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101 例假结束的第三天,陶景帆在oa上填写了一张事假工作流,然后一个人去了省妇幼保健院。门诊号是一周前自己在网上挂好的,她从8点半等到11点,终于轮到了她。 看诊的是个妇科方面的专家,陶景帆在网上看到这个专家的照片后才决定挂她的号,45岁左右的女人,做手术应该比较有经验吧! “哪里不舒服?”专家翻开病例,简洁的切入,办公室很大,大间套着小间,里面应该是诊断室。 景帆也没迟疑,“痛经。例假刚结束三天,公司体检出来说子宫左侧附件区有6*5*5厘米的囊肿。” 医生拿着她的就医卡刷了一下,“什么时候体检的?” “上个月。” 医生看了看日历,算了算才20天,便先开了个彩超单。 景帆交费后在导医那喝了不少水,感觉到肚子很胀时,才走进了b超室。 b超单子在11点45才出来,景帆看了一下,和公司的体检结果差不多,她又走回专家的办公室。 这次,楼道外面的人少了很多,景帆进去后,医生看了看b超单子,然后对她说:“跟我去里面,我给你做个妇科检查。” 景帆深吸了口气,先顿了一下,才慢慢站起来,跟着医生走了进去。 “有过性生活吗?”医生看着她语气寻常。 景帆点头也不多说,医生拿出一次性的手套,对着景帆说:“脱一边裤子趟在这,不要紧张,我还要摸一下你的直肠。” 陶景帆的心一下子就有些慌,但是都走到这了,也没什么退路,反正都要做手术的,之前她在公司打听过这家医院风评算是最好的。 抱着这种心态,景帆忍了下来,等到医生把手指伸入□后,只要一按压她的腹部,景帆就觉得疼痛难忍。 医生又反复检查了一下,才示意她可以穿上裤子了。 “每次痛经痛得厉害吗?” 景帆点头,并且说了自己上个月疼到吃什么都会呕吐的情况。 其实体检完以后,景帆就问过人民医院的医生,已经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病症,这会儿也难得等了,直接就说:“我是打算做手术的,想快点入院。” 医生听到她的话,又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术安排,才说:“你这个,b超下回声不均匀,我给你做了检查,初步诊断,怀疑是个巧克力囊肿,也就是子宫内膜异位症。这个病最大的特征就是痛经,你也说你痛得什么都没法吃。” 医生说到这里,看到景帆脸上一脸漠然的表情就继续说了下去:“你这个囊肿超过五厘米了,我们呢,一般超过五厘米,就是有手术指针的,估计你也知道了。但是到底是不是子宫内膜异位症,还是要等到做了手术后才知道。” 景帆觉得医院的检查结果都差不多,只想快点入院手术,毕竟请假也就请了一周。 医生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便开始写入院单。 正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干妈……” 医生和景帆同时抬起头,看到门口是个肚子大地吓人的孕妇,景帆赶紧站了起来,想把皮椅让给孕妇坐。 张医生带着些微歉意对着景帆说:“抱歉啊。” 陶景帆觉得没什么,便摇了摇头,想到自己还要靠这个医生给自己做手术,对待这个叫医生干妈的女人自然也就礼貌了些。 “悠闻,你先等一下,我给这个病人写好入院单。” 景帆看到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估计孕妇坐下去不好受,便帮着把椅子挪了过去,。 杜悠闻看了看椅子,有些感激地对着景帆说谢谢,景帆没拒绝,搭把手扶着她坐了下来,然后才又坐回了医生身边另一把椅子上。 结果医生还没开始写入院单,门又被人推了开来。 这次进来的是个男人,陶景帆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了头。 “你怎么又到处乱跑,非要把人急得团团转才甘心是吧!”男人的声音很低沉,明明在说气话,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宠溺。 景帆立在那,不过一瞬间,慌乱的心跳已经被压了下去,她看着桌子上自己的病历单,眼睛一眨不眨地,什么表情也没有。 “杜宪,你把你姐带出去等等,我还有病人,一会我开完入院单再来找你们。”张医生看着景帆漠然的侧脸,自己也知道有男人在这很尴尬,语气不知不觉地严厉起来。 景帆听到张医生的话后,也没有什么反应只一味盯着桌面,好像面前那份病历长出了一朵花似的。 杜宪其实一进病房就注意到了那个一动也不动的女人,虽然她一直侧着脸,但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尽管两个人便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对视。 杜悠闻倒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率先走了出去。 杜宪想了一下,终于在脑海里捕捉到了这个女人的印象,他抬了抬手,放在了门把上,慢慢地走了出去。 景帆听到门响后,才慢慢抬起了头。 那个人……嗬,好像有4年还是5年了吧,景帆还以为他们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面了,结果偏偏事与愿违,这个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就这么小。 ―――――― 景帆拿到入院单后,回了一趟家,然后隔天就拎着几样东西住进了医院。 护士给她做了术前准备,等到医生让她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景帆迟疑了一下,说:“我没有家人了。” 医生有些意外,但看到景帆一脸的拒绝便只接着说了几个手术中间可能遇到的问题,景帆听了后大致明白了点,嘴里却还是坚持已经没有家人了。 医生没办法,只好让护士给她安排病房。 医生走后,景帆拿起病例看了下手术描述,确实是个小手术,腹腔镜探查,在肚子上打几个孔就行,术后四天就可以出院。 只是晚上护士来给景帆做术前的时候却有些吃惊:“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景帆点点头也不多说,只按照护士的吩咐做了准备,她从小就怕疼,不过经过几年前那次意外以后,很多疼痛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了。 做术前,护士一直安慰她,结果景帆冷静地要命,等到连护士都觉得她小腹发胀了,景帆也没吱声。 最后护士还是不放心,说:“陶景帆,明天还是要有人在的,你明天从手术台回来,要有人把你抱到病床上,尿管导的尿液也要有人倒才行。你明天麻药过了,还有很多琐碎的事情,总要找个人来守着你才行。” 景帆想了下,“我待会请个护工吧!” 护士沉默了下来。 景帆等到护士走了出去,便关闭了电视,她是真的没有亲人了。 4年前,陶子正先生就和自己断绝了父女关系,想起来,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陶子正先生是怎么说的呢? 好像是说:“我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自甘堕落的女儿,我死了,都不想看到你到我坟前烧纸。” 景帆想了想,难过了几年的事情在要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淡然了不少,是啊,万一真的有意外,自己在手术台上也不一定能下来。父亲以前说自己脏了陶家的名声,不知道自己死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 呵呵,果然生病的人比较脆弱,就像自己,现在居然在回忆过去了。 景帆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好笑,一定是自己想太多,这些年,她早就不知道脆弱两个字怎么写了。隔壁是产科,时不时地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景帆听到后,心里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慢慢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还是和往常一样,景帆半夜醒了四五次,醒来后虽然不记得梦里有什么,但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却永远刻骨铭心。 痛这种东西,景帆体会了太多,她不抱怨,不悔恨,她知道很多事情,很多受过的伤,体会过的痛苦,遭受过的磨难,在某一日,终究会忘却,会消失不见。 岁月,永远是最残忍的东西。 情爱纠葛,恨与痛,都会随着时光慢慢淡化。 就像她曾经那样爱过和恨过杜宪,到如今,也终于淡去。 终于可以到面对他时,波澜不惊,恍如陌生人一般。 隔日一大早,就有护士来叫景帆起床,景帆半梦半醒之间做了第二次术前准备,其实她头一天也没吃什么,所以护士也没有再做给她第三次术前。 等到接近八点的时候,护士拿来了留置针,结果景帆的血管太细,液体一直输地很慢。 景帆看到护士为难,便提出:“还是扎钢针吧,我不怕疼的。” “你太瘦了,血管也细。”护士看着留置针又捏了几下,还是没效果,这才又给她扎了钢针,然后便看见液体一滴一滴地流入血管。 景帆趁着空,又开了手机,收发了几个邮件,便耐心地等着手术室的人来接她。 八点十五的时候,有人敲了病房的门。、 景帆坐起身子,说:“请进。” 这是个双人病房,隔壁床12号还没有人住进来,景帆便推测是隔壁的病人来了,她不是很在意,反正不是找自己的,便拉了隔帘,半闭着眼睛假寐。 景帆听见有人挪动椅子的声音,那个人好像走到了自己的病床前,她不得已抬了眼,却有那么几秒钟无法反应。 “你怎么会来?” ------------ 202 02 这是个很狗血的发展。 来的人正是几天前见过的杜悠雯,明明才两三天,景帆却觉得她的肚子又大了一些,看着就像一个快要爆开的气球,景帆吓得坐起来扶着杜悠闻坐在病床旁。 “我住在隔壁的产科病房啊,宝宝们快要出生了。”杜悠闻指着自己的肚子。 宝宝们,怪不得看上去那么大,原来是双胞胎。 景帆看着她的肚子,眼睛跳了跳,你都要生了还到处跑,真是应了杜宪那句非要把人急得团团转才甘心的话。 “孕妇都要经常做些轻微运动才能顺产。”杜悠闻似乎猜到了景帆所想,直溜溜地给出了答案。 “哦,我还没做自我介绍,我是杜悠闻,悠悠我心的悠,新闻的闻。我是杜宪的姐姐。”她边说边笑,语气格外地温柔,看起来似乎是个很温婉的女子。 景帆虽然不知道杜悠闻出现有何目的,但还是礼貌地作了自我介绍,只是带着一点生人勿近的冷漠。 “我干妈说了她给你做手术,叫你不要担心,我干妈每个月都要做几十个这样的手术呢,放心吧,她很有经验。” 景帆扯着嘴笑了笑,她知道杜悠闻想说的一定不是这个,但接下来的情况却大大地让景帆意外了。 “我听说你要请护工,我这边刚好有个合适的人推荐给你,”她指了指背后的中年妇人继续说: “张姨本来是我妈妈请来照顾我的,但是我婆婆又请了一个来,我只用得上一个吧,但是辞退张姨我又不好意思,工钱都付了,让她照顾你,你把该算的工资给我就行了。如何?” 景帆愣了几秒,盯着杜悠闻温柔的笑容看了又看,却始终看不出所以然。 她又想了想自己目前的实际状态,终于在杜悠闻期待的目光中开口,“好!” 景帆从一旁的小柜子里面摸了一个包出来,“我这里也只有两千,够吗?不够我出院再去取。” 她心里明白,杜悠闻带着这个妇人出现其实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自己的困扰,她心里虽然有点怀疑,但还是懒得多计较。 杜宪那个人,念大学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烂好人。可能现在顾念旧情,想给自己一个方便吧! 既然是银货两讫的态度,景帆只想多花点钱就是了。这医院随便一个护工最多也就300一天,自己就住4天,给2000工资应该够了吧! 杜悠闻毫不犹豫地收了钱,然后把张姨留了下来,张姨看起来手脚十分麻利,把病床下的盆子依次拿出来用热水消毒。 “陶小姐,你手术后要6个小时才能喝水,你的衣服还有包,我会帮你看着的,这是我的电话和身份证,如果出现任何问题,你可以找我。” 景帆嗯了一声,把自己钱包和手机还有衣服都交给了张姨。 做手术的医生八点五十的时候终于来了,景帆自己走进了手术室,张姨帮她拿着点滴瓶,看上去倒是像一对母女。 景帆在进手术室前看到了张医生,张医生对她笑了笑,只让她放宽心。景帆现在已经不怕了,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手术台上,任由几个医务工作人员把她的手腿都捆绑了起来。等到点滴瓶里被注射了一点针剂后,景帆就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旁边有个女人问她:“你叫什么名字?知道这是哪里吗?” 景帆心里想骂神经病,但腹间和下`身传来的疼痛感让景帆一阵清醒,她回答道:“我叫陶景帆,这里是医院。” “已经清醒了,”护士接着说:“6个小时以后才能喝水,输止血的药可能要呕吐,家属看着一点。” 随着意识的渐渐清醒,景帆只觉得身体的疼痛感越发强烈。“我难受,好疼。肚子上好重,有东西压着,好难受” 她说给身边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我想去卫生间,快点。” 护士回头看了她一下,“陶小姐,手术很成功,您小腹上压着的是盐袋,必须压在伤口上的,是有点重,忍耐一下,我们给你插了尿管,你想小解的话都可以的。” “疼……”景帆是真的觉得疼,下半身随着麻药的褪去针扎似的疼痛一阵阵地来。 “尿管是有点不舒服的,很正常,明天就可以取掉了。”护士给她挂好点滴后又对着张姨说:“袋子里面800毫升倒一次,四个小时量一次体温,我会过来记录的。” 陶景帆觉得难受,头重地有些疼痛,她发现自己头下面连个枕头都没有,左手绑着血压计,右手挂着点滴,鼻子里塞着氧气管,全身都被束缚住,这种被绑着的感觉让景帆觉得难受到恐惧。 她忍不住挣扎起来,挣扎着想爬起来,下身的刺痛感实在太难以忍受了,疼得她眼泪一颗一颗地往外落着。 病床旁边的人似乎感受到她的挣扎,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你在乱动什么,不是说清醒了吗,没听到护士说的话吗?” 景帆看到面前这个人的脸,有种如鲠在喉的烦躁感,她抬起左手想去拍开他,血压计滴滴滴地响起来,这声音真刺耳。 房间里的等也太亮了,光线照得她一直流泪。 “你怎么还这么怕疼,比我姐闹得还吓人。” 景帆扭过了头,认认真真地看了这个男人两眼,然后自己抬手取掉了氧气,她终于是清醒了。 这样的疼痛感,还有这个人的脸,逼得她冷静了下来。 “你还认得我吧!”杜宪帮景帆盖好了被子,“会不会有点冷?” “你姐姐在隔壁。”景帆深吸了几口气,这个男人好像没什么改变,但又好像改变很大,他的眼睛终于暴露在了光线之下,再不像好几年以前被零零碎碎的刘海遮住,让人看不透彻。 景帆和他刚分开的那一年始终回想不起杜宪的眼睛,她那个时候才知道,哪怕是在最缠绵悱恻的时候,自己也从没看清过杜宪的眼睛。 或许,杜宪的心灵之窗从来没有对自己打开过吧! 工作后的景帆可以通过一个人的眼神可以看出他的情绪,就像现在,他可以看出杜宪眼里的关心和愧疚。 愧疚什么呢? 是愧疚他从没爱过自己,还是愧疚自己为他做过的傻事? 有什么呢,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归根到底不过是自己自作自受罢了! 景帆想到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因为觉得没什么意思,既然都桥归桥路归路了,再在这矫情地说些追忆过去的话那实在是可笑的行为。 更何况,她现在只觉得身上疼得要命。稍微动一动,就疼得她落泪。 一双手伸过来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不要哭,医生说你哭了,小腹里面会胀气的,到时候手术就白做了。” 景帆听了,默默地抽噎了两下,她当初就听徐念说坐月子不能流泪,现在自己做子宫手术,是不是和女人做月子差不多。 她忍了忍,努力深呼吸几口气来缓解痛楚。 “杜宪,谢谢你来。”她语气平静,尽量当他只是刚刚认识的路人甲。 “嗯,我不是来看我姐的。”杜宪坐了下去,抽了一张纸出来替景帆擦了擦脸颊。 景帆明白了,杜宪果然是同情心泛滥了,泛滥到专门到医院来看自己这个可有可无的人。 算了,他要怎么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景帆觉得疲惫,觉得身体很疼,便顺其自然地睡了过去。 她没懂,自己麻醉药的功效怎么过去得这样快。 身体上的疼痛已经让她疼得不想说什么了。 再次醒过来,杜宪还在,他坐在一侧,很随意地用手指在薄薄的平板电脑上点着。 “你怎么还在?”景帆有点烦了,她看了一下没找到张姨的身影。 “你四年前做过流产手术?”杜宪倒是没有和景帆话家常,他有很多疑惑都等着景帆给自己解答。 杜宪棱角分明的脸就在自己面前,总的来说,杜宪的外貌并没有什么改变,发型的改变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严肃了许多。景帆记得学生时代很多女生就迷恋他了,他那个时候在学校里是个很有名的人。 长得帅,有钱,个子高,性格也很温柔。对,那个时候的他比现在温柔很多,绝对不会像刚才这样赤`裸裸地直接用刀直入人心最残忍的地方。 景帆听到问题后,移动了一下手臂,酸麻酸麻的感觉真不好受,下`身和小腹还是疼,她皱着眉想着该怎么回答。 其实回不回答都没什么意思吧,杜宪想知道的,应该已经知道了。 景帆的迟疑在杜宪眼里变成了伤痛,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眼眶红红的,里面还泛着些许泪光,稍不注意,泪水就会滚落下来。 看上去像一只小白兔一样。 “是。” 简单的一个字让杜宪有点懵,半天才明白她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偏偏他没忍住,又问了句:“是我的吗?” 景帆又皱了皱眉,还是疼。 小肚子上面压着两袋盐,太重了。 但是她还是听到了杜宪的问题,便又扔出了一个“是”字。 实在是没什么好瞒的,她甚至觉得类似于“这不关你的事”这种回答实在太过于矫情。因为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觉得早已成为过去,那些事情不自觉地就看得越发淡然。她也没觉得杜宪这个问题侮辱了自己。 按时间算,的确是他的孩子,但对方有一点怀疑,也是可以理解的。景帆也知道那个人是一定不会告诉杜宪自己曾经怀孕的事。 “我查了你的病历,希望你不要介意,你三个月的时候才拿掉的?” “嗯,两个多月后才知道的,当时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也没告诉你。”景帆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但到底是在说自己曾经有过的孩子,眼睛渐渐又有了疼痛的感觉,她赶紧闭上了眼,怕眼泪再次落下来。 心里某个地方,终究还是有点介意的吧,景帆默默地想。 然而她没看到的是,杜宪站在那,脸色越发地差。其实来之前他就有种预感,但听到她亲口承认了,又是另一种感觉。 一种,说遗憾说难受说恍然大悟都可以的感觉。 原来,他曾经有过机会当父亲的,曾经有个一个宝宝可以叫他爸爸。 ------------ 303 知道自己曾经可以做爸爸的遗憾和母亲一点点感知到孩子从子宫离开的痛楚,这根本是无法比较的。 杜宪此刻这么难受的样子,如果是当年的景帆看到一定会有所触动。 可是没有如果。 现在的她,早已忘记了那些曾经视为珍宝的东西。 很多人,很多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杜宪,你不用这样的,都过去了,都过去很多年了,和你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吧。” “你说什么,什么叫和我没关系,”杜宪有点激动,不过看着景帆平静的面容又缓了一下,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就连曾经有过这个孩子,都是四年后的今天才知道的。 自己不外乎就贡献了一枚精子吧! “三个月都成形了,我姐三个月的时候都能通过b超查到胎儿的结构了。我……很对不起。” 他是真的觉得愧疚,尤其是在知道陶景帆做完手术的结果后,这种愧疚感几乎快要将他灭顶。 只是现在的景帆,确实没办法感同身受。 “我原谅你了。”景帆有些庆幸隔壁床的病人没有来,这可真是个尴尬的话题。 “真没什么,当时大家年龄也比较小,都不懂事吧!” 景帆想起了一句话,好友徐念经常说的一句话。 我们总想找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男人,经年累月却遍寻不得,最后我们都无奈地变成了自己想要的那种男人。 景帆觉得这句话就是自己和徐念的真实写照,现在的自己在精神层面上和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比如现在还要自己来安慰杜宪。 其实,怎么会不像男人,自己得这个病不就是激素和内分泌失调的原因吗? 肠胃里面翻滚着,景帆回想起护士说过的话,这液体果然让自己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她难受地移动了几下,杜宪又按住她,“别动。” 景帆终于忍不住了,一股子热气从肠胃处涌了上来,她张口就呕吐了出来。 其实从昨晚到现在她什么也没吃,吐出来的也是清水和液体,没什么异味,而且景帆反应快,抓过一旁的纸巾,尽数吐在了纸巾上。 真他妈的狼狈,陶景帆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这种出洋相,和狼狈的样子,尤其是在男人面前,更甚的是这个男人还和自己有过一段过去。 热气还缠绵在身上没有褪下去,景帆也还在干呕,她厌恶这样的自己,狼狈到近乎于丑陋的地步。 说到底,景帆还是个女人,她和徐念有一点特别像,爱美,爱漂亮,爱面子。 现在她在一个男人面前没有化妆,头发凌乱,穿着病服,导着尿管,这般难堪,真是恨不得去死了算了。 嘴里吐出的黏液因为是躺着的原因,流了些许在脸颊上,血压计还在滴滴滴地响,景帆心里越发地烦躁起来,被绑着的右手始终不灵便,情急之下,她抬起了左手。结果还没什么大动作,输液管里面的就回流了不少的血。 站在一旁愣住的杜宪在看到红色的那个瞬间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他抽出几张纸巾,将景帆吐出来的秽物包裹起来扔掉,然后去卫生间洗了一根毛巾,帮景帆擦了擦脸颊和手。 “张姨呢!” 她的语气不是很好,就算做完手术后体力不支,但是仔细听也知道她生气了。 真是想马上消失啊。 就算死了也比在这个男人面前出丑好。 “我让张姨先回去了,今天我来照顾你。”杜宪的眼瞳很黑,时隔多年,景帆才能稍稍触摸到其中的情绪,只可惜真的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我不需要。”景帆闭了闭眼,张姨是她付了钱请来的护工,是金钱买卖关系。 可杜宪呢? 来照顾自己是因为人情吗? 因为顾念旧情? 景帆不需要这样的旧情,又或许是杜宪给予的施舍或者补偿。 她一向清楚,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其实是最简单的,因为她这个年纪,还有无数的时光,凭着自己的手,自己的付出都可以换来金钱。 欠人钱财,总能还清。 但要是欠了情或者恩,那有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 景帆不喜欢这样失去控制的局面,坦白说,她根本不想再见到杜宪。 她很清醒,即使身体虚弱,但依然能分清自己现在的感觉,她是觉得难堪,觉得狼狈,但并不代表这个男人有什么特殊性,这样的自己,暴露在任何一个异性的面前,她都会觉得难受。 丢人的难堪感,她体味了太多次。 也许就是曾经让众人参观过自己的不堪,现在的她才越发地爱面子。 当年,杜宪没看到自己九死一生的模样,现在终于还是看到了。 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 “就当是弥补了当初的事情吧!干妈说,你三个月时候才做的流产,很伤身体,”杜宪似乎花了一点时间才接受了这个晴天霹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右手都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那个时候,本来就该我来照顾你。” 可是,只是弥补而已。 脱口而出的话往往最真实,他的这句话其实也在某个程度上说明了即使当年他知道景帆怀孕,最后也还是那个结果。 不然呢,杜宪扪心自问,结婚吗? 别搞笑了,那个时候,景帆和自己都还是个学生。 那个没能出身的孩子,注定了是遗憾。 “你想留在这?”景帆眯了眯眼睛,“那你留下就是了,但是,请你把张姨叫回来,你是个男人,不方便。” 这句话是别无他意的,陶景帆说这句话表情上都没有一点尴尬,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无疑是在对他说: 你不是我男人,照顾我的事情你不方便。 你要留下,就留下,反正我不需要。 杜宪被噎了一下,他其实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人,尤其是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曾经有过一个联系的纽带。 尤其是知道了陶景帆的手术结果。 真是说什么,做什么,都好像不对,都好像尴尬。 一切都乱了套了。 杜宪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干脆出一笔钱付给陶景帆来作为医疗费用。 这带点侮辱性质的做法,以往是他最为不屑的,但是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好像成为了最直接,有效的途径了。 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杜宪先打电话叫了张姨过来,然后动作很快地给陶景帆换了间单人的病房,景帆不能动,床被推倒另一间病房的时候也觉得没什么差别,便静静地发着呆,想着自己的事情。 术后六个小时的时候,陶景帆终于脱离了那种失控的感觉,她在反复昏睡的过程里甚至清晰地听到有个女人在自己耳边念着佛经。 她记得,小时候生病,一打针输液她就哭得哇哇大叫。 而外婆,也是坐在一边,心疼的念着经文。 就好像,佛主真的会替她消灾减难一样。 老人家,都信佛。 外婆心胸坦然,很多事都看得很淡,就只有和她相关的事情,外婆才会袒露出不一样的情绪。 可那样疼爱自己的外婆,到底还是去世了。 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她太伤心了吧,伤心到连活着都没有力气了。 景帆觉得,自己真是不孝啊! 她突然有了点力气,慢慢地侧了身子,背对着杜宪望着窗外,心里默诵了一遍刚刚听到的那段经文。 可惜她不通透,根本记不完整。 也幸好不通透,否则就真的没有七情六欲了。 到晚上的时候,杜宪又背着景帆找了个理由叫张姨回去,自己留下来守在病房里,张姨看了一眼自己的雇主,有些为难:“杜先生,还是你回去吧,这晚上你不方便啊,就像这袋子里的……” “你回去吧,”杜宪没等张姨说完就打断了她,“这些事我都知道。” 景帆喝了水以后,嘴里的苦涩感已经消失了不少,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好像有四块纱布,她本身是疤痕体质,一点小的创口都会留下印记。 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那里有陶子正先生用茶杯砸出的痕迹,现在还是凹凸不平的,这两天也总觉得有点轻微的不舒服。 “你这里怎么了?”杜宪看到陶景帆的动作就下意识地问了问。 景帆看了看杜宪,终于忍耐不住,冷冷地说:“这可是,我的报应呢!” 这是我爱上你的报应。 是我曾经妄想得到过你的报应。 也是我曾经把爱情看得比生命,比家人更重要的报应。 ------------ 404. 杜宪没想到陶景帆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他先是有些震惊,然后开始心虚。 在陶景帆冰凉的眼神下开始心虚。 结果陶景帆又像没事儿一样闭上了眼睛,侧了侧身体隔断了杜宪愧疚的目光。 杜宪完全莫名其妙了。 这一夜,一点也不宁静,到午夜的时候,景帆发起了高烧,躺在病床上的人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杜宪一听到景帆的□立刻就醒了过来。 疼。 好疼。 景帆一遍一遍地叫着。 杜宪立刻去叫来了护士。 等到打完一针止疼针剂,景帆也还是没有消停下来。 杜宪站在床边看着这个女人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颊,有种无能为力的沉重感席卷而来。 她还是一遍一遍地□着。 杜宪发现景帆的身体疼得一直在发颤。 愧疚在视觉将痛楚具体化后越发地深刻起来,这种感受虽然是五味杂陈的,但绝对没有心疼。 又怎么会心疼呢,杜宪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爱上过这个叫陶景帆的女子。 哪怕他们曾经火热缠绵,曾经看过日出日落,曾经说过无数情话,更甚曾经有过一个没有出生的孩子,杜宪也没办法违心地说出自己曾经爱过他。刚出国那年,他的脑海里的确经常闪现过这个人的影子,但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 那场恋爱中,杜宪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但就算清醒,杜宪也还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和陶景帆有了肌肤之亲。 其实杜宪后来回想起陶景帆时的模样,也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时,陶景帆疼得一个劲儿落泪的模样。她哭起来眉心都皱成了一团,鼻子抽噎着紧迫地呼吸,嘴里也一声又一声地□着。 疼。 好疼。 这一切,和今天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那天,陶景帆就算疼成那样,也没有说过一声“不”或者有一点反抗推拒的动作。 而现在,自己只不过弯下身子问他哪里疼,她都会偏过头躲在被子里。 如今就算意识不清,都还是不会忘记躲避自己、 此刻的杜宪如果还不明白景帆有多么抗拒自己,那他也不正常了。 幸好杜宪也识趣,两人后半夜倒也相安无事。 第二日医生进来查房时,杜宪也恰到好处地回避了。 “陶景帆啊,你这个是昨天做的手术,我看下伤口,”张医生示意护士揭开了景帆的被子帮她在几个伤口上换了药。 “你没亲属在,昨天刚做完手术我就想等你精神好点再给你说,现在我给你讲一下手术的情况。”张医生说话间杜宪也走了进来,景帆眼尖地看到杜宪的西装有些发皱。 她顿了顿,才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张医生身上。 “腹腔镜探查下,盆腔里有个包块,和我一开始的诊断相同,的确是个巧囊,昨天这个手术还算成功,但是我们发现你左侧输卵管有粘连现象,右侧输卵管也有些堵塞。我们也给你做了一定程度的冲洗,”张医生停顿了下,她眼里有一点遗憾,或者说惋惜。 景帆看到她的表情便有了预感。 “我们现在的建议是,如果你有怀孕的准备,就在这三个月和你对象努力一下,这也不能保证你怀孕,有三种可能吧,一个是正常怀孕,一个是宫外孕,一个是不孕。”张医生当医生很多年了,这种情况其实她以前也见过,但景帆现在的状况却和以前的病人完全不一样。 她不震惊,情绪也没崩溃,更没有打断自己的言语,她甚至没有哭。 只是冷静地坐在那,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一样。 “如果还是没有怀孕,你也可以在显微镜下再针对输卵管做一次治疗,但是我个人觉得这个治愈的可能不大,而且你人也受罪。价格和做试管婴儿差不多,一般你这样的情况,我们建议直接做试管。” “谢谢你啊,张医生。”景帆在张医生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道了谢。 张医生又重复了一次:“你这三个月可以努力一下的。” “嗯。”景帆点头后目送着一群医生的离开。 原来不能怀孕了啊,景帆嘲讽地弯起嘴角。 果然是报应。 她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杜宪,她突然有了想和杜宪说句话的冲动。 “你说这个是不是报应啊,那个孩子一定恨我吧!”她的眼眶突然刺痛了起来,眼泪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你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偏偏是今天,偏偏是你在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不能怀孕了。”她抬手擦了擦泪水,“这不是报应是什么呢?” 人心最柔软的地方被反复地剖开,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掰开窥视,掰开伤口的那个人或许是自己,或许是个失去的孩子,也或许是重新再遇见的杜宪。 鲜血淋漓,伤口溃烂。 疼得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景帆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天,那个连风都带着冷意的下午,她躺在手术台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孩子渐渐离开了她的身体。 头一天做b超的时候都能听到孩子的心跳啊,轻轻的,微弱的心跳。 在自己肚子里慢慢生长起来的生命,流淌着她和杜宪血脉的生命。 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景帆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答案了。 只是她也没想过,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原来,自己这辈子,真的只有孤身一人了啊,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生活,最后也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去,没有任何属于她自己的美好的回忆。 在这个瞬间,景帆恨杜宪,恨那个叫叶阑珊的女人。 但是她最恨的还是自己。 没有人强迫她的,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所以,这样的苦果,也要她心甘情愿地来承受。 哪怕,苦地她根本咽不下去。 人总有脆弱的时候,就算这些年景帆已经从头到尾地将自己武装起来,但现在她也忍不住心底破坏的欲望,她只想让杜宪一起感受一下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楚。 你知道吗,我怀孕的时候,做了两次手术,两次都不能打麻药,第一次,是因为我想记住那种痛,记住自己失去孩子的痛苦。那天很冷呢,我在医院的时候就和现在一样,手不停地发着抖,”景帆将手抬在半空中,让杜宪看到自己身体发颤的反应。 其实她说话的时候杜宪就注意到了,她的牙齿都有一点哆嗦。 人在情绪太激动的时候,身体总会相应地做出一些反应。 “别说了。”杜宪有些不忍,景帆通红的双眼和惨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加上这两日没怎么进食,整张脸看上去都有点枯瘦。 她本身应该是很漂亮的。 杜宪回忆了一下,记忆力景帆一直是个有点羞怯的女生,她梳着高高的马尾,穿着淡蓝色的裙子,刷得雪白的帆布鞋,走在校园里无论到哪里,总有人能看到她清新的笑容。 但现在,她的表情却是狰狞不已的。 歇斯底里的疯狂,像是想冲上来撕开自己似的。 这一点杜宪还真没有猜错,陶景帆现在真的恨不得杜宪马上离开自己的视线,但是她不甘心。理智那根弦在精神和肉体的伤痛下尽数崩裂。 陶景帆只希望时光倒流,她多希望自己从来没和杜宪相遇过。 那样样,她就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子,外婆也不会伤心而死,陶子正也不会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你知道吗,第一次手术没做干净呢。” 有一秒钟,杜宪震惊了一下,因为景帆最后的这个“呢”字,景帆好像是江南地方的女子,话语间都有点语气助词,俏皮,又温婉。 但此刻却不是那种感觉,此刻是阴寒,冷漠的语气。 冷漠地带着些许憎恨的尾音。 “淤血一直没有排出来,我每天都怕得要命,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但是却一直没死掉。第二次清宫的时候,不能打麻药。我躺在那的时候,就知道报应来了。杜宪,你说对不起,呵呵,一句对不起,就勾销了我所有的痛苦吗?” 景帆看着杜宪,她的眼神锐利地像一把剑,笔直地插`入了杜宪的心里。 下一秒,在杜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利剑又接着被反手抽了出去。 “我只恨,这报应,为什么没有来到你身上。” 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这些话对杜宪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虽然他想过自己年少无知的行为确实给这个女人带来了伤害,但他却没想过,原来她这么恨。 又怎么会不恨呢! 你毁了她的人生啊! 杜宪突然想伸手摸摸景帆的脸颊,那天在干妈的办公室看到她的时候,以为她过得很好,妆容精致,衣服和手包也都是香奈儿才上的新款,完全不像个病人。 后来才知道她的情况,原来她还做过流产手术。 杜宪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支撑下来的,尤其是刚见到自己时居然还是一副陌路人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和波澜。 后来谈起这件事她也表现若无其事,态度冷漠地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人都有侥幸心理,杜宪也曾侥幸地想过或许景帆真的不在意。 如果她真的不在意,或者忘了,那自己心理也会好受点的吧。昨天夜里,他都还是这个想法,还抱着一丝希望。干妈告诉他手术结果的时候,他也想过可以赔给景帆一笔钱,一笔做手术和做试管婴儿都足够的钱,只要景帆愿意,他甚至可以拨出自己一点股份赔偿给她。 只要这段过去,能真的成为过去。 结果,这真的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陶景帆是恨的,甚至恨得再也不想见自己。只是,这份恨意因为他的远离,被深深地埋藏起来罢了。 不知不觉地,杜宪真的一点点地伸手去触碰了一下景帆的脸颊,他想抱抱她,先给她一点安慰,又或许想从景帆伸身上得到一点点安慰。 就在他真的弯下身体想拥抱一下景帆的时候,她却突然张开了眼睛,眼角的泪痕还没有蒸发,漆黑的眼瞳满满地刻着伤痛。 从来没有那一刻,让杜宪这么清晰地感受到了痛楚。 一种让他整个人都感觉到麻痹的疼痛。 从左胸房传来的,清晰的,抽搐似的疼痛。 从脖子上传来的,尖锐的,针扎似的疼痛。 陶景帆咬了他,是陶景帆用尽全身力气咬的,咬地满口全是血味,她也没停下来。 杜宪也没反抗。 似乎是认命般地接受这样的惩罚。 好久,景帆才松口。可能她终于知道就算自己耗尽力气也不可能把那块肉撕下来吧。又过了会儿,她人才冷静了下来。 也许正是嘴里的血腥味让她冷静了吧。 那种毁天灭地的疯狂终于渐渐褪去。 “我很抱歉。”景帆用纸巾擦拭的时候发现自己确实太残忍了,而杜宪整个白色的衬衣领口都已经鲜血淋漓。 “你不要再来了,情绪波动不利于我伤口恢复,让张姨来照顾我就行。” 杜宪只“嗯”了一声就先离开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这个女人在这两天已经让她震惊了太多次。 他也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空间来冷静一下。 ------------ 505.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景帆的话起到了作用,这两天杜宪真的没有再来医院,当然,景帆也没什么所 到术后的第二天,景帆已经可以自己走出走进了,张姨虽然不放心,但也没阻止,毕竟医生也说了,适量的运动对恢复伤口也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所有的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张姨每天买乌鱼给她炖汤喝,这些日子,景帆几乎没有什么挑剔的,鱼汤因为没有放生姜带了些许的腥味,她也不说什么,只安安静静地喝下去。 她清醒后,时不时地用手机发几个邮件,看看公司的情况。 等到第四天,景帆除了伤口还有点疼以外就没什么大的问题了,但她大部分的时候都还是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等到手上扎到第十二个针孔时,景帆终于可以出院了,她领了药结算以后,便让张姨送她到医院 门口。 张姨这个人,感觉是受过专门的护理培训,很多时候,景帆什么都不说,她都能知道景帆需要什么。景帆挺满意这个状态的,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聘请张姨照顾她几天。 “陶小姐,你别这么说,你给的工资本来就很高了,杜先生那天又给了一笔工资,这些天我也没给您做什么,晚上都没守夜,就算今天你不说,我也会跟着你回去的。”张姨听到景帆问她的时候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景帆估算了一下,也就两三天吧,她只需要一个人给她做点吃的而已,张姨既然愿意了,景帆自然轻松了不少。 出院的时候,杜宪还是来了。 陶景帆看到杜宪的时候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做了个决定。 “杜宪,我们谈谈吧!” 杜宪侧过头看了过来,脖子上的伤口擦着衬衣领子,又是一阵钝痛:“好。”说完他就靠着车门站在那静静地等着。景帆将自己家里的地址传到了张姨的手机上并吩咐好一切后才缓缓地上了车。 这一路他们两人都很沉默,景帆是在想怎么组织语言,而杜宪则是在想自己到底要怎么补偿景帆才能让她好过点,时间就在这样的静默里一晃而过。 是景帆自己提议来的茗庄,这个地方安静而且隐蔽,适合谈论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几年前她也跟着杜宪来过几次,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一点也欣赏不来茶味,反倒是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着咖啡的味道,尤其是黑咖啡。 如今想起来,倒是有些讽刺,黑咖啡的味道不就像自己和杜宪恋爱以后的味道吗? 既苦又涩。 杜宪一进去就熟门熟路地领着景帆绕过前院走到了后边的竹园里,景帆看着那一大片绿色的竹子心里越发地平静,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带走的是杂念,带来的是安定。 “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景帆拿起摆在小桌上的紫砂杯抿了一口,茶是杜宪泡的,他这些习惯倒是一点也没变。 念书的时候,杜宪就以温文儒雅得名,书法,国画,茶道,剑术无一不通,据说他从小就对古文学方面的兴趣多一些。和他在一起后,叶阑珊曾经说过杜宪的父母是想按照西方国家的绅士教育来教导这个孩子的,这样说来,他应该是中西文化的结合体吧,只不过中学为主罢了。 就比如刚刚,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端正的坐相,背部的线条笔直,头部和视线都没有一点点的偏向,泡茶时的表情也颇为专注,视茶叶为情人,每一次过水都像交`欢,他的眼里带着一点温柔与纵容,仿佛宠溺般地看着碧绿的茶叶在水中嬉戏,直到茶水变得碧绿,他才缓缓地倒出来,双手端着杯子放在景帆的面前。 如果是几年前,景帆一定受宠若惊,杜宪是不轻易泡茶的,她当年缠着要杜宪泡给自己,他也从未答应过。 不,杜宪其实也从来没有明白着拒绝过。 他就是这样的人,针对不喜欢的事情,不愿意做的事情,也只是一副平常的样子,甚至还带着些许微笑,但就是不应承,等你自己乏了他这样的状态,慢慢淡忘,也就没了这档子事情。 记得有一次,景帆看到杜宪给叶阑珊泡茶后吃了醋,杜宪也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温和地开口:“你不是不喜欢喝茶吗?” 这样的话听起来好像是不想让自己为了他做任何改变,是心疼自己,景帆也被这样的表象蒙蔽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景帆都以为杜宪就是喜欢这样的自己,这样和他相差甚远的自己,和他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分开后,她才终于明白自己的愚昧。 呵呵,陷入恋爱的女人啊,哪里有理智这根弦。 那不过是杜宪不想让你融入他圈子的方式罢了,不让你为他改变自己口味,也不过是委婉地暗示着你们不会相处太久,所以没必要啊! 这样委婉的拒绝,景帆后来想起来总觉得锥心刺骨,追悔莫及。 可,又能怪谁呢,这一切,都只怪她,怪她轻易地,就被诱惑了。 景帆知道杜宪此刻必然是十分尊重自己的,从他亲自泡茶,双手端给自己就已经表明了这一点。依照景帆的推测,杜宪应该是有什么想要跟自己商量,而且必然心有愧疚。 何必愧疚? 景帆放下茶杯,接着说了下去:“我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去过你家。很抱歉,我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见过你的母亲了。”她回想了一下,那个时候的杜宪好像特别不喜欢自己问起他父母的事情,她每次问起:“你父母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你说我要不要学得淑女一些,阑珊说你受的是绅士教育,那我呢,我去报个淑女速成班吧!” 那个时候的杜宪只是弯起嘴角来笑,一边笑,一边还对她说:“他们喜欢什么样的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行了。” 她记得有一次,杜宪和她在盛和园吃饭,中途有侍者来说杜夫人也在,当时的自己紧张地不行,以为就要见准婆婆了,但杜宪却只是一脸平静地说:“不要紧张,那不重要。” 不重要。 一开始景帆还天真地以为杜宪和家里关系不好,其实哪里是关系不好呢,只不过是他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的存在罢了。 其实不重要的是自己啊! 陶景帆,你真是既蠢又笨! 她停顿的时间有一点久,似乎在回忆当年见到杜宪母亲的事情。坐在对面的杜宪在听到景帆的第一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原来,母亲也知道这件事啊! 他忍不住想要问出心里的疑问,但一看到景帆眼里的空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问些什么。 “抱歉,我有一点走神了。”过了好几分钟,景帆才回过神,她凝视着捏在手里的杯子,稍微松开后又用力握紧,反复几次后才终于放弃松了开去,只稍微用手摩挲着杯壁。 “我想你应该能理解的,虽然已经分手了,但是我那个时候还是很想找到你的,毕竟当时的我……” 一直以为分手只是一句……玩笑。 毕竟当时的我,是那么地爱着你。 她又停顿了,杜宪其实能猜到下面的话,那场感情,就算自己从来没有用心,但是景帆的心他却是能看出来的,那样眼底眉梢都是情意的模样,带着浅粉的笑靥,眼睛里时不时闪过的神采,无一不彰显着她对于这段感情有多么投入。 这说明他当时做得多么成功啊,是啊,不成功,陶景帆又怎么会和陈默分手转而和自己在一起呢? 杜宪忍不住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和景帆一样,用手摩挲着杯壁。其实他知道,比起杯子,自己其实更想试着安抚一下景帆,因为对面的那个女人一直维持着一个奇怪的状态。 她的眼神空茫,表情平静,仿佛在发呆一般。 但那周身散发出来的感觉却无比悲伤,悲伤到杜宪忍不住猜测自己的母亲。 怎么可能呢? 杜夫人也是一个恪守礼仪的人,就算对方触碰到她的底线,杜姜仪琳也一定会维持着最好的状态,尽力保全彼此的颜面。所以杜宪能确定,自己的母亲一定不会让景帆太难堪。 杜宪的猜测没错,是不会让景帆太难堪。 但到底是难堪了,只是没有到太的地步。 “她很平静地接待了我,就算我告诉她我想见你,因为我怀孕了。”景帆其实记不得自己和杜夫人谈话的细节,她只记得对方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的态度。“其实我是感谢你母亲的,她并没有要我自己拿掉孩子,只是告诉了我一个事实,一个你已经离开的事实,还有你不爱我的事实。” 那天的天色其实很好,在那间豪华的房间里,杜夫人问她:“陶景帆,你能告诉我,你自己的决定吗?” 这句话,就把景帆问住了,当时的自己根本没有答案,她只是太茫然,太震惊,所以想找到杜宪。 但杜夫人却阻止了她,杜夫人告诉她:“杜宪不爱你,这并不代表你的天空就这样塌陷了,这个孩子现在在你的肚子里,如果你想要他,你可以把他生下来。以后孩子的抚养和教育问题杜家都会给予金钱上的帮助。至于其他的,我没有办法帮助你,如果杜宪爱你,他自然会跟你联络,如果我儿子真心想娶你,我自然不会反对。” 景帆懵了,她没想过这一点。 她自小也是受家里影响的,一点就通,她立刻就明白了杜夫人的话,杜宪是不会和自己结婚的,所以这个孩子只是自己的。 真是讽刺,景帆没想过自己会把自己推到这样的境地。彼时,她还有几分傲骨,听到这句话便一个人转身离开。 “其实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处理这个孩子的,我可以生下来的,但是,我没有。我告诉了你母亲我的决定,并且,从她那里得到了一张支票。”景帆终于恢复了正常,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不带任何情绪。 甚至,不觉得任何羞耻。 杜宪却又开始心虚了,迎着这样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目光,心虚不已。 “我拿到支票后就做了手术,我说了我很感激你母亲,她教会了我选择。她给了我一笔不少的钱,做完手术以后我就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公寓。”景帆又咽了一口水,“其实,那天在医院,是我自己失控了,说的那句话,请你不要当真。是我自己选择用孩子换了钱,所以,和你无关。” “而且,其实我很感激你,是你还有你的家人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 606. 这是一句真话,景帆真的是感谢杜宪的。 景帆来自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老师,如果不是杜宪,她这一生或许也就普普通通地过了,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一面。 杜宪听到这句话眼里也是疑惑,其实这几天他都浑浑噩噩的,有些本来已经确定的事情全部都变成了不确定,他对面前的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办法,似乎唯一能做的补偿就是和她结婚。 这一点杜宪不是没想过,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陶景帆不愿意。 “你还记得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吧,你带着我吃过这个城市最高档的饭菜,给我买过价值和我家人一个工资一样多的衣服和包,你带我去海边潜水,带我触摸过热带鱼,你请我看电影的时候包了整个影院,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公主一样。后来,你带我出国,带我见识到这个世界上,我从来没有想过,没有见过的东西。杜宪,我是感激你的,这样说或许你觉得我很虚荣,但正是你这些行为,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想靠着自己站到那样的高度,进入那个我没见过的世界。” “你知道吧,我念大学之前,不,应该说是遇到你之前,我都是随便穿衣服的,凭着自己感觉任意地搭配,也不会刻意去追求精致的发型,更不会用刀叉吃螃蟹这些餐桌上的礼仪,是你杜宪,改变了我的品味和眼光。你相信吗,你给我打开了一道门,一道让我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变得不一样的门。” 虽然,是潘多拉的盒子,放出了魔鬼,但景帆终究是接受了这一切。 杜宪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没想过景帆会说出这些话,听到自己曾经带她做过的事情,他竟是有一点陌生,原来,她和自己曾经有过很多过去的,只是这些过去,对于自己来说,都太平常了。 杜宪其实是个很尖锐的人,他听到景帆的话,先是诧异,但很快就回到了现实中来,他又想起了自己和她重逢的那天,那天的陶景帆确实衣着打扮都想当得体,即使是进医院来看诊也是化着合适的淡妆了。入院以后,除了那次失控,总体来说,她都是安静而且从容的,从容到很多时候甚至逼乱了自己的步伐。 杜宪不得不承认,如今的陶景帆看上去,其实和世家里的女儿相差无几。整个人比起几年前,的确上升了几个档次,就连自己的姐姐,也说她看上去和他们是一类人。 这一切,的确大大地出乎了杜宪的意料,他更是没想过,改变这一切的,竟然是自己的母亲和自己。 但有一点,杜宪却不能认同,刚刚陶景帆的意思是要靠她自己站到这个世界来。 她到底是天真了,怎么可能呢,先不说杜家是世家,几代从商了,就连父亲也是经过好些年的奋斗才换来的,陶景帆想凭着自己的双手达到这样的高度在杜宪看来基本是痴人说梦。 其实有个更好的办法,不是吗? 和自己结婚,她就能进入这个世界了。 如果半个小时前,杜宪还有一点怀疑,但此刻,这种怀疑已经烟消云散了。既然陶景帆想进入这个世界,那杜宪完全可以给她打开另一扇门的。 张医生也说了,如果她还想要孩子,那自己也可以在这三个月和她好好努力一下,总有三分之一的希望吧! 杜宪一直相信上天眷顾的都是有准备的人,就连生孩子,杜宪也相信勤能补拙这个道理。 “陶景帆,”杜宪打断了对方,他其实有一点犹豫,但杜宪知道如果现在迟疑了,之后他一定会找出很多的理由来否决现在的想法,这些年,他的目标也越发清晰了,结婚的对象当然也是有条件的,虽然母亲一直说只要他喜欢,谁都可以。 但责任在那,杜宪也习惯很多事以家庭为重,母亲虽然依着自己,但父亲呢,爷爷呢,他们不是都希望公司能够在自己身上更上一层楼吗? 只是,此刻,杜宪有了另外的一种想法,他想承担自己该承担的东西。 杜宪坐在那,面容沉静地开口:“你可以和我结婚吗?”他犹豫了一下,又添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嫁给我吗?” 陶景帆愣住了,刚刚杜宪打断她的话已经让她有些意外,那个人身上良好的教养又怎么会随意打断对方,而且打断对方后,就扔出了这样一个炸弹。 她认真看着杜宪,看着杜宪的眼睛,那里面漆黑一片,景帆思索了一下,她看到了认真,严肃,愧疚,还有……侥幸。 景帆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仔细回味了一下,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呵,怕是自己让他误会了。 她笑了,这次笑得极为夸张,一边摇头一边笑,甚至手中拿着的杯子都因此颠婆了几下,茶水溢了出来,荡在浅黄色的桌面,留下了一点印迹。 景帆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笑意才停了下来。 “你啊,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懂过我。”她说得很慢,但却没有一丝一毫地怨恨情绪,更没有伤心,或者讽刺,只不过是平静地宣布了一个事实罢了。 但这话到底不该由她说出来,杜宪懂不懂你,和她有关系吗? 景帆便又跟着添了一句:“你本身也是不需要懂我的,但是杜宪,我只希望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杜宪看到她笑的时候就知道了结果,陶景帆的笑容很苍白,不是面容,是笑容。虽然动作幅度稍大,但那份笑意根本没有达到她的眼底。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叶阑珊和陈默没出什么问题吧!”景帆放下了杯子,荡在袖口上的那一点茶渍她只看了眼,并没有去擦拭。 杜宪显然不知道怎么会扯到叶阑珊身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否认了。 景帆又面带歉意地笑了下:“我并不是故意要提起他们的,我只想确认一下你不是又一次因为叶阑珊来接近我。” 听到这样直接的陈述,杜宪面色骤变,放在身侧的手也立刻握在了一起,虽然对方只是提了一下自己当年的动机,但杜宪内心的负罪感却让他无法坦然迎接这样的指责。她终于还是知道了啊! 陶景帆自然看到了杜宪的反应,但是她懒得管了,便接着说了下去:“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你刚刚向我求婚,是求婚吧!嗯,结婚这个提议的发出者是你自己对吧!” “是,如果你是因为我在这里提出才拒绝的话,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准备好再向你求婚的。” 景帆又想笑了,杜宪一定没注意自己说出求婚两个字时,嘴角抽搐了一下,语气也加重了,就连那两个字也是一口气憋出来的。 “你误会了,我说过的,那天在医院是我失控了,刚刚我说想靠我自己站在那个世界去也是我的目标,并没有想要通过你嫁入豪门的意思,或许你心里在嘲笑我,说我不自量力,不过杜宪,我并没有说过我要变成豪门吧,我只不过想要过得好一些,过得让曾经的自己羡慕一些罢了。所以,是你误会了。你的那个世界,对我而言并不是挥金如土的意思,只是可以看得更远,更高的意思。至少,我再也不会像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了。” 喉咙有些干,景帆便停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我很感激你母亲的意思其实有两个原因,一个方面是她给我指出了一条明路,让我学会选择,学会以自己的意志为主,而并不是想着依靠别人。让我明白即使我作为一个女人,也应该独立,自主。做什么事情之前要学会考虑,从自己以后的人生来考虑,甚至要考虑到会不会后悔,还有能不能承担得起。比如那个孩子,其实当时的行为,我现在也能理解,并且赞同。 我养不活他,我当时还爱着你,如果我真的把孩子生下来了,那么我始终没有办法忘掉你,并且会一直对你抱有希望。 更何况,我觉得,让一个孩子成为私生子,才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即使你爱我,更何况,你不爱我,所以我更不会生下他来。” 生下一个孩子,那要对他负责任。 对他以后的生活,成长,教育,都要负责任,那个年龄的景帆根本承担不起。 她大学没有毕业,没有工作,更没有经济能力,即使杜家愿意提供帮助,但是那是自己的孩子呢,生下来她总要为他计划很多吧! 要抚养他容易,但是要把他教育成一个好人却很难。景帆自认做不到,即使现在,景帆也觉得当时的自己不可能做到。 所以,这个孩子,注定不会来到人世。 而现在,自己可以养孩子了,却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有。 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但景帆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些了,比起还没发生的事情,她更愿意先和杜宪说清楚。 “第二点,我感激你母亲的其实是她给我的支票。没有那笔钱,我在这个地方大概就活不下来了吧! 谢谢你了。 杜宪,谢谢你曾经过的全部。 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 景帆是真诚的,她说的都是事实,杜宪给予的东西的确是改变了她的生活,不管是痛苦还是其他。 是痛苦,是疼,是苦,这些都是生命给予你的考验,从佛法上来讲,甚至是生命给你的恩赐。就像《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中所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这是我们到世间来走一遭的纪念,我们所受过的痛,体验过的苦难,遭遇的不幸,流过的血和眼泪,在某一日都会是你最宝贵的回忆,是你来之不易的经验。 景帆有时候真的是这样想的,也许有人要说他矛盾了,杜宪心里也这样觉得,那日在医院景帆给她造成的印象太过清晰,那天的她真的一点也像今天这般洒脱。 不过女人的心,本来就是海底针,我们在面对不幸时,心里本来就反复不定,偶尔歇斯底里也在正常的范围内吧! ------------ 707. “你不愿意和我结婚对吗?那陶陶,你……你有男朋友吗?”杜宪问的时候心里其实就已经有答案了,如果陶景帆有男朋友,她就不会一个人来医院做手术。 她是有多独立才会一个人来医院做手术?倔强到连家人,朋友也不通知。 他看着坐在对面显得宁静的女人,心里有一丝疑惑,现在的这个社会,的确有不少女人都标榜着要做独立自主的女人。但就算是再独立的女子,内心也会有个无比柔软的角落,渴望着被人呵护,被人疼惜。 即使是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也偶尔会需要有人理解,有人安抚。 而陶景帆,却完全不一样,这几天她虽然暴露了一些弱点,但却从来没表现过有一点想要有人安慰她,替她分担一点的感觉。 好像,从头到尾,只要有她一个人就好。 听张姨说,这些天一到晚上,陶景帆就会让张姨回家,就算是白天,自从拆除了尿管,如厕什么的也从来没有让张姨伺候。就连洗漱,都是她一个人解决的,右手挂着点滴,左手就高高地举着点滴瓶,没有一点依靠张姨的意思。 这到底是独立,还是孤独,杜宪已经分不清了。 景帆听到杜宪叫她陶陶的时候也很意外,她很想纠正对方的称呼,但想到也许就这么一次,忍了吧。 这个男人的嗓音和几年前其实没什么变化,这样一出声亲昵地叫她,仿佛回到了当年,景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她耸了耸肩缓解了心里的不适,坦然地面对他:“暂时没有,但,以后会有的。” 她并没有守身的意思,只是这几年,她总觉得时机不成熟,当年杜夫人是给了她一笔钱,但这个城市房价本来就贵,景帆自己奋斗了几年才好不容易还清了房子和车子的贷款。眼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身体又不好了。 甚至阴差阳错地还碰上了杜宪,景帆真的有一种屋漏偏锋下夜雨的感受,不知道是不是该去寺庙烧个香求个平安符。 “你再考虑一下好吗?”杜宪又说了一次,这是他第一次跟女人求婚,还是跟自己的前女友求婚,但对方似乎一点也没犹豫地拒绝了自己,杜宪差点没为了那可笑的男性自尊来跟景帆分析一下嫁给自己的好处。比如她可以像自己母亲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印象里景帆好像是喜欢手风琴还是大提琴,如果嫁给自己,她完全可以一心一意地拉琴,自己可以给她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生活,让她不必在外为生活奔波,如此辛苦。而且,如果景帆嫁给自己,就算真的不能在怀孕,他们也可以做试管婴儿,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他也不会心有芥蒂。 但其他的男人呢,也能这样心胸开阔地接受吗? 杜宪保留怀疑的态度。 所以啊,景帆嫁给自己,未尝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只可惜,杜宪的想法并不是陶景帆的,在陶景帆的思维里面,杜宪就像一颗毒瘤,几年前就做了手术摘除了,这次重逢简直是复发的前兆,她可完全不想这颗毒瘤再复发。 “杜宪,我真的不想嫁给你,我必须把话讲明白了,其实我内心的希望是,以后我们只是师兄师妹的关系,过去的一切,今天以后,请不要再提起了。” 茶水渐渐地有了凉意,再抿在口中都泛着苦意,陶景帆看着杜宪脖子上的痕迹,忍俊不禁。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幼稚地厉害。 真像小时候的自己,一生气,就开始咬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弯起嘴角轻笑的那个瞬间恰到好处地被杜宪捕捉到了,这是重逢以后,陶景帆第一次在杜宪面前这样真心地笑,虽然杜宪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是杜宪却觉得她笑得很安宁很自然,只因那份笑意,第一次,这样明显地到达了她的眼里。 就连眼睛,都完成了月牙形。 微风拂过,窗外的竹叶还在沙沙作响,配着茶叶的清香,还有对面那个素颜女子的微笑,莫名其妙的,他居然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但陶景帆的话却让他无法平静,如果她不愿意跟自己结婚的话,那只剩下采取另一种方式了。 杜宪其实不想这样的,不想和母亲做一样的事情,但是似乎除了这一点,他别无选择。 “那我想把我名下的股份转给你一些,请你不要急着拒绝,放心,数量不会很多,这是我的心意。”他停顿了一下,“也可以说,作为补偿,毕竟,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我。” 陶景帆其实早就猜到杜宪一定会提出要给予自己一定的钱财来补偿,不,不仅仅是补偿,也是想要一份心安。她能明白杜宪的想法,今天的事情换做另外一个人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和举动,只要,这个男人稍微有一点良知。 而且他很聪明地卸下了景帆的心防,他不是要给一笔钱,也不是要给很多股份,只是界定在合理的范围内,这个意思是,我陶景帆,可以选择每年分红,也可以选择把股份卖掉,卖掉的钱以后如果自己真的无法再怀孕了,这笔钱自己可以选择做手术,做试管,或者其他的任何事情。 总是可以作为一笔保障的。 只是她并不是很想要。 在她看来,自己上次从杜夫人那里拿到的支票就已经让过去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了,这次重逢,景帆没有选择欺骗杜宪是因为杜宪作为当事人,他有权力知道。 而且,景帆不希望那个孩子曾经存在过的事情,连亲生父亲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是她一点点的私心,她相信自己的孩子一定希望他的爸爸去看看他吧! 杜宪坐在对面,他看清了陶景帆的犹豫,这个世界上面对一切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人都会有想得到的情绪,即使她身上有属于自己的傲骨,自尊,但那些都敌不过应得这两个字,就像自己给予陶景帆补偿,正是天经地义的。 “陶陶,你可以考虑一下的。接受这笔股份,对你而言也会减少很多负担吧!”他又补了一句。 他一定不会想到正是他的这句话让陶景帆醒悟了,她现在没有负担啊,她收入稳定,不能说很高,但绝对值得不少人欣羡,她有房有车,贷款已清,哪里有什么负担。 就算是做手术这些,她都是轻轻松松就能拿出钱来,何尝有过负担的感觉。 她虽然喜欢钱,虽然想要很多钱,但并不代表自己可以一再以当年的事情从杜家那里得到好处吧! 她过去已经用孩子换来了一笔钱,如今难道还要用孩子再换一笔? 敲了老娘又敲儿子? 陶景帆做不出来,她摇头,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冷漠的,坚定的,拒绝的表情。 “我不会要的,我跟你说过吧,我从你母亲那里就已经得到了自己该拿到的钱,这件事,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了结了。你母亲跟你是一家人,她给的钱,其实就是你给的。如果你只是想要心安,那其实你一直都可以心安的。因为不管是和你在一起,还是拿掉那个孩子,都是我陶景帆自己做下的决定。”每次说到拿掉那个孩子,景帆都会想起那日流产时的场景,真不知道这样的痛苦,是不是要跟着她一生一世。 “至于,你说的负担,抱歉,我没法赞同,杜宪,现在的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在这个城市生存了下来,通过我自己的努力,我有经济能力,能养活自己,甚至可以再养活一个人,我不需要你的补偿了。” 她其实是很骄傲的,她大学没有顺利毕业,她曾经辛苦过,她曾经做过很多种工作,她曾经从头学和自己专业截然不同的知识,也曾经为了生活的不顺痛哭,为了亲人的离去哀伤,更曾经无比的厌恶自己,但这些,她都挺过来了,她甚至重生了,靠着自己的双手奋斗了起来。 她在工作上拼命的程度,全公司众所周知。 猎头公司挖角她,开出的数目也是天价,这样的自己,就算有那么一段不光彩的过去,也是活得无比骄傲。 既然今天可以这样骄傲,又为何要再一次接受他人的类似于施舍一样的补偿呢? 又不是穷困潦倒到什么都没有的地步。 景帆想离开了,她坐地太久,小腹上的伤口有些不舒服,比起这样和杜宪讨论该怎么补偿自己,她更宁愿回家躺着,逗逗可爱的sweety。 这样想着,就干脆付诸了实践,她礼貌地向杜宪表示了想要回家的意愿,杜宪别无他法,只劝她再考虑考虑。 就在他起身想送景帆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 “我想让我朋友来接我,不打扰杜师兄了。”说完她便干脆利落地站起来,可体力到底不支,身体免不得摇晃。 杜宪还是想亲自送她,但景帆再次回绝了。 “杜师兄,我已经难受了几天了,能让我喘口气吗?” 杜宪愣住了,陶景帆的话太直接了,直接到打击地杜宪说不出话来,这些年,风流倜傥的杜公子,何曾被人这样干净利落地拒绝。 而且这态度,完全就是厌烦。 连多忍一秒都厌烦的感觉。 杜宪无话可说了,一直到那个叫徐念的女子来接景帆离开,他都没有再开口或者再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恍然间,他终于明白了陶景帆的变化。 她变得强势了,强势到连自己都有些不能敌对的地步。她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自己,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也甚至完全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只是通知自己,她的决定。 对,仅仅是通知罢了。这样的蜕变让杜宪诧异,更让杜宪感到内疚。 陶景帆本来该是什么样的呢,如果没有自己的插入,陶景帆应该会和陈默一起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他们相爱,毕业后就读研,然后结婚,最后回家乡工作。 她依然会是记忆里温柔善良的样子,保持着属于她自己的清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强势到一阵见血的地步。 杜宪坐在那,神情恍惚。 ------------ 808. 徐念是走进来接的景帆,虽然杜宪是侧着身子,但徐念还是依稀看到了他的身影,只是时间太久,徐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陶景帆没什么力气了,走得有些慢,她们两个快走到门口时,徐念突然转过头试探着问道:“刚刚那个人……好像是……杜……” 问题戛然而止,徐念持有些保留和不确定的态度,严格说起来,她其实不太愿意在好友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她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又在陶景帆的心口划上一刀。 却没想到景帆立刻点了头承认了下来,徐念看到陶景帆的动作立刻暴跳如雷,她指着自己身侧的女人,“你……怎么……怎么又和这个混蛋见面了?你是存心要气死……(咯)气死我还是不让你(咯)……自己好过。” 真是很铁不成钢,徐念一激动喘不上气就开始打嗝。 景帆有些歉意,忙用手轻拍徐念的的后背,却没想到徐念激动地厉害,一挥手用力拍开了陶景帆,气冲冲地只身一人往前走。 “大猫,你别跑了,我才做了手术没力气追着你解释啊!”陶景帆一看到徐念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就知道她误会了,一看到她开始小跑就忙出声示弱,甚至还喊了徐念的外号。 徐念一听到手术就立刻回过了头,怪不得刚刚觉得这女人脸色苍白地要命,她还觉得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原因,不对,这不是重点,徐念立在那脑子有些懵,手术? 什么手术? 陶景帆做手术,自己为什么不知道? 她是直性子,想什么就很快说了出来,景帆有点后悔,本来想慢慢跟她说的,自己这个朋友是什么性格啊,直来直往,冲得不行。“我上车慢慢跟你说好吗?真没力气了,大猫,你扶扶我吧!” 徐念真是生气啊,气得心火直冒,但看到好友一脸虚弱的模样又真的忍不下心现在拷问她,陶景帆几时这样过啊,腰背都挺不直了,人居然还含胸? 嘴唇也干裂地翻皮,这几年徐念哪里见过这样的她,对于徐念而言,私心里是很崇拜陶景帆的,她是个对自己非常能狠地下心的人。这个社会,对别人狠其实一点也不难,但对自己狠,确实很辛苦。 陶景帆就是个例外,她真的是对自己狠,刚被学校退学的那段时间,她去应聘一个小酒店的前台,结果对方说她站姿不好没有录用她,景帆回到家就开始努力。她在网上查教程,每天在头顶顶着一本书,背靠着墙站在那,后脑,肩膀,臀部,腿,全部紧紧地贴着墙壁,每天她都要练上好几个小时,一直到肌肉全部紧绷,身体发颤出汗才不得不停下来。 她流产后有一阵子心情不好,暴饮暴食,身体渐渐肥胖了起来,直到决定去找工作那天起,陶景帆才意识到开始减肥,她其实是虚胖,减起来并不难,但徐念却从那次减肥的过程里看到了陶景帆向上的精神力。 她经历了很多的不幸和打击,被男人甩,流产,学校劝退,而她的沉默让家人不理解甚至愤怒到毅然决然地和她断绝了关系,陶景帆绝望过,曾经软弱地想过自杀,也曾经差点得了抑郁症,但是这一切她都坚持了过来。那年她们才21岁,这样如花一般的年纪,徐念还是一副没心没肺,天真幼稚的模样,而陶景帆却在不停地经历着痛苦和无奈。 换做是自己,早就崩溃了吧!但她却挺住了,甚至变得无比坚强,宛若浴血凤凰,重生地漂亮又干净。只是那之后的她,改变了太多,大多数的时候都冷漠平静地像个机器人,唯有面对极少极熟悉的人,才会稍微有一点情绪。 所以,徐念怨恨着杜宪,恨他毁了这个曾经清新自然的女孩子,虽然景帆一再地表示很喜欢现在的自己,但徐念还是恨,那样毁天灭地的打击全部来源于这个男人。 所以她才会对陶景帆和杜宪又搅在一起的事情这样生气。 “大猫,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刻,阿姨身体也不好,你照顾她都照顾不过来了,我实在……很抱歉,而且,我这个真是小手术,才几天就出院了,本来一出院就准备告诉你的。” 陶景帆的解释很苍白,她不是没心没肺,徐念待自己宛若亲姐妹一般的事实她比谁都清楚,但有一些话,她是真的说不出口。 她该怎么用苍白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弱势,这几年,她连哭泣的感觉都差点忘记了。 “你就一个人行了吧!”徐念气啊,憋得厉害,其实以她的了解完全可以猜到陶景帆的心思,不就是爱面子吗,不就是不想麻烦别人吗,不就是怕成为别人的负担吗,徐念怎么会不知道啊! 陶景帆现在的独立程度简直让人觉得可怕。徐念心里清楚,其实陶景帆就是不敢了,不敢再全身心地投入一段感情,哪怕是友情。徐念百分之百地确定如果生病的人换成自己,景帆一定会守着自己,忙前忙后绝无怨言。但换成她自己生病,那就是双重标准了,她就是觉得自己会成为别人的麻烦,怕别人心有芥蒂,哪怕你无数次地告诉她,这不麻烦,这是我心甘情愿地,她会认真听,会认真记住你说的话,但只要她遇见麻烦,还没解决好之前,她一定会死瞒到底。 说到底,她就是不想在自己最软弱的时候让别人看见,因为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痛苦和狼狈的模样,不想看到丝毫哪怕一点点同情和怜悯心疼她的眼光。 真的太气人了。 这不是安全感的问题,完全是自卑。 不管陶景帆表面看上去多自信,多坦然,在徐念看来,她的内心其实无比自卑。 可能因为杜宪不爱她自卑,可能因为流产的事情自卑,也可能因为……这件事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让所有人都参观过她最惨的样子,所以有了阴影。 有一种,始终不相信自己能够得到别人真心的自卑。 “大猫,我好像,不能再怀孕了。” 徐念上了车,正准备问到底是什么手术的时候,陶景帆就自顾自地开口了。 “我去做了个子宫附件的囊肿手术,医生告诉我,我的……输卵管”她哽住了一下,又吸了几个气,徐念看到景帆已经激动地用手掐住自己的双腿,她忙伸出手想让景帆稍微平静一点,但景帆却一口气跟着说下去。 “医生说,我的输卵管有……粘连,如果这三个月没有怀孕,可能,以后,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她明明没哭,但声音里却有很浓重的鼻音,认真听都能听出她轻轻地发着颤,断断续续地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说完,情绪明明已经崩溃了,偏偏还要因为怕旁人担心而强迫自己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徐念差点没哭出来,她看着景帆勉强的样子,心里真的难受得不行,她是最清楚景帆这几年多辛苦的,也最清楚景帆心里的阴影,她对那个失去的孩子一直有着非常深刻的的内疚感。 即使当时失去那个孩子是必然的,但到底也在景帆的身体里待了三个月,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啊,自己的孩子却要被自己杀死。 要景帆怎么放得开,任何一个母亲都放不开吧! 尤其那年的陶景帆还是个21岁的小女生。 徐念难受,她明白景帆心里一直是喜欢孩子的,甚至有点渴望做母亲,也许还有一种补偿的心里,想把自己当年无法做到的都补偿到下一个孩子身上。 到底她上一世做错了什么,这辈子上天要对她如此的不公平。徐念心里像是针扎似的痛,她挪了挪身体,越过了座位,紧紧地将陶景帆搂入了怀里。 徐念看到过景帆眼里的绝望,但现在她不敢继续看了,因为那绝望已经变成了碎片,铺满了她整张脸,整个身体,让人看一眼,都心痛不已。 “陶陶,你哭出来吧,我在这里,陶陶,你不要憋在心里,我,看了难受。”一想到那些过去,徐念的眼泪立刻就滚了出来,“陶陶,不然我帮你哭,你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 徐念的眼泪沾湿了陶景帆的肩膀,陶景帆觉得痛,真的很痛,她内心深处都觉得这是一场报应,报应自己当年做过的事情,和犯下的错。 徐念把她抱得死紧,大猫本来就是情绪化的女人,一放开哭简直是歇斯底里的样子,呜咽声大得吓人,哇哇地痛哭着。 陶景帆听见大猫心疼的哭声,终于像有了共鸣一样,嘴唇微微试着张开,跟着呜咽了出来。 她们两个人,就在茗庄前面,哭得不能自已。 ―――――― 那天的事情就此揭了过去,徐念甚至没有再继续追问陶景帆为什么会和杜宪在一起的事情,她只收拾了一点常用的东西,便住进了景帆家里,想安安心心地陪下她。 那一场痛苦过后,景帆整个人也好了很多,她居然主动地延续了几天假期,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养病,徐念看到也安慰了不少,每天晚饭后都陪着景帆散散步,溜溜sweety。 sweety是景帆收留的一只流浪狗,准确来说是一只被人虐待过的小狗,徐念住过来以后经常和sweety发生“争吵”。 说争吵其实也不是的,一人一狗,怎么争吵呢? 不过是sweety每天冲着徐念打呼小叫,徐念生气了就不停地骂他罢了。 “它肯定是嫉妒我们感情好,嫉妒我们睡一张床!”徐念对着景帆抱怨开来,“我每天给它做猪肝拌饭,带它出去散步,给它洗澡,还送它玩具,可是它就是仇视我!绝对是白眼狼,它就是太爱你了,所以嫉妒我们感情好!” 景帆被徐念弄得哭笑不得,她看着sweety,想起它刚被自己捡到的样子,浑身脏兮兮的,还到处都是被烟头烫过的痕迹,整只狗都瘦的不成狗形了。徐念一开始就嫌弃它,总觉得它长得不好看,景帆是懒得嫌了,那段时间她就只想找个会发出声音的东西来陪着自己。 sweety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 是缘分吧,景帆一直这么认为着,她和sweety都被人伤害过,都养好了身体,现在都生龙活虎了起来。 而且,sweety还有浓重的地盘归属感,徐念一住进来,它就立刻全副武装了。 “谁让你那时候说她丑,我估计它是记仇了吧!”景帆看着炸毛的一人一狗,突然内心无比满足了。 大猫是真心对自己好的,是除了亲人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景帆曾经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全部人都不相信她了,大猫都一定会站在她的身后。 就像外婆和母亲一样。 也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她和陶先生应该也会想起自己吧,只是,想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愤怒,悲伤,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等景帆彻底恢复过来都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她回到公司以后就跟高层解释了情况,所以这段时间,公司几个复杂的案子都没有让她再操什么心。 这一点,景帆倒也不介意,她所有工作的经验都曾经在年会上分享过几次,而且,景帆一直很注意提拔周围的同事,她总是想起自己刚进入职场时遇到的恩师,同时也是她的上司――bridget lee。 景帆一直觉得如果没有bridget那一定没有今天的自己,是bridget毫无保留地把所有的工作经验教给了她,她才能在公司立足下来,虽然bridget随着老公一起移民去了国外,但一直到现在,bridget还是会通过互联网给景帆的工作提出一定的意见。 景帆是感恩的,她看着身边新进的同事经常会想起当年的自己,所以更是乐意拉人一把的,公司不少同事因为这点都非常喜欢她,谁不知道,公司的副总监不但工作认真负责,人也长得漂亮,性格方面落落大方,也愿意帮助人。虽然她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面瘫的模样,却依旧阻止不了大家想要靠近她的心情。 只不过,现在的陶景帆,防备心已经太重了。有人接近她,她也不会拒绝,但是只是在那个范围内,不能再前进了。就像她生病,公司除了总经理以外,根本无人知晓。 陶景帆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只要不出岔子,她大部分的时候内心都无比平和,但有些时候,有些人偏偏躲也不躲不掉。 陈默打来电话的时候,景帆已经在准备晚餐了,她身体恢复以后徐念就搬了回去,sweety在徐念搬走以后反而情绪低落了起来,景帆看到了只能时不时地摸摸它的头以示安慰。徐念的母亲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和她母亲同住,每天方便照顾。这次自己生病,徐念已经付出太多了,再多,景帆就真的过意不去了。 景帆接到陈默的电话以后,立刻就出了门,陈默是景帆的初中同学,更是景帆的前男友,说实话,景帆念高中时成绩一点也不好,多亏了陈默一路给她补课,两个人才能考进这所知名高校。两个人在一起以后,陈默也对景帆特别好,如果没有叶阑珊和杜宪的出现,他们一定会结婚的吧! 景帆曾经这样想过,陈默亦然,其实所有人,包括杜宪和叶阑珊都是这个想法,所以叶阑珊至今仍像防贼一样防着景帆。 每每看到叶阑珊一副防备的表情,景帆就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她和陈默其实都已经放下了彼此,陈默爱没爱上叶阑珊自己没问过,但是她能确定,已经结婚的陈默绝对不会出轨。 她太了解陈默了,那是一个实诚到几乎木讷的男人,是一个一旦许下了承诺,就一定会坚持下去的人,不管过程多么艰苦。 景帆是不可能按照叶阑珊的意愿不和陈默见面的,一方面是因为景帆的家人,陈默和她来自同一个小镇,彼此家里都是知根知底的,这些年,景帆只有通过陈默才能了解妈妈和陶子正先生的近况。 他们认不认自己这个女儿是一回事,她孝不孝敬感不感恩又是另外一回事,不管父亲有多排斥自己,她该做的事情也一样会做,即使他们二老不愿意接受,景帆也还是会坚持下去。 第二方面则是因为结婚后的陈默过得十分辛苦,叶阑珊也是个世家小姐,当初一心一意地就看上了陈默,用尽千方百计才终于把这个男人套住了,甚至用生命威胁陈默取了自己。可是陈默呢,他并不想留在这个城市成为外人口中的上门女婿啊! 在景帆的老家,上门女婿真的不是个好听的称呼,陈默的家人对于自己儿子的这个决定也十分生气,在镇上甚至都没有摆酒席来庆祝,而陈默的母亲也明显没法接受叶阑珊这个媳妇,那明明是个千金大小姐,活脱脱的一尊菩萨,陈母看着就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自然一点也没享受到被媳妇孝敬的感觉。 叶阑珊在知道陈默家人不喜欢自己后更是心里不舒服,时不时地要和自己老公闹一场。 完全是两厢无法共存的状态。 无论是自己的家里,还是父母家都经常因为这些事情不得安宁,再加上公司的事情,陈默时常筋疲力尽。 景帆稍微理解他一点,多年的朋友,又曾经当过情侣,几乎可以算做半个家人了,更何况,这个城市,只有他们两个人是来自同一个地方,隐隐的还有惺惺相惜的意味吧! 陈默辛苦,景帆又怎么会置之不理,但她实在不想去管这笔闲事,也就只是每次陈默需要一个倾听者的时候准备一双耳朵罢了。 景帆看着快过年了,猜测着陈默应该要准备回一趟家乡的,今天约自己也多半是要问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吧。 只是当景帆到了吃饭的地方时,才发现并非如自己所想,坐在房间里的陈默已经自斟自饮了好多杯酒。 桌上的菜几乎没动,他应该从一坐在这开始就一直在喝酒,她看着那个还在继续倒酒的男人,眉心皱了起来,又发生什么了? “小帆,你这么久才来。”陈默喝了不少,但其实一点也没醉,这几年因为应酬的事情,酒量已经十分地好了,今天这么一点量,陈默根本不放在眼里。 只是有些话,要借着酒,他才能说出口。 陈默清醒的目光让景帆放心了很多,她坐下来,也没多劝对方不要喝酒,只是就着桌上的菜吃了起来。陈默也知道景帆的性格,跟着吃了点菜。 只是这个男人在熟悉的人面前到底还是当初那份木讷的性子,稍微坐了几分钟,就沉不住气了,景帆看到陈默激动的样子,心里觉得这名字真是起错了。 陈默,沉默,他明明一点也不沉,也不默啊! 陈默才不知道景帆在想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想要说的事情,看着景帆平静的样子,陈默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就把主题句扔了出来。 “杜宪回来了,而且,他也知道你怀孕的事情了!” ------------ 909. “嗯。”景帆应了一声后就叫来了服务员给她换来一杯清水,因为手术的原因她暂时不能喝酒。 陈默对于景帆的态度十分不满,她怎么能这么平静,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于是,就又重复了一次:“我刚刚说,杜宪回来了,而且,他知道你曾经怀孕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 景帆一边拿起筷子夹了小块的清蒸鱼,一边又重复了一次。 这个情况和陈默的预料不一样,他其实早前想过了景帆可能有的反应,她可能会站起来转身就走,也可能漠然地看着自己,不料景帆却当做没事儿一样又换了一种菜尝了些。陈默觉得极为不对劲儿,又一字一顿地说:“陶景帆,我没跟你开玩笑,我非常确定地告诉你,杜宪回来了,而且,我听说他正在找你,你听清楚了吗?” “干什么。”景帆扯出了自己被陈默拉住的右手手臂,“你就坐在我右手边我怎么会没听见。他回来关你什么事,你至于激动到同一件事说了三遍的地步?” “我不是看你没反应吗?” 陈默这下终于稍微平静了点,但景帆却有点烦了,“你觉得我要有什么反应啊,我不是嗯了一声吗?” “景帆,你别激动,我只是……” “你只是担心我没听清楚?只是觉得我不该是这个反应,应该沉默不语或者站起来转身就走,或者坐在这跟你干几杯来追忆过去?”陶景帆真心是觉得烦了,想到肯定是叶阑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默,也只有陈默才这么老实,立马就上钩顺着叶阑珊的意思来自己这里打探口风。 陈默这下是真的沉默了,他觉得这个消息应该是足以让陶景帆方寸大乱的,毕竟谁都知道陶景帆当年有多么地迷恋杜宪,迷恋到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和自己分手的地步,按照他的感觉,陶景帆对杜宪的爱情几乎已经是魔怔了。但现在,此时此刻,她却是以一种非常平静的口吻来回答自己的疑惑。 如果非要挑出一点不同来说的话,那就是她的语气里稍微有一点暴躁和不耐烦,但陈默知道,那份不耐烦完全是因为自己的一再追问。 陈默为自己的激进感到后悔。 “抱歉,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我知道。”景帆放下了筷子,喝了口水后才缓和了心中的烦躁,她真的不喜欢被人追问的感觉,所以陈默反复问起时,她就稍微有点暴躁。 “我已经见过杜宪了。” “你见过他了?”陈默很吃惊,“那你怀孕和流产的事情,都是你自己告诉他的了?” 景帆点了点头,她有时候真的怀疑陈默是一根筋,老实地过了头,大家都知道自己有多忌讳别人提起这件事,他却还能这么堂而皇之地问出口。 最让人无语的事情是,流产和怀孕都是女人家私密的事情,陈默一个大男人,一晚上说了好几次,不觉得有点尴尬吗? 偏偏他还真没有。 景帆再次同意徐念的观点,这个人人都带着一张面具的城市果然是不适合陈默这样的老实人的。她很想提醒陈默,自己和他不是一种人,以前或许是,但现在真的不是了。 就像现在,景帆一点也不想对着陈默倾诉什么,一来,她是没什么好倾诉的,二来则是,她觉得过去,就真的过去了,她不会和杜宪结婚,所以,这件事总体来说已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至于他回来的事,景帆更是觉得和自己无关,他家在这里,不回来又怎么可能呢? 陈默这下是看出来了,陶景帆根本就一副懒得回答自己的态度,他有点心寒,自己什么都会告诉她,和叶阑珊之间的不和,叶腾在商业上给自己的压力,父母对叶阑珊的不满,自己绝对不会瞒她任何事。 但是她呢? 就算是自己追问了,她也最多就是点个头,一句也不说。面对这样的景帆,陈默又怎么不心寒,在他看来,就算她成不了自己的妻子,在他心中,陶景帆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共同经历了太多事,从初中到现在,多少年了。 自己曾经是最了解她的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但现在,自己却连她一个表情都看不明白。 被人排斥和忽视的感觉陈默又再次感觉到了,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一个人也不能信任的叶家。事已至此,他便也不想再多问什么了,何必自讨没趣,便自顾自地喝着酒。 景帆也心烦,就算明知道陈默处于低气压中她也不想开口安慰,便只静静地坐在那等待着。这下,陈默是真的喝多了,红酒本来后劲就大,一出饭店陈默就站立不稳。 景帆自然不能不管他,便从他手里接来了车钥匙亲自送他回去,但等到上了车,景帆就听到陈默说他搬到了“丽江苑”。 果然是和叶阑珊出了问题,景帆转了方向盘走上了另一个方向。陈默和叶家千金结婚后依然住在叶家的别墅里,这也是很多人把陈默称为上门女婿的原因之一。而丽江苑的那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则是陈默自己的私产,他每次和叶阑珊闹矛盾都会一个人到去住,景帆送过他好几次了。 景帆开得很慢,因为陈默一直皱着眉头,他的脸颊被酒意渲染地通红,景帆怕车开快了他心里难受,便刻意放缓了速度,这辆黑色的奥迪,在路上缓慢地行驶着,陈默也就小睡了一会儿。 等到了丽江苑居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景帆叫醒了陈默,看着他跌跌撞撞的样子实在无法袖手旁观,便搀着他送他上楼。 等到了三楼,陈默又开始胡言乱语,一个劲地说着自己在公司不如意的事情,景帆皱着眉安慰了几句,陈默这个人性格本来就比较实诚,嘴上功夫那几乎是没有,叶家的家长不知道是想锻炼他还是刻意刁难他,居然把他安在了市场部。 这几年,陈默在业务上还是经常碰壁,偏偏叶阑珊骄傲地不可一世,不仅不安慰鼓励自己的丈夫,反而时不时地加以讽刺。景帆虽然会选择倾听,但也不会出言安慰或鼓励,毕竟,这是他妻子才该做的事情吧! 这个界限她分得很清楚,朋友就是朋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严格限定着,绝不会跨界。虽然叶阑珊不地道,但她也不想当小三做这么不光彩的事情。 人活一张脸,树争一张皮,景帆一直觉得自己以前做过错事,所以之后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无比谨慎的。 景帆从陈默的西装外套里摸出了钥匙,想要给他开门,陈默靠在那,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话。 “景帆,你变了,你不再是当初那个站在街口等我的女生了,也不再把我当成最信任的人了,你身上曾经有过的美好与天真,我全部找不到了。或许,我也变了,所以,我们都回不去了,可是,帆帆,我好难受,真的,我想回到过去啊!我好想,好想回到过去,回到镇里,回到家乡,看到你再站在那个街口,一脸微笑地等着我过去接你。” 景帆听到后有些心酸。 但景帆却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个世界,需要人去适应规则,而不是等着规则来适应自己,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则必然要用另一些东西来交换。景帆承认她的确失去了很多性格里会让人觉得可爱的东西,但人总是要成长的,成长的代价本来就是失去。 失去曾经天真与美好。 变成现在的防备与世故。 可她没有错吧,现在她所能做的,只是让自己维持平和的心态,不要市侩,变得唯利是图罢了。 她不是不信任陈默了,只是陈默已经有了妻子,他的妻子不会乐意他管自己的事情的,而自己,也不想让陈默为难,更不想依靠别人。 她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她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罢了。 景帆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还是略微有些感动,便小声地回复了一句:“不管我变了多少,我也依然是你的朋友。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的。” 她小心地扶起陈默让他进了门。 景帆还没站稳,一只黑色高跟鞋就扔了过来,好巧不巧地砸在了她的肩膀上。白色的小西装上立刻蹭出一点灰色的印记。 景帆看到落在地上的鞋子,这才抬起了头,前方四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女人,景帆只看了叶阑珊一样,便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真是无妄之灾,这一下肯定是帮陈默挨的,饶是再淡定的性子,景帆也有点同情陈默了。 这一晚是注定了不安静的。 这个房间里凌乱地厉害,所有能砸的东西几乎全部变成了碎片,桌子上的花瓶被推倒在地面,白色的百合花横躺在地面,花瓣被压着贴在地表,清水横流了一低。凳子也是倒着的,景帆看到客厅里的破裂出一个洞的茶几和不远处碎裂的烟缸,有几分无语。 景帆看着叶阑珊,估计对方没有道歉的意思,便准备开门离去,而一旁的陈默则已经憋得双脸通红,景帆看到他紧握成拳的手,越发觉得今晚不平静。 快点走才是真理。 她才不想成为炮灰。 但有些人偏偏不能让她如愿。 等陶景帆回过神的时候脸上已经一阵火热,扑过来的叶阑珊以十分快的速度给了她一巴掌。 陈默呆住了,他以为叶阑珊是来搀扶自己的。 同时,就在陈默想抓住叶阑珊的那个瞬间,“啪”的一声又响了。 这次施力的对象变了,抚着脸颊的陶景帆已经彻底地清醒了过来,飞快地还了一巴掌给满脸怒气的叶阑珊。 ------------ 1010. 掉眼泪时用笑掩过,怕人看破,顾虑好多 “这一耳光是我还你的。”陶景帆抬了抬下巴,好看的眼睛因为眼角朝下施力而显得稍平了些,加上一副微愠的眼神,看上去明显就是有些看不起叶阑珊的行径。 又因为她本来也比叶阑珊高上一点,此刻加上高跟鞋的原因,抚着右脸颊的叶阑珊在气势上是输了个彻底,再说,叶阑珊根本没想到陶景帆会动手打自己。 “你居然敢打我,”叶阑珊气得又想一耳光扇过去,一旁的陈默①38看書网地拉了她一把,问道:“你在发什么疯?” 叶阑珊侧头看见一脸怒意的丈夫更是歇斯底里,她自小就受尽宠爱,就只在陈默身上受过气,现在自己被打了,陈默居然还敢阻止他还手,“陈默,你是死了吗,没看到她打你老婆?” 陶景帆见过不讲理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明明是她先动手的好不好,现在还恶人先告状,真让人郁闷。不过幸好她也没想过陈默会帮自己,妻子和朋友,他肯定会选择内人。 站在那的陈默自然是捕捉到了景帆的苦笑,他眼里的光芒突然就暗淡了下去,她果然已经不相信自己了,陈默松开了抓住叶阑珊的手,筋疲力尽地说道:“对不起,景帆,你先回去吧!” 他是帮叶阑珊道歉的,但是叶阑珊却明显不领情,冷笑了几声说:“她回去?该回去的是我吧,姓陈的,你现在还玩起金屋藏娇了是吧,我是说你三天两头不回家,搞了半天都是为了跟她在一起是吧!” 陶景帆真是无奈啊,叶阑珊好歹也是世家小姐,动手打人不说,居然还胡乱歪曲事实,当年在学校里,她还是系里公认的淑女啊,还记得她站在那微笑时都是标准的淑女姿态,左手放在小腹下方,右手微抬,恰到好处地遮住笑开的樱桃小嘴,那样的姿态被人拍到放在bbs上,成为了众多女生学习的榜样。可现在呢,她却像个泼妇一般拽着陈默又哭又闹。 爱情和婚姻,果然是改变一个女人的终极武器。 景帆不禁庆幸,庆幸她早就清醒了过来,早早地看透了爱情,也看透了婚姻,不用盲目,也不用为别人而活。 “你走什么,心虚啊!敢做就要敢认啊,当年的陶景帆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你够了,”陈默揉着自己疼痛的太阳穴,又开始了,叶阑珊又开始她的冷嘲热讽了。 “我够什么了,嗯?陈默,你自己做了亏心事,我连问都不能问了?这大半夜的,你跟她一起出现在这,我问一下难道还错了吗?你就这么护着她?” 叶阑珊滔滔不绝地扔出一堆质问,陈默更是觉得头疼了。 “还有你啊,陶景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你就这么喜欢勾引有妇之夫啊?” 陶景帆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看着叶阑珊,眼神虽淡漠但却透着十足的冷意。 陈默听到那句话则是连一丁点想要解释清楚的想法也没了,只觉得十分尴尬,他捂住妻子的嘴吼了一句:“叶阑珊,你给我闭嘴。” 叶阑珊挣扎着拍打着陈默,“我凭什么闭嘴,我偏要说。你真让人恶心到不行,”她用手指着对面的陶景帆,继续狂轰滥炸地说道:“好马还不吃回头草,你现在算什么,整天以青梅竹马、知己的名义叙旧情,你摸摸自己良心,不觉得羞耻吗?对了,我还想拜托你,你能不能不要再玷污青梅竹马这个词语了,我都觉得恶心。” 陶景帆很淡漠地听完了叶阑珊的控诉,她甚至搭了一把手推开了陈默阻止叶阑珊的动作,被他推开的男人因为醉酒虽然有些迷茫,但也是听懂了叶阑珊话里话外的龌蹉含义,一股子怒气冲上来,竟然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 叶阑珊看到陈默抬手更是失去了理智,她无法置信般看着陈默的动作:“你要打我,你居然要打我,你为了这个女人打我?陈默,我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回报我?”说到激动处,叶阑珊张牙舞爪地扑上去对着陈默又哭又打。 陈默先是有些震惊自己的冲动,一看到叶阑珊的眼泪也后悔不已,他收回手任凭叶阑珊拍打,只能无奈地对着陶景帆递出歉意的眼神。 陶景帆觉得讽刺不已,她虽然没报希望陈默会帮自己,但是叶阑珊这样歪曲事实她也真的忍不下去,尤其是听到她还在说:“你们真让我恶心,四哥回来她就立刻就搭上去,你也跟她纠缠不清,你还为她打我?你就这么对她念念不忘?我才说了几句四哥回来的事情,你就去找她了,你们怎么这么恶心啊,非要恶心死我才甘心啊!” 陶景帆终于忍不住了,她的性格虽然不像徐念那样横冲直撞,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在公司一步一步爬上去,没有点脾气是不可能的。她知道自己送陈默回来的状态的确引人遐思,但自己已经挨了一高跟鞋还不够? “谁恶心,叶阑珊你给我说清楚,”站在门口的陶景帆腰线挺得笔直,压着怒意直直地盯着叶阑珊,“说话是要讲证据的,这本来是你们两夫妻的事情,结果你非要往我身上泼脏水,谁更恶心?” “我往你身上泼脏水了?啊?”不得不说叶阑珊这个人,真的被宠惯了,现在景帆指责了她两句,她立刻就跳脚了。 结果陶景帆也是忍到点了,比起继续在这浪费时间,她更想快点把事情解决了好回家,一劳永逸,以后也免得陈默来自己这里打探什么。 “少不承认,你做过的事情要我一件件地给你说出来吗?杜宪找过我的事情是谁告诉陈默的?你故意在他面前说起有什么意思,说完了就恰到好处地和陈默吵一架,嗯,你还要把杜宪和我的事情作为你们吵架的导火索是吧?然后呢,你就可以知道陈默是否怀疑过当年的真相?” 陶景帆的眼神越发地锐利,嘴角却与之相反地微微弯起,一副看戏似的表情继续问了下去:“其实早就知道陈默一定会来问我吧?你想设计他来问我什么呢,问我要不要和杜宪再续前缘?你想要什么结果呢?是借着这次机会让陈默认清我的本质,还是你以为我会因为杜宪的回归方寸大乱,甚至离开这里,让你一劳永逸? 叶阑珊,你真是幼稚啊! 有些事情,在你和杜宪设这个局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这世界,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如今你得到陈默了,可,你自己开心吗?你今天站在这冠冕堂皇地说我恶心,那当初设局的你,不是比我更恶心?” 叶阑珊愣在了那里,在听到当年的事情时,她的眼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慌乱的情绪,身体情不自禁地像一株菟丝花一样紧紧地攀住了自己身边的男人。 陈默看到她的样子也有了一丝清醒,便问了陶景帆一句:“什么叫当年的真相?我该怀疑什么?阑珊,你对景帆做了什么?” 这句话还没说完,攀住他的叶阑珊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口:“你不能怀疑我,陈默,我……我对你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说着还掉下了眼泪,“我是你妻子,你不能不信任我。” 那样楚楚可怜的模样,如果徐念在一定会上去拜师跪求传授演技吧,景帆看见了后脑海中立马闪过这个念头,她又看了一眼陈默黯然的模样,觉得自己多说无益,就算陈默真的怀疑了,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局,再追究也没任何意义,事到如今,该做的就是减除日后的麻烦罢了。景帆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做“拔草”的事情,她笑了笑,停止了刚刚那个话题,只说了最后一句话,一句可以成为总结也可以成为劝告的话。 “陈默,我没想过最后会走到这个地步的,但,你我都明白,生活的意义就是改变,我们每个人都要努力适应这样的改变,我是这样,希望你也如此。” 她说完就走了出去,经过今晚的事情,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做陈默的倾听者了,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能不见就不见吧! 更何况,陈默是个男人,早该成长起来了,这几年找自己安慰他的次数也够多了,该学着自己去承担了,凡事都靠别人算什么,我们活在这个社会里,谁心里没有一点苦闷的事情,难道遭遇到一点不幸都要向人诉说吗? 更何况,景帆一直觉得,如果有人会听你诉说辛酸的过去,那伤口只会更疼痛,但如若没有了旁观者,那你的脆弱也就自动变成了坚强。 自己选择的路,不坚强,又怎么可以。 她是这样,陈默亦然。 景帆最后的那句话就是在暗示陈默,他们都已经变了,不是恋人,可能以后连好友,知己都不能继续做下去。如果他还继续维持那样实诚到甚至有些软弱的性子,不做任何改变,那总有一天会被现实所伤害,所不屑一顾。 ------------ 1111. 伤痕就算峰回路转,彼此问候就是最美的补偿 有人说,这世上奇葩都是成堆的。 陶景帆十分赞同,在她心里自己也是个“奇葩”。 徐念早几年就曾经说过她和陈默这个状态不能维持下去,结果她一直听不进去,总因为当年对不起陈默的事情耿耿于怀,景帆以为觉得,当年正是因为自己禁不起诱惑,陈默和叶阑珊才有了开始。 也正是有了这个开始,才会有现在的这个结局。 所以她觉得是自己错了,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后来的所有都是一场报应,一场惩罚自己背叛和贪心的报应,或许很多人都这样觉得,甚至会觉得她罪有应得。 景帆对陈默是愧疚的,她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年少无知才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尤其是当陈默和叶阑珊结婚,这个错误已经成为定局的时候,她就更为愧疚了。 人情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东西,尤其当你还心有愧疚的时候,无论你做过多少事,都觉得自己还亏欠着对方,都觉得自己还有太多的东西尚未还清。 陶景帆就是这样,在她心上的某个角落一直求着补偿的机会,她帮不了陈默其他的事情,最后边勉强做了个倾听者,她以为这是一个还债的方式,但没想到还是错了。其实,叶阑珊根本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这样大闹也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的存在,已经让叶阑珊误会了,她以为是倾听的行为,已经成为叶阑珊和陈默婚姻中的礁石。 如果可以,景帆并不想这样收场,这几年她还要依靠陈默才能得到家里的消息,她太想念母亲了,偶尔可以得到父母的消息已经让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请原谅她的自私,原谅她想巴住陈默的自私。 不过,以后不会了,今晚叶阑珊的行为已经让她彻底地醒悟了过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企图依靠着陈默来维持自己和家人的联系,更不能以她自以为的方法来还这笔债。 生活到底是陈默自己的,该成长的时候只能依靠自己。 徐念终于还是说对了,做不成情侣的人,最终也不可能成为朋友。算了吧,就这样结束也没什么不好,既然怎么做都错,那不如什么都不做了。 我们总是这样,老得太快,懂事却太迟。 徐念得知这件事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她只拍手称快,甚至还奉劝景帆以后再也不要接陈默的电话,让他们一对夫妻去互相折腾吧! 徐念以为陶景帆还在愧疚,便安慰了一句:“得了吧,陈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他有骨气,自己去做一番事业不就成了,你和我两个靠过谁吗,不都是自己爬起来的?他陈默有陈家的人扶都没扶起来,你还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上次帮他谈个case都喝成了胃出血去医院躺着,这还不够? 陶陶,你醒醒吧,你不是救世主,你欠陈默的也还清了,陈默走到这一步完全是他自己的决定,你逼他和叶阑珊在一起了?你逼他当上门女婿了?逼也是叶阑珊自己逼的,但是最后的决定都是陈默自己做的,和你根本无关,老娘真是受不了你这个样子,就好像他陈默所有的不幸都和你有关似的,说到头,关你屁事啊,你就只是和恋爱失败罢了,陶景帆,我告诉你,该分手的,怎么都得分,命中注定,谁都挡不了!” 陶景帆无奈,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他们都不小了,翻了年就26岁了,早该清醒了。 她想通了以后就点头算是同意了徐念的意见,她这人虽然淡然,但这性格到底是后天养成的,又因着当年怀孕流产的事情一直有阴影,偏偏陈默还过得不好,她心里关于报应的想法就越发地偏执了起来。再加上本身就固执,一旦钻了牛角尖,谁都拉不出来,而现在想通了,自然很快就出来,人也冷静淡定了不少。 “下周的同学会你去不?”徐念又问道。 这是他们大学的同学会,每年都会在过年前组织一次,但陶景帆却从未去过,原因不外乎就是她始终记得当年班上每个人都曾经看到过自己的狼狈和不堪罢了。 “去吧,对了,眉喜这次还专程要从英国回来参加呢!你都好些年没见过眉喜了吧,她可想见你了,前天晚上还打电话给我问起你呢!”徐念口中的眉喜姓宋,大学时和景帆,徐念同住一个寝室,哦,当年的314寝室还住了一个人――叶阑珊。 景帆也确实挺想见见眉喜的,便点点头同意了下来。 这下轮到徐念吃惊了,她以为自己要花费很多时间来说服她的,景帆看见徐念惊愕的眼神,噗嗤一下笑了:“你至于吗,不就一个同学会吗?瞧你那嘴巴,都可以放下一个灯泡了。” “呸,灯泡放进去可取不出来,别欺负我没常识。”徐念转转头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她可不像陶景帆,坐在哪里都是一副笔直的姿态,那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练过舞蹈,一身气质和跳芭蕾的有的一拼。 “前天班长有发邮件给我,是你给的地址吧,那封邮件居然还有不少同学写给我的留言,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能不去吗?”陶景帆微微地笑了笑,当她看到那封邮件时颇为感动,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也走不出来,曾经以为很多人都看不起她,没想到大家却并非如此,大家都很关心她,甚至都很想再和她聚一聚。 景帆看到那些熟悉的名字,还真狠不下心来拒绝,今天也就顺其自然地告诉了徐念自己的决定,徐念也激动,便孜孜不倦地跟景帆讨论关于同学会的事情。 “我告诉你,你要把你那个限量版的包带上,还要换一身你最近才买的衣服,我这个礼拜要去香港,你要一起不?我想去买周迅才穿过的那身裙子,闪耀登场。” 景帆忍俊不禁地摇头,“我才买的衣服还没穿呢,”她知道,徐念这个人和自己一样,小虚荣又爱面子。 不过也有一点不一样,陶景帆这个人实在不爱去出风头,万事只求平顺不出错,而徐念则是喜欢在人群里享受众星拱月的感觉。 同学会是什么啊? 秀场! 秀的不就是自己比别人更好的地方吗,这么好的机会徐念自然不会让自己落于他人之下。景帆虽然心里清楚徐念肯定要大手笔地花钱置办行装了,但当她看到徐念真穿着那条传说中还没上市的裙子姗姗来迟时还真是意外了一把,这妮子,可真舍得花钱啊。 周五的时候,陶景帆一下班就依约来到了万豪的门口,她没有遵循那传说中的大牌原则,时间到点就出现了。 唔,你问大牌原则啊? 那就是――来得晚走得早啊!来得晚,证明你很忙,走的早,证明你还有约,怎么样,大牌吧! 她到的时候见到了不少同学,到场的人都纷纷热情地和她打了招呼,八卦点的,活泼点的就嘘寒问暖地和她天南地北地乱聊,不活泼,不熟悉的则是不平不淡地也主动来问了问她,但大家的眼神里都未见一丝一毫的轻视,这样的情况,陶景帆倒也松了口气,处理起来十分自然。 一直到眉喜和叶阑珊的到来才让陶景帆的眼神稍微变化了下,她真的好几年没见过宋眉喜了,结果她还像大学时代一样留着一头笔直的长发,抹着少许腮红的颊边一笑起来就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美丽极了。陶景帆站了起来,对着眉喜温柔地笑着打招呼。 宋眉喜看到景帆立刻就冲了过来,用力地和景帆抱在了一起,“陶陶,我想死你了。”景帆也回以拥抱,如果刚刚她看到眉喜跟着叶阑珊一起走进来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现在那份怀疑也因为这个紧紧的拥抱消失了。 “陶陶,是你吗?”宋眉喜非常激动,她出国以后就没有再见过景帆,这几年的寒暑假她也一直在各国旅行,能再见到老朋友的机会真的太少了。一晃都五年了,现在和景帆见面,叫她怎么不激动? “眉喜,是我,我亲爱的眉喜越来越漂亮了。” 宋眉喜比314每个人都要小三岁,她念书是跳过几级,所以,314寝室的每个人都把眉喜看做妹妹一样,就连一向骄傲的叶阑珊也不例外。 这便是眉喜的魅力了,她时而呆时而萌,虽然反应慢半拍,但委实十分可爱,同时也正是这份可爱让314的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对她好。 景帆和眉喜又说了一会儿话,徐念才终于到场了,她像只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里,景帆坐在角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端着一杯橙汁,时不时地抿上一点,态度悠闲而自然。在场的不少人都看到了她的恬静和淡定,一时之间竟觉得这样的姿态比当初那份小清新更适合她。 叶阑珊换了位置坐在了景帆的身侧,她那熟稔的感觉看上去就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没发生一样,这会儿一直是一副随意聊话叙旧的状态,但景帆却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便心有戒备,没什么兴趣同她虚与委蛇。 只是,就算陶景帆从头到尾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叶阑珊也依旧没有移动位置,一直到侍者准备上菜的时候,叶阑珊突然对身侧的人说了一句,“对不起啊,这里给我留个位置吧!” 旁人只以为叶阑珊的老公要来,自然也就行以方便空了个位置出来,陈默虽然不和他们一个班,但在场的同学要么因为景帆要么因为叶阑珊都是认识这个男人的。 景帆看到空出一个时也没在意,她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只坦然地坐在那继续和眉喜、徐念聊天,直到包间的门被推开时,景帆才稍微有了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进来的人不是陈默,而是――杜宪。 杜宪并非他们班的同学,但也是同学们都知道的风云人物,尤其是他和陶景帆那场轰轰烈烈的黄昏恋,更是大家一直八卦的话题。 现在杜宪一来,不少同学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景帆的身上,陶景帆看似一脸平静但心里还是起了一些波澜,她状若无意地端起面前的高脚杯,淡淡地瞥了一眼叶阑珊,恰巧捕捉到了对方嘴角的笑容,便彻底地明白了过来。 ------------ 1212. 我曾爱过你,想到就心酸 根据墨菲定律,你最担心,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往往都会发生。来同学会之前的陶景帆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她怕其他人会想起或问起自己当年的事情,现在果然也成真了。 杜宪走过来的时候,叶阑珊就立刻站了起来。 陶景帆的动作顿了顿,在场的很多人也都注意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叶阑珊表情暧昧地笑了笑,然后开口说:“四哥,景帆在这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这句话和这个暧昧的微笑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联想。 包括徐念也以为又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对方那自然的表情和态度让陶景帆都差点怀疑真是自己约了杜宪,她摇摇头,看着杜宪朝自己走过来的步子脑海中想到了一俗语。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陶景帆觉得这两人的演技真是绝了,自己几年前被耍了一次,几年后还要再被耍一次,自己还真技不如人。她看着杜宪走近,有些无所谓地抬了抬眼,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和眉喜说着话。 眉喜却没有配合,甚至还抓了抓景帆,“那个……杜师兄在看你。” 景帆只笑了一下,让眉喜和已经有些激动地想换位置的徐念别在意。 有些无关人等,本来也不必在意的。 对面的杜宪看到景帆眼里的冷漠先是眉头皱了皱,又看了一眼叶阑珊,眼里明显有着询问的意思,叶阑珊则是指了指自己和陶景帆中间的位置让杜宪过来坐。 杜宪站在那停顿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笔直的西装,挪动椅子时陶景帆甚至都听到了衣料摩擦的声音,轻微到不能再轻微的声音,杜宪一向如此,挪动椅子,摆放刀叉都几乎不会发出声响。此刻他坐下来,只拿起身边的酒杯对着桌子上的人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请自来了。” 说完,便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在坐的人很多见到杜宪的动作都摇摇头表示不介意,陶景帆坐在那,感觉半空中有另外一个自己在冷眼旁观着所有人的动作。 就像,她看到了同学a一直在用眼角瞟自己和杜宪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打量的意味,看到了同学b和她老公一直在说着悄悄话,仔细听,好像还能听到,被甩,流产这样的字眼,也看到了同学c明摆着的好奇表情,而同学d则是坐在一旁装作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当然还有不少人根本就不关心这件事,毕竟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男同志们本来就没什么好奇心。 陶景帆忍不住苦笑,感觉自己像是有了强迫症一样,她觉得自己眼前一直在闪现这些画面,耳朵里也一直断断续续地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 她抚了抚自己掉在自己耳边的头发,耳边也传来了那个男人的声音:“陶陶……” 陶景帆立刻反应了过来,她抬起头看着面前英俊的面容,一字一顿地说道:“杜师兄,我叫陶景帆。” 杜宪被噎住了,陶景帆的表情太过于冷漠,他看到她眼神里的锐利哭笑不得,她果真变了太多,如今一口一句杜师兄,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两人之间的陌生程度。 仅限于师兄师妹的关系,再无其他,所以,也再也不适合那样亲昵的称呼了。 “你等下有空吗?我还是想和你谈谈,”杜宪这次省掉了称呼,他有些不能适应,开口几次都无法轻而易举地直接唤出陶景帆这三个字。 “那天不是都谈清楚了吗?”陶景帆冷静了一下,她努力不让自己再注意别人打探的目光,她想叶阑珊一定会对这样的状态满意不已吧,说不定叶阑珊心里一直在想:这么多年过去,她陶景帆身上那个污点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吧。 她真是忍不住了,也不想陪他们演下去,她真不是北影毕业的,今天叶阑珊想看自己出丑,陶景帆还真不会如她的愿,她对着杜宪淡笑,完完全全地把对方当做了一个普通的旧识,既不疏离,也不熟稔。 杜宪也冷静了一下,似乎看出了陶景帆现在的戒备,面前一大桌子人,本身也不是个合适的谈话时机。 一旁的叶阑珊一直注意着他们的情况,她看到两个人沉默的样子心里也不舒服,便拿起酒瓶又帮杜宪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杜宪,一杯放在圆盘上,亲手将它转动到了陶景帆的面前,然后慢慢开口说:“景帆,我四哥今天可是专门来找你的,他过去是做了些错事,但爱情这回事真的没法勉强,后来那件事,我四哥也真的不知道,但是姜姨也给你补偿了不是吗?” 叶阑珊还没说完就看到杜宪警告的目光,她张开的嘴也就闭了一下,但依旧什么也不在乎地说了下去,“今天他也来了,就由我做和事老,你们干了这杯酒后就一笑泯恩仇吧!来,大家也一起做个见证人吧!” 说完,她就带着自己身边的另一位同学都一起拿过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下去,在场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听到了她这句话,一时看着陶景帆的目光都复杂了起来。 陶景帆看着面前的那杯酒,就像没听到叶阑珊的话一般慢慢地举了起来,她侧过身看着杜宪,慢条斯理地开口:“杜师兄,我暂时不能喝酒,用橙汁代替你没意见吧!” 杜宪先是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盯着叶阑珊,说了句:“阑珊,过分了。” 叶阑珊也被哽在了那里,虽然有点不服气,但也知道杜宪的脾气便没有继续放肆下去。 陶景帆虽然看到了他们的互动,一时间只觉得可笑,不等杜宪反应就撤下酒,喝了一口橙汁。 饭桌上的风波随着杜宪喝了那口酒以后也平缓了些,很多同学虽然也喝了那杯见证酒,但都觉得莫名地尴尬,这算什么事儿啊? 徐念更是差点炸毛,陶景帆递过去一个眼神才稍稍安抚了她。又过了几分钟,眉喜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走出去接了电话,但一下就又走回来冲着景帆说:“陶陶,陪我出去一下吧。” “怎么了?”景帆以为眉喜有什么不方便,什么也没多想就跟着眉喜出来了。 “陶陶,你是不是生气了?”宋眉喜立在走廊尽头,一双眼睛在楼道里的灯光下显得水灵灵的。 陶景帆见了忍不住伸手拍了拍眉喜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不生气的,没什么事。” “没生气就好,其实阑珊就是好心,她之前跟我说她会让杜师兄当着大家的面给你道歉。”眉喜说话的时候还有点不安,因为今晚的发展和阑珊给自己描绘的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陶陶,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继续执着下去了,杜师兄都有女朋友了。” 陶景帆的眼神渐渐地冷了下去,她慢慢地端详着面前的人,她觉得眉喜似乎没什么变化,又好像有一点变化,但具体变在哪里,景帆自己也说不上来,良久,她才问出口:“是叶阑珊说我对杜宪念念不忘的吗?” 眉喜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先点头,又摇了摇头,“是我问她的。” 陶景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先是怀疑了一下,但很快又自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她真的不愿意用最坏的恶意来揣度自己曾经的好友,更何况眉喜看上去确实十分单纯,可能是因为太单纯了,一心都扑在了学术研究上,对周围的事情都甚少在意,居然连叶阑珊明显的利用也没看出来。 她看着眉喜眼里的焦虑,缓缓地开口:“眉喜,你信我吗?” 宋眉喜点头,陶景帆便接着说道:“我不爱杜宪了,也不恨他,因为这几年,我都忘记有这么一个人了。如果你信我,就不要再问这件事了。我和杜宪之间,以前没什么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眉喜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陶景帆觉得释然了些,便准备和眉喜一起回房间,却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了立在门口的一脸冷漠的杜宪和明显有些得意的叶阑珊。 陶景帆礼貌地冲着杜宪点了点头,她想杜宪应该是听到了自己刚刚的那番话,她希望叶阑珊不要再生什么事端,她也没兴趣知道叶阑珊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就视若无睹地看了一眼叶阑珊,缓缓地走进了屋。 徐念看到她进来也就忙走过来,“怎么回事,杜宪为什么会来?我快憋死了,一整晚看着他那样子就心烦。我敢打包票,叶阑珊今天一定没安好心,老娘真想甩她两耳光让她消停点。” 陶景帆瞥了她一眼,“你当没看见不就行了。” “不是,杜宪真的太特么不是东西了,人渣!”徐念还是愤愤不平的样子。 景帆懒得在意,只简单摆弄着自己面前的碗筷,本来自己的身体还在恢复期,这会儿经过叶阑珊的搅局,哪里还有什么食欲。 徐念看到景帆安安静静的样子,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恰好此时来了电话便出门去接电话。然而,等徐念三分钟之后再回来,远远地在门口便看见杜宪一脸愤然地坐在景帆身边,似乎正说着什么,而景帆,眉头微微皱着,一手轻轻压着腹部,那是她烦恼时习惯的动作,这样的场景让徐念再次暴躁。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徐念快速走了过去……踮着脚,高举着一个红酒杯,从杜宪头上缓缓地倒了下去。 ------------ 1313. 谁的一见钟情不刻骨铭心,谁能任性不认命。 包间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杜宪和徐念的身上,酒杯里的酒液并不多,徐念倒的速度也不快,只是杜宪并没有及时地反应过来,他就那样坐在那一直到徐念放下杯子也没有移动身体,大约也是愣住了没想过徐念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徐念倒完酒后,看着杜宪被酒液沾湿的头发和脸颊终于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她放下杯子,语气带着几分惊讶地说道:“哎呀,杜师兄,我手滑了一下……” 陶景帆也惊了一下,她看到杜宪脸上恣意流淌着的红酒酒液时觉得有些不妥,徐念得逞的笑容也挂在嘴边让景帆哭笑不得,她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后便站立了起来,觉得有些尴尬,便说了句:“杜师兄,失礼了。” 说完,她便拿起包准备离开。 杜宪站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脸,滑腻的红酒立刻沾了满手,他看着自己手上的红酒,又看了看徐念,一时间脸色阴沉地可怕,但就在景帆以为杜宪要发怒的时候,他却平静地说道:“是我的错,徐念你为陶陶出气也是应该的。今天就这样吧,陶陶,我明天再联络你。” 冲过来的叶阑珊没想到杜宪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她正准备大闹一场,结果杜宪却自己先道歉了。叶阑珊有几分不明所以,在她看来杜宪既然道歉了,陶景帆也该差不多了吧,反正当年陶景帆也确实是因为爱慕虚荣才和四哥在一起的,所以后来有了那样的下场也怨不得别人。叶阑珊越想越觉得不服气,那天四哥说自己毁了陶景帆的时候她就不服气,杜宪哪里算是毁了陶景帆,这几年,陶景帆过得顺风顺水的,像个被毁掉的人吗? 除了这一点外,叶阑珊还有一点不服气,那便是陈默和他的家人一直记挂着这个女人,不管自己做了多少事情,陈默的母亲都还是会时不时地拿自己和陶景帆比较,还总说她比自己好多少多少,每每遇见这种状况,陈默也从来不帮自己,像个木头人一样,就算自己问起他,他也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叶阑珊极其讨厌这样陈默,要他说一句自己比陶景帆好上几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叶阑珊知道陈默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媳妇好妻子,女强男弱的组合本来就不甚和谐,但是叶阑珊自己是努力过的,她想改掉身上的坏毛病,做一个愿意听自己丈夫倾诉的小女人,可是陈默给过她机会吗?业务遇见困难找陶景帆,家里与自己有矛盾了找陶景帆,就连父亲说了他两句,他也是立刻转手就走,去哪里了?还不是去找陶景帆了。 叶阑珊就好奇了,陶景帆怎么就跟一根针一样,在自己的生活里见缝就插,最可怕的是,现在四哥回来居然说对不起她,想娶她。 叶阑珊突然有种自己这辈子都要在陶景帆的阴影下过生活的感觉,一想到她嫁入杜家从此和自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景,叶阑珊就忍无可忍。 而这边,正准备去卫生间整理自己的杜宪一抬头也看到了叶阑珊快要发作的样子,就立刻冷着脸走过去一把抓住叶阑珊的手将她拉了出去。 陶景帆有点意外这样的发展,不过她觉得自己今天也算是出尽了洋相,一屋人直到现在也在看她的这场戏,自己这样再坐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便拉着徐念一起走了出去。 结果刚一走出来就听到了叶阑珊和杜宪的争吵声,陶景帆低着头当做什么也没听到一样按了按电梯的按钮,徐念则是努力地侧着身子,想看个清楚。 景帆看到徐念的样子低喃了一句:“你幼不幼稚啊!” “谁幼稚了,我还不是想帮你出气啊!”徐念立刻炸毛了,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就听到叶阑珊的声音响起。 “你没听到吗,陶景帆刚刚可说了,她的过去和你无关,以后也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四哥,你是不是感觉吃瘪了,你的真心,你的歉意,人家可一点儿也看不上,你又何必老想这她?四哥,你想想严菱姐吧,严菱姐挺好的,她比陶景帆更适合你。”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叶阑珊明显转换了语气,听上去也比刚才真诚了许多。 但对面的杜宪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叶阑珊拽住他袖子的手被被杜宪拉下来抓住了固定在半空中,“这些是你该管的事情吗?我再跟你说一次,别随便插手我和陶景帆的事情,下次你要再像今天这样,别怪我让你下不了台……还有,你也差不多合适一点,你也是被秦姨一手教出来的,别老摆出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自己都把自己整的掉价了!” 徐念正准备继续听下去时却有人一把将她拉入了电梯,她立刻一脸哀怨地盯着景帆,“你没看到杜宪在教训叶阑珊吗,这么精彩,你干嘛啊!”徐念看到陶景帆不赞同的表情时才想起了自己刚刚做的事情,杜宪居然就当众承认自己对不起陶陶了,好奇怪。过转念又觉得正常,他那样的斯文败类,表面功夫本来就做得比谁都好,想起当年他和陶陶在一起时,把陶陶宠得和公主似的,可让人羡慕了。 可后来呢,一翻脸就不认人了。 更夸张的是那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徐念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杜宪真特喵的是个人渣,泼他一杯酒算什么,要不是人多,泼他一瓶也不过分! “喂,刚刚那人渣跟你说什么了?”徐念看着陶景帆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还是觉得好奇不已。 “什么?” “就是刚刚啊,他坐在那跟你说的话啊!” “哦,没什么,他说让我考虑一下跟他结婚的事情。”陶景帆盯着电梯上的指示灯,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格外的淡漠。 可得到答案的徐念却吓到了,她仔细地审视了一遍陶景帆的表情,然后又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他说还要和你联系。陶陶,你不会真的在考虑吧!赫拉克利特都说过,人是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的!” “……”陶景帆听到这个问题差点想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态度不坚决。 不过还没等她解释徐念又摇头自说自话地否认了刚刚那个想法,不过她还是觉得不妥当,这男人要追一个女人,那花样可多着了,徐念看着一脸平静陶景帆,还是觉得不放心便要她再三保证自己会和那人渣再混在一起才终于换了个话题。 “真烦,我专程买的裙子居然没起到作用,今晚的风头都被你抢了,我就跟你说叫你要穿得体面点的!你看看,全场的同学都在看你,真浪费机会……” 陶景帆笑了,“走,我们去吃饭吧,刚刚我几乎没吃什么,你想吃什么?” “嗯?好,东门那边有家新开的店,菜还行,你带我去试试?” 陶景帆点头算答应了,她看着电梯门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突然联想到刚刚叶阑珊临走时对自己充满恨意的眼神,看来,和陈默不再接触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你这周请我吃了几次饭了?有四次了吧!”徐念调笑了起来,“这种感觉真像傍了个款姐……” 景帆也被逗乐了,上车前回了一句:“行呀,你这身材也算有料的,我包你也不吃亏。” ―――― 杜宪收拾完毕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陶景帆和徐念离开,他看着不远处打着转弯灯的车子突然不知道自己追出来的目的,明明对方的态度已经实打实的表明不想再和自己有任何瓜葛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追出来的行为。这段时间,他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那天在医院的场景,她明明已经很虚弱了,但还是一字一顿地将那句话吐了出来。 她说:“我只恨,这报应,怎么没来到你身上。” 杜宪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在想,这报应怎么没来到自己身上呢? 难道真是时候未到? 其实今晚杜宪再见到陶景帆时也有点意外,隔了段日子似乎觉得她又变了些地方,比起在医院的时候,今晚的她表情自然了许多,不管是面对自己,还是面对叶阑珊的挑衅,都明显是不往心里去的表情。就算是在自己刚进门时,她的眼里也只滑过了一瞬间的慌乱。 她,是真的把自己当做旁人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杜宪就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明明他们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她怎么能把自己当做旁人,杜宪怎么都想不通,衬衣被红酒打湿后黏在了杜宪的脖子上,他一伸手就摸到了自己脖子上被陶景帆咬出的伤口。 这怎么可能忘得掉,杜宪有烦躁了起来。 除了这点以外,还有叶阑珊今晚的行为也让他烦躁不已,几次三番的生事反复触及他的底线,杜宪不由得怀疑自己过去是不是真的太纵容她了,怎么人越活越回去了的感觉。尤其是陶景帆的大气淡然样子简直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怕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因为这样的对比对陶景帆心生好感。 叶阑珊真是被宠坏了,杜宪抚了抚额头,第一次觉得自己凉薄地厉害,明明当年最宠她的人,是自己啊! 手机震动了起来,杜宪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你晚上会过来吗?”好听的女中音通过无线电流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杜宪看着地面上那辆车开走时留下的水印,无法克制地用脚划了划,一直到水流被他带动再次在地面划出新印子时,他才开口:“晚点吧,等陈默来把阑珊接走了我就过来。” “好,那我等你,你喝酒了吗,我给你弄点醒酒汤如何?” 杜宪听到这句话时觉得有一点对不起严菱,这段时日,就连几分钟以前,他都还在想着和陶景帆结婚的事情,他哽了一下,才说道:“只喝了一点儿,没事,严菱,不用麻烦了,你等我一下,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嗯?是什么事?”严菱听到杜宪严肃的声音便问了一声。 杜宪又停顿了一下,严菱以为他有别的事情,便说道:“不急的话等你晚上来了再说吧!” 杜宪回了一句好,严菱才放下了电话专心致志地摆起了蜡烛。 其实,今天是她和杜宪在一起两周年的纪念日,虽然杜宪晚上没有陪她吃饭,但刚刚在电话里杜宪欲言又止的声音还是让严菱期待不已。 不知不觉的,自己都和他在一起两年了,回国后,就连一向不管事的母亲也暗示了她几次结婚的问题,她本来以为杜宪不愿意便一直想法拖延,但母亲昨天却来埋汰她:“你这妮子,倒是瞒得紧,怪不得你爸常说女儿都是养给别人的。” 起初,她还不懂,便去追问母亲,这才得知杜家突然传出一点和杜宪提出要结婚的消息。严菱一下子就紧张了,她算了算日子,才发现今天就是他们恋爱两周年的纪念日。 原来,杜宪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在乎自己,严菱站在窗边望着外边的路口,心里十分紧张,似乎下一秒,杜宪的身影就要出现一般。 ------------ 1414. 我见过一场海啸,却没见过你的微笑 严菱在沙发上等地快睡着的时候也没等到杜宪,她有些心慌又想起自己还没卸妆便急急忙忙地去卫生间洗了脸。 这是杜宪一个奇怪的偏好,比起化妆后的女人,他更喜欢原本最自然的状态,这一点,严菱也是观察了许久才知道的,如果她化了妆,杜宪就一定不会吻她,就算是晚安吻,杜宪也只是稍稍地触碰一下她的额头便快速退开。如果没有化妆品的妆点,杜宪的表现也会稍微失控一些,严菱想起杜宪触碰自己时的表情,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杜宪来的时候也没有换衣服,严菱看见他衬衣和西服上一滩滩的痕迹觉得有些奇怪,一边问一边走过去伸出手准备为他脱下外套:“怎么会弄成这样?喝醉了吗,难不难受?” 杜宪面对严菱的温柔时有些失神,一垂眼才看到那双白皙纤细手正在解自己的西服纽扣,杜宪猛地醒悟过来后,先是推开了对面的女人又条件反射似的倒退了一步。 严菱的双手就这样落了空,有些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 杜宪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伤人,便想出口解释,一开口又觉得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看着一脸失落的严菱,忍不住用手按了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 “你的衣服……”好半天,还是严菱先反应过来主动打破了这样的尴尬。 “不碍事,”杜宪皱着眉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严菱,我们谈谈吧!” 严菱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她轻而易举地看出了杜宪的矛盾,第一次,她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这样快要爆发的焦躁和矛盾,严菱慢慢走过去,坐在杜宪身边将手放在杜宪的手背上轻轻地握住,然后慢慢地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严菱,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了,”杜宪移开了自己的手,用动作表示了对严菱的拒绝。 严菱有些愣,她的手就这样第二次被搁置在半空中,她突然紧张了起来,意识到今晚即将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想象中的并不一样,杜宪这样的态度让她不由自主得想要逃避,因为害怕听到不愿意听到的话。 “我念大学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她……”杜宪坐在那,曲起了手肘,双手合起来抵住了自己埋下去的脸,一双手就这样托住了他高挺的鼻梁和紧皱起的眉心,杜宪闭紧了双眼,突然有些迟疑,但是他没有办法不说下去。 “她为我怀过一个孩子,严菱,我……我见到她了,我想我该为自己做过事情负责。” 这个消息对严菱而言无疑不是一个晴天霹雳,她慌了神,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只是喃喃地将杜宪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女朋友……” “孩子……” “负责……” 严菱呆住了,她看着杜宪,朦胧的灯光下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清晰了起来,她甚至开始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快五年了。” 五年,严菱没办法相信这个事实,她知道杜宪和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的投入并不对等,但她是真心爱他的,在凯旋门前与他相识的那一刻起,严菱就像飞蛾扑火一般地撞入了这场爱情中。 “那你……你是要和我分手?” 杜宪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样的局面,他看着严菱脸上的茫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景帆脸色苍白的模样,两张面孔慢慢地重叠了起来,杜宪觉得自己对待这两个女人都过于残忍,但是严菱不一样,严菱还可以有更好的对象,而陶景帆…… 如果不是自己,陶景帆也会有更好的未来吧! 杜宪觉得自己就像被困在牢笼里面的野兽,四处冲撞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景帆,可他同样的,今天,也伤害了严菱。 “我也可以养那个孩子的,我会对他好的,”严菱觉得自己好混乱,为什么会在今天,偏偏是两周年的今天,她一恍然就看见了桌子上燃烧到一半的蜡烛,还有自己亲手做好的饭菜和蛋糕,此时此刻,这一切是多么的讽刺。 这样的两周年,这个男人居然给了自己一个最残忍的礼物。 “没有孩子,”杜宪没想过严菱会做出这样的让步,他摇头,一遍又一遍的摇头,“她没有生下来。” “那……”那为什么你要和我分手, 杜宪看到严菱落下的眼泪缓缓地站了起来,他走过去,把严菱抱在怀里,慢慢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孩子的问题,严菱,是我,是我太龌蹉了。我对不起你,是我辜负了你……” “你爱她吗?”严菱心里矛盾了起来,这件事太突然了,她觉得自己所有关于未来的猜想都在这一刻被打碎了,她看着杜宪,想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严菱……” “你不爱她,杜宪,你不爱她的是不是?”严菱突然看见了曙光,她了解杜宪了,如果他真的爱上了其他人,那一定会很快地回答自己,严菱念大学的时候选修了心理学,她比谁都清楚杜宪刚刚那一瞬间的躲闪代表了什么。 杜宪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他没办法假装,面前的女人和她在一起两年了,不可能一点顾虑也没有,至少他完全不能违心地说出自己爱着陶景帆。 “我们不分手好不好,这件事可以有其他的解决方法的,arthur,你可以用其他方式去解决的,对不对?”严菱站直了身体,直挺挺地迎上了杜宪的眼睛,她盯着他,一丝一毫也不让他逃避。她哽咽着说了下去: “我不逼你,我可以等的,我给你时间,等你处理好这件事再说好不好,arthur,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我爱你,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放弃你,我等了那么久的时间才遇见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杜宪站在那,严菱的眼泪就这样一滴滴地砸了下来,他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眼泪,心中突然做起了对比,陶景帆不是这样哭的,她哭的时候好像不会出声音,就只是直直地落着眼泪,最多就偶尔喊一句,好疼,好疼。 是疼啊,但是疼的到底是身体还是心? 杜宪不知道这辈子自己还能不能得到答案,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答案,“我不爱她,但是,我会为她感到心疼。” 杜宪知道自己是让严菱失望了,但他还是说出了残忍的事实,“严菱,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机会去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我也是一样,到现在为止,她都把我当做陌生人,但我没有办法不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严菱,对不起。” 这是自己这辈子第二次跟女人说分手了吧,杜宪看着流泪的严菱心中越发地难受了起来,捡过沙发上的外套帮严菱披上,他拉下她的手,又吻了吻她的额头,释然一般地说道:“你值得更好的人!至少比我好的。” 说完,他便转手走了出去,门关上的那个瞬间,严菱崩溃的哭声也应声响起。 ―――― 杜宪和严菱分手以后并没有去找陶景帆,严菱也没有死心,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杜宪觉得自己越发地失控了起来,他开始让秘书拒绝再接入严菱的电话。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严菱终于克制不住了,直截了当地走到了杜宪的公司,这也许是天注定的,注定让严菱听到了徐念的话语。 徐念是下午才来盛和地产的,她在前台说要见杜宪的时候还遭到了小小的阻拦,最后徐念厌烦了只能对着前台拿出了一张银色的名片才顺利上了楼。 杜宪看到徐念的时候也有一点诧异,不过除开这诧异以外还有一些防备,毕竟徐念前不久才让他在大庭广众下出了一次丑。 徐念喝了一口秘书泡好的咖啡,又换了一次坐姿才终于开口:“杜师兄,别来无恙。” 杜宪只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因为他暂时还没猜到徐念的来意。 “我也不想绕圈子了,杜师兄,我就是想来跟你说说陶陶的事情,”徐念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错,但徐念觉得自己不把真相说出来对不起自己。 “你应该不知道陶陶被学校劝退的事情吧!”徐念一开口就丢出了一个炸弹,“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你的错,杜师兄,你可是学校里的名人呢!有名到你出国后,大家都还在关注着你和景帆的事情。” 杜宪摇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陶景帆会被退学,除非…… “猜到了吗,有人拍下了景帆去妇产科的照片传到了论坛上,呵呵,杜师兄,没人告诉过你吗,你在学校那么多好哥们好兄弟,难道没有一个人告诉你这件事吗? 还有,照片只是个开头,只是陶景帆这场噩梦的开始,接着是有人写了一封检举信投到了校办,呵呵,杜公子,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你说校方领导在见到一封有详细证据的检举信时该怎么办?虽然我们一直不知道写检举信的人是谁,但你可知道这封检举信给景帆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陶景帆的父母都与她断绝了关系。呵呵,杜师兄,没人告诉过你吗,你在学校那么多好哥们好兄弟,难道没有一个人告诉你这件事吗? 那几年你都没觉得愧疚想要补偿她,现在又何必在这假惺惺的,至于你现在想和景帆结婚的事情,杜公子,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或许觉得你是人中龙凤,是女人心中的金钥匙,可是对于陶景帆而言,你只是一场噩梦。 对了,你知道陶陶今天去干什么了吗,她去相亲了,你觉得她想嫁给你吗?你错了。 陶陶根本不想想再见到你,你就是她生命里最大的一个污点,让人恨不得用尽方法去除掉。 杜公子,我徐念对你而言说法没有任何分量,但是我请求你,请求你再也不要用任何你觉得适当的方式去打扰这个女人了,请你让她安安静静地生活吧!” ------------ 1515.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徐念说这番话的时候,严菱就站在杜宪的办公室门前,里面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听到徐念说,对于陶景帆而言,杜宪只是一场噩梦和不得不除去的污点时,严菱差点倒退了一步。 原来,她叫陶景帆啊。 原来,并不是她缠着要杜宪负责。 严菱自言自语地把这个名字念了两次,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道曙光,一道昭示着自己还能和杜宪在一起的曙光,但她同时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一个让她觉得心痛如绞的事实。 在徐念走后,严菱没有马上走进去,她只是坐在那里,一连几个小时过去了也一动不动。 崔秘书是在快下班的时候才发现严菱居然还没离开,崔秘书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这几日杜先生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但感情这回事,谁也说不准。崔秘书本着不想得罪未来老板娘的心思终于还是拨通了内线向杜宪请示: “总监,严菱小姐已经在外面等了快三个小时了,是否要安排人……” 杜宪没有回话,崔秘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崔秘书觉得十分棘手的时候,杜宪才终于说了句:“请她进来吧!” 其实杜宪这一下午本来有很多事要做的,但徐念的话却搅得他心乱如麻,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他也没做一件正事,更没想到一个可以将这件事妥善处理的办法。 或许也不是妥善处理,他只是希望有一个方法能够让事情达到一个平衡点,陶景帆好过一些,也能让自己不那么愧疚。 但,这件事,好像根本找不到这个店,一方面是陶景帆根本不给自己一点机会,结婚什么的都只是他一厢情愿,补偿就更不用说了,按照陶景帆的理论就是她已经从杜家得到过钱财,不需要再来一次了。 杜宪其实不太明白这件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怀孕,流产,退学,被家里断绝关系,这几个关键词无形之中变成了一把枪,在他的脑子里一枪一枪地轰鸣扫射着,炮火的响声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无法决断。 明明那些过去都太不堪回首,但却又步步紧逼,让人无法逃避。 严菱从外边走进来的时候杜宪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但严菱却依旧从杜宪温和沉静的双眼中看到了落寞和无奈,她觉得心疼,又觉得愤怒。 愤怒自己被情爱迷惑了双眼,居然连最基本的事实也看不透。 “抱歉,我听到了你和那位小姐的对话,”怎么会有人这样呢,严菱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她觉得无法容忍,便坦然承认了自己偷听的行为,“我本以为是对方要求与你结婚,你才会和我分手,可我今天听到的根本不是这样。” 事实是,杜宪想要补偿,而对方,其实根本不屑一顾。 其实她不该关心这一点的,但却又不得不关心,因为通过这件事,让她知道了杜宪的想法,说到底,其实他是不在乎自己的,他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人,因为觉得自己合适便和自己在一起,觉得习惯便与自己一起回国,觉得家世相当,自己适合当一个妻子便带着她去见了父母家人。 但这一切的出发点不是爱,所以陶景帆一出现,这个男人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与自己分手。 责任的承担或许是个理由,但其实根本说不通,既然对方根本不想要他的弥补,真的有人会为了责任离开自己喜欢的人吗? 除非他原本就是不爱她的,所以才觉得换个人也无所谓吧! 严菱心底失落,一面又觉得杜宪残忍,怎么会有人这样呢,对于一段感情,说开始就开始,该结束的时候,就立刻结束,能够这样收放自如,哪里是爱情,哪里是自己以为的海枯石烂与刻骨铭心。 严菱觉得自己心被揪住了一般,她是多么想否定自己的猜测,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认认真真地逡巡他的眉眼,那么多的痕迹,却只有今天,她才终于看得一清二楚。 “你有心吗?”严菱忍不住问出口,她怕慢一秒,自己就泪流满面。 杜宪愣住了,她不知道严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人活着,怎么会没有心呢? “你根本就没有心,所以你也不懂什么是爱情,”严菱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憎恨着杜宪身上的绅士风度,他总是这样,看上去整个人一脸温柔,翩然如玉,但实际呢,严菱发现自己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他其他的模样,他好像不曾发过火,也不曾意乱情迷,更不曾像自己这般全身心的投入。他对自己好,是出自良好的教养与习惯,但却不是出自真心。 “那天我问你‘你爱她吗’,你没有回答,我还暗自高兴,可是我忘记问你,你爱不爱我……”严菱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泪水斑驳着划过她化着淡妆的脸颊,带出一道道水痕。“其实,你不爱的,那哪里是爱情呢,”严菱走到杜宪面前,手放在杜宪的胸口,低下头问着坐在椅子上的人:“你会为我的欢喜而开心吗,你会因为我的眼泪而悲伤吗,你会愿意为了我委屈你自己吗,你会觉得只要有我就像有了全世界吗?” 杜宪也愣住了,他其实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他和严菱认识的时候,觉得她温柔而且知性,杜宪打从心底里就欣赏这样的女子,两个人在一起也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就算是现在,杜宪也觉得严菱是最适合自己的女人,但严菱提出的问题他却一个也答不出来。 杜宪看到严菱被泪水模糊掉的眼妆,有些于心不忍,他说道:“你先冷静一点,不要哭了,好不好!” 严菱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恨杜宪的温柔,她推开他的手,一脸悲哀地说道:“你根本不明白我的痛苦,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我可以等你的,等你把这件事处理好,不管你用任何方法,哪怕从此以后我不能再在大庭广众下拥有你,哪怕再辛苦,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我,只要你爱我,我就心甘情愿。arthur,我一直觉得自己给你的感情很纯粹,纯粹到你有一点点隐瞒逃避,我都觉得特别讽刺,现在,我就觉得自己真的好痛苦,你都这样对我了,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杜宪沉默了,他知道严菱是爱自己的,她曾经反复对自己说过,而他也说过爱严菱,但杜宪却从来没体会过像严菱这样深刻的感觉。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够做的,体贴,温柔,不发脾气,除了最近的这件事,他甚至从来没有让严菱哭过,而严菱喜欢的,想要的,他也会想方设法达成要求。 他甚至想过,以后严菱和自己的婚姻生活也是这样,她知性而且善解人意,自己也是温和有礼,两个人之间不会有摩擦,按部就班的组成家庭,孝顺父母,善待姊妹,然后有一到两个孩子,就这样慢慢地变老。 难道这不是爱吗,杜宪不明白。 他看着严菱,不理解严菱口中那种焚烧掉一切的疯狂,杜宪受到的教育不是这种,形成的习惯也是固定的,或者说被束缚着,他对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规划,在界定的范围内,界定的行为里,做出的合适的事情。 如果说杜宪做过什么超出界定范围的事,那便是为了叶阑珊去接近陶景帆,杜宪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对叶阑珊的感觉,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也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他们一起长大,自己作为杜家的幺子,身边每一个人都是让着他的,只有叶阑珊在他面前不一样,颐指气使,骄傲地不可一世。 有很长一段时间,杜宪都喜欢着那样的叶阑珊,他甚至希望叶阑珊就这样永永远远地骄傲下去,就像他希望杜悠闻能够永永远远维持任性和胡闹天真的性子一样。 那个时候的自己爱不爱叶阑珊呢? 如果按照严菱的说法,那也不是爱。 因为他也不曾那样疯狂过,杜宪迷惑了,第一次对爱这个字眼产生了疑惑。 杜宪的迟疑让严菱绝望了,他没有解释,只除了眼中偶尔一闪即逝的疼痛外别无其他。这样的沉默让严菱无法接受,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放在密封瓶子里的鱼,没有氧气,呼吸不畅。 这个男人的脸越发模糊,严菱只要一想到过去他们在一起经历的美好,就难过地不能自已,眼泪像是克制不住一般匆匆地滴落在杜宪的西装上,眨眼间,就润湿了一块。 严菱在杜宪懊悔的目光中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努力的呼吸,还是觉得喘息不能,只能慌乱地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出了这个密闭的快要把人逼疯的空间。 杜宪也没反应过来,一直到加班的崔秘书突然冲进来对他说严小姐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时候,杜宪才回过了神。 ―――――― 可能这一天本来就不是平静的一天,杜宪这边不顺利其实没什么,但是陶景帆这边的相亲也不顺利就有点让人意外了。 安排这场相亲的人是公司销售部的一位同事,陶景帆本想拒绝,但在这位同事狂轰乱炸的劝说下,景帆还是来了,只是陶景帆没有想过,自己的相亲对象居然是自己以前的上司――游骏彦。 陶景帆坐在咖啡厅里看到这位相亲对象时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游骏彦看到对方冷冰冰的侧脸也觉得有些尴尬。 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地坐了十分钟,陶景帆从包里摸了一张一百面额的钞票放在桌上便准备离开了,正当她站起来的时候,游骏彦拉住了她。 “evelyn,你……你去哪……”游骏彦尴尬地厉害,虽然早已预料到了,但陶景帆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不能适应。 “这与您有关吗,游总,”陶景帆看到对方拉住自己的手就觉得恶心不已,她暗自埋怨自己的不上心,居然连名字都没问清楚,她也没想过同事口中的lynn会是游骏彦这个变态。 “那个,evelyn,你别这样,我其实……其实当年那件事情真的是个误会。”游骏彦解释道:“你先坐下来,我……也是托了很多人才找到你的,我真的,真的很想见见你。” 陶景帆看着他额头冒起的冷汗觉得心里厌烦地厉害,一想到这个人曾经企图轻薄自己就一秒钟也待不下去,她看着游骏彦,几分讽刺地说道:“我坐下来,游总,我坐下来然后等着你再灌醉我一次,好让你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情?”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陶景帆最恶心的人是谁,那杜宪一定排不到第一位,因为当年的事情,陶景帆至少是心甘情愿的,但是游骏彦就不一样了,那是陶景帆刚刚进入职场的时候,在dg公司面试自己的人就是游骏彦,陶景帆那个时候还因为自己被录取格外高兴,但一个月后游骏彦的真面目就露了出来,他借着和陶景帆一起见客户的机会灌醉了她,在酒店的洗手间就想用强。 如果不是有人经过,景帆便被这混蛋占了便宜。那天以后,陶景帆就辞职了,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出于女性的自保心理,陶景帆并没有公开和游骏彦撕破脸。结果,没想到,四年后的今天,游骏彦居然会说出相见自己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我现在真的不一样了,evelyn,你给我个机会等我说完再走好不好?”游骏彦的口里带着几分乞求。 陶景帆看着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为了不惹出更大的声响便坐下来,冷漠地说道:“有什么事,游总请说,但是,麻烦,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我……我其实当时真的是一时冲动,你……你来面试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你了,那天晚上喝了酒,真的是克制不住,”游骏彦直到现在也记得当时的情景,陶景帆喝醉了,嘴里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一边流泪一边妩媚地笑。 她问自己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要她了,为什么要留下她一个人。 问得苍凉,笑得却又妖媚,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她那双美丽的眼镜微微弯着,脸上一阵阵地红,游骏彦扶着她酸软的腰就失控了。 陶景帆的身体是他见过最柔软的,腰间细瘦地仿佛一折就断,但那里摸上去偏偏又十分温软,游骏彦一碰到就觉得失去了理智。后来他想找陶景帆解释,才发现对方居然辞职了。 每每想起这件事,游骏彦都觉得恼恨不已,一直到前几天,在朋友的一张合照上看到了陶景帆的身影才觉得又重新看到了一线希望。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女孩子,他始终没有忘记她妖娆的妩媚和细软的身体,这种感觉,几年来都会让游骏彦在午夜梦回时有所反应。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陶景帆排斥自己排斥地如此厉害,游骏彦看到她面无表情的脸,想好的台词全部忘记了,只能一个劲地重复:“我只是,只是真的很喜欢你。” 陶景帆无感,几分钟后终于开口:“我可以走了吗?” 游骏彦失落地低下了头,陶景帆便站起身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游骏彦看到陶景帆走到门口时一转身的动作,心中觉得简直无法忍耐。 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夜里,自己触摸到陶景帆腰肢的时候,他猛地站起身来冲了出去。 陶景帆自然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她懒得理,取了车就准备离开,正当她再一次经过咖啡馆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游骏彦暴跳如雷的声音。 “你没长眼睛啊,会不会看路,还不滚一边去。” 陶景帆冷冷地笑了,她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对面的游骏彦正冲着一个小女孩叫骂着,陶景帆仔细一看,发现小女孩摔倒在地面,而游骏彦的西装上正好沾上了一小块白色的冰淇淋。 游骏彦其实完全是因为刚刚被陶景帆拒绝了便觉得丢了面子,现在一冲出来又找不到那个女人,所以这个小女孩撞上来的时候,游骏彦就立刻恼羞成怒了,一腔邪火就这样发了出来。结果他还没发完火,陶景帆又出现了。 景帆看着小女孩膝盖被磕破的地方,又看了看游骏彦青着的脸越发地厌恶起他来。人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喜欢,不喜欢的时候,厌恶就见缝插针。 那次差点被□的事情对陶景帆也是一场阴影,她一看到游骏彦就厌烦,总感觉他身上的肥肉还在往自己身上挤一样。 “evelyn ,你又回来了?我……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你等我一下,等我把这个小鬼……” 陶景帆懒得听他说,便打断了他的话直接说道:“游总,我告诉你吧,不管有没有几年前的事情,我今天都不会和你继续相亲的,第一,你迟到了十五分钟,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喜欢我,你就应该很重视今天的约会,但是你不仅迟到了,西服上的袖口还掉了一颗,抱歉,我一点也没看出你的重视。 第二,你一直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但是呢,从刚刚你坐下开始,就一直看着我的胸口和腰部,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和一个满脑子都是色`情思想的人继续相处。 最后,这个女孩子只是撞了一下你吧,她腿上的伤口你没看到吗,你却只注意了你的西服,游总,你也算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事业有成,为什么连一个孩子不经意的动作都不能原谅呢?更何况,刚刚也是你自己突然冲出来,这个孩子才会撞到你的吧!” ------------ 1616. 过去都已经过期,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还过得去,就值得恭喜。 站在那的游骏彦被陶景帆指责地手足无措,他的脸胀得通红,额头上的汗水也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结果结巴了半天都没反驳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陶景帆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游骏彦最终只能狼狈地离开了现场。 看到他离开的背影,陶景帆终于舒了一口气,她蹲下来看着这个仍然坐在地上的小女生,问道:“疼吗?” 小女生穿着淡黄色的公主裙,赤`裸着的膝盖被划破皮,丝丝缕缕地朝外冒着血丝,景帆看着那浅白色的嫩肉心里不由得对游骏彦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小女生没有回答她,陶景帆伸手想抱她,她便立刻朝后挪了挪,在这个过程中似乎因为拉动到膝盖的伤口,连带着身体也瑟缩了一下。 “能站起来吗,阿姨扶你好不好,”陶景帆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阿姨这个称呼,她伸手替女孩子擦了擦脸上的奶油印子,小女生也没有理她,只愣愣地看着地面上的冰淇淋,眼里有几分惋惜。陶景帆一下子懂了过来,便说道:“乖,跟阿姨起来,阿姨带你去买冰淇淋。” 说完还特地指了指地面那个已经化开的甜筒。 小女生这才慢慢抬头看了看景帆,然后跟着景帆的动作指了指地上的甜筒,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疑问。景帆微笑了一下,迅速地点了点头,她伸出手等待小女生的回应,小女孩的动作又顿了顿,终于慢慢的地把自己的手放入了景帆的手心。 景帆将这个小小的女生抱了起来,她很轻,景帆抱得很小心,她很多年没有抱过小孩子了,现在这个小女孩腿上又有伤,她忍不住换了几种方式才慢慢地把她固定在怀里才又走进了刚才那个咖啡厅,为她点了一杯冰淇淋。等到小女生拿到冰淇淋后,景帆才又问:“你爸爸妈妈在哪里呢?” 小女生没有理她,陶景帆突然觉得有点麻烦了,就又问了一次:“嗯,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在这附近吗?” 小女生看了她一眼,又自顾自地用勺子挖起了冰淇淋,还是没有回答问题,陶景帆手足无措地想了半天,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次对面的孩子才终于有反应了,她用小小的粉嫩的食指沾着冰淇淋杯子外面的水汽在咖啡色的桌子上写了一个“郁”字。 景帆看着这歪歪扭扭的字好半天才辨认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喊了句:“小郁?” 小女生听到后仰起头先是奇怪地看了陶景帆几眼,又迷惑地看了看桌子上的字,最后终于一脸纠结地点了点头,还没等陶景帆再问,小郁又专心致志地用勺子挖起了冰淇淋。 景帆这下是真无奈了,她完全没和这样大的孩子相处过,虽然小郁的确很可爱,一眨一眨的眼睛像是宝石一样,闪着亮光。尤其是她努力地用勺子挖冰淇淋的动作,快得像是怕被人抢走一般,充满了童真。 不过景帆还真没有心情逗她,小郁膝盖上的伤口不处理不行,但左等右等也没见小郁的家人来,陶景帆便自己做了个决定,“阿姨带你先去给手臂和膝盖消毒,待会儿晚了,伤口会感染的。” 小郁听到后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看着陶景帆,眼神里有些疑惑,又有些迷茫,陶景帆怕她误会,忙举起手来:“阿姨保证自己不是坏人,医院就在前面,阿姨带你换完药,就送你回来,保证不拐卖你。” 陶景帆说完这番话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没办法把这个孩子放在这里不管,她看到小郁手手肘和膝盖上的伤口就觉得可怜。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小郁的头,突然想到了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 这可能就是陶景帆的软肋,如果她当初没有拿掉那个孩子,他应该比面前的小郁要小上一些吧,不知道,那个孩子会不会和小郁一样可爱。 可惜,没有如果。 陶景帆永远不能知道答案了,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景帆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掐住了一般,那个掐住她的人力气一下紧,一下松,而下一次比上一次更紧,反差越大,疼痛也越剧烈。 对面的小郁注意到了景帆的走神后便伸手拉了拉她,然后用自己小小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伤口然后点了点头,做了一个ok的手势。景帆见了也回过神,站起来重新把小郁抱在了怀里。 小郁真的好小,好软。 小到陶景帆觉得自己稍不注意,她就会从自己怀里滑下去,她又好软,软地景帆不敢用力抱她,怕自己力气过大,让小郁觉得不舒服。 小郁在医院上药的过程里很勇敢,医生用沾了酒精的药水为她的伤口消毒时,小郁也没有哭泣,她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陶景帆的方向,似乎在研究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一样。景帆回头就看见了小郁探究的目光,她坦然地笑了笑,竖起了大拇指以示对小郁的鼓励。 “你女儿很乖啊,不哭不闹的,真可爱。”医生给小郁包扎后随口说了句。 陶景帆汗颜正想解释,却见到小郁张开双手朝自己示意,陶景帆忙走过去将小郁抱了起来,小心地问道:“还疼吗?” 小郁摇头,又点了点头,委屈的小眼神看得人心碎,陶景帆对着她嘟起来的粉嫩脸颊真是恨不得亲上一口,结果她还没动作,小郁就先亲了过来。 陶景帆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脸红了,她看着小郁,对她突然的示好没能反应过来。小郁又眨了眨眼睛,这次眼神里除了犹豫和怀疑外还多了一点羞怯意思,景帆还没说话,她就“扑腾”一下转过了头趴在景帆的肩膀上,用后脑勺对着景帆的眼睛。 医生在一旁笑道:“你女儿好黏你,真的好乖啊!” 陶景帆又呆住了,她看着小郁红红的耳朵,觉得她好可爱,忍不住用下颚去轻轻地蹭了蹭小郁的后脑,一大一小都笑得有些内敛。 从医院出来,景帆还是把小郁带回了刚刚遇见她的那个街口,她们一起等了两个小时也没有任何人来接小郁,其间不管景帆怎么问,小郁就是不说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哪里。陶景帆仔细端详了小郁发愣的神情,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离家出走了,因为她随身挎着的小包里除了钱和一个psp外什么都没有,陶景帆看着面前的小女生心里斟酌了好一阵,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开车来到了派出所。 景帆先问有没有家长报案说小孩失踪,值班的民警摇了摇头,陶景帆看着小郁,便向警察①38看書网明了小郁情况,值班的警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比陶景帆还小上一点的样子,他对着小郁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小郁都是理都不理的状态。 陶景帆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寻常的地方,这个孩子从下午开始,似乎就没有开口说过话。就连名字,都是沾水在桌子上写的。 陶景帆想到一个办法,拿了民警桌子上的笔递给小郁,然后问她:“你爸爸妈妈的电话是多少?” 小郁的神色一下子就戒备了起来,她抓起陶景帆给她的笔一下子扔了老远。陶景帆和值班的民警都没想过这个孩子的动作会这么激动,景帆想继续问小郁,却发现小郁根本不理自己了。景帆觉得一阵头疼。而这时候来了一个有经验的警察,看了景帆的留下的笔录后边说:“这个情况我们知道了,已经通知巡警在路上搜寻一下有没有正在找孩子的父母,110指挥中心那也打过招呼,只要有人报案就会立即通知我们的,请你放心。” 陶景帆觉得做到这一步了也确实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了,她觉得自己也不适合待在这里,毕竟是办公的地方,但是她又有那么点不放心,总觉得小郁一个人在这里有点孤单。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她多心,陶景帆正有离开的想法时,小郁就瞪了她一眼,景帆怀疑因为刚刚的事小郁就不喜欢自己了,便稍微有些失落,但是当她刚回身迈动脚步朝门外走了几步的时候,就听到民警的声音:“嗳,小朋友,你别哭啊,是不是想爸爸妈妈了?别哭,别怕啊,叔叔肯定会帮你找到他们的。” 景帆回头,果然看到小郁红了眼眶,她大大的眼睛里面滚动着晶莹的泪花,稍不留神,眼泪就滑落了下来。景帆一下子就走不动了,小郁就这样委屈地看着她,似乎无声地在控诉着自己抛弃了她。 这真是让陶景帆为难的一瞬间,明明和小郁没相处多久,这个孩子却在这临别的瞬间表示出了极大的不舍,还没等她想到办法,小郁已经自己从凳子上跳了下来,一瘸一拐地朝着景帆的方向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可怜巴巴地掉着眼泪。 两个民警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最后什么也没再说了,陶景帆就坐在这陪着小郁,一直到晚上八点半,也没有人来报案。 陶景帆看着赖在自己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姑娘怕她着凉,便问民警:“你看,能不能这样,我先把这个小朋友带回我家里,她快睡着了,白天又受了伤,在这里总不是办法,我的身份证和公司地址,电话号码都留了记录,待会,唔,不管多久,只要小郁的爸爸妈妈来了,你们都可以联系我,我立刻把她送来好不好?” 年轻的警察其实也观察了好一会儿,他倒是想通知一个女警察来照顾这个小女生,但是他也发现这个女孩子只赖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哪怕对方只是去个洗手间,她也会眼巴巴地望着那个方向。 小警察想到领导经常挂在嘴里的那句人性执法后,终于做了决定,他再次仔细核对了陶景帆的电话和住址后,点头同意景帆带着小郁离开。 出了派出所后的景帆突然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克星,因为清醒了过来的小郁就赖在陶景帆的身上连副驾驶的位置都不去。陶景帆无奈了,便轻轻摸着她的头安抚道:“乖小郁,今天先跟阿姨回家好不?” 小郁看了她半晌,伸出手先捏了捏陶景帆的耳朵,又迟疑了一下才猛地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最后就快速地爬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陶景帆彻底被这个孩子弄昏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有点不正常,居然把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孩子带回了家,但若是不带回去,她又实在不忍心,两相衡量只能认命,走上了回家的路。 这一晚,陶景帆第一次体会到做妈妈,不,暂时的妈妈?或者做一个代理妈妈的感觉,她给小郁做了西红柿鸡蛋面,小郁居然一点也不挑地吃了个干干净净,甚至在饭后还主动帮她收拾了碗筷进厨房。 景帆诧异了,她看着小郁搬了个凳子站在凳子上想自己洗碗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她真的惊讶极了,只觉得这个孩子真的太可爱了,可爱地她好想抱抱她。 她也真的这样做了,小郁感受到她的气息时便回头又在她的脸上“啾”了一下。 景帆的身体里母性一下子爆发了,内心无比柔软的她舍不得移动脚步便站在洗碗池旁边,一下又一下地看着小郁,心里想着: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母是什么样呢? 小郁怎么会这么懂事啊! 如果自己以后还能有孩子,一定要向小郁的父母讨教一下方法,如果还能有机会的话…… 景帆看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又伸手理了理小郁的头发,sweety也遛了过来,几下子就跳上了流理台,歪着头看着正在洗碗的小孩子和明显有些呆愣的主人。 洗完碗后,陶景帆又给小郁洗了澡,因为小郁的伤口沾了水,景帆不放心,便亲手给她抹了沐浴露,结果当泡泡抹上去的时候,小郁突然淘气了起来,她一下子扑入了陶景帆的怀里,景帆又没站稳,便一下子躺在了浴室里,不过景帆一点儿也没生气,她觉得好开心,这一个瞬间,她感觉她好像在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样懂事的小郁,淘气的小郁,发脾气的小郁,害羞的小郁……都让陶景帆喜欢到不行,她甚至觉得奇怪,奇怪自己和这个小孩子,怎么会这么投缘呢? 景帆跟她闹了一会儿,她不说话,景帆虽然猜到了一点,但也没有直接问小郁,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一起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陶景帆觉得自己做了一次母亲,身边这个软软的孩子,让她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一种满足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孩子回来了一样。 第二日是周末,陶景帆从早上起来那一刻起就守着自己的手机,一直怕错过寻找小郁的电话,中午前,她甚至自己主动拨打去了派出所,在得知还是没有人来寻找小郁的时候,景帆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 是觉得庆幸吧,但也觉得忧心。 无疑,陶景帆是很喜欢小郁的,因为小郁很懂事,如果可以,陶景帆甚至希望她就是自己的孩子,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矛盾不已。 因为作为家长,失去了这么可爱的孩子,不知道有多难过。 景帆忍不住了,拿着笔再次走向了小郁。 正在看动画片的小郁仔细观察一遍景帆的表情,再又一次听到景帆询问自己父母的电话时,终于拿起了笔,慢慢地写下了一串数字。 136xxxxxxxx 景帆立刻拨打了过去,一个小时候,家里的门铃终于响了起来。 听到门铃响的时候,景帆正抱着小郁坐在沙发上,她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终于毅然决然地走过去将门打开。 迎入视线的是个蓬头垢面的男人,陶景帆差点以为遇上了乞丐,但就在她条件反射地关上门时,小郁突然冲了过来。 ------------ 1717. 你以为感动了对方,其实不过感动了自己。 严菱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杜宪就站在病房的窗边,他望着窗外的某个地方,表情专注。从严菱的角度看过去,那真是一张出挑的俊容,让人无比惊艳,高挺的鼻梁搭配上一双黑如墨玉的眼瞳,回头的一瞬,眼瞳中光泽流转,让你忍不住期盼着被他看上一眼。 仿佛,只要经过那一眼,你就已经被他捧在手心,记入心中。 严菱叹了口气,她太了解杜宪的魅力了,他这样气质独特的人,如若置于人群,便温文儒雅,带着与生俱来的矜持又骄傲,轻而易举地就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如若孤身一人,那他身上的翩翩风采便如同一幅画卷,让你忍不住想要去仔细鉴赏。严菱看着这个男人,她始终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是这样的,这样温柔,却又这样伤人。 但就算这样伤人,她也还是舍不得和这个男人分开。 只要一想到,要和他分手,自己从此一个人,只能靠着思念和臆想过日子,严菱就觉得完全无法呼吸,太难受了,她根本承受不了。 “疼吗?”杜宪听到声音后便走了过来,他指了指严菱的额头,“你在楼梯上晕倒了,这里有点淤青,腰上也有,但过几天就会散开,不会有疤的。” 他说完就倒了杯水,扶起严菱一点点地喂她喝了下去。其实严菱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几天没有好好进食所以一时低血糖罢了。 “歇一下再吃点粥吧,今晚最好不要出院,留院观察一下,你最近都没有休息好,所以有一点虚弱。”杜宪拿过一个垫子给她放在背后慢慢地给严菱解释了晕倒的原因。 当杜宪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发现面前这个女人的眼眶又泛起了红意,他抽了一张纸正准备递过去就听到对方的声音:“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恨你此刻的温柔,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再也不要醒来,这样就可以不用看见你了。” 杜宪被严菱这番话给说得闪了神,过了几秒后,才慢慢地恢复了过来,他无奈地将纸巾放在严菱的手上然后退了一步,他的脸上先是露出一阵茫然,然后慢慢变得怅然:“好好休息,我去联系一下伯母,让她来照顾你吧!” 杜宪说完就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严菱的话他听得很清楚,和徐念说的差不多,先是陶景帆,再是面前的严菱,都是不想再见到自己了,杜宪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但他还没来得及自我嘲讽,严菱就再度开了口:“可是我舍不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arthur,我刚刚一直在想,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你会不会记住我一辈子。” 这个微弱的女声很轻,轻地杜宪有点听不清晰,但他却转不了身,因为说话的女人已经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 “可我不会死,我也不会用死来威胁你,”严菱的声音含着浓浓的鼻音,杜宪没有回头也知道她在哭泣,“因为我舍不得,舍不得看你为难的样子。你说我是不是魔怔了,我刚刚还在想就算是求你,也不让你离开我。可你呢,我只是说了一句话,你便转身就走,逼得我这样狼狈!” 杜宪不知道该回应什么,他低头看到严菱光着脚站在地面,便轻轻拉开她抱住自己的手,将她抱回了床上。 “我不想分手……”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不要离开我,我会活不下去的……”严菱抱着杜宪的脖子,就这样紧紧地埋在他的怀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杜宪望着窗外迷蒙的天色,神情复杂。 ――――― 而此刻,在陶景帆的家门前也发生了一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就这样蹲了下来,朝着伸出了双手。 而小郁虽然在景帆关门前跑了出来,但她却并没有回应这个男人要抱她的动作,反而朝后躲了两步。男人立刻有些不高兴了,嘴里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不过来你就自己走回去!” 陶景帆看着这对僵持的一大一小,终于忍不住地问道:“您……您是小郁的父亲吗?” 男人抬起了头,景帆立刻理解了小郁的迟疑,面前的男人实在是狼狈地让人无法直视,景帆看着他凌乱的头发和皱成一团的外套,再看看被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小郁,实在是鲜明的对比。 而且,这个男人身上还带着好大一股烟味,难闻地要命,小郁排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她不像我女儿吗?”男人收回手站了起来。 景帆想说不像,但她看着小郁伸手拉住男人的袖子时还是决定沉默了。 “不是嫌我脏不想让我抱吗,那就自己走回去啊,你的脾气呢,不是敢离家出走吗?”男人跟着就扯开了小郁拉着自己袖子的手。 小郁在被拒绝以后立刻红了眼眶,然后转过头眨着大眼睛看着陶景帆,景帆立刻站直了身体,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咳嗽了两声。 “你有什么意见?”对面的男人听到咳嗽声后便将目光转移到了景帆身上。 景帆有点不自然,自觉自己没有立场说话,但是小郁那委屈的眼神看的景帆心软地紧,唔,又看过来了,景帆觉得自己再不说话,小郁一定会哭出来。 “这位先生……” “江述。” 陶景帆顿了一下,发现对方在给自己做自我介绍,便调整了称呼:“江先生,小郁她……” “江述,不是江先生。”江述看着面前的女人,又纠正了一遍。 陶景帆又被噎住了,她哽了一下,才终于正常地说道:“江述,我要说的是,小郁她膝盖上有伤,走路会不舒服的!” 江述听到后立刻皱起了眉,他蹲下身子,低着头看了看自己女儿的膝盖,然后指着小郁说:“为什么要乱跑?” 小郁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沉默了下去。 景帆分明看到小郁眼角滑落的眼泪,她刚想出声安慰就又听到江述开口:“你还觉得委屈,你晚上不回家睡觉难道还是对的?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江述,小郁还是个孩子,而且她……” 她什么…… 忘记了家庭住址? 还是忘记了你的电话…… 景帆还真说不出口,到现在为止,景帆已经确定小郁的确是离家出走了,而且极有可能是跟她爸爸闹脾气才负气出走的。 “那她晚上没回家,你为什么不找她呢,孩子失踪了你居然没有报警,你难道就做对了?”景帆看到小郁的眼泪实在是忍不住了,立刻反问道。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江述被呛了一下,他教育自己孩子还不行了。 陶景帆沉默了,这件事确实和她不沾边,小郁和自己只是萍水相逢,江述不管怎么说都是小郁的父亲,自己算什么呢? 小郁听到江述的话立刻冲了过来挡在陶景帆的身前,用手比划着,结果江述理也不理,直接拍开了小郁在空中胡乱指来指去的小手。 陶景帆震惊了,因为她清晰地看到了江述眼里滑过了一丝厌恶。 小郁在被自己爸爸拍开手以后立刻垂下了头,景帆觉得江述太过分了,小郁不会说话本来就比较敏感,结果自己父亲居然还嫌弃她。 景帆摸了摸小郁的头,指责地说了句:“你怎么能这样,小郁不会说话,你就应该耐心一点的,你这样算什么爸爸,也怪不得她要离家出走了……” “谁告诉你她是哑巴了!谁告诉你她不会说话的!”江述一听到景帆说小郁不会说话的时候就立刻暴跳如雷,他站在陶景帆面前,脸色一瞬间就变了。 景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听到他对着小郁吼道:“你看看你自己,别人都以为你是个哑巴,你高兴吗?” 景帆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有些不明白状况,此刻小郁并没有看她,只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父亲,一个字也不说,一个动作也不比划。 就是全身僵硬地站在那,眼里全是泪水,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委屈和抗议。 良久之后,江述终于叹了口气,“不说就不说吧,那你就当一辈子哑巴吧!” 也许是哑巴这两个字刺激到了小郁,只见这个小女孩挥舞自己的右手,一下子拍在了江述的手臂上,然后速度地转头跑回了陶景帆的房间。 在景帆反应过之前,小郁已经把防盗门重重地关上了。 江述立刻盯着陶景帆,陶景帆也跟着他一起看了自己家的门,才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钥匙在里面。” 江述的嘴角立刻抽了抽,“你出门不带钥匙的?” 景帆没理他,她也没想到小郁会又跑回去啊。 “你叫叫那小鬼啊!”江述看景帆没理自己便又说了句。 “她是你女儿,”不是什么小鬼。陶景帆真没见过这样的爸爸。 “我……”江述被呛地跳脚,他以为陶景帆是让自己来叫,他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臂,死小孩,下手越来越重了。 “这是你家,你叫她!” ------------ 1818. 无论热恋中失恋中,都永远记住第一戒,别要张开双眼 景帆词穷,走上去敲门:“小郁,开开门好吗?” 门内没有人回应。 江述等了几秒见小郁没来开门便在门口走了几转,陶景帆看到江述的眼神有些警惕,她怎么感觉这人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的门拆了呢? “那个……你家煤气关了吗?” 景帆点头,她还没开始做午饭。 “你那狗,是狗吧,不咬人啊!”江述听到门内的狗叫声又问了一句。 陶景帆摇头,“不咬人,大部分时间很温顺。”她说完又敲了敲门。 “大部分时间,那还是要咬人?打没打疫苗?”江述站在陶景帆身后,声音明显紧张了起来。 景帆没理他,对着门又喊了一句:“小郁,让阿姨进屋好不好?” “死小鬼!你别喊了,她性子倔地要命,你这么喊喊破喉咙她不理就是不理!” 景帆差点没对着江述翻白眼,既然知道自己孩子是这个性格还一个劲儿让自己叫她。 “你家里……电器都收好了吧,插座什么的,都放好了吧!”江述转了一圈又加了一句:“还有窗户,关了吗? 景帆这才算是弄明白了,弄了半天这个人问这么多废话就是因为担心小郁在自己家里出意外,“你……你为什么不叫她来开门?” “你没看到她刚刚打了我一巴掌吗,这明显就是跟我生气了,我还叫她来开门,她只会再给我一巴掌……”江述看见景帆一脸怀疑,便走上前去,“还不信我,你自己看吧!” 说完,江述就用手“咚咚”地敲了两下铁门,嘴里配合地喊道:“臭小鬼,把门打开!” 江述那声音大地离谱,陶景帆他吓得用手把自己耳朵堵住,“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嘭!” 铁门被人重重地从里面踢了一脚。 江述抿了抿嘴,脸僵硬地抽了抽,要不是有这门,估计这一脚就是招呼在自己身上了,“你看到了吧,我叫她就是这效果。” 陶景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家的门,严肃地问道:“小郁的全名叫什么?” “江昕郁,明日迟昕的昕,郁郁葱葱的郁。”江述每次说起这个名字就觉得十分骄傲,不枉费他翻了大半本字典才取出来的。 陶景帆只当没看见江述一脸陶醉的表情,走到门前,用一种严厉的口气说道:“江昕郁,这是我家,你把门打开,要和你爸爸闹脾气回自己家去闹!” 门内只传来了sweety的叫声,陶景帆站在门外,表情越发地严肃了起来。江述看到她的表情也有些尴尬,可惜他的脸上太脏了,陶景帆无法看出那份窘迫的神色。 三十秒后,门口终于有了响动,江述一把把门拉开。站在门后的小郁有些瑟缩地看着门外的人,确切来说,她看的人是陶景帆,景帆也看着她,脸上严峻的神色没有收敛分毫。 “知道哪里错了吗?”陶景帆突然问道。 小郁在景帆开口的瞬间立刻转移了视线,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陶景帆没继续问她就走回了自己的屋里,江述则站在那和自己女儿大眼瞪小眼,过了半分钟,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女儿的眼镜要大点,便妥协地说道:“算了,你知错就好,去给你阿姨道谢。” 说完就领着小郁一起走了进去,对着陶景帆说:“那个,谢谢你照顾她一晚上了啊!”说完就按着自己女儿的头给陶景帆鞠躬,“刚刚也不好意思啊,其实昕郁也不是故意把你关在门外的,她就是生我的气!” 景帆看到小郁使劲儿推了江述一把,似乎根本不想让江述那脏兮兮的手碰她,可爱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景帆觉得有点想笑,便出声解救了小郁:“江先……江述,你要不要先整理一下你自己,你身上的灰沾到小郁身上,也不太好吧!” “……”江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发现她还真配合地做出了一张嫌弃的嘴脸,甚至还一边挣扎了一下,想离自己远点。江述差点跳脚,“嫌我脏待会就别让我抱你!” 言辞里满满的都是威胁意味,景帆觉得这江述也太幼稚了,居然跟一小孩子计较,而且,他和小郁的相处模式也让人有点无法理解。 “呃,美女,我能用下你的卫生间吗?”江述瞅着陶景帆,问了一句。 陶景帆点头,然后指了指方向,江述便回过身走了过去。 客厅里只剩下小郁和她,还有sweety了,陶景帆没开口,只拿起桌子上的杂志翻了起来,她知道小郁在观察自己,便慢悠悠地递了一支笔过去。 “are u angry?”(你生气了?) 小郁写的居然是英文,陶景帆又对小郁好奇了一些,但她很快恢复常态,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其实该生气的是你爸爸!” 小郁丢开了笔,又嘟起了嘴,景帆觉得好玩,便用手刮了一下她的脸蛋,“你真是淘气,来,告诉阿姨,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小郁又摇头,什么也没写。 景帆脸上的笑意慢慢退散,“小郁,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不想说。”出来的江述听到这句话便主动解答了,“她两三年都没说话了,医生说了,声带嗓子都没问题,原因只能是她自己。” 出来的江述其实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把手和脸洗干净了点,景帆望着面前的男人心里有点纳闷儿,这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呢,景帆觉得茫然,面前的人洗干净后露出了一张清俊但隐约有些年岁的容颜,这其实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身上的感觉,明明是自在懒散状态,偏偏又结合了一种让人无法忽略成年男子气概。 这两种矛盾的感觉,像孩子,又像成年人,居然在这个人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美女贵姓?” “免贵姓陶。”陶景帆觉得面前的男人一开口就立刻散漫了起来,甚至开始有些不正经。 “我看看,今天还有事,改天吧,改天再报答你,”江述看着手上的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板着脸对小郁说道:“回家了,别打扰阿姨休息,爸爸也还有事情,你乖点,跟阿姨道谢,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小郁看着自己的爸爸,然后瘪了瘪嘴,终于妥协地转头亲了一口陶景帆然后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陶景帆觉得奇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有那么点不可思议,江述只是洗了个脸出来,小郁怎么就这么听他的话了。她本来还想说不用报答了,本来还想跟小郁多说几句话,但就在一切都还没来得及的时候,江述已经将小郁抱了起来,然后对着陶景帆喊了一句:“谢谢你捡到我家这祖宗哈。”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陶景帆愣愣地看着他们远去的步伐,叹了口气。 小郁没吃完的蛋糕还摆在桌面,陶景帆伸手将碟子端起来,想着昨天小郁在咖啡厅用勺子舀冰淇淋的场景,突然有点想念,她拍了拍自己的头,果然是年纪大了,居然惦记起别人家的孩子了。 ―――― 周末总是太短暂,周一又太漫长,在看到几个同事的msn签名都改成“每个月总有三十几天不想上班”后,陶景帆也觉得这一周确实没什么事情发生。 除了那束突然出现的红玫瑰外,这一周还真的有点淡啊! 红玫瑰,99朵,周二的时候送来的,便签条上什么也没写,陶景帆起初没在意,但午休时给她介绍相亲的同事一脸神秘地问她:“是lynn送来的吧,怎么样,他是不是很不错啊!” 陶景帆坦然地看了同事a一眼,她觉得那点事不值得提,便随口用不适合应付了过去,然后为了杜绝同事a的猜想,便让大家把花分了,自己一朵也没留。 玫瑰和游骏彦的事情就这样被陶景帆抛在了脑后,又过了两天,陶景帆便也没怎么再想起那个萍水相逢的小郁,决心把她当做一场“艳遇”,一场和孩子有关的“艳”遇。 “一定是水逆的原因,这一周实在太不顺了,”msn上徐念发来了消息。 景帆看见,回了个“?” “我遇见唐诤那个人渣了!”徐念打字速度很快,陶景帆看到这句话时觉得有些吃惊,这个季节难道是旧情人重逢的时期? 还没等她想到说什么,老总的邮件就已经显示了出来。 景帆给徐念回了个晚点说后,便打开了邮件。 原来是gdm的应酬,陶景帆翻了翻策划案,发现自己这个季度签的任务确实还差了一些,gdm确实是个大公司,财大气粗,从不拖欠尾款,平心而论,陶景帆其实很想和gdm再签上一单来确保自己整个部门下个季度的任务。可gdm销售部的那几个领头人有一个癖好让景帆不喜,那就是谈事情必须要坐在饭桌子上谈。 还得有酒有美人。 真是中国人千百年来的习惯。 如果换了平时,景帆还真不想去,但这临近结算,不完成任务,不少人的奖金都要泡汤,景帆想了想,便点了团队里面几个能喝能忽悠的人一起去赴这场饭局。 ------------ 1919. 有谁担保爱不会染上尘埃,越爱的深越容易放得开 有人说商场如战场,不用明枪实弹便杀人于无形,陶景帆非常同意这番话,所以在面对gdm负责人的时候就以静制动,对方不管是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她都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同意,也不反对。 几个下属也是知道自家总监的脾气,便配合着轮番上前敬酒点烟,一人说一句,有来有回,绕着圆圈一次次地打探,一直到陶景帆大约摸清了对方的底线后,她才隐蔽地用手机给老总发了个邮件。 还没到两分钟就收到了老总的回复,陶景帆看了回复后又迅速地在脑内算了算成本和起码的盈利,便不想继续拖延下去,利落地亮出了公司的价位。 gdm的负责人peter在听到陶景帆给出的价位和基本策划后,觉得联恒的陶景帆也算是业界良心了,既不打压也不捧杀,把前景和市场都分析地十分透彻。 陶景帆在的公司联恒文化其实是个文化出版类的民营企业,gdm则是主营某些明星的写真或自传,这次gdm递上来的主打人是当今时尚界的一位小花,不温不火的,既没爆`乳,也没整容,甚至连个最起码的炒作绯闻都没有,如果不是有幸在某个导演的电影里客串了个女配,根本就没多少人认识,所以她的搭配写真能卖多少还真没法估量。peter lee先后联系了多家公司,有给出高价的,也有出白菜价位,但这些价位以及策划案都没有让老总满意,一直到陶景帆的报价出现,peter总算放了心。 陶景帆给出的价位其实是个诱饵,如果说销量在二十万以内,gdm赚,联恒文化亏,二十万到五二十万,双方齐平,五十万到百万,联恒文化丰收。在商言商,陶景帆既然作为联恒文化的一编总监,自然是要为联恒谋利,要让联恒赚到,销量少说也是有七八十万的,互赢互利,书卖好了,gdm在这点上少赚点,但也算开了一点门路,可以在相关行当上的发展再得利益。 peter一高兴状态也放开了,他坐在陶景帆旁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现在的女人真是比社会进步还快,以前大家都说妇女顶半边天,我看咱们陶总监都是一片天了哟!”说完也不等陶景帆反应,自己拿起酒杯一口干了下去。 陶景帆见状真是有些为难,虽然她谈合同方面是个好手,但一面对应酬就立刻输了阵,现在peter表了态,她不喝又不行,便勉勉强强地应付了一杯。 这有了开头,自然就有了一轮,peter带来的团队成员在接到指示后,先后都拿起了杯子走了过来,陶景帆好强,在发现周围几个女同事也都有些醉意后,就没有了让人代酒的想法。 如此状态,熬到宾主尽欢,酒宴散场时,陶景帆已经有了八`九分的醉意,但因为长久以来的习惯,好不容易才在表面上未显露分毫狼狈。此刻的peter已经不怎么清醒,“怪不得大家都说女人自带三分酒意,陶总监果然好酒量,”还没等陶景帆回话peter又走过来揽住陶景帆的肩膀,“陶总监,你是个耿直人,我……我最喜欢和耿直人交朋友了,走,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喝!” 陶景帆也是靠着意志力才没有倒下去,现在peter一压过来,她立刻觉得有些腿软,但她也算是经历过几次这样的状态,此刻便深吸了几口气,紧绷着自己的身体才维持好了自己的姿态。 “李总也是客气了,”陶景帆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回道,天晓得她的胃里面有多难受,只是她本身是个好面子的人,现在又代表了公司和一编,强逼着自己才没有失态。 等到peter一走,陶景帆就立刻捂住嘴回头找起了洗手间。 站在不远处的杜宪看到她慌乱的脚步后先沉思了一下,才慢慢地走了过来,他其实也是刚刚结束完一个应酬,这一周真是忙得不行,今晚又是来处理临时出的一个状况,却没想到居然碰上了陶景帆。 鬼使神差的,杜宪从看到陶景帆立在负一楼门口开始就转不开视线了,面前的这个女人脸色乌青,杜宪开始隔得远,一开始只觉得自己想多了,但一走近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你不要命了?”杜宪立刻沉了脸色。 陶景帆被杜宪一拉立刻觉得胃里翻滚地厉害,她也没管,直挺挺地就走进了一侧的洗手间,杜宪看着她平稳的脚步觉得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她明明已经醉的看不清卫生间的标志了,居然还能以踩着8厘米高跟鞋的状态保持平衡。 幸好卫生间没几个人,陶景帆一走进去,就立刻跪在了洗手台边上,杜宪跟过去立刻扶起了她,“陶……” 熟悉的称呼立刻哽在了嘴边,她那天好像说不想再听到自己这样称呼她了,杜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这个眉头紧皱的女人,叹了口气,问道:“陶景帆,你还好吗?” 卫生间里另两个男人在见到有女人进来时就立刻震惊地拉起了裤链,杜宪递出一个抱歉的眼神,两个男人再看到陶景帆的醉态便只能归结为运势不好,急急忙忙整理好衣服绕了出去。 陶景帆其实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她抬头模模糊糊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影,喃喃地开口:“你能出去吗?” 她以为是peter。 杜宪听到这句话则以为她不想见到自己,便立刻沉默了下来,景帆等了一下,听到周围没有声音时终于再忍不住,下意识地在打开冷水的开关后把中指伸入了喉间。 酒液和食物的残渣立刻被呕吐了出来。 洗手间内的空气立刻变得污浊了起来,白酒的味道和经过消化后的食物融合成一股难闻的气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盘旋着。 杜宪看着面前跪着的这个女人,她的头低着,半长的头发也因此垂落在洗手池内,杜宪想走过去帮她把头发撇到一侧,但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时候,陶景帆自己已经将头发用手撩到了一边。 杜宪站在她背后,即使水声淋漓,他也能清晰地听到陶景帆干呕的声音,他慢慢走过去,垂下视线看着面前的女人,因为看不到表情,杜宪只能根据她发出的声音来判断她的状态,犹豫了好一阵,杜宪才终于用手拍了拍陶景帆的背部,不发一声地将她抱了起来。 陶景帆穿着职业套装,下半身是普通的窄群,杜宪用手拉她时,她就滑了一下,不知怎么回事,就挂到了地面的一个凸起处,连带着肤色的丝袜也被挂出了一道口子。 陶景帆感觉到疼痛,她推了一把杜宪:“别管我。” 说话的声音还是十分清晰的,杜宪看了看她,发现陶景帆还是紧闭着双眼的,杜宪忙又重新抱起了她,结果陶景帆一点也不配合,用力地挣脱了杜宪的掌控。 “我叫你别碰我,在拉我,我就不签这合同了。”说完她就又跪了下去,重新把头埋入了宽大的洗手池内。 杜宪这才反应了过来,陶景帆来这应该是来谈生意的,“你……” 他说了一句就放弃了,陶景帆现在已经喝醉了,他再说什么她都听不见。 水声依然叮叮咚咚地砸在池面,在陶景帆的头发淋湿前,杜宪又拉了她一把。 这一次,陶景帆没有再干呕了,她就是不舒服,但胃里面暂时也空了,没什么好吐的,只是胸前和头发都被弄湿了。 杜宪一抬眼,就看到她白色的衬衣里面隐约露出了内衣的痕迹,杜宪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脱下西装将她包了起来。 她的脸依旧是惨白的,人就这样歪歪斜斜地靠在墙壁边上,杜宪走过去,用随身带着的手帕给她擦了擦脸颊,想抱她起来。 结果刚刚一打横,陶景帆立刻就挣扎起来,杜宪被他弄得踉跄了几步,陶景帆刚一沾地,又立刻吐了起来。 她就是不断地干呕着。 嘴里还说着:“李总,我没事,你先走,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杜宪从来没见过这么逞强的人,李总是谁,刚刚跟她签合同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居然灌女人这么多酒。 陶景帆还真不要命了,居然敢喝成这样,他想起刚刚在门口,陶景帆一脸平静的模样,杜宪突然然捏紧了拳头。 她说要靠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入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徐念说她事业成功,独立地可怕,杜宪在这一秒终于体会到了。 她如果不逞强,刚刚又怎么会装得如此平静。 如果不是独立地可怕,现在醉成这样,又怎么会还想一个人。 说不上来是生气,还是心疼,或者觉得钦佩的同时还有些痛恨。 恨她这样的糟蹋自己。 “我背你吧!”杜宪先跪了下来,正对着陶景帆,将她的头慢慢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才稍稍转身,拉住她的手环在自己的脖子上,最后缓缓地想背她起来。 结果陶景帆的裙子太窄,杜宪根本无法将她背起来,想了半天,杜宪最终还是只能采用第一种方法,等她稍微平静点,便一打手将她抱了起来。 “难受……”陶景帆在杜宪还没走两步就难受得□了起来。 杜宪抱着她,难以形容的沉闷就这样在他的胸口堵住,半天不上也不下,憋得人难受地紧。 ------------ 2020. 你爱我爱不起,我怪你怪不起。 总有一些不经意的时间,我们在重逢过去的光景,明明过去已经做过的事情,在现在的某一刻又重复了一次,但心境却与最初天差地别。杜宪就是这样的感觉,陶景帆以前也喝醉过,也被他这样抱着放在车里面,甚至连车行驶的大路都与当初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杜宪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四五年前,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一起恍惚了起来。那个时候他们年纪还小,陶景帆也不会喝酒,只是一小杯的白兰地她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杜宪还记得那天是自己的生日,宁旭和许展鸿带来一瓶hennessy richard 的白兰地作为贺礼,最后因为在场人起哄,陶景帆就和自己喝了交杯酒。 就那么一杯,她便倒了下去。 那天,他就是这样带她回家的,让她躺在车里,然后抱着她回了自己的家。 杜宪拿着热毛巾走进卧室的时候突然有点迟疑,其实他可以打电话让徐念来接景帆的,但他就是没有这样做。 这些日子杜宪矛盾过,他也是个普通人,遇见无法解决的事情时也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他甚至曾经希望陶景帆能对自己死缠烂打,做出一副不嫁给自己就没法活的样子,那样事情就好解决了。他可以娶了她,像对妻子一样对她好一辈子,就像还债一样;也可以坦荡荡地用这样的理由和严菱分手,从此相别相忘,一了百了。 但陶景帆偏偏不是这样。 她太坦然,太从容,若不是今晚让自己看到她这般模样,杜宪都快要觉得她几乎不像活在俗世凡尘里的人了 耳边传来了细微的声音,杜宪看着手里的毛巾苦笑了一下然后又走回浴室重新将毛巾弄热后才为陶景帆稍微擦了擦头发和脸上手上的污渍。喝醉后的陶景帆安静地像是被人催眠了一样,要不是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杜宪还真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还好吗?”他低声问了一句。 床上的人迅速地皱起眉来,并抬起手摁在了太阳穴的位子上。 杜宪一看就明白了,他返回客厅里找出了一瓶治疗头疼的药,“起来吃一颗,然后把衣服换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说完就扶起了陶景帆,把装着热水的杯子递到了她的唇边。 陶景帆被迫吞下了药,她看着眼前的人,觉得有些模糊,又有些熟悉,但怎么都没有办法在脑海里找到具体的印象和眼前的这个人重叠在一起。此刻的陶景帆只觉得自己的头好晕,杜宪脱去她衬衣的时候,她居然也没挣扎,这便是喝醉酒的好处,身体发软,意识模糊,连思考都没必要,只想沉沉地睡过去,好彻底摒除这样的难受与不适。 杜宪给她换完衣服的时候她已经闭上了眼睛,这样安静的睡颜,杜宪在医院里看到过好几次,只是这一瞬间,他却伸出手去描摹了这个女人的五官,缓慢的,像是想把她记住一样…… 第二日陶景帆醒过来的时候才觉得坏了事,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男性睡衣也吓了一跳,她的身体还有些发软,离开床铺的那个瞬间脚步还有些不稳。 真是丢人丢大了。 这是哪里? 陶景帆看着房间的建筑布局觉得有些熟悉,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好像的确有个男人在自己身边,是peter lee还是谁? 记忆里好像只记得那个男人一遍又一遍地叫自己陶景帆,她捶了捶自己仍有些犯晕的头缓缓地打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的门一推开,陶景帆心中想要请对方吃饭以示感激的心情立刻就烟消云散了,迎接她的是一副巨大的海景,由于多年的生物钟习惯,陶景帆已经习惯在早上6点便醒来,即使是醉了也不例外。此刻正是太阳从海平面升起的时候,微亮的光线伴随着海浪一点点地翻滚而来,陶景帆愣在哪里,一直到深蓝色的海浪在在她的眼中变成了橙红色时她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原来,这个透明的玻璃窗和这样美丽的晨曦她一点也没有遗忘过,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孩子坐在窗前,一心一意地等待着日出的那一刻。 那件白色的男士衬衣,刚好遮住了她光裸着的大腿根部,是什么,陶景帆看着那个女孩子,是什么让她转过头绽放出那样无怨无悔的微笑。 陶景帆像是魔怔了一般走过去,她想听清楚女孩在说什么,她指着窗外刚刚升起的太阳在说什么,她好像在问身后的男人:“杜宪……” 灯突然亮了起来,陶景帆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醒来就对这里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从自己现在站的位置走上三十三步就可以抵达落地窗前,再走二十二步就可以到达吧台,那里有最好喝的咖啡,还有一套茶具。 右边有个隐形的置物柜,里面放着一副围棋。 左边再走过去,就是客厅了,客厅的另一个方向就是书房吧,陶景帆望了过去,这里应该是重新装修过一次,但布局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杜宪站在吧台旁,取过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倒了满满一杯温水递了过来,“好点没?” 陶景帆下意识地接过了杯子,但仍看着他,不明所以。 杜宪看到陶景帆眼里的迷茫温柔地牵起了嘴角,他举起手指了指对方的头部,继续问道:“还疼吗?” 手指快要接触到的时候,陶景帆则没有任何反应,杜宪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回想到她在医院里场景,动作便先停了下来。 “你的衣服,我送去干洗了,大概中午会送回来的。” 陶景帆点了点头,知道是杜宪给自己换的衣服,她起床时的不安和羞涩感都已经过去。反正几年前什么都做过了,如今再矫情也没有任何意义,她抓紧了自己身上的宽大的衣摆,如梦初醒地说道:“昨天……麻烦你了!” 说话时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还会有这样相处的一天。 杜宪仿佛没有注意到陶景帆的尴尬,取走了她手里那只空掉的水杯,温雅地回复:“没事,不要介意。” “先等等吧,或者我让人送一套衣服来?”杜宪又递过来了一杯水。 陶景帆看到杯中的水刚好在玻璃杯三分之二的位置时气息稍微紧了紧,但她并没推辞,接过来后便慢慢地喝了下去。 这是陶景帆从小到大的习惯,起床后要喝八百毫升的水,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就像是强迫症一样,必须是那个分量。 “你坐一会儿吧,我待会打电话催一下好了,”杜宪见她没反应便自作主张地替她安排了,“我有熬一点粥,吃一点好吗?” “我……”陶景帆看到他贴过来的动作稍微有了一点局促,但随后又立刻平静了下来,“我能用一下你的卫生间吗?”她昨天甚至没有卸妆,现在怕是狼狈地不行了吧! “抱歉,我刚刚忘记了,你……”杜宪先犹豫了一下,然后又说:“我有准备新的毛巾和牙刷,在那里面!” “嗯,谢谢。”陶景帆转身就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等到她再出来,杜宪已经站在了桌旁,他看到景帆时便招了招手:“看看能不能合你口味,不行的话,冰箱里还有面包和牛奶。” 陶景帆几乎没法适应这样的情况,即使知道杜宪的性格就是这样面面俱到,她还是觉得不习惯,自己和他不该是这样相处的,应该是普通的校友,或者陌生人。 谁让自己喝醉了。 陶景帆觉得有点头疼,便伸手抓了抓自己还在滴水的长发。杜宪见到后便替她拉出了凳子,“先吃饭吧,我再给你找一条新的毛巾,我一个住,所以没有准备吹风机。” “麻烦你了,”陶景帆觉得自己现在就该离开,这个空间内有太多的回忆,稍微一个小的细节都能让她的情绪起一些小小的波澜。 怎么又阴差阳错地搅在了一起呢,怎么每次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不知不觉的她又皱起了眉。 “不用太介意的,”杜宪看到陶景帆站在那愣住不动的样子轻轻叹息了一声,“你昨天喝醉了就睡着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听到这句话,陶景帆忐忑的心才稍微安定一点,她怕意识不清的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失态,更怕自己用那样的姿态来对着面前的男人。不是害羞,不是不敢,而是害怕四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现在的她,确实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关系。 “杜师兄,谢谢你。” 杜宪不禁苦笑,她果然立刻就划清了关系,从那天在茗庄谈过以后,她就一直唤自己师兄。他没有再开口,陶景帆亦是,气氛就这样尴尬地沉寂了下来。 吃过饭后,陶景帆便坐在沙发上远远地看着外面的大海,杜宪沏了茶水端过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的身体,其实不能喝酒的。” 陶景帆听到的时候只缓缓地侧过头来,一抹清淡的笑容浮现在唇边,“嗯,我知道。” 杜宪接着的那句话便哽在喉咙里,一直到陶景帆准备离开时都没说出来,他看着陶景帆的背影,那种无力的感觉越来越重。 他该说什么呢,说你应该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还是说,其实,你不需要这么辛苦的。 可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杜宪走过去想送送陶景帆,但却再次被她拒绝了。 陶景帆看着那片落地窗,耳边突然清晰地传来了那句话。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娇俏的女声,她赖在身后的男人身上,懒懒地撒着娇。 “杜宪,等我们老到牙齿掉光头发花白的时候,你也陪我天天看日出日落,好不好?” ------------ 2121. 当谁想看我碎裂的样子,我已经又顽强,重生一次。 景帆回到家都快中午了,手机刚冲上电徐念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和往常的周末一样,徐念约了几个人一起打牌,景帆先是推拒了,结果一躺下准备午睡就想到徐念说起遇见唐诤的事情,始终觉得不放心,便又起身穿起衣服赴了约。 “你这脸色……怎么这么惨白,”徐念一见到景帆就立刻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gdm的peter。” 景帆缓缓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哎,”徐念立刻明白了过来,“你疯了,你不能喝酒的。” “昨天是意外。”陶景帆递了个放心的眼神过去,便不再继续,可牌桌上另外两个人也是熟人啊,都大约知道陶景帆做手术的事情,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其中的沈静怡已经结婚了,现在和自家老公正在备孕阶段,自然对于这方面就多有研究。 “景帆啊,你还是上点心吧,公司是你们老板的,身体才是你自己的,你这病本来就容易复发,别老为公司那么拼命。”沈静怡打了一张牌出去后,又接着说:“我打听了一下,你要是这半年结婚怀个宝宝,你这病就能有一年的缓冲期,就算好了个99.9%” 这样一说,徐念摸牌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她看了看陶景帆突然想到了那个三个月怀孕的事情,便问了句:“阿静,你老公他们公司有没有条件好点的,找个机会介绍一下呗。” 沈静怡听到这话还真拿出手机翻出了一张合照,放大了照片指着其中两个男人说道:“还别说,我还真有两个男人能介绍给你俩!” 坐在徐念右手边的曾璐立刻将手机拿了过去看,“阿静,你怎么不准备三个,顺便把我也安排了?” 沈静怡“呸”了曾璐一声后就碰了陶景帆打出的八条后胡了牌,笑得心花怒放,有意无意地调侃了一句,“景帆,我这刚准备给你介绍人,你就让我赢钱了?” 景帆看了一眼自己打的牌,也觉得自己这是把钱送到对方手上去了,“那你收了我的钱可要给我介绍个好点的。” 一桌人都愣了下,这还是陶景帆第一次主动说愿意相亲,只见她用手肘碰了碰徐念:“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相亲?” 本来一脸惊愕的徐念立刻就奄了下去,又摸了一转牌才说,“行啊,我也老大不小了,确实该找一个了,阿静,曾璐,你俩多给我们留意着点。” 曾璐和沈静怡立刻就应了下来,一下午也就这样言笑晏晏地过去。 等到吃饭的时间,曾璐的男友先来接走了她,沈静怡看着时间也离开了,徐念看着沈静怡开着的b系列跑车,忍不住喊了句:“特喵的我也想嫁个有钱男人,每天开着豪车,逛商场。” “你是不是还想走到一个专柜就说,来,这件,这件,这件不要,其余的全给我包起来?”陶景帆模仿着徐念的动作和表情调笑道。 “呀,你果然最了解我了,”徐念伸手揽住景帆的腰笑得花枝乱颤,可是笑着笑着就越发地无奈:“可是怎么办啊,你说我找不到有钱男人就算了,为什么连个没钱的男人都不要我呢?” 徐念口里的没钱男人就是她的前男友唐诤,陶景帆拍了拍她的肩膀,“会找到的,总会有比唐诤更适合你的人!” 就这样,徐念和陶景帆决定一起走上相亲的路。那边曾璐动作倒也迅速,第二日就约了陶景帆和徐念。 约的地方在网球场,六男六女。 曾璐松开自己男友狄辉的手就给在场的人做了介绍,陶景帆看了看对面除了狄辉和沈静怡老公宋嘉严以外的男人,觉得好像都是青年才俊,没什么特别。 一旁的徐念则是一直盯着其中一个男人,陶景帆见了也就仔细看了看那位,看完后就觉得徐念是彻底没救了,那个叫秦晟的男人明显和唐诤在外貌上有些相似。 现在徐念这样名目张胆地看着对方,秦晟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还没一会儿,秦晟和徐念便单独打起了球。 落单的陶景帆看到曾璐带过来的另两位女子故作热络的样子自觉无趣,便慢慢淡出人群一个人坐到了边上。 陶景帆今天穿着一身很休闲的白色运动服,很容易就被湮没在人群里,再加上昨天醉酒的原因,她干脆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 慢慢的,她还就真的有些迷糊的睡意。 “陶景帆……” “你醒醒……”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时候,陶景帆才睁开眼,有人站在自己面前,背着光,陶景帆居然第一眼没能看清楚他的长相。 那人看到陶景帆怔愣的模样便笑了笑,“你真的睡着了?” 陶景帆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好像是狄辉的同事,叫――黎循? 景帆不确定,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 “这里这么吵你也能睡着?”那人坐在了陶景帆的身边,“昨天没休息好,还是不喜欢网球?” 陶景帆拿过一边的矿泉水小小地喝了一点,缓解了嗓子里面的干燥,“没,就是有一点困了,太阳晒着舒服就睡着了。” “那一起打一盘?”黎循递了一把拍子过来,陶景帆摇头,她从手术后就一直避免做剧烈运动。 “不打吗?天天坐在办公室里难得有运动的机会吧!”黎循又劝了两句。 陶景帆笑了笑,开口说道:“是很难得,但是我……不太方便,抱歉了。” “噢?不是因为看不上我吧!” 黎循的语气明显是在打趣,但陶景帆却没听出来,她抿了抿唇,解释道: “真没那意思。” “是吗,刚刚景帆小姐就不怎么跟我们几个交谈,后来又一个人在这里小憩,我还以为我们几个都不符合你的标准呢!”黎循见陶景帆确实没有打球的想法,便将自己的球拍也收了起来,又调侃了一句。 “真没,”陶景帆看到对方嘴角的笑意终于察觉出对方是在打趣自己,“黎先生真爱开玩笑啊!” “笑一笑,十年少嘛!”黎循双手抱着后脑勺学着陶景帆样子躺了下来,继续随意地聊了下去。 这一下午有人陪聊,时间倒还是过得挺快,到散场的时候,黎循便和陶景帆交换了电话号码。没几日,黎循便约了景帆共进晚餐。 坦白说,景帆对黎循的印象不差,这个男人的外在条件属于中等偏上,年龄也和自己差不多,心理上就没有太大的防备感。 其实,景帆自己心里也有明白,她如今对爱情是没什么期待,不过就想找个条件合适的,能尊重自己,对自己好一点的男人勉强过日子罢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陶景帆周五下班后就去赴了约。 “上次听曾璐说你是联恒文化的?” 吃饭时,黎循随和的问道。 陶景帆觉得对方的状态进入很快,这就是典型的相亲模式,问清楚工作,问清楚年龄,再彼此说几个爱好习惯看能不能合拍,能合拍就进一步发展。 “是,黎先生呢?”陶景帆仔细地看了看黎循,觉得还算不错,她本身不是外貌控,所以也不想找个外貌条件特别好的男人,但也不能看不过去,毕竟还是要天天对着过日子的。 “在广章。” 陶景帆听到回复时发现自己居然和他是同行,一时就有些避讳了,毕竟她从来没有打算找个同行的,这么一想,她的态度立刻生疏礼貌了起来,“原来是同行。” “景帆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公司呢?” 陶景帆有些愣了,便问了出口:“你这是打算来挖角?” “哈哈,你还真说对了,怎么样,考虑一下吧!广章不比联恒差吧,最多只是涉及领域不一样,但是相信以你的能力到哪里都没问题的。” “……”陶景帆立刻词穷了。 “当然,景帆你来了广章,我们之间接触的机会也多了,坦白说,我对你的感觉非常好,很希望能够继续了解下去。”黎循看着景帆继续说了一句。 陶景帆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个人是想一箭双雕呢,一边想挖角,一边找个女朋友。陶景帆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好端端的一个相亲就这样变了性质。 “抱歉了,我目前没有打算离开联恒文化……” 还没等她说完,黎循就打断了她:“景帆,你先别那么快做决定吧,我觉得你可以再想想,毕竟这是关系到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如果你来了广章,一样是总监,那么,整个公司就是我们两个人说了算。” 陶景帆到此刻才觉得黎循自我感觉未免太好了点,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慢慢失去了耐心,正在她打算拒绝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拉了一下她的头发。 景帆侧过身体,发现是居然是小郁,小郁还朝着景帆做了个鬼脸。 陶景帆立刻笑了出来,捏了捏小郁的脸。小郁便喜滋滋地跑到景帆面前想要坐到她腿上来。 对面的黎循先是惊讶地看着这个小女孩,然后问了句:“景帆,这是你……” 小郁突然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mummy,i’m hungry.” 每个英文字母都写得很工整,黑色的油墨笔迹就这样清晰地展现在每个人眼前,陶景帆愣了一下,立刻反射性地看着小郁。 小郁则是立刻把头埋入了她怀里,陶景帆看着小郁泛红的耳根也有点云里雾里。 “亲爱的,”有人走了过来,脚步声微响,迎入视线的是一双褐色的软质皮鞋,再往上看是则是深灰色的西服。 如果不是眉宇间的熟悉感,陶景帆真的很难相信自己面前的男人会是那天自己见过的,邋里邋遢的江述。 “亲爱的,我错了……” 江述一走过来就立刻把挤着坐在陶景帆的身边,“我保证以后每天都洗碗,每天打扫卫生,陪你看肥皂剧,只要你别再把这小鬼扔给我带了……” 陶景帆被江述这番话给弄得目瞪口呆,她咳了两声,想问江述是不是人格分裂了,江述就立刻握住了景帆的手,深情款款地说:“相信我,这次我真的说的是真的!” 陶景帆这下是真的无法淡定了,但她想站也站不起来,因为小郁就死死地钻在她怀里,让她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你太过分了!”对面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他看着陶景帆愤怒地说着:“你有老公女儿居然还来相亲,你觉得耍我很有意思吗?” 黎循说完陶景帆也愣了,她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江述,说:“你能先起来吗?” 江述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委委屈屈地站了起来,陶景帆根本懒得说他,只觉得自己这下是轻松多了,她看着面前站着的黎循,缓缓地开口:“黎先生,很抱歉让你觉得被耍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事实,我并没有老公和女儿,在今天之前这位先生只跟我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要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我觉得这样的发展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毕竟,我并不打算跳槽,而经过刚刚的谈话,我也确实没有打算与你有进一步的发展,因为我个人,并不喜欢把工作和感情混为一谈,而且,我也没有那份要占领一个公司的野心。” 黎循听到这句话后尴尬地说不上话来,陶景帆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便再也没理他,良久,黎循便讪讪地离去了。 陶景帆看着黎循的背影叹了口气,自己果然没有相亲的命,两次相亲都没遇见能够再继续了解的人,真有些挫败感。 “亲爱的……”江述出了声。 陶景帆听到这个称呼就抬起了眼,她竭力地控制了自己情绪,问道:“江先生,请不要这么称呼我,我们没熟到这个地步。” 她停了停,又对着自己怀里的孩子说:“小郁,你也起来,坐到你爸爸那边去。” 小郁先是从景帆怀里探出头来,瞅了瞅自己的父亲,又瞅了瞅陶景帆,终于规规矩矩地从陶景帆怀里滑下来站在了地面。 “江先生,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吗?” “江述,宝贝儿,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叫我江述就好。”坐在对面的男人又开始不正经。 陶景帆皱眉,以为自己遇见了疯子。 “别叫这么亲热,我们……” “嗯嗯,我们不熟,是吧!”江述打断了陶景帆的话,自顾自地说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好心帮你解围你不感激我们就算了,居然还说这样的话。” 江述努着嘴向着自己的女儿。 小郁立刻在纸上写道:“他是坏旦!” 作者有话要说:哎,我继续去写了,会三更的,慢慢来,明天你们再看吧~ 么么。 谢谢每一个追文的美人儿,爱你们。 ------------ 2222. 若无其事原来是最狠的报复 “谁告诉你他是坏蛋的,还有,坏蛋的蛋该这么写。”说完,她就拿起了笔,在纸条上写了一个“蛋”字。 “我跟她说的啊,”江述洋洋得意的说道:“你不知道吧,你当时那个表情很严肃,我一看到你那种狰狞的表情就知道那个男人肯定缠着你不放,你收留了昕郁一晚上,我救你一次就算扯平了,不用太感激我们!”他说完后笑嘻嘻地坐在那,一副不拘小节模样。 景帆在片刻怔愣之后哭笑不得。 “真该给你拍下来,让你看看你当时的表情有多挣扎……”江述伸手托住自己下颚,示意景帆看自己,然后做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 “那我还真得感谢你了。” 再开口,景帆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忍不住地带了些许嘲讽,也不知江述有没有听出来,陶景帆看着扑闪着大眼睛的小郁,爱怜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小郁像是得了特赦令,一下子就钻进桌下迅速地出现在了陶景帆身边,她写道:“are u angry with?” 她看着景帆的表情充满了期待,似乎真的怕景帆生气,眼里满满的不安与祈求,光是这样的表情还不算什么,她还拉住了陶景帆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手就这样摩挲着陶景帆的手心,让某人的心一瞬间就化成了一滩温水。 陶景帆摇头,其实她也确实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非常意外和非常无奈。对面的江述看上去年龄也不小了,但行事的方法却像个孩子一样。 “嗳,说正经的,”江述看到自己女儿黏着陶景帆的样子就有些吃醋,她们明明才见第二次吧,怎么感觉这小鬼待她比自己还亲,“你跟她吃了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听话的样子,”一边说一边捞起袖口,“看到没,全是她的丰功伟绩。” 江述的手臂上除了指甲印就是牙印,看样子这对父女平时还剑拔弩张的,陶景帆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女孩子,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会让那样可爱的小郁对着他父亲又咬又抓呢? “亲爱的,你肯定不知道,我这些伤口都是拜你所赐。” 景帆看对方貌似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便无奈地开口:“你叫我陶景帆吧!” “陶景帆?景帆,过尽千帆皆不是吗?”江述这才知道了陶景帆的全名,细细咀嚼了一下才说道:“怎么会取个这么幽怨的名字?” 景帆听到这句话便失了神,江述的这句话让她想到了外婆,那一年,外婆知道自己怀孕流产被退学的事情后便一病不起,最后在快要离去的时候,外婆拉着景帆说:“帆帆,是不是外婆把名字给你取错了才会造这样一个业?” 从小最宠爱她的外婆,在临终前却对自己给景帆起的名字悔恨不已,景帆想摇头想说这些都和外婆无关,不过是她的选择,但外婆却已经沉沉地闭上了眼。 这才是她最不孝的地方吧,居然让外婆抱憾而逝,如今再从其他人口中提起,景帆只觉往事如风,留不住也抓不着。 对面的江述在看到这个女人脸上安静的落寞时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硬生生地说出了一句话:“不要太介怀于过去,小心老得快!” 本来前半句带着些怅然的意味,结果后半句又回到了调侃的调子上,景帆虽未上心去听,竟也被他的语气逗得笑了一下。 “就是嘛,你笑起来好看多了。”江述状若认真地端详了一下陶景帆的的笑靥,然后真诚地赞许道,“你该多笑的,不是那种假的,敷衍的笑,而是真实的,就像你刚刚那样,从眼睛里面都能看到快乐就对了!” 景帆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幸好江述也不在意,很快就把话题绕回了刚才,“你以为我说假的啊,这小鬼每天都说要来找你,我不答应她,她就对我又打又咬,”说着又把手臂伸出来,做出一副不信你自己问她的样子。“刚刚也是她眼尖,一看到你在这里,她就走不动了!你快跟我说说,你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连我这个亲爹都快不认了,真是个狼崽子!” 陶景帆听到他的话又想笑,小郁听到自己爸爸的话一下子就叉腰站了起来,眼神像个小野兽,做出一副随时都准备攻击的准备。 江述立刻收回了自己放在桌面的手臂,用眼睛示意陶景帆,你看到了吧,马上就要冲过来咬我了! 景帆对这对父女的相处模式忍俊不禁,她看着小郁气鼓鼓的小脸觉得可爱生动到不行,又想到刚刚江述说小郁每天都想来找自己时更觉心底柔软,便伸出手去戳了戳小郁鼓起来的粉脸逗了逗她。 小郁侧头,一看到景帆打趣的笑就立刻害羞地钻入了景帆的怀中,这场景把江述气得不轻,嘴里又骂了句:“狼崽子!” 这次小郁根本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就黏在景帆的怀里摸出了一颗棒棒糖递给抱着自己的女人,完全当自己爸爸不存在了。 这动作差点没把江述气得一口气翻不上来。 “小鬼,你翅膀硬了是吧!” 陶景帆看着手里的糖再看看江述快要掀桌而起的表情,实在看不下去了。“江述,你别一直骂她,小孩子都比较敏感,你骂她她肯定不喜欢你,其实,小郁挺好的啊!” 江述气结,“是好啊,对你好,又不是对我好! 再说,我哪里骂她了,我给的都是爱的教育,结果她还我的呢?”说着又把手伸了出来。 景帆再次哭笑不得。 “你是不知道,这小鬼每天叫我给她煮面条,我煮了她就摇头,一会儿西红柿不好看,一会儿鸡蛋没味儿,动不动就把碗摔了,我累死累活的都得不到半句好!” 景帆伸手摸了摸小郁,摇头对她的行为表示了不赞同。 小郁一看到景帆的动作立刻就坐了起来,拿起笔写道:“bad!”写完后停顿了一下,又比划了几下,景帆没看懂,小郁急了,又拿起笔写道:“和你的taste不一羊!” 景帆拿着那张纸条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回想起小郁留宿的那个晚上,自己好像就是做的西红柿鸡蛋面,一时间,景帆又是高兴又是感动。 这就是孩子和大人最根本的区别,小孩子的心思纯粹,想要什么一点也不遮掩,喜欢谁就恨不得天天黏着,不会因为金钱地位而别有用心。 “小郁真的很乖,其实你把她教的很成功。”景帆想起小郁那天主动收拾碗筷的模样,由衷地赞扬。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江述大笑了起来,声音高昂而放肆,一时间餐厅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景帆有点尴尬,但对面的江述却一点也不介意,只刮了刮自己女儿的鼻尖,骄傲地说道:“虽然她性子倔,但她是我的女儿,她是我心里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人。” “那小郁的妈妈?”景帆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有些深意。 江述听到景帆的问话立刻沉默了下来,而一旁开始听到自己爸爸的话开始手舞足蹈的小郁也停顿了动作,她的脸上满是仓惶与失落。 景帆立即发觉不妥,想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表示抱歉,江述立刻就大气地挥了挥手,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小郁没有妈妈,不过她倒是该有一个妈妈了!” “怎么样,陶景帆小姐,可以考虑一下这个提议吗?” 这话题转地太快,陶景帆一时之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静默了几秒钟后,江述又继续说道,“你刚刚好像问我打扰你相亲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阻止你看上别人啊!” 又是调侃着的,不管不顾的语气,景帆有些分不清真假。 “嗳,我不比刚刚那个人差吧,而且你跟我还有缘分。” 景帆抬头望过去,似乎在问,有什么缘分。 “那么多人,捡到我女儿的偏偏是你,这不是缘分吗?”江述笑着又添了一句,“你刚刚是在相亲吧,你看,我代替他坐了这么久,你也没叫我走人,而且你的表情也没刚刚那么狰狞,证明你至少对我还算满意吧!” 景帆彻底无语了。 “哦,还买一送一,你要是嫌我年龄大,这还可以搭一个小的给你,挺划算的吧!”他的脸上又呈现出那种放肆的笑容。 “你可能误会了!”陶景帆想要解释,但解释什么她其实也没想到。 “这没什么误会吧!相亲不就是看个条件和眼缘,我感觉我们两挺合适的,我女儿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女儿吧,不喜欢你也不会抱这么紧,再说了我女儿那性格就是像我,你喜欢她其实就是变相地看上我了。”江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决心和陶景帆磨上一磨。 陶景帆的理智在听完这番话以后渐渐回笼,她看着面前的江述,便放开小郁说:“小郁,可以先自己玩吗?” 大约是陶景帆的表情太严肃,小郁也没有多撒娇,只来回看了自己爸爸,江述配合地做出了一个鬼脸,小郁这才弯起了嘴角一个人慢悠悠地爬到了另一侧的沙发安安静静地坐着。 “江述,我确实很喜欢小郁,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可以成为她的妈妈,至少我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我也能明白你的想法,小郁喜欢我,她又需要一个妈妈,所以你觉得我很合适你罢了,但是我们并不了解,而婚姻又是一辈子的事情,所以请不要这么草率。”景帆收敛了自己的笑容,极为认真地说出了事实。 对面的江述在听到陶景帆的话后不由得弯了弯嘴角,“我承认我的动机不纯,但是我的女儿这么喜欢你,上次我去你家的时候就发现你应该是个自理能力很强的女性,正是我非常欣赏的类型,再我们两个人年龄差距不大,应该都有一段过去,性格方面南辕北辙,正好互补,各项条件都很合适不是吗?至于你说的了解不了解,不接触又怎么知道能不能生活一辈子。” “更何况,景帆你本身也是来相亲的吧,把我当成一个考虑的人选不行吗?”说到最后一句江述又恢复了那懒洋洋的语调。 不知道为什么,景帆看着这个男人突然有了一种冒险的冲动,她的确需要一个对象,如果她想有孩子,就要在短时间内结婚,但这也不能保证她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除非是做试管。 如果做试管也不成功呢? 那最好对方就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还很喜欢自己。 小郁就是最佳的人选。 说实话,景帆一点也不在乎和自己结婚的对象会不会爱自己,爱情这个东西太虚幻了,她当初那样深刻地爱过杜宪,到如今也只是一场过去。 相比之下,景帆更信任亲情,她希望对方能够把自己当成亲人一样对待,她亦然。 这样看,江述其实很符合她的条件,看他的打扮也应该是有稳定工作的人,经济上应该没有负担,而他对自己的女儿看起来应该甚为宠溺,景帆个人非常欣赏这一点,而且,小郁的存在,从某种程度上又解决了景帆怀孕的难题。 这样想的话,突然觉得江述的提议不失为一个机会。 江述似乎也意识到陶景帆的动摇便对着自己女儿眨了眨眼,这绝对是小郁第一次和自己这个父亲心有灵犀,只见小郁扯着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道:“我会很乘的!” 陶景帆看到纸条上的话深刻地觉得江述对自己女儿的中文教育显然弱于英文,她叹了一口气,帮小郁写了一个乖字,然后说道:“先做朋友把!” 江述耸肩,笑得一脸得意,然后又再次刮了刮自己女儿的鼻子,“狼崽子,高兴了吧,这下你可以明目张胆地去赖着她了!” 小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突然伸出一爪,狠狠地掐了江述一把,在江述要跳起来发火之前,小郁就已经蹦跶着跳入了景帆的怀里,把江述气得牙痒。 小郁最后又是被景帆暂时“保管”,因为江述临时有点事,他走之前还捏了捏自己女儿的脸颊说:“得了,你眉毛胡子都要皱成一团了,再这样就不美了,”说完就用手肘去碰了碰景帆继续道:“嗳,我说的又不只是昕郁,你也是啊,别老皱着眉,又没人欠你百八十万!” “……”景帆再次无言。 和江述分开后,景帆就带着小郁去逛了商场,说不清为什么,景帆就是想给小郁买两件美美的衣服,这大概就是做母亲的感觉,想给自己的女儿扎好看的发式,给她穿美丽的衣服,把她打扮得像个公主,只要看到她美丽的模样,自己的心里就想吃了蜜糖一样甜。小郁也有些激动,在知道景帆要给自己买衣服后一路都蹦蹦跳跳的,欢乐地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这还是补的昨天的,tat 继续吧,哎。。。。。 其实杜宪也想出场啊,我刚刚总感觉他在跟我说话,o(n_n)o哈哈~ 杜宪:“作者,我要被你雪藏多久?” 某顾:“快了,儿子,其实你不出场比较好,出场等着被虐吗?” 杜宪:“你都要把那谁配给别人了,我还不出场!” 某顾:“你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好不!”【比如严菱! 杜宪骤然沉默了下去! ------------ 2323. 寻得到尘封小店回不到相恋那天 女人买起东西来都是疯狂的。 陶景帆一人逛着总觉得不得劲儿,正巧徐念打电话问她在哪儿,景帆索性报了地址。还没到半小时,徐念就出现了。 “哟,还真有个孩子?那野男人呢?”徐念看到小郁的时候就蹲了下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脸,景帆用脚背勾了一下徐念的屁股,“说什么呢,再不起来就走光了!” 徐念立刻站起来从后面扯了扯自己的上衣,她退了两步,8厘米的高跟鞋砸在地面咚咚地响了两声,小郁听到声音后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那双漆黑的眼里因为好奇和兴奋闪着亮光,但身体却又与之相反的,犹犹豫豫地在躲闪。 徐念看到小郁又长又密的睫毛羡慕不已,“喂,你上哪弄来这么萌的小姑娘?” “就是上次我跟游骏彦的相亲的时候碰到的,”景帆刚解释完,小郁就跑到了她的身后,小小的身体都藏了在了她的身后,景帆便侧过头,看见她正在用手揉自己的眼睛,以为她困了就问:“想睡觉了吗?” 小郁摇了摇头,黑亮的大眼睛又眨了眨。 徐念看得心花怒放,立刻挪动脚步就随着小郁移动了方向:“hello,小美女~” 小郁又朝陶景帆后面躲了一躲,景帆侧着身体摸她,小郁茫然地抬起脸,似乎有些不安。 “还真是你女儿啊,这么黏你。”徐念说完便想抱抱小郁,却不料她刚一伸手小郁就又围着景帆躲了两步,只剩下半个脑袋露在外面。 徐念看到对方一脸戒备的模样突然玩兴大发,她从自己的手包里摸出了一块巧克力放在手心里递过去:“小美女,给你见面礼!” 小郁在景帆点头后,才缓缓地伸出了手。 徐念本身也是孩子气十足的性格,加上有了巧克力的保驾护航,她很快就和小郁亲密了起来。 “你是不知道那个黎循对着曾璐发了多大的火,说你骗婚,骗感情,还说从来没遇见你这么极品的女人!” 陶景帆听到后就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下午江述出现的事,还别说,好像确实有点极品,理亏着就没反驳这点。 “亏得我还拍着胸脯说不可能,结果你还真弄出了个孩子来,快说,这小美女的爸爸哪去了?”徐念看到景帆没反驳,大脑立刻高速地运转了起来,属于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好像是工作上有点急事吧,哎,我还真有点对不起曾璐,明天我得跟她解释一下,这也是事出有因。” 景帆接着又把黎循挖角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居然还有这回事,他到底是来相亲的还是来拉皮条的,下午居然还反告你一状,这社会到底怎么了,现在的男人怎么都这么极品!”徐念又想到了唐诤,一下子就对全天下的男人充满了仇恨。 “……”景帆现在倒是淡定多了,其实她开始还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男人缘,怎么一个相亲一次就失败一次,遇不到一个顺心的人。 但愿,小郁的父亲能好点。 “你现在是打算跟这小美女的爸爸试试?”徐念瞅了瞅前面蹦蹦跳跳的小女孩问道。 “顺其自然吧。”景帆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徐念听到这个答案后立刻觉得不放心,“那她的妈妈呢?”她指了指小郁。 景帆皱了皱眉,想起下午江述的言行,有些怅然地说,“小郁好像没有妈妈,可能……” 话没说下去,徐念听那意思倒是懂了些。 多半是不在了。 这样就好,前妻和前女友是永远战不胜的白莲花。 既然不在了,景帆要试试就试试吧。 “我还是建议你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实在不行就做试管吧,”徐念停顿了一下,想起刚刚小郁缠着景帆的模样又继续说:“我也不是说她不好,但你自己……” 自己的孩子总是不一样的。 景帆沉默了一下,然后笑道:“你说得我好像就要闪婚了一样。” “闪婚有什么不好,现在闪婚的人这么多,只要感觉到位,你明天去扯证我都不拉你!” 景帆见徐念越说越离谱了,便拿了一件衣服在小郁的身上比划了起来,徐念也走过来帮着选了起来,话题才终于得以转移。 等到景帆手里都大包小包的时候,小郁也走不动了,徐念便想带着小郁去商场里的kfc买饮料。 “你们去吧,我在这等你们,”景帆提着手里的袋子,实在不想带着这一堆东西去挤快餐店,便对着小郁说:“你乖点,要听阿姨的话。” 徐念在知道小郁不能开口说话后便格外注意她的表情,刚刚看到小郁看着kfc的宣传图目不转睛时就猜到她大概也渴了。 到底是孩子,又长得如此可爱,徐念见她和景帆投缘也觉得十分开心,便下意识地想替自己的好友讨好这个孩子。 不知为什么,徐念总觉得,后妈这条路并不好走。 希望这个孩子能对得起景帆的真心。 “小郁,跟我一起去吧,让你景帆阿姨休息一下!” 小郁听到徐念这样说以后,便主动帮景帆提了两个袋子,景帆失笑,再三示意自己不累,也不会离开后,小郁才跟着徐念一起钻进了快餐店的人山人海中。 陶景帆看着那个孩子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忍不住捏紧了手。她其实有点害怕,因为越接近小郁,就越会想起自己当年拿掉的那个孩子。 忘不掉的过去和抓不住的未来,反反复复纠结着她的心,始终看不到结束的那一天。 景帆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深呼吸了几下才放松了下来。 “陶景帆?” 景帆听到有人叫自己时还有些愣,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杜悠闻十分意外,可能是因为生过孩子的原因,杜悠闻的体型还没恢复,依然有些丰满,但可能因为剪了短发,此刻看上去倒也气韵十足。 站在她身后的,则是陶景帆非常熟悉的一个人――杜夫人,杜姜若琳。 陶景帆不由自主地弯腰,恭恭敬敬地说:“阿姨,你好!” “你也好,景帆!”杜夫人看上去仍然十分端庄,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容忍,连时光的痕迹都甚少留下。 陶景帆慢慢地移动了两步,杜夫人微笑了一下,“好久不见,身体还好吗?” “劳你挂心了,一切都挺好的。”事实上,景帆很不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但她对杜姜若琳又极为敬仰钦佩和感激,自然就想顺着对方。 这几年来,景帆在不同的场合也曾碰见过杜姜若琳若干次,杜夫人从不避讳,非常坦然地景帆当做小辈一样照顾,甚至在陶景帆遇见业务上的困难时也主动伸以援手。 经过过去的接触,景帆在潜意识里十分钦佩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尤其是她身上的温婉和大气,让景帆觉得受益匪浅,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她也就模仿了起来。 “听说你前段时间住院了,”杜夫人伸手抚了抚景帆的手臂,“张医生是我几十年的好友。” 杜夫人就是这样,习惯点到为止,不会让和她对话的人太为尴尬。 “现在已经康复了,”景帆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但她也确实没有说谎,她去医院的时候只是为了治疗子宫内膜异位症。 “是吗?”杜夫人轻轻地问了一句。 景帆沉默了,她知道对方这句话的含义,但她并不想和杜夫人讨论这个问题。 有时候,钦佩敬仰某个人,并不代表可以和那个人成为忘年之交,更何况,杜夫人还是那个人的母亲。 “景帆,”杜姜若琳叹了一口气,“这几年辛苦你了,作为一个年轻的女人,挺不容易的。” “没有,请不要这么说,”陶景帆这个人对长辈其实格外尊敬,杜姜若菱个子不高,景帆就弯着身子来配合对方,“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也一直觉得自己选择的路是最适合自己的。” “你很好,这几年你的努力阿姨都看在眼里,如果我是你的母亲,我一定会为你骄傲的,”杜夫人忍不住再次叹气,又看了看杜悠闻才说:“你看,我的孩子可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 “妈妈,”杜悠闻娇嚷了一声。 杜夫人的脸上难得有些踌躇,“我难道说错了吗?” 杜悠闻立刻沉默了下去。 景帆没有出声,对于杜家母女二人的对话也不想猜测,她不愿意插手自己管不着也不该管的事,即使杜夫人今天的表现过于亲昵,景帆也没有越过自己的界线。 杜姜若菱看着一脸平静的景帆,想到杜宪跪在地上祈求自己的模样,便无奈地开口说道:“景帆,阿姨希望你和杜宪早点把婚事办了!” 杜夫人的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为之意外,杜悠闻几乎无法相信这句话是出自自己母亲的嘴里。 自己这位母亲是什么人啊,她可是无数次地说过绝不插手自己儿女婚事,就算是自己现在在闹离婚,母亲也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从头到尾,只让她自己看着办。 在杜悠闻的记忆里,自己母亲的观点一直都没变过,她曾说,你们都是成年人,自己为自己做决定,然后,自己要为自己的决定买单。 但今天,她却站在这里,用一种悠闻从来没听过的语气对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说,希望她和自己唯一的弟弟尽快完婚。 作者有话要说:要上班了,最近忙着找房子,置办东西,转移档案,快疯了…… tat 大家都因为我不勤奋所以不撒花了吗,哎,乃们不能这样薄情啊! tat ps,我欠着的更新我记着的!早晚我会还上的!握拳! ------------ 2424. 即使再见面 ,成熟地表演 ,不如不见 陶景帆会给出什么回应呢,杜悠闻猜测着她的回答,从内心来说,自己是很喜欢这个女人,从第一面开始,就发现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那样稳妥的举止轻而易举地就博得了她的好感。再在医院相见时,发现她一个人做手术,不管是手术前还是手术后,她都慢慢地等待,不知道是在混时间,还是在等待病好,但只要一看到她苍白的面容,就会为她的独立心疼。 但是,杜悠闻也知道,她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杜宪,都是排除和疏远的态度,也正是这份排斥和疏远,无一不彰显着她会拒绝的答案。 “对不起,阿姨你可能误会了。” 陶景帆开口的时候,杜悠闻就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她就知道陶景帆一定会拒绝的。 “我不知道杜宪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是我并没有和他结婚的打算,我目前的状态,很好也很稳定。”杜悠闻看着正在说话的人,她的嘴边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说话的时候还是保持着谦卑的姿势,但语气却透露出毫不动摇的坚定。 她好像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内敛的姿态,却显露着坚定的心境,清清楚楚地让人明白根本没有相劝的必要。 气氛在这句话落地的瞬间就尴尬了起来,杜夫人说不清自己内心是失落还是悲哀,她看着面前的陶景帆,突然想到了几年前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那个时候的她站在自己面前身体还微微地发抖,眼神躲躲闪闪,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计划。哪怕是后来接过自己的支票时,她也是羸弱的。 到底还是那件事改变了她。 自己强硬地拉了一把这个女孩,让她迅速地成长,也让她改变了生活轨迹,更让她过早地体会了人世的苍凉郁残酷。 杜悠闻感到母亲的身体有一丝震颤,她刚想说话来转圜,就听见自己的母亲说:“好,阿姨尊重你的决定。” 杜夫人离开的时候仿佛不放心一样添了一句:“景帆,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别太拼命了,女孩子,还是胖点的好。” 景帆看着杜夫人的背影,突然瞥到自己倒映在展柜上的身影,情不自禁地掐了掐自己的脸颊,是什么时候开始,以为会跟自己一辈子的婴儿肥,也消失不见了呢? 也许是因为这个小意外败了兴致,景帆再看看周围的场景总觉得有些疲惫,等到徐念带着小郁回来后便没有再续下一摊。 景帆送徐念回家后才发现小郁已经副驾驶的位置上睡着了,她慢慢地将车开回自己住的小区,然后才慢慢地下车,走了几步确定不会吵醒小郁后才给江述打了电话。 江述那边吵吵嚷嚷的,景帆问了几声都没听清楚,最后还是江述挂了电话发了个短信来,景帆才知道他还在忙工作的事情。 “好,你忙吧,我会好好照顾小郁的。”用的是固定的短信模板,景帆想了一下,才将最后那句――“陶景帆发送”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既然决定做朋友了,就不该用那么公式化的口吻吧! “早点休息,不要太想我。” 江述回的短信让陶景帆无奈,这人还真是自来熟。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想他吗? 景帆按着屏幕,打了一句,“你想多了。” 江述回的很快,“是啊,我这不是正在想小郁和你吗,想的确实有点多。” 景帆收到后更是哭笑不得,哪有人这样,还没接触几次言语就如此露骨,就算现今社会流行快餐爱情,景帆也接受不了这样的进度。 她想了想,又按了几个字,“江述,你矜持点说话,别像个流氓似的!” 一打完,她就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妥,发出去似乎有些伤人,人家想想小郁哪里流氓了,不发吧,景帆又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想来想去,她干脆按了锁屏键,眼不见为净。 陶景帆收好手机后便准备去把小郁抱起来,却在一转头时看到了杜宪的车。 她一向对数字敏感,那一日坐过杜宪的车,脑子里自然就有了印象,就像那天拨打过江述的电话,刚刚需要打电话时她立刻就能回想起来。 景帆等了一下,看到那辆车熄灭后她才缓缓地走了过去,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话说清楚了。 车门没有打开,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表错情了,杜宪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住在这里,他可能是来找别人的。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她便换了个方向,朝着自己的车走了过去。 车门却在她转身的那个瞬间打开了,景帆听到声音时条件反射地侧过了头,就是这样好巧不巧的,杜宪就看见了她。 下车的他一只手还扶着车门,脚还没站稳。 当他确定站在对面的人是陶景帆时,便立刻关上车门快步走了过来。 景帆转过头,想起杜夫人无奈的叹息,便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等着杜宪开口。 “我查过你的入院单,有看到地址。”杜宪看到景帆询问的目光后就先解释了出来。 可惜景帆并不是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没关系,杜师兄这个时间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她看了看自己的车,不知道小郁醒了没。 “我姐说她遇见你了……”杜宪顿了一下,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女人,才一周不见吧,她又瘦了些。 杜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上周陶景帆在自己家里醒过来的模样,她穿着自己的睡衣,站在客厅里,眼神空茫而怅然。 她好像不该是那样的表情,但好像又天生该那样的表情。 洞悉一切,又挣扎不已。 “是的,我还遇见了您母亲,”景帆感觉到杜宪别有深意的目光时便忍不住用了敬语,“您为什么要让您母亲误会呢?” “抱歉,”杜宪听到这句话后也想起了今晚自己来的目的,“我后来没有跟她解释,让你为难了,我很抱歉。” “我并没有为难,”景帆听到杜宪左一个抱歉右一个抱歉越发的面无表情。 她为什么要为难,她不是一口就回绝了吗? 陶景帆回想了一下傍晚的情景,实在记不起自己有那一刻表露过为难的意思。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对你母亲说了什么,但我的立场你应该很清楚了吧!”景帆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结婚结婚结婚,只要和这个男人沾边,就立刻要被刻上补偿和结婚两个词。 真的不厌倦吗? 叶阑珊不是说过杜宪有女友的吗,为了补偿自己做出婚姻的承诺真的有这个必要吗,景帆又有些看不透杜宪了。 “你这样有意思吗?为了补偿我,离开你真正爱的女人,甚至还请出了你的家人做说客,真的有意思吗?”景帆真的是厌烦了,她一想起下午杜夫人眼里的同情就觉得难受,自己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吧! 杜宪听到这样咄咄逼人的话时并没有立刻回答,真正爱的女人,他捕捉到这几个词时有一点茫然,便呐呐地问道:“陶陶,我真正爱的女人是谁呢?” 陶景帆觉得杜宪有些反常,他真正爱的女人是谁自己怎么会知道,神经病,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只有这个反应。 “如果,有人说我不懂爱人,你会同意吗?”杜宪看着陶景帆脸上的不耐烦突然有些失落,她不该这样的,从前的她眼里只能看到自己,她会温婉的对着自己笑,会看着自己发呆,会因为自己一个动作而脸红,她也会因为自己拒绝的言行而失落,而落泪。 他们分手那一天,陶景帆整个人都是慌乱的,她不停地摇着自己说:“你骗我的,你开玩笑对不对,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为什么?” 那天是在哪里,在自己的车里吧,他是怎么说的,说:“我厌倦了。”好像还有,还有什么?他想不起来,但是他却能想起陶景帆的反应,她看着自己,茫然地问着,“厌倦?爱情也会有厌倦的时候?” 其实,他厌倦的不是爱情,厌倦的是欺骗。 杜宪突然想起来了,让陶景帆哭泣的是自己说的那句话,他说:“再这样继续下去,我真的会喜欢上你。” 似乎在这句话后,陶景帆的眼里就流出了泪水,她问他,“你的意思是这些日子从来你都没有爱过我对吗?”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应的,他好像是沉默了下去,陶景帆就再也没有说话了,她看着自己的眼里充满了恨意,那样布满血丝和水意的双眼和她苍白的脸颊,直到今日,杜宪才终于在时间的隙缝里挖掘了出来。 那是自己这辈子最不该说的一句话,是不该,因为那是事实,最残忍的事实。 “周周转转,又终于回到原点了,”杜宪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瘦弱的肩背,突然想起自己在出国前最后一次见到她的场景,两个清瘦的人影在黑暗中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那天好像也是这样漆黑的夜,他站在她身后,看到她摇摇晃晃的背影,他没叫住她,也没有上前拉住她,只是这样目送着她的远离。 “我去国外的时候都没怎么想起过和你有关的事情,甚至还差点忘记你的模样,但一回国,在医院里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突然想起了你过去的样子,你可能不相信,但后来我真的每见你一面就会想起更多的事情,都是和你有关的事情,哪怕是现在,我依然不停地想起你过去的模样,我看到你脸上的不耐烦和厌恶都会觉得熟悉,熟悉到好像下一刻就可以在我的记忆里找到类似的场景。 可是怎么会找得到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是分手的时候,你都从来没有表现出对我有任何的不耐烦和厌倦啊!” 杜宪抬起了眼睛,他又一次深深地看入了陶景帆的双眼,就在他觉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就听到她轻巧地吐出了几个字来。 “杜宪,你真让我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手腕和脚背被开水烫了,好疼。 怪自己不小心,这个本命年真是太不幸了。 tat 求留言撒花安慰。【话说,我想问问,我到底欠了几更啊?对手指,有美人儿记得吗? ------------ 2525. 喜怒和哀乐,有我来重蹈你覆辙 恶心。 杜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到底还是骄傲的,在听到这两个字时浑身一震,心中感受到翻江倒海的屈辱感。 “你现在是想要证明什么,证明你当年是和我两情相悦,只是你后知后觉?还是想告诉我那一年的逢场作戏,在若干年后的今天质变成了爱情让你经久难忘?”陶景帆嘲讽地冷笑,她努力平息着自己情绪的波动,杜宪这是踩到了她的雷点,最不堪的过去都因为他的话又再次历历在目。 “你爱过谁你自己不知道吗,当年你和我纠缠那么久不就是为了成全另一个人吗?其实你也真是伟大,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说的是阑珊……”杜宪想解释,可陶景帆根本不给他机会。 “够了,杜宪,我说够了。”景帆的语气已然不悦,“收起你的君子德行,真正的男人不是这样的,从以前到现在,你都不够洒脱也不够成熟,我指的是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洒脱与成熟。 如果你真的对我心有歉疚,那你知道我不愿见到你也不愿接受你的补偿时,你就该洒脱地忘记,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婚姻说事,甚至是搬出了你的家人来当说客。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过我的话,我说过我并不需要你的补偿,因为我已经站起来了,已经能够坦然生活,能够自己对自己负责,你凭什么要来干预捣乱这平静的一切? 今天你站在这儿,说如何如何记起我当年的模样,你是不是觉得很感人,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感激涕零地谢谢你的眷恋,或者你觉得我会对你抱有一线希望,甚至会因为你记起我的事情感动不已,感动地和你重头再来? 呵呵,你错了呢!” 杜宪听到景帆的语气词时又恍惚了起来,可对方哪里给了他沉湎过去的机会,那双漆黑的眼里流露的是洞悉一切的了然,让杜宪无路可退,只能慌乱地垂下了眼睛。 而他面前的人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尴尬一样,继续干干脆脆地说道“其实你感动的只有你自己罢了,你不是女人,你可能理解不了我的感觉,这些年过去,当我已经心态平和的时候,有人来对我说我过去对你有多执着,这其实是一种伤害,一种对我的伤害。 如果你真的想弥补我,就停止这样的伤害好吗? 我已经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把爱情当做一切的人了,我爱过你,但那是过去了,没有人会站在原地,也没有人会永远守着过去的感情念念不忘,不,或许有的吧,但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至于你现在觉得自己好像陷在了回忆里面,其实也只是因为你心里觉得愧疚和不习惯而已,你不习惯我没有缠着你,也不习惯我对你的拒绝,让你感觉到了落差,甚至错觉自己遇见了爱情。 醒醒吧,那不过是你长久以来圆滑的性格让你无法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罢了。而且这件事真的没什么,只是一场没有成功的恋爱罢了,世界上恋爱不成功的人太多了,怀孕堕胎分手的女人也有很多,你真的不必要做到这一步,别像个圣人一样想当然了好不好? 成熟一点,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景帆停了一下,又加上了一句:“听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那就请你不要再伤害一个女人了,女人是很脆弱的,伤过一次,就再也不能复原了。” 最后这句话,她说地很慢,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别人。站在一旁的杜宪则是脸色变得苍白,从一开始迷茫的失神到现在心神俱疲的悲哀也不过几秒而已。 景帆等了一下没有听到杜宪的回复便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所有人都说这个男人最温柔,但陶景帆却觉得那样的态度太过于苍白和虚伪。 他如今的温柔不过是在成全他心安理得罢了。 这一次应该是真正的结束了吧,她抱起小郁的时候最后看了那个低着头静默不语的男人一眼,便单方面结束了这令人不愉快的谈话,朝着自己家缓缓地走了过去。 站在原地的杜宪则是在她离开后才缓缓地抬起了头,往日里温颜微笑的脸上,在黑夜中居然呈现出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凄楚。 那一夜下了很大一场雨,雨水噼噼啪啪地砸在窗户上像是奏响了一首不规则的小夜曲。 景帆被小郁半夜推醒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又做了一场噩梦,梦醒来,她看着小郁睡眼朦胧的模样,只觉自己的过去好像随着那场噩梦一起远离,她抱住小郁,哼出一首轻缓的歌曲哄她入睡。 ―――― 陶景帆第二天下午才见到江述。 那个男人站在门前又是邋里邋遢的模样,景帆见到他蓬头垢面的模样毫不遮掩地笑了出来。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她边说边从柜子里面摸了一双拖鞋出来。 幸好,江述隐藏在鞋子里面的袜子还是白色的。 “工作啊!”江述一脸正经地说道,“丫头,过来给你老爸亲一口!” 穿着新衣服的小郁看见自己老爸一身污渍后一脸傲娇地撇过了头,直接无视。 “什么工作会这样?”江述身上除了烟味之外还有一股汽油味。 “我说了你可别嫌弃我,”江述接过景帆给她的毛巾,景帆没理她,我嫌弃你干什么,你又不是我的谁。 对面的江述一脸像是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的表情:“其实,我是个开车的。” “开车会弄成这样?”景帆皱了皱眉,开什么车,客车还是货车? “嗳,我还要自己修车啊!”江述顺着景帆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真有点脏。 “现在修车很贵啊,我还拖家带口,可没那么多闲钱,就自己修了。” 江述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小郁,突然戏谑道:“你知道的,现在物价飞涨,我还得给那祖宗存点嫁妆!这年头,当爹真苦,这么苦自己女儿还不待见。”说完又冲着景帆眨了眨眼。 一边的小郁在听到这句话后也侧过了头,她看了一眼江述,然后写道:“liar”(骗子)。 江述当场有些下不了台。 景帆有些纳闷,便问:“小郁,为什么说你爸爸是个骗子?” “sunday”。 她又写了一个单词。 今天的确是周末没错,景帆还让徐念帮自己约了曾璐,她看看时间好像也差不多了。 “我等下还有点事情,”景帆看着对面一脸茫然的江述有些不好意思地下了逐客令。 “sunday,星期天……”江述念了两遍后才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小鬼,是不是带你去吃大餐?” 小郁跳下了沙发,急匆匆地跑过来,江述以为自己女儿要冲入自己的怀里,便张开手迎接,结果小郁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抬起一脚狠狠地踢了过去。 景帆看到江述抱着脚在原地边跳边喊麻的样子十分震惊。 “小郁,你怎么回事!” 她虽然只是个孩子,但也不该对自己的父亲如此放肆,景帆看着江述胀得通红的脸下定决心一定要纠正小郁这个行为。 面对景帆严肃的口吻,小郁并没有躲闪,她喘着粗气,拿起刚刚那张写着liar的小便签本狠狠地扔向了江述。 “到底怎么回事?”景帆看了一眼抱着腿的江述,又看了看气得双脸通红的小郁突然找不到自己的立场了。 “是不是海洋公园,”江述放下脚的时候还心有余悸,这祖宗下脚真够准的,刚好踹在他麻经上,整个腿到现在还在发麻。 当他说出海洋公园的时候小郁就撅起了嘴,江述总算想了过来,“好好好,我立刻带你去好不?” 还是忍不住咕噜了一句:“小爷我一天都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话一说完,小郁脚上的拖鞋就飞了过来,在快要砸到某人的脸时江述才下意识地用手接住,小郁见没砸到江述又气得双脸通红。 景帆算是服气了,这对父女总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她弯下`身子,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孩子。 “小郁,不可以这样对你爸爸的,”景帆摸了摸小郁的头,“你看你爸爸,刚一忙完工作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见你了,可你呢,见了他不仅不不跟他打招呼,也不问他累不累,反而踢了他一下,你觉得你做对了吗?” 小郁没吭声。 景帆继续控制语气,用着浅显易懂的句子继续说:“其实你爸爸犯了什么错呢,只是忘记和你的约定是吧,但是大人都很忙,有时候总会忙得忘记一些事情的,你爸爸有自己的工作,赚了钱才能带你出去玩,给你买冰淇淋,买漂亮的裙子穿对不对?” 小郁眨了眨眼,小手抓住新买的裙子,呼吸慢慢平稳了下来。 “其实你爸爸也不是故意骗你的,他只是忙忘了,阿姨有时候也会忘记给sweety喂狗粮的事,难道小郁就不会忘记任何事情吗?” 江述有些诧异地看着景帆,面前的这个女人正在帮自己教育女儿,她说话的时候慢吞吞的,偶尔停顿照顾小郁的反应,一看见女儿撅嘴,她就会摸一摸小郁的头安抚她,然后又继续往下说。 一阵柔和的温暖在江述的心里缓缓地流过。 “你看,你爸爸工作这么辛苦不都是为了你对不对,你踢了爸爸是不是该说一声对不起?”景帆微笑了一下,鼓励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小郁似乎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不对的地方,她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在看到景帆鼓励的目光时,缓缓地走到了江述的面前。 江述则是还沉侵在景帆的行为中便没有给女儿任何反应。小郁以为他真的生气了,便抓住他的衣摆摇晃了两下。 江述感觉到时就看到小郁抓住了他的手,在掌心写道:“sorry,dad”。 江述长大了嘴。 这还是小郁第一次给自己道歉,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想抱住自己的女儿,刚一伸手就想起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污渍,他克制了好几秒,才伸出手摸了摸小郁的脸,说道:“爸爸以后再也不会忘记和昕郁有关的事情,所以小郁也不要生爸爸的气,原谅爸爸这一次吧!” 说完江述就抓着女儿小小的脚替她穿上了拖鞋。 突然,他的脸被人亲了一下。 江述一下子就乐呵呵地笑了出声,就算小郁的脸上满是嫌弃与不甘愿,江述还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天使。 “亲爱的,我要先回去换个衣服,你们等会儿再下楼吧!”江述看了看时间,估计两点半之前能收拾好自己带小郁去海洋公园。 “我们?”陶景帆问出了声,看来自己刚刚说的话被人当成了耳旁风,吹过就算了。 “嗯?”江述看着对面的女人,“你不去吗?” 或许是陶景帆的表情太严肃,江述居然还好死不死地在末尾加了一个“亲爱的”。 陶景帆觉得小郁刚刚踢他那一脚力气可能太轻了。 “我刚刚说了我下午还有点事的吧!” 其实她并没有生气,可能是带团队带久了,遇见刚刚这种情况,她就习惯用一种类似于命令的语气来说话, “嗯?”江述回想了一下,又笑了一下,企图模糊过去,景帆也没拆穿他,只拿过梳子帮小郁扎了一个小马尾后才直起身子看着江述。 江述这下还真有点尴尬了,他是可以马上领着小郁走的,但是对方帮着他照顾自己女儿照顾了一天,自己这样走了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不用了,你先带小郁回家吧,你不是还换衣服吗?”景帆还没说完,小郁就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她低头,看见面前的女孩子手舞足蹈地比划,在估计自己猜到她的意思后才慢慢地摇头,“小郁,阿姨已经约好了朋友,不能失信的,刚刚你爸爸忘记带你去玩的事,你就觉得他是个骗子,如果阿姨不遵守和朋友的约定,那阿姨也是个骗子,小郁希望有人把阿姨当做骗子吗?” 小郁失落地摇了摇头,她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景帆的手笑了笑才转过身走向自己的父亲。景帆看着她逞强的表情,心底一软:“不然,晚上阿姨带你去吃海鲜?就是昨天晚上电视里演的有两只大钳子的龙虾好不好?” 小郁这才转过身一下子又扑进了景帆的怀里,江述汗颜,觉得自己女儿太会利用资本了,小小年纪,居然这么腹黑,怎么一点也不像自己? 难道像她? 一想起她,江述立刻就板起了脸色,刚刚弯起的嘴角因为情绪的牵动形成了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弧度。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尽快恢复了正常,一脸嬉笑地说了两句才和抱着小郁的女人一起下了楼。 下了楼以后,江述提议既然晚上还要一起吃饭,那干脆就由他送景帆去茶楼算了,景帆想反正顺路,也就没矫情地拒绝。 “看不出来你还喜欢打麻将啊!”车上,江述随口问道。 景帆“嗯”了一声,其实她也没多爱,不过是个消遣,其实以前她周末还会去打打球,做做瑜伽,但是从手术以后,便停止了。 等打完三个月的药剂,身体彻底恢复了再去吧! “打得如何?”江述又问了一句,在他看来,女人家除了喜欢逛街买衣服,做美容和spa以外,就只有打牌了。 “一般,打总算的话不赢也不输。”景帆换了一个姿势,后背上的靠枕软软的,真舒服。 看得出来,江述是个很宠爱自己女儿的人,他的车里除了三个布娃娃以外,还有很多零碎的小东西。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薯片给小郁?”景帆有点不赞成了,小郁还这么小,吃这么多垃圾食品对身体并不好。‘ “我买这么多,哎,你问问她自己,一进超市我要是不给她买,她就走不动了,你见过吗,她就站在那,拉着我,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给她买人家还以为我虐待她了。” 坐在景帆怀里的小郁听见自己父亲在揭自己的短自然又是一脚招呼了过去,这一次景帆就当没看见一样把头偏向了一边。 很快,就到了茶楼。 景帆下车的时候,小郁非常熟练地亲了亲她的脸,景帆被小郁哄得十分开心也弯腰亲了一下小郁的额头。江述看到了也就存着逗趣的心态问了景帆一句,“亲爱的,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goodbye_kiss?” 景帆看了他一眼,略微不喜对方这样的态度。 “我这个人其实有些保守,不太能接受这种轻浮的感觉,江述,你别这么夸张行不?” “……”江述无言了。 他这个人一向狂放不羁,除了自己的女儿,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自由散漫惯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里考虑过这些。 可陶景帆不一样,她来自古朴的小镇,加上父母亲也是从事教育工作的人,骨子里自然就有些刻板,实在不能习惯江述动不动就扔出一句亲爱的来称呼她,他们还没这么熟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稻草人的地雷,么么 怎么一写完就现在了,otz,那干脆不睡了再写一章吧, 最近我住的地方在修东东,白天可能都要停电,otz,晚上9点才来,伤不起啊,哎…… 我再去写一章好了,据说欠了三更,那待会先还一更。 我这么努力,再不撒花的都是牛虻了~~~ ------------ 2626. 离开旧爱,像坐慢车,看透彻了心就会是晴朗的 ,没人能把谁的幸福没收。 说到陶景帆的保守,可能听起来你会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她大学的时候就跟男友上过床,还曾经有过差点成型的胎儿。 这样的女人,如果还说自己很保守,是不是很作很虚伪? 可这还真是一个事实。陶景帆这个人在感情这方面近乎于刻板,她能接受细水长流,点滴积累的爱情,却不能接受江述口中的轻言浪语。 就算是玩笑,陶景帆也会产生自己情感观遭到冲击的错觉。 大都市里,速食爱情,男男女女,看顺①38看書网进入验货的阶段,微信、陌陌等各色约`炮工具的流行,让爱情越发的轻易随性。 可对于陶景帆而言,她真的做不到,如果只是想放纵,她又何必等到今天,江述的态度太热情,太暧昧,本能的就让陶景帆认为对方过于轻浮。陶景帆看着江述沉默的样子,也尴尬了起来,尴尬之余,景帆突然想到了她当年差点因为自己不再是处女而自杀的事情。 对古文化有丰富涉猎的景帆自小就是在陶子正先生封建的教育下长大,出来读书之前陶子正先生就耳提面命地警告过她无数次,绝对不能和陈默睡一起。 景帆那个时候已经对男女之事略有耳闻,虽然父亲没有明说上床二字她也觉得羞地不行,后来读书,她也确实没有与陈默做过任何越矩之事,哪怕亲吻也是浅尝辄止,匆匆结束。 那是最纯的少年时光,好像一牵手,爱情就老去了一般。 景帆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因为和她裸裎相见的人并不是陈默,而是杜宪。人在恋爱中都是没有理智的,杜宪的出现圆满了景帆20岁以前对于男人全部幻想,他有着高挑的身材,比例匀称,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又因眉眼温润,一眼看去就已经沦陷,偏生这样完美的他还用尽心思来追求了一个平凡女生,景帆怎么会抵御地住那杯名为情爱的毒酒。她中了毒,那样飞蛾扑火地爱上了杜宪,甚至恨不得每分每秒都与他一起,呼吸他的味道,分享他的体温。 当他们有了肌肤之亲以后,在陶景帆的观念中,她其实已经嫁给了杜宪,在她的老家,这就算是实质性的婚姻了,可杜宪却对她说了分手。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景帆都因为自己不是处女而自卑不已,只要一想到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的刘阿姨景帆就觉得十分害怕。 刘阿姨长得很漂亮,是镇里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她年轻的时候跟一个到镇上来旅游的老板一起离开过一段时间,再回来就嫁入了镇上做泥沙生意的王家。 小时候,母亲和外婆都会用王阿姨的例子来教育景帆,做女人,一定要自尊自爱,不然就会是第二个王阿姨,第二个因为不自尊自爱所以经常被骂成破鞋最后沦为他人私下谈资、郁郁而终的王阿姨。 和杜宪分手以后的景帆,就觉得自己和王阿姨差不多,都是因为受到了诱惑,所以失去了女人最纯真的东西。 其实她的思想真的很保守,就算是在医院见到过打胎打第四次的未婚少女,景帆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大事,她怕的是自己的家人知道,怕父母和外婆失望,更怕这样的事情再小镇里流传开被作为反面教材,沦为笑柄。 不过她后来终于是坦然了,因为论坛上的照片,校办的检举信把所有的一切以最残忍的方式展现在她的父亲眼前。 父亲毫不犹豫地和她断绝了关系,陶景帆在那一刻除了伤心和绝望以外,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至少,她不用在以后的日子里像刘阿姨一样想方设法地瞒住这件事。 也因为父亲和她断绝了关系,景帆才真正下决心留在了这个城市,留得越久,就越觉得那张膜其实什么都代表不了。 “你讨厌我吗?”江述出声打断了景帆的回忆。 “嗯?”陶景帆还没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的说话方式?”江述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陶景帆听清楚了,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对江述并没有喜欢或者讨厌的感觉,才见过几次面,她甚至还没摸清楚对方的性格,她又是个慢热的人,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会有讨厌或者喜欢这个说法。 “不说话就是讨厌了?”江述有一点受伤,他也好几年没有追过女人了,第一次追一个人居然就被讨厌了。 很挫败。 不过幸好他是个脸皮厚的人,在景帆说出“并不是那个意思”的时候,江述立刻就自动修补了自己的男性自尊。 “那就是喜欢了?”立刻蹬鼻子上脸。 陶景帆哽了一下没来得及回答,江述立刻就接了下去,“喜欢就好,这可不能按照你的步调来,你这人有点死脑筋,待会儿把你自己绕进去就算了,要把我给绕进去就麻烦了。 所以还是按照我的步调来处着吧,最多我慢点,免得把你这只小白兔给吓跑了……”说完,江述就举起两只手装出一副狼来了的动作去吓唬她。 “别闹了,”景帆笑着拍开了江述已经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手,被排开的江述似乎也有了心里准备,立刻转移方向开始逗弄自己的女儿。 小郁立刻和他疯了起来。 景帆看真面前这一大一小闹成一团的模样哭笑不得。 在江述终于离开的时候,景帆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沈静怡,她就站在街角,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 景帆突觉不妥,自己刚刚和江述的行为在外人眼里不免有些暧昧,甚至可以说和打情骂俏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我真是好几年没有见过你和一个男人这么亲近了,”沈静怡在景帆走近后挽住了她的手调侃了一句:“怎么样,有没有发展?” 景帆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点头摇头都不是,最后只得马马虎虎地说句,“才认识不久,先看看吧!” 沈静怡觉得能从景帆嘴里得到这个答案已经很满意了,一走进包间就把自己刚刚看到的场景给曾璐和徐念说了一遍。 “我倒是没看到那个人的长相,但是那辆车确实不错,光改装费怕是都够再买一辆了,多半也是个有点家底的主。” 陶景帆对车没什么概念,她自己就是开个小小的飞度,图个方便。现在听到沈静怡说江述的车改装过,联系到他的职业只想大概是个举手之劳的事,并未往更深入的地方猜测。 一下午就在这四圈里磨了过去,景帆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曾璐的好心便一连送了几次牌,而曾璐呢,因为没想到黎循会把相亲当成挖角的机会,也暗地里送了不少牌给景帆,这样一来一往,虽没多大输赢,但失去了打牌本身的乐趣,以麻将为最大爱好的沈静怡终于看不下去了。 “你们俩差不多够了啊,景帆你再送下去,徐念和我都要红眼了,”沈静怡笑了一下点出了事实,这一下午曾璐赢的都是因为陶景帆打出的牌,都知道,陶景帆平时打牌明明是个不赢不输的角儿,今天这样一直点炮就太明显了。 “我这不是在等曾璐小气吗?”被说穿的景帆也一点不遮掩,从容地笑了一下,“小璐,还气不?” “哎呦,静怡你做什么好人啊,我还想再赢点回来的,”曾璐板着的脸在景帆的话后也绽放出了笑意,“你说你是不是见外了,这事你有错吗?再说了,我还怕你怪我介绍黎循这样的男人给你呢!” 陶景帆回了一句“怎么会”后便开始认认真真地打了起来。 散场的时候,徐念算了算,自己赢了不少。 “今天都别回去了吧,城北那边开了个新店,我还弄了张卡,一起去试试吧?” 曾璐和沈静怡都没啥事便同意了下来,景帆却没办法,她看看时间,和小郁约好的点快到了,便对徐念解释道:“猫儿,今天不行,我答应小郁陪她吃晚餐了。” “你这是答应小郁还是答应那野男人了?”徐念立刻就问了出来,从那天见到小郁起,她就习惯把江述称之为野男人。 景帆失笑,对着徐念解释了半天,等他们走出去的时候,江述已经将车停在了路边。 “极品啊!”曾璐首先说了出来。 换了一身衣服的江述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他就这样靠在车门上,一只腿打直了伸着,另一只这是半弯着垂直立在那支撑身体,几分慵懒,几分随性,配合他修长挺拔的身材格外引人注目。 “还行。”外貌控的徐念给出了一个适中的评价,景帆扯了扯她的手臂,叫她别起哄。 站在江述身边的小郁在看到景帆出来后迅速地跑了过来扑入了她的怀里,顺便还送上了香吻一枚,徐念看得心里嫉妒,便闹着硬要小郁亲自己一口。 江述走过来,十分随意地做了一个自我介绍,他说:“你们好,我是江述,陶景帆的追求者,之一。” 追求者后面停顿了一下,所有人都为这男人委屈的表达而颇有含义地看了一眼陶景帆。 景帆一下子就被憋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还好小郁懂事,发现她哽气的时候就帮她拍了拍后背。 “我好想要个女儿,天啊,好可爱!”正在备孕的沈静怡一下子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叹道。 景帆平静下来后轻轻地捏了捏小郁的手表示感激,小郁骄傲地将自己的脸侧了过去,景帆面带微笑地吻了吻小郁的脸颊。 “可以走了嘛,两位美女!”江述帮着她们两打开了车门后,就毕恭毕敬地站在那。 景帆抱着小郁走了过去,江述扶她上车,又妥帖地替她关好了车门,三人才渐渐远去。 “这个男人看上去不错呢!”曾璐在景帆走远后突然开口。 “是啊,希望他能好好对景帆,”沈静怡也附和了一句。 只有徐念,略微担心地低声说道:“你们不觉得,陶陶对小郁的感情明显高于对那个男人的吗?” 沈静怡立刻反驳道:“你这话就错了,她喜欢小郁不是更应该和江述在一起吗?” 徐念沉默了下来,她突然有了一种荒诞的想法,如果自己有了唐诤的孩子,那他会不会因为喜欢孩子而跟自己在一起? 徐念到底没能实现这个计划,唐诤还是当年那个唐诤,冷漠而且理性,就算徐念用尽一切方法来挑`逗这个男人,对方依然没有忘记该做的措施。 当唐诤第一次和其他的女人一起上娱乐版头条的时候,徐念终于崩溃了。 这几日,景帆和江述的发展还算顺利,江述的骨子里应该是个浪漫的人,经常订一些花束或者小甜点送到景帆的公司,平日里就算见不到面,他也会给景帆发来关于天气,或笑话或心灵鸡汤的短信。 这些事其实都是小事,但对一个女人而言却稍显可贵,因为正是这些小事,让你感觉到对方把你放在心里惦记着,而不光是嘴上说说罢了。景帆在和江述稍微熟悉一点的时候问了小郁为什么不开口说话的原因。 江述听到这个问题时眉心无限疲倦,他想了好久才开口:“我也不知道,有一天,她就突然不开口说话了,只是哭,但却不发出声音。” “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景帆觉得奇怪,按理说应该不会的吧! “是,”江述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看着景帆唇角抿得死紧,景帆从中读出了一抹伤痛,一抹和江述气质不搭的伤痛。 “那天,她妈走了。”江述转身离去前终于说出了真相。 陶景帆愣在原地,看着走远的男人觉得自己太草率了,可小郁马上就要到入学的年龄了,如果一直不开口讲话,难道送去聋哑学校读书吗? 为了小郁的未来,景帆还是决定试一试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想出办法,徐念就出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受不住了,谁来给我揉揉肩,一晚没睡啊tat 这是补的一章,快停电了吧,晚上来电会再更一章的,但是肯定很晚,大家明天再看吧~~~~~\(≧▽≦)/~啦啦啦 爱你们,我写了这么多,不能不撒花的哟~~~ 留言,花花,快到我碗里来~ 学小郁偷偷亲一下各位美人儿,早安~ ------------ 2727-28 27.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陶景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门铃声,她在黑暗中摸到了手机,5点27分,门铃声和雨滴声交替不停地响着。 这个雨季真的很漫长啊,是不是进入梅雨季了。 景帆一边套睡袍一边走了出去,这个时间点不知道会是谁。 可视门铃的显示器上有一个穿着宝蓝色裙子的女人,陶景帆这辈子只认识一个可以把宝蓝色穿得如此妖娆魅惑的女人,那便是徐念。 景帆开了门后,匆匆忙忙走进厨房烧了开水后,又走进浴室拿了一条浴巾出来。 “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外面这么大雨,快擦擦,身上都湿完了!” 徐念的衣服和头发都湿了个彻底,她站在门口,不一会儿脚下就有了一滩水渍,陶景帆忙就把浴巾围在了她的身上,“快进来,我在烧水,你赶紧去洗澡。” 徐念没有动,她的双眼发直地看着前方,漆黑的长发因为淋雨的原因一缕一缕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衬得她整个人看上去苍白地像是生命垂危的重病患者一样。陶景帆这才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她和大猫认识了很多年,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般崩溃的模样。 徐念空洞的眼神让景帆有些心慌,“猫儿,怎么了,发生了……” 还没等她问完,徐念就像虚脱了一样跪了下去。 她就这样跪在了地面,膝盖着地的重击声陶景帆都能听到,景帆吓得伸手去拉她,结果自己却踉跄了一下也跌在了地面。 徐念顺着力气就倒入了她怀里。 “快起来,去冲个热水澡,你这样会发烧的!”徐念不知道在外面淋了多久的雨,整个身体冰凉地吓人,她一扎入景帆怀里,就让景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跪在地上的女人低着头,湿漉漉地头发垂在了地面,不管景帆怎么拉她都没有什么反应,身体一摇一晃的,根本没有想要借力站起来的意思。 景帆伸手去抬她的头,徐念被她抬起来的脸上全是泪水,平日里湛然的双眸此刻看上去又红又肿。景帆被这样的徐念吓住了,只能慌乱地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 “徐念,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景帆想不到有什么事情可以把她刺激到这份上,“到底怎么了,你看着我!”她试着把徐念的头固定着,迎上她的双眼努力捕捉着她的焦点。 徐念被摇了两下视线终于聚焦了起来,她看着面前的好友,只慢慢地低下了头,依旧什么也没说。 景帆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了,便只能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去洗澡,快点。” 徐念的身上太冰了,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景帆把徐念推入浴室以后又进自己卧室去了拿了两件衣服出来。 她再进入浴室时徐念就只是站在那,衣服都没脱,花洒里的水冲击在大理石上,又飞溅起来了几滴落在了景帆的手上。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感受到水花凉意的景帆连忙冲了过去把水阀调到了热水档。 “徐念,你不要命了?”陶景帆看到仍然精神恍惚的徐念气得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被推的人趔趄着撞倒了墙壁,景帆看到她又有靠墙缩下去的动作时忙冲过去拉了她一把。 徐念在这个过程里打了两个喷嚏,景帆摸了摸她的头,发现手心依旧冰凉。 还好没有发烧。 她也顾不得自己衣服被打湿了,将徐念又一次推到花洒下后,景帆就开始为她脱掉沾水后重了好几倍的裙子。 就在她的手指碰到徐念后背的拉链时,面前的人突然转过身重重地推了景帆一把。 陶景帆本来就没站稳,沾了水的大理石也没有很好的防滑功能,徐念一推,景帆就倒了下去,“嘭”的一声撞在了浴缸边缘。 好痛,背脊骨上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陶景帆感觉自己身体都开始发麻了,她深呼吸了一下,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背上的刺痛感逼得她眼眶都开始发热。 “陶陶,”徐念在听到她的□声后茫然地低下了头,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面的紧皱着眉眼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走过去想拉景帆,结果她一拉,景帆更是疼得倒抽气。 “陶陶,你怎么样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景帆挥了挥手,说:“你快去洗澡,我没事!” 说完景帆就自己一点点地爬了起来,“我去换衣服,你洗完出来再说。”景帆按住后腰弯着身子走了两步,看到徐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又说了两句:“还不去洗,你到底要怎么样?” 一脸慌乱的徐念终于老老实实地脱起了衣服,景帆走出去回身关门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徐念胸颈和腰腹间都布满了紫红的痕迹。 经历过人事的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她叹了口气,猜测着徐念今晚的失常应该是和唐诤有关。 是人,都有一个劫难。 徐念劫难就是唐诤,经年累月的苦恋,连退路都没给自己留下,陶景帆劝过,也骂过,但徐念就是从来没有醒过。 徐念走出浴室的时候就看到景帆正艰难地给自己后腰喷药剂,她走过去,心怀愧意拿起药瓶,对景帆说道:“我来吧。” 景帆点头,放平了身体趴在了沙发上。 徐念卷起她的衣服,腰上肿起来的地方乌了好大一块,徐念试着喷了一点药上去,景帆也没吱声,她便大着胆子慢慢地绕着圈又喷了一转。 等到药剂干了以后,徐念才拿过一边的垫子让景帆放在胸前。 景帆干脆地接了过来,“你哭什么?我痛得要命都没哭。”她说着又背过手碰了碰自己的腰,真是火焦火辣的疼。 “厨房里熬的有生姜水,自己去倒一杯喝了。” 徐念没动,只挨着景帆趴着的沙发坐了下来,大猫从来都不是安静的人,这样满脸哀伤的模样让陶景帆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到底怎么了?”顿了一下,景帆还是自己坐起来去厨房端了两杯生姜水出来,她算是看明白了,今天徐念就是来折腾她的。“唐诤又和你吵架了?” “以后都没机会再吵了。”徐念回话回得很快,她后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 景帆端着的茶杯差点落在地面,她吃惊地看着徐念,没有错过她眼角滑下的泪水。 “发生了什么?” 景帆想起刚刚徐念身上的吻痕还有她走进门以后的失态。 景帆越想越觉得不对,她走过去扶起徐念,“到底怎么回事?” 徐念只呵呵地笑了两声,“陶陶,我终于不用再等着唐诤回头了。” 声音苍凉而恍惚。 景帆被吓住了,徐念对唐诤的执念已经近十年,从景帆认识徐念开始,徐念就一直死心塌地地等着唐诤。 这几年,他们在一起过,也分开过,就算是两年前唐诤的突然一声不响地人间蒸发,徐念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要放弃,哪怕言笑间答应的相亲宴,徐念也只是上一次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 究其根本,也不过是因为曾璐带来的那个男人和唐诤有几分相似罢了。 “你怎么了?”景帆坐在了沙发上,徐念抬了抬头,眼里一片空茫,景帆只听到徐念慢慢地说道:“什么也没有,只是我,出局了而已。陶陶,不要问,至少现在不要问。”她的声音发颤,但却又咬牙切齿,似乎带着极大的恨意。 景帆看到她紧咬住嘴唇的动作便不再问什么只是说着安慰的话,“大猫,坚强一点。这一切,总有一天会过去的。” 总会过去的。 总有一天会过去的。 这是当年陶景帆受伤时,徐念说过无数次的话。 在最难过和最痛苦的时候,景帆都是想着这句话才咬牙撑了下来,如今她又原封不动地把这句话说给了徐念。 徐念躺了下来,声音里第一次带着绝望,她闭了眼,声音细微而沙哑:“不会过去了,永远都不会过去了。” 景帆听到的时候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奈,这般骄傲的徐念,只有在面对和唐诤有关的事情时才会显露出脆弱和迷茫。 “好好睡一觉吧,”景帆带着徐念去了自己的卧室,她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等你睡着再醒过来,就会好多了。” 徐念闭上了眼睛,被眼泪打湿的睫毛就这样轻轻地发颤。 我们都是这样,习惯了笑,习惯了抬起头面对所有人,哪怕背地里眼泪不止,心中酸涩,人前,我们还是要坚强以对。 景帆是这样,她知道徐念也是,所以她不问,只关了灯默默地趟在了徐念的身边,程曦溜进窗间,却暖不了人心。 徐念就那样蜷着身体,平静地躺着,但景帆却知道徐念一直在哭泣,床垫细微的颤动着,和她的身体形成了统一的节奏。 徐念在景帆的家里呆了三天,她最后还是发烧了,三天以来她一直没有出过门,就吞一点景帆买回来的药,然后安安静静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这期间,就算sweety冲她吼叫她也不理,到第三天的时候,sweety大约也意识到徐念的不对劲了,它跳上沙发,趴在徐念身边。 徐念抬手,摸了摸sweety的头,sweety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 陶景帆今天加班了,她给徐念发了个简讯后便在公司和部门里所有的人一起开了一个又臭又长的会议。 等到刘总总结完会议的精髓,已经九点了,偏偏刘总又留了她一下,她回到家的时候都十点多了。 门内一片漆黑,景帆开灯的时候只看到了sweety冲了出来,她刚想蹲下来逗逗它,就发现门口摆放着一双淡紫色的拖鞋。 那是徐念这几天一直穿着的。 景帆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徐念果然不在,已经回去了吗? 景帆又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徐念留的纸条,为确保万一,景帆还是拨打了徐念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了服务台的人工回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景帆有点不放心,便又拨打了徐念家中的电话。 还是没人接。 景帆记得,徐念的母亲在一周前已经被她父亲接回了家乡。 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萦绕在心间,景帆不放心,便拿着手电筒到楼下花园里面去找了一番。 幸好碰见保安,景帆便问了问对方是否有看到徐念,“哦,那位小姐啊,好像是一个小时之前离开的,有一辆车来接她走的,好像是黑色的车。” 黑色的? 景帆推测应该是唐诤,也就没往深处想,向保安道谢后就回了自己家去。 洗完澡后,又接到江述的电话,两人随意地聊了聊,景帆也确认了江述的确是个恣意妄为的人,他和自己一样,大学都没有毕业。 她是因为没法读了,被劝退。 而江述这是因为自己不想念了。 他就那样在电话里,轻而易举地说了四个字,不想念了。 景帆其实是不赞成她这样的态度的,但对他接下来的话确实有很强的共鸣感。 他说什么来着,说到社会上去混一年都比在学校里读四年书有意义。景帆不想反驳,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在过去,自己出来找工作那一年,她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甚至比她过去整整十年学到的东西还要有用。 “活祖宗今天又折腾我了,非要让我带她来找你,今天的下午茶是那小鬼点给你的,刚刚还要求我必须问你味道如何?”江述说的时侯依旧是带着笑的,可能是说到自己的女儿了, 听筒里传来的笑声多多少少地感染了景帆,这几天因为徐念,她也绷着一根弦,此刻听到江述的声音居然有几分放松的感觉。 “哪天来看比赛吧,我好久没开车了,你来,我就开给你看?” “为什么你要开给我看,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吧!”她说的时候其实是希望对方收敛一点。 偏偏江述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直接就曲解了她的意思,“那你说我们进行到哪一步了?是该a,或者b,还是该全垒打了?” 如果江述在她面前,景帆一定会把手中的抱枕扔过去砸在他脸上让他住口。 “哈哈哈哈……”电话里江述笑得越发张扬,他本身就百无禁忌,白天在车场,都是纯爷们儿,自然没啥好顾忌,现在小郁又睡了,江述更是不管不顾的。 陶景帆年龄也不小了,江述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毕竟他又不打算一直和陶景帆“纯恋”下去。 景帆被笑得有些窘迫,便以时间为由率先挂了电话,等到房内又重新安静下来的时候,景帆有一次迷茫了起来。 她知道江述想要自己一个表态,可是她要表什么态呢,接受他,以结婚为前提在一起? 景帆觉得还没到那一步,他们相处的时间太少,大半部分时间还都是和小郁在一起,她其实还不够了解江述。 相对的,江述也不够了解自己。 情不自禁地揉了揉额头,总不能找一个各方面习惯和爱好都与自己相差甚远的人结婚过日子,还是再看看吧,至少了解多一些才好做决定。 28. 怪你过分美丽,如毒蛇狠狠箍紧彼此关系,仿佛心瘾无穷无底 杜宪是在酒吧看到徐念的,他并没打算过去,因为他知道,徐念和陶景帆一样,都不想看到自己。 这真是一场讽刺的自知。 他嘲讽地笑了笑,便继续和同桌的人喝了起来。 “最近怎么回事,严菱每天到处在找你。”说话的人是杜宪的至交好友――邢措。 邢措和杜宪认识很多年了,但从未插手过杜宪的私事,如果不是严大小姐每天准时一个电话来询问自己关于杜宪的行踪,他还真懒得管。 “没怎么。”杜宪说的是实话,他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完了,但严菱本人却好像得了失忆症一样,决口不提分手的事情,依然每天打电话找他。 杜宪觉得无奈,只能亲自去了一趟严家,自然是没什么好下场,他刚说完,严父就一脚踢了上来。 这一脚踹地杜宪肋骨差点骨折,杜悠闻这是说他活该,杜宪也不否认,但是他真的不想再这样继续拖下去了。 “你真和严菱分手了?叶阑珊离婚了?”邢措看到杜宪一脸沉闷的样子也严肃了起来。 杜宪拿起的杯子又放了下去,“关叶阑珊什么事?” 邢措明显有了兴趣,“你从小到大,只爱过叶阑珊一个女人吧,像严菱,还有当年在学校里你追过的那个谁,你和他们的相处都像完成任务一样。” “我在学校里追过的……”杜宪停顿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陶陶。 “说起来,我还真没搞懂,叶阑珊怎么会找一个那样的男人,居然还结了婚!”邢措比杜宪早回国两年,他在商场上和陈默有过几次接触,直觉上这个男人真的是没什么胆量,畏首畏尾的,实在让人难生好感。 “你还记得陶景帆?”杜宪没去回答和叶阑珊有关的话题。 “陶景帆是谁?”邢措搜寻了一下记忆,实在没想起。 “你刚刚说我在学校里追过的那个!”杜宪低眉敛了敛自己的情绪。 “你为了成全叶阑珊和她老公追的那个女的?”邢措想了一下,在看到杜宪点头后才说,“有那么点印象,那小女生看上去挺单纯的。说起来,你还真够伟大的,为了叶阑珊那女人居然能做到这一步,杜四,你给我说说,叶阑珊到底哪里好,你居然能为她做这么多事?” 杜宪问之前就猜到邢措其实也对景帆没什么印象的,但他就是抱着一线希望,总想着还能通过别人的话回忆起些什么来。 哪怕只是一个小片段,也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只是邢措越说越离谱了,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阿措,如果唐茉儿要结婚了你有什么感觉!” 停了停,杜宪又加了一句。 “当然,新郎不是你。” 唐茉儿是邢措的青梅竹马,也是他最爱的女人。 “她敢!”邢措放下酒杯就扔了一句出来。 “如果她真的要结婚了呢?”杜宪凉凉地问,其实他心里也早已经有了答案。 “我他`妈`的先抢婚,再打断她的腿,敢跟别人结婚,当老子是死的啊!” “因为你爱她吧!” 邢措瞪了一眼杜宪,“屁话,老子这么多年就她一个女人,不爱她爱谁?” “你说我爱叶阑珊是吧,可是我知道她要结婚的时候只是想祝福她,希望她能和陈默白头偕老罢了!”杜宪喝了一杯酒,轻言细语地说出了真相。 “所以,我没爱过叶阑珊的对吧!我从来没想过要和她在一起,也没想过要娶她当妻子。真正爱一个人,怎么舍得她嫁给别人呢?” 邢措愣住了,好半天才骂了一句:“你神经病啊,不爱她你玩地那么深情,就差搭个梯子上天去给她摘星星了。 你知不知道,茉儿拿我跟你比了多少次,还无数次跟老子说,我对她要有你对叶阑珊一半好,她死而无憾。 她死而无憾好吗?杜老四,你现在跟老子说你没爱过叶阑珊,你丫前几年都是在行善积德吗?” 杜宪被问得哑口无言,在他心中,小时候的阑珊和悠闻一样,是他学生时代最不可或缺的参与者。现在想想,如果是悠闻来求他,当年的自己也会做出一样的事情吧! 所以,和爱无关。 不过是习惯性的宠溺和顺从罢了。 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愚蠢地可怕。 邢措绕了一圈又把话题绕回了严菱身上,杜宪也明白他的意思,便回应道:“我知道了,等她冷静一点了,我会去和她谈的。至于唐茉儿,就要你自己处理了。” 严菱这些日子真的有点夸张了,每天一下班,就挨着打自己朋友的电话,一个又一个询问自己的行踪。 就连母亲也有点不堪其扰了。 杜宪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谈,所有自己想说的,严菱必然都懂,她学的是心理学,在自己已经表现得这般明显的情况下,她又怎么可能看不穿他的想法。 不过是逃避罢了。 就像自己一样,始终想避开陶景帆拒绝的话语。 和邢措喝完酒以后,杜宪突然想走一走,便没有让司机来接,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在了路上。 这个城市灯光才刚刚亮起,夜生活即将拉开序幕,喧闹的街道和孤单的人影明明相互排斥,互不相关,偏偏在不经意间,你又会发现它们其实早已淋漓尽致地融合。 越热闹,就越孤单。 这是杜宪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哪怕是在国外最寂寞的时候,杜宪也没觉得自己的内心如此孤单。 街道上走过一对年轻的情侣,杜宪看过去,他们好像在闹别扭,女生在霓虹灯下的双眸里满是泪水。而男生呢,这是站在一旁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他的脸上,印着显而易见的焦灼和心疼。 他说着说着,甚至拉起女生的手往自己脸上扇了起来。 杜宪越发地走近了,他甚至能听清男生说,“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这样的句子,在杜宪听起来还是觉得有些肉麻的,但是他却又有过相同的感受,陶景帆哭的时候,他也难受得不行。 不管是在医院的时候,她默默流泪的模样,还是是那晚她醉过去后,小声啜泣的模样,杜宪都能感同身受。 无法形容的痛楚,夹杂着悲哀和无奈。 一遍又一遍,像是凌迟一样,始终不给人一个痛快。 走了好远,杜宪又看到了徐念,这一次,徐念和一个男人正在拉扯着,杜宪迎着风酒意好像散了一些。 前面那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人看上去好像已经有些歇斯底里,而那个男人这是有点面熟。 似乎和最近频繁出席各类宴会的金融巨子――唐诤有几分相像。 杜宪也没多事到什么都管的地步,徐念和这个男人上演的场景不过是刚刚那对小情侣的升级版,情侣吵架分手大街上随处可见。 杜宪摸了摸裤子,发现烟没了,他便走了几步去了一旁的超市买烟。 结果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对面那个女人正举着一瓶酒朝那个男人头上砸了过去。 杜宪觉得不好,直觉就有点麻烦。 那个男人也有点不对劲,居然就直愣愣地站在那挨了一下。 酒瓶就这样在那个男人的头上碎裂开来。 褐色的液体喷溅地到处都是。 隔着几米远,杜宪都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chivas 25年的吧! 不过他这会儿还真来不及去想这个,因为徐念拿着那个碎掉的酒瓶又朝着那个男人刺了过去。 这真是要出人命了。 杜宪赶紧跑了过去想拦住徐念。 庆幸的是徐念已经喝醉了,走路的脚步还有些踉跄,而被她砸了一下的男人大概也是有些失去了神智,看到徐念刺过来居然没有躲开。 杜宪跑到的时候一把拉动了那个男人,结果这个男人大概真的是被徐念敲晕了,杜宪一拉他居然就倒了下来,朝着徐念的方向倒了过去。 杜宪在酒瓶刺到男人肩膀前的那个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第一次见到徐念时她全心全意护着陶景帆的模样。 如果她真的伤到人了,陶景帆一定会哭吧! 破碎掉的酒瓶就这样锋利地插入了杜宪的胳膊手臂里。 真是飞来横祸啊! 杜宪在感觉到疼痛的那个瞬间突然觉得有些无奈。 徐念本来就是个很冲动的人,在和唐诤分手后,她就有些失控,再加上了喝了酒的原因,早就没了理智。 偏偏又碰见了秦铭,徐念看着秦铭就忍不住心中的恨意。 如果不是他给自己下药,自己又怎么会意识不清地认错了人。 如果不是认错了人,自己又怎么可能和唐诤以外的人上床。 徐念永远无法忘记那天凌晨她浑身赤`裸地躺在秦铭的怀里的场景,她像是疯了一样一直要秦铭说他们什么也没发生。 结果那个男人是怎么说的,他说:“徐念,你自己去看看你身上的痕迹,很抱歉,你身上,哪怕是最隐蔽的地方我都碰过了,早知道你醒来会不认账,我就该把你刚刚缠着我不放的样子录下来,顺便让你口中的唐诤看看,你在我的身上有多热情,有多放`荡。” 徐念听到那个词以后就知道秦铭说的不是假话,在欢`爱中,徐念一向放得开,唐诤每每看到她这般妖娆的模样,也会这样说她的,在床上,最火热缠绵的时候,唐诤也经常说徐念的骨子里是个妖精。 一个放`荡的妖精。 徐念是恨秦铭的,她对唐诤是深入骨髓的爱,太多年了早已成为习惯,拔除不了,所以不管唐诤做任何事,离开她再久她都能原谅。 只要唐诤没和别的女人上床。 徐念想过自己可能迟早有一日会和唐诤分开,他们纠缠太多年了,总会有到头的一天。 她也想过自己在和唐诤分开以后找一个平凡男人结婚,就此一生与唐诤再不相见。 她有很重的心理洁癖,对身体更甚于对感情。 她不能接受自己在和唐诤纠缠不清的时候就和别人上了床,更不能接受在和别人上了床以后,又再回去和唐诤继续纠缠。 更何况,和她发生关系的人是秦铭,是曾经和她有过暧昧的男人。 说直白点,徐念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在和一个男人睡过以后,又和另一个睡,然后又睡回第一个。 这无关情爱,无关道德,完全是徐念自己的心理洁癖,对象是她自己,也是唐诤。 所以,秦铭的作为让徐念彻底失去了唐诤,她恨他,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男人。 卑鄙,下`贱,龌龊都不足以来表达徐念对秦铭的厌恶。 尤其是在刚刚和唐诤分手以后,秦铭就出现了,出现了还要提醒徐念他们那一晚的缠绵有多火热,有多忘我。 “宝贝儿,你真的不知道你的味道有多好,这么几天我都还没忘记那销`魂的感觉,你坐在我身上,缠着我,一分一秒都不让我歇一下,跟你做`爱,真像打仗,让人又爽又累……” 这些把徐念羞辱到极致的话彻底激怒了她,在某一刻,她只恨不得秦铭快点死掉。 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好。 酒瓶刺过去的时候,徐念真的是这样想的。 可她到底是女人,在看到自己眼前一片鲜红以后,立刻双腿发软忍不住尖叫出声。 杜宪听到她的叫声,咬着牙忍疼说道:“打120吧!” 真他`妈`的疼。 他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血迹,疼得满身都是冷汗。 徐念抖抖索索地摸出手机,一开机就接到了景帆的电话,徐念也慌了,对着电话就喊:“陶陶,我把杜宪刺伤了……” 电话那边的陶景帆不知道说了什么,杜宪最终决定自力更生,他扯下领带,一手去缠胳膊,一边用牙齿把领带咬紧。 徐念打完120以后,看到杜宪的动作感觉过来帮他。 手臂上鲜红的血渍看上去十分可怖。 徐念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才帮杜宪把手臂捆住。 “你还好吧……”徐念的脸色比失血杜宪还显得苍白。 杜宪觉得自己除了疼地厉害以外也没什么其他的便摇头让她不要紧张。又过了一会儿,就在杜宪觉得有点头晕的时候,救护车终于来了。 等到了医院,医生准备带他去做ct的时候,陶景帆的电话才又打了过来,杜宪听到徐念喊陶陶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总算没白挨了一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了个狗血的情节,哎,我终于要大瓢大瓢地泼狗血了~咳咳 最近白天要找房子,收拾东西,更新不稳定,尽量在晚上写哈。【现在还欠2更对吧,我记着的~tat 这两天看了大家的意见,唔,杜宪和景帆的对手戏现阶段本来确实也很少,我得承认我对杜宪本来也没有过多去渲染,我甚至一直在写这个男人不好的地方,不过这也是我写这个文的动机之一。 看多了小言吧,我实在是厌了那种一出场就萌倒一片人的男人了,可能是因为我在现实中没遇到过这种好男人,所以也写不出那样的好男人,这一次就当我想独树一帜,写一个一开始普通甚至劣质的然后慢慢成熟起来的男人吧。 我有没有说过,我写这个故事其实是想寻找一种共鸣感。 一种对生活,对感情的共鸣感。 我选的几句歌词就是那样,比如今天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比如但凡未得到,但凡已失去,总是最登对,再比如我曾爱过你,想起就心酸的共鸣感。 哈哈,无意识中给自己带了好多高帽子,哦也! 《旧梦》是我写过最认真的一个故事,也是我考虑最多的一个故事,它甚至慢热,甚至拖延,甚至无趣,但我依旧很投入地在写,每一个人设,没一个场景都是反复斟酌才敢动笔写的,但这始终是一个小说,肯定有不合理,有狗血的地方。 我只能说我尽最大努力让它合理一些,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认同。 ps,记得撒花啊!!!!!!! ------------ 28030 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到这日才发现,曾呼吸过空气 我们总是忍不住羡慕别人光鲜亮丽的地方,就算你清楚别人私底下受到的苦难折磨比自己多很多倍,也还是忍不住心底的艳羡之情。 徐念是这样,秦铭也是,就连杜宪,亦然如此。 徐念羡慕陶景帆的自由与洒脱,秦铭羡慕那个叫唐诤的男人可以被徐念这样义无反顾地爱着,而杜宪则是羡慕徐念能够得到陶景帆的亲近与信任。 陶景帆来医院的时候,徐念还站在急诊室外面,她靠着墙,惨白的脸上写满了仓惶与无助的表情,整个身体也是摇摇欲坠,一碰即倒的模样。 景帆拿着从门口超市买来的奶茶递过去放在徐念的手心,结果徐念因为走神手上根本没用力,热气腾腾的奶茶就这样洒了一地。徐念低头,看见自己白色的皮鞋尖上沾着咖啡色的液渍,怎么看怎么刺眼。 就像秦铭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一样。 景帆看到徐念双手紧握成拳的激动模样,也情绪稍稍起伏了一些,她走近两步碰了碰徐念的肩膀,“你冷静一点……” 徐念听到声音后看到景帆皱眉一脸不赞同的复杂表情,一时也没能收住心中的惊慌失措,只凌乱地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杜宪怎么就冲了出来。” 景帆皱着的眉更加紧了些,“你该庆幸他冲了出来,不然你现在就要进派出所去交代一下你的犯罪动机了,徐念,你以为你还小吗,可以不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徐念听到景帆的话只觉得她一点也不理解自己,心里委屈地要命,低着头用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嘴里抿到一丝血腥味才松了口。 一松牙,泪水就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悄悄地滑落在裙摆上,一点点地渗进衣料中,最后只留下一点浅浅的水印。景帆看到徐念这样无声地落泪也觉得有些心酸。 正当她准备开口安慰的时候,就有一个护士在过道里面喊道:“秦铭的家属是哪一位?” 徐念刚刚松开的手又再度握紧成拳,景帆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徐念没有抬头,眼泪却停止住再没往下流。 秦铭因为被酒瓶砸到,有轻微的脑震荡意外,额头和眼皮也被酒瓶滑到,因此头部和眼睛都被蒙上了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纱布,看不清表情,但仍旧可以通过他僵硬的唇角来判断他的感觉一定不好。 不好,不好也是罪有应得。 杜宪这边则是因为酒瓶扎入肌理较深的原因还做了一个小型的手术,整个手臂因为麻药的原因完全没有了知觉,等到医护人员将他送入病房后,徐念也跟了进来。杜宪下意识地看了看徐念的身后,情理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并没有陶景帆的身影。 他闷哼了一声,感觉麻药的效果在门重新被人关上时乍然褪去,伤口处像是有一堆细小的玻璃碎片碾过一样,刺骨地疼。 还有灭顶的失望。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徐念并没有注意到杜宪的失落,在抬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后,病房里便悄然地静了下去。 “你还好吗?” “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儿” 在手机铃音响起来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出声。 徐念有些尴尬地摁住了拒绝接听的按键,杜宪并不在意,便摇了摇头,“没关系,你接你的。” 徐念摇头,不用接了,以后都不用了。 她咬牙将那串熟悉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杜宪看到徐念脸上绝决的表情,突然也尴尬了起来,他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样的沉静,又觉得他们本来就不熟悉,没必要做那些虚假的表面功夫。 最后,斟酌半晌,唯有沉默以对。 “今天,对不起。”徐念接了一杯热水递了过来。 杜宪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接住,“没事。” “要帮你通知家人吗?” 杜宪摇了摇头,回道:“等麻药过去我会自己回去的,如果你有事可以先离开,我没什么。” 徐念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一抬眼又看到杜宪肩膀附近的血液,徐念想起杜宪刚刚在马路上表情痛苦的模样,越发地尴尬与抱歉,“真的很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说完,又鞠了一个躬。 杜宪看到徐念毕恭毕敬的样子觉得她过于紧张了些,但一想到对方毕竟是女人,遇见这种事情难免有些慌乱,心里给予理解的同时便主动寻找话题转移对方的情绪。 “我没什么的,你别在意。你要不急着走,就坐下来我们随便聊聊吧!” 徐念心里乱遭遭的,她的裙子上沾上了不少血迹,看得人心慌,如果可以,她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哪怕什么都不想都好。 杜宪见徐念没有立刻回应自己的话,也觉察出了分毫,便不再开口,只等着点滴慢慢滴尽,护士前来换药。 凌晨的时候,秦铭才恢复了意识,他半眯着左眼看清楚了守在自己病床前的女人,有些嘲讽地开口:“我还在说徐念怎么会守着我,她怕是巴不得我死了吧!” 陶景帆因为秦铭的动作也睁开了眼睛,她正准备叫值班医生时就听到了对方这样的话,一时忍不住便冷哼了一声。 说句实话,陶景帆是打从心底里看不起秦铭,如果不是因为大猫伤了他的脑袋,为以防万一,她还真的不会留下来照看这个人渣。 “秦先生,你和徐念两不相欠了,”陶景帆说完这句话后便想往外走。 结果躺在病床上的人却开了口:“是她先来招惹我的,既然招惹了,就该清楚地知道没那么容易结束。我秦铭什么时候成了那种说丢就丢的垃圾? 更何况,她一开始就通过我在看另一个人,换了谁,只要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忍地了!” 陶景帆站住了,侧了头有些悲哀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那秦先生满意现在的结果了吗?徐念在用酒瓶砸你的那一瞬间,一定没有认错人吧!” 秦铭听到这话的时候突然大笑了出声,结果因为动作太大,扯住了额角的伤口,一时间整个人下半张脸看上去格外扭曲。 是的,也许,只有那一刻,自己才是秦铭。 而不是唐诤的替代品。 景帆没有再回秦铭的病房,她承认徐念的确冲动了,但这也是秦铭逼她的,景帆突然很想骂徐念。 她们都不是玩得起暧昧的人,徐念却偏偏惹火烧身。 如果不是徐念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如果不是唐诤反复不停地逃避,他们又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事到如今,陶景帆才发觉爱情的热烈与可怕。 义无反顾和毁天灭地。 明明是最温暖的东西,偏偏又最伤人刺骨,百般折磨,痛不欲生。 天亮起来的时候,徐念也和太阳一样顶住了黑暗的折磨,酒意褪去后,整个人也不再飘忽不定,景帆在医院外太阳升起的时候,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黑暗终将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最后也都会成为回忆。 徐念仿佛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和唐诤分了手,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她知道这个男人有最强烈的自尊心。 她拿着搜集到的信息,用最伤人的话语指责对方为了金钱与地位不惜出卖自己。唐诤终于忍不住了。 他本来想解释那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其实是自己的小姑的,但徐念的咄咄逼人终于让唐诤突然对这段关系有了筋疲力尽之感。 他们一直这样,明明相爱却又无法相处。 这一次,他们终于走上了离别的道路。 徐念在和唐诤分手以后便辞了职,陶景帆知道这件事后突然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感,这个城市,终究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她觉得舍不得,但她却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留下徐念来。 景帆问起徐念的打算,徐念只摸了摸sweety的耳朵,笑着说,“先去眉喜那边呆一阵,眉喜那边现在正是最美的季节。” 景帆点头,也赞同徐念休假旅行的想法。 “之后啊,你知道的,我爸快退了,他要我回去考个编制,否则再过两年,他真退了,我再回去就晚了。” 徐念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沧桑和寂寞。 景帆听得难受,如果是在几年前,徐念怎么会回去,她一毕业就打定心思要留在这个城市。 那个时候的他们是多么的志得意满,多么骄傲。 她会抓着自己的手,在第一大桥上高呼,她最爱的人是唐诤,她最好的朋友的是陶景帆,她要一辈子留在这个城市,哪怕满身鲜血,哪怕粉身碎骨,都决不放弃。 只要,唐诤永远在她身边即可。 陶景帆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越想要,越得不到,越不在乎的,就越踢不走。 不管是人,还是爱情。 都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哎,真不是不更新,因为工作的原因换了城市,今天才来点,电脑才弄好,宽带今天也才可以用,真的很惨很惨,我已经不想形容这个过程了,这个本命年把我的好脾气都磨光了。 这个城市很多外来客,租房子好难,我走了好多地方才终于租到一个地方,房价不便宜,房东也不客气,太伤心了。 看到房子后,觉得心酸地厉害, 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除了一张床,还有一扇窗。 放两张我的闺房图给你们欣赏,飙泪啊,衣服都不知道放哪里,木有衣柜,啥都木有,伤心tat ------------ 29029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有时候,新的不去,旧的不来,徐念离开了,江述和江昕郁小朋友在景帆生活里的比重立刻就多了起来。 在养成每晚煲电话粥的习惯以后,陶景帆也渐渐对江述卸下了心防,夜深人静的时候,甚至会将一些难受的情绪倾诉出去。 “我一直有个疑问,人生到底要经历多少次离散才能把告别当做习惯?”陶景帆想起分别那日徐念含泪道别的表情,总觉得失落不已。 电话那边的江述似乎是躺着的,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模糊和慵懒,“你经历了多少次?说得你好像活了大半辈子了一样!” “还真不少。”陶景帆觉得经历这种东西真的和年龄无关。 她这25年,不管是经历过的,失去的,还是得到的,如果与同龄人相比怕是多上太多太多。 “那你习惯了吗?”江述直觉自己不喜欢陶景帆这样沧桑的语气,“你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都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说好听点叫端庄,有内涵,依我看就是装x。 无拘无束地活着不行,非得悲春伤秋,一天文艺地牙齿都发酸。你说你又不是十七八岁,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喜欢感慨生命,感慨经历,累不累啊!” 江述带着痞味儿的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陶景帆是哭笑不得,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握着手机默默地听着电流声。 很快,听筒里传来了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随后又传来江述大吼的一句,“怎么找不到了。” 景帆纳闷:“找不到什么了?” “有个杂志的宣传照,就一个女的穿个抹布一样的长裙子,头发上带多大一朵花,号称文艺女青年,我看你就是在往那方面靠拢了。”江述似乎还在找,一边找一边还继续吐槽,“我看现在的人就是物质条件到位了,满足了,于是精神上就喜欢无病□……” “停,我没有无病□,我只是通过大猫的离开,想到了我的上司,”还有我的外婆。 夜色太温柔,景帆朝空中伸出的手侵染在月光下,仿佛带着一层薄纱,隐隐约约的,有些不真实。 “你朋友和上司走了,所以你觉得很孤独?”听筒那边的男人似乎叹了口气,“我就说最烦文艺女青年了,动不动就是我享受孤独,我看你该改名叫孤独求败。” 陶景帆沉默了一下,想否认又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是那种状态,午夜梦醒的时候,生病痛经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想有人陪着自己,有人能与自己说说话,安抚安抚她呢? “我教你一个办法,把我转正成男友,尽快搬到我这来,这样你就不孤独了。”江述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道,“你看,你要是跟了我,有个男人,还送个开心果,我家这祖宗不说别的,哄人开心可是一流的。我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不能说风流潇洒,但该有的都有,装备齐全,入得厨房进地厅堂,错过了可惜啊,陶小姐,而且买一送一这种事真是千载难逢!” 陶景帆最受不了就是江述这样自吹自擂的口吻,如果不是已经接触了这么长的日子,她还真是想直接把电话挂掉睡觉去。 陶景帆长时间的沉默让江述猜到自己再次遭遇冷处理,无奈之下只能换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周末我有比赛,你来看吗?” 陶景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江述却好像猜到了她的意思,直接说道:“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我想让你看看我最帅的样子,好让你快点把我转正!” 不是都说工作的男人最帅吗,难道一个男人想把自己最帅的样子展现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有什么不对吗?“ 自己喜欢的女人。 喜欢。 景帆听到这句话,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似乎已经好几年没有人用这样的行为来对自己表达感情了,先前游骏彦那种喜欢夹杂了太多的欲望,而城市的里的男女大多都是直来直往,动不动就把爱字挂在嘴边。 听多了,就成了假的。 江述的话,景帆知道是真的,她体会过这种感觉,喜欢一个人,总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那个人看。 当年的自己就曾经这样,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人,所以总是想让他看到不一样的自己,就好像只要这样,他就能多喜欢自己一点似的。 “江述,你喜欢我什么?” 女人总是喜欢追根究底,陶景帆觉得按照现在男性对异性的选择理念来说,自己应该是最不靠谱的选择。 男人不是应该喜欢那种会耍嗲,会撒娇的小清新女吗,她们可以偶尔作一下,让追求者体会到遇见女声的高贵冷艳,也可以偶尔体贴温柔,让男人沉湎于温柔乡。 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是自己这样的,因为她独立地像个男人一样。 “文艺女青年就是有这么多问题,”江述半眯了眼睛,睡意朦胧地回复:“可能因为你外强中干吧!明明心软得不行,却偏偏要装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心烦,我宁愿你像小郁一样,哪怕你没事打我两下,也比你强撑着好啊!” 说完江述就阖上了眼皮,白天调了好几台车,还跑了一次山路,真的是累了,景帆大约也感觉到了他的困意,匆匆道了晚安就想挂电话。 结果江述一听到早点休息这句话立刻就精神了起来,“你还没答应我的要求啊!” “什么要求?”她刚刚被江述那句外强中干的话说得有些晃神,一时半刻根本没反应过来。 “喂,我们刚刚不是在说让你考虑一下接受我吗?”江述觉得自己一晚上全当知心哥哥去了,完全没进入正题。 陶景帆觉得这人真是不会浪费一点机会,她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也该朝前跨出一步,便小声说道:“我以为我们已经开始互相磨合了!” 她到底还是有些放不开,在说完这句话后便迅速地关了机。 结果江述也有点没反应过来,仔细琢磨了两遍以后才终于明白了陶景帆的意思,他慢慢地走下了床,进入对面小公主的卧室,用手捏了捏昕郁小小的鼻梁,小声低喃:“给你找个妈还真难!” 明明是抱怨,但说话的时候嘴角却微微地翘了翘。 周末的时候,景帆准备了一堆食材,因为江述要过来下厨。 这个男人总是不停地给人意外。 不能说是惊喜,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惊不是喜。 比如今天,当江述又一次端出一份咸地发苦的菜后,景帆终于意识到自己太容易上当受骗了。 她冲进厨房,看着对着食谱研究的江述,一脸无奈地说道:“我就不该相信你,盐糖不分!” 果然是近墨者黑,陶景帆说完这句话就觉得有些不对,这种冷嘲热讽的口气不正是面前这个人经常用来说自己的吗? 厨房门口的小郁捂着嘴偷笑。 江述觉得有点丢人,先恶狠狠地瞪了小郁一眼又讨好地看着陶景帆,“不是你自己说喜欢会煮饭的男人吗?” 陶景帆被这句话说得发懵,她回忆了好久才想起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她好像说过自己最喜欢外公在世时烧的一手好饭菜。 其实陶子正先生也是这样,自己母亲在家里正是因为手艺与陶先生相差甚远才从不下厨。 “在你把我的盐用完之前,还是趁早离开厨房吧!”景帆揉了揉眉心,又看了看钟摆心里开始计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做菜。 “我出去了我们吃什么?”江述拿着手里的西芹装模作样地问。 景帆知道他在逗趣,便拿起菜板上光亮亮的刀,一手切了一个青椒说道:“这不用你担心!” 江述立刻痞里痞气地笑了起来,“好嘞,不过我也懒得出去了,我给你打下手吧!” 说完他就将自己腰上的围裙取下来围在了景帆腰上,一边绑带子一边还说:“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言语间呼出的气体蕴热了景帆的右耳,她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结果刚好趁了江述的心,一把就搂住了她。 “放手!”景帆太不习惯这样的暧昧了。 可江述怎么会听她的呢,他本来就是个放荡不羁的男人,从来不受约束,思想上想做什么,那行动上立刻就要实行。 就像此刻,他看到景帆挣扎,就觉得对方太过于害羞,江述觉得25、6岁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简直太难得了。 如果不是景帆曾经说过她有过一个亲密男友,江述差点以为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个处`女。 “陶景帆,我想亲你。”江述用力按住了景帆的腰,根本不让她移动分毫,身体稍加用力就把景帆挤在了自己和琉璃台前的缝隙里。 “从那天晚上,你答应我的时候我就想这样做了。” 他一向直白,说起这些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想亲就立刻弯下脖子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敏敏和吾霜童鞋的地雷,破费啦~^^ 哎,还没开虐,好着急,雪雪说我欠了五更,我更着急!tat 那啥,房子还没来气,没水喝,也没法洗澡,我觉得我好臭,哭着跑走了,不想把你们熏到,tat 万一真闻到味道,那一定是是江述,不是我!!! ------------ 30031 旧梦30031_旧梦全文免费阅读_30031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怪你过分美丽,怪我过分着迷。【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陶景帆是被江述突然抱转了身,等她真的有所反应的时候,鼻息间已经充满了这个男人清爽的剃须水味道。 陶景帆微微低下了头,江述的唇擦过了她的鼻尖。 几分暧昧,几分试探。 可这样的亲密未免太快,几步远的地方小郁还在啃着苹果,景帆指了指小郁,口里说教了几句:“你怎么这么不庄重,小郁还在面前。” 江述明显是不满的,他自认没有逼着陶景帆,也自认自己步调已经足够慢来配合面前的这个人,结果对方还是对自己心存抗拒。 他挑眉,语气不羁,道:“遮完了,她看不到。” 说的是自己已经注意好角度,已经很好地避免了小郁的围观。 “那她如果突然跑过来呢?” “如果论破坏气氛,那你一定是高手,但愿下次我们不要做到一半开始讨论这种问题。” 只是不确定你到底是无心还是刻意。 景帆被江述话里的隐意弄得有些手脚发直,眨眼间,小郁已经被江述安置去了客厅,陶景帆看着厨房的门被关上的时候江述已经又走到了她身边。 她被江述突然抱了起来,身体失重的瞬间景帆立刻挣扎了起来。 “哈哈……”江述又大声地笑了起来,景帆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发现这个男人一笑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了好几岁,他的脸上居然有笑纹和唇窝。 虽然浅,但清晰可见。 像是有些着魔,景帆居然伸手去摸了摸江述的唇窝,小郁在这个位置的附近也有一个,但是只有一个,而江述是对称的。 “手感如何?” 手指触碰后,耳边立刻响起了调侃的声音。 景帆沉默了一下,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刚想把手收回来,江述就将她放在了琉璃台上,大理石冰凉的触感立刻让人感知,景帆想跳下来,江述却不允许。 “我喜欢你摸我的感觉。”江述说话的时候眨了眨眼。 景帆终于明白小郁那些小动作来自于何人了,面前的人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小郁,漂亮的丹凤眼光彩耀人,更何况现在他正毫不犹豫地释放着自己的魅力,景帆虽然觉得不自然,但也真的没有十分确定的抗拒之心。 她的手被江述拉了过去,从下颚的位置稍稍摩挲了起来,胡茬根部还是凸凹不平的感觉,陶景帆看着江述,突然觉得岁月还是对男人要宽容些。 “你记住了吗?”江述拉着她的手描绘自己的面容,经过唇角,经过鼻梁,掠过眼睛,最后停留在眉尾,“快点熟悉起来,像熟悉小郁一样熟悉我。” 江述其实是清醒的,他甚至清楚地知道在陶景帆心中小郁比自己更得她心,他可以把自己女儿当做媒介来接近的陶景帆,甚至可以利用小郁不断创造出机会来制造出家庭的和谐感。 可这个方法不能持久,想要一个女人为男人驻足停留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她熟悉自己,倾慕自己,爱上自己。 江述自认并不是一个出色的男人,但他觉得自己身上的特征多多少少也算独特,只要有一点能吸引陶景帆,那结果都不会太差。 “你怎么就不能投入点?”江述抱怨了景帆一句,然后就凑上前来,轻轻碰触着景帆的唇角。 唇瓣轻柔接触的时候,他还在继续低声呢喃,“你真是赢了。” 陶景帆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江述这番话指的是什么。 “论折磨人,你陶景帆真可谓师太级别!” 这是今晚第二个定论了,破坏气氛和折磨人,按江述的话来说,自己是个中好手,她自觉哭笑不得,想伸手推开江述。 结果江述从她背后牢牢地圈住了她,“别拒绝,给我一个机会吧!” 其实机会一句给了,不然你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可惜景帆没机会说出这句话了,因为江述已经抓住了陶景帆最敏感的地方,他抱着她,呼吸出来的温热气体就这样弥漫在了耳边。 陶景帆瑟缩了一下,歪斜着身体像旁边缩了一下,江述似乎习惯了她的躲避,不慌不忙地应对,他握紧了她的手,右手拂过她的左脸,重新把唇印了上去。 这一次是不同于刚才那次了。 江述不再满足于唇角的触碰,他先是克制地停留在她的唇上,慢慢地吸吮着对方非薄的粉唇,试探性的力道,偏偏又用力挡在景帆的脑后用以阻挡了对方的退路。 陶景帆并没有闭眼,她仔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眼脸下浅纹近在咫尺,他闭着眼睛,睫毛颤动,他一移动,睫毛就跟着动一下。 一眼望过去,江述真的很生动。 他吻的投入,吻得小心翼翼。从这样的投入和小心翼翼里,景帆看到了他的真心。 突然就不想再逃避了。 突然就不想再拒绝了。 具体的,温热的人体。 她有多少年没有与人这般亲近了,又是那股清爽的剃须水味道,景帆的手被突然睁开眼睛的江述拉着圈到了他的脖颈上。 “乖,张嘴!”江述又靠近了一些,他盯着景帆的双眼火热而明亮。 好不遮掩的真实。 景帆被看得有些赧然,她逃避似的闭上了眼,江述用额头抵上她的,又添了一句:“张开嘴。” 陶景帆的犹豫不定逐渐让江述失去了耐心,他抽离身体在景帆耳边呵气,待她惊呼出声的时候,江述已经趁机席入了她的唇内。 湿热的舌尖立刻就缠绕住了景帆。 属于男性的,特有的气息,和陶景帆的阴柔缠绵融合。 唇齿间的气息交换由江述难得的循序渐进开始,但越靠近也越不满足,陶景帆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始终在千里之外。 哪怕此刻就在他的怀里,江述也还是不满足。 他耐心用尽时,吻便夹带了三分力道,失控的,想听到她的沉重喘息和细吟声。 陶景帆也真的觉得痛,她皱了皱眉,抓住江述衣领的手紧握起来,“唔……” 像只猫一样,声音短促又轻柔。 江述觉得有一只爪子挠在他的心底。 久久不能停歇。 小郁来敲门的时候,陶景帆已经站在那重新切起了青椒,江述带笑去开了门,他侧头看着一本正经的陶景帆,心里十分通泰。 有些东西,终于开始不一样了。 江述下午就领着陶景帆到了车场,小郁被景帆牵着,景帆被江述牵着,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家人。 呵,好大。 这是景帆第一次到赛车场来,坐电梯下来的时候景帆觉得这场子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现在已进来果然不同凡响。 空旷,然后华丽。 像是专门修建好的高级运动场一样。 甚至比高尔夫球场还要豪华很多。 景帆看着江述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这可不是我的场子,”江述耸肩,看着巨大的赛车场和看台下了结论,“钱烧得慌。” 一转眼,又嬉皮笑脸了起来。 “江述,你的职业到底是……” “以前赛车,”江述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暖胎的几个人,“不是赛车手,小年轻儿不懂事,就想找点刺激。 以前我勉强算是那个圈子里的。” 那个圈子。 “你知道吧,就是专门研究吃喝玩乐的群体。”说起过去江述一点也没有尴尬,他曾经当二世祖的经历对他而言似乎根本算不得什么,“我玩这玩意儿拼命,不是骗你,我那会儿可以不要命但是不能输。” 语气还是照旧的轻松。 “后来,有日本的教练来找我,想叫我入这行,我都准备签合同了,结果对方又反悔了。妈的,一群小日本,我家老头倒是镇定,他一开始就觉得我疯了。 现在想想,当时还真疯了。 疯完了,想找个事情做,大学没读完找什么事,老头那破烂公司要不是他女婿在,早就破产了,我可不想去搅合。 后来又有了小郁,要养她啊,我总不能亏待她吧。我姐夫看不过去了,知道我这么多年就只是有这么个爱好,于是就给我招呼了这个地方。” 江述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别看这里有人叫我江总,其实我就是占我姐夫便宜,前面地下室那个修车的点才是我上班的地方。” 有些自嘲,“你可别嫌弃我,我挣钱也是实实在在地靠自己,我姐夫赏罚分明,如果不是看我真心在搞,早他妈叫我滚蛋了!” 景帆点头,接触这段时间,她大概也对江述有所了解,这个男人并不是一个没有上进心的人,他给小郁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几次通电话,他都还在车场加班,看得出来,他为了工作很拼命。 或者说他是真的很爱车子或者这一行。 景帆觉得靠关系谋一份工作,哪怕是消遣其实都是正常现象,联恒文化里面也养着刘总不少的亲戚。 财务室那边的会计,迟到早退还拿着高工资。 全公司都不满,但别人偏偏有这个命。 江述也有这个命,可他做的事情却对得起他拿的报酬,至少刚刚不少人看着他的眼里都是崇敬不是鄙夷或者不满。 “喂,你真嫌弃我了?”江述靠了过来,有些不满景帆的沉默。 “嗯?”景帆抬眼,“我嫌弃你干什么?我也是给人打工的。” 大家都差不到多少。 凭工作挣钱,有什么好嫌弃的! 江述有些意外陶景帆的回答,这个女人果然和她不一样。 他看着景帆弯身下去问小郁累不累的动作,心中逐渐明朗。 他蹲下`身,先亲吻了小郁的眉头,然后再飞快地吻了吻陶景帆的唇。 “陶景帆,我真是被你迷住了。” 被他突然吻过的陶景帆也错愕了一下,她快速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小郁,发现小女生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 景帆有些尴尬,因为她看见小郁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但是她的视线却集中在景帆的唇上。 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亲我的额头,亲你的嘴。 “因为你老爸喜欢陶阿姨啊!”江述伸手摸了摸小郁的头,“这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和我对我女儿的喜欢不一样。 你不是想要桃子阿姨当你的mummy吗?” 小郁懂个p,她知道什么叫男女间的喜欢吗? 景帆听到这解释气得狠狠地瞪了一眼江述,江述倒是笑得张扬,似乎根本不在意在自己女儿面前表演了什么。 陶景帆见到那样好不拘礼的笑容更是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江述真是太随便了。 “嘿,不要生气,以前在国外,昕郁看到过不少人当街热吻的。” 景帆觉得这完全是两码子事,昕郁是女孩子,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小孩子最喜欢模仿大人,她眨眼摆手的动作明显都来自于江述。 难道以后昕郁见到喜欢的人也去亲对方的嘴唇吗? “我觉得我要和你谈谈!” 景帆说的很严肃,江述却好像猜到了她的意思,就回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小郁还是个孩子,是个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子。她现在就是一张白纸,我想让她自由自在地成长,而不是画个圈,限制她的发挥。” “你……可你不觉得你会教坏她吗?”景帆揉了揉太阳穴,“她是个女孩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刚刚的做法会让小郁有样学样的。” 江述听到这哈哈地笑了,他永远不按常理出牌,“哪里有那么严重,我只是告诉她,kiss,ok?kiss是表达感情的一种方法罢了。 得,你要是觉得我的方法错了,那我下次……最多不这么直接。” 景帆忍不住翻了白眼,她觉得江述是把小郁当做男孩子来养的,女孩子和男孩子到底不一样。 她不希望小郁成为百分之百的淑女,但至少应该举止有度,端庄守礼,不轻浮。但江述…… “其实有一个更好的办法的,”江述的凑了过来对着景帆一脸认真的 :“那就是你早点嫁给我,然后亲自来管教她,”他说的时候还扮着鬼脸,似乎在说明自己有多无辜,“你也知道的,我是个男人,不会想考虑这么多的!” 作者有话要说:杜宪同学下章要出来~ 额。。。。。 真是个狗血的情节。 陶景帆没办法喜当妈的,囧,预告一句话吧, 她对小郁说:这世上对你好的男男女女会有很多很多,但你的亲生父母却始终只有一个,谁都替代不了。 旧梦30031_旧梦全文免费阅读_30031更新完毕! ------------ 正文 ------------ 31032 心里边从前梦一点未改变今日我与你又试肩并肩。 总有一些人,可以让你瞬间好感倍增,也能让你眨眼之间无言以对。 江述就是这样,景帆觉得他们才开始交往,结婚这种事对方立刻就玩笑地说了出口,陶景帆本能地就有些抗拒。 江述似乎也觉得自己开玩笑游戏过火,就捏了捏女儿的脸颊然后说:“等着,我好久没开车了,今儿你来了,飚一盘给你看!” 说完就真的潇洒地转身下场。 景帆站在原地,其实她根本不懂赛车,她就那样看着江述的背影,牵着小郁,像个送丈夫出门的女人一样。 这个场景在很多年前她也经历过,只是这会儿她没记起罢了。 很多年前,其实也没多少年。 那是她和杜宪念大学的时候,她去美院看画展,中途被某位教授的小女儿缠住,杜宪去给他们买东西,景帆就带着那位小朋友,站在展厅地外面目送他离开。 她很少去回忆过去,杜宪也并不记得这件事,有些东西就这样被埋葬在了时光里,浅淡地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要去细心挖掘才能找出。 那个时候的她是什么样的呢,她会对着杜宪的背影轻声低语,她会说:我属到十,如果你爱我,你一定舍不得我,会回头看我一眼。 你看,她是不是很幼稚! 别笑,还有更幼稚的。 因为杜宪在她数到十的时候都没回头,她就有放宽了期限,这一次,说到了二十。 结果杜宪都走到了那颗香樟树下还是没回头。 数字再次放宽。 到三十。 数到二十九,她终于认了输,大声交了杜宪的名字。 他就真的回头了,脸上带着熟悉的,温柔的微笑。 翩翩公子,举世皆无双。 到底是回头了。 不管过程如何,就算是自我欺骗,当时的她也心甘情愿。 景帆觉得那才是爱情,傻到没天理的举动,幼稚到不像自己的思维。 没有哪一样,不彰显着杜宪对她的影响。 到底是年轻,所以可以为爱失去理智,变得不像自己。 而现在呢,陶景帆不知道这是不是恋爱,不,应该说这是不是成年后的恋爱。她心理沧桑,再没有小时候的冲动和激情,如今只想水到渠成,可以多一些时间相处,多看看到底合不合适。 价值观这种东西在婚姻中作用太大,叶阑珊和陈默就是最好的例子。景帆想要属于自己的家庭,想要自己的丈夫尊重自己,想要一个温暖和谐的家庭。 江述从目前来看都是很好的对象。 陶景帆叹了口气,如果江述没走,又要说她酸了,明明年纪没多大,偏偏沧桑又老气。 站着的小郁摇了摇景帆的手,她顺着小郁看过去,“怎么了?” 小郁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看台。 景帆立刻明白了过来,她伸手将小郁抱进了怀里朝着看台走去。江述其实在这一行还算有名,少年时不经事的时候豁出命地玩,不少人都印象深刻。 而他性格又十分火爆,开起车来更是不管不顾的,不少人都怕了他。 这会儿他的车一出场,看台上不少人都惊叫了起来。 景帆抱着小郁回头看了一眼,深蓝色的车子在赛场上炫眼地厉害,一眼就瞧见了那辆车。 莫名的,景帆就是知道那辆车是江述的,小郁在她怀里啪啪地拍着手,两只大眼睛跟着就笑成了半圆形。 景帆摸了摸小郁的头,看见江述从驾驶室迈了出来,他开始与景帆对视。 似乎是心有灵犀的,景帆和江述同时微笑了一下。 接着江述就走到了车子最前方,他低头,亲吻了一下车身。 表情执着,姿态虔诚。 有那么一瞬间,景帆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江述和那辆蓝色的机器灵魂融合的场景。 他下场,众人都开始尖叫。 ;绿灯亮起,所有人都冲了出去,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起剧烈跳动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江述亲吻车子的动作,景帆觉得江述并不会输,下场后,前几圈都很平常,一共六辆车,就连景帆这种外行人都看得出来这六个人怕都是这个城里玩车的高手。 江述在这样的氛围里开得格外稳,一直保持着第二的位置,在第八圈的时候也依然如此,这是整个赛车过程里最紧张的时刻,快到最后一圈了,所有的人都开始加速,江述也不例外,进入第九圈,江述和第一名的距离一点也没变。 景帆有些紧张,小郁也激动地身体往前倾了倾。 大屏幕上,前三辆车都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快得人分辨不清。 景帆看着那蓝色的影子,心里七上八下,其实输赢对她而言本来没什么感觉,坐在这一开始的想法都是重在参与,不过是来看看江述平时是什么模样罢了。但是一进场一感受到这样的气氛,每个人的想法都会改变,都会随着场上的一举一动而改变。 变得心悬一线,□迭起。 景帆终于见识到了江述所谓的不要命,他在转弯的时候居然就这样滑了过来,就在大家以为他要飞出场外出事故的时候,他又转着回到了场内。 惊险刺激地可怕。 地面上四道车胎印迹就这样出现在了每个人的视线里。 好多人尖叫,好多人惊叹。 也有闹着说疯了,也有人说不要命了。 景帆也被吓着了,如果一失手,江述今天不死也伤。 危险与兴奋并存。 但他到底真的是赢了。 江述下车的时候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小郁已经跳了过去,飞奔着亲了她爸爸一口。 景帆则是站在原地,神智尚处于恍惚之中。 “喂,不给个胜利的kiss,也给个拥抱吧!”江述扔了头盔,抱着小郁就走了过来。 陶景帆觉得自己疯了,她激动地厉害。在某个瞬间,她居然很想自己去试着开一次,试着在这片场地上飞起来。 不过转眼想起刚刚江述比赛的情况,那样危险的反应,景帆又忍不住皱眉。走近的江述像是在逗小郁一样将手指抵在景帆的眉心。 “怎么,怕了?” 他问得太随意。 结果景帆却激动地浑身颤抖,“你疯了啊,万一出事小郁怎么办?你怎么这样,居然在小郁面前做出这种事情!”” 她说得颠三倒四的,小郁也因为话里提到自己而紧张了一些。 “你是他父亲,你万一出意外,小郁要怎么办?” “她习惯了,”江述耸肩,笑得诚恳而洒脱,“别闹,我下次不这样了。”他说伸着突然伸手用力地把景帆搂入怀里,“小帆,听见我心跳了吗?” 陶景帆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江述用的力气很大,他和自己一样,身体微微地发着颤,心跳如擂鼓一般。 嘭嘭嘭嘭嘭的。 景帆觉得江述真的太让人吃惊了,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反应,他每一个举动都勾的你心生紧张之感。 她就这样被他死死地禁锢在怀里,身体感受着他的颤动,搂在他后背的手清晰地感知着生命的痕迹,江述的身体由于激动而发烫,热度透过衣服就这样传导在了景帆的身上。 一股子热气从身体相接触的地方上升到景帆的脸上,她震惊地甚至遗忘了小郁还在面前。 等到周围人拿东西过来让江述签字时,景帆才回过神来。 接着江述带着她和小郁迅速来到了地下室,江述有些炫耀的成分。 “看到没,我的大本营。” 陶景帆也跟着紧张,她是紧张自己不要让衣服碰到油污,江述看到她局促的模样也没有笑她,只说:“你要等我一会儿,我得把车调好。” 景帆点头,拉着小郁坐在了一边。 江述最喜欢陶景帆这一点,知进退,就算偶尔作一下,也是在午夜的电话里,绝不会耽误正事。 他又想亲她了,想了干脆就去做。 江述放下手里的工具,走过去,按住陶景帆的后脑就吻了上去。 刚刚从赛场下来,江述还有些激动,唇舌间的力道凶猛又霸道,硬生生地扣住了面前的这个女人。 总觉得还是不够,江述伸`入景帆口中的舌卷起她的用力地吸吮着,抢夺着彼此的呼吸。待到陶景帆呼吸不畅的时候,江述又一点点地抿着她的唇。 “快点,快点爱上我,我快忍不住了。” 陶景帆好不容易推开了他,刚想开口说什么,江述就立刻凑了过来,“你真是个说教派。” 陶景帆没问为什么,因为江述挨着自己身体的地方仍然火热。 江述又用牙齿磨了磨景帆的唇,然后恋恋不舍地转身,跳到了地下。 景帆摸着自己有些红肿的唇,一看周围,不少人都像是在看热闹一样看着自己,她立刻就羞窘了起来。 小郁大概是习惯了等待江述,她坐在一边拿出包里的psp耐心地玩了起来,景帆在某个瞬间心里特别柔软。 这个可爱的孩子。 在某些方面真的太懂事了。 一点也不像江述。 此刻的江述则是穿梭在车下,来来回回地更换零件,油污很快就沾了他一身,景帆终于知道了那些污渍的来历。 她指着江述的方向,慢慢对小郁开口:“小郁,你看你爸爸多辛苦啊!今后,我们对他好一些吧!” 小郁放下psp,有些懵懂地看着景帆,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述修完车都是晚上十点了,陶景帆和小郁一起在地下室吃了盒饭,这是她第一次感受这样的圈子,每个人身上都是汽油味,但是和他们围在一起吃饭时,景帆却一点也不觉得倒胃口。 她成年以后,经过自己的奋斗,很多想法都小资文艺了起来,但就在今天,那些所谓的范儿都被她丢在了脑后,只跟着江述一点点地融入了大伙之中。 江述也觉得高兴,反复逗了几次景帆,每每要惹得景帆哭笑不得才停手。 “你别逗我了,”景帆喝水喝到一半被江述弄得差点喷出来。 “那可不行,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开心点。” 景帆想反驳,这哪里开心了!!! 明明都是惊! 送景帆回家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这个问题,景帆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恋爱就是把两个人的性格从方磨圆的过程。 磨圆了,就可以结婚了。 所以她还得和江述继续磨。 她叹气,解开安全带想下车,江述拉住她,“我背你。” “嗯?”她有些诧异。 “刚刚你崴到脚了吧!”江述用的是肯定句,他看到了刚刚出车场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景帆不知道地形,踩空了一下。 “哦,没事,不怎么疼。”她下午出门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可能要抱小郁,所以特地穿的平底鞋,刚刚滑的那一下影响也不大,没什么感觉,陶景帆自己都要忘记了。 她拉开车门,笑了笑准备走下去。 江述拉住她,“别动。” 他说话的时候脸也迅速地靠了过来,先扫了扫后座睡熟了的小郁,然后放低了声音来。 就在景帆以为他又要做什么的时候,江述只是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 “听话点。” 到底骨子里还是强势惯了的,根本容不得人反抗。 景帆想说什么,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安静了一下,江述走过来,拉开车门,对景帆说:“不是你逞不逞强,也不是你疼或者不疼的原因,只是我,想让你多依赖我一点罢了。” 江述又吻了吻景帆的嘴唇,细碎的吻,带着安抚和疼惜的意味。 “如果你什么都习惯了一个人,那要我有什么意义。?” 陶景帆看着江述像是诚恳地在做检讨一眼的眼神突生感慨,论耍贱卖萌装无辜,江述是一把好手。 吐槽归吐槽,江述的话也确实让景帆思考了一下,如果真的决定好了当男女朋友,以结婚为前提。 那自己也确实要考虑一下对方的想法,她点了点头,趴在了江述的背上,由着他一点点地背自己上了楼。 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辆车安静地停在那里,如果不是车窗间偶尔飘出来的烟雾,几乎要让人以为车里没有任何人。 杜宪看着前方两个人交叠的背影,指尖感受到一缕烧疼。 烟火都烧到了手指,是什么时候烧到这的。 是他们亲吻的时候,还是她顺从的被他抱着那一刻开始的? 杜宪觉得疼,是手也是眼睛。 更是心。 火烧火燎的疼。 撕扯的疼。 像是被人挖空了一样的疼法。 作者有话要说:好饿。。。。。。 我早上五点开始码字的。。。。。。 昨天喝醉了,难受死了。。。。。。。。。。 ------------ 32 033. 终于写了 我自己哭了,哎 不知道大家的感受,我其实觉得杜宪的感情还是有些快了。 反应好像有点激烈。 可是这个情节从一开文就已经计划到了现在,再不写我就疯掉了~ 今天完成任务了~明天再更新。 撒点花花呗~PS,不用祝福我清明快乐,在外地的人不过清明!!!风花雪月不肯等人,要献便献吻 这是很残忍的一种感觉,她站在你面前,在别人怀里。 他看着你,却拉着别人的手。 不管是男是女,这种累心的感觉都很一致。 这样的感觉杜宪从以前到现在第一次感受,他没有下去阻止,只是冷静地坐在车里,多余的烟雾,把眼睛熏得生疼。 杜宪看着前方渐渐消失的人影,就在陶景帆屋里灯亮起来的那个瞬间他打开了车灯,飞快地冲了出去。 杜宪知道自己给陶景帆带来的伤害太重,他没有立场下去大吵大闹,他也做不出来,能做的只是沉默,只是离开。 那天邢措的话说对了,如果是他杜宪爱上的女人跟别人在一起,他除了默默付出外,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连祝福都做不了。 这个女人和叶阑珊和严菱都不一样,他没有办法笑着祝福,甚至连多看一眼都忍不下去。 唯有离开。 杜宪抓着方向盘,视线渐渐集中不了。 他靠着马路停了下来。 那种针扎似的疼痛终于又如约而来。 严菱说对了,他是真的爱上陶景帆了。 他现在甚至明白,这份爱情,是从心疼开始的。 从第一次看到她落泪的时候开始的。 每看一次这份爱情都更深刻,那疼痛也更剧烈。 你有多久没有在我面前露出那样的微笑了,那样羞涩又带着些许甜美的微笑,我翻遍了记忆也再也不找不到,但今天我,看到了。 即使让你发出这样微笑的人,并不是我。 对不起,我曾那样伤害你,以至于今天我连重新追求你的勇气都没有。 或许,这才是我的报应——爱而不得。 他们都说我前半辈子都不懂得爱情,今天我懂了,时间却没有等过我。 杜宪看着手上被烟火灼烧过的痕迹,又将就着那只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咬痕,伤口到最后终会复原。 最多只剩一点痕迹。 杜宪轻轻摩挲了一下那个咬痕,对着后视镜看了一眼,真是淡的快要消失了,他身上从来都不怎么留疤。 小时候悠闻就羡慕地不行。 该怎么留下呢,可以再咬一次吗?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将车又开回了景帆的院子。 杜宪真的走了上去,他敲陶景帆的门,有些绝望,有些失控。 其实也没多大个事情,只不过是KISS和拥抱而已。 可偏偏是陶景帆,那个已经快变成仙人一样的,失去七情六欲的女人。 她如果没有接受这个男人,就一定不会有这样的举动。 杜宪本来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磨,可以一点点地去渗入对方的生活,可现实却如此骨感。 红唇尚且火热,心却冷如冰霜。 他若上去苦苦纠缠,不过弄得更加难堪,陶景帆本就厌恶他,再多出现,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可是就算是笑话,杜宪在现在,就只是现在,真的不想放弃。 陶景帆来应门的时候,以为是江述就又回来了,她开门的时候还四处看了看寻找江述是否有遗落东西在自己家里。 开门,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杜宪。 “你……”陶景帆的头发刚洗完,还在朝下滴水。 杜宪有些失神地看着她的脸,她其实并不漂亮,不像叶阑珊的惊艳,不像徐念的妖娆,也不像杜悠闻现在的慵懒美。 她从来都是特别的,温和的眉眼,加上菲薄的唇。 如果非要说出有一点特别,那便是她眼角那一刻流泪痣。 当年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后来分手后再哭出来的? 如果真是分手后她哭出来的,也好歹是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印子吧! 杜宪突然觉得刚刚楼下的那个男人一定会抚摸她的脸颊,亲吻她的红唇眼角。 她会怎么样,轻柔回应? 带着微笑与纵容? 像刚刚在楼下一样,笑得羞涩又含蓄? 总之不会和现在一样吧,不会这样防备,又这样冷漠。 “我可以进来吗?”杜宪其实知道陶景帆会拒绝自己,但还是忍不住问,他问得太小心,就连陶景帆都听出了不对劲。 “我……好,你进来吧!”陶景帆想起上次他帮了徐念的事情,突然就改了口。 你喝醉的时候别人还照顾了你一整晚呢! 陶景帆想了想又抬头,正巧看见杜宪双目专注地盯着自己,她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头发上的水已经把睡衣打湿了。 “你先坐,我去擦头发。”景帆态度格外平常,说来也怪,面对杜宪,她真是立刻就坦然了起来。 “我帮你。”杜宪走得很快,他过来后就拿起了景帆手里的毛巾慢慢擦伤了她的头发。 陶景帆震惊地倒退了一部,她放低了语气,用有些警告的声音喊着对方的名字。 “就一次!”杜宪站在那,拿着毛巾的脸上写满了祈求。 又是这样,陶景帆最烦杜宪做出一副情圣的模样,什么一次两次,她想了下,得,不擦头发了总行。 “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吗?”她选择了一种平缓的语气开口。 杜宪觉得自己不该失落的,但就是忍不住心中那种险些让他站立不稳的难受感觉。 “没有事,”他将手里的毛巾递了过去。 景帆接过,稍微揉了揉下面的头发,“如果没有什么事,那我……”想睡了。 她轻巧地下了逐客令。 杜宪低下去的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立刻抬了起来,“能……能给我一杯水吗?” 陶景帆觉得杜宪可能又有话要说了,她妥协了一下慢慢走进了厨房,“矿泉水可以吗?” 杜宪点头,陶景帆其实也会泡茶的,和杜宪学了些皮毛,那些日子,她总会像献宝一样泡给自己看。 可自己呢,是应付还是勉强喝一点? 杜宪勉强也算有点洁癖,不怎么轻易喝别人泡的茶,当时怕是觉得喝不喝无所谓,但现在,想喝也没有人给他泡了。 “我……陶陶,再让我抱你一次,好不好?” 陶景帆看了一眼杜宪,有些怀疑他喝多了,她觉得这种话不该是杜宪说出口的,便沉默着表示拒绝。 半分钟后,她才说:“抱歉,我有点困了。” 说完就真的有想要进卧室的动作,“你走的时候帮我关上门吧!” 杜宪立刻追了过去,他挡住了景帆的路,突然就将她拉入了自己怀里,他似乎早就料到了陶景帆要拒绝自己,便稍微带动脚步,让她的后背刚好抵住了墙壁。 理所当然地,陶景帆挣扎了起来。 杜宪抱着她是用尽了全力的,甚至在挣扎间被陶景帆踩了一脚他也没有放松一点力道。靠着墙的陶景帆觉得自己的腰快被折断了,上次被徐念推倒撞到的地方还没好完,此刻也被他弄得生疼。 索性的,停止了挣扎。 只声音艰涩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杜宪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悲哀,“陶陶,再咬我一次,”他今晚说了好多次一次,但这一口,却让陶景帆听出了卑微和祈求。 这个世界真是乱套了。 陶景帆觉得杜宪真的是醉了,她咬牙,不再有动作,暗自希望对方能轻点,她的后腰是真的痛。 “我求你。”杜宪的下巴紧挨着陶景帆的肩膀,像是着了魔般,声音沙哑而恍惚。 陶景帆还是没有动,杜宪才又完整地说了一次,“咬我一次,咬你上次咬过的地方,我求你,最后一次。 我发誓,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再也不会主动出现了。” 陶景帆多想说我真的不想见到你了,可是杜宪的声音里面已经夹杂着浓浓的鼻音,哽咽的,所以断断续续。 “你疯了吗?”她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别这样,我上次真不是故意的。”这是重逢后,陶景帆第一次被杜宪逼得急了。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面前的这个人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来。 咬他? 自己又不是狗。 “我没疯,你咬我一下吧,用力一点,然后我就会好点了。” 杜宪依然紧抱着她,嗅着属于她的气息。 如果是在过去,他说不定早就放开对方了,初识爱情的模样,原来就已经面临分别。 不过也没什么,只要从此你再不烦恼。 他又接着说,“你闭着眼睛咬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别嫌我……” “真的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谁说情爱不伤人。 真是伤透了人。 每一个陷在爱情里的人,说出最后一次来时心中该是多苦多酸涩。 杜宪甚至有些艰难地才说了出口。 他试着吻了吻陶景帆的肩膀。 带着虔诚和留恋。 这份爱情太过于缓慢,不成熟,甚至可笑。懂得拥有太过艰难,但明白失去却太容易。 陶景帆真的哭笑不得,她从来不是愚笨的人,愚笨过一次,栽在那段永远无法回头的爱情里面,但后来她学着观察,慢慢就成长了起来。 杜宪的想法到此刻她也算是明白了,杜宪是爱上自己了? 有点奇特的结果。 但又唯有爱情,才可使人如此无助与卑微。 也唯有爱情,才能将这个男人反复无常的理论解释清楚。 如今这样的结果,陶景帆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现在想到了也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她有什么地方不好吗,他们有过肌肤之亲,双方都是彼此第一个性伴侣。 或许还有雏鸟情节吧! 至于杜宪的爱情,陶景帆想了一下,可能还真是响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不管是人还是物。 她自认重逢以后,她的各项表现都没有失态,自己没有去缠着他,想必在他心中已经不一样了吧。 “杜宪,你爱上陶景帆了吗?”她是这样问的,不是爱上我,是爱上陶景帆了吗? 每个人都不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 在某一个瞬间,陶景帆不能否认自己心中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世事终于都轮回了一遍。 杜宪也没有逃避,景帆听到他说:“是,我爱你。” 他居然一点也没遮掩。 “那谢谢你了。”陶景帆说的很无所谓。 抱歉。 我真的已经不爱你了。 所以连身为当事人的感觉都没有。 景帆看到杜宪的脖子就在自己眼睛,她想了一下多年前他们分手时杜宪的表情,那天,他是什么样的? 她为什么记不起来。 为什么记得的都是那扇落地窗和那个海景。 她突然就低落了下去,然后示意杜宪稍微松一点,“是不是我咬了你,你就真的不再出现了。” 杜宪的胸口像是被重物击中了一般,破碎开一般地疼痛。 “是。” 他吸气,终于克制住了身体的颤抖。 身体立刻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疼痛。 陶景帆是用足了力气,狠狠地咬了下去,她是气自己的不争气,总是不能将那些愚蠢的过去忘得干干净净,更恨自己的居然还会觉得有报复成功的想法。 更恨杜宪这样失去理智的想法。 她咬地用力,血丝侵入口中,沾染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陶景帆不冷漠,咬出血了便想松口。 但杜宪却说:“陶陶,还不够,再用点力。” 真是个疯子。 她听到的时候就立刻想挣扎。 结果杜宪早已看穿了她的反应,“别,让我留点纪念吧!” 陶景帆真的差点没乱了阵脚,这样的杜宪实在太可怕了。 她恨他的温柔,那种让任何人都会沦陷,醉死人的温柔。 她一直觉得如果他分手的时候能对自己狠一点,她也不会还幻想要留着孩子去找他。 却没想到,这个人,唯一一次对人狠,原来是对他自己。 陶景帆的牙齿都酸了,只能咬到这个程度。 鲜血就这样滑落在了白色的衬衣领口。、 片刻间,就沾染了一片。 蓝色的西装上印上褐色的鲜血,其实并不明显,不过杜宪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他伸手摩挲了一下景帆的下唇,帮她擦净了那里的鲜血。 终于克制不住的,他稍微倾身,蜻蜓点水般触碰了景帆的唇。 只有半秒的接触。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是蝴蝶煽动翅膀的时间。 但杜宪却差点流出眼泪来。 你身上有我的血了,下一辈子,我能不能凭借这点再找到你。 再找到你的话,我一定不会再伤害你了。 陶景帆看着杜宪疯狂的样子惊愕不已,尤其是因为亲吻自己,他的唇角也沾上了鲜血。脖子,衣服,手指还有嘴唇。 都是鲜血淋漓的模样。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 杜宪听到她叹气的时候才缓缓地笑了笑。 他离开,嘴角拉扯成一个没有生命力的弧度。 他说: “谢谢。 然后,再见。” 再也不见。 他真的就这样关门走了出去,在陶景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Sweety蹲在景帆脚边时不时用爪子挠一挠景帆的腿部。 一分钟后,景帆才终于将脖子上的链子取了下来。 这材料和图样,陶景帆都熟悉地闭着眼睛也能摸出来是什么。 两三秒后,她慢慢地蹲了下去,外婆,外婆…… 景帆慢慢地喊了出声。 这条项链是景帆外婆给过她的,是母亲家里传男不传女的信物,外婆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后来知道自己怀孕却拿了出来。只是后来外婆入殓那天,陶子正先生将项链从她身上扯了下来。 龙形的项链就这样离开了她的身体。 玉佩也碎在地面。 陶子正先生和母亲一起捡走了碎掉的玉。 可现在,这根项链却好好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玉上面虽然有不少粘合的痕迹,但总体却没有走形,能看出粘合这个东西的人用了很大的工夫。 是母亲,还是陶先生? 景帆觉得疲惫,为什么这根链子会出现在杜宪手里?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陶先生还是母亲给他的? 景帆迷茫了,突然想起杜宪最后一句话,原来不是再也不见。 拿了这根链子,自己又怎么可能不去问他。 景帆看着链子,眼圈胀得发酸。 是不是可以猜测,是陶先生给他的,是不是可以认为,是陶先生想要自己回去? 或者是母亲? 他们,是不是原谅了自己?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景帆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结果。 她穿起衣服飞快地奔下了楼梯,杜宪的车就停在大门口不远处,景帆冲过去,迅速地敲开了车门。 “哪里来的?”她问。 杜宪摇头,然后伸手摸了摸景帆的头发,“回家去吧,陶陶。” “什么意思?”陶景帆晃动了一下链子,晃动间,她又怕玉石突然崩裂,便忙着用手接了一下。 结果杜宪也伸出了手来。 她就这样江杜宪的手握住了。 先收回手的人是杜宪。 他说:“是你父亲给我的。” 有一种等待终于变成现实的感受。 是惊喜,是意外,更是心痛。 酸甜苦辣,全部凝结在心间。 但是她却来不及追究这个,只接着问:“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你说了什么?” ------------ 33 034. 闭起双眼你最挂念谁 眼睛睁开身边竟是谁 陶景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杜宪并没有直接给出回应,他的目光越过陶景帆飘向了半空中某个虚无缥缈的地方。 就在陶景帆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杜宪才开了口:“陶陶,回去吧,你爸妈其实都很想你。” 这样的答案真是可有可无。 她想知道的根本不是这个,陶景帆又问了一次:“什么意思,他们和你说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为什么陶……会把链子给你?” “我什么也没做,”杜宪似掩饰什么一般眯了眯眼,“那些也不重要,我做了什么都无所谓,就算你知道了也不能再和我重新开始的,不是吗?” 杜宪看着自己手上皮肉模糊的地方,被烟火燎到疼痛已经小了些许,内心挣扎良久终是没能忍住,干脆顺从心意凑上去抿住伤口的所在地,轻舔了一下。 烟灰的苦涩和伤口处的疼痛感同时涌上感官神经末梢,逼得他倒吸了一口气。自嘲般笑笑,然后才继续对着陶景帆说:“这些年,是我害了你。” 陶景帆哑口无言,良久后才说了句“都过去了。” 其实杜宪做了什么她是能问出来的,但他有一句话说对了,他做了什么其实根本不重要,现在的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景帆并不想去破坏这样的安定,尤其是在刚刚知道杜宪爱上自己的前提下。 问出来又如何,难道一切就能改变? 一切早已结束,自己也已经不爱他了。 再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她转身,一瘸一拐地想走回去,杜宪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男人抱着他的模样。 其实他并没有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或许一开始杜宪就早已经有了预感,她这样温娴淡定的女人又怎么可能缺少追求者呢? 大多数的人都会由这样的毛病,一旦是自己喜欢上的人,总会下意识地去夸大她的优点,总会忍不住觉得还有其他人也看着她最好的一面,总会忍不住去树立假想敌。 杜宪下车后拉住了陶景帆,陶景帆没站稳立刻就被他拉转了身子,还没回过神就撞入了杜宪复杂的眼神里。 “别跑那么急了,”杜宪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到景帆的肋骨两侧,在找到支撑点后就一把抱起了这个单薄的女人放在车背上 “很痛?” 他一只手握着景帆细瘦的脚踝,一只手取下了她的鞋子。 “你一个人,平时小心点吧,”语气有几分熟稔,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不知道是对陶景帆,还是对自己的状态无可奈何,他稍加用力地捏了捏景帆的脚踝,在听到对方叫疼的时候才停了手。 “扭到了,上面有药吗?类似于红花油和云南白药之类的?” 景帆点头后就想一个人跳下车来,杜宪看到她的动作便揽住了她,“你自己可以吗?” 陶景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免不得有些意外,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点头然后用最平常的语气说:“可以的,”像是解释一样又补了一句:“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杜宪也点了点头,说:“应该不是大问题,没伤到骨头,敷点药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好多了。” 陶景帆在这句话落地的瞬间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到了可笑的地步,在杜宪开口前,她甚至在想怎么拒绝他送自己上去,结果就是她想多了,对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亏得自己刚刚还幻想过被他真正爱上会是怎么样的情景与待遇。 “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吧,”杜宪放开她的手时又回到了刚刚的话题上,“父母亲,都是处一天,就少一天的。” 最后一句话落地,陶景帆立刻就推开了杜宪,“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她会不知道吗?会不知道父母已经跨过了人生的一半,会不知道他们已经鬓角斑白,已经渐渐老去? 自己陪一天,就少一天。 可他们让她陪吗? 外婆病逝那天,陶子正先生一夜间头发花白,他自小被外婆养大,与母亲青梅竹马,视外婆为生母,论孝谨卑谦更甚于母亲,那一日,外婆病逝,陶子正悲痛欲绝,母亲跑过来阻止陶先生对自己动手时摔倒在院子里,高血压差点半身瘫痪。 母亲在医院醒来的时候,陶景帆也正式被赶出了陶家,那天,她跪在母亲的病房里,冲父母各自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吭过一声,哪怕眼眶里全是泪水,脸上斑驳着全是泪渍,景帆也没有哭出声来。 所有的痛苦,只能独自一人闷着声往肚子里咽。 那是被抛弃,还有被否定的自己,景帆从来没有抱怨过,但还是忍不住去希望有人能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拉她一把。 她曾经希望这对象是父母,是外婆,或者是杜宪。 就算知道自己触碰了父母的底线,也还是渴望被救赎。 可惜都没能如愿。 后来的某一天,她甚至会产生怨怼的情绪。 为什么父母亲没有让她依靠一下呢? 在她最孤立无援,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却还雪上加霜地将她赶出家门。 或许有人要说陶景帆恬不知耻,咎由自取,可她看到徐念的父母在处理徐念的问题时还是忍不住羡慕与渴望。 “你什么都不懂。”陶景帆望着地面冷漠地回应了一句,今时今日,她没必要把自己剖白给杜宪让他看个清清楚楚。 “我只是怕你后悔。”杜宪看着她,眼神里或许还夹杂着一些怜悯之意。 一瞬间就刺激到了陶景帆。 她冷笑了一声,挣扎着慢慢站直了身体,像是在惩罚自己,又像是在奚落杜宪一样的开口说:“如果后悔能够重新来的话,我这辈子要后悔的事情都与你有关。” 杜宪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线条优美的唇被他一点点地抿紧,修长的身子也随即僵硬地厉害。 他咬牙,仿佛面对的是此生最大的苦难。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陶景帆没有回话,只慢慢转过身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上去。 终于,又到了不欢而散的地步。 杜宪站在那,再一次沉默地看着陶景帆的背影,目送着她的远离。 似乎,每次想和她聊聊,最后都会变成现在的结果,自己似乎也一直处于不正常的状态,可能是太过于小心。 所以,完全不像自己了。 ———— 杜宪离开陶景帆家没多久就接到了悠闻的电话,电话里,悠闻告诉他大伯又和父亲起了争执。 杜宪到家时先在车里换了一件衬衣才走了进去。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大伯刚走,爸在里面气得不轻。”杜悠闻一看到自己的弟弟进门就迎上来接过他的外套挂在门边的架子上。 “又吵起来了?”杜宪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问道。 “今天似乎特别厉害。”杜悠闻用了特别这个词,“爸爸气得把他自己最爱的紫砂壶都摔了。” “嗯,”杜宪其实没什么感觉,毕竟这件事他们已经见惯到习以为常的地步,谁家里没点见不得光的事情呢,父亲和大伯每个月都会大吵一次。 从爷爷的遗嘱那说起,到继承公司的股份,两个人不同的位置,最后到分公司的管理方式,他们总有太多的分歧。 从小到大他们争吵了太多次。 “大伯的意思是,重新分家,按照现有的资产平分。” 杜宪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松了松领带,“怪不得爸会发那么大的火了,” 如今的杜氏企业,除开钢铁水泥外,在地产,矿业,造船等方面均有发展,而这些发展都几乎是父亲联合其他股东一并奋斗而来的。 大伯除了无休止地问家里要钱给他那个年轻的太太购买奢侈品外,从来都没有为公司带来实际上的利益,现在却想要重新分家? 任谁都会觉得生气吧! “多半是那狐狸精又想新花招了。”杜悠闻说起大伯新取的太太就有几分蔑视,以前的大伯是很安分守己的,以前的大伯母也是温柔贤淑的典范,直到大伯遇到这个狐狸精,这一切安稳平顺的日子才被迫中止。 “你说这狐狸精是不是存心想把我们家里弄垮啊!” “你怎么说话的,”杜宪听到悠闻嘴里的用词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好歹也要叫她一声伯母,一口一个狐狸精像什么话,你现在都是两个宝宝的妈了,说话要注意点影响!” “……”杜悠闻一听到杜宪的说教就觉得头疼,“在这些方面,你怎么这么像妈?” 杜宪没再理她,准备上楼去看看情况,结果悠闻却阻止了他的动作,“你先别去,妈在上面,你……” 杜宪听到这句话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扬起嘴角笑了一下,问:“妈,真在上面?” 得到的是杜悠闻点头的回应,“是爸下来叫妈上去的。”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从国外回来这么久,爸妈还是第一次单独相处。 之前也不知道爸是怎么惹到妈了,两个人白天不说话,晚上居然也是分房而睡。 杜悠闻用尽了方法,就算是利用两个孙儿当媒介,也没能缓和这样的情况。 今天大伯的到来还成了一个契机? 杜宪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等他洗完澡出来,杜悠闻还没离开。 她坐在自己床上,看着前方,“小四,你说我是不是回来错了?” 杜宪随手拿了一根毛巾擦头发,然后说道:“不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限。”想了老半天,杜宪又补充了一句:“你接受不了的,就不该勉强自己,这是你家,外面的是你爸妈,我是你弟,你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有什么错。” 对面的杜悠闻似乎有些满足地闭了闭眼,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是啊,我还有你们,还有两个宝贝。” 杜宪也点了点头,顺手放下毛巾穿上了睡衣,杜悠闻自然看到了他脖子上两个深可见肉的血窟窿,“嘿,你们俩最近口味有点重哦?” 说完指了指杜宪的脖子,那样深的咬痕,现在还在往外冒着血丝。 杜宪在被悠闻提醒后,用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沾到微湿黏液,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你感伤什么,妈都主动提出让她嫁给你了。”杜悠闻又坐起身来,恍惚间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杜宪的脸上明确地写着失落与沧桑。 杜宪站了起来,走在酒柜边倒了一杯烈酒,然后用纸巾沾上一些,敷在了脖子和手上。 “这些酒,你都喝完了?”杜悠闻到此刻才注意到杜宪壁柜上的酒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少了许多。 “嗯,最近不喝点,好像睡不好。”面对最亲的人,杜宪也懒得隐瞒,再说,又不是一次性喝完的。 “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杜悠闻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又想起了陶景帆淡然拒绝的模样,估计他是在陶景帆那碰了软钉子,便试着安慰,“总还是有机会的。” “不会有了,”伤口那里传来酒精腐蚀的痛楚,一点点,丝丝缕缕地缓慢侵入, 入肉,入骨。 从每一个缝隙侵入。 与血肉结合,针扎一般地疼。 在肌肤间,也在心里。 “那你这是……”杜悠闻有看向他的脖子,“那是严菱?” “不是严菱,”杜宪摇头,脸上维持着一种无奈而苍白的笑意,“是我求她咬的。” 求的自然是陶景帆。 杜悠闻突然站了起来,走到自己弟弟面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举起了手,杜宪也有点自暴自弃,在面对杜悠闻的愤怒时根本没准备躲避。 “你去求她?”杜悠闻扯住了杜宪的衣领,“你求她咬你?” 杜悠闻一向看重自己这个弟弟,听到他说自己去求的陶景帆,悠闻就已经有些承受不了,在她心中,自己和小四是最亲的人,血缘最相近,就连爸妈都比不上。 “你真是疯了,”杜悠闻扯开了他的睡衣,你看看你身上,为她朋友挨了一刀,差点手都废了。 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跑去她老家,差点没得疫病,你是疯了吧,那里都被隔离,禁止出入了,你居然还跑去,要是你真的被感染,死在那里,爸妈怎么办,我怎么办你都没想过吗? 你为了陶景帆已经疯狂到这个地步了?” “我去之前,就考虑到了,我会去就证明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姐,你放心,我不会再不考虑后果地做事了。” 杜悠闻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小四,如果你真的想补偿她,可以用其他方式的。” “我已经不想补偿她了,”杜宪打断了悠闻的话,“我也没有其他方式了。” 杜悠闻也沉默了一下,“小四,那你不打算和她结婚了?” 杜宪听到结婚这个词语时终于惊醒了过来,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陶景帆说过的话,然后回答自己的姐姐,“从头到尾,说结婚的人只是我自己罢了,她从来没有答应过,只是我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补偿而已。 姐,你说,跟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其实是一种折磨吧?” 说你,还是说她? 杜悠闻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小四这句话确实没错,跟一个不爱的人结婚,那的确是一种折磨。 杜宪看懂了她的疑惑,便主动说了下去,“说的是她,我给的婚姻,其实对她而言一场折磨。” 杜悠闻突然看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这个弟弟,怕是陷入了爱情里。 只是,因为命运弄人,时间太晚。 他已经和那个人插肩而过。 “如果你真的爱上她了,总会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的。”杜悠闻轻声安慰了一句,在走出去之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独自坐在窗前的背影,她的弟弟,何时曾这样落寞,何时曾这样愁苦? 母亲没说错,陶景帆,竟果真的是杜宪命里的劫数。 让我们把时间调回到半个月以前的某天。 那是杜宪和严菱最后一次见面的时间。 那天下午,杜宪在结束了一个会议后,就下班来到和严菱约好的地方。 “这是第一次,你约我却没有来我家接我。”严菱其实迟到了,她坐下的时候已经五点一刻。 杜宪点头,放下了手上的汤匙,该说的他都已经说过了,给严家家长也表明了立场,“听说你快回英国了?” “你约我就是为了替我送行?”严菱精致的眼妆衬得她双眼红肿地可怕,“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杜宪皱起了眉,他知道自己对于严菱过分残忍,但他也清楚地明白,继续这样下去才更是残忍。 “一定要这样吗?”严菱又补了一句,“你没爱过我,所以现在连多看一眼都心烦吗?就这么恨不得我消失吗?” ------------ 34 ^^ 不过我肯等,等一生都等 “不然呢?”杜宪突然出声,他问面前的女人:“你觉得给不了你爱情的人,你真的能忍受吗?” 面前的男人明明保持着良好的教育和礼貌,但从他口里说出的话却残忍而干脆。 严菱看着他,慢慢圈住自己的身体,“比起这个,我更不能忍受被心爱的男人抛弃。” “这不是抛弃,”杜宪想了一下,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这么说吧,你觉得爱我,所以想和我在一起,然后呢?这一生,你都要以我为主,每天每夜你就要用尽心思来讨好我,无论是生活还是感情,你都会变得卑微,因为你要顺着我的意思,讨我的欢心,直到你厌倦为止,或许你会是一个合格的妻子,照顾我的父母,养育我的儿女,甚至,可以与我一起老去,但你却始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终其一生,我们可能都是貌合神离的状态,这样的生活,严菱,你真的觉得值得?” “可是,也许有一天,你也会爱上我的。” “是,或许有这么一天,我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而感动,人心都是肉做的,天长地久的相处,我若真的爱上你也是应该的,可严菱,那一天说不定在很久以后,也许是我躺在病床上即将死去的前一秒,也许是我已经老到半身瘫痪,躺在床上手不能动,脚不能走的时刻,那一刻,或许你也是发鬓斑白,牙齿稀疏,到那时,我甚至连亲吻都需要你侧下`身来配合,你用这样美好的年岁来下一个豪赌,真的值得吗?” 严菱沉默了下去。 是啊,终其一生,或许他都不会爱上自己,可自己呢? 却永远卑微如尘埃。 追逐着,似飞蛾扑火,等待着他的回头。 严菱也会觉得怕,怕自己以为的爱情被时间消磨,到最后只剩怨恨。 杜宪说的话和爸妈说的其实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稍显委婉,每个人都问她值不值得,每个人都说这是一场豪赌,除了阑珊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肯赞同她的付出。 原来他的态度已是如此的明显,明显到连她想要骗自己都不可能了吗。 严菱看着对面坐着的人,温柔的双眸里噙满了泪水,“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个温柔的人,但现在你却连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我了…… 对你而言,不是只要适合你,就可以了吗?” 严菱还是那个严菱,连质问都可以温柔似水,半个月不见她已消瘦了许多,杜宪从来没这么清楚地看见一个人枯萎的过程,他无法不自责,也无法不绝决。 是的,只要适合自己,只要对方家世清白,只要女方性格温顺,只要看对眼了,都可以成为杜宪的妻子。 但现在,他却不想了。 为什么不想,杜宪自己也说不清楚。 因为一直梦见陶景帆在医院里哭着说怎么没报应到自己身上的场景? 或者是因为一直都没法忘记那天夜里她在卫生间呕吐到失去神智的狼狈? 还是因为听到她在梦里的小声低泣,所以不想接受其他人了? 最深刻的应该是那一日吧,被徐念刺伤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终于可以真大光明的见到她了。 即使后来没见到,也从来没后悔过那一秒钟的冲动。 真是自虐啊! 其实这才是报应,因为得不到了,所以一直念念不忘。 “你在想什么?”出于女性的直觉,坐在对面的严菱一瞬间就发现了杜宪的失神,她觉得有些愤怒和不甘,从前的杜宪不会这样的,他是极其注意社交技巧的人,哪怕和他谈话的对象言谈举止间已经让他颇为不耐,他也不会表露分毫。 但现下,他人坐在自己的对面,思想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你在想什么?”严菱扬起了头再一次问道,她硬生生地憋回了眼泪,“在想别人吗?那个拒绝你求婚的女人?” 她问出口的瞬间就有些后悔,但这份后悔在杜宪点头的瞬间就被转化成了悲哀。 “只是走神而已,”杜宪坦白:“我只是在回想,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会再觉得只要适合就可以了。” “从从遇见她开始吗?”严菱已经猜到了结果,“你真是残忍啊,最后一次了,都不愿意骗一骗我。” 杜宪叹气,“我骗你,你会觉得好受吗?” 严菱被问得有些黯然,来之前她其实已经想过了很多,也已经答应了父母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只是当她真的和杜宪面对面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希冀。 “如果没有回国,如果你接受了JD的职位,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分手了?” “也许,”杜宪觉得这种假设,他根本没有办法回答,也庆幸严菱并没有真的想让他回答。 “也许,也会分手的吧,因为你不爱我,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发现这个事实的,也许那一天到来之时,我会疯掉,和你永无休止地争吵,我这样爱你,又怎么能容忍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敷衍与不经心,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现在一样平静,说不定我会恨你,也会放弃你,最后那份恨意,毁掉我自以为纯粹的爱情。 可那样至少我会心甘情愿地放手,而不像现在,连自己输在哪里都不知道,”严菱试着平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我认识你这么久,一直觉得自己是最适合你的人,但现在,我却输给了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我问过阑珊,陶景帆当年是因为钱才和你在一起的吧!” 杜宪听到这句话时立刻就变了脸色,他的眼神凌厉非常,“严菱,不要因为旁人的捕风捉影影响了你的判断,我杜宪,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用金钱才能吸引到一个女人的注意力了? 我们不可以,也不应该,在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就轻易地去给一个人下定义。更何况,感情和婚姻,从来都没有输赢。” “输赢……所以,我们只是不适合?”严菱清醒地讽刺了两句,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是啊,杜宪这样的人,那些外在,只不过是作为加分条件罢了,不过就算是误会又如何呢? 如果不是误会,我又怎么能看出你对她的维护呢? 她苦笑了一下,“原来,你也是会这样维护一个女人的,或者说,你也是会爱上人的?” “爱上?”杜宪似乎也有一点明白了,这大概就是爱情了吧。 悄无声息间,汹涌而至。 “她真的是很幸运呢!”严菱强忍住心酸喃喃地说道,这大概就是先爱上的悲哀,挽留过,也苦苦哀求过,通过身边所有人打探过消息,都没有任何回应。 若说今天之前,严菱还曾想过要争取,但在杜宪说出刚刚的那些话以后,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死缠烂打下去了。 “被我爱上,并不幸运吧。”杜宪有自知之明,陶景帆对自己的感情,或许正避之如洪水猛兽。 “不会的,”这真是很残忍的一瞬间,她并不想成全对方,这是她用尽心力去爱的男人,但现在这个男人却在为别的女人黯然神伤。 最可悲的是,自己居然还想去安慰他。 看到杜宪明显有些低落的表情,只觉得差一点,她就会忍不住站起来快速离开,只是偏偏差这一点。 所以,她还是坐在这里,明明心如刀割,却还是将自己心里曾经幻想过的感受说了出来。 “能被你爱上,其实是很幸福的,你很温柔,尊重女人,性格隐忍又谦和,你会是一个好丈夫,你会对你的妻子呵护备至,你会尽你所能地替她背负所有的辛苦,你也会在精神上给她安慰,你们在生活中碰见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会谦让,即使是争吵,先退让的也一定是你,就算明明室你妻子的错,你也会捧着一束花朵来讨她欢心,用以缓和气氛;你看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你享受生活,为人自信而且优雅,你的见闻和认识都会随着时间让你变得更有魅力,和你在一起的女人,不会觉得时光难度,生命无趣;你还有自己的事业,你会给你妻子,家人一个稳定的生活质量,她又怎么会不幸运。” 严菱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沉湎在自己的幻觉里,嘴角甚至带着笑意。 可杜宪却觉得羞愧,他并没有严菱说的那么好。或者说严菱口中的那个人刚好是她的幻想,并不是自己。 然而此刻,杜宪却并不想反驳,他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任何一个男人在听到有人称赞自己时都不会想着要去解释,毕竟被夸奖,也是一种成功,就算是夸大,但总不至于与事实相差甚远。 其实这也是杜宪最为温柔和最为残忍的一点,他永远不会主动去揭露真相,不管是不是与自己有关。 就像当年和景帆分手时一样,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再这样下去,我就会真的喜欢上你了。 否定之前的全部,又给人新的幻想。 若不是陶景帆太倔强,事情说不定也会有不一样的转圜点。 严菱就这样退场了,她不是恶毒女配,她受到的教育,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家族的颜面,都成功地阻止了她转变成一个为爱情歇斯底里的泼妇。 她走得骄傲而决绝,并没有因为爱情而落魄燎到,留有自尊,保持着最美好的情感,就算最后以悲剧收场,她的记忆里也保持着关于爱情最美好的模样。 这算是她最为骄傲的一点,曾几何时,她觉得自己可以像叶阑珊一样,想要什么就伸手去夺,去抢,哪怕用上不光明的手段。 她也曾计划过,像无数电影小说里的桥段,去找陶景帆,如果叶阑珊说的话属实,如果她真的是看上了杜宪的钱,自己可以给她一笔钱,只要真的可以解决问题。 可现在,杜宪的态度已经彻底改变了严菱的想法,她为什么要做这些呢,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父亲说的对,自己已经够丢人了。 闹足了笑话,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当时为了杜宪回国放弃博士学位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 严菱第一次后悔了,后悔以后也顿悟:自己应该暂时冷静下来,冷静想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将自己的生活经营下去。 ———— 杜宪就这样和严菱彻底地分了手,他们没有再做朋友,在严菱的观念里,分手了,那便再也做不了朋友,幸好分得干净利落,再没有任何纠缠。 一周过去,杜宪也并没有立刻去找陶景帆,他总觉得这是一场漫长的战役,抗战都可以八年,他也天真地觉得自己可以放慢了脚步去追求这个女人。 刚好碰见一个客户,刚好和陶景帆室同乡,杜宪听到他说起自己家乡流感疫情严重时便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回了那个小镇。 疫情的情况其实并不像外界传言地那样可怕,杜宪跟着客户来到小镇后,才觉得自己有些欠考虑了。 他来这里的初衷只是想见见陶景帆的父母,可到底来了是做什么呢,杜宪自己也没想好,直到这一刻,站在陶家院子外面杜宪都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要做些什么。 他走进去,该做什么,难道就直截了当地告诉陶家父母长辈,自己是当年让陶景帆怀孕然后又抛弃她导致她不得不流产的人渣? 他又不是疯了。 就算是疯了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杜宪还是想好好谋划一下将来,不管之前怎么样,至少现在,杜宪是想认认真真地追求陶景帆的,不管她对自己有多么厌恶,自己也真的想为她做点什么。 来到这个小镇,是机缘巧合。 来之前他甚至连陶景帆父母住在哪里他都不知道,幸运的是,这个小镇里就只有一户人家姓陶,杜宪跟着那位客户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陶家的所在。 “你和老陶家的人认识啊?” 说实话,客户的年纪比起杜宪来还要年长许多,但在这一路上都保持着逢迎的姿态,大约是因为生意的缘故,杜宪自然能够明白,但他也没太在意,只是一如既往地谦和有礼。 “我姐姐和陶家的姑娘关系很好,”算是一个蹩脚的谎言。 客户恍然大悟,嘴里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有些尴尬地说:“陶家的姑娘没有住在家里啊!” 杜宪当然是知道的,“我知道,只是顺路来看看两位老人罢了。” 客户有些焦虑了,其实这件CASE还没谈成,他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得罪杜宪,现在都走到陶家门口了,他自然不可能劝对方离开。 杜宪仔细观察过同行之人的神色,推测陶景帆被赶出陶家的事情已经是众人皆知了,他想了想,才委婉地表示了自己想要一个人去陶家的意思。 客户自然是顺着梯子爬了下去,他并不想多趟一次浑水,再三确定杜宪会优先考虑自己的提案后才先行离去。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西装笔挺的杜宪一个人站在这条小道上自然有些格格不入,微风拂过,带来了泥土的气息,还有植物的清香。 早上,应该是下过雨吧,杜宪看着自己裤腿上的泥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座城镇,虽然它距离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并不是太远。 高楼甚少,车辆和人群都明显稀疏。 杜宪其实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地方,每家每户都是自己修好的房子,两三层楼,带一个小院子。 如果他没猜错这里应该是城郊结合处,来的路上,杜宪也看到了大片大片的果园和农田,差点有种误入桃花源的感觉。 面前的大门是一扇暗红色的铁门,倒挂钩的设计,和城市里老旧花园大门的设计很像,杜宪走过去,看到墙角的青苔和门上坠下来的粉色小花骨朵,突然就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他好像看见了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扎着马尾的女孩子放学回到家时的样子,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望着那粉色的花朵出神,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在下雨的下午踩得一腿都是泥,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在这样的夜晚,忐忑不安地敲过这扇大门。 呵呵。 一定有过吧! 她曾经说过她念书的时候贪玩,总喜欢在校门口的书店呆着一本又一本地翻着漫画书,说不准,就错过了晚饭时间。 她敲门时会担心父母责备吧! 而此刻的自己就不一样了。 严格说起来,杜宪在敲门的那个瞬间连自己要说什么都不知道。 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来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她的样貌和杜宪想象中的差不多,毕竟是陶景帆的母亲,眉眼之间多少都有些相似之处。 在一瞬间的怔愣后,杜宪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尝试着叫了一声:“阿姨。” 陶妈并不认识面前的人,便问了一句:“你是?” 杜宪并没有撒谎,只是避开了某个敏感的说辞,“我是你女儿的师兄,今天出来工作顺路经过这里,便想来看看你们,会不会打扰到你们二老?” 杜宪一边笑一边说着话,言辞停顿间,还把自己在路上准备的一篮子水果递了过去,陶妈妈是老师,看到如此知书达理的小伙子自然就没有多少抗拒之心。 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 再者,杜宪说到了“女儿”,陶妈妈就立刻打开了门,“你认识帆帆?” 杜宪看到陶妈妈脸上的激动神情就放心了一些,忙点头,说:“我是你女儿的师兄,比她先两年毕业!” 陶妈妈让杜宪走进了大门。 这个院子,和杜宪想象中所差无几,庭院里有一口小小的井,四周都种着花卉,不远处停放着一架老旧的摩托,上面平放着一套装好的鱼竿。 庭院正对着大门的地方还有种植葡萄和牵牛花的竹架,竹架下摆放着一张藤椅,整个院子看上去都是生机盎然,给人一种悠闲舒适的感觉。 杜宪收回目光,跟着陶妈妈往里面走了几步,陶妈妈明显脚步蹒跚,一瘸一拐的,杜宪也没问什么,人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是自然的,看上去,陶妈妈比起自己母亲要年长不少。 杜宪想起悠闻扶着自己母亲的样子,便一跨步走了过去,右手搀扶起了陶妈妈一起走进了屋子。 “你是来找帆帆的吗?”陶妈妈在示意杜宪把自己放在沙发上后就问了杜宪的来意。 杜宪摇头,其实他知道自己不该撒谎的,因为撒下一个谎言就势必要更多的谎言来配合,只是面对陶妈妈满是皱纹的眼角,杜宪还是撒了谎,“顺路来看看吧,我出国好几年了,跟同学都没怎么联系,这两天过来办事,听同事说有个认识的人和我一个大学毕业的,结果还真是我认识的人。” “那还真是巧,”陶妈妈拿过桌子上的茶壶给杜宪倒了一杯水,“你和她是一个大学的?” “是啊,我一个妹妹还和你女儿住在同一个寝室。” 杜宪犹豫着说了出来,他在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陶妈妈可能会有的反应。 结果陶妈妈也没有遮掩,“那小伙子,你也该知道她已经好多年没回来的事情了吧!” 杜宪是没想过陶景帆的母亲会这般直接,一句话,就把自己准备好的说辞都打了回去。 “她拜托你来的吧!”陶妈妈发现杜宪没有回答时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快过年了,每年这个时候,隔壁的小陈都会回来看看我和她爸的,”陶妈妈说的时候有一些怅然,“其实,我们都知道,肯定是她拜托小陈来的吧!” 杜宪想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陶妈妈口里的小陈,不就是陈默吗? 原来,这几年,陶景帆都是通过陈默来得到与自己亲人有关的消息。 杜宪皱了皱眉,很快地答复:“不是的,阿姨,其实景帆并没有拜托我来,我只是刚好路过罢了。” “嗳,不用骗我啦,”陶妈放下茶杯,指了指门口,“她爸还没回来,你有什么就说吧,是不是她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杜宪觉得自己应该就是那不好的事情,但他没愚笨地承认,只是小心翼翼地说:“阿姨,景帆过得很好,你不要担心。” 话还没说完,暗红色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进来的人表情十分严肃,只有在面对陶妈时,脸色才会稍显温和了些。 “有客人?是你以前的学生吗?”陶子正先生在看到杜宪的时候立刻就在脑海里搜罗了一下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 应该没有这样的男孩子。 陶子正先生已经53了,习惯性的,就觉得杜宪还是个孩子。 陶家其实经常都有学生前来拜访,所以在见到杜宪的时候,陶子正也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只放下了买来的菜,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就坐了下来。 “叔叔,我姓杜,木土,杜,单名一个宪字。”杜宪在察觉到陶父想要问自己问题时便率先开口自我介绍。 “哦,小杜啊,听口音,你不像X镇人啊!”陶父喝了一口茶,随口说了一句。 陶妈妈刚好把菜放好,从厨房走了出来,“小杜是帆帆的同学!” 陶妈妈状似不经意间就说出了这句话,但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自己先生的脸上,生怕一个疏忽,丈夫就一跃而起,将杜宪赶出家门。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丈夫在听到这句话后,只是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然后转身走进厨房去做了一桌子菜。 杜宪当然被留下来吃晚饭,这是几年来,除了陈默以外第一次有人因为陶景帆来家里做客,陶妈妈虽然觉得内心苦涩,但也忍不住期待的感觉。 陶家和杜家不一样,饭桌上,陶妈妈不停地问着和陶景帆有关的事情,其实杜宪知道自己能够回答的,怕是陈默已经说过不下十次。 陶妈自己也是一清二楚的,但她还是重三倒四地问了,杜宪也不管他们会不会看出端倪,就将自己看到和所见的,只要是和陶景帆有关的都讲了出来。 这一天晚上,陶爸喝得有点多,他是当过兵的人,虽然也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师范中专毕业,但骨子里,根深蒂固的都是传统的观念。 他喝多了,满脸通红,对着杜宪的话也多了起来。 杜宪其实明白的,陶家的两位长辈必然都是寂寞的,自己母亲年岁尚比他们还小,身边有一双儿女相伴,还有两个可爱的外孙,整日可供她打发时光。 可陶景帆的父母呢? 年岁大了以后,在学校和学生之间的代沟越发明显,唯一的女儿常年不在身边,只能慢慢老去。 今日,难得有一个客人,还是和自己女儿有关的,两位老人的兴致自然高昂了许多。而杜宪也是从来没有和比自己年长的人这样相处过,他会小心,会谨慎,因为会担心自己的一个不注意,就会引起两位老人的怀疑。 杜宪这个人,是很难得去奉承谁的,但只要他真心去奉承了,去迁就了,自然会投其所好,陶父喜欢的话题,大到国家方针,涉及政`治相关,小到钓鱼品茗,硬笔书法,刻章或者国画,杜宪都是得心应手。 想陶妈欢心就更简单了,陪她聊聊和景帆有关的事情,和她一起将院子里的花草整理一下,再跟着她一起做做晚餐。 陶妈妈就已经乐得合不拢嘴儿了。 杜宪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讨老人喜欢的,他拿着那串项链来找陶景帆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很激动的。 他以为自己是可以感动到这个女人,以为可以有一点不一样的进展,结果却撞见了她和别人在一起的场景。 躺在床上的杜宪,刚好就听到这样一句歌词,情情爱爱从来是天意弄人。 呵呵,还真是这样,如果不是天意弄人,又该作何解释。 ------------ 35 ^^ 世界上每个人所向往的事,相似却不一样 杜宪有一点是猜对了,陶景帆的确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去看看。 原因很简单吧,因为胆怯和不确定。 被抛弃的感觉永远比被接受来得刻骨铭心,时间太久了,在陶景帆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时候,又有了转机。 真像是做梦。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所以哪怕是陶景帆曾经无数次地在手机上按下那串熟悉的数字,她也始终不敢真的拨打出去。 似乎真的一打出去,梦就醒了。 这只是原因之一吧。 或许还有些怨恨的情绪在里面,这一点,陶景帆自己也没法否认,每每看到徐念的父母对她百般理解包容疼惜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怨怼。 没有为什么,人性阴暗面,自然而然地就去比较了。 当年的一场错误改变了她的一生,最初的最初,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也曾渴望过亲人给予她安慰,可是却没有得到,自然会心有芥蒂。 尤其是还曾经亲眼看见过徐叔叔给徐念的支持与安慰,就算不是刻意去比,也还是免不得失望。 过段时间吧,也许过段时间,她就能鼓起勇气回去看看了。 *********** 江述带着小郁过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陶景帆的低气压,小郁表现得稍微明显了一些,一个劲儿地往陶景帆怀里钻。似乎想通过自己的动作来唤回陶景帆的注意力,哪知道陶景帆没有任何反应,只愣愣地看着面前摆放在茶几上的玉坠。 小郁不满了,便伸手去扯那条玉坠。 “别动,” 小郁碰到玉坠的时候,陶景帆立刻就回了神,“乖点,这个容易摔坏,别玩。” “哪个旧情人送你的玩意儿,这么宝贝!” 一抬眼,就看见江述手里拿着半杯橙汁靠在墙上,脸上依旧是挂着半分不正经的笑意,“你还真是念旧,都摔成这样了,居然还没扔掉。” 他走过来,看了看桌上的玉坠,摸了摸自己的女儿的头发,随口说了一句. 要在平时,陶景帆定然不会觉得有啥,但刚好是今天,说起的又刚好是陶景帆心里纠结的事,理所当然的,江述一说完她的情绪立刻就有所反弹。 偏偏还又看到了江述宠女儿的样子。 陶景帆立刻黯了眼神,好半天像是闹别扭一样地回复了一句,“上辈子的情人送的!” 微博网络上不是都经常流行这样一个段子,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陶景帆说完就有点后悔。 想起陶子正先生严厉的模样,实在不能继续想下去。 “什么上辈子的情人,”江述看到陶景帆原本镇定的脸上出现了一些其他的古怪的表情也忍不住有些好奇,“……” “……” 最后陶景帆还是禁不起江述的追问,便将刚刚所想的段子回答了出来。 “你这人……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啊,”江述哭笑不得,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你爸来了?” 江述说这话的语气和神态都有几分僵硬和不自然。 “没来,”陶景帆也不理会他的表情,只配合小郁,换了个坐姿,她今天一定是有些作,矫情,因为她总希望有人都安慰安慰自己,顺便帮自己参谋参谋。 可她的性子,实在是没办法江事情原委说给江述听。 便一个人在那纠结着,就算心里明白江述因为不清楚情况才没有安慰她,也还是在那钻着牛角尖。 “我也想开一次赛车。” 过了好久,在江述思考什么时候出门的时候,陶景帆才开口,但回答的问题却和原本的安排无关。 今天,江述本来是要约她去听一场小提琴的演奏会,两个人都可以准备出门了,陶景帆却改了主意。 “嗯?”江述侧头,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赛车,我想开一次,试试那种感觉。” “别闹了,”江述又转过身子,继续修理起她坏掉的台灯灯座,“那个不适合你。” 陶景帆其实已经猜到自己会被拒绝了,但还是继续争取了一下,“真的,我很想开一次。”她边说边走过去,凑到江述的前面。 “真不适合你,”江述放下手里的螺丝起子,“你没受过系统的培训,很危险,跑道上有很多情况,到时候你根本应付不过来。” 陶景帆还想坚持几句,江述再次阻止。“就算我教你,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学会的,赛车和一般的小车还是不一样的,底盘低,整个人的视野都不一样。” 她没再坚持了,其实陶景帆自己也知道,江述看上去虽然嬉皮笑脸的,但反对的事情一定会坚持到底。 她有些失落,便回到沙发上继续闭目养神。 “你这是怎么了?”江述指着桌子上的玉坠,“还特地翻出个旧物来睹物伤神,现在又说跑车,情绪怎么大起大落的,”停了几秒,又添上一句,“每个月特殊日子来了?” 江述说的是例假,陶景帆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指向,耳边还听到他继续说,“女人家就是这样的,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因为外力也因为内分泌总是情绪不稳定,没事儿,等过了就好了。” 陶景帆看了看这个男人,她其实已经三个月都没有正常来过例假了,手术后复查的时候,她就接受了医生的建议开始注射针剂,阻断排卵和例假用以防止病情反复。 不过算日子,以前确实是这几天来例假吧,陶景帆为自己情绪低落找了个理由,但嘴上还是反驳了一句,“不是那个原因,”停了一下,又追加解释,“可能是公司最近事情多,压力比较大,季度结算的时候都这样!” 江述是搞不懂陶景帆公司的事情,问过几次也觉得没怎么听明白,他对自己不关心的事情一向沉不下心去了解。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江述掬起景帆的一缕头发,捏在手里转了一圈,“也不外乎就是钱少领点,总比过劳而死好吧,我也可以养你的。”他很正经侧起手指了指自己。 陶景帆理都懒得理,她一点也没想过要靠人来养活自己,没那习惯,也不需要,让她养个男人,她倒是可以考虑。 不经意的,她就把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江述却没脸没皮的回复,“那好啊,正好我不想上班了,你养我,我相妻教子,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没出息,”陶景帆立刻就鄙视他,“你稳重点好不,多大年纪了。” “你懂什么,有钱难买老来少!” 陶景帆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便望着小郁伸出手,“来,小郁,我们准备出门了。” 小郁立刻就放下手里的PSP奔了过来。 结果江述却抢先抱起了女儿,“喂,不要去听音乐会了,去欢乐谷吧,晚上7点以后一百元就可以通场!” “欢乐谷?”陶景帆对游乐园之类的地方坦白讲真的没什么兴趣,她想了一个委婉点的拒绝方式,“要不,下周白天去,待会小郁会困的!” “别,就今天去,你不是压力大吗,去玩一整晚,昕昕送我侄女那去就行。”江述一说完,小郁就踢了一脚过来,她沾了杯子里的水,在茶几上写道:“TOGETHER!” 江述揉了揉自己被提到的肌腱,皱起眉看了她一眼,“活祖宗,到点儿睡觉了!” 小郁根本不理他,拍开了江述抱住自己的动作,一心朝着陶景帆挪了过去。 陶景帆觉得小郁那双眼睛就是她最大的武器,每次她大睁眼睛看着自己,自己都会愿意满足她任何要求。 “好,一起就一起吧!” 江述用手揉了揉眉心,他就知道,如果小郁能完全懂自己的话,他这个当父亲的一定会郑重其事地说一句,“卖萌可耻!卖萌请慎重!” 但是考虑到她听不到,江述只能叹气说:“你不想见小枳和小瑞那两个可爱的小孩子了吗?” 要让江述说出小孩子可爱其实是很难得的,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就算觉得自己女儿很萌很可爱,也会贱贱地说着反话,哪怕心里是正得瑟地厉害,表面也还是别扭非常。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陶景帆当然知道江述的性格,现在听他说可爱的孩子自然忍不住多注意了一下。 小郁也有点犹豫,那两个弟弟真的很可爱啊,然后大姐会做很多好吃的蛋糕给自己呢! 好犹豫的感觉。 景帆看出了她的矛盾,便准备让小郁自己选择,“想去欢乐谷还是去……” 小郁听到声音后还是抓紧了景帆的衣服,然后指了指,表示自己想要和景帆一起。 陶景帆耸肩,示意江述引诱计划失败,便抱着小郁很快出了门。 因为是周末,欢乐谷晚上也还是人山人海的。 陶景帆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江述和小郁兴致勃勃的模样让她实在不忍泼冷水,被江述推到云霄飞车上的时候,她才有点反应过来。 刚刚,在家里,是不是被转移了注意力。 一开始,自己并不想来的吧! 景帆有点无奈,正想和江述理论一句,就听到他说:“你不是压力大吗,待会掉下来的时候,你就大声叫!” 说完还眨了眨眼,“放心,这里没人认识你,别怕,不会毁了你的淑女形象!” 陶景帆大囧,她是没有恐高症,学生时代也和眉喜,徐念,阑珊一起来玩过这些,但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好像也没有修这么高的吧! 陶景帆看了看铁架的高度,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小郁?”她准备用其他的借口推辞。 “小郁在那啃棉花糖,”江述一脸明白的表情,好像是看透了陶景帆不敢似的,“小陶子,你别怕,这个是很安全的!”他指了指保护神和座位上的栏杆。 陶景帆为面子逞强了一下,“我不怕,我是觉得小郁一个人不安全?” “我让卖棉花糖的大姐看着她了,还有工作人员,都帮我看着了,喂,你快点,玩一转下来压力都会减轻的,这个比赛车有效。” 说完就拉起陶景帆坐了上去,工作人员立刻为他们绑好了绳索固定。 “待会只管大叫就可以了,”江述从一进欢乐谷就看出了陶景帆的局促,他也明白像陶景帆这样的白领多半有很久没有来过游乐场了,她们一般会去哪里,江述凭借早年的经验能摸地一清二楚,有点文艺又小资的女人,一般喜欢环境好的地方,闲暇时去看看画展,摄影展,听听演奏会,音乐剧,就算不懂也要装一装情趣高雅。 和陶景帆接触以后,江述也基本能摸清楚她的门路,和一般文艺小资女没什么不同,顶多有一点,陶景帆不喜欢男人给她买东西,甚至可以说非常抗拒。 这一点和江述以前接触的女人略有不同,在江述的印象里,大半部分的女人对接受男人的礼物至少会表现出高兴或欣喜的表情。 陶景帆是另类,她当着你的面会收下,但过几天,她就会回给你等价值的东西,或者比你买的东西还要昂贵许多的来。 就像是在还礼一样。 第一次,陶景帆给小郁买了衣服,江述后来有选一瓶香水作为回礼,很快,陶景帆就还了一款皮带。 后来又有一两次巧合,江述就摸清楚了陶景帆的禁区,他开始选择一些小的,便宜的东西,比如刚刚的棉花糖,或者小的钥匙,手机吊饰,买两个,一个给她,一个给自己女儿。 对于这种东西,陶景帆就不会拒绝了,相反,会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上次小郁选来送给她的钥匙圈,她一直都有在用,有一次聊天,她还强烈地表示了自己对于那个钥匙圈的喜欢。 江述真有点搞不懂,不过这样也乐得轻松,他早已经过了装X的年纪,自己本身也没多少钱,没必要摆出一幅大款样。 更何况,他还要负担小郁的将来呢! 养个女儿,可是很贵的! 陶景帆从云霄飞车上下来的时候,一脸镇定地鄙视了江述,刚刚拉自己上去的明明是他,下来的时候差点没站稳的人也是他! 至于吗? 陶景帆忍不住吐槽:“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恐高,我说你是不是因为自己害怕,所以才抓着我陪你的啊!” 说完就跟着小郁一起做了个鬼脸,把江述气得胸闷,他站在原地,等到陶景帆走过来就一个动作扑在了陶景帆身上。 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扑地陶景帆差点摔跤。 “你……”景帆差点扑倒在地面,江述就这样压在她的背上,滚烫急促的呼吸缭绕在她脖子的右下方。 “快起来,痒……”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江述本来是不恐高的,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点小感冒,一从云霄飞车上下来他人就发晕,站都没站稳。 但也只不过是前后几秒钟的事情罢了,刚刚小郁拽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缓了过来,只是想吓唬吓唬面前这个一直嬉笑自己的女人罢了。 不过,靠着她,突然就不想吓唬她了。 这个女人的味道很好,不管是闻起来,还是吻起来。 文艺范儿,小清新。 江述很喜欢她身上这种劲儿,比起光撒娇带感很多。 “现在是不是舒服多了?”江述没起来,依旧靠在陶景帆的背上。 “嗯?”景帆有点摸不清状况,什么舒服? 被他靠着? 呸!还没等她说出你自恋过头了吧,江述就已经又问道:“压力是不是都吼出来了,这个比钱柜高端很多吧!” 半空中和KTV的包间相比较,好像前者确实更有感觉。去KTV唱歌确实是陶景帆减压的方法之一。 不过她并没明着回复,想了一个好办法,她支吾着,似乎在思考一样,等了半天才说:“感觉时间有点短,还没吼完。” 江述有了不好的预感,陶景帆一手牵了小郁,一手拉了拉江述的袖子,“要不,多玩几个吧,那边还有海盗船,还有空中楼阁,我挨着大叫一次,估计就真舒服了!” 江述的脸色立刻就变了,陶景帆往前走了一步,离开江述的控制范围笑嘻嘻地说:“怎么样,一起吧!” “嗯……小郁一个人不安全……” 陶景帆听到自己刚刚用过的理由,再看看江述由青转白的脸色,忍俊不禁。 ———— 杜家只有杜宪的父亲杜审言喜欢看新闻,吃饭后会坐在厅里仔仔细细地把新闻看一次。 杜宪从小镇回来就感冒了,杜悠闻和杜夫人紧张地不行,请了两次家庭医生再三确定只是一般流行性感冒也还是不放心。 “叫你不要去那边了,万一真的染上禽流感传染给我两个宝贝儿子怎么办!”杜悠闻端了一杯姜汁走过来递给自己父亲,“爸,你也喝点,预防一下!” “怎么说话的!”杜审言喝止了自己的女儿。 杜悠闻瘪嘴,父亲偏心弟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懒得怄气,拉着小桌子上的玩具逗着自己的儿子,杜宪也没在意,静静地坐在一侧,等着父亲发话。 这是杜家的一个习惯,周末一定要抽一天全家人坐在一起聊聊天,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权当多个契机交流感情。 电视里的新闻刚好完了,杜悠闻看到自己稳重的父亲和弟弟越发觉得乏味,便拿起遥控板自己换了个台。 刚好换到本地的一个城市播报台,杜悠闻瞥了一眼电视屏幕,动作跟着停了下来。 杜宪正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悠闻拉了他一把,“陶景帆……” 杜宪转过头,看了悠闻一眼,有些不明白,杜悠闻指了指电视,又接着说了半句,“还有……小舅和昕昕……也在。” 杜宪回头,电视里的主持人刚好说道:“哪怕是晚上,欢乐谷依旧人潮汹涌,不少年轻家长都带着自己的子女来体会着夜游的乐趣,小蕊我现在在的地方正在举行一个竞赛活动,我旁边这位帅哥就是本次跳水比赛的参与者哟!” 镜头立刻转了,江述的脸清晰地被屏幕放大了不少,杜宪有点发愣,他的目光集中在屏幕的角落上。 那个地方,小小的一个角落,有个女人拉着一个孩子。 “请问这位帅哥,你为什么要来参与我们的活动呢!” 电视里的江述依然是痞里痞气的,他对着主持人开始也有几分不自在,但很快就调整了状态,说:“因为我女儿想要你们的奖品。”‘ 主持人似乎是为了主持节目发出了花痴一样的尖叫,夸张地厉害,“哇哦,原来这位帅哥已经有女儿了,我不能称您为帅哥了, 您已经是帅爸爸了,请问您的女儿在哪里呢?” 镜头自己走了方向,姜昕郁和陶景帆的身影一下子就落入了镜头,这个冷节目收视率并不高,但杜宪还是有点烦躁。 他并不喜欢陶景帆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的眼光下。 “您的太太和女儿都是美女呢!”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先生请问您姓?” 江述好像一下子放开了,反正都已经走上了这个跳板,被采访一下也没什么吧,他笑笑,自然地说道:“JIANG!” “江河的江吗?从名字看,江先生的水性一定很好吧!” 站在跳台上的男人笑了一下,回复道:“不是,是生姜的姜!” “哦,姜先生,姜还是老的辣对吧!哈哈,那姜先生对今天的比赛由信心吗?” “我女儿想要那个灯笼。”江述,不,姜述指着不远处假山上放着的那个粉红色的灯笼说道。 为了烘托节目效果,主持人又尖叫了一次,杜宪和杜悠闻看着节目都不由得皱起了眉。 “姜先生对你的女儿真好,生活中,姜先生一定很疼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吧。” 这一次,姜述没有再侧面回答了,他笑笑,然后对着主持人说,“这个你要问他们了!” 镜头再一次转向了陶景帆,她站在看台下,由于错位的原因,她也根本不知道有人在采访姜述,更不知道到有人看自己,还是通过摄像机在摄影。 这个时候的陶景帆只是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立在泳池边,表情恬淡而温柔。 镜头上,她慢慢弯下身子,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小郁的沾上巧克力酱的嘴唇,小郁还凑上去亲了一下陶景帆的侧脸。 两个人看起来亲昵和谐地像一对亲生母女,举手投足间都亲密无间,很有默契,旁人看上去都忍不住觉得内心温暖。 ------------ 36 ^^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姜述从念书的时候开始,体育运动就没有能拦住他的,在国外那两年自己因为无聊对于跳水游泳等等都有涉猎。 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一个富二代该会的花样他都会,只是他没有一直当富二代的命。 灯笼自然到手了,姜述非常漂亮地从跳台跳了下来,落入水中水花平稳,再游了了两百米,所用时间不过是别人的四分之三。 似乎是轻而易举的,就夺得了第一名。 姜述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比赛的主办者也把水晶灯笼递了过来,女主持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又一次冒了出来。 “这位帅哥爸爸果然拔得头筹,小蕊我真是非常感动有木有!现在我们有请姜先生的太太和女儿分别说说自己的感受。” 陶景帆这才反应了过来,小郁并不说话,对于推到自己面前的话筒根本不屑一顾。景帆看了,也有些烦。 但是因为在外面,她又是个和媒体打过不少交道的人,强装着并没有将这份不耐烦表现在脸上,“她怕生,”陶景帆对着主持人说完以后就一把抱起了小郁。 “别看镜头,”她没有江述的思想开放与高调,在她看来,小郁年龄还这么小,并不适合在电视上露面,便下意识地遮掩了一下。 主持人站在一旁轻易地就感受到了陶景帆身上冷冽的气息,她忍不住往后面退了一步,姜述看见了女主持人的反映有点乐呵了起来,这女人每次都有不一样的表情,他走过去,套上自己的外套,拎着水晶灯笼就一把搂过了陶景帆。 “走吧,”他一边说一边就捏了捏小郁藏起来的脸颊,小郁看到水晶灯笼高兴地不行,立刻亲了亲姜述的脸。 女主持人被留在了原地自说自话去完成节目,陶景帆听到那声音还是继续冷着脸,走了老远,才终于爆发了出来,“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小郁的感受,她还这么小……” 姜述有些茫然了,又不是他主动叫人来做节目的,刚刚进场前,明明是她和自己女儿一起看上了这个灯笼,他才会去报名好不。 而且他哪里不考虑自己女儿了,不就一破采访吗? 姜昕郁那性格本来就有点孤僻,多接触人有什么不好。 自己女儿又不是见不得人! 姜述实在理解不了陶景帆的话,但他脾气好,知道每个人都由低潮期,低潮期内不能惹。 这边陶景帆以为姜述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便硬邦邦地开口,“下次不要了。” 姜述觉得陶景帆是把自己当成和小郁一样大的孩子在教育了,直觉告诉他这不会吃亏,便没去强调什么,笑容灿烂地跟了上去。 电视台的镜头并没有录到接下来的内容,杜宪和杜悠闻只看到了陶景帆和姜述一同离开的场景。 坐在沙发上的杜悠闻有点紧张,在按下关机键后才转身正对着杜宪。 “小四,陶景帆是……昕昕的妈妈?”杜悠闻想用的词语当然不是认识,陶景帆维护小郁的模样,是个人都会产生误会。 杜宪摇头,这一点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答案,除非昕昕是他杜宪的女儿,对呵,杜宪突然想起,如果自己的孩子还在,怕是和昕昕差不多了多少。 他皱眉,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感到悲哀。 大约也因为感冒的原因,杜宪觉得自己脑海里的思绪都乱成了一滩浆糊,景帆和小舅是什么关系。 那天晚上,亲吻她的男人难道是小舅? 杜宪觉得自己后背上出了一层薄汗,这个世界还真小啊! 从偏厅里走出来的杜夫人看见自己一双儿女都神情严肃,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发现他正聚精会神地看文件,就觉得有些奇怪。 自己在离开一会儿,怎么气氛都不对了。 “你们怎么了”杜姜若琳放下手里的披肩。 悠闻掩盖不住心里的好奇,脱口而出,“妈,昕昕的亲妈是谁?” 杜姜若琳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有些不自然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悠闻急了,看到母亲遮遮掩掩的态度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们怎么能这样,简直在乱伦!” 一旁的杜审言听到这句话摘下了眼镜,“杜老三,你说什么!” 杜悠闻有些后悔自己的嗓门没控制住,杜夫人也一脸震惊,只有杜宪还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 “你不要乱猜,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小舅已经在英国了!” 慢条斯理的语气,但还是听得出显而易见的不满。 “什么乱七八糟的!”杜夫人对乱伦这个词语非常介意,收敛了神色严肃地问道。 杜悠闻算了算,还是觉得不对劲,便走过去凑在母亲耳边说了几句。 话说到一半,杜夫人的脸色就已经非常难看了,她抬手示意自己女儿住口,然后缓缓解释。 昕昕妈妈的身份在姜家一直是个谜团,这几年猜测一直不断,不过杜夫人是一清二楚的,她看着杜悠闻,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昕昕有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 杜宪对这一点并没有疑问,他只是疑惑景帆为何会和自己小舅相识,很明显杜夫人也对这件事很是在意。 “怎么回事?”杜审言问了出口,他问的对象并不是杜悠闻或者杜夫人,他直接问的是自己的儿子。 杜老先生一向感觉敏锐,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应该是和自己儿子有关,“你跟你舅舅怎么了?” 杜宪苦笑了一下,他现在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亲吻景帆的到底是不是小舅都还不确定。 杜宪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他勉强站起身来,“爸妈,我出去一下!” 杜夫人立刻反映了过来,“等等,”她跟着杜宪一起朝门口走过去,边走边吩咐,“到底怎么回事,你姐说陶景帆和你小舅一起上家庭节目?他们……” 杜宪茫然了一下,想起刚刚那个的确算是家庭节目,“妈,先别问,我也不知道!” “她和你舅舅认识的事情你知道吗?” 杜宪摇头,然后保证了一句,“我先去问问吧!” 杜宪说完就走了,留下了杜夫人格外担忧的身影和夜幕见见融为一体。 景帆和小述? 谈恋爱? 自己女儿的那句话让杜夫人也凌乱了一下,这是什么样的关系。 如果是真的,那真是一场闹剧! 杜夫人捏紧了手,希望是自己女儿瞎猜的。 杜宪是去了陶景帆的家里,刚好碰见了另一个人——陈默。 这有点让杜宪为之意外,陈默也是。 两个人一碰面都有点不如人意。 杜宪是觉得尴尬,陈默则是因为自卑。 陈默是没法忘记陶景帆和自己分手后便与杜宪在一起的事情的,潜意识里,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但是人都是对弱者保持宽容态度,陶景帆后来过得并不顺利,陈默一直看着,而且还曾经得到过陶景帆的帮助,久而久之,他对陶景帆的遗憾比怨恨还多,但是对杜宪就不一样了。 这个男人,一直比自己强大,外面光鲜亮丽,无论从家事,学业,经历还是事业的成功程度上来说,自己都没办法和这个男人相比较。 但偏偏身边的很多人都一直在将自己和杜宪相比,唯一的妻子只要一遇见生活的不顺利,就会说她的四哥是怎么样怎么样。 岳父岳母,对自己不满时,口里心心念念的女婿也是这个叫杜宪的男人。 就连自己的好友,也把这位翩翩佳公子当做偶像。 这样的环境,有时候让陈默有一种快要被杜宪这个名字淹没的错觉,这段时间他回国,自己听到这个名字的频率就更高了。 “你还来找他干什么?”陈默的态度不是很好,他自认为也没必要对杜宪态度好。 杜宪避过了这个问题,“她在上面吗?” 陈默嗤笑了一声,“杜公子何必自取其辱!” 杜宪有些明白为何这几年陈默在叶家一直都没有什么建树,这样的男人,连情绪都遮挡不住,叶家人又怎么可能倚重他呢! 商场如战场,一个男人,就算是再不喜欢对方,当对方代表利益代表合作的时候,都应该把自己的情绪置身事外。 现在陈默一直都走不到叶家的中心去,所有的事情都只是触碰到毫厘,算下来比起自己还差上好大一截。 杜宪觉得自己除了陶景帆这个事情以外,其他方面应该都是陈默的前辈,何况叶家现在还在争取和杜家的合作。 拉拢自己也是理所应当吧! 结果对方却是这样的态度。 自取其辱。 杜宪心里正好不爽,他再跟陈默说一句才真的是自取其辱。 其实杜宪这个想法也太过于自负。 “杜师兄,你放过她吧!”陈默在没听到杜宪回话后又添了一句,“这几年,你害的她还不够吗?” 杜宪的身体定住了,他还真的迈不出步伐了。 没个人都要自己放过陶景帆,每个人都说自己害了陶景帆,可是有谁知道,他的感觉 他想放的啊,可是,怎么,都放不掉…… 杜宪茫然了,他看着陈默,想通过他知道些什么,不过陈默的电话很快就响了起来,是叶阑珊打来的。 陈默叹气,自己妻子又开始了。 似乎自己只要消失2个小时,妻子就会开始疯狂地寻找。 杜宪没有错过陈默脸上的无奈,他看了看陈默的手机屏幕,也叹了口气。 严菱和自己分手时也这样,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找他,像是疯了一样。 突然像是有了共鸣感,杜宪也有几分理解他了。 “你多陪陪阑珊吧,你们结婚了,不该这样的,她是缺乏安全感才会这样紧迫地盯着你的!”杜宪拍了拍衣袖准备上楼。 “她不在!”陈默说完就接了电话先行离去。 杜宪留在原地,看了看漆黑的窗户,估计陶景帆确实没有回来,便只能又回到车里去等。 这个晚上,杜宪是势必要见到景帆的,他有太多问题想问了,就像她什么时候和小舅认识的,又是什么时候,她和昕昕的关系如此亲昵。他们为什么会一起在晚上去欢乐谷,又怎么会一起上这个家庭节目。 太多的疑惑和不确定了,不确定地他心慌不已。 陶景帆回来地有些晚,约她的人是唐诤。这是这几年陶景帆与唐诤第五次见面,说起来,似乎每一年就能见上一次。 一般都是徐念生日那天,今年有些提前,大概是徐念离开了的原因。 陶景帆对唐诤无感,但为了自己的闺蜜,还是跑了一趟,回家已经快半夜了,在看到杜宪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脾气,随便应付了几句。 因此,杜宪也就间接性的得知了景帆确实有了男友,他的猜测,成真了。 第二日杜宪见到江述时,内心早已平息,一天之前,在电视上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的那种心如刀绞的、痛到令人窒息的那种感觉已经渐渐被他自己压下,是的,他必须说服自己,他必须压下那些在陶景帆看来莫名其妙和一文不值的羡慕嫉妒。 他甚至忍不住扪心自问,曾经,四年之前,陶景帆在知道自己接近她的动机的时候,在面对叶阑珊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这样想着的时候,竟然心里好过了一点,至少,她曾经也是爱过他的吧。嗬,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卑微的一天。 原来,爱一个人不过如此,卑微到如此。 对面的江述看到这样不在状态的杜宪,着实有些不明所以。对于杜宪这个外甥,他其实并不是很熟稔。嗯,的确是外甥,虽然自己和姜家已经脱离了关系,虽然那个女人和自己只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但在血缘上,他们毕竟是亲戚。对于杜宪的母亲,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其实他并没有过多的感觉,硬要让他说上一点,或许感激占上风,毕竟,在他和父亲闹的不可开交之时,是她站了出来,是她的丈夫替他完成一个儿子原本该承担的一切。所以,对于杜家人,他一直还是很谦卑礼让的。 只是这个外甥,年龄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念书也好,工作也好,一向是出类拔萃,人人夸赞,他们明显不是一个路上的人,所以平时联系也甚少,他实在想不出他今天特地找他出来有什么事,难道是自己老姐那边又有什么状况? 然而,怎么猜,也不会猜到居然是为了女人。 “咳咳……杜宪,你找我……” “小舅,”被江述的一声咳嗽拉回思绪,杜宪立刻调整了情绪,虽然他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将对面的人看做敌人,看语气还是不自觉地有些生硬,看来,碰上陶景帆的事情,他还是没法冷静。 “嗯,你特地找我出来,是不是你妈那边出什么事了?电话里说一声就行,何必还特地跑一趟……” “不是的,我找你是为了陶景帆。” “什么?”有那么一刻,江述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但是,杜宪的神态太过认真,他不得不收起自己方才的轻松姿态。 “我说,我找你是为了陶景帆,昨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们的录像了,在欢乐谷。她现在和你在一起,对吗?”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江述才真正相信杜宪的话,他今天约他是因为陶景帆。竟然是他,这么说来,陶景帆的前男友就是杜宪? 意识到这一点,江述开始不自在了,倒不是说介意陶景帆以前的事情,只是因为扯上了杜家,这几年来,他一个人带着小郁,一直都尽量避免着和姜家沾上关系,然而现在,从杜宪的态度看来,似乎又卷进去了。然而,着实有些不甘心,那个人是陶景帆呢,小郁好不容易喜欢亲近的女性,也是这几年来他唯一发自内心想要接近的女人。 “嗯,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如果没什么意外,应该会结婚。你知道的,小郁也该有一个妈妈了。” “仅仅只是因为小郁?”尽管知道答案肯定不是,尽管早已见过他们拥抱的亲密姿态,但是这一刻,杜宪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像是为了证明些什么。 “当然不是。”江述抬头直视着杜宪,浓眉微蹙,说明着此刻他的不悦,“杜宪,你想说什么?” “你喜欢她吗?爱她吗?就算知道她曾经被别的男人抛弃,肚子一个人去医院打掉了小孩,更因为流产而有可能导致终生不孕,如果你知道这些,你还愿意爱她吗?” ------------ 37 ^^ “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 对面的这个男人沉默了很久,久到杜宪都认为他会就此放弃的时候,对方才开口说到 “我现在知道了,可我还是喜欢她,也还是想娶她。” 停顿片刻,姜述又补充了一句:“关于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问什么,每个人都有过去。景帆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过去。”说完后,他伸出手想拍拍杜宪的肩膀,偏偏又觉得有些尴尬,手伸到半空中又转了方向,变成了挥手道别的动作,“就这样吧,怀孕再生小孩的事情,她没说肯定就代表无所谓,我也不在乎。你知道的,我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景帆和昕郁的关系非常好,如果不能再有孩子,昕郁就是她的女儿了。 杜宪像是一拳击在了棉花上,为成就体面,他偏偏只能说一句“那你就好好对她吧!”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为成就为数不多的颜面,他也只能转身匆匆而去。 坐在原地的姜述看着杜宪去结账的背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 “让我们坦诚相对吧!” 陶景帆不得不说她收到这样的短信时心里想歪了不少,这不能怪他,毕竟素日里姜述就一贯是以不正经形象出现的,她迟疑了一下,回了一个问号过去。 姜述没有再回消息,他只是在下班后敲响了陶景帆的门,景帆还是一如既往地给他做了晚餐。 “嘿,上次那个节目上电视了,就是赢灯笼那个。”姜述洗好碗后给陶景帆热好了一杯牛奶,他看见陶景帆正在遥控电视便顺手引出了话题。 “我是不是忘记说一句话了?” 陶景帆正想问哪个台播放过,她好搜索下回放看看自己在电视上会是什么样,顺口答了一句:“什么话?” “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是一个有秘密的女人。” “嗯?”陶景帆抬了抬眼睛,有些云里雾里。 “因为你的各种行为都像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吧!” 她问:“你觉得是什么故事?” “是一个和爱情有关的故事。陶景帆,我们来交换秘密吧,我先说,这个秘密我没有告诉过其他人,第一个秘密是:我的□□密码是两个2,两个6,两个1。” 陶景帆顿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每晚的电话粥让她清楚了解到姜述不按理出牌的性格,便配合地回应。 “我喜欢周末染指甲,一般染黑色,大红色,深紫色……然后周一洗掉,再去上班。” 姜述微笑:“我不喜欢西装,不喜欢蛋黄,也不喜欢青椒和海鲜。” “我倒是很喜欢男士穿西装,女士的我不喜欢,嗯,我上周被同事偷走的企划案是假的,是我去年做的。” …… “我曾经有过三个女朋友,一个妻子,妻子已经去世了。” “我早恋,十七岁和他在一起,十九岁爱慕虚荣,移情别恋甩了对方。”陶景帆笑了下,和杜宪、陈默的过去也只有这八个字可以概括。 “我把小郁看作比我生命还重要。”姜述说完便摊手求饶:“好的,这不算秘密,小桃子你不要一副作弊的样子看着我,我下一个秘密是关于我的妻子。 我妻子和她的恋人一起出车祸去世的,当时我们还没有离婚。” 话落地半秒后陶景帆才反应过来,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是该安慰姜述还是该转移话题,幸好对方耸了耸肩:“都过去了,我都快忘了。” “我曾经怀过孩子,没有生下来,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自然怀孕。”姜述的洒脱让陶景帆说出了自己早该告知对方的隐私。 沉默的对象换成了姜述,片刻后他才说道:“我有一个侄儿,和我现在的女朋友曾经交往过。” “你的侄儿是?” “我现在喜欢的一个女人叫陶景帆,她有一段不能提起的过去,可是我不会去追问,希望她也能放开。” “是杜宪?”陶景帆追问。 姜述点头。 陶景帆便坐在那开始发呆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自己正在交往的男人居然是杜宪的亲戚? “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她思索了许久才终于说了这句话。 姜述点头,他想再说点什么,但陶景帆苍白的脸色让他开不了口。 门被关上的瞬间,才又听到她的声音:“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陶景帆其实想问姜述是不是故意来接近她,抱着其他的目的,就像当时杜宪设局一样。 “我没有其他目的,今天以前,我也不知道你的前男友是杜宪。”姜述哭笑不得,他知道陶景帆怀疑他,而自己侄儿的表现也说明了态度,他走回到沙发跟前,握住陶景帆的手:“我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也因为小郁喜欢你。希望你不要因为那些都成为过去的人和事,否定我也否定小郁。” 景帆没有回话了,她也没有挣脱姜述的手,只是呆呆地,慢慢地靠在沙发上,又过了许久才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姜述知道一时半刻陶景帆肯定不能适应,也不强迫她,只把她从沙发上抱进了卧室。第二天陶景帆起来就看见姜述躺在自己家的沙发上,她有点吃惊,但也有一种预料之中的感觉,毕竟后半夜她就没有听到过有关门的声音。 “小郁呢?” “我有拜托邻居照看一下。” “哦,下次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了。” 姜述听到这句话便明白了陶景帆的意思,立刻问道:“那便只能麻烦你了。” 良久才听到陶景帆轻轻地“嗯”了一声。 姜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陶景帆,“谢谢。”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那些过去,我本来以为真的成为过去了,但好像又没有。”景帆苦笑了一声:“你看,我都觉得不会再和与他有任何牵扯了,结果却又发现怎么都扯不断似的,绕来绕去,还是在一个圈子里。姜述,你是真的不介意吗?关于我的过去,关于我的身体?”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姜述一贯如此地不按套路出牌,现在又知道陶景帆没有想要分手的意思心里便松了一口气:“你看,这大概就是你跟我的缘分吧,小陶,向前看吧,忘了该忘记的,不要耿耿于怀,这个世界上有更多更美好的任何事情再等待你,我会陪着你,你的那些过去我都参与不了,但未来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 后来,姜述又和杜宪约见了一次,景帆对他们之间的会面是知道的,但对于他们谈话的内容却一无所知,姜述也不告诉他,只称之为“男人之间的秘密”。景帆也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姜述告诉她杜宪是从电视上看到他们在一起以后,景帆便没有再追问什么,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努力生活着,也一如既往地在努力去忘记那些不好的,或者痛苦的过去。她慢慢把自己的过去都告诉了姜述,那些难以启齿的回忆除了徐念以外,陶景帆第一次对旁人说起,她就这样磨合了自己,也在磨合着姜述。 姜述的主要问题就在小郁身上,因为小郁不说话,姜述便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小郁送去学校,姜述自己生活随性,性格散漫,再加上在国外呆过几年的缘由,对小郁的教育完全遵从她自己的要求,不去学校,也不愿意花过多功夫在中文的学习上。 陶景帆与姜述谈过,她并不赞同江述的做法,私下让好友帮忙联系了一所特殊教育学校,等到一切都准备好后,她才开诚布公地和江述谈论起这个问题。 坐在饭桌上的姜述在听到陶景帆说了自己的打算后,一口回绝。景帆自然也知道江述的顾虑,好言好语地劝道:“她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去学校的,脱离集体的教育对孩子的成长会起到反作用,”她坐在江述的身旁,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语气慢慢加重,“”你不可能因为她不能说话,就关着她,让她失去成长的机会,让她失去结交朋友,还有学习的可能。” “我要和你说多少次,她不是不会说话的,她是不想说。”姜述站起来,气急败坏地喝了一大口水才终于冷静了一点:“她去学校干什么,这边学校学的东西,我都教给她了,去学校还有什么用,她现在又不说话,在学校里面发生了什么怎么办?你不知道,她之前在国外,就在学校里被人欺负过,而且她是正常人,又为什么要去特殊教育学校?你希望她以后用手语跟你讲话吗?” “我不希望,但是她不能脱离社会,我们两个能给她的太少了,她需要的是与人群接触,需要找到方法开口,也需要培养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兴趣和爱好。”陶景帆知道自己不能硬碰硬,所以她扮演着小女人,拉着姜述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我是为她好,相信我好吗?” 她递过来小郁自己写的一张纸条:“I want to go to school.” 姜述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景帆,才走进小郁的卧室,问道:“妞妞,叫我一声爸爸好不好?” 坐在床上正在玩游戏的女孩子抬起了头,但又很快低了下去,她并没有出声,姜述只能走过去抱着自己的女儿,抚摸她光滑细腻的脸颊问:“你想去学校吗?景帆阿姨和你谈过了,你能明白去学校的意思吗?就像以前一样?” 姜昕郁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然后伸手环住自己父亲的脖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想去的,她知道这一次遇见的那个总是温柔微笑的阿姨不会欺骗自己,更不会丢下自己。 ------------ 38 ^^ 姜昕郁小朋友最后没有去景帆拖人联系的特殊教育学校,取而代之的是一所正常的普通学校,这是姜述的要求,也是他的妥协。而他们所担心的问题也真的再出现了,小郁一开始上学的时候,因为她很聪明,长得也很乖,学校里面的同学和老师都很喜欢她,她不说话大家也没有太当回事。 很快就过去了几个星期,当她依然没有开口和任何人说话的情况出现后,同年龄段的小朋友们便不怎么接触她了,小孩子嘛,总是喜欢新鲜和热闹的。 小郁的反弹情绪也逐渐萌发,星期一的早上姜述送她去学校的时候她便怎么都不愿意出门。姜述当然立刻就能发现自己孩子思想上的波动。 “走吧,该去学校了。” 小郁没有动,她就坐在那里,小手紧抓住椅子上的扶手。 姜述走过去抱起了她,小郁不松手,姜述蹲了下来:“不想去?” 小郁点了点头。 姜述思考了一秒钟,“你答应过的事情,现在再不去就不行了。” 这大概是这一天小郁第一次在心里感觉到委屈的时候,她很快又委屈了第二次。 小朋友之间发生争吵或者其他事情都是转瞬之间的事情,小郁的不开口说话的情况让她成为了班里很不争吵的存在,尽管学校里面的老师都因为家长的嘱托格外注意她,但还是避免不了偶然出现的突发事件。 陶景帆接到老师打来的电话时非常意外,她迅速赶到了医院。小郁的班主任在电话里面告诉景帆:姜昕郁小朋友用文具盒把班里的女孩子的额头砸伤了,而且这个女孩子的家庭并不简单。 每个班里都有爱惹事生非的孩子,小郁所在的班级也不例外,这个爱惹事生非的小霸王叫冯薇薇。 冯薇薇虽然是个女孩子,可被家里娇宠得无法无天,老师经常为她感到头疼,可再头疼也要考虑到对方家里给学校的头子而不得不做出部分让步与妥协。 眼下,陶景帆看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子额头上有一条长达六公分的伤口。 而冯薇薇的母亲正在病房前破口大骂,小郁的班主任正点头哈腰地解释着什么。 景帆快步走了过去,班主任老张看到她来,便立刻走到陶景帆身边对她说:“昕昕妈妈,今天的事情其实是个意外,两个孩子都有一定的错误。” 老师简述了事情的发生经过:课间休息时间,小郁没有出去做广播体操,在大家都回到班上的时候,小郁用文具盒砸向了冯薇薇,冯薇薇因此而受伤。 陶景帆听到这样的经过后便对老师说道:“如果确实是小郁砸伤了同学,医疗费我们会主动承担的,另外,我十分抱歉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给老师您惹麻烦了,抱歉啊。” 刚说完便接到姜述的短信,短信里他说他已经接了小郁,马上就会赶到医院来。 冯薇薇的妈妈经过班主任的介绍后知道了景帆是小郁的家长,很快就和她争执开来。 “谁要你给医疗费了,我们家还缺这几个钱了?” “说得简单了,你们要怎么负责,我女儿额头上现在要留疤怎么办?” “道歉有用吗?我女儿现在是脸上有疤,她还这么小,你也是当父母的,我女儿在里面哭你没听到吗?” “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我刚刚问了老师了,说你们家那怪物不说话还打人,怎么这么没家教啊!” “别在那废话了,我告诉你,我要追究责任的,你等着,看我怎么告你们。” 姜述赶来的时候正看到对方家长正咄咄逼人地辱骂着陶景帆和自己的女儿。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姜述走过去将冯薇薇妈妈的快戳到陶景帆脸上的手给挡了开来,“谁是怪物,我警告你说话注意点,今天就算是我女儿不对,也是有原因的。” 对方听到姜述的话后更是气焰嚣张地闹:“你们有错还这么横,告诉你,现在躺在病房里面的是我女儿,而这个肇事者不是别人,正是你女儿。” 一旁的班主任看到两方家长争执的场景忙过来劝架,陶景帆是做过公关工作的,她深知吵闹并不能解决问题,便及时挡在了姜述前面:“薇薇家长,我们能不能先想一下处理办法,事故已经发生了,再争执有什么用呢?” 冯薇薇的家长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处理办法?让你女儿在脸上划一道六公分的口子才是解决办法……” 陶景帆看到对方的态度就觉得没有办法商量下去了,她看到小郁正靠在墙角,眼里满是慌张,而她那粉色的小裙子边角上还有血迹。 景帆以前便推断过小郁不开口说话的原因,她想这个小女孩心中有其他的一些阴影,更是担忧这次的意外事件会给她造成阴影,便急忙带小郁去了医院的自动售货机给她买了一盒牛奶缓解她的情绪。 等她们回来,就看到姜述正拿着一个挂水的玻璃瓶子朝着自己头顶敲了过去。 “噗嚓……” 透明的玻璃就这样在姜述的头顶碎裂开来。 景帆第一瞬间就蒙住了小郁的眼睛,等她缓过气来已经气得手都开始发抖。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冯薇薇的家长也呆若木鸡,没有再说出任何尖锐的言语。 护士最先反应过来,拿着止血棉往姜述头上捂了过去,姜述推开了护士的手,对着冯薇薇的家长说道:“可以了吧,你这下可以闭上嘴了吧!”他边说还边晃了晃头,头上除了往下滴血还有不少碎玻璃渣子一起落了下来,他的眼周和鼻子脸颊很快都有了一道一道红色的鲜血印渍,看上去有些阴森森的可怕。 “啊!”冯薇薇的母亲突然尖叫了起来。 结果姜述似乎还不想退步,他左手拉住冯薇薇的母亲,右手撩开自己的头发:“看到没,有没有六公分?” 随后又补了一句:“够不够?要不要再加个六公分?够不够赔给你女儿?” 冯薇薇的母亲强烈地挣扎起来:“你这个疯子,你是神经病……”一边说一边用力抽`出了自己被姜述抓住的手趔趄着向后退:“神经病,你们真是疯子,你们一家人都是疯子……” 姜述听到这句话立刻看了一眼冯薇薇的母亲,那被鲜血流淌过的眼里充斥的警告和威胁是多么地让人不寒而栗,冯薇薇的母亲再次“啊”了一声,快步跑回了自己女儿的病房。 真是一场闹剧。 景帆觉得不止是自己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会觉得姜述太冲动,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太过于暴力,冯薇薇的家长离开后,姜述也不再抗拒医生和护士对他伤口的处理了。 而被陶景帆捂在怀里的小郁却开始挣扎,似乎想看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景帆在看到姜述对她示意的眼神后立刻理智地拉扯着她坐在了医院过道上的椅子上,并对她说:“你乖乖的,我们很快就回去好不好?” 小郁不甘愿地要往前方冲,景帆拉住了她,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小郁不要怕,爸爸很快就过来了。” 而小郁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满是泪水,这个敏感的孩子,这个早熟的孩子…… 姜述缝完针以后医生建议要入院观察一下,景帆站在旁边看着姜述心里想到的是几个月之前被徐念用酒瓶砸到的秦铭。 每个人似乎都为自己的受伤心甘情愿。 打了麻药的姜述昏昏沉沉地睡着在病床上,小郁哭着哭着也累了就趴在姜述旁边睡着了,昏迷中的姜述似乎还有感觉,习惯似的用手揽着自己的女儿防止她跌下床去。 看着这样的场景,陶景帆眼眶有点发热,她觉得疲惫,觉得震惊,觉得有点跟不上事件的发生速度,在她心里甚至有点自责:如果她没有强迫姜述让小郁去学校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后来小郁便没有再去学校了,冯薇薇的家长在重新接受了陶景帆的道歉后似乎也心有余悸般地没有再说要追求责任的话来,只是学校里似乎也不愿意再接收小郁,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姜述的行为不仅让冯薇薇妈妈有了心理阴影,更是让小郁的班主任觉得害怕。虽然老师没有明说,但老师后来不再中立的态度便说明了一切。 “你们做家长的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毕竟你们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会给孩子正确的,或者错误的引导作用,就像这次的突发事件,姜昕郁小朋友如果不像他父亲一样这么冲动,应该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陶景帆面对老师的指责,有些难为情。 姜述的处理方式虽然确实解决了纷争,但这样伤敌一百,自损三千的行为她也不能打从心底里接受。不过当她真的尝试与姜述去沟通这个问题的时候,姜述如她所料地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已经解决了不是吗?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老是再提了。何况当天的事情也是那个孩子先在言语上攻击昕郁的。” 他们后来了解到是那个叫冯薇薇的女孩子课间休息时看到小郁没有下楼做广播体操先开口骂小郁白痴的,小郁没有搭理,冯薇薇便得寸进尺,拉扯小郁的头发,还准备把鼻涕弄脏小郁的衣服,小郁在这种情况下才袭击了冯薇薇。 所以班主任才说两个孩子都有一定的责任。 冯薇薇的主动挑衅,小郁没有轻重的袭击行为先后造成了这次的突发事件。 每一个做父母的人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哪怕只是形式上,姜述不想自己女儿受委屈也是理所应当,从此小郁便恢复到了之前的生活,乖乖待在家里,或者在姜述不忙的时候跟在他身边。 他们都逃避了一些问题,他们都以为这样下去会慢慢变好,直到有一天姜述在看到小郁故意将画册撕碎时又再次爆发。 “你干什么?”姜述在上次出事后便将上班时间做了小幅度的调整,他更多的时候是晚上在小郁睡着后才出门去完成自己该做的工作,日夜颠倒的时候,他白天都容易犯困,下午的时候他看着小郁画画看着看着他便睡了过去,一醒来,就发现小郁将原本崭新的画册撕了个粉碎。 “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姜述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有些口不择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听话,我还要怎么迁就你……” 小郁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用脚尖一点点踢开了地面的碎纸,姜述看到这样的行为更是烦躁,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哑巴,却不得不面对周围邻居对他和她的误解和怜悯。 “你到底要哑巴到什么时候?你还想被多少人当成怪物?被人嘲笑可怜有趣吗?你知不知道我一点也不想要你这个哑巴女儿。” 姜述说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在外面的陶景帆立刻走进屋子将姜述拉出房屋,陶景帆想劝却不知从何开口,只抱着小郁低声安抚着。 但小郁的反应十分剧烈,傍晚的时候她就开始发高烧,并伴随着呕吐现象,在姜述和景帆将她送往医院的时候,小郁已经烧到了40°,医生怀疑有脑膜炎的可能,便立刻安排入院治疗。 液体一滴滴地流入了小郁的身体,可这个孩子却一直高烧不退,呕吐不止,最后都呕出来胃液来,姜述像是发了疯一样一次次地呼叫医生,医生也别无他法,只是更换了几次液体,试验着治疗方案。 “小孩子,我们没有办法加大剂量来给她用药,会造成影响,现在先观察,后半夜再看看反应,如果后半夜还这样……” 姜述气得火冒,一拳砸在了墙上却别无他法,晚上的值班医生毕竟不是专家,他有再大的能力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只能耐心等待着,等待着状况变好。 后半夜的时候,姜述的状态像是遇袭的狮子,六神无主又充满了攻击性,他的眼神透露着他的情绪,阴鸷且慌乱。 景帆看着他紧绷的身体,焦急又无奈。 只有抱着小郁才得见一丝温和,姜述抱着小郁,景帆抱着他。 后半夜的时候,药物终于起了作用,小郁的体温降了下来,演变成了低烧。 但也比一开始的状态好了很多。 姜述和景帆都松了一口气,但姜述还是抱着小郁不放手,口里还喃喃低语:“是爸爸的错,你快醒来,爸爸给你道歉,好不好?” “昕昕,你醒来了,爸爸再也不骂你了好不好?” “昕昕,你哪怕一辈子不开口说话都好,爸爸再不说你了好不好?” 景帆听得眼眶发热,哽咽着声音安抚着姜述:“你不要自责,你是为了她好,以后她就明白了,现在先不要紧张,等等看,再不行,我们就转院治疗……” 言语的力量在此刻是如此匮乏,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在这个时候根本安抚不了姜述,反而刺激得他更是难受,竟脱口而出了一句指责:“不是你的女儿,你当然不紧张。” 陶景帆听到这句话有一丝受伤,即使她知道姜述是因为情绪激动才口不择言,但伤人的话语已经出口,姜述的生气也让陶景帆无地自容,她知道他在怪自己没有立刻发现小郁发高烧昏迷的事情,但她当时真的以为小郁是在沙发上睡着了啊! 她想辩解,姜述却似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喜了一瞬间,景帆看着面前的男人低下头,将耳朵凑在了面前的小女儿唇边。 “昕昕,你说什么?” “昕昕,爸爸在这里。” “昕昕……” 微弱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面还是不怎么能听得清楚,但小女孩像是在梦境里面一般不断地再重复着: “妈妈……” “妈妈,等等我……” “妈妈,别不要昕昕……” “妈妈,你回头看看昕昕……别走,你别走,快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