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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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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扬州。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不知是哪里有人这样幽幽的唱着,然后是轻轻的一声叹。
江彤月自马车里由人搀扶着下来,回身又去扶在她后面下车的女孩,娇笑道:“冰清妹妹小心些。”
被叫作“冰清”的女孩比她矮了半个头,婴儿肥的圆脸一双大眼盈盈的笑着,道:“我们得快些进去,戏要开场了。”说着忙不迭的进了这扬州城中最大的戏园。
江彤月眼看着她毫不淑女的奔进戏园,脸上露出不屑之色,心道,一个戏子,至于这么上心吗?却不敢让前面的冰清姑娘瞧见,快步跟上去,娇娇柔柔的,道:“冰清妹妹,等等我。”
大约半月前江彤月认识了扬州督镇史可法的养女史冰清,出生将门,却没半点巾帼之气,反而娇娇小小惹人怜爱,平时喜欢玩乐,最近迷上了这戏园头牌戏子白小玉,只要是他出场,便次次拉她来听戏。
江彤月并不爱这些东西,平日里听母亲唱便已听腻了,但人家毕竟是扬州督镇的养女,就这身份她就得好好伺候着。
江彤月与史冰清坐在楼上的雅座,放眼望去戏园里座无虚席,江彤月不由想起方才路上听到的那句叹,皇帝前几日吊死在煤山,山河破碎,这南方一隅竟然还日日笙歌。
正想着,戏已开场,演得是《牡丹亭》,白小玉唱的是花旦,扮相倾城,眼能勾魂,身段更是没得说,引来台下阵阵喝彩,江彤月却冷冷笑着。
人人爱听戏,世人偏却说戏子无情,低贱肮脏,自己的母亲就是个戏子,即使后来成了江家的八姨太,但因这不堪的出身让她这个女儿也跟着受江家人轻视,前几日父亲竟然和母亲提起要将她嫁给城西六十高龄的布庄老板做填房。
她要在这件事决定之前替自己找个好人家,母亲软弱,父亲轻视,即使她长得绝色貌美又如何,戏子所生,年轻才俊,正经人家谁会上门说亲,所以只能靠自己,而直到上次随母亲来看戏,遇到史冰清,她才看到了希望。
她曾看过其兄史德威在城楼之上的英姿,听说至今未娶,而她更自信自己的美貌,只消一眼,便可让人一见难忘,现在缺的就是一见的机会。
“冰清妹妹,求你多次了,何时才能让我见识一下督镇府,我好奇的很啊。”她平时说话其实远没有像现在这般柔弱,但母亲说过,柔弱的女人男人才喜欢,想要达到目的,这戏在史冰清面前就要作足了。
史冰清的眼睛完全胶在白小玉的身上,答江彤月话时也不肯移开:“嗯,再等等吧,最近义父的心情极坏,督镇府里乱的很,不去也罢。”
“哦,好吧。”又一次失败,江彤月心里希望又落空,只觉怏怏,失望了一会儿,干脆专心的看戏,这白小玉的身段真还不是一般的美。
直到曲终人散,史冰清还依恋的不肯走,台上人去楼空,只留满台的花屑,她却痴痴地看着眼泪汪汪。
“江姐姐,妹妹求你件事。”她拉住江彤月的手,恳求道。
“何事,只要我可以办到的。”江彤月看看她脸色,难道是想私奔?
史冰清却将手中的丝绢递给她,道:“能替我交给小玉?”
“啊?”江彤月一愣,为难道:“男女授受不清,何况他只是个戏子。”
“我求你了,哥哥说国家危难,我不可再这般寻欢玩闹,这次是最后一次,我不能再来看小玉的戏了。”说完史冰清嘤嘤的哭起来。
江彤月疑惑:“那你为何不自己去?”
“小姐哪有直接去见张生的,江姐姐,你就做我一次红娘,只消让他收了我的丝绢,我便心满意足了。”
这妮子真是入戏太深,而自己怎么就成了一个丫头?恐怕在她眼中,自己不过就是个跟班,江彤月站直身体,并不接那丝绢,道:“我也有个请求,冰清妹妹可答应。”
“何事,你说?”
“让我见见你大哥。”
史冰清一怔,疑惑的看着江彤月,却终是咬咬牙道:“行。”
戏院的后台远没有前台风光,戏服挂得到处皆是,偶尔有脱了戏服只着里衣的戏子经过,看到江彤月,一脸好奇,她狠狠地瞪回去,用袖子遮住大半张脸,冲那戏子道:“白小玉在哪儿?”
白小玉可是个名角儿,试衣间是单独用的,江彤月遮着脸,揪着那团丝绢走进去,屋里没人,方才台上的戏袍,头上的花簪在梳妆台上扔了一桌,一股脂粉味扑面而来。
“不男不女的戏子,冰清何以这般迷?真是费解,”她捡了朵珠花放在自己的鬓间,对着镜子,看到镜中的自己眉目如黛,皮肤吹弹欲破,双唇淡粉,如画中人一般的美丽,却是哼了哼,再美说不定也要嫁给六十岁的老头,心中不由忿忿,叫道,“白小玉,在不在,快出来。”声音哪还是方才那般娇弱。
她话音刚落,腰上一紧,镜子中一张人脸自她身后探出来,她大吃一惊,就要叫出声,却被那人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叫小玉我何事?”那声音浅浅淡淡带着戏谑,说话时吐出的气喷在江彤月的颈后,惹来一片酥麻。
江彤月反应极快,一抬脚狠狠地对着那人的脚踩下去,双手抓住捂着她嘴的手,毫不含糊的咬了下去。
“疼!”那人闷哼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撞在后面挂衣服的架子上,样子有些狼狈。
江彤月这才看清那人的长相,头发散着,上身未着寸缕,一张脸似笑非笑,却英俊非常,鼻子高挺,双眼如墨,灼灼地看着她。
“好看吗?”看到江彤月盯着他目不转睛,他竟然挺了挺光裸的胸,冲她挑了挑眉。
江彤月这才反应过来,“呀”的一声尖叫,慌忙捂住眼,叫道:“你这登徒子,快穿上衣服。”
那人笑出声,不慌不忙的随手抓了件戏服穿在身上,却是件红色的女戏服,穿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妖美,他大喇喇地在椅子上一坐,才道:“可以拿开手了。”
江彤月的脸绯红,却不知她这样的娇羞懊恼美的有多么惊天动地,那人看在眼中脸上的戏谑顿时一敛,眼神变得深沉,却仍是笑道:“你找白小玉何事?”
江彤月竟然不敢直视他,并不是羞涩,而是眼前穿红色女戏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简直妖气冲天,她半晌才敢抬起头,看着他道:“你是白小玉?”
“不然呢?”
“我有东西给你。”
“何物?”
“这个,”江彤月将手中的丝绢直接扔在他身上,“一个姑娘的心意,你可要收藏着。”
“你的?”白小玉扬了扬眉。
“不是。”江彤月摇头,直接转身就走。
“可惜,”江彤月人未到门口,只觉眼前一花,一团红影已经飘了过来,还未来得及反应,下巴已经被人扣住,“可惜,我看了你后,却是对别的姑娘再也不感兴趣了。”说着唇直接压下来,对着江彤月亲吻下去。
他知道她会挣扎,将她的头扣着动弹不得,只能任他胡为,双手被他另一只手抓住,人被顶上墙上,她穿的衣裙只适合轻移莲步,根本没办法抬腿踢他,那吻吻得漫长,白小玉足足吻到过隐才放开她。
她眼中含泪,咬牙狠狠瞪他,他笑,拇指盖在她的唇沿缓缓的移过,口中道:“真甜。”
“甜你个鬼。”
没想到的,江彤月一口口水直接吐在白小玉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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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小玉
时至年末。
局势越发吃紧,城中有人传,大顺被清军击溃,李自成先后丢失北京和西安,退往湖北,眼看清军没有后患可以直取江南一隅。
城中难免人心惶惶,但更多人心怀侥幸,认为清军不会真的打来,于是这扬州城中仍是一派和谐,歌舞不断。
江彤月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带着母亲准备的礼物往史府做客。
江家从商,在扬州城中勉强算是大户,世人轻商重官,区区一个小商人家的小妾之女,在官家人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所谓做客,不过是以闺中好友的身份与史冰清这个认识不过两月的朋友在闺房里谈谈诗画,做做女红,并不会惊动主人,吃几块糕点就可以告辞离开了。
果真是吃了几块糕点,弹了几首曲,江彤月却不急着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催史冰清带她在府里逛逛,可能还能碰巧遇见史德威。
史冰清并不太乐意,现在她们是在内府,别看此处清静安详,外府却是忙乱不堪,近日局势吃紧,信使往来,军中议事,都是男人们的天下,哪容两个女子走动参观。
“不如,就带你内府逛逛吧,最近实在不方便。”史冰清道。
看来又不能得逞,江彤月心里哀叹,若再不能与那史德威“碰巧相遇”,她真的要嫁给那糟老头了。
史冰清上次戏院听江彤月说想见他大哥,大体已知道她的心思,见江彤月一脸失落,便道,“总有机会的,江姐姐,”转而又干脆耍赖,拉着江彤月道:“江姐姐,我看内府也没什么好逛,不如你给我唱个曲儿吧,最近不能去看戏,心痒的很。”她知道江彤月有付好嗓子,唱起曲儿来更不比戏院里的那些戏子差。
江彤月本来心里极是失落,但当着史冰清的面又不好发作,被她扯着袖子求了半天,实在拗不过她,只好道:“好好好,我唱一段不就是了。”说着清了清喉咙,摆好身段。
这是她的痛处,母亲是戏子,她巴不得跟所有与戏有关的东西划清界限,但她还是跟母亲学了戏,因为父亲喜欢看她们母女一起唱戏给他听,逢年过节,几个姨太凑在一起,她也要唱上一段讨众人欢喜,此时,也是如此。
她心里厌烦,脸上却欢欢喜喜的唱着曲儿,声音绵长细腻,起承转合间韵味实足,歌声飘了满室,史冰清听得入迷。
“好一句‘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忽听门外有人赞叹了一句。
屋里两人皆是一惊,江彤月的歌声骤停,却听到旁边的史冰清叫了一声:“爹。”
江彤月看过去,门口站了一人,四十出头的年纪,相貌堂堂,双目炯炯,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一身随意的儒衫,却能看出包裹在里面的结实肌肉,他声音低沉浑厚,脸上在笑,眉间却含着淡淡的愁:“我想冰清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嗓子,原来是有朋友在。”
江彤月这才回过神来,方才听史冰清叫他“爹”便已知道是何人,慌忙行了个礼,低着头柔柔的叫了声:“史大人。”
“不必多礼了,”史可法随意的挥挥手,走进屋,道,“我也是公务繁忙,出来放松一下,却听到姑娘的好嗓音,你继续唱来。”
江彤月心里一慌,方才听史冰清说近日府内繁忙,她这位义父心情不佳,而她在竟然在此地唱曲儿,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但看眼前的人一脸坦荡,并没有愠怒之色,心里一动,定了定神,也不忸怩,却不敢再唱《西厢记》,而是变了声音唱《义侠记》。
唱到兴处,江彤月看到史可法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当即决定唱完这段就见好就收,故作惶恐的说道:‘民女献丑了。”
史可法这才回过神,笑了笑,却问道:“你觉得武松可是个英雄?”
江彤月看看史可法的脸色,想到武松在当官人眼中不过是个贼寇,而史可法是官,便道:“是贼,哪是什么英雄?杀嫂固然情有可原,但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上山为寇算什么?大人,您才是英雄。”
史可法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答,却也不说什么,而是转身对史冰清道:“冰清,留你的朋友在家吃顿便饭吧。”说着,转身出去了。
江彤月眼看着史可法离开,回头看看史冰清,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史冰清噘着嘴道:“我义父最听不得恭维话了。”
“啊?”江彤月张大嘴,道,“那他是生气了?”
史冰清,道:“不好说,如果是生气了,也不会特意关照我留你吃了便饭再走。”
便饭不过就是史冰清留江彤月又吃了顿饭,仍是在她的闺房,仍是两个人,看来今天是想见到史德威无望了,江彤月本就不饿,随意的扒了几口饭,史冰清兴致却很高,叫人上了酒,她连连的劝酒,江彤月不得已,喝了两杯,她平日不饮酒,此时两杯下肚,腹中滚烫,头也晕乎起来,到第三杯时,人已不支,靠在桌上。
她人虽倒下,脑子却清楚,恍惚间听到史冰清在唤她名字,她想应,但连嘴却懒得动一下,史冰清于是又叫了几声,见她还是不应,便开始伸手来脱她的衣服。
她醉得七昏八素,明知不对劲,却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到最后实在晕得厉害,便干脆睡过去了。
“小姐,快醒了,小姐。”有人在拍她的脸,好疼。
江彤月觉得眼皮重有千斤,好不容易睁开,头疼欲裂的感觉同是袭来,她哀叫一声,裹着被子,缩成一团。
“把她给我抓起来。”猛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马上,她被连人带被的抓了起来。
“快醒醒啊,小姐。”同时又是那个肉掌拍她的脸。
“滚开!”她奋力挥开那只肥手,睁开眼,揉了揉,迅速又闭上了。
一定是自己在做梦,不然刚才看到的那个年轻男人又是谁?
男人?
她猛的睁开眼,看清眼前确实有个年经男人,顿时睡意全无。
“史德威?”她瞪着那个男人。
“你总算肯醒了,”男人一脸的不耐烦,道,“快说,我妹子去哪儿了?”
“你妹子?冰清?”江彤月搞不清状况,摸着发疼的头,猛然间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再回头看了眼四周,叫道,“冰清呢?为什么我身上穿的是她的衣服?”
“我在问你呢?昨天是你与冰清在一起,”
“等等。”江彤月抓着头,她昨天好像醉了,然后史冰清脱她的衣服,现在自己身上是史冰清的衣服,那么自己的衣服呢?
她的反应不慢,此时虽然宿醉迟顿,却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抬头看看史德威,再看看旁边候着的两个胖女佣,对史德威,道:“快去那个戏园子。”
史德威正要问是哪个戏园子,门外一个手下走进来,在史德威耳边说了几句,史德威脸色一变,瞪了江彤月一眼,走了出去,江彤月不知发生了什么,慌忙跳下床,看到镜中的自己因为刚起床的缘故,头发凌乱,睡眼惺忪,吓了一跳,正要整理一下,却见方才出去的那群人又回来,还押了一个男人,将他推进屋里,一个女人则哭着跟在后面,正是穿着她衣服的史冰清
这么快就被抓回来了?
江彤月看向那个被强迫跪倒在地上的男人,果然是白小玉,他此时一身儒衫,上次披散的发这次用一根小巧的紫玉簪系了个发髻,人虽然狼狈,一张脸仍是英俊非常,表情认真透了丝倔强,却哪还有那天的半点妖气,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大哥,我们先出去。“毕竟是件丑事,史德威几个亲信识相的想离开。
史德威却阻止道:“走什么走,先给我将他打一顿再说,一个戏子,简直痴心妄想。”
后面的史冰清叫着不要,旁边的几个亲信互看了一眼,毫不含糊的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江彤月眉心一直在跳,那些人怎么打白小玉她是全不关心的,她只在乎史德威的话:一个戏子,简直痴心妄想。
自己就是戏子生的,想得他青睐是不是也痴心妄想?
“别打了,快别打了,是我要跟他私奔,他没有同意,将我送回,他有什么错,你们打他干什么?”史冰清想扑过去阻拦,却被史德威拉住,哭叫着,纤细的手握成拳头往史德威身上不住的打。
白小玉硬是没哼一声,几个亲信显然是下了狠手,等停下来时,白小玉满脸的淤青,身上更不用说了,他捂住胸口用力的咳了几声,咳出一口血来,脸上却越发倔强,冷笑着说道:“史都司有偏见啊,戏子怎么了,我虽是戏子,但不偷不抢。”
“不男不女,跟娘们儿似的。”旁边有人呸了一句。
“娘们儿?”白小玉缓缓的站起身,刚才咳出的血自嘴角滴落,在淡色的衣袍上现在一滩滩血迹,他回过身,找到方才说话的人,淡笑道,“军爷觉得我这个娘们儿与你过几招会如何?”
说话的那人长得人高马大,向来以力大无穷自居,此时听到白小玉的话不由哈哈大笑,道:“老子一只手便可将你拎起来扔出去,你连招都出不了。”他说完,旁边人也跟着大笑。
白小玉却毫无惧色,动了动手腕,走到那人面前道:“那就试试看我出不出得了招。”说着,一伸手已经向对方的门面打去。
那人一惊,没想到白小玉说出手就出手,而且那一打力道不轻,竟是带着风声,但他心里仍是轻视白小玉只是个瘦弱戏子,也仗着自己力大,全不将那一打放在眼里,抬手就用手掌去挡,想抓住白小玉的手,再下狠手一把捏碎,好让他吃吃苦头。
然而他方抓住白小玉的手,却不想那只手竟然异常的滑腻,白小玉一挣就脱,反而抓住那人的手腕,反手一拧,这一拧力道极大,竟将那人整个身子都随着那道力拧了过去,那人吃痛,“哎呦”一声,人已瘫在地上。
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全没看清白小玉是如何使的力道,竟然一招就将力大无穷的同伴撂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人当然不服气,只觉得的没面子,怪叫一声,爬起来,卯足力道向白小玉撞去,白小玉冷哼一声,眼看着那人扑向他,忽然抬手拍在对方肩上,一借力,人竟然自那人头顶飞过,落在他的身后,那人本是用尽了全力,此时目标忽然消失,顿时傻了,却刹不住力道,直接撞在大门上,连人带门跌了出去。
四周鸦雀无声,连本来在哭泣的史冰清也忘了哭泣,瞪大眼看着白小玉,似乎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扑出去的人半晌爬起来,满嘴的血,“噗噗”的吐掉两颗牙齿,颤颤巍巍的指着白小玉,道:“你使诈,有种你别躲。”
“宋长,还不嫌丢脸吗?”他话音刚落,有一个浑厚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众人这才回过神,顺着那声音看过去,竟是史可法,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到了这里的。
“大人。”众人忙行礼,本来还在不甘心的那人也乖乖的退到一边。
史可法双手背在身后,步进屋里,史德威慌忙拉了椅子来让史可法坐,史可法盯着眼前那个看似瘦弱的青年,见他并不冲自己行礼,而是傲然的站在那里,一脸的倔强与不屑。
“大人在此,还不跪下。”旁边史德威喝了一声。
史可法却摆摆手,冲着白小玉问道:“你这套擒拿术诡异的很,是谁教你的?”
白小玉道:“人在江湖上混,总要有些防卫之术,小人不知道什么擒拿术,也没有人教我,挨的打多了,自然就琢磨出来了。”
虽只有两招,却极其精妙,毫无笨拙之感,岂是可以随意琢磨出来的?史可法知他故意隐瞒,也不揭穿,道:“只两招便可将我这得力手下打败,真的动起手来,你一人对这里几人应该不在话下,有这么好的伸手,完全可以报效国家,何苦隐在市井,做个戏子?”
“报效国家?”白小玉冷笑了一下,道,“君王已崩,山河破碎,还哪来的国?”
史可法道:“福王登基,自会收复山河,此时危难,不是更该为国效忠?”
白小玉哼了哼,道:“收复山河?恐怕是内讧吧?有用的人不用,该联合抗敌却各踞一地,互相内耗,史大人这样有用的人才不是也被排挤到这小小的扬州来?”
“大胆!”他这样说着,旁边的史德威已经听不下去,抬起一脚就朝白小玉踢去。
史可法却抬手一拦,将史德威推开几步,那一脚才险险的自白小玉的身上擦过,史德威有些不服气,道:“爹,他简直胆大包天,你还不给他点教训?”
史可法面色平淡,看着白小玉道:“你可知,就凭你刚才那几句话,我便可以杀了你?”
白小玉面无惧色,道:“我敢说自是不怕死的。”
史可法竟然笑了笑,看了眼一旁眼泪还挂在脸上的史冰清,道:“你喜欢我家冰清?”
听他忽然转了话题,白小玉才收起脸上的倨傲,正色道:“是。”
“那为何去而复返?”
“我白小玉虽是戏子,但也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这种带了别家女儿一走了之的事,我是不会做的,”他抬头看了看史可法,忽然直接跪下,道,“我回来是向史大人提亲的,希望将冰清嫁给我,我虽是戏子,但一定会对她好,拼了命的赚钱,不让她受一点苦。”
“小玉,”旁边的史冰清又哭起来,随即跟着跪下来,对史可法恳求道,“请爹爹成全。”
江彤月在旁边看得动容,眼睛盯着白小玉,猛然想起那日强吻她的登徒子,眼前这个人真是白小玉?还是那日自己在戏院后台看到的人根本就是别人?但分明是同一张脸啊。
“想取冰清不难,但冰清只嫁军人,不嫁凡夫。”史可法却道。
史可法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旁边人皆是一怔,都看向白小玉,很清楚只要白小玉同意参军,为国效忠,这史冰清就是他老婆了,是不是太便宜了他?
“这不是太便宜他了,爹?”旁边的史德威甚是不甘。
史可法却不理会他,看着白小玉道:“去而复返,说明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分明有武功在身,被几人殴打却不还手,说明你能忍他人之不能忍;转而两招将人打翻,说明你懂得何时出手,并且知道要震住全场,我觉得你不错,若你从军,你与冰清的婚事我会考虑。”
听他这么说,白小玉眼睛亮了亮,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回头看看史冰清,史冰清眼中带着恳求,冲他拼命的点头,让他答应,眼角又有几颗泪珠直滚下来,他眉头不由的一拧,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咬咬牙,点头道:“好,为了冰清,我答应了。”
一旁的史冰清松了口气,哭着扑进白小玉的怀中,史德威冷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史可法点点头,道:“明日一早来报道,阿威,他编入你手下,由你安排。”
史德威狠狠的盯了白小玉一眼,道:“孩儿遵命。”颇有我们走着瞧的意思
白小玉只当没看到他的表情,道了声谢,这才被史冰清扶起来,说回去先整理一下,告辞往外走时正好对上江彤月疑惑的脸,他的动作不经意的一顿,在只有江彤月才看得到的角度,原本倔强的表情忽然一松,冲江彤月眨了眨眼,露出一抹妖异的诡笑,再一转身,却又恢复原来的表情。
他?
江彤月瞪大眼,只觉得全身一寒,他还是那个登徒子,他刚才根本是在做戏。
她不由自主的跟上几步,又停在那里,傻傻的看着白小玉出去。
“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是小女的过错,让姑娘一夜未归家,家里人一定着急,”身后史可法说道,“我差人马上送姑娘回去。”
江彤月回过神,转过身,看到不住哭泣的史冰清,心里一动,心想,这史冰清都能做出私奔的事,自己是不是要学她脸皮更厚一些,这样才可以将自己嫁出去,眼珠转了转,拼命挤出几滴眼泪来,捂着脸猛的跪下道:“请史大人做主。”
史可法一怔,道:“姑娘请说。”
江彤月边哭边道:“小女虽不是出身名门世家,但自小家教甚严,昨天本是与父亲说好当天回去的,如今一夜未归,小女百口莫辩,现在回去非打死小女不可,求大人替我做主,需差个可信服之人与我父亲解释清楚。”她说完,眼睛看了眼史冰清。
史冰清哪会不懂她这一眼的意思,想着确实是自己利用了江彤月,确实对不起她,便冲旁边的史可法道:“爹,不如让哥哥送江姐姐回去吧,哥哥是都师,他去解释,江姐姐的父亲定是相信的。”
史可法觉得有理,点点头,道:“阿威,走一趟吧,一定好生说明缘由,”他后面那句“好生说明缘由”说的语速稍慢,显然是让史德威找个合理的理由,不可将今天的事说出去,毕竟关系到史冰清的名声,他转头又看看江彤月,道:“希望姑娘回府后不要将此事声张。”
马车在江府门口停下,江彤月由人搀着下来,看门的老陈应了门,看到江彤月一阵大呼小叫,等发觉身后还立了个人,马上住口,小跑着进去通报。
江彤月与史德威缓缓的步进府内,前面石铺路两侧爬满了紫藤,看上去生机勃勃,江彤月心情也似乎被感染,边走边侧过身看着史德威,知道有些话必须在这段路上说出来,不然就没机会了。
在心里将后面要说的话想了一遍,她才开口道:“这扬州城的人都称史大哥为大英雄,我看史大哥不仅是大英雄,还长得英俊潇洒,定是有很多女子爱慕你吧?”
史德威步子一顿,表情立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个粗人,哪可能有很多女子爱慕。”
与她预想的回答一样,江彤月于是又问道:“那么史大哥可有意中人?”
史德威脸一红,抓着头道:“江小姐问这个做甚?”
江彤月其实也很想脸红,一个女子,对一个陌生男人问这种话,自己脸皮果真厚,但是,此时若不问,便没机会,只得硬着头皮,再问:“史大哥觉得我如何?”
这回脸真的是控制不住的红起来了,江彤月却逼自己看着史德威,史德威这回步子彻底停下来了,他又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江彤月这句话的意思,但这女子未必也太大胆了点,他嘴巴张了张,又张了张,好一会儿才缓过神,道:“我已经有意中人了,自小订亲,江小姐我们还是快些进去,替你跟你父亲解释完,我得快些回去,有很多事要办。”
江彤月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本来发红的脸一下变得惨白,订亲了?自己厚着脸皮只问到第三句话就问到一句“订亲了”,她希望自己现在直接晕过去,倒地不省人世,还有比这更丢脸的吗?
她咬住唇,拼命忍住想掩面撞墙一死了之的冲动,连吸了好几口气,才拉住要往前去的史德威道:“不用替我解释了,你回去吧。”
史德威愣住,看她脸色不对,知道一定是方才自己的话伤了她,不由皱起眉,盯着江彤月,道:“江小姐,你……。”
“我说不用解释了,你回去吧,我爹很疼我,不会打骂我的,是我不自量力骗你过来,只是想说刚才几句话,既然你已订婚,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她本来想的很好,自己先表明心机,若他也有意思,再借着替她解释的机会让父亲见一下,这样逼她嫁给那个老头的事就可暂缓,如今却成了自己的痴心妄想,反正已经够丢脸了,也无需再矜持,不如直接认了,江彤月故意凶巴巴的,将史德威往外推。
史德威被她推得不得已往后退了几步,道:“江小姐,你是在生气吗?还是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气是在气自己,江彤月真的欲哭无泪。
“那么。”既然对方说不用,那自己也不用非要进去解释,史德威准备听她的话,离开。
“走吧。”江彤月心里憋着火,声音已完全不似之前的温柔甜美。
“那我走了,告辞。”史德威叹了口气,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情绪怎么说变就变,虽是难得的美人,这性子……,可惜了。
史德威一走,江彤月一个人在院中杵了很久,直到守门的老陈来叫她,她才往大厅去。
她知道大厅里等着她的是什么,她虽是戏子所生,但毕竟大家闺秀,一夜未归是多严重的事,不用想也知道,江家人本就重男轻女,何况她这个在家毫无地位的女儿,惩罚必定更重。
但此时心里窝着火,便有些不管不顾起来,被打死也不无所谓。
她直接跨进大厅,眼看着几个姨太坐成两排,自己那个威严的父亲拿着竹杖站在那里等她,而坐在最边上的母亲则在瑟瑟发抖。
“跪下。”只听见父亲沉着声音道。
江彤月趴在床上,本来粉白的背上道道伤痕,母亲边哭边替她上着药。
“你说你认声错会死吗?死丫头干嘛这么倔?”
江彤月忍着痛,撑着头看窗外那片开得一树雪白的花,此时开的分外漂亮,但花期一过,便败得不成样子,掉在地上,踩过几脚,烂进土里。
“你真的答应嫁给那个顾老板?”母亲上完药,不敢替她穿衣服,怕衣服粘在伤口上过会儿再上药上脱不下来,凑上来问江彤月。
江彤月无力的点点头:“我除了嫁他还有什么办法吗?”看母亲欲言又止,知道她想说什么,道,“你别跟我说戏文里的那套离家出走,路遇佳婿的情节,外面乱世,我才不离家出走,饿死异乡,还不如嫁给那老头,反正爹说他已经病入膏肓。”
“可是,可是这样你太委屈了,这不是直接嫁去受活寡吗?”母亲一屁股坐在床沿,不甘心的哭起来,“你又不是我,我低贱之身嫁给你爹,有个归宿算是万幸,你是玉洁冰清的花季少女,又这么美,为何要受这种罪啊?”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史德威那里已经没戏,父亲的期限是月底,到月底只有几天,还哪里去再找个年轻才俊巧遇一番?她将脸埋进枕头里,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道,“等我嫁过去安顿好后,我就将你接过去,再不受那些姨娘的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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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出嫁
江家与顾家的亲事算是订了,江彤月反而平静起来,媒人送了娉礼来时从她口中大体知道那六十多岁的布庄老板得了咳血之症,两月前有算命的说需找个属虎的女子来冲喜。
顾家是城中的大户,送的聘礼份量自然也不轻,绫罗绸缎自是不会少,还有各种首饰珠宝,西洋来的香粉,直晃得几个姨娘恨不得将自己嫁过去。
顾家的排场这么大,江家也不能太寒酸,本来江彤月和母亲只有个四十几岁的老妈子伺候,若跟着嫁去顾家,一个是母亲没人伺候了,而且带个老妈子过去算怎么回事。
江家大家长于是发话,除了拿钱出来给备好嫁妆,还让江彤月在府中挑个丫头陪嫁过去,江彤月平时没少受那些仗着主子撑腰丫头们的气,带去夫家必定是要心腹,这些人又怎么带过去?
嫁妆是一点点备齐了,不算丰盛也不显寒酸,人却还没找到。
送了替自己量衣的裁缝走,母亲还在房中纠结用哪块料子做嫁衣好,江彤月准备在院中走走,上次自史府回来,就没再出过门,实在是闷得慌,她抬头看着院中做的精致的亭台假石,各种花草,算起来也是自己住了十七年的地方,他日出嫁,再想回来恐怕是不容易了。
她并不算容易伤怀的人,只走了一会儿,便准备回去了,不想遇到哪个姨娘,又是虚假的一套寒暄。
“少爷,求求你不要,少爷,不要……。”
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江彤月心里念着,虽然那处草丛里传出来的声音再清楚不过的传进自己的耳里,但这样的事情一直有,不过就是江府的哪个少爷看上了某个丫头躲在这里做苟且之事。
虽然丫头的声音惨了点,但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就要嫁了,男人在江家就是宝贝,她可不想在嫁前得罪哪位少爷,自己可以一嫁了之,母亲却得被她连累。
没听到,没听到,她直接走过去。
然而,草丛间忽然没了声音。
是从了?
但也该有声音啊?
她不由得回头,却看到那处草丛剧烈的动了动,不一会儿爬出个女人来,那女人发髻已乱,身上衣裙不整,下身的裤子已被脱了一半,她忙不跌的爬起来,手忙脚乱的去拉裤子,猛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注视她,慌忙抬头,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江彤月张大嘴,盯着那女人还未穿上裤子的两腿间,惊到说不出话,半晌才伸手指着她道:“你,你,你。”却怎么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那女人这才回过神来,爬起来一把将裤子拉好,不敢再看江彤月,一转身逃了。
“你,你给我回来。”江彤月追上几步,那女人已不见踪影,忽然想到还在草丛中的江家少爷,慌忙拨开草丛去看,却是自己的三哥,正口吐白沫,人已晕过去,额头的一处一根极细的银针在那边晃着。
江彤月忙退出去,想到方才自己看到的情景,定了半晌神,再若无其事的走开。
当夜江彤月就听娘说,二娘的儿子在湖边杂草堆里遇了不干净的东西,一病不起,江彤月却清楚的很,哪是遇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分明是那根银针。
她想了想,问道:“娘,最近府里有新入府的丫头吗?”江府不大,佣人丫头也并不是多到记不住脸,可今天遇到那个女人却是完全陌生的脸。
“前个月买了几个丫头,都给你几个姨娘挑去了,我看还是这块好了。”做娘的还在纠结布料的事。
江彤月眼珠转了转,道:“不是要我挑个丫头陪嫁吗?不如到那几个新入府的丫头里挑好了,新来的,还没被她们的主子带坏,到是可以考虑的。”
“我是怕做熟的丫头被我挑走了,二娘舍不得,所以就从新的里挑吧,虽然还没有二娘□过的丫头懂事,但好好教教就可以了。”江彤月嘴上这么说着上,眼睛扫了一眼二娘屋子里的两个丫头。
就是左边那个了。
此时细看竟是难得的美人,肤白如雪,右眼角一颗泪痣尤其勾魂,但想到那日看到的情形,便是一阵毛骨悚然。
“是看上如砚了吗?”二娘的性子有些冷,细长的凤眼瞄了眼江彤月盯着如砚不放的表情,拿起茶碗喝了一口,道。
“啊,啊?不是,不是,”江彤月慌忙摆手,“长这么标志的美人,我哪敢夺人所爱。”
二娘哼了哼,道:“给你了,陪你嫁过去也算风光,带了走吧。”
“啊?”
“红颜祸水,我还怕留了她不得安宁,”二娘意有所指,狠狠的白了一眼那个叫做“如砚”的丫头,“你若不要,我就将她卖去窑子,免得她再惹事生非。”
如砚全身一颤,眼睛求救似的看看江彤月,想到什么又心虚的低下头,人抖得不行。
看来三哥是怎么晕过去的,二娘已经知道了,江彤月才不想要那个叫如砚的丫头,她是真想从那些新来的丫头中挑一个,没想到就凭一根银针便将三哥弄晕的丫头真的在这群新丫头中。
“小姐,您就收了我吧,小姐,如砚求您了。”正想着,如砚忽然跪下来抓住她的裙摆,那声音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柔,略略的沙却又在某些字时又莫名的尖锐,并不难听,也算不得好听。
江彤月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却被如砚扯住了裙子。
“看来,如砚也很中意你,那就这么定了,”二娘站起来拍拍手,冷冷地说了一句,“算是二娘替你这桩婚事出了点力。”
“不,二娘,你不知道她……,”江彤月正想说,忽然脚踝上一刺,她吓了一跳,低头去看,以她这个角度看到如砚手中一根极细的亮色对着她的脚踝,她整个人一寒,成上改口道,“她确实长得漂亮,带出去也风光,谢谢二娘的心意。”
二娘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恩,那这就跟着过去吧,正好先伺候起来,如砚,你可得多上点心,别丢了我的脸。”
如砚带着几件破衣服自二娘的小院出来,快步跟着一路疾走的江彤月,走了一段江彤月停来下,指着如砚道:“你别跟着我。”
如砚抱着包裹向后退了几步,不敢吱声。
“你还敢用银针吓唬我,真要了你那还了的,我的小命不是时时在你手心?”
“奴婢不敢,奴婢这也是没办法,不然真的会被夫人卖到窑子去。”如砚看她真怒了,慌忙跪下来。
“奴婢?”江彤月哼笑了声,“你真是女的?你分明是……。”想到那日看到如砚两腿间的情境,毕竟是姑娘家,脸微微的发红,说不下去了。
“小姐您都看到了。”如砚的声音虽然仍然有些尖锐,但因为惊慌,声音比之前略微低沉,竟似个男人的声音。
江彤月不说话,脸更红,看看四周,一把拉起如砚到一座假山后面,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你这副身子扮成女人进府来做丫环又是何用意?”
如砚本来还是妩媚女色,此时见身份被揭穿,眉间的英气顿时一放,男性的气息不自觉的透了出来,却仍是只敢低着头,道:“小人原是宫中的太监,皇帝自缢,李自成到处放火,宫中乱作一团,小人拼死逃出了皇城,回到这扬州老家,但小人自幼进宫,扬州亲戚早已不在,又无生计之能,肩不能挑,手不能扛,正好这府中招丫头,小人不得已男扮女装。”
“那你手中的银针是怎么回事?”
“小人的师傅是个会医术的老太监,小人随他学的,那日小人怕身份暴露,不得已刺了三爷额头的穴位,并不会伤性命,只要休息几天便好了。”
“那你也来刺我?”江彤月还记得方才那根银针抵着自己脚踝的情景。
如砚一慌,忙道:“小人不敢,小人是不想被卖进窑子,小人这破败的身体,一进窑子那是要受何等羞辱,小人还活得成吗?”
听他这么一说,江彤月不觉动了侧隐,自己的母亲是戏子,比起那些风尘女子身份高不到哪去,常听母亲说那间的女子如何的苦,这非男非女的如砚进去不知又要受何种折磨。
“那三爷看清你的,你的……。”她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如果三哥看清了,那将如砚带去夫家,不成了笑话?
“没有,三爷在这之前就被我弄晕了。”如砚忙道。
“若你跟了我,你可能一辈子只能女人打扮。”
如砚苦笑:“小人这副身子,本就不男不女,还在乎这个吗?”她似乎怕江彤月反悔,慌忙又道,“小人在宫中就是伺候嫔妃的,一定将小姐照顾的妥帖。”
江彤月还在犹豫,想了想,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忽然用银针刺我,将我弄晕?”
“不会,小人发誓再不对小姐做这种事,若再发生小人甘心被卖进窑子,被蹂躏至死。”
他单手指天,发下毒誓,江彤月看他字字肺腑,不似在骗人,想想二娘送出的东西是绝计不能再退回去,眼前此人也确实身世可怜,若自己揭了他的底细硬是不收,这人又会是什么下场?三哥必定恼羞成怒…….。
罢了。
“既然二娘硬要将你送我,我便不好再退回去,你先随我回去,但你的身份切不可让我娘知道。”反正是个太监,也不会有损自己清白,何况现在自己有恩于他,必定要比其他丫头忠诚些的。
外面的鞭炮响成一片,轿子停下来,应该是到了顾家了。
江彤月慌忙将盖头盖好,按风俗新娘下轿鞋不能沾地,她不由得想,她那六十多岁的夫婿病入膏肓,自是背不动她的,又会是谁将她背出轿去?
正想着,轿门被踢开,隔着喜帕只能看到一个人影,那人影冲轿内的自己看了看,冲她缓缓伸过一只手来。
从帕底看,那只手是年轻人的手,修长而且骨节分明,指甲也修的平整,如果手能反映人的长相,那一定是个长相不凡的美男子。
“新娘子啊,顾老太爷身体不便,今日成亲就由他这唯一的孙子来替他拜堂,顾老太爷的这个孙子生辰八字与你极配,算命先生说过,由他替顾老太爷拜堂,顾老太爷一定百病全消,你不用怕,手伸给他,”喜娘在轿外说道。
顾家的孙子?由孙子替祖父拜堂?
江彤月怔了怔,似乎有些荒唐了,没有马上伸出手,外面的鞭炮一直在催,她定了定神,心想自己嫁来的目的就是冲喜,十几岁的年纪嫁给六十岁的老头,本就荒唐,既然算命的说好,自己人都到这儿了,难道转身回去?管它呢,嫁到顾家本就是无可奈何,在乎这些做什么?
她用力吸了口气,这才将手伸过去,他握住,搭在自己肩上,然后背过身,蹲下身子,让她趴到他背上,好背起她。
喜服凤冠太重,江彤月好不容易趴在他的背上,感觉到他全身纠结的肌肉,虽然清瘦却竟然非常有力量,是练家子吗?自己的三哥四哥年纪轻轻就都有小肚子了,这个人全不是这样。
他毫不费力的将她背进屋,过火盆,跨鞍马,直接进大厅拜堂。
手仍是被他牵着,四周热闹非常,她的头上盖着盖头,搞不清状况,也看不到人,人只能被带着走,方在一处停下时,猛然听到有人喊:一拜天地。
她一惊,慌忙躬下身,接着二拜高堂,她被他拉着转了个身,头上的盖头往下滑了滑,她想拉好,但听到已经有人喊“夫妻对拜“,人被他扯着又转了个身,直接与他对拜。
礼毕接着就应该送入洞房,四周却忽然传来惊呼声:“拦住他,快拦住他。”
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身体猛然间被撞了一下,只听得一记口齿不清的:“新娘子,我要看新娘子。”头上一轻,原本盖在她头上的红盖头一下子被扯掉,一张中年人的脸流着口水就在她面前。
“啊!”她不由得尖叫一声,向后连退几步,退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别怕,他只是个傻子。”那个怀抱主人的声音就在头顶,温和却带着笑意的安抚她。
她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的人,然后整个人愣住,脱口道:“白小玉!?”
那人竟是白小玉,穿着红色的喜服,应该就是背她出轿,与她拜天地的顾老太爷的孙子,原本带笑的脸看到江彤月时也是猛然愣住,但随即却又笑了,拉住江彤月的手,眼中妖气顿现,道:“好巧啊,”说话间人已经挡在江彤月前面,冲随后进来的几个佣人道,“快把大伯拉走,别坏了好事。”
几个佣人七手八脚的将还在冲江彤月流口水的中年男人拉出去,江彤月仍自发愣,眼前一暗,那红盖头又盖在了她头上,
“我大伯自幼是个傻子,你可别惊着了。”白小玉仍是牵着她的手。
她这才回过神,挣扎着想脱开他的手,他却握得更紧,人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乖乖地,别声张。”这才将她交到喜娘手中,前呼后拥的被送入洞房。
房外鼓乐声与吵闹声渐渐淡了,江彤月掀了盖头心神不宁的在房中走来走去,如砚看着江彤月来回的走,忍了一会儿才道:“小姐,小人伺候你洗漱,睡下吧。”如砚清楚的很,今天根本不会有洞房花烛,等死的六十多岁老人,江彤月只是独守空房的命,往后的日子她也只会这样过下去。
他心里不由哀叹了声,看了眼烛光下一身红衣美得倾城的女子,想起宫中那些青春如水般流逝的嫔妃,其实是一样的命运。
江彤月心不在焉的“嗯”了声,看看如砚,这才回过神来,道:“我自己来,不用你伺候。”虽是个太监,却仍是个男人,江彤月多少是不习惯的。
等如砚出去,江彤月才将身上沉重的嫁衣脱下,一身里衣满怀心事地在床上刚坐下,门却猛然被推开。
江彤月一惊,下意识的抓紧衣领,却见那白小玉走了进来,脸上在笑,一双眼带着醉意看着江彤月。
“你来做什么?出去?”江彤月慌忙将嫁衣披上,冲着他道。
他却随手关上了门,在门口看了江彤月许久,也不说话,直接冲江彤月走过去。
江彤月往床上缩了缩,瞪着他道:“你到底是谁?分明是个戏子,怎么成了顾家的孙子?”
“这个……,”他停了停,“这个说来话长,等我有空再告诉你。”说着又冲江彤月走近几步
江彤月以为是向着她来,整个人往后缩,而他却在走到床边时转了个身,来到桌前抓了几颗花生在嘴里,又自顾自的倒了酒,喝了口冲江彤月道:“不来喝几口?”
那是用来喝交杯酒的,原本只是摆设,因为根本不会有人与她喝,现在却被这个人有滋有味的喝着,江彤月想到戏园里妖气逼人的他在史府被打得遍体鳞伤,正义凛然,而现在却是一身红衣,一身贵气的公子哥。
“如果你是顾家的长孙,史家会轻易将冰清许给你,你却偏要以戏子的身分宁愿挨顿揍?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阴谋?你不怕我告诉冰清?”她自床上下来,转到另一个角落,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白小玉喝酒的动作一顿,笑看着她道:“一入豪门,深似海,你觉得你进了这里,还可能再出去?”
江彤月咬牙,道:“我总要省亲,总可能与闺中好友相见。”
白小玉放下酒杯,抬眼看着她,眼神变得幽深,脸上却笑意全无,视线缠在她的脸上看了她许久,忽然幽幽道:“你当真美得让我心神俱乱,本来是想杀了你灭口的。”他这样说着,缓缓的走近江彤月。
江彤月早就被他“灭口”两字吓得魂飞魄散,见他走上来,以为是要动手,尖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脸,人却猛然被他抱住,她全身一僵,却听到他道:“可是我又舍不得杀你,真想占为己有啊,反正那老头子什么也做不得。”
什么占为己有?江彤月心里更慌,只觉得抱着她的双臂越收越紧,属于这个人的气息越来越浓,她比方才更害怕,抬脚直接就在白小玉的脚上踩下去,口中叫道:“你是我孙子,你休要无礼。”
“孙子?”白小玉身体明显一僵,松开江彤月盯着她又问了一句,“孙子?”
江彤月退开几步:“难道不是?”
白小玉却忽然哈哈大笑:“孙子?没错,按辈份我真算是你的孙子,不过这顾家已是我的天下,就算我这孙子想和你这个祖母来个祖孙恋又如何?”说着,脸已经朝江彤月凑了过来。
江彤月慌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感觉白小玉的呼吸自她的指缝间透进来,显然已与他近在咫尺,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而同时白小玉已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扯开她的手,她更慌,脑中却是极清楚的,一咬牙,竟然拿开自己的手,盯着白小玉道:“好,我答应你。”
白小玉凑近她的动作一顿,嗅着她身上的芳香,并没有退回去。
“我答应你,一个字都不说。”江彤月继续道。
“呵呵,”白小玉低低的笑了笑,本来抓着江彤月手腕的手放在江彤月的肩上,半晌,道,“乖。”这才缓缓的退了回去。
江彤月见他退回去,才重重的松了口气,人靠在身后的墙上,看着白小玉又坐回桌边自顾自的倒酒喝。
“所以你对冰清不是真心的?”她道。
白小玉一笑,冲江彤月眨眨眼:“我只对你真心。”
江彤月狠狠地瞪他一眼,知他不会好好答她的话,看他又喝了几口酒,道:“你还不走吗?”
“过来陪我喝完这一壶。”白小玉却道。
江彤月直摇头,别过身去不理他,他笑了笑,继续一个人自饮自酌,等一壶喝完他才带着醉意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转过身冲江彤月正色道:“每晚睡前记得将门插上,白天时旁边一定要有丫头在,切不可一个人。”
“什么意思?”
白小玉却只是笑笑,人走了出去。
江彤月慌忙冲过去将门插上,人靠在门上,泄了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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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傻子
接下来,有整整一个月没有再见过白小玉,像幽灵一般,婚礼上出现了一次,便不见踪影,似乎那日的一切只是错觉,而顾家真的是一座牢笼,她一日三餐足不出户,一个月里只见过那个咳血症的夫婿一次,是个瘦到皮包骨的老头,即使生着病,一双眼却仍是带着精明,上下打量了她半天,才放她走,出来时江彤月止不住的恶心,幸亏他病入膏肓,不然这样一个糟老头,就算什么也做不了,但只对她上下其手就已经让她有想死的冲动了。
已近春节,府里张灯结彩热闹起来,照例也要给各院的主子添新衣,顾家人丁单薄,顾老太爷总共只有二男一女,大儿天生是个傻子,二儿子三十不到就死了,有个小女儿因为生不出孩子,与夫家不合一直住在娘家,至于那白小玉,听说也只是这家已过世的二爷生前领养来的,所以要添新衣的也就这几个人。
量腰身时,才发现自己比以前胖了一些,江彤月几乎能预感,往后她会继续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并且不断的胖下去。
裁缝收了尺子刚走,如砚便从外面进来,走得甚是慌张,一进屋便道:“小姐,那傻……,大爷又来了。”
江彤月一惊,道:“快把门关上。”
门刚关上,屋外便听到痴傻的几句声音:“新娘子,新娘子。”然后是“咚咚”的敲门声。
听说这个傻子在府中是有人管着的,可不知为何,近几日总是乱跑,而且专往自己的小院子里跑,上次被他自身后抱住,强行扯进屋,自己狠狠咬了他一口后,现在都让如砚守着,一看到他过来,就把门关上。
门板被拍得直颤,如砚死死抵着门,慌张的看着江彤月,却见江彤月扯乱了头发,正拿着毛笔在自己脸上画鬼脸。
“小姐?”他不明所以。
江彤月却道:“将门开了。”
“啊?”
“快开。”江彤月说着将箱底的一大块白布披在身上。
如砚颤着手将门打开,傻子一下子冲进来。
“新……。”“娘子”两个字还未出口,猛然见到如鬼一样的江彤月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停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没有新娘子,只有鬼。”江彤月伸长了手故意颤着声音吓他。
“啊!”傻子看她奔跳着朝自己过来,尖叫一声,转身就走,“鬼啊!”
“他以后再也不敢来了,”见他逃走,江彤月将白布扯下来,扔给如砚,道,“傻子就是孩子心性,以前我家对街的那个傻子我就是这样吓他的,以后就再不敢惹我。”
“二娘就是这样对一个晚辈的吗?傻子?别人叫他傻子也就罢了,二娘已是顾家人也要这样叫他吗?”
正得意,猛然听到有人这样说了一句,不用听声音也知道是谁,江彤月心里哀叹一声,背过身去,道:“晚贞啊,我现在不方便见你,你能过会儿再来吗?”
“不就是扯乱了头发,画花了脸,我大哥会吓跑,我却不会。”那声音柔柔弱弱,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江彤月不得已回过头去,那中年妇人已经在她屋里坐定了,一身宝蓝衣裙,算不得美,却甚是端庄,只是眉间多了份冷漠,对江彤月的样子不惊不怒,冷冷瞧着,正是因无子嗣,与夫家不合而住回娘家的顾家唯一的女儿,顾晚贞。
分明比自己的辈份低,平日也确实像个晚辈一样时时来向她这个续弦请安,但在她面前江彤月总觉得自己矮人一截,做什么事在她眼中都像个孩子在胡闹,不过也对,自己不过十七,这顾晚贞却已经三十多,自己不就是个孩子吗?
江彤月毕竟也是在大户人家长大,因自己的身份也没少受欺负,深谙这后院里的生存之道,便道:“我虽年轻了些,在顾家也算是长辈,长辈总要有长辈的样子,他这样每日来闹一次,对我动手动脚,我体量他是因为心智与常人不同,不放在心上,但外人看了却要怎么说,到时我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说着做出一脸的委屈来。
顾晚贞冷冷地看着她做戏,也不理会她的说辞,道:“眼看就要过年,年前府中会有次祭祀,所以从明日起各院都要开始斋戒,你需收拾一下,作为顾家女主人需搬到西院的庙堂住,本来每年是由我爹住进去的,但他身体不适,就由二娘代劳,一日只能吃一次全素斋,由我亲自做,我每日做好会差人送来,望二娘遵守府里的规矩,这几日别任动荤腥。”
这种斋戒各家多少都有,江彤月也不觉得奇怪,点头道:“那就辛苦晚贞了。”
顾晚贞这才难得的笑了笑,算是客气,但笑容依然冰冷,站起身,这是要走了,走到门口时却忽然的停下来,冷冷地看了江彤月,半晌才道:“有时女人就是要认命,再不甘委屈也只能认了。”
江彤月以为她是在说自己年纪轻轻嫁来受活寡,便笑道:“顾家待我这么好,我哪来的不甘和委屈?”
顾晚贞表情一怔,却没有再多言,转身出了屋去。
西院的庙堂,正堂供着观音像,江彤月被安排住在西厢,如砚想进来伺候,却不准,只能每日清早和睡前允许进来伺候她洗漱。
连吃了几天素,而且只能吃一顿,江彤月整个人没力气,本来是要求在观音像前抄经念佛,反正没人看着,她便每日在屋里躺着,只在顾晚贞来送饭时装装样子。
苦挨到第五日,人已经百无聊赖,毕竟只有十七岁,正是怎么吃都饿的年纪,一天一顿的素斋,只有一小碗饭和一菜一汤,她每顿都将碗都舔尽了,根本不顶饿,于是人越发没有力气,晚上早早的躺在床上,睡死了,总不觉得饿了。
今日又早早的睡了,人看着桌上的烛火发愣,也许是人太过寂寞,太过无助,她难得的生出一股自怜自艾的情绪来,真是哪里都不好过,在娘家时处处受人白眼,在这里却要挨饿,出不了院门,只能每日像个出家人一样常伴青灯,而她只有十七岁,这样的日子还要无休止的过下去。
她侧了侧身换了个睡姿,脑中猛然跳过一张妖气逼人的笑脸,啊,他,不知为何,想到这张脸,方才还无比苍白的思绪莫名的添了几缕亮色,称不上喜欢,却有股兴奋,觉得生活不是那么没劲。
“呵呵。”正想的出神,猛然间听到一声诡异的笑,而那声笑就算只有一声,江彤月也马上听出是谁的笑声。
是错觉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猛地坐起身,人因为无力眼前一片黑,半晌才缓过劲来,扶着床沿下床时,看到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的男人光着上身,下身只穿着一条里裤,正流着口水看着她。
正是那傻子。
她脑中“嗡”的一下,是不是有人告诫过她睡前要插上门,只是在这个院门紧锁的地方她忽略了,以为不会有人进来的。
“你怎么进来的,快出去。”她朝后退了退,拼命的冷静下来,说道。
那人却是傻子,根本不听她的,咬着手指跌跌撞撞的进来,口中道:“新娘子。”已经一把将江彤月抱起来,扔到床上。
“啊!”她惨叫一声,本来就全身无力,此时刚爬起来,那个傻子就整个人扑了上来,她双手胡乱的推,却一点力气也没有,而那傻子已经伸着舌头在她脸上一阵乱舔。
一阵反胃,江彤月拼命的别开脸,口中叫着“救命”,连叫了好几声,却没有人答她。
一个傻子根本不懂得破门而入,那道晚上会锁住的院门一定有人替他开了。
“有时女人就是要认命,再不甘委屈也只能认了。”
顾晚贞的话莫名的飘入脑海里,她猛然一惊,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股绝望直冲上来,她死死的咬住唇,感觉到傻子的手在她身上乱摸,她忽然翻起白眼,将舌头长长的伸出来,学鬼的声音,说道:“傻子,你看看我是谁?”
本来美艳的一张脸因为她故意的扭曲面目全非,傻子的动作一顿,吃吃的看了她半天道:“妹妹说那不是鬼,是在跟我玩,看,我也会做。”傻子也学她做出一个鬼脸来。
该死的顾晚贞!
江彤月却不想失去这个空档,抓着床上的枕头直接往傻子的头上拍去,趁傻子抱头躲开,她一下子从床上下来,冲出屋去。
院门是锁着的。
她无处可躲,人抵在院门上,傻子已经又朝她逼过来。
是一死了之,还是认命受着?
脑中冒出两个想法来,却也没时间给她细想,她抓起墙角的一块石头,她不想死,也不想认命,那傻子过来就狠狠的砸过去,出人命便出人命。
正想着,那傻子已经冲了过来,她咬了咬牙,使尽全力拍过去,却不想傻子抓住了她的手,虽是傻子,却有求生的本能,他反手将江彤月一扯,江彤月像个破败的娃娃,直接撞在旁边的墙上。
她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新娘子,呵呵。”傻子此时还露出孩子般的表情,含着手指走过来,一把抱住江彤月,也不管这是在外面,用力扯开江彤月的衣服。
“嘶”的一声,江彤月粉色的肚兜露了出来,傻子呆呆的看着,口水自他的嘴角直淌下来,伸手就要去摸江彤月胸口的浑圆。
“大伯,这可不是你摸得的。”不经意的,一个声音□来,云淡风轻般,然后傻子的身体忽然一颤,整个庞大的身躯直接瘫软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江彤月还在拼命的喘气,见傻子忽然倒地,惊得瞪大了眼,然后看到墙角黑暗中多了个人影,那人靠在墙上,冲江彤月笑着,道:“跟你说要插好门。”
分明也是个危险人物,江彤月看到他却莫名的觉得一阵心安,全身的神经一松,一口血喷了出来。
白小玉没想到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收住笑,人走上来一把将江彤月抱起,回屋放在床上。
(第二次更请从这里看起)
灯下,江彤月面白如纸,嘴角的血却触目惊心的红,胸口的衣服被扯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她抓着被角将自己盖住,人缩在床角,整个人不住发抖,白小玉将她硬扯过来,手拉开她身上的被子,伸手朝她胸口摸去。
江彤月一慌,却阻止不了他的动作,只能叫道:“你要做什么?住手!”
白小玉不理她,在她胸口和小腹上摸了一阵,才收回手道:“还好骨头没断,看来只是受了点内伤,你坐起来。”
他也不等江彤月自己坐起来,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拽起,手顶在她的背上,用力按揉了几下,往前一拍,江彤月闷哼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
他这才松开江彤月,任她自己躺下,人自床上下来,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看着床上的江彤月,却并不说话。
江彤月全身乏力的躺在床上,本来胸口还闷着一股气,经白小玉一拍,已经轻松很多,桌上的烛火颤着,她看到白小玉唇上眼角的戏妆竟然还未来得及卸,不觉愣住,怔怔看着白小玉。
白小玉被她看了半晌,皱眉道:“被打傻了吗?”
江彤月眨了眨眼,道:“你为何要救我?”
白小玉一笑,道:“我想占为己有的东西,哪容别人觊觎?”
江彤月没想到他此刻仍是吐不出什么正经话来,忽略他的话道:“今晚的事是他们计划好的吗?”
“他们?他们是谁?”
“顾晚贞。”
“看来你不傻,”白小玉道,脸上本是笑着的,却微微的敛了敛道,“我这大伯娶过三个妻子,都被白白虐死了,于是无人再敢将女儿嫁进顾家,我是领养来的,眼看顾家血脉要断,顾老太爷和我那姑姑便动了你的脑筋。”
虽已猜到□分,江彤月仍是忍不住的一阵恶心,想想方才自己差点被那个傻子得逞,禁不住又发起抖来,瞪着白小玉道:“你既然已提醒我晚上要插好门,为何不直接与我说?”
白小玉冲她眨了下眼道:“一个是我还并不确定,贸贸然说出来,只会让你早木皆兵,第二个,我也是顾家人,你对我这般态度,我为何要直接与你说?”
江彤月语塞,想到那傻子已经虐死三任妻子,白小玉却偏跑来救了他,他方才的理由到底是真是假,还是另有原因?她不好再问,只觉得眼前的人越发神秘,是好是坏,她根本分辨不了。
那傻子还躺在院中,不知何时会醒来,想到这个江彤月心里便是一阵发寒,她看看白小玉,只得放低了身段,轻声道:“你要走吗?”
听到走,白小玉马上站起来,道:“对,马上走,我弄晕了我大拍,已是错事,还要留在你这祖母的房中纠缠不清,被人发现,我就是个大罪人,有理都说不清,还是快走。”
“能到天亮的时候再走吗?”江彤月实在被吓得不轻,如果白小玉一走,傻子又醒来,她要如何是好,无论怎么叫,外面是不会理会的,她很可能成了第四个被虐死的人,“你既已救了我,就好人做到底。”
白小玉脚步一顿,回头饶有兴味的看着江彤月道:“你这是在求我?”
江彤月毫不犹豫的说道:“是。”
白小玉一笑,又走回来,直接来到江彤月床前道:“我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我有一个好办法你要不要试?”
“什么办法?”
白小玉一把将她搂住,道:“他们想让你怀上顾家子嗣,不如我与你珠胎暗结,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会时时护着你的。”
江彤月全身一僵,推开白小玉道:“你走吧,我出去一下将那傻子砸死,再自行了断算了。”
白小玉哈哈大笑,却松开了江彤月,道:“这样我哪里舍得,”人站起来坐回原来的桌前,倒了杯水,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道,“睡吧,明天还要演场好戏。”
天亮时,白小玉早就走了,他果然是一夜在江彤月房中陪着,江彤月几次迷迷糊糊的醒来,睁眼时都看到白小玉坐在灯下看书,烛影摇动,他偶尔抬手挑几下灯花,俊逸的脸庞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到最后一次,窗外已有亮色,灯已灭,白小玉不见了踪影。
江彤月走出屋去,傻子还躺在那里,她走上去,想探他鼻息,却听到低低的鼾声,竟然是睡着了,脑中迅速转了一下,又回到屋里,看到沾着自己鲜血的衣服如今血迹斑斑,她将扣好的衣领重又扯开,对着镜子将头发弄得更乱些,又使劲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眼看着血自唇角滴下来。
已经非常狼狈了,她满意的走出屋,又来到傻子跟前,捡起昨天想用来砸傻子的石头,算准了力道,一咬牙朝傻子额头砸过去。
傻子睡得真香,猛然间一阵钝痛,将他惊醒过来,一睁眼看到一头乱发满身是血的江彤月吓了一跳,头上在疼,他伸手一抚,也是一手的血,顿时整个人吓得发起抖来,像见了鬼似的,大叫一声,转过身用力去拍门。
“血,血,妹妹,血,啊!”他又哭又叫,将门拍得直响。
江彤月在身后看着,知道顾晚贞定会被那哭喊声惊来,自己无论怎么叫都没用,但傻子一叫,她一定知道是出事了。
时机差不多,她自房中搬了张椅子进正堂的观音像前,站在椅子上,扯下自己身上的腰带一头甩在屋梁上,打了个结,等着那处的门打开。
门一打开,傻子直接就冲了出去,看到门口的顾晚贞一把抱住,大哭起来:“妹妹,血,血,新娘子,新娘子砸我。”
正是时候,江彤月酝酿了好久的眼泪不住淌下来,她踮起脚直接将打了结的腰带套在自己脖子上,一狠心踢开脚下的椅子。
顾晚贞看到满脸是血的傻子吓了一跳,正想找江彤月问罪,抬头一看,却看到对门的江彤月悬在梁上,她大吃一惊,颤着声对身后的丫头叫道:“快,快将夫人弄下来。”
她话音刚落,跟着一起来的如砚已经快一步冲了进去,几步冲进正堂,抱住江彤月的脚一用力将她抱了下来。
江彤月差点叉过气去,幸亏如砚即时将她放下来,所以人其实是醒着的,却假装昏厥过去,如砚掐了几下她的人中,她才装摸作样的醒过来,抓着喉咙咳了半天,就开始哭天抢地的大哭。
“我不活了,这是要将我逼到死路啊!我江彤月也算是大户人家出生的闺秀,嫁到顾家,丈夫病弱得不到怜惜也就罢了,一心只想干干净净做人,到死后也好得座贞洁牌坊,可这算什么,这是想让我早死啊。”她哭哭啼啼说了一堆,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顾晚贞在一边冷冷看着,见江彤月一身是血,满身狼狈,衣领的地方也被扯开了,心里稍稍计较了下,也不知自己将大哥昨晚送进来到底得没得逞,便道:“二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到底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江彤月止住哭,冷声道,“昨夜院门紧锁,我还在佛前念经,这疯癫的大老爷的就进来了,也不知谁教的他,竟然想对我做出非礼之事,我拼了命想逃出去,说来奇怪,这院门竟然还是锁着的,幸亏我反应快,砸晕了他,才没出大事,这是要逼着我受天大的侮辱啊,不是要我死吗?”她说着爬起来做势想去撞墙,却被如砚抱住了腰。
一旁的顾晚贞只是冷眼看着,道:“是二娘多虑了,我大哥心智不过就是六七岁孩子大小,哪会做非礼之事,不过是与二娘玩,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玩?玩能玩成如我这般狼狈?玩能半夜三更进得院来吗?这道院门分明锁着,他却可以进来,人进来了,门却又被锁上了,无论我怎么喊救命,却无人理会,这算什么?大老爷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怕只怕有人利用他的不懂世事,想让我落个□之名?”江彤月说话时盯着顾晚贞。“这是欺我在顾家孤苦无依,欺大老爷不懂世事,利用他想让顾家出个不守妇道的媳妇,我一死不足息,但因我污了顾家的清名,我的罪责就大了。”
顾晚贞经她一说,微微的皱了皱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竟然接不上话来,半晌才道:“是我疏忽了,二娘你休恼,此事我自会查清楚,既然未成大错,也算万幸,二娘你也不要再伤心了,伤了身子。”
江彤月却不领情,道:“伤了身体事小,毁了顾家声誉事大,这事不管如何我也要说清楚,”她停住,眼睛扫向院中的众人,“若再发生晚夜之事,我定一死了之,以死捍卫顾家的名声,我说到做到,以此指为誓。”她说着拿起桌上的香炉,对着自己的小指砸了下去,顿时血流如注。
众人一阵惊呼,任顾晚贞再冷漠也大惊失色,慌张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夫人扶进房去,小翠快去叫大夫。”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江彤月扶进屋,有人却站在院门口的地方没有动,正是清晨离去的白小玉,他转身将一锭金子扔给刚在东厢替傻子包扎完的大夫,道:“后面就麻烦刘大夫了?”
“虽然皮肉还连着,但筋骨却是废了,”刘大夫自西厢出来的时候如是说,“大小姐也不用担心,夫人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因为十指连心太过疼痛,再加上急火攻心才晕过去的,先让夫人一个人好好休息几日,调养一下自会好的。”
顾晚贞点点头,神情沉重,她全没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女子竟然这么贞烈,这么狠的手也下得去,眼睛望了望里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江彤月,再看看东厢坐在檐下头上包着纱布的傻子,一股无名火涌上来,却无处可发,甩了甩手,对身后跟着的丫头道:“带着大老爷,走了。”
如砚看着众人出了院去,慌忙的关上院门,这才又奔回屋去。
“走了?”江彤月问道。
“都走了。”如砚道。
江彤月这才松了口气,将小指上包着的纱布扯开,却是完好无损的手指,也亏白小玉想得出来,将唱戏时用的假手指给她,抓了清晨院中的鸟雀,灌了鸟血进去,才有方才一幕的惊心动魄,不过这戏也只有这样做足了,顾晚贞才不敢再惹她。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发愣,如砚的手却搭上她的手腕。
“怎么?”她回过神。
如砚号了下她的脉相,道:“医生只顾作假了,没注意你的脸色,小姐你受了内伤,不过并不算重,你先躺下来,如砚替你走几针。”
他迅速的自怀中掏出一件皮制的囊袋,翻开时,里面全是细如发丝的银针,他取了一枚,对着江彤月身上的穴位扎下去。
江彤月本来还对他的银针带着几分惧怕,他这样扎来不由向后躲了躲,如砚扶住她,用了他本来的声音道:“小姐别怕,小人不会害你的。”他的声音柔和,虽然偶尔几个字带着尖锐,但不难猜到,若是真正的男儿,他一定有好听的声音,俊秀的外表。
她心里不由得可惜,说道:“我可能会在这顾府里耗一辈子,让你一直以女装示人,你不怨吗?”
如砚手上的动作未停,道:“不是小人逼小姐将我带来的吗?小人早说过,小人这副身子,扮男扮女没什么区别。”
“但你没有必要与我一起关在这座牢笼里。”
如砚抬起头,江彤月这才注意到男儿神情时,他这双眼出奇的亮,与平时勾魂的媚意完全不同,不由一怔。
却听如砚道:“若小人在宫中,与现在有差别吗?”说着,他已经将原本扎在江彤月身上的银针拔下来,拔最后一根时,他微微的捻了捻,然后极快的拔出,江彤月胸口处一松,人止不住的咳了一下。
“好了,小人再替你抓几贴药便可以了。”如砚站起身,小心的将银针放好。
“如砚。”江彤月靠在床上。
如砚一顿,抬头看江彤月,江彤月也看着她,因为疲累,她神情慵懒,是完全不设防的姿态,虽然满身是血,这副姿态却有股勾人的力量,她自己没发现,如砚看了眉心却是一颤,慌忙低下头去,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以后在我面前不用‘小人’、‘奴婢’的这样叫,我听着别扭。”
如砚愣了愣,随即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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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烟花
年过的并不安稳,前方战况不容乐观,据传河南总兵许定国私通清朝,让福王政权越发摇摇欲坠。
江彤月养在深闺,就算是坊间传闻也并不那么容易听到,也是如砚溜出府出替她买零嘴时听来的。
自斋戒期发生了那件事后,江彤月便再也没见过那个傻子,顾晚贞也极少来。本来她就是小妾所生,来冲喜的商家庶女,没有后台,也无法依靠娘家势力,她深知大家族的规矩,府内虽有丫环佣人,却也要经常给些好处,银两周转,她嫁妆单薄,根本没钱笼络人心,也懒得笼络,这一来二去,没有多久,她这小小的院子就连佣人们也懒得光顾。
江彤月落得清闲,反正原来在家时也是这样被忽视,她也不觉得被冷落了。
她听完如砚讲完外面的传闻,多少有些羡慕,看着如砚道:“哪天能出去逛逛就好了。”
正说着,却有丫头进来,只是简单的冲江彤月行了行礼,道:“大小姐说了,今儿个除夕,晚上让夫人准备准备,一家人在正堂的大厅吃饭。”说着,也不等江彤月回答,又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正堂大厅的大圆桌上只坐了顾家兄妹,白小玉和江彤月,想到自己家过年时,屋里坐了两大桌,江彤月便觉得眼前场景实在有些凄凉,而且只有四个人的桌上,其中一个还是傻子。
整顿饭也吃的冷清,除了傻子一直在盯着她流口水,时而又用手抓了食物往嘴里塞,顾晚贞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白小玉则自顾自的喝酒,江彤月也懒的说话,夹了傻子没碰过的菜往嘴里塞,心里在想,快点结束,再这样吃下去可就不消化了。
“最近老爷子身体有些好转了,托二娘的福,”饭吃到一半,顾晚贞才说了一句,“老爷子的意思,希望你住到他的小院去亲自照顾。”
江彤月一口汤差点呛出来,去照顾那个动不动就吐血的老头?她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白小玉,白小玉不动声色,连头都没抬,继续喝他的酒。
“好,好啊,这也是我该做的。”江彤月不得已,只得点头道。
“那么就年初三,我看过黄历,是吉日。”顾晚贞道。
一顿饭总算吃完,江彤月抚着肚子走出去,心中百般郁闷,好日子算是到头了,与一个老头共处一院,还是个动不动就吐血的老头,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她一阵唉声叹气,由如砚陪着在石道上走,并不想马上回房,想在院中散会儿步消化一下,走了一会儿想到如砚还没吃晚饭,今天又是除夕,哪有除夕夜让个佣人饿着的道理,便道:“我坐会儿就自己回房,你去吃饭吧,听说今天厨房给你们准备的晚饭也不差,快去快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她怕如砚不去,故意加了后面半句。
如砚点点头,但怕那个傻子再来,有些犹豫,道:“不如先送小姐回房。”
“既然让我服伺那个老头子,就不会再发生那天的事,你安心去吃饭吧,我还想再透透气,不想整天闷在屋里。”猜到他的心思,江彤月道。
如砚这才离开。
江彤月一个人独坐凉亭,方才喝了几杯酒,脸微微的发红,此时被院中冰冷的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抬头看了眼亭外的月色,心想,去年此时家里各屋各角必定挂满了红灯,爆竹声早就满庭满院了,这顾府虽然也挂了灯,却任得这么冷清,不由得叹了口气。
“大过年的,该是喜庆的很,你怎么叹起气来。”有人低低的说了一句,江彤月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却是白小玉。
江彤月道:“喜庆是人家的事,我有什么好欢乐的?”
白小玉一挑眉,自说自话的在江彤月身边坐下道:“你这算是抱怨吗?”
“我抱怨什么?”
“陪个糟老头啊。”
江彤月嘴一抿,不说话了。
见她不语,白小玉也不劝,站起来道:“这里冷的很,你不冷,我可要走了。”说着真的走了。
“白小玉。”江彤月却叫住他。
白小玉回头,月光下一身月白长衫散发着淡淡的白光,俊美的脸看着江彤月,淡笑道:“顾长安,在顾家叫我顾长安。”
原来他还是有个正常人的名字的,江彤月自衣服的兜里摸了摸,站起来走到白小玉面前,将兜里摸出来的东西递给他,道:“给你,孙子。”
白小玉眉一皱,还是伸手接过,却是一个红包,他一愣,盯着那红包道:“做什么?”
“压岁钱,长辈给晚辈的,我穷得很,其他人就不给了,你上次帮了我的忙,所以你的份一定要给。”江彤月很诚恳的说道。
白小玉笑道:“孙子都叫了,你这是在感谢我帮了你的忙吗?分明占个便宜卖个乖。”他说着,随手打开红包,却是一片金叶子,并不算太贵重,却很讨喜。
白小玉放在手里看了看,道:“这记孙子还真便宜。”
江彤月脸一板,道:“不要还我。”她是穷人好不好,嫁妆又没多少,这片叶子还是自家娘给的,她看着其他东西俗气又不值多少钱,才送了这片叶子,毕竟那晚他救了自己,这个人是好是坏他不管,但救命之恩总要表示一下。
她想着恶狠狠地去抢回来,白小玉却躲开了,江彤月刹不住力道,人向前扑倒,被白小玉顺势抓住手,道:“送了哪有要回来的道理,”看她十指纤纤在月光下莹白如玉,便干脆握住,亲亲热热的对江彤月说道,“又送定情信物,又投怀送抱的,你是嫌弃那个糟老头想跟我过了?”
江彤月一寒,想要挣开手,却被白小玉握得死紧,一用力将她圈在怀中,呼吸就在咫尺,笑吟吟的说道:“一起过怎样?”
江彤月脸色都青了,骂道:“过你个鬼,把叶子还我,给你我还真瞎了眼,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喊了。”
白小玉这才放开了手,心情却是极好的,抬头看着月色,道:“我们去夜游怎样?”
“夜游?”江彤月一愣,“怎么出去?何况大过年的,街上都没有人,有什么可游?”
白小玉一笑,牵过她的手道:“过来,我带你看样东西。”
江彤月大半是好奇的,竟然任着他牵了去了,走到一处墙边时,白小玉摸着鼻子看了看四周,然后拨开离墙不远的一棵树的树枝,变戏法似的搬出一架木梯来,靠在墙上,对江彤月道:“爬过去。”
江彤月绝不是胆小的人,眼看着攀过这墙便可以到外面去,不由有些兴奋,却不明白白小玉的用意,所以只是看着那木梯,人却没有动。
“怕我卖了你不成?快上去,带你玩好玩的去。”白小玉笑着道。
江彤月实在是有些心动,心想,上次危急他既然能救自己,这次便不会害她,这样想着就有些不管不顾了,提着裙子就往上爬。
白小玉在后面看着她动作如此利落不由笑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等江彤月坐在墙头,白小玉将梯子又移回树后,江彤月以为被耍了,正要发作,白小玉轻轻一跃已经跃过墙,直接落到墙外面。
江彤月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看着外面墙下的白小玉道:“你怎么做到的。”
白小玉却冲她伸出手,道:“跳下来,我接住你。”
江彤月坐在墙头,看着他张开的手臂,又估量着墙的高度,心里衡量了下,眼睛一闭,也不朝着白小玉的怀中,而是避开他直接跳下去了。
整个人跌在地上,白小玉完全没想到她就这么跳下来了,有些傻,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却也不扶,眼看着她自己爬起来,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摔痛了没有?”
江彤月拍拍身上的土,整个人动了几下,道:“没摔坏,好的很。”眼睛看向外面的大街,看到五六个孩童在放鞭炮,想着这么久来第一次出得这院墙,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由衷的笑了。
她这样子完全没注意到白小玉一双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双眸如墨带着星星点点,竟然也跟着江彤月会心一笑。
一匹马就停在不远的地方,马背上驼着两大袋东西,白小玉拉开一角给江彤月看,江彤月一下子瞪大眼,叫道:“烟炮?”
白小玉却已经跨上马,冲她伸出手道:“上来,我们去湖边放。”
两人共乘一骑在鞭炮声不绝的大街上飞驰,要说不该与一个男子靠得这么近,但江彤月毕竟只有十七,爱玩的天性与好奇心远胜一切,她此时心里想的只有待会儿烟炮点燃时那漫天的光亮。
下马时是一处僻静的湖边,算是瘦西湖的一角,四周鞭炮声不断,白小玉摆好烟炮吹亮了火折子递给江彤月。
江彤月长这么大还没放过烟炮,兴奋的手都在发抖,问道:“真的让我放?”
白小玉又臂环胸,道:“你放,我看。”
他话音刚落,江彤月已经迫不及待的点了一个,竟然不像其他人一样一点燃引线就向后躲,而是就站在那烟炮旁,眼睁睁的看着引线烧到尽头,这才退后几步,看着第一个火团冲向空中,然后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
她的孩子心性完全上来,又去兴高采烈的点其他的烟炮,一双眼眷恋的看着漫天的火光,蹦跳着,满脸通红,露出梦幻一般的笑颜。
白小玉说他只负责看,此时他的眼却全不在看那满天的火光,而是定在江彤月的笑颜上,胶住一般,始终没有离开。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口中轻轻的呤着诗,人靠在马上,从马驼着的布袋掏出一壶酒来,边饮边看着江彤月,眉眼间全是笑意,半晌却似乎想起什么,笑容一敛,垂下头去,往嘴里大大的灌了一口酒。
回去时,两人都是一身的硫磺味,寒风滑过脸庞,将衣袍吹起,身后是满天的星光,闪烁着辅了一地。
白小玉忽然放慢了速度,不让风声盖过他的声音,他微微的侧头,冲着江彤月道:“年初三搬进老头子的小院后帮我做件事。”
江彤月仍然兴奋着,冷不丁听到白小玉这句话愣了愣,道:“什么事?”
“替我找副画。”
“画?”
“钟馗画。”
“做何用?”
“你不用管。”
“你不说清楚,我为何要……,”要替你办事,这几个字没有出口,江彤月停在那里,兴奋一下子冷却,想到什么一推白小玉道,“怪不得要带我出来,你这么多烟炮不可能是今天刚准备的,你是早知道我要去伺候那老头子,所以把我哄得东南西北分不清,好替你做事,是不是?”
白小玉居然不否认,点头道:“是。”
“白小玉!”江彤月咬牙,“那么,那么你那晚救我也是为了今天替你做事?你故意让我在众人面前断指以示贞烈,不过是想让那老头子信任我,有机会伺候他?”
白小玉笑:“看来你不傻。”
他话音刚落,腿上一阵钝痛,却是江彤月狠狠踢了他一脚。
“下去!”江彤月道。
“你会骑马吗?”他魏然不动。
“摔死也好过被你这般戏弄。”
“我下去了,你如何回去?”
“直接大门进,说我与孙子私奔,半路反悔了。”江彤月咬牙切齿。
白小玉笑出声,却只一会儿,猛然又收住笑,声音变得虚无飘渺,道:“不要以为我除了收买你便没有他法了,你成亲那天,我说的杀人灭口是真话,要死还是要活,你自己看?”
他的声音比此时吹来的寒风还要冷,江彤月浑身一颤,再也狠不起来,低声道:“当然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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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夜奔
江彤月刚翻出院墙就后悔了,她看着热闹非常的大街,再看看手中的行囊,怎么一冲动就爬出来了呢?而外面兵荒马乱的她又能去哪里?
家是不能回了,一回去必定被老爹送回来。投奔亲戚?自家娘亲无亲无故的,她找谁去投?说不定自己这一走还会连累娘亲,还有如砚,自己想也没想就爬墙出来了,根本没有知会如砚一声,到明天顾家人发现她不在房中,又该怎么处置如砚?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垂头丧气的拎着行囊绕着顾宅转圈,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昨晚回来,是白小玉托她上墙,自己才可以爬回去,现在凭她一己之力是绝对爬不上墙,难道真要直接去敲门说自己不小心翻过了墙,回不去,只好走大门?
也许白小玉早就算准了她不敢跑,也没地方可逃,那架梯子才仍然放在那棵树后面,而自己也就是一念之间竟然收拾了行李翻墙逃跑。
这个宅子的人都会吃人,这点她可以忍受,但昨晚之后,她越发觉得白小玉此人可怕,太高深莫测,又不知在私下里干些什么勾当,她不想做他的同党,不想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真被他杀人灭口。
她想着,已经走出了顾家的范围,大年初一,大街上热闹非常,鞭炮齐鸣,各式花灯摆了一街,江彤月绝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她看着眼前的热闹,心想,既然出来了,愁也没用,那就先玩玩再说。
她真的沿着大街,边走边看路边的花灯,心里同时盘算着,今天白小玉吃了晚饭就出去了,可能戏院里今晚有他的戏,自己真要回去也只有去找他,若狠下心不回去,那就出了城,一路往南,北边是绝计不能去了。
她这样想着,戏园子就已经在眼前了,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江彤月远远的看了一会儿,往前去,准备先确认一下白小玉在不在戏院。
刚走了几步,旁边的小摊上忽然传来喧闹声,然后一个人被推了出来,趔趄走了几步直接往江彤月身上撞来。
江彤月心里想着事,没注意,被那人撞倒在地,她爬起来,刚想骂人,那人却躺在地上不动弹,她吓了一跳,凑上去看,那人满身的酒气,四十出头的年纪,皱紧了眉,痛苦的样子。
江彤月一怔,只觉得那人眼熟,刚想再看仔细,那人却忽然睁开眼,人一下子坐起来。
“史大人?”江彤月这才认出来,不觉叫了一声。
那人不理她,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又往摊上走,还没坐下就被摊主推出来,叫道:“客人,你就饶了我吧,我也是没办法想赚几个钱,大年初一才出来摆摊,你一坛酒都喝下肚了,一个子儿都没付,我看着大过年的,让你走就算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酒,再来。”那人却全不理会,嚷嚷着。
“没酒了,有也不给你。”摊主一甩手不理会他,那人却直接拿过别人桌上的酒壶,直接往嘴里倒。
摊主忙上去劝,那桌上三个人却都已站起来,那样子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卷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人。
江彤月在旁边瞪大眼,心想,百姓心中的英雄史可法怎么这德性,该不是自己认错人了,正想着,那三人已经将那人推倒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而那人却完全不还手,只是抱着酒壶死也不放。
看来真是自己认错了,以史可法的武功怎会只有挨打的份,江彤月摇摇头,准备不看这热闹,正想抬脚离开,却猛然听到有人叫道:“那不是史可法,史大人吗?你们快住手,别打了。”
江彤月一怔,又回过头去,那三个人却并未住手,边打边道:“怎么可能是史可法?大过年的,他老人家应该在军营和众将饮酒,跑来这个小摊做什么,打,往死里打!”
江彤月望见那人仰躺在地上,任着三人踢打,分明记记狠招,却似乎不是打在他身上,自顾自的拿着酒壶往嘴里灌,而那张脸根本就是史河法,世上哪有这么像的两张脸,何况都在这扬州城内。
也许该出手,脑中忽然冒出这个想法来,这样自己就可以借此在史家躲一阵?将白小玉的事情和盘托出,就算他不承认,只要拿他与顾家人对质,他就赖不掉他顾长安的身份,这样自己就安全了。
她这样想着,人已经走上去,拨开人群叫道:“爹,你怎么在这里?”说着就趴下去将史可法护住。
那三人一愣,停在那里,其中一个见江彤月貌美,不由一脸□,凑上去道:“小姑娘你说那是你爹,那正好,他扫了爷的雅兴,不如你来陪爷喝几杯。”说着伸手去摸江彤月的脸。
江彤月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太欠考虑,只想着找个地方容身,却忽略了眼前三个地痞一样的人物。
她拍开那人的手,怒道:“我爹喝了你们的酒,我赔就是了,动手动脚作什么?”
那人一笑,道:“赔钱就够了吗?我们哥几个的兴致全没了,除非你陪我们哥几个喝几杯,不然我们打死他。”说着一挥手,几个人又朝史可法身上招呼过来。
江彤月心里苦不堪言,爹都叫了,难道退在一旁观赏?只怪自己太冲动,没想清楚就上去了,这与自己一冲动逃出顾家有什么区别?她本不想将史可法的身份亮出来,毕竟一副醉烂如泥的样子,有损于他身份,但此时不亮,自己也要遭殃。
眼看旁边的人敢怒不敢言,江彤月闭了闭眼,叫道:“好,陪就陪。”不知为何,分明打算将史可法的名字亮出来,最后出口的却是这句话。
她不会喝酒,更不会陪人喝酒,但自己揽的祸事就要自己解决,她脑子飞快的转了转,人反而冷静下来,道:“不如猜拳定输赢,谁输谁喝酒。”
大家闺秀是不应该会猜拳这一套的,只有不入流的女人才会在赔客人喝酒时玩这些,江彤月本不应该会,但她母亲会,母女两人在江府中倍受冷落,闲来无事时经常自己找些乐子:用母亲偷藏的骰子比大小;以茶为酒,猜拳定输赢是经常玩的游戏,也不知是不是她手气好,反正自她成人后,便没再输过,于是母亲便觉得无趣,近几年再也没玩过。
三个地痞也是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大家闺秀的女子竟然会猜拳,不由得眼中的□又浓了几分,点头道:“好,谁输谁喝酒。”说着抬起手与江彤月比划起来。
江彤月划拳甚是文静,人端端正正的坐着,手不慌不忙的挥出收起,声音也平心静气,周围人还第一次看到这种新鲜事,连灯也不看了,围成了一圈看热闹,心想这女娃估计要吃亏,却不想,只一会儿功夫第一个与江彤月划拳的人已经“扑咚”一声倒下,补上的第二个人也已经连喝了好几碗,而江彤月却是一次也没输过。
第二个接着倒下,第三个人上去试了几回,也是次次都输,便觉得不对劲,晃着微醉的身子,叫道:“你使诈?我还没见过划拳从不输的人。”
江彤月挥着发酸的手道:“是你运气太差,你最好快些,赢了你我好带我爹回家。”
说到“爹”江彤月回头看了一眼方才倒在地上的史可法,却哪还有史可法的影子,她一下跳起来,自己可是为了能在史府躲一阵才出手替史可法解围的,他跑了这算什么,当即也不管最后一个已经有些醉了的地痞,拎着行囊就追出去。
那地痞想拦住她,追出几步,拌在同伴的身上,跌倒便再也爬不起来,众人“切”了一声,见没戏可看了,纷纷作鸟兽散了。
江彤月追出一段路,远远地看到史可法就在不远处,手中拎着酒壶,走路走的甚是晃荡。
总算没追丢,江彤月几步追上去,拦在史可法面前,满脸堆笑道:“史大人。”
史可法脚步一顿,看了一眼江彤月,绕过她直接往前走。
江彤月一咬牙又追上去,道:“史大人不认识我了,我是冰清的朋友,上次还在你府中做客呢。”
史可法却再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往前去了。
江彤月愣在那里,看来今天替他解围是做了无用功了,眼看着史可法越走越远,心中一阵懊恼,正要转身走,却忽然又回过头来,不对,史可法走的方向不是回史府,而是往郊外去。
大过年的,他去郊外做什么?他方才任着别人打,颇有自暴自弃的感觉,这回又晃晃悠悠的去人烟稀少的郊外,难道是想寻死?
这个想法冒出来,江彤月自己也吓了一跳,最近外面战事吃紧,传河南总兵许定国私通清朝,府第内被许定国害死,清兵趁机南下,江南岌岌可危,这史可法难道是一时想不开去寻死?
四周还在欢喜雀跃,他一个人却凄凄惨惨,江彤月立在路中看了半晌,一跺脚便追了下去。
城郊雾气浓重,几户人家正开着门放鞭炮,却远没有城内热闹,史可法在河边的一块青石上坐下,一口饮尽手中的酒,直接将酒壶扔进河中,看着波纹四起的湖面半晌,忽然低低的苦笑了几声,“扑通”一声跪倒在湖边,口中道:“中原事不可图矣,恩师,我对不起你啊。”说着长叹一声,靠在青石上再也不动弹。
江彤月站在不远处看了许久,见他既不跳河,也不动弹,也不知是不是酒醉昏睡过去。这城郊的夜着实的冷,她整个人都已经冻僵直打哆嗦,又等了许久,再也受不住,便走上去,看史可法是睡死了还是怎样?
月光下,史可法双目紧闭,眼角却有两行泪未干,在月光下看得清楚,江彤月一怔,愣愣地看着那两行泪,一时间不知是转身就走,还是在旁边陪着,正犹豫不决,身旁的史可法却忽然的睁开眼。
“丫头,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他坐起来,眼中已完全没有之前的混沌,一双眼透着一丝精光,灼灼地看着江彤月。
江彤月吓了一跳,道:“原来你没睡着?”
“你跟着我做什么?”史可法却又问了一遍。
江彤月一屁股在史可法的旁边坐下道:“我还要问你呢,大过年的来这处城郊的河边做什么?喝得醉熏熏的,万一掉进河里怎么办?”
史可法一愣,平日里自己的手下见他无不躬身行礼,就连路上百姓认出他,也是客气非常,不敢直视,这丫头竟然敢在他旁边直接坐下,还直接“你我”相称。
“你是怕我掉进河里才跟来的?”他拍拍袍子上的尘土却也不以为意。
“正是,”江彤月当然不敢说怕你寻短见,从善如流的答“是”,回头看看史可法脸上被打破的伤口还在不住淌血,拿了行囊里干净的帕子出来递给史可法,道,“方才有人这般打你,你为何全不还手?”
那帕子凑近史可法时透着淡淡的香,上面一枝梅花清丽而出尘,史可法看了看,没有接,直接站起来走到河边,挽了冰冷的河水洗脸,然后用衣袖随意擦了擦,道:“冰清说你嫁了,你大过年的,不在夫家与家人团聚,拎了个包裹在街上瞎晃却是为何?”
“我?”江彤月指指自己,又看看行囊,却答非所问,道,“原来大人还记得我。”
史可法低笑一声,也不追问,人坐下来,看着江彤月,道:“分明是个闺秀,划拳行酒令却这般厉害,方才与那三个泼皮划拳你不怕吗?为何不将我的身份招出来?”
“之前不是有人说过吗?没人信,再说,”江彤月停了停,看着头顶的月亮道,“局势这么乱,若让百姓知道堂堂史督师,护着江北安危的大英雄竟然醉倒街头,被人拳打脚踢又要作何感想?我是不敢说的。”
她只顾看着月亮,却没有注意史可法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身体的忽然一记钝痛,史可法的眉猛然皱了一下,他苦笑着点点头,道:“你说的对,我竟然没有你这样一个丫头懂事,差点弄散了人心。”接着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江彤月回头看他,知他心中一定有不痛快的事,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干脆不言语,转头看着如镜子般平静的湖面,两人于是都沉默,但谁都没有站起来走。
湖面偶尔会有些小动静,荡开小小的波纹将月亮的倒影变得歪斜,冬日的郊外没有一点虫的声音,只有寒风呼呼的吹,江彤月坐了一会儿,实在是有些冷,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道:“史大人,我唱曲儿给你听可好?”
说着,也不等史可法回答,幽幽的唱起曲来,她是挑了欢喜的乐曲唱的,伴着寒冷的风带着那么点喜庆,史可法侧过头来看她,看她小小的身子摆出动人的身段,月光下犹如精灵般有种空灵而不似人间的美,他不由得有些入迷,靠在青石板上,不自不觉的放松下来,虽然他知道那只时暂时的,但哪怕只是暂时,也有种解脱似的狂欢。
湖边干枯的芦苇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声响,像是某种小兽被河边的两人自睡梦中惊醒,烦躁的翻个身,江彤月的声音未停,史可法却站起来,伸手拍了下她的肩,江彤月的歌声骤停,奇怪的看着他,史可法指指自己的身后道:“丫头,躲我身后去。”
他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已经自芦苇中现身,月光下,江彤月看到他们各自手中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她不由惊呼一声,抓着史可法的衣角道:“冲你来的吗?”
史可法道:“看来是。”
“那我先走。”江彤月说着就想溜,这阵仗不是她能对付的,自己跑了可能还可以叫人来。
脚刚跨出去,就被史可法一把拎回来,同时一个黑衣人的匕首擦着她的肩刺过去。
“不想死就跟着我。”史可法沉声道,一伸手拍开黑衣人的匕首,其他几个黑衣人同时攻上来。
史可法武功自是不弱,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江彤月却有些吃力,江彤月被没头没脑的扯来扯去,早就慌了神,心想这样两人都活不了,便故意道:“史大人,你这样扯着我算怎么回事,他们是想杀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管你打,别拉上我啊。”
她故意这样说,史可法可能一怒之下放开她,这样他便可以空出手对敌,可惜史可法毫不理会,仍然将她护在身后,口中道:“跟你无关你以为就能放过你吗?放你去报信?你信不信,只要我一放开你,你就会被乱刀砍死。”。
肩上被匕首划开了一道口子,寒风吹在伤口上,生疼,江彤月清了清喉咙开始拼了命的喊“救命”,只是那喊声被鞭炮声盖住,周边的农户根本听不到,而一直护着她的史可法身上也挂了彩,却徒手毙了两个黑衣人。
有人一身黑衣一直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黑亮的眼像是看着眼前的史可法作困兽之斗含着冷血的味道,却最终停在了江彤月的身上,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奇怪的情绪。
江月彤喊救命喊累了,抬眼正好看到身旁那条波澜不惊的河,脑中飞快的转了转,冲史可法道:“你用力将我抛河里去,我会游泳,这几个人也不会追我到河里,这样你就可以放开手对这几个人了。”
她以为史可法会犹豫一下,却不想她话音刚落,整个人一轻,已经朝那条河飞去。
真不会怜香惜玉啊,她心里嘀咕的同时,整个人已经泡在冰冷的水中,然后直接没顶。
她其实不会游泳,最多在浴桶里憋会儿气,她是大家闺秀怎么会游泳?那个史可法还真相信她,难道她会划拳,就应该会游泳吗?算了,反正是自己说的。
呼吸困难,神志却清醒的很,她这样想着,手在水中扑腾,自己怎么就想到这个馊主意呢?替史可法解了围,自己的命却丢了。
胸口堵得厉害,因为控制不住想呼吸的冲动,水被吸进鼻腔,冰冷而疼痛,她要死了吗?只是这样就死了吗?早知道就该留在顾家,偏要逃出来做什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到这时还想东想西的,人已经没有力气扑腾了,她任着自己往下沉。
然而向下沉的力道却猛地一顿,有人圈住她的脖子将她往上拉,她本能的抱住那只手臂,然后胸口被堵住的感觉骤然松开,她又能呼吸了,也不管鼻腔里都是水,拼命的呼吸,用力的喘气。
“丫头,丫头!”那人将她拖上岸,用力拍她的背,她狼狈的呕出几口水,才分辨出那声音是史可法。
“人被你打跑啦?”她喘着气道。
“你还笑得出来?”史可法拍她背的动作加了些力道,怒道,“不会游泳却偏说会,你不要命了?”
“总比两个人都死强,看,现在我们不是都活着?”江彤月冻得真发抖,人已经笑不出来了,却是直接哭了,道,“生个火行不行,要冻死了。”
史可法看了看周围,一把将她抱起来,道:“不远处有农户,你得换身干衣服,不然准会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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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干衣服仍然冷得慌,江彤月裹着被子直发抖,还要空出一只手来往嘴巴里灌姜汤,史可法也换了身干衣服,坐在这家主人点的炭火盆旁,往嘴里倒了几口烧刀子已经气色如常,他看看江彤月拿碗的手不住发抖,走上去拿过碗,将里面的剩下来的姜汤倒掉,把烧刀子倒了些给她,道:“喝这个,一口喝下去。”
南方人很少喝烈酒,也亏得这家人丈夫是走南闯北的商贩,所以存了几瓶烧刀子在家里给妻子烧鱼时去腥,并不是什么好酒,所以更烈,江彤月不懂这些,闻着这酒带了股甘香,以为并不难喝,一闭眼喝下去,一抿嘴,一股酒气直冲脑门,眼泪就直接淌下来了,人伏在床上不住咳嗽。
史可法看她的样子,在旁边低笑,伸手拍拍她的背,道:“丫头,会行酒令却不会喝酒?”
江彤月喉咙发疼,脸也涨得通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往死里整我,好辣好辣。”她伸着舌头,那一口喝下去的酒火烧火燎的一路到了腹中,人竟然真的暖起来。
看来真管用,只是背上仍是发寒,她咂了咂嘴,看看史可法手中的酒,想了想,把手中的碗递过去道:“再来点。”
史可法一怔,随即笑道:“喝上隐了?”顺手又倒了点在江彤月的碗中。
江彤月又是一口喝下去,仍是伏在床上大咳,咳了半晌才道:“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生病,若这酒能驱寒,最好保我相安无事。”
史可法拿着酒坐在一旁,道:“被我抛进河中,死都不怕,你此时倒在意生不生病了?”
“死就死,活就活,半死不活最累人累己,”江彤月感觉自己身上暖起来,裹着被子躺下,人因为酒的缘故有些发晕,微眯着眼道,“我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当时是我娘正得宠的时候,娘为了照顾我,便没有时间陪我爹,加上我不是男孩子,我爹有意让我夭折了算了,连大夫都不让请,后来我娘死活保住了我的小命,对我说,就算不是男孩子,但也要是个健健康康的女孩子,不要拖累别人,让别人为我担心,于是我每天很早起,沿着自己住的小院画着圈的跑,这样,我长到现在都没得过病,倒是我几个哥哥,吃喝嫖赌,早损了身子。”
史可法沉默的听着,脸上的笑意淡去,半晌道:“你比冰清强。”
江彤月人已经有些迷糊,低声道:“那是当然,她只不过是个娇小姐,没见过世面,又相信戏文里的那些男欢女爱,我娘说,那些都是假的,男人其实都像我爹那样,娶了六个还嫌少。”
史可法道:“你就这样说你最好的朋友?”
江彤月侧过身盯着史可法,眨着大眼,道:“她才不是我的朋友,对我来说她不过是史德威的妹妹。”
“什么意思?”史可法道。
江彤月笑了,翻了个身看着窗外道:“没什么意思,反正现在不重要了,”她可能是醉了,说完这句话,对着窗外的月光“咯咯”直笑,说话的语气也有些轻挑,道,“史大人,我方才见你哭了,却是为什么?”
史可法一扬眉,道:“哭?你看错了。”
“绝对没有,那白花花的月光下,满脸的泪水,我可是瞧得清楚,这么一大把年纪的男人还会哭吗?”
“你醉了。”
“我没醉,我脑子清楚的很,史大人,”江彤月又“咯咯”的笑了几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绝不会。”她将“绝不会”三个字说了好几遍,声音渐渐的低下来,之后便没了声音,应是睡着了。
史可法看了她一会儿,一抬头饮尽壶中的酒,站起身走出屋去。
江彤月醒来时天还未亮,她翻了个身爬起来,头疼的厉害,屋里却没有史可法的影子,推门到外屋时,收留她与史可法的那对夫妻正挤在一张小床上,睡得正香,也没有看到史可法。
可能是走了,怎么不知会一声?自己分明是要投奔他的啊。
江彤月回里屋找到自己的行李,史可法竟然是将它捡回来了,她翻了翻,没少东西,便拿出一锭碎银子放在桌上,然后拿着行李不声不响的出了屋去,隔壁家的狗马上吠叫起来,她慌忙的出了院去,外面的天已经微微有些亮了。
寒气直逼过来,她抱成一团直接往城里走,她要去找史可法,不声不响的走了,昨夜不是白救他?顾家她是不想回了,但逃出来也未必安全,昨夜从翻出墙到现在,她不是遇到泼皮,就是差点死于非命,外面这么凶险,她可没胆子闯荡。
人急匆匆的往前走,却没注意到前面路口一个人正老神在在的等着,直到差点撞上,江彤月才抬起头来,等看清那人,不觉惊叫了一声:“怎么是你?”
白小玉打了个哈欠:“等了一夜,你总算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白小玉却不答,双手还胸,自顾自的走在前面,道:“走吧,趁现在顾家人还未发现。”
“你是不是跟了我一晚上?”不然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白小玉回过头:“你以为我很闲吗?看你翻墙,还乐呵呵的跟着你?”他此时淡然的眼神中带着丝冷意,往回走了几步,凑近江彤月道,“只是事有凑巧,也许你命中注定逃不出我的手心。”
他说着,伸手将江彤月的手握住,道:“也亏得你,坏了我的好事,所以我的心情很不好,杀你的心都有。”
江彤月全身抖了抖,马上回握住白小玉的手,热切道:“你还等什么,趁顾家人还没醒,回去了。”
白小玉却狠狠抽回自己的手,一个人走在前面,江彤月不敢怠慢,慌忙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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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只虎
江彤月现在每天做的事就是拿着丫头端上来的粥喂给顾其权,看着他吐掉,再喂,再看着他吐掉,再喂,直到一碗粥喝光吐光,接下来只要在那个老头眼皮底下绣绣花,看看书,她一天的任务就完成,其他事什么都不用做。
白小玉说要找钟馗图,她起初以为必定是极难找的,并且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一进这个小院才发现,顾其权此人根本就是偏爱钟馗图,屋里挂的,扇面上的,茶壶上的,甚至连他握在手中把玩的那块玉也是刻成了钟馗的样子,她第一次来时并未在意,现在既然说要找钟馗图,才发现这院中最不缺的就是这东西。
吃了晚饭,江彤月裹了厚衣服在院中梅树下散步,没有人说她不可以出这个院子,但是她每次想出去都会有丫头老妈子问她去哪里,何时回,表情如同审问犯人似的,几次下来她干脆就不出去。
那梅树就在院中,半株已死,干枯的树枝向四周伸展开,像顾其权苍老而干瘦的手,另半株却生机盎然,开着半树的花,丫头说这树已经有两年都是这样子了。
旁边的墙上传来“咚咚”两声,她知道白小玉已经到了,就在墙的另一边,她不想说话,靠着墙等他先开口。
“来了?”那头问了一句。
她懒懒的应了一声。
“接着。”那头叫了一声,然后一包东西抛了过来。
江彤月慌忙去接,却是一个纸包,她边打开边问道:“是什么?”却看到里面是各式零食。
江彤月抓了个零嘴在嘴里,口中却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想杀我吗?买零嘴做什么?如砚会替我买,老头子也很疼我,随处都备着糕点,我吃都来不及吃。”说着又往嘴里扔了一个。
那头低笑了一声,却是转眼之间已经跃过墙头,落在了墙这边的一个暗处。
“不希罕还吃得这么欢?”白小玉一身素色衣袍,头发梳得整齐,很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他笑着伸手擦去江彤月嘴角的饼屑,却没有移开而是用力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道,“瘦了?”
江彤月拍开他的手,恨恨道:“老头子每顿饭都吐给我看,还哪来的食欲,不瘦才怪。”
“方才还说他疼你疼得紧,此时却抱怨了?”
江彤月不理他,蹲在一处自顾自的吃零食。
白小玉看她吃了一会儿,也与她蹲在一处,抓了些零食塞进嘴里,江彤月护在怀中不让他拿,他笑了笑,拍拍手上的饼屑道:“图找得怎样?”
江彤月摇头道:“找不到,到处都是钟馗图,到底哪一幅是?”
“凭感觉。”
“感觉个鬼,”江彤月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不说派什么用,是大是小,是画纸上的还是绣布上的,我怎么感觉?”
“总是有特别之处的,如找到,你必然会有知道。”白小玉道。
“至少你要告诉我是派什么用的?”
白小玉不答,笑道:“不该你问的别问。”说着趁江彤月不注意去抢她怀中的纸包。
江彤月伸手去抓,雪白的手腕上现出几道红痕来,白小玉眼尖,抓住她的手腕,问道:“这是什么?”
江彤月抽回手,用袖子盖住,道:“猫抓的。”
白小玉又拉过她的手,道:“这里哪来的猫,让我看看。”
仔细看了才发现那更像是人抓的,白小玉眉一皱,道:“老头子抓的?”
江彤月这才点头,道:“要死的人偏好色的很,想对我动手动脚,我逃得快,但还是被他的手抓了一下,他还想与我睡一张床,结果,”江彤月停了停,“结果我说我睡觉不老实,辗转反侧极不消停,怕压死他,他才放过我,但要我与他睡一个屋,我整整憋了两宿没睡,一直假装打呼,他受不了了,才放我到西厢去睡。”
她说到后面得意的笑,白小玉却只看着她,脸上并没有笑意,什么也不说,半晌,站起来道:“不早了,你回去睡吧,不然被人发现,图要继续找,走了。”说着不等江彤月反应,一跃身上了墙,再一纵便没了身影。
江彤月看着早就不见踪影的墙头,心道:怎么才说几句就走了呢?这人脾气真是怪得很。
江彤月回房时如砚一直在门口转圈,看到江彤月回来,走上去道:“小姐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看到江彤月手中抱着个纸包,有些疑惑,却没有追问。
江彤月摆摆手道:“就是散了会儿步,”说着打了个哈欠,道,“累了,睡觉。”
西厢里一进门,就可以看到左侧墙上挂着的钟馗图,江彤月站在图前看了半天,如砚凑过来道:“小姐你看什么?”
江彤月皱眉道:“你说老头子为何这么喜欢钟馗图?虽可镇宅,但挂得到处皆是也挺渗人的,难道是怕小鬼将他捉去,弄个钟馗图来唬人?”
如砚看了眼那图,道:“小姐若怕,晚上睡觉时我将它收起来。”
江彤月摆手道:“这也不用,我还没这么胆小,”说着打了个哈欠道,“天色不早,睡觉,你也早些睡。”人已经往床上去。
也许是因为想了太多钟馗图的事情,江彤月一夜多梦,梦中全是一脸胡子的钟馗,仗剑而来,似乎与她说了些什么?但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这样的睡法反而让人极累,至半夜时江彤月醒来,喉咙干的发痛,被子外又极冷,她挣扎了会儿,实在不好意思喊外屋隔间里的如砚起床,自己下床来走到桌边倒水喝。
窗外的风“呜呜”直响,她借了月光又看到屋里那幅钟馗图,此时看来,图中的钟馗凶神恶煞般,很有些吓人,好在她胆大,也不觉得怕,边喝水,边盯着那图。
如果真有那么一幅特别的钟馗图,这院中有这么多钟馗的原因只可能有两种,一种确实是老头子尤其偏爱,另一种便是混淆视听,但怎样才算特别?难道真要听那白小玉所说,凭感觉?那又是什么感觉?
她这样想着,却毫无头绪,哈欠已经打个不停,人站起来准备继续睡觉,刚站起身,猛然觉得眼前钟馗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如鬼火一般,一闪而过,她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半晌才缓过神,走上几步细看,那眼睛却还是眼睛并没有什么亮光,盯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动静。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她转身往床上去,走了几步又不甘心的忽然回头,没错,眼睛仍然是眼睛,根本没有什么光亮,她又瞪了那幅图半天,叹了口气,像是做了决定,却并不是回床上睡觉,而是走到那幅图前,爬上了旁边的椅子,抬手将那幅图掀开。
图是裱过的,有些沉,图的反面在阴影中什么也瞧不见,她伸手过去摸了摸,手掌扫过一处时,有两股细微的风在指腹上拂过,她一惊,干脆爬到桌子上,用力将那幅钟馗图拿下来,墙上赫然有两个手指粗细的小孔,小孔那头一片漆黑。
墙的隔壁是什么?
是空地,什么也没有。
那么,方才的亮光是什么?照那个小孔的方位,正好是钟馗眼睛的地方,应该是有光亮经过,自小孔里透过来,所以眼睛才会发光。
江彤月又看了看窗外,此时月光正劲,为何自墙上的小孔看不到任何光亮?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方才的光亮是从墙的夹层里照过来的,再看手中这幅画,眼睛眼珠的部分只是一层很薄的纸,将近透明,可以模糊看到纸对面的东西。
有些猜测自脑中冒出来,江彤月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定了定神,将图又挂回去,人自桌上爬下来,走出屋去。
经过如砚的隔间时,如砚的床是空的,可能是半夜解手,出屋了,江彤月没有心思多想,人走出屋,绕着左侧的墙转了半天,最后将内墙的位置在地上做了标记,又比较了下外墙的位置,果然,这墙过厚了一些,足比一般的墙厚了两倍,用极巧妙的建筑装饰掩盖过去了,若不是现在做了标记比较,平时根本不会发现。
不知是不是此时天气太冷的缘故,江彤月整个人发起抖来,一个人双手环胸盯着那墙半天不动。
是不是经常有人在墙的背后自那两个孔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那人是如何进去的,入口在哪里?这院中或者整个顾家都存在着这样的暗墙?
“小姐,你怎么站外面?”有人自江彤月的身后叫了一句。
江彤月正想的出神,被人这么一叫,整个人一惊,回头看到身后的人才松了口气,道:“如砚,半夜三更的,想吓死人吗?”
如砚看江彤月披着外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慌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江彤月的身上,道:“小姐,我是听到有声响,出去看个究竟,你却是为何在这个时候出来?不怕冻出病?”
“声响?”江彤月一怔,“什么声响?”
“我也不知道,就是听到有声音,但什么也没瞧见,估计是老鼠,”如砚说着,拉了江彤月进屋。
江彤月还想问个究竟,忽然旁边的如砚用力拉了她一下,将她拉进屋前的柱子后,两人隐在暗处,如砚的手指了指院中的某处,江彤月看过去,却是那棵只开了半树花的梅树下,一个人影自树后转出来,一身深色衣衫,所以人看不太真切,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人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悄无声息的进了东厢顾其权房间隔壁的偏房。
“是刘妈。”江彤月还是看清了那人的脸,几十年服侍顾其权,始终面无表情的老妈子。
半夜三更如此鬼祟,还拎了个食盒,必定有不可告人的事,难道与钟馗图有关?
江彤月脑中转了转,人已经往那棵梅树而去。
“小姐。”如砚慌忙跟过去。
梅树下一切如常,江彤月圈着梅树转了半天也没看出异样来,方才刘妈就是从树后出来的,这树下便一定有古怪,她想到自己屋中墙上的洞,此地肯定有她所不知的大乾坤。
梅树只开半边,半棵已死,会不会那已死的半边树下是空的?她蹲下身,仔细看死去半棵边上的地砖,月光虽亮却毕竟看得不真切,一眼看去并不能看出什么异样,她抬脚跺了跺,也没有“空空”之声,似乎是实的。
难道并没有什么暗道?
她正发愣,忽然听到石头移动的声音,方才自己用力跺过的那块地砖忽然陷下去,往旁边移开,地砖做的极厚,像一道石门,怪不得自己方才用力跺脚也没有空洞之声。
她眼看着那地砖移开,现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半天也发不出声音,抬头看石砚,却看他正蹲着身子双臂抱着不远处的一个石灯,张大了嘴,也是一脸吃惊,结结巴巴,道:“我只是想,若真有机关,毕竟不会是容易发现,就算在明眼处也不会想到去触碰的,所以,所以我方才抱着它转了转,没想到真能转动。”
开着的洞口有带着霉味的风吹上来,洞口里面的边缘可以看到摆着一盏灯,几个火折子放在旁边,江彤月看了半晌,本是有点怕的,但如砚在旁边胆子便大起来,蹲下身捞起那盏灯,用火折子点亮,冲一旁的如砚道:“我们下去看看。”
如砚迟疑了下,道:“不如我下去,你在上面等着,万一下面有危险。”
他却不知江彤月此时正好奇的不行,哪肯在上面等着,摆手道:“能有什么事,我走前面,你跟上。”
说着就要下去,如砚却一把拉住她,拿过她手中的灯,道:“下去可以,但让我走前面。”说完,人往下去。
虽是太监,但毕竟是男人,关键时刻仍有担当,江彤月看着他的背影,没再争辩,乖乖地跟在如砚的身后。
下面真的大有乾坤,伸手不见五指中,只有一盏灯的光亮,也许那段路并不长,也并非曲折,但因为在黑暗中,江彤月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那段路也是左拐右弯,她的呼吸有些喘,前面的如砚怕她跟不上,空着的手牵着她,呼吸如常。
“还要走多久?”又走了一段,江彤月终于有些不耐烦,轻轻的说了一句,那声音顺着暗道里的风飘散开,同时走廊尽头的地方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
江彤月一惊,与如砚对视一眼,如砚知会,拉着她往那声音的方向小心靠近。
没走多久,碰撞声又起,眼前也骤然开阔,是个方形的石室,借着灯光依稀可以看到那石室的一侧竖着铁栏杆,一个人囚在铁栏之内,方才的碰撞声正是他手脚上的镣铐之声。
“怎么又回来了?”铁栏里的人看到灯光说道,声音低沉,带着丝慵懒,虽是街下囚,语气却轻松自在。
“怎么办?”如砚在身侧轻声问道。
江彤月摇摇头,她是来找图的线索,骤然见这里囚了个人,有些拿不定主意,那人是不是与图有关?如果贸贸然上去,便是暴露了自己,明天他与刘妈说起怎么办?
正犹豫,却听如砚道:“小姐,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说着借着微弱的灯光往前去。
江彤月回过神,看到已经走前去的如砚,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也想不出所以然,伸手一把将他拉住,回头吹灭手中的灯,道:“不能让他看到我们的脸,看不到脸,就算被发现也可以什么都不认,我跟你一起上去。”
四周顿时一片漆黑,江彤月反而胆子大起来,大声冲牢中的人说道:“怕你没吃饱,所以再送点东西来给你吃?”
那头轻笑了一声,道:“你们何时这么好心,还是要送我上路,让我吃顿饱饭?”说完停了停,道,“这样也好,可带了好酒。”
江彤月笑了笑,道:“你连图的事情都没说给我听,我怎么可能让你死?”
那头却很久没有声音,半晌才道:“你是谁?你不是那个老妈子。”
江彤月在黑暗中吐吐舌头,她只是冒险问了一句,那人却任得聪明,便只好笑道:“我是谁不重要,倒是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那人哼了哼,却不答话了。
“怎么不说话?”听他半晌不答,江彤月追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李绣?”而一旁的如砚忽然抢着问了一句。
那人依然没有声音,镣铐声碰撞了几声,隔了好久才终于道:“把灯点亮,我不跟看不清长相的陌生人说话。”
江彤月听到如砚问那人是不是李绣,已经怔住,眼看着如砚又点亮了油灯,同时将这石室内的几盏油灯都点亮,整个石室顿时亮堂起来。
那人盘腿坐在那里,长发披散,满脸的胡子,看不清长相,一双眼却异常的亮,灼灼地盯着江彤月与如砚两人。
“你是不是李绣?”如砚又问了一遍。
那人看着如砚,慢慢点头。
如砚的表情顿时有些激动,道:“大哥,我总算找到你了,我是陈尽忠的儿子陈如砚啊,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你忘了?是世伯让我帮忙找你的,没想到你被关在此处。”
那人远没有如砚那般激动,眉皱起,微微有些疑惑,却是什么话也没说,转头看向江彤月,道:“她又是谁?”
江彤月已经傻了,却见如砚忽然朝他跪下,道:“对不起,小姐,我骗了你,我自宫中逃出来到扬州,确实没找到亲人,但被我的世伯收留,这位就是我世伯的儿子,李绣,他年少无知走了歪路,成了江南一带的大盗,然而几月前却忽然失了音信,我世伯多方打探才得知他在顾家偷盗时被擒关在此处。”
“那你也该到顾家来做丫头,为何跑去我家?”江彤月已回过神,冷声道。
“当时顾家不收,我听说江家将要嫁女进顾家,我才出此下策。”
“所以你对我这段时间的小心照顾,全是假意?”江彤月想到白小玉,所有一切只为让她进得这个院来盗图,而眼前这个如砚竟是与白小玉一样,一样的在利用她。
“小人是真关心小姐。”
“关心个鬼,”江彤月一脚将如砚踢翻的心都有,“你查此处的暗道已经很久了吧,不然那道暗门不会这么好巧不巧的被你打开。”
“小人只想混进顾家,并不想将小姐牵扯进来的,但小姐偏发现了,怕小姐因为找不到入口,徘徊不去,引人怀疑,小人是不得已。”
江彤月摆摆说,道:“你的鬼话我一句不信,”转身瞪着牢中的人,道,“说,你到底是谁?若是大盗,早就见官,何必关在此处,还半夜送饭,我不是傻子。”
那人“嘿嘿”的笑了几声,拍了拍手,道:“我确实不是大盗,我也不叫李绣,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李,单名过。”
“李过?”江彤月瞪大眼,“哪个李过?”
“一只虎,李过。”
“李自成之侄?”
“正是在下。”那人轻轻的笑着。
“乱党?”江彤月脱口道。
那人于是大笑起来,却不小心笑叉了气,拼命咳嗽,然后一口血直接喷出来。
“李将军!”一旁的如砚吓了一跳,叫道。
“什么李将军,叫我李过。”说着又有血自口中流出来。
如砚上去,隔着铁栏伸手过去,道:“李大哥,将手伸给我,我替你搭下脉。”
李过笑着伸手过去,道:“应该暂时死不了。”
如砚不言语,宁神搭了会儿脉,才松开手道:“内伤极重,若不医治,可能……。”他没有往下说,脸上却忧心忡忡。
“会死是不是?”李过接下他的话道。
如砚站起来,道:“不过不要紧,我这就救你出去。”
李过摇头道:“这铁栏和这把锁都是精石锻造,若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撬也撬不开吗?”江彤月忍不住在一旁道。
李过转过头,这才仔细的将江彤月打量了一番,分明内伤极重,眼中却甚是愉悦,看着江彤月道:“可惜我不是什么大盗,姑娘也并不精通宵小之术,何况,”他看了眼门上的锁,“西洋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打开。”
江彤月看了眼铁牢上的锁,果然是很奇怪的一把锁,她将锁拿起来,看了半晌,却不说话,低头看到如砚隔着铁拦替李过扎针,人靠在身旁的铁拦上,心想,这段时间是怎么了,尽遇到这类人,一个白小玉已经够神秘,现在眼前这两人又是乱党,她原本想过平静的生活,现在看来全给搅乱了。
不一会儿如砚将银针收起,李过盘腿开始调息,原本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丝人色,如砚抬头看江彤月还在发呆,嘴张了张却欲言又止,半晌才站起来,扶起江彤月道:“小姐只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便是了,如砚绝不拖累小姐。”
江彤月掸开他的手道:“我也没想管你的事,这人不止是乱党,还是乱党头子,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如砚垂首道:“大明已灭,天下三分,谁是乱党,谁又是正统,已经再无定论了,小姐请不要这样说李大哥。”
如砚说的极认真,眼睛看着江彤月,江彤月愤愤的瞪回去,但终于哼了哼,转身道:“我不想再待在这里,回去了。”
她刚想走,一旁调息的李过却忽然睁开眼,道:“你方才说什么画?”
江彤月脚步一滞,装傻,道:“什么什么画?”
李过一笑,道:“是不是钟馗画?”
江彤月不答,却不知不觉的张大了眼。
“说来很巧,我虽不是大盗,却是为了盗这幅钟馗画而来。” 李过道。
“画里到底是什么?”江彤月终于忍不住问道。
李过低笑一声:“你肯承认你知道这幅画了?”
江彤月瞪他一眼,道:“知道又如何?”人走回李过跟前,道,“既然是盗画被抓,你必是知道画在哪里,快告诉我,在哪里?”
李过慢条斯理的看着她,半晌才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江彤月也不生气,道:“告诉我,我便救你出去,巧的很,你碰巧知道开锁的钥匙在哪里。”
“在哪里,小姐?”李过还没开口问,一旁的如砚听到,抓住江彤月的手臂,问道。
江彤月眼睛却是看着李过,学李过的口气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李过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看江彤月的眼神越发神彩飞扬,想了想,道:“这样吧,且让我想一想要不要与你交换,明日你再来,我答复你。”
如砚离开时恭敬的向李过行了个礼,熄灭石室里的油灯后,他将油灯打开,用手中油灯里的油补上方才燃掉的灯油,几盏灯补过,手中那盏中的油明显少了一截,他这才与江彤月往回走。
暗道外明月当空,半树梅花开得异常妖美,如砚没有马上将暗道关上,而是奔回房里,将他隔间里的一盏油灯拿来,替原本手中的灯补上灯油,用过的火折子也补上,这才关上了暗道,对着头顶的明月长长的吁了口气。
江彤月一言不发,看着他的动作,似乎第一次认识如砚般的打量着他,这人原来这么仔细,谨慎,可以委屈自己扮成女人,也可随时向他下跪,一副奴才样,他的真面目该是怎样的?她完全迷惑了。
“你到底是太监还是乱党?”她不由问道。
如砚一怔,看看四周,道:“此处不可久待,而且实在太冷了些,小姐不如回屋我再告诉你。”
他仍是一如继往的卑微周到,扶着江彤月进屋去。
屋中一暖,如砚不敢点灯,只是拿了被子将江彤月裹住,看她整个人确实不会被冻着才道:“我确实是太监,两年前受大顺招安,在宫中作内应里应外合。”
“就这样?”
“是。”
“既是太监,皇宫便是你唯一依附,你何以替乱党做事?毁了自己的依附。”
如砚吸了口气道:“不是大顺,便是满贼?大明灭亡是早晚的事,何况我虽是大监,却并非浑噩而过,盼四海昌盛,百姓人人都有吃饭,不受悍吏之苦,有错吗?”
他说这句话时脸上原本的卑微一扫而空,眼中带着异样的神彩,而这样的表情江彤月完全不懂,她不懂乱党与百姓人人有饭吃有何关系?还不是民不聊生,她本就有了疑惑,如砚这一说,反而越发让人难以理解。
她将脸半埋在被中,道:“你们这些人的想法我是不懂的,懂了我也成乱党了,如砚,救了那人你就走了,别待我身边,我还想过安生日子呢。”她人已经倦了,说到后面打了个哈欠。
如砚一直躬着身子,卑微的样子,月光下看着江彤月白皙如雪的脸,半晌,微微的点了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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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钟馗
吃过午饭,顾其权照例会午睡一会儿,今天的阳光尤其好,江彤月坐在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绣花,有几只麻雀落在门口的地方叫个不停,江彤月眼睛看了一眼那棵梅花,低头绣了几针,又抬头去看屋里午睡的顾其权,他的一只手伸在被外,手中握着一枚白玉钟馗,白玉钟馗上垂着几根流苏上面有一小颗金色的钥匙。
江彤月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继续绣花,阳光自她身上无声无息的移开,照到别处,她放下绣了一半的手绢,站起来将椅子移到阳光下,然后站起身,走到顾其权的床边替他将伸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中。
顾其权浅眠,江彤月一翻被子就醒了,看到是江彤月,眼睛又闭上了,任着她将他的手放进被中,口中道:“夫人今天怎么这么乖?”
江彤月笑道:“相公身体安康,我做妻子的自是时刻放在心上。”
顾其权这才又睁开眼,看江彤月垂眉微笑,娇态可人,眼中淫光一现,伸手抓住她的手就放在唇上亲。
江彤月一阵恶心,却不敢抽回手,脸上强作欢笑,顾其权另一只手便得寸近尺的朝江彤月腰间摸来,用力一扯,拉进自己怀中,在江彤月脸上狂亲。
江彤月直接想吐了,顾其权却忽然咳嗽起来,这才松开江彤月。
江彤月退在一边,想马上转身就走,但还是忍住,伸手拍着顾其权的胸口替他顺气,他却咳得越发惊天动地,惊来了外面的刘妈,她一把将江彤月推开,扶起顾其权,伸手拿案上温热的汤药喂给他喝,然后一下下的替他顺气。
江彤月不声不响的退出了屋,摊开手心,是一个面团,上面是钥匙两面的凹痕,她同时伸手用袖子在脸上用力抹了几下,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早上混进胭脂中的辣椒粉还真厉害。
她又打了几个喷嚏才停住,脸上“嘻嘻”笑着。
顾其权一直咳了很久,大夫也专程来了一次,差点要了他半条命,于是晚膳也不用江彤月亲自喂了,江彤月在房中独自吃完晚饭,看着日落西山便早早睡了,只等着半夜再探一次那个地牢。
因为白天有了收获,她竟然盼望起与那个叫李过的人再见一次,或许真能从他口中获取钟馗图的下落,这样她就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个小院里乱转。
她知道如砚一定会在半夜里叫醒她,因此她一觉睡得极心安,连梦都不曾做过一个。
再次醒来,她并不是被如砚叫醒,而是被外面的吵杂声,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想听清外面到底是什么声音,却猛然听到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如砚。”她不觉叫了一声。
没有人应,外面的吵杂声却更响,她隐隐觉得不对,忙下床来看个究竟。
一走到外屋,人顿时吓了一跳,却见如砚扶着那个李过就在屋里,而那李过步履不稳,面无人色,身上血迹斑斑。
“你们?”她指着两人。
“小姐,快帮忙找个地方将李大哥藏起来,”如砚也不管主仆之分,直接将扶李过扶进里屋,“我本想今夜就带李大哥逃出顾府去,没想刚出暗道就被人发现了,小姐,我求求你,救李大哥一次。”
江彤月一时回不过神来,听如砚求她,刚想答,却听外面有敲门声,慌忙上去应了一声。
“夫人,有贼人闯进了府中,请开门让老奴看一下有没有藏在屋里。”外面是刘妈的声音,看似客气的话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口吻。
江彤月回头看看如砚,如砚冲江彤月不住摇头,脸上尽是恳求,她稍稍定了定神,心里只衡量了一下,心想,如把人交出去,如砚是自己的人,那不是自己也连带有罪?
“你且等一下,我穿好外衣。”她冲门外答了一声,同时冲如砚打手势,让他扶李过上自己的床,用厚被盖好,自己套上外衣与如砚去应门。
刘妈带了几个仆人进门来,脸上面无表情,也不看屋里两人,一双眼在屋中到处打量,门后,柜子,床下,完全不顾江彤月,肆无忌惮的翻找了一通,最后眼睛停在江彤月的床上,冲江彤月干笑道:“夫人,你这被下似乎有东西啊?”
江彤月故意脸上现出不悦之色,冷声道:“夫人?你这是将我当夫人吗?我堂堂顾家女主人被一个下人像抄家一样搜了个遍,还当着这几个男仆人的面,这根本就是羞辱,你说被下有东西?可我说没东西,你信不信,还是要我再砸断一指明誓?”
刘妈对江彤月的威胁不为所动,冷冷一笑,道:“断指倒是不必,夫人只要让老奴掀开被子瞧一瞧,老奴只要看到没什么危险的东西,不会伤到夫人,老奴自会走的。”
“你是非要看?”
“是。”
“好,我拿给你,”江彤月抿了抿唇,一瞬间脸上竟是万分委屈,泪水转眼盈满了眼眶,她自被下抽出一条小小的丝被来,扔到刘妈面前,颤声道,“你自己看,看看我被下藏了什么东西,你自己看个过隐。”
雪白的丝被上一滩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刘妈是女人怎会不知道那是什么,脸上表情微微一变,却见江衣月两行眼泪已经滴下来,捂着脸痛哭起来。
刘妈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半晌,才道:“你还是要给我将被子掀开。”
“放肆,”她话音刚落,江彤月一巴掌掀过去,“你非要让我在这些下人面前出尽洋相吗?虽然在我顾家没什么地位,好歹也是顾老爷明媒正娶进门的,你这不是在羞辱我,而是在羞辱顾老爷,你要看,可以啊,反正还是这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自己掀,来啊,让屋里这些人都看个够,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说着让开道,让刘妈自己动手,自己瘫坐在地上大哭。
刘妈往前走了一步,手伸在半空,竟然不敢真的去掀被子,她看看地上的白丝被,一跺脚回身冲身后几个仆人骂道:“发什么呆,快出去找找别处。”说着愤愤地看了江彤月一眼,带着人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如砚慌忙将门关上,回身去扶江彤月,江彤月其实心里包着火,一把将如砚推开,如砚没有准备,跌倒在地上,却不敢起来,而是看着江彤月道:“委屈你了,小姐。”
江彤月本来想骂几声,却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看屋里挂着的钟馗像,冲如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指地上的丝被,叫道:“给我扔了,烧了,不要让我看见它。”说着自顾自的爬上床,将账门放下,人在账中道,“先给我揉揉肚子,气得我痛都痛死了,上来。”
她没有看到账外的如砚愣了一下,脸顿时红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钻进账中。
幸亏床够大,三人躲在账中,江彤月确定就算有人通过钟馗像在看,也不会看到账中的情形,这才吁了口气,一摸额头,竟然一片汗湿。
她定了定神,看如砚掀开被子,让李过可以透气,想到方才的情形,这才觉得脸上挂不住,咬着唇,一阵沮丧,自己果然是没脸活了。
李过脸色极差,如砚给他连施了好几针,他才缓过气来,三个人在床上本就局促,他不想躺着,让如砚扶着坐起来,冲江彤月笑道:“方才一切,我在被中都听到了,没想到夫人这么有胆识,不过委屈你了,救命之恩,李过若能活着出去,必定涌泉相报。”
江彤月皮笑肉不笑,本想嘲讽几句,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盯着如砚道:“你怎么开得牢门,哪来的钥匙?”
如砚一怔,道:“我想刘妈既去送饭,可能会有钥匙,所以偷偷进了她的屋子拿出来的。”
就这么简单?江彤月愣住,道:“钥匙让我看看。”
如砚掏出钥匙给她,江彤月看了一眼,却是比顾其权白玉钟馗上的那把要大好多,这样的话那把小金钥匙根本不是开牢门的。
她将钥匙扔到一边,心想,幸亏如砚偷出来了,不然自己就算照着那个模子造一把钥匙也打不开牢门,不是要闹笑话?
她心里只觉得侥幸,嘴上却对着李过,道:“就算不是我拿钥匙救得你,却也救了你的性命,图的事,你仍是要告诉我的,不然我马上就叫人进来。”
李过微微一笑,顺着江彤月的话,道:“我还真怕了,”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在笑,道:“好吧,我就告诉你。”
他往床上靠了靠,才道:“其实钟馗图是两样东西,其中一件就是我。”
“你?”
“对,我就是图。”
“你是图?图呢?”
“在我的脑中,”李过指指自己的脑袋,继续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关着我不放的原因,而我之所以来扬州到顾府来,是为了钟馗图的另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钥匙,一把金色的钥匙,”李过叹了口气,“可惜我没找到钥匙,人却被擒住,关在那个地牢里。”
金色的钥匙?江彤月眼角跳了跳,却不言语,一旁的如砚道:“李大哥,你武功这么高,怎会被擒住。”
李过苦笑了下,道:“这顾府中实在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单单给我送饭的老妈子,就可以徒手对敌几个高手,顾其权以前武功也是极高,现在得了病,手无搏鸡之力,但他的女儿却是难得的高手,那晚就是她与其他几个仆人将我治住。”
“刘妈吗?”江彤月叫了一句。
“应该是。”
“那些人到底什么来历?”不是开布行的吗?为什么连刘妈这种一介女流也会武功?
李过低头想了想,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等了一会儿才道:“都是皇帝的‘暗卫’,顾其权曾是锦衣卫指挥使,后隐居在这扬州城中,替皇帝训练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暗卫,”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江彤月道,“一切都不是一般百性可以接触的事非,我看夫人清白,怎会搅在这些事中?夫人应该不是与那顾其权一派,到底是谁让你找钟馗图?”
听他猛然间问自己受谁指使,江彤月一慌,脑中已是一团乱,之前是乱党,现在又是锦衣卫,如那李过所说,一切确实不是她这种平常百姓所能遇到的,怎么就都让她遇见了呢?这样看来,顾家不是安身之所,白小玉动机也必定不纯,自己在这里待的越长便是越危险,那日想逃开顾府是没有错的。
“如果你想逃出去,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带上我,”她沉默了半天,却并不是答李过的话,而是这句,“给我两天时间。”
“小姐?”如砚露出惊讶之色。
“逃出去,我们就分道扬镳,我才不和你们乱党混在一起,”江彤月又道,眼睛看向李过,“而现在,你不能藏在我房中,他们必定再来找。”
李过想了想,道:“我回地牢。”
“地牢?”江彤月一怔。
“那里目前是这院中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想到我再回去?”
第二日天黑时照约定白小玉又来,仍是在梅树下。
“听说这院中昨晚出了贼,可是真的?”白小玉伸手折了一小枝梅花,放在鼻间嗅了嗅,问道。
江彤月点头,故意问道:“那刘妈到底是什么人,这般目无尊长,连我的房间也抄家似的搜了个遍?”
白小玉笑了笑,却不答她的话,道:“可有捉到?”
“没有,不过也没听说少了什么东西啊,”江彤月想了想,侧头看着白小玉,问道,“你说那贼人别的院不去,只挑这个院,是不是也来找钟馗图的?”
白小玉不置可否,抬头将手中的梅花往江彤月的头上一插,道:“图可有眉目?”
江彤月有些兴奋,道:“有眉目。”
白小玉一挑眉,道:“哦?”
“这个,”江彤月自怀间掏出那块已经发硬的面团,道,“顾其权手中握着的白玉钟馗上垂着一把小金钥匙,我用这面团印了钥匙的模子出来,不细看不会发觉,钥匙柄上刻着一幅极小的钟馗图,你看,在这个位置。”她伸手指了指那个模子的钥匙柄处。
白小玉总算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凑近细看,月光下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便将那面团收进袖中,道:“等我回去看仔细,明天再找你。”说着一纵身,人已经越过了墙头。
江彤月站定不动,好一会儿才将头上的梅花慢慢的扯下来拿在手中,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等到第二日,白小玉果然又出现。
并不是晚上,而是大白天,一脸孝顺的来看顾其权。
“孙子给老爷子请安,老爷子身体可有好些?”他跪着行了大礼,站起来时眼睛不经意的瞟了眼顾其权手中的白玉钟馗。
顾其权咳了咳,和蔼道:“看你这般孝顺,我自是要好的快些,布庄现在大半的事都由你打理,最近可顺利。”
“老爷子放心,布庄一切都好。”白小玉道。
江彤月立在一边看两人装模作样的寒暄,心想,两人是否都知道对方的底细?这般假模假样,倒还真会做戏,人渐渐地便有些心不在焉,对着窗外发了阵呆,猛然听到白小玉说要走,看过去时,白小玉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笑道:“孙儿啊,我送你出门。”
当着顾其权的面,白小玉当然不好发作,只皱了下眉,然后客气的冲她行礼,嘴里寒暄了几句,便出去了。
两人走出正屋,外面阳光明媚。
白小玉深吸了口气,转身假装叮嘱江彤月要好好照顾顾其权,说了几句便轻声道:“就是这个了,想办法拿到手。”
江彤月哼了哼:“这我可没办法,他时刻不离手,时刻在他眼皮底下,就算趁他睡觉,也是一碰就醒,刘妈也一刻不离他身,不能偷,只能硬抢。”
“那就抢。”
江彤月道:“你觉得以我手无搏鸡之力的人,抢了能逃出这院子吗?”她瞪了白小玉一眼,道,“白小玉,你说找,我找到了,但要我再帮我拿到手,你不如杀了我。”
白小玉脸一沉,却没有说话,显然觉得此事让江彤月做实在不保险,万一有失,再想动手就难上加难。
两人走到院门口时,白小玉才道:“明天到墙角的地方取一样东西,顾其权对你已经有些信任,把那样东西在烛油中放一些,等屋里人晕了,敲院墙三下,我来取。”说着回头看看四周,出了院去了。
是夜,明月尤其亮。
江彤月自顾其权的房中急匆匆的出来,走到梅树那里,捡起石块在墙上敲了三下,眼看着白小玉自墙那头跃过来,江彤月冲他点点头,他没说话,蒙上脸,往顾其权的房中而去。
一阵风吹过,梅花花瓣纷纷掉落,月色霎时带着股妖气,白小玉走到顾其权的门口,不知为何忽然的停住了,某种东西让他不安,他不由的回头看梅树下的江彤月,江彤月站在花间,冲她嫣然一笑。
不好!
白小玉心中叫了一声,然后听到江彤月用最响的声音叫道:“有贼,快来抓贼。”
院中顿时各种响动,只一会儿刘妈已经自顾其权的房中冲出,看到蒙面的白小玉,先是一怔,然后招呼听到江彤月的叫声冲出来的仆人,向白小玉围过去。
四周本来的防卫顿时全被白小玉引去,江彤月不敢怠慢,蹲下身抱住石灯转了转,暗道入口顿时现出来,如砚扶着李过就在门口,都不看那处热闹,一门心思往院外走。
三人还是来到那处墙边,用如砚事先备好的木梯翻过墙去。
李过受了伤,体力已经有些不支,根本走不快,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一段,已经跑上了大街,但因为是半夜,街上少有行人,若有人追来根本避不无避。
又走了一段,李过叫着停下来,指着旁边大门紧闭的客栈道:“就是这家,自己人,此刻城门已关,先在这里安顿,如砚,去敲门。”
三人在客栈中安顿。
李过体力消耗过大,沉沉的睡去,如砚则忙着照顾他,江彤月看了一会儿,沉默的退出去。
她得回家一次,不能就这么走了,若自己走了,顾家牵怒于母亲要怎么办?她犹豫再三,人终于走出了客栈。
她得回家。
月色撩人。
她一路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出了大街,穿过旁边的小巷子,再沿着小街走一阵,江府就已经在眼前了。
这距离并不算近,她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看着月光下的江府,半蹲在那里拼命的喘气。
江府已经在面前,她此时反而犯难起来。
深更半夜,如何能进去而不惊动其他人?她绕着江府转了很久,眼看着一处围墙不是很高,用力跳了几下想攀住墙头,只是看似不高的墙也不是她能勾到的,她累的蹲在那里看着墙头直发急,正想站起来再试,猛然间觉得颈间凉了一下。
她全身一颤,反射性的回头,一个人影远远的站在那里,只一眼江彤月就知道那是谁,她顿时混身发寒,想也不想的抬腿就跑。
没跑几步,那人已经挡在她面前,身上脸上还有血迹,冰冷的眼看着江彤月半天,然后勾起唇角只笑了一下,将手中的剑抽出来,指向江彤月。
江彤月一屁股坐在地上,因为害怕而全身发抖,却并不求饶,因为此时就算求饶也没有用。
“没想到我竟然中了一个小姑娘的套,还差点要了我的命。”白小玉剑指江彤月,冷冷的说道,他的胸口有一大滩血迹,显然是受了伤。
江彤月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知道他受的伤不轻,胆子不由大了几分,马上换了副献媚似的表情,道:“你都受了伤了,想杀我也要等伤好了以后,何必这么急?”
白小玉咳了咳,吐了口血水,冷笑道:“等伤好了以后还能抓得到你?
“难道你深夜跑来真是为了杀我?”
“不可以吗?”
“带着重伤?”
“你不知道我气量极小?”他恨恨的说着,应该是很生气的,人用力喘了两声,才继续道,“而且你还没告诉我钟馗图的另一部分在哪里?”
江彤月一惊,原来他是知道的,钟馗图有两部分。
“不就只有一把钥匙吗?什么另一部分,我不知道。”
白小玉冷笑:“另一部分是图,钥匙只是最后开门用的,另一部分在哪里?”说着他将剑又递近了几分。
江彤月朝后退了退,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说实话,毕竟那个李过也不是自己什么人,自己犯不着为了他丢了小命,于是马上讨好的将剑推开一点,道:“你带你去还不成吗?你小心点,别真的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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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金屋藏娇
客栈笼罩在大火中,哀哭声,呼救声响成一片,江彤月与白小玉隐在暗处,江彤月看着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怎么自己只离开不久,此处就起了大火?如砚和李过在里面吗?是不是如果自己没有离开,也会被困在这大火中?
“官军来了!”正想着,只听有人叫了一声,一队官军自大街那头过来,应该正是为了这场大火而来,为首的正是史德威。
江彤月一心想摆脱白小玉,看到史德威便想迎过去,却被白小玉扣紧了手腕动弹不得。
江彤月假笑道:“只是打个招呼。”
白小玉哼了哼,拉住她的手道:“走了。”
江彤月道:“我不找图了吗?就在客栈中。”
白小玉反问,道:“你觉得图还会在客栈中吗?”
两人就这么混在人群中离开了火场,却不是往顾府方向,白小玉似乎伤得不轻,走的并不快,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手抓住了江彤月的手不肯放。
“为什么不回顾府?”江彤月道。
“你想回去?”
“不想。”
“不想就跟着我。”
“我对你已经没用了,你还带着我做什么?”
白小玉回头笑道:“我这么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当然要带着你。”说着抓着江彤月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江彤月听他这么说着,但自他眼中却看不到半分喜欢,人不觉颤了颤,道:“你是我孙子。”
“孙子个鬼。”白小玉学江彤月的口吻道,人拉着她往旁边的小巷子而去。
一入小巷子,便只有两个人,白小玉走的更慢,呼吸声也听得清晰,竟然异常粗重,抓着他的那只手也冰凉,江彤月随他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伤得很重吗?”
白小玉不言语。
“你方才蒙着脸进去拿钥匙,受这么重的伤,有没有被人看到脸?”江彤月继续问,“其实是你不敢回顾府吧,因为你受了伤?你怕顾其权会发现……。”
江彤月还想问,手上忽然一疼,白小玉喘着气道:“原来你这么烦人,就这里,把门打开。”说着另一只手自怀中掏了串钥匙出来,指指旁边一户人家的大门。
江彤月接过钥匙,上去打开门,门里面一片寂静,她回头狐疑的看看白小玉,白小玉,道:“看什么看,进去。”
进了院去,照着白小玉的指示点了灯,看着屋里简单却干净的陈设,还是忍不住问道:“这里是哪里?”
白小玉不言语,自顾自的将外套脱下,然后脱下里衣,精壮的上身很快□出来,胸口的地方一道血痕,看样子极深,正向外淌着血。
江彤月本来被他脱光衣服的动作吓到了,刚想说他无礼,看到他身上的血痕顿时说不出话来。
白小玉自床边一个箱子里翻了翻,拿出一个小瓶来,应该是金创药,打开将整瓶的药粉倒在伤口上,只是血马上又涌出来,将药粉冲掉。
江彤月看得心惊胆战,道:“你伤成这样还要我带你去找图,万一客栈没起火你真的斗得过里面的人?”
白小玉不慌不忙的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瓶,应该也是金创药,道:“你怎么知道我斗不过?”
江彤月当然不信,道:“就凭你一个人,还受了伤?”
“谁说我一个人?”白小玉将瓶子递给江彤月,示意她给他上药,口中道,“你以为那个小院中我只有你一个眼线吗?你私下打什么算盘我一点不知?我去夺那钥匙就真的单枪匹马去的?”
他一连问了三句,江彤月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结巴道:“难道不是?”
白小玉一笑:“我进去,左右有两个高手隐在暗处护我安危,不然我再高的武功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另外还有两个人尾随你和李过一起出的小院,不然你认为你们三个人能这么容易逃出去?”
江彤月手一抖,看着白小玉。
白小玉道:“我要钥匙容易,带个人出去却难,既然你要带人逃走,我便顺水推舟,可惜……”
“可惜什么?”
“我那两个手下跟去客栈没抓到李过,我以为你会知道,却也是带我去了这个客栈,看来,是真的跑了。”
江彤月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还是在他的算计中,以为自己计划了一件多高明的事,却还是被他利用了,是自己太高估了自己,还是他太聪明了?她一阵懊恼,却想到什么,抬起头问白小玉道:“如砚,我的丫头如砚呢?”
白小玉不理她,道:“先替我上药。”
江彤月将药瓶一扔:“你找大夫去。”
白小玉当即沉下脸,捡起药瓶又扔给江彤月,道:“我就喜欢你替我上。”眼中冷意带着不浓不淡的杀机。
江彤月一寒,顿时不敢犟了,打开瓶盖,又看看白小玉淌血的伤口,道:“伤口太大,药粉撒上去也会被冲掉。”说着拿起白小玉扔在一旁的里衣,心里多少带着不甘,便泄愤似的一下撕了。
白小玉眉一皱,下一步却看她凑上来将药撒在他的伤口中,迅速拿被撕成布条的里衣盖上去,口中道:“你坐下来。”
白小玉依言坐下,江彤月便绕到他身后,将布条沿着他的肩缠好,她按在伤口上的力道故意重了些,此时缠得力道也不轻,她听到白小玉闷哼了一声,本想再勒紧一些,但想想最后还是自己吃亏,便乖乖的将布条绑好。
白小玉看着她绑完,道:“你怎么会这些?”
江彤月在旁边的地方坐下,道:“我二哥打伤过我养的一只狗,我替它包扎过。”
白小玉不怒反笑,也不接她的话,而是看着自己身上绑着的布条,道:“我们第一次见我就是光着身子,这次变本加厉你还撕了我的里衣,似乎更有些情调了,不如我们来重温旧梦。”说着一把将江彤月拎过来,圈在自己怀中。
江彤月吓得半死,手臂挡在胸口格开两人,道:“重伤的人要休养,诸事不宜,诸事不宜。”
“反正我与狗的体魄差不多,碍不到什么事。”说着就要对着江彤月的唇亲下去。
江彤月拼命的向后躲,叫道:“你是天下第一英俊有为的大英雄,狗怎么跟你比,我刚才失言,呸呸呸!”
“天下第一英俊有为大英雄?”白小玉冷哼了一声,“可我分明是个戏子,马屁不要拍在马腿上啊,月儿。”说着人又凑近些,暧昧的呼吸喷了江彤月一脸。
月儿?江彤月下巴快掉下来了,月儿?谁准他这么叫?连她娘都不曾这样叫过她,她只觉得一阵恶寒,抬手便往那处伤口掐过去,然后用力推开他,骂道:“你这个色胚。”
那一下果然很疼,白小玉顿时脸色苍白,布条上的血印一下晕开,江彤月不敢看他,站起来就往屋外跑。
没有人追上来,她喘着气沿着小巷狂奔,月光照不进狭长的小巷,只在尽头的地方看到亮光,她于是拼命朝着那光亮的地方飞奔,然而亮光尽处有一个人倚着墙在等着她。
等她看清那个人的脸,她不由退了几步,口中道:“不可能,不可能。”
白小玉已经穿好了衣服,走上几步,声音云淡风轻:“有什么不可能,这里的巷子四通八达。”
江彤月觉得自己快疯了,人还在朝后退,叫道:“你放过我吧,钥匙你已经拿到了,我也不可能为你找到那个叫李过的人,对你再无用处了,我不过是江家一个戏子生的女儿,不值钱,嫁过一次也无人会要,你为什么偏不放过我呢?”
白小玉看着她,半晌都不说话,过了很久,才道:“你为什么把自己说得那么一文不值呢?我说过,你美的有时候让我心神俱乱,这是真话。”
江彤月抿了抿唇不说话。
白小玉继续道:“方才那处是我在这城中的一处宅院,金屋藏娇,不是金屋,我却想把你藏在里面,正如你所说,你已经一点用也没有了,唯一有用的,就是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女人。”
江彤月瞪大了眼看着白小玉,似乎眼前的那个白小玉并不是真的白小玉,然后用力的摇头,道:“这太离谱了,你这个骗子还能编出什么鬼话来?”
白小玉眉一皱:“鬼话?一个一点用处都无的人,还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那为什么……。”
“没为什么,只不过你的长相脾气都对我的胃口,而我是男人,需要一个女人。”
“那史冰清呢?金屋藏娇?你在这城中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金屋?”
“你会在乎这个吗?”白小玉笑了,“江彤月,你连六十岁的老头都敢嫁,留在我身边,你就不敢了吗?”
江彤月怒道:“至少那是明媒正娶,我现在仍是有夫之妇,这与敢不敢有什么关系?”
白小玉一笑:“顾其权已死,你还算什么有夫之妇?”
“死了?”江彤月瞪大眼。
“至于明媒正娶?”白小玉微微一笑,凑近江彤月,道,“那日我们不是拜过堂了?”
江彤月睁着眼睡不着,事情发展的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自从她在戏院被这个叫白小玉的男人强吻了以后,一切离奇的事情都与这个男人脱不了关系,此时竟然还被他扣在此地,什么金屋藏娇?
她侧了侧身子,发现根本没有转身的空间,她被强迫与白小玉睡在一间房里,她睡塌上,而那个男人则睡在香软的床上。
他比那个顾其权还色,说到睡一间房,她似乎从未跟哪个男人这样单独相处过,月光自窗外照进来,床上的男人眉头皱着睡得并不安稳,高挺的鼻折射出一道水光,似乎出了很多汗,江彤月爬起来,心想,要不要再试着逃逃看。
她站起身,人直接往门口中,想要打开门栓时,脑中想到白小玉临睡前的话:知道我太秘密的人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死,要么乖乖留在他身边。
她要开门栓的手顿时犹豫起来,这个人太狡猾,没有一件事是在他意料之外,可能自己刚跑出巷子,他又在那头等她。
“啊马……。”正犹豫,忽然听床上的人低低的嘟哝了一声,黑夜中听不太清楚。
江彤月回过头看着床上的人,他的眉比方才皱得更紧,应该是做着什么恶梦,晶亮的汗珠自他的额头上滑落下来,梦中的白小玉原比他平时来得严肃,他平日经常将笑容挂在脸上,此时却皱紧了眉苦笑仇深的样子,眉间还夹杂着几丝若有似无的脆弱。
江彤月看得发怔,似乎眼前的白小玉换成了另一个人。
“啊马。”他又叫了一声,这次听得清楚,江彤月却并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白小玉似乎不太对劲,她本是犹豫着要不要逃走,此时却不知不觉的走到白小玉的床前。
“白小玉。”她试着叫了一声。
他的梦极深,她只这么一叫,白小玉根本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不由提高声音又叫了几声,仍是没有反应。
这正是逃走的机会,这个人根本就是被恶梦纠缠,再大的声音也惊不醒他,江彤月对自己说别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他这个样,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在巷子的尽头等她。
然而眼看着白小玉整个人不断抽搐,她的手不自觉的伸向他的额头,滚烫。
“水,给我水。”白小玉神志不清的低喃。
这回江彤月听懂了,她马上跑去桌边倒了杯水回来,端到床前时又愣住了,干嘛要倒水给他?他多半是伤口引起的烧热,烧死他最好。
想到这里她张嘴就要一口将倒的水喝掉。
“水。”床上的白小玉又叫了一声。
她的动作不由一顿,看看手中的水,又看看床上满头是汗不断抽搐的白小玉,犹豫了半天,一跺脚,终于扶起床上的白小玉,将水杯中的水喂到他嘴里。
白小玉连喝了几口,人却未醒,因为畏寒,人往江彤月身上靠过来,无意识的伸手将她抱住了,江彤月一惊,反射性的将他一推,人向后退了一步。
白小玉“咚”的一声跌在床上,竟然仍然未醒,原来口中的胡话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显得痛苦万分,而被江彤月这么一堆,江彤月看到他敞开的衣领,那伤口处的布条上一片血红。
这样下去,他真会死的,这么有办法的人,这么重的伤不去请大夫,却让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守着,难道他真是不想活了?
床上的白小玉显得很痛苦,呼吸也渐渐急促,江彤月看着他发愣,恨死自己莫名其妙的恻隐心,心里一个声音拼命说:逃走,正是时候。但另一个声音却又在说:万一死了怎么办?
“死了关我鬼事。”终于,江彤月一狠心,想到自己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再不看白小玉一眼,人走到门口开了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正值半夜,外面半个人影也没有,犹如空城,寒气比白日更胜,江彤月缩着脖子,好半天才找到大路,认准了方向往江府的方向走,走了不多时,侧头看到旁边的医倌正开了一扇小门,一个老年妇人掌着灯出来,边打着哈欠边迎门口的人进屋,口中道:“夫君,还顺利吗?刘老板的病怎样了?”
“暂时稳住了,不过不乐观,估计活不过这个月。”那进屋的估计就是这医倌的大夫,应该是半夜被叫去问诊了。
她本已走过去了,想想又退回来,抖抖瑟瑟,道:“我夫君重病,这位大夫能随我去看一下吗?”
大夫回头看了她一眼,摆摆手道:“大半夜的,我已经累到现在了,你找别家吧。”
江彤月本想死心走了,却忽然听那大夫问道:“是什么病?”
江彤月道:“不就是打猎时被自己的刀误伤了,现在正发着高烧。”
大夫目光转了转,似乎有了什么计较,道:“那是耽误不得,我随你走一趟。”
江彤月本想做个好事,把大夫引进门就走,这样自己那该死的恻隐心也可以让自己不那么难受,然而再回到那个小院,门大开着,她进了屋,白小玉却并不在房中。
“白小玉。”她叫了一声。
没有人答她。
难道是自己走错门了,但这里的陈设都对啊,她又叫了几声,却都无人应她。
大夫等了会儿,终于有些不耐烦,道:“这位夫人,我也是一片好心,深夜随你到这里来救你丈夫,你不能这样耍我啊。”说着一甩手走了。
江彤月叫也叫不住,眼看着大夫负气走了,人只能傻站在那里,分明是这个院子啊,江彤月又看了遍屋里的陈设,没有错,难道白小玉自己醒来找她去了?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一寒,也不管白小玉到底去哪里,人直接往外走,自己怎么就这么蠢,又回来了?
人刚到房门口,门却忽然用力的关上,她吓得尖叫一声,白小玉竟然就在门后。
“你,你……。”她说不出话来。
白小玉气若游丝,冲她伸出手:“扶我到床上去。”
江彤月哪敢反抗,扶起他往床上去,手摸到他的手臂比方才还要烫。
“我叫大夫来,你干嘛躲起来?”江彤月实在不理解。
“顾其权死,顾家已经用钱打点让城中的大夫注意受刀伤的人,方才那人若看了我的伤,必会去顾府禀报,不到天亮这里就会被包围。”
“那我们可以不让他走。”
“以你之力扣得住他吗?何况他家人见他一夜未归必定报官寻找,到时更麻烦,”白小玉说了太多话,气息更加不稳,人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手却抓住江彤月,道,“你方才是要逃,还是去叫大夫?”
江彤月一愣,即刻道:“当然是找大夫,如果要逃,我回来做什么?”
白小玉只扯了扯嘴角,道:“那好,你上床来。”
“做什么?”江彤月反射性的向后退,却被白小玉抓紧了手。
“我冷得不行,你上来给我抱着,”他知道江彤月不会轻易同意,握住白小玉的手一紧,道,“我扣着你的大脉,你不肯上来,我先毙了你。”
整条手臂果然失了知觉,血液似乎不往那条手臂流了,莫非真的毙了她?江彤月哆嗦了一下,迅速的跳上床,她谅白小玉现在这样子也做不了什么,在旁边一躺,闭眼道:“抱吧。”
白小玉果然毫不客气的抱住她,脸埋在她脖子里,半晌才说了两个字:“真香。”
江彤月僵着不敢动,口中道:“色胚。”
白小玉却再不说话,呼吸渐渐的平和起来。
江彤月僵得全身都麻了,人却偏偏被白小玉双手抱着根本挣脱不开。
“你不会这样死了吧。”她真想拍死自己,为什么要跑回来?甩手走了管他死活,她现在或许已经跟母亲团聚了。
她完全是自言自语,没想白小玉回答。
“死不了,”白小玉却答了一句,“我没这么弱。”
“你不是有手下吗?为什么不让他们照顾你?”
“他们不是女人,不能抱。”
“色胚!”
“你真的是去叫大夫的。”
“是,当然是。”
“那我更不能放你走了,月儿。”
“月儿个鬼。”
白小玉的呼吸就这么滚烫的喷在江彤月的颈间,因为没有力气,说话的口气完全没有平日的气势,却更像是个孩子,江彤月还要骂出口的话停在嘴边,心里不由深深的好奇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两个身份,却一个都不是他真实的身份,分明重伤,却要在这里硬熬过去,钟馗图是什么?他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这图还是有更深的目的,还有,他通过史冰清接近史可法又是为什么?
“白小玉,你到底是谁?”
然后那头似乎真的睡着,再也没有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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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两人小院
天刚亮不久江彤月就醒了,自出生以来她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着睡觉,奇怪的是,她竟然还能睡着,而且梦也未做一个。
白小玉还未醒,或者并不是睡着,晕过去了也犹未可知,原本将她抱紧的双手放松开来,人已经不再抽搐,两个人贴在一起裹在被中,像两个暖炉,起初江彤月被迫被白小玉抱着时,只想救自己被扣着的手臂,并没有觉得怎样,现在却一下子不自在起来,白小玉的呼吸就在她的颈间,嘴唇几乎是贴着她脖子上的脉搏,暧昧的气息很浓,像一对新婚的夫妻,浓情蜜意的纠缠在一起。
江彤月想到这里脸一下子红了,不管不顾的将白小玉推开,但是白小玉的手臂虽然已经放松,被子却将两人裹紧了,她一挣,没挣脱开白小玉的怀抱,白小玉却醒了。
属于男性的沙哑带着鼻音低低的□了一声,下一刻本来放松的手臂又收紧,管住江彤月乱挣的身体,嘴巴移到她的耳边,贴着她的耳廊说道:“别乱动,你腿顶着哪里呢?”
那声音与平日白小玉的声音太不相同,带着让人脸红的蛊惑,迷人的让人觉得骨头都软了,江彤月人一僵,听白小玉说顶着哪里,于是身体所有的感觉器官便下意识的集中在自己正抵着白小玉身体的右膝上。
似乎有什么东西带着一定的硬度。
虽然江彤月只有十六岁,养在深闺的女子,嫁人也只是嫁给个老头,根本不可能洞房,但出嫁前母亲还是说了些男女之事,江彤月也不是没见过男人的裸体,他甚至不小心看到二哥与丫头在草丛里干那档子事,所以不能说全部都懂,但已经有懵懂的认知了。
“你这色胚。”她脸更红,膝盖忙不跌的收回去。
白小玉抱着她不肯松手,仍是哑着声音道,“这跟色不色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现在是早上?”
这回江彤月完全不懂,只想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手不小心推到白小玉的伤口上,白小玉闷哼一声,道:“我好不容易没死,你是想要我命?”声音微微的上扬,带着威胁的语气。
江彤月果然不敢动,瞪大着眼与他对视着,双颊因为恼羞带一层漂亮的粉红,双眼水气萦绕,头发又因为睡了一夜有些乱,却如一株带刺的艳丽花朵,美的让人心颤。
白小玉看了她一会儿,眼微微的眯起来,带着丝危险的气息,江彤月直觉不对,又想挣扎,却已来不及,白小玉的脸已经凑近,下一刻衔住她的唇吻了下去。
又是上次那种完全挣脱不开的姿势,但却没有那次强取豪夺般的急迫,初时只是悠闲的浅尝即止,江彤月想挣扎,他就惩罚似的轻咬一下她的唇,渐渐地,这样的轻吻终于不能够满足他,他才加重这个吻,双唇在她的唇上用力辗转,舌同时伸了进去,感觉江彤月想咬他的舌头,他便更用力的将她的唇舌顶开,让他合不上嘴,只能张着嘴巴,任他予取予求
江彤月完全被这个吻吓住,上次的吻其实远没有现在那么深入,虽然也是放肆而狷狂,但这次两个人的唇舌几乎嵌在了一起,贴得近到不能再近,紧贴,辗转,吮吸,被强迫的,竟却如此契合,似乎紧贴着灵魂一般,让人无比羞涩,却又渐渐失了心神。
照白小玉的性子,一个吻本是远远不够的,反正已经欺负,身下又是他心仪的女子,而且还是滚在一张床上,那么就应该欺负得更狠一些,但他受了伤,失血过多,这种玩命的事,还是留到以后再做。
所以他又亲吻了一会儿便放开江彤月,看到她眼角滑下的泪,笑了笑,凑上去轻轻吻去,这才放开她,道:“试过体温了,是不是不发烧了?”
口水在江彤月嘴里酝酿,而白小玉已经吃过一次亏,不可能让她再吐一身口水,抬手就将她的嘴捂住,笑道:“你敢,我就敢再亲你一次。”
江彤月眼睛用力眨了几下,喉咙滚动,堪堪地将口水咽了下去。
白小玉哈哈大笑,却震到了伤口,咳了几声才停下来,手自江彤月的嘴上移开,仍环在江彤月的腰间,却听到江彤道:“你这色胚,现在可以将我放开了?”
这回白小玉听话的松开手,让江彤月起来,他其实很虚弱,能自重伤高烧中挺过来已经不错了,方才还放纵自己亲了江彤月,此时只能仰躺着看江彤月像躲鬼一样跑下床,然后的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往门外去。
“我肚子饿了。”他在江彤月跑出屋时喊道。
“你肚子饿关我鬼死,最好饿死算了。”江彤月昨晚已经做了傻事,这回趁白小玉还未回复她还有逃的机会。
白小玉好整以暇:“你是要回家去?顾其权死,你与李过一起消失又忽然出现在自己家中,你觉得顾家会放过你和你母亲吗?”
江彤月人一僵,嘴硬道:“我去投靠冰清,顺便把你的事都告诉她。”
“冰清啊?”白小玉看着帐顶,“她现在视我如天,会相信你的话吗?”
“史可法会相信,我会告诉他你顾长安的身份,到时对质,不怕他不信。”
白小玉一笑:“让史可法知道你助李自成的侄子逃走吗?”
江彤月傻了,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顾家现在到处在城中找你的行踪,他们认定你与李过在一起,昨晚是深夜,还差点被一个大夫盯上,现在出去,你觉得会如何?”
江彤月彻底挪不动脚了。
“我肚子饿了,”白小玉又说了一遍,“隔壁厨房有米面,我想喝粥,另外烧点热水,待会儿替我清洗伤口,换药。”
“你休想我帮你做这些事。”江彤月撂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不过江彤月也饿了,也确实不敢出院去,人在院里转了半天,用井水洗了把脸,还是乖乖的进厨房去煮粥了。
江彤月的父亲嘴叼,以前来母亲的小院时,母亲总是千方百计弄一桌精致小菜,江彤月在旁边看,多多少少也就会了。
厨房里除了米面,就只有几颗白菜和晒干的腊肉,油盐酱醋倒是全的,江彤月在锅里煮了粥,切了腊肉在上面蒸,然后将白菜剥出菜心切成细丝用醋和盐外加些其他调料拌着放在一边。
腊肉蒸熟时带着诱人的香气,油脂自腊肉内渗出来滴进粥里,江彤月将腊肉取出来,切成片,装好盘,然后将拌菜心夹在旁边拼成红白一盘,多出来的自己盛了粥配着吃掉,吃完她盯着那盆腊肉和菜,这才猛然惊觉她在不知不觉中帮白小玉备好了饭菜,而且还装得这么好看。
她端起盘子就想倒掉,厨房门却在同时被推开,白小玉吃力的靠在门上,一身是汗,却仍在笑,道:“这么香要躲起来一个人吃吗?饿死了,快帮我盛一碗。”
说着缓缓的移到厨房的桌边,坐下来。
江彤月只好把端在手中的菜拿过去,不情愿的又盛了热粥给他。
白小玉真的是饿昏了,没等江彤月拿筷子过来,自己先抓了几块肉吃,等江彤月将粥端过来,他捧起就往嘴里倒,却烫到了,也不肯吐出来,抓了冷的菜心塞进嘴里,样子实在是不怎么雅观。
“你不怕我往菜里下药?”江彤月在旁边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药,□?”白小玉喝了几口粥有了力气开始没正经。
江彤月“呸”了一声,道:“我粥里还吐过口水。”
白小玉嘴上不停,眯着眼,道:“我方才吃你的口水还吃得少吗?”
他是指方才强吻她的事,江彤月脸顿时一红,气鼓鼓的转开了。
白小玉却道:“快烧水,我要洗个澡。”
“不烧,你洗澡关我什么事?”
白小玉心情似乎不错,将一大碗粥扫光,才道:“乖,月儿。”
江彤月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起来,指着白小玉道:“不许叫我月儿,不许!”
她气得声音都变了,却看到白小玉摊摊手道:“那就烧水去。”
江彤月不得已烧了一大桶水,房间里热气萦绕时,白小玉开始脱衣服,江彤月转身就走,却被白小玉叫住:“要帮忙,你等一下走。”
江彤月即刻摇头,道:“我不会帮你搓背的。”
白小玉一笑,道:“这个建议不错,不过搓背前你先得帮我把这个解下来。”他指指胸口包着的布条。
江彤月一囧,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他胸口大片血迹又闭上嘴,走上去替他将布条解下来。
一层层的解,解到最后一层,贴近伤口的地方已经与肉粘在了一起,只一扯伤口便被扯开了一些,江彤月不敢再扯了,抬头看白小玉。
白小玉道:“昨天的木箱里有个大瓶,里面是药水,用药水将布扯开。”
江彤月照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布条都取下来,但还是扯开了些伤口,有血水流下来,而那药水倒在伤口上似乎极痛的,白小玉咬牙没吭声,到最后已经是一身的汗了。
伤口不能碰水,所以不能泡在桶里洗,江彤月估摸着白小玉会不会真让她搓背,所以扔了布条就想溜,却听到白小玉在身后道:“搓背。”
江彤月道:“你胸口受伤又不是手上。”
“勾不到,而且容易牵动伤口。”
“那就马马虎虎擦几把就可以了。”
白小玉不急不徐,轻笑道:“如果我偏要呢?”他此时吃饱了饭,也不在发烧,整个人已经很有精神,光着上半身看着江彤月,威胁的意味很浓。
对于江彤月,这院子无疑是另一个牢笼,她不敢出去,不敢回家,身无分文,所以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在这里委屈的讨生活。
她不由咬咬牙,拿起旁边的毛巾,过了水,拧干道:“好,擦。”
她擦的极用力,将白小玉的背擦得一片红,白小玉皮肤偏白,却非常结实,只看背部的线条就觉得这个人带着无穷的力量,江彤月擦了几下,自己没力气了,动作不自觉的放轻放慢,却听到白小玉笑着道:“还有前面。”
江彤月白了他一眼,绕前去,前面到处是血迹,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用力搓,只小心的将血迹一点点的擦去,毛巾滑过他结实的小腹时,似乎是反射性的,白小玉肌肉往里缩了缩,一下绷得死紧,然后一只手将江彤月的手抓住了。
“可以了,出去。”他的声音没有方才放松,如同那腹部的肌肉般有点绷。
江彤月疑惑的看他一眼,不满道:“我又没碰到你的伤口,你吼什么?”
白小玉眉一挑,道:“原来你擦上隐了,连下面也想一起擦了?”
江彤月一惊,手中的毛巾一下子脱手,道:“擦你个鬼,你这个色胚。”说着挣脱开白小玉的手,转身就出门去了。
到傍晚时,院子里来了个人,是个胖子,院门被他拍得震天响,江彤月还以为顾家的人找上门,吓得躲进房里,却听到门外喊:“主子,是我,坛子。”
坛子长得真像个坛子,等开了门,人摇摇晃晃的进来,一只手拎着活鸡活鸭鱼和一些蔬菜,一只手里背着个麻袋,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住挣扎。他看到江彤月愣了愣,然后张着嘴冲白小玉道:“主子,这小娘子真漂亮,漂亮的很。”说着眼睛一直看着江彤月,脚下高出来的地砖也没看到,人拌了一下,直接就跌趴在地上,顿时犹如大山崩塌,“轰”的一声。
半晌,那坛子才爬起来,似乎很愤怒,看到方才拌他一跤的地砖,顿时火不打一处来,抬脚用力一跺,地砖转眼就粉碎,口中道:“让你拌我,让你拌我。”
江彤月①38看書网掉下来了,而白小玉只是揉了揉眉心,道:“把东西放下就走吧。”
坛子道:“那谁做饭?”
白小玉将江彤月推到面前,道:“不是有这个漂亮的小娘子吗?”
坛子张着嘴,看看江彤月,又看看手中买回来的菜,“哦”了一声,转身把东西放进厨房去。
“等等,”白小玉叫住他,指着他背上的麻袋,道,“这里面是什么?”
坛子似乎这才想起来,如梦初醒般的将麻袋放下,道:“是小叶子,它想主子了,大哥他们都管不住它,凶得很,大哥怕出事,几个人于是合力将它捆了来。”他正说着,麻袋中的东西似乎听到,用力的挣了挣。
难道是人?看大小似乎是个孩子,江彤月瞪大眼,却听白小玉说道:“你先放开它。”
坛子应了一声,将麻袋放开,江彤月凑上去看,麻袋解开,一大团白色的东西滚出来,竟是只大得离奇的白狗,四脚被捆着,连嘴巴也被绑着,正呲着牙凶狠的样子,但看到一旁的白小玉后又如孩子般收起獠牙,“呜呜”地叫起来。
坛子如临大敌了般,整个人趴下将白狗压住,先解了四脚上的绳子,最后用力抓住白狗的嘴,另一只手解开绳子,然后整个庞大的身躯弹起来,奔跑着躲在白小玉的身后。
白狗慢慢的站起来,足有半人高,一身雪白,棕毛丰厚,好不威风,它冰冷的眼狠狠的瞪了坛子一眼,坛子人一颤,恨不得缩起全身的肥肉,整人都隐在白小玉身后。
江彤月也吓得不轻,人不自觉的往白小玉身上缩,手下意识的去抓白小玉的衣角,只是手刚抓到白小玉的衣服,白狗已经一下子跃起,朝江彤月扑来。
江彤月尖叫一声,整个人将白小玉抱住,然后只听一声哀鸣,白小玉忽然抬起一脚,已经将扑来的白狗踹了出去。
这一踹对那白狗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一脸受伤和疑惑的看着白小玉,却再也不敢扑上来。
白小玉叹了口气,蹲下来冲白狗招招手道:“白叶,过来。”
白叶“呜呜”叫了两声,慢悠悠的过来,走到白小玉跟前。
白小玉伸出一只手在白叶的头上抚了抚,口中道:“它视我如命,你这样的陌生人哪怕只是拉我的衣服,它也会扑上来咬断你的脖子。”这句话却是对着江彤月说的。
江彤月顿觉脖子一冷,按着脖子,往后退了好几步,而那厢的白叶享受似的趴在地上,一双眼却是冷冷地将江彤月和坛子瞧着。
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互瞧了一眼,僵在那里。
这样过了很久,白小玉终于站起来,回头看看江彤月如临大敌的表情,顿时心情极好,冲坛子道:“白叶留下,你走吧,每日记得多带点生肉来,不然喂不饱它。”
坛子如释重负,口中应着,人忙不跌的走了。
“为什么留下这只大狗?”坛子一走,江彤月人躲得很远,指着白叶问道。
“是狼,不是狗,”白小玉纠正道,抬头看着江彤月,“本来不想留,但看你很不听话的样子,它替我当打手也是不错的,不听话就要了你的小命。”说完冲江彤月笑得迷人。
“狼?”江彤月张大嘴,声音都在颤,人立马往院门口走,口中道,“这里不能待,狼都登堂入室了,我宁愿被顾家人逮住也不要被这它撕烂。”
只是人刚到院门口,只听白小玉叫了声:“白叶。”
转眼,那只白狼已经挡在她面前,冲她呲牙咧嘴,江彤月吓得直往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想走,先过它这一关。”白小玉真的心情很好,说完这句话,拍拍手进屋去了。
有白叶在,五尺之内江彤月不得靠近白小玉,她反而落得清闲,对她来说畜牲不过是畜牲,哪有白小玉来的恐怖,只要白小玉不对她动手动脚,她就求之不得了。
晚饭当然还是江彤月做,因为食材丰富,所以菜色也丰盛起来,香味飘了一院,于是一人一狗就在厨房门口巴巴地看着,江彤月将多余的鸡骨猪骨扔出来给白叶,白叶虽然馋相毕露,却闻也不闻一下,只有白小玉说吃吧,它才低头啃将起来。
一顿饭花了江彤月一些时间,却只有三菜一汤,但每道菜都异常的精致美味,因为要与江彤月一同吃饭,白小玉便将白叶遣远了,白叶委屈的缩在院角,“呜呜”直叫。
江彤月其实是不讨厌猫猫狗狗的,她之前还养过一只狗,只是白叶是狼,不是狗,而且体型太庞大,似乎随时会扑将过来将你撒碎,所以她不敢太靠近,但她确实替白叶熬了一小锅肉汤,那些不吃的杂碎和骨头剁碎了,除了盐什么都不放,汤已经炖得全白了,江彤月盛了一大碗,看看院角的白狼,递给白小玉道:“送去给它。”
白小玉懒洋洋地看了眼白叶,回头继续吃他的菜,道:“自己去。”
江彤月手抖了抖道:“我不敢。”
白小玉叹了口气,手指放在口中尖啸一声,那白叶便一下子有了精神,欢快的跑来了,却是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江彤月吓的直往后缩,白小玉忽然一把抓住她拿肉汤的手,强迫着放到白叶跟前,白叶看主人抓着江彤月的手移近,脸上现出疑惑的表情,看看江彤月又看看白小玉,那肉汤实在很对它的胃口,它却不动,只在白小玉说道“吃吧”,它才欢快的吃起来,吃到一半时忽然抬头看了看江彤月,神情古怪。
“它有些喜欢你了。”白小玉边啃着鸡爪边道。
江彤月还在看着自己的手竟然没被这只狼咬下来,惊魂未定的坐下来狠狠的趴了口饭。
白小玉看着她,她还是昨天的那身衣服,头发随意的盘着,脸上因为方才烧了菜,被抹上了一层淡淡的油腻,但仍然清丽,像一朵绽放的小花。
他竟然看得入神,伸手擦了控她脸上的油腻,江彤月不由自主的向后缩,凶巴巴的说道:“干嘛?”
白小玉缩回手,道:“男耕女织,像我们这样,再加上如果老婆非常漂亮又会做菜,那真是件很不错的事。”
江彤月一怔,仔细将白小玉的话想了想,又抬头看看他,道:“是不错,只是这家的男人如果太神秘,一会儿是戏子,一会儿又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转眼又骗着人去偷东西,那就是件麻烦事。”
白小玉吃饭的动作一顿,忽然低头笑道:“这么说你是喜欢我的,月儿,只是不知我的底细,觉得心里没底。”
江彤月不知为何脸一红,她也不知怎么就被这个人套进去了,自己哪有喜欢他,躲他都来不及,还有,他怎么又叫她月儿,真是听得全身都发寒。
“说过不要叫我月儿,你非要恶心死我不成?”她将饭碗一放,转身就想出去,但看到门口的白叶又站住了,不敢往前挪一步。
“我会对你好的,”身后的白小玉站起来,“这城中我确实有好几座金屋,却只养了你一个,这是实话,我不骗你。”
他抓住江彤月的手,移到前面,收紧,自身后将她抱住了,声音难得柔和:“世道这么乱,说不定哪天这座城就失守了,你我葬身此处也不一定,与我一起过吧。”
他一向是没正经的,没有半句是真话,江彤月觉得自己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好感,完全当无赖骗子看,但不知为何,他这样说时自己的心竟然动了一下,而这样的心动让她没办法马上推开白小玉,咒骂他说什么鬼话。
她想嫁一个很平凡的男人,不用很有钱,这样就不会像父亲一样娶了一个又一个,要善良,这样就不会薄情,冷漠,让母亲活在随时随地的惶恐中,她确实喜欢每天为丈夫做饭,而丈夫就在饭桌前等着,夸他的手艺好,没有孩子前可以养只狗,这样也不会太寂寞。
但那个人不该是白小玉吧,虽然现在的一切都是她所梦想的,但如果梦想中的丈夫是他的话,那太像是海市蜃楼,转身成空。
“我不相信你,”她最终说道,拉开白小玉的手,转身看着他,“就算你让白叶咬我,我也不相信你。”
白小玉的眼骤然的一黯,看了江彤月半晌,却什么也没说,眼前的精致菜肴忽然间毫无胃口,他也不想掩饰心里的不快,将筷子一扔,走到门口,对白叶道:“小叶子,陪我睡觉去。”
白叶早就将碗里的肉汤吃掉,巴巴的还想吃,但主子叫他了,他非常依依不舍的站起来,哀怨的看了江彤月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就惹主人不高兴了呢?
江彤月立在那里,心里不知道在难受些什么,反正莫名的沉,有点像发怒的感觉,但又不完全像,因为发怒时不会觉得失落,一桌菜她只吃了几口,也与白小玉一样毫无胃口。
她想回家,忽然好想见娘亲。
将厨房理了理,他自厨房里出来,猛然又听到敲门声,然后就是有人喊:“我是坛子啊。”
江彤月一怔,看到白小玉自屋里出来,示意让她开门,她跑过去,开了门,坛子的肥胖的身躯冲进来,看到白小玉道:“主子,原来那人是个男的。”
白小玉莫名其妙,问道:“什么男的?”
坛子结结巴巴:“三哥狗改不了□,看抓来的那个小娘子漂亮,就要对她动手动脚,上衣扯开了,却没有,没有……,”他捧着自己的胸使劲比划,继续道,“老三却被他治住了,全身不住打颤还口吐白沫,像是要死啦。”
“那个丫鬟?”
“嗯嗯,”坛子不住点头,“主子,你救救三哥,那丫头,不,那个男的会妖术。”
白小玉脸色变了,转头看向江彤月,江彤月脸上并没有惊讶之色,显然早知道。
他冷眼看着江彤月,道:“你早知道他是男的?”
江彤月一怔,点头道:“是。”
白小玉咬牙:“江彤月,你留着命等在这里,我等一下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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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转眼杀机
作者有话要说:
把这章的名字改了,觉得不太合适,所以不是新章,也没有删章。
白小玉一夜未归,再回来时是第二天清晨。
江彤月这一夜也睡的不安稳,白小玉不在,那只白狼却在,她不敢出屋,如砚确实是在他们手中,白小玉这一去不知道如何处置他?整个晚上她总是一有声音就醒了,跑出去看,那只狼就在门口侯着,院中却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又跑回去睡。
直到天亮时听到有开门声,江彤月浑浑噩噩的去看,却见是个陌生人,一身黑色的袍子,三十几岁的样子,皮肤黝黑,下巴上留了一小撮胡子,双眼炯炯有神,看上去极是精干,白叶看到他,站了起来,脸上既不兴奋,也没有凶狠之色,但应该是它认识的人。
江彤月正想问来人是谁,却听那人先开口,道:“姑娘,我家主子让我来接你去个地方,跟我走吧。”
江彤月看看白叶,道:“白小玉让你来接的?”
那人点点头,道:“是,”他似乎怕江彤月不信,人走上几步,走到白叶跟前,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白叶既不反感也不欢喜,却乖乖的任他摸,然后听他道,“白叶,别候在门口,一边去。”
白叶有些不甘愿,但还是慢吞吞的走到墙那边的角落里。
那人于是又道:“白叶除了主子,也就只听我的话了,虽然不是很甘愿,姑娘,你这该相信,我是主子派来的?”
没想到那另一处地方只是与江彤月所住的小院隔了两个巷子,小院略大些,一进去就见五六个壮汉候在正厅的门外,看到黑衣人带江彤月进来,都看过来,将江彤月仔细打量了一番。
黑衣人冲其中一个道:“主人在屋里吗?”
那人答:“是,守着三哥呢。”
黑衣人点点头,回头对江彤月道:“请随我进去吧。”
一进屋就看到白小玉坐在床边,床上躺着个人,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白小玉脸上表情冷漠,只看了江彤月一眼,冲那黑衣人挥挥手道:“将那个人带来。”
黑衣人点头,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江彤月和白小玉,还有床上不知死活的人。
“那个叫如砚的人一句话也不肯说,也不肯救老三,我知道老三被施了针封住的穴道,但如砚的手法古怪,没人解得开,”白小玉声音淡淡的,说道,“等一下如砚进来,我希望你能劝劝他,他应该是听你的话的。”他话里有话,最后几个字竟是有些咬牙切齿。
江彤月看看床上的人,一脸死白,牙关咬紧,分明是好色才落到这个下场,肯定也不是个好人,于是道:“我为什么要救他?”再说如砚也未必会听她的,本来他也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白小玉脸沉下来,道:“没有为什么,你必须让他救人,不然让你们给老三陪葬!”他的声音阴森,没有半丝笑意,与之前的嬉笑判若两人,似乎在生着很大的气,让江彤月不由自主的生出惧意来。
“救就救,你凶什么凶。”江彤月吼回去,却并没有底气,声音不由自主的颤。
白小玉看着她的样子,分明阴着脸,嘴角却扬了扬,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江彤月,这是我有生以来做过最蠢的事。”
“哪件事?”江彤月莫名其妙。
她刚说完,黑衣人已经带了如砚进来,如砚披头散发,脸色枯黄,眼睛下陷,看来是受了很大的罪。
毕竟是与自己相处了几个月,除了最后一次,之前确实也处处为她着想,而且他本来是个美人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江彤月忍不住心疼,走上去,将连站的力气也没有的如砚扶起来,叫道:“如砚,你怎么成这样子?”
如砚看到江彤月,本来倔强的表情即刻软下来,抓住江彤月的手道:“小姐,你怎么会被他们抓住?你,你……。”他有些激动,岔了气,整个人咳嗽起来。
江彤月本来是有些不原谅如砚的,但此时此地,她其实是与如砚站在一条战线上,何况他现在又伤成这样。
如砚咳的全身发抖,她不得不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伸手替他顺气,回头冲白小玉道:“救人的人先死了,你看你们怎么救自己人?”
白小玉冷冷看着他们,看着如砚整个人靠在江彤月的身上,江彤月一脸焦急的替如砚顺气,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脸上却在笑,半晌,别开脸,忽然狠声冲旁边的黑衣人,道:“将两人给我扯开,”他嘴上这么命令黑衣人,手上却已经动手,一把抓住江彤月的衣领扯离如砚,然后冲着如砚道,“动手救人,不然我杀了她。”说着已经动手掐住了江彤月的脖子。
如砚一慌,爬起来道:“你放开她。”
白小玉本来没用力,听到如砚的话反而将手收紧,江彤月的脸顿时血红,如砚不敢再说什么,连滚带爬的冲到床边,叫道:“我马上救,将我的放银针的袋子拿来,我马上救。”
江彤月喘不过气来,只知道头涨得几乎就要爆了,眼中不自觉的被逼出泪来,眼睛瞪着白小玉,张大了嘴。
这就是昨天还说要与她男耕女织的人吗?果然是骗子,果然是不可信的,她不知为何有些难受,脸上却笑起来,自己果然很聪明,早看穿了这个骗子。
白小玉似乎被她脸上的笑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一松,江彤月跌在地上用力的喘气,似要将方才失去的空气补回来,却还要抽出点力气来骂白小玉:“白小玉,你这个大骗子,你掐死我,我也不信你。”
白小玉面无表情,不再理会她,人却似乎冷静下来,转头看床边忙碌的如砚,见他几针直扎老三的几处要穴,本来咬紧牙关的老三哼了哼,等如砚将银针□时,老三全身震了震,竟然就醒了。
屋里的黑衣人大喜,却不敢擅动,而是看向白小玉,白小玉道:“看好老三,确定他没事,这两人关起来。”说着人站起来,拂袖而去。
之后。
白小玉有好几天没有再出现,江彤月与如砚关在一起,每日只能吃一顿饭,而且还是半饱。
江彤月虽然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却也是出生大富之家,何尝受过这种苦,人很快的消瘦下来,本来白里透红的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无力的靠在墙角,一句话也不说。
如砚自知连累了江彤月,但他苦于自己也是手无搏鸡之力,所以除了抱歉也是无话可说,他本想将江彤月像平日一样照顾着,但他显然在生着病,虽然自己会医术,但没有药又吃不饱,人便越来越虚弱,根本没有办法再照顾别人。
一日江彤月醒来,坛子照例来带她去如厕,另一侧的如砚还没醒,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彤月随坛子出去,坛子左看看右看看,自怀里掏出个纸包来悄悄的递给江彤月,江彤月一怔,道:“是什么?”说着打开,却看到里面有一把梳子,还有胭脂水粉和几个簪子。
坛子抓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小娘子,你这样不行,分明美的跟天仙似的,现在怎么成这样,至少要梳个头整理一下自己。”
江彤月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傻呼呼的人会注意这些事情,人愣在那里,本想说已是阶下囚,还谈什么美不美的,但还是收下了纸包,冲坛子一笑道:“谢谢。”
坛子更加不好意思,用力的抓着头,挥手道:“谢什么谢,上完茅房快回去了。”
回到屋里时,如砚还未醒,江彤月这才有些奇怪,走上去看,如砚脸色苍白,江彤月伸手碰他的额头,滚烫。
她心里一慌,回头冲坛子道:“坛子,快去叫大医,他病的不轻。”
坛子一怔,却并没有动作,而是道:“三哥杀他的心都有,大哥不会让请大夫的,他这样死了算了。”
江彤月听他这么说,脸一板道:“问问你大哥还想不想知道李过的去向,想知道就留着他的命。”
坛子没想到江彤月会一下子这么凶,愣了一下,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奔出去道:“我这就去。”
那个一身黑袍的男人果然马上就来,差了几个人将如砚抬了出去,江彤月跟过去,黑衣人没有拦,几个人将如砚放在西厢的床上,七手八脚的用冷毛巾放在他的额头降温,却就是没有看到大夫。
“大夫呢,他不是一般的热症,只是拿块冷毛巾降温有什么用?”江彤月看着焦急,道。
黑衣人看也不看她一眼,道:“外面风声很紧,主子的伤也是硬挺过来的,这个人顾家也在暗中查,更不能叫大夫。”
江彤月听他提到白小玉,当即便无语了,确实,白小玉因此差点死掉,他们没有在说慌,正担心,忽然听到床上的如砚咳了一声,竟然是醒了,她急忙走上去,推开那个黑衣人,凑近如砚道:“如砚,你还清醒吗?”
如砚艰难的点点头。
“那好,”江彤月将如砚的头微微托起来,道“此处只有你懂医,你要活下去,才能将我照顾好,所以告诉我,你要吃什么药,如何医?”
如砚听到她的话,混沌的眼亮了亮,半晌才终于肯报出几个药名来。
坛子跑出去买,江彤月则坐在一旁,问黑衣人要来了银针,照着如砚的指示,在几处穴道处扎了几针,眼看着如砚又昏睡过去,她本就没什么力气,方才又全神贯注的辨认穴道,更是累极,猛然看到脚边脸盆中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蓬头垢面,毫无生气,怪不得坛子要送她梳子,原来自己已经憔悴成这样了。
她自怀中拿出方才坛子给她的纸包,取了梳子对着脸盆里的倒影慢慢的梳头,白小玉之前说喜欢她,所以想金屋藏娇,如今又是什么情况?似乎对自己怀着很大的怒意,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那日拒绝了他?只是这样至于那日想掐死她?
她被关的几天从未想过这些,只是觉得如砚被关着,自己这样也是正常,此时忽然想到,才觉得有些不对,抬头对黑衣人道:“白小玉呢?”
“主子不在这里住,姑娘有什么话,我可以替你带给主子。”黑衣人道。
“也没什么,”江彤月梳好了头,收起梳子,道,“跟你说也一样,就是你们就算要关我,也要让我吃顿饱饭,还有,别让我和一个男人关一起,多少不方便。”
黑衣人冷冷一笑:“男人?他不是一直扮成丫头服侍你吗?都已经处了这么久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江彤月白他一眼,道:“你懂个鬼,”她因为知道如砚的身份,心中无愧,所以全没将黑衣人的讽刺放在心上,反而退而求其次,道,“关一起也可以,但至少让我们两个能吃饱。”
“以后连仅有的那顿也没得吃了,”她话音刚落,有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去买药的坛子,来人正是白小玉,“李过行踪已知,已回了湖南平江,这个人已经对我没用了。”他眼睛冷冷地看向床上如砚。
江彤月一惊,看了眼手中空空的坛子,看来是买药半途被截回来的,她不由得护在如砚床前,道:“你要如何对他?”
白小玉冷笑道:“不用我如何,他这副样子,不给药不医治,怕是撑不过几天了吧,而你,”他停了停,“既然做不了我的女人,又知道我太多秘密,不如随着你这位情郎一起去吧。”
“情郎?”江彤月睁大眼,看看如砚又看看白小玉,想到方才黑衣人嘲讽的话顿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如砚是太监,白小玉不知道,那之前他的怒意是……,她不敢往下想。
以她一向随风倒的脾气,她该马上说如砚是太监,他们之间是清白的,但澄清后呢?他会发怒是因为她是不干净的女人,污了他的眼,还是其他?亲近她时,可以深情款款,厌恶她时,可以伸手掐死她。
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竟然没有开口解释。
而这样的沉默让白小玉更怒,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将两人关回去,自生自灭。”
如砚竟然堪堪的撑过去了,虽然最后没有吃药,但是江彤月替他扎的几针应该有效果,两天之后竟然恢复过来,只是人甚虚弱,还需要江彤月照顾。
到第四天时,如砚觉得好了很多,起来准备随坛子出去洗漱,却看到江彤月人缩在墙角,捂着小腹痛苦的样子。
“小姐,哪里不舒服吗?”他走上去,手扣住江彤月的手腕,还没搭到脉,却感觉到江彤月的手腕滚烫,他一惊,一只手去摸她的额头,另一只手替她把脉。
一样的脉相,一样发着热症,他看着江彤月按着小腹,一把将江彤月抱过来,让她靠着自己,轻问道:“小姐,是不是葵水来了?”
江彤月点点头,含糊不清的说道:“如砚,我像是生病了。”因为就算以前葵水来,也不会是现在的症状。
如砚却已是一脸悔意,道:“我刚才搭过小姐的脉,我之前的病似乎过给你了。”
江彤月浑浑噩噩,道:“那我会死吗?”
如砚看她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可言,一阵心痛,这样的病一般人是过不到的,但江彤月这几日身体太弱,现在葵水又来,就算不过到病,自己说不定也会生起病来,他不由得伸手将江彤月拥紧,似乎这样就能给她些力量,道:“不会死,我不是好好的活着,我会救你的。”
外面的坛子看两人拥在一起,想到几个大哥都在说江彤月不是个好女人,说主子是看走眼了,现在看来是真的,他虽然莫名的对江彤月有些好感,此时却多少有些厌烦,便在外面催促道:“如砚,你到底要不要出去洗漱,不出去老子走了。”
如砚这才回过神,放开江彤月,走到坛子跟前道:“能不能将我的银针袋给我,小姐她病了,需要医治。”
“病了?”坛子往里看了一眼,看到江彤月躺在那里面无人色,他微微有些担心,抓了抓头道,“你等着,我去问问大哥。”
坛子再回来时,身后跟着那个黑衣人,他一言不发的走进来,看了眼江彤月,对如砚道:“主子说过让你们自生自灭,我一日给你们一餐已经不错了。”
如砚跪下来道:“我只要我的银针袋,求你了,不然她会死的。”
见他轻易的跪下,黑衣人脸上露出轻蔑之色,冷声道:“果然是大家小姐包来吃软饭的,一点骨气都没有,她死了也好,我们正好少一张嘴巴吃饭。”
“我的那份可以让给她,我只要银针袋,求你了,大爷。”如砚开始磕头。
他是个太监,难免有些奴相,却不知这个样子让黑衣人更加轻视他,冷冷地回了一句道:“不行。”说着,人就要出去。
如砚不甘心,伸手抱住黑衣人的腿,道:“顾少爷呢?求你告诉顾少爷,一切都是我指使小姐做的,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不该受这种苦。”
如果说本来黑衣人是有些侧隐之心的,此时却全没有了,他是个高傲的人,就像那只叫白叶的狼一样只服从自己的主子,所以在他看来,人再怎样也不能失了骨气,此时见如砚这般下跪求饶,只觉得轻视,根本不会生出半分同情。
他轻易的将如砚踢开,道:“如果觉得可惜,那么等她死了,你就跟着一起吧。”说着,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到傍晚时,江彤月已经烧得神志不清,葵水也忽然停了,腹中却绞痛异常,如砚心焦不已,却也无可耐何,抱着江彤月道:“若你死了,如砚陪你一起。”
他将江彤月紧紧抱着缩在墙角,黑暗中,他听见江彤月轻声的说着胡话。
“白小玉,你这个大骗子。”
“谁要与你男耕女织?你就跟白叶差不多,动不动就会咬断别人的脖子。”
“我就不告诉你实情,让你认为我与如砚暗中私通又如何?死也不告诉你。”
她的口齿不太清楚,来来回回的念着,偶尔睁眼看看如砚,似乎是清醒的,但马上又闭上眼,继续说着胡话。
如砚听了很久才听懂她在说些什么,等最后一句也听懂时,人猛地一震,私通?那个人是不是与小姐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日对小姐的怒意比对自己还要强烈,是因为他觉得小姐不清白与自己私通吗?他发火是因为这件事?
他并不了解白小玉与江彤月发生的一切,但却觉得自己似乎抓了到一丝希望,也不管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把江彤月轻轻的放在一旁,人爬起来,冲到门口叫道:“我要见你们主子,我有话要说。”
没有人理他,外面传来雨声,将他的声音盖住,半夜三更就算有人听到也没有人理会他。
如砚却不能这样算了,拼着命叫道:“有人吗?有没有人,我是太监,我是太监,我们家小姐是清白的,我是太监!”
他一声声的喊,喊到声音撕哑,对一个太监来说,最羞耻的就是太监本身,他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能救江彤月,只是觉得有希望便拼了命的喊,一声声“我是太监”,无比难堪,却又用尽全力的大喊。
喊了很久,才总算有人过来,正是被他伤过的老三,他冲进来对着如砚就是一巴掌,怒道:“半夜三更的你鬼叫个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太监是不是,你他……,”老三的话忽然一顿,惊讶的盯着如砚道,“什,什么,你说你是太监?”
如砚点头道:“是,我是太监。”说着一咬牙,忍着屈辱直接将自己的裤子脱了下来。
白小玉赶来时,几个大男人都一脸古怪的看着牢里的两人,如砚当然穿上了裤子,正给江彤月扎针,几针扎下去,江彤月却毫无反应,如砚脸上不由得有汗滴下来。
白小玉没有走上去,他到现在还不太相信,只凭手下一句:那人是个太监,就半夜三更跑来,太不像自己,他对眼前的女人用情自认不深,只是觉得长相和脾气是他喜欢的,他可以占为己有,慢慢宠着,但她偏偏可能与她身旁的男人有染,他的骄傲不能忍受,他绝不可能与人共享一件东西,就算可以抢过来,曾经是别人的东西,他也不会稀罕了。
只不过证明她是清白的,那又如何?清白的女子很多,貌美脾气可爱的女子也不少,他并不是非江彤月不可。
但刚才他竟然真的跟着过来了,深更半夜,冒着雨。
为什么呢?
江彤月总算有了些反应,睁眼看着一脸焦急的如砚,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如砚咬住牙,低声哭出来,回过头,冲着白小玉又跪下了,道:“顾少爷,小姐身体太虚,只我几针根本救不了她的命,她需要好好修养,不可再住在这里,一日只吃一餐,求求您了,错都在我,小姐她没有错,不该受这种苦。”
白小玉听他不住求着,发现自己心境与之前完全不同,之前不明真相时,他这般求他,他一掌劈死他的心都有,此时,竟然是平静的很,一如从前,他不由得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江凡月,她整整瘦了一圈,眼虽然睁着,却没有以往的灵动,皮肤枯黄,一脸病容,已经算不得美了。
平静下来,是因为解了气了,但是,有多久,他没有因为什么东西这样生过气了?
“看来,你比我想的要重要一些,”重要到可以左右他的情绪,莫名的,他竟然就笑了,转过身,背对众人,冲身旁的黑衣人,道,“柴飞,我不想再看到这两个人,手脚干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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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死而后生
白小玉出去了,如砚似乎感觉到了杀机,不再恳求,抱着江彤月缩在墙角,一副防备的样子看着众人。
坛子说:“多美的小娘子,死了太可惜了,大哥,你不要动手了,反正她也快死了。”
柴飞看了眼屋里的两人,对坛子伸手道:“把我的剑给我。”
坛子摇头道:“主子确实是喜欢小娘子的,他连平时最疼爱的小叶子都踹了,主子等会儿一定后悔,大哥,你再等等。”
柴飞皱起眉,冲旁边的老三道,道:“把剑抢下来,给我把他带出去。”
老三摸摸鼻子,多少也觉得这样一个美人死了有些可惜,但还是伸手去抢坛子手中的剑,坛子不肯,两人正纠缠,外面守着的人却跑进来,喘着气,道:“不好了,大哥,他们找来这里了。”
柴飞一惊,道:“主子呢?”
来人正要答话,一群黑色劲装的蒙面人已经冲了进来,柴飞本要杀江彤月和如砚,现在却已没机会动手,回身对坛子道:“你来动手,不可让这两人活着落入这些人手中。”说着,伸手逼开向他攻来的蒙面人,往外冲去,白小玉伤势未愈,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护自己的主子周全。
白小玉一袭黑色斗蓬披在身上,头上也被罩住,并不想闯进来的那些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被几个手下护着,退在一边,柴飞一纵身跃过去,挡住几个蒙面人,冲身后的人道:“带着主子先走。”
细雨中,白小玉被拉着往院外去,猛然想到什么,回头来看关江彤月的屋子,人停住,对柴飞道:“那两人可还活着?”
柴飞动作一顿,道:“没来得及动手,我让坛子解决他们。”
白小玉脸一沉,回身往那间屋子去,江彤月不能落在那些人手中,她知道他的事情太多,宁愿她死在自己手中,也不能活着被那批人带走。
柴飞慌忙跟过去,替白小玉开路,一进屋,里面正在缠斗,自己的几个兄弟□乏术,而那坛子竟然将江彤月背在身上,手中大刀乱挥,扫开攻向他的蒙面人。
柴飞一看就傻眼了,怒道:“坛子,谁让你背着走?”
坛子得空道:“你不是说不能活着落入那些人手中吗?现在她还活着。”
“那就先结果了她。”
“不,我能救下她。”说着大吼一声,手中的大刀挥过,砍倒了两个人。
柴飞自知是自己的责任,也知坛子一向认死理,回头去看白小玉,白小玉望着坛子背上垂死的江彤月,叹了口气,道:“带上两个人,先撤。”
几个人且战且退,坛子极是威武,身上背着个人,还可以一敌三,在前面开路,柴飞则断后,中间有老二和老三护着白小玉,还有几人扯着如砚,狼狈撤退。
最后总算突出重围,因为白小玉手下个个武功不弱,所以死伤不多,一群人回到之前白小玉与江彤月共住的小院,白叶嗅到血腥味跑了出来,看到白小玉,冲过去,舔舔他的手。
白小玉抚了抚他的头,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坛子背上的江彤月,坛子虽然有心护她,但方才在前面开路,无暇顾及太多,又加上刀剑无眼,此时江彤月手上背上好几处剑伤。
已经昏迷不醒了,还能活吗?
他脑中想着,眼睛已经自江彤月身上移开,对柴飞,道:“看看死伤如何,那个叫如砚的呢?还活着吗?”
柴飞,道:“受了点伤,还活着。”
“这里只他一人懂医,让他替伤员处理伤口,救他不是白救的。”
柴飞领命去了,坛子也受了伤,手臂上被削了块肉,血在不住往下滴,正背着江彤月不知如何是好。
白小玉冲他挥了挥手,道:“把她放我床上去吧。”
坛子有些犹豫,人是他好不容易背回来的,他怕白小玉又想杀她。
白小玉脸一下子沉下来,道:“你这是将我当主子吗?”
坛子一颤,再不敢多话,背起江彤月跌跌撞撞的奔进屋去,小心放在床上,又跑回来惊魂未定的看着白小玉,他方才拿着大刀在前面开路也未见有惧色,现在只被白小玉吼了一句,整个人都颤。
白小玉知他没一般人聪明,也死心眼,却还是个孩子,便又柔声道:“去把伤口处理一下,等天亮还要出去买菜,做饭给大家吃。”
坛子点点头,往屋里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白小玉的伤口也有些裂开,但并无大碍,他见众人在院中忙碌,一个人回屋,这才仔细看床上昏睡的江彤月。
毫无人色,身上几处伤口都在流血。
说到底,她变成这样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吧,硬将她拖进自己的战场,只是个少不经事的十六岁少女,分明明媚如阳光般,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
“白小玉,你这个大骗子。”正想着,床上的江彤月神志不清的念了一句,眉紧皱着痛苦的样子。
白小玉一笑,恐怕,到了阴间也会在骂他吧。
他不由得伸手过去,抚上她的脸,没有马上移开,而是看着她的脸发怔,他在惋惜什么?死在他手中的无辜生命又何止她一个?
“顾少爷,让我替小姐处理一下伤口吧。”门外,不知何时如砚已经跪在那里了。
白小玉肯带着江彤月是因为坛子钻牛角尖,带着如砚,是因为他知道今天必有伤亡,他可以医治受伤的兄弟,他回头又看看床上的江彤月,道:“其他受伤的人都处理好了吗?”
“重伤的都处理过了,但需要药,我至多也是止血,那些轻伤的都自行处理了,顾少爷,让我看一下小姐吧。”如砚习惯性的又磕头。
白小玉沉吟了一下,道:“没有人拦你。”
如砚大喜,跌跌撞撞的跑进屋来,白小玉看到他竟然连自己的伤也没有处理,右腿被刀砍过,血肉模糊。
“没想到一个太监这么重情意,”白小玉看着,冷冷地道了一句,“可惜你只是个太监。”
如砚抿了抿唇,没有言语,专心替江彤月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极小心,包扎伤口时也尽量不碰到江彤月的肌肤,等包扎完又用湿布轻轻的将她的脸和溅到血的地方擦干净,这才开口道:“都是我害她成这样子的,她本来就苦命,只有十六,还这么美,本可以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年轻才俊,却嫁了个六十岁的老人,最后还被卷进这件事里来,我有愧于她,若她因此死了,我就算陪她一起也没办法补偿。”
“你是李过的人?”白小玉听着,忽然问道。
“是。”
“既然是李过的人,就应该知道做大事不拘小节,像她这样无辜而死的人多的是,你每个都要陪吗?”
如砚看了眼床上的江彤月,忽然笑道:“你说的没错,无辜的人太多,我护不住所有人,那就护住她一个人好了。”
白小玉却因这句话沉下脸,道:“你连她也护不住,出去!”
如砚却不肯走,跪在地上道:“她只是平头百姓,生不出事端,你何苦这样对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女子,放过她吧,你若放过他,我如砚当牛作马绝无怨言。”
“给我当牛作马你还不配,出去!”
“顾少爷!”
“来人,给我拉他出去!”
如砚被几个人拉出去,白小玉关上门,回身看着床上的江彤月,一个如砚,一个坛子,你就这么招人待见吗?
他走上去,手抚上她的额头,已经不烫手了,相反,是比常人还要低的体温,是要死了吗?
那个他前几日刚刚说过,可以一起过着男耕女织普通人生活的女子,眼看就要死了。
他想起那晚自己重伤,硬将她抱在怀中取暖到天亮,人终于笑了笑,坐回床上,人躺下,将她拥入怀中,感觉到低于常人的体温和略显僵硬的身体,轻声道:“这一次,如果你能挺过去,江彤月,我就让你活。”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院中的人已经疲累不堪,处理好了伤口,各自找地方休息了,于是外面除了雨声,静得吓人。
白小玉没有睡着,因为怀中的人一直在说着胡话,而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白小玉,你是个大骗子。
这算是上了心了吗?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前一刻他还想杀她,此时却又拥着她了,怪不得会说他是骗子,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想起如砚方才的话,只护住一个人吗?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得而知,但很可能连一个人也护不住吧,有时人就是这般没用,他闭上眼,似乎想起什么,将江彤月拥得更紧些。
雨就这么下了一夜,白小玉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睁开眼,看到江彤月的脸,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抱着她睡了一夜。
外面的坛子还在叫,他却感觉到江彤月的不对劲,身体是僵硬的,脸色死白,更严重的是,没有呼吸。
死了吗?终究是没有挺过去?
他人一下子坐起来,冲外面坛子道:“叫如砚进来!”
如砚是跌进来了,看到江彤月大吃一惊,跪在床前搭她的脉,只是哪还有脉相,他慌了,拿出银针袋,下狠招,直接扎江彤月的大穴,直扎到第四针时,江彤月身体才动了动,如砚一喜,将江彤月的头扶起来些,回身对身后傻站着的坛子道:“我昨夜让你熬得参汤呢?”
坛子回过神来,慌忙奔出去,不一会儿真的拿了一碗汤过来,如砚接过,自己喝了口试了试温度,并不烫才捏开江彤月的嘴巴将参汤灌了进去。
白小玉在旁边看着那碗参汤,眼睛微微的眯起来,那坛子什么时候熬的参汤?
“你哪来的人参?”他问坛子。
坛子的注意力全在江彤月身上,猛然听到白小玉这一问,结结巴巴,道:“是主子你赏我的,那次我随你去关外得了风寒,你就将别人送你的一支千年人参送我了,我一直没舍得吃,放到现在。”
白小玉眉一皱,他已经记不太得了,他经常将一些多余的东西随手送给坛子,坛子就像宝贝一样藏着,却没想到里面有支千年人参,而坛子竟然想也不想了熬了汤给那女人。
他不由得看向床上的江彤月,听说千年人参能续命,而她是否能醒过来?他正想着,却见如砚边喂江彤月喝参汤,边伸手拍她的胸口帮她将汤咽下去,他盯着那只手,半晌别开眼,问坛子道:“柴飞他们走了吗?”
坛子道:“他们已经照主子的吩咐,天没亮就离开了,各自散在这城中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四人还有外面的小叶子。”
白小玉点点头,却听到床上江彤月的咳嗽声,他回过头去,江彤月竟然已经醒了,眼睁着,虽然仍旧神志不清,但脸色已经比方才好了很多。
如砚大喜,喂参汤的动作没有停,哄着江彤月道:“小姐,来,将剩下的喝掉,你就会好起来了。”他的声音温柔,兴奋之余带着淡淡的哭泣声,显然是喜极而泣。
白小玉不知为何脸色有些不善,终于抓过如砚手中的碗,道:“出去。”
如砚一怔,人没有动,道:“顾少爷,这参汤是给小姐救命的。”
白小玉一笑,道:“救不救她命,我说了算,出去。”
如砚还是不动。
白小玉挥挥手,叫道:“坛子。”
坛子会意,无可奈何的走到如砚旁边,一把将如砚扛了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对白小玉道:“主子,是给小娘子的,你不要自己喝了。”却见白小玉眉皱起来,当即不敢再多话,慌忙的出去了。
门被关上,白小玉拿起碗闻了闻,很浓的参味,他转头看向江彤月,江彤月正看着他,他笑了笑,将她扶起来靠着自己,舀了一勺,凑到她嘴边。
江彤月却不肯开口了。
白小玉试了几次,见她死活不张嘴,便不与她纠缠,直接将瓷勺往地上一扔,自己喝了一口,对着江彤月的嘴就凑上去了。
江彤月没有力气反抗,他舌头抵开她的唇将参汤灌进去,她挣扎不开,只好乖乖的咽下去。
白小玉以这种亲昵的动作将半碗参汤灌完,自己也咂了咂嘴,手指擦过江彤月的嘴角,意犹未尽的说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江彤月没力气说话,干脆闭上眼睛不理他,白小玉却又拥着她躺下,语气故意轻挑,道:“不喝,那我们就睡一会儿。”
怀中的江彤月身体已经不像方才那样僵硬了,体温仍然偏冷却已经好了很多,白小玉手指缠着她的发丝,轻声道:“我说过你若挺过来,我就让你活,但既然让你活,从此你的命就是我的,所以,以后你就乖乖的留在我身边,直到我厌烦为止。”
江彤月毕竟年轻,又有千年人参补身子,便好的很快。
坛子于是整天欢天喜地的,换了法子每天做不同的菜,江彤月听如砚说了坛子为她做的事,除了感激便是疑惑,他们非亲非故吧?为何对她这般好呢?
“我有个姐姐,和小娘子一样漂亮。”坛子边说边躲得远远地将骨头扔给白叶。
“那你姐姐呢?”
坛子看看在廊下看书的白小玉,悄悄地挨近点江彤月,轻声道:“姐姐她喜欢主子,死心塌地的想跟着他,但主子不喜欢,将她嫁掉了,嫁在很远的地方,当时姐姐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坛子说到这里不开心了,低着头看自己的脚,“我当时拼了命的拦,但主子说,我再拦,就要我跟姐姐一起嫁过去,不要我了。”
江彤月这几日才知道坛子只比自己大一岁,看他低着头难受,抬手拍拍他的头,看着白小玉,对坛子用不低的声音道:“没嫁给他才是你姐姐的幸事,不然可能早如我一般不小心就死了,你莫要难受,应该庆幸的。”
那厢的白小玉当然听到她的话,看书的头没抬,只是轻笑了一下,淡然的翻了一页,继续看书。
江彤月讨了个没趣,低头帮坛子洗青菜,坛子却抢过来,道:“水冷,冻着小娘子,快点回屋床上躺着去。”
他的关心完全出自真心,心里一暖,也不再坚持,转身回屋去。
只是人还未到屋里,廊下的白小玉便扯住他,道:“坐我旁边,陪我。”
“外面冷。”
“那我搂着你。”说着手真的伸过来。
江彤月慌忙往旁边躲,怕他真的当着如砚和坛子的面抱他,只好不甘的在他旁边坐下。
还好白小玉没再想抱她,,改为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冷,他看她一眼,直接塞进自己的怀中,江彤月却顺势往他胸口的伤口上按,谁知白小玉早猜到她会来这招,手用力抓着,让她动弹不得。
挣扎半晌江彤月只好放弃,低头看到他手中看的书,竟是本《六韬》,她本是不懂这些的,但母亲爱看戏文和坊间流传的各式小说,她偶尔会拿出来翻,《六韬》讲什么她不知道,但却知道是本兵书。
“你看兵书做什么?”扬州是才子佳人之地,极少有人会去看一本兵书。
白小玉没想到她会知道这本①38看書网道:“我不是在史大人麾下,就算当的是小兵,也要懂些兵法是不是?”
江彤月被他一说,于是更奇,道:“你既然在史大人手下,这几日你大门不出,不去军营,不怕他起疑?”
白小玉,道:“史大人近日□乏术,哪里有空管我一个小兵?”
江彤月沉默了一下,感觉被握着塞进白小玉怀中的手暖了起来,白小玉的手指一下下的扣她掌心,有些痒。
“你到底是谁啊?”她说道,且不说他的身份多变,近日那一批他的手下就已经让她生出各种怀疑。
“不该你问的别问,”白小玉却道,眼睛看着她因这几日调养而渐渐红润变美的脸庞,抬手指逗猫似的蹭了蹭她的脸颊,道,“就是瘦了点,得多吃点,不然晚上抱着也没感觉。”
江彤月狠狠地瞪他一眼,他不说还好,一说火便不打一处来,哪有人整晚强迫着与她挤一张床,还要抱着,江彤月起初是没力气,后面想反抗,白小玉却变本加厉的又吻又摸,所以干脆任他抱着,他反而就太平了。
但是不可否认,人有很强的习惯性,她从起初非常不习惯白小玉的靠近,如今已经渐渐习惯了,习惯他手抚她的脸,甚至身体,他的体温,他的气味,想到这里,江彤月脸不由的红了红,心里想着,自己往后是要与这个骗子一直这样下去吗?
之前将她关起来,后来想杀她,如今又讨喜的冲她微笑,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分明想想就不寒而栗的人,如今看着为什么竟然也就习惯了?如同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经历的危难多了,也能心平气和的过日子。
而她知道,他未必是喜欢她的,不然之前就不会想杀她,他说过的,她只是想要个对脾气的女人,哪天厌倦了,她就自由了,所以她反而没有什么压力,嫁过一次,又被一帮人劫持的女人有谁会相信她还是清白?对着一个白小玉至少比对着那个整天吐血的老头没那么恶心,生死之间,就要迈入鬼门关时,她忽然间就想通了。
归根到底一个原因,她怕死。
外面的风有点大了,白小玉看江彤月坐在那里呆呆的发愣,抬手拍拍她的脸,道:“在想什么?”
江彤月回过神,道:“想你不止是个骗子,还是个大色胚。”
白小玉低声的笑,心情一下子极好的样子,手指轻挑的勾着江彤月的下巴,道:“骗子我不苟同,至于色坯……,”他凑近江彤月,呼吸喷到她的脸上,道,“你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晚上试试看,看我到底有多色?”
江彤月心猛的一跳,反射性的往后缩,却被白小玉拉住,江彤月赶紧用力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忽然头好疼,喘不过气来,看来身子还没怎么好,不行,要晕了。”说着直接瘫倒在那里。
白小玉哈哈大笑,自地上将江彤月捞起来,道:“那我们进屋检查一下。”说着抱起江彤月往屋里去。
江彤月不住挣扎,叫道:“你又不是大夫,检查有如砚在,如砚救我!”
听他叫如砚,白小玉全身的肌肉顿时一紧,本是抱着江彤月,一抬手扛在肩上,沉声威胁道:“你再敢叫他救你,我杀了那太监。”
江彤月当即闭上嘴,却抓着门框不肯松手,却哪里比得过白小玉的力气,被一扯就松了手,白小玉将门踢上,一使力将她扔在床上。
江彤月闭着眼睛想装死,却感觉白小玉的身体压上来,她呼吸一促,白小玉已经毫无客气的吻上来。
不是急不可耐的吻,而是逗弄似的舔她的唇,见江彤月抿紧了嘴毫不回应,他的手便直接伸到江彤月衣服里捏了一把,江彤月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张开嘴,他的唇正好压上来,灵巧的舌同时放肆的扫进去,江彤月想也不想的咬下去,他却正好缩回来,轻声笑了笑,下一刻便动了真格,用力的压吻下去,手同时伸到江彤月的脑后按向自己,霸道得让江彤月招架不住,她直觉得身体里的空气都被吸空了,人就要轻盈的往上飘,但同时又感到恐慌,伸手想推开白小玉,却被白小玉抓住按到头顶,唇同时放开她的唇往下去,埋在她的颈间一下下的吸吮轻咬,江彤月全身不由自主的热起来,用力的喘息,心想,今天看来在劫难逃,却不想,白小玉的唇又移上来,一下下的舔吻她的唇。
他的呼吸与她一般的急,起初有些难耐的轻咬,到后来才渐渐的缓下来,最后含着江彤月的下唇轻轻的吸住,呼吸终于平和下来。
此间的亲昵只有两人能够体会,江彤月已经全没力气反抗,任着他轻咬着她的唇,心里无端得觉得难受起来,为什么这个人在前一刻无情的想杀他,此时却又可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与她如此亲密,不是完全强迫她的,像是带着情意的,她不懂,实在是不懂,而她刚才分明想过,反正他并不喜欢她,那么他的喜怒无常也就不用太在意,但实际上,她还是在意的。
“月儿,”白小玉的呼吸与她纠缠着,只叫了一声便又轻啄一下唇,看到江彤月睁大了眼没有反应,以为是被自己吓傻了,唇移到她的额头亲吻一下,道,“在想什么?”
江彤月用力吸了口气,眼光闪了闪,道:“没想什么。”
她对他叫她“月儿”没有半丝反应,白小玉看着她颈间被自己吮吻出的红印,并没再细究,忽然起身,整了整衣服,道:“明日庙会,想不想出去玩?”
江彤月一愣:“你不怕我被人认出来?”
白小玉一笑:“有我陪着你,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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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流离夜
白小玉是化妆的高手。
他替江彤月画了眉,又点了胭脂,手法很浓,最是那眼角的那点朱砂,让江彤月像换了个人一般,带了股媚意。
坛子看得傻眼,说道:“小娘子真美,这样走在街上,我一准认不出来。”
白小玉与江彤月到了晚上才出去,城东有个灯会,是为这次的庙会准备的,一众的善男信女。
江彤月一身浅碧色的衣裙,被白小玉拉着在人群中走,她真的好久没有出门了,此时觉得呼吸的空气也是甜的,周身都是穿得漂亮的女孩子和四五成群的文人公子,当然也有一家三口,丈夫牵着妻子,两三岁的女儿坐在父亲的肩上,手里拿着风车。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吧,她不由得看被白小玉握紧的手,白小玉今天还是习惯性的一身淡色衣服,头发随意的挽了个髻,连身上的配饰也随意,却丝毫不影响一举一动间的风姿,不可否认,除去他时正时邪身份成迷,他真的是个俊俏的男人,不然他们两人经过之处,那些女孩子就不会用手帕半遮着脸偷看了。
白小玉走的漫不经心,偶尔回头看看江彤月,今晚的她美的太艳,连他也有些意乱情迷,手不自觉的握得紧些,将她拉近与他并排走,仗着灯火迷离,一切都看不真切,低头在江彤月的颊上亲吻了一下。
毕竟不合礼仪,江彤月被吓得不轻,将白小玉一推道:“登徒子!”
白小玉快活的笑了笑,道:“登徒子?我们同床共枕这么久,你还害什么羞?”说着又要抬手摸她的脸。
江彤月往旁边一躲,怕他越来越过分,指着旁边的一个馄饨摊道:“我饿得很,吃馄饨。”
白小玉从善如流,被她扯着坐在馄饨摊上,江彤月点了两碗,两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慢慢地吃。
馄饨算不得美味,江彤月此时也并不饿,馄饨馅咬开又都是肥肉,她便看着白小玉吃,白小玉倒是一个接一个,不一会儿便吃了半碗。
“不是饿了?”他抬头问她。
江彤月道:“都是肥肉。”
白小玉一笑,将江彤月碗里的馄饨一个个的舀过来,用筷子夹去了馅又还给江彤月,道:“那就吃皮。”
江彤月怔怔地看着碗里的皮,想起小时候吃馄饨也不爱吃馅,母亲便一个个的弄皮给她吃,父亲因此还大骂过母亲,说母亲太宠她。
“我想见我娘。”眼中忽然的涩,她低着头道。
“现在不是时候。”
“就看一眼。”
“那里不是?”白小玉放下筷子,指了指旁边河对岸的一家酒楼,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有人自车上下来,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家眷,最后下来的是个瘦弱的中年女子,偶尔的转头来看看四周,一脸忧愁。
“娘?!”江彤月想起来了,每年的庙会,父亲会带家眷在对岸的酒楼吃素斋,她人不自觉的站起来,想奔过去。
“看到就行了,”白小玉却将她按下来,“不想惹事就乖乖坐着。”
江彤月眼里全是泪,人却已经没有想再站起来,奔过去又如何,只会给父亲大骂一顿,然后送回顾家,她眼看着母亲跟一众姨太进了酒楼,转过头,狠狠地吃了几口馄饨皮,然后包着满嘴都是的看着白小玉,想说活,却说不了。
白小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你将你打扮得美美地,你偏要这样对我吗?”说着抬手,用袖子将江彤月眼角的泪擦了擦。
江彤月好不易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一脸狐疑的对白小玉道:“你带我出来是为了让我看一眼我娘吗?”
白小玉浅笑道:“算你懂我苦心。”
“为什么?”
“为了博你一笑,”白小玉凑近她,又开始不正经,“可你偏哭给我看。”
江彤月这回没有向后躲,而是怔怔地看着白小玉,两人离得很近,这般对视着,白小玉先缩回去,笑道:“月儿,你这是当众勾引,你再这样盯着我看,我便真的要做出于礼不容的事了。”
江彤月这才回过神,脸一红,堪堪的缩回去,手中的舀子在碗里搅啊搅的,半晌才蹦出几个字来:“谢谢你了。”
白小玉不知为何人怔了怔,脸上表情迅速变幻了下,马上又是嬉皮笑脸,故意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江彤月眼一瞪,道:“我说我所有倒霉的事情都是拜你所赐,你怎么不去死?”
白小玉轻笑,却不与他再说这个话题,指着不远处的高台,高台四角挂着红灯,高台上有几对男女正在说笑,道:“我们去那边。”
江彤月一怔,有些疑惑,那里太显眼,且都是对对男女,白小玉并不是高调之人,去那里又是要做什么?
她心里疑惑,人却跟着走,高台处视野极好,长长的一条街如同灯火海,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江彤月看得呆了,倚在高台的围栏上痴痴地看,白小玉拉着她的手站在她身旁,江彤月在看风景,他却在看江彤月,看她眼中闪着美丽的光亮,一张小脸红扑扑地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里亲吻,他不觉的笑起来,不由自主的凑近她。
江彤月感觉到他的靠近,微微的转过头来,看到他笑的妖气,眼中的情意让人心颤,她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躲还是该任着他凑近来,他却忽然的举高她的手,凑到唇边亲吻了一下。
这一刻江彤月不知为何就心动了,身后是万千灯火海,身旁是俊美如斯的男子,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狂跳,一时间忘了她现在的遭遇都是眼前的男人所害,她仿佛脱离这世事,身边只有白小玉。
正自沉浸在这种如梦如幻的恍惚中,却猛然听到一阵哭闹声。
“白小玉,你这是做什么?!”声音微微的尖,她听得耳熟,正想看是谁,有人一巴掌已经扫了过来,她这才看清,正是史可法的义女,史冰清。
她心里一跳,虽然被打得眼冒金星,却下意识的别过头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史冰清却已经抓着白小玉纠缠,手握成拳边打白小玉边哭叫道:“你不是说家中有事不能陪我吗?却与其他女人幽会,你对得起我?”
白小玉任着她打,原来轻松淡然却深情款款的神情已经变了模样,再也不看江彤月一眼,也不管她是不是被人打了,而是只看着史冰清,一副落寞的样子,苦笑道:“反正我如何努力也入不了你大哥的眼,在军队里排挤我不说,我向他提亲,也被拒绝,最后,”他猛然抓住史冰清捶打她的手,道,“最后连你也犹豫了是不是?你也开始嫌弃我是个戏子是不是?所以我还有什么指望?不如放开你,你过你的日子,我管我随便找个女人快活。”
随便找个女人堕落?又是随便,又是快活,这不等同于在说她是个□?江彤月听懂了,也看懂了,为什么带她出来,并不是为了看她母亲一眼,为什么上高台,不过是为了站在显眼的地方让史冰清看到,她被当成□一样利用了。
果然史冰清拼命的摇头:“不是,我没有犹豫,我的心你还不懂吗?你却偏要这样气我?”
“那你与刘家公子事又算什么,你当我没有眼睛的吗?纵然我知道你的心,以一个戏子的身份又如何与刘家相比,冰清,不如你顺了你哥的心意,嫁个好人家。”
“不许你这么说,你白小玉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个戏子,你在我心中谁也比不上,我的心意这辈子也不会变。”
“那你可敢嫁我?”
“嫁,当然嫁!”史冰清哭倒在白小玉怀中。
为什么这一幕这么可笑呢?史冰清还真是笨得可以,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嫁了,江彤月为知为何,人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在一边默默地想着,人好久才站起来,不紧不慢的理了理头发,冲眼前相拥的两人,道:“既然没奴家的事了,奴家就告辞了。”
说着,人就要沿着石梯往下走,却看到石梯下柴飞在等着她,看来白小玉早安排好了一切,她站住,回头看白小玉,史冰清还在他怀中背对着自己,而白小玉的一双眼睛正灼灼地看着自己,脸上不是笑,也非谦意,只是望着她,她冲他嫣然一笑,媚意全在那一笑中,然后扶着栏杆,人跨过去,想也不想的跳了下去。
高台有一层楼那么高,江彤月知道自己摔不死,但可能会摔断了腿,还好,她只是扭了脚 ,她不敢耽搁,看到旁边的小巷子就一瘸一拐的跑了进去,因为柴飞转眼就会追来。
她只是扶着扭伤的腿拼命的跑,没头没脑,没有方向的跑,一直到再也跑不动,才发现自己已经跑离了人群,在一条行人不多的小街,她环顾四周,并没有人追上来。
也许白小玉也并不是那么想她回去,所以连派人追她回来也那么的心不在焉,江彤月轻笑了一下,慢慢地沿着小街走。
走了一段,天空竟然下起雨来,雨滴并不大,却是很密的细雨,江彤月心里有气,任着雨丝密密的朝她罩来,有些自暴自弃的往前走。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到那个酒楼去找母亲是不可能,发生了刚才的事,她更不可能找史冰清收留,一个身无分文的女人,在这样的雨夜又该去哪里?
路边还有小滩在做生意,用芦梗做的帘子搭起的棚子,有几个人在底下喝酒,她扫了一眼过去,看到一个人,停住了。
“可以讨杯酒喝吗?”她全身冷,现在只想喝一口热过的酒暖暖身子,所以她走到那个人桌前,开口道。
那人四十多岁年纪,脸晒得黝黑,带着风尘,已喝到微熏,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
江彤月就着脸上的雨水用手在脸上抹了抹,将脸上的妆擦去,那人一怔,没再说什么,拿了干净的碗,倒满,然后指指对面的位置。
江彤月坐下,抓起那碗酒就不管不顾的喝了一大口,却一下子被呛到,捂着嘴用力的咳,那人笑着看她咳,自顾自的往嘴里扔花生米。
江彤月咳了半晌才缓过气来,却忽然伏在桌上哭泣起来,声音很低并没有惊动旁桌的人。
对面的人看她哭了半晌,才拍了拍她的头,道:“丫头,你哭什么?”
江彤月抬起头满脸泪水,道:“哭我无家可归,史大人你肯收留我吗?”
史可法一怔:“你不是顾家的媳妇。”
江彤月摇头:“顾其权都死了,我什么都不是。”
“那你可以回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爹不会要我的。”
“好,那你过来,与冰清做伴。”史可法喝了一口酒,直接就答应了。
江彤月反而一怔,继而摇着头道:“不行,我不能与冰清一起。”说着又不要命的喝了一大口酒,这回没有咳,而是涩涩的咽了下去。
“为什么不能与冰清一起?”史可法问。
“因为冰清要嫁人了,我这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在她身边实在不吉。”
史可法笑:“谁信这个?”
江彤月听他说的坦荡,想到若换成自己的父亲,只可能将她赶回去,心里不由一暖,抓着碗又喝了一口,转了话题,道:“大人真想将冰清嫁给那个戏子?”
史可法也喝了口酒,反问道:“你觉得哪里不妥吗?”
江彤月看着碗里晃动的米酒,桌下的手握成了拳,恨不得将白小玉的秘密全说出来,但史可法会信他吗?是不是说出实情来,反而会说她胡说八道,图谋不轨?于是道:“只是觉得是个戏子,配不上冰清。”
史可法,道:“白小玉非凡夫,我很是看中,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冰清嫁他并不吃亏的,只是,”他说到这里停了停,眼睛看着帘外的细雨,眼中露出忧虑之色,“只是这扬州城可能转眼不保,身为热血男儿当与扬州城共存亡,但冰清是女孩子,我更希望她能嫁个牢靠的丈夫,能保她半生安稳幸福。”以史可法的身份本不应该与江彤月这样的小姑娘说这些话,但因为共过生死,两人又在这样的雨夜萍水相逢,不知不觉便说出了心里的忧虑。
江彤月一怔:“史大人是大英雄,手下的军队也是个个训练有素,扬州城怎么可能不保?”
史可法苦笑,却并不再接话,只是默默的喝着酒,旁边摊主人的小灶蒸腾出的热气与外面的雨丝混在一起,让人感觉潮湿得不舒服,不远处庙会的吵闹声隐隐的传到这里,史可法听到了,脸上的笑容更苦,冲江彤月,道:“是,我会守住这片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说着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江彤月拿了酒壶替他倒满,史可法看着杯中的酒,道:“其实我自督师扬州后就戒酒了,说来也巧,这唯一的两次喝酒都遇到你,丫头,不如这次你也陪我不醉不归。”说着将倒满的酒又一口喝下去。
戒酒再喝酒必定是有不痛快的事,上次就见他坐在河边流泪,江彤月知道不能多问,想想自己确实也有太多不痛快,但自己不能自暴自弃啊,他一个大男人喝醉倒在路上也没关系 ,她是个女孩子,喝醉也只会让人占便宜。
于是她就看着史可法喝,自己只是随便的喝一小口做做样子,雨下的越来越密,悄无声息的飘进来,史可法终于醉了,伏在桌上口齿不清的说着:“娘,孩儿不孝,不能回来给你祝寿。”
江彤月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史可法,为什么他见到的史可法与平日里百姓口中的史可法都不一样呢?百姓口中,他是神一样的人物,而现实,他只是个有烦恼,有担忧,思家心切的平凡男人。
拐到的脚似乎肿起来了,外面雨又大,她此时想走也走不得了,不如就坐在这里守着史可法,等他醒来,再难开口也要求他帮忙。
这样想着,人便安心下来,她其实也是喝了点酒的,此时有些微熏,学着史可法的样子趴在桌上,脸侧着,看帘外的细雨,迷蒙间看到街对面墙角的地方,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一个是柴飞,另一个当然是白小玉。
他们还是追上来了,她竟然趴着没有动,隔着雨雾与白小玉对视,而白小玉一直没有走上来,她知道,他在忌惮史可法,怕他忽然醒来,看到他的脸。
所以柴飞走了上来。
正要横过街,向她走来时,有人忽然先他一步,走到江彤月的桌跟前,柴飞一怔,止住脚步,看清那个人后,回头看看墙角里的白小玉,白小玉冲他摆摆手,一侧身消失在旁边的小巷里。
“爹,你让我好找。”是史德威,虽然史可法趴着,但仅凭他身上的衣服便认出来,赶忙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盖在史可法的身上。
史可法人竟然一下子就醒了,像高度戒备的士兵,既然睡着,一有动静就醒,看到史德威竟然又清醒了几分,双手用力揉了揉脸,脸上已没有方才面对江彤月时忧虑的表情,道:“你找来做什么?”
“我不担心你吗?”史德威将史可法扶起来,道,“走,我扶你回府去。”
史可法没有多言,跟着史德威站起身,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桌对面的江彤月,却见江彤月趴在桌上似已睡着了,便对史德威道:“你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倒是这个丫头,不能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你背上她,将她带回府去。”
史德威一脸错愕,指着江彤月道:“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谁?”他跟随史可法多年,当然知道史可法正直无私,不会做对不起义母的事,只是怎么会出现这个女人?
“一个过命的酒友,你也见过一次,带上她,回去交给冰清就可以了,”史可法说着跌跌撞撞的先出去了,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回头又吩咐,道,“别忘了给酒钱。”
史德威看着江彤月的侧脸,似乎是面熟,再看那边史可法已走远,摇遥头,无奈的将江彤月抱起来,这才看清她的整张脸,不由一愣,道:“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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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纠缠
江彤月哪是醉了,不过就是装醉,这样史可法就不能扔下她,至少给个地方住。
史德威一路背着她,因为要照顾走路不稳的史可法,所以走得并不快,他的背很宽,靠着很舒服,江彤月未醉,却有些倦了,不由迷迷糊糊的想,当时还是自己心高气傲了点,得知他有心上人就放弃了,其实做个小妾也好过现在的处境,只是自己现在已经是嫁过的人了,也配不上了吧。
进了史府,史德威直接将江彤月交给史冰清,江彤月只顾装睡,却听到史冰清对史德威道:“哥,我有话与你讲。”
史德威道:“太晚了,有话明天再说。”
史冰清却不让,说道:“我不想等明天,我现在就要说,我要与小玉成亲。”
史德威烦躁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一个戏子,又无父无母,你自小没吃过苦,嫁过去必定要吃苦头,将来反悔。”
“我不会反悔,这辈子都不悔。”
“我看你是戏文看多了,什么这辈子,下辈子,听哥的话嫁到刘家去,你上次不是也松口了吗?”
“那是义父说,扬州一战难免,哥哥你和小玉,甚至全城将士都可能战死沙场,他不想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我为了让他放心才松口的,但我现在想好了,如果你们都死了,我活着有什么用,不如与你们一起。”
“胡闹!”史德威吼了一声,“这事早已订下,我也已经应允了刘家,你不要再说了。”说着只听门“嘣”的一声,关上了。
江彤月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看到史冰清慢慢地蹲下来,在那边轻声的哭泣。
她心里忽然也跟着难受起来,都是为了那个白小玉,但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白小玉对谁真心,还是从来就不曾动过真心。
史冰清还在轻声的哭,江彤月有些受不了,翻了个身,假装是醒了,叫道:“好冷,好冷,咦,这是哪里?”
史冰清这才停止哭泣,擦着眼泪走过来,江彤月还故作惊讶,叫道:“怎么会是你,冰清?”
史冰清根本没有多少好友相逢的喜悦,看江彤月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淋湿了,哭丧着脸,道:“我帮你拿干衣服。”说着自衣橱里随便拿了件干衣服给她,看着江彤月将身上的衣裙换下来,盯着那衣裙猛然间想到什么,却又似乎觉得不可能,便又别过头去,道,“你不是嫁人了,怎么由我哥背回来?”
江彤月一怔,早知道她会问,便吸了吸鼻子,将自己事先想好的说出来,道:“我夫君死了,夫家人怕我争财产将我赶了出来,我只好回娘家去,但我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不要我,我就只能流落街头,幸亏遇到史大人。”说着便直接哭了。
她本就心里不痛快,所以轻易的就掉下眼泪,史冰清看她哭,本已经忍住了,被她一带,又哭起来。
江彤月就这样赖在史府,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白小玉一直没有再出现。
一大早,史冰清自丫头偷递给她一张纸条后,就一直满脸笑意,一个人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衣橱里的衣服比了又比,这才拉着江彤月偷偷说道:“吃过午饭,你陪我出去逛逛。”
江彤月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既然说让她陪着,她便不好多问什么,毕竟寄人篱下,不让你做丫环已经不错了,虽然扭伤的脚还没好透,但只是逛狂街,还是可以的。
史冰清又是随意扔给她一件衣裙,江彤月自己的衣裙一向偏素雅,史冰清的则偏富贵,她看了一眼,不好说什么,只好穿上了,镜中一照,还好并不至于太贵气逼人,就是有些不自在。
两人拉着手出门去,迎面正好遇到史德威,看到江彤月愣了愣,随即又对史冰清问道:“是要去哪里?”
“与江姐姐出去逛逛。”
“就两个人?”
冰清眉一皱,怒道:“不放心,你也一起去。”
史德威不再理会她,看向江彤月道:“确实是逛街去?”
江彤月点头。
史德威仍是有些不放心,但当着江彤月的面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放两人出去,自己进到里屋时,想到什么,问旁边的属下道:“下午白小玉当不当值。”
下属想了想,道:“他请了半天假。”
史德威脸一沉,道:“下次非将这丫头关起来不可。”
两人出了史府,江彤月一路跟着史冰清往城西走,城西有座月老祠,两人不一会儿到了月老祠前,史冰清这才停下脚步,对江彤月道:“你在这里等我。”说着自己进了祠去。
江彤月自门口往里面看,庙堂前的一棵扎满红绳的大树下,有一人一身素色衣服,双手负在身后正冲着朝她走来的史冰清微笑。
白小玉,她早知道是白小玉。
她看着那样的微笑,人缩回来,靠在门口的墙上,真想转身就走了。
月老祠外人来人往,她有点怕顾家的人会找到她,人有些慌张的四处张望,却看到柴飞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着她,她一慌,难道是借机将她带回去。
不及细想,她提脚就进了月老祠,走到正对着月老叩拜的白小玉与史冰清旁边,只要跟紧史冰清,白小玉就不敢动手。
史冰清起身看到白小玉,眉一皱,道:“不是让你在门口等着吗?你进来做什么?”
江彤月看看白小玉,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眼睛看着前方的月老像似乎完全不认识她,她不由咬了咬牙,道:“史大哥说他不是好人,我怕你受欺负。”
史冰清面露尴尬,道:“我哥何时跟你说的?”
“说过好几次了,”江彤月看着白小玉,“史大哥说白小玉此人身为戏子,却图谋不轨,看着史家的地位而来,要小心着点。”
“你胡说什么,我哥绝不会说这样的话,江彤月,枉我把你当自己人。”她此言一说,史冰清脸都绿了。
一旁的白小玉却笑出声,细长的脸微眯着看向江彤月,隐隐带着威胁的味道,江彤月只当没看见,继续道:“冰清,你大哥也是为你好,我只是将他的话照实说,你休要生气,天下比白小玉这种戏子好的人多了去了,你为何只挑他?”
“总比你嫁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好,”史冰清小姐脾气已经上来,哪肯轻易罢休,直接甩狠话道,“你别戏子戏子的叫,你现在寄人篱下,还不如一个戏子。”
这话说的颇重,但江彤月早知道史冰清的大小姐脾气,倒也不放在心上,而是点头道:“是,我现在只是个寡妇,处处招人厌,确实连个戏子也不如。”
她故意说的悲戚,这样反而显得史冰清过分了,史冰清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却被一旁的白小玉拦住了,抓着她的手柔声道:“她要跟就跟着吧,勿要生气。”
史冰清被白小玉一哄,顿时心就软了,虽然她心里还是愤愤,但自己方才说的话确实颇重了些,再看江彤月楚楚可怜的样子,想想今天大哥能放她出来,也是因为带着她,便只好跺了跺脚,道:“那好,你跟着吧。”
于是,当白小玉与史冰清在那棵树下系上红绳,有说有笑时,江彤月就在旁边剥手指;白小玉抓着史冰清的手亲吻时,她在旁边剥手指;一阵风吹来,吹乱史冰清的头发,白小玉替她理时,江彤月在旁边自己拨了拨头发,继续剥手指。
树上的红绳随着风飘动,江彤月看着,听到旁边的白小玉对史冰清道:“我已经备好了聘礼,明天就到府上提亲。”
她忽然很想问白小玉,你是真心的吗?但似乎,这样问便是带着怀疑的,是不相信他真的喜欢史冰清。
自己凭什么不相信呢?他不喜欢自己,难道对史冰清也一定是假意?
她不确定,也没有权利问。
没有痊愈的腿因为今天多走了点路一阵阵的发酸,她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不经意的抬起头时,看到白小玉正看着她,看她一下下的敲自己的腿,她心里不知为何猛然一揪,别过头去。
成了亲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她了,他不需要其他女人了,她只要守口如瓶,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着?
她忽然朝着那边庙堂里的月老像跪下,口中道:“月老,我不求姻缘,只求平安,只要让我平安无事,我什么事都可以烂在肚子里。”说着对着月老像嗑了三个头,这才又看向白小玉。
白小玉低头着,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拍拍身边史冰清的手,道:“冰清,听说这月老祠的素饼很是有名,我忽然很想吃,能替我买来吗?”本来该是男方去买的,却让史冰清去买来,所以白小玉的口气更温柔了些。
史冰清对白小玉的温柔哪还有招架之力,想也不想的站起来,道:“好,我现在就去买,你要吃桂花味的还是豆沙味的?”
“桂花。”白小玉摸摸史冰清的脸,笑得迷人。
史冰清顿时有些摸不着北,甚至忘了这事可以让江彤月代劳,人晕淘淘的跑去买了,江彤月却清醒着,她不能与白小玉单独待着,站起来就想去追史冰清,人却猛然被白小玉拉住。
她一慌,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呢?”白小玉脸上哪还有迷死人不偿命的温柔笑容,一只手捂住江彤月的嘴,另一只手刚将她往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扯。
两间屋之间,极窄的一条小巷里,白小玉钳住江彤月的手,劈头盖脑的吻下去,人贴紧了她,压住她不断挣扎扭动的身子,吻得嘴唇都发痛了才松开她,口中道:“让你逃,”说着又吻下去,轻啄一下,抬起头说了一句,“还敢逃。”然后又啄一下,如此反复不停。
江彤月一下下被吻着,忽然泪湿了眼眶,人挣脱不开,只能别开脸,口中道:“你这个骗子,骗子,说过会烂在肚子里,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
白小玉低笑,不再吻她,而是与她额头抵着额头,道:“想过太平日子吗?想也别想,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不会放开你的。”
巷子的风“呜呜”的吹过来,分明两人火热交缠,江彤月却觉得一股股的冷意涌上来,她很害怕眼前这个人,真的很害怕,惧他的怀抱,他的喜怒无常,却又觉得这个人像毒药一样正一点点的侵蚀自己的心,虽然疼痛且恐惧,但却深刻到闭上眼就能想起他,并不完全是因为害怕,而是他偶尔的温柔如水,她也在被迷惑,像冰清那般,只是一个了解他的本质,一个全都蒙在鼓里。
“所有一切,只是为了想娶她吗?你是真心的吗?”她冷静下来。
“我只对你真心,我说过的。”
“那为什么?”
“为什么娶的不是你,而是她,是不是?”他笑了,终于松开她,握住她的手,与她并排靠在墙上,抬头望着头顶一条狭窄的天空。
“谁稀罕嫁给你?”江彤月回了一句,“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招惹史冰清?”
“因为她是史可法的女儿。”
“你还是看中荣华富贵?”
白小玉只是浅笑,“是啊,然后骗了钱回来养你。”
他答的太顺口,让江彤月心里反而疑惑,真的只是为了贪图荣华还是另有所图,若说荣华,顾家本身就是一块肥肉,何必以戏子的身份接近史冰清,她不懂,也完全想不明白。
“你到底是谁啊,白小玉?”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问他了。
“是鬼。”白小玉扯着嘴角道。
“鬼?”
“该死未死,没有身份,空有肉身的鬼。”
“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白小玉道。
他的话音刚落,猛然听到外面史冰清的声音,白小玉这才松开江彤月的手,道:“史可法出生戎马,难得能与你这样一个小姑娘雨夜喝酒谈心,我要你……。”
“不要!”没等白小玉说完,江彤月直接拒绝,瞪着白小玉,“你休想让我再替你做什么事。”
外面的史冰清在叫白小玉,白小玉却盯着江彤月,半晌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道:“那就什么也别做。”说着,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史冰清与白小玉的对话声。
“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
“吃坏肚子了。”
“咦,她人呢?”
“说腿疼,先回去了。”
“她怎么这样,被我哥撞到不是穿帮。”
“没关系,反正明天我就去你家提亲了,让你哥知道也无妨,要不,你今天干脆不要回去了。”后面半句白小玉的语气轻挑,与平日里逗弄江彤月时的语气一般无二。
“讨厌!”
江彤月不知不觉的蹲坐在地上,他想揭穿那个人,想把一切都告诉史可法,告诉他白小玉不是好人,千万要小心,但那晚史可法说白小玉是可造之才,话语中已经很信任他,史可法会相信她吗?
她忽然很想缩在这里不出去了,任白小玉骗,管他谁上当,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她无处依附啊,她必须要找个人供她温饱,一个女人不可能像男人一样抛头露面讨生活,只有依附,所以史冰清说她连戏子都不如,她觉得一点也没错。
所以,还是要从这个小巷子里出去。
走出去,外面的阳光有些耀眼,她扶着腿,一个人慢慢的回史府去,走到快到史府门口时,有人自史府里出来,上了马车去,然后往西去了,她吃了一惊,那不是自己的父亲?
她快步进到府里,在回廊的地方与史可法遇个正着。
“史大人。”父亲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他来与史可法说了什么?
史可法穿着便服,双手负在身后,若有所思,看到江彤月,道:“回来了,丫头,我正有事找你。”
“我爹想让我回去?”不等史可法说什么事,江彤月已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想必你刚才在门口看到他了,说是顾家人看到你在我这里,所以你爹并非是让你回家去,而是顾家向他要人,他想将你送回顾家去,”他停了停,看着江彤月,“他本是想等你回来,直接将你接走,我也确实没有立场说不让你走,但最后还是让他先回去,我先问问你的意见,你肯回顾家吗?”
江彤月整颗心都往下沉,她是逃走的,之后就听说顾其权死了,顾家人知道多半与她脱不了关系,所以如果回顾家,绝没有好果子吃,但是,就如史可法说的,他没有立场让她留下。
“我不回顾家,但也不会为难史大人,我马上就走。”在她爹再来将她接走之前,她必须要离开,再回那个小院也好,浪迹街头也好,但绝不回顾家。
“我知道如若回去,等于是受活寡,丫头你真不想回去,我倒有个主意,”史可法却忽然道,“但会让你受些委屈,所以不知道要不要跟你提?”
江彤月一怔,还有比回顾家更委屈的事吗?
“史大人但说无妨。”
史可法迟疑了一下,道:“你肯嫁给阿威吗?”
江彤月愣住,以为自己听错,道:“史德威?”
史可法点头:“你知道阿威自小订亲,但因为战事耽搁了,至今都未成亲,这也是我一直觉得愧疚的地方,我想你嫁给他,但因为他的正室早已订下,所以……,”他没往下说,“这事我有私心,你完全可以不用答应。”
“我答应,史大人你这不是在为我着想吗?”江彤月却想也不想。
史可法反倒愣住,道:“你可想好,这可是做妾。”
“我本来也是填房,现在又婚过一次,原不可能再有翻身之日,史大人肯替我做主,我只有感激。”其实正中下怀不是吗?江彤月心里想,还有比这更好的安排吗?
“你想清楚了?”
“清楚的很。”自己拒绝才是傻子吧?
“好!这事我替阿威做主了,等一下差人与你爹说,他若同意,便可上门提亲。”史可法是个武将,做事本就雷厉风行,此刻看江彤月答的爽快,知道她也满意这样的安排,心里不由一阵欣慰,他跟这个女娃子有缘,希望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等再晚些时,史可法招来史德威一说,史德威先是愣了半晌,再看看在那边一声不响的江彤月,终于是答应了。
出来时,史德威送江彤月回房,两人沉默着在回廊里走。
行了一段,史德威道:“江姑娘,那是你自愿的吗?”
江彤月道:“当然是自愿的,”她停下来,看着史德威,道,“倒是史大哥,娶我这个成过一次亲的女人,是委屈你了。”
史德威马上摆手道:“不会,江姑娘你那么美。”说完,觉得自己失言,抓着头自顾自的走到前面去了。
江彤月跟在身后,看着史德威的背影,竟然就笑了,这才是踏实在的感觉,不是吗?而不是与白小玉一起时那种如同站在悬崖上的感觉,想到白小玉,她心里一沉,他知道自己要嫁人会是什么反应?是若无其事,还是咬牙切齿的想杀了她?
他还想着明天提求的事吧?而自己竟然先他一步决定嫁人了?是不是像在抱负?而她却只是想给自己找个依附,让人心安的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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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杀机
白小玉进了史府,由柴飞抱着聘礼,他难得的穿了一身深色的衣袍,显得严肃一些,发髻也仔细梳过,插了根碧绿的翠玉簪,不张扬也不至于寒酸,整个恰到好处,人因为有喜事而嘴角上扬,看上去英俊非常,眼睛扫光华光溢彩。
“提亲?”史可法听到时人略略愣了愣,随即看了看陪在一旁的史冰清,道,“冰清,你是下定决心跟他了?”
史冰清羞红了脸,点点头:“女儿决定了。”
史可法想了想,终于还是点点头,道:“也罢,既然两人有情,我也没有棒打鸳鸯的道理,不过小玉,”他看向白小玉,“我虽是冰清的义父,但阿威才是她至亲的人,所以这事我不能一人作决定,还是得问问阿威的意思。”
白小玉当然点头,道:“那是当然的,”眼睛看了看四周,道,“不知史大哥去哪里了?他今天不当值啊。”
史可法笑了笑,道:“说来也巧,他跑去江府提亲去了。”
白小玉一怔:“江府?”
史冰清在一旁轻声道:“就是上次与我一起的江姐姐。”
自史府出来,白小玉不发一言,一路走的极快,柴飞在后面跟着,跟了一段路才忍不住道:“主子,我有话不知该不该讲?”
“说!”白小玉语气极不好,隐隐带着怒气。
“江姑娘是不是该杀了?”
白小玉脚步猛然停下,似乎刚刚自某种情绪里缓过神,眯着眼,道:“怎么?”
“她知道我们太多事,此次她若嫁给史德威,难保她不会将我们的事说出来。”
白小玉抿着嘴不说话。
“主子想将她留在身边,我无话可说,但现在她若成了别□,那还能留吗?”
白小玉仍是不说话,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柴飞看着他的神情,忽然有了些惧意,他手下的人都称他大哥,但他与自己的那帮兄弟都称白小玉为“主子”,这位“主子”平时笑里藏刀,不怒而威,鲜少是发着怒的样子,此时他的表情却着实有些可怕,他在生谁的气,难道是江小姐?
“主子,”见白小玉半晌不吭声,柴飞几乎是硬着头皮,低声道,“莫非主子你是舍不得?”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自白小玉的眼中看到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崩断,但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因为白小玉扬起唇低低地笑了,道:“你说杀了她?”
“是。”柴飞呐呐道。
“那你说,”白小玉抬起头,“若她死了,史德威成不了亲,是不是会牵连我向史家提亲这件事。”
柴飞道:“那是一定的。”
“所以,我现在杀她是不是做了件蠢事?”
柴飞一怔,看看白小玉,道:“是这样子。”
“至于我是不是舍不得她,”白小玉停了停又道,“是有些舍不得,所以怎么可能看她嫁给别人,还不如直接将新郎官给杀了。”说完这句话时,他眼中的杀机暴张。
“主子?”紫飞看着白小玉的表情。
“我娶史冰清他多方阻挠,此时又要娶我看中的女人,之前杀不了史可法,不如现在就断了他的左膀右臂,他若死了还有谁会再说我居心不良?”江彤月那丫头也好断了念想,嫁人,想也别想。
江家当然是攀龙附凤的,不然不可能将二八年华的女儿嫁给六十的老头,所以一听史家公子要娶,只稍稍矜持了下,便同意了,之后听说顾家曾经闹过,毕竟若江彤月没逃出顾家应该仍在守丧期,哪可能转眼就嫁他人,但顾其权已死,顾家人丁又单薄,顾婉仪虽强势但踢到史家这块铁板也就不吭声了,至于顾家唯一领养的长孙,巴不得少一个人来争财产,对此完全默认。
江彤月嫁人已成定局,定在次月初十。
江彤月终于可以再回娘家,等候成亲的那天史德威来娶她。
有一瞬间江彤月几乎忘了有白小玉这个人,至于嫁去顾家以及之后种种一切犹如梦一场,此时,她梦醒了,如愿以偿的为自己找到了夫婿,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中午时,史冰清来看她,送来史德威买的几套首饰,脸上却忧心忡忡,江彤月再三追问,史冰清才道:“左良玉率数十万兵力,由武汉举兵东下,要‘清君侧’,我爹前几日奉命兼程入援,抵燕子矶,唉,又是自己人对自己人,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那你哥呢?”
“我哥奉命守城,这几日忙得很,所以让我来看看你,”史冰清说着看看江彤月,道,“你若想我哥了,也可以去瞧瞧他,顺便帮我劝劝他我与小玉的事,他这段时间已经有些松口了,若我们姐妹能同一天成亲,也算是天大的好事啊。”
听到她说白小玉这个名字,江彤月不知为何心里猛然跳了跳,又是白小玉,只有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才知道之前的一切并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发生过,他不是无处不在吗?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曾在她面前出现过,难道真的放过她了,真的决定要与史冰清成亲?是否也盼望着与她在同一天成亲?
不,那就不是白小玉了,她不信他的,他定是又在计划着什么,但一切都她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不在她面前出现,一切都随他去。
“你哥既然这几日忙,我就不约他了吧,改日再说。”她随口应道,其实她与史德威并不那么谈得来,两人在一起时往往相顾无言,多少尴尬,所以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了吧,万一对方生了厌烦之心,到时反悔,自己就空欢喜一场。
“一时半会儿还是走得开的,我哥很想见你哦,一听我说你约她去看琼花,欢喜的很。”史冰清却道。
江彤月一愣:“我何时约的他?”
“今早啊。”
“史冰清!”
史冰清嬉笑着:“你们都要成亲了,我与小玉却到现在都没着落,江姐姐,你帮帮忙,替我与哥哥说说,他定是会听你的。”
“原来是为了你自己啊,”江彤月哼了哼,忽然想到什么,道,“这主意是白小玉想出来的吗?”
史冰清道:“你们为什么都对小玉有偏见呢?他只说这几日我哥吃住都在城楼之上,人都快傻了,不如用你将他约出来,好让他有机会下城楼来一个人透透气,至于劝我哥的事,都是我自己想的。”
“他说用我将他约出来?”为何这句话听上去如此让人心惊呢?白小玉已经有多少次利用她达成某种目的了?为什么白小玉要这么好心?难道与冰清有一样的目的想让史德威同意他们成亲?
“你约你哥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下午,东郊啊,小玉带我去过那里,有整片整片的琼花林。”
“你哥一个人?”
“当然,莫非你希望有好几个人跟你们一起吗?”
“走,”江彤月站起来,“现在我们去就找你哥,说我们不去了。”
江家离城楼并不算近,江彤月与史冰清赶过去时,守城的卫士说,史德威吃完饭就出去了。
史冰清在一旁笑,道:“哥哥几日不回家,定是满脸胡子,全身脏兮兮,这次与你约见,我想是先回家清理,江姐姐,你这是急什么?”
江彤月不理她的调笑,道:“我们分两路,你回家去,若你哥在家,让他别去赴约,我去东郊,看你哥是不是直接去了那里。”
说着,她人已走到路对面,雇了马车往东郊去,也许一切都是自己多虑了,但为何心里如此不安?江彤月想着,不由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东郊,整片的琼花,本来三月开的琼花因为今年天冷,所以四月开得正盛,江彤月下了马车,远远地看到不远处地亭子里有个人背对着她站着。
史德威已经到了吗?
她朝着那个人影走过去,走到近时才觉得那背影比史德威要瘦削一些,那更像是……。
她脑中“嗡”的一下,转身就跑。
“难得约你出来看看风景,月儿,你就这么绝情。”声音飘过,那人影转眼已经到了江彤月的面前,正是浅笑着的白小玉。
江彤月避无可避,只好立在那里,看着白小玉道:“这又是你设的计?”
“什么设得计这么难听,我只是觉得这处琼花开得极好,想约你出来瞧瞧。”
“那史德威呢?冰清约过他来这里,她不会骗我。”
“我只是临时借你的名义改了地方,他此时应该去了西郊。”
“那我去西郊。”江彤月想也不想的,绕过他就想走。
白小玉哪容她离开,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道:“东郊才有琼花,西郊只有杀戮,你去做什么?”
“杀戮?”江彤月一惊,瞪大了眼。
白小玉仍然笑得如沐春风,道:“他想娶你,当然该杀,走,陪我去看琼花。”说着手一用力,将江彤月一把抱起,走向那个亭子。
杀戮?江彤月方才只是觉得史德威可能有危险,却未想过到底是什么危险,竟然是要杀史德威吗?江彤月全身皆寒,却也不挣扎,颤着声音道:“你怎样才能不杀他?”
白小玉道:“我令已下,此时从东郊往西郊阻止也来不及了。”他话音一落,忽觉手臂上一阵剧痛,低头去看,却见江彤月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他吃痛,勉强空出一只手来,对着江彤月颈后的穴道一拍,江彤月不自觉的松口,唇上却已沾了点点血迹。
他顺势一扔,直接将江彤月扔在地上,阴测测的说道:“你何时想我想成这样,竟然到了啃咬我的骨的地步。”
他扔得并不重,江彤月顺势躺在地上,已经满脸的泪水,嘴上还有白小玉血的味道,她抬手擦了擦,爬起来,一句话也不说,一跌一拐的就想离开。
她最早与白小玉相处时还会吵,还会挣扎,经常被白小玉吓得满脸惊惶,白小玉还以此为乐,此时却上来就狠咬了白小玉一下,不吵也不闹,当白小玉不存在一般,只想离开。
白小玉哪受得住这样对他冷落,之前听到江彤月要嫁人心里就已是满腹怒气,此时江彤月又是这样的态度,他不由走上一步,抬手一捞,就自背后将江彤月抱在怀中,道:“既是来了,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
江彤月还是不挣扎,只是看着白小玉道:“怎样才能不杀他,怎样才能不杀他?”
她感觉到白小玉困着她的双臂肌肉一紧,显然是发怒了,但她心里只想救史德威,并不是她多在乎这个人,而是史德威若因她而死,她会背负多大的罪,守城大将,史可法的至亲,若因她而死,何其无辜?早知道就不嫁他了,早知道就别做那样的美梦,妄想找个可靠的依附过一辈子。
“说过来不及了,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我如何阻止,”白小玉咬牙切齿,见她一心只想救史德威,眼里哪还有她,怒道,“你现在是怎样?恨透我了是不是?连看一眼也懒了?”
他这样说着,却看到怀中的江彤月竟然就笑了,他一怔,看着她,眼见她有些突兀的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道:“我何德何能竟然令你这么牵肠挂肚,你真有这么喜欢我?”
她的手指冰冷,缓缓的抚过白小玉的脸庞,眼中带着迷离却别样的神情,白小玉看着那种神情,眸子在同一时间猛然一缩,低头对着江彤月带血的唇用力吻下去。
他也不知道只是这么一句话,这么一个表情,自己竟然像是被蛊惑了,让他心里的怒意更烈,有股冲动叫嚣着往外冲,让他不由自主的吻下去,但那个吻并不是吻,是带着撕咬的,带着压抑的愤怒,是连自己也吃惊的某种情绪,宣泄一般,在唇与唇的碾磨之间,在牙齿与牙齿的碰撞之间,他轻易的咬破了她的嘴唇,偿到了血的味道,然后嗜血一般更加的深吻下去。
江彤月还是没有挣扎,本来握紧的右手,此时将掌心里银簪的尖锐露了出来,对准白小玉心口的地方狠狠地刺了下去。
她甚至来不及看白小玉的表情,转身拔腿就跑,等找到方才雇的马车,外面忽然的下起雨来,她催着车夫快跑,身体不住抖着,那只银簪一直被紧紧的握在手中,她好不容易举起放在眼前看,上面还带着的白小玉的血。
他死了没有?是不是倒在雨中流了一地的血,还是那两下根本不算什么?他死了没有?
外面春雷阵阵,她还在不住发着抖,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就动手伤人,而且对方是白小玉,如果没死,他一定会杀了她,天涯海角一定会杀了她。
她人抖得更厉害,眼睛望着车外的雨势,既然冲动之下动了手,是不是也要为自己的冲动负责,将事情做利落了。
也就是,确定他死了再逃,如果没死,就……。
她骤然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人却在同时冷静下来,转身让车夫停车,让他去史府带信,自己真的又跑回去。
雨下的很大,她拎着裙子跑回去,远远地看到白小玉仍然躺在那里,大雨中动也不动,是死了吗?她握紧手中的银簪,心里怕到极点,人犹豫了半天才敢走上去。
白小玉还活着,手捂着胸口,血正自他指缝间淌下来,眼睛已经看到她,竟然是在笑,人咳了咳,微微侧着身子道:“你怎么又跑回来,是看我死了没有吗?”
江彤月不说话,握着簪子靠近他,他看到那簪子笑容更盛:“果然是聪明的女孩子,来,对着我咽喉再来一下,之后你就再无后顾之忧了,不然我还真死不了。”
江彤月手抖得厉害,人在白小玉身旁跪下,举着手就想刺下去,却怎样也没有之前的勇气了。
雨下的更大,将两人淋的湿透,江彤月手举了很久,终于连举着簪子的力气也没有了,被她扔在地上,人猛然间哭起来,嚎啕般,一旁的白小玉怔住,只是看着她。
江彤月哭了很久才停下来,看着白小玉道:“你还是骗我,你到现在还未死说明那两下并不能要你的命,你却不躲起来,偏要躺在这里淋雨,做给我看的是不是?你猜到我会回来,看我是不是真的下得了手杀你是不是?”
白小玉笑了,道:“你错,你已经刺了我两下,我还有再试你的必要吗?你银簪虽细让我出血不多,但却碰巧刺中了胸口要害,我一动就气血上冲,一时半会儿还动不了,月儿,你要不要再试试杀了我?”
“住口,说过不要再叫我月儿。”江彤月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又哭了一会儿,人猛然间站起来,转身就走。
“去哪儿?”
“逃走,既然下不去手,我就逃走,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史德威也不嫁了,我现在就回去带上我娘逃出扬州去,离你越远越好。”她说着人真的就走了。
白小玉是真的动不了,眼看着江彤月走远,有些哭笑不得,却同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叫江彤月的名字。
像是史德威。
柴飞没得手吗?他定是听到江彤月来东郊,所以找来了。
他试着动了一下,一股血气直冲上来,还是不能动,真该死!眼睛却瞧见江彤月又跑回来,走到他身边。
他这次只有苦笑,道:“反悔了,又想杀我?”
江彤月不理他,使力将他扶了起来,藏在旁边的一处琼花丛中,人跟着就要出去,白小玉却拉住她的手,道:“为什么?”
江彤月满脸的雨水,看着白小玉道:“放过史德威,我与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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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山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
前章的名字由“山雨欲来”改为“杀机”,新章名:山雨欲来
史德威原来没去西郊,史可法的信史回城,他刚出城楼又急急回去,等听完信史回报,再出城楼时正好遇到史冰清,才知江彤月去了东郊。
江彤月被找回时全身淋得湿透,史德威心疼不已,忙脱了身上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带她上马回家去。
江彤月被冻得全身发抖,等回了家母亲又是姜汤又是让她泡澡,等泡澡出来换上干衣服,人才觉得好一些。
白小玉还在那里吗?一个人躺在床上,闭上眼想到的就是白小玉,柴飞会发现他吗?是不是不知道他被藏在花丛中,所以他现在还在那里?
就像小时候不小心听了鬼故事,即使怕着那样东西却又止不住的想,连做梦也在想,她怕白小玉,怕着方才在花丛中对他的承诺。
“放过史德威,我与你一起。”
方才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了呢?而他是怎么回答她的?
他没有答,只是笑了,笑得很得意。
脸不由得发红,同时心里却忧虑起来,是她自己答应的亲事,聘礼也送了,现在又要怎么回绝?
她想得发愣,母亲自外面回来也不知道,直到听到母亲的叹气声才回过神,抬头时看到母亲坐在床沿上,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娘?”她拍拍母亲的手。
母亲回过神,抬手抚了抚江彤月还未干透的发,道:“这扬州城恐怕要守不住了?”
江彤月一惊,道:“你听谁说的?”
“城中百姓都在传,人心惶惶,已经有人举家搬迁往南去了,方才你的几位姨娘也都在劝你爹尽快离开扬州。”
“那爹怎么说?”
“他不肯走,说根在扬州,死也在死在这里,但你的姨娘们都不同意,方才吵得凶,”母亲说着又是叹了口气,“你爹没办法,已经同意这几天让家眷先走。”
“爹是妥协了,准备走了?”
母亲摇头:“我看他是准备一个人留在这里,是死也不会离开的,”她眼中满是忧虑,握着江彤月的手道,“其实谁都看出他不会走,但没有一个姨娘揭穿他,因为她们巴不得马上走,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小月,你也随她们一起走吧。”
江彤月一愣,觉得母亲的话不对,道:“那你呢,娘?”
母亲竟然浅笑了一下,道:“我留下来陪着你爹。”
“娘?”
“不管是不是会打仗,我不能让你爹一个人,他是个养尊处优的人,若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他这样有多可怜。”
“我不懂,”父亲对娘早就没了情意,自己又是个女儿,母女两人平日在府中度日有多辛苦?受尽多少白眼?更别提父亲,早已纳了年轻的妾,对母亲除了打骂别无其他了,“陪着他?那些生了儿子的姨娘们,得宠的妾们都走了,娘你却说要陪着他,这府中最不该陪着他的人就是你。”
“你是不懂的,你爹,可是娘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啊,”母亲眼中现出迷离之色,手一下下的抚着江彤月的头,“他无情,但在我心里却一直是我的天,也许他早忘了十六年前他亲手为我戴上的那只蝴蝶簪,我却一直戴到现在。”说着她抬手抚了抚发间的那只颜色已经发黯的簪子。
“世间情意不是海誓山盟,而是不离不弃,小月,你还小,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娘的心。”母亲的眼早已被岁月被父亲的无情熬到干枯,此时,说这番话时,眼却不自觉的亮起来,像重新涌入了清泉,亮得刹是迷人。
江彤月怔怔地看着母亲,母亲是一个多么没有主见的人啊,怕事,胆小,此时却哪来的勇气决定这么一件事?她是不懂这种不离不弃,却不知为何有些想哭的冲动,人倾过去伏在母亲肩上,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不行,若真打起来,你哪还有命在,你走,你一定要走。”母亲推开她。
“你忘了我有婚约在身,是嫁给史家公子啊,”江彤月道,“史家是这扬州城的天,扬州的安危都要靠他们以命相博,若我现在一走了之,岂不成了无情不意,不是将爹最看重的面子丢尽?何况,你说对父亲有情,我就不能对史家公子有意吗?”她现在只有这么说,虽然方才还想着遵守对白小玉的承诺与史德威退婚,但现在的情况,只有这样说,母亲才能让她留在身边。
母亲果然被说动了,没有再说话,而是抱住江彤月,无声的流下泪来。
之后的几天,江彤月一直在家中,局势似乎真的很乱,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姨娘们在这几天里各自离开了,父亲目送着她们离开,人一下子老了许多,唯一欣慰的是她们这对母女还在,他惊讶的同时,不由感慨万千。
白小玉自那次后没有再出现,没有让他兑现那天的承诺,更没有逼他退亲,她忽然怀疑那日白小玉伤真的极重,或者柴飞没有找到他,他已经死了?
又是几日,传泗州城陷,史可法无耐退回扬州。
父亲前去探望,不得见,便让江彤月再去,顺便问问局势是不是真的那么糟。
江彤月进了史府,史德威将她带到史可法的房前,脸上忧心忡忡,道:“义父回来后心情极是不好,除了政事,就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
江彤月本想回去了,但想了想,还是敲了下门,道:“史大人,我是江家的女儿。”
以为史可法不会开门,门却开了,史可法满身的酒气,冲江彤月道:“进来吧,丫头,正好陪我喝会儿酒。”
江彤月看看身旁的史德威,点了点头,跟着史可法进去。
史可法桌上只有一个空碗,一坛酒,还是一碗粗盐,江彤月看了一眼,道:“为什么没有菜,这碗盐是做什么?”
史可法将装盐的碗往旁边一倒,替江彤月倒了一碗酒,道:“厨房的菜和肉都犒劳将士了,只有这盐配酒。”
江彤月道:“这样喝酒伤身,怎样也要弄个菜来,我帮你去做。”
“不用,陪我喝一会酒就行了。”他说着,自己倒了一碗一口喝下去。
江彤月没再说什么,在桌对面坐下,自己也喝了一口。
两人半晌都不说话,只是一口口的喝,史可法喝的双眼发红,看着窗外□,不由长长叹了口气,道:“分明大好□,却是大势已去,穷途末路了。”
江彤月道:“清军真的会打到扬州吗?扬州城会怎样?”
史可法摇头,却不说话,一口又将碗里的酒饮尽,好一会儿,又替自己倒了一碗,看着碗中的酒,道:“我师承左公,蒙他器重,几十年来上对朝廷下对百姓丝毫不敢懈怠,如今局面,我虽殚精竭虑怕也是无可奈何,若哪日下到黄泉再见到我老师,怎么有脸见他?”说着,人趴在桌上,鼻间似乎有哭泣之声。
江彤月看得一阵心惊,这是谁,这是守城大将史可法,这城中万人心中的英雄,此时却为这局势焦虑如此,怪不得他要关上门,怪不得连自己的义子也不想面对,因为他是万人心中的神,神不能脆弱。
而她也至多是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三次喝酒,三次都由她陪着,这是缘份吧,而她一样的无可奈何。
史可法趴在桌上没有再起来,想是醉了,江彤月站起来想找件衣服替他盖上,却看到掉在地上被撕碎的纸,她随便捡起来一张看:……法早晚必死,不知夫人肯随我去否?
江彤月手一抖,那纸又飘落在地上,是给史夫人的家书吧,为什么更像是遗书?想与他的夫人一起死吗?她眼眶忽然一红,回身看着史可法,想到母亲的话:世间情意不是海誓山盟,而是不离不弃。
没错,史可法不是神,他不过是有血有肉的平凡人,一个人关起来痛苦,走出去时却装着心如铁石,所以此时看来才更让人心疼吧。
一滴泪狠狠地掉下来,她拿起衣服替史可法盖上,然后擦去眼泪逃也似的出了屋去。
史德威见她神色不对,坚持要送,她不让,一个人出了史府,觉得胸闷不已,连跑了几条街才敢用力的大喘几口气,然后自人群中看到有人向她走来。
是白小玉。
他未死,好好的活着。
眼泪不期然的决堤,她不知道自己哭些什么,人却不想面对白小玉,提脚又要走,却被白小玉上前几步扯住,扯进旁边的巷子里。
“怎么又哭了,以为我死了是不是?”白小玉竟然在笑,抬手替她擦眼泪,她却躲着,白小玉硬是扳起她的脸,仔仔细细的擦去,见她的眼泪又掉下来,叹了口气,吻了下她的眼睛,道,“到底是怎么了?”
江彤月半晌才止住哭,靠在墙上呆呆的看着自己有脚,道:“我们都会死吗?”
白小玉皱眉:“死?”
“清军攻城,我们都会死吗?”她又问了一遍。
“你怕?”
她木然的摇头,道:“只是觉得等待死的过程让人受不了。”
“你不会死,我保证。”
江彤月眼睛眨了眨,并没有因为这个保证有什么表情,抬头看着白小玉:“你相信不离不弃吗?”
白小玉的眉皱得更深,道:“江彤月你今天是怎么了?”
江彤月却忽然又笑了,摇头道:“没什么,说出来你也不会懂,”她侧过头,看着巷子外的人来人往,叫了声,“白小玉。”
她极少的这样心平气和的叫他名字,记忆中似乎第一次,白小玉不知为何脸上已有了些怒意,道:“说。”
“不要做让我更恨你的事。”江彤月说。
“不要做让我更恨你的事。“江彤月说。
白小玉却一直没有回答她,他的眼神转眼变得深沉如海,望着江彤月道:“坛子想你了,要不要跟我回去看看他?”
江彤月没有动,白小玉知道她在想什么,道:“答应与我在一起,你现在又怕了?”
江彤月抿了抿唇,终于跟着他走了。
小院已经很久没有回来,白叶早就嗅到了她的味道,趴在门上望着她,不亲热,也没有要攻击的意思,看到白小玉与江彤月的手牵着,它的头歪了歪,若有所思的样子。
坛子正在劈柴,上身□着露出一身的肥镖,看到江彤月进来,有些不好意思,慌忙的拿衣服穿上,但因为混身是汗,衣服贴着皮肤,怎么也穿不上。
“小娘子来了,”他用力一扯,竟然扯坏了衣服,更加不好意思,干脆将衣服又脱下来,扔在地上用力的踩,“让你坏,让你坏。”
江彤月傻傻地看着坛子的动作,本是要上去打招呼的,现在反而不知道说什么,还是白小玉道:“别闹了,坛子,去做几个好菜,小娘子今天在这里吃饭。”
“我不……,”怎么可以在这里吃饭,现在城中乱得很,稍晚点回去母亲定是要担心的,却看到坛子已经欢天喜地的奔出去买菜了,阻止也来不及。
院里只剩下白叶和两个人,江彤月猛然间觉得有些局促,挣了白小玉的手道:“坛子也见了,我走了。”
白小玉却哪肯放她走,手一捞便环着她的腰将她扯回来,拥在怀中,嘴贴着她的耳廓道:“史德威我是没再动了,那天你说与我一起,要怎么个一起法?”
江彤月脸一红,道:“你费尽心机与冰清成亲,又要怎么与我一起?”
白小玉道:“你这是在吃醋吗?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碰过史冰清,我清白的很,要不要检查一下?”他故意避重就轻,说话间已经将江彤月抱了起来,往屋里去。
江彤月心慌,叫道:“你不要过份,让我回家去。”
白小玉一脚踢上门,将江彤月抵在门上就是一顿亲吻,那个吻比起以往有些肆无忌惮,似乎任着热情燃烧,不隐忍,完全疯狂,烧到哪里是哪里,最后连吮吸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却仍是抵死的不愿放开。
江彤月虽然被吻过多次,这回却吓到了,好不容易得空,叫道:“放开,放开我,你不是前几日才受得伤?”
白小玉的吻已经游走在江彤月的颈间,听到她这么说,报复似的扯开江彤月的衣领,隔着里衣放肆的在江彤月的右胸上张口一吸,听到江彤月尖叫一声,才放开她,喘着气道:“想不想看看伤口?”
江彤月摇头道:“不想。”
白小玉于是又吻上去,道:“那就继续。”
江彤月狠命的将他推开,带着哭腔叫道:“看。”
白小玉失笑,放开她,开始脱衣服。
精瘦得上身很快露出来,上次受过伤的地方与被江彤月刺的地方差不多在一处,此时包着纱布,还好,他纱布没有拆,而是道:“刺得很深,到现在还是疼,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江彤月犟道:“是你自找的。”
“那你又舍不得杀我?”
“不是舍不得,是不敢杀,就算是只猪我也舍不得下手的,你……。”江彤月嘴上不饶人,还想往下说,白小玉却又吻了上来,手将江彤月的裙子提起来,然后一用力托着她的臀,将她抱起来。
这个动作完全将江彤月吓住,人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抱住白小玉的脖子,双腿被迫地张着紧贴白小玉,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他难耐的欲/望,她人不由自主的颤起来,不肯再任着白小玉亲吻,别开脸叫道:“放我下来。”
一开口却发现声音也是软弱无力的,她无措的看着白小玉,而白小玉却根本不听她的,张嘴去咬江彤月的肚兜带子,她曲着身子不让他咬,他却忽然一脱手,江彤月以为要掉下去,下意识的搂紧白小玉的脖子,胸口贴向他,等感觉胸口一片湿意时,白小玉已经咬开了带子在亲吻她胸口的绵软。
“呀!”她尖叫了一声,整个人软下来,胸口异样的感觉让她混身发烫,人又想曲在一起,却被白小玉死抵在门上,而腿间同时感觉到白小玉的欲/望又暴张了几分。
逃不掉了吗?她迷迷糊糊的想,感觉白小玉肆无忌惮的亲吻她的身体,或舔或咬,让她的身体软作一滩水,想逃又没力气,只能任着她胡作非为。
“小娘子,我买了鸡,给你炖鸡烫好不好?”忽然,外面传来坛子的声音,应该是回来了。
两个人同时回过神,白小玉浅笑了一下,咬着江彤月的锁骨,道:“别管他,我们继续。”
江彤月哪里肯依,拳打脚踢的想挣开,有几下打在门上,只听外面坛子走近,道:“主子,你在与小娘子打架吗?小娘子打不过你的,你住手啊。”说着就来敲门。
江彤月不得已停止挣扎,紧张地看着白小玉,白小玉这才将她放在地上,手却没有松开她,人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她可以听到的声音,道:“箭在弦上了,怎么办?”说着抓了江彤月的手往下移,最后按在自己的欲望上。
江彤月不由的挣了挣,却被白小玉握紧了,牵着她干脆自自己的裤腰伸进去,轻声却带着引诱似的说道:“握紧了。”
那东西烫得惊人,江彤月惊恐地看着白小玉,脸红得像火烧一样,白小玉低头吻住她的唇,同时带着她的手缓缓移动。
两个人依在一起,唇齿交缠,白小玉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手上的移动也越来越快,门外一根筋的坛子还在不住敲门,两个人跟着门一起一下下的震动,江彤月听到白小玉喉间发出极低的闷哼声,随着手的移动,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绷紧,脸上是不同以往的神情,似痛苦又似欢愉,到最后,他连亲吻也停住,只是盯着江彤月,江彤月被他的神情所惑,也看着他。
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吧,虽然做着如此让人脸红的事,江彤月不由自主的想,如果扬州明天就被攻陷,她明天就死去,今天的事也就无所谓了吧?不用揣测这个人的心思,不用想这个人到底骗了自己几分,是善是恶,所以明天就算是末日也没什么不好吧?
耳中忽然什么也听不见,只有欲/望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心魂,她止不住的颤抖着,白小玉的眼神越发迷离,有种摄人心魄的妖美,江彤月手上因为那样的摩擦疼痛而滚烫,人却不由自主的被那样的眼神吸引,像受了引诱般凑近白小玉,亲吻下去
白小玉的动作骤然一停,却只停了一下,抓住她狂吻回去,同时,手上动作变得更快。
人被冲到尖端时,江彤月手中的滚烫猛然间又暴张了几分,她再也握不住,而白小玉整个人忽然颤了下,跌靠在她的身上,喘息不已。
手间一片润湿,手指已经完全麻了,她却不敢的抽出来,只是听着他的呼吸。
门外的坛子几乎要将门打破了,白小玉这才调整了下呼吸,道:“小娘子再替我换药,乖乖做饭去。”
坛子“哦”了一声,走开了。
他看着整个人呆在那里不动的江彤月,笑了,将江彤月的手拉了出来,就着自己的里袍擦干净,然后放在自己的唇间亲吻,轻声道:“它很喜欢你,”说着边吻着她的唇,边替她整理衣衫,而□在外的肌肤全是点点红痕,他扬了扬眉,十分满意,见她仍是发愣,拍拍她的脸道,“发什么呆。”
江彤月这才回过神,人一软,跌坐在地上。
白小玉大笑,道:“只是这样你便承受不住,若真要了你,是不是要晕过去几次?”他最后半句说的暧昧,替江彤月扣上最后一粒扣子,将她拥在怀中,道,“待会儿乖乖吃饭,吃完饭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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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婚约
局势越发的紧,史可法下令城门紧闭,不许再有城中百姓举家逃离,免得人心惶惶,他还安排了士兵轮流在每家每户门口值班,以防有突发事件。
本来说要让史冰清嫁去的刘家像其他大户人家一样,一夜之间搬离,史冰清的婚事于是没了着落,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史德威对妹妹与白小玉的婚事终于松口,答应等自己成了亲后,就给史冰清办婚事,也因为有了这层关系,白小玉更受信任,可以与史可法等人一起商讨战事。
江彤月也没有闲在家里,经常会跑去史府帮忙,也好随时知道局势变化。
今天大堂里的商谈比以往都要久,几个人出来时脸色都不怎么好,江彤月端着茶站在门口,本来想送进去的,看到人都出来了就只好傻站在那里,眼看那几个人叹着气走了。
史德威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放在一边,对江彤月,道:“江小姐,我有话要跟你说。”说着,将她拉到不远处的一处亭子里。
他将江彤月抓得很用力,等意识到,猛然松开手时,看到江彤月的手都红了,不好意思的抓抓头,看着她的手,又说了一遍:“我有话要说。”
“何事?史大哥请说。”江彤月将手缩在袖子里揉了几下。
“最近局势不太好,”史德威说了这句停了停,看看江彤月,道,“婚事,可能等不到月中办了,我想了一下,也与义父商量过,最好能提前。”说完,他看着江彤月的反应。
江彤月看他表情这么认真,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却是这件事,她低着头,没有马上答,这本是没什么的,但她答应过白小玉,虽然他没有逼她退婚,但现在人家要求提早办婚事,她也不敢想也不想的答应了,谁知道白小玉知道后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小玉,我听外面都在传要打仗了,是不是真的?哥哥都不肯告诉我。”
“女孩子别管这么多事,要打也有我保护你呢。”
不远处传来白小玉与史冰清的声音,江彤月不由得看过去,见史冰清的手勾着白小玉的臂腕,而白小玉的眼睛则不期然的往这边看了一眼。
江彤月一惊,转头冲史德威道:“这事我得先回去与父母商量一下。”
史德威点头,道:“应该的,本来就是我这边太突然了,小月,”他忽然间改了称呼,有些笨拙的拉住江彤月的手,“我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不该想太多儿女私情,但我真的很想将你娶回家,我怕再晚便没有时间了。”他说的诚恳,人因为激动,额头上有隐隐的青筋绽出。
江彤月被他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这个人有这么喜欢她吗?她一直觉得史德威娶她,是因为史可法的缘故,却原来是真心想娶她的。看着那张算得上英俊的脸满是恳切,江彤月不免感动,如果嫁给他,他一定会是个好丈夫的,可是她跟他还可能有缘份吗?
不远处的白小玉还没有走,史冰清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江彤月知道白小玉一定在听着看着,只觉得如履薄冰,便不想再与史德威多说,说现在就回去问问父母,匆匆地与史德威道别,出了史府。
外面街头虽然如往常一样人来人往,却到处充斥着不安与恐慌,史德威本是要送江彤月,但忽然有公事被叫走了,白小玉便说也要回家一次,顺道送她。
两人走在路上,走了一段白小玉伸手拉住她,手劲颇重,江彤月知道他多半是因为方才自己与史德威的对话,连拉着她走也用了狠劲,似乎又在发着怒了,她没有挣扎,任他牵着。
而她不挣扎,反而让白小玉有些意外,走了一段,停下来,道:“今天怎么这么乖?”
他这样的口气好像又消了气了,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似笑非笑,江彤月不知为何忽然想到那天的事,脸不自觉的一红,挣扎着想缩回手,口中道:“你抓这么紧,我能不跟着吗?什么乖不乖的?”
她连说这样的话也比以往温顺,白小玉只是听着她说话的语气便觉得心情大话,握紧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也不多说话,牵着她继续往前。
江彤月以为他又要将她带去小院,有些怕,但他却将她带到不远处的茶楼,那是个包间,自楼上可以看到大片的扬州城和不远处的瘦西湖,江彤月倚在窗前,看着眼前如画般的扬州城,心里不由叹息,这么美的地方可能转眼之间就会成为战火纷飞的地狱。
“为何将我带到这里来?”看白小玉在一旁悠闲的喝着茶,江彤月问道。
白小玉笑了笑,放下茶杯,伸手将江彤月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江彤月当然不肯,想站起来,却被他硬按着动弹不得。
“想你了,回小院,坛子又吵,所以将你带来这里坐一会儿,”说话间他的手在江彤月腰间不老实的来回摸索,最后却叹息一声,双臂一使用力将她拥在怀中,道,“这里也不好,做不得我爱做的事,那就抱一会儿得了。”他口中调戏,手上却没再做过份的事,只是安心将江彤月拥着。
江彤月靠在他怀中,起先还想挣,见他双手只是老实的将她拥着,这才乖乖地靠在他怀里,脑中忽然想到方才史府内,史冰清光明正大的勾着白小玉的手臂,而此时两人却只能躲在这茶楼的包间,真像是偷情的男女,多少是有些龌龊的。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挣扎,白小玉却将她拥紧了,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不要乱想,至少我从未这样抱过她,”
江彤月人一僵,抬头看他,他眼中在笑,见她傻傻地望着自己,忍不住凑上去吻她,缠绵不休。
半晌,他才喘着气放开她,江彤月脸绯红,眼中却若有所思,一双眼还是看着白小玉,白小玉伸手盖住她的眼,低下头吻她的鼻子,口中道:“你再这样看我,我可又要亲你了。”
江彤月没吭声,任白小玉捂着自己的眼睛,方才有一瞬间,白小玉亲吻着她的时候,她忽然想,史冰清在他口中是如此的,那她呢?其实一样什么都不是吧?白小玉会对谁真心过?满口谎话,使尽手段,其实都有目的,哪一样是有关真心?而她,她惊了惊,何时竟然在意起这真心了?
见她不说话,白小玉总算松开捂着她眼睛的手,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道:“在想什么?”
江彤月避开他的视线,道:“想史德威提的事?”
白小玉眉一皱,瞬间又怒了,道:“嫁他都不行,何况提前,他想也别想。”
“但我没办法拒绝,连他说提前,我也开不了口拒绝,我……。”
“别求我。”白小玉打断她,眼神沉沉,猛然间放开江彤月,起身走到窗前。
江彤月以为他又是在生气,却听他转身道:“提前可以,跟他说这月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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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城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jj抽得厉害,新更的章看不到,其实我是更了的,所以大家不要说我不更啊,呜......
五月初十。
天气阴沉,天空像一张诡脸,整个扬州城闷热无比,只听得雷声隆隆地响,却不见有半点雨下来。
江彤月穿着厚重的嫁衣,热得直冒汗,刚点的胭脂粘在皮肤上很是难受,母亲让几个丫环在旁边拿扇子扇,自己看着窗外的天色道:“老天爷帮忙,不要下雨啊。”
江彤月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为何,她心里没有半点喜气,母亲在旁边亲手将一对白玉盘金的耳环替她戴上,有些沉,她不适的揉了揉耳朵,脸中不期然的又在想这几天一直在想的问题:白小玉为什么同意她嫁人?为什么非要今天?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自己能嫁成吗?
正想着听到外面的鞭炮又响了一遍,喜娘在旁边道:“催了三遍了,时辰也正好,新娘上轿吧。”
江彤月回过神,由喜娘扶着站起身来。
走出大门时,鞭炮更是响个不停,江彤月在一旁等鞭炮声停,才前呼后拥的上轿去。
算起来,这是第二次嫁了,江彤月这样想着,就要跨进轿去,猛然一道闪电自头顶划过,周围人吓了一跳,然后是惊天的雷声。
江彤月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心里只觉得不安,低头上了轿去。
到了史府,史德威来踢轿门,将江彤月背出轿子,虽是娶妾,一切却都隆重,一群人将新人迎进大堂,史可法早已坐在堂中,鼓乐声不停,有人喊:一拜天地。
正要行礼,猛然空中又是一声惊雷,像炸开一般将整个大堂也震动了一下。
“今天这雷着实有些吓人呀。”旁边有人说了一句。
然后又听到喜娘催着:“别误了吉时,快行礼,行礼。”
正要再拜,外面竟然下起瓢泼大雨来,本来在外面的客人全都抱着头躲进大堂来,场面有些混乱。
江彤月手中揪着绣球上的红缎,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周围叫着“快拜堂”,江彤月被扶着又躬下身去,却听嘈杂中有人叫了一句:“史大人,大事不好,清军兵围扬州,兵临城下了。”
四周哗然,江彤月大惊,自己将盖头掀开,却见一士兵全身被雨淋湿,人跪在地上,手中高举一个皮袋,道:“大人,这是清军多尔衮给大人的信。”
史可法表情严峻,几步上前,自皮袋内拿出那封信来,一目十行,寥寥几页,匆匆看来,看罢将那信揉作一团,目光如炬扫过众人,道:“今日婚礼到此,各位都散去吧,阿威,小玉,随我去城楼。
四周人顿时散得一干二净,史德威走上来,一脸歉意,拉着江彤月手道:“虽未拜堂,你却已是我妻,你与冰清作伴,好好待在府内,等我回来。”
江彤月只有点头,抬眼时看到白小玉站在一处,冷冷地看着她,她心里惊跳了一下,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他。
史可法回到城楼急传檄诸镇发兵援救,又回书多尔衮,拒绝其中信中的劝降,字字坚决,不卑不亢,他想等来援兵与清军殊死一搏,然,几天下来,只有少数援兵前来。
战事一触即发,江彤月在史府待了多日,也不见史家父子回来,心里实在担心父母,与史冰清说了一下,准备回家一次。
城中再不现人来人往繁华景象,各家各户关门闭户,江彤月自轿中往外看,心里只觉得凄凉,正在叹息,轿子却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是两声惨叫。
“出了什么事?”江彤月自轿门往外看,只看到地上一大滩血,轿夫倒在地上,她大吃一惊,掀开轿门,却见柴飞与坛子就在外面,柴飞手中的剑还滴着血,在轿夫的尸体上擦了一下才回鞘。
江彤月瞪大了眼,叫道:“你们想做什么?”
柴飞不答她的,对坛子道:“扛上她,走了。”
坛子应了一声,冲江彤月嘻嘻一笑,一把就将江彤月扛在肩上,江彤月晓他皮糙肉厚,也不留情,直接拳打脚踢,坛子任着她踢,口中道:“小娘子,主子说这几天要打仗,带你去安全一点的地方,你别闹了,乖点。”
江彤月还要踢,旁边的柴飞看不过去,一掌将江彤月劈晕,坛子急得直跺脚,道:“大哥,你打晕她作什么,她身子弱得很,受不得的,你让她踢就是了,根本不疼。”
柴飞冷下脸道:“少废话,走了。”
江彤月很久才醒来,一起身脖子疼的厉害,又躺了回去。
“小姐,你醒了。”有人在唤她。
她睁开眼,却是如砚。
她一喜,人又坐起来,抓住如砚的手,道:“如砚,你怎么在这里?”
如砚抿紧了唇似要哭,但生生忍住了,道:“我一直都在这里,他们没有杀我,小姐,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江彤月拍拍他的手,安慰了一下,摸着脖子往四周看了看:“这里是哪里?”并不是以前的小院,布置要比小院精致豪华的多,连她现在躺的床也大得出奇,一床的丝绵被又软又干净。
“这是顾少爷另一个住处,他平时极少来,小姐,外面是要打了吗?”
江彤月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似乎一触即发,”她人挣扎着下床来,道,“他们人呢,坛子呢?”
“把你放在这里就走了,说让我照顾你。”如砚扶住她。
江彤月走到门边,一推门,门没有锁,一院的亭台楼阁,非常精致,而门口有两个黑衣人守着,看江彤月出来也不拦,直到江彤月快要走出院去,才用剑逼着将她逼回来,口中道:“主子说你可以在院里自由走动,但不可出院去,敢出院,就杀了他。”他们指了指一旁的如砚。
果然是白小玉的作风,江彤月无奈的回到屋里,坐在床上不讲话。
“对不起小姐,我拖累你了。”如砚在一旁垂着头道。
江彤月摇头:“就算没有你,他也有囚禁我的方法,”她的眉紧紧的皱着,看着院外道,“如砚,我觉得这个人做了天大的坏事,一些事情似乎全在他计划之中,但我却说不出他具体做了什么,只是觉得他太危险,危险到会毁了这座城。”
“小姐?”
“我之前只是觉他不是个好人,但不至于会毁了一切,直到他替我定了出嫁的日子,还有,现在将在囚在此地,如砚,”江彤月的眼睛忽然止不住的流下来,“你说,他会不会是满人?”
如砚在一旁大吃一惊:“小姐,你说什么?”
“我不确定,但他一定不怀好心,”江彤月又站起来,“我一定要出去,虽然我说不出他做过什么,也没有证据,但我一定要去告诉史大人,就算他这次真杀了我,我也一定要去。”
是她太怯懦了,还是一直心怀侥幸?觉得这个人是坏人,但最多只是为了钱财地位,但为什么他要将成亲的日子订在初十,是早猜到这亲结不成?会发生大事?若说这样她还怀着侥幸,那之后惨死在柴飞刀下的轿夫呢?命如草芥,轻易就杀了,只是为了想将她囚在这里,因为坛子说,要打仗,这里安全。
他全想到了,全计划到了,而自己的那份侥幸又是从何而来?是早猜到他危险,他可能会毁了一切,却不愿去想,也不敢去说,因史可法赏识她,史冰清铁了心的要嫁他,她不想冒险打破这份和谐,或者说他宁愿相信他还没有那么危险到可以毁灭一切的程度。
何时,她对他存着侥幸了,希望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好人?
眼泪又不自觉的落下来。
若他真是满人,若扬州城破,她就是罪人,是他的帮凶。
她越想越急,人又想往外去,却猛然听到“轰”的一声,天地似乎在同时动摇了一下,不是雷电,如山崩一样,让江彤月惊的停在那里
二十四日清军以红衣大炮攻城。
入夜,扬州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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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屠城【加了一两句】
江彤月逃不出去,却能听到外面的杀戮之声,不住折磨着她只要一闭上眼就是满眼的血光。
到再晚一些时江彤月再也受不了,拉着如砚道:“我一定要出去,再下去我定然疯掉。”
如砚低头想了想,道:“我有个办法,但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狗洞?”江彤月看着墙角草丛中被堵了块石头的洞。
白叶竟然也回到了这里,就栓在旁边,正一脸冷淡的看着江彤月。
“这个洞是我这几天才发现的,估计是白叶挖的,后来被发现,所以堵了块石头,”如砚道,“我试着想从这里逃出去,但是白叶根本不让近身,我没办法靠近那个洞,小姐,你可以试试。”
江彤月看看白叶,看他张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还是觉得害怕,这畜牲张嘴就可能咬断了她的脖子,她腿有些发软,回头看看如砚,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如砚摇头,道:“小姐你不用怕,我可以将它引开些,你趁机从洞口爬出去。”
江彤月,道:“那怎么行,若它真咬到你,会要了你的命,”说着咬咬牙,道,“我先靠近它试试。”说着硬着头皮向白叶靠近几步。
白叶抬头看看她,却没有动,表情依然冷淡。
江彤月于是又靠近那洞一些,它仍是侧着身躺在那里。
“小姐,它似乎对你没有敌意。”如砚在旁边喜道。
江彤月不敢发声音,看着白叶眼睛,一步步的往洞口移,然而直到人到了洞口,白叶也只是打了个哈欠,眼睛冷淡地看着江彤月,似乎对江彤月这样的小心谨慎很是轻蔑。
江彤月蹲下身搬石头,那石头颇重,她卯足了力气也只是移动了半分,如砚在那头发急,道:“小姐,我过来帮你。”心想也许今天白叶是转了性,自己也能过去,然而人刚靠过去,白叶却已经站起来,呲着牙一副要扑过来的样子,如砚一惊,慌忙的朝后退。
江彤月也吓得伏在地上,却看到白叶又趴回原来的地方,舌头舔了舔爪子,眼睛却防备的盯着如砚。
江彤月好半天才站起来,冲如砚道:“你不要过来了,我一个人能搬开它,你帮我把风。”说着又去搬那块石头。
一直到汗流颊背,那石头才被移开,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来。
“能过去,”江彤月比划了一下,冲如砚道,但想到什么,又道,“我若逃了,他们杀你怎么办?”
如砚并不惧这些,道:“若那人真是满人,你去告诉史大人要紧,我就算一死,也值得,小姐,你快走,他们没有大夫,不会那么容易杀我的。”
江彤月还是犹豫,但听到外面杀戮声,便知不可再耽搁,一狠心,蹲下身往狗洞里钻。
如砚在身后看着江彤月往外钻,却靠近不得,只能叫道:“外面必定比此处凶险,小姐,你千万小心。”
江彤月没有答,用足力往外面爬。
外面一片混乱,有人关紧了门闭门不出,有人在街上慌张的乱跑,还有很多人看着城楼的方向。
江彤月看过去,城楼方向一片火光。
她想也不想的往城楼方向狂奔,其实她心里也清楚,此时向史可法说明一切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但若是什么也不说,她也如坐针毡,生不如死。
她一连跑过几条街,猛然听到混乱的人群里有人在喊:“城破了,城破了!”
她脑中“嗡”地一下停在那里,城破了?这么快?而她只停了一下,人又往城楼方向跑。
所有人都与她方向相反,只有她拼命的向着城楼方向,史家父子怎样了?城真的守不住了吗?她边想边往前冲,其中好几次被人撞倒,但还是咬着牙往城楼去。
城楼于是近了,却再也近不得,大批士兵在往后退,城楼上一片火光中有人在撕杀,同时不住有人自城楼上坠下来,发出震天的惨叫声,江彤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人吓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有人忽然朝她扑来,她尖叫一声被扑倒在地,发疯般将那人推开,却看到那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个尸块,被大炮自城楼上轰下来,而她全身上下已经沾满了那个尸块的血。
她整个人恐惧到极点,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尖叫,人趴在那里抖得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她无助的往四周看,四周除了血光,还是血光。
这就是战争吗?满地死伤,满眼恐慌,比地狱更像地狱。
更多的百姓和士兵往后逃,穿着满服的清人挥着刀骑马追上来,江彤月趴在尸体中,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还活着,而城楼确实再也无法靠近,江彤月不肯退回去,人在尸体堆中绝望而恐惧。
天快要亮时,江彤月看到城楼之上,有一队人下来,她用足了目力仔细看,那队人拥着一人下城楼来,那人口中高呼:“我是史督师。”
竟是史可法。
江彤月自满地的尸体中爬起来,看到众人拥着史可法来到城楼之下,史可法比那日婚礼见到时黑瘦了许多,衣袍染血,满脸胡子,看上去无比狼狈,脸上却绝没有半点惧意,口中仍在高呼:“我是史可法。”
不一会儿,清军中一骑而出,看上去便知是个将领,到史可法面前,并不下马,而是一脸傲慢的看着史可法,道:“我乃爱新觉罗.多铎,城已破,史督师可是来降我大清的?”
“不降。”史可法道。
“降我大清,我可以饶你性命,高官厚禄自不会少,想想许定国,我大清厚待于他,如今活得自在,史督师为何不学学他呢?”
“无耻许贼,不配与我说起,”史可法推开四周护着他的众人,冲多铎,道:“城亡与亡,我意已决,即碎尸万段,甘之如饴,但扬城百万生灵不可杀戮﹗”
“你是坚决不降?”多铎又问了一遍。
史可法坚决道:“死也不降。”
多铎久久的看着眼前黑瘦的中年男子,眼中的傲慢一敛,却并不再多言,回身冲旁边的手下挥了挥手。
马上,有人举刀上前来,一旁的史德威及几个副将立时拦在史可法前面,史可法却推开史德威道:“今日惨败,我唯有一死,方能对得起天地,你等勿要阻拦,阿威,”他苦涩一笑,看着史德威,“你虽非我亲生,但我已将你看作己出,你要好好活下去,替我赡养我老母与妻儿,切不可动轻生之念。”
史德威大哭,跪在地上,伏地不起。
史可法疼惜的拍了拍史德威的头,转过身去,再不看身后的史德威和十几年跟随他的下属,脸上毫无惧色,仰天长笑,双手为揖对着天地,道:“恩师,法虽身死,但死得其所,总算无愧于您,有脸来见您老人家了,但只望,法死后,扬州百姓能平安度过此劫。”
此后的情境江彤月完全不敢看,但还是看见了,那个清兵一刀刺了下去,血自史可法的身体里溅出来,向四周散开,那个外表有些不易亲近,但内心和善,如同自己父亲的男子仰望着那片他守护着的天空颓然倒地,带着他的不甘心和无限遗憾,结束了他结有四十五岁的生命。
原来三次对饮的缘分只是为了看他如今的身死,自己废尽心机自狗洞里爬出来拼命的往这里跑,只是为了看他血溅城楼?
其实他早就意料到今日的结局了吧?早知这扬州城会是他的死地?他完全可以放弃一切,携着家眷自在度日,但他背负了太多,脱身不开,前有先师的谆谆告诫,后有浓的化不开的满腔赤诚,他不是战死的,根本就是将自己逼死的。
周围,他的部下大声嗷哭起来,而她只是眼看着史可法被人杀死,竟然没有眼泪掉下来,只是张大嘴,叫不出,也哭不出。
这算不算解脱了呢?史大人,以你所期望的方式死去,从此你再也不用殚精竭虑为国为民,不用一个人躲起来喝醉,为那无望的人世,你可以做一缕自由的魂伴在你的母亲与妻之身边了。
城楼下哭声久久不散,而江彤月只是呆呆的站在尸体堆中,她看到那群部下中,只有白小玉一个人站在旁边,没有哭,也没有任何表情,风吹动他的头发,他猛然的回头看多铎,多铎冲他点了点头,策马而去了。
他果真是满人,之前自己众多不解的地方终于有了答案,为何身份成迷?为何接近史冰清?为何非要娶她?他是按在扬州城心口的一颗棋,时刻注意城中的一举一动,得史可法信任,探知他的应战策略。
他毁了这座城。
他该死!
而她,犯了沉默不说的罪,她是帮凶。
她,同样该死!
那些人还在哭,江彤月的心却在同时冷了一下来,之前的恐惧一扫而空,有的只是绝望和懊悔。
等一切结束,白小玉换了满人的服装,在多铎的帐门口等多铎的那些部下都走了,才走了进去。
他在帐外听到了两个让人心惊的字:屠城。
他不动声色,冲多铎行了礼,唤了声:“豫亲王。”
多铎放下酒盏亲自来扶,口中道:“你我叔侄何必这么多礼?”
白小玉只是轻笑,也不作答。
“此战辛苦你了,攻下扬州你有大功。”多铎坐定,道。
白小玉谦和,道:“我只是个内应,耍些雕虫小技,算不得什么功。”
多铎一笑,看着身侧这个俊挺男子,似乎隐隐有那个人当时的影子,只是远比那个人内敛知分寸,这或许是好事,也未必是好事。
于是道:“侄儿也不必过谦,十年磨一剑,你幼时就被送来中原,长长十几载,其中委屈隐忍我自是知道的,我这次回去就会禀明你的功绩,让你认祖归宗,论功行赏。”
话到此处白小玉当然不能再谦虚,顺着多铎道:“多谢,亲王。”
多铎摆手:“还叫什么亲王,唤我十五叔便可以了。”
“是,十五叔。”
白小玉自帐中出来时,长长的吁了口气,看了一眼排布整齐的清军,一路走出清军营地,柴飞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见白小玉走的颇急,便迎上去道:“主子,如何?”
白小玉道:“那丫头还在松涧别院?”
“是,照你的吩咐办的。”
白小玉上了马,道:“回松涧别院。”说着策马向西。
柴飞看着白小玉不对劲,急急赶上,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主子?江小姐请了人照顾,不会出事。”
白小玉还在拼命策马,道:“要屠城,松涧别院也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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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扬州十日(上)
清军果然开始屠城,整个扬州城犹如人间地狱,到处烧杀抢掠,满眼火光与杀戮,满耳听到的是垂死的惨叫和婴儿的啼哭,天气阴沉,大街小巷尸体横陈,血流成河。
江彤月不见了,不在松涧别院。
白小玉看着那个狗洞,全身的肌肉绷紧,手握成拳,回身一把捏住如砚的脖子,怒道:“你知道外面是什么,外面是遍地尸体,她出去还有活路吗?”
如砚的身体被提了起来,却不挣扎,似乎想任着白小玉将他捏死,小姐说的没错,这个人是满人,因为他现在身上穿的就是满人的衣服,他心里恐惧转为怒意,咬着牙抵死不求饶。
白小玉看他不挣扎,真的有心想掐死他,却听旁边坛子道:“主子,我们都出去找找,我们这么多人,定能找到她的。”
他这才自惊怒中回过神,一松手将如砚放开,回身对身后众人道:“各人分散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柴飞,你与我去一次江家。”
柴飞略略的迟疑,等众人都出去找了,才道:“主子,一个汉女,值得吗?”
白小玉回头,目光如电,扫过柴飞道:“值不值用你说吗?你不用跟我去了。”说着人已经往外去。
柴飞看白小玉出去,心想主子是当真对那女人动了情了,平日天大的事都冷静淡定,何时见过他这般的急?心里虽然不甘,但跺了跺脚还是跟了白小玉出去。
两人两骑在尸体堆中飞奔,只觉阵阵血腥扑鼻而来,经过一处岔道口时,眼见一妇人怀抱婴儿在前面逃,后面几个清兵在追,因为妇人缠足,根本逃不快,何况怀抱婴儿,几个清兵三两下追上,抓住妇人抢下婴儿扔进旁边的沟渠,然后推倒妇人,撕去她的衣服奸/污起来。
白小玉将马一勒停在那里,心口突突的跳,耳听得妇人惨叫不绝于耳,心里想到江彤月会不会也早已得了这个下场,提缰的手顿时握成拳,扬鞭狠抽马臀,马吃痛,嘶鸣一声,向江家急奔。
一路皆是屠杀,要不是白小玉与柴飞身穿满服,也早就被清军追杀,两人虽是满人,却都是自小长在中原,看到眼前情境都是只顾往前,不再看周围。
江家终于就在眼前,半边已在火海之中,大门口几个清兵一手提刀,一手拿着酒壶,嘻笑着自江家出来,有两个人肩上还扛着女人。
白小玉下马来,拨开前面的清兵,去抢清兵扛着的女人,几个清兵眼见两个身穿满服,但头发扔是明朝打扮的男人,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白小玉身上的满服级别要比自己不知高上多少,一时也不敢反抗。
白小玉看清那两个女人的脸,不是江彤月,伸手抓住其中一个清兵,用满语道:“里面还有人吗?”
清兵茫然的点点头,白小玉推开那名清兵,直接走了进去。
院里一片狼籍,院中有好几具尸体,几个丫环皆被剥去了衣服裸着身子死在那里,白小玉一个个去看,都不是江彤月,他自小被安插在中原,经历的险况无数,却从未怕过,此时心似乎被提了起来,当她将几具女尸翻过细看时手都不受控制的抖,他怕下一个就是江彤月,怕得很。
与柴飞进了屋,屋里更乱,各种物什倒了一地,有几处还在起火,白小玉一处处的翻,在屋角处看到两个人躺在那里,一个女人胸口插了把刀已经死了,还有一个中年男人胸口也在淌着血,却还未死,人往一个方向爬,却半步也前进不得。
白小玉曾去江家迎过亲,知道那两人是谁,女人是江彤月的生母,男人则是江家的男主人,江彤月的父亲。
他几步上前,扶起江彤月的父亲。
男人瞳孔已经涣散,看到穿满服的男人,呼吸更急,血自口中不住的冒出来。
“江彤月在哪儿?在不在此处?”白小玉不理会他的恐惧,抓着他问道。
男人张着嘴,却不说话,只是不住吐着血。
白小玉心里已急到极处,却也不敢强问,凑近他,道:“告诉我她在哪儿,我能救她,保她平安。”
听到能救她,男人的眼睛亮了亮,总算自口中发出声音,白小玉靠近细听:“快,被,被那帮畜生拖走了,快。”男人说着,手颤抖着指了指他方才要爬去的方向,人接着断了气。
白小玉站起来,同时将腰中的佩剑拔出,人往男人所指的方向去,他身上的杀机已经绽出,连柴飞也只觉得恐惧,他怕出事,慌忙跟了上去。
一直往里面走,远远地听到有人说着满语发出淫/邪的笑声,同时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白小玉听到那叫声,全身的杀机更浓,提剑往前,脚步飞快。
小小的房间里,几个看上去级别不低的清军军官在一旁笑看着,一个看衣服应该是位将军的男人正将一个女人压在身下,而那女人正死命的挣扎。
“撕”的一声,女人胸口的衣服被撕开,那将军一把扯下她的肚兜拎在手中回身给身后的几名军官看,那几名军官于是更大声的□起来。
白小玉进屋时正好看到眼前的情形,那肚兜他认得,颜色嫩黄,上绣大朵牡丹,正是那日他与江彤月在小院房中耳鬓丝磨时,她身上穿的。
他的眼顿时红了,怒极而红,脸上在同时冷冷一笑。
柴飞在旁边一看他神情,心道“糟了”,再看屋里的几位级别都不低,尤其那位将军,看身上衣服,地位更是不容小觑,平时惹都惹不得的人物,而他的主子此时却要杀人,一个不留。
这样必定闯祸,而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帮着主子不留活口,他想着,剑已出手。
那几人功夫都不弱,尤其那名将军,只是他们没想到身穿满服的自己人会拔剑相向,柴飞出剑干掉两人,与另外两个回过神的军官缠斗起来。
白小玉拔剑向着那将军,那将军他是知道的,这次城破的有功之臣,多铎侧妃的兄长,家世显赫。
有一瞬间他想停手,但当他的眼睛扫过床上的江彤月时顿时改了主意,他的傲气不容许,他此时混身上下的怒意不允许,管他是不是家世显赫,动他的女人,即使多铎,他也照杀。
他剑已出手,记记杀招,那将军武功再厉害也抵挡不住,转眼,白小玉已将那将军逼到死地,剑指他的咽喉。
将军仰倒在地上,盯着白小玉,用满语道:“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
白小玉冷笑:“管你是谁,都是我的剑下亡魂。”
将军自知无活路,也无惧色,道:“告诉我是谁,我好死得瞑目。”
白小玉冷声道:“爱新觉罗.国欢。”说着一剑刺穿了他的咽喉。
床上的江彤月抖作一团,拉着被子将自己紧紧的裹住,人并没有哭,眼睛看着穿着满服的白小玉,忽然凄然一笑,声音还在发着抖,却是无比冰冷的说道:“你果然是满人。”本来揪着被角的手一脱,现出她方才挣扎时自那满州将军身上夺来的匕首,对着自己脖子抹下去。
但同时,白小玉的肉掌对着刀刃拍过去,一片血光,他再一拍,拍晕了江彤月,也不看自己手掌上的巨大血口,扛起了江彤月,对着身后的柴飞道:“走了。”
两人悄声而去,很久,那几个被柴飞刺死的军官中,有一具“尸体”手臂抬了抬,竟还未死透,他口中吐着血,坚难的叫出几个字:“爱新觉罗.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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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扬州十日(下)【小修】
江彤月整整三天没有醒来,或者说她已经醒了,只是不想睁开眼,她宁愿睡死过去不要醒来,也不要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有人将她紧紧拥着,手臂环抱着她,心口贴紧她的脸,她知道那是谁,那么霸道的拥抱,还有那让她恐惧却熟悉的气息,他的心跳就在耳边,坚实而沉稳,有一度她想试着靠近他接受他,但他如今给她的只有欺骗,毁灭了她,毁灭了她的整个天地。
她有多恨他。
他拥着她睡,整夜整夜,有一瞬间她想,不如就这样吧,不反抗也不回应,让她就这么死在他怀中,因为累了,累得连活下去的力气也没有了。
然而,她还是睁开了眼,因为她还活着。
睁开眼,她看到阳光自窗外照进来,一只麻雀停在窗台上,不停的叫着,她看到它的脚爪是红褐色的,风干的血的颜色,它应该在血流成河的大街上停留过,看过满城的尸体。
那个炙热的怀抱还是拥抱着她,她收回视线,看怀抱着她的那个人的脸,熟睡着,双眼紧闭,双眉紧锁,他睡的不安心吗?是否梦里有无数扬州的百姓在向她讨命?她看着那张脸,久久的,然后抬起手,狠狠地朝着那张脸打下去。
“啪”的一下,惊走了窗台上的麻雀,也惊醒了他。
他摸着脸,惊愕的看着她,睡眼惺忪却满脸惊讶,但马上又笑了,道:“你醒了?”
他竟然容忍了她这一巴掌,还是以为在梦中,有索命的人打了他?她不说话,她想说,她醒了,但已经死了。
白小玉刚才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追着一个影子跑,却追不到,他很少做梦,但这几天他总在做着同一个梦,一直追不到的影子,醒时却就在自己怀中,所以他要抱着她睡,想一醒来就看到她。
看她不说话,他又将她拥过来,道:“饿不饿,我让厨房做给你?”
江彤月却干脆又闭上眼。
他一时间就怒了,抓过她的脸,让她对着自己,口中叫道:“江彤月!”
江彤月忽然又睁开了眼,盯着他,冷冷道:“你还有什么可威胁我的?”
那眼中的冷意是白小玉所没有见过的,冷得一点温度也没有,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也许他做错了一件事,怀中的女人已经死了,他该让她死在那场□中,或者让她用那把匕首割断自己的喉咙,她不会再鲜活如昔。
但是再来一次呢?
他还是不容许她就这么死掉,他还没让她完完全全的屈服于他,还没有尝过她的味道,还没有……,或许他那天根本没有想过这些理由。
他只是,慌了。
他已经太久没有尝过慌张的味道,但那天除了慌张,还有恐惧。
那不是他,不是白小玉,那晚他是头失控的兽。
他坐起来,决定不跟江彤月争辩,因为那一点意义也没有,下了床,穿上外袍,才道:“我让如砚进来替你号下脉,让他来照过你。”他将袖口慢慢的往上折起来,说实话,他还不是很习惯满服,而过几天他还要剃发,做回真正的满人。
江彤月一直盯着他那身衣服,嘴角有血淌下来,白小玉一惊,直接上去掐住她的两颊,强迫她张开嘴,还好,她只是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并不是咬舌自尽。
他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慢慢地,慢到江彤月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他却笑了,站直身体道:“你父母的灵柩就在府中,不要有轻生的念头,养好身子在他们灵前磕个头,葬了他们。”
他看到江彤月暗沉的眼中总算透出一丝生机来,扯了扯嘴角,是的,他总有东西威胁她,那是他做事的方式,永远让自己处在主动的位置。
他知道她暂时会不再动轻生之念,人才放心出去,人到门口时听到江彤月叫他的名字:“白小玉。”
他一怔,停在那里。
“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他回头,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江彤月,道:“我才对你刚起兴致,怎么可能放过你。”说着走了出去。
怎么还不放过她?
他却想问,为什么要放过你?
他一出去,柴飞急急的跑上来,在他耳边的道:“豫亲王的人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何事?”
柴飞跟在身后:“那日江家的事,似乎有一个人未死透。”
白小玉脚步一顿,回头看柴飞。
“主子,你要做好准备。”柴飞道。
进了多铎的营帐,多铎正在看地图,看到白小玉进来,扔了手中的毛笔,招呼白小玉坐。
白小玉却站着。
多铎也不勉强,对手下道:“带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被两个士兵抬进来,多铎喝了口茶,很随意的指指白小玉,道:“瞧清楚了。”
那军官伤很重,说话有些不利索,看了白小玉半天,道:“没错,是他。”
多铎点点头,让士兵将人又抬出去,这才看着白小玉道:“我的一个大舅子死了,有人看到,对,就是刚才那个人说是爱新觉罗.国欢杀的,国欢,”他的神情仍然是很随意的样子,就如同随意扯着家常,道,“这个佐领受这么重的伤,本王认为他神志不清,在胡说八道,自己人怎么会杀自己人呢?但这毕竟不是小事,且不论死的人是不是我大舅子,毕竟是个将军,有功劳在身,总是要问的,这样吧,你若说没有,我便真的当他胡说八道,军棍打死算数。”说着,看白小玉反应。
多铎排行十五,出了名的城府深,擅权谋,白小玉怎会不知他话中的欲擒故纵,死去的将军是他的亲信,那么,方才的军官当然也是自己人,他信谁,不用想便知道,他之所以这么说,是碍着他的身份,想让他自己承认。
“十五叔,”白小玉竟然坐了下来,拿了茶壶自己倒上,道:“给我几天,我随你回京请罪。”
多铎脸上波澜不惊,只是点点头,道:“好,”他侧头看白小玉,表情淡然,丝毫没有惊惧之色,心里不由佩服,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是男人总会做些糊涂事,但这事不小,也没人帮得了你,你给你五天,你自己做好准备。”
白小玉颔首,道:“我会记住十五叔的人情。”这就是多铎,事情他绝不会罢手,那是给自己人的交待,但却网开一面给白小玉反应地时间,那是给爱新觉罗.国欢最后的面子。
多铎不再看他,道:“五天后,我来抓人。”
回到住处,江彤月已经睡了,问过如砚,她没有大碍,而且已经肯吃饭。
那是好事,至少去多铎营帐之前是好事,而现在,他自身难保。
白小玉脱去了外袍,站在床前看着熟睡的江彤月,久久不动。
救她,是错的。
他早知道。
就如那时他动了杀念却没有杀她一样,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坛子的一根筋也不行,但当时坛子硬要带她走时,他却没有坚持。
原来,那时自己对这个女人就已经溃不成军了,那时杀了就好了,何来现在的烦恼?
他护不住她了,五天时间里他要护住自己的实力,将手头所有的人手与可用的东西全部化整为零,这样,他若能侥幸不死,回来时,所有的东西都还在,他还是爱新觉罗.国欢。
那护不住的东西呢?
毁了。
自己救回来的人,现在要亲手毁了,多么可惜,但,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在江彤月的身侧躺下来,习惯性的将她拥在怀里,她睡得很浅,一下就醒了,将手臂隔在两人之间想推开他,他却更用力的抱住她。
两人在床上推攘,终究还是白小玉赢了,双手被他抓住,双腿被他用自己的腿夹住,以一个暧昧的姿势停了下来。两人都有些喘,白小玉的呼吸喷在江彤月的脸上,江彤月闭上眼别开脸,白小玉却顺势咬她的耳垂,舌尖扫过她的耳廓。
江彤月整个人颤了一下,再也不敢动。
“我可能会被治罪,”隔了一会儿,白小玉才道,“所以,我保不住你了。”
江彤月终于睁开眼,被治罪了,他也会被治罪?是死罪吗?死了最好,她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说话。
“但我不想他们将你先奸污了,然后杀死,暴尸街头,像那些百姓一样,与其这样,不如你死在我手中,”他说着,手掌已经捏住了江彤月的脖子。
江彤月眼睛看着白小玉,感觉他手掌的虎口卡在她的喉管上,一寸寸的收紧,呼吸困难起来,却完全的不挣扎,她想死,连一点活的欲/望都没有,死在谁的手里无所谓,这样就可以解脱,可以见到死去的爹娘。
所以她脸上竟然现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带着就要解脱的快意,却让白小玉顿时住手了。
“你就这么想死吗?我那天将你救下真的让你这么痛苦吗?”竟然笑着赴死,他方才还不忍下手,对她竟似解脱般,他咬牙切齿,翻过身将江彤月压在身下,口中道,“我方才说什么了,先奸后杀是不是?我为什么不学学那些清兵?我的东西,为什么还未享用过就送去黄泉呢?”她说着,用手一撕,已经撕开了江彤月的衣服。
几天前的恶梦如同又经历了一次,江彤月瞪大了眼,人反射性的挣扎,他想学那些满人吗?也对,他们本来就是一伙儿的,本来就是与他们一样的禽兽不如。胸口的地方被用力的咬了一下,她整个人往后缩,人却被白小玉箍紧了手脚。
“住手!”她终于肯发出声音,带着颤音的尖叫在白小玉含住她一边绵软的顶端报复性的啃咬时,变成无助的呜咽,“住手!”她又叫了一声,却潺弱无力
白小玉心里本就失落,自己不计代价护下的女人,却要亲手毁去,他有多么不甘,而她,宁愿对死亡微笑,却连看也不肯看他一眼,不会让你这么痛快的死去,既然这么恨他,就用你最厌恶的方式结束这场无谓的孽缘。
口中含住的那点传来血腥的味道,他松开,那处被他吮得艳红一片,如白绢上的一朵怒放的红梅,他看得眼都红了,掬起那团软肉又亲吻了上去,身下的江彤月挣扎着扭动身体,拼命的想避开他的吮吻,他干脆用力一咬,听到江彤月的吃痛的尖叫声,猛然又去吻她的唇,盖住她有尖叫,手指伸进她的口中,强迫她张嘴,舌头于是探了进去,肆意翻搅。
注意力全被那个吻吸引去,江彤月只是想着如何避开他的唇舌,只是想着他手抚过胸口时那点的疼痛,却不知,那只是刚开始,白小玉轻易的顶开了她并拢的双腿,她这才意识到,双腿乱踢,却使不上多少力道,自己昏睡了三天,刚才只是喝了一碗粥,根本抵不过白小玉的蛮力,她的裙摆下一刻也被撕开,白小玉的手自裙底伸进去,动作野蛮的扯去了她的亵裤,滚烫的手掌沿着大腿内侧滑进她腿间的幽地,并拢双指在那处密密的揉捏。
不要!她这才真正意识到恐惧,想喊,但舌头被他含进了嘴里,根本发不出声音,眼泪绝望的自眼角滑下来,她睁着眼,感觉那两根手指紧贴着她的那处轻捻慢弄,时而狠,时而柔,身下不自觉的收紧,收紧,她整个人都发颤,感觉自己如同被剥光了衣服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连最后一点尊严也被那两根恐怖的手指消磨殆尽,她止住不住的还想挣扎,白小玉的手指却忽然变了动作,留了一根探进了她的身体里,那样的冲击让她脑中一空,喉间反射性的发出“呜呜”的叫声,屈辱感一波一波的涌上来,身体却使上不一点力气,出去,出去,她心里叫着,眼泪流得更凶,恍惚间看到白小玉狠利的双眼,看到他皱紧的眉,勾勒出一张绝望的脸,绝决而无望,他是铁了心让她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去。
手指还在她身/体里游走,毫不温柔,一次比一次探得深,除了痛渐渐地还有另一种未知的感觉涌上来,那种感觉遏制了她全身的力气,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热起来,她心里更恐惧,手在他的背上乱打,白小玉不理会她,唇往下移到胸口,含住一边,另一边则被他的另一只手扣紧揉/捏。
“不要!”她叫了一声,身体拼命的往后缩,口中道,“畜牲!你跟那些人一样,畜牲不如,畜牲,畜牲,啊!”
听她不住叫着“畜牲”,白小玉人一僵,心里又狠了几分,手指的力道更重,口中叫,道:“我是畜牲,那就让你看看畜牲究竟会做些什么?”
说完,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精瘦结实的身体露出来,人不等江彤月反应,用腰带将江彤月的手捆住,整个人覆在江彤月身上,低头胡乱的吻她,同时去扯她身上的衣服。
江彤月手被捆住,哪还能反抗,只能任着他扯去她的衣服,一件一件,扔在地上,动作粗鲁的扯痛了她的皮肤。
两人裸程相对,她纤细而娇小,被他轻易的抱起来,贴着他,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毫不怜惜的亲吻,另一只手则托住她的臀贴向他的欲/望,两人亲密无间,只有那几寸之差。
“畜牲是要这样的。”他狠狠地说,同时一挺腰,本来抵着她的欲/望没根而入。
江彤月疼得人都撅了起来,口中还是不住叫着畜牲,那处又紧又涩,白小玉自己也吃了苦头,知道她一定更疼,本来想停一下等她适应,但看到她如此倔强,心一狠,腰连挺了好几下,记记都往狠处,江彤月果然再也叫不出来,只是死咬着唇,呜咽着。
一股温热圈住他的炙热被带出来,他停下来低头去看,是血,星星点点的撒在床单上,他盯着那血,心里有团火在烧,烧得他整个人都疼,却狠心不看,捧住江彤月垂在一边的的脸,而她闭紧了眼,死咬着唇,满脸泪水,如同受刑一般,他不由得怒意又上来,一咬牙,道:“叫啊,再骂我啊,我是畜牲?那天我若不救你,你会比现在痛苦好几倍,一个爽快了,后面还有四五个人在等,江彤月,我若是畜牲,你早就跟街头的那些女尸一样,光着身子躺在大街上,一身泥污,被老鼠野狗撕吵了。”
如今的自身难保也是为了她,他何苦为她做这些?她又凭什么恨她,凭什么将扬州城注定的败局怪罪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停在她身体里不动,低着头又去吻她,自她的嘴角往下,贴着她脉搏的位置一下下的亲吻,本来托着她后脑的手自她光滑的背滑到腰间,强迫她紧贴着自己,让她的身体不得不往后仰,将胸口的大片绵软献出来,他毫不客气的含住,□,身下又动起来。
还是涩,但她已经不再挣扎,想死了一般任他弄,他狠着心又是一阵不管不顾的抽/插,知道她还是疼,脸色已经苍白,嘴唇被咬破,血自嘴角淌下来,整个人如破败的玩偶。
他看着她,一下下无节制的动着,看她终于屈服在他身上,看她不像方才那样乱骂乱叫,为什么他不疼快,任着欲/望在那团温暖里横行,为什么他不痛快?不就是一个少女到女人必经的路,说明她从未属于过别人,是完完全全的属于他的,但他,还是不痛快。
他不住的自问,眼中全是她的痛苦,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终于他将自己从她的体内全部退出来,像失了力般躺在她身侧,用力的喘气,任着那处仍然坚/挺叫嚣着,人望着床顶,嘴角扯起来,苦笑不止。
他是怎么了?在她身上自己到底有多少不忍心?多少不在他控制范围的冲动?多少反常?他真的只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他吗?还是……。
他抚住胸口,那里还在灼痛,而身畔终于传来江彤月的抽泣声,低低地,挠着自己的胸口,越来越疼。
眉猛然一拧,他坐起身,披上外衣,看到床上横陈的玉体和她腿间的血,他闭上眼别过头去。
“我放你走,明天,放你出扬州。”
一辆马车,缓缓地出了扬州城,白小玉没有去送,这样也好,她对这个人已经无话可说了。
风很大,带出扬州城中腐尸的味道,江彤月自马车里回首看扬州城,破败的城墙,满城的死气,如一座鬼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那曾经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啊,她现在要离开了,也许再不会回来,就如同她再不会遇到白小玉一样。
白小玉,顾长安,爱新觉罗.国欢。
他说他后天也会离开扬州,也许会死,也许还能侥幸活着,但他们两个人应该就是永别了。
他问她,是不是很高兴?
她高兴吗?她再次望城门方向,城墙上有一点白影,看着她的马车越行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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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遇劫
一路往南,路上都能看到逃难的百姓,或是与江彤月一样马车代步,或是步行,江彤月自马车上往外看,四周苍茫的一片绿,沿路是背景离乡的人,说不出的凄凉。
但至少,别人一家人都在,只有她,除了同行的如砚,便只有她一个人了,父母被葬在扬州城那一片血色中,而她再不是江家小姐,可能也再不会回扬州城,就像截断的一世,迎面而来新的一世,她注定一个人,前途未卜。
她要往杭州,父亲临死前说过,如果可以逃出去,让她投奔避战于杭州的大娘,她确实也无处可去,可能少不了遭白眼,但总比没有人可投奔好。
路边有孩子的哭闹声,让江彤月回过神,是一家三口,妇人抱着孩子坐在驴车上,丈夫在前面赶车,妇人怀中的孩子三岁多大,正看着江彤月手中的一块糕点不住的哭闹。
那是白小玉留在马车上的干粮,她对那个人如此的憎恨,此时却坐着他给的马车,吃着他备好的干粮,她心里苦笑,回头问如砚又要了一块,递给那孩子。
孩子虽然很想吃,却不敢接,求救似的看着母亲,母亲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对孩子道:“想吃就拿吧,谢谢这位漂亮姐姐。”
孩子依言谢了一声,欢快的接过塞进嘴里吃起来。
江彤月看着那孩子,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只是块糕点就这么高兴,他不会知道亡国之恨,也不会懂至亲被杀之痛,还有……,她又想到白小玉,垂下头苦涩的笑。
“这位小姐,就只有你们夫妇二人吗?这是要逃去哪里?”吃了江彤月的一块糕点,妇人便与江彤月攀谈起来。
夫妇?江彤月看看身边的如砚,如砚看来是要澄清,却被她阻止了,说道:“父母在扬州都被清兵杀了,只有我们两人逃出来,这是要去杭州。”
“唉,那些杀千刀的狗贼,我丈夫的父母也死在城里了,还好我是外乡人,母亲不在扬州城,这帮蛮子真不是人哦。”妇人说着抹了几滴泪,抬头问前面赶车的丈夫道,“他爹,杭州城可是安全啊?”
妇人的丈夫看来是个老实人,回头道:“杭州听说也不安全了,前段时间走买卖的宋哥说那边也已经有很多有钱人家逃离了,这位小姐,我看你别去杭州了,跟我们一起往湖南去吧,那里听说清军暂时打不进来。”
江彤月看看如砚,一时拿不定主意,想了想,道:“我有亲戚在那边,还是要去看一下的。”
那家丈夫点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行了不到一日,只见前方逃难的百姓纷纷往回跑,江彤月看着不对,让如砚下马去问,如砚拦住一个,问了一下,那人道:“杭州那些地方就不要去了,官道也不要走了,全是清兵,走小路再往南走吧,不然没活路了。”
如砚回马车上,问江彤月道:“小姐,我们怎么办?”
江彤月看着那些急着往小路跑的百姓,道:“看来杭州是真的不能去了,我们也走小路,跟着刚才那对夫妇,往湖南去。”
“可是湖南我们人生地不熟啊。”
江彤月道:“总比被清兵杀了强。”
于是,一路往湖南方向。
江彤月是从未出过扬州城,只是随着一群往湖南方向的人乱走,越往南,山越多,路也越难行,走的又是小路,江彤月在马车上被颠得快散架了,只得下车来走。她自小缠足,这样走山路对她来说也苦不堪言,幸亏一路如砚搀着扶着,才勉强走了几日。
这样走了十几天,已到了湖南境内,路全变成了山路,如砚在前面牵着马,让江彤月自己扶着马车走,江彤月看着自己的“三寸金莲”恨不得直接剁了算了。
眼看就要天黑,但一群人还没有找到可以落脚,山势相对平稳的地方,后面人一直在催,江彤月不想耽误其他人,咬着牙快步往前。
正走得一身汗,却见自路边的林中窜出好几匹马来,马上几人手提大刀,叫嚣着向一群人冲过来。
江彤月听到有人大叫一声:“不好了,是山贼,快逃!”
一群人顿时乱作一团,但哪里来得及,山路不好走,又拿着行李,根本逃不快,一群人被山贼赶在一处,竟没有一个敢反抗。
为首的山贼大概三十多岁,尖脸,鹰钩鼻,看上去凶狠而奸诈,冷冷地看了眼众人,冲几个手下道:“年轻的妇女留着,其他的杀了,拿了值钱的东西走。”
他此言一出,马上有人跪地求饶,但直接被砍了,还有几个年轻的想反抗,也皆被砍了。
江彤月心里怒到极点,这些人不是满人,怎么比满人还凶狠,不去杀清军,却在此处趁火打劫,对同胞动手,她怒得人都抖了,旁边如砚却拉了她一下,道:“小姐,我待会儿去拖住他们,你往树林里逃。”
江彤月缓过神了,想了想,摇头道:“不,你快进车里去,换我的女装。”
如砚一怔,知道江彤月想保他的命,忙拒绝,道:“小姐,我宁愿现在被一刀砍死。”
江彤月不理他,将他往车里推,道:“记得将你的银针带上,到时见机行事。”
如砚听她说银针,这才会意,忙上车去换女装。
一群逃难的百姓转眼被杀得只剩年轻妇女,甚至连婴儿也没有放过,有几个妇人实在受不了丈夫和孩子死在刀下,转眼就疯了,还有的上去和山贼拼命,也死在山贼的刀下。
场面惨不忍睹,江彤月没想到刚经历屠城,现在又要经历一次,而这样的杀戮只要自己不死,不知还要经历多少次?永远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束手无策。
之前与自己同行的那一家三口,转眼只剩下那个妇人,她抱着自己孩子的尸体跪在丈夫尸体前哭晕过去,那孩子靠在她娘的怀中,若不是一身的血,样子就像睡着了,江彤月还记得他啃着自己送的糕点时脸上的微笑,转眼却死在山贼的刀下,此时此景真的惨烈不已。
那一队山贼开始清理现场,值钱的东西,粮食,布缎,将未死的女人捆在一起,江彤月与如砚也在其中,那带头的山贼发现这几个村妇中竟然有两个相貌出众的,看了又看,然后哈哈大笑,下令手下带上东西回山寨去。
那是一处山坳,盖着几十间草房,一进山寨,带头的山贼命手下将抢来的东西与女人搬进最大的那间草房。草房里面是个很大的厅,两排椅子,中间一把椅子上垫着兽皮,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坐在上面,一脸的胡渣,长相凶狠。
男人看到带头的山贼进来,道:“二弟,听说这次收获颇丰,可有什么好东西?”
那被叫作“二弟”的鹰钩鼻男人,是山寨的二当家,他让手下把劫来的东西,都放在面前,对坐着的男人道:“当家的,都在这里了,您先挑,看看哪些入您的眼。”
都是自百姓手中抢来的东西,能有什么宝物?大当家的只看了一眼,便道:“还有女人呢?”
二当家道:“都是些乡野村姑,恐不入您的眼。”说着让手下将门口抢来的几个妇人带进来。
大当家的将那几个妇人扫了扫,冷笑道:“我却听说有两个你事先送进自己房中了,二弟,什么时候学会瞒着我,自己独食了?”
二当家一怔,看大当家这是发火了,忙谗笑道:“是有两个绝色,不过一路风餐露宿,我先叫人帮着两人沐浴更衣,打扮漂亮了,再送进来,不过,当家的,”他又笑了笑,道,“难得有两个一起送上门,你我兄弟,大哥可否分一个给我?”
大当家眉皱着不发话。
“当家的先挑,挑剩的给我,我今天亲自带人下山,怎么说我也有苦劳吧?”二当家早对江彤月,如砚两人起了色心,本想私吞,现在见私吞不了,却不甘心都送去给大当家,便在那里耍赖。
大当家沉吟了半晌,想到平日山寨大小事务都是他这个二弟在张罗,总要给点面子,便道:“行,你先带上来,让我瞧瞧货色。”
江砚月与如砚不一会儿被带上来,江彤月本就是绝色,如砚换了女装也是艳丽非常,不然不会一而再的有人对她起色心,两人在一起如一对姊妹花,大当家顿时看得眼都直了,一时不知怎么取舍,二当家见他这种神情,有些着急,相对江彤月更美些,便将江彤月推出去道:“大当家,这个如何?”
大当家还在犹豫,不过看看确实江彤月更美些,正要开口选她,一旁的如砚却忽然出声,道:“大当家不如两个都收了吧,我们姐妹在一起时那功夫才更厉害,只挑一个,恐怕体会不到我们姐妹的好。”他声音沙哑,话里有话,说不出的妩媚。
大当家顿时骨头都酥了,也不想给二当家面子了,大笑道:“好,两个都收了,”见二当家急的跳脚,便安慰道,“二弟,等我先体会体会他们姐妹俩的厉害,体会好了就让你上。”说着哈哈大笑。
一旁的江彤月松了口气,她正愁若两人分开要怎么好,现在看来是不会了,她不由看了如砚一眼,如砚咳了咳,脸颊发红,不好意思的别开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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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诬陷
二当家终于不甘心的退出去,山贼们欢呼着去分余下来的东西,江彤月与如砚被带到大当家的卧房,那里摆放着各式抢来的东西:珊瑚、瓷器、西洋的台灯,竟然还有一套三品的官服。
两人愣愣地看,那大当家早就不耐烦,将外袍一脱,扯过随近的江彤月,将他压在身下,道:“你们的功夫呢?现在就可以让老子见识见识了。”说着就朝着江彤月脸上亲下去。
一旁的如砚慌忙自衣服夹层里抽了支银针出来,也跳上床去,对着大当家身上的一处扎下去,那银针没有扎进去竟然折断了,如砚一惊,大当家已经回过头来,并没有发现异状,笑道:“美人,还是你主动。”说着,往前一扑将如砚扑倒在身下。
如砚顺势将大当家的衣领一扯,貌似想替他脱衣服,其实是想看他里面到底穿了件什么,却是一件似金非金,似银非银的衣服,心想,难道就是这件衣服,所以银针才扎不进去?
大当家在他脸上猛舔,他好不容易推开,叫道:“大当家先脱衣服啊。”
“脱衣服?哈哈,美人果然性急,好,脱。”大当家哈哈大笑,却是伸手去扯如砚的衣服。
一旁的江彤月看得心惊,一旦如砚的衣服被扯掉那就穿帮了,也不是非要用银针对付他,她往屋里看了看,床边随近的地方摆着那盏铜制的西洋台灯,她半个身子被大当家压着,勉强伸手过去,勾到台灯,对着大当家的头狠命砸了下去。
她心想这样的力道,就算这山大王不死也要晕过去,没想到大当家只是停了一下,猛然回头,一脸的血,看到江彤月手中的台灯,骂道:“他妈的,死娘儿们,敢砸老子。”说着一掌伸过去,掐住江彤月的脖子将她按在床上,是想要掐死她。
如砚的衣服已经被扯到肩上,正想拉回去,见大当家去掐江彤月,忙自里衣里翻找出另一根银针,这回不敢再扎他的身体,本想直接扎他头上的大穴干脆要了他的命,但想想方才江彤月的铜灯也没将他砸晕,便对着他脖子的地方扎了下去。
这次总算扎了进去,大当家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挺尸一样压在江彤月的身上再也不动了。
身下的江彤月动也不动,如砚吓了一跳,拼了命的翻开大当家的身体,将江彤月拖出来,探她鼻息,还有呼吸,他心里稍定,对着她的人中按下去,江彤月吃痛,咳了几声,人总算醒了过来。
“小姐,我们得快点走。”如砚拉好衣服,伸手去脱那大当家的衣服。
江彤月刚刚缓过神,看如砚的动作,疑惑道:“你做什么?”
如砚道:“他身上的丝甲是宝贝,刀枪不入,我脱下来,你穿上,万一有什么险状,你好保命。”
江彤月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如砚还替她着想,想到方才两人合力将这山大王治服,自己差点被掐死,不由感慨,便任着如砚去脱那件宝甲,自己去挑小而值钱的东西往身上塞,既然要逃走,就必须带上钱财傍身。
她拿了几样放在兜里,见如砚已经将那件宝甲脱下来,不由分说的跑上来替她穿上,她拗不过,也不是争执的时候,只好穿上,想着门外有人把守,要如何出去,如砚却又将衣领扯下一些,大大方方的开门去,门只开半边,他依在门上风情万种的对守卫,说道:“快去,大王吩咐去请二爷来,大家玩尽兴点。”
外面的守卫一阵不怀好意的笑,方才就听屋里动静大,看来老大这次真的玩大了,摸着鼻子往屋里张望,江彤月慌忙将半身□的大当家翻过身背对着门,自己则横躺进床的里侧,用大当家的身体挡住自己,只露个头出来,怒叫道:“看什么看,叫你去叫,就去叫,想死啊?”
守卫想是那小妞等不及了,一脸□,却终于不敢再看,小跑着去叫人。
江彤月这才从床的里侧爬出来,看到大当家的脸,一阵厌恶,门口的如砚向她拼命招手让她快出来,她看了看屋里,拿起桌上的蜡烛对着角落里一堆绸缎扔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想法,只知道一定要有东西牵制住这些山贼,这样他们俩人才有时间逃走,她甚至没有意识到,方才一切绝不是以前的江彤月敢干的,现在的她处在生死的边缘,只是想拼了命的活下去。
两人只敢往黑的地方跑,躲在角落里看着大当家的草屋燃起大火,果然,大部分的山贼被吸引过去救火,两人这才敢逃,仍是挑黑的地方,想逃进树林里躲起来,等天亮了再找路逃走。
两人好不容易逃进了树林中,摸黑往树林中的更深处跑,如砚是男人还好,江彤月却苦不堪言,被如砚拉着走得极快,好几次跌在地上,额头撞在树上,脸上被树叶割伤,却不敢叫出声让如砚知道,死咬着唇拼命的逃。
恍惚间似乎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劲,如砚也意识到,两个人停住脚步往四周看,月光自树叶的空隙间照进来,两人这才看清有好几支箭对着他们。
“是谁?”如砚将江彤月护在身后。
周围没有人答话,江彤月却觉得颈间一麻,人顿时失了知觉,倒地前看到如砚也与她一样跌在地上。
江彤月再醒来时周围到处是嘈杂声,她睁开眼,如砚就躺在她旁边,还未醒来,再看不远处,火光一片,隐隐有厮打声。
她摸着脖子坐起身,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切,不由大吃一惊,他们又回到山贼窝,又被抓回来了?
不对,这里到处是火,那些山贼被另外一批人抓了起来,被赶在一处,有人在冲着那些山贼喊:“我乃忠贞营李来亨,你们天鹰寨平日作恶多端,滥杀无辜,今日清剿了你们也算替天行道,你们的三、四当家已经被我们杀了,还少个大当家和二当家,把他们交出来免你们死罪。”
那群山贼面面相觑却都不吭声。
江彤月听“忠贞营”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猛然想起史德威以前提过,似乎是朝廷的编制,想来是朝廷知道这里山贼滥杀无辜,派人来清剿,那么她与如砚是安全了,想到这里,她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落地,她自那群山贼中搜寻,看到有一人站在角落里,低头冷笑,正是那二当家。
李来亨又问了几遍还是无人敢应,江彤月想到那二当家残杀百姓时的心狠手辣,一股怒意冲上来,人站起,指着二当家道:“就是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二当家。”
李来亨本是背对着她的,此时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却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浓眉大眼,眼角微翘,皮肤偏白,嘴角上扬,看上去一身的灵气,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彤月,半晌:“哦?”了一声。
“我与同伴被他抓来,我们亲眼见他杀了十几个逃难的百姓,连孩子都不放过。”当时的惨烈江彤月死也不会忘记,指着二当家的手指因为愤怒微微的发起抖来。
二当家被他指着,脸上现出阴狠之色,自人群中走出来,道:“我是二当家赵遥没错,不过大当家,你为了自己脱身出卖自己兄弟这招也太狠了,你不要以为你是女的,人家就不会怀疑你是山贼头子。”
“山贼头子?”江彤月一惊,怒道,“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分明就是被你劫上山的。”
“劫上山?”赵遥冷笑了一下,冲一旁看着热闹的李来亨道:“军爷,这个胡天鹰平日里神出鬼落,下山打劫都是由我和老三,老四代劳,外界人都以为胡天鹰是个男人,实际上就是眼前这个漂亮女人,漂亮是漂亮,你可不知她有多么的心狠手辣。”
李来亨摸着下巴,道:“毕竟是漂亮女人,不可以冤枉了,你可有证据。”
赵遥上前几步,走到江彤月跟前,扯住之前如砚套在江彤月身上的那件宝甲,道:“我想军爷也看出来这件衣服不一般,江湖人都知道胡天鹰有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天丝宝甲,平日睡觉也不肯脱下,便是这件了,还有这个,”赵遥又自江彤月的身上扯下一块玉牌来,“这玉牌上刻得是一只展翅的鹰,是胡天鹰的信物,他平时挂在脖子里,只有睡觉才取下来。”
江彤月盯着那玉牌,这是自那山大王处逃离时拿的值钱物什,此时竟然成了陷害她的证据,果然不义之财是拿不得的。
“那是,那是……,”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一跺脚道,“那个什么胡天鹰已经被烧死了,就在他的卧房,你们不信可以去看,他是个男人,四十几岁的男人。”
“胡天鹰你还要狡辩,这里被烧死的何止一两个人,烧得面目全非的也大有人在,要如何辨?男人?你说胡天鹰是男人便是男人了,你问问兄弟们,咱们的老大是男是女?”赵遥得理不饶人。
而被抓的那群山贼中马上有人应道:“是女人,就是她。”
江彤月一看傻眼了,知道此时再辩也是徒劳,眼睛看向李来亨,等他给个说法。
李来亨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道:“义父派我来,没说是这么难办的差事啊,”他看看江彤月又看看赵遥,冲手下道:“两个都带上,回去扔给我义父去判。”说着打了个哈欠,不想理会这场无谓的争论,人自江彤月身边走过,一双凤眼将江彤月上下打量。
江彤月正生着气,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马上捂着嘴,道:“女魔头好可怕。”说着,快快地走过了。
江彤月在身后怒道:“女魔头你个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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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回营
李来亨将被抓的百姓放了,又杀了一些山贼,至于那些小喽啰,愿意回家种地的,一人一百军棍,放了,原意投靠忠贞营的,则留下来接受整编。
他让自己带来的大部分人马留在此地,依之前的计划将山贼窝改造成忠贞营的一个分点,余下的人带着身分未定的江彤月与如砚,还有那个认定江彤月是山贼头子的赵遥一起回忠贞营。
一行人在山林间乱钻,那些忠贞营的人个个都是好身手,走这么难走的山路犹如平地,行动飞快,如砚况且走得气喘吁吁,更别提江彤月,一双小脚真的恨不得切下来拎在手里走,再加下一身衣裙行路艰难,早就被灌木划成一条条的布片。
她又肌又渴,如砚扶着她,勉强走到了天亮,到天亮时李来亨总算命令原地休息。
忠贞营听说原本是李自成的余部,李自成死后才投靠了朝廷一同抗清,听说个个训练有素,此时他们都不声不响的分散坐下,拿出自备的干粮开始吃,同时还注意着自己周围是否有异动。
他们吃的起劲,就偏偏被抓着的三人没得吃,那赵遥早就饿了,叫嚷道:“老子知道去了你们的老巢也是一死,却不想是要被饿死,”他转头看向江彤月与如砚两人,看两人都是一头乱发,衣衫不整,不由□道,“大当家,你平日凶狠的很,为什么此时装成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了?不如你先让那位军爷乐乐,这样我们也许还能分个两三口干粮,不至于做饿死鬼。”说着,一双眼将江彤月上下扫了个遍,似要将她剥光。
江彤月早就没力气,不想废口舌与他争执,转过头不理他,赵遥却来劲,道:“你们姐妹不是功夫很厉害吗?相信军爷一开心,搭了轿子抬你们回去也说不定。”
江彤月还是不理他,抬起头对那头边看热闹边吃着干粮的李来亨道:“我饿了。”
李来亨一笑,总算扔了个饼给她,人凑上来,问道:“你们什么功夫厉害啊?”
江彤月白他一眼,怎么可能答他的话,分了一半给如砚,面无表情吃饼。
一旁的赵遥饿得发急,叫道:“什么功夫?自然是床上功夫,军爷,也给我一个,快饿死了。”
“床上功夫?”李来亨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脸同时诡异的红起来,叼着饼若有所思的走了,旁边一群人都笑出声。
赵遥早就饿疯了,叫道:“一看就知道是只童子鸡,快给我吃的。”说着朝身边的江彤月扑过去。
江彤月措手不及,人被扑倒在地,眼看赵遥张嘴就去咬她手中的饼,旁边的如砚反应极快,扔了饼,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技,尖的一头对准赵遥身上的某处穴道扎了下去。
赵遥吃痛的大叫一声,人用力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一群人都在旁边看热闹,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最多是狗咬狗的戏码,此时见赵遥不动了,这才有人上去看,赵遥已经被江彤月推开,那人一探赵遥的鼻息,惊了惊,看看如砚,有些难以置信,回头对李来亨,道:“死了。”
李来亨也是一愣,走上来搭赵遥颈间的脉,果真是死了,他站起身,看着不住发着抖的如砚,道:“你怎么做到的?”那树枝已经断了,半截还在如砚手中,而断在地上的另半截只有头上有一些血迹,显然刺都没有刺进去,人怎么会死?
如砚一扔那半截树枝,朝李来亨跪下道:“军爷,我家小姐根本不是什么山贼头子,我们是扬州逃难出来的,路上被那伙山贼掳上了山,求军爷放我们走吧。”他不住朝李来亨磕着头。
李来亨眉皱起来,看两个人的眼神有些疑惑,单看两人的确不像山贼,但其中一个身上的宝甲和信物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人,只凭一根树枝就可以杀人,真的只是普通逃难的百姓?
“将两人手绑住,死掉的人就地掩埋,整理好,出发。”这个时候他没必要一定要做判断,反正死的人确实是山贼二当家,早晚要死的,至于这两个女人,就算是山贼头子,他李来亨不杀女人,且扔给义父再说。
看来如砚的恳求一点用也没用,反而被人捆住了双手,江彤月拉住如砚,不许他再求,捡起地上被如砚扔掉的饼,吹干净上面的灰,递给如砚,道:“把它吃了。”
如砚摇头,道:“小姐,你留着,我还没咬过,虽然有些脏了。”
江彤月硬塞给他,道:“像方才那样,必须你活着,我才能不受欺负,所以你不能饿死了。”
“小姐……,“如砚似要哭了,这才肯收下,将饼放在嘴里咬了口。
被绑着双手,行路更艰难,江彤月好几次跌倒,有一次差点滚到山沟里,脸上,手上,□在外面的皮肤全被荆棘割出了口子,山中毒蛇很多,起初几次,江彤月吓得尖叫,但后面见多了,虽然还是怕,但已经可以硬着头皮绕开。
一行人一整天一直在林中绕,若不是跟着那群人走,江彤月早迷失了方向,走到后面因为过度疲累人已有些神志不清,正想赖在地上死也不走了,却看到有几个人迎上来,都是很小的孩子,看到李来亨欢呼道:“来亨哥,你回来了。”其中一个扑上来,跳在李来亨身上,还有人转身报信去了。
李来亨显得很是快活,抱着那孩子,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
绕过一处突起的巨大岩石,前面豁然开朗,树已经没有那么密,远远的可以看到绣着“忠贞营”三个字的旗在飘。
那就是“忠贞营”了,江彤月心里想,总算到了目的地,总算可以不用再走。
脚上的绣花鞋上早就现出一滩滩血迹,此时已经疼过头麻木了,她缓慢的往前行,看到比那个山贼窝更大规模的一大片草屋。不远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带着几个人来迎接,李来亨看到那个人放下手中抱着的孩子,上前跪下道:“将军。”
那男人生的高大,足足比李来亨高出大半个头,身体也壮,长相只是一般,却很有些威严,把李来亨扶起来道:“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进去吧,让我看看你的收获,”说话间看到一身狼狈的江彤月与如砚,问道,“那两人上人是谁?”
李来亨看看江彤月道:“说是山贼的大当家,我看着像又不像,带回来给义父判,我义父呢?”
那人道:“你前脚走,他后脚奉命带兵出去了,估计明天回。”
“哦,”李来亨点了点头,对手下吩咐道,“将这两人关起来给些水和吃的,其他自山贼那里拿来的东西一一记账,给将军过目。”
他说完就要跟着那个男人进去,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眼江彤月身上的衣服,笑了笑,没说什么,进去了。
江彤月和如砚两人被关在一个小小的草房里,里面除了一堆稻草别无他物,江彤月已经早就顾不得干不干净,直接在稻草上瘫下来,将绣花鞋脱了,本来雪白的袜套上到处血迹点点。
如砚蹲下来替她脱袜套,道:“小姐,得快点脱下来,等干了就会粘住伤口了。”
江彤月哪好意思让他脱,毕竟如砚是男的,自己的脚露出来已经不好意思了,何况是让人脱袜子,她缩回来自己脱,门外却有人进来,却是两个女子,都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一身短打,一样都是粉红色的,头发就是很简单的两条发辨,一样用粉红色的丝绢系着,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
她们手里拿着水和窝窝头,其中一个看着江彤月身上的衣服,口气严厉的说道:“老实点,把身上那件丝甲脱下来。”
江彤月拿了个窝窝头就往嘴里塞,狠咬了几口,才口齿不清的说道:“拿些热水来换。”她才不要身上的丝甲,拜它所赐,她今天才落到这种地步,只是脚实在疼的厉害,人也一身的汗污,她和如砚都需要热水,至少能泡个脚。
那女子见她竟然谈条件,与旁边的人对视一眼,怒道:“你这山贼头子,明天就是你的死期,你还想要热水,快,把丝甲脱下来,不然有你好看。”
江彤月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对着那件丝甲,道:“不给热水,就划破它。”江彤月此时又累又疲,为了一点热水,也可以做出过激的事。
这丝甲是刀枪不入,那只发簪根本划不坏它,那两个女子不知道,顿时有些怕了,其中一个对另一个道:“不就是热水,给她就是了。”
另一个有些不甘,她认准江彤月是山贼头子,觉得实在讨厌,但想想,还是妥协,对江彤月冷声道:“等着。”
等热水拿来,江凡月已经脱下了丝甲放在一边,谁要那丝甲,她掬了点热水在手中,将脸洗了一下,顿时畅快了。
两人女子哼了一声,拿了丝甲出去。
等到第二天时,一直没有人找江彤月与如砚的麻烦,早饭并没有人送来,想是没得吃,于是就一直睡,直睡到快中午时,小屋的门被踢开,又是那两个女子,一脸严厉的说道:“起来了,跟我们走。”
江彤月的脚休息了一晚,此时已经全完肿起来,那双绣花鞋根本穿不进,如砚将自己的鞋子递给她,道:“只是脏了些,小姐,你先穿上。”
江彤月想了想,男人露着脚总比女人好,于是穿上了,扶着墙勉强站起来,顿时觉得钻心的疼,两人脚上都是一脚的水泡,如砚也好不到哪里去,却还要来扶江彤月,两人就这样一跌一拐的往前走,一个穿着大鞋子,一个光着脚,两人都是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实在是有些狼狈,江彤月却笑起来,道:“早知道这样赴死,不如一早就死在扬州了。”
如砚不说话,扶着江彤月的手紧了紧,走了一段才道:“不管是死是活,小姐,我都会陪着你的。”
此时此刻听到这样的话,江彤月的眼眶差点就湿了,勉强稳住声音,道“不,既然说不清,那我认罪,替你证明清白,你忘了大顺军队入京,你替他们做的内应,忠贞营是李自成的余部,你那些事都说出来,他们会相信你的。”
“但联络我的人早就死了,大顺军也就剩下这些人,没有人会知道我是谁,他们不会相信我,不然我也可以替小姐证明清白。”
“不是我们救过一个叫李过的人?”江彤月忽然想起来,道。
她正说着,两人已经被带进了一个大厅,厅里的匾上写着“忠贞厅”三个字,昨天的李来亨和那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坐在一边,中间坐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一身黑色袍子,一对剑眉斜飞入鬓,双眼黑白分明,鼻子高挺,看上去俊逸非常,却偏偏有些慵懒,眯着眼看着进来的两人,等看清两人时,表情忽然一怔,随即扬唇笑起来。
江彤月只觉得那个人的一双眼似乎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是哪里,旁边的两个女子叫她们跪下,那个男子却站起来,摆手道:“使不得。”
那声音也似乎听到过,江彤月脑中这么想,脚上却一个没站稳,真的跪下来,那男子快步上前来,将她扶起,看她一身的伤,旁边的如砚更是光着脚,顿时有些恼了,冲旁边的李来亨,道:“小来,你做的什么事!”说着将江彤月交给旁边的那两个女子,道“她们是贵客,怎么如此对待,去替他们换套衣服,将伤口处理一下。”
那两个女子不明就里,也不敢违背,忙领命扶着江彤月与如砚出去,一旁的李来亨,更是搞不清状况,抓着头,看着江凡月与如砚的背影,问那男子,道:“怎么成贵客了?”
那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也走上来,问道:“阿锦,你认识她们?”
那个叫阿锦的男子点点头,道:“何止认识,还救过我的命,”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道,“这世界真是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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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我不是大小姐
江彤月与如砚完全的摸不清头绪,方才还被关在小小的柴房里,此时不仅拿了干净的衣服过来,还替他们处理伤口,连头发也梳了。
如砚盯着那套干净的女装,看对方是要替他换上,有些为难,江彤月在一旁看着,心想,虽然不知是福是祸,但到此时也不必让如砚继续扮成女人,便道:“你们拿套男人的衣服来吧,他是男的。”
两人女子皆是一怔,古怪的看看如砚,想着方才还要脱他的衣服,脸一阵红,推攘着出去了。
如砚先换好的衣服,虽换上的只是粗布衣服,但他风姿清雅,唇红齿白,又是女相,可以说是个翩翩美男子,两个女子看得呆住,不由又红了脸。而如砚,只是个太监,早就心无旁骛,根本不将那两个女子的表情看在眼中,走上去替江彤月挽发髻,动作极是小心温柔。
女子中的一个看得眼红,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夫妻?”
如砚刚想否认,江彤月却按住他的手,说道:“是夫妻。”她与如砚经历了这么多事,哪还有尊卑之分,她也不想如砚处处显得卑微,受人欺负,反正是些不认识的人,便随口道。
如砚愣了愣,张着嘴看江彤月,但终于没说什么,继续替她挽发髻。
两人整理干净皆是难得的美人,站在一起当真是匹配的很,那两个女子当即无话可说,心想,同样只是挽了髻,也没见妆扮什么,脸上还有很多处划伤,这女人为什么就是比这里其他的姐妹长得漂亮,一比之下,其他人就是乡野村姑,她就是个大小姐,当真讨厌得很。
她们都是出生穷苦人家,最见不得什么千金大小姐,就算江彤月现在只是看上去尊贵些。
于是也没有好脸色,冷声道:“大将军在外面等着,说等你们打理好再进来,现在是可以见客了吗?”
她们的口气微微带着讽刺,江彤月当然听得出来,也不当一回事,道:“可以了。”人再不也敢坐着,与如砚站在那里等着那位大将军进来。
只一会儿,方才大厅里的男子走了进来,旁边站着李来亨,手里拿着昨晚从江彤月身上拿走的宝甲,像是被训过了,一脸的不服气,男子踢了他一脚,他马上将宝甲呈到江彤月的面前,道:“昨夜有眼不识大恩人,抢了小姐的衣服,恕罪恕罪,请小姐收回去。”
江彤月看看那个男子,又看看李来亨,道:“这宝甲不是我的,是从那山贼头子身上剥下来的,你想要送你也无仿,不用还了。”
李来亨听了一喜,看看那个男子,男子淡笑了一下,道:“恩人的东西怎敢要。”朝李来亨使了个眼色,李来亨乖乖的将宝甲放在桌上。
“恩人?”江彤月又是仔细看了看那个男子,道,“我不记得救过你?”
男子笑着自怀中掏出几片假胡子贴在脸上,道:“这回可认识?”
“你?李过?”江彤月与旁边的如砚异口同声。
“正是在下,”李过又将胡子收起来,“想是那次被关久了,满脸的胡子,所以现在认不出我,是否现在英俊很多?”
他说完,旁边的李来亨嗤了一声。
竟然是李过,江彤月实在有些意外,不过说到恩人也不见得,当时只有如砚想救他才对,不由回头看了看如砚。
如砚一脸的兴奋,他当时替大顺做事,必定当自己也是大顺的人,此时见到李过才觉得见到了自己人,没有着落的心,一下有了找到家的感觉,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听说扬州城破,屠城十日,原想你们可能葬身于这场战事中,不想却在此处见到,也算天意,如砚,”李过其实并不知道江彤月的名字,毕竟是女子,不好多问,却还记得如砚,便对着如砚道,“听小来说,你们是山贼头子,不知又是如何一段经历?产生这样的误会?”
他看上去只是随口的问,但毕竟与江彤月与如砚只是一面之缘,又是有一段时间不见,不算知根知底,所以这样的询问是必须的。
如砚于是将从扬州城出来到路遇山贼这段讲了讲,至于扬州城中的事一句话带过,只字不提白小玉,连在山贼头子的房中如何将山贼制服,也一句不提江彤月的狼狈。
江彤月在旁边一声不响,听到如砚如此维护自己,心里感激,再看如砚的表情,似乎整个人都畅快起来,这也是她这么久来,第一次看他这么开心。她与他自扬州城出来,何去何从其实并无定论,此时如砚像是找到了家,他可以留在这里了,而自己呢?她不由看着屋外绣着“忠贞营”的旗子,想到扬州城中满地的尸体,想到父母惨死清兵刀下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些人真的能与清军对抗?能为死去的百性血耻?
她正想着,却听李过问如砚,道:“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中原大地无一处可安身之所,此来湖南,你们可有亲戚投奔?”
如砚看看江彤月,道:“我们只是听说湖南这里还算安全,并无亲戚可投奔。”
李过便道:“如果愿意,可住我们忠贞营中。”
如砚不说话,虽然心里一千一万个愿意,却看着江彤月不敢答。
江彤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们真的能杀清兵?”
李过道:“那是当然?”
“可以为死去的百姓血耻?”
“一定要的。”
“好,我们留在忠贞营。”江彤月几乎没有多想。
一大早,江彤月刚醒,如砚已不在房中,自从上次说了是夫妻,他们就被安排在一间房中,晚上总是江彤月睡床,如砚睡房中的桌子上,幸亏现在已经是初夏,湖南的夏天热得很,若是冬天,只有一床被子还不知怎么分配,当初只是不想让如砚显得太卑微,现在反而害了他,幸亏他懂医术,自林中采了些香草过来,在晚上点,不然满屋的蚊子就够呛的。
如砚总是在有人送早饭和洗脸水之前醒来,自己跑到山间去洗漱,然后与忠贞营的士兵一起早练,几天下来竟然壮了很多,看他快活,江彤月也越发觉得自己选择留在这里是对的。
她将被子叠好,准备去开门,手放在门栓上,猛然听到外面有人在讲话,是李过派来服侍她的两个丫头,就是上次那两个女孩子,一个叫草花,一个叫黑桃。
“这忠贞营连太后都不太需要人服侍,她倒好,衣来伸手饭来当口,整天足不出户,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我们可是女兵,不是来伺候人的。”草花说。
“就是,就是,我们忠贞营日出而作,就她起的最晚,还要门口等她,大将军到底在想什么,白养着这么一个人。”这是黑桃。
江彤月不由看了看外面的时辰,应该还早啊,但若真是日出就起,是当真晚了,她原地蹲坐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是不是太习惯被人侍候了?虽然是小妾所生,但还是有老妈子照顾着,嫁到了顾家也是有一两个小丫头使唤,就算被囚在小院里,坛子也把一些事情给做掉了,还有如砚,连逃难路上也有如砚照顾着。
自己果然是千金大小姐啊,人家讨厌她是应该的,她苦恼的不敢去开门,好半晌才爬起来,想想人家还等在门外,才不情愿的去开门。
草花和黑桃没什么好脸色,将饭菜和洗脸水放在桌上,道:“过会儿来收。”说着拿着江彤月昨天换下的衣服,出去了。
江彤月想说不用了,但竟然没有勇气开口,叹了口气,再看那桌早饭,哪还有胃口。
屋外的天很蓝,她走出去看着井然有序的忠贞营,谁都有事做,谁都很忙碌,这样看来,根本没有必要养一个吃白饭的千金小姐,自己要么离开这里,想继续留下,必须学会自给自足。
她又走回屋去,三两口将早饭吃掉,然后自己清理好,往厨房去。
迎面与来收碗的草花遇到,草花一脸惊讶,江彤月有些不好意思,呐呐道:“以后早饭不用送来了,你告诉我去哪里吃便可以,这碗,我自己拿去洗。”
草花张大嘴,半晌才回过神,道:“你还是在房里吃吧,你一个千金小姐,怎么跟我们这些人一起吃,还有,你会洗碗吗?”
江彤月道:“会洗,我还会做饭,做的还不错,我以后可以去厨房帮忙。”说着往前去。
草花跟在身后,道:“你是不是听到我们的话了啊?”
江彤月停住,道:“是听到了,但你们说的没错,这里所有人都在忙,我不能什么事都不做,白吃白喝。”
草花急了,道:“我们只是说说的,大将军知道了,非责罚我们不可。”
江彤月回头一笑,道:“那么,今天他的午饭我来做如何?他吃了好不好,再说。”
草花可不管她做的好不好吃,见拦不住她,转头就禀报去了,她不敢找李过,找了李来亨将事情说了一遍,李来亨对江彤月也不是那么喜欢,听草花一说,乐了,道:“这可要去看看。”
两人奔在厨房,见江彤月正看着大得离谱得锅发愣,他将草花拉到身后,自己也躲在门外,捂着嘴直笑。
江彤月真没见过这么大的锅,那铲子也必须两只手才能拿得起,估计弄不好,自己掉锅里也说不定,早知道就不夸这个海口了。
心里这么想,人却已经将衣袖撩起来,露出雪白的手臂,试了试锅铲的分量,估量着这么大个锅炒菜要放多少油,然后开始动起来。
外面围了一堆人,全是看热闹的,他们看着江彤月熟练的试油温,麻利的将菜倒进去,却极慢的炒着菜,全都忍不住笑起来。
那锅铲实在是有些沉,菜必须翻炒得快些,不然要焦了,江彤月不得已,拿了板凳站高了些,这才觉得顺手多了,有热油溅在手臂上,很疼,但不至于起泡,她都忍着,以前做菜又不是没溅到过,人因为使尽了全力在炒菜,所以一会儿就汗流浃背,看来以后要多练习,这样一定会越来越顺手,她这样想着,炒得更卖力。
李过被厨子老孙叫过去,说千金大小姐这是要大闹厨房了,自己治不住。
他起初不知这千金大小姐是谁,看到厨房门口挤了一堆人,走上去看,眼见江彤月一头一脸的汗,爬在板凳上在炒菜,不由一怔,然后就笑了,也不拦,与一群人一起看热闹。
一大锅菜炒好,江彤月松了口气,整个人也虚脱,口中道:“不行了,不行了,第一天先炒一个菜,后面再加上去,你说行不行,老孙。”她一回头,才见屋外一堆人看着她,自己方才几乎是拿了命在炒菜,既要炒菜,又要防着不要掉进锅里,根本没注意周围,此时看到这么多人,当真有些震惊,人拎了锅铲,愣愣地站在那里。
“我先尝尝看,”李来亨先冲进去,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烫得眼泪都下来了,却还在拼命的嚼,口中道,“好吃,当真好吃。”说着又去夹。
其他人都凑上去吃,门口就留下李过与一脸慌张刚刚跑来的如砚。
江彤月热得一身汗,脸更是白里透红,比原本的气色要好上许多,整个人显得相当的漂亮,她傻乎乎的冲李过笑,道:“李将军要不要也尝尝?”
李过看着她的笑,不知为何胸口有什么东西滞了滞,盯着她,竟然有些移不开眼,倒是旁边的如砚跑上去,拉住江彤月的手心疼道:“这里都起水泡了,小月,你何苦做这些。”因为江彤月的坚持,他终于不再叫江彤月“小姐”,而是改称“小月”。
江彤月这才扔了重得要命的锅铲,不以为意的看了眼那处水泡,道:“我总要做些什么的。”
两人手拉着手,一旁的李过看着,脸上的笑容一敛,但很快又笑起来,搓着手道:“好,我去尝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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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洗衣“惊魂”
晚上洗完澡,江彤月看着换下来的衣服。
她不会洗衣服。
会做菜,是跟母亲学的,因为母亲要讨好父亲,而洗衣,从来就是有佣人帮她洗的。
应该泡在水里揉一下就好了,她心里想着,回头看着浴桶里的热水,不由苦笑了一下,今天的水还是如砚看她一身的油烟味帮她准备的,她还是依附着别人,说好要自己靠自己真的很难。
自己动手把这么一大桶水倒了更不可能,江彤月看了那桶水半天,决定先不管它,把衣服洗了再说,不然等到明天与草花,黑桃一起洗,必是要遭嘲笑的,她得先躲在哪里自己学习一下怎么洗衣服。
把衣服放在盆里出去,天色已经不早了,忠贞营里静悄悄地,只有当值的守卫来回巡逻,如砚因为她要洗澡,替她在外面守着,看她出来,还拿着个盆,便迎上来道:“小月,你拿着这一盆衣服做什么?”
江彤月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咳,望着不远处的火堆,道:“洗衣服。”
如砚上去要抢,道:“你洗什么衣服,不是有侍女帮你洗,她们不洗,还有我。”
江彤月拦着不给他,道:“你已经不是我的丫环了,在这里你是我丈夫,被人知道丈夫帮妻子洗衣服算怎么回事?如砚,你听我说,”她拉住如砚,很认真的说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江彤月了,我现在孓然一身,有人收留已经不错了,凭什么让人伺候?我总要学会自己靠自己的。”
如砚停住,看着她,她低着头,脚踢着地上突起的石头,道:“其实我也很怕,因为我什么都不会,所以趁现在还有人肯给我一口饭吃时,我要学会做一些事情,我不可能永远有人伺候,你也不可能一直在我身边。”
如砚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心疼,但她说的确实没错,战火纷乱,谁都不能保证永远被保护,这样的境况,唯有学会自保才是唯一出路,而洗衣做饭是最基本的。
他抓着盆的手终于松开,心里却仍是不甘,看着江彤月细白的手,叹了口气,转过身去,道:“前面往西不远就有河,小月,你不能白天再去?”
江彤月刚想往西去,听如砚这么问,更加不好意思,却不想说实话,道:“早上想多睡一会儿,所以晚上洗掉算了。”
“那我陪你去。”
“不用,如砚,我说过我要学会靠自己,不能连洗衣服也要你陪着去。”其实是因为不会洗衣服,不想让人瞧见了。
如砚想了想,那处河有很长一段浅坡,沿河一片水域都很浅,因为常有人去,也并没有毒蛇出没,算是安全,便点点头,道:“好,夜已深,都是石头,走路小心些。”
那处河在忠贞营的旁边,河水其实都是山上淌下的溪水,虽然是夏日,却清凉无比,月亮很圆,眼前就是这一汪泉水,闪着白色的光,很是漂亮,江彤月着迷的看了半天,这才蹲下身洗衣服。
她将衣服浸湿,像以前自己看到的那样,摊在光滑的石头上,她记得本是应该有木棍敲的,这四周却根本没有木棍,便用手握成拳,一下下的打,只打了几下手便红了,只好泡在水里用力的揉,她揉的卖力,完全没有注意木盆也浸在水里,正顺着水波的晃动,往河中心飘去。
正当她洗完一件衣服,觉得洗衣服也没那么难时,回头找木盆,却哪还有木盆的影子,抬眼往河中看,它正不紧不慢的往河中心飘。
“你怎么自己飘了呢?”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撩高裙子跨到河中去追。
河本在崖边,木盆绕过崖边突起的石头便看不见踪影了,她心里一慌,估计着河的深度追过去,裙角已经全湿,贴在腿上,幸亏现在是夏日并不觉得冷,江彤月绕过石头,终于看到那只木盆,而水已经到了大腿的地方。
早知道澡也不洗了,脏衣服穿在身上在水中泡一下,衣服和人都干净了,她心里想着,伸手过去勾那只木盆,猛然间感觉到有个黑影朝自己罩过来,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之前,人已经被按在了水里。
整个人跌在水中的一刹那,她想起来自己根本不懂水性。
水劈头盖脑的钻进她的鼻子腔和口中,眼前一黑,同时对死亡的恐惧直接涌上来,她反射性的挣扎,而只挣扎了几下,人又被自水中拎出来,她也没心思看那人是谁,浮木一样抱住那人的手臂以防再被按下去,人拼命的呼吸,还留在鼻孔中的水被同时吸进鼻腔,她又是没命的咳嗽。
“是你啊。”恍惚间听到一声,接着有手轻轻的拍她的背替她顺气。
她好久才缓过劲,抬头看向那人,那人似笑非笑,月光下精瘦的身体因为水只到大腿的缘故大半个都□在外面,只抓了一件粉红色的衣服盖住了重要部位。
“李过?”她半晌吞了吞口水,叫出这个名字来。
那人保持原来的动作没有动,因为一动背后就走光,只是口中还很客气的说道:“正是在下。”
江彤月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死抱着人家的手臂不放,让李过只能保持那个动作。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将军?”
“洗澡,”李过道,“你这么晚跑这里来干什么,江小姐?”
“洗衣服。”
林间的鸟儿似乎也受了惊吓,“嘎嘎”的叫了几声。
“洗衣服?”李过眉一皱,本想问怎么自己亲手洗衣服,但人实在有些僵了,便道,“江小姐,可以放手吗?”
他一说,江彤月才反应过来,手一松的同时,却将李过整个人瞧了个清楚,原来下半身也没穿衣服啊,而且那衣服,那衣服,她人一慌,本来只到大腿的水,一个没站稳,又跌进了水里,连呛了几口水后,人反射性的拼命扑腾。
李过本想等她上岸走了以后,自己穿上衣服,没想到她半步没挪,又跌进水里,人有些傻,一把又将她拎起来,她顺势又将他的手臂抱住了,这回抱得比方才更紧。
他苦笑:“江小姐,那水不到半人高。”怎么就一副快要淹死的样子?
江彤月好不容易喘过气,不敢往下看,只是盯着李过的脸,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李将军,你,你手里抓着的衣服是我的。”而且就遮在那个关键的地方,这以后要怎么穿哦?
李过一怔,不由的往下瞧了瞧,又迅速抬起头来,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我会让人给你拿件新的过来。”他的衣服都在岸上,方才见有木盆飘来,里面有衣服,便随手抓了遮住,没想到……,他的一世英明啊。
想到这里,他反而笑起来,侧头看着比她还狼狈的江彤月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笑,她全身都湿了,头发粘在脸上,正往下滴着水,夏天的缘故,衣裙单薄,胸口的双峰线条完全勾勒,其实她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夏夜里一朵在水中绽放的莲花,虽然狼狈,却美得不可方物。
他胸口又是莫名的一紧,口中却道:“你现在最好上岸去,披上我放在那处岩石上的外套快点回屋去,不要着凉。”
江彤月也正有此意,拼命的点头,人却因为害怕再跌下水去,仍是死抱着李过的手臂。
“可以放手了。”李过挣了挣。
江彤月终于缓缓放手,确定自己能站稳,哪还再敢看李过一眼,头也不回的往岸上走。
水声潺潺,背影如画,李过看她上岸,确定不会再跌倒,整个人才猛的沉入冰凉的泉水中,深深的吁了口气,胸中乱窜的热意顿时冷却下来,再看江彤月的背影,若有所思。
江彤月根本没去找哪块石头上有李过的衣服,拎着裙子就跑,脑中全是李过手中遮在那处的粉红衣服,脸通红,跑了一段才停下来,心想自己不过洗个衣服,怎么盆也丢了,衣服也被抢了,连全身也湿透了?看来还是得白天洗衣服,被人笑,总比看人洗澡长针眼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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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杀生
住了几日,江彤月已经完全习惯了忠贞营的生活,平时起居全靠自己,日常还帮着厨房做饭,因为饭菜实在做的不错,渐渐忠贞营中对她的怨言也少了很多。
只是江彤月的双手粗糙了,脸也黑瘦了一些,如砚每每看到她就心疼,好好一个大小姐,整天村妇一样,着实委屈了她,但看她眼睛比原先清撤,脸上的笑容也比原来多,整个人精神的像一株在阳光下怒放的花,便也释怀了。
吃完饭,几个女孩子坐在一起聊天,江彤月知道她们不怎么喜欢她,所以一向远远地坐在一旁听她们聊,聊天的内容除了营中发生的一些锁事,不外乎就是哪个男孩子比较俊俏,谁可能对谁有意之类的。
“李将军昨天吃了俏妞的包子了,”有人这样说道,“还夸她做的好吃。”
“真的?俏妞好福气啊。”那群女孩全都看向其中一名鼻尖上有一颗小痣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害羞的低下头,手指搅着衣角道:“这也没什么,李将军上次也吃过绿萍的饼啊。”
于是一群女孩又向绿萍投来羡慕的眼光。
江彤月人靠在墙上,抬头望着碧蓝的天,心想他还天天吃她做的饭菜呢。
至于这么开心吗?几乎每天的谈话中都能听到李将军这样那样,李过哪怕只是上个茅厕问谁要了手纸,也可以让她们开心半天。
还有就是李来亨。
“昨天来亨哥让我替他补了外衣上的破洞。”一个小姑娘羞红了脸说。
“我做给来亨哥的鞋他也穿上了。”另一个说。
又来了,江彤月再次望了望天,他也天天吃她做的饭菜啊,他还死搅蛮缠的要再加一点,那算不算?
任着她们讲,江彤月摊开手心仔细看,今天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掉了一块皮,隐隐还透着血迹,正考虑着要不要回去用干净的布包一下时,一个人猛的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小月啊,”那人声音带笑,讨好似的又坐近一些,“今天我们去上山采蘑菇好不好?我想吃蘑菇汤。”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江彤月连头也不抬一下,依然认真的看着手指上的伤口,道:“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采蘑菇?”
“你不知道,这种蘑菇名叫‘红粉姑娘’,它腿上有脚,又害羞的很,看到男人就跑,所以你跟我一起去,我找,你来采。”
江彤月一愣,看着李来亨,不信道:“你少胡说,又不是千年人参,蘑菇长什么脚?”
“不信你等一下跟我一起去,我让你看看这蘑菇到底会不会跑。”
“不去,定是骗我的。”看李来亨说的信誓旦旦,江彤月嘴上说不信,心里却已经开始好奇,真有这种蘑菇吗?
所以,好奇心大过一切,江彤月最后还是跟着去了,想着晚上做蘑菇汤给整个营的人吃,所以她特意带了个很大的篮子。
林中荆棘密布,李来亨走在前面,拿了根树枝边走边拨开那些荆棘仔细找,两个人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采了两三个,那是种粉红色的个头只有拇指大小的蘑菇,江彤月看着大大的篮子里几个小小的蘑菇,根本没有像李来亨所说的看到男人会跑,知道自己是上了当了,再估摸着现在的时辰,人蹲下来不肯走了。
李来亨正哼着曲儿,找得起劲,看身后的江彤月没精打采的蹲下来,便道:“怎么了?”
江彤月看着自己满手的泥,叫道:“你这个骗子。”那“骗子”两字脱口而出时,猛然间一个影子眼她脑中猛然的闪过,她愣了愣,心在同时疼痛起来,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抚着胸口用力的喘气。
“你到底怎么了?”李来亨看她脸色不对,跑上来又问了一句。
江彤月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看着篮子里的蘑菇道:“蘑菇哪里长脚了?”
李来亨哈哈一笑,跟着她一起坐在地上,装傻道:“今天这粉红姑娘似乎不害羞了,怎么回事呢?”
江彤月白他一眼,把那几个蘑菇倒在地上,道:“还有,这天也不早了,我们只采了这几个,哪够这一营的人吃?”
李来亨慌忙把那几个蘑菇捡起来,道:“谁说给整营的人吃,就我们两人吃,”说着从自己手里拎着的布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铁锅来,道,“你不知道这位‘粉红姑娘’有多稀罕,今天采到这几个算是收获颇丰了,用它与鱼一起炖,那真是人间美味,你等着,我再去抓几条鱼去。”说着站起来往不远处的小溪处而去。
“等等,”江彤月在他身后道,“原来你是想一个人来开小灶的,那你一个人来不就行了,这姑娘又不会真的跑,带上我干什么?”
李来亨摸摸鼻子,又蹲下来看着江彤月,为难道:“因为我不会做菜,上次一个人弄过,没吃成,头发焦了。”
他那样像只可怜兮兮的狗,江彤月想怒也怒不出来,轻哼一声道:“营中一大堆姑娘正巴不得帮你做饭菜呢,你找我做什么?”
李来亨道:“她们做菜能有你好吃吗?再说你都成亲了,就不会像那些女人那样烦得要死。”
他这口气似乎只要是女的,未成亲的姑娘全都花痴的想嫁他,江彤月拍拍屁股站起来,道:“我既已成亲,那也没必要单独为其他男人做吃的,走了。”
李来亨急了,拉住她,道:“小月,你当真不想尝尝?这‘粉红姑娘’可是难得的人间美味,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未必再能吃上,你这么会做菜,难道不想将世间美味都尝一下吗?”
江彤月哪稀罕这些?本想甩手走了,但看李来亨急得满脸的汗,想着方才一个多时辰他确实很卖力的找那种蘑菇,看来是真的很想吃,便又蹲下来,道:“我要吃一半。”
李来亨一怔,没想到她转这么快,但很快反应过来,喜道:“那是当然。”
两人挖了个坑搭好锅,李来亨让江彤月等着,自己跑到溪边去捉鱼,两个人本来就是只有十六七岁的孩子,此时玩性都起来了,兴致勃勃的准备煮一锅好汤。
趁李来亨去抓鱼,江彤月将李来亨带来的调味品一样样的摆好,又去捡了些干树枝过来,掀开一处灌木时,猛然间看到树根边竟然长了两个“粉红姑娘”,心中一喜就去采,刚采下来,似乎听到不远处有隐隐的人声,她一怔,停下来细听,林中鸟叫声清翠,还有那处溪边李来亨捉鱼的声音,似乎方才是幻听了,她正要往回走,又听到了若有似无的人声。
是谁呢?她怕自己听错了,没有叫李来亨过来,自己拎了砍树枝的刀,往那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她一直往前走着,那声音听得越来越清楚,似乎有打斗的声音,她心里一下紧张起来,没有发觉自己离李来亨越来越远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便看到有几具尸体躺在那里,其中几个是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女人,江彤月一眼认出来,那是忠贞营女兵的着装,她一惊,再看其他几具尸体,穿着便装,脚上却穿着清人才穿的马靴,是满人。
手中的刀不由握紧,回身想去叫李来亨,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
还有活口。
她不由自主的顺着那声音走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大树下,一个同样穿着粉红色衣裙的中年女人,背靠着大树,口中正不断吐着血,人还活着。
江彤月一下奔过去,扶住她,叫道:“你是忠贞营的人吗?怎么样,要不要紧?”
那女人伤得极重,一口气没缓过来,只是用力指了指大树背后,江彤月看过去,看到一满人也是一身的血,显然也受了重伤,却已经扶着树爬起来,挥刀向两人砍来。
江彤月尖叫一声,抱住那个女人,狠命往旁边一拖,躲过了那一刀,那满人收不住力,跌在地上,因为伤太重,半天爬不起来,却凶狠的叫嚣着。
“杀了他。”江彤月正慌张的看着那个满人,被她抱着的女人却忽然的说了一句。
江彤月一惊,低头看着那女人,那女人眼中有种异于常人的沉稳,即使伤重如此,也毫无慌张之色,稳了稳急促的呼吸,又说了一句:“杀了他。”
那三个字像催命符一样,让江彤月紧张的心狂跳,摇头道:“我没杀过人,我做不到。”
她话音刚落,那满人已经又爬了起来,挥着刀,冲了过来,江彤月抱住那女人,还想拖着她躲开,那女人却推开她,道:“拿出点胆子来,杀了他。”
江彤月刚想说“我不行”,眼见那满人已经举刀朝那女人直劈过来,知道拖那女人避开是不可能,心里再不敢迟疑,一咬牙,举起手中的刀挡住那满人砍来的一刀。
虎口发麻,却勉强挡住了那一刀,那满人本来已经尽了全力,现在被挡回去,顿时失了重心,又跌在地上。
“就现在,杀了他。”那女人在旁边叫道,因为用多了力气,人伏在地上咳嗽起来,又吐了几口血。
江彤月知道那个满人只要不死一定会再爬起来杀人,这里离李来亨又有点距离,他人在溪边全是水声,唤他可能根本听不到,此时唯一做的就是靠自己,杀了他。
虎口在方才挡那一刀时已经振裂了,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眼中只有那个在地上挣扎着又想爬起来的满人,杀了他,不要连一个伤得这么重的人都对付不了,她在心中催促着自己。
人却始终没有动,毕竟不是杀只鸡,杀只狗那么简单,何况她也从未杀过鸡狗,正在犹豫,那满人已经又爬了起来,这回,向着江彤月。
江彤月不得已举着刀迎上去,看到那满人眼中的杀机,她想到了扬州城中,那个杀她父母,想要奸污她的满州将军,心中的恨意顿时盈满了全身。
那满人朝她扑过来,因为受了伤,虽然用了全力,动作却已迟钝,江彤月勉强避开,回身对着那人的背劈下去。
竟然劈中,那人应声倒地,狂吐一口血,眼中杀机未消,竟然还想爬起来,这已不是垂死挣扎那么简单,这样的凶狠即使是有武功的战士也觉得恐惧,何况江彤月,但不知为何,到了此时,她竟然惧意全无,她不想再给机会让那人站起来,人直接跪下,之前那一刀劈下去,让她心中徒然多了份狠劲,怒意更烈,就着那人凶狠的眼光,在他颈间用力一抹,鲜血直溅出来,喷了江彤月一脸,她这才回过神,人抖了抖,呆愣地瞪着被她杀死的满人,那人也同样死不瞑目的瞪着她。
一股恐惧感觉这才后知后觉的自心底直窜上来,她杀了人,方才竟然鬼使神差的抹了那人的脖子,自己一定是被鬼附身了,哪来的胆子竟然毫不犹豫的动手杀人。
“叮”的一声,手中的刀徒然坠地,看着那人的鲜血不住自他的喉管里流出来,还有自己手上脸上的血,她只觉得一阵反胃,伏在地上呕吐起来。
那边的女人看她不住呕吐,只松了口气笑了笑,人也没力气动,只是轻声道:“没什么的,习惯了就好。”
正说着,只听有脚步声急奔而来,女人一惊,心想,难道还有清兵追来,挣扎着想去捡刀,那脚步声已经逼近,拨开草丛冲出一人来,那人却是李来亨,手只还拎着刚捉的鱼,看到眼前场景一愣,等抬头看到那个女人时,顿时大惊失色,冲上去,跪下道:“太后,怎么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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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从军
最近忠贞营里的饭菜非常难吃。
“呸呸呸!”李来亨将一口饭菜全吐了出来,拿起旁边的汤喝了一大口,又全喷了出来,叫道:“昨天甜死,今天咸死,而且没有一个红烧的菜,真是要了亲命了。”
一旁的李过本来要放进口里的菜到了嘴边顿了顿,又淡定的放回碗里,转头看了一眼旁边还在闷头苦吃的如砚,同情的拍拍他的背。
而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江彤月正表情木愣地对着灶台站着,看着锅里的饭菜发呆。
“这个时候休息几天谁都不会怪你的。”李过拿了未动过的菜放到江彤月面前,自灶上拿了干净的筷子递给她。
江彤月回过神,接过筷子夹了菜放进嘴里,又极快的吐掉了,望着李过。
李过道:“若这是在平常人家中,我可以任着你这样失魂落魄下去,但这是忠贞营,这里的士兵随时要出去打账,让他们吃饱吃好是最基本的。”
“我重做。”江彤月慌忙的拿起锅铲。
“没必要,把事情交给老孙师傅就可以了。”
“我,我可以做的。”是被嫌弃了吗?所以连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也不让做了?
自那天杀了人后,江彤月的情绪始终不稳,虽然努力装得若无其事,但只是一闭上眼,眼前就是那个瞪大眼,满脸是血的满人,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已经心力憔悴,此时听李过也不要她做事情了,心中顿时有种崩溃的感觉,拿着锅铲蹲下来,眼泪直接滚落。
泪珠“啪嗒啪嗒”往地上掉,李过打仗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此时看到这阵仗顿时有些心烦意乱,他用力抓了抓头,原地踱了几步,终于跟着江彤月蹲下来,看着江彤月哭得楚楚可怜,心说,自己真不该摊这事。
“休息也不是完全休息,你可以帮着做其他事情。”李过抓了根稻草塞进嘴里咬,眼睛看着前方,决定不再看江彤月哭泣的脸。
一听仍有事给她做的,江彤月本来泪水盈满的眼一下子亮起来,抹了把脸道:“什么事?”
“营中隔段时间就会去山中捕猎,补充伙食,你一起去,回来帮着处理猎物,开膛破肚。”
听到“开膛破肚”几个字,一股反胃的感觉猛的涌上来,江彤月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摇头道:“我不去。”
“你不肯我也不勉强,那就乖乖的留在这里,什么也不用做了,忠贞营会把你当作贵客,”李过拍拍手站起来,看到江彤月脸色苍白,别过脸去,继续道,“毕竟你是大小姐,并没有必要非得做这些杂事,忠贞营养你一个还是养得起的。”
江彤月摇头的动作一滞,愣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她做?像以前一样?她猛地站起来看着李过,看李过表情淡漠,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他是不是也与其他人一样轻视她?认定她是千金大小姐,什么也做不了?而她根本不想回到以前的样子,她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怎么可能再过回最初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遭这营中的所有人轻视?
“好,我去,”她说道,眼睛瞪着李过,道,“还有,我不是大小姐。”
她把手上的老茧,伤口露出来给李过看,道:“大小姐会有这些伤口吗?大小姐会晒得像我这么黑吗?”
她说这句话时,脸上因为愤怒总算又有了些神彩,李过淡笑着,道:“那行,明天打猎,你一起去帮我拎猎物。”他还是比较喜欢看她肆意欢笑的样子,希望这次她能挺过去,重新快乐起来。
营中狩猎并不是一大群人一起出动,毕竟忠贞营是隐蔽之地,动静太大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发现。
几个人一起出去,分散打猎,江彤月跟着李过,看他拿着弓箭去射鸟,便故意咳嗽,将鸟惊散,打野兔时,她故意走得动静极响,野兔机灵,转眼就逃得不见踪影。
几次下来,李过不乐意了,看着江彤月道:“你就在这里等着,猎物打回,我拿回来你拎着。”
江彤月撇撇嘴,没精打彩的站在一旁,眼看着李过跑去追野兔了。
此时阳光正烈,正是炎夏,丛林中却凉爽得很,阳光化成无数缕细小的光自树顶照进来,一只不知名的鸟停在灌木丛中对着她叫,江彤月坐在一棵倒一边,已经死掉的树上,看着那鸟儿。
那鸟有着橘色的羽毛,一双乌黑发亮的眼,正侧着头看她,她不由自主的伸手过去,嘴里发出声音逗弄它,那鸟向她靠近了些,不敢往前了,江彤月于是采了旁边的一枚细小红果送过去,鸟儿叫了几声,又蹦前了些。
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的心情看周围的风景了,似乎扬州城满眼的血色后,眼前就再也没有任何美好,也没有心思静下心来想事情,只是一味的往前跑,疲于奔命,她依然还记得那只爪上沾血,在窗台上冲她叫的麻雀,当时她眼中看到的只有死亡。
她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却看到鸟儿又靠近了些,她定了定神,将红果递过去,那鸟正要凑上来吃时,猛然一阵破风之声,江彤月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本来朝她靠近的鸟儿转眼跌在一边,一支箭刺穿了它,破开鸟肚子冲出来的箭头上正滴着血。
四周一下子静了,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江彤月眼中只有那只死去的鸟和滴着血的箭头,她盯着那只鸟,面无人色,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双眼怒瞪满脸是血的满人,她整个人颤起来,蹲下身,抱住头,忽然的大声尖叫,不停的尖叫。
鸟雀被惊的飞起,江彤月缩在一处,这几日压抑着的恐惧似乎一下子被释放出来,让她不停的用尖叫来发泄。有人奔过来,手中拿着一长弓,正是李过。
他在旁边看着江彤月,任着她尖叫,不劝,不理会,直到她叫完,再也叫不动,脱力一般的跌坐在地上时,他才指着那只鸟,道:“去,将那只鸟捡起来。”
江彤月不动,死了一般的看着树顶间细密的阳光。
李过于是在一旁坐下,道:“我等着,等你捡起来。”
林中寂静无声,只有鸟儿的叫声和极细微的风声,他拿了一截树枝,挑了粗的那段,削去了树皮,用刀刻东西。时间就这么慢慢地自他的指缝间流过,树顶间细密的阳光渐渐的淡了,暗了,他真的就这么等着,不劝,不理会,只是安静的将那段树枝雕刻成一朵小小的花儿。
天要黑时总是黑的很快,似乎一下子就暗下来了,风声渐渐大起来,鸟声却静了,李过将第二朵刻好的花放在一旁,再想捡树枝时,旁边的江彤月终于站了起来,无声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走向那只死了许久,已经僵直的鸟儿。箭头上的血已经干涸,变成了深褐色,她看了那鸟儿许久,终于颤着手伸过去,捡了起来。
李过看着她的动作,放下手中的树枝,道:“好受些了吗?”
江彤月不说话,半晌道:“我能将它埋了吗?”
李过道:“不行,今晚给我煮汤吃,你来做。”
江彤月咬牙,道:“血没来得及放,肉里全是血了,没什么好吃的。”
李过道:“我就喜欢吃这样的。”
江彤月再没说话,立在一旁。
李过站起身,将刻的两朵花递给她,道:“如果你决定要坚强,那就拿出样子来。”
江彤月接过那两朵花,半晌,低声道:“你第一次杀人时害怕吗?”
李过道:“我第一次杀人时十二岁,吓得都尿裤子了。”
这是句很好笑的话,但江彤月没有笑,因为她正在体会这种恐惧,这种恐惧透入骨髓,寒彻周身,连同屠城时满眼的杀戮,让她心中只有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我要多久才不会害怕?”她又问。
“永远都会害怕,了结一个人的性命,不管那个人是好是坏,都不是件好事,只是后来就麻木了,会压抑这股恐惧了,让他成为像踩死一只老鼠那样微不足道的事,”李过道,“忠贞营的人都经历过这些。”
“我也要吗?”
李过转头看她,道:“你可以选择躲在你丈夫的羽翼下,但不保证没有意外,像上次那样,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了你。”
江彤月不说话了,丈夫的羽翼下?他说的是如砚吗?可惜,那并不是自己的丈夫,她也没有权利让他保护自己,更何况如李过所说,世上总有意外,若没有忠贞营,没有如砚的保护,这样的意外就是必然。
她已经不是大小姐,变成了可以自给自足的普通女子,此时又要变成可以为了生存随时杀人的人吗?
“我可以跟那些女兵一起训练吗?”她问李过。
那是上次被江彤月救下的那个女人回营后第一次露脸,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众人都唤他为“太后”。
江彤月自如砚口中才知,那是李自成的妻子高氏,李自成称帝,国号“大顺”,这高氏在李自成死后,自然成了太后,上次是带队寻找李自成的其他余部,不想在回程的路上受了清兵伏击。
高氏皮肤黝黑,长相也普通,初看只是个农家妇女,但眼中却带了股少有的从容,举手投足间很是潇洒淡定。
她此时看着江彤月,因为伤还没好,旁边的人想扶她,被她拒绝了。
“真是难得的美人坯,即使混在这么多女兵当中,也是惹眼得很,”高氏说着,手抓着江彤月的手仔细瞧,掌心全是老茧,还有这几日与女兵一起训练留下的新伤,“可惜这双手了,本来应该弹琴绣花的手,觉得苦吗?”
江彤月这几日训练下来,人疲累的很,听高氏这么问,本想点头,但最终还是摇头道:“不苦。”
高氏笑了笑,道:“做我忠贞营的女兵可是要上阵杀敌,你敢不敢?”
江彤月一怔,杀敌?她只是想有能力自保,想与忠贞营的女子没有什么不同,却从未想过上阵杀敌,人不由得迟疑,看看一旁的李过,不知如何回答。
李过却完全没有要答话的意思,显然是并不想替她解围,江彤月于是硬着头皮,道:“不敢。”
“哦?”高氏仍是笑道,“那与我们女兵一起训练是为了什么?”
“自保。”
“自保?”高氏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道,“现在的局势,上阵杀敌便就是自保。”却也不再多说,对上次江彤月救了她的命感谢了几句,便让江彤月出去。
屋里只剩高氏和李过,李过看了看高氏的神情,道:“太后喜欢她?”
高氏一怔,笑道:“你看出来了?”
李过点头,道:“太后只有看到好酒的时候才会有这种眼神。”
高氏大笑,道:“这孩子被逼到绝处时有股狠劲,上次杀人,虽然怕得很,但真的动手割那满人的喉时连手都没抖一下,干净利落,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的,何况是女子,我的副将正好战死了,我想收了她。”
李过不知为何往窗外看了看,江彤月已经走远了,背影比最早看到她时瘦了很多,但确实挺拔了。
“她并不是我们忠贞营的人,算起来也是客人,做副将可能不合适,”太后的副将,没有一个人是做满一年的,一共六任,个个都战死,李过忽然不忍,“太后可以点营中武功最强的女兵,也强过这个手无傅鸡之力的千金小姐。”
高氏脸上云淡风轻,定定地看着李过,不知怎地,忽然转了话题,道:“小锦,你也年纪不小了,别人在你这个年纪早就有一双儿女了,你看营中哪位姑娘合适,我替你作主,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
李过推辞,道:“清人不灭无以为家,不急。”
高氏仍是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道:“你是我养大的,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她看着李过神情只微微的变了一下,继续道,“可惜人家有主了,大王死后,你是大顺新的统领,绝不可犯混。”
李过不言语,末了点点道,道:“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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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恶梦再遇
高氏于是没有再提让江彤月做副将的事,江彤月本来还沉在杀人的记忆中无法自拔,但李过几次让她跟随打猎后,见惯了血腥,竟也渐渐没那么怕了,她这才知道李过是在帮她摆脱这种恐惧,正如李过说的,越是怕,就越要去做,一直面对的恐惧就不是恐惧了。
她终于又回到了厨房,此外还多了几样事做,就是与女兵一起训练,并且教营中的人识字,好看得懂基本的军事信件。
日子过得更充实,而她差点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过了几日营中来了个朝廷的大官,名唤堵胤锡,一身武将打扮,来营中与高氏,李过几人议事,他对高氏极是尊重,举手投足也颇有大将之风,丝毫没有江彤月在扬州城见过的那些官员,懒散而傲慢。
堵胤锡当日便离开,却似与忠贞营达成了什么共识,到第二日才知,忠贞营要拔营攻荆州。
江彤月是不懂打仗的事情的,但见营中人开始更加忙碌,原先还有闲心打猎的李过,也是经常在帐中与高一功彻夜商讨攻城大计。
有过了几日,李过,高一功带忠贞营主力出发,留下高氏手下的女兵与少数士兵留守,江彤月与如砚因为是客,被安排留在了营中。
江彤月看得出如砚想跟去,毕竟这几日一直随忠贞营训练,他有意想成为忠贞营一员,做一名战士,但考虑到江彤月,所以忍住没提。
“你想去就去吧,营中少医,你正好懂医,跟去是最大的帮助,”两人其实算不得主仆,何况现在自己也并不是大小姐,夫妻关系也是假,如砚有他自己的抱负,她根本没立场耽误他,“何况,我是在营中等着,你们打完仗还是要回来的。”
如砚仍有些迟疑,江彤月又劝了几句,他这才同意,虽然答得勉强,但眉宇间因此现出飞扬之色,他身为太监,世人眼中的不男不女,原是没有什么指望了,如今可以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上阵杀敌,虽然凶险,却难免豪气万千。
然而忠贞营出发不到半月,自荆州传来消息,忠贞营兵败,高氏急急派兵去援,但仍是不敌,忠贞营不得已退到川鄂交界的大山区修整。
江彤月和高氏及营中的一干老弱妇孺与大部队失散,原来驻扎之地已然不安全,高氏下令往川鄂交界撤离,与大部队会合。
又是长途跋涉,但江彤月已没有来时那么娇弱,再加上队中都是老弱和孩子,行得并不快,江彤月所以也并不觉得多累,高氏给江彤月配了把短刀,若遇上危险至少可以自保,必要时也可以保护别人。
起初几日相安无事,行至第四日时,正好是一处开阔之地,队伍要渡河,远远听到有马蹄声至,高氏下令快速渡河,自己与几个女兵断后。
江彤月见渡河的都是老人和孩子,其他人都与高氏站在一起,自己万没脸面与那些老人孩子抢着渡河,虽然心里直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与高氏几人站在一起,短刀握在手中,心想,自己是没有本事保护别人,若出现的是满人,自保不得,这刀便是用来了结自己的了。
老人小孩还有渡河,马蹄声已至,江彤月能听到身侧几人紧张的呼吸声,看来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几人朝着马蹄声方向站着,渐渐看到人影,统一留着长辨,那装束是满人没错,众人心里不由绝望,他们一共十几骑,个个都是彪悍的男人,长刀在手,一刀扫过便可要了几个人的性命,几个人里面,不由有人发起抖来,还有人挡在了高氏的面前,催高氏快过河。
高氏眼中现出几分凶狠与决绝,沉声道:“忠贞营没有怕死的孬种,宁愿战死,绝不偷生,你们称我‘太后’便如同是我儿女,哪有丢下儿女的娘亲,今天咱们要死一起死。”
她说的豪气,江彤月竟也听得感动,整个人似乎一下有了力量,听到高氏喊到“拼了”,便拿着刀与其他人一起冲上去。
然而毕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一起冲出去的人一个个倒下,江彤月砍伤了一匹马的马腿,却听到后面有风声,知道不好,却已来不及回身,眼看后面砍来的刀就要砍向自己,只听“叮”的一声,那把刀被人挡了回去,江彤月以为是高氏,却见高氏还在不远处对敌,她不由的回头去看,看到其中一满人坐在马上,手执长刀,冷冷地看着自己,等看清那人的脸,她脑中不由“嗡”的一下,顿时天旋地转,整个人愣在那里。
那人却没有愣住,砍倒身旁的一人,策马向她而来,一伸手似要将她拎上马去,江彤月这才反应过来,想也不想的提刀就削过去,那人慌忙一缩,刀锋险险贴着他的手而过,撕裂了他的衣袖。
那人竟然笑了笑,回身又来,江彤月转身就往河的方向跑,见那人追来,她一捏鼻子就要跳下河去,眼睛不经意的扫过岸上,却见本来并肩而战的几人只剩下高氏被几个满人围在中间,转眼就要死于刀下,她立时改了主意,手中的刀对着自己,冲眼前的那个满人叫道:“别杀她。”
那满人回身看了看身后的情况,冷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
江彤月不理会他,刀尖对着自己的咽喉又说了一遍:“别杀她。”
那人饶有兴趣的看着江彤月,下马来,朝江彤月逼近几步,道:“瞧你现在的样子,又黑又瘦,一身这么丑的衣服,根本与村姑无异,还哪有当时倾城模样,若说我当时贪你美色还情有可原,现在你凭什么?”他回过身,冲身后人道,“别给我留活口。”
几人应了一声,眼看将高氏逼到死路,江彤月尖叫一声,竟真的冲自己的脖子刺下去,不想那人早有准备,眉一拧,举手对着江彤月一巴掌拍下去,江彤月被拍倒在地,那把短刀也脱手而出,那人冷冷地看着她,终于伸手让手下人住手。
“她是谁?你舍了命救她?”他指了指高氏,盯着江彤月问。
江彤月看看高氏,见她满身是血,被几个满人按住,正咬着牙挣扎,她知道那人起了怀疑,而她绝不能让人知道她就是李自成的妻子,便道:“忠贞营的每个人都是兄弟姐妹,为了谁都可以舍了自己性命,我们说好了一起生一起死。”
那人冷冷一笑:“好个一起生一起死,那我是要成全你们一起生还是一起死呢?”他有意吓江彤月,却见她脸上并无恐惧之意,仍是狠狠地瞪着他,他不由道:“半年多不见,你倒真是变了。”
说着,捡起江彤月掉在地上的短刀,冲手下道:“带上那个人,走了,”他自己一把将江彤月拎上马,江彤月想挣扎,他大掌在她臀上拍了一下,道,“我的月儿,乖啦。”
江彤月趴在马上,猛然听他唤自己“月儿”,以前必定浑身恶寒,此时竟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如同那声唤是自前世而来,本来以为忘却的记忆潮水般涌出。
心中对那个人的恨意也跟着上了心头,因为是趴着,那人的腿就在身侧,她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那人吃痛,一把将江彤月拎起来,让她坐在马上,单手拥住,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再动我先杀了那个女人。”
江彤月果然不敢再动,狠狠地瞪着那人,咬牙道:“白小玉,你为何还活着?”
江彤月与高氏被带出了丛林,往离得不远的一处小镇落脚,那是清军新占的地方,所驻派的兵马头领竟然就是白小玉,这个镇太小,不过上百骑兵,以白小玉的身份身在此处如同发配,而他事实就是被发配到这里的。
坛子看到白小玉与江彤月同骑而归,张大了嘴,扔了要喂给白叶的大骨头,围着白小玉的马直转圈,口中甚是欢喜,叫着:“是小娘子,小娘子你回来了。”
江彤月被白小玉抱着,挣脱不开,本是一肚子的气,看到坛子心里也是欢喜,却不知为何叹了口气,没有理会他,转开头去。
坛子一下子愣在那里,笑意停在脸上,愣愣地看着白小玉将江彤月交给手下,与另一个女人一并被带走了。
他的脸上现出难过之色,巴巴地走到白小玉面前,委屈地说道:“主人,那是小娘子吗?她为什么不理坛子了?”
白小玉拍拍他的头,没说什么,只道:“去烧水,我想洗个澡。”
坛子“哦”了一声,依然往江彤月被带走的方向看,不情愿的走了。
江彤月与高氏被关在临时搭建的牢中,江彤月还沉在记忆里,人有些恍惚,高氏受了伤,满身的血,难掩疲累之色,看江彤月的眼神却陌生起来,上下打量着,最后沉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认识这些满人?”
江彤月头靠在墙上,人脱力一般,她知道今天白小玉的态度,还有方才坛子的欢喜,让她起了怀疑,但她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只是张了张嘴,道:“上辈子的事了,不想再提。”
今天白小玉洗澡的时间有些长了。
坛子搓着手在外面等,偶尔的头伸进去看几眼,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主子,不加水吗?水都凉了。”天气正渐渐转凉,虽然不至于冷,但泡在冷水里会舒服吗?
里面依然没有回答,坛子跺跺脚,又不敢进去,只好继续在门口转,又过了半晌,猛然听到里面的人唤他,他慌忙凑上去听。
“给我把你的小娘子带来。”里面的白小玉道。
坛子只觉得他的声音冷冷地,危险的样子,不由得维护起江彤月来,结巴道:“带,带来做什么?”
白小玉轻笑:“搓背。”
“背我可以帮你搓。”
白小玉笑意一凝,瞪着他,坛子全身抖了抖,怕死了他这样的眼神,慌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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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前世不清
江彤月并不想见白小玉,但坛子怕死了白小玉的眼神,死拉硬拽的将江彤月带来,口中道:“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主子受了多少苦,他杀的可是皇亲国戚,又是个将军,上面的皇帝差点将她正法,问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汉女杀人,他一句话也不说,还好最后有朝中说得上话的求情,主子才只被囚了几个月,但被关着的那段时间苦头没少吃,现在出来了,被派到这个小地方,明摆着就被嫌弃了啊,”他边说边扯着江彤月走,没有发觉他说这些话时,江彤月已经没有方才挣得厉害,他继续道,“我知道主子想你想得紧,所以你见了主子,不要使性子啊,你乖乖地。”
江彤月竟然不自觉的将这些话都听了进去,听他说后面半句话时,不由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想我了?”
坛子一愣,抓着头想了想,道:“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主子上次跟小叶子说话了,我以为只有我喂它骨头时才会唠叨几句,比如说以后不要这么凶啊,再多吃点啊。没想到主子也会跟小叶子说话,他一定心情太不好,才会跟只狼说话,那一点也不像主子啊。”
他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堆,根本没有说在正题上,江彤月无耐的听他说着,心里却想,自己根本连问都不该问的,他想不想她重要吗?屠城的凶手之一,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坛子说不到正题上也好,只当她没问过。
她这样想着,坛子竟然就转到正题上了,道:“主子对着小叶子说,那个女人是死是活,过得好不好?还说,有时候我想,我当时该杀了她的,但现在想来,不过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坛子学着白小玉的口吻,听着有些可笑,但江彤月脸上没有什么笑意,听到坛子继续道:“我是听不懂这些话的意思,只觉得主子定是病了,烧坏了脑子,才会学我一样跟一只狼说话,所以说给大哥听,大哥说这是想你了,让我不要对别人说起,我谁都没说,但他是想你,说给你听应该是可以的吧。”
他说完看着江彤月,江彤月不说话,半晌,拍了拍坛子的肩道:“坛子,你喜欢小叶子吗?”
坛子摇头道:“不喜欢,我天天喂它吃的,这畜牲还对我呲牙咧嘴的,我白疼它了。”
“如果哪天它不肯吃东西,是因为想你了,你什么想法?”
坛子愣了愣,想了半天,才一脸惊恐的说道:“小叶子有这么聪明吗?一头狼懂什么想不想的?”
江彤月被他一说,怔了怔,是啊,坛子哪会理解这样的比方,脸上不觉有了笑意,道:“是啊,一个畜牲哪懂什么想不想的。”
两人不觉来到白小玉的房前,坛子方才被白小玉瞪了一眼,绝计是不敢进去了,便催着江彤月进去,口中叫道:“主子,小娘子来了。”
江彤月几乎是被坛子强推进去的,人一个没站移,差点跌在地上,而身后,坛子已经关上了门。
她爬起来,看到屋正中的木桶里白小玉泡在水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江彤月看到这副情形,转身又往门口走,拍门到:“坛子,快放我出去。”
无奈坛子压紧了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坚决道:“不开,你替主子擦完背我才开门。”
江彤月又拍了几声,坛子是打死也不会开了,她这才放弃,回头再看看白小玉,人靠着门坐下,只想离白小玉越远越好。
两人一屋,各不说话,桌上的烛火时不时的跳几下,江彤月坐了很久,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她实在累极,却又不敢睡,眼睛不由又看向白小玉。
浴桶里的水毫无热气可言,天气虽然偶尔闷热,但必竟已经凉下来,他这样泡了这么久,都不觉得凉吗?
她正想着,白小玉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眼睛猛地睁开,同时人竟然就站了起来,他站起时水溅了一地,□的身体精瘦傲然的呈现在江彤月的面前。
江彤月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看着他,他不慌不忙的裹上浴巾,江彤月这才“啊”的一声,用手捂住眼。
她捂住眼,好久不敢放开,却半天听不到任何动静,这才放开手,正瞧见白小玉不知何时蹲在她面前,与她近在咫尺。她又是吓了一跳,人向后缩,背却抵着门,根本无处可躲。
白小玉脸上表情冷淡,看着江彤月道:“摸都摸过的东西,至于吓成这样吗?”
江彤月起初没反应过来,等想清楚,脸顿时通红,骂道:“无耻。”
白小玉冷哼一声,站起来道:“过来替我擦背。”他上身裸着,下身裹着浴巾,浴巾系得很松,微微的往下耷拉,自背后看几乎能看到紧窄的臀,整个后背肌肉线条很是漂亮,却是满背的鞭痕,虽然早已好透,但仍然触目惊心。
江彤月不自觉得看着,想起坛子刚才的话,他说白小玉被囚的那段日子受了很多苦,唇抿了抿,一切是他罪有应得,他该去死的。
所以她没有动,她根本不可能替她擦背,她连这个人也懒得多看,冷声道:“你不如杀了我。”
白小玉回头,盯着她道:“果然是不一样了,你以前怕疼,又胆小,尤其怕死,现在与那些叛军一起,竟然有了些骨气,”他又走回来,蹲下身,“我之前放你走,现在就不会杀你,虽然你有骨气,但你信不信,我逼你听话的方式有很多,比如杀了与你一起的太后。”
听到“太后”两字,江彤月瞪大眼。
白小玉笑了笑:“我们每个将领手中都有叛军头目的画像,李过,高一功,高氏,堵胤锡,我只要回来查一下画像便知道了,你想替她隐瞒,根本隐瞒不了。”
“你想做什么?”
“替我擦背。”白小玉不答她的话,将手里擦背的的浴巾扔给他,自己走到另一端的凳子上坐下。
江彤月抓着浴巾,好半天不动,而白小玉则坐在那里半点不急,她知道以他的手段,自己再坚持也没用,最后的结果还是要替他擦背,便咬咬牙站起来,走到他身后,用了全力的在他背上猛擦,是非要擦去他一层皮不可。
背被擦得通红,那些伤疤便更加触目惊心,鞭伤,火刑的灼伤,她动作不自不觉的缓下来,盯着那些伤,说到底他本不该受这些苦的,各为其主,却被自己人伤成这样,是为了她。
但为何要为了她?她对他再没什么用,为什么救她,最后又将她送出了扬州。
留个念想,她想起坛子方才说的话
念想吗?有什么可念想的?
就是为了今天将她抓来再戏弄一番吗?
想到这里,她手中的力道猛的加重,只听白小玉“嘶”的一声吸了口气,而浴巾擦过的地方已有道道血印。
她瞪着那伤,愣在那里,手被白小玉抓住也没有发觉,白小玉将她扯到自己的面前,他的胸口也有各种伤口,几乎没一处好肉。
“你有那么恨我吗?连擦个背也这般咬牙切齿的,只是浴巾是软东西,你拼了命的擦也至多是少层皮,要不你用咬得,咬下一块肉来,这样才比较解恨。”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似乎要咬的人不是他,手真的伸了过去,递到她的嘴边。
江彤月张嘴就咬,白小玉伸出的手臂却忽然一用力捏住她的两颊不让她咬下去,另一只手同时将她往自己怀里扯,凑上去重重的亲吻下去,那股狠劲,似要将她吞进腹中。
江彤月想挣扎,他干脆掐住她的喉咙,只要挣一下手上就用了力道掐下去,几次下来,江彤月再不敢挣,任着他毫无怜惜的亲吻。
好久才停下来,她已经整个人坐在他身上,他腿间的东西已经觉醒,硬硬的顶在她的臀上,她再不敢动,喘着气防备的看他。
他却并没有其他动作,本来掐着她脖子的手放下来,看到上面的红痕,便凑上去一下下的舔,江彤月难受的扭着脖子,叫道:“不是村姑吗?不是又黑又丑?我这样让你倒胃口,你这是做什么?”
白小玉动作一顿,在她脖子细软的皮肤上咬了一下,轻笑道:“原来你心里在意这几句话?”他抬起头,捏着她的脸颊道,“是没有原来细嫩,但我自扬州城破到现在还没碰过女人,饥不择食的情况下,我勉强可以接受。”说着一只手放在江彤月的腰间不规矩起来。
江彤月整个人往外躲,白小玉却将她抱了起来,走了几步,扔在随近的床上,江彤月抓了被子往床角缩,却看到白小玉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上床来。
他慢条斯理的扯去了身上的浴巾,穿上坛子为他准备的一件素袍,回头时看江彤月仍然缩在床角,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今天没有兴致,只是想你陪我睡一会儿,”说着坐上床去,在一侧躺下,然后冲江彤月拍拍身侧的位置,见江彤月不动,道,“若你一定要这般与我调情,我可能就忽然有了兴致了。”
他灼灼地盯着她,似乎她再不睡过来,下一刻便要扑过去,她经不住这样的威胁,乖乖的爬过去,躺在他旁边,他如愿以偿,手臂将她拥住,头埋在她颈间,好一会儿才道:“刚才看到你竟然还活着,还生龙活虎的拿刀拼命,你知道我多火大吗,江彤月,凭什么我差点死过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却活得这么有生机。”
江彤月不说话,鼻间又嗅到他的气息,心中莫名有各种滋味翻涌,以为与这个人已经永别,却竟然只隔了半年多又相见,难道自己就该栽在这个人手里吗?
“我本来想生气到底,对你不管不顾的,但看到我身上的伤,便觉得一定要让你看看,我为你受了多少苦,”他说着抓了江彤月的手伸进衣袍中,抚过那一处处伤口,“皇帝没杀我,有人便想在牢中要了我的命,天天大刑小刑走一遍,我原想受不住就死了算,但想想,我竟然是为了个汉女死了,太不值,咬咬牙便挺了过来,江彤月,我今天流放此处也是拜你所赐,所以我一定要让你知道。”
江彤月不说话,指尖的触觉全是凹凸不平的伤痕,她想抽回手,却被白小玉强迫得盖在心口的地方,那里沉沉地跳动着。
如砚说,白小玉大抵是喜欢她的,不然以他的狠劲,杀了也绝不会放她走,她当时听着却已经不在意了,因为不管怎样她离开了扬州,以前一切就如前世,断了就要再想,之后的日子她真的也再不去想那些事。
然而,她此时分明躺在白小玉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前世未断,它一直在继续,这样的认知让她痛苦万分。
“你不该的,”她终于开口,“断开的前尘往事,你何必再将它连在一起,你抓了我,就当不认识我,要杀要剐随便你,你现在这样子,又想将我们两人的关系弄成怎样?”
“没怎样?既然失而复得,那我就接受,为何要当不认识你?你想与我撇得干净,我偏不要,”他忽然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下,轻笑道,“怎么办?你一心想撇清,它就来劲了,非要与你扯上点关系不可。”他一翻身将江彤月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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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急转
他本来真的不想动江彤月,他知道她不情愿,那日的鲜血淋漓他不想再来一次,他有他的骄傲,何况这样的经历就算是强迫方也并不会感到愉快,但她竟然想要撇清关系,当两个不相识,凭什么?若不再遇,他可以当世上没有江彤月这个,但就眼前,他凭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她?自己所受得苦痛,所存的念想,成了什么?
他脸上依然寡淡,心中却已怒火中烧,压江彤月身上,突起的欲【望】如同心里的怒意隔着衣袍抵她的身上,眼中同时看到江彤月眼中的惧意,他竟然有种泄愤般的快意,他借着那股快意,手拨开江彤月的裙子伸了进去。
裙下依然是记忆中温暖柔滑如丝绸般的肌肤,他的欲【望】一下被勾了起来,手硬挤进她并紧的双腿间,触到那如花瓣般诱的地方,眼睛不由得眯起来,不看江彤月眼里的恐惧,低头去吻她。
他有想过她,比他所意料的要想,当他受完刑被关牢中,望着天窗外那一方天空时,他就会想到她,被逼到将死时,总会想起一些东西,他的记忆一片黑暗,充满了杀戮与阴谋,虽然她也曾是阴谋中的一环,但唯独她是闪亮的,黑暗中唯一的闪亮。
他知道她挣扎,但他却急着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怎么可以让她撇清了关系?手自腿间移到她的臀后,细滑如丝般的触感,饱满而温暖的被他的手掌掌控住,一用力几乎能捏出水来,他爱极了这种感觉,故意用了几分力,软臀被他掐得变了形,他同时用另一只手解开衣带,掀高她的裙子,将自己硬挤了进去。
江彤月因为挣扎与羞怒,整张脸通红,拼命的喘着气,狠狠地瞪着白小玉。她已经随那些女兵一起习武了,她自信自己的力气比以前大得多,但她依然挣不开白小玉的钳制,男与女的力量差别床上被体现得如此明显,白小玉用膝盖顶开了她的腿,那处坚硬已经抵她的柔嫩蓄势待发,而白小玉这时停止吻她,头抬起来与她对视,手指难得温柔的擦去两亲吻时留下的唾液,哑着声间道:“说,有想过吗?”
江彤月看着他的脸,看到他的眸子因为欲【望】而变得比原来更黑亮,泛着迷的水光,他比上次时瘦了很多,让他五官更立体,高挺的鼻子下被唾液濡湿的唇,嘴角微微的勾起,整个妖孽般的压迫着她,那双眼几乎要吸走了她的魂魄,她喘着气,忽然停止了挣扎,看着他的眼道:“要做就快一点。”
她的声音冷冷地,像是就要发生的事情完全与她无关,这点彻底将白小玉激怒,身体如绷紧的弦,也不考虑江彤月的身体是否受得住,欲【望】蓄势而入。
疼痛立至,江彤月整个缩一起,却咬住唇,吭都不吭一声。
又是上次一样的局面,白小玉心中说不出的厌恶,但身体的感官却叫嚣着想要更多,上次他放过了她,这次他却不想,何况身下的她丝毫也不反抗。
那处真的丝滑紧致的让疯狂,也许是太久不进女色,白小玉觉得自己像个未经世的少年,整个都发颤,抓着江彤月的腿环自己腰间夹紧,一只手扶着她肩,有些失控的进出。
江彤月疼得嘴唇都发白了,上次匆匆几下,实际上这次才是她的第一次,未经事,哪知道男这般凶狠,那欲【望】似一把利器毫无节制,没完没了的她的柔嫩进出,她咬着牙不想认输,身体却不自觉的往后退,实太疼,前一次刚缓,后一次又来,自己两次出嫁,母亲都对她说了很多,什么男女之事其乐无穷?什么慢慢体会?为什么只有疼,与上次的经历没有区别。
白小玉发现她的退缩,伸手将她扯回,她挣扎着又要退,他终于放缓了速度将她抱自己腿上,女上男下,欲【望】入得更深,江彤月终于忍不住尖叫,握拳狠狠的打他的胸膛,却根本没多少力道,那样子更像是撒娇,他的心终于放柔了些,抓住她的手,动作停下来,将她拥紧贴着自己,轻抚着她的背,哄道:“很疼吗?放轻松,一会儿就好了。”
那东西停江彤月的体内,脉搏一下下的跳,江彤月胀痛难忍,又被她拥着,她扭着身子张口咬他的肩,他闷哼一声,任着她咬,双手托着她的臀,又开始动,她仍是想向后缩,他便伸了只手那处,贴着两相接的地方,轻轻的揉,同时低下头去咬开她已经褪到肩下的衣服,含住一边,慢条斯里的逗弄。
他用力的吸吮放出羞的声音,下面狠狠冲撞的地方也传来淫弥之声,白小玉的手指揉个不停,江彤月起初只是想着要忍住疼,牙关咬紧,受刑一般,但渐渐的疼痛竟然就缓合下来,那不停揉着自己私【处】的手指和没完没了进出的坚硬渐渐带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她不自觉的收紧小腹,不自觉将被迫缠他腰间的腿收紧,无端的热起来,喉间想发出声音,却知道一定是不好的声音,便死咬住唇,汗如雨下的忍下那股挠着她心口的异样感觉。
然而白小玉就她体内,怎么会不知道她身体细微的变化,那处丝滑的地方收紧,让他的进出不得不缓下来,他捧住江彤月的脸,她咬着牙,隐忍的样子,满脸的汗,眼失了焦距般的定他的脸上,呼吸越来越急。
“是不是痛快了,痛快就叫出来,”他双手自她的脸上往下滑,停她有胸口用力的揉,□忽然动得更快,唇也不留余地的亲吻下去,撬开她紧咬的唇,诱哄着:“乖,叫出来,想听。”
江彤月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她本来想既然挣扎不开,那就任他去,反正咬咬牙便过了,但现,完全不是这样,身体开始不受控制,那自两结合处越演越烈的奇异感觉似乎就要冲破束缚,她不由定定去看白小玉,白小玉如她一般,满身的汗,不断耸动的身体,肌肉暴张,像一只兽,似乎也隐忍着什么,只要稍有放松,便会将她撕碎吞入腹去。
“啊!”她这样的分神,换来白小玉狠狠地一记冲撞,她不由得叫出声,同时一直隐忍的奇异感觉终于控制不住将她整个神志顶上云端,那是什么,脑中一片空白前她不由得想,喉间不自觉的发出呻吟,整个往后仰,抬起头时,看到眼前星光爆开,满天的亮光。
只不过极短的时间,她的意识又回笼,却像被抽干了力气,整个软下来,身下那根东西还动,她已经没力气管,白小玉的表情渐渐有些狰狞,将她压身下,狠命的动,她望着他,忽然笑了笑,伸手抚上他的脸,凑上去亲吻他,他的眸子猛的一缩,整个同时剧烈的颤,不要命的狠狠地冲刺几下,然后停住,将她用力压向自己,不留一点间隙,口中低吼了几声,然后再没有其他动作,瘫她身上。
两个许久都不动,只有喘息声,由浓重渐渐的缓下来,直到归于平静,白小玉这才将自己自她的身体里退出来,粘湿流了一床,白小玉爬起来,却不听使唤的又跌回去,她隐隐地觉得不对劲,伸手抓住江彤月道:“对做了什么?”
江彤月轻易的拨开他的手,道:“忠贞营的女兵都是要上场打仗的,但毕竟是女,免不了受男侮辱,所以那些女兵平时都会吃一种药,对自己无害,对侮辱自己的男却是致命的,那个男会全身无力,几天后,那处溃烂而死。”她说这些话时没有得意之色,只是冷冷地看着白小玉。
白小玉却竟然笑,只是那笑毫无色可言,口中道:“怪不得不反抗,可为什么偏要用这种方式。”他说话时,忽然用足了力,朝江彤月一巴掌掀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口口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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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惊闻
虽然被下了药,那一下仍是很有些力道,江彤月也不躲,生生受了,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而白小玉则再没力气,躺床上冷笑着看着她,道:“将弄成这样,觉得能逃得了吗?”
江彤月不理他,爬起来将衣服穿好,只觉得全身都疼,手上腿上胸口的地方全是欢爱后的痕迹,想到方才两的亲密,脸不由通红,飞快的穿上衣服,看看床上的白小玉也是□,咬咬牙,把扔地上的褂子捡起来想替他穿上。
白小玉一百个不合作,看看自己身下的东西,冲江彤月道:“反正要成太监了,连活着的心都没有了,还穿什么衣服。“
江彤月不理他,硬按着他替他穿上衣服,然后把床上也清理干净,白小玉看着她的动作,眉渐渐地皱起来,道:“外面有接应?“
江彤月还是不理她,却将窗打开,对着窗外学了几声鸟叫,那是忠贞营密林里作战时联络用的,声响不同,意思也不同,
只一会儿,有蒙面自窗口跃进来,看看江彤月,又看看白小玉,脸上诡异一笑,道:“传受尽酷刑也不肯低头,却不想也难过美关,的化骨散滋味不错吧。”
白小玉眉一皱:“化骨散?”同时看向江彤月。
江彤月别开脸,却听那道:“没错,化骨散,藏她的肚脐里,情动遇热而散,看来没少那处缠绵啊。“
他不怀好意的说着,一旁的江彤月怒斥一声,道:“别磨蹭,快去救太后。”
那“嘿嘿”笑了几声,道:“哪有这么容易?们手不够,要拿他做要挟,跟紧,们押着他出去。”那说着,一把将白小玉自床上拽下来,押着他走到门口,推了几下门,打不开,对白小玉道,“让外面的把门打开。”
白小玉不肯发声音,眼睛一直看着江彤月,事不关已的样子,江彤月被他盯得难受,怒道:“还不让开门。”
白小玉这才懒洋洋的说道:“坛子开门。”
坛子开了门,看到眼前的架势愣了愣,顶白小玉腰间的匕首发着冷冷地光,坛子看得发急,“啊”的一声就要扑上去,江彤月挡面前,道:“想看的主子死吗?”
坛子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彤月,道:“小娘子怎么可以这样,主子他这么喜欢,怎么可以这样?”
他脸上满是受伤,江彤月不看他,沉声道:“坛子让开,去告诉其他,们主子们手中,让他们快把牢里的放了。”
坛子情绪激动,怎么也不相信江彤月会做这事,瘪着嘴似要哭,却硬忍着,道:“好,去跟别说去,们不要伤害主子。”说着跑了。
看坛子如此,江彤月不免难受,却听旁边的白小玉笑道:“这孩子以后再也不认了。”
江彤月咬牙道:“他也是满,根本没想要他再认。”
白小玉冷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两押着白小玉往前,不一会儿坛子带着几十将三围住,但因为白小玉江彤月手中,谁也不敢出手。几十个跟了一段路,眼看就要出军营,军营门口同样有几十个,却是普通村民的装束。
那蒙面看到那几十,似乎放心了,停了下来,冲坛子道:“要的呢,交给。”
坛子看看白小玉,又哀怨的看看江彤月,低着头不理那个蒙面,却听白小玉开口冲江彤月道:“动手,杀了吧。”
江彤月一怔,咬牙道:“别费话,快让他们把交出来。”
白小玉轻笑,不理会她,一旁的蒙面忽然自白小玉的颈处重击,将白小玉打晕过去,口中道:“跟他什么废话,们几个,冲进去到大牢把救出来。“那冲门口的几十几村民命令道。
那手中的刀仍然顶着白小玉的腰,坛子一行不敢妄动,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村民往大牢方向冲,只一会儿,军营中到处是冲天的火光,那几个村民是忠贞营按这个村的暗哨,这前时间村子被清军所占,一直预谋着要夺回来,此时正好是机会,他们的目的不止要救出太后,更要将驻这个村的几百个清军剿灭。
江彤月没想到这么多,方才牢中被坛子带去见白小玉之前,那个蒙面还是狱卒的打扮,塞给她一包药指示她怎么做,她一心想救出太后,却不想,他们有更大的计划,不过这样也好,那些满贼本来就该杀,江彤月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又回头来看昏迷的白小玉和一旁不敢靠近的坛子,他们也会被杀死吗?
她的想法刚闪过,那些本来不敢妄动的清兵看看清况不对,其中有高呼一声,立即有不管白小玉的死活,开始反抗,
场面混乱起来,那蒙面没想到那些会反抗,也有些乱了,看派去带回太后的迟迟不归,知道失了先机,便牢牢的拎住白小玉护住自己,也不管江彤月安危,大声道:“有满贼的头目们手中,们还有机会换回太后,各自撤了。”
众听到指令马上往门口涌,江彤月也往外去,冷不防一柄剑朝她直刺过来,她本就不会武功,那一剑又来得突然,眼看躲无可躲,那剑却忽然歪了方向,然后持剑的清兵倒地上,身后是坛子,担忧得看着江彤月道:“小娘子,没事吧?”
江彤月愣住,看着坛子,不由鼻子一酸,却没时间多说什么,叫道:“坛子,对不起了。”说着跟那个蒙面身后,托着白小玉离开。
坛子跟过来,又被几个围着蒙面的忠贞营士兵用剑逼开,而坛子眼中只有白小玉,跟肯退让,不知死活的又往前冲,江彤月看得心惊肉跳,叫道:“坛子,回去!”
坛子不肯,叫道:“们会杀了主子。”说着又不知死活的冲上来。
一旁的蒙面“嘿嘿”笑了两声趁坛子说话的机会,一剑朝冲来的坛子刺过去。
江彤月想也不想的拍开那的手,剑锋险险自坛子身侧刺过,而同时白小玉竟然醒来,看到眼前的架势,叫道:“坛子退回去。”
坛子眼都红了,看着白小玉,泣声道:“主子。”
白小玉有气无力,声音也极低,却有不容违抗的力量,又说了一遍:“退回去。”
坛子果然不再往前冲,却还是不放心的看着白小玉,白小玉只好又道:“小娘子会照顾的,听话。”
他说这话时,蒙面已经拖着白小玉突出了重围,江彤月跟身后,回头看坛子,果然没有再跟上来。
一行死伤过半,退几里外的密林修整,那化骨散药性极强,白小玉整个都是软的,无力的任拖来拖去,江彤月看着他的情形,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狼狈,忍不住问蒙面道:“那化骨散会化去他的骨头让他一直这样吗?”
那蒙面已经摘去了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四十多岁的脸,瘫坐一旁的白小玉认出是他的左队副队长马容,不由苦笑,早觉得此有异,却不想竟是忠贞营的,
“那只是蒙汗药的一种,却是最厉害的一种,虽然不能化了骨头,但可以让几天内都动弹不得,不是一般的清水或者解药可以解的,”马容说的得意,把白小玉扔给自己的手下,看着江彤月,道,“怎么,担心了?”
江彤月不说话,转开头不理马容。
马容哼了一声,对扶着白小玉的那个手下道:“还没暴露,所以要回营中去,找机会救太后,们找地方隐藏,另外,别让这女接近这个满贼,怕这女出什么娇蛾子。”他跟了白小玉一段时间,从没看过白小玉碰女,除了那个胖坛子,几乎不相信任何,而这女能轻易上他的床,显然关系不一般。
手下领命,马容这才离开,深夜的林中有些凉,不时有动物的叫声和小动物自脚边窜过,若是以前江彤月早就吓得惊叫,此时却习以为常,只是拿手中的木棍开道吓开那些沉睡着的小动物。
白小玉全身无力的被拖着走,看到江彤月淡定的反应,月影自他她脸上掠过,表情若有所思。
一群再走了一段总算不再往前,林中一处极隐秘的石屋中休息,为首的果然不让江彤月靠近白小玉,把她遣一处墙角,给了些食物,便不理会她了。天气虽然转凉,但仍有蚊子肆虐,江彤月拿出放贴身衣服里的药膏,脸和手臂上抹了抹,便听到白小玉那边有叫道:“主子爷,是不是有蚊子啊,来,属下替拍。”说着往白小玉脸上用力一下,极响的“啪”的一声,旁边哄堂大笑,然后陆续有往白小玉脸上打,到最后转变成拳打脚踢。
江彤月看了一会儿,不自觉的转开眼,然后拿着干粮塞进嘴里,她听不到白小玉的救求扰声,甚至哼一下也没有,只有旁边的打骂声,听着听着,然后忽然被呛了一下,用力的咳嗽起来。
她咳得昏天黑地,那边的停下来看她,只因她实是个漂亮的女,若不是马容吩咐,他们早上去攀淡套近乎了。江彤月咳得整张脸通红,然后冲几个摆摆手,走出了屋去。
外面月光透亮,空气微凉,她这才觉得喘过气来,拍着胸口靠旁边的树上,不明白刚才为什么觉得屋里闷得喘不过气,她不由得想起那一声声翠响,那只是羞辱,至多轻伤,但那个被关满的牢中时呢,五花大绑,棍子与烙铁,他是不是也一样不吭一声?
都是为她受的,就是刚才,他现出那些伤痕说一定要让她看到,嚷着说都是因为她,而她要有什么反应?被食物呛到,咳得天昏地暗,已经是最没用的反应了吧。
她苦笑,准备把手中的干粮吃完,有自石屋里奔出来,看到她,冲她道:“喂,懂不懂医,那好像没气了。”
她一惊,手中的干粮掉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不更,没有事先说明,对不起啊(因为是更完了,才忽然有事忙,哈哈)。是因为接了个私活,所以忙得没时间更,而且私活还没完,今天有空写了一点更上来,也就意味着,之后更新也不定期。大家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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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慌逃
白小玉真的没气了,脸色死一样白,嘴角鼻端都是被刚才那些打出来的血。
江彤月又去搭他的脉,还好脉相仍,只是相当微弱。
“如何?死了吗?”旁边为首的凑上来问,神色有些慌张,那马容是要他留着活口的,好拿他换回太后,如今这死了,马容必定责怪,早知道就不该任着手下所为。
江彤月道:“还活着,”见为首的松了口气,又接着道,“不过离死不远了。”
为首的马上又一脸慌张,道:“可救得了他?救出太后前,们得保住他的命。”
江彤月不答,看着白小玉道:“拿些清水来。”
趁拿水时她往自己的衬衣夹层里翻了翻,还,是如砚给她的一套银针,临走时还教了她几套急求的针法。旁边都是男,看她翻里面的衬衣,眼都发直,她冷冷地瞪回去,取了银针,抓过白小玉的手指,对着他手上的几处穴位扎下去,其实如砚说最快的方法是扎头上的几外穴道,但同时,扎错位置危险也是最大,她没有把握,只希望手上几处扎下去会有效。
很快有拿来了清水,而白小玉的手似乎也动了动,江彤月轻轻转动银针,然后极快的一拔,白小玉终于有了动静,极轻的呻吟一声,江彤月心里不觉一松,忙舀了一碗水,让捏开白小玉的嘴,小心翼翼的将水喂进去,白小玉一口水呛了出来,却终于醒了。
然而还是没有什么神志,呛出的水混着脸上的血流了一脸,实恐怖,眼睛无神的看着江彤月,没有任何反应。
江彤月怕再看他这样的狼狈会动手帮他将脸上的血擦干净,站起身不看他,回头对为首的说道:“暂时死不了,但虚弱的很,把这碗水都喂给他,再给他弄点吃的。”
为首的听死不了,这才放下心下,吩咐手下给白小玉喂水喂吃的,都是些男,根本不会照顾,再加上白小玉是满本就没有好感,动作更是没有轻重,见水喂不进去,就掰了干粮往他嘴里塞,塞了一嘴巴也不见咽下去,却又要晕过去。
为首叫着快住手,为难的看着江彤月,说道:“头儿命令得让他活着,们都是大老爷们儿,照顾不来,妹子,要不,照顾着?”
江彤月扫了那一眼:“们头儿不让靠近他,如今,不怕放他逃了?”
为首道:“他都这样了,带着她能逃多远,再说妹子也是们忠贞营的兄弟姐妹,当是信任的。”
他说得冠冕堂皇,江彤月也不好说什么,伸手扶过白小玉,见他嘴里还塞着干粮,呼吸困难,样子又狼狈又可怜,却已经恢复了些神志,废力的想把嘴里的东西扣掉,但毫无力气,只能听之任之,一双眼冷冷地看着江彤月。
江彤月犹豫了下,捏开他的嘴用手将他嘴里的干粮抠出来,然后拿了水喂给他,他竟然还不合作,不肯将水咽下去,江彤月便随他去,拿了干粮扯成几块放进碗里,用水泡着,等泡软了,和着水喂给他,他依然不吃,旁边的为首的看不下去,动手就要打,被江彤月拦住,冲白小玉道:“反正暂时不会让死,所以一定会让吃东西进去,要么喂,要么他喂,自己选。”说着又将一勺泡软的干粮递到白小玉嘴边。
这回,白小玉很干脆的吃下去。
那化骨散实厉害,白小玉只是张嘴吞咽也极废力气,吃了几口便不肯再动,江彤月也不强迫,又搭了下他的脉,确定他死不了,才退到一边去,喂白小玉吃东西时她都不看他的眼睛,此时才抬头看他一眼,却见他一双眼盯着自己,不肯移开眼。
江彤月别开眼去,自己石屋里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刚坐下,却听有奔进来,叫道:“有清兵。”
众皆是一慌,为首的问道:“离这里多远,多少马?”
报告的道:“一百多号,就不远,们恐怕来不及逃。”
为首的也有些不知所措,自言自语道:“这里已经是森林深处,清兵路不熟平时绝计不敢进来,何况这石屋隐蔽,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他看看白小玉,看他半死不活绝计不会使什么诡计,于是又狠狠地瞪向江彤月,道,“是不是搞得鬼?”
江彤月一愣,道:“有鬼怎么会帮着们头儿抓这个?早告密将们抓起来便是了,”她听外面果然有马蹄声不远处,道,“现不是怪谁搞鬼的时候,快点想办法怎么脱身。”
她此话一出,周围都焦急地看向为首的,为首的狠狠地抓着头,叫道:“还能怎么办,跟他们拼了。”说着就要带着手下冲出去。
“等等!”江彤月叫了一声,“们区区二十几个哪拼得过一百,现冲上去无异送死。”
“那要如何?”
“清兵找来决非偶然,”江彤月抓住那个报信的,道,“方才看那些清兵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想了下,道:“有啊,他们带了只大得吓死的狼。”
狼?难道是白叶?如果是白叶那必定是那几个白小玉的亲信,不然谁还可以命令白叶?白叶定是嗅着白小玉的味道而来。这样的话,只要带着白小玉,就逃不开那些的追捕,难道就只有硬拼这条路了?
脚步声更近了,她回头看看白小玉,对为首的说道:“带退,把他留给,替们挡一阵。”
她是想尽量减少损失,毕竟大家都是忠贞营的,而为首的听来却全不是这样,他一把拎起江彤月的衣领道:“果然是奸细,以为傻的,留们这里?不就是放们回去?们忠贞营的没有这么怕死,先杀了,再出去跟那些满贼拼了。”说着,刀已经抵了江彤月的颈上。
江彤月早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却也不解释,冷声道:“他们带的狼能嗅到这个的味道,带着他是绝计逃不了的,要不这样,留个兄弟躲暗处看把们两留下,会不会投靠清兵,如果投,这位兄弟再通知,返回来拼命也不迟,反正都是死,只是前后的问题,但若不是奸细,且为挡了一阵,牺牲一却救了们二十几也算是件幸事。”
那群具是头脑简单,被江彤月这么一绕觉得甚是有道理,为首的也有些懵,见众都同意,便故意很不甘愿的说道:“说的有些道理,”眼看事不宜迟,便下令让那个报信的躲暗处,把江彤月和白小玉留下,临走时却忽然反应过来,走到白小玉跟前道,“既然带不走,留了有何用,杀了,至于,妹子,的性命暂时留着,若敢骗,回头就杀将过来。”说着挥刀往白小玉身上砍去。
他这回是反应过来了,说的并没有错,江彤月本不该挡的,见他刀挥过来,却下意识的拉住那握刀的手,道:“他若死了,以什么要挟,又凭什么绊住那些?”
为首的动作一滞,有些犹豫,旁边的催,他虽然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怎么就放着这两,自己逃走了?分明发誓:为杀清军,不顾生死的,但方才听到不用拼命时竟然松了口气,他狠狠一跺脚,冲其他道:“们先走,跟她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太久没更了,你们前面先复习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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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再落敌手
石屋里只剩下三个。
“叫什么名字?”江彤月此时才正眼瞧那个为首的,不过是二十了头的样子,比她大不了几岁,长得俊俏,如果像如砚那样的肤色便显得女气了,还好皮肤黝黑,便多了几分男子气概,看他方才听到清军追来还有些慌张,此时与她一起留这里分明更没活路,却反而没什么惧意。
他抽出腰间的刀往身上擦了擦,站到江彤月身侧道:“姓宋,单名一个诚字,问名字干嘛?”
“姓江,名彤月,是想等一下们可能会死,既然同日同时死,那多少有些缘份,问清楚了名字好一起上路。”
宋诚一怔,道:“如果说的真心话,那还有些佩服,但留下来,是因为不太相信,如果等一下发现是清军的奸细,怎么样都会先杀了再死。”说着将刀江彤月面前晃了晃。
江彤月笑了笑:“其实可以跟那些一起走的,就装作相信,这样可能还有活路。”
宋诚又是一愣,道:“真傻到完全相信的话就好了,可偏还揣着怀疑,如果装糊涂逃走,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
江彤月不禁有些肃然起敬,她本有些瞧不起那马容,虽然他是为了对付白小玉那一帮满,但行事与自己忠贞营时接触的那些相比,不是那么光明磊落,心想,马容手下的小喽啰也不会好到哪里,却不想眼前的宋诚却是条汉子。
她低头看看白小玉,白小玉似乎也正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她心里怒意上来,道:“笑什么笑?别想着他们能救回去,至多们同归于尽。”
白小玉发不出声音,只是做了个口形,江彤月看懂了。
求之不得。
她怒得想踹他一脚,却忽然有无数枝箭自没有窗户的空洞里射进来,白小玉躺着不要紧,江彤月宋诚两是站着的,箭射进来,宋诚反应最快,蹲下的同时按着江彤月也蹲下,导致自己的手臂上中了一剑。
两顾不了那么多,拖着白小玉躲墙角里,江彤月大喊道:“白小玉手中,想让他活命先停止放箭。”
外面的箭果然不再射进来,然而箭刚停,只听一声咆哮,同时有唤了声:“小叶子,回来。”
那声音想唤住什么,但显然没唤住,一个全身雪白的东西自窗口跃了进来,落地上,看到屋里三,呲着牙却是向愣住的宋诚扑过去。
宋诚原以为是只狗,却从未见过这么大体型的狗,再一看才知是只狼,但体型仍是吓,白叶扑上来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举刀去砍。
要知白叶是受过白小玉训练的,宋诚一刀砍来,那畜生躲也不躲的举爪就是一拍,将宋诚的刀拍地上,同时宋诚握刀的手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它不给宋诚喘息的机会,缓都不缓一下,张口又要咬过去。
眼看宋诚就要被生生撕下一大片肉来,江彤月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扑过去自白叶的身侧一把抱住狼头,叫道:“小叶子,住手。”
白叶往前的力道生生刹住,江彤月以为它会回头咬她,它却竟然真的不动了,只是呲着牙凶狠的盯着宋诚。
宋诚竟然没有被吓住,看江彤月控制住了白叶,来不及想太多,举刀又向白叶砍过去,口中道:“妹子,让开。”
江彤月怎么肯让开,道:“让开还有命吗?快守着那个,他们就还有活命的可能,外面的就要进来了。”
她话音刚落,却见白小玉的亲信柴飞带着坛子和其他十几个冲了进来,看到江彤月竟然控制住了白叶都是一愣。
江彤月不敢放开白叶,她怕一松手宋诚就没命了,只是试着轻拍白叶的头,想让它将怒意降下来,拍了几下白叶果然没有方才凶狠,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江彤月,眼中并没有敌意,江彤月稍稍松了口气,却仍是不敢放开白叶,见宋诚总算识时务的将刀架白小玉的颈上,防犯的看着众。
“江小姐,坛子说看到了,还不信,看来与家主子的缘份真的一言难尽,既然有缘,那就放了家主子,保证不会伤害。”柴飞先发话,一身黑衣桀骜不驯的看着江彤月。
江彤月心里盘算着那些逃走的已经到多远之外了,自己还需要拖多久,于是并没有答话,柴飞以为她不肯,皱了皱眉,反而看向旁边的宋诚,同时自己手中的剑递前去,说道:“虽然的刀就架主子的脖子上,但信不信,的剑仍是比快?”
宋诚摇头道:“谁信的鬼话,快快退下去,不然杀了他。”
江彤月却是信柴飞的,因为她见过柴飞杀,出剑之快前所未见,见柴飞很可能出剑,慌忙道:“们家主子现只剩一口气了,轻轻推一下就可能要了他的命,柴先生,可不要有什么侥幸之心。”说着侧了侧身,让柴飞看清楚白小玉此时的样子。
果然白小玉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
柴飞收住剑势,旁边的坛子按耐不住,想要冲上去,被柴飞制止,反而退了一步,本来有些紧迫的神情缓下来,道:“知道主子现的样子全是因而起吗?”
江彤月一颤,道:“那都是他自找的,与何干?”
她此言一出,柴飞向来冷漠的脸上带了丝愠色,指着白小玉,道:“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的身份有多么尊贵?如果没有,他此时该是坐他想要的位置上,而不是经受牢狱之灾,身子破败成这样。”
江彤月忍不住看了眼白小玉,他眼睛睁着也看着江彤月,江彤月的手不自觉的顺过白叶头上的毛,像是回答柴飞,又像是说给白小玉听,道:“当们满的铁骑踏破扬州城时,不是,他也不再是他,所以不要说他是为了这样的话,这一点意义都没有,除非不是汉,他不是满。”
柴飞往前走了一步,第二步跨出时见那厢的宋诚手中的刀一紧,便不敢再往前,道:“那要如何才肯放了主子。”
江彤月笑了,道:“干嘛要放了他?”
柴飞脸色一变:“那要如何?”
江彤月半个脸埋白叶浓密的毛里,笑道:“还没想好,等想想。”
柴飞看她的神情,哼了哼,道:“知道拖时间 ,劫走主子时们有几十,现就却只有们两,是拖时间让他们逃走。”
江彤月笑道:“柴先生真聪明。”
柴飞垂下手中的剑,道:“放了主子,答应饶了们和那几十的性命。”
江彤月摇头,直接道:“不信的话。”
“!”柴飞面有怒气,“那好,看能坚持多久。”
他转身对一个手下道:“屋里留下,其他去追那些逃走的汉。”
“敢追就杀了他,反正们两是准备不要命了。”宋诚马上嚷道。
柴飞果然不敢妄动,狠狠地瞪着两,按兵不动的与两僵持。
外面夜风凄凄,一队与两个对峙,柴飞知道这样的对峙肯定是自己赢,差的只是时间问题,只要看到那个男拿刀的手发颤,自己就可以动手了。
然而,有些事是他绝对想不到的。
“大哥,”有冲了进来,慌张口气将屋里僵持着的气愤冲得更紧张。
“什么事?”
“大营遇袭,被抓的那个女被劫走了。”
“什么?”柴飞脸色一变,道,“是哪批干的。”
那道:“白天时劫走主子的那批,他们去而复返了。”
原来,柴飞恨不得咬断自己的牙齿,原来不是逃走,是知道自己带了大部分的来追出来,营中手不多,那批仅用两牵制住了自己,杀个回马枪去救了。
“该死!”他不由得大骂一声,手中的剑却忽然飞出,向着那头的宋诚,因为此时宋诚听到这个消息也松懈下来,那一剑飞来,他来不及躲,只能用抵着白小玉的刀去挡,刀竟然挡不住那力道,被打飞出去,那剑总算也偏了些许方向,擦过宋诚的手臂,钉入他身后的墙上。
“就现,给拿下。”柴飞大吼一声,同时冲了上去。
这次宋诚与江彤月完全不抵抗,任着几个将他们困住,而坛子也冲了上来,抱起地上的白小玉,脸上慌张不已:“主子,主子还活着吗?”
白小玉身上化骨散的药力太重,再加上方才的昏厥,根本说不出话来,此时只能任着坛子没轻没重的乱晃,眼看就要晃晕过去了。
江彤月被拿住,抬眼却看到柴飞举剑去刺同样被制住的宋诚,慌忙道:“坛子还晃,再这样晃主子就被晃死了。”
柴飞的动作果然顿住回头看坛子,眼见白小玉已经晕了过去,忙喝止:“坛子住手,”再也顾不得杀柴飞,叫道,“带上这两,即刻回营。”
作者有话要说:我为我食言的事道歉,我确实说过v了后三更,也跟小编落实好了,但是周末的时候临时有事到公司加班,只写了一点,所以就没放v文 的通知,想等三章全了以后再v,但我不知道晋江有晋江的规则,所以周一还是v了,我还没发现,今天才看到,找编去了解也被重重教育了一通,完全没法回嘴,因为完全是我的错。
但这里我有一点保证,v了一定会更完,更新我这次吸取教训,两天一更,如果有时会临时在文上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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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以死相护
江彤月被扔在马上一路颠回去,直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一路上坛子是有些不忍的,但他还生着江彤月的气,所以故意只当没看见,直到回到营地江彤月被人从马上拉下来,坛子看到她脸色苍白如纸,才忍不住对拉江彤月的那个士兵道:“你们轻点,别弄伤了她。”
营中一片狼藉,几处营房着了火,烧得正旺,白小玉原来住的营房也着了火,柴飞让把没着火的营房空出来,先安顿好白小玉,然后到处找军医,还好军医还活着,自一堆狼藉中爬出来,拼命叫着:“军医在这里。”样子狼狈又滑稽。
江彤月和宋诚被人背对背的绑在旁边的柱子上,绑江彤月的士兵见江彤月长得实在漂亮,在她脸上摸了一下,江彤月不躲反而凑上去死死咬住那士兵的手指,那士兵吃痛,另一只手一巴掌朝江彤月脸上打过去,“啪”的一声翠响,惊动了旁边的人。
坛子第一个冲过来,将那士兵拎起来就扔到一边,道:“她也是你能打的吗?不要命了。”说着抬脚就要往那士兵身上踩上去,却被柴飞喝止。
柴飞走上来看看江彤月被打肿的脸,冷冷地笑了笑,幸灾乐祸的表情,反身对那士兵道:“滚回去。”说完再看看江彤月,转身走了。
江彤月被打得眼泪不断的流,身后宋诚道:“那一下忒重,妹子,你还行吗?”
江彤月摇摇头:“没事。”然而因为嘴也连带被打肿,那声音根本就不清楚,她眼睛看到站着没走的坛子脸上一脸关心,心里一暖,道,“谢谢你,坛子。”
坛子听她这么说,表情别扭,不想理江彤月,又忍不住关心她被打肿的脸,低着头道:“你忍忍吧,等主子醒了,他就会放你了,他定会舍不得你受苦。”说完便走了。
江彤月脸上本来就疼痛难忍,坛子这话让她心里一阵难受,坛子一走开,眼泪流得更凶,却听宋诚道:“你与那帮人,尤其他们的主子到底什么关系,我怎么越看越不对劲?”
江彤月不想回答,也无从说起,道:“你不要知道这么多,此时能保住命再说。”
两人背对背的靠在柱子上,眼看着柴飞指挥那些清军清理场地,那军医进了白小玉的营房也一直不见出来,直到天快亮时,江彤月从似梦非梦中被人拍醒。
“你?”此时正是天要亮未亮时,四周一片昏暗,江彤月又是昏沉的状态,迷迷糊糊看清拍她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表情冷淡,冲江彤月道:“我放你们走,你走不走?”
江彤月一愣:“你将我们抓来的,为何要放我们走?”
黑衣人,道:“职责所在,当时那么多人,不得不抓,但我实在不想看你再出现在他面前,对我来说,你就是祸根,有你在一切都会失去控制,换作别人,我早杀之后快,但我知道他不许,既然不能杀,我就放你走,不要再出现。”
他说的不像戏言,而他也确实不是会开玩笑的人,眼神中留露出对江彤月的深恶痛绝。
江彤月想了想,才道:“你放我,我当然走,也绝不想再出现。”
“那就快逃,”黑衣人话音刚落,往江彤月手中塞了极小的一片柳叶刀,“我不能明放,你自求多福吧。”说着转身走了。
天还未亮,夜风清冷,站了一夜江彤月全身都僵硬,却握紧了手中的柳叶刀,稍微活动了下手指,她要在天亮之前逃走,不然就失了时机。
她身后的宋诚也早已醒了,两人便轮着用柳叶刀割捆着他们的麻绳,虽然手指僵硬,但刀片峰利,不一会儿麻绳就被割断,两人保持着被捆着的姿势,看到刚才的黑衣人叫走了离他们最近的两个士兵,不知说些什么,但显然是帮着他们逃走。
“他可不可信啊?”宋诚看了眼那个黑衣人,问江彤月。
江彤月面色凝重,道:“我也不知道,但有机会总要试试,最多再被抓回来。”她其实真的有些猜不透那个黑衣人的动机,但是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也确实又有些道理,他该恨她的,包括坛子。
来不及想太多,两人趁着士兵被调开的机会猫着腰隐进黑暗中,避开了不远处另两个士兵,直接钻进营边的树林。
只是两人刚钻进去,便听到有人大叫:“林中有人,有人偷袭!”话音刚落,无数支剑已经向江宋两人射了过来。
营中乱作一团,还有人大叫:“突袭的人将人救走了,快追上去,一个都不要放过。”
宋诚护住江彤月,喘着气道:“他们发现得真快。”
江彤月闷不吭声,他们并不是被发现了,而是中了那个黑衣人的圈套,宋诚并不知道她与白小玉这些人的关系,所以并不会想到有人竟然会故意放他们,现在又要杀他们,黑衣人想杀她,不想在白小玉的眼皮底下亲自动手,所以用了这手阴招,让她被误以为是突袭者,死在乱箭之下。
四周的箭雨越来越密,江彤月肩上中了一箭,宋诚因为护着她更惨,腿上肩上中了两剑,却还死死将江彤月护住。
“你说我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两人离得很近,宋诚的声音就在耳边,“莫名其妙的跟你搅在一起,莫名其妙的相信你,照你的话去做,虽然那记回马枪很绝,我的人突袭成功,可我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相信你呢?却还要帮你挡箭。”
“我也不想的,咱们在那石屋没死成,看来是晚几个时辰要死在这里,”他试着想推开宋诚,道,“你别护着我,要死反正一起的。”
“对,我知道你叫江彤月,咱们同日同时死,死得有个照应,但是为什么我觉得这话也不可信,你认识他们,还有你看那个满人的眼神,分明有过什么,如此种种,很可能你是满人的走狗,所以谁要跟你同日同时死,我宋诚不屑跟条满人的走狗一起走黄泉,要走,一个人,顶天立地的,你,”宋诚的声忽然低下来,“你要好好活着,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死了可惜。”
他说了一堆话,顛三倒四的,而且气息似乎越来越弱,江彤月觉得不对劲,使了力的想推开他,他却反而用双臂将她死死抱住,江彤月的手抵在他的胸口,摸到一片温热粘腻。
她大惊,还想推,却听到宋诚更弱的声音:“别推了,我背上中了好几箭活不成了,不如给你做肉盾,让你活下来。”
江彤月小小的身子被抱得死紧完全推不开他,听他这句话,整个心都揪起来,叫道:“宋诚,我是满清狗,快放开,你护着一条满清狗呢。”
“不放,虽然我并不相信你,但你毕竟是女孩子,作为男人再怎样也要护住你的,”宋诚的气息极弱,本来蹲着的两个人,宋诚已经没力气,整个人压下来,将江彤月压在身下,“你身上有姜花的味道,我宋诚从未抱过女人,没想到生凭第一次抱竟是要死的时候。”
“宋诚!”江彤月人还想推开他。
“你别动,别让我白死。”他说这句时声音已经非常轻。
临死人执念非常的重,他想护住江彤月,便真的用尽全力,任江彤月使再大的力也挣不开,四周无数枝箭带着风声而过,江彤月却被安全的护在那具渐渐失温的怀抱中,眼泪流得凶,那是感动,只处了几个时辰的人,凭什么以死相救?同时也是自责,虽然知道他在柴冰手中早晚会死,但这次完全是因为她。
“宋诚,宋诚。”她叫着,然后叫声化成凄厉的嘶吼。
“要活下去!”
那是宋诚最后在她耳边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小编虽然教育我,但还是帮我做了推荐,本来说两天一更,但今天看字数够一章,就先发上来吧,实在是没有多少时间写,所以字不多,别字也不少,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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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折磨
箭雨终于停下来,不远处声嘈杂,江彤月被宋诚死死压着,耳听得不过处有进林来搜,吆喝着说不要放过活的。
现要怎么逃,她心里想,宋诚要她活下去,但下一刻就可能被发现并杀死。
有脚步她跟前停住,那停了一会儿,江彤月听到拔剑的声音,然后是一记剑尖刺开皮肉的声音,江彤月心里大叫“不好”的同时,那剑尖已经穿透了她身上宋诚的尸体,直接□她的胸口。
剧痛!
“大哥,等一下,好像有下面,”是坛子的声音,“像是个女的,别要是小娘子。”坛子动作有些没轻没重,蛮力更是吓,说话间用力一提,将宋诚的尸体自江彤月身上提起来,那刺进江彤月胸口的剑也被扯了出来,还好不深,不然便要了她的性命。
但仍是有种被扼住呼吸猛然放开的感觉,江彤月忍不住用力吸了口气,已经被坛子抱起来:“小娘子,果然是,他们说被救走了,还怕那么密的箭伤着,果然,还是受伤了?得叫军医老头看看。”说完,根本不管柴飞,抱着她冲出林子去。
柴飞提剑定那里,他知道坛子的脾气决不会放下江彤月,而他也失了杀死江彤月的时机。
这女,命不是一般的大。
江彤月被抱进了营房去,正是白小玉的那一间,坛子可不管那么多,房里没有其他床,便将江彤月放白小玉那张临时搭起的大床上,拉着军医道:“给她瞅瞅,不要让她死了。”
军医昨晚还见江彤月被当成俘虏绑外面的柱子上,此时竟然被放主子的床上,吓得不轻,道:“这,这,怎么可以和主子睡一张床上?先抱开,别压到主子了。”
坛子不理这些,扯住军医的领子道:“她是主子的女,怎么就不能躺一张床上?死老头快救,救不了,主子定会伤心。”
他不止扯着军医的领子还用力晃,军医被晃得头晕眼花,他知道眼前的大块头脑子不太好使,认准的事根本拗不过,反正是他放主子床上的,既然拗不过他,就只能随他去。
江彤月的胸口和肩上全被血染红了,肩头的伤处,箭还留上面,她只能朝里侧躺着,微眯着眼看到睡里侧的白小玉,他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眉紧锁着,睡得正沉。
为什么他还自己眼前?世界真的那么小吗?孽缘一般,挣也挣不开。
她心里想着,肩上猛然一痛,让她忍不住叫了一声,是军医替她取箭头,剪头取出时带出血肉,几乎让她痛晕过去。
“痛就咬着这个,”军医将一段软木塞进她嘴里,口中“啧啧”有声,“可惜了这副如玉的好身子,这么大的两个伤。”
军医这样叹着,手却麻力的处理完江彤月肩上的伤,看身旁的坛子一直背着身不敢看,心想,这大块头平时杀毫不含糊,此时看到这么点血至于吓成这样吗?
“先出去吧,坛子大爷,接下来是胸口的伤,不便留这里,吩咐烧点热水等一下送进来。”
他不知道坛子心里一直把江彤月当成他那个远嫁的姐姐一般,自己亲受罪,虽之前有些怨她,但仍是不忍心的,坛子应了一声,出去时又强调了一遍:“好好包扎,有什么三长两短,让不好过。”
江彤月觉得自己真的变了,两处伤口包好,她竟然没有痛晕过去,坛子把热水送进来,她还可以用另一只手小心的擦去鲜血,只是为了包扎伤口,身上的衣服都被刀割开,除了包住伤口的布,她上半身几乎是□的,还好医者父母,眼中没有性别,只有病,倒也不觉得什么,那军医处理完一切,给江彤月盖了条毛毯,江彤月却只能朝里侧着,避开伤口,面对着白小玉。
白小玉仍是睡得很沉。
“他还有多久醒。”希望能睡久一些,让她有时间恢复体力避开醒来后的他。
“不好说,那迷药太厉害,而且极损身子,所以要看主子自己,”军衣擦着手上的血,道,“也睡一会吧,流了这么多血,应该很冷很困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彤月果然觉得全身发寒,困意袭来,但她不敢闭眼,怕醒来又是另一番情境,最近的变故太多,她想到宋诚,上一刻还是活生生的,下一刻已是冰冷的尸体此时还留那个树林里;想到自己不过是江家偏房生的女儿,虽然不受重视,但也衣食无忧,怎么转眼命运就不受控制的急转直下?
虽然拼命的睁着眼,但眼皮还是不受控的合起来,最后一丝光是焦距白小玉的脸上。
全是因为他,她脑中想。
全是因为他。
然后,是不停的梦境,起初美好瞬间变成杀戮,接着更糟,满眼的血,满耳的惨叫,一直不停。
“偷袭?”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听到耳边有说。
“是,本来以为是偷袭,并且救走了,所以命令放箭,一个也别放过,后来才知道只是两个逃走了而已。”
“嗯......,”那个声音似乎想了想,却并没有多说什么,“知道了,出去吧。”
“是。”
然后一下子又静下来。
这回,江彤月不肯睁开眼,她知道自己醒了,更知道那个声音是谁,虽然有些沙哑,但这样的语气和口吻,不用细听也能辨识出是谁说话。
旁边的位置沉了沉,江彤月感觉旁边的靠了过来,然后掀开她身上的毛毯一角看了看,却久久不放下,只感觉冰冷的手指滑过她的肩,她肩上的伤口处重重的按了一下。
“啊!”江彤月整个撅起来。
“既然醒了,就不要装睡。”白小玉看了眼手指上沾到的血迹,皱了皱眉,总算把掀开一角的毛毯放回去,“听方才柴飞的叙述,的命还不是一般的大。”他带血的手指勾起江彤月的下巴,看着她苍白的脸,手指轻轻抚过她昨晚被那士兵打破的嘴唇。
江彤月微微的侧开脸,躲开他的触碰,道:“主子爷的命也不差。”她故意叫他“主子爷”,话里全是讽刺。
白小玉一怔,随即笑了:“记得救来着,还喂吃东西,虽然态度不甚温柔,”他侧了侧身,将江彤月连同毛毯一起拥怀中,轻声道,“被下药的事起初还是恼的,如今看绕了一圈还手心,而且受了这么大的教训,一下心情就好了。”说着拥着江彤月的手臂一用力,故意勒痛了她的伤口,眼看着江彤月因为疼痛表情扭曲,却死咬着唇不肯叫出声。
他的笑容渐渐淡下来,脸上转眼带着抹冷意,似乎江彤月没有配合着惨叫出声让他很生气,他眼看着江彤月的脸越来越苍白,咬牙切齿道:“真该让那乱箭杀了,竟然这时候还有男以死相护。”
江彤月口中咬出血来,张嘴就“呸”了白小玉一口,血喷了白小玉满脸,白小玉大怒,一抬手将江彤月自床上推下去:“一个俘虏,竟然有脸与躺一张床上?”他将毛毯抽回擦了擦脸,冷眼看着江彤月赤身裸体的躺地上,包伤口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却没有力气爬起来。
那样子当真狼狈,虽然屋里只有白小玉一,两还有过肌肤之亲,但江彤月感觉自己好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大街上,她失血过多,体力透支,根本爬不起来,身上又痛,抬起头是白小玉事不关已的冷笑,她真的恨极,抓着床脚想爬起来,猛然听到推门声,坛子推门进来,叫道:“主了,大哥说醒了,小娘子醒了没有。”
也只有坛子敢这样破门而入,江彤月心里叫苦,却坛子冲进来时,床上的总算开恩,将毛毯扔她身上,正好盖住。
坛子进来,看到眼前的阵势愣了愣,上前几步叫道:“小娘子怎么从床上跌下来了呢,主子刚醒,定是抱不动的,来抱上去。”说着不由分说将江彤月连同毛毯又抱回床上,还小心的将毛毯掖好。
江彤月哭笑不得,却又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说她是被白小玉推下床的,没必要再抱她上去。
“谁让抱上来的!”那头白小玉的声音响起,声音比方才更冰冷。
坛子安顿好江彤月,听到白小玉的话,道:“小娘子掉下来了,当然要抱上来。”
“什么小娘子,忘了她是怎么对的?都说的脑子不好使,的记性也这么差吗?”白小玉声音严厉,盯着坛子。
坛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白小玉发怒,被他盯着,他不自觉的颤了颤,小心翼翼,道:“当然记得,但她是,她是......。”
“她是什么?”
“她是主子乎的啊。”
“乎?”白小玉冷笑了一下,道,“乎的生生剐了一刀,乎有什么用?扔她下去,别眼前出现。”
“主,主子。”坛子为难的很,“营房都给烧了,可以住的,除了这间,其他都是和其他兄弟住着,小娘子过去不方便。”
“那就关地牢去,地牢该是没烧掉。”
“但,但她受了重伤。”
“重伤又怎样,她还是连同外想治于死地的呢,给滚,不要看她这里。”
坛子还想求,江彤月拉住坛子道:“也不想这里,地牢,绑外面的柱子上哪里都好,就是不要这里。”
一旁的白小玉咬牙,道:“对,绑柱子上也行,就是不要这里,滚!”
坛子被两个搞得左右为难,她不想江彤月这么重的伤还要关地牢,更不必忤逆白小玉,想了半天,跺了跺脚,道:“找大哥去,他定能有个好办法。”说着不管两个,兴匆匆的出去了。
白小玉怔那里,知道柴飞绝不会像坛子那么笨,真的跟进来,他的气还没撒完,抬眼看着江彤月道:“滚出去。”
江彤月也被他惹怒,抓着床沿道:“恨就直接杀了,别像个撒气的孩子。”
“孩子?”白小玉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称呼,“孩子?的意思是不是现很可笑。”
“是。”
“以为不敢杀?”
“那就杀。”
江彤月说这话时表情丝毫没有畏惧,仿佛对于死亡求之不得,白小玉看着她,张了张嘴,方才还是盛怒,转眼竟然笑了,躺回江彤月的旁边,道:“比起以前的月儿,现太不可爱了,既不温柔,也不讨喜,但却是那么笃定,笃定不会杀是不是?”
笃定?她分明昐着死,怎么会笃定?
“是,江彤月,不会杀,此时杀,当初为何放,又何必受酷刑之苦?”他伸手又将她拥怀中,这次没有太用力,“只会折磨,这次不会放,而是慢慢的折磨。”说完她额头用力吻了一下。
江彤月不动,没力气动,这具怀抱她仍是抗拒,却称不上讨厌,这才是她厌恶自己的地方,很多时候她其实是不敢看他的眼的,或者看时忍不住失神,恨透他,因为他无耻到极点,因为他的身份,但同时,也许这世上再也没有其他男会带给她如此强烈的爱恨。
白小玉的话带着比杀了她而恐怖的寒意。
折磨?
面对他就是折磨了,所以还不如死。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柳叶刀,是昨晚逃离时黑衣给她的,她一起藏腰带里。
“白小玉,如果这辈子没有遇见该有多好,可能嫁给了史德威,当然,也可能嫁给顾老头随顾家一起逃出扬州城,反正不要遇到就好,不该的,不该替史冰清送那封情信,不该对好奇,一而再的探究。”她说话间,举起柳叶刀,对着自己的脖子抹去,“本来这一刀向着,但还前次放出扬州城,所以,让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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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如梦
一瞬之间,血滴了下来,自喉间滴落一直往下淌,落枕畔,江彤月的眼中顿时盈满泪水,看着白小玉。
“为什么 ?”她哭出声。
白小玉将挡她喉间带血的手收回来,眼神冰冷。
“原来这就是的真心,宁愿没有遇见?宁愿死?”说话间受伤的手将夺过的柳叶刀硬塞进江彤月的手中,顿时两都是一手的血,白小玉抓着她的手让刀锋抵着自己的喉间,“既然这么讨厌,现是机会,不用死,杀了便是。”
刀锋切开皮肉渗出血来,白小玉还往前推进,被江彤月猛地往旁边一推,刀锋险险的擦过白小玉的脖子掉了下来。
两互视着谁也没动,半晌江彤月才回过神,抓过被单伸手捂住白小玉的脖子,连同受伤的手一起按住,白小玉任着她的动作,眼睛仍是盯着她,忽然未受伤的手伸过去,捧住江彤月的脸吻了上去。
吻住就是用力的咬了下她的唇,惩罚似的直到咬出血,才重吻下去,几乎是要吮吸出她的灵魂一般。
江彤月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时发现自己已经逃脱不开这近乎疯狂的深吻,那个吻的情感太强烈,强烈到几乎将她吞噬。
白小玉!白小玉!
如果有一刻可以不清醒,有一刻可以忘记所遭遇的一切,如果可以欺骗自己吻着她的只是戏子白小玉,她想要不顾一切,此刻与白小玉相同的情绪何偿不是她心中激荡,强烈的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她不自觉的回应,颤抖的手拉着白小玉的衣领,回吻。
血腥混着失控,似乎是两第一次面对自己心中真实所想,白小玉的吻因为江彤月的回应,自带着惩罚的疯狂转为柔情,缠绵一般抵死不放。
直到两都无法呼吸,白小玉才稍稍拉开江彤月一些,却仍不肯放手的她唇上一下下的轻啄,气息交缠,亲密之极。
如此很久,江彤月才渐渐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男,这才是自己的真心吗?并且完全的屈服于这种真心,她喜欢这个男,方才那一刻如此清楚。
“为什么要回应?”白小玉的手指来回的抚过江彤月的唇瓣,“可怜?”
江彤月半晌不答话,好久才道:“如果要的真心,方才就是,”她说完这句,看到白小玉的眼瞬间亮了起来,她心里不觉跟着一痛,忍不住伸手抚着他的脸,“但那又怎样?小玉,不可能什么都不管的跟一起,也不可能只是那个戏子白小玉,一切都没有改变。”
白小玉抓着她的手,放唇边亲吻,声音哑得更厉害,呢喃一般,说道:“天道变化,谁主沉浮,不是们两就可以左右的,事世该如何,并不是恨一个白小玉就可以改变,们两的情意跟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就不能放开这些,跟一起吗?”他难得没有用强势的语气,甚至带了丝恳求。
江彤月有一瞬间几乎要心软,但转眼史可法的死状出现她眼前,扬州满城的杀戮也出现她眼前,还有昨晚刚刚为她而死的宋诚,怎么放开这一切,怎么把自己当成局外不管不顾,他不是戏子白小玉,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而自己也曾经是助长一切的帮凶。
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方才的柔情瞬间化成难以下咽的苦涩,她抽回手,看到白小玉的手还流血,想到他方才的举动,怎么也下不了狠心再说什么,一切的争论到此为止吧,为此两已经遍体鳞伤,却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她难得的温顺,窝进他怀中,却对白小玉的问题只字不答,白小玉也不再问,伸手将她拥住。
两都不再多言,就这么拥着,渐渐地白小玉睡过去,他的药还未完全散尽,本来就很容易睡着,却就算睡着也将江彤月紧紧的抱住,江彤月只挣了一下,他就猛然醒了,怔怔看着江彤月,看她还,才又闭眼睡下去。
江彤月窝他的怀中,她知道贪恋这一刻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这之前她还不觉得自己是喜欢这个的,更谈不上依恋,但此时她暂时放开心中的恨,就这么被他拥着,才知她与他的羁绊要比她想像的深得多。
很久,江彤月也睡着了,似乎还做起了梦,那个脸涂得粉白,抹着胭脂的戏子台上唱着昆曲,分明是一段喜相逢的戏码,却唱得悲伤,她台下听,泪流满面。
两睡醒时已是傍晚,坛子看到不争吵的两个很开心,营地供给烧得所剩无几,几个士兵打了只野猪补充伙食,坛子用猪骨顿得了大锅汤送进来,江彤月没有什么胃口,觉得两这样坐床上让坛子服待很不好意思,让坛子找了套干净的衣服,挣扎着想下床来,被白小玉硬是拦住,逼着她喝完了汤。
一碗汤喝下去,一身的汗,江彤月看着闻到香气蹭进来的白叶,想到什么对坛子道:“那个替挡了箭的,尸体还林中吗?”
坛子一怔,不知道江彤月说的是谁,想了想才道:“那个被射得像只刺猬的?”
江彤月嘴一抿,拿着汤勺的手握紧,道:“能替将他身上的剑都取下来,把伤口清洗干净,换身干净的衣服,好好埋了吗?立个碑,他叫宋诚。”
“啊?”坛子抓着头,“他是忠贞营的啊。”说完看看一旁的白小玉。
白小玉已经下了床,坐旁边的椅子里,慢条斯里的喝着汤,头都没抬一下,只说了一句:“去照办吧。”
听主子应允,坛子不敢怠慢,点点头出去了。
天已黑,屋里点起了蜡烛,两皆不说话,白叶吃了几块白小玉喂的猪肉心满意足的趴他脚边睡觉,白小玉总算抬头看了眼江彤月,看她盯着桌上的蜡烛发呆,站起来。
“不会放走的。”他能猜到江彤月的心思,即使两方才坦承相见,但不过美梦一场,正如江彤月所说,一切皆未变,变得只是他知道了她的真心。
这让他有种从未有过的得意,禁不住坐旁边,伸手握住她的手。
江彤月似乎才回过神,看着被握住的手,却不发一言。
“不会放走的。”他又说了一遍,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让她听清楚自己的话。
江彤月看着白小玉道:“离开扬州很久了,忽然想听昆曲,唱给听。”
白小玉知道她并不想答他的话,脸一沉,站起来道:“不唱。”
江彤月于是低着头不再言语。
白小玉盯着她半晌,深吸了口气,对脚边的白叶道:“走了,们出去溜溜。”
说着不理会江彤月走出屋去。
营外虽然昨天遭了一劫,此时已经井然有序,旁边的士兵朝白小玉行礼,白小玉摆了摆手,与白叶站一起看天上刚升起的月,夜风轻轻的吹,白叶呜呜叫了几声,然后侧头看着自己的主。
主面无表情,似乎很开心,又似乎愁绪满腹。
有自不远处走过来,踩过沙砾却几乎没有脚步声,白叶还是听到了,动了动耳朵,知道没有危险,头也没有回。
柴飞白小玉跟前站定,行了礼,道:“主子,们何时出发回京?”
白小玉垂手抚了抚白叶的头,想了想,道:“再过几天。”
“但上面的信函是让速回,主子这是难得的机会。”
白小玉眉一皱,总算回头看柴飞:“看来很喜欢替决定一些事情,这件事如此,不动声色的将骗进林中想乱箭杀死也是,柴飞,跟这么多年,应该知道的脾气,别再有第三次。”
他说的并不严厉,柴飞的脸却变得苍白,本来还想争辩,最终不甘的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柴飞消无声息地离开,白小玉与白叶仍然站着。
“要不回去给她唱一曲?”半晌,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白叶听。
白叶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
他拍拍它的头,道:“那好,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我有请假,不知道大家有米有看到,以后请假贴放在留言那里哦,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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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试探
一连两天相安无事,江彤月却越来越沉默。
白小玉闲着时会逗逗她,偶尔白小玉出去处理营中事务,回来时便看江彤月盯着墙发呆。
“明天随我到镇上逛逛去。”白小玉脱了外袍,上床后对江彤月道。
“镇上?”
“对,离此地不远,你不能骑马,会震到伤口,我们走着去,替你买几套衣服,你爱吃什么也可以买,”白小玉的口吻像哄孩子,“我可以陪你一整天。”
江彤月看着白小玉微笑着的眉眼,这样的对话真像是普通夫妻的家常对话,但她知道白小玉这两天一直在忙着什么事,怎么明天会有一整天来陪着她?
她总会离开他的,她这两天一直在想,虽然白小玉说不会放她走,但她不可能就这样在他身边待下去,总有一天,用一种决绝的方式。
所以她现在什么都不想问,也不想违背他,顺着自己的心,让他哄着。
“好。”她答的温顺。
白小玉满意地笑笑,吹灭了台上的蜡烛。
屋里全黑,白小玉躺下来,很自然的将江彤月捞过来拥在怀中,前一天时他还算老实,此时只抱了一会儿,手不知何时伸进江彤月的衣襟里,避开那处伤,摸到一处柔软包在掌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柔。
“月儿,小月儿。”他嘴贴着她脖子上的脉博,呼吸渐渐灼热起来,低喃着轻叫江彤月的名。
江彤月被他叫得也热起来,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心里不免一慌,她只能朝着他这边躺,躲也躲不开,挣了几下,叹了口气,道:“我受了伤,一身的血腥味,也没洗过澡,你不嫌味道难闻。”
“不嫌。”白小玉只应了一声,已经扯开江彤月衣领,道,“不仅不嫌,还秀色可餐,我知道你受了伤,我会轻些。”
听他说轻些,他已经趁江彤月发愣时凑上去含住那处柔软,双手攀着江彤月的腰,用力一举,江彤月已经趴伏在他身上。
“这样不会压到你。”说着继续盯着一处啃咬。
两人虽然有过肌肤之亲,但当时的情况如仇人一般,根本不是你情我愿,此时却完全不同,江彤月刚被白小玉抱在他身上,就感到他下半身某处已经有了动静,顿时脸涨得通红,挣扎着想爬下来,口中道:“你真下/流。”
白小玉自忙碌中抬起头:“哪里下/流?”
江彤月抿着唇不说话,人还在挣扎。
“这里吗?”白小玉抓到她的手,牵着往下引,然后按在那处突起的上面,强迫江彤月在上面揉了揉。
江彤月吓了一跳,挣得更厉害,白小玉怕她挣开伤口,不敢逗她,松开她的手,干脆将她按压在身上,用力抱着,口中哄道:“乖,我就下/流一会儿,你乱动可能弄伤你。”
江彤月脸红得更厉害,口中道:“怕弄伤我?那就停手,我伤才养一天,哪有你这么急的?”
白小玉轻笑,道:“急是急了点,但我食髓知味,你在我身边躺一天,我便难受一天,你刚才都摸过了,它还盼着呢,就此停手,我怕它一直垂头丧气下去,”说着手已经伸到了江彤月的裙下,嘴里哄着,“我有分寸,你乖。”
江彤月被他露骨的话弄得愣住,等反应过来时,他的手指已经攻城略地了,她忍不住推拒,白小玉却忽然凑上来吻她,深情款款的让人无法拒绝,两人唇齿交缠,江彤月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情动之下,两人呼吸都急,白小玉手指没停,感觉到江彤月身体起了反应,指腹过处一片湿滑,他停了停,拉开江彤月,黑暗中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只有呼吸声近在咫尺。
“过几天随我一起走吧?”他的声音哑着,情/欲也是难耐。
江彤月被他的手指勾得昏昏沉沉,不知白小玉在说些什么,只是道:“走?走去哪里?”
白小玉吻着她的额头,道:“有我的地方。”说话间,原来的手指已经用那处代替,缓缓地推进去,他不敢太用力,真的只敢下/流一下,因为要忍耐脸微微的有些狰狞,黑暗中听到江彤月低低的呻呤声,他终于忍不住,一挺身全部推了进去。
被紧密包裹的极致感受让白小玉差点失去理智,却仍是吵牙忍着,缓慢的进出,身上江彤月的声音断断续续显然也在忍耐,白小玉喘了两口粗气,轻声道:“我再稍用力些,如果碰到伤口你就叫。”说着,等不及江彤月答话,力道不自觉的重了几分,连速度也跟着加快。
临时搭出的床发出羞人的“吱呀”声,两具身体在被下上下浮动,而这样的姿势毕竟太费力气,白小玉干脆坐起身,连带着让江彤月跨坐在自己的腿上,捧着她的臀,用力往上顶,江彤月整个人往上飞腾,极致的快/感让她咬紧了唇,整个人往后仰,被白小玉防护性的扶住了腰,同时放缓了速度,怕太大的动作让江彤月的伤口裂开,人拥住她,克制自己,慢慢的与她厮磨。
那是同前一次包括方才的疯狂完全不同的感受,汹涌的情/欲被捻成无数缕细细的丝,竟然是另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高/潮缓缓而来,却久久不去,两人拥在一起,身体慢慢地动着,细腻而绵长,江彤月陷在这种温暖的情/欲里,整个人都软下来,趴在白小玉的怀中,呼吸都困难,身下白小玉的欲/望沉而缓的进出,似乎永远都不会完结,前一波快/感刚散,后一波又来,江彤月张大嘴,却叫不出声音,怎么会这样?她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难耐的咬住白小玉肩上的肌肉,发出平日里绝不会发出的声音,两个字两个字的不住叫着白小玉的名字。
白小玉被那一声声叫得失控,身体就要接近爆发,他不由得进得更深,速度也转快,人捧住江彤月的脸,叫道:“月儿,跟我回京,跟我回京好不好?”
江彤月失了魂般,根本不知道白小玉说的什么,只是胡乱的点头,口中道:“好。”
那声“好”让白小玉欣喜到极致,终于把持不住,“啊”的一声,重重的将江彤月按向自己,狠顶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很久,两个人才静下来,江彤月侧躺着,睁着眼。
“你刚才说去哪里?”她很久才问出来。
白小玉裸着身子拥着她,他清楚方才那声“好”是江彤月不清醒时说的,此时她再问,却竟然有些不敢回答。
“回京。”他吸了口气才道。
他以为江彤月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没想到江彤月靠在他怀中,一句话也没说。
“月儿?”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江彤月仍是没作声,半晌才道:“明天去镇上,我想吃桂花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清明节,更个激烈点的。
还有,明天回家,三天无网,周日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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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黄雀游戏
小镇,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集市,并不像扬州城里的大集市那样繁华,卖的东西也很劣质,时值战乱,货物更是短缺,整个集市很短,如果不看路边的东西,只一会儿就走完了。
白小玉已经剔过发,完全清人的打扮,他不想江彤月为难,出来时戴了顶草帽,把接起的发辨拿掉,牵着江彤月的手在街上逛。
并没有江彤月说的桂花糕,也没有特别漂亮的衣服,但江彤月似乎很开心,短短的一段路两人走了很久,白小玉一直小心的护着她不被人撞到,然后任着她在一推商品里细细的挑,人站在一旁,视线却全在江彤月身上,四周喧嚣似乎全听不到,他眼中看到的只有江彤月。
江彤月买的东西不少,大部分都是吃的,衣服只买了两套,最后时还买了一把外观普通但锋利异常匕首,白小玉盯着那匕首,半笑不笑的说道:“买这个干嘛,谋杀亲夫吗?”
江彤月将匕首拿在手里玩,说道:“等一下用它削梨给你吃。”
白小玉笑道:“好啊,肯定很甜。”
中午的时候,两人坐在路边吃饭,江彤月在旁边削梨,削完,分了一半给白小玉,自己将另外半个咬在嘴里,白小玉却只是看着她吃,一口也不动。
“为什么不吃?”江彤月停下来看着他。
他把自己的一半还给江彤月:“我不跟你分梨。”
江彤月送到嘴边的梨一滞,笑道:“白小玉也会这般迷信吗?”
白小玉抓着江彤月空着的手把玩,慢条斯理:“我只对你迷信。”
江彤月抿了抿唇,眼神因他这句话微微闪了闪,随即抽回手,道:“那我重新帮你削一个。”
江彤月的十指细长,但已不如以前那般细嫩光滑,骨节处还有厚厚的茧,她削梨的手法非常熟练,薄薄的一层,果皮从头至尾,没有断,白小玉看得入神,当江彤月将梨递给他时,他咬了一口,道:“确实很甜。”
小镇就在山谷中,四周风景如画,两人坐着话不多,却极是温馨。
“我们有一天老了也要住在这种地方,不用很热闹,但可以坐在一起晒太阳,聊天,不用儿女成群,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你说,如何?”白小玉抓着江彤月的手,轻声的说。
江彤月愣了愣,一起到老?那是白头谐老的意思吗?她微微有些吃惊,白小玉是何等样人?心思是何等的深沉难懂,此时却如此坦然的说出白头谐老,别人说一百遍也不稀奇,白小玉只这一次是何等难得?
江彤月觉得自己整颗心都颤起来,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分明那么遥远,分明是不可能,他却偏要说出来。
“我们真的可以白头谐老吗?”她强忍住心中的悸动,抽回手,看着白小玉,“可我却已经想着要离开你了。”
“什么意思?”白小玉也看着她,说话间表情忽然变了,他本想将江彤月的手抓回来,此时不得不收回去,用力的甩了甩头,只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眼神方才还是清明的,此时竟然混沌起来。
他意识到什么,扶着桌子想站起来,只是刚站起来又全身发软的坐下,人狠狠地盯着江彤月:“化骨散?为什么?”
江彤月看着白小玉的样子,道:“那日的化骨散我留了一些在身上,放心,没有用上次的方式,对你不会有什么损伤,只是睡一会儿就好,”她说话间人站起来,“我不能一直跟你在一起,不能心安理得真的到白头谐老,你知道我没办法。”
白小玉扶着桌子已经动弹不得,眼睛仍是死死盯着江彤月:“同样的方式你又害我一次,江彤月你狠,”他拼命的喘着气,努力让自己清醒,“我对你的情意,你心知肚明,你却偏要这样轻视,今日你真敢走,我定会让你后悔。”
江彤月咬住唇:“这件事没有什么好执着的,小玉,我今日离开,再不相见,不见便忘了,你是冷情之人,一定忘得更快。”
“我是冷情之人,所以一旦动情,今生不忘,江彤月,你敢走。”
白小玉说这句话时,江彤月人已经背过身去了,猛然听到,一行泪顿时滚落下来,好个今生不忘,她的心几乎软下来,但她不能留,她做不到相安无事,假装快乐的与这个人在一起,更不可能与他一同回京,她是汉人,她没办法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每天与这个人同床共枕。
所以,她狠了狠心,更不敢回头,因为一回头必定心软,人走到街上去,走远了就好,走远了躲在林子里大哭一场就好,没什么了不起,总会忘,总会淡的。
她抱着方才白小玉为她买的那些吃食,穿过集市,往尽头的林中狂奔。
天地看不清,眼前看不清,因为全是泪,她只是拼命的跑,没完没了的跑,直到听不到集市的喧闹,听不到白小玉那声“今生不忘”,她才猛然跌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走了。
四周静的吓人,她这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看路,难道已经走到林子的深处了吗?这里又是哪个方向?
她好久才站起来分辨方向,向着太阳的方向走了几步,猛然听到身后一群雀被惊起,一起冲向空中。
身后有人,她一惊,缓缓的回头。
有几个人站在她的身后,为首的那个人戴着草貌,此时缓缓的摘下,表情冰冷如霜。
“你身上受着伤还这样跑,是有多想离开我,月儿?”白小玉的声音阴测测的,说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同样的伎俩用在我身上,你觉得我还会中招吗?”
江彤月不由自主的朝后退,满脸的汗。
“你早知道我要逃走?”
“不用我知道,因为你的脸上一直写着,我只是看你是不是真会跑,真会舍下我,”白小玉走近她,看着她手中的吃食,冷冷笑道,“很好啊,骗了我给我买干粮,还有防身的武器,你果真是比以前聪明了。”说完狠狠的扯过江彤月的东西,扔在地上。
“江彤月,你对得起我!”他伸手打向江彤月,却在半空停住,脸上忽然冷然一笑,“是不是你这两天的真心,全是假的?”
不是假的,怎么会认为那是假的?江彤月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他这样认为也好,能够就此恨她也好。
方才冲出去的那群鸟忽然又飞了回来,林中几个人都一惊。
“主子,有人。”旁边有人轻轻喊了一声。
“是忠贞营的人。”江彤月说道,她听到了忠贞营联络是惯用的鸟叫声,“有几十人。”
她话音刚落,猛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一声:“上!”顿时几十个人从林中冒出来,将白小玉几人围住。
江彤月看清为首的人。
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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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黄雀游戏(二)
“里应外合啊,”白小玉脸上并没有惊慌之色,负手站在那里盯着江彤月,“你先骗我安心与你厮守,以为你不会再离开我,等我卸下防备,来个里应外合,真是天衣无缝啊。”
你明知道不是的,江彤月忍不住想反驳,却终于还是一言不发,此时的情况,李过足足有三十几人,白小玉这方只有几人,几人怎敌三十几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活捉。
白小玉不慌张,江彤月却心慌起来,白小玉是满人,是敌人,但她却并不想他死。
“你不要再说话,等一下也不要反抗。”她离白小玉最近,冲白小玉轻声道。
“你怕我被他们杀了?”白小玉轻笑着,并不以为然。
“是,我不想看你死。”白小玉以为江彤月会否认,她却答得毫不迟疑。
他反而一怔,收起脸上的轻笑,看着江彤月道:“你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不反抗?”说着反手比了个手势,那几个跟他一起来的人各占一边,围成一圈,白小玉则是朝着李过那一面,将江彤月推到一边,道,“若我死了,你替我收尸。”
听到“收尸”两个字,江彤月颤了颤,有些惊慌的看着白小玉与李过,她这才看到如砚也在其中,正朝她招手,让她过来,躲在众人的保护中。
她知道自己该过去,此时的情况白小玉必败,自己不用逃跑,只要站进忠贞营的队伍中就可以安全了,但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她不想眼看着白小玉死,他可以死在当日的牢中,或者回到京城后死去,只是不要在她面前,让她亲眼看着他死。
双方已经剑拔弩张,江彤月阻止不了,只能站在一边,眼看着局势的发展。
然而局势真的瞬息万变,方才三十几人将白小玉几人围住,转眼,林中又多了一百多人,由柴飞带着又将那三十几人包围。
白小玉冷冷地冲那头的李过说道:“我知道你们会来,想着你们什么时候会动手,原来一个女人就把你引出来了,李将军。”
情况突变,江彤月听白小玉如此说,吃了一惊,引?那自己不就是饵?这场游戏,到底是谁骗了谁?她方才还在担心白小玉的生死,此时不由得又是咬牙切齿,他知道她要逃走,故意试她,知道有人来救他,所以布了局只等人入瓮。
只听那头李过道:“我们几十人也未必对付不了你这上百人,差得不多,”他与白小玉方才一样,并没有惊慌之色,冲手下道,“以少胜多,对我们忠贞营来说,不下百回了,这次,我们再胜一次。”说着,一挥手,已经冲了上去。
血战开始,那一百多人由柴飞带着都是精锐,跟着白小玉多年,虽然李过斗志满满,此时打起来,不一会儿便胜负立现,白小玉伸手将江彤月扯到一边,冷冷地看着战况,有人举刀砍来,他单手应付,另一只手始终不肯松开。
眼看忠贞营几十人被人一一砍杀,江彤月心急如焚,他们因她而来,此时因她而死,她贱命一条,何必搭上这么多人性命。
白小玉就在旁边,但她奈何他不得,她想到什么,空着的手去拿别在腰间的匕首,没想到白小玉快她一步,另一只手将她的匕首拍飞,将她的两只手都禁锢住,回头狠声道:“余下的二十几人只许伤不许杀,都给我留活口。”
白小玉如此说,江彤月在旁边一怔,她不信白小玉设下圈套,到此时会是为了她才手下留情,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柴飞一伙人实在是训练有素,虽然多费了些功夫,但转眼将余下的二十几个忠贞营士兵,李过及如砚活捉,其中柴飞与坛子两人联手才将李过治服,被坛子牢牢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满贼你有种杀了我!”李过还想挣扎,头拼命的想抬起来,却被坛子整个按在泥里。
江彤月此时反而不挣扎,她看着白小玉,等他下一步的动作。
白小玉一只手还是死死的抓着江彤月的手腕,扯着她来到李过跟前。
“太后被救回去后是不是昏迷不醒?忠贞营此前荆州一役元气大伤,营中没人了吗?要李将军亲自带人来向我拿解药?还是你其实也很关心她的安危,所以亲自前来了?”白小玉说着,将江彤月往李过身前推了一把。
江彤月趔趄的往前走了几步,对白小玉所说疑惑不解?太后既已被救走,为何昏迷不醒,解药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太后被救走之前,事先中了毒,所以此次李过前来是来拿解药的,而并不是为了救她?只是,他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过终于知道挣不开,停了挣扎,勉强开口道:“我低估了你,白小玉!今日落在你手下要杀要剐随你!”
白小玉一笑,冲坛子比了个手势,坛子一用力将李过一把拎起来,将他反手擒住朝着白小玉,白小玉看着一脸泥的李过,道:“李将军,说起来,你比你们的太后值钱,我舍不得杀你,你知道你值钱在哪里吗?”
李过眼睛眨了眨,垂下头,道:“我一介武夫,怎知道位高权重的爱新觉罗氏在想什么?”
白小玉仍是在笑,却不再多说,冲自己的手下道:“一半带回营,李过另外关押,好生伺候,”说完回头冲江彤月又是一笑,就你方才的怒意从来都没有过,牵着她的说道,“逛累了,咱回家。”
江彤月看看李过,又看看那边的如砚,没有说话,也不挣扎,被白小玉牵着走了。
一回营,白小玉就将江彤月关在自己的营房中,自己一个人出去,一夜未归,直到天亮时才回到营房中。
江彤月一夜未睡,呆呆的坐在床上,白小玉进来,看到江彤月,也不说话,自己脱了衣服,倒头就睡。
“你去审李过了吗?可动刑了?”看他闭眼睡去,江彤月忍不住转过身问他。
白小玉眼睛没睁,说道:“躺下陪我睡一会儿。”
江彤月不动,床上也不再有动静,她咬咬牙,下床,往营外去,门外有人守着,她关到门口就被挡回来,她又冲到白小玉床前,道:“你当时不杀李过,抓他来究竟为什么?”
白小玉仍是不睁开眼,道:“怎么,心疼了?”
江彤月干脆承认道:“是,担心的很。”
果然白小玉睁开眼,冷冷地瞪着江彤月,道:“我抓他来干什么?当然是折磨,我昨晚剁了他的手脚,等我休息完,再去挖他的双眼,割他的耳朵。”
他说的有些赌气,江彤月愣了愣,她多少有些了解白小玉的脾气,从不做无用功,如果只是折磨,那绝不是白小玉会浪费时间做的事,但她并不保证白小玉不会为了其他的事情,对李过下这么重的刑。
“你说的是真的?”她忍不住问。
她这一问,白小玉眼神更冷,爬起来,道:“我现在就去把他的眼睛挖了。”
江彤月慌忙拉住他,道:“李过是英雄,只可杀,不可辱。”
她这句彻底惹怒白小玉,甩手道:“他是英雄,我是小人,所以你要逃走,就是为了回到他怀抱?江彤月,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忠贞营的种种,不要以为你第一次在河边与那贼后被我抓住只是我碰巧,忠贞营可以混在我营中害我中软骨散,我在忠贞营就不能安排眼线吗?与一个太监假扮夫妻,与李过眉来眼去,这些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你?”江彤月惊得瞪大眼,她真的以为被白小玉抓住只是巧合在这之前她甚至认为有关白小玉只是上辈子的事,却原来她一直都在他的掌心,时刻都知道她做了些什么。
她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虚假起来,她被抓,不是偶然,她逃跑,在她意料之中,甚至引出李过,也是他设好的局。那么前夜的夫妻之实呢?他的疼惜呢?还有她想自杀时,替她挡的那刀呢?都是算计好的吗?
“白小玉,你到底哪样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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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酷刑
“白小玉,你到底哪样是真的?”一股冷意自江彤月的心底升起来,觉得自己人都在抖了,就这么看着白小玉。
屋里的烛火闪了闪,人影晃动,白小玉一身白衣,清瘦却俊逸的不似凡人,他立在床前,看着江彤月,反问道:“你觉得哪样是真的?”
江彤月咬了咬牙,冷冷道:“都是假的。”
白小玉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落寞,但也只是一瞬,冷笑了一声,忽然道:“要不要随我去夜审。”
“夜审?”是再审李过吗?难道如他所说,再去挖了李过的眼睛?
“你不是刚审完回来?”江彤月直觉不想去。
“本来是想睡一觉再去,但忽然一点睡意都没有了,走,随我去,有趣的很。”白小玉看到江彤月脸上的惊恐,笑得更冷,硬扯着江彤月出了营去。
关押李过的牢中,在江彤月意料之外,李过完好无损,一点动过刑的样子都没有,但他的表情却似乎全身都是伤一般,看到白小玉又来,眼中满是恨意,人竟然在同时不自觉的发抖。
白小玉的手牢牢地抓住江彤月的手臂,看着李过,却是对江彤月道:“想知道他什么伤都没有,但人却在发抖,是为了什么吗?”
他不等江彤月回答,已经示意手下,只一会儿功夫,一个白天时被活捉的忠贞营士兵被押了进来。
“这是第六个,我次我们想想玩什么花样,”白小玉盯着那士兵沉吟片刻,忽然有了想法,对李过道,“不如直接挖心如何?”
李过整个人抖得更厉害,却一言不发,白小玉看他没反应,哼了哼,冲手下道:“动手。”
马上,手下拿了一把尖刀出来,对准那士兵的胸膛,一用力,当即刀刃就没进去几分,鲜血转眼浸湿了那士兵的衣衫。
江彤月在旁边看着,“啊”的一声叫出来,冲白小玉道,“住手!”
白小玉让手下住手,冲着李过道:“月儿让我住手,如何,你也要我住手吗?我听你的。”说完,等李过回答。
李过咬紧了牙,拳头握紧,仍是一言不发。
白小玉眉一拧,狠狠对手下道:“动手,直接将心挖出来。”
于是刀刃全部没了进去,在那士兵的体内翻搅,那士兵不住惨叫,转眼倒在地上,江彤月大声叫着“住手”却没有人听她,眼看着那士兵被活活虐死,血流了一地。
“白小玉,你不是人!”江彤月拼命的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抬脚狠狠地踢在白小玉腿上。
白小玉一甩手,将她甩在地上,冷着脸,大声道:“再带下一个。”
那个死掉的士兵离白小玉不远的地方,瞪大了眼正对着江彤月,江彤月此时已经明白白小玉想做什么?那十几个被活捉的忠贞营士兵,是白小玉用来逼迫李过的,眼着看自己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完好无损,那远比自己承受酷刑要痛苦的多,白小玉到底要什么?而李过为什么宁愿看到兄弟死也不肯说一句话?
那个死了的士兵仍是瞪着她,江彤月爬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见下一个带进来的竟然是如砚。
她心里一慌,抓住白小玉道:“你要什么?你不如一刀将他们都杀了,何必这么折磨他们?”
白小玉不理会江彤月,任她捶打,盯着李过道:“怎样,这次我们再玩什么?凌迟如何?”
他说着拿过手下手中方才杀了那个士兵的匕首,走到如砚跟着,带着的刀刃在如砚脸上拍了拍,说道:“这个人有点不同,还是月儿的丈夫,不如我亲自来。”
李过整个人抖得厉害,唇角咬出血来,仍是不说话。
江彤月看到如砚,人已经疯了,推攘着白小玉,口中道:“你不如杀了我,白小玉,你敢动他,我也同他一样血溅当场。”她不知道拿自己威胁有没有用,但如果眼看着如砚被这样虐死,她一定受不了,与其说这是威胁,不如说她真会这样做。
白小玉眉头拧着,一用力再次将江彤月推倒在地上,冷冷看着江彤月道:“好,那就一起,两个一起来。”
白小玉的手下将江彤月押到如砚跟前跪下,如砚起初不求饶,此时听江彤月也要被凌迟,顿时面无人色,却被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只是满脸的泪水。
江彤月眼中一片死寂,毫不反抗,这样也好,与忠贞营的人死在一起,也算死得其所。
白小玉此时已经没了亲自动手的心情,将匕首交给手下,背过身去,说道:“两个一起来,动手!”
手下领命,喊了声“是”,便大步走向两人。
那匕首闪着寒光,一刀就要下去,那边的白小玉一直背着身,手在袖子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等等 !”匕首的寒光闪过,同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
匕首停在半空,手下疑惑的看着那头的白小玉,白小玉没有回头,半响,口中道:“我累了,明天再审。”说着,也不看江彤月一眼,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去。
牢中死一般的静,江彤月本来闭紧了眼,听到白小玉出去,才呆呆的睁开,心里比被背凌迟还痛,却不知道痛些什么?那是真的累了?还是不忍心伤她?又或者他想到了更可怕的计划?她想不清楚,也不想去想,但心一阵阵的在痛,不受控制的。
她站起来,没有人拦她,她回头看如砚,伸手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泪,身后传来李过咳嗽的声音,江彤月不自觉的回头,看到李过咳了几下,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一慌,正想上去,却听李过道:“告诉你们主子,说我答应他的要求。”
江彤月终于知道白小玉要什么。
钟馗图。
他最后还是自顾家得到了钥匙,李过说过他就是图,如今李过落在他的手中,他要的无非是凑足一张完整的钟馗图。
原以为顾家的事情早已告一段落了,却原来也全在他的控制中。
“我要你给太后下毒的解药,还要你放我那几个手下走,”李过缓缓的说到,整个人憔悴的不像样子,“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带你去那个地方。”
“人可以放,解药给一半,另一半,等我得到我想要的,由你自己带回去,”白小玉道,他费尽心机,李过终于答应带路,他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开心的神情,冷冷对一旁的柴飞说道,“照他的话去安排,今晚就放人,解药给一半。”
他吩咐完,终于回头看了江彤月一眼,却也只看了一眼,便对手下道:“把她交给坛子,让他看好她。”
说着,就要离开。
“我要留下来,”一旁的如砚道,“我会医,我对你们有用。”
白小玉没回头,只是吩咐柴飞道:“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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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起程
江彤月有整整五日没见到白小玉,她一直被关在厨房里,由坛子照顾着,她看着坛子忙着帮营中的士兵做饭菜,却什么都不让她做,也什么地方不让她去,她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厨房里热气蒸腾。
到第六日时,柴飞自外面进来,江彤月马上警觉的看着他,柴飞与她隔着一张桌子,只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准备一下,明天出发。”
去哪里?江彤月愣在那里。
坛子给江彤月包了一大包吃的,江彤月抱着,被坛子推出门去,外面五人已经在门外,白小玉,李过,如砚,柴飞,还有一个是柴飞那帮手下中排名老二的,勒云生,这个人不太在营中,平时也是少言,书生打扮,应是有些谋略的。
旁边另外还停着两匹马,一高一矮,显然是为坛子和江彤月准备的,而更令人意外的是,营中的其他人马竟然也在收拾行李,似乎马上也要离开。
“这里几天后会有别的营接手,这里的人马都要回京复命。”坛子在身后替江彤月解答了心头的疑问。
江彤月抱紧行李,木木的站在那里:“我不回京。”
“谁让你回京,你跟我们一起。”白小玉表情冷淡,坐在马上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去哪里,去你逼着李过说出的地方吗?
江彤月看看李过,李过双手被绑着,表情平静,一旁的坛子搀她的手,想扶她上马,她没有反抗的上了马,只要不是回京,哪里都可以去的。
七人一同向北,初时与队伍的方向相同,渐渐的就偏了位置,走的都是难走的山路,如果是以前江彤月一定不习惯,此时却觉得再正常不过。
李过与如砚的手被绑着,骑马甚是艰辛,到后面休息时,李过已经一身的汗,几个人下马来休息,只有李过和如砚还在马上,江彤月看不过,拿了水和干粮喂给李过和如砚,李过人本来就高,又坐在马上,只好趴在马上,贪婪的喝江彤月递来的水,两个人不自觉的贴得很近。
白小玉坐一边,冷冷地看着,看到江彤月末了还给李过擦了擦嘴,顿时眼睛眯了起来。
李过道了声谢,趁江彤月还没走开时忽然说了一句:“自己找好武器,以防万一。”
江彤月一愣,不动声色的走开,给如砚喂水喝。
几个人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赶路,柴飞的马在白小玉的身侧,他看看这越难越走的路,说道:“主子,你确定李过会乖乖带我们去那个地方吗?”
白小玉表情淡漠,说道:“不会。”
柴飞一怔:“那我们......。”
“我们正走进忠贞营的埋伏圈。”白小玉的声音依然很淡。
柴飞大惊,脸上却不动手色,一只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密林中除了这七人行走的声音,没有其他声响,江彤月坐在马上,不自觉的将头上的发簪拿下攥在手中。
林中忽然有一只大鸟飞出来,自坛子的头顶窜过,坛子伸手挥了挥,忽然看到什么东西闪了闪,他抓了抓头,心想那是什么东西在发光?他疑惑的当口,江彤月也看到了个那闪光,她比坛子反应快,已经知道是什么,是武器折射阳光的光点,她离坛子最近,整个人自马上往坛子身上扑,勉强将坛子压低了身子,一枝箭自坛子的头顶飞过,插进旁边的树上。
坛子这才反应过来,大呼道:“有埋伏!”
他话音刚落,又有好几支箭射来,坛子大叫一声,一把将江彤月整个人抱住,跃下马去,躲在树后面,江彤月被坛子护得密不透风,只听到马的嘶鸣声和人的喊叫声,然后猛然听到李过的一声叫:“就现在,快跑。”
江彤月被坛子紧紧的抱住,坛子用身体护着她,她根本挣脱不开,发簪就在自己的手中,如果要逃,刺伤坛子便可以,但那是坛子啊,她怎么也不会伤害他的。
她试着让坛子放手,但坛子怕她有危险,死活不松开,两人躲在树后,江彤月好不容易挣开一些,可以露出脸来。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第一个看向白小玉,白小玉并未中箭,他由柴飞护着,自己也动手打飞几支射来的箭。
林中射了一会箭忽然停下来,同时听到一声冲锋的叫喊声,有几百清兵忽然自林中的更深处冲出来,将本来埋伏白小玉他们的一队人团团围住,江彤月这才看清楚,正是那支说要回京复命的队伍。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小玉先走出来,走到李过跟着,看着李过,笑道:“我知道你不会老实带路,竟然带我们进埋伏圈,但我猜你之前并没有时间让人预先设下埋伏,之所以这里有人攻击我们,是因为我们进了你们忠贞营暂驻营地的势力范围,他们看到自己的老大被人绑着,而且只有七人,当然会攻击,是不是?”他眼看着李过脸色煞白,很是愉快的说道,“所以我猜得没错,荆州一战,忠贞营被打散,你带得那支队伍,就暂时驻扎在这里,连同你救回的贼后,你说我这三百精兵,够不够清剿个彻底?李过,你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过已经没有人色,咬着牙没说话,他第一次与白小玉这号人物交锋,没想到竟然输得那么惨,他抬眼看了下被围住的兄弟,其他余部确实在不远之外,白小玉三百精兵足够将他们都杀死。
“放过他们,我带你去。”他失了力气般,无力的说道。
白小玉笑道:“希望你这次不要再使诈,如果敢再来一次,别怪我将你的人全部杀光。”
白小玉说完,吩咐那三百精兵将忠贞营余部团团围住,原地待命,这才回头看了眼被坛子护着的江彤月,见她并没有受伤,便不再看,转身上马。
坛子肩上中了一箭,不以为意的自己拔下来,血马上涌出来,江彤月看着心疼,拿了备着的金创药给坛子敷,又让如砚教她用银针替坛子止了血。
如砚看起来很不情愿,但坛子是拼死救了江彤月,虽在不情愿但还是照办了。
白小玉又布置了一通,才带着其他六人上路。
之后路更难行,没有行多少路,天便黑了,几个人在林中点了火休息,江彤月还是给李过和如砚喂水和吃的。
李过心里不痛快,不肯吃,江彤月在他旁边坐下,说道:“你已经见到他的手段了,上百人的性命在他手中,他有的是办法逼你,既然最后还是会就犯,不如保存体力活下去。”
李过死一般的眼终于看向江彤月,冷声道:“你在做他的说客?”
“随你怎么想,我只知道如果你饿死,或者病死,你那些兄弟都活不了。”江彤月平静道。
李过眼神闪了闪,终于没再说什么,江彤月将干粮递到他嘴边,这次他张嘴吃下去。
白小玉喝着水,眼看着江彤月一口口的喂李过吃东西,忽然将一口水吐出来,冲勒云生道:“老二,去把两人的绳解了,让他们自己吃,另外,那个女人,明天饿她一天。”
坛子在旁边听到了,跳起来道:“为什么饿小娘子?她伤还没好透,不能饿。”
白小玉表情冷淡,盯着坛子道:“明天如果你敢偷偷给她吃的,我饿你两天。”
坛子是最经不起饿的,听说要饿他两天,当即不敢说话,却仍是有些不舍江彤月饿着,嘴里哼哼叽叽了半天,才回去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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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冷漠
第二天果然没有人分东西给江彤月吃,坛子很为难的将出发时包给她的那包东西收了回去,苦着脸道:“主子吩咐的,不让给你吃,小娘子你忍忍。”
江彤月暗自冷笑,饿一天根本不算什么,这白小玉不知道又闹什么脾气。
所以在其他人吃东西的时候,只有江彤月饿着,如砚想把自己的给她,江彤月还没说话,勒云生连同如砚的那份也抢了,说道:“既然不饿,那你也别吃了。”
江彤月也不与勒云生争辩,知道他奉命行事,趁大家都在吃东西,一个人往旁边的林中去,因为她是女人,所以一个人往林里去很可能做些私人的事,只要走得不是很远,便没有人拦她。
江彤月不到一会儿就回来,用衣角兜了很多红色的果子带回来,是林中结的鲜果,夏季已过,此时正是果实成熟的季节。她分了点给如砚及李过,三个人蹲在一边吃起来,一行人这几天一直吃干粮,根本没吃什么新鲜的东西,看到那鲜活可人的水果,全都不自觉得看过去。
坛子最忍不住,扔了干粮,咂着嘴朝江彤月走过去,江彤月抓了一把给他,他乐呵呵的吃起来。
柴飞在一边冷冷地看着,看坛子吃得欢喜,冷声道:“你还吃?小心这果子有毒。”
坛子一听有毒,慌忙要把嘴里的果子吐出来,但想想,说道:“小娘子他们也吃了,怎么可能有毒,再说,小娘子不会害我的。”说着,继续往嘴巴里塞。
三个人吃得欢乐,白小玉将最后一口干粮吃完,拍拍手站起来,冲江彤月道:“既然你可以自己找食,那以后你们三人吃饭的事就自己解决。”
白小玉说这句话时料定江彤月坚持不了多久,或许再饿一天就会像他求饶,但接下来的行程中,因为山路难走,骑马赶路有时比用双脚走还慢,江彤月便下马行走,偶尔会蹲下来自树根边不知捡些什么东西。
到晚上时,几个人在林中休息,江彤月竟然拿出很多从未见过的蘑菇来,用匕首切成薄片,放在烧得发烫的石头上,顿时一般香味直冲口鼻。
这几天一直在山中乱转,已经有太久没有吃到新煮的熟食,此时闻到香味,坛子已经冲上来,像只狗一样围着江彤月的蘑菇乱转,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江彤月用树枝折成两根当筷子,夹了给坛子,坛子竟然直接张嘴吃下,那蘑菇烫得厉害,他还拼命嚼着往嘴里咽。江彤月看他这样子,难得心情愉快的笑起来,那笑容衬着火红的篝火艳过了满山的花。
白小玉坐在暗处,看着那笑容,手中的饼被他捏得粉碎,她会对那两个汉人好,对坛子笑,唯独对他冷淡,这几天一句话也不曾对他说过,他以为如果不给她吃的,她会来求他,但看来不会,她现在的情况反而比啃着难以下咽的干粮要痛快的多。
“主子?”旁边的柴飞看着白小玉将整个饼全部捏碎,不由唤了一声。
白小玉拍去饼屑道:“叫坛子过来,抽他三鞭子,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
柴飞与勒云生对看一眼,站了起来。
结果坛子被打了三鞭子,虽然不严重,但皮都开了,坛子哇哇直叫,一脸委屈的看着白小玉,却不敢说什么。
柴飞说:“知道错哪里吗?”
坛子苦着脸道:“知道了,因为我只顾自己吃,没有分给主子。”
一旁的勒云生笑起来,却听白小玉怒道:“不知错,再给我打。”
勒云生马上收住笑,在柴飞还没打下去之前劝白小玉,道:“主子,有伤者对我们行路不利,我看打几下便成了。”
白小玉不解恨,怒道:“皮糙肉厚的,他能伤成什么样?再打。”
柴飞举鞭再打,江彤月拦了上去,道:“他刚受的箭伤,要打就打我,不就是吃了我几样东西,白小玉,你有这般恨我?”
柴飞鞭子停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江彤月,冲白小玉问道:“主子,要一起打吗?”
白小玉不吭声,说到箭伤,江彤月身上的伤也没见好,分明手无搏鸡之力,却偏倔的很,谁都想保护,什么事都要与他对着干,当真可恨。
柴飞见他不说话,正中下怀,不等人反应,一扬鞭先朝挡在前面的江彤月身上招呼过去。
那一下来得突然,坛子想挡也没来得及,而且那一下远比打在坛子身上的重,江彤月身上的衣服直接被打鞭子撕裂,触目惊心的一条血印。
江彤月人跌倒在地上,柴飞眼神一冷,第二下又打了上去,这一次鞭子被人当空抓住。
却是李过。
李过眼中带着狠意,冲柴飞道:“敢再动她试试看!”
那狠意是当真的,柴飞是什么人?那一瞬间却竟然退了一步才一把将李过甩开,说道:“阶下囚,谈什么拼命?”说着举鞭又打向江彤月,他知道已经失了先机,这一鞭打下去,有的是人帮她挡,但他这一刻却忽然想看看白小玉的态度,他起初只是奉命随意的打坛子几下,却被这女人挡住,他一向讨厌这个女人,此时找到机会,便全冲着江彤月而来。
这一鞭打下,力道惊人,却没有听到白小玉喊住手,再看坛子,眼见江彤月被打飞在地,顿时失了理智,柴飞这鞭打来,他全不顾那是自己的大哥,“啊”的一声就朝柴飞撞过去。
柴飞利落的闪开,那鞭也同时失了准头,打了个空,坛子全不管柴飞会不会再打来,回身将江彤月抱起来,护在怀中,冲柴飞道:“你打的是我,盯着小娘子打是做什么?”
坛子与李过都护着江彤月,看来不会再让柴飞伤到江彤月,柴飞也并不想再动手,拿了鞭子退了几步,很好,这次主子完全没有维护她,可能他已经厌倦那个女人了,那么接下来的行程中,他有的是时间杀她。
他总算退到一边,回头看白小玉,白小玉眼睛看着江彤月,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自顾自的拿了水喝了一口,但握着水袋的手青筋绽出。
江彤月当夜就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坛子果然皮糙肉厚,什么事也没有,担忧的守着江彤月,又跑去很远的地方替如砚找山泉回来,如砚用山泉润湿了布,先潜江彤月擦了擦脸,动手替江彤月解衣服想潜她擦身上的鞭伤时,被坛子拦住了。
“你怎么可以碰小娘子的身子,”说着推开如砚,一把将江彤月抱起来,直接走到暗处闭眼沉睡的白小玉跟前,叫道,“主子。”
此时已经是半夜,因为江彤月发高烧,坛子、如砚和李过根本没有睡,勒云生守夜,在睡觉的只有柴飞和白小玉,白小玉浅眠,虽然闭着眼,其实一直醒着,被坛子一叫,睁开眼,看到被坛子抱在手中的江彤月,又闭上眼,道:“何事?”
坛子将江彤月硬塞进白小玉的怀中,道:“擦身,那太监说是背上的伤引起的烧,所以要擦干净伤口,主子,你来,我去端水。”说着跑回去端水。
怀中的人滚烫,白小玉不自觉的睁开眼,那张脸上全是汗,双眼紧闭,嘴唇干裂,一张一合,却不知在说些什么,他本想直接推开,江彤月昏迷中却将头钻进他怀中,蹭了蹭,他僵在那里,半晌终是没有推开她。
坛子将水端来,把湿布拧干递给白小玉,白小玉看着那块布,终于有些怒了,冷声道:“坛子,你是主子还是我?”
坛子被那冷冷的眼神吓得一抖,道:“主子,我知道是因为小娘子没分东西给你吃,所以你气她,但小娘子现在全身都是伤,那太监说严重得很,你之前这么疼她,不要因为吃不到东西,就不管她了。”
白小玉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别跟一个傻子一般计较。
“小玉。”怀中的人忽然叫了一声,他胸口一滞,低头去看,却仍是在说胡话。
今天竟然任着柴飞打了她一鞭子,眼看着李过上去拦,他恨到极点,他的女人,凭什么让一个外人护着?却生生的什么话也没说,甚至眼看着柴飞继续挥鞭出去,是想看着她被打死吗?还是知道柴飞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又或者说,他在强迫自己不要将她看得那么重?
他坐起身,低头看着江彤月,冷冷对坛子说道:“我替她清洗伤口可以,但如果明天还不见好,将她丢在路上,我们这一路,不能有负累。”说着接过湿布,抱起江彤月往旁边林中深处去。
伤口竟然粘住了衣服,白小玉好不容易将江彤月的衣服脱了,借着极暗的月光一点点的擦,曾经那么美好的身子,此时伤痕累累,自己为什么还要对她狠心?是因为她决定逃跑?是因为她的心不向着他?
手不觉有些颤?她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重要?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情绪?明天若她真的好不了,会忍心将她丢下吗?他把带血的布扔在一边,将她的衣服重新穿好,看着她苍白的脸,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轻声道:“如果你心里没有我,并不向着我,我又何必对你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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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暗杀
不知是不是如砚深夜在林中采的草药起了作用,还是老天帮忙,第二天江彤月醒来时烧已经退了,人却极度的虚弱,坛子支了锅把干粮掰成小块放在水里煮软,拿了小碗盛着,给江彤月喂了一碗,坛子还怕白小玉看到会说,故意在林中偷偷摸摸煮的,拿来给江彤月吃时,还是给白小玉撞到,还好白小玉并没有说什么。
几个人吃完早饭又要出发,江彤月的身子连坐着的力气也没有,根本不能骑马,坛子便与江彤月同乘一骑,小心的护在怀中。男女有别,这本是很不合礼数的,但因为那是坛子,根本只有十岁不到的智慧,也没有人觉得不妥。
一行人走走停停又是一天,总算看到了人烟,是一个不算小的镇子,镇上的人看到满人,都不约而同的往一旁躲,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等走远了,才听到骂声:满州狗,不得好死!
白小玉面无表情,听到骂声,更是没有反应,他抬头看了看天气,对身边的勒云生道:“找个店落脚,明天换成汉服,我们这一行不能太引人注意。”
勒云生说了声“是”,快马往前走,不一会儿回来道:“前面有个客栈,客人不多,店面比较干净,主子我们可以在那里落脚。”
白小玉点点头,几个人往客栈的方向而去。
客栈果然很干净,店家看到几个满人进来,吓得不轻,与伙计两个缩在柜台里不肯出来,勒云生不跟他们多言,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道:“四间房。”他心里是盘算过的,三个汉人,他和柴飞各自看守一个,让坛子看着那个女的,自家主子当然是一人一间,但如果他想与那女人一间也是方便的。
半晌,自柜台里抖抖缩缩的扔出几串钥匙来,长柜的声音发抖,说道:“楼上,最里头四间。”人是死活也不肯出来了。
几人上楼去,勒云生挑了最好的那间,开了门让白小玉进房,白小玉半只脚跨进去,想到什么,回头道:“李过与我一间。”
勒云生一怔,他人太聪明,脑子转了一圈,反而不理解白小玉的用意,半晌道:“主子是想让江姑娘一间房吗?如果这样,主子也不用与犯人一间,我去再要一间房便是了。”
白小玉摆摆手,道:“其他两人随你们怎么安排,我与李过一间,自然是有我的用意。”
勒云生点点头,转身推了李过一把,道:“进去。”
几个人安顿好,还是让江彤月一个人一间,勒云生心细,一路上自家主子虽然对江彤月不闻不问,但他看得出主子还是对这位江姑娘有心,既然可以单人一间,那就让几个男人中唯一的女人单用一间,柴飞怕江彤月无人看管会趁机逃走,勒云生却很放心,说李过与那个太监在他们手中,她又能跑到哪去?柴飞听了,竟然很容易的被说服了。
夜深人静,只有远处的狗吠声,别的再没有其他声音。
江彤月却睡不着,白小玉为什么要与李过一间,他又想动什么脑筋?而这段行程还要走多久,她会不会承受不住死在半路上,或者还没死,被白小玉扔在跑边?她前段时间一直没有过这些恐怖,是因为几个人一起算在野外,此时,一个人,在一个封闭的房间,人便不由自主的自怜自艾起来,身上的伤很痛,新伤,旧伤,人非常虚弱,脑子却异常清醒。
外面的梆子敲了三声,三更了,她忽然觉得口喝,人挣扎着爬起来,摸黑走到桌边倒水喝,人刚到桌边,就听到床边的那扇窗发出“咯”的一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却听得非常清楚,她以为是风声,没有在意,然后窗却在这时开了。
江彤月一惊,下意识的一矮声钻进旁边的桌底下,她眼看着两条腿自窗那边跳入房间,着地丝毫没有声音,她看不清人,只看到那两条腿向她的床边靠去。
是敌是友?是小偷为什么不翻找财物却要向着她的床去?等等,那双鞋……。
是满人的官靴,全黑,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鹰,那是柴飞的靴子。
江彤月脑中“嗡”的一下,这个人到现在还不放过她?她知道柴飞在床上找不到她,下一步很可能就找到这里,她现在暂时还不想死,没等柴飞靠近床,便在桌下大叫:“坛子,有鬼,快来救我。”
深更半夜,四个房间又互相挨着,这一叫,隔壁立刻有响动,床边的人脚步一滞,听声音是从桌那边传来,知道失了机会,一跺脚,几步跑到窗口,一纵,便失了踪影。
坛子第一个冲进来,江彤月已经坐回了床上,撒了几滴水在脸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拉着坛子叫道:“有鬼在追我,我怎么逃也逃不掉。”
坛子看到江彤月脸上的水,以为是汗,不由嘻嘻笑道:“小娘子你是做恶梦了,我做恶梦也跟你一样,一脸的汗,原来你跟我一样胆小。”
江彤月刚想再说什么,勒云生和柴飞冲了进来,坛子是根本没穿外衣,两人也匆忙穿上外衣,衣衫不整的样子,柴飞看到江彤月,脸上露出凶光,骂道:“大半夜的鬼叫什么,小心我杀了你。”
江彤月瞪了他一眼,道:“我也想安安静静的,但某只鬼不肯放过我,”她话里有话,却只有柴飞听得懂,他怕把白小玉引来,虽然上次他用鞭子抽江彤月,白小玉没有拦,但是半夜入室杀人,他不敢保证白小玉也会心平气合的任他那么做。
几个人回去睡觉,江彤月却拉着坛子不肯放手,坛子便道:“那我就与你一间,我睡桌上,小娘子你不用害怕。”
江彤月这才肯松开坛子,看着坛子小心的替她掖好被子,真的跑去桌上睡,高大的身体把桌子压得“咯吱”响,大半个身子都在桌子外,这样又要如何睡?
想着一路上幸亏有坛子保护她,不然她可能早就没命了,心里不由发酸,看着坛子在桌上躺平了不动,说道:“坛子,你这样睡不累吗?”
坛子缩了缩身子,似乎想把自己缩成跟桌子一样短,口中道:“没关系,反正我与大哥一间,我也是睡桌上。”
想到柴飞,江彤月心思一沉,还想再说什么,桌子那面已经传来鼾声,她哭笑不得,但听着那鼾声,竟然也有了睡意,也许是心里觉得安心了,眼睛勉强的睁了一会儿,终于闭上,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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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旧疾
第二天,几人换成了汉服,坛子下楼给每个人拿了早饭,他一大碗粥三两下就灌进肚中,又吃了两个包子,也是一口气吃完,抬头看江彤月小口小口的喝着粥,迅速的往四周看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果和两个鸡蛋来,凑近江彤月道:“小娘子,你吃的药光闻就苦得倒胃口,这是我刚才下去拿早饭时顺便问掌柜要的,你等一下偷偷的吃,不要让主子看到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江彤月,江彤月看他眼睛始终盯着那几颗糖果,毕竟心性只是个孩子,平时又爱吃,何况现在正值战事,糖果这些东西本就变得稀少。
她不由扬了扬唇,心中变得温暖起来,放下手中的碗,捧着腮帮皱眉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牙疼,鸡蛋我收了,但是糖是吃不了了。”
坛子一愣:“牙疼?”眼睛看着江彤月的腮帮,“很疼吗?”
江彤月点头:“嗯,很疼,”说着把坛子递来的糖推了回去,“这个你自己吃吧。”
坛子看糖果又看看江彤月,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塞回自己的怀中,却又担心江彤月牙疼的问题,道:“我去叫如砚帮你来看看。”说着奔了出去。
原以为吃完早饭便会出发,却不见有动静,江彤月与如砚被关在房中,外面由勒云生和坛子守着,白小玉与柴飞带着李过不知往哪里去,一直到晚上天黑才回来。
三人都面有疲惫,一身衣服全都湿透,尤其白小玉一张脸甚是苍白,几个人坐在楼下吃饭,唯独白小玉没有下楼来,江彤月与李过他们一桌,却不方便问什么,心里想着,难道白小玉要李过带去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了吗?
心里想着,手心不在焉的去舀汤时,桌上有人踢了她一脚,她抬头,却看到李过避开对面坛子的,一只手在趴饭,另一只手却沾了菜汁写了几个字:我必死,你逃。写完,就迅速的抹掉。
江彤月不动声色的吃饭,李过写的简单,但江彤月明白,这是让她自己找机会逃,不要管他们。逃?能逃到哪儿去?这世上已无亲人,与她亲近的人都在此,如砚,坛子,还有,白小玉,她并不觉得逃走就比死在这里好到哪儿去。
她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邻桌,邻桌该白小玉坐的上位空着,她看着发愣,却看到店里的小二拿着托盘从楼上下来,走到柴飞跟前,小心的说道:“大爷,小的照你的吩咐送了饭菜上去,但楼上的大爷都尽数让我拿下来了。”
柴飞看了一眼托盘里的饭菜,白小玉只将让店家特意熬的姜汤喝了,饭菜半分没动。
他挥挥手,让伙计下去,抬首对坛子道:“坛子,你送上去。”
坛子“哦”了一声,一抹嘴就上楼去了,结果马上又下来,道:“主子不肯吃,好像闹脾气,将我骂了一顿。”说着委屈的看着柴飞。
柴飞怔了怔,看看对面的勒云生,勒云生放下筷子,想了想,冲那边的江彤月道:“你把饭菜送上去,哄我们主子吃饭,照顾着,主子一顿不吃,你们三人就一天不许吃东西。”他声音淡淡地,像在说着家常,说的却全是威胁的话,让人无端的觉得一寒。
柴飞似乎不太情愿,但看看半点未动的饭菜,心思不由一动,且看看这女人在主子心中还有没有份量。
江彤月更是不情愿,但看勒云生真会说到做到,只能忍了,站起来拿了托盘上楼去。
白小玉的房中静悄悄,不知是不是睡了,江彤月推门进去,却听到白小玉在床上道:“说过不吃,给我出去!”他的声音是闷在被子中,声音虽然狠,却似乎隐忍着什么。
江彤月没有退回去,而是进了屋,顺手将门轻声合上。
白小玉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连头都不露,江彤月分好了饭菜,端了碗走到床边,看了闷在被子里的人片刻,才又走近几步,说道:“起来吃饭。”
床上的人听到江彤月的声音,一怔,自被中露出脸来,却是苍白的吓人,他看了江彤月一眼,随即狠声道:“谁让你来的,出去!”说完,忽然眉头一皱,痛苦的样子,整个人缩在一块。
江彤月一愣,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被子里不作声,江彤月站了半晌,眼看手中的饭菜要冷了,叹了口气,准备出去。
她不想跟这个人多话,一天不吃便不吃,她自己想办法,说着就要走。
“你过来。”人正要去端托盘,床上人却忽然道。
她犹豫了一下,又走到床边。
“再过来点。”白小玉自被中露出脸,道。
江彤月不肯动,瞪着他:“你要做什么,直接说,你。”话未说完,床上的人忽然伸出手来,一用力将她扯上床,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抱住,被一同裹在被中。
她下意识的挣扎,却发现他全身冰凉,人竟是在发抖,挣扎着动作不由一顿,道:“你怎么了?”
白小玉冰凉的身体紧紧将江彤月抱着,冷冷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
白小玉将头埋在江彤月的发间,结实的双臂几乎将她嵌进身体,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发抖的身体稍缓,道:“牢中酷刑落下的旧疾,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江彤月本来又想推开白小玉的手停在那里,听到白小玉隐忍的呼吸声,忽然没了推开他的力气,想到刚进来时他裹着被子发脾气,白小玉是很少这样的,一定是疼的厉害,她恨着这个人,觉得她卑鄙无耻,却每次在这种情况时心软下来:“很疼吗?”她淡淡的问了一句。
只是这句,让白小玉心里颤了一下,却故意忽略,道:“疼的几乎想杀了你才解恨。”说着在江彤月的肩上用力的吵了一口。
咬得极重,江彤月却任他发泄。
白小玉见她没反应,心里不知为何就不气她了,两个人裹在被中,鼻端全是江彤月身上的气息,本来将江彤月环紧的手臂不由的往上摸,摸到江彤月的脸,最后停在她的唇上,来回抚弄了几下,似乎犹豫了一下,很快的凑上去吻她。
江彤月别过脸去,他只亲到了脸,身上又疼得厉害,他发脾气,狠狠的将江彤月一推,道:“可以滚了!”
江彤月下床去,对白小玉阴晴不定的脾气已经有些习惯了,桌上的饭菜来来回回送了三次,此时应该冷了,她回头看看床上裹在被中的人,也不说什么话,理了理方才被弄乱的头发,端着托盘下楼去。
楼下的人见江彤月上去半天,饭菜却仍是半分不动的拿下来,想法不一,坛子先走上去,看着托盘里的饭菜道:“小娘子,主子有没有骂你啊?”
江彤月摇头,却走到伙计那里道:“你们厨房在哪里?”
煮了一锅咸粥,特意多放了点姜,坛子闻到香味,先忍不住吃了几勺,江彤月把粥往坛子手里一放,道:“送去给你主子吧。”
坛子有些不情愿,但看看江彤月脸也是板着,便乖乖的把粥送上楼去。
等坛子下楼时,手中的托盘竟然是空的,坛子兴高彩烈道:“主子肯吃了,”想了想,又道,“还有,主子要小娘子跟他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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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胡闹
晚上,江彤月被逼着去照顾白小玉,进屋时坛子将一盆热水递给她,道:“三哥说主子今天是进了寒潭才落得旧疾复发,在主子康复前需你照顾他,主子这几天都会用热水泡澡,这样会好的快些,小娘子,主子的洗澡水该冷了,你替他把热水加进去。”坛子说着把木盘往江彤月手里一放,转身走了。
白小玉每次发病脾气都会变得很糟,江彤月这是第一次见,坛子却是见多了,此时怕的很,听说让江彤月照顾,虽然平时关心江彤月,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只觉得松了口气。
江彤月瞪着那盆水,半晌才拿起来,进屋去。
屋里雾气缭绕,白小玉果真在泡澡,她远远立着不肯走近,却听白小玉道:“你杵在那里干什么,过来替我擦背。”
江彤月看看手中的那盆水,淡淡的药香飘出来,硬着头皮走近去。
白小玉背对着她坐在浴桶里,露在外面的背可以看到条条的鞭痕,江彤月抬手将木盆中的热水倒进去,然后拿起浴巾,替白小玉擦背。
那些鞭痕早就结疤,但江彤月却仍是觉得稍重一些力便会把那些伤痕弄破,手上力道极轻,白小玉皱了皱眉,道:“他们又没给你饭吃吗?力道这般轻?”
江彤月于是又加重了一些力,却仍是避开那些伤,只几下,手就被白小玉抓住,白小玉转过身,看着她:“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他的胸前也全是鞭痕,丑陋而狰狞的布满整个胸口,他抓着她的手按在胸口上擦,力道很重,不一会儿整片皮肤都红了:“要这样擦,这些伤早就不疼了,现在疼的是骨头,进了寒气,挠心挠肺的疼,你不用力怎么让我身体发热把寒气逼出来?还是你要用其他方式?”他忽然的自浴桶里站起来,逼近她。
未着寸缕的精瘦身体,水自身上不断的滴下来,浑身散发着热气,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江彤月,江彤月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却被白小玉抓回来抱在怀中,贴着她的耳朵道:“我们不要再吵了,月儿,行不行?”
江彤月一怔,记忆中他很少低声下气求人,身体动了动,想挣却挣不开,只觉得他身上的温度和湿气透过衣衫沁进皮肤,有些难受,她又推了推,冷声,道:“我们不是闹别扭这么简单你知道的,放开我,不要又着凉了。”
她虽然说着不要又着凉,声音却冷的没有温度,白小玉圈着她的手无端的一紧:“不放,我想你了,你现在只是我的阶下囚,我想怎样就怎样。”因为极少低声下气求人,所以不能拒绝他,不允许。
他手上一用力,将江彤月整个人扯进浴桶中,那浴桶本来就是店家看白小玉生的高大,准备的大号浴桶,江彤月跌进桶中,虽溅了一大滩水,但竟然也容下了两个人大哥,我错了。
江彤月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自水中挣扎出来,怒道:“你疯了不成。”说着就想爬出去,却被白小玉困在浴桶和他之间。
“不如一起洗鸳鸯浴?”说着就要凑上去亲她。
江彤月心中恐惧,却又避无可避,只得闭上眼,然而桶中的水忽然又是一阵翻涌,然后水面一落,江彤月睁开眼,却见白小玉已经跨出浴桶,当着他的面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坐回床上用绵被裹住自己,冷冷地看着她。
江彤月被看得狼狈不已,心中苦笑,他到底还有多少法子来让她难堪?
整个人好不容易爬出浴缸,身上的衣服贴着皮肤往下滴着水,却让她曲线毕露,江彤月有种没穿衣服的感觉,她不敢看白小玉,更不可能这副样子冲出去换,人躲在浴桶背后,抱着自己蹲在地上,想等衣服干了再说,但不一会儿身上便冷得发抖。
换作以前,她可能会骂白小玉,但现在当她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时,觉得一切都是白费力气,也许,他想看到的就是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很冷,早已经入了秋了,前天高烧刚退,不要病上加病?她忽然有些累,病上加病也好,病死算了,李过劝她逃,她却无处可逃,可能死,正是个逃开一切的好方法。
她躲在浴桶后,床上的人始终没动静,可能已经睡着了,她蹲了很久,依然没有动静,原本警惕的心松懈下来,看来是不会再管她了,人昏昏沉沉起来,不知是又要发烧还是累了,她靠在浴桶上人跟着坐下,也不管地面是湿的,再后来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恍惚间,似乎有人叹了口气,然后被抱起来,应该是做梦,梦中有人脱她的衣服,她挣了挣,却没有力气,接着是一团温暖,她舒服的靠过去,那声叹息又在她头顶响了起来。
醒来时江彤月在床上,白小玉的床,她一下坐起,又慌忙躺下,被下的自己竟然是光着身子的,屋里,白小玉裹着衣服背对着她在吃早饭,旁边是一张很大的纸,他在边吃边看。
江彤月猛然想到昨晚的事,下意识的看向昨晚摆浴桶的方向,浴桶已经没了,地上的水也已经干了,看来那个梦并不是梦,是白小玉脱了她的衣服将她抱上床,虽然两人早已有肌肤之亲,但那时未必会看全对方的身体,何况昨晚是在睡梦中,完全是听之任之的境况,不知白小玉又会做了什么龌蹉事?
江彤月脸不由一红,躺回床上生气,想着昨晚他将自己拉进浴桶,她全身发抖的躲在桶后,现在又剥光她的衣服,眼泪不知不觉淌下来,自己从来就是输,任圆任扁的随他捏,再挣扎也是徒劳。
白小玉吃完早饭站起来,刚才因为边看这一带的地图边吃饭,时间久了,身上的骨头又疼痛起来,那是狱中受刑后晕过去,被泼冰水落下的病根,昨日他与李过三人下了寒潭,出来便是全身的骨头皆疼,生不如死,如果入口真在水下,他可能像这次一样,根本来不及游到入口便不得不上来,他的身体根本受不了寒潭的寒气,看来,还是要别想办法。
他想着,看到床上的人,闭眼满脸的眼泪,不由一怔,道:“醒了就把床让给我,坛子拿来的干衣服在床头,自己穿上。”
现在的白小玉又不是昨晚那般,冷漠的似乎不认识江彤月,江彤月半晌伸出玉一般的手臂去拿床头的衣服,白小玉看在眼中,眼睛只是眯了眯,便回头继续去看他的地图。
江彤月穿好衣服下床,白小玉才指着桌上他吃剩下来早饭又道:“拿出去,中饭以前任何人别来烦我。”人慢慢的走到床上,躺下去,用江彤月刚才睡过的被子将自己整个裹住。
江彤月无端的松了口气,理了理头发,拿着吃剩下来的早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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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只是个汉女
白小玉就这样在足不出户的待在房中三日,这三日大半时间都是在看那张地图,柴飞他们偶尔会进来谈事情,然后就被派出去,不知道做些什么,虽然与江彤月一间房,这三日却没有再对江彤月做什么,至多只是睡觉时抱着她而已。
每当夜深人静,江彤月自梦中醒来,抬眼就能看到白小玉就在身边,睡着时他的脸沉静清雅,小小的床上,他与她的身体贴在一起,两人发丝缠绕,亲密无间,她看着,有好几次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点,这世间再大,她只要这一个小小的房间,然而醒来,却清楚那只梦一场。
第四日时,白小玉终于肯出屋,备了马,带了李过他们出去了,留了几个随从看着如砚和江彤月。
“我听李将军说他们要找的那个宝藏就在这个镇外不到十里的地方,上次想进去,没成功,这次恐怕想到办法了。”如砚替江彤月把着脉,看她身体恢复的如何。
“宝藏?”
“就是顾家的那把钥匙还有白小玉逼李将军交出的图,那是皇帝未驾崩时偷偷转移的一大笔财宝,他眼看江山不保,是想用来东山再起的,这些我在宫里时也听到过,只是没想到…”如砚没往下说,是因为最后皇帝等不到东山再起就吊死了。
“原来是这样。”白小玉这么做,难道是想学那个皇帝东山再起吗?说到底,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飞黄腾达,即时被怨下狱,如弃卒般被扔在一个小小的镇上,也从未放弃。
什么这世间只要一个小小的房间,她这才意识到她的想法有多可笑。
“小姐,你有机会就想办法逃走吧。”如砚往四周看了看,凑近江彤月轻声道,“李将军也是在烧毁皇宫时,在皇宫的一间密室看到宝藏的地图,李将军过目不忘,将那地图记在心中,他说,那宝藏诸多凶险,他准备将白小玉几人带进宝藏中就用里面的机关与他们同归于尽,他今天临走时让我跟你说的,快逃。”
同归于尽?听到这四个字,江彤月怔了怔,看向如砚,如砚冲她点点头,道:“如果今天他们能进去,必定是出不来了,小姐,你找机会走。”
这么说,今天就可能是白小玉的死期?江彤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的喘不过气来,她恨白小玉,甚至咒他死,但真的听到他会死,竟然一下子慌张起来菩提记。
“小姐?”见江彤月不说话,且脸色苍白,如砚又唤了一声。
“要逃,我跟你一起。”江彤月定了定神,拉住如砚道。
如砚看看旁边守着的满人,轻声道:“两个人恐怕不行,我可以帮你打掩护。”
“你不走,我也不会走。”李过与白小玉同归于尽,还要如砚给她打掩护,她就算逃走了也是心有不安,何况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在这里,她一个人逃走,兵荒马乱的,也根本无法独活。
两人正说着,却听外面马蹄声,江彤月往外看,见白小玉他们几人竟然回来了,不由心里一惊,怎么未到中午人就回来了?
白小玉第一个进来,肩上竟然带着伤,同时身后的柴飞与勒云生身上都挂着彩,坛子背着李过,看样子,李过的一条腿断了,本来跟去的几个随从,现在只剩三个,且都受了伤。
“店家,烧水,小太监,过来给主子治伤。”柴飞的伤不重,却似乎火气有些大,拎着店小二的衣领嚷。
江彤月让在一边,方才还听如砚说可能再也不会见到白小玉,此时又出现在眼前,心里竟然无端的松了口气,不知是喜是悲。
“先看李过,不要给我死了,”白小玉却道,同时对江彤月道,“你,上来帮我包扎伤口。”
江彤月看李过脸色苍白,混身是血,看来不止断了腿,很有些担心,往白小玉方向走的动作犹豫了一下,却被白小玉一把扯住,反正将她拎到李过跟前,口气中带着怒气,道:“我本来不想带她的,但你这么不老实,等你伤好,我带她一起进去,要死,连她一起死。”说着扯着江彤月上楼去。
江彤月看到李过呼吸滞了滞,一口血咳了出来,想上去,却被白小玉扯上楼,推进屋里。
江彤月站在门口,看白小玉将外衣脱下,却因为伤了肩,受伤的手抬不起来,回头瞪了江彤月一眼,江彤月只好上去,帮他把衣服脱下来。
伤口很深,看上去是箭矢之类的利器造成,白小玉的外衣是深色的,血迹不明显,等看到里衣,整只袖子竟都染成了红色。
江彤月帮白小玉脱衣的手不自觉的抖起来,想到如果同归于尽,白小玉是不是已经万箭穿心了?
“愣着干嘛,去打水,帮我把伤口洗干净。”白小玉看她发愣,以为她吓到了,口气不似方才怒气冲冲。
江彤月这才跑出去打水,却看到坛子已经端了水上来,手里还拿着金创药,江彤月将他上下仔细看了看,道:“坛子,你没受伤吧。”
“没,主子让我在外面守着,没进去,所以没受伤,”坛子说着往屋里看了眼,道,“那地方真去不得,上次惹得主子旧疾复发,现在又都受了伤,再去还了得。”
白小玉在屋里听得清楚,怒道:“别给我胡说八道,放下东西,滚。”
坛子吓了一跳,把东西往江彤月怀里一塞,转身就跑了。
江彤月端着水回来替白小玉洗伤口,还好伤口并没有毒,只是整盆水洗下来都发红了,白小玉的脸白的吓人,江彤月替她上了药,包好伤口,身上的血衣是不能再穿了,便扶着他躺回床上,用被子将他盖住,失血过多的人怕冷,江彤月想了想,又小心的将被子掖好。
这一切她做的自然,白小玉的脸色总算缓下来,躺在床上看着她,江彤月站起来想走,被白小玉伸手拉住皇妃训夫记最新章节。
“坐着陪我一会儿。”他道。
江彤月只好又坐下。
两人都不说话,白小玉闭着眼,似睡过去了,然后拉着江彤月的手还是紧紧握着,江彤月知道她没睡着。
“你拿了这笔财宝准备做什么?”半晌,江彤月看着白小玉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问道。
白小玉睁开眼:“你知道我是要拿财宝?”
“难道不是吗?”江彤月反问。
“所以李过想在里面跟我们同归于尽这事你也知道了?”白小玉本来缓下来的眉眼又变得严厉起来,握着江彤月的手一下收紧,江彤月只觉得骨头生疼,“知道我有危险竟然不吭一声,你这么希望我死?”
江彤月本来想说刚知道此事,但看白小玉的表情,又咬牙道:“你难道不该死吗?”
手被握得更疼,却猛然又松开,白小玉收回手:“所以我活着回来你很失望?”
江彤月本来还想挑战他的忍耐力,但低头,看到他已经发白的唇和虽然在生气,却显得无生气的力,还是用力吸了口气,说实话,道:“没有,只是觉得松了口气。”
她看到白小玉整个人怔了怔,本来眯着的眼瞬间带了几分神彩,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似乎是要分辨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半晌,才问道:“是为了李过还活着松口气吗?”
这样的问话以白小玉的脾气根本是不屑再问,却偏问了一句,虽然语气依然不善,却竟然带着几分期盼,似乎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又觉得不可能,这样的情绪在江彤月听来有些明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疼了一下,抿了下唇,好久才低声说道道:“不是。”
这个答案对于白小玉已经足够了,他看着江彤月,呼吸有些重,他确实期盼着什么,但发现,真的听到所要的回答,心里反而更沉重:“下次我会带你一起进去,李过如果使诈,就是连你一起死,”他莫名的说了这句话,闭上眼,道,“我累了,你先出去。”
江彤月没有动,坐在那里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白小玉又睁开眼:“怎么?”
“白小玉我希望你活着,”江彤月说,“所以那些宝藏非要去拿吗?”
白小玉点头:“非要。”
“为何?”
“我不想永远留在这个地方,我活着并不是为了守那个小镇的。”
“那你为什么要为我杀那个满人?机关算尽得到你想要的,因为我功亏一篑,受尽牢狱之灾,为了找宝藏把自己伤成这样,可想而知你的决心有多大,为何要为了我肯毁了一切?”
这是江彤月第一次正面问他这个问题,白小玉看着她,眼神平静而冷漠,道:“你以为我白小玉是谁?我要得到不是权势,而是拿回我的尊严,如果那是我的东西,我死也不会让人染指半分的,就算是你这个什么用都没有的汉女,所以不要太高估了自己,我不会为你毁了一切。”
他说的无情,本来说实话只是为了劝他,现在却完全断了后面想要劝说的话,江彤月怔怔的看着他,分明是要生气的,脑中想着他的话,却又沉默了。
为了一个汉女,死也会护着?他是这个意思吗?
心里有什么东西涌动着,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心里涨得难受。
“我出去。”她站起身,人有些跌跌撞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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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能让他一个人
因为李过的腿断了,行动不便,一行人不得不又修整了大半个月,
当时几人来这里并没有打算久待,却没想到发生这么多意外,白小玉耐着性子等李过可以下床,便不肯再等,整顿了行装又要出发。
这次带了江彤月。
出镇后又行了一段路,前面就是一座不算高的山,因为形状像个佛陀,这里人的称它为佛陀山。
佛陀山算是座贫瘠的山,没什么名胜,也长不出什么珍稀花木,风景更是不能看,而且此处不远更有名山供人赏玩,此地便很不起眼,除了偶尔有樵夫来砍砍柴,平时即使经常从此过,也懒得看一眼。
几人到了山下,就下马步行,李过则由几个待从抬着,还好山不陡,行路倒是方便,但行到一半时便没了路,人能拨开灌木在密林间自己开道。
换作之前,这样在密林中行走,江彤月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但因为在忠贞营中的经历,江彤月倒也不觉得太累。
行了一个半个多时辰,前面就看到一个山洞,几个人走进去,江彤月看到山洞里有一个巨大的水潭一直延伸到山洞最里面,这山洞也不知道有多深,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江彤月蹲下来碰了一下水,果然冰寒刺骨,上次白小玉就是进了这个水潭才旧疾复发的吗?
“把那块石头移开。”白小玉对一旁的坛子道。
坛子应了一声,走进潭里,涉水往潭边不远的一块石头走去,那石头并不很起眼,与其他几块石头立在水潭中,露出水面,坛子运了一下力,双手使力将那石头一推,那石头竟然被推动,往旁边移了几寸,发出“嘎”的一声,同时潭中心泛出许多个漩涡,有东西自漩涡的中心伸了起来,竟然一个个台阶自水中伸起,一直延伸到洞中。
江彤月有些惊讶的看着一切,然后手被拉住,她抬头,是白小玉牵着她的手,涉水走到那些台阶旁。
潭水冰冷,水位却因为那些台阶伸起而同时下降了许多,只到腰间。
“爬上去,踩着那台阶跟着我。”白小玉先爬上去,同时伸手将江彤月拉上来,一只手吹亮了带来的火折子,往前走。
江彤月没有多问的跟上去,回头看其他人也跟着爬上来,李过仍然被抬着,抬他的两个待从似乎很有些武功底子,轻易的爬上台阶,脚步平稳的抬着李过走,至于坛子,则还是在洞口守着。
几个人沉默着沿台阶走,四周越来越暗,几个人都点亮了火折子,也不知走了多久,水位越来越低,最后看到前面的陆地,白小玉跳上去,回头来牵住江彤月都市女茅山道士。
白小玉的手有些冰还带着湿滑,却将江彤月牢牢牵着,也不知是怕她逃走,还是怎样。
又往前走了一段,前面现在一扇巨大的铜门,门已经被打开,白小玉第一个进去,江彤月跟在身后,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整个人一滑,被白小玉环着腰抱住,低头借着火光看,却是一张已经腐烂的脸,张大了嘴和眼,死死的瞪着江彤月,。
“啊!”江彤月大叫,反射性的躲进白小玉怀中,白小玉顺势将她搂着,笑道:“别怕,不过是个死人而已。”
江彤月这才低头去看清楚,灯光过处,却见地上有好几具死尸,身上都是箭,人已腐烂,辨不清长相。
“上次我们就走在这里几乎全军覆没,”白小玉似乎是在跟江彤月解释,眼睛去看向后面的李过,“这次我跟她一起,李将军,怎么样,你指路?”说着他将与江彤月交握的手举起,示威似的。
李过没什么表情,看了江彤月一眼才对白小玉道:“你往前走便是了。”
一旁的柴飞忍不住道:“主子,为何不让他走前面,两次他都在耍我们,这次让他走前面,要死也让他先死。”
白小玉瞪了柴飞一眼,没说话,拉着江彤月往前走,一旁勒云生最是聪明,冲柴飞轻声道:“大哥,你觉得那厮会看中自己的性命吗?如果让他走前面,他直接冲进机关里寻死怎么办?”
柴飞被勒云生一说觉得有点道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我就不信他把那女人的命看得比自己重要。”
第一扇铜门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几人继续往前,没走多远又是一扇巨大的铜门,白小玉吩咐手下开门,然后回头看了眼李过,牵着江彤月进去。
两人进去,并没有像第一扇铁门时有箭矢射来,所有人都担心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周围静的吓人,却听到李过道:“踩着里面的黑砖走。”
白小玉一笑,拉着江彤月在黑砖上走。
第二间屋子走完,果然什么事也没发生,前面到了第三道铜门,接着又是第四,第五道的门,都是相安无事,但没完没了的铁门却让人越来越烦躁。
到第七道时,还是由那几个待从打开铁门,白小玉拉着江彤月进去,这次屋里竟然有了东西,几百袋的东西堆满一屋子,李过看了一眼,道:“这里没有机关,是大明皇帝存粮的地方,几面几间都是。”
白小玉用刀割开身边的一个袋子,果然,有米撒了出来,他拉着江彤月往前,又割开几袋,仍旧是米。
“主子,这该不会就是那狗皇帝的宝藏?”一旁的柴飞道。
白小玉道:“打开几面几间,都看看。”
里面几间果然也是堆满了东西,除了米,还有盐巴,更有成堆的药材和衣服被褥,走到最里间时,里面总算没有堆什么东西,却更像一间卧室,有床,有桌,还有更种摆设,那边的书架里还摆着书,前面的案上还有一架古琴。
白小玉看着笑了笑,道:“那皇帝是想躲在这里吗?连这样的后路也想好了?”他拉着江彤月走了一圈,发现再往前走,已经没有什么铜门了,这山洞似乎已经走到了底。
“不要告诉我,这真是皇帝的宝藏,他想用这些东山再起?”白小玉回身看向李过。
李过道:“这屋里有灯,我们点亮了再说。”
白小玉让人找了找灯的所在,依着李过所说,点亮了灯,周围顿时亮起来,而同时有人惊叫了一声,道:“快看墙上穿越之陈家有喜最新章节。”
江彤月看过去,顿时吃了一惊,这墙是金的,不止是墙,地也是,六面皆是金的,一旁的勒云生用刀在地上刮了刮,站起来道:“主子,是金子。”
“这是座金矿,这便是皇帝想要东山再起的财宝。”李过也看了眼这四周的金色,自己也有些吃惊,毕竟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图上看到,此时亲眼所见,当真叹为观止。
白小玉眯着眼,看着周围 ,不知为何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刚想弄清楚,忽然本来抬着李过的一个待从忽然扔了手中的竹杠,人大笑起来,像疯了般往一旁的墙冲去,口中大叫:“发财了,是金子,金子。”说着“咚”的一声,人往墙上一撞,竟然就死了。
众人皆是一愣,而另外几个待从也忽然大笑起来,根本来不及反应也纷纷往墙上撞死了。
白小玉反应极快,撩起袖子捂住身旁江彤月的口鼻,同时大叫:“快将灯都灭了,闭住呼吸。”
四围顿时一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听到有人在笑,然后是“咚”的一声闷响,再接着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江彤月被白小玉捂着口鼻拥在怀中,鼻喉间阵阵发痒,她也有点想大笑,却被理智生生压着,那刚才点起的火中一定放了什么毒药,不行,她得忍着,不然就会跟那几个待从一样,她生生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让自己清醒,猛然却看到有人的火折亮了一下,又迅速灭了,然后有人闷哼一声,却听是勒云生的声音叫道:“主子,李过腿没断,小心,啊,是谁?”
在江彤月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时,只觉得耳后有阵掌风闪过,白小玉握着她的手一松,却有一种温度的手握住她的,低叫道:“跟我走。”
江彤月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出那是李过的声音,不由得跟着走,但没走几步,有火折子又亮起来,然后迅速又灭了,同时有人影向江彤月的方向袭来,江彤月本来被李过握着的手松开,人被震倒在地上,一片漆黑中传来打斗声和几声闷哼。
江彤月慌到极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同时眼前一亮,有火折子又亮起来,江彤月照着那光亮去看,拿着火折子的正是李过,他举刀指着白小玉,而白小玉腿上则中了一刀,单膝跪在地上,旁边躺着勒云生胸口插着刀,不知是死是活,柴飞却已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江彤月看着眼前两人,却忽然听到外面有声响。
李过脸色一变,叫道:“不好,那柴飞是要关门,把我们封死在这里,”他说着也不管白小玉,跑上来,一把拉住愣在那里的江彤月道,“我们走。”
他料想白小玉腿已受伤已经不足为惧,拉着江彤月方才来时的方向猛冲。
“李过,你不是断了腿?”江彤月被拉着跑了一段,忍不住问道。
“如砚治的伤,想瞒着我未断腿的事,再容易不过,刚才触动了主厅的机关,这铜门如果关上,我们就出不去了,快。”
火折子在江彤月眼前飘乎,远远的也不知道是第几道门,可以看到那里有一点火光,关门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李过拉着她,脚步更快。
走到门口时,才看清果然是柴飞在用力的推动铜门,想把门关上,门只留下一人宽的门缝,眼看就要关上,李过走的飞快,同时伸手去挡门,而同时,背后猛然一股力道,将他朝门外推,他不自觉的自门缝里跌出去,大惊失色的回头想拉江彤月,却听到江彤月平静的声音道:“他很可怜,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而同一时间 ,门被柴飞关上。
“不!”李过大叫,却被门关闭时“轰”的一声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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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逃离
四周黑的吓人,黑的连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只有呼吸声和脚步摩擦地面的声音,让江彤月觉得自己是存在的。
刚才一直随着李过跑,她也不知道自己离开方才那间主室多远,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一步步往前移,口中唤白小玉的名字也无人应,叫了几声只好作罢。
用这样移的姿势也不知多久,在江彤月觉得快崩溃时,脚上猛然踩到什么东西,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伸腿过去探了探,这才俯□将那东西捡起来,试着对一端吹了吹,果然黑暗中亮起一点光来,也不知是谁掉在这里的火折子。
她心里大喜,借着这点光继续往前走,有了这点光就走得快些,不多时便走到那间六面都是金子的大厅。
“小玉?”她唤了一声。
没有人应她。
她一慌,又叫了一声:“白小玉?”
依然没有人应她。
这次她真的慌了,白小玉不会已经死了?她举着火折子到处看,看到方才胸口中刀的勒云生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伸手去探他鼻息,已经死了。
她呼吸一沉,猛然间竟然想哭,抖着声音叫道:“白小玉,你是死是活应一声啊。”
“在这里。”隔了很久,在江彤月几乎绝望时,一端的墙角有人应了一声,极轻的,但江彤月一下子就听出那是白小玉的声音。
将火光移到那个墙角,果然看到有个人蹲坐在那里,抬着头也正看着她,不是白小玉是谁?
“哇!”她竟然一下子就哭起来,一把扔了火折子,整个人扑在白小玉身上,哭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应我,你想吓死我吗?我差点以为你死了。”手不停在白小玉的身上捶着,方才的慌张与担忧散去,她有些崩溃般的大哭。
黑暗的地宫里只有江彤月的哭声,好一会儿,一直被她捶打的白小玉才有了反应,伸手用力将江彤月拥住了,但似乎还不够似的,手臂越收越紧,似乎要将她嵌进体内,江彤月身体被箍得生疼也不挣扎,也抬手将白小玉抱住了,用力的。
她似乎一下子没了顾虑,任着自己的心意回抱,因为他们被关在这里了,会死这里,那些身份,那些仇恨一下子就显得微不足道。
两人这样拥了很久才松开,白小玉靠着墙依然抱着江彤月,在黑暗中静静坐了很久。
“为什么又回来了?”白小玉的声音道。
江彤月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走。”
“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你不走打算干什么?”
“陪你啊,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死在这里。”江彤月口气轻松的回答道,似乎留在这里只是陪白小玉吃个饭,逛个街这么简单。
白小玉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不是恨我?江彤月,你何苦留下?”
“因为,”江彤月似乎是想了想,道,“比起在外面独自活着,我陪着你一起死好像更好些少年医仙最新章节。”
白小玉整个人颤了颤,半晌没有声音,好一会儿,江彤月听到哽咽的一声:“我们不会死。”然后又一把将她抱紧了。
江彤月温顺的靠在他怀中,道:“你有办法出去?”
“没有,”白小玉,道,“但总要试试,尤其你回来了,我更不能让你跟我死在这里。”
江彤月却笑道:“其实跟你一起死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傻瓜,”白小玉唇贴着江彤月的鬓边亲吻,道,“你肯与我赴死,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会甘心死在这里,定是要出去与你厮守的。”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手掌准确的找到江彤月的脸,来回的抚摸,最后拇指停在她的唇上,道:“我活到现在总是有人负我,我惯着坛子,是因为他无知,我不亲近勒云生,是因为他太聪明,我也想过精明如柴飞,他总有一天会背叛我,还有你,虽然爱你如命,但我并不信你,却没想到最后却是你留在我身边,”说到这里,他依着拇指的位置吻江彤月的唇,“知道吗?你刚才唤我名字,我一直以为是幻听,所以我不应,应了如果真是幻听,我怕我会疯掉,但还好你是真的,所以,我定是要我们活下去。”说完,低头吻她。
他第一次吻得那么小心翼翼,舌尖依着她的唇形划过,然后含住,啄吻了一下,又迅速离开,再含住,舌同时伸进她的口中,试探的扫过她的唇舌,感受到她没有抗拒,又深吻下去。
黑暗中的感观特别敏感,唇舌碰触间都让人感受到动人心魂的热力,江彤月还没有这么不设防的任他亲吻,呼吸急促起来,手臂不自觉的勾住他的脖子,回应他。
两人吻得有些意乱情迷,分明是等死的两个人,却反而更加放肆,黑暗像是有催化作用,白小玉将江彤月抱在未受伤的腿上,整个将她拥在怀中亲吻她,唇舌过处迷乱而灼热,似乎那是最后一次亲吻,使了全力的与对方缠绵,直到两人唇舌都酸麻才停下来,却仍是不肯分开,额头顶着额头,四周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粗重而急。
江彤月忽然哭出来,伸手抓着白小玉的衣领,道:“白小玉,我不出去,一出去,我还是我,你还是你,这样一点也不好。”
白小玉抬手将她抱住,道:“那好,我们就在这里。”
两个就一直保持着相拥的动作坐在那里,分开一下都不愿意,好久,江彤月才发觉白小玉的呼吸有些急,手也冰凉,她一惊,离开他的怀抱道:“怎么了,你人在发抖?”
白小玉又将她拥回来,道:“刚才受的伤,不碍事。”
江彤月这才想起来,自己被李过拉着走时,白小玉的腿已经受伤,她心里大叫自己的粗心,在地上摸了好一阵子,找到那根火折子,吹亮了往白小玉的腿上照,顿时吃了一惊,白小玉的左脚上被刀划开一个大口子,皮开肉绽,血还在不住往下淌。
“你拿着这个,我帮你包扎一下。”江彤月把火折子递给白小玉,撕了自己里衣的衣角给白小玉包扎,只是白布刚放下去,整条都被血染红了,江彤月心里发慌,又去撕身上的衣服,却被白小玉拦住了,道:“反正出不去,就不必再多此一举了。”
江彤月愣了愣,看着被血染红的布条,不错,如果要死在这里,那就什么都可以不顾,只是,她方才说的容易,现在却发现并不那么简单。
“我们进来时,隔壁好像有药材,我去看看。”江彤月站起来,道。
“我跟你一起。”小玉扶着她的肩也单脚站起来。
江彤月本来想让他坐着,想了想还是道:“好。”
两人借着那短短的一截火折子来到隔壁的房间里,这房间里整屋子都充斥着中药的味道,白小玉拿着匕首把布袋子一个个的割开,终于找到了止血的药,江彤月抓了点就塞进嘴里,连白小玉阻止都来不及,还好,药材并没有毒,敷在白小玉的腿上,不一会儿便止血了我的名模总裁。
两人也懒得再回到原来的那间房间,直接就在一堆药材中坐下了。
白小玉道:“这里有几屋子的米粮,可惜没水,没柴,不然我们倒是可以在这里活下去。”
江彤月没作声,半晌道:“小玉,你想出去吗?”
白小玉将她抱在怀中道:“说过跟你一起在这里的。”
江彤月道:“你甘心死在这里?之前所受的苦,所付出的一切又一次因为我前功尽弃?”
白小玉竟然在黑暗中笑了,想了想,道:”也不全是这样,第一次确实因你入狱,这一次,是你留下来赔我,而我死不死,并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们确实被困在这里了,不是吗?”他说着,手指梳过江彤月的头丝,“其实你说的没错,与你死在这里也不错。”
江彤月抓住他的手指放在唇间亲吻,留恋不已,人却在下一刻站起来,道:“我们还是找找哪里有出路。”
白小玉没有动,黑暗中看着江彤月的方向,道:“怎么了?”
江彤月沉默了片刻道:“是我想的太天真,我连看着你伤口流血都不忍心,怎么可能忍心让你死在这里,只要有机会,我们还是要出去的,就算到时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你也是要活着的。”
“月儿?”白小玉的口气有些意外。
江彤月,道:“这话我是想了才说的,你火折了还有吗?不管有没有可能,我们还是要找找出路的,是我刚才太软弱,我们有很多方式一起死,但不是这样的死法。”
那边白小玉许久都没有答话,好半晌才道:“好,我们找找看。”
两人在黑暗的地宫里摸索,累了大半天却都没有找到出路,之前封住的门此时怎么推都纹丝不动,而白小玉身上的火折子也差不多用完了。
江彤月累的瘫坐在地上,口中道:“莫非真的出不去?”
白小玉站在旁边,脸上并没有江彤月那般绝望,单腿站在地上,拿着火折子往四处照,忽然在门上一处凹槽的地方停住了。
他用手指抚了抚那个凹槽,回头看看坐在一边的江彤月,然后蹲下来坐在她的身旁。
“月儿,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江彤月抬头。
“如果出去,我们还在一起,你不喜欢我什么地方,我可以改,但你要跟我在一起,不要你是你,我是我,可以吗?”
火折子的光线很暗,但江彤月能感觉到白小玉的表情很认真,她不由自主的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听她答应,白小玉迅速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将她用力抱住,道:“好,我们现在就出去。”
江彤月一惊,道:“你能出去?”
“我不知道,”白小玉站起来道,“但这次进来,我一直有个奇怪的地方。”
“什么地方?”
“就是这个没用到盖世圣体最新章节。”白小玉自腰间拿出一个东西,江彤月看过去,正是那把白小玉费了很大劲才自顾家得到的钥匙,很小的一把用绳子签着。
江彤月被他这么一提,吃了一惊,果然是这样,图和钥匙缺一不可,那这个钥匙要用在哪里?
她随着白小玉站起来,白小玉指着方才那个凹槽,道:“这,应该就是钥匙孔,”他把钥匙抵着那个孔,回身对江彤月道,道,“其实我也不确定,j□j去可能是生,但也可能是死,你怕不怕?”
江彤月想了不想的摇头,道:“本来就是在等死,又怕什么死?”
“好,那我们不如试一下。”说着白小玉不再犹豫的将钥匙j□j那个孔中,往右拧了一下。
“嘎”的一声,整个房间似乎颤了颤,白小玉下意识的将江彤月护在怀中,然后又一下子静下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两人都怔了怔,白小玉伸手去拉那道门,那铁门竟然就被拉开了,眼前现出前面一个房间,也是一片黑暗。
两人互看一眼都是一喜,也不耽搁,白小玉拉着江彤月的手往外走。
他们每走进一个房间,白小玉就将身后的门关住,一连走过好几道门,总算又看到第一道门时,那几具腐烂的尸体,这应该是走出来了。
以为会死却绝处逢生,两人拥在一处,白小玉看着手中的钥匙道:“你说是李过说的,只要触动机关,这铁门一旦关上,就打不开了,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钥匙可以启动和关上这里所有机关,这里是明皇帝存粮存财宝的地方,他可以把机关造得凶险,但绝不会不留后路,不然对他没有好处,我刚才关上了机关,所以铁门才又可以开启。”
江彤月疑惑:“可为什么李过会不知道这点?”
“那也正常,他得到图,却没有钥匙,不知道钥匙的奥秘也正常,可能顾家那老头是知道的,只是他死的早。”
白小玉一条腿受了伤,方才在里面走了这么长一段,此时已累得不行,但却不敢休息,他们在里面这么长时间,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四周还是一片漆黑,他由江彤月扶着往前走,看到原先的水潭时,还好,之前的阶梯还在,江彤月忽然想到坛子,不知为何,心里慌张不已。
那段阶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才看到有光亮,两人不由加快了脚步,一直走到最早洞口的地方,江彤月眼尖,看到一个人仰倒在水中,胸口有血流出来,周围的潭水都被染红了。
“坛子!”江彤月大叫一声,也不顾潭水冰凉,跳下水,涉水就朝坛子走过去,身后白小玉也下水来,潭水刺骨,他忍着伤口疼痛,也朝坛子走过去。
两人合力,好不容易将坛子拖上岸,探他鼻息,竟然还活着,江彤月松了口气,眼泪却跟着下来,边流泪边撕开坛子的衣服替他包扎伤口,口中同时喊道:“坛子,醒醒。”
直到替坛子包扎好伤口,坛子也没有动静,江彤月忍不住哭出声,对白小玉道:“小玉,坛子,坛子会不会死?”
白小玉正待回答,猛然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而来,他让江彤月噤声,两人看着洞外的动静。
只一会儿,果然有人走了进来,却是李过和如砚带着好几个人。
“小姐!”如砚先看到江彤月,没等江彤月反应人已经冲了上来,上下打量了江彤月一下道,“你没事吧?”
这时李过也走上来,有些吃惊的说道:“江姑娘,你是怎么出来的,白小玉呢?”
听她问白小玉,江彤月一惊,回头去看。
身后却哪还有白小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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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避世而居
没有白小玉的影子未来教科书全文阅读。
李过问:“江姑娘,你是怎么出来的,白小玉呢?”
江彤月眼神游移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拉动了什么机关,反正门就可以打开了,至于白小玉,里面太黑,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
李过看了眼黑漆漆的洞口,想派人进洞查看,却听如砚说道:“李将军,他好像快死了,我也没带药和银针出来,要不要救?”
李过回头看,如砚正蹲在昏迷不醒的坛子跟前,那是白小玉的手下,虽然这段时间相处,知道他本性只是个孩子,但因为是满人,他并不想救,但看江彤月眼泪已经下来了,叫道:“救他,如砚,一定要救他。”
他抵不过她流泪这样求,只好道:“先抬回去再说。”心里想着,必定要再进洞一次,看看白小玉是死是活。
江彤月与坛子被带回镇上的一处别院,只是普通的民房,一路上江彤月听如砚说,其实白小玉他们在镇上待这么久,早就被此地的反清队伍盯上,今天白小玉带她们出去,那个反清队伍趁机救下了如砚,而正在此时李过也回到镇上正好遇到这批人,李过逃出山洞后与柴飞交手,因为本来身上就有伤,不敌之下跳进潭中逃生,本来想一走了之回到忠贞营再说,却想到江彤月还在洞中,便又折回客栈想让白小玉那些留在那里的手下想办法将江彤月救出来。
江彤月听如砚这么说心里不由感动,本可以逃走的,却想着为了救她而又自投罗网,还好遇到了那些反清志士。
江彤月在那个别院里安顿好,就去看坛子的伤势,坛子还未醒,如砚在给他施针,说是已经无大碍了,江彤月这才放心,坐着床边等着坛子醒来,其间李过进来过几次,问江彤月需要什么,又问了遍自己被推出那道铜门后,江彤月在里面发生的事,江彤月守口如瓶。
于是李过没有再问,离开时,他回头看了江彤月一眼,道:“我知道白小玉已经逃出来了,你可以赔他一起死,如今他真若死了,你哪可能这么平静,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说完,便出去了。
江彤月看着他的背影,多少内疚,他多次救她,而她竟然没办法对他说实话。
直到第二天,外面喧闹着又要去那个山洞,江彤月知道李过是不甘心,他定是要将山洞翻个遍,把白小玉找出来,而那个金矿,对忠贞营来说也是一笔不可多得的经费,李过是一定不会放弃的。
在那批人出去后,坛子竟然醒了过来,如砚说他伤的很重,且失血过多,并不会马上醒,他竟然一晚就挺过来了,坛子一醒来看到江彤月怔了怔,表情迷茫了一会儿,然后猛然想到什么,就要下床来,口中道:“主子,主子。”
他人胖,江彤月根本拦不住他,眼看着他跌下床,胸口的伤口裂开,包扎的白布一下子就被染红了,江彤月叫如砚,两人扔是弄不动他,江彤月只好发狠,道:“坛子,你不听我话了?”
她口气甚是严厉,坛子一向当她是姐姐,甚听她的话,果然不再挣扎,坐在地上哭道:“主子死了,主子啊。”
她哭得很是伤心,江彤月看不下去,想说白小玉还活着,但此地是李过的地盘,她实在不敢多话,只是怒道:“谁跟你说主子死了?你亲眼看到了?”
坛子道:“大哥,不,柴飞那家伙一个人出来说主子死在里面了,让我跟他一起走,我不肯,他就刺了我一刀想杀了我,主子死了,主子啊。”他又是大哭。
坛子毕竟脑子不如大人,这样一哭起来简直没完没了,几个守在外面的人冲进来,看到坛子这样愣了一下,让他别吵了,坛子却偏不听,几人对坛子满人的身份很是反感 ,见他不听,更是愤怒,抬手就要打他。
“别,他不是坏人,”江彤月将坛子挡在身后,道,“我会劝他,让他别吵的雄霸蛮荒最新章节。”
看得出这几人对江彤月保护个满人很有微词,但也不好对个女人动手,便只好悻悻道:“快让他别哭了,不然看我们怎么教训他。”说完,这才吐了口唾沫走了出去。
坛子还在哭,江彤月哄道:“你也看到了,如果你再哭,他们就要连我一起打了,你要看我被他们打吗?”
坛子边哭边道:“他们敢打你,我就杀了他们。”
江彤月笑道:“你受了伤,怎么杀得了他们,还是上床养伤吧,你家主子生死未卜,你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养好伤好好保护我?”
坛子还是小孩子心性,被江彤月一哄,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不哭了,乖乖的爬上床去。
江彤月让如砚替他将伤口重新包一下,然后坐在床边发呆。
白小玉去哪儿了?他当时肯定是看到了李过才躲了起来,应该已经离开山洞了,一个人又会去哪儿呢?她想到白小玉初时意气分发,后被下狱,扔到那个小镇上无人过问,现在又成了孤家寡人,估计住的地方也没有。
江彤月心里唏嘘,人跟着难过起来,白小玉说过他们要在一起,她心里不由盼着白小玉快来找她吧。
李过晚上回来时显然对白小玉的行踪一无所获,却竟然也不再纠结在这件事上,准备动用人力要挖那个金矿,因为那也是清人已经知道的地方,现在就是赶时间,如果清人的大部队赶来挖矿,以忠贞营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能力抢。
看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这一个金矿不知又会给这个小镇带来什么灾祸,江彤月自屋内看着外面的忙碌,忽然自心里升起一股疲惫感,她缩回屋里,看了会儿屋里熟睡的坛子,苦笑,可惜她只是一介凡人,能护住坛子已经不错了,其他人真的不是她能担心的。
在那个小院里住了几日,几处分散的忠贞营势力朝这个小镇聚扰而来,整个小镇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李过也意识到这里危险,打算让江彤月离开,吩咐人马将她带走。
起初江彤月担心白小玉会找不到自己,不肯走,但在李过的坚持下只得离开。
满眼战事,何处为家?其实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马车由几个忠贞营的战士护着,出了镇去沿小路一路往南,行到中午时,忽见与江彤月他们行走的小路不远的官道上,大批的满州士兵往小镇的方向而去,为首的人穿着清国将军的战袍,身旁一人江彤月再熟悉不过,正是柴飞。
江彤月被扶下马车,与几个人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不敢作声,眼看着那批人走远,江彤月回身对护送他的几个人道:“快抄小路回镇,向李将军通报。”
几人迅速安排了一下,留两人继续护送江彤月,另外两人朝小镇方向快马而去。
“小娘子,你可看到柴飞那贼人了?”坛子伤还未好,靠在马车里道。
江彤月点头。
“我想回镇去。”
“做什么?”
“问他为何要背叛主子?我一定要手刃了他。”
不说现在受了伤,就算没受伤,坛子也根本不是柴飞的对手,等于是去送死,江彤月道:“不行,我们马上离开。”
赶了两天的路,两人被送到一个村子,那是个很小的村子处在一处密林深处,暂时没有看到有被满人铁蹄踏过的痕迹,护送江彤月他们的忠贞营士兵将江彤月他们安顿在一户村民的家中,因为担心小镇的局势,连夜就离开了。
收留江彤月的那家主人是个寡妇,对江彤月的来历完全不过问,话也极少,只是供江彤月吃住,江彤月知道,这里应该是忠贞营的一处聚点大审判者。
两人在寡妇家中住了几日,江彤月脑中始终无法平静,小镇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大批清军入驻李过现在是否凶多吉少?还有白小玉,他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她不知道心里哪来的笃定,觉得白小玉定是在她左右,决不会弃她而去,所以那天白小玉忽然消失,她至今仍能心平气和。
村子很穷,寡妇每天却拿家中最好的东西招待他和坛子,然而坛子食量太大,几天下来寡妇脸上已经有愁苦之色。坛子有伤在身,而江彤月却好胳膊好腿的,不能白吃白住,她在忠贞营时学了些打猎技巧,于是自己做了弓矢,准备到林中打些野味回来。
树林很密,江彤月不敢往深处走,竟然在树林边上,也还是拿刀做记号,怕自己迷了路,手中的弓矢很拙劣,但打个野兔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
远远地,有一只灰色的野兔在一颗树下吃那边的几株嫩草,江彤月轻手轻脚的拿了支箭,拉弓,正要放箭时,只听“噗”的一记破风之声,那只兔子在她还没放箭时竟然先被什么打中,死了。
在身后。
江彤月身上的汗毛全竖了起来,猛然回头,看到身后果然站着个人,正抛着石子冲她笑。
“小玉。”她一下由恐惧转为惊喜,扔了弓就朝小玉扑过去。
白小玉张臂将她抱个满怀,死死的将她抱住,好久不放开。
一直快到地老天荒时,两人才松开,白小玉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拉着她在树下并肩坐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跟着你们。”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现身?”
“我在看这里的地形,看有没有埋伏,是不是李过在耍请君入瓮的把戏,”白小玉叼了棵草在嘴里咬着,有些惬意的靠在树上,道,“怪不得忠贞营那帮人灭也灭不尽,竟然有这么多隐蔽的所在。”
“不许对这里动手,那些村民全是好人。”江彤月太知道白小玉的可怕,对白小玉正色道。
白小玉看她脸上的认真,笑着将她拥在怀中,道:“我现在孤家寡人,要怎么动手?而且我说过要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都听。”他说着对着江彤月的唇轻吻,甜腻的啃咬吮吸,直把江彤月逗得喘息不已。
好不容易江彤月自他的轻吻中挣扎出来,看着他之前受伤的那条腿道:“你的腿伤好了吗?”
白小玉将受伤的腿拉开裤角给江彤月看。
“只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白小玉道,“那日李过带人回山洞,我不得已又回到了铁门里面,拿了里面的药材敷了几天,现在已经没事了。”
白小玉伸手抚着那处伤,伤口已经结痂,看上去确实没什么事了,她靠在白小玉的怀中,想那天在官道上看到情景,道:“柴飞带了清军进镇了,镇上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你有什么打算?”
白小玉眯着眼,看自树顶射进来的几丝阳光,道:“柴飞带来的那个将军叫多伦,是多尔衮的亲信,柴飞是想借那个金矿立功,那本是我想做的事只是给他抢了,”他低下头,转头看着江彤月,“我现在手头一张底牌也没用,所以根本没什么打算。”
“那就不要打算,与我避世而居,还有坛子,这样不好吗?”江彤月握着他的手。
白小玉一笑,道:“不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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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又入金矿
江彤月每日都在林中与白小玉相见,因为回去时总是拿着野兔等猎物回去,所以寡妇也不疑有他。
一直过了大半个月,坛子的伤已经基本恢复,江彤月想着离开这里,与白小玉找个远离人烟的地方住起来,便与是与坛子商量,晚上等村里的人都睡熟后离开。
时至半夜,江彤月与坛子悄然离开寡妇家,两人往林中走去,与等在林中的白小玉汇合重生之绝世天骄。
月光很亮,但林中因为树木太密一片黑沉,偶尔有沉睡的鸟儿被惊醒,慌张的叫几声,江彤月在与白小玉约好的地方没有发现白小玉,转了几圈仍是没有发觉,看看约好的时辰早已过,她不由焦急,轻轻的唤白小玉的名字,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觉得不对劲,拉着坛子道:“我们回去。”
刚转身,忽见四周火把亮起,她与坛子已被团团围住。
“要离开吗?江姑娘?”说话的人背着光,声音熟悉。
江彤月惊了惊,认出那人竟然是寡妇。
寡妇走近,她此时一身黑色劲装,脸上的神情严肃而了阴沉,哪还有往日的老实木纳。
“要走怎么不打声招呼,”寡妇淡淡的说着,同时一柄匕首已经抵在江彤月的喉间,冲林子深处叫道,“还有一个人,到底是出不出来?”
不多时,自林中出来一个人,一身淡色衣衫,缓缓地走出来,不是白小玉还是谁?
“放了她,敢伤她半分,我与你不客气。”白小玉冲那寡妇道,“是我小瞧你了,竟然被你看出破绽。”
“怪只怪江姑娘拿回来的猎物,致命伤中的力道和手法完全不一样,我就知道肯定还有一个人。”寡妇并没有放开江彤月,而是命手下人将白小玉绑起来。
白小玉任人将他绑住,道:“你要怎么处置我们?”
寡妇这才松开江彤月,走向白小玉,伸手对着他的头发一扯,本来装扮成汉人的头套被扯开,露出满人的发式,寡妇一笑,道:“对于满人,我们从来不手软,”她转身嚷道,“给我将那胖子也绑起来,一起押回村里。”
胖子当然指的是坛子,坛子伤已好的差不多,哪肯束手就擒,当即就要反抗,却见那寡妇抬腿就是一记飞踢,速度极快,坛子头上被踢了一下,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一起带走。”寡妇又说了一遍,回头来看江彤月,江彤月恨恨瞪她一眼,而她只是一笑,带头走了。
寡妇回村后就给李过飞鸽传书,几日后信鸽飞回带来李过的消息:即日派人来接。
果然未过几日,有忠贞营的人过来,来的竟然就是李过。
几日不见,李过面容稍显憔悴,也不与江彤月打招呼,而是直奔关押白小玉的地方而去。
“我知道你一定会找我的。”白小玉坐在屋中一角的稻草堆中说道,本来光滑的头长出了短短的头发,看上去很有些狼狈。
“你知道?”李过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说道。
“是不是金矿像上次那样锁死了,一堆清军还有你们的人被困在其中,而你们,包括清军用了所有的方式都打不开那些门?”
李过咬牙,道:“你知道怎么打开?所以上次江小姐才可以出来?她是跟你一起出来的?”
白小玉答非所问:“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李过道:“我不与满人做交易,尤其是你。”
“那你就眼看着到手的金矿落入清人之手吧。”白小玉也不着急。
李过不作声。
“你们跟清军的实力悬殊,没有我,就算你再了解那个金矿里的机关,你也斗不过他们,要不要跟我做交易,由你决定极品美女养成系统最新章节。”
“我知道你手头有什么?”那头的李过却忽然站起来,走近白小玉道,“那把钥匙是不是,我们一起进去的,一扇扇门打开,一直走到最里面都没有用到那把钥匙,他在你手里,你被关在里面,最后却竟然能出来,是不是跟那把钥匙有关?”
“是。”白小玉直接点头。
“把钥匙给我。”
“它被我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白小玉,”李过又坐下来,盯着白小玉,“你知道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白小玉却失笑:“知道我最不怕的是什么?就是逼供,清人牢中我被关了几个月,各种刑法都试过,还会怕你?”
“你知道江彤月在我手中,她不是你的命吗?”
白小玉脸上表情一凝,望着李过道:“你不会,我敢肯定,你连伤她根寒毛都舍不得,我们都是男人,李将军,你想什么,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李过表情一窘,眼神飘忽了一下,半晌道:“说说你的条件。”
第二日白小玉被带走,江彤月冲出去追,被人拦了下来,白小玉回身,冲江彤月安抚似的轻笑,便又回过头去随李过离开。
隐隐地,江彤月觉得白小玉此去凶多吉少,冲白小玉的背影道:“你若有事,我也不活了,白小玉,你知道我说到做到。”她故意说给白小玉听,好让他保重自己。
白小玉没回头,方才对着江彤月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他跟在李过身后,不敢停留,策马走得飞快,他本想说让他会回来的,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因为不敢。
因为是策马而行,一日便到小镇,小镇已经是清人的天下,李过几人早已弃马步行,混进镇民之中,以掩人耳目,白小玉却换上清人的服装,直接去见多伦。
无论白小玉是不是早被清廷所弃,但他的身份在,爱新觉罗的姓氏还在,所以多伦不管怎样,都是会见。
白小玉见到多伦时,柴飞也在,一双眼看到白小玉,并没有羞愧之色,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白小玉不以为意,他的身份也不必行礼,只是站在那里,表情淡然的看向多伦,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来说金矿的事。”
一旁的柴飞抢先道:“不用你操心,将军已经去调红衣大炮了,不日便可将洞口炸开。”
白小玉一笑:“怎么炸?运到黑漆漆的洞里吗?我相信将军只要一开炮,整个洞就会塌下来,到时那几扇铁门未必能炸开,大炮和人就会全部被砸死在里面,到时损失了大炮和人不说,洞还被封了,将军不好向上面交待吧。”
柴飞表情一变,顿时无言以对,多伦却更像在看这对昔日主仆间的好戏,沉吟了一下,道:“果然,主子就是要比奴才聪明一些,贝勒爷可有法子?”
他叫白小玉为贝勒爷,是因为白小玉爱新觉罗的姓氏,已经没有人这样称呼白小玉了,他这样叫明显已是在向白小玉示好,而被唤作奴才的柴飞顿时脸色很不好看,在多伦面前也不好发作,只是将拳头握得死紧。
白小玉一笑,道:“我自是有法子才来的,不然将军觉得,这狗奴才将我关在里面,我又是怎么出来的?”
“好!”多伦大喜,“只要贝勒爷助我打开那几道门,我多伦必有重谢。”
“重谢不必,我只要他的命农家小地主。”白小玉指指柴飞。
“这个...。”多伦脸上故意现出为难之色,看看柴飞道,“他是投靠我来的,我不能对他不义,但我听说他原是贝勒爷的属下,把他还给贝勒爷也未尝不可。”
“将军?”柴飞的脸色都变了。
“好了,说说你的办法吧。”多伦根本不理会柴飞,打了个哈欠,却在不经意间狠狠的瞪了柴飞一眼,又对着白小玉道。
白小玉在多伦的营中住了一夜,第二日便随多伦往那处山洞而去,山洞里的水已经被抽干,有两队清军在周围把手。
铁门紧闭,门口灯火通明,白小玉在门口装模作样的转了一圈,然后自门上摸了摸,摸到一处时,忽然用力推了一下,门竟然就这样开了。
多伦一惊,之前分明用过各种方法想打开那道门的,但这门就是纹丝不行,这白小玉竟然只是一推,门就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多伦因为吃过亏,不敢轻易派人进去,而是转向白小玉,道:“不如贝勒爷带路。”
白小玉冷哼了一声,走了进去。
由白小玉带路,一路相安无事,多伦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有进去的士兵跑出来,道:“将军,里面全是金子。”
一听“金子”多伦一喜,道:“带我进去看。”
多伦刚想进去,却听一旁跟过来的柴飞道:“将军,这个金矿里的机关我也全部清楚,实在是复杂凶险,还是不要进去,以防白小玉使诈。”
多伦一听,脚步顿了顿,此时正好白小玉也走了出来,听到柴飞的话,冷声道:“多伦将军之所以能成就今天地位,是因为英勇擅战,万事身先士卒,若是个胆小鬼,今天就不会如些战功赫赫,柴飞,你太瞧不起我们多伦将军了吧,”白小玉又冲着多伦道,“何况我也在里面,若我使诈,连我自己也活不了吧?”
多伦是何等精明的人,怎会听不出白小玉是故意激他,他一笑,道:“贝勒爷这样夸将我,真是让我不进去也不行了,也罢,你带路。”
白小玉带多伦进去,柴飞想跟进去,但刚跨进一只脚,终于是没有胆量,又缩了回去。
多伦一路进了那间四壁都是金子的房间,火把照处金光闪闪,他的眼睛不由得眯起来,如今战事不绝,各军队之间既想立功,又想保存实力,这一个金矿足以替他在皇帝面前得到个大功,也可以让他趁机刷下一笔为自己的队伍所用。
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眼睛看到白小玉,另一个想法冒了出来,这小子虽然不受皇帝重视,但毕竟还是皇亲国戚,上次十四爷想在牢中整死他,却被皇帝网开一面,显然还念着点情意,如今他知道这个金矿,功劳必定要分他一些,到时趁机往上爬,可不是他和十四爷想看到的。
既然当时十四爷想杀他,不如趁此机会了解了他,就说他是死在这机关之中。
只是现在并不是时候,这里的机关还未完全弄清,急急将他弄死,万一再出状况,便无人能解。
于是,多伦笑道:“贝勒爷这是立了大功了,金矿被全部开采出来之前务必留在我营中,到时我们一起向皇帝献上这些财宝。”
白小玉轻笑:“这个功劳就当送给将军,我并不稀罕这些。”
“那你除了柴飞的命就不想要什么了?”多伦不免疑惑,有些不想立功的?
“你的命。”白小玉手中的火把忽然点亮了这金屋里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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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小玉之死
那蜡烛里有厉害的迷药,白小玉是早知道的,此时蜡烛一亮,顿时有好几个士兵发疯般的朝墙上撞去。
多伦脸色一变,反应极快的往外面冲,同时闭住呼吸。
却不想白小玉比他速度更快,一闪身到门前,已经把铁门关上了。
机关已启动,铁门关上,若没有钥匙便打不开了。
“你?!”多伦盯着白小玉。
白小玉依在门上,道:“其实柴飞说的对,你不该进来的。”
多伦只是发怒,却不敢说话,怕一说话毒气就进入鼻喉。
白小玉看他脸憋得通红,笑道:“其实这灯燃起,虽然能让人产生幻觉,让你的人撞墙而死,却也有一个缺陷,就是它只是点燃的时候有毒,现在却并没有毒,不信你试试。”说着白小玉自己深吸了口气。
多伦已经有些憋不住气了,却不敢像白小玉那样吸气,忍了很久,实在忍不住,才吸了一小口气,见没什么反应,才又吸了几口,人同时恶狠狠地瞪着白小玉道:“你想怎样?”
白小玉道:“我刚才说过,要你的命,”白小玉说着,看了眼多伦腰间的配刀,眼中现出冷然之色,“这配刀用的可顺手?”
多伦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腰间的刀,脸色变了变穿越小道士生包子全文阅读。
“我阿玛亲自点你入军营,当你亲信,用心提拔,却没想到养了只白眼狼,”白小玉说到这里眼神更加狠绝,“你颠倒黑白,捏造证据,诬陷我阿玛,与我四个叔叔一起陷害,致他冤死,你竟然还有脸面用我阿玛的配刀?”
多伦脸色难看,道:“我是听命行事,是你阿玛刚愎自用,心胸狭隘,他得到这样的结果也不足为怪。”多伦说着已经拔刀向白小玉砍过去。
多伦武功不弱,白小玉险险避过,刀砍在铁门“叮”的一声,闪过几点火星,多伦向来以英勇善战著称,一刀未砍中,下一刀紧接而来,毫不含糊,白小玉这次并不躲开,而是抬手抓住多伦握刀的手,另一只手对着多伦的肚子就是一拳,多伦吃痛,连退了好几步,抬头有些惊愕的看着白小玉。
“这招是我阿玛教的,你当时在旁,也应该学过,一共十招,你敢不敢跟我比一下?”白小玉转动了下手腕,道。
多伦哼了一声:“谁与你比,我是要你的命。”说着举刀又冲了上去。
又是一招,多伦的配刀“叮”的一声掉在地上,而白小玉的手上也被划了一刀,白小玉一脚将刀踢开,看了眼手上的伤,道:“这回你不得不比了吧?”
多伦发怒,“啊”的一声大叫,朝白小玉扑过去,用得却是蒙古武士的摔跤与白小玉的手法很像,两人缠斗在一起。
与此同时,铁门外,大批清军觉得不对劲,已经拥在铁门外,却怎么也打不开铁门。
李过在山洞外,听着山洞里的叫喊声,皱了皱眉。
如砚站在李过身后,问道:“李将军,那白小玉可是得手?”
“不好说,山洞太深,我们先等等。”
正说着,却见一个穿着满州士兵衣服的人鬼祟的跑出来,李过看到,自隐藏的草丛中站起来,冲那士兵挥手,那士兵抬了抬帽子,看清李过,才跑上去,道:“李将军,清军头目被关在铁门之中了,现在清军全部拥进铁门,准备救他们的主子,只的少量清军还在外面守着。
李过一听,脸上一笑,道:“好,正是时候,下令埋伏在清军营地附近的兄弟们可以攻营了,我们这边把门口把守的清军收拾掉,你,回去,把最外面的铁门将我关上,我要将他们困死在那铁门之内。”
旁边如砚一怔:“李将军,那白小玉呢?”他并不关心白小玉死活,只是知道江彤月其实倾心于他,若他死了,江彤月必须伤心。
李过眼睛一眯,道:“那是他自己选的路,死活与我无关。”他说完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钥匙,那是白小玉给他的,他让混入清军的忠贞营战士拿着它将本来因为机关启动而封死的铁门,偷偷打开,所以之前白小玉才可以轻易的推开铁门,只是现在机关再次启动,铁门再次封死,钥匙又在自己手中,恐怕白小玉再狡猾,也只能与那些满人一起死了。
李过有私心,在他心中白小玉始终也是满人,无论他最后做过什么,反正死不足惜,他冷冷的听着山洞中的响动,心道,这是你自己选的,白小玉。
之后半月,洞口铁门未曾打开,门内的清军半月被困,应该不可能有活路了,李过也不急着开启铜门,而是迅速调兵来小镇,封锁此地有金矿的消息,同时重兵把守佛陀山,防止外人进入。
又过几日 ,李过命人开启山洞,铁门开启时,浓重的尸臭味道弥漫开来,之前被困在里面好几百的清军已经开始腐烂,李过命人清点尸体,尽数埋掉,因为尸体都已腐烂,他很难分辨哪具是白小玉的尸体,反正都是满人,几百具尸体一起一同用一个大坑埋掉不朽圣尊。
金矿开始悄无声息的开采,一连几个月,李过才得空离开小镇,去往上次那个收留江彤月的小村。
江彤月扔是住在寡妇家里,几月不见,人憔悴很多,穿着粗布衣服,宛如村妇,李过到时,她正在村口洗衣服,坛子在旁边抓鱼,听到脚步声,抬头去看。
“白小玉呢?”看到李过,江彤月第一句便是这句。
李过表情一滞,道:“死了。”
江彤月整个人一颤,手中的衣服掉在水中,眼泪同时滑落,道:“尸体埋哪儿了?”
李过叹息:“是他的主意,他想亲手杀死仇人,我们打开洞口时,他与几百具尸体已经尽数腐烂,我们分辨不清,一起埋在佛陀山上。”
江彤月整个人一软,跌在地上。
其实白小玉离开时她就有感觉,他跟李过一定是定了什么协定,他此去必定凶多吉少,但她心里还是存着希望的,长长几月,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但对她来说,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因为李过肯定会给她个交待,然而,如同抽签,她最终还是抽了个凶签。
李过扶江彤月回到寡妇家后,将这次带来的一箱东西给江彤月,里面有至少几十斤的金子。
“我答应过白小玉,事后给你自由,你可以不用留在忠贞营,拿着这些金子,自由生活,但是,”李过的眼睛留恋的在江彤月的脸上滑过,“如今战乱,无以为家,我希望你留在这里,直到我们忠贞营夺回山河。”
“我要住在佛陀山上。”江彤月说。
李过一喜:“你还是要跟忠贞营一起吗?”
江彤月没有再言。
直到金矿全部分开采走,直到李过受命离开那个小镇,江彤月仍是住在佛陀山上,李过这才明白,从江彤月住在佛陀山那天,她便已离开了忠贞营,她只是想住在那个葬白小玉的地方。
而同时,忠贞营并没有因为那个金矿而缓合颓势,清军势如破竹,南明势力溃不成军,忠贞营节节败退,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到云南密林深处,等后反扑时节,清军夺取中原,几乎已成定局。
“真不跟我走吗?”临走,李过又来到佛陀山,“跟我走,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我会在这里住满三年,然后回扬州去。”江彤月表情异常平静。
“守孝三年,你真的当他是你的丈夫了,”李过苦笑。
“我们差点死在一起,说是夫妻也不为过了。”江彤月道。
“好,那我就顺了你的意,”李过翻身上马,也不勉强,“如砚跟我一起征战,你可放心。”
“他本就有他的自由,一切听他的意思便成。”江彤月说着,同时冲一旁的坛子点点头,坛子将一个箱子搬出来,放在李过面前,李过记得,那是当日给江彤月的金子。
“拿回去吧,收了它,让我觉得是我把白小玉的命卖了。”
李过不作声,皱着眉看了江彤月半晌才道:“你们以后生活要用,就当我借你的。”说着上马,再看江彤月一眼,策马而去。
隐隐听江彤月在身后喊:“今日一别,恐再不会相见,李过,你保重了。”
李过心里一痛,差点就要拉住马,但终是狠狠的扬鞭抽打马腹,马儿吃疼,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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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白首不离
江彤月回了家,有些失魂落魄的做了饭,其实三年里她早就学会心平气和,接受白小玉已经死去这个事实,只是刚才戏园的那个声音让他莫名的又升起希望,小心翼翼的希望却又失望到彻底,她甚至连吃饭的胃口也没有,看着坛子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失神的望着窗外,然后猛然间站起来。
“我要再回一次戏园。”之前戏园门口听到的那唱腔,是白小玉才有的,就算不是白小玉,也应该跟白小玉有关重生之改天换地最新章节。
戏园仍是热闹,都是那些满人的达官贵人,也不知为何这种吴侬软语竟然让粗犷的满人喜欢?
江彤月这次没有硬闯,她以前经常去戏园,当然知道戏园还有一个后门是让戏子们走的,她拉着坛子来到戏园后门,那里可以直接进到戏园的后台。
后门从里面关着,打不开,江彤月失望的靠在门上,只听到里面传来与白小玉唱腔相似的声音,微微的叹气,也不知难受什么,挠心挠肺的喘不过气来。
坛子看着她难受,也跟着难受,道:“小娘子,我把门撞开。”说着真的要撞。
江彤月阻止道:“你这样硬闯,就算进去了也会给人打出来,算了,不过是我妄想,小玉早就死了,怎么可能在这里。”说着站起来,准备离开。
两人走了几步远,猛然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却看一个人头上盘着花旦的髻,身上是蓝白丝制碎花裙子,他就这样走出来,背对着江彤月和坛子,江彤月不自觉的跟着她的身影走,却见她一棵树下,大喇喇的掀开裙子,对着那棵树开始撒尿。
站着的?
江彤月瞪大眼,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男儿身的花旦多的是,而自己身为女子竟然盯着人家撒尿看了很久。
她的脸瞬间一红,转身就要走,却直接撞上了前面的一个人,江彤月抬头一看,三个满人,江彤月不想跟他们有什么冲突,低着头就想走。
“撞了人就要走吗?”不想身后一个满人用汉语道。
江彤月忙回头道:“对不起,下次我会小心些。”说着又转过身准备离开。
手却已经被其中一个人拉住,那人一脸j□j,盯着江彤月,道:“都说江南女子漂亮,我来了扬州这么久也没见个真正漂亮的,这回才真算遇到了,姑娘,不如跟我们兄弟玩玩。”
江彤月厌恶的甩开手,而旁边的坛子已经扑上去,将那人撞倒在地,抬脚就踢。
三人没想到两个汉人竟然敢动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其他两人同时朝坛子身上招呼过去。
坛子并不会武功,却是摔跤的一把好手,而且力大无穷,但那三个满人竟然武功也不弱,四人缠斗在一起。
江彤月眼看着那三人渐渐以巧劲取胜,心知这样打下去她和坛子只会吃亏,从旁边捡了块石头,绕到那三人之后,准备趁其不备砸晕一个再说。
眼前就有一个机会,一个满人被坛子推倒在地爬不起来,江彤月举起石头就要砸过去,不想那人一纵身又站了起来,一只手抓住江彤月拿石头的手,另一只手对着江彤月的脸就是一巴掌。
江彤月被打出血来,吃痛的倒在地上,那人也不管其他还在打斗的同伴,掀了袍子,开始脱裤子,江彤月一惊,拼命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那头坛子无法顾及江彤月,那人直接就将江彤月按在身上,在她身上乱亲,江彤月恶心的直想吐,脚在那人身下乱踢,又被那人按住,江彤月心里叫苦,心想自己死也不能让那人得逞。
而正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野兽般的“呜呜”声,江彤月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的人就被一股力量拎起扔到一边,而那人竟然发出好几声惨叫,如同看到鬼魅一般。
江彤月好不容易自地上爬起来,却看到一只通体雪白,半人高的野兽正对着那人撕咬,而其他两人也傻了,见那只野兽猛然停止撕咬,一嘴血的对着那两人,那两人全身发抖,连滚带爬的跑了。
野兽还在“呜呜”的叫,直到那两人走完了,才冷冷的吐掉本来咬在嘴里的那个满人的衣服和血肉,转身对着江彤月一品小农民。
江彤月这才看清那野兽原来只是狼,月光下一身雪白皮毛,满嘴是血。
是白叶。
“白叶。”她叫了一声,再确定不过那只狼是白小玉养的白叶,也不管那畜牲满嘴的血,还一脸的凶相,直接爬起来,抱住白叶的脖子。
白叶任她抱着,却忽然又呲起牙来,江彤月听到声音松开它,却见它正冷冷地盯着那个吓得一直忘了逃跑的男花旦,此时他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看着白叶,显然连走动的力气也没有了。
江彤月不管他,扶着白叶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脚扭了,身后坛子想来扶她,白叶同样“呜”了一声,那畜牲身边一尺以内是不许人靠近的,坛子也不行。
那头一场唱完,后台同时又热闹起来,只听到有人喊:“崔小莲呢?下场轮到他了。”
有人答了一句:“撒尿去了吧,刚看他出去。”
“快去叫,都什么时候了,撒尿还不回来。”
于是有几个人跑出来找,跑到门口时,看到门外的架势顿时全都吓愣了,有人看到白叶,叫了一声:“快跑啊。”又全都缩了回去。
只留一个小生打扮的戏子,身上的妆未卸,咂了咂嘴,走上去扶起吓得腿软的崔小莲。
两人进了屋去,正要关门,江彤月却哪肯让他关,也跟着跑了进去,白叶在这里,为什么白叶会在这里?她非要进去看清楚。
“那个人,”她想叫住小生,道,“你回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小生却根本不理他,江彤月于是自己走上去,旁边有人拉住她往外推,道:“姑娘你杀了满人,我们可不敢留你在这里,还是快走,等一下我们要报官,可不想被连累。”说着就要把江彤月推到门口。
外面的白叶“呜呜”的叫着,而同时刚才两个满人逃跑的方向传来脚步声,有人嚷着:“就是这里,我们大哥被一只畜生咬死了。”
众人一怔,看来是之前两个满人搬来救兵了,顿是不知道是放了江彤月让她快跑还是捉住她直接交给那些满人。
这时,也不知谁发生一声尖啸,白叶的“呜呜”声骤停,忽然向一旁发愣的坛子扑过,坛子没想到白叶会忽然攻击他,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白叶又向他扑来,他此时也管不了江彤月了,被白叶逼着往另一侧的小道逃去,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白叶追着坛子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有十几个满人同时走了过来,看到地上被白叶咬死的满人尸体,却根本没有所说的畜牲,便直接就朝后台而来。
屋里人看到十几个满人进来,顿时慌了手脚,而本来被往外推的江彤月忽然被人用力往里屋一扯,正是那小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按坐在凳子上,那小生直接将一手的胭脂往她脸上抹。
那十几个满人进来翻找了一通,却一无所获,很有些不甘心,之前逃走的两个满人,有一个看到江彤月坐在那里的背影,一愣,觉得江彤月身上的衣服眼熟,走上前就想将江彤月看清楚,小生却走上来将江彤月挡在身后,口中冷冷道:“今天都督都的夫人亲自来看戏,眼下我们就要上台了,你们这般在后台吵吵闹闹,是不想我们好好演戏,让太夫人不开心吗?”
满人想发作,小生将江彤月往换衣间里一推,道:“马上就要上台,如今衣服还没换好,快去换衣服,耽误了时间,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那十几个满人其实只是督都府里保护夫人来看戏的侍卫,在戏院外等得无聊,才有三个跑出来乱逛,碰巧遇到江彤月他们,如今十几个一起找人,若被夫人知道便是擅离职守的罪名,此时听小生这么说,顿时有些顾虑起来聊斋寻艳记全文阅读。
而小生趁此机会,见江彤月换了衣服出来,台上乐声响起,便拉着她往台上去,几个满人竟真的没敢拦。
两人上了台,小生轻声道:“这一出情挑,你可会?”
江彤月惊魂未定,被小生这样拉来扯去,又莫名上了妆,有些回不过神,只是点头,乐声一起,便跟着唱起来。
江彤月的娘便是戏子,生了江彤月后为了讨江彤月的爹欢心,便也教江彤月唱戏,所以江彤月不仅会唱,而且唱得很好。
她几句唱完,那小生接着唱,唱腔和声音像极了白小玉,江彤月浑身不自觉的发起抖来,她知道跟哪个师父学艺,学出来的唱腔和声音跟师父一样一点也不奇怪,只是白小玉怎么可能带徒,她不自觉的抬头细看那个小生,这一看,不由成痴。
直到唱罢,江彤月的眼睛就再不肯离开那小生,两人下了台去,江彤月的手更是牢牢的抓住小生的袖子,眼中都是泪水,小生看她一眼,再看那几个满人仍在,叹了口气,拥着她旁边一带,带进一块屏风后面,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道:“现在不到哭的时候,我们必须唱完这场戏。”
江彤月只是点头,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小生对着她的泪珠狠狠的亲吻了几下,将她拖到妆台前补妆,乐声一响,又拉着她上台,不给那几个满人看到她的机会。
接下几场对江彤月如同梦境,她眼睛不离那个小生,如痴如醉,唱到动情处便是眼泪不止,直将台下几个官太太听得入了迷。
直到曲终人散,官太太们离场,那几个满人什么也没找到,也不得不离开,江彤月的手始终抓着小生的衣袖,似乎怕他忽然消失一般,小生苦笑,让后台的同伴们先走,整个后台只剩小生拿着一条帕子给江彤月卸妆。
江彤月眼睛看着小生,眼泪还在往下掉,那小生将帕子一扔,无奈道:“你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
江彤月吸了吸鼻子,捡起那帕子抬手将小生脸上的妆擦去,看到那张英俊消瘦的脸时,她终于“哇”的一声大哭,扑过去将小生抱住,道:“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小玉。”
白小玉听她唤“小玉”,一滴眼泪也自眼中滴下来,将她拥住,然后一用力抱坐在自己腿上,搂着她的腰,贴着她耳后的脉搏用力的亲了几下,道:“没死,我的月儿。”说着也不管江彤月脸上的妆,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
那吻有些狠,两人的唇一碰到,便用尽全力的啃咬吮吸,眼泪的味道,脂粉的味道,最后是血的味道,但两人都不肯放开,三年的想念,三年的相思,似乎想在这唇齿的碰撞间一骨脑儿发泄干净,但哪有这么简单,直到两人精疲力竭,唇齿发酸,白小玉都不肯松开她,唇贴着江彤月的脸,用力将她拥着,然后一遍一遍的亲。
江彤月却有些清醒了,靠在白小玉的怀中,道:“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白小玉亲了她一下道:“那日我将钥匙给李过时,其实自己事先做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所以我没被困死在里面,李过将洞里的尸体埋掉,但因为那些尸体早就腐烂,根本没法辨别谁是谁?只能凭借身上的衣服,所以他其实是不完全相信我已死,还有柴飞,他因为没进铁门而逃过一难,他也不信我死了,你不知道吧,你在佛陀山三年,其实一直是有人监视你的,就是为了看我会不会去找你。”
江彤月一惊:“那现在呢?会不会找到你?”
白小玉一笑,道:“李过现在是将死之人,人在云南重病在身,忠贞营也早就颓败,哪可能再来管我的事?至于柴飞,”白小玉眼神一冷,“他现在升了都督,今晚他的夫人还在听我唱戏,如果我猜错,他现在就在外面武警生活回忆录最新章节。”
他说着,伸手抚了抚江彤月,苦笑道:“我本想解决完这件事来找你的,可你偏却在这时找到我,这样仍是让你涉险,我这三年不是白躲你了。”
江彤月,道:“我何时怕跟你一起涉险了?”
江彤月这样说着,脸上果然没有惧意,两人相视,白小玉不由又将她拥紧些,而同时门被推开,有一人站在门口,身后是两队的清兵,举着火把站在外面,那个站在门口的人正是柴飞。
柴飞如今留着胡子,老成精明的样子,此时冷冷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冷声道:“正好,两个都在,那就成全你们一起死。”
江彤月看着柴飞的样子,道:“白小玉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你何必三年都紧追不放。”
柴飞笑道:“反正你们要死了,我不怕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他看着白小玉,道,“我今生最怕的一个人就是你,你总是有使不完的诡计,想做成的事情总能做到,所以我之前才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只是这女人一出现就变了,你变得很倒霉,我们也跟着很倒霉,但我仍是怕你,因为你就算倒霉也还是白小玉,你不死我连睡觉都觉得你还在我面前狠辣的决定着别人的生死,所以我一定要将你杀了,我才能安枕的过完我的下半生。”
他开始说时是笑的,到后来竟是面目狰狞,而他的话听来只是荒谬,却真真切切是他的恐惧,一个人怎么会这么怕另一个人,连江彤月听着也不觉看了白小玉一眼。
白小玉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道:“有一句话你说的没错,我想做的的事情总能做到,比如,”他看着柴飞,“让你死。”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柴飞一怔,随即笑道:“就凭你现在?你知道我派了多少人包围你?别说想杀我,连你想保命都不可能,”他说完回头对身后的人说道,“给我上,我要抓活的。”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两队清兵举着火把冲进屋里来,白小玉将江彤月拥紧了,却并不慌张。
那两队清兵还没动手,身后就传来更多的脚步声,然后隐隐听到有个女人娇喝一声,道:“都住手。”
外面的柴飞表情一变,不由得回过头去,却见一绝色女子,一身华丽的满人贵妇的打扮,身后也是一大队人马,竟是望着白小玉,江彤月认得,正是今晚在台下听戏的官太太。
“冉冉?”柴飞叫了一声,表情很是吃惊,“你不是回去了?”
叫冉冉的女子,道:“回去了,又带了人来了,”她完全没有好脸色,指着柴飞,对身后一个官员打扮的人道,“就是他,都大人,此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满人出身,其实就是地地道道的汉人,是南明余孽派来的奸细,证据我都呈上,还不让人拿下他。”
“什么?”柴飞听她列出罪状,大惊,“我何时成了南明的奸细?都大人,你不要听她胡说。”
冉冉一笑,道:“你是汉人没有错吧?出生汉人没落的官宦家庭,朝不饱夕,差点饿死在街头,是你以前的主子收留了你,难道不是吗?”
柴飞脸色已变得非常难看,道:“我是汉人没错,都大人你也知道的,我没有通敌,我对大清忠心耿耿。”
“汉人怎么可能对我大清忠心,何况你夫人已经将你通敌的证据呈上,今日抓你是王爷亲叛,还不束手就擒,”一旁的都大人不容柴飞多说,“我举荐你做了都督,你竟给我通敌,你可是连老夫也一起害,来人,还不给我拿下。”
都大人此令一下,四周顿时一片混乱,江彤月看着眼前情景,有些茫然,眼睛看到柴飞眼中的恨意,心里不由动了一下,果然,下一刻,柴飞拔出了剑朝白小玉直刺过来。
“想要抓我,我先要了你的命异界之养殖大户最新章节。”柴飞武功并不在白小玉之下,应该说还在白小玉之上,他此时忽然拔剑,虽然有预料,却因为速度极快,竟然转眼剑尖已到眼前,江彤月眼前一花,下意识的挡在白小玉面前,而同时,白小玉抱住她向后急退。
不过谁也没想到的是,柴飞此招只是虚晃,手中的剑力道一转,竟然直冲向不远处的冉冉,冉冉注意力全在白小玉身上,没想到柴飞会来这么一招,那一剑直接刺进了冉冉的身体,剑尖自背后冲出来,可想而知这一招有多狠。
“我这么喜欢你,你竟然害我。”柴飞脸上带着阴寒之色,说话间将剑j□j,竟然想刺第二剑。
只是第二剑还没得逞,有人猛地自人群中冲出来,将柴飞撞飞,像疯了般的骑在柴飞身上用拳头猛打柴飞的脸:“你敢杀我姐姐,我杀了你,杀了你。”
冲出来的人竟是坛子,一切来得太突然,江彤月来不及反应只顾护着向白小玉,而白小玉已经松开江彤月,面色凝重的朝倒地的冉冉走去。
冉冉口中全是血,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睛留恋的看着白小玉,白小玉将她抱在怀中,唤她“冉冉”,冉冉听他这么叫她,脸上一笑,转眼断了气。
那边的坛子还在打柴飞,柴飞已经满头满脸的血,白小玉也不拦他,只是将冉冉抱起来,对身后也是一脸惊讶的都大人用满语道:“请照王爷答应的,帮她原配的丈夫昭血。”
都大人一怔,看着白小玉一身戏子的打扮,道:“你是何人?”
白小玉一笑,道:“爱新绝罗.国欢。”说着不等他反应,抱着冉冉走到江彤月跟前,与江彤月一起走了。
江彤月硬扯着坛子,三个人离开,都大人听到“爱新绝罗”这个姓氏,一时不敢阻拦。
“国欢?为何耳熟又想不起来?”
三个人一直走回江家,关上院门,江彤月才松了口气,坛子一直在哭,白小玉将冉冉放在床上,看着她死时还留在脸上的笑,叹了口气。
江彤月拿了干净的帕子过来,看着床上满脸血的冉冉,动手小心的给她擦脸,白小玉站在旁边,道:“你不问我她是谁吗?”
江彤月边擦边道:“以前听坛子说过,他有个姐姐,他对我这般好,也是把我当成他姐姐看了,说是他姐姐本来对你有情,被你逼着嫁给一个满人的大官,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成了柴飞的妻子。”
白小玉看着江彤月的表情,道:“柴飞一直喜欢林冉,当时我将林冉硬嫁给那个大官,这可能是柴飞想背叛我的原因之一,这三年柴飞得势,而林冉嫁的那个大官却得罪了朝中的权贵日子并不好过,柴飞便设计陷害了她的丈夫,将林冉占为己有,这件事,也是我几个月前才知道的,”白小玉说着,拿过江彤月手中的帕子,自己动手替林冉擦脸,口中道,“虽然被我逼着嫁给那个大官,但日子久了就有感情,而林冉一直是不喜欢柴飞的,所以虽然嫁了柴飞,却一直想办法为自己的丈夫报仇,便与我联手。”
他说到这里,眼睛停在林冉的脸上,神情哀伤:“说到底,是我害了她。”
江彤月没作声,过了会儿才道:“我们要怎么葬她?”
“与她的丈夫合葬,这是她的愿望,我们等一下就出发,刚才我露了身份,我怕那个都大人缓过劲来会生出什么事端。”
江彤月点点头,抬头看到林冉脸上的笑容,身边女人,这个笑容说明了一切,她还是爱着白小玉的,她伸手握住白小玉的手,道:“你以后去哪里都要带上我,不可以再消失了。”
白小玉回握住她的手,冲她道:“白首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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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成亲
本来再嫁的女人想与前夫合葬,前夫的家人是绝不可能同意的,但因为林冉的丈夫是获罪而死,不能葬入关外祖坟,所以就在京城找了个坟地葬了,也不敢安排家奴守坟,所以林冉与丈夫合葬竟然并没有阻力。
京城繁华,却因为经历了战争,多多少少带了股死气,江彤月本来担心白小玉的身份,怕他不安全,但白小玉却自嘲道,“一个被皇家抛弃的子孙,所有人都巴不得装不认识他,如今没了柴飞,又有谁会盯住他不放?”
江彤月听了觉得有理,这才安心下来,但同时又觉得这样的白小玉有些可怜,似乎这世上唯一可以陪着她的就只有她了。
坛子一直很伤心,林冉葬了以后怎么劝也不肯离开,于是白小玉决定在京城住上一段时间,而对江彤月来说已经无所谓扬州还是京城,只要白小玉在,她就可以安生。
三个人住在京城少不了银两,因为本来并没有打算在京城久住,身上便没有多带银子,江彤月看着手边仅剩的几锭银子,道:“早知道将李过送我的那箱金子带上就好了。”虽然当时她坚决没要,但李过临走也并没有将金子带走,江彤月就将她埋在佛陀山上了。
听到李过的名字,白小玉的眼睛眯了眯,道:“怎么提到钱就想到那个人呢?难道我不是有钱的主?”
江彤月听他语气有些吃味,便笑道:“那钱呢?以后我和坛子就靠你养了。”
白小玉哼了一声,道:“这有何难,钱要多少有多少。”说着就出去了。
一直到下午才回来,一进门就对江彤月招招手,道:“随我走。”
江彤月就拉着坛子跟白小玉走,在街上转了半天,便进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那小院不算很大,却很精致,里面家具很新,显然刚置办不久,江彤月被白小玉拉着看了一圈,道:“这个做什么?”
“刚买的宅院,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再换。”
“你哪来的钱?”江彤月有些吃惊。
白小玉道:“你应该问我什么时候没钱,”他侧头看着江彤月道,“我隐姓埋名在中原这么多年,自然有的是钱,肯定比你那箱李过送的金子要多个几百几千倍。”
他竟然还记着李过的金子,江彤月失笑,道:“好,你是大金主,奴家下辈子就靠你了。”
白小玉也笑,轻挑的用手指挑起江彤月的下巴道:“那也要让爷我满意了网游之镇魂挽歌。”说着就要往江彤月唇上亲,被江彤月推开了,毕竟还有坛子在。
三个人在新宅子中安顿下来,坛子的情绪一直不好,江彤月去买菜时特意买了串糖葫芦哄他,这才到厨房做饭,白小玉难得替江彤月当下手,江彤月让他切白菜丝,等一下拌着吃,一再强调要切细一点,心想,这一小颗白菜心有的他切的,却不想,刚一转身,却听到身后“当当当”极快的切菜声,她有些惊讶的回头,就见白小玉挥刀如风,一会儿时间便将那颗白菜心切完了,而且刀功极好,粗细均匀。
她看着案上的那堆白菜丝。
“你怎么会这些?”
白小玉慢条斯理的将切好的菜心放进碗里,道:“我本来就会这些,我阿玛死时,我还是幼年,被带来中原给顾家做继子,什么苦没尝过,你信不信,我可以做出一桌寿宴来?”
白小玉从未在江彤月面前提过他的过往,此时轻描淡写的提起来,江彤月竟然听得心疼起来,毕竟他是皇家子孙,父亲的死让他的处境一落千丈,这里面的煎熬何止是身体上的。
她走上去自身后抱住白小玉的腰,道:“我错了,下次不让你做这些女人的事。”
白小玉转过身来,将她拥住道:“我乐意的,何况正因为有那段日子才让我无所不能,是不是?”他低头吻她,一下下的轻啄吮吸,在热气蒸腾的厨房里,两人靠在灶旁甜得像两块腻在一起的蜜。
直到…
“小玉,你闻到什么味道没?”轻吻变成了带着情*欲的深吻,江彤月好不容易自白小玉的拥吻中挣脱开,喘着气道。
白小玉低头又含住她的唇吮吸,道:“别管这些,先让我亲够了再说。”
“不对,是菜焦了。”江彤月猛然想到锅里还烧着菜,一把将白小玉推开,掀开身侧的锅盖,果然,烧在锅里的红烧肉已经焦掉了。
“全焦了。”江彤月叹息。
白小玉伸手将锅又盖上,自身后吻她的后颈,道:“焦了就买回来吃。”说着,拉住江彤月又吻起来。
一顿饭于是直接做进了卧房,白小玉只是在进卧室时对外面吃着糖葫芦的坛子道:“外面逛会儿去,然后买几个菜回来,记得,一个时辰后再回。”
坛子愣愣地应了一声,拿着白小玉扔给他的钱出去了,直把江彤月羞的想挖个地洞往里头钻。
一进卧房白小玉就一把将江彤月扔在床上,难得有些急切的将江彤月压在身下,开始脱她的衣服,说起来,他们扬州遇到后并未有过亲密,三年未见,也只在梦中无数次的想过江彤月。
江彤月却用力将他推开,拉着被子将自己裹住。
白小玉火烧火燎的,有些烦躁的说道:“怎么?”
“这样有实无名可不行。”江彤月道。
白小玉一怔,停下动作看着江彤月,转而又坐回去,道:“有实无名是什么意思?”
江彤月红着脸,道:“我毕竟是良家妇女,之前,之前是因为被你所迫,如今…,我又怎么可以听之任之。”
白小玉道:“刚才是你先抱我的。”
江彤月咬着唇:“只是安慰你一下而已。”
白小玉道:“难道不是勾引?”
江彤月道:“你肯定是会错意了妖神。”
白小玉抓抓头,想了想下了床去,道:“你等等。”说着披上衣服,竟然就出去了,留下江彤月裹着被子愣在那里。
只一会儿功夫,白小玉硬拉着一对老夫妇进来,老婆婆手里还拿着筷子,看样子是在吃饭时被白小玉硬扯来的。
白小玉进屋三两下把江彤月身上的被子扯掉,看她衣衫整齐才把她拉到厅里,那对老夫妇已经在厅里的上座上坐好,老公公嘴里还在嚼没吃完的饭菜,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白小玉和江彤月。
白小玉冲两个老人双膝跪下,同时也拉着江彤月跪下,道:“我们两人无父无母,清军入关时,逃难相识,并无媒妁之言,今日愿结成夫妇,望两位长辈作证,天地为媒,我白小玉与江彤月结百年之好。”
啊?江彤月都傻了,前面的老公公却笑了,道:“原来是这样,也不早说,吃着饭就被拉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这是喜事,既然两位都没了双亲,我们两个老人辈份上也当得,这肯定是要成全的,只是,我们,还有你们,要不要换身新衣?”
“不用,江湖儿女不在乎这些,只要情真便可。”
“要的,要的,这样不是委屈了姑娘。”老婆婆这时开口,人站起来道,“你等等啊,我家里还有我成亲时穿的嫁衣,等我拿来。”说着跑出去了。
白小玉性子乖张,本是不在乎这些名份,刚才江彤月提,知她也是故意开他玩笑,但她既然开口要名份,他便替她办到,反正今生已是非她不娶了,只是多少是随性而为,并没有想这么多,现在听要穿嫁衣,不由回头看看江彤月,然后便笑了,婆婆说的没错,他要娶的人,本该十里红妆,如今窝在这小院里,已是大大的委屈她了。
老婆婆拿来嫁衣,又来拿了红烛,把江彤月领到卧房里妆扮,老公公则让白小玉点上红烛,然后让他把他当年成亲的新衣穿上,略小,但将就着还行,没有锣鼓之声,却喜气洋洋,最后老公公也换上新衣,非常认真庄重的样子,弄得白小玉也紧张起来。
一个时辰已过,坛子跑了回来,看到屋里的架势吓了一跳,又看到白小玉穿着新郎的衣服,道:“主子,你是要和小娘子成亲?”
白小玉点点头,指着他买来的饭菜,道:“快把饭菜放下,出去买鞭炮。”
坛子看自家主子终于和江彤月成亲,心里欢喜,应了一声,就又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盖着盖头的江彤月被老婆婆扶出来,她本来真的只是跟白小玉开玩笑的,以前他总是那般强取豪夺,她是想为难他一想,不想,只一会儿功夫她竟然穿上了嫁衣。
是不是,有些突然?
耳边传来老公公的声音:“一拜天地。”她被一真手扶着朝门口的地方拜了拜,那只手是白小玉的,温暖有力,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回握住那只手。
虽然突然,但成亲了,多好。
拜完天地,白小玉执意在厅里掀开江彤月的盖头,盖头掀开,江彤月一身红妆,绝色倾城,一双眼盈盈的看着白小玉,白小玉一笑,眼里却跟着有泪花闪烁,这也许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最认真的事,近二十年的浮浮沉沉,终于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两人对视着,外面却响起鞭炮声,是坛子买了鞭炮回来,在院子里兴奋的又叫又闹。
“往事如梦,好在,”白小玉将江彤月拥过来,道,“好在,从这一刻开始我只是白小玉了。”不再是爱新绝罗.国欢。
只有江彤月能懂他的意思,靠在他怀中,道:“我的白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