城的安定下来，她肯定就不忘外跑了。 苏母瞥了苏青黛一眼，不知道苏青黛诗没听到，还是真不在乎，反正没什么反应，更没拒绝，于是苏母和苏伯母咬耳朵。 “可以啊，要求也不高，长相周正，人品要好，最好就是景城本地人，人上进就行，家不家世的不重要。” 苏伯母拍拍苏母的手，“放心，你的心思我都懂，都是自己家孩子，肯定要好好挑的，我给你留意着。” 苏叶这几年一直负责集团几个生产制造子公司，包括被蒋亦成家的医疗器械公司也是苏叶在代管，自己家能生产什么，什么型号用途，苏叶如数家珍。 苏木把苏青黛给他实验室设备清单给苏叶，“看看这些设备，我们有哪些？” 苏叶从头看到尾，有点不懂了，这是实验室的设备没错，可是这和他接受过的生物实验室又不太一样。 正好苏青黛被苏奶奶叫去厨房了，兄弟三个就在旁边咬耳朵。 “这是黛黛给我的她那边葡萄酒实验室的设备清单。” 苏叶了然，他们完全能对上的设备不多，但是，有些设备在苏叶的理解是可以做替换的。 “这两个名字有点不一样，我们也有差不多类型的东西，能替换更好，这东西可不便宜。”苏叶指着其中一项说。 苏木也是回到房间才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话说得有点重，不好意思找苏青黛道歉，但和兄弟们反思他还是没什么包袱的。 “下午我看了黛黛的策划书，写得挺好的，但是我说着说着不小心就说了过了，我怕有点打击到他。” 老大苏子瞪了苏木一眼，“知道会打击到她你还说？” 苏木把策划书发给他们，“她这不是小打小闹可以由着她去，这事一旦启动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怕她又是一拍脑门做的决定。” 苏叶还好一点，管着生产线，大笔大笔地订单也没少见。 苏子一直就是在医院，医院的运营都很不管，重心都在业务和学术上，咋一看到预算金额确实吓一跳。 人们都说医院是没人会讨价还价的地方，可是随着这几年的医保体系改革，哪怕私立医院，除了一直坚持为高端会员服务的院区，其他院区的收费那是一降再降。 苏子没想别的，就想到了下午拿过来让他签字确认的一线医护人员的工资表，他们医院医护人员的工资已经是远高于同行业的平均水平了。 苏青黛这笔预算也足够一个院区发工资发三五年了。 “去年新建的那个综合医院成本多少来着？”苏子问。 苏木一撇嘴，“就比她少了三百万。” 他家那么大一个集团，发展了几十年，涉足板块那么多，但是新建医院还拉拉扯扯，和合作企业，和银行，和当地政府沟通策划了大半年才拍板定下新建计划。 苏子咂舌，“是需要一盆冷水。” 7017k ------------ 53 无法开口（四更） 苏父回家的路上就看过苏青黛的策划了，也和老爷子简单地沟通过，两个人基本达成了一致。 孩子想做事，家里肯定要支持，但没有无条件支持的道理。 至于条件是什么，当然不能他们来开口，两位老江湖深谙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乘的道理。 一顿晚饭，今晚各有心思，但吃得还是相当融洽的。 饭后的喝茶聊天时间就看出来各位的心思了。 苏青黛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被老太太号脉说教的命运。 苏母和苏伯母两个人各自拿着手机，扒拉着年轻未婚的优秀男女，交换着信息，还不时点评一番。 三兄弟不畏惧蚊虫底坐在花园的凉亭里，讨论着苏青黛真的搞大动作，他们怎么支持妹妹。 苏叶看到那张清单就想好了，“帮她低价把实验室弄起来。” “那我只能……以个人名义投资了。” 苏子看看两个怨种弟弟，他怎么办，“给她的员工每人送一个入职体检？” 两个弟弟一听，乐不可支，“那得说好，费用怎么走，走你个人分红？” 果然是大怨种。 至于三位男性长辈，那肯定书房就苏青黛的策划书开紧急股东会议了。 苏家的企业没上市，股份几乎都在自己人手里，只有百分之十不到在曾经的合作伙伴或者投资者手里。 尽管家里最有话语权的老爷子已经发话了，但苏父觉得还是要和大哥商量一下。 毕竟那么多钱，最后肯定要从公帐上走一部分的，苏家是一家没错，可苏青黛说到底也是自己小家的孩子，走了公帐，其实也是占用了大家的资源。 苏大伯听完苏父的话非常不高兴，不是因为弟弟想从公帐拿钱，而是觉得苏父没把自己家当一家人。 “哥，我不是把你们当外人，这事吧你还是得和嫂子通个气，这不是寻常投资，就……” 苏大伯打断了苏父，“跟她说一声就行了，用不着商量，说到底你还是和我身分了呀。” 还是苏老爷子打断了苏大伯，“我觉得老二的考虑没错，越是一家人越是要尊重彼此，这么大事也不好瞒着，我们爷三也是在商量，让大家都心里有个底。” “爸，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些年我只管着医院那一摊，还只是管一线业务，所有的投资经营都是弟弟在管，硬要分的话，帐上的钱十有八九都是弟弟挣回来的。” “大哥，你这是……” 苏老爷子再次出声，”你们兄弟能相互体谅是好事，但也不要妄自菲薄，这事就这么定了，老大你回去好好和你媳妇说，两个孩子也通通气。” 苏大伯没有再接续，只是应下苏老爷子。 “行了，下去吧，不是什么大事。” 苏青黛其实一直想着怎么和苏父说这事，她可以毫无压力地和苏木说，但和苏父说，她还是心有戚戚地。 苏父尽管不太干涉她，也不会强硬地要求她必须做什么，在她小的时候也会每次出差给她带礼物……和普通父亲无二，甚至还更宠溺一些。 但苏父对她的管教也很严格，不允许她做的事可不少，又因为苏父太过忙碌，苏青黛从小对他就是又爱又惧，想亲近的时候没机会，等长大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只剩下问候。 一般情况下，苏青黛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和妈妈说，苏母不能决定的自然会和苏父说。 苏青黛看着不远处的妈妈，咬了咬下唇，还是先和妈妈说说？ 可是苏母和苏大伯母还不一样。 苏大伯母和苏大伯是医院学的同学，苏大伯母也就近些年才没在医院坐诊，也算是职业女性了。 可苏母不一样，尽管年轻时候也跟着苏父东奔西走，但就算奔走，她也是带着孩子守住后方，几乎没有上过一天班。 相比孩子的成就和发展，苏母更关注孩子的健康和心理。 所以创业这种事，还是那么大笔的投资，可能还是直接和爸爸说要更好一点，但……怎么说。 苏青黛纠结再三，抬眼看了一眼从老爷子书房出来的苏父，最终还是很快转移了视线，低头迎着苏奶奶。 老两口休息得比较早，两家人都没呆多久就各回各家了。 说是回家，其实就是各自回左右两边两栋楼而已。 苏家三家人住的是三栋连在一起的联排别墅，除了房子，其他的都没有明显的分割线，大门都走的是同一个，前后花园也都是连在一起的。 回家的路上，苏青黛挽住苏母刻意走在了后面，几步路的功夫也只是问苏母，“你和大伯母两个人说什么呢，说了一晚上。” “嗨，大伯母给我看她最近收集到的女孩子，让我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介绍给你哥，当然啦，也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介绍给你。” “别别别，你帮哥看就行了，我还小。” “小是不小了，至于你哥，他结不结婚，几岁结婚我可都不管，你就不一样了。” 苏青黛不高兴了，这怎么一样的孩子还两套标准。 “我怎么不一样了，我也可以不结婚啊。” 苏母叹气，“如果实在遇不到你想结婚的人，不结婚也不是不行，但妈妈并不是很赞同你那么做。” 苏青黛不理解，允许却不赞同这又是什么逻辑。 “黛黛，女生和男生不一样，不是因为社会分工不一样，而是因为心理构造不一样，女孩子对感情和情绪的需求会更高，结不结婚不重要，但是稳定的伴侣还是很有必要的。” 苏青黛一听，嚯，没看出来，自己妈还挺潮的，只差没有明摆着告诉她，你可以耍流氓不结婚，但你还是要好好谈恋爱的。 苏青黛哈大笑，“好的好的，妈妈的教诲我一定铭记。” 笑得走在前面的苏木都频频回头，心想，果然是自己多虑了，还担心打击到她。 苏母戳了苏青黛一下，“你少皮。” 回到家，苏青黛还是什么都没说，去厨房倒了杯水，就和父母哥哥说晚安回房间去了。 留下等着苏青黛“约谈”的苏木和苏父面面相觑。 7017k ------------ 54 靠自己努力（五更） 苏青黛计划再看看策划书，打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苏青黛一个都看不下去。 抓起被子上的水喝了一口，苏青黛砸咂舌，没味道啊，想喝酒啊。 苏家有藏酒室，在地下一楼，是苏青黛上大学时候为她改的，当然提出要改地下室的人是她自己。 当时她找的借口是，“我一个学葡萄酒的，将来的葡萄酒从业者，家里怎么能像样的酒柜都没有一个呢，反正要买酒柜，不如酒把地下室改了吧。” 于是，苏木被迫和两个堂哥公用一个健身空间，而苏青黛也兴趣高涨地陆陆续续把酒柜放满了。 最近几年，苏青黛虽然没回家，但她每次运酒回来，都有一两箱是运到家里的，家人也很有默契地喝一部分，留一部分在她酒柜里。 苏青黛没走楼梯，她怕惊动还没睡觉的家人，直接电梯到了负一楼，随手拿了一支酒，开瓶，倒到醒酒器里，拿上一个高脚杯，上楼，回房间。 全程没有多耽误一分钟，坐到地毯上，看着被苏老太太打理成药院子的后花园，是不是喝上一口酒，苏青黛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苏青黛想到，只要她愿意，她可以一辈子就那么呆着，衣食无忧。 视线转移看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策划书，苏青黛生出了一种自找苦吃的念头。 苏青黛想找人说说话，她到底该不该迈出那一步。 苏青黛朋友很多，可大致也就分成两类，一类是之前辛辛苦苦上学，现在兢兢业业工作的朋友。他们在做选择的时候更看重的是收益。 而另一类朋友。家世和她相仿，现在不是在游戏人间，就是听从家里安排。和他们聊，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在瞎折腾。 思来想去。现在还是只能去打扰已婚人士韩行矜。她算是那个圈子里比较离经叛道的人了，明明拿着名媛剧本，偏偏要去打怪升级。 韩行矜接电话还挺快，“稀奇，回家了还能想起来给我打电话？”韩行矜调侃。 “小矜，你现在忙不忙？” “还好诶，在家看书呢，怎么了？”韩行矜听出苏青黛情绪不太好。 “小矜，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啊，你为什么会选择播音主持这条路啊？”苏青黛问。 韩行矜想了想，“最初可能是因为除了走这条路，其他的我什么也不会。” “怎么会，你明明会的东西就很多。” “可是很多是我后来慢慢学的啊。” 韩行矜的经历苏青黛几乎全程参与，细细回想起来，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现在韩行矜除了因为家庭和婚姻带给她的头衔，还有诸如最有温度主持人，没有韩行矜救不了的场，没有韩行矜接不了的话……等等tag，这些都是靠她一点点努力得到的观众认可。 她知道韩行矜选秀和高考撞到一起那段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也知道韩行矜大学四年不管刮风下雨，早功练到毕业典礼当天；也知道韩行矜为了有效输出，从来没有停止过输入…… “小矜，我好羡慕你啊，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好像从来没有失败过一样。” 韩行矜一听就知道苏青黛这是遇到挫折了，要是好好的，怎么可能去羡慕别人呢。 “你忘了我们一起抱头痛哭的日子了？”韩行矜反问。 苏青黛想起韩行矜大三的时候，主持校庆的时候出现了一些失误，虽然当时也圆过去了，可她的失误还是被无限放大，全网都是质疑的声音，加上一些其他事情，韩行矜自我否定了很长一段时间。 “黛黛，你知道什么是难过吗？”韩行矜接着问。 苏青黛眉头一皱，词语解释？ “难过就是虽然难，但也总会过去的。” “可我现在不是难过，是很挫败。” “你开始了吗？”韩行矜问。 苏青黛有些丧气地说：“我不敢开始。” “黛黛，你从来不是胆小的人，我们原来就说过，做好最坏的打算，收获最意外的惊喜，最坏的打算你能接受吗？” 苏青黛想了想，最坏的打算…… “小矜，我有点不敢和爸爸说。” 这一点，韩行矜是很能理解苏青黛的，她们都和父亲的关系，尊重有余，亲近不足，除了日常问好，要聊点其他正式一点的事是挺难的。 韩行矜引导着苏青黛，两个人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一点点解决不了的事就煲电话粥，给对方出各种馊主意，别看不上馊主意，很多时候反而是馊主意效果不一般。 要说韩行矜是优秀主持人呢，三言两语就把苏青黛的话都套了出来，也知道了苏青黛的顾虑和困境。 “黛黛，我还想和你说呢，屿哥说你的项目很好，但是他公司今年没有投食品行业的计划，你接不接受我以个人名义投资啊？” 苏青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要，我会自己想办法。” “我这是投资啊，一切按照流程走，不是借钱给你，屿哥已经帮我做合约了，我原本是想等合约做好再跟你说的。” 苏青黛还是拒绝。 韩行矜还在劝说。 苏青黛觉得韩行矜就是有钱也没必要拿给她做好人好事，实在钱多得慌拿去做慈善好了。 韩行矜又觉得苏青黛实在太死板，她投资给不熟悉的人不熟悉的项目也是要投，有现成感兴趣的项目，为什么不接受投资。 接下来为了这个事又拉扯了大半个小时。 极限拉扯下，苏青黛酒也忘记喝了，也从自己迷茫的怪圈里出来了。 “你的投资先不提，时间不早了，我先想想我这边的事怎么办？” 韩行矜一听有戏，苏青黛说的是怎么办，而不是办不办。 时间确实不早了，韩行矜第二天还要上班，打折哈欠，无视靳屿哀怨的眼神带上了眼罩，拉高了被子。 苏青黛挂上电话，一改颓废，就着酒，接着改策划案。 韩行矜的话提醒了苏青黛，吸引，想要投资，不管是从家里拿还是去外面找，总是要有能吸投资者的地方才行，足够专业的必须的，可是情怀也不能少。 7017k ------------ 55 事情的走向 不知不觉，大半瓶酒下肚，苏青黛忙活了大半夜，睡意也来了。 因为有苏爷爷苏奶奶在，苏家的作息几乎是雷打不动的，尤其是早餐。 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会回家，苏青黛想趁热打铁，早餐时间去堵苏父。 距离早饭时间已经没几个小时了，苏青黛怕自己一睡就睡过头了，索性洗漱一下，拎着剩下的半瓶酒坐到了阳台上。 已经快立夏了，夜间的温度已经不低了，如果没有恼人的蚊虫，苏青黛会觉得一切都很好。 苏青黛有一个小毛病，不喜欢太过温暖的环境，哪怕是冬天。 她觉得太温暖了会让她昏昏欲睡，反应变迟钝，高三那边，大冬天的，只要不是风狂风暴雨，哪怕是深夜，只要不睡觉，她的窗户就得开着。 想到这个苏青黛忍不住笑出声来，别看苏青黛瘦得没几两肉，其实她身体很好，刚和蒋亦成在一起的那个冬天，因为苏青黛喜欢开窗，蒋亦成反而感冒好几次。 那一整个冬天，苏青黛心疼之余又觉得好笑，天天嘲笑蒋亦成，“你到底行不行。” 也是在那一年的冬天，蒋亦成身体力行地告诉了苏青黛，他到底行不行。 其实蒋亦成真的很迁就她了，哪怕自己感冒了，也不会要求她关窗，只是自己裹上羽绒服，找个背风的地方去待着。 想着想着，苏青黛又想哭了，或许酒精真的会放大人的情绪。 其他人只知道苏青黛晚上喜欢小酌一杯，不喝酒睡不着觉，以为苏青黛是用酒精麻痹自己。 其实事实并没如此，她是在麻痹自己，但不是用酒精，而是用曾经的那些回忆。 只有喝了酒，她才能放任自己往回忆里冲，才能在酒精的掩护下，任由情绪淹没自己。 一个人真的太孤独了，尽管有朋友，可是心里总有一个角是任何家人朋友都填不满的。 只有在酒精的加持下，放任起情绪的蔓延，才能堪堪让那个角落不越来越空。 苏青黛圈在躺椅上，抱着膝盖。 刚分开的时候，她想过，如果蒋亦成主动联系她，要和好，她一定会答应的。 哪怕刚出国那两年，苏青黛也还在幻想，幻想蒋亦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向她道歉，那她还是会接受的，毫不犹豫地接受。 可是蒋亦成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联系她。 满心期待最后统统落空，关于两个人苏青黛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各自安好挺好的。 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苏青黛迷蒙着双眼，看着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又着相了，比人都说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全世界都会让路。她这是全世界都快给她让路了，结果她自己畏葸不前。 周围渐渐也有了动静，隔壁奶奶家院子有亮光透了出来，不知道是爷爷奶奶起床了，还是阿姨已经在准备早饭了。 不远处是谁家大门想了，已经六点多了，或许是高中生吧，天光还没有大亮就得去上学。 酒早就见底了，苏青黛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吐出胸中的浊气，准备去洗个澡，清清爽爽地去和苏父聊大项目。 苏父前一天等了一晚上，没能等到苏青黛，以为她又是三分钟热度，真到实施阶段了，又嫌麻烦准备丢开。 没想到大清早，刚下楼就被叫住。 “爸爸，你早上有事吗？”苏青黛问。 苏父装作不在意地样子，“要去公司。” “能不能占用你半个小时时间。” 苏父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先去吃早饭，别让爷爷奶奶等。” 苏青黛当然知道爸爸这是答应给她半个小时时间了，可这个态度着实让她有点拿不准了。 这一顿早饭，苏青黛那叫一个战战兢兢，什么滋味都没吃出来。 苏父一拿起纸巾准备擦嘴，苏青黛就赶紧咽下嘴里的东西，扔下筷子也要去拿纸巾。 苏父一个眼风过来，“我和爷爷先去书房，老实把早饭吃了再过来。”说完还嘀咕了一句，“觉不好好睡，饭也不好好吃。” 苏青黛看看碗里剩的粥，碟子里剩的小笼包，只能重新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快速光盘。 “慢点，别噎着，他们又不会跑，来，小半杯牛奶。”苏奶奶看苏青黛那么个吃法，忍不住叮嘱。 眼见着大伯也去爷爷书房了，苏青黛赶紧吃完跟上。 此刻她非常庆幸她爱背大包。 因为爱背大包，她不光带了电脑过来，之前打印的几份从策划书也在包里没拿出来。 苏青黛拖着包，和苏大伯一前一后进了苏老爷子书房。 苏父和老爷子正在说其他事，气氛看起来很轻松，这让苏青黛也多少不那么紧张了。 苏青黛一一招呼过之后，直奔主题，颇正式地把项目书拿了出来，一人递了一份。 “爷爷、大伯、爸，这是我自己做的项目书，我想自己创立一个葡萄酒品牌，并且建厂。” 虽然早就知道这么回事，看到苏青黛那么正式地拿出项目书来，父子三人还是很很配合地看了起来。 只是越看越认真，没苏青黛写出来的项目书还挺成熟的。 苏老爷子率先合上了项目书，“写得挺好的。” 苏青黛等了几秒钟，去老爷子都没有下文，这就完了？接下来不应该……认筹几股？ 结果苏父和苏大伯陆续看完了项目书，也都很走心地给予了肯定，然后就没然后了。 苏青黛一咬牙，得，都是些老狐狸，这就开始心理博弈了。 “既然你们都觉得不错，有没有兴趣投资点呐。” 苏父和苏大伯交换了个眼神，最后还是苏大伯先开口。 “项目书是不错，至于项目怎么样，我不请假啊，我不太懂投资的事，更不懂你这个葡萄酒行业，要不然我出一百万？算是大伯对你创业的支持。” 苏青黛心想，我来找你们是因为我缺一百万吗？不，我缺的不止一千万呐。 苏老爷子接着说：“你大伯支持你一百万，那我就多一点，两百万，爷爷对你不错吧。” 苏青黛万万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变成了这样。 －－－－－－题外话－－－－－－ 端午安康 7017k ------------ 56 开头就不难 苏青黛看向苏父，总不能亲爹也靠不住吧。 可惜了，事与愿违，苏父想了想，“我也不能比你爷爷还少，我再加100，三百万。” 苏青黛整个人都傻了，她真的会谢。 “爷爷，既然你们都觉得我这个项目不错，不如多投资点，算你们入股。” 苏爷爷冲苏父抬抬下巴，“这事得问你爸，我多少年不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