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温家 琼州城的温家三小姐温叶,长得花容月貌亭亭玉立,但自小体弱多病都说她活不过十五岁。温家世代行医还出了几位宫中御医,此等精湛的医术却治不好自家小姐的顽疾,这事让温老爷甚为忧心,直到临终前都没有舒展眉头。 那年皇室内乱她正好十五,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年,琼州百姓都说这是温家老爷和老夫人对她最后的庇护,但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三年前,突然从京城搬回琼州老宅的温家才知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春色一片大好,两辆金丝楠木马车缓缓驶进琼州城,车厢上温家的族纹让街上的百姓们纷纷避让,恐怕一个不留神冲撞了吴越国首富的马车。 明日是立春,琼州位于吴越国南面,延续着江南素来的习俗。立春之日都要在自家的门壁上张贴宜春字画,所以今日街巷两旁的商贩摊子特别多,热闹非凡的叫卖声吵醒了马车内睡得香甜的温叶。 车窗帘子被掀开,温叶脑袋微歪,眼睛半眯向外张望,脸上带着几分慵懒的睡意,这两天坐马车赶路着实把她憋坏了,再不到地方她这身子骨可要散架了。 “晚照,是不是入城了?” 温叶没有收到女亲卫晚照的回复,同是亲卫打扮的晴空轻踢马腹上前,压低声音回道。 “回小姐,刚进琼州城,晚照去杏花村买酒了。” 温叶颇为无奈地抿了下嘴,杏花村是一家百年酒肆,各地都开了分店,琼州城那家分店就开在城门口,她还真是心急一刻也等不得。 “这丫头是嘴馋了,将马车赶快些,一月未归想四弟想得紧。” 晴空答应着,示意车夫将马车赶快些,只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温宅。马车稳稳停在宅院门口,温叶今日仍是一身青色衣裙,她带好淡青色面纱正要下车。晚照笑盈盈地挑开车帘,一手拎着两坛女儿红,一手扶着她缓缓下了马车。 晴空无视了晚照那一脸子的得意,她这时间倒是把握得正好,闲事正事一点都没耽误,许是轻功又精进了不少,找机会得试一试不能让她如此得意。 温家的老总管早就守在门口,他从温老爷接手温家时就是总管,做事尽心尽力,为人稳重诚恳,见三小姐下了马车连忙上前行礼。 “三小姐终于回来了,大公子十分惦记您那。” 温总管说完自觉不对,又慌忙补了一句。 “还有小公子也总念叨您。” 温叶垂眸一笑,迈步进了温家宅院,晚照脸上藏不住心事瞬间有些难看,刚想说上一嘴被温叶抢了话头去。 “你这酒别让碧霄看到,不然有你受的。” “主子放心,我让晴空拿着。” 突然被点名的晴空目光淡淡的,对温总管点点头跟了上去,伸出手指挑起酒坛上绑着的麻绳,默默接了过去。 温总管见他们走远重重吐了一口气,三小姐回来这温家上下都要小心伺候,他招招手吩咐下人将后面那辆马车上绑着的两个大箱子卸下。 温宅是坐北朝南四进四出的大宅院,三小姐的院子在最后面也是最大的,院中有独立的庭院和灶间,平日里温家下人很少出入十分幽静。 “晴空,酒放你屋可别偷喝!” 晴空没有理会晚照的话,径直往他的房间走去,晚照一怒正好心里有火无处发泄,手中的剑鞘握紧,抿嘴皱眉目光往温叶那边看去。 “主子?” “吃完午饭再比划吧。” 温叶话音刚落,只见晚照双手抱胸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温叶忍不住笑着摊了摊手,脸上写满:你又打不过他,现在动手岂不耽误了用饭。 温叶的回复气得晚照直跺脚,不过这倒是一点不假,她这三年确实没有在晴空身上讨到过便宜,这么一想一时泄了气,跟着自家主子进了厅堂。 “主子,温总管刚才失言,您为什么拦住我?” 进了内院没有外人说话也方便了许多,晚照想起门口那一幕实在忍不下去,她自小自由惯了最不喜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不过这点委屈比起主子整日的奔波劳累也不算什么。 “温总管也没别的意思,你何必较真。” 温叶将脸上的面纱摘下放在桌上,一边缓缓回着话,一边倒了杯茶慢慢饮着,她身子一点不见松懈但眼中尽是惬意享受。 “主子的身份特殊,他不该说让人误会的话。” 温叶抬手倒了杯茶笑着冲她勾了勾手,晚照脸上的表情一松坐了下来,随手将佩剑放在桌上,将温叶推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温家只有四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不声张没有人会在意。” 温叶的回答让晚照立马明白过来,怪不得当年温家匆匆出京搬到老家琼州来,温家下人众多却只带了温总管一人回来。原来当年的事情除了温家的三位公子外,这老总管也知晓三年前的事情,这样的人还是留在身边比较放心。 “是我考虑不周,主子教训的是。” 晚照虽称温叶为主子,但两人三年前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这几年又同甘共苦在各地奔波,两人情义早已超越了主仆,更像是并肩作战的姐妹一般,这等小事她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这茶要慢慢品才好。” 晚照嘻嘻一笑,抬手又倒了一杯吹了吹,勉强分了两口到肚,喝完还意犹未尽地举着茶杯咂巴嘴,样子十分逗笑让人见了心情大好。 “好喝,还真是有些滋味了。” 温叶的脸上仍是淡然的笑,当年温家的筹谋让她在那场叛乱中寻得一线生机,这也多亏了晚照的拼死保护。 两人相处四年多,温叶早已熟悉晚照的脾气,现在的晚照倒是比两人初见时规矩不少,就是改不了话多急脾气的性子。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温叶平日处理大小事务繁忙,有这么个人在身边也算热闹些。 “主子。” 悠闲惬意的时光总是短暂,温叶刚喝完一杯茶就有护卫立在院中禀报,晚照敛了笑起身将房门打开。 “何事?” “回主子,温公子要见您。” 这个时辰温家小公子温晨还在书房听私塾夫子讲学,来人只能是温家的大公子温言。温叶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面纱进了内室,她换好衣衫再出来时,温言已经坐在厅堂喝着茶。 温言见她出来抬眸注目片刻,眼中闪出一丝犹豫,终是压低了声音道。 “你,瘦了。” 温言还是不适应叫她三妹,至少私下里不愿说出那两个字,毕竟眼前的女子在三年前就已经不是温家三小姐了。 温叶没有介意这些,三年过去了他还是不习惯两人的“兄妹”关系,不过凭他多年行医察言观色的本事,人前装得倒是没有一丝破绽,私下如何她也不想再强求,毕竟她的内心里也装着一个人,这份留恋三年来从未减少半分。 “劳兄长挂念,许是沧州靠海与江南水乡的天气大不相同,小妹一时不太适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温叶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温言开始不自在起来,像是心里憋着话要与她说。 “凉州的事情还顺利吗?下次你就不要奔波了,我一并去了就好。” 温叶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她去凉州一向是另有目的,按理说这三年他不应该完全没有察觉,今日突然问起看来他的心事与朝堂有关。 “常规的查账不会太费心,大哥刚从幽州回来,钱庄和酒楼的帐可有疏漏之处?” 温家世代行医各地都有温家医馆,这三年倒是由温叶着手做起了钱庄的生意,其他产业自然不用说了。 温言摇了下头,为了减轻她的负担,这半年来他已对温家产业熟稔于心,查账的事自然难不倒他。只是温言这次出门听了些朝堂的消息让他有些心慌,心里的话再也憋不住,他避开那些弯弯绕直接问了出来。 “听说今年的春闱衍帝恢复了殿试,此举是有什么目的?” 温叶愣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这一年来温言对朝堂的事是越来越关心,既然他开口问了她也不好随意搪塞过去。 “嗯,今年的前三甲都是出身寒门,陛下利用这次春闱招些近臣也是好事。今日我刚接到陛下密召,三日后要去趟京城,琼州这边有劳兄长了。” “陛下要亲政了吗?” 温言自知此事他不便过问,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温叶摇了摇头,她确实也不知道,许是要紧事吧,毕竟她有三年没有踏进京城了。 温言皱眉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这三年来她为辅佐衍帝整日奔波,衍帝继位三年以来江山稳固不少,现在开始着手培养近臣,若是能许她自由之身,他还是会如少时一般想照顾她一生一世。 “我去灶间看看午膳备好了没,这个时辰夫子的讲学应该结束了,四弟见你回来一定高兴极了。” “好,我这就去。” 温叶见他突然展颜也淡淡一笑,温言对她的情意她一直了解,但她对温言只有兄妹之情,三年前温家与她又多了救命之恩,看来这份恩情她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温叶进来的时候,温家四公子温晨正在翻弄她让人送过来的两个箱子,只拿出了半箱子的东西就摆满了内厅,上到珍贵的古玩字画下到新奇的小物件,真是应有尽有。 “四弟,姐姐带来的礼物喜不喜欢?” 温晨见温叶来了欢喜不已,将手里的名家字画塞到下人手里,一蹦一跳地迎了过去。 “三姐最好了,我都喜欢就是太多了!” 温叶摸了摸他松软的头发,三年前还是个十岁孩童,现在已经是个俊秀的小公子了。温晨露出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走,我们吃饭去。” 温叶说完牵起他的手往膳厅走,三年前她就与这孩子颇为投缘,如今更是亲如姐弟,这也算是她三年来倍感欣慰的事了。 ------------ 第二章 入宫 名贵的龙涎香萦绕着整个寝殿,吴越国的三公主楚娉婷已然熟睡良久,红色的纱幔随风轻轻飘动,几缕青丝披散在白皙的脖颈处,明艳妩媚的面容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动人心弦。 屋外忽传来嘈杂的声响使她从睡梦中惊醒,金棕色的瞳孔瞬间放大,刺眼的火光让她顾不得身上微湿的衣衫,伸手将床栏上的红色外衫披在身上,慌乱穿好鞋子奔下了床,这时门外响起熟悉的呼唤声。 “主子,主子!” 楚娉婷还未来得及推开房门,晚照已从外面踢掉门闩闯了进来,不由分说拉起她冲向屋内的密室。两人在密道中一路前行不敢耽误半分,半个时辰后爬出密室已身在皇宫之外。 楚娉婷手扶树干大口喘着粗气,此时的皇宫早已光火冲天分不清黑夜白日,两人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紧闭的城门。高高的城楼上响起极尽癫狂的笑声,只见身穿红色华服的女子从城楼上跳下缓缓坠落…… “不要!” 温叶惊呼着从睡梦中醒来,湿透的衣衫提醒着她梦境的残酷,她用胳膊支撑着身子缓缓坐起,转头望了眼案几上燃尽的安神香,这三年来她的梦魇越来越重了,看来这沉香的量还要再加些。 “主子,你又做噩梦了。” 门口传来晚照的声音,练武之人耳力极好,她就睡在隔壁听到动静很快赶了过来。 “我没事,你回去睡吧。” 晚照不放心还是执意要进来,温叶拗不过她起身开了门。晚照命人沏了壶安神茶,又帮她将湿透的内衫换下,见她煞白的脸有了血色这才松了口气。 温叶看着自己一身纯白,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这三年她按照温家三小姐的喜好伪装自己,红衣早已被素色取代,即便是内衫也是清一水的白色。 “歇着吧,这才四更天,明日就回京了。三年了,有些事终是躲不过也该面对了。” 晚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跟着主子将近五年,主子的一颦一笑她比谁都懂。温叶比她年长两岁,三年来她看着主子从一个养尊处优的三公主,一路成长为黑白两道通吃的女中豪杰。 近一年来,向家的少主晴空都甘愿听她差遣,眼看她的势力一天天做大,本是值得骄傲高兴的事,但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 “主子,若圣上能独掌大权,我愿随你归隐山林。到时主子不必再做温家小姐,我也不是向家的家仆,我们都做最真实的自己!” 温叶知道她是好意,但世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伴君如伴虎,她若想有朝一日全身而退,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你到时可别舍不得晴空。” “主子放心,到时我一定嬴过少主,他说过只要我打赢了他,就还我自由身!” 晚照一心向武,对男女之事一向不太敏感,完全没有听出她话中暗指别事,还爽朗一笑拍了拍温叶的肩膀。 温叶扯了扯嘴角,开始同情那个武艺超群的向家少主来,他喜欢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呆子,真是难为他了。 几日的连绵细雨耽误了不少行程,温家的马车终于驶进了京城,温叶不敢怠慢直接入宫去见衍帝。三年了,她又回到这爱恨交织的地方,熟悉街巷让她忍不住将车窗帘掀开半边,细细辨认着这座城每一处的变化。 这三年来,京城的温家产业一直由温家二公子温简在打理,温简虽没有大公子温言的医术高超但对药材颇有研究,温叶一直觉得让他去当商贾未免大材小用。 不过温简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对他而言,这与人打交道的事倒是比坐堂看诊更有意思,而且这效果也是不错。 温家三代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妙手仁心乐善好施,如今开了钱庄酒楼饭庄茶坊自然不会门庭冷落,尤其是在这繁花似锦的京城。 承其情,受其意,感其恩。生老病死之事谁家都避免不了,上到皇亲国戚朝堂大臣,下到地方官吏商贾百姓,大家都愿意去温家产业花费一番。 温叶半眯着眼睛出神,一俊朗男子从道口的牌楼处打马而来,她空洞无光的眼眸一瞬间明亮起来,好一位鲜衣怒马的翩翩公子。 只见他飘逸的银发高高束起,一身墨色骑装干净利落,胯下的骏马格外健硕,一人一马在长街上翩然而过,引得街上的人们纷纷侧目。年轻女子更是满脸娇羞,纷纷引颈而望,盼着那少年的目光能为自己停留半刻。 “停车!” 马车缓缓停在热闹的京城大街上,温叶已顾不上其他,扯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望向男子离去的方向。 “主子,您怎么样?” 晚照急忙拉住手中的缰绳,轻轻撩起斗笠上的白纱,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的,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瘪着嘴看了眼走在前面带队的晴空,这次的赌约她又输了,少主还真是和主子一样,真会揣测人心知其弱点,她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开始心疼起来。 “是他,墨......彦......” 温叶终于回了神,她贪婪地盯着街角最后一点身影,随即收了目光将车帘放下,身子一瘫只觉脑袋嗡嗡直响。她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失态了,转眼已过去三年没想到她刚一入京就再次碰到了他,幸好脸上的面纱一直戴着未曾摘下。 “主子应该高兴才是,三年前成阳侯府小侯爷为您一夜白头,此事半年后开始做起了纨绔,他对小姐还真是痴情。” 晚照的声音隔着纱帘传了进来,不高不低正好让温叶听见,这事温叶倒是略有耳闻。墨彦对女子向来敬而远之,对于主动上前示好的千金小姐,他更是表现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要说三年前全是受了她的影响还真不太信,这里面说不定有隐情,这样看来还真得好好让碧霄查查。 “那些谣言我才不信,你真当他是个死心眼吗?当年他就远远见过我一面,甚至连御赐的婚约都差点毁了,怎么会真的把我放在心上?” 三年前她是父皇最宠爱的三公主,身份尊贵风姿绰约,世间男子无不倾慕。墨彦是成阳侯府的小侯爷,是太后唯一的亲侄孙,也是吴越国最出色的少年英才。两人在径山的半山亭偶遇,从小好颜的她被墨彦好看的皮囊深深吸引了去,一颗十五岁的少女心悸动不已,搅得她寝食难安。 回宫后她吵着让母后办宫宴偷看了好几回,还死皮赖脸地求父皇为她两人赐婚,这恐怕是她自小做得最出格最失礼的事了。 谁知墨彦居然不太乐意差点抗旨,父皇只好将婚期延后,一年后就是震惊天下的二皇子夺嫡之乱,她险些身死被温家所救成了温家三小姐。 “主子别不自信,这事京城都传开了,若不是实情墨小侯爷早就怒了,又怎会让此事传到现在?” 晚照的话打断了温叶的回忆,她只是苦笑了下,墨彦这朵高岭之花若是真的那么好摘,四年前她就嫁进成阳侯府了,说不定两人的孩子都会满地跑了。夫妻恩爱儿女双全,那画面想一想就美好,那可是她一直以来向往的生活。 “来日方长,进宫要紧。” 温叶已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方才的失态让她有些烦躁,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三年都忍了何必急于一时,若是让人拿住了把柄就不好办了。 晚照也不再提及此事,不多时马车已穿过热闹的街市,行至一僻静的小巷,一处雅致的大宅院映入眼帘,门口的匾额上赫然写着“温府”两个大字。 “主子,前面就是先皇赐给温家的府邸,三年间已经陆续换上了我们的人。” 温叶掀开车窗纱帘抬头瞧了一眼,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气,真没想到她离开京城居然还会回来。若不是陛下召见她绝不会擅自回京,不是她不敢面对往事,而是离皇宫太近难免会让帝王生出戒心。 “你先回温家,我进宫让晴空跟着就行。” 晚照毕竟在宫里住过不少时日,她带了面纱又刻意改了平日里走路说话的习惯,况且温家三小姐常年病在房中,又怕凉风常年带着面纱,那些年也就她的相邀才会出来一聚,除了至亲基本没人见过她的面容。 而晚照不同,她毕竟跟在楚娉婷身边两年,若是让当年幸存的宫中老人认出来,那可就有点麻烦了。温叶一向不喜杀戮,能少沾的血她一般不会去主动惹那个麻烦。 “好嘞!” 晚照欢快地答应着,轻踢马腹又跑去杏花村买酒,毕竟愿赌服输这点酒钱她还是输得起的,不过这次她不光是去买酒还有别的目的。 酒肆里的酒客往往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七十二行什么人都有,最是吵闹也最适合打探消息。她正想听听这京城里的奇闻异事,兴许能听到几件关于墨小侯爷的事,毕竟他做纨绔也有两年多了,坊间总会传些有趣的故事。 这不,刚到酒肆的晚照就听到件惊世骇俗之事,原来这京城的纨绔不止有公子,居然还有一位新晋的“女纨绔”。 ------------ 第三章 面圣 马车缓缓驶进宫门无人阻拦,看来衍帝早已为温叶安排好了一切,他们从皇宫东门先进皇太后寝宫,下了马车再入只有一院之隔的勤政殿。 温叶抬眸望着红砖绿瓦金屋顶的殿宇,一切都如此熟悉又那么陌生,恍惚间犹如隔世,而那些“前世”的日子是再也回不去了。来到勤政殿前,她佯装整理衣衫略微停下了脚步,身后两步之外的晴空立马上前。 “晴空,你在殿外等我。” “小姐放心。” 温叶点点头随着门口的小公公进入殿内,晴空握紧手中的佩剑立在门口。两人进宫之前早已约定,温叶入殿超过半个时辰未出便是有了变数,若真走到那一步只能出动宫中的暗卫了。 勤政殿是三年前皇宫大火之后,仓促收拾出新帝批阅奏折的临时居所,没想到这地方居然会留存至今。 小公公将温叶引进殿内就退了出去,她忍不住环顾四周细细打量一番,朴实无华的陈设三年来居然没有一点变化,这让她一下子记起那些不愿回忆的往事…… 三年前,吴越国先皇禹帝正是春秋鼎盛,刚到不惑之年。二皇子忤逆谋反毒害了皇太子和贤皇后,禹帝一病不起不到半月就撒手人寰。温叶本是三公主楚娉婷,她是贤皇后的小女儿,而皇太子正是她的亲哥哥。 当时那场血雨腥风的皇室内乱,使得三公主一下子失去了双亲和兄长,她本也难逃厄运,幸得金兰姐妹温叶替她身死躲过一劫。但老天没有给她任何悲痛的时间,面对动荡的朝堂她毅然决然地肩负起辅佐新帝的担子。 已故的皇太子一直是先皇有意培养为储君的嫡长子,而这临危受命的四皇子楚衍初登大宝,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苦心经营,若是没有背后势力的支持很难有所作为。 “朕初继大位,所信之人不多,皇姐一定要帮我啊。” 温叶当时看着面前忐忑不安的十三岁少年,若他真的是可堪重用的仁君,她不介意做一支藏在暗处的利箭。 “陛下放心,民女定竭尽所能为陛下铺路。” 三年前温叶许给楚衍的承诺犹然在耳,那日正是在这勤政殿内与他开诚布公地彻夜商讨,如今她真的做到了,但愿日后楚衍是她所期盼的仁德之君,也不枉她这些年的奔波劳苦。 “皇姐清瘦了不少,朕真是愧对父皇啊!” 人未到声先到,衍帝浑身上下无不透着春风得意。温叶连忙摘下面纱,俯首行礼不敢怠慢,衍帝上前一步拉她起来,她还是坚持拜了君臣大礼才肯起身。 “陛下越发知礼数了,借皇太后之名宣世家小姐进宫,可谓名正言顺。” 衍帝笑着摆手为温叶赐座,他哪里听不出皇姐话中的意思,今日特意选了勤政殿与她会面,就是怕她会怪罪自己这次做事的鲁莽。 “朕还是太急了,不过也不怕,皇姐现在可是富甲一方的温家三小姐,这秀外慧中的美名早就传到京城来了,母后要见一见也说得过去。” 温叶自然知道此事,这三年温家风光正紧,说穿了还不是为了给楚衍挣银子。光说重建被大火烧毁的皇宫,已经用掉了国库里一半的存银,又赶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免了百姓半年的赋税,国库早已空虚见底。 楚衍刚登基没有任何世家支持,国事也交由太皇太后和首辅大臣处理,没有实权和近臣,自然没办法补上国库这么大的窟窿,那温叶只好想招儿填补了。 不过温叶再能干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世家小姐,突然被皇太后招进宫必然引起朝堂那些老狐狸猜疑。她现在的身份鲜有人知,毕竟自小生活在宫中,为免露出破绽还是远离京城为好。 “陛下,如今民女是温家三小姐,未出阁的女子突然被召进京入宫,还是太过招摇了些。” “是朕思虑不周,日后还要向皇姐请教。现在殿中只有你我二人,说话自在些也无妨。” 衍帝神色轻松自然,说着宽慰她的话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抬手端起魏公公送来的参茶慢饮。温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得不兵行险招用话来激他,若是有阴谋必会在激烈的言语中露出马脚。 “既然陛下这么说,民女就直说了。陛下的一言一行皆关乎百姓,万不可生了私欲乱了朝纲!” 温叶故意把话说得强硬些,但脸上的笑意未减半分,在旁伺候的魏公公惊得一身冷汗,端着茶点盘子躬身站着不敢近前。 魏公公自小跟在楚衍身边服侍,眼看楚衍从不受重视的四皇子到的一国天子,自沧州行宫到京城皇宫,他一直跟随左右决心誓死效忠。 这三年来,群臣虽不敢公然在朝堂之上给衍帝难堪,有些心高气傲的内阁大臣暗地里却没少编排挤兑他,但温叶这般公然顶撞陛下的真是绝无仅有。 温叶不等衍帝回话,态度缓和了些继续问道。 “陛下到底有何等大事,为何派暗卫传信与我,非要入京见面?” 四皇子楚衍自幼长在沧州的皇家行宫,性子温吞怯弱不争不抢,再过四年他就要及冠亲政了,温叶总有放手的一天,她今日倒要看看这三年来,楚衍有没有练出些天子的威严,可眼下她只能失望了。 “没什么大事,这次春闱朕得了三位能臣,想让皇姐帮朕过过眼!” 衍帝非但没有恼怒还一脸兴奋的样子,他完全没有在意温叶稍显强硬的语气,觉得三年的时间没有让两人太过生分,反而笑得更加灿烂。 “这,怕是不妥吧。” 温叶怔愣在那里,自古女子不可妄意国事,这是在试探她吗?温叶心里开始盘算起来,楚衍突然的入京召见早已让她心生疑惑,一时之间她也揣测不出圣意。 眼下楚衍刚添了他在朝中的近臣,朝堂之上势必又是一阵权势利益的争斗,她的身份若是在这时暴露,对楚衍来说没什么好处。现今见他说话坦坦荡荡,倒看不出此次召她入京有何算计,看来这个小皇帝长大了不少。 “皇姐放心,后天的宫宴朕已备妥,明日皇太后的帖子就会送到温府,这事就这么定了。” 温叶不再推迟领旨出了勤政殿,从进去到出来只一柱香的工夫,这让一向冷静的晴空心里也满是疑问,忍不住走上前问上一句。 “小姐可好?” “还好,出宫吧。” 两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后出了宫门,皇宫人多嘴杂怕隔墙有耳,自然不便多说。马车出了宫行至无人小巷,温叶挑起车帘吩咐晴空去查下后日宫宴的事情。 晴空皱眉想不通衍帝此番行事的用意,若真是存心试探还是早做准备才好。 “小姐,我一直想不通当初您为何创建‘半山亭’,只是为了辅佐衍帝吗?” 晚照闲时常与晴空说起五年前的事,那时温叶还是身份尊贵的三公主,整日过着锦衣玉食,万事都有人伺候的日子,她喜好晚照欢快的性子,两人都心思单纯真诚待人,所以私下关系极好。 之后就是那场皇室内乱,当时晴空也是急得不行,听到消息就带着人马从凉州赶了过来,可惜路途遥远到京城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万幸两人都没有性命之忧。近年来晴空与温叶接触多了些,也明白了晚照为何对她这般忠心。 有些人生来就是强者,养尊处优的三公主竟然让温家成为京城首富,还建立了暗中辅佐衍帝的暗卫组织“半山亭”。她万事都能筹划周全,做事果敢心细,又知人善任,其魄力远胜于一般男子,让他很是服气。 温叶没有直接回答,一只白皙的右手从车窗纱帘伸出,弯曲手指往一条悠长的小巷子深处轻轻一指。 “巷尾那家桂花糕晚照最爱吃,你不去买些回来吗?” 晴空敛眸不语,他知道刚才多言了,匆匆跳下马去,身影消失在巷子里,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个纸包。 “晚照说过,小姐也爱吃。” 温叶伸手接过两包桂花糕,心底生出些许暖意,眼下她倒是想跟晴空多说说心里的想法,毕竟有向家少主帮忙有些事她会省力不少。 “晴空,我愿做衍帝手里的那支利箭,不单单是为了楚家的江山,更是为了百姓难得的太平日子。” 车轮又重新滚动起来,晴空默默拉紧手中的缰绳,牵着马跟在马车旁慢慢地走着。他留在温叶身边本是有私心的,眼下君心难测,若是违反皇权下场注定凄惨,京城不比四大州郡向家渗透的势力远不如其他各地,这让他心里一时没有底气。 “小姐有没有想过,这利箭终会有破损的一天,您还是要为自己早做打算。” 温叶微微一笑掀开纱帘,这话可真不像向家少主所言,许是晚照这一路没少扰晴空清净,居然让他来当说客。 “我也不知在这条路上还要走多久,有你们陪着我很是安心。这些年是我们楚家欠你们向家的,你和碧霄若有所求之事,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晴空颔首抱拳,他今日能听到小姐的肺腑之言实在难得,她与晚照多次同生共死两人最为亲密总会说些体己话,他又是何德何能得小姐如此信任。 “小姐言重了,已故的贤皇后对我们向家有大恩,眼下这些事不算什么,不过若他日有求于您必直言不讳。”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推辞,温叶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他的坦诚,向家与母后的交情她知道的不多,那年晚照入宫与她相伴多少有所耳闻,不过详细的事情他们这些小辈都是不知晓的。 ------------ 第四章 宫宴 宫中的咬春宴设在申时,温叶一大早就起来开始准备,从琼州带过来的两大箱子衣服七七八八都被她试了个遍,接着又是梳头打扮一番,丫鬟们忙忙碌碌的一直折腾到晌午。 晚照对女子的妆扮一向不通,府中总管派来几个手巧的丫鬟进去服侍,她也就闲了下来在院子里看着话本,不过这嘴巴倒是没停过。 “主子为了墨小侯爷还真是煞费苦心,纨绔子弟整日吃喝玩乐哪会对宫宴上心,以小侯爷平日的做派今日未必会入宫,你又何必告诉她那?” 晴空立在一旁与她搭着话,时不时往话本上瞥上几眼。 “我一向有一说一,不会说假话。” 晚照听晴空这么一说,放下话本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她家少主一向实诚,倒是没什么不好,就是有时候不知道变通。 “不是让你说谎,捡些能说的说,只是瞒着又不是骗人。” 晴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默默记下了这句话,日后晚照回忆起来今日的对话,当真是后悔不已。 温叶最后选了一件金丝蝶碧青色外衫,搭配交领白衣加青白相间的罗裙,梳了个垂鬟分肖髻再配了套玉兰花流苏步摇,算是比较满意地出了屋门。 “主子今日真好看,不过还是红色留仙裙最衬您,可惜……” 晴空轻咳了下,晚照自知失言赶紧闭了嘴,只怪昨夜她贪杯多喝了半坛杏花汾酒,不然以她的酒量两坛女儿红正好。她止了刚才的话语,眼珠子一转立马接上话头。 “可惜啊,今日的宫宴是圣上为太皇太后举办的咬春宴,御厨们可是从四更天就开始忙活,我是没有这口福了。” 温叶全然没有在意,晚照私下嘴瓢倒是常有的事,不过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冲到前面的也是她。 “咬春宴?晴空,你让院里的总管去库房,把我从琼州带的上好春茶都拿上。” 晴空应了声跑出内院,温叶轻叹了口气,还好她准备得够充分,不然就这么空手去赴宴,岂不是丢人丢到皇奶奶那去了。 晚照当下来了兴致,随手将话本子卷起往后腰一别,一副逗乐子的样子款款而谈起来。 “主子,这次宫宴不但请了四品以上的官员还有各世家的子女,都说是皇太后私下为圣上选妃那。” 温叶噗呲一笑,楚衍怎么选也不会选她,但她的真实身份鲜有人知,今日一去怕是要传些闲言碎语来。 不过皇太后要真看上了她也好办,皇太后一直是个性情柔顺的病美人,心肠软又凡事操心不得。 当年温叶带着向家人,亲自去沧州行宫将父皇仅剩的唯一的儿子——四皇子楚衍,偷偷接到京城入宫称帝继位,以防这天下大乱。 过了半年,楚衍才将他出身商贾的母亲和五公主楚天娇接到宫里,分别被封为皇太后和娇长公主。 在沧州行宫的时候,皇太后柔弱的性子加上低微的身份常被管事的苛待,入了宫就事事听楚衍的也省了心,这三年调养身子听说是好了许多。 晚照回房拿了件淡青色的披风递给女护卫晓春,入宫的事她不能随行只能安排手下去,宫宴一向到入夜才会结束,初春的晚风微凉还是备着点好。她难得见温叶兴致这么高,一想到是因为某人的缘故也不再纠结了,毕竟人活着开心最重要。 “主子今日高兴啊,说话也有活力了,心里欢喜得紧吧!” “嗯,是啊。” 温叶羞涩一笑,确实如此,不过她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温家三小姐,没指望墨彦对她有什么好印象。 今日的咬春宴设在了御花园,虽是后宫之地不过衍帝年纪尚浅还未立后,这两年才收了两位心仪的言官小姐封为美人还未有子嗣,眼下吴越国的后宫很是凋零,难免会有宫宴选妃的说法。 温叶来得不早不晚,她今日仍戴着青色面纱,微微一礼坐在了女子落座的侧席,未出阁的女子多数都会手持团扇遮面,也有与她一样戴着面纱的,她坐在其中倒不会显得特别明显。 女子的对面自然是男子的席座,年长的大臣们靠近正席,其他的位子上坐着的都是世家公子,还有这次春闱前十的青年才俊。两席间隔着很远的距离,温叶一时分不出哪个是新科状元,细细看去也没有发现墨彦的身影。 温叶落座不久,皇太后扶着太皇太后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女进了御花园,衍帝被一群大臣簇拥着走在后面,温叶随着众人起身行大礼。再落座时,她远远瞧见正席坐着意气风发的衍帝,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分别落座两边的侧席。 衍帝说了几句客套的官话就吩咐魏公公开了宴,宫宴一般都是先歌舞曲艺助兴,之后才是真正的开席吃酒,不到入夜是不会散尽的,如此说来还真是个体力活。 “皇帝,今日怎么没见娇公主?” 太皇太后一直对这个恃宠而骄的五公主楚天娇喜欢不起来,不过楚天娇倒是殷勤得紧时刻想讨她欢心,今日没见她倒有些不适应。 “回皇祖母,皇妹年后回沧州行宫小住,昨儿派人回话要过几日才回。” 衍帝今日依旧是春风满面,眉宇间都是笑意,一旁的皇太后却是惶恐不安。 “太皇太后勿要动怒,是臣妾平日太过纵容她,都是臣妾的错。” 当朝皇太后不过三十有余,出身沧州船商,小门小户身份卑微,说话自然没什么底气,对太皇太后更是连一声“母后”都不敢称呼。 “哀家没说要怪罪她,五公主打小在沧州长大回去看看也无妨,这咬春宴本是你们的心意哀家怎会不领情,长公主年初行了及笄礼,等她回来可要问问有没有心仪之人。” 还未等皇太后回话,太皇太后已转头与衍帝热络地说起话来,连服侍的宫女们都看出她今日的兴致很高。 “墨彦那小子今日会来吗?” “皇祖母放心,京城西面的径山猎场他可是早就想去。” 太皇太后听了脸上笑开了花,还是年轻人有法子,她一年到头也就元日的时候墨彦能主动入宫,要平日想见他非说自己病了不可。 “哪个是陛下说的温家三小姐?叫过来让哀家看看。” 衍帝欣然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压低了声音回道。 “皇祖母您看,女席最后一排穿青色衣裙的就是她,听说前儿入京两人就遇到了,也算是有缘。” 温叶远远看着他们交谈甚欢,多少有些羡慕,一直以来皇奶奶是最疼她的。太皇太后本是墨家之女,如今本家唯一的亲侄孙墨彦,文武全才那真是得盛宠。但若是三公主来了就得排第二,三年前禹帝能同意她与墨彦的婚事,墨太后的应允可是至关重要,这门婚事她当年可是颇为满意的。 正想着衍帝已命人将温叶请了去,她淡然一笑起身跟了过去。此次入宫温叶完全没有把握瞒过太皇太后的眼睛,毕竟这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墨氏可不简单。 墨氏是已故先皇禹帝的生母,太上皇的结发之妻。她本是护驾有功的侍卫亲兵墨指挥使长女,从世子妃到太皇太后,一步一步尽心竭力帮助自己的夫君。 墨氏年轻时曾经上过战场,与还是世子的丈夫并肩作战击退敌军。她当太子妃期间孝谨温顺,侍奉当时的太后和皇后,尽心周到深得皇后欢心,她的夫君自然对他格外的偏爱,继位后就立她为皇后。 之后禹帝继位成为皇太后,她本是过着母慈子孝颐养天年的太平日子,直到三年前禹帝的突然崩逝朝堂再次动荡不安,墨氏不得不联合朝堂老臣辅佐新帝,稳住朝纲巩固皇权。 温叶行了大礼落座在太皇太后身侧,她偷偷端详了楚衍一番,只觉他意气风发比前几日还要精神,倒猜不出今日邀她前来的目的。 衍帝感受到了温叶的目光,忙命人将新上的菜品端到太皇太后的桌席上。 太皇太后正大方打量着温叶,对眼前温婉秀丽的女子很是满意,只是蒙着面纱不得见全部样貌,且眉眼间十分眼熟两人似乎见过,她还未来得及多想就被衍帝打断了思路。 “皇祖母,这是您爱吃的春笋鱼糕。” 太皇太后收了视线,宫女先试了毒无碍后,方才放心送了过来,太皇太后夹起咬了一口。 “嗯,还是那个味道,温姑娘也尝尝看。” 温叶莞尔一笑,别过脸去稍稍掀开面纱,夹起一片鱼糕放入口中,熟悉的味道溢满整个口腔,每年春季去皇祖母寝宫用膳都会吃到这道菜,转眼已经三年未吃到了。 “软嫩弹牙的鱼肉搭配爽脆的春笋,很是鲜美!” 衍帝看着两人交谈甚欢很是欣慰,这咬春宴算是没白办,不过今日最重要的人却姗姗来迟,墨彦一向如此能来就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了。 “你喜欢就多吃点,娉婷也很喜欢这道菜那,听陛下说你是她的至交好友。” 温叶本想从容应对这一切,但见到至亲之人依然惦念她还是心生感触,眼眶紧紧湿润起来…… ------------ 第五章 重逢 温叶连忙夹了口带着红辣椒的菜肴来以此掩饰,却不想真的被辣椒呛出了泪水,憋得满脸通红。 “咳咳......” “你怎么了,这是?” 太皇太后见温叶咳嗽不止,心忽地一下揪了起来,听闻温家三小姐身子不好,难道传言是真的? 温叶忙用帕子捂住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看来她今日是逃不掉这殿前失仪了。 “快端茶水来,吃不了辣还逞能。” 一低沉的男子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温叶刚刚平复的心顿时被搅得心神不宁,原本就红晕的脸颊更加绯红。 “侄孙墨彦见过姑奶奶。” 众人闻声而望齐齐抬头,墨彦已行完礼直起了身子,飘逸的白发随意地用白玉冠束着,暗云纹白罗长衫配上湛蓝色的内衫和腰封,无不透着洒脱随意,像极了天上下凡的仙人,引得席间的女眷们惊呼不已。 温叶已饮了茶止住了咳却忘了藏情,她见来人果然是墨彦,眼带泪光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看,随即欢喜一笑如百花开放般娇艳,本就明媚的眉眼更加鲜活生动。 坐在前排席位上的世家公子顿时春心荡漾,如此佳人若是摘下面纱必定美艳动人,纵使是的病娇美人,他们也愿意娶进门供养着。 “你这孩子,怎么才来!” 太皇太后笑着将他招到近前来,墨彦不慌不忙地一一行礼再坐到太皇太后身边,面对温叶的深情注视他着实吃不消。 “非礼勿视,这位姑娘一直看着在下,似乎不合礼数。” “墨小侯爷见谅,是民女唐突了。” 温叶慌忙收了目光起身行礼,她记得与墨彦第一次见面时他也说了这句话。 那是四年前在径山的半山亭,墨彦松散着乌黑的头发,脸颊因登山而犯红,随手捧起山涧的泉水洗面。一阵凉爽过后,他用力甩了甩脸上的水,不经意间露出肆意的笑容,如阳光的碎片尽数洒进了她的心里。当时她远远站着看直了眼,墨彦就对她说了句“非礼勿视”。 “免了。” 墨彦随意回了一声别过脸去,夹了几口菜就开始饮起酒来。太皇太后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慢悠悠地吃着菜不发一言,但在场的宫人都看出她颇为在意两人言语。 “来人,给温姑娘上些江南菜。” 太皇太后招呼宫女将温叶面前的辣菜换掉,关切地询问道。 “看你不擅食辣,是江南人吗?可曾婚配?” 温叶放下手中的茶盏,随声回复。 “回太皇太后,民女的祖上是琼州行医的温家,民女年芳十八尚未婚配。” 太皇太后听完欢喜不已,这姑娘真是乖巧懂事,知道她爱听什么,她摆了摆手让温叶坐近些。温叶大方行礼走到近前,墨彦突然冷笑随即说了一句。 “琼州医女?那我便是京城纨绔了。” “墨子成,你闭嘴!” 太皇太后听言气得涨红了脸,墨侄孙平日虽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但也是知礼数之人,今日许是看出自己安排他相看女子,所以才故意表现得如此放荡不羁。 “姑奶奶别叫我表字,我不喜欢。” 墨彦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从入宴到此时已喝了十杯有余。 “这字是你父亲给你取的,哪里不好?” 眼见两人言辞激烈起来,近身伺侍的宫人越发惶惶不安纷纷站远了些,这三年来墨小侯爷的脾气秉性变了好多,没少惹太皇太后生气。 “没说不好,就是不喜欢。” 墨彦慢悠悠地饮了一杯酒,太皇太后最不喜他这般敷衍的说辞,年后的及冠礼就问过他的意见,当时也没说不好,今日却说不喜欢,这取表字岂可如同儿戏! “你这孩子诚心气我,你父亲给你取字的深意你可知道?好男儿不求功成名遂,整日消磨时光有何益处?” 墨彦端看着手中的白瓷酒杯淡淡一笑,深邃的眼眸里透着一丝倦怠,歪着身子轻声言道。 “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姑奶奶怎知纨绔的乐趣?” “你自小聪慧,哀家说不过你,日后给你讨个闲差便是。” 关于这个问题太皇太后已向墨彦提了两年,他每次都以各种说辞搪塞过去。墨彦自然不胜其烦,但碍于祖孙辈分倒是没回过重话,今日当着外人的面突然提起略有怒意。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天子的辅臣众多,还差我一个?” 太皇太后微微皱眉,今日的侄孙说话越发没规矩,连她的面子都不给了。 “墨彦!这话有些过了,可别让有心之人听见。” 虽说墨彦是贴在她耳边轻言的,但还是免不了被身旁的温叶,听出个只字片语。 “非礼勿言,听闻温家多半是姑娘操持,必是个懂得权衡利弊之人,刚才的言语不会多说一句吧。” 墨彦坐正了身子,一双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看向温叶。 “自然。” 温叶垂眸回了两字不再多言,墨彦嘴角微微勾起,随即恢复如常。 “商人重利,不可轻信。” 墨彦淡淡说着,仍是一副慵懒洒脱的样子,温叶再迟钝也看得出他的轻视,但耐不住心里对他的喜欢和亏欠,只轻轻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宴会墨彦再没有开口,只是一杯一杯地饮着酒,却不见一丝醉意。太皇太后看他如此不成器心里生火,眼不见心不烦,早早起身回宫躲了去,宫人们也退了大半,桌席上只剩下墨彦和温叶两人。 温叶没再敢逾越墨彦半分,见他像喝水一般饮酒,心里泛起了一丝好奇。她偷偷饮了两杯,开始犯起头晕来,这琼浆玉酿再好喝也不是水,他还真是海量啊。 咬春宴一结束,衍帝先送皇太后回了寝宫,转身去了太皇太后那里请安,劝解了半个时辰这才去,他到寝殿时已经夜深。 衍帝打着哈欠,揉了揉疲乏的肩膀,魏公公连忙上前为他松肩按摩。衍帝闭上眼睛歇着,想起今日宫宴还算顺利,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小魏子,你说朕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厚道?” 魏公公蹲下身子为衍帝捶着腿,男女情爱他自然不懂,不过太皇太后惦念墨彦的婚事倒是人尽皆知。 “若是此事真的成了,太皇太后那边自然欢喜,温家也是结了好亲家。” 衍帝粲然一笑,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温家那么大产业总不能落入外人之手。两人原本就有婚约,这也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况且太皇太后早就对墨彦为三公主守灵的事起了疑,今日定会看出些端倪,不过也不怕她老人家知道,毕竟太皇太后是最疼皇姐的。 “二更天了,陛下早些歇息吧。” 魏公公见衍帝的身子舒缓了不少,想服侍他早些就寝,明日的早朝定少不了群臣对选后一事的进言。 “掌灯吧,还有几本奏疏朕未看完。” 魏公公想劝衍帝保重龙体,见他已起身走到书案边坐下,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忙命人点亮殿内的烛灯,又吩咐宫人沏盏参茶过来,转眼打点好一切,开始立于书案前为衍帝研墨。 温叶带着晓春出了宫门上了温家马车,晴空和晚照骑着马一前一后护着,车轮缓缓滚动驶向温府。 “晴空,今日碧霄到京了吗?” 温叶略微疲累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晴空拉紧缰绳从队伍前面退回马车处。 “她到了,已在温府。” 温叶眯起眼睛吐了口气,有碧霄在她能轻松不少,自领旨入京到今日,这些天她的神经绷得太紧,多少有些撑不住。 “极好,正有件事找她办。” 习武之人耳力极佳,温叶的轻叹声尽收晴空耳中,小姐行事一向游刃有余,她已经好久没这么谨慎小心了。 “宫中可有变故?” 温叶知道晴空会有所察觉,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们。 “太皇太后怕是对我的身份起了疑,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 晴空正琢磨着此事的利弊,晚照轻踢马腹凑了过来。 “主子,宫宴的事我都听晓春说了,心里可真是憋屈。墨小侯爷今日太过分了,仗着他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孙,居然当面让你难堪!” 温叶她们一从宫里出来,晚照就与晓春打听着宫宴的事情,当她知道墨彦对温叶怠慢无礼,顿时气愤不已,忍不住指摘起来。 “无妨,确实是我失礼在先,我倒是觉得他说得已经很婉转了。” 温叶泯然一笑,心情好了许多。今日的他可比三年前话多,不过话锋还是一样的犀利,目光倒是比从前更冷漠了,不过见他满头银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倒是,小侯爷不近女色的性子是一点没变。” 墨小侯爷对待女子一向冷漠,那天在酒肆晚照就听到一件这样的事。御史台程大人家的小女程妙儿,仗着她兄长程暖鑫与墨小侯爷关系近,企图近水楼台结识墨小侯爷。 结果兄妹两人被墨小侯爷当众赶出了酒楼,小妹做下此等傻事差点让其兄长断了与小侯爷多年的交情。 “想什么那?快过来扶我下车。” 温叶唤回了晚照的思绪,马车已经停在了温府门前,晚照连忙下马扶她下车。 “主子,您是不是又看上小侯爷的脸了?这吴越国的美男子又不止他一个,要说长相我家少主也不差啊!” 温叶看了眼刚刚下马的晴空,故意提高了声音。 “真的?你也觉得晴空好看?” 晚照重重点头,晴空看在眼里心中一喜,她却补了一句煞风景的话。 “嗯,你们都好看,跟画里的人似的,我都喜欢。” ------------ 第六章 赠马 深夜的京城格外安静,不远处的街面上仍有几家铺子亮着烛光,晴空躺在翘起的房檐上喝着酒,一黑衣女子轻轻一跃落在他的身旁。 “怎么一个人在房顶喝酒?” 晴空没有抬头,听声音就知道是他的姐姐碧霄,两人静坐良久他才淡淡回道。 “没什么。” 碧霄抢过晴空手里的酒坛,饮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入口醇厚甘鲜,依旧是杏花村的女儿红。 “晚照的喜好还真是古怪,杏花村的酒当然是杏花汾酒最好喝,却非要喝他家的女儿红。” 晴空没有搭话,碧霄早已习惯他的沉默寡言,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弟弟啊,今日就是你的不是,人家说你好看还不乐意了?” “她把我跟小姐......算了,你不明白。” 晴空纠结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其中缘由,一个大男人被说好看倒不至于让他生气,只是在她眼里自己跟别人一般没有差别,实在让人不快。 碧霄笑了笑也不在意,她这个弟弟自小就是别扭性子,面冷心热,心思细腻,跟晚照大大咧咧的性子倒是互补。 “今晚你可是第一次失职,下不为例啊,向家人无论任何情况,小姐的安危永远排在第一位。” “若晚照在场,我不确定。” 碧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这弟弟还真是耿直,简直是一根筋,不过日后遇到危险,晚照必然是第一个冲过去护在小姐身边,哪里还轮得到他。 “哎,今日难得我有空,比划比划?” 晴空刚刚只喝了半坛酒,还没过瘾就被碧霄抢了去,心里正好烦闷,现在打一架也不错。 “来啊,输的人买酒。” 两人跳下房檐,除去了身上的佩剑和腰间的匕首。 “看招!” 碧霄率先出了手,晴空以掌代拳轻松化解,脚踏流云七星步直穿她身前,削掌落下,碧霄躲闪不及挨了半掌。 “不打了,你就不能给长姐留点面子,多过几招也好啊。” 碧霄跳到屋顶将酒坛拿下来,捧起连喝好几口,这才觉得爽快了些。 “弟弟啊,不是长姐说你!这姑娘家都喜欢温柔体贴的,你们每次比试都是晚照输你,你就不能输一回?” “不能!酒坛拿来。” 碧霄吓了一跳,没见晴空发那么大的火,纵身一跃跳出了他的攻击范围。晴空冷着脸摘下挂在树上的佩剑,抬手扔给碧霄。 “你也太小气了吧,回头分我一坛,我帮你打探打探!” 听碧霄这么一说,晴空瞬间慌了神,手中的匕首握得紧紧的。 “别,我还不想让她知道,起码在她打赢我之前。我之前答应过她,赢了就放她出向家。” 碧霄满脸坏笑,原来这小子在晚照面前这么不自信,难怪他每次都不能输一定要赢。 “你是不敢告诉她你的心意吧,以她的性子多半会躲着你。哎,你这又是何必那,苦酒一般的单相思,转眼你都喝三年了。也罢,你也不怕再多饮些时日,不过这感情最怕错过,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晴空被碧霄说中了心事,耷拉着脑袋苦笑了下。两人的情义何止三年,他和姐姐碧霄是双生子,两人比晚照年长两岁,姐弟二人与晚照自小一起学文练武感情深厚。 若不是去年晴空二十及冠,被家主父亲安排了婚事,让他突然有了勇气一人跑到琼州找晚照,他还在向家继续睹物思人那。如今能守在她身边已经很满足了,他也不奢求得到什么,只希望她平安快乐。 “酒给你,我回去了。” 碧霄还是有些担心,抱着酒坛子慢饮,随他到后院牵马。 “我跟小姐说好了,你今晚可以留在我这儿的。” 晴空摆摆手,刚才碧霄说得对,他都等了多年不差这一时,自己的心意总有一天她会知晓。 “不了,记得把我房里的酒补上。” “知道,杏花村的女儿红,她最爱喝的。” 碧霄嗔笑着,将手中已空的酒坛砸了过去,晴空稳稳接住牵着马出了宅院,空落落的心倒是没那么苦涩了。 墨彦慵懒地揉了揉疲惫的眼皮,平日里他都要睡到日上三竿,今日居然破天荒地鸡叫三遍就起了床,他慢悠悠地穿衣推开门,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凑了过来。 “墨兄,早啊!” 墨彦皱眉一回身将他让进屋,来人一个踉跄险些被门槛绊倒,看他脸色不太好这才站得规矩些。 “程兄今日还真是早。” 墨彦摸了摸饿瘪的肚子,舔了舔干干的嘴唇,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呵呵,确实难得,难得啊。” 唇红齿白的程家独子程暖鑫,摇着折扇笑嘻嘻地立在墨彦面前。他长得细皮嫩肉,上好的料子穿在身上,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主儿。 “老李,吩咐后院多上一份早饭。” “是,小侯爷。” 门外候着的李总管连连应承着,平日里小侯爷最爱给下人取雅名,只有他不招待见只讨了个“老李”的名号,府里也就小侯爷这么叫他。这称呼连侯爷回来都没办法改了去,日子久了他也习惯了,让他觉得与小侯爷更亲近些,比那些只是好听的雅名中用多了。 “快来,我可不等你。” 墨彦轻瞟了程暖鑫一眼,抬步走了出去,倒说不上嫌弃就是有些不心烦。昨夜宫宴上他贪杯多喝了不少,宫里的酒果然好怎么喝都不上头,一早起来倒是肚里没东西给他饿醒了。 程暖鑫本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一听有早饭吃,手腕子一转收了扇子,屁颠屁颠跟了上去。两人还没走几步,程暖鑫的嘴巴又闲不住了。 “听闻墨兄去了昨日的宫宴,见着温家三小姐了吗?三小姐相貌如何?现在外面都在传,她的身姿轻盈,容貌美艳,可谓是美若天仙那!” 墨彦听程暖鑫这么一问,停下来挑了挑眉,转身缓缓回道。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身后匆匆赶来的李总管差点没惊得背过气,小侯爷一大早就得罪人,还是御史大夫程大人家的独子。这御史台可不能轻易得罪,不然小侯爷以后的日子,可就没这么清闲了。 “小侯爷这么说似乎有点过了,毕竟程公子是您的好兄弟。” 早闻程家世代言官,家风严谨,不知怎么会养出程暖鑫这么心大如斗的家伙,就连去年程家退了他与青梅竹马的婚事,他也只是醉了半月的酒。 此后程暖鑫继续跟着墨彦玩世不恭的混日子,还天天跑唱小曲的艺馆去听曲,不知说他心大还是无情,他与王家四小姐自小的感情就这么放下了。 “怎么?生气了?” 墨彦嘴角扯了扯,他这话确实是带了些调侃的意味,那也是程暖鑫活该,在他面前可不是什么事都能问的。 “无妨,确实是不关我事。” 程暖鑫说完摆了摆手,他是有些气愤但不会真的跟墨彦生气,纨绔子弟们相处本就是说话随意图个自在。墨彦向来伶牙俐齿,连当今圣上都要礼让三分,何况今日他问的是墨兄最不喜的女子之事,其实是他唐突了。 “墨兄莫要生气!昨日宫宴弟兄们都好奇,知道我跟你关系最近,所以这一大早就差我来问问,若是墨兄不愿说我不问便是。” 两人结束谈话往膳厅走去,李总管捏了把汗,看来这程小公子做事倒是很对小侯爷的脾气,难怪他跟主子最为亲近。 两人用过了早膳,墨彦去马房看他那几匹骏马,程暖鑫没什么事也跟去凑个热闹。 “你这马儿可真肥啊。” 程暖鑫随意地说着,想走近些摸摸马的鬃毛。谁料一股味道袭来,恶臭的马粪从马尾处纷纷掉落,程暖鑫慌忙打开折扇子挡住口鼻,连连退到门口。 “它们才不肥是健硕,亏你是个二甲进士。” 墨彦见他嫌弃马房的味道,开始语言攻击想存心消遣他。 “快别挤兑我了,做纨绔还要什么学问,我当初考取功名还不是为了……” 程暖鑫没有说下去,他知道墨彦不爱听儿女情长的事,都一年也听说她也赌气做了“女纨绔”,倒还真是她的直率的性格。 “选一匹,送你。” 程暖鑫难以置信地看向墨彦,手腕一翻收了手中的扇子。这几匹马平日里墨彦跟宝贝似的,平时都不让人旁人骑的,他是遇到什么高兴事居然这么大方了。 “真的?墨兄可不好反悔,说实话,我早就看上你那匹黑色良驹了。” “嗯,就它了,老李!” 李总管连忙走上前来,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小侯爷又给你出难题了。 “程小公子可真会选,这匹马可是陛下赏给小侯爷的及冠礼。” “啊?那我可不敢要!” 程暖鑫听李总管这么一说,惊出一身冷汗,圣上赏的东西可是金贵的很,更何况是及冠礼,他哪里还敢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过是匹马而已,程兄不敢要?” 墨彦摆了摆手,示意马童将马牵出送到程府。 “没什么不敢的,多谢墨兄割爱。” 程暖鑫今日突然得此良驹欢喜得紧,躬身行礼连连拜谢。他一介书生作诗曲饮酒还行,骑射这一块就不太擅长了。 每次骑马出行程暖鑫都落在后面,因为这事没少让纨绔们笑话,今日得了墨彦赠予的良驹,定会在他们面前神气一阵了。 一想到骑马,程暖鑫今日倒是还有一件让他高兴的事。平日里骂他最凶的那位公子上个月成了亲,据说娶了个善嫉的母老虎不让他出去与纨绔鬼混,最近更是连听曲的艺馆都不让去了,真是痛快! “哈哈哈!” ------------ 第七章 偶遇 墨彦出了马房,府中的男仆端来清水为他净手。墨彦洗了手一抬头,就见程暖鑫盯着马屁股傻乐,不由得皱起眉头,懊悔自己怎么会跟他是同窗故友,真想一脚将他踹回马房。 “老李,快去医馆请大夫来,程公子又犯病了。” 程暖鑫立马换上一副苦瓜脸,灿烂的笑容也换成了苦笑。 “我才没病,李总管不用请大夫。今日得墨兄赠马真是太高兴了,随你取笑便是,不过眼下却有件伤心事。哎,前日我们纨绔子弟又少了一人,我一想起这事就难过得不行。” 墨彦嘴角勾起,众纨绔都知道程暖鑫与那位公子私下不合,眼下还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怎么?你整日缠着我还不够?” 墨彦说完暗自发笑,这小子怎么这么多花花肠子,要不是与他相识已久,还真被他那副率真模样骗了过去。 “墨兄当然与旁人不同,我这辈子是赖定你了,别嫌我烦就行。” “随便你。” 面对程暖鑫的死皮赖脸,墨彦放弃挣扎随便他吧。毕竟他们二人在白马书院同窗十年有余,同吃同住一同被夫子罚抄,儿时有程暖鑫陪伴倒也有趣,不过今日看来程兄的圣贤书算是白读了。 程暖鑫近一年来做出来的“好事”,任何一件说出去都是有辱师门,也就墨彦看在两人多年的情分上不与他多计较。这不,他的嘴巴又开始管不住了。 “听说前日你出城去了半山亭?” 半山亭在城外的径山,墨彦每月都会去一趟,三年来从未间断,不知不觉这事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嗯,去了。” 墨彦语气淡淡的,随意却笃定。程暖鑫听得一阵心酸,眨巴着眼睛深情地看着墨彦,似乎下一秒眼泪都能落下来。 “三年多了,你还放不下她吗?” “嗯,是啊。” 面对程暖鑫突然煽情,墨彦颇为无奈,怎么说他也是关心自己又不好骂他,谁知一时迁就程暖鑫竟口无遮拦起来。 “墨兄还真是痴情,若是三年前没有那事……” 话说一半程暖鑫住了口,慌忙用折扇挡住脸。他已然后了悔,今日墨彦送他骏马是让他飘了吧,他居然说起了墨彦的痛处。 “老李,送客。” 墨彦说完黑着脸拂袖而去,程暖鑫急忙追了过去。 “别啊,是我嘴欠犯了忌讳,我给墨兄赔不是!” 程暖鑫伸手给自己掌了两嘴巴,不轻不重却也打得他的脸颊泛红,这已经是他对自己下了狠手。 “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墨彦语气冷淡,脚下的步子却慢了许多。 “墨兄请讲。” 程暖鑫松了口气,墨兄平日玩世不恭,唯独对已故三公主的死忌讳很深,外人在他面前是提都不能提的,两人没有断了交情已是对他格外的开恩了。 “能屈能伸。” 墨彦说完淡淡一笑,收了眼中的戾气,自顾自地往前院走去。 “墨兄,等等我。” 温叶昨夜醉酒一直睡到午时才起,简单梳洗打扮之后直接在房里用了午膳。晚照将沏好的茶水放到温叶面前,略显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主子,昨夜应是晴空当差,他却晚归还喝了酒,您不罚他?” “嗯,是得罚。” 温叶一脸严肃,晚照握紧手中的佩剑,内心开始慌乱起来。 “听说碧霄姐求了情,我也替他当了差,您还想怎么罚啊?” 晚照微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她,声音也压得很低。 “嗯,就罚他改日陪你练武比剑,如何?” “甚好!” 晚照眉开眼笑答得干脆,温叶莞尔一笑慢慢饮着茶,晚照就是嘴硬心软。她听丫鬟说晚照可是一大早,就给晴空送去了醒酒汤和早膳,这丫头哪里舍得让她罚自家少主,不过是过过嘴瘾出出气罢了。 “昨日他也喝了不少酒,也不知道起没起?” 温叶满脸含笑低声呢喃着,晚照轻咳一声直了直身子。 “禀告主子,墨小侯爷今日是辰时出的府,未见醉酒的模样!” 温叶“噗呲”一笑,掏出手帕擦拭掉嘴边的茶水。晚照点头而笑,十分满意温叶的反应,又敛了笑意郑重言道。 “看来您是又看上墨小侯爷了,主子真是无可救药了。不过您如今是温家三小姐,嫁给小侯爷倒是未尝不可。” 温叶放下手中的茶盏,双手托腮歪着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主子长得那么美手段又这么多,当今圣上可是您一手扶持才坐稳了龙椅,这点事儿陛下还是可以为您办到的。” “你这张嘴啊,越来越会说了。” 晚照这话倒是说到她心坎里了,人生在世几多风雨,三年前双亲和兄长离她而去,如今她也就墨彦这个执念了。 “你派人打听下,那帮纨绔今日在哪儿耍着玩?” “主子,若是小侯爷不乐意……” 晚照见她这般心急,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放心,情爱之事讲究个你情我愿,若得不到那颗心即使日日相见也只能是相看两生厌,还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心安。” 晚照含笑点头,这三年来主子果然想得透彻,是她多虑了。 “早帮您打听好了,今日那帮人在醉仙楼吃酒,小侯爷一人去了对面的清风楼。” 听晚照这么一说温叶心里暖暖的,这事她倒是比自己还上心。说她无可救药的是她,帮她打听消息的还是她,还真是她的好姐妹。 “真贴心啊!你昨日一夜未睡,已过晌午快去歇着吧。今日我自己出门就好,叫暗卫也别跟得太紧。” “好,一定不耽误您的好事!” 温叶笑着进内室取了面纱,晚照抿着嘴摇了摇头,希望墨小侯爷莫要再辜负主子的一片真心。 茶坊酒肆间传来歌声乐声,还有女人的笑声,唯有清风楼最是雅致。饭菜点心精致美味,弹琴唱曲无艳俗,茗茶和美酒也是京城中最甘香醇厚的。墨彦一人独处时,总喜欢来二楼的包间小坐,熏香饮茶听曲赏乐甚是惬意。 “墨兄果然在这,宴兄真的没看错。” 程暖鑫早上追出了墨府,早已不见墨彦的身影,只好牵着骏马回了程府。他将良驹安排妥当,之后出门去了醉仙楼。一上午都在那里,与众纨绔吃食饮酒,戏耍玩闹。 众人正喝得畅快,有纨绔说起墨小侯爷今日怎么没来,正巧晚来的宴公子进门,刚坐下就言自己在清风楼看到了墨小侯爷,而这清风楼就在醉仙楼对面。 程暖鑫闻言,随意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特意从清风楼的后门进了店,直接去了二楼雅间寻他。 “墨兄今早怎么丢下我自己走了?” 墨彦慵懒地向后一躺,半靠在圈椅上,下巴微微上扬,瞥了一眼程暖鑫。 “早上才见我,不厌烦吗?” “墨兄这么好看,我怎么会厌烦,今日醉仙楼你不在,大家都觉得无趣得紧。” 程暖鑫咧嘴一笑,坐在了墨彦对面,满脸真诚。墨彦才不信程暖鑫的话,他不在大家都随意多了,只是没人付账罢了。 “今日你们吃酒的账算我头上,你回醉仙楼吧。整日对着你,我倒是有些烦了。” 墨彦揉了揉眉心,近日心里烦闷来清风楼就是为了放松的,岂料躲得过别人却甩不掉这粘人的程暖鑫。 “墨兄闷了?那我将门窗打开些吧。” 二楼的雅间都是一个个单独隔起来的房间,墨彦一人前来只选了间小的,屋内地方虽然不是很大,但两人坐着也不拥挤,程暖鑫很明显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立春一过天气开始回暖,程暖鑫支起雕窗,春风拂面吹来舒爽极了,他又将雅间的门开了半边透透气。 “墨兄刚才说得对,这清风楼可有醉仙楼没有的风景,我们确实没有窗前的佳人好看。” 程暖鑫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进门的青衣女子,见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清茶,边饮茶边打量着四周,似乎在等什么重要的人,想进去瞧瞧又生怕错过门口。 “肤若凝脂,明眸善睐,虽以纱遮面,是佳人无疑。” 墨彦冷冷地扫了眼楼下的女子,一身青衣少女般灵动,青纱遮面难掩娇媚,居然是昨日宫宴上与他同席的温叶。 “不过如此。” 程暖鑫抿嘴转头不满,墨彦常受召入宫自然看过不少美艳的歌姬舞姬,而且他曾是前朝三公主的未婚夫。听闻三公主是个妙颜绝色古灵精怪的奇女子,当年两人虽未成亲想必是见过面的,如今寻常女子在他眼里都是相貌平平吧,他一想到着不由得吟诗感叹起来。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你拿我与那种始乱终弃之人相提并论,看来我最近是对你太好说话了。” 墨彦说完随即冷笑了下,如鹰的眼睛狠狠瞪了过去,坐在对面的程暖鑫顿时不寒而栗。 “怪我才疏学浅,容我再想想!” 墨彦做了个请的手势,慢慢收了视线喝着茶。过了半盏茶的工夫,程暖鑫才再次开口,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还有......” “闭嘴,喝茶。” 墨彦厉声打断了程暖鑫,显然有些不悦。程暖鑫立马知趣地闭了嘴,眼前的墨彦看起来颇为烦躁,这样的他做了纨绔之后很是少见了,这让平日里与他交好的程暖鑫都觉得胆寒。 午时刚过清风楼没什么客人,一楼大堂除温叶外还有一桌四人的食客,温叶的出现让他们眼前一亮,其中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借着酒劲走了过去。 “小娘子,在等人?” 温叶抬眼见那人满脸酒气,若是纠缠起来必定十分麻烦,若不是今日要在此处要与墨彦偶遇,这些小杂鱼又怎么会欺负到她头上来。 “小娘子点的茶好香!” 醉酒的公子见美人没搭理他,直挺挺地打了个酒嗝,慢慢往她身前靠了过去。 “公子醉了。” 温叶言语冷冷的,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没醉,才喝了一杯而已。” 醉酒公子嘻嘻一笑,奋力伸出一根手指举到温叶面前,然后像是在邀功一般憨笑不止。 “看来公子的酒量不太好。” ------------ 第八章 相助 “看来公子的酒量不太好。” 醉酒的公子凑得很近,温叶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人的酒气,她极力忍着不适却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自在,仍是淡淡地回着话,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才没有!” 温叶的话使得醉酒公子颜面尽失,他连忙摆手矢口否认,慌张地解释起来。 “我酒量好得很,刚才是本公子自谦,今日是多喝了些。” 温叶颦眉蹙额,清风楼的美酒是清酿一向不醉人,不是他酒量欠佳就是扯了谎,而这醉酒公子两项全中,还真是没有让她失望。 此人言谈举止轻浮又擅长扯谎,平日里与狐朋狗友贪杯醉酒,借着酒劲调戏落单的小娘子,怕是稀疏平常的事了。 “小娘子别恼啊,不请我喝杯香茶吗?” 面对温叶的冷言冷语,醉酒公子仍是不依不饶,简直厚颜无耻至极。 “小二,给这位公子上盏清茶。” 温叶忍下心中的火,弯月般的眉毛挑了挑,嘴角勾勒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透着脸上的白纱隐约可见。 “真香啊!” 醉酒公子见美人请他吃茶,瞬间满面春风好不得意,他再也忍不住躁动的心,咧着他那张大嘴,晃悠悠地将身子贴了过来,想一亲芳泽。 “哈哈,唐兄啊,这香得可不只是茶吧。” 同桌吃酒的其他三人见他有这艳福,开始戏谑笑闹起来,此举让那唐公子更加嚣张肆意,他已将自己的大手伸向温叶,准备将她揽在怀中好好疼爱。 “唐公子今日可吃好了?” 清风楼的掌柜刚好从二楼下来,急忙跑过去挡在温叶面前,匆忙喊来茶博士上茶。 这唐公子是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唐饶,京城的商家都知道他,平日仗着他那当官的爹胡作非为,没人敢惹怒他。 “马马虎虎,若不是醉仙楼吃腻了,才不会来这么无聊的地方,连个舞姬都没有!” 两人正说着,茶博士将沏好的清茶端了过来,毕恭毕敬地递到他面前。 “唐公子,请用茶。” “唉!我自己喝多没意思。” 唐饶接过茶盏淫笑着放在桌上,顺势坐到了温叶对面,重重将唐家的腰牌拍在桌上,一脸的得意洋洋,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谁也不敢惹,眼前的小娘子还不乖乖让他亲近。 “小美人,来与我对饮一杯!” 桌上明晃晃的金腰牌温叶看也不看,没想到京城的治安这么差还真是扫兴,她从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起身就要走。 “饮茶讲究的是心境,今日就不必了。” 唐饶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随即猥琐一笑,细细看来这美人不光眉眼灵气十足,隐隐在面纱下的容貌也是那般动人。他在京城怎么从前没见过这般绝色的女子,哪里舍得让她轻易离开,今日定要看到面纱下如花的容颜。 “美人别走啊,让本公子好好看看你。” 唐饶见即将到手的小娘子要溜,他也不再继续伪装了,露出平日里仗势欺人的嘴脸,抬手就往温叶的脸上伸去,迫不及待地想将那碍眼的面纱扯下。 “恐怕公子无福消受,小命不保。” 温叶说话的语气冷得如冰一般,心中的怒火再也按耐不住,一个闪身迅速躲过。 唐饶的反应却比她更快,再一伸手抓住了她的小臂。温叶嗔目切齿,冷冷地瞪着他看,仿佛看死人一般。 “哈哈,真是个小辣椒,这口气比那‘女纨绔’王绾儿还大。” 温叶气急刚要唤出暗卫,只听“啪”的一声,一条长鞭狠狠地抽在唐饶的手上,手背顿时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是谁多管闲事?” 唐饶立马松手放开了温叶,紧握受伤的手腕发起怒来,他刚要破口大骂,嘴巴却被同他一起吃酒的公子捂住。 只见一身穿鹅黄色半臂衫,淡绿色下裙的明媚少女,手里握着漆红色的虎头鞭,潇洒地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唐饶口中的“女纨绔”,王宰相家的小女王绾儿。 “本小姐何时得了这么个绰号,我怎么不知道?” 唐饶辩出来人身份,也管不上手背的伤痛,立马咧嘴陪笑,殷勤谄媚起来。 “呦,王家四小姐来了啊,失敬失敬!这位姑娘您认识?” “唐二公子,你是要过问我护的人吗?” 王绾儿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长鞭,这皮鞭有二丈长,是由上好的黄牛皮制成,她自小就带在身上从不离身。 “不敢,先告辞了。” 唐饶带着其他三人灰溜溜地冲出了门,紧接着传来唐饶痛苦而凄惨的喊叫声。 “多谢姑娘仗义相助,在下温叶,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温叶笑着打量着眼前威风八面的小姑娘,明艳的漆红色皮鞭惹眼极了,就如她的人一般洒脱霸气。 六年前王宰相在凉州任知县,他曾多次带小女拜会向家,晚照那时十三岁,对王绾儿这个九岁小丫头的嚣张态度很是不服气。每次趁着大人在正厅议事,她二人就偷偷去后院比试,几次切磋竟然成了朋友。 此事晚照只跟温叶提过,连晴空和碧霄都不知晓,转眼六年过去二人都已长大,不知道王绾儿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 “在下王绾儿,举手之劳小意思。” 王绾儿拱手一礼,温叶颔首垂眸回礼,这姑娘如此爽朗率真她真是喜欢,倒是与晚照的性情有几分相似,两人还真是不打不相识。 “你就是那个温家三小姐?” 从这青衣女子的衣着神情看比她大上几岁,面生得很应该是近日才到的京城,这些都和那个传闻中的温家三小姐对得上。 “真是在下。” 王绾儿刚想细问,突然想起件事。她微微颔首,唤了声“失礼”,转身大步出了店门。 门外一白衣男子已立在那有一会儿了,眉清目秀的模样引得路人侧目。 “周郎!他们已经走了,你快进来。” 王绾儿对他招了招手,见他仍愣在原地,抓起他的手腕一拉,将他带进了清风楼。 随后赶来的王家乳娘见两人门口撕扯,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跟着两人进了酒楼压低声音规劝道。 “小姐使不得啊,与男子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况且他还是个乐人。” 王绾儿虽不情愿还是松开了手,她一向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在江湖上就没有这些顾及。她随父亲从凉州回京已半年有余,在繁华的京城生活确实比单调的凉州丰富百倍,但她对京城的一切还是喜欢不起来。 “此话有些不妥,艺兼雅俗人兼男女,若两人相交以礼待之,什么出身有何差别?” 温叶暗暗打量着白衣男子,清新脱俗的气质确实不是一般凡夫俗子,修长的手指白皙纤细且骨节分明,连她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温姐姐说得好!” 王绾儿正憋闷着,突然有一人说出了她的心声,在这个众人皆醉的京城居然有人一样和自己保持清醒,他乡遇故知很是让人心生欢喜。 “四小姐别听她胡说,这当然不一样啦!” 王绾儿的乳娘开始气急败坏起来,她家小姐总会救下几个找事的主儿,难怪老爷要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姐,今日怕是又惹了不少麻烦,为了小姐的名声她必须要说上一说。 “教坊的乐人官属乐籍,那可是低人一等的贱籍,而小姐......” 忽听“啪”的一声,桌上的茶盏被皮鞭击碎,王绾儿脸上的神色阴沉极了,跟刚才的小姑娘简直派若两人。 “乳娘你说够了吗?是想尝尝我的皮鞭吗?” 乳娘吓得瘫坐在地上,四小姐自小由她照顾从未对她说过狠话,看来今日她是真惹小姐生气了。 “四小姐莫气,老奴知错了,以后再不多言了。” 王绾儿只是气急,没有真想朝她甩鞭子,她将虎头鞭收回手中,神情缓和了许多,轻叹口气伸手将乳娘扶起,颇为无奈地言道。 “你和府里的下人都是奴籍,我何曾轻视过你们,可有过半点亏待?” 此话一出,乳娘羞红了老脸,慌忙退到一旁不再言语。王绾儿抱歉地看了眼温叶,平日她对乳娘做事说话不太计较,这才有了刚才的糗事。 “两位见笑了,坐下来喝杯酒吧。”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温叶微微颔首,她本来有所犹豫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她今日此行的目的是与墨彦偶遇,不过刚才楼下闹出这么大动静,墨彦最不喜吵闹,他恐怕早就不在这清风楼了。 “温姐姐请坐!” 王绾儿招呼温叶坐下,吩咐小二上壶好酒,周姓的白衣男子略微上前,躬身一礼以示感谢。 “此事因我而起,周某惭愧,感念两位姑娘的仗义执言。” 他本名周萍,是京城教坊的古琴乐人,六年前他的父亲获了罪与姐姐一并入了乐籍,半年前在王宰相家的宴席上,王绾儿为他解了围继而结交。 王绾儿是王宰相的四女儿,两人本是身份悬殊,王绾儿却一直以礼相待,让周萍甚是感动。两人约在清风楼吃过几次茶,王绾儿虽不擅音律但也能看出周萍对古琴的痴迷,她忽然想了解些关于乐籍的事,当她了解到周萍的身世后又对他多了几分不忍。 周萍的琴技本精湛,在教坊没多久就拔得头筹。但教坊是靠服役的年头获得提升,就像官员一样要论资排辈,不单看你的水平技艺如何。从而导致教坊有许多怀才不遇的乐人,有的乐人甚至终日抱其器而不能振作。周萍的琴技名声在外,待遇比一般的乐人好些,不过时至今日他还只是个乐人而已。 “周郎你总是这么见外,快来吃酒。” “这......” 周萍抿着嘴垂眸不语,面对王绾儿的热情相邀,想要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但又十分在意他与两人的身份有别,还是没有勇气迈出步子。平日他与王绾儿一起吃茶倒是无妨,今日有刚相识的温叶在场,不知会不会在意与他同桌饮酒。 ------------ 第九章 金兰 店小二送来两壶上好的佳酿,掌柜亲自端了些精致的小菜过来,言语间满是歉意和无奈。温叶抬首一眼看出了周萍的为难,放下手中的筷子笑言道。 “周公子快坐吧,如此美食美酒岂能辜负?” 周萍有些意外,这些年他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和文人墨客,却没有一人敢直面这天下的不公,眼前这两位真可称为世间的奇女子,承蒙遇见何其有幸。 温叶的此番话也说到了王绾儿的心坎上,心中顿时畅快许多,真想立刻与这姐姐结为金兰之交。她起身将周萍拉到桌前按在椅子上,然后迫不及待地举杯道。 “温姐姐说得太对了,改天周郎给你弹首琴曲,算是谢礼了。” “妹妹懂我,正有此意。” 两人会心一笑,举杯畅饮起来,周萍也不再推辞,三人饮酒谈笑好不快活。转眼过了申时日头渐落,店内的食客陆续多了起来。 温叶酒量欠佳,饮了三杯有些微醺,王绾儿继续劝着酒,温叶也想痛饮一番,但怕醉酒误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王绾儿也没有坚持,让温叶歇在一旁,与周萍推杯换盏起来,十杯过后周萍也败下阵来。王绾儿今日的兴致极高,她将剩下的半壶酒喝光,看着眼前东倒西歪的两人,瘪了瘪嘴嫌弃道。 “你俩的酒量太不行了,还不如暖鑫那小子,太差太差。” 一旁服侍的乳娘面露难色,看来自家小姐今日是多喝了,竟然开始胡言起来。乳娘急忙招来店小二去王家送口信,让人派马车过来接四小姐回去,她刚在门口吩咐完小二,迎面就撞上了一人。 那女子头戴黑纱斗笠,穿着一身秀着红莲纹的黑色交领窄袖袍,这打扮一看就是闯荡江湖的女侠。 “哎呦!” 黑衣女侠连忙伸出手中的长剑,手腕轻轻一转,剑鞘一挑将乳娘的身子扶正。 “今天真不该出门,快要吓死我了。” 乳娘双手护着心口,不停喘着粗气。她本就被王绾儿的发怒吓破了胆,刚才又险些被人撞倒在地,快四十的妇人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抱歉抱歉,您有没有受伤?” “没有,姑娘走路当心啊。” 乳娘见她识礼数也不再计较,毕竟自己没被伤到。黑衣女侠拱手一礼,一转身闪进了酒楼大堂,四下张望之后径直朝温叶走去。 “主子有急事,我们要马上出城。” 黑衣女侠掀开面前的黑纱,此人正是一身游侠打扮的晚照。温叶闻言酒醒了大半,晚照这身江湖打扮定是“半山亭”出了事,眼下需她亲自出城,那就是关乎朝堂的大事。温叶不再耽搁半分,利落起身与两人辞行。 “今日多谢妹妹招待,他日定要听一曲周公子弹的古琴,我们有缘再会!” “姐姐走好,改日再聚!” 王绾儿摇晃着身子慢慢站起,乳娘上前将她扶稳,怕她跌倒伤到自己。周萍用手臂奋力支撑着身子,试了试还是站不起来,只好用尽力气说了句送别的话。 “温姑娘慢走,有缘再会。” 温叶与二人点头会意,转身随晚照大步出了清风楼。两名黑衣护卫牵着骏马,在门口等着两人。温叶将马背上的白纱斗笠摘下戴好,接过晚照递来的缰绳,踩住脚蹬翻身上马,两人一前一后策马扬鞭而去。 夕阳斜照暮色迟留,京城的食肆酒楼依旧如往日那般热闹,王绾儿望着温叶远去的身影连连称赞,自嘲地言道。 “她骨子里透出来的果断飒爽,真真让人羡慕,我这个自诩潇洒的‘女纨绔’,倒是不如她洒脱随性了。” 店小二为两人上了壶醒酒茶,周萍饮了半碗感觉好了些,见她神情消沉轻声安慰道。 “温姑娘确实果敢,不过姑娘你也不差,只是少些阅历罢了。” 王绾儿颔首展颜,周郎果然最知她懂她。这世上,每个人的经历各有不同,注定会有不同的际遇,走好自己的路又何必过于纠结。 “周萍,你和你姐姐脱籍的事交给我了,你我朋友相称,不必在乎外人如何说。” “万万不可,脱籍之事你不能牵扯进来,女子的名声为重。” 周萍的呵斥声惊动了二楼的程暖鑫,他和墨彦在清风楼未曾离开半步。墨彦自始自终都很沉得住气,程暖鑫忍到现在快要崩溃了。 眼下,他看出王绾儿要为一个乐人做傻事,实在是看不过去,起身就要冲下楼去。一直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墨彦动了下身子,薄唇轻启出言将他拦住。 “坐下,你下去又能做什么?” “是啊,我能做什么?又该以什么立场去插手她的事?” 程暖鑫垂眸不语,颓废而沮丧地坐在椅子上,望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青梅竹马,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楚。 楼下的王绾儿仍是一脸苦笑,迄今为止居然还有人会在意自己的名声,她既笑不出又哭不得,忍不住开始自嘲起来。 “名声?我去年被程家退了婚事,现在的名声也不见得有多好。” 周萍自知失言万分愧疚,此事已过去许久,眼下看来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她虽嘴上不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王姑娘,我......” 周萍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本就醉酒泛起红晕的脸上,此时更是因羞愧而涨得通红。 “不用担心我,纵使那日他与程叔父闹翻,我也不会与他成亲的。” 王绾儿摆了摆手示意周郎不必自责,她与程暖鑫的亲事是两位母亲定下的,当时在他们尚在娘亲腹中,无忧无虑不知天地。随着两位母亲分别离世和朝堂纷争的不断激烈,这桩亲事注定是个无法兑现的承诺。 在外人眼里她是王宰相的四女儿,身份高贵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但她父亲任凉州知州外迁多年,一家人早已见惯了世态炎凉。 王相外迁的这几年,王大人接连惩治了凉州的贪官污吏,整肃吏治使得一方百姓安居乐业,也因此事得以返回京中重新成为朝堂宰相。近年来他善用雷霆手段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所以再次拜相以后,得了一个“奸相”的名声。 王宰相从不重视这虚有的名声和士大夫推崇的风骨,忠奸在心而不在于眼,这也是王绾儿从小就知道的道理。而御史大夫程大人是个亲贤远佞,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风骨之人,试问他怎么会将自己的独子嫁给“奸相”之女,这门亲事注定是个玩笑。 王绾儿用力拍了拍脸颊,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一定是今日贪杯才让她想起这些陈年旧事。 “不提也罢,我话已至此,你万不可再拿身份地位,什么乐籍贱民来敷衍我,那些贬低你的人就是对你的才华嫉妒眼红!” “姑娘言重了。” 周萍摆了摆手,此话他可不敢当。王绾儿翻了个白眼给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今年正月初一的大朝会上,圣上接受百官朝贺,你以一曲脱俗雅乐获陛下赏赐,此等殊荣和肯定,当今天下能有几人?我一直的心愿就是护苍生,若连你这至交都护不住,让我如何自处?你若再推迟,日后休想再见我一面!” 周萍心里泛起暖意,他从世家公子到低贱乐籍,姐姐是唯一的亲人,却在一年前也离他而去。时至今日人情冷暖他都已尝遍,早就是心如止水之人,如今有幸遇见王绾儿成为至交好友,若是脱籍之事能了她心愿,自己又何必纠结。 “大恩不言谢,姑娘此番恩情我必铭记于心!” 周萍抬首望着窗外的天,只觉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连呼吸都如此清新顺畅,原来人活在这世间可以如此洒脱肆意。 程暖鑫从二楼窗外眼见两人在门口分别,王绾儿坐上了相府派来的马车,悬着的心这才彻底落下。墨彦缓缓起身回到桌前的圈椅上,重新起沏了盏茶,边喝边随意地说着。 “程兄!往事如烟,浅笑而安。” “墨兄说得对,方才是我唐突了。现在纠缠与她又有什么意义,哎,终是我负了她。” 程暖鑫感叹着下了楼,想了想还是往后门的方向走去,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不要让醉仙楼的那帮公子们看到为好,免得多费口舌。 墨彦也紧随其后出了雅间,对立在门口的掌柜微微颔首,两人从后门出了清风楼坐上墨府的马车,一路往城西的白马书院而去。 墨彦最是知道,程暖鑫这般愁眉不展必是心里有解不开的事。这个时候,他无论身在何处,都会去白马书院找宴夫子聊上几句,心中的烦闷都会淡去许多,而墨彦若是撞见总会随行陪在左右。 城西的白马书院离清风楼并不太远,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一柱香的工夫马车停了下来。 程暖鑫到了书院门口才想起来今日书院沐休,心里的烦闷又加深了一层,开始伤春悲秋起来。 “墨兄,难道我注定是错过了吗?”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墨彦立在他身旁,微微抬首,望着书院内盛开的桃花,似乎多有感慨。 “墨兄怎么吟起诗来了?难道在此处遇到过佳人?” 程暖鑫眉梢轻挑,不解其意,歪着头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既然都错过了,何必还要强留?” 墨彦轻叹口气,当下劝他放手,自己又何曾真的放手过。 “若有可能,有谁愿眼睁睁地错过……” 程暖鑫明白他话中所指,只是不愿去承认罢了,若是真的懂了认了,是不是就表示自己真的错过了…… 两人正说着,一书童不知何时立与书院门前,对二人躬身行礼,正身言道。 “两位公子,宴夫子请你们进去。” 墨彦正了一正衣冠,面对许久未来的白马书院,一向随性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敬畏。 ------------ 第十章 晏家 两人随书童去了夫子们居住的后山宅院,面对关不住的满园春色,程暖鑫的心情舒展许多,一手背后一手摇着折扇,赏花踏歌而行,好不惬意。 行至宴夫子的起居院子,地方不大却把夫子的授业解惑与起居之处都安排得井然有序。进入前院是间类似堂屋的宽敞书房,再往后院去就是夫子居住的内院正房,东西厢房也各有一间,供夫子的子女居住。 书童拱手一礼进了书房,墨彦二人在院内竹椅上坐着等候,屋内时不时地传来阵阵谈笑声。程暖鑫走到门口侧耳倾听,恨不得马上进去看个究竟,生怕错过什么热闹,自己那点烦恼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而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听闻令郎高中探花,恭喜宴夫子了,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说话的是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夫子,脸上的横肉都要笑得溢出来了,众人也纷纷拱手贺喜,均是喜笑颜开的模样。 “不简单啊,十七岁的探花郎!” “真是可喜可贺!” “恭喜,恭喜!” 程暖鑫听到此处会心一笑,这新科探花郎可是他的好兄弟那。宴家公子宴清,字清闲,两人年龄相仿又同窗多年,经常一起旷课去后山捉鱼,因为这事两人没少挨宴夫子罚抄。 去年因宴夫人病重,两人没有一起参加科举,当时程暖鑫还很是遗憾。如今宴清是圣上钦点的新科探花郎,成了朝堂新贵,圣上身边的近臣,前几日被任命去了幽州做五品知州,程暖鑫还真是为他感到高兴。 出京那日,他还跟着宴夫子一家人将宴清送到了城门外的,宴夫子还对宴清说了一段感人肺腑的话,他当时差点感动得落泪,想来真是有些丢人。 “小儿年幼,只是侥幸罢了。” 宴夫子苦笑着摆摆手,突然这么多人向他道喜,一时半会儿有些不适应。 “听闻今年的主考官,是当朝宰相王大人。令郎既是王宰相的门生,又得陛下垂爱升了五品知州,日后的仕途必是平步青云!” “是啊,是啊!” 宴夫子吩咐着家仆为客人添茶,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宴夫子的老家在幽州,宴家在当地也算是世代书香,如今总算出了个做大官的,在外人看来还真是件光耀门楣的大喜事,不过他对小儿做官一事,却是担忧多过欢喜。 “哎呀,还称什么夫子,应该称宴山长才是。”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再次纷纷上前恭喜,这才是他们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平日看这宴夫子不显山不露水的,近日可是靠着高中探花的令郎光耀门楣,还被圣上提拔成白马书院的山长,真是好不风光。 “承蒙各位抬爱。” 宴夫子谦虚回应着,但心里知道这里真心恭喜他的没几个,听说书院里有好几个自视甚高的夫子听了此事,嫉妒得牙痒痒恨不得请辞回乡。 “不对啊!宴夫子为何接受了山长一职?” 屋外的程暖鑫眉头微皱,皙白的小脸让他揉得通红,可还是想不通此事,只得转头向墨彦求助。 “墨兄,夫子不是一向对朝堂之事充耳不闻吗?若是当了山长少不了跟权贵打交道,还怎么专心教书育人?” “清闲既已为官,夫子不能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了。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墨彦淡淡几句让程暖鑫豁然开朗,看来这世间不光他有不如意的事啊,只是大多数人都会憋在心里不与外人道罢了。 “墨兄,你最后这句妙啊!” “借花献佛罢了。” 墨彦抬手向房门口一指,程暖鑫恍然大悟,居然是宴夫子在门框处贴的对子,原来宴夫子早已看透一切,不过命运还是让他身陷其中。 “两位公子随我到后面的内院吧。” 两人跟着书童进了内院,墨彦细致地将白发尽数塞进幞头中,程暖鑫这才发现他是戴了顶软脚幞头进的书院。还别说,这幞头戴在他头上倒是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改天他也要弄一顶戴戴看,免得别人总说他男生女相。 “墨彦,暖鑫,你们来了!” 宴夫子从外院过来淡淡一笑,热情地将两人迎进正房,他刚才笑得面皮发僵,此时心中欢喜却也笑不出来了。宴夫子平日为人随性温润,只有教书时会对学生稍微严厉些,所以他教过的学生若是有机会回到书院,定会拜会他聊上一聊,其中最常来的就数程暖鑫了。 “听闻清闲高中探花,恭喜夫子了。” 墨彦躬身行礼,宴夫子欣慰地点了点头,招呼他到身旁坐下,两人一言一语谈天说地,旁人根本插不上话。程暖鑫抬首注视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墨彦,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彬彬有礼的公子,不过三年对墨彦而言还真是恍如隔世。 那时候两人在众夫子眼中,可是天上地下的差距啊,如今两人都成了混迹京城的纨绔。这事要是让宴夫子知道,定会说是他带坏了墨彦,不过宴夫子应该很难听到此事,毕竟谁也不想跟御史台作对。 “哎,宴清与我同是探花郎,还真是天意弄人。” 宴夫子深深叹了口气,揉了揉紧锁的眉心,往日旧事再一次涌上心头。当年宴夫子也是高中进士的探花郎,但他拒绝了各世家权贵“榜下捉婿”的美事,执意娶了老家的食肆商女为妻,让他们颜面尽失,京官几乎得罪个遍,当然没有差事可做。只能写幅字画,做个文章养家糊口,后来得到同门的帮助进了白马书院做起了夫子。 “宴夫子不必太过担心,当今圣上虽年幼却是个仁德之君,现任宰相王大人是个秉公用权、恪尽职守之人,有时会用些非常手段,但瑕不掩瑜是辅国之才。” 墨彦语出惊人,短短几句就说出了当朝局势,宴夫子十分欣慰又有些惋惜。 “说得好!没想到子成对朝堂之事看得这般透彻,不入朝为官实在可惜。” 程暖鑫听言吓了一跳,握紧手中的折扇,看着墨彦渐渐冷下来的脸,连忙上前向宴夫子行礼请教。 “宴夫子有礼!弟子心有疑虑,特来解惑。” 宴夫子见程暖鑫一副谦卑行礼的样子,今日的他居然这么守规矩,还真是难得啊。 “新正一路高歌而来,为师未见其郁结啊?” 宴夫子说完嘻嘻一笑,身旁的书童不好意思地垂首退了出去。白马书院乃是吴越国的最高学府,程暖鑫一路赏花高歌还真是扰了书院的雅静,他自知理亏再次行礼赔罪。 “学生让夫子见笑了。” 宴夫子摆了摆手,程暖鑫的父亲与他是同科进士,当年他是探花而程御史可是万众瞩目的状元郎,他与程大人交情不深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同门之情。 “新正请起,令尊为你取‘新正’二字,是想让你重新正视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你的心性纯厚坦率,日后做个中正之人,不偏不倚无愧于心,又何必纠结与一时的失意那。” 程暖鑫眼前一亮,这表字本是要再等四年,他二十岁冠礼后称之,但他父亲去年突然为了他取了表字,原来是另有深意。 “弟子受教了。” 程暖鑫郑重起身,行礼拜谢。 “令尊对你爱很深沉是啊。” 宴夫子欣慰点头,同是为人父他自然体会更深。 城门口的晴空已等候多时,他紧紧握住缰绳显然有些急促不安,再有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关了,若是不能按时出城怕是要耽误些行程。 又过了一盏茶工夫,温叶这才随着晚照出了城门,她们怕引起官兵的注意没有明目张胆走大路,晚照熟悉城中小道虽然不太绕远,但也多少耽误了些时辰。 晴空见二人出了城拉紧缰绳紧随其后,三人默契地没有多言,一路往北赶去与碧霄汇合。 马跑了半个时辰,三人到了一处城外驿站,碧霄带领着亲卫晓春和四名精英护卫整装待发,只等温叶他们的到来。 “沧州出了什么事?” “我们在沧州外郊发现有人私下屯兵,路上我再跟小姐详说。” 碧霄领着温叶来到在一处干净的房间,晚照帮她脱下衣裙,换上梅子色的内衫,搭配着白纱外衬,秀发高高束气英气十足。 “真好看,这才是主子真正的美貌!” “油嘴滑舌。” 温叶低头垂眸,嘴角勾起流露出一丝羞涩,再抬首神情恢复如常。她伸手将脸上的面纱摘下,晚照将桌上一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个半遮面的金蝶暗纹鎏金面具。 温叶取出面具戴在脸上,面具巧妙地遮住了眉眼和鼻子,微翘的双唇也涂上了梅子色的唇脂,极其明艳动人,相比之前的温婉秀丽简直派若两人。 “走吧,大家都等着那!” 两人再次上马,一行十人往幽州的方向疾驰而去,树林间隐隐有人影闪动,十余名暗卫隐藏身形等待着支援的信号,每一处驿地就有一队暗卫,一路护送他们安全到达。 幽州城地处吴越国北面,是四个州郡主城中离京城最远的地方。幽州因地表被周边的沙漠吞噬,常年受风沙所扰,连年干旱少雨。整个幽州的人口也不足二十万人,相比其他州郡的百万人口,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田地贫瘠又没有足够的农耕百姓,从前朝开始就出现了地广人稀的状况。三年前皇室内乱新帝继位朝堂动荡更是无暇顾及,这三年来对幽州几乎是不多过问的态度。如今幽州那边出了问题,温叶对此毫无头绪。 一行人快马疾驰出了京城近郊,众人在官道的驿站停下补充干粮和水。繁华的京城已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宁静的夜晚,满眼皆是点点星光和斑驳的树影。 “碧霄,幽州是怎么回事?” 温叶一路忧心忡忡,如今下马整顿终于有机会问个清楚。她不是不相信碧霄的能力,只是对幽州这个地方一无所知,她很不喜欢这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幽州的暗卫在郊外的一处田庄处,发现了私自铸造的兵器,我们怀疑有人屯兵意图谋反。小姐莫急,整件事的情况还不是很明朗,您知道,幽州那边我们安插的暗卫不是很多。” 碧霄跳下马来,将手中的缰绳交给晴空。三年来她以“半山亭”首领的身份处理各种朝堂之事,而背后创建并执掌“半山亭”的人正是温叶。 ------------ 第十一章 蜜糖 两人进了驿站去了用饭的地方,环顾四周找个角落的地方坐下,碧霄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等到周围无人经过,遮住嘴巴低声说道。 “这次是圣上派人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一处命案牵扯到当地的大户,继而查到些别的疑点。那家主子与当地的权贵有些关系,新上任的知州大人在幽州没有根基,无真凭实据不便入宅搜查。于是就将此事上报给了圣上,属下便传信让我们的人出手。” “幽州知州?” 温叶微微颔首轻声呢喃着,她记得新上任的幽州知州是新科一甲进士,不知是哪一位被派去了这个贫瘠荒乱之地。这次衍帝直接派出了新得的近臣,足以看出他要重新整肃幽州吏治的决心,不过能不能在幽州有所作为,还要看这新任知州大人的能耐了。 碧霄将茶盏推到温叶面前,继续悄声说道。 “新上任的知州大人姓宴,到任没几天就破了桩人命案,看来是有些能耐。” 温叶颦眉微皱,姓宴的话应该是新科探花,听闻此人的家父当年科举也中了探花,这世家书香的公子怎么会派到局势不太明朗的幽州,难道此人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晚照端来了三碗汤面和一盘酱牛肉,见她们说得认真,在一旁坐了下来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将一碗汤面推到了温叶面前。此时的温叶心里有着无数考量,哪里顾得上吃饭,她思索片刻缓缓说道。 “我们几日能进幽州城?” 碧霄放下空碗抹了抹嘴,想了一下随即回道。 “日夜兼程的话,要五日能到。” 话音刚落,晚照手里端着碗新煮的面,一个健步冲了进来,连忙出声反对。 “不行,日夜兼程的话,主子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碧霄也觉得温叶有些着急了,毕竟她不是习武之人,不眠不休的话一定熬不住。 “小姐不必着急,知州宴大人是个虚与委蛇之人,我们的人也安排妥当,没有打草惊蛇。” 温叶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若是日夜兼程地在马背上赶路,她一天都扛不住更别说五天,所以她想到一个可以缓解当务之急的法子。 “若是夜里赶路换上马车可好?虽然马车憋闷了些,不过你们轮流驾车还能换着休息,保存体力白天赶路也不耽误行程。” 碧霄觉得此法子不错,时间上也差不太多,主要是小姐可以在马车上补觉。 “这样的话,大概七日能到。” 晚照一听主子说要坐马车,赶紧抢过话头去,生怕温叶嫌慢改了主意。 “七日已经很快了,就按主子的主意办。” 碧霄听言嗔笑不已,晚照对温叶的照顾还真是无微不至,这丫头她若是上起心来对人真是掏心掏肺的好,不知道她那个傻弟弟有没有这个福气。 碧霄吩咐护卫换了两辆马车,众人继续赶路,温叶半躺在马车里昏昏欲睡,晚照为她盖上毯子,自己也闭上眼睛养精神,但不能睡得太死,她后半夜还要换碧霄赶车。 马车轻微地摇晃着,入夜后的郊外十分宁静,晚照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远处的天边已经泛白,晚照看了眼身旁的温叶仍在熟睡,她掀开车帘跳了马车。 “天啊,我怎么会睡了一夜?” 晚照伸了个懒腰,尽情舒展着僵硬的身子,在马车上睡觉总比不过床铺来得舒服,主子这回又该遭罪,算下来她们已经有些日子没东奔西跑了。 “你醒了,吃点东西吧。” 晚照接过晴空递来卷好的煎饼,狠狠咬了一大口,里面居然加了肉干,味道还不错。 “我们这是在哪儿?” “已经出京了,这里离京外的驿站还有些距离,我们骑马过去能快些。” 晴空见她面色红润毫无倦意,嘴角微微勾起,看来这安神香的效果还不错,难怪小姐一直离不开它。 “碧霄姐那?” “跟护卫在那边卸马车那,你最近瘦了多吃些。” 晴空说完转身离开了,温叶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悄悄从马车里探出个头,晴空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哎呦,看来你家少主心疼了。” “主子,你醒了,吃些东西吧,这饼里面卷了肉干,可好吃了。” 晚照兴奋地说着,将一份卷好的煎饼塞到温叶手中。温叶本来不喜欢吃这种硬硬的东西,但挨不住盛情难却,勉强接过煎饼咬了一口。忽地一下,一股子辛辣的大葱味直冲喉咙,根本没吃到什么肉干,晴空还真是明摆着偏心。 “好不好吃?” 晚照见她只吃了一口,微微撅起嘴来,别的事情她都不会去勉强主子,唯独在吃饭这件事上她盯得格外紧。 “好吃极了,你多吃点!” 温叶默默放下煎饼,拿了块点心放在嘴里。晚照见她吃不惯也不勉强,只要她吃东西别空着肚子就行。 “主子慢点吃,喝点水。” 温叶接过水袋,看着晚照傻兮兮地对她笑,若不是两人十分熟悉,一定会怀疑她这个傻样子是故意装出来的。晴空对她的心思大家都已心照不宣,也只有她这个榆木脑袋的傻子才没有一丝察觉,还得想办法下点猛药才行。 两人饭饱之后,四名暗卫已经将马车卸下,让拉车的两匹马吃草休息,接下来还要赶往前面的驿站。 “小姐快上来,你跟我骑一匹。” 温叶微笑颔首,躲闪着晚照那双哀怨的眼睛。晚照当然不太乐意,但执行任务的时候通常都会听碧霄安排,她嘴笨又说不过碧霄,也只能妥协了。 “那我去跟晓春骑一匹。” “忘了告诉你,我怕宫中有变,昨晚就让她回京了,你就跟晴空同乘一匹吧。” 碧霄说完扬起缰绳,带着温叶一路绝尘而去,晚照突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心中有气脸上不悦,嘴巴子又往上翘了起来。 “来。” 晴空已上了马朝她伸出手来,晚照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任由晴空将她拉到马上。 晚照稳稳坐在马上,盯着眼前宽大结实的背脊,一时恍了神。晴空只觉颈间传来她的气息吐纳,如同八月流火般炽热,竟让他有些意乱情迷,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弟弟,快来追我们啊!” 不远处传来碧霄的呼喊声,晴空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伸手握住晚照的手腕放在他的腰间。 “抓紧。” 晚照直起身子回了神,右手臂一弯轻轻揽住他的腰,心里顿时暖暖的。平时出门在外,若是遇到要同乘一匹马时,晚照就会驾马载着温叶,倒是从没让人载她骑行过。 “走。” 晴空低声喊着,拉稳缰绳,夹紧马腹,两人策马扬鞭飞奔而去。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他们也没有追上碧霄,晚照开始有些心急,伸长脖子向前张望着。 “你看到主子了吗?” “嗯,在前面。” 晴空隐隐看到前面有一几个移动的亮点,应该就是他们的身影,但距离太远晚照没有看清,她心急地搂住晴空的脖子,试图让自己再高些,这样可以看得更远。 “还有多远?我看不到!” “你这样很危险,到前面来。” 晴空减了马速,拉住晚照的手腕使劲一扯,直接把她整个人带到了前面,晚照反应不及摔进了他的怀里。 “抱歉,力道大了些,有没有弄疼你?” “我没事,记得小时候你就是这么载着我的。” 晚照坐正了身子,想到小时候二人就是这样同乘一马跑出城玩,那时候是多么简单快乐,还让人挺怀念的。 “这么久的事了,难得你还记得。” 晴空嘴角微微勾起,眼下的气氛还不错,小姐的法子真好,这世上果然还是小姐最了解她。 “我还记得很多,才没有那么笨那!” 晚照郁闷地发着小脾气,晴空脸上的笑意更浓,她生气的样子还是这么可爱,真想捏一捏她气鼓鼓的小脸。 晴空记得碧霄曾说过,女人对你使小性子就是在对你撒娇,这是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会做的事情。既是如此,他日后还要继续气气怀里这个小笨蛋才是,想到这里就如常地回了她一句。 “你不笨,怎么还赢不了我?” 这下晚照是真的很生气了,她突然想起少主自小就爱欺负她,还总说她笨记不住东西。不过这样想来,自从四年前她进京入宫后,还是第一次跟少主同乘一匹马,这感觉似乎跟儿时的略有不同。 马背变窄了,两个人挨得更近了,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甚至心脏的跳动也能感受到,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很是奇妙。 晴空扬鞭催马奋力追赶而去,不多时晚照果然看到了温叶的身影,晚照兴奋不已,急忙催促起来。 “少主,再快点!” 这一声“少主”让晴空热血沸腾,这称呼他真是好久没有听到了。他挥手一鞭抽在了马屁股上,蓄力夹紧马腹,拉稳了缰绳,抬手轻轻将晚照揽住。 身下的马儿迅如疾风,势如闪电,晚照来不及反应向后一仰,身子重重摔在了晴空的胸膛上。 “扑通,扑通!” 原来他的心跳是那么有力,一下一下让人沉迷,晚照恨不得将身子贴在他胸口处,慢慢地细细体会。 晚照从耳朵一直红到脸颊,若是让温叶看到应该很是欣慰吧,毕竟让这位飒爽女侠害羞起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晚照的娇羞让晴空看得入神,他紧了紧揽在她腰肢的手臂。两人越挨越紧,他只觉心脏狂跳不已,嘴角忍不住勾出好看的弧度,眼睛紧盯着她那通红的耳垂,如诱人的蜜糖般想一口含在嘴里,尽情舔食。 ------------ 第十二章 烦恼 晴空驾着飞驰的骏马很快就超过了碧霄他们,晚照的脸颊仍在发烫已顾不上别的,这么难得的独处机会,晴空更是完全不想停下。两人一马一路前行,一直跑到京外的驿站才肯停下马来。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众人随后赶到驿站,只见晴空一人与驿丞商讨着换马之事,碧玺下了马心焦地跑了过去。 “弟弟,你们干嘛跑那么快?” “是你们跑得太慢。” 晴空撂下一句话转身去了后院,他现在心里正憋闷着那,刚才如此诱人的蜜糖,到了嘴边硬是没有尝到,对于他这么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来说,真是一种精神加肉体上的折磨。 “这小子,今天怎么犯起浑了?” 碧霄气得够呛,一向沉着冷静的她,碰到晴空的是总是焦躁不安,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你别急,我先去看晚照,她应该在食肆。” 温叶进了驿站的食肆,果然找到了盯着饭菜发呆的晚照,温叶坐下来她都没有察觉。毫无防备一向是行走江湖的大忌,这一点也不像平时的晚照。 “这菜色看起来不错,快吃吧。” 温叶只好出声提醒,晚照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给温叶倒了杯茶。 “主子来了,这些都是幽州小吃,我特意点的,你都尝尝!” “好,我尝尝。” 温叶平日口淡有些吃不惯,再加上早上的点心吃得有点多,尝了几样就有些撑得慌,放下筷子实在吃不下了。 “等到了幽州城,我请你吃老季酒楼家的饺子宴,各式各样的馅料,主子都尝尝看。” 温叶连连点头,她突然想起晚照的老家就在幽州,儿时的味道大概最难忘吧。两人闲聊着,碧霄拿着两包肉干进来,多盐少辣,晴空再三交代的。 “晚照,我买了些肉干你拿着,晴空说你爱吃。” “好,谢谢碧霄姐!” 晚照接过肉干开心地塞进怀里,一路吃干干饼子太寡淡了,有了肉干这下嘴里可有滋味了。碧霄也坐下来简单吃了些东西,幽州的吃食偏咸,她一向喜辣口味重,吃着倒还不错。她看着晚照一切如此,约莫着两人应该没发生什么事,多少放心了些。 “我去前院看看,等马匹换好了我们就出发。” 二人答应着继续喝茶闲聊,碧霄出了食肆往前院走去,还未走到一半就被一向家的护卫拦了下来。 驿站的后院门口,两名护卫厉声将旁人拦在外面,晴空将一桶冰凉的井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炙热的身子似乎冷下来一些,紧接着又是一桶,紧绷的身子果然舒缓了许多。门口的护卫见了也不敢阻拦,慌忙跑去找首领禀报。 碧霄本就很担心晴空,刚才见晚照如常也就放了心,这又见护卫急匆匆地找来,就猜到一定是出了事。 “你疯了?这还没立夏,你就用冷水浇头!” 碧霄一把抢过晴空手中的水桶,晴空没有继续浇水,这是第三桶已经足够了。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晚照她......” “姐,你别管我。” 一提起晚照,晴空只觉身内的燥热又开始往外冒,她那对红彤彤的耳垂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任他怎么摇头都挥之不去。 “要不是怕你生病耽误行程,我才懒得管你。” 晴空接过护卫递来的汗巾,随意抹了下脸,淡淡回道。 “我没事,不会耽误出发。” 碧霄转身出了后院,不解地叫来门口的护卫,想问个究竟。 “他这样,因为什么啊?” “回首领的话,属下不知,不过少主嘴里一直嘀咕蜜糖什么的。” 护卫拱手躬身回复着,说完就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蜜糖?还真是因为她,哎,这事怪我了。” 碧霄无奈地吩咐着手下,拿身干净的衣服给晴空换上,这事是她考虑不周,眼下幽州局势未定,他二人可不能因为儿女情长乱了心神。 晴空已经及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确实禁不住这般贴身诱惑,两人回京之前还是分开些为好。 众人休整了半个时辰,纷纷翻身上马,一人一骑,八匹骏马扬鞭而去。到了晚上仍是改为马车,本是二骑四人的马车,晴空却被赶到了护卫的那辆马车上,第二天一早照样是换成骑马往幽州驿站赶。 “晚照啊,还是你带小姐骑马吧,她嫌我骑得急,没有你驾得稳当。” 碧霄将跑得稳当的马匹给了晚照,晴空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看着剑鞘上的纹路,晚照牵着马摸了摸它的马鬃,心情似乎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哈哈,我骑马可是最稳的,主子的身子没有我们练武的能折腾,可不能乱来!” 温叶站在她身后直摇头,看来她依旧是那个榆木脑袋的晚照。碧霄立马苦笑,原来惹得一身火的,始终都是她那个可怜的弟弟。 墨彦总算是清净了两天,前几日真是把他烦坏了,难得恢复到清闲自在的日子。每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溜溜马钓钓鱼,喝喝茶看看书,还真是纨绔子弟们的一股清流,不过安宁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墨兄,你怎么才起?” 墨彦又一次被程暖鑫堵在房门口,他还真是火大,第一次有些后悔加入纨绔他们。说来他自始自终也不是自愿,三年前程暖鑫见他郁郁寡欢非拉他一起喝酒,一来二去他就与纨绔们熟络了起来。墨彦本想借这个“纨绔名声”挡挡桃花,不过这效果实在是差强人意,还让一群粘人的小子们给缠上了。 “程兄,你怎么又来了?” 程暖鑫的眼神急切又无助,硬着头皮开始说胡话。 “前日在白马书院墨兄不是答应我,今日带大家去径山的皇家猎场过过瘾吗?” 墨彦无言以对,那日程暖鑫确实是求了他一路,不过他可是没答应。 “墨兄还真让人伤心,又把我们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 程暖鑫现在是骑虎难下,都怪他到处显摆新得的良驹,又夸下了如此海口,他只得厚着脸皮来求他。 墨彦正想赶他出府,程暖鑫居然觍着脸,硬生生地挤进了墨彦的房间。 “我求你了,我是真没办法了,他们派了个生面孔跟着我,也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还真是糊弄不得。” 墨彦往窗外一看,确实有位高高瘦瘦的公子守在房门口,时不时跟李总管说上几句话,倒是很健谈的样子。 “老李,什么时辰了?” 李总管听小侯爷唤他,立马恭敬地回道。 “眼下刚过巳时,小公子们在前院等了您两个时辰。” 墨彦本不想管这破事,但也不能让那人在门口站一天,这帮偷奸耍滑的家伙们,就知道使唤老实人。 “老李,去取我的猎装来。” “墨兄,你就是我的恩人,我的再生父母!” 程暖鑫一听墨彦这是答应了,乐得一蹦三尺高,他若知道在墨彦的心里他还不如门口的那位老实人,不知道会有何感想。 “滚远点,看你就烦。” 墨彦说得声音极大,门口的两人都听了去,都捂着嘴憋笑不已。李总管见小侯爷决定跟他们去径山,连忙去前院招呼众纨绔们用午饭。 “抱歉了各位公子,让大家等这么久,公子们是准备在府里用饭,还是去径山那边吃?” 院中众纨绔们见墨彦要请客,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有的说在侯府用饭就好,有的说去径山吃野味才美,还有几个嚷嚷着要去醉仙楼吃酒。 “谁?谁说去醉仙楼的?” 程暖鑫边说边走进院子,后面还跟着那位面生的公子,在场的人没有知道他来历的,只知道是宴清临走前带进来的。 “大家说好了一同去径山猎场,那可是皇家围猎的林子,这次圣上特准了墨兄进入,我们才有机会跟着进去开开眼。” 程暖鑫想立马启程赶到径山猎场,他生怕大家呆在侯府吃喝喧哗,墨彦一定会被他们烦得反悔。今日这种机会实在难得,自己辛苦求来的一切,可不能就此前功尽弃了,他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我是听说了,那里的梅花鹿都是半圈养的,真的是肥得很,而且径山脚下有一处酒楼,那里的野味做得很是正宗。” 一说到有正宗野味可以吃,一些好吃的公子们果然按耐不住,纷纷同意立刻出发,不过大家也借机讽刺起程暖鑫的骑射来。 “哈哈,鹿肉是好吃得紧,梅花鹿可不是随便能猎到的,程兄也只有眼馋的份了。” 一位胖胖的公子说笑道,紧接着就是大家的哄笑,还有更多的公子加入谈笑。 “程兄今日怎么突然对骑射有兴致了,难得难得!” “还不是他新得了匹良驹,存心让我们眼馋!” “厉害啊,我可得见识见识!” 众人聊得热火朝天,开始口干舌燥起来,李总管吩咐下人送些茶水过来。 “我见了程兄的良驹,是匹黑色骏马,通体乌黑发亮,长鬃不带一丝杂毛。” 程暖鑫的嘴角快咧到耳朵跟了,他真是没有一下子听到这么多恭维他的话,一时间有种飘忽忽的自豪感。 “不只那,小黑性情还温和,极通人性。” “小黑?” 众人惊呼不已,程暖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日走得匆忙,没有问墨彦此马的名字,他随口就将宝马叫成了小黑,这几天叫得嘴顺一时没忍住,这才在纨绔们面前丢了脸。 ------------ 第十三章 纨绔 墨彦趁着程暖鑫与众纨绔在前院嬉笑,用了些李总管端来的早膳。他简单吃了几口,穿好猎装,去前院与众人汇合。 “墨小侯爷。” 众纨绔拱手行礼,墨彦远远地摆了摆手算是见过,转身朝东院马房走去。程暖鑫见墨彦没有过来,连忙迎了上去,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墨兄,你赠我的那匹马叫什么?” “跃影。” 墨彦淡淡回道,他今日穿的是霁青色的猎装,头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墨兄,你这一身猎装也太好看了吧!雨过天晴之色,宴夫子讲过一篇骈文有一句……”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对,就是这句!” 墨彦一眼看出程暖鑫在恭维他,嫌弃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少拍马屁赶紧走。程暖鑫也不恼,笑嘻嘻地跑回前院,很自然地与众人搭着话,之后话头一转回到了他的宝马上。 “小黑是我随口一说,它可是墨兄赠我的宝马,名叫跃影。” 程暖鑫一说出此马是跃影,在场的每个人都惊呼不已,跃影可是圣上赏给墨小侯爷的良驹。墨彦的马虽然每一匹都是良驹,但从不让人随意触碰,今日难得可以亲近此等宝马,大家都甚是激动,此时的他们更想见识下跃影了。 “走吧,快带我们开开眼,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走着!” 程暖鑫首当其冲出了侯府,骑上下人牵来的跃影,今日的他仍是一身暮山紫的衣衫,真是威风八面。紫服一般是四品以上官员才可穿的,也只有他这个御史大夫的独生爱子,才敢做成常服来穿。 墨彦骑着他那匹枣红色的爱驹走到众人面前,此马的骨相虽瘦峻,不如别的马膘肥体壮,但强悍耐力足,名字叫蹑景,意为追蹑日影,跑起来极其迅速,据李总管说是墨侯爷从凉州给小侯爷带回来的骏马。 “走。” 墨彦话音刚落,一人一骑奔了出去,程暖鑫紧随在后,剩下的二十几个公子也齐齐上马,一个跟着一个出了城,众人扬鞭催马,往径山方向飞奔而去。 径山脚下,珍鲜酒楼的野味最为有名,以新鲜正宗闻名京城,味道不比醉仙楼的山珍海味差。而眼下正值雪住天晴,春暖开山之际,整日盘踞在酒楼的世家公子们,自然也不会错过这尝鲜的机会。 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唐饶,因那日被王绾儿打伤已数日没有出城,今日天气大好就约了几位常聚的公子出城尝尝鲜,顺便骑骑马舒缓下心情。几人在二楼开了个雅间,酒足饭饱之后大家都有些犯困,开始说些趣事解闷。 “近日京城有什么新鲜事?不妨说来听听,大家也好解解闷。” “当然是‘女纨绔救美’这件事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哈哈哈!” 唐饶脸色铁青,下意识摸了摸已经痊愈的手背,一想到当日的情景伤口处就隐隐作痛。他虽然对那人气愤不已,但此事太过丢人那日在场的其他三人,没有一人敢向他人提及此事。一阵哄笑声过后,众人开始忍不住感叹起来。 “哎,近两年在京城当个纨绔都难。” “是啊,这两年京城的纨绔还分了三六九等,同是纨绔有什么高低贵贱,出来玩乐还装什么清高,不赌不嫖算什么纨绔!” 纨绔子弟多出身权贵子弟或是富家公子,而京城这两年的纨绔里,要数成阳侯府的小侯爷墨彦最为惹眼。他本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墨老侯爷战功赫赫又是当今太皇太后的亲弟弟,若是在世一定要骂他不肖子孙,而墨侯爷常年在外戍边也顾不上家里这位小祖宗了。 这原是成阳侯府的家事,但墨彦的突然加入,让大家对京城的纨绔不再是一视同仁,甚至分出了两派。以墨彦为首的清流一派以纨绔称呼,而唐饶那帮仗势欺人,常流连烟花之地的公子们,被人称为浪荡子。 “我们从前的纨绔名声已经不怎么样,现在又被人称为浪荡子,真是给宗家丢脸。” 一世家公子越说越伤心,偷偷抹起泪来,众人听完连连点头,他们这两年的名声确实坏了不少,有好几个定过亲的公子都因此事被退了亲。 墨彦的出现让大家对纨绔的要求也高了许多,家里面甚至拿墨彦当榜样逼他们上进些,还说当个墨小侯爷那样的纨绔,也不愁结不到好亲家。 “哼,人不风流枉少年!” 一位风流惯了的商贾公子不以为然,环顾四周确定无旁人,开始肆无忌惮地说起墨小侯爷的事情来。 “说起来这墨小侯爷也是个风流人那,三年前三公主不幸香消玉魂,小侯爷为她守灵三日亲自安葬,此后一蹶不振开始跟‘程二进’混日子。” “程二进”是他们给程暖鑫起的外号,听着不像正经名字,其实就是二甲进士的意思,这里面多少有些嫉妒的成分。 在座的几位官家子弟心虚地看看门口,他们不比商贾公子潇洒自在,在外面行事多少还要顾及家里的面子,一直没有搭话的唐饶不屑一顾地讥笑道。 “这有什么,都知道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不光京城百姓连湘云楼的美人都知道,还暗暗为这对璧人惋惜叹气那!若是日后他娶妻生子,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是个俗人。” “哈哈哈!” 唐饶这话实在解气,几位公子再也不遮着藏着,连一楼都能听到他们放肆的笑声。 “唐二公子!这可是皇家之事,万不可随意妄言。” 程暖鑫气愤地推门而入,他与纨绔们本在二楼另一雅间用饭,刚才去后院上了茅厕,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唐饶那番话,顿时怒火中烧。 “呦,是程公子啊,既然被你听见了,你可考虑好了,刚才的话要是墨小侯爷知道一个字,铁定是你告的密!” 程暖鑫才不怕唐饶的威胁,不过他也没打算告诉墨彦,不然这些人定没有好下场。墨彦平时里对一般的事情都不太上心,一涉及到三公主的事,他必定毫不吝惜自己的手段,让那些人付出些代价。 “比起那旧人我对新入京的温三小姐更有兴趣,那日宫宴之上我兄长可是见到过温三小姐真容的。此女子美若天仙又坐拥京城半数产业,连当今圣上都有意将她纳入后宫。” 唐饶兴致勃勃地说着,完全没有留意门外站着一人,阴冷的眼神足可以将他杀死。 “长袖善舞,多钱善贾,此等平平姿色,怕是难入尔等法眼。” 众人闻言抬头,着实吓了一大跳,眼前之人不正是墨彦,除了唐饶其他人纷纷哑言,下得额头冒出了冷汗,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好巧啊,唐二公子。” 墨彦淡淡一笑,随意地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唐饶对面。京城那么多家酒楼今日在这里不期而遇确实很巧,但这一句好巧他们着实不敢接。 虽然他们同是纨绔子弟,但唐饶为首的这些公子都是整日留恋烟花之地和大小赌坊,时常会传些风流韵事或是仗势欺人之事。 “是墨小侯爷啊,今日怎么有雅兴来珍鲜酒楼啊?” 唐饶知道墨彦一向不喜他们的做派,两帮人私下也互相看不顺眼,于是都默契地尽量避开了彼此,这两年多也是互不干涉相安无事。不过京城就那么大难免会遇到,所以每个月都会在醉仙楼碰到一两次,两帮人也算相熟。 墨彦没有搭话,程暖鑫只好压住火气,上前解释一番。 “墨兄带我们去径山的皇家猎场,先来这儿吃个午饭,唐公子一起?” “不必了,我们已经吃完了,你们自便,告辞。” 唐饶说完站起身就要走,他感觉再多待一秒自己就要被墨彦盯死,毕竟他随意谈论他的是非,说不心虚是假的,脸上的镇定也是强装出来的。唐饶想急切离开,但墨彦似乎不肯轻易放过他,程暖鑫看出此意伸手将唐饶拦下。 “程兄,这是何意?” 唐饶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知道这是墨小侯爷的意思,他知道程暖鑫心里再气愤,也不敢主动挑衅。 “敢不敢来场比试?” 墨彦淡淡说着,目光却是死盯着他的右手。唐饶紧咬牙关最后还是服了软,他知道自己是把墨小侯爷得罪了,刚说了大话眼下就兑了现。眼下他在这帮弟兄面前算是丢了大面子,说什么也要挣回来些。 “说吧,比什么?” 墨彦见他没有那么难说服,嘴角微微勾了下,淡淡说出了比试的内容。 “射猎。” 唐饶差点笑出声来,射猎这一块他就没怕过谁,墨彦这次是输定了。 “以什么取胜?” “数量。” 站在一旁的程暖鑫突然紧张起来,雅间内的几位公子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唐饶深吸口气,稍微想了下回道。 “可以,既然要比的话,总要有战利品。我要你那匹御赐的宝马,你要什么?” “你的右手。” 墨彦的眼神始终是阴冷的,程暖鑫吓得倒吸了一口气,一时搞不清楚墨彦何时与唐饶结了仇怨,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事以和为贵还是劝劝为好。 “我们是纨绔,骑射这些难免会伤到,不然换个别的?” 墨彦转头看向身旁的程暖鑫,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些。 “新正,我有分寸,不必担心。” 程暖鑫安心地点了点头,不过脑子里还是蒙蒙的。愣在原地的唐饶回了神,眼中闪现出一丝慌乱和恐惧,但很快就被难以置信所取代。 “墨小侯爷是在开什么玩笑吧,哈哈。” “没开玩笑,哼,你怕了?” 墨彦冷笑着,起身就要走,他可没时间跟他开玩笑。唐饶绝不能让墨彦这么走了,不然里子面子就真的都没了,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况且他有自信赢下墨彦。 “笑话,我五岁就骑马射箭了,来就来谁怕谁!只是今日未穿猎装,这就派人去取,小侯爷先吃着,一个时辰之后在径山猎场碰面。” “一言为定。” 墨彦只说了四个字,再没有对唐饶说出多余的字,他不是对自己的骑射多有自信,只是唐饶的右手他要定了。 ------------ 第十四章 射猎 唐饶趾高气扬地带着人出了珍鲜酒楼,围在二楼过道的众纨绔们纷纷进来询问情况,程暖鑫跟他们说了七七八八,大家开始担心起墨彦来,有位擅射猎的公子出言提醒道。 “小侯爷,唐二公子每年都跟着圣上围猎,从来都是第一。” “那是因为墨兄没去!” 程暖鑫瞪了那公子一眼,吩咐大家各自散了下次再约射猎,他虽然知道那人是好意提醒,但是长他人志气的话很是不爱听,他也从没觉得墨彦会输掉比试。 京城谁人不知,这墨家是将门世家,墨彦出生在凉州边陲,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学射猎比识字开蒙还要早。若不是太皇太后心疼这个侄孙非要把他接到京城照顾,墨彦早就是个上阵杀敌的小将军了。 “不必离开,比试半个时辰就够了。” 墨彦淡淡说着起身离席,往后院的马房去了。众纨绔听了又兴奋起来,半个时辰他们连只野兔都猎不到,更别说什么比试了,看来今日有好戏看了。 程暖鑫嫌他们太过聒噪,随着墨彦下了楼,今日的墨彦表现得格外认真,那阴冷的眼神他看着都发毛,更别说不与他亲近的旁人了,而墨彦提出的战利品更是骇人听闻。 “墨兄,唐饶得罪你了?” “算是。” 墨彦仔细检查着每一支羽箭,程暖鑫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一旁帮忙,脑子里回想着墨彦与唐饶的过往,两人没结什么梁子,要算的话只有前几日清风楼那次。 “你真想要他右手?” “要定了。” 程暖鑫见他回答得干脆,整件事瞬间明朗了。那日在清风楼唐饶难为温三小姐时,墨彦的神情似乎不太自然,随后又招来掌柜耳语了一阵,当时他不明白但现在都看得清楚了。那日若是没有王绾儿出手,想必墨彦也是要出手相助的,不过他这是为何那? “那个温三小姐,墨兄认识?” 墨彦看了程暖鑫一眼没有否认,他不想过多解释,也不想欺瞒与他。程暖鑫默契地没有再问,墨彦不但那日为了温三小姐出手相助,如今还要替她出口恶气,两人想必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走了。” 墨彦骑上爱驹蹑景,向径山猎场疾驰而去,程暖鑫不放心墨彦一人面对唐饶,赶紧笨拙地上马追了出去。他早前听闻唐饶行事阴险诡诈,再加上对猎场的熟悉,墨彦难免会被小人算计吃了亏。 墨彦在猎场内的马场溜了两圈马,唐饶这才穿着猎装骑着马赶到。 “墨小侯爷还真准时。” 程暖鑫定睛一看,唐饶身边还多了一人一骑,此人他认识,是唐饶的表弟也是擅骑射的公子,他果然想耍诈。 “唐二公子,你怎么多带了一个人?” “怎么?你们是两个人我就不能多带一个?” 唐饶说得理直气壮,狩猎时一般都是两人同行,以防遇到大型动物的袭击,这件事确实合情合理。不过程暖鑫的射猎差劲,实在不能对墨彦有所帮助。 记得有一次众纨绔去近郊山林射猎,他硬是连只野兔山鸡都没瞧见,最后连条鱼都没有抓到,大家还取笑他百无一用是书生。 “我,我连半个都不算。” 程暖鑫气极一时泄了气,忽听身后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一位高高瘦瘦的公子利落下马,对众人拱手一礼,目光最后落在了程暖鑫身上。 “程兄,让我来吧。” 程暖鑫被此话气笑了,他当来的是哪位高人,不过是今早与他一起在侯府堵门的那位公子。 “这位公子,进入猎场射猎可不是开玩笑。” “我知道。” 只见那公子也不多言,拿过程暖鑫手中的弓箭,搭箭弯弓用力射出,利箭强劲有力钉在了远处的大树上。程暖鑫一看他这架势肯定是练过,起码比他强上百倍,眼下也算是个更好的选择。 “身手还行,怎么称呼?” “在下姓温名简,字选之,是宴清闲的至交好友。” 温简含笑立在两人面前等着答复,墨彦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程暖鑫也不好再坚持,即是宴清引见的公子人品一定没错,他舒了口气让出了自己的马匹和弓箭,仍是不放心地再三叮嘱。 “还请温公子保护好小侯爷,输赢倒是其次,多谢了。” 温简轻轻一笑,眼中却闪出墨彦一般阴冷的目光,程暖鑫还未察觉他已收了视线,再次看过去已恢复如常,淡淡笑着回道。 “温某倒是觉得,输赢同样重要。” 唐饶在一旁等着有些耐不住性子,本来他找了擅骑射的表弟过来帮忙算是多了几分胜算,现在墨彦也有了新的帮手,一想到他输的代价是自己的右手,就开始身体发虚冒冷汗。 “赶紧的,再不动身太阳都要落山了,守时才好莫要坏了规矩。” 按照约定的时辰他们都是早到了猎场,如今才是正时辰并不算坏了规矩,但墨彦懒得跟唐饶解释,他轻踢马腹走上前去。 “半个时辰为限,猎物多者为胜,若数量相同再论大小。” “没问题,出发。” 唐饶咧嘴一笑又开始耍小聪明,抢先一步扬鞭出发了。程暖鑫气得直跺脚,温简此时刚刚准备就绪,他打马上前与墨彦相视点头,两人随即策马而去。 两人一路进了猎场深处的山林,墨彦拉紧缰绳下了马,俯身在林中查看鸟兽们留下的踪迹。温简也随即下了马,将弓箭搭好,准备射杀随时出现的猎物。 “墨小侯爷的目标是什么?” “禽鸟。” 温简粲然一笑,墨彦果然胸有成竹不是一时兴起,见他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温简不由得心生羡慕。温简不久前也过了二十岁生辰,同是一样的及冠之年,自己倒是没有他那般自信洒脱,果然是武将成阳侯之子。 “春季最常出没的禽鸟就是山鸡了,但是山鸡很难射猎的,离得稍微近些就会被察觉,太远的话少了些准头。” “看来你很懂,经常射猎吗?” 墨彦轻抚了下鼻尖起身上马,轻踢马腹往山林的水源行去,温简紧随其后纵马跟随,与墨彦攀谈起来。 “墨小侯爷也见笑了,骑射这方面我不太精通,但是我对这山林溪谷很是熟悉,小侯爷若是想打山鸡,我可以找到它们经常活动的地方。” “温公子经常在山林间穿行,又不像是猎户,你是开医馆的大夫还是做药材生意的?” 径山猎场虽在径山脚下,但猎场范围极大与相邻山脉都有接壤,若是外人进入这里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太过危险又有被猎场巡视发现的可能,一般人是不会擅自进入的,除非是关乎性命的要紧事,不得已而为之。 “早年开过药材铺,对珍贵草药颇为喜好,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墨小侯爷。” 墨彦听言随即一笑,自己果然猜得八九不离十,不过这温公子还真是有趣,不但会骑射还懂医术,甚是有趣。他慢慢停下马来,举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温简也不谦虚推让,直接领路走在前面。 前行了不久进入了一片针叶林,两人都不再出声,一前一后下了马,来到一处低矮的灌木丛中。温简突然停了下来隐藏身形,只见不远处有两只灰毛野兔,一蹦一跳互相追逐着毫无防备,像是在一起谈情说爱。 墨彦凝神静气,搭箭拉弓,只听“嗖”的一声,利箭射出,两只野兔的后腿被利箭所伤,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墨小侯爷真有仁爱之心。” “兔子肉少,不好吃。” 墨彦说着将两只野兔装进牛皮袋,固定在马背上没有封紧袋口。温简牵着马慢慢前行,山林间一处溪泉映入眼帘。 “一般山鸡都会在阳光充足的针叶林中活动,那里紧靠溪流水源,也有充足的食物供它们生存。但山鸡的领地意识比较强,所以一个地方不会遇到多只雄性山鸡,若是只射猎山鸡我们很难取胜。” “有理,先打了再说。” 墨彦在他身后轻声回复,抬手马的缰绳绑在树上,轻手轻脚慢慢靠近不远处的林间,熟练地搭箭弯弓,耐心瞄准用力射出,一只山鸡头中利箭应声倒地。 “墨小侯爷真是百发百中,看来我这箭术也只能唬一唬程公子了。” 两人牵马走了过去,温简将肥硕的山鸡横放在马背上,两人打算沿着溪流向泉眼处一路射猎,肯定收获颇丰。 温简正想提前庆祝,山林间忽然传来喧闹的犬吠声,一时间将隐藏在林间的鸟兽,惊吓得四处逃窜,他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小人!他们竟然用猎犬。” 墨彦见他失态忍不住笑了下,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支竹哨放在嘴边使劲一吹,一阵奇特的声音响彻山林,那声音不大却极其尖锐,没一会儿一只褐羽金雕展翅飞来,朝着哨子的声响俯冲到墨彦近前,墨彦伸出手臂将它稳稳擎住。 温简差点惊呼出来,他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见到猎鹰,居然是最厉害的猛禽金雕。他细细看去,这金雕体型不小应该已成年,羽毛柔顺,眼神深邃,被主人养得不错,看来这墨小侯爷绝非一般纨绔。 “原来墨小侯爷是有备而来。” 墨彦轻抚着金雕的鹰羽,那金雕居然对他十分亲近,他伸手从腰间的皮囊中,取出一块新鲜的牛肉喂给它。 “他们用狗我当然可以用鹰,唐饶的右手我是要定了。” ------------ 第十五章 狐狸 金雕很难被驯服,墨侯爷当年也是花了好多耐心才驯服的一只金雕,而墨彦的傲腾是墨侯爷金雕的幼崽,傲腾离窝后就跟着墨彦。墨彦将它悉心照料取名傲腾,十年前他入京也将金雕带到了京城。傲腾平时就养在侯府东院,墨彦出城的时候就会把它带出来放风,让它尽情享受翱翔的自由。 “傲腾,去!” 傲腾得了指令,拍打着翅膀转眼间消失在天际,不多时它在空中再次现身,利爪下已多了只赤尾狐狸。墨彦摸了块肉喂给它,再次发出了指令。 “傲腾,寻只鹿来,去!” 两人扬鞭策马紧紧跟着天上的傲腾,没一会儿工夫它发现了鹿群的身影,立即在空中盘旋两圈迅速俯冲下去,一下子扎进了山中的密林深处。墨彦扬鞭催马,马镫往内收,蓄力夹紧马腹,拉稳了缰绳,低声喊道:“去!” 他身下的蹑景得了指令,绷紧了身子向前发力,高高抬起前蹄,后蹄腾空而起,稳稳跃过林间凸起的错乱树根,风驰电掣般往傲腾下坠的方向冲了过去。 “小侯爷小心啊!” 温简的马术没有那么娴熟,墨彦纵马飞驰将他远远甩在身后,他伸手拨弄着眼前的枝叶,尽力缩小两人的距离。 金雕在捕猎梅花鹿时,一般会低空飞过鹿群,让它们受到惊吓四处逃窜。然后,金雕会选择落单或是年幼的猎物进行攻击,看准时机准确地降落在猎物的背部或颈部,用锋利的爪子刺穿猎物的皮肤甚至内脏。最后,金雕玩命地抓着不放,直到猎物倒下。 当墨彦赶到山坡时,远远见傲腾已经用爪子紧紧地抓着猎物的背脊,它拍打翅膀保持着平衡,与那只落单的梅花鹿僵持着,等待它无力挣脱倒地不起。 “傲腾,回!” 傲腾没有反应,它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猎物上,虽然这过程很费力气,但捕猎是猛禽的天性,即使将它驯服也无法改变。 就在这时,受惊的鹿群突然聚集跑了回来,本是垂死挣扎的梅花鹿突然开始发力,墨彦扬起缰绳往山坡上赶。 “傲腾,回来!” 墨彦呼喊着金雕,再次吹响了竹哨,傲腾还是执着地抓着猎物,没有一丝松懈畏惧。 温简已赶到墨彦的身旁,他看出了情况不妙。山坡前行本就缓慢,鹿群渐渐靠近,马上要来不及了。 “天啊,这样下去它会受伤的。” “我来帮它。” 墨彦毫不迟疑地举起弯弓,将一支翎箭搭在弦上,微微眯起了眼睛,稳稳地射出那一箭。 “直中鹿头,太准了。” 温简兴奋地大声疾呼,热血沸腾,这是他多年来不曾有过的感受。 “傲腾,回!” 金雕见猎物倒地,松了利爪在空中盘旋一圈飞了回来,落在墨彦的肩膀上。墨彦扬鞭策马去捡取地上的猎物,他将猎得的梅花鹿横放在马上,脸上洋溢出射猎收获的欣喜,与平日淡然自若的他派若两人。 “走,回去。” 温简将墨彦丢过来的赤尾狐狸接住,与之前的山鸡一同绑在马上,两人慢慢骑着马往回走,气氛明显感觉轻松了许多,说话也随意了些。 “小侯爷,这些猎物够吗?” “傲腾会猎几只狍子回来,它最喜欢猎狍子了,每次都捉得太多,程兄他们都吃腻了,最后只能白送酒楼。” 温简有些不可思议,墨彦居然对他说那么多话,就像认识多年的挚友一般。 “这金雕真是自由,温某好生羡慕啊。” 温简望向无边的天际,看着它无忧无虑的样子,自己也增加了不少幸福感。 “你姓温,可认识琼州的温三小姐?” 温简微微一愣,他本来也没想瞒着,不然也不会自报家门。 “不敢对墨小侯爷隐瞒,在下正是琼州温家的二公子温简,温叶是我三妹。” “有趣,没想到清闲交友甚广。” 墨彦神色如常,温简一时辨不出他的喜怒。温简这三年来经商开店常与人打交道,他早已学会了左右逢源,不过今日他倒是想真诚些。 “是温某硬凑上去的,还好宴兄不嫌弃。” 温简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件事他连温叶都没提过,今日不知怎么地,竟然一股脑地说出来了。 “哈哈,那你跟程兄有得聊,他最是缠人。” 墨彦也不在意,倒拿他打趣起来,故交般的谈笑让温简十分受用。 “惭愧,惭愧。” 程暖鑫苦等了半个时辰,心力憔悴,见两人意气风发归来,险些喜极而泣。 此时酒楼里呆不住的众纨绔们也都赶了过来,唐饶远远见到墨彦马上的梅花鹿,顿时心底生寒,他不敢相信自己会比墨彦差了那么多。 径山猎场的人清点了两边的猎物,唐饶这边只有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果然相差甚多。此等结果唐饶真是无法让自己平静,他不想白白废了右手,只能不讲道理胡搅蛮缠起来。 “墨彦你耍诈,那金雕是怎么回事?” “唐饶你无耻!你那四只猎犬又是怎么回事?” 程暖鑫哪里忍得了唐饶对墨彦的直呼名讳,要不是纨绔们拉住他,早就冲过去一拳打在唐饶脸上。 “猎犬能跟猎鹰比吗?” “你有能耐你也弄只猎鹰啊!” “是啊,你也弄只来,不怕你!” 众纨绔也看不过去纷纷上前议论,唐饶这是想诚心抵赖,可以墨彦是不可能理会他的胡搅蛮缠的。 “唐二公子,愿赌服输,还想赖账不成?”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执意要废我右手?” 唐饶铁青了脸,将右手背在身后死命护着。墨彦微微皱眉,脸上略有不悦。 “没有原因,我就是想要,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代劳?” “墨彦!你......” 唐饶还未说完,墨彦已经拔出佩剑,飞身上前死死捉住唐饶的右手腕,他拿剑的手腕轻轻一转,唐饶的右手筋已被利剑划断,鲜血直流,疼得唐饶痛苦倒地。 “墨彦!你欺人太甚,我们走着瞧!” 唐饶的表弟怒不可赦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放些狠话来日再算账。 “愿赌服输,各凭本事,你能奈我何?” 墨彦一甩手,用力将剑刃上的血迹挥掉,收剑入鞘一气呵成。唐家的下人纷纷上前将唐饶架起抬上马车为其止血,快马加鞭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墨彦悄悄走到温简身后,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还要麻烦温公子去京城的医馆看着,确保他的手筋不会被再次接上。” “一定!” 温简拱手一礼,对墨彦刚才的果断十分佩服,早就听闻墨小侯爷擅长骑射,没想到这剑法也是一流。 众纨绔将唐饶他们走远,大声欢呼起来,近几年他们多少都受了唐饶的欺负,今日墨彦为大家出了口恶气,实在是大快人心。 墨彦今日的心情也极好,吩咐径山猎场的人安排众人射猎,安排好一切径直去内院换身干净的衣服。 几位善于骑射的纨绔纵马入了径山猎场,准备再打些野味回来。剩下的公子们围在树下,打量着枝头小憩的金雕,新奇欢喜得紧。 “它可真漂亮真威风,不过在墨小侯爷手中跟鹦鹉一般听话。” “傲腾是鹰隼,不是爱叫的鸟。” “傲腾?哈哈,你叫得这般亲热,人家都不鸟你。” “哈哈哈!” 程暖鑫之前手欠去摸差点被傲腾啄了眼,此后就不敢再靠近,他闲来无事吩咐下人生火支锅,请来珍酒楼的大厨就地烹饪这些野味。 温简站在不远处靠着大树休息,望着纨绔们嬉笑着纵马入了猎场,不由得感叹起来。 “春风得意之际,驰骋着骏马追赶着猎物,沐浴着阳光出入于林间溪泉,无拘无束在谈笑中忘怀一切,不知何为时光何为金钱,没有愁苦与忧思,真乃人生幸事。” 在这个太平繁盛的时候,这些公子们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这样的人生看着也不错,只是他们自己都不确定,宗家给予他们的享乐能到哪一天。有得必有失,没有牢牢抓住自己的命运,只能享受眼前的富足,却无法成为人生的掌控者。比起温简这样日夜辛苦的行商坐贾,还真说不上谁更羡慕谁一些,只不过是各有各的苦楚罢了。 程暖鑫放下手中的猎物走了过来,温简今日算是帮了大忙,这个宴兄的至交他今日算是交下了。 “今日感谢温兄了,小侯爷很久没这么开怀了,日后若是有空常来一聚,我们纨绔随时欢迎!” “一定。” 两人相视一笑,程暖鑫哼着曲子又去忙活他的野味了。温简看着他那股率真劲会心一笑,这小子果然如清闲所说,热情随和,纯真无邪得很。 “年少真好!曾几时,我也是那个敲打着乐器喝着酒,背着宝剑唱着歌,骑着白马踏着落花,随口吟一些豪迈俊爽的诗句。哈哈,原来我也曾拥有过如此青春年少的际遇,还有什么好羡慕的!” “温公子今日颇有感慨啊!不回京盯着医馆吗?” 墨彦不知何时立在温简身后,他褪去了繁重的猎装,换了身花青色的骑装,半散着他那头银发,手里拿着一柄匕首随意把玩着,玉树临风朝气十足。 温简略微抬头,不禁眼前一亮,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对眼前的墨彦也更加好奇,于是行礼回道。 “温某早已安排好了,想留下来讨口鹿肉吃。” “温公子,怕不是吃鹿肉这么简单,想套话也得拿出点诚意来。” 墨彦突然上前一步,温简躲闪不急,后背重重撞在树上,他虽比墨彦高出半头,但气势上却弱了三分。 “今日多谢墨小侯爷相助,在下日后必当……” “打住!唐饶今日的出行也是你安排的吧,听说他前几日手背受了皮外伤,却在家休了好几日,我记得他也没那么金贵。” 温简见自己的计谋被他轻易拆穿,挫败感令他十分不悦,不过他一向老成持重,沉稳冷静,情绪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墨小侯爷果然......” “恭维的话就免了,我听着烦。” 墨彦转过身子背对着温简,俊眉紧皱,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又失控了。他烦躁地伸手一甩,将还未出鞘的匕首狠狠地插在地上,刀鞘未拔,刀身却已完全入土。 “温叶是我妹妹,她受了欺负我理应找唐饶讨回来,今日我本是安排他坠马废了手臂,没想到小侯爷为她出了头,倒是令我很是意外。” 温简直起身子,话语间极其真诚,深邃的的眼眸中闪出一丝期待。 “温公子是聪明人,不用我说破,她是不是你妹妹你心里比我清楚。” 墨彦此时已平复了内心的躁动,神色恢复如常,犀利的话语尽数射进温简的内心。 “温某明白,小侯爷请放心,我只当她是我三妹,至于今日之事我只当不知情。” 温简瞟了一眼入土的匕首,心里庆幸今日来的是他而不是大公子温言,不然温家日后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很好。” 墨彦淡淡一笑送走了温简,程暖鑫注意两人许久,见温简拜别离开,赶紧跑过来问个清楚。 “温兄怎么走了?问他去哪儿就是笑,也不答话。” “离他远点,宴兄的至交都是老狐狸。” 墨彦说完拍了拍程暖鑫的肩膀,往金雕那里走去,程暖鑫不知其意追了上去。 “狐狸?你捕的那只赤狐,皮毛真是漂亮,摸起来柔软极了!” “你让人处理好,明日给温公子送去。” 墨彦舔了舔微干的嘴唇,今日这一趟还真不白来,着实有趣得很。 “送到哪儿啊?” “温家医馆。” 程暖鑫睁大眼睛半张着嘴,脑中有股东西呼之欲出。 “温家医馆?温简?他是琼州温家的公子,天啊!我们今日难道被人利用了......” “哈哈,还不算傻。” 墨彦开怀一笑,这小子还不算太傻,不过利用倒是谈不上,殊途同归罢了。 ------------ 第十六章 误伤 屋内微弱的烛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温叶只穿着内衫披散着头发在桌前作画。她将笔头沾满墨汁,抬手一挥,不一会儿,雪白的宣纸上呈现出一幅写意的山林溪水画。晚照举着烛台推门而入,匆忙将烛台放于书案上,转身跑到窗前关好窗子。 “我的小祖宗,夜里风大你穿着单衣怎么还开着窗!” “我不冷,这样作画有感觉,晚风吹来仿佛置身在山林间清风拂面,聆听着溪水潺潺,望着马上的俊朗公子。” 温叶闭上眼静静地立在那,想象着墨彦踏马归来,将一对猎来的野兔举到她面前,她的嘴角立刻上扬开来。 晚照见她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无奈极了,她没有心思关注这些情情爱爱,只知道他们赶了七日的路,明儿一早还要进幽州城见知州大人,替圣上办妥这件棘手的差事。 “主子,快歇着吧,身体要紧。” “刚才收到二哥的信睡不着,他说墨彦把唐饶的右手废了。” 晚照听完也吓了一跳,这一点也不像墨小侯爷的行事作风,任何人也不敢惹上他的,除非是他想去招惹谁,若不是因为他自己难道是...... “小侯爷是为了主子?” “二哥说不知内情,他只是凑巧一起去了猎场。” 温叶说完瘪了瘪嘴,这话估计连二哥自己都不信,他那么个爱究其原因的人,若是真在场的话,必然不会不知内情。 “你来研墨,我要把这幅画作完。” 晚照答应着极不情愿地为她研墨,温叶再次提笔蘸墨,将那幅山水画加填些景致,笔尖点触,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渐渐勾勒出来。 “这是小侯爷?” 温叶点了点头,专心将画作完成,不多时一幅鲜活的射猎图展现在两人面前。只见山林间一身猎装的男子下马拾起射得的猎物,不远处一头梅花鹿惊慌地从林中窜出,引得男子回头张望,身旁的骏马悠闲地吃着草,空中有只猎鹰在展翅翱翔。 “二哥在信上没提他们射猎的事,不过我想他射猎时应该是这样的情形,我记得他有只金雕十分宝贝,是从凉州带回京的。对了,你们向家在凉州与墨侯爷有往来吗?” 晚照摇摇头不是很清楚,向家长辈的事连晴空知道的都不多,她看着画笑了好一会儿,最后扯着温叶的衣角兴奋道。 “主子,这猎场太美了,我也想吃鹿肉,等我们回京就去径山射猎吧。” “好,一定去。” 温叶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不禁对回京后的日子憧憬起来,若是能与他一共射猎该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吧,光想想就好开心。晚照催促她上了床躺下,熄了灯闭了眼,两人一觉到天明。 一大早八人分两波乔装进了幽州城,在两间不同的客栈住下,碧霄和晴空上街闲逛打探消息,两人遇到了向家暗卫碧霄跟着暗卫了解情况,晴空担心她们的安危先回客栈复命,才走到一半就遇到了在街上闲逛的晚照。 “她怎么出来了?” 晴空皱着眉一把将她拉进巷子,晚照刚要还手反击,一看是晴空立刻展颜。 “出来做什么?小姐那?” “没事,这次入城的暗卫有二十多人那。我出来买肉饼,就是我们每次来都吃的那个。” 晴空仍是抓着她的手腕不放,露出担忧的神情,晚照常年呆在温叶身边,这性子是惯得越来越随性了。 “你赶紧回去,这几年幽州变化很大,我也是前年跟碧霄来过一次。” 晚照低着头有些难过,她上次来还是五年前,如今这幽州城连她这个在这里出生长大的人,都找不到一起熟悉,如今只感到陌生得可怕,儿时记忆里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了。 “是啊,我们一起吃的那家肉饼也不在了。” “街角有一家,我带你去。” 晴空见不得她难过,终是不忍拒绝,拉着她去街角买了肉饼。 “肉饼买了,跟我回去吧。” 晚照笑着点点头,狠狠咬了口肉饼欢喜不已,虽然味道比那家差了些,不过也算是尝到了儿时的味道,这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记得小时候家里的田地还在,娘亲最爱给我做这肉饼吃。” “若是你喜欢,明日再买些。” 晴空见她终于有个笑模样,他也欣慰得很,若不是过分的事,平日里对她都是有求必应的。 “嗯,我想去看看爹娘,给他们带些去,还想去郊外看看老房子。” 晚照六岁那年,一场沙暴埋了好多人,她也成了孤儿,是幽州城的向家人将她收留,之后把她送到了凉州老宅。晚照长到十岁回来看过一次,向家人将她爹娘安葬在城北的墓地,之后她一两年能回来祭拜一次。若是碧霄和晴空来幽州,也会替她上几柱香打扫一番。 “明日我带你去城北看爹娘,老房子就先别去了,春季的风沙十分厉害,等过了风季我们再去。” “好。” 晚照吃着肉饼开心地答应着,真是好久没有去看爹娘了,真想他们啊。 “晚照。” 晴空突然俯下身子贴近她的脸颊,右手下意识地护住她的腰肢,在她耳边轻轻耳语道。 “别动,有人。” 炙热的气息猛烈地喷在晚照的耳朵上,她的耳垂瞬间通红,突然想起那日与晴空骑马的场景,胸口处传来窒息的感觉,她的心慌乱不已,闭上眼睛下意识地一掌拍了过去。 “咳,你居然用了内力,我有那么讨厌吗?” 晴空苦笑了一下,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视线逐渐模糊,最后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晴空,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被你吓到了,你醒醒啊!” 晚照连忙屈身将晴空背在背上往客栈奔去,刚走出没几步,七八名黑衣人从屋顶跳下将两人团团围住。街上突然出现江湖杀手,百姓们纷纷躲避也不见有人报官,想来平日的治安也好不到哪去。 看着渐渐靠近的杀手,晚照明白了晴空的话,看来他是早就发现了埋伏的杀手,自己简直蠢透了,非但没明白晴空的意思还将他误伤成这样。晚照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此时的她必须快速解决掉这些人,她故意露出慌乱的神情,怯生生地问道。 “你们什么人?” 为首的黑衣人嘻嘻一笑,见对方只剩下一位娇滴滴地小女子,立马发出轻蔑的嘲笑声。 “哈哈,杀你的人。” 晚照随即冷笑了下,眼眸微微一暗,瞬间发动了手腕上的袖箭,短箭飞速从袖筒中纷纷射出,黑衣人尽数倒地。晚照不敢耽误半分,背着晴空一路飞奔。她没有回温叶下榻的同福客栈,去了护卫与晴空住的悦来客栈。 “晚照姐,少主这是怎么了?” 晚照将晴空带回房间,与晴空同住一房的少年吓得不轻,他是四大护卫中年龄最小的茗护卫。此人虽只有十六岁,但箭法和轻功在向家都属上层,是个数一数二的少年英才,就是遇事不够冷静日后还要练一练。 “晚照姐别急,我去把坤哥找来!” 茗护卫回了神,连忙去隔壁喊来懂得医术的坤护卫帮忙。晚照轻轻将晴空平放在床上,为他脱去鞋子敞开衣领尽量让他舒服些,掏出怀里的娟巾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坤护卫比晴空还年长两岁,平日里最是沉稳老练,他进了屋对晚照点了下头,坐在床边细细为晴空诊了脉。 “少主是受了内伤,问题不大,但得养上半个月,我去让人抓些药来。” “好,有劳了。” 茗护卫在屋里照看着晴空,晚照急忙招来暗卫前去接应碧霄,眼下她很担心主子的安危,眼下她的行迹已经暴露温叶那边早晚会被察觉,不过眼下局势不明只能等碧霄回来再想办法。晚照让向家在两个客栈安插的人去传信,与温叶互相报了平安,还好一直到天黑也没有再次遇敌。 碧霄入夜才归,他们到了暗卫据点就遇了埋伏,但那些人的武功一般全都被她轻松解决,她得了消息先回了同福客栈将温叶接了过来。 “主子,你有没有事?” 晚照急得不行,一时间担忧自责全都表现了出来。 “我没事。” 温叶随两人进了屋,焦急地询问起晴空的伤势。 “晴空怎么样?” 碧霄看了眼垂头丧气的晚照,心里的担忧没有表现出来。 “没有大碍,晚些我去看看他,这件事小姐怎么看?” 温叶将面具摘下放在桌上,揉了揉皱在一起的眉心。 “既然是与暗卫接触之后被人盯上的,看来幽州的暗卫早就暴露了,他们恐怕还会找来。” 碧霄点头表示认同,两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 “晴空的伤,都怨我……” 晚照见事态严重,想说出晴空受伤的真正原因,但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你不用自责,去晴空那边守着吧,我跟小姐有事商量。” 碧霄上前拍了下晚照的肩头表示安慰,江湖儿女混迹江湖难免受伤,这都是常有的事。 “去吧。” 温叶也对她微微点头,让她不用太过担心,晚照咬着下唇退了出去。温叶对晴空受伤很是不解,以向家少主的武功江湖上没有几人能伤到他,难道幽州城里有江湖高手? “晴空怎么会受伤?” 碧霄摇头,她回来得匆忙并未查看晴空的伤势,但坤护卫的医术一向不错,他说无碍就一定是没什么大事,不过能让晴空的人武功不一定不弱,看来幽州的局势已经十分紧张。 “具体情形晚照没说,他伤得不太重但有些误事,田庄那边怕是有高手,眼下最好的法子,是借助向家在幽州的江湖势力。” 温叶紧张地站起身子,她绝不允许“半山亭”牵扯到向家,一但让江湖的人知道向家插手朝堂之事,必定会动摇向家在江湖的地位和声望,这是她和她母后都不愿看到的。 “不行!这样会暴露‘半山亭’与向家的关系,我不同意。” 温叶说得极其坚决,碧霄也颇为无奈,但对向家人来说“三公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迟早的事,小姐不要犹豫了。” 温叶有些动容,从“半山亭”建立开始,她心里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所以她对向家满是愧疚,这两年也再不断招纳贤能之人壮大“半山亭”,好让碧霄和晴空有一天可以全身而退。 “小姐!” 碧霄仍是坚持,温叶轻叹口气,缓和下情绪。 “我要先见到宴知州,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好,我去安排。” 碧霄拱手一礼退了出去,留在屋内的温叶从未有过的心酸无助,三年了她还是守不住自己在乎的人,巨大的疲累感压得她喘不过气,真想拼命抓住心里的那个人,在他怀里靠着歇一歇也好。 ------------ 第十七章 知州 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旭日初升,天已破晓。昨夜温叶的屋内没有点安神香,她睡得不是很安稳,连日的奔波让她稍显疲惫,她穿好衣衫戴好面具,去了晴空的房间。 “茗儿,你守了一夜?” 温叶推了下靠在门框打瞌睡的茗护卫,他通红的眼睛显然熬了一夜,眼下实在困得不行。茗护卫见温叶来了,强打起精神回了她的话。 “回小姐的话,少主夜里醒了,但什么也没说,还嫌我吵把我赶了出来。” 温叶抿嘴一笑,她能想到晴空当时的表情,本是一睁眼见晚照守着他心里必然美极了,一抬头又见到了茗护卫,必定是万分嫌弃的。 “晚照那?” “晚照姐一直在房里守着,一早儿去厨房熬药了。” 茗护卫揉了揉眼睛,他年纪小正是瞌睡的时候,连日来奔波赶路睡得也不多,温叶见了多少有些心疼。 “快回房睡吧,晚上还有交代你办的事。” 碧霄忙了一夜,一大早去看晴空,门口的护卫说昨夜他已醒来,那就是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没有亲眼见到,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三年来她作为“半山亭”的首领经常奔赴各地为圣上解决棘手之事,铲除奸邪佞臣,身上大小的伤处颇多,她也不太在意。 晴空虽身手不错,又有向家内功护体,但碧霄从不让他插手太过危险的事。这次事关私造兵器意图谋逆,温叶亲往这才允许晴空跟着,没想到她一时没护住还是让他受伤了。 “姐,几时了?” 碧霄推门进来时,晴空就已渐渐转醒,他微微睁开眼慢慢起身想下床,碧玺见状连忙让他躺下。 “刚辰时,不许下床,今天就躺着休息,我看看你的伤。” 碧霄说着握住他的手腕,晴空用力甩了下想挣脱束缚,碧霄以为他在害羞微微笑了下。 “别动。” 晴空又挣扎了一下,胸口开始泛痛,只好乖乖躺下让她把脉。碧霄伸出手为他把了脉,脸上的神情顿时复杂起来,错愕中带着疑惑与不解。 “你的伤怎么回事?” “是我不小心,让刺客伤的。” 晴空说完别过脸去,晚照知道他从不会扯谎,昨日的事一定另有隐情。 “你跟姐说实话,晚照为何伤你?别以为向家内功我不懂。” 晴空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愧疚,向家心法一向是传男不传女,碧玺虽是长姐却没有资格修炼向家的独门内功,而晴空却自小修炼武功精进不少,他还偷偷传了晚照一些,没想到碧霄居然看出来了。 “对不起,我不该瞒你。” “你不用道歉,心法的事我早就看淡了,不过她怎么会伤了你?” 碧霄为晴空盖好被子,看他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对晚照多少生了些怨气。 “没什么,我做了件让她误会的事。” 晴空知道碧霄一定会怪罪与她,但他昨日的举动确实是存了私心,才会引她不满误伤了自己,况且两人昨夜已解了误会。 “你先说说,我再看看要不要找她算账。” 碧霄见他如此紧张,心里直叹气,这两人还真不让人省心,本以为是什么高手将他打伤,害得她和护卫通宵提防了一夜。 晚照端着早饭敲了敲温叶的房门,见没人应答轻轻推开,屋内空无一人。 “主子!” 晚照大步踏出房门,温叶刚好迎面走来,见她神色慌张,上前一步询问道。 “我在,怎么了?” “我担心你,出门一定要多带些人手。” 晚照想起昨日的杀手,他们虽武功弱了些,但出手狠辣训练有素,让人不得不防。 “放心,你一晚未睡,快去歇着。” “我不累,我陪着你吃早饭。” 两人进屋坐在桌前,晚照神色缓和些许,她照顾晴空一晚,虽略有倦意但面色红润,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给,我让人上街买的。” 温叶将手里的纸包递了过去,晚照接过打开,里面竟是一整只烧鸡。在幽州这么贫瘠的地方,这烧鸡可是难得的美味,只有城里唯一那家酒楼才有得卖,这价格自然不低。 “主子真好,我吃个鸡腿就够了。” 晚照掰下鸡腿塞到温叶手里,又掰下另一支送入口中,一脸满足。 “大家都有,你就别让了,茗儿的烧鸡都进肚了。” 温叶咬了一小口鸡腿,味道还不错,算是出京后吃到的最美味的东西了。 “主子真好。” 看着晚照不太雅观的吃相,温叶欣然一笑,他们为自己奔波自然不能亏待。温家这三年挣钱越多,温叶对他们越是大方,除了每人的月钱外,她还为“半山亭”的护卫们发了特制的腰牌,温家的产业都随意让他们花销。 “主子,我要跟你交代件事,你可不许凶我。” 晚照啃完手里的鸡腿,颔首垂眸,等着温叶的答复。温叶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居然说话这般扭捏,还真是稀奇。 “说吧,我不生气你的气。” “昨日晴空不是杀手打伤的,他以为他想亲我,所以……” 温叶瞪大双眼,金棕色的眸子闪着亮光,一脸的难以置信。 “啊?晴空会这么无礼吗?” 碧玺放下即将推门的手,立在门外细细听着两人的谈话,若是晚照真心知错,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 “确实是我误会他了,我还把他打伤了。当时我也没多想,出掌还挺重的,一下子打在他的胸口上,我真的没想用内力,可不知道怎地,心里一乱那股力量就不受控制了。” 晚照比比划划地一说,把温叶弄得哭笑不得。 “所以昨天晴空受的伤,是你打的?” “嗯,我真的很后悔,没脸见他了。” 温叶顿时松了口气,难怪晴空醒来什么也没说,应该是怕碧霄责罚她吧。像晴空这样的高手一般人伤不到他,温叶甚至还怀疑幽州有绝世高手,没想到居然是晚照,害她担心了一整夜。 “晚照,这事确实是你不对。你也别太自责,他事先没跟你说,你误会了很正常,跟他好好道歉,他会原谅你的。” 晚照重重点头,略微害羞地双手背在身后,一下一下地慢慢搓着。 “昨晚我陪他一夜,半夜他醒来我就道歉了,而且,还补偿了他……” 碧霄躲在门外睁大了眼睛,昨晚居然还有事儿,晴空刚才倒是没跟她说。 “首领,暗卫传信,知州宴大人那边有请。” “好,知道了。” 碧霄回头看了眼虚掩的房门,内心纠结了下,还是随护卫去了后院安排人手,屋内的两人继续说着悄悄话。 “补偿?” “嗯,他已经原谅我了。” 这样子的晚照,温叶还是第一次见到,羞涩中带着些许甜蜜,看来她真的对晴空动了心。 “你亲了他?” “主子怎么知道?” 温叶无奈抿了抿嘴,整件事都写在脸上了,这一点也不难猜。 “我就是亲了他一下脸,被我打伤了还什么都没捞着,那多亏啊!” 晚照说完继续吃起了烧鸡,心里的事说个干净,倒是比之前吃得更香了。温叶见她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愿这丫头是真的开窍了。 幽州城的州衙设在城内正北处,而通判的宅院就在城北正街的西面。今日本是休沐的袁通判,却被新任的知州大人“请”到了州衙。宴清穿着五品知州官服坐在堂上,捕快们用棍子敲击着地面发出阵阵响声,口中发出“威武”的震慑声。 “知州大人,这是何意啊?” 袁通判昨夜醉酒,今早宿醉未消,从被窝里被人揪了出来,现今被扯到了州衙还一时糊涂着不解其意。 “犯人袁某,还不跪下!” 衙门是威严神圣之地,宴清绝不允许任何人对其藐视,抬手拿起惊堂木一拍,袁通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袁通判,你克扣牢狱重犯的食粮,可知罪?” 通判是州郡的长官,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又有监察知州之责,如今却被新任的宴知州抓到了州衙问罪,还真是幽州城的一件天大的热闹,街上的百姓们纷纷围了上来看个究竟。 袁通判怔愣了下,随即恢复如常,他匍匐上前一脸谄媚道。 “宴大人是嫌少了?”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纷纷摇头准备离去,幽州的知州向来与通判是蛇鼠一窝,看来这圣上钦点的新任知州也没什么不同,幽州的天仍是黑云密布不见光明。只听那惊堂木再次响起,两位捕快将袁通判架着胳膊拖了回去,宴清横眉怒目厉声说道。 “本官若贪了这二百两非意之财,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圣上的知遇之恩?来人,此人意图贿赂朝廷命官,杖责二十大板!” 袁通判被打得哇哇大叫,他当了通判是十几年送走了四个知州,还头一次遇见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主儿。 “大人这是小题大做,历任大人都这么干,这是惯例,谁不知在幽州做官是个苦差事,不克扣哪里来的油水。” 宴清气极,看来这袁通判真是冥顽不灵,幽州就是被这帮人给毁了。 “前几任大人是否克扣本官会查,现今你贪墨官银,致使狱中犯人十余人饿死冻死,视人命如草芥!” “大人,那些重刑犯早晚要死,克扣一点东西怎么了?” “这叫一点吗?本官看多少钱粮也养不肥你这饕餮之心,铁证如山本官劝你还是早些认罪,交代清楚脏银的去处,本官可保你亲眷同宗的死罪!” 宴清不再与他争辩,直接让人将证物呈上来好让他死心。袁通判知道此事已成定局,虚弱地瘫倒在地,泣不成声起来。 “大人,我是贪了官银,可我还没等花就别人盗走了,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啊?” 袁通判不是不想归还脏银乞求减罪,只是这批刚到手的银子早就不翼而飞,他监守自盗本就风险极大,他每次都吩咐下人随时做好归还脏银的准备,如今到死也不知自己栽在了谁的手里,实在是又愤怒又憋屈。 “那就要问问你忠心的田捕头了,带上来!” 袁通判一听犯人是谁气得当场吐血,宴清轻蔑一笑,这出“黑吃黑”的戏码还真是精彩,查清此事倒是费了他不少心力。 ------------ 第十八章 密使 今日的州衙门口挤满了人,幽州城的百姓们都等着看这出好戏,新到任的知州宴大人前几日刚破了一桩命案,这几日又开始惩治起地方贪墨的官员,这让幽州城的百姓们看到了希望。 “带人犯田某!” 宴知州传唤着犯人,两名衙役压着田捕头走进堂上,死死将他按住跪在地上。田捕头绷紧身子任其捕快粗暴的行为,仍是拒不叩拜知州大人。宴清招手示意他们先退到一旁,田捕头扭动了下被绑在身后的双手,突然大笑不止。 “哈哈,我本以为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宴知州识破了。” “田捕头,袁通判贪墨的脏银怎么会在你家发现?” 宴清的问话让吐血的袁通判振作了精神,他倒是要看看这匹喂不熟的狼到底是多大胆子,居然敢动他的钱财。 “姓田的你真可恶,我没少分你好处,为何与我作对?” “袁老狗,你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哈巴狗,看到银子就摇尾巴流哈喇子,让老子觉得恶心!” 田捕头闻言一脸不屑愤怒回击,眼下田庄的事已经藏不住了,他本想拿了这笔银钱出城复命,可惜就差这一步。他一向自命不凡,今日栽在新科探花手里倒是不亏,只不过坏了“主子”的大计,回去以后怕是不好交代。 袁通判见姓田的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不管不顾地愤怒声讨起来。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别太高估自己,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狼崽子,如今还不是和我一样成了弃子!” 田捕头恨不得撕烂他的嘴,公子说得没错,此人果然不可轻信,他当即咬牙切齿狠狠盯着袁通判,厉声喝道。 “你闭嘴!死到临头还敢多言,我的命硬的很,还是多担心下你自己吧。” 宴清见两人争执不休,公堂之上怎可任其他们如此喧哗,他重重拍下惊堂木,得以肃正衙门威严。 “来人,把袁通判压下去,严加看管。” 捕快们得令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将袁通判拉出了公堂,关押到重刑犯的大牢之中,等候发落。 “田捕头,你身为幽州城捕头,为何想不开犯下这等大错?” 衙门清净下来宴清继续审案,田捕头也冷静了下来,但还是满嘴诡辩。 “我盗取的是利欲熏心的贪官,那些银钱都是袁通判监守自盗贪来的。他刚刚还被宴大人治了罪,我这是为民除害!” 田捕头一番陈词引得堂下百姓激愤不已,呼喊着惩治贪官污吏,轻判有功之人,宴清熟读律法多年,怎会让他在公堂之上颠倒是非。 “田捕头,你以为偷盗赃银就是无辜的吗?你这样做和那些贪墨的官员有什么区别!” “揪出贪官,为民除害,我何错之有?” 田捕头挺直了身子站起,面向百姓大声喊着,企图再次扇动百姓高涨的情绪,宴清拍响手中的惊堂木,捕快们用棍杖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州衙内外渐渐肃静下来。 “收起你所谓的正义说辞,缉拿贪官的是官府,惩治他们的是律法,你的恶行和他们有何区别?你本有很多路可以选,你却选了最错的一条路,你的所作所为大错特错!” 田捕头一时哑口无言,圣上亲派的言官果然厉害,沉稳冷静处变不惊,他费心准备的陈词本想煽动百姓引起非议,居然被他几句话四两拨千斤地轻松化解,他不甘心就这么输掉多年来的苦心经营。 “宴大人的话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幽州是圣上都厌弃的地方,这里官商勾结强者为天,从来没有律法!” “圣上亲派本官来幽州,本官必要整肃史治,不负皇恩。无论你相信与否,总有一天幽州的百姓都会看到。” 宴清的话说在了幽州百姓的心里,在场的众人连连叫好拍手,田捕头见大势已去不再狡辩。他昨夜已命人将脏银转上车,准备连夜逃出城与“主子”的人汇合,却不想宴知州早已派人蹲在他家后门,人赃并获他本来就是百口难辩,在公堂上推说这些,无非是为自己多争取些时间,好让城外的人在他行刑之前救自己出城。 宴清命人将田捕头关押大牢,宣告退堂起身去了后堂,见京城来助他的密使已等候多时,连忙躬身行礼道。 “宴清拜见密使!” 温叶莞尔一笑拱手回礼,不太相信眼前这清秀俊郎的少年郎,居然就是在公堂审案的宴大人,刚才她在后堂听得真切,对他断案时的缜密果断,遇事的临危不乱着实佩服。 “宴大人称我为亭主就好,您这案子断的好,话也说得漂亮!” 宴清微微颔首,用余光偷看着温叶,没想到密使居然是位女子。华丽的金蝶面具遮住了她半张脸,艳丽的红衣穿在身上一点也不艳俗,玲珑有致的身材在白纱外衫之下若隐若现,看得他渐渐红了脸。 宴清暗暗捏了下自己的手臂,强烈的疼痛感让他迅速清醒过来。昨日他才知晓衍帝派来的密使就是“半山亭”的亭主,当真是吃了一惊。这“半山亭”是近两年风头最盛的暗杀组织,江湖中人乃至朝堂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想到他们辅佐的居然是当今圣上。宴清向来不喜官场上的阿谀奉承,这段时间互相吹捧的官话他说得太多,如今见到圣上亲派的密使倒是想说些自己的心里话。 “圣上亲言:百姓是立国之本,得了民心才可长治久安。本官既然来了幽州,当然要以民为先,若为官者不能为百姓主持公道,就等同于侮辱了朝廷赐予宴某的这顶乌纱帽,还望亭主能全力助我。” 温叶不禁对这位宴大人另眼相看,看他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倒是与楚衍言语谈吐都让人十分舒服。 “我们就是来助宴大人的,无论何事还请直言相谏。” 宴清立刻露出欢喜之色,连忙屏退左右亲信,三人依次坐下,他喝了口茶郑重说道。 “有亭主这话我着实放心,刚刚二位可听清那两名人犯的对话?” 温叶拿起桌上的茶盏慢饮,细细回想着公堂之上那两人的言语,碧霄看了眼温叶,向宴清一拱手缓缓说道。 “我听得清楚,两人应该是官官相护分赃不均,不过是狗咬狗,互相咒骂罢了。” 宴清放下手中的茶盏,定睛看着眼前另一位女子,若他猜想不假此人应该是“半山亭”的首领,据说武功高强心思缜密,今日一见还真是个女中豪杰。 “这位想必是首领大人吧,您说得确实没错,他们在幽州狼狈为奸已有几年,每一任来幽州上任的知州都不得善终,不是被害了性命就是与他们同流合污最后成了弃子。亭主觉得他们话语间有何不妥?” 温叶微微坐正了身子,宴清的话他很是赞同。 “刚才我倒是听出些细节,他们二人虽嘴里骂得难听,言语间却说得十分隐晦,他们的关系应该不只是官官相护这么简单,怕是跟田庄内发现的私造兵器脱不了关系,宴大人可查出他们的背后之人?” “亭主果然聪慧,我已查到那田庄的真正主人,正是那位田捕头。至于他怎会有如此大的产业,背后之人又是何人,还需亭主派人调查此事!” 温叶点头微笑,这是他们这次来幽州的目的,自然要查得清楚。宴清已到任快一月,幽州的形势他基本清楚,比起土地的贫瘠,这里的治安更是让人头疼,忍不住多嘱咐几句。 “若是需要州衙的人,本官随时可以配合,亭主身子贵重,还是要多注意自身安全。” “哦?你知道我的身份?” 温叶的言语淡淡的,半遮着面看不出喜怒。宴清连忙躬身颔首立在那里,他只知道圣上十分重视这位密使,至于真实身份他就不敢妄自猜测了。 “不敢,此话是圣上信中叮嘱,亭主的身份下官不敢妄言。” “知道就好。我的安危不用宴大人操心,你身边可有护卫贴身保护?这幽州恐怕是藏龙卧虎,大人既然要为百姓办事,也要留着性命不是。” 温叶想起昨日遇袭,应该是冲着“半山亭”来的,宴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不比他们这些圣上鹰爪不动,不过还是怕那帮人狗急跳墙,杀人放火毁尸灭迹。 “亭主放心,跟在我身边的那两个亲信,都是圣上的御前侍卫,我身上还有圣上赐的令牌随时可以调动兵,我必不负皇恩整肃幽州吏治。” 宴清从官服的袍袖中取出一块绢巾,将它展开铺在桌上。 “这是在田捕头总关照的花楼姑娘那里搜到的,这个特殊的图案就纹在他的左臂上,那姑娘觉得特别就绣在里绢巾上。” 温叶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碧霄上前将绢巾拿在手里细细辨认。 “不是江湖上的,不过有些眼熟,我先拿去回去查查。” 温叶对碧霄点了点头,碧霄会意推门而出,吩咐着手下提前做好出发的准备,屋内的温叶对宴清做着最后的交代。 “宴大人还需小心提防衙门里留下的暗哨,大牢里的那两人活不长的,他们二人虽知道的秘密不多,但也不会让他们活着。你只要护好自己,多留意衙门内安插的暗哨,其他的不用费心。” 宴清心知那图案必有来历,不过私造兵器乃是谋逆重罪,这不是他一个五品知州可以插手的事了。 “下官明白,这不是凭我一人之力就能查清的,圣上派我来幽州,最重要的就是为百姓谋福,下官必学以致用治理好幽州,造福一方百姓。” “愿你我相见之时,幽州不再是贫瘠混乱之地。” “一定!” 两人拱手拜别,碧霄扶着温叶上了后院的马车,她们如来时那样绕城好几圈,中途又换了三辆马车,这才稳稳地出了幽州城。 ------------ 第十九章 梦魇 幽州的风季早晚温差极大,正午又是烈日冉冉,滚滚热浪夹杂着漫天的风沙,似乎要将地上的所有东西尽数吞没。温叶除去了外衫只穿了红衣,里面的白衣内衫却也湿透,她双臂环绕紧紧抱住自己,脸上的金蝶面具已然摘下,眼中尽是疲惫和痛苦。 半个时辰前在州衙后堂,当温叶看到图案的那一刹那身子就已瘫软,那个图案唤醒了她痛苦的记忆,那是她一辈子也无法除去的梦魇,她如今强撑到现在已是到了极限。 “小姐,车厢里有新的衣衫,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出幽州城的地界。” 碧霄将马车赶得飞快,温叶突然决定出城必然有她的原因,朝堂的事情她一向不对碧霄多说,碧玺也知道这是温叶对她的一种保护。 “晚照他们跟上来了吗?” 温叶换下内衫半躺在车厢内,尽量蜷缩起身子试图让自己舒服些,地上垫着软垫倒不会觉得太硬,她努力拧开水袋喝了两口,燥热的喉咙瞬间舒爽了许多。 “在后面,离我们一里地。” 温叶轻叹口气轻轻掀起车窗帘子,望着渐行渐远的幽州城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是那个熟悉的图案还是危险重重的幽州,或许两者都不是,比起前路的未知更让她害怕的是梦魇般的“前世”伤痛...... 漫天的火光让她睁不开眼,如雨的利箭刺进士兵们的胸膛,刺耳的哭喊声响彻京城,城墙上一红衣女子凄婉一笑纵身跳下,温柔似水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三公主,我要你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不要!” 温叶的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新换的内衫再次湿透,她的身子太过疲累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小姐,你还好吗?” 碧霄听到她的惊呼担心不已,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她打开车门进了车厢。温叶呼吸急促泪水直流,双手抱膝呆坐在角落,碧霄走近也没有任何察觉。 “小姐,小姐。” 碧霄轻声唤着温叶,慢慢蹲在她面前,伸手将她紧紧抱住,这样的温叶让她无比的心疼又让她感觉极其地无力。 此时的天边被夕阳的余晖染红,他们刚刚出了幽州城的地界,再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就能到达外郊的驿站。众人纷纷将马车停下,晚照跳下马车想去看看温叶,还未上前手臂却被晴空一把抓住。 “我姐在,没事的。” 晴空知道她们在州衙一定出了大事,才会如此着急地跑出幽州城,这事他不想让晚照知道的。晚照不情愿地点点头,“半山亭”的事他们一向不许她知道太多,但主子心里的苦她全都看在眼里。 “三年了,她从没为自己活过一天。” 晚照喃喃自语,抬头望着无垠的大漠,不知不觉眼中溢满了泪水。夕阳下的黄沙给人一种孤寂和悲凉感,就如同三年前站在皇城外的三公主,她眼中的绝望晚照一辈子都不会忘。 车厢内的温叶渐渐回神,她拍了下碧霄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了。碧霄直起身子,将水袋拧开递了过去。温叶微笑着接过水袋,喝了一大口,反手将嘴角的水渍抹掉。 “碧霄,你还记得三年前‘半山亭’创立,我让你查的第一件事吗?” “幽州郡守秦赢!竟然是他,怪不得那个图案如此熟悉,竟是秦嬴手下士兵的刺青。” 碧霄知道温叶一向过目不忘,那图案想必早已认了出来,原来她着急出城因为这件事,她摸了摸怀中那块绣着刺青图案的绢巾,愣怔了下继续说道。 “现在应该说是前朝的幽州郡守了,前朝的四品郡守如今已削了兵权改为五品知州,且皆有言官担任,只有调兵权没有拥兵之权,而各州郡掌管兵权的安抚使,要想出兵必须要有知州的令牌。” 温叶微微点头,这文武官互相制约的方法,当年还是王宰相提出来的,如今他又重获相位也是衍帝对他的信任。 “是啊,这是衍帝登基以来做得最有魄力的一件事,而这一步走得也着实不容易。” 碧霄暗暗叹气,圣上之所以能如此成功还不是仰仗着“半山亭”的势力,她还记得温叶当时奔波与四大州郡周旋与各个势力之间,又要操心温家产业想法子挣银钱填补国库,足足半年,她眼见小姐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 “小姐,苦了你了,都过去了。” 前朝州郡的郡守权力极大,甚至出现了拥兵自重的情况,而幽州郡守秦嬴拥有最强壮的兵马,即使在新帝继位之后,他虽将兵权交了幽州安抚使,但大部分兵马被他强行带入了幽州以东的黄沙戈壁之中。 三年来没有人知晓他们的去向,连同秦家老小一起消失了踪影,沙漠深处隐藏着巨大的危险,若是没有出去过的引路人很难进入。 温叶本是想一查究竟的,但派人进入大漠好多次,不是有去无回就是毫无踪迹可寻,她也因此死了心,这次秦家的刺青再次出现,让她重新燃起复仇的信念。 “看来秦赢还没死心,又想卷土重来!他若真敢现身,这次定要他有去无回。” 碧霄收紧手中的佩剑,与秦赢对峙必是一场恶战,甚至可以称之为战争,以“半山亭”目前的实力远远不能与之抗衡。 “小姐,要不要将此事立马禀明圣上?” 温叶摇头,这件事楚衍还是晚些知道的好,秦赢的事已经成为她心里的结,三年前还未解开如今再次深陷其中,这其中的纠结与矛盾她最是清楚。 “此事关系甚大又没有查清,传书不太妥当,等我回京入宫再做禀报。” “难道我们就不查了吗?” 碧霄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若是在州衙大牢埋伏人手一定会有收获。 “查,但不是现在,若是马上查秦家幽州就彻底完了。” 温叶目光坚定,内心也不再慌乱,她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就如同三年前一样。 天黑之前众人到达了幽州城外的驿站,温叶吃了些东西又睡下去,连日的奔波让她的身子过度消耗。晚照点了安神香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晚照,你来下。” 碧霄在门口等着她出来,拉着她就往后院走去。 “碧霄姐,有什么事吗?” 两人一路到了后院,碧霄飞身一跃足尖轻点上了屋顶,晚照也紧随其后坐在她的身边。 “我准备会凉州一趟,你和晴空随我一起回去。” 碧霄说完递过来一个小酒壶,晚照没有去接,微皱眉头问道。 “主子也去吗?” 碧霄喝了口酒,对晚照的反应有些头疼。晚照本是向家人,近几年跟着温叶倒是忠心耿耿,现在连她说的话都没有份量了。 “晓春会来接她回京,两三天我们就回来。” “我不去,我要跟着主子回京。” 晚照说得坚决,不给碧霄一点商量的余地,这让碧霄有些生气。 “怎么?你和晴空的事,不想认了?” 碧霄仰头将酒壶里的竹叶青一饮而尽,两人那晚的事她已知晓,既然他们的心意相通,身为晴空的长姐自然要为他张罗亲事。 “既然亲了,有什么不敢认的!” 晚照扬起下巴一笑,逗得碧霄哑然失笑,她还真是一点也不害臊。房檐下一身穿黑色侠装的俊朗公子,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忍不住嗔笑道。 “她还真是……” “既然来了就上来吧,毕竟是你们两人的事!” 屋顶上的碧霄微微一笑,晚照的回答算是默认了她与晴空的关系,两人这亲事算是定了大半,她那个傻弟弟就偷着乐吧。 “姐,你这是做什么?” 晴空收了笑意走到院中,碧霄欢喜地跳到他面前。 “我在帮你提亲啊,晚照她答应啦!” “你可别胡闹了,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你别让她为难。” 晴空抬头看了眼晚照,把话说完转身离开了。那晚她表明心意确实让他欣喜不已,但眼下的局势实在不适合谈婚论嫁,他只求陪在她身边护其安危,至于以后的事顺其自然就好。 “你把话说清楚,你都二十了,还等什么啊?” 碧霄气得直跺脚,急忙追了过去。她真搞不懂这个爱胡思乱想的弟弟,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却打了退堂鼓,她还真是多管闲事了。 晚照见两人没了踪影,强装出来的镇定瞬间变成了极度的慌张,微红的脸颊气得涨红,眼中的羞涩荡然无存,心中的怒意化作一句恶狠狠的咒骂。 “谁要和他成亲,就当那晚啃了头猪!” 大牢中的袁通判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为了亲眷活命他也必须死守证词,不会透漏“主子”半个字,更何况他从未见过“主子”,又该如何指证?他只恨“主子”任人唯亲,让他与姓田的共事三年,两人从开始就一直不对付,他知道早晚是要出事的。 而田捕头却是不一样的心境,他坚信“主子”不会舍弃自己,毕竟自己从前朝就已追随与他,待到天黑必会有人将他救出。正如田捕头所料,入夜衙役换班之时,随着牢门的打开,他被人救了出来带到了城外一处破庙中。 只见一长袍裹身,头缠头巾的笑面男子,手拿短刀泰然自若地出现在田捕头面前。 “田指挥使,别来无恙!” “秦公子!我就知道我跟那姓袁的不同,他就是枚随意舍弃的棋子。” 激动的田捕头一把挣开搀扶他的两名黑衣人,一瘸一拐地冲到秦公子面前。秦公子微微一笑,对他摆了下手算是回应,随即询问着他在大牢中的状况。 “你可有招供?” “当然没有,他们用了刑我挺过来了,关于秦家我什么也没说!” 田捕头一把握住秦公子的手,眼中写满了得意和邀功。秦公子轻轻笑了笑,一转身顺势挣脱开他紧握的双手,从容地继续问道。 “你身上的刺青,他们看到了吗?” “按公子吩咐,被抓之时我已将手臂的纹身划花了,公子带我……” 田捕头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秦公子收了刀冷笑不止。 “还真是可笑,连我这个亲生儿子都是他的棋子,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使。” ------------ 第二十章 内情 温叶昏睡了一夜,晚照大一早去敲门也不见回应,她推门而入见床上躺着的温叶仍在熟睡,上前为温叶盖好被子,抬眼见她脸颊泛红,脖颈处出了好多汗,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刚一触碰就慌乱地收回了手。 “好烫,主子发烧了!” 晚照起身唤来茗护卫去请大夫,不一会晴空找来了驿站大夫过来,两人退到一旁让大夫为温叶看诊。晴空犹豫了下,伸手拍了拍晚照的肩膀,安抚着她急躁的情绪。 “依脉象来看,这位小姐是急火攻心,若是两日之内能退热就无大碍。我开个退热方子务必让她服下,只是这心结难解,还需日后慢慢疏导才是。” 听了大夫的话,晚照眉头紧锁,主子的心结她最清楚却倍感无力,此时的她,真希望自己能为主子做些什么。晚照吩咐茗护卫打些水,她准备为温叶擦拭身子降温,大夫已经开好药方交于晴空抓药,不一会儿茗护卫端来从后院打来的一盆井水。 “晚照姐,你要的清水。” 晚照点点头算是回答,满眼怜惜地看向床榻上的病美人,通红的脸颊,微皱的眉毛,紧闭的嘴唇,那痛苦的样子让人心疼不已。茗护卫放下水盆悄悄退了出去,关好房门守在外面。 “不要,不要......” 温叶口中呼喊着什么,声音不大晚照却听得清楚,她知道主子这是又做梦了。晚照起身将怀中的绢帕放入盆中润湿,细心地为温叶擦拭脸上的汗水。绢帕的清凉让温叶滚烫的脸颊瞬间凉爽许多,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些。 “晚照,小姐怎么样?” 碧霄端着晴空在后院亲自煎的药,轻叩了两下推门而入,晚照一动不动也不回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床榻上的温叶看。碧霄将房门关好走到床前,慢慢吹着碗中微烫的汤药,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她觉得晚照苍白的脸色更像是个病人。 “你休息下,我来喂她吃药。” “还是我来吧。” 晚照回了神接过碧霄手中的药碗,碧霄站在那等着她喂完药,随即抬手接过空药碗,迟疑了下还是开了口。 “晚照,昨夜的事......” 晚照急忙做出噤声的手势,起身将温叶的被子掖好,两人径直走到屋外。碧霄刚才想说什么,晚照心里十分清楚,向家确实对她有大恩,在她心里晴空也不再只是少主这么简单。 不过在晚照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三公主,她不能丢下眼前的一切与晴空回凉州向家,三年前救下温叶的那天起,她就决定不会轻易离她而去,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心。 “向家的大恩我没有忘记,但我现在只想陪着她,护着她,帮她复仇,看她嫁人......” 碧霄对两人之间的情谊再清楚不过了,这次确实是她做得欠考虑,有些操之过急了。 “会的,总有一天她会找到从前的自己。你若是想帮她,就将墨小侯爷三年前为她做的那些事,一件件都讲给她听吧。” “你是同意告诉她了?” 碧霄点头径直往后院走去,不论是三年前的三公主还是现在的温家三小姐,她一直是个情深义重的人。碧霄不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影响温叶的行事判断,所以墨彦的事她一直没有对温叶提,既然两人再次相遇她也不好再隐瞒了。 一缕晨光射进屋内,温叶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她试着动了动微僵的身子,打量着身处的环境。 “主子,你终于醒了。” 晚照见她醒来欣喜不已,连忙倒了碗水端了过去。温叶还真是口渴得紧,一口气将那碗水喝得一滴不剩。 “我昏睡了多久?” 晚照接过水碗转身放在桌上,拿了床被子垫在温叶身后,尽量让她躺得舒服一些。 “主子睡了两天两夜,刚才还一直喊着墨小侯爷的名字。” 温叶苦涩一笑,墨彦还真是她的毒,让她舍不得又放不下,心甘情愿被他这样熬着,这一生怕是再难有人走进她的心里了。 “主子你吓死我了,若是昨夜还不退热......” 晚照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捂住嘴泪流满面,这两天强撑着的坚强瞬间瓦解。温叶试图坐起身子,却发现头晕得要命让她起不来身,她许久没有生病卧床了,眼下的无力感还真是让她不太适应。 “晚照,你过来。” 晚照哭得泪眼婆娑,听她唤自己,连忙止住泪水,俯身凑了过去。 “主子,我在。” 温叶费力抬起手臂为她拂去眼泪,晚照心疼地将她冰凉的双手抓住捧在手心里暖着,温叶淡然一笑缓缓说道。 “人活着就是如此,没什么大不了。沮丧也好,长叹也罢,就是不要悲伤哭泣。” 晚照沉默不语,别过脸将泪水尽数拂去,主子在她面前还要硬撑,生着病还要反过来宽慰她,大概这世上只有那个人能给她带来一丝慰籍吧。 “有件墨小侯爷的事,碧霄姐一直不让我跟你说,但现在你这样自苦,我现在就跟你说了。” “别卖关子,快说!” 温叶闻言激动不已,若不是大病初愈身子还很虚弱,她简直要从床上跳起来了。晚照知道温叶着急也不再卖关子了,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主子别着急,躺下听我慢慢说。我之前说墨小侯爷对您有情是有原因的,不光是因为他不说破京城那些关于你们之间的传闻,最主要的原因是三年前他为您做的一切……” 四年前,三公主在径山半山亭与墨小侯爷相遇,她对墨彦一见钟情求父皇赐婚,而墨彦是个不近女色的高岭之花,对赐婚一事很是反感一直拖着,一年后就是那场血雨腥风的皇室内乱。 那晚皇宫内火光冲天死伤无数,与三公主交好的温家三小姐自知命不久矣,毅然从城楼上跳下替三公子身死。墨彦那时在径山墨家的别院小住,他察觉到宫中异样连夜从城外赶回,可惜还是为时已晚,眼见“三公主”死在他的面前。 两日之后各州郡的郡守接到密令本迅速派兵增援,然而最先到达京城的却是远在凉州边陲的墨侯爷的兵马,显然是墨彦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了墨侯爷的手中。内乱平息后,墨彦以驸马的身份亲自为三公主入殓,她的丧葬事宜不假他人之手,此事后他不再习文练武,日日与纨绔子弟们混日子,渐渐成了京城第一纨绔。 温叶听完既欢喜又气恼,原来碧霄早就查过墨彦,知道他为三公主所做的所有事情,竟然瞒了她将近三年。 “你们怎么瞒了我这么久,别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们!” 晚照心里有愧,若是此事早些让温叶知道,也许这三年奔波劳累的日子不会那么难熬。 “主子,你心里怎么想的?” 温叶会心一笑,嫁她为妻一直是她心中所想,她这心思在晚照面前,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他竟对我这般用心,叫我如何不心动!” “主子!” 晚照见她神采飞扬,说话不害臊的样子嗔笑不已,床榻上躺着的哪里是什么病美人,就是个看到美味红萝卜的红眼小白兔。 一行人又歇了一晚,确定温叶不再高烧,这才收拾行李动身回京。温叶坐在马车里心情极好,她盘算着用什么法子去打动墨彦,她的真实身份暂时不能让他知道,赐婚这事她是不会考虑了,毕竟感情之事还是要真心换真心。 “小姐,暗卫来报,京郊外入城方向有大批人马埋伏,依我看是冲着我们来的,我先去会一会他们。” 碧霄行事一向爽朗,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做为“半山亭”的首领遇事她会冲在最前面,晴空和晚照会保护温叶走在后面。 “是秦家的人吗?” 温叶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晚照将她脸上的金蝶面具换成红色面纱,她活动活动身子,马车换成骏马,准备兵分两路入京。 “出了幽州他们不敢的,应该是将我们的行踪走漏出去的。” 碧霄吹响脖间挂着的特殊暗哨,一阵低鸣声之后,“半山亭”的暗卫们从四面八方现身聚集在队伍周围,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就来了将近百人,他们站定后纷纷向温叶和碧霄躬身行礼。 “任凭亭主与首领差遣!” 温叶跨上马背微微点头,这结果她是预料到的,“半山亭”这两年多为衍帝秘密办事,黑白两道都得罪不少人,名声越大越容易树敌,伺机寻仇报复在江湖上也是常有的事。 “你们小心点,不要恋战。” “这帮人来得正好,这几天我不爽得很,一会儿谁都别跟我抢!” 碧霄嘴角勾起一脸坏笑,扬鞭策马而去,他们在幽州城为了圣上交代的事谨慎小心,故意隐蔽了“半山亭”兄弟们的实力,眼下倒是能畅快对决一番,想想就特别兴奋和痛快! 碧霄带着一队人马正杀得痛快,谁料他们身后又来了一批人马,看装束应该混江湖的游侠。 “你们谁是向家人?留下命来!” 听这话语似乎与向家有些恩怨,看起来难缠得紧,温叶暗暗感叹,秦家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下三滥,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看来这回京的路实在不好走。 “晚照,前面是哪里?” 晚照迅速分辨了方位,回首答道。 “回主子,前面是径山。” “进山,去万寿寺。” 众人得了指令立马往径山方向赶去,后面的游侠们仍是不依不饶紧紧追赶。晚照没有办法,只好和护卫们先护着温叶上了径山,晴空和茗护卫留下来断后。 “茗,放箭!” 茗护卫拉满弓一下射出三支利箭,晴空跳上前去连斩数人,游侠们均伤得不轻一时慌了身,停止了对他们的追击。两人也不恋战转身就往径山方向追去,与温叶他们再次汇合时已近夕落。 ------------ 第二十一章 径山 日隐山间清风拂面,温叶再一次登上了风景如画的径山,径山的每一处景色都一如往昔的美,可惜物是而人非多了些许伤感。 进山万寿禅寺的香客一般会走化城寺那条山道,路面以青石铺路,历经几代人修缮山轿也可以通行,这也是山下通往山顶的要道。从山下的双溪出发,翻过元宝岭,便是径山寺的接待寺——化城寺。 不管是达官贵族还是文人墨客,凡登径山进香必先到化城寺入住一宿,翌日清晨开始行路,过桐桥翻山岭,一路向上而至,两旁翠竹如带,山风徐拂,便到了径山的五亭之一的桐桥亭,再一路经过进善亭、半山亭、冷亭、望江亭,最后到达山中古寺。 还有一处悬空栈道直通径山的半山亭,此路蜿蜒曲折仅能通过一人行走,两侧是山崖陡峭,脚下是流淌的山泉溪水,景色迷人又惊险万分。温叶每次都会走桐桥过五亭进山,今日情急之下走了这条空中栈道,倒是让她既兴奋又紧张。 “主子,你抓紧我的剑鞘。” 晚照将佩剑从腰间扯下,让温叶抓住一头以防她不慎跌落。 “放心,我身子没那么虚。” 温叶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已将剑鞘牢牢抓住。晴空走在最前面,确保脚下每块石阶都踩实后,这才让晚照他们跟上来。 “小姐,前面就是半山亭。” 温叶小心翼翼地踩过最后一个石阶,轻轻一跃来到这久违的半山亭。此亭之所以叫做半山亭,有两层意思在里面。一是此亭是桐桥到万寿寺路程的中间,即一半;另一层则是,此地是径山的雪线,亭以上是白雪皑皑,亭以下没有雪,此亭为高山雪、平地霜的分界线。 “晚照你看!这亭中的景色未变,还是三年前的模样。” 温叶坐在亭中的石凳上,远远眺望着四周每一处风景,面对山间尽收眼底的绿意,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扑面而来,倒是解了些身上的燥热。 晴空打了山泉水回来,一行人爬了半个时辰温叶还是真是口渴了,她接过水袋喝了一大口,随手递给了晚照。 “好甜,这山中清泉清冽甘甜,皇兄最喜欢了,每次......” 温叶半张着嘴没有说下去,平日她将那些回忆藏在心底,今日倒是触景生情睹物思人了。晚照接过水袋,安慰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失去亲人的伤痛不是几句话就能释怀的,她静静地陪着温叶坐着,任凭清风拂面夕阳西下。 “主子可还记得吗?你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墨小侯爷,就是现在这个时节。” 温叶莞尔一笑,眼中的伤感被喜悦所取代,那个肆意欢笑的少年她怎么会忘记。不远处的山间被夕阳浸染成金色,温叶的思绪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午后...... “晚照,那人是谁?” 三公主楚娉婷今日依旧是一袭红衣,白色面纱之下眉如远黛、眼若秋水,一颦一笑顾盼生辉。 女侍卫晚照将外衫披在她的身上,看向亭中的俊朗少年。 “回公主,那位公子是墨家小侯爷。” “哪个墨家?” 楚娉婷眉头一挑,回身又偷看了少年一眼,剑眉星眸,挺鼻薄唇,他还真是清新脱俗,与众不同。晚照迟疑了下,还是说出了她知道的事情。 “这墨家是墨太后的本家,而墨小侯爷是墨太后的亲侄孙墨彦。” “墨彦?他长得真好看,我好喜欢。” 晚照暗暗吃了一惊,这话怎能从三公主的嘴里说出。先不说她是身份贵重的三公主,就是大家闺秀也不能也不会说出这么害臊的话,难道这就是画本子上面说的春心萌动? “这恐怕有点难,他可是成阳侯的世子,而且是成阳侯唯一的子嗣,是墨太后心尖上的人。” 楚娉婷嘟起小嘴,她也是太后的心尖人,论起哄太后她老人家没有人比她更懂了。 “等着瞧,本宫看上的还从没失手过!” 晚照“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话她倒是相信。三公主每次对某个东西爱不释手时都会这么说,不过她看上的一向是赏心悦目的古玩字画,或是京城新开的珍馐美味,这次居然是个大活人。 “快下雨了,今晚恐怕要在寺中借宿了。” 晴空的话语打断了温叶的回忆,他的话音刚落,细雨悄无声息地落下。眼看就到立夏时节,一路走来山中虽有林荫遮蔽,但夕照的日头还是有些毒辣,闷热的天气已预示着会有一场大雨将至,如今雨水纷涌而至山中的燥热很快消散,顿时凉爽起来。 “我去寺里借把伞来。” 晴空抬脚刚要走,晚照伸手扯住他的衣摆。 “让茗儿去吧,你的伤还未痊愈,淋了雨就不好了。” 晴空垂眸立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她,一旁的茗护卫咧嘴一笑,得了命令冒着雨往山顶跑去。 一炷香的工夫,茗护卫取了几把竹伞,一行人拾阶而上,越往山顶行去缭绕的云雾越是浓郁,行至寺院门前隐隐传来悠扬的琴声。 “寺中有人抚琴,想必是香客吧。” 温叶停下脚步凝神静听,琴技虽略显生疏,但听此琴声弹琴之人的心境豁达恬淡,在这幽静的径山中颇为应景。 “施主们请随我来。” 寺中僧人已等候多时,将众人迎到寺中一处院子,为他们准备好了几间禅房和吃食。 “有劳了。” 温叶颔首行礼,僧人低着头退出了院子。禅房素雅简洁,温叶还是与晚照一间,两人奔波一路早已疲累,换下微湿的衣衫,吃了些素饼和稀饭就睡下了。 径山的万寿禅寺坐落于径山五峰环抱之间,四周古木参天,终年常绿,寺前修竹叠翠,泉水淙淙,蔚为壮观,被墨客文士赞之为“白云穿破碧玲珑”。衍帝继位后,曾命人将寺中重新修缮,如今已是殿宇全新,金碧辉煌,佛像庄严,钟鼓长鸣,上香求颂者更是络绎不绝。 温叶午时才起,寺里的香火味让她这一觉睡得格外安心,晚照为她端来斋饭,坐在一旁看着她吃下。 “主子,我们难得来一趟,明日一早再回京吧。” 晚照收了碗筷递给门外的护卫,拉着温叶出了门。 “我昨晚休息很好,下山没问题。” 温叶知道她担心自己身子吃不消,虽然她也很想休息一下,但幽州的事还要入京告诉衍帝,再耽误就不太好了。 “就听我的吧,晴空已经给碧霄姐传了信,我陪你在寺里走走!” 温叶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她是扭不过晚照的,晚照一向对他的身子看得紧,既然事情已经安排好,她也只能同意了。 两人去前院大殿上了香,又去大殿后见了寺里的主持对昨夜留宿表示谢意,香火钱晴空一早已经捐过。 昨日下了一晚的雨,雨过天晴的空气格外清新,温叶望着远处的群山,这几天胸中积攒的闷气化解了不少。一阵琴音从西院传来,晚照一脸坏笑,拉着温叶过去看热闹。 “你拉我去哪儿啊?” 温叶很是不解,今日的晚照有些奇怪。晚照嘻嘻一笑,向院中轻轻一指。 “你看!” 只见院中有一亭子,一白发男子坐与亭中,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着琴弦,传出悠扬的琴声。 “墨彦!” 温叶目不转睛地望着亭中之人,正见他抬眸停,微微风簇,竹影疏浅。 “三小姐?” 温叶收了视线走入亭中,既然遇到了打个招呼也不是难事,他也不会无礼地将他赶走吧。 “墨公子。” 温叶微微一笑躬身一礼,晚照收了笑意,颔首垂眸立在亭外。 “怎么不称呼小侯爷?” 墨彦轻抚琴弦,随意拨弄着,见她没有答话抬首看了过去。温叶微微一愣,不知如何答他才好,她就是不喜欢叫他“小侯爷”,从前就不喜欢。 “之前在宫里不得不如此称呼,私下还是称公子为好,墨公子不喜欢这称呼?” 墨彦收了视线,嘴角含笑随即恢复如常。 “随你,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小侯爷,这位是?” 李总管端着一精致的茶盘过来,抬首端详着眼前白纱遮面的女子,明明陌生的女子他竟然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在下琼州温家三小姐,有礼了。” 李总管听言连忙邀她一起坐下饮茶,那日宫宴之后太皇太后就派人传了话,颇有撮合两人的意思,他今日可算是见到本人了。 “那就打扰了。” 温叶盛情难却,只好厚着脸皮落座亭中,这事她真是求之不得。 墨彦神色如常没有多言,煮水沏茶品茗,见温叶坐下,又取了一茶盏倒了茶,推至温叶的面前。 “汝欲何为?” “我......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恰巧遇到。” 温叶一时迟疑看起来倒像是心虚,她双手托起茶盏慢饮,回避着他锐利的眼神, “这茶真好喝,翠绿的色泽、悠悠的清香、丝丝的甘甜、绽放的芽叶,“色、香、味、形”,真是赏心悦目的多重享受。” “温三小姐是行家啊,这是径山茶,我们小侯爷最喜欢了,您若喜欢给你送到府上些。” 温叶对李总管甜甜一笑,算是对他的感谢,至于那茶叶她是不敢随意收下。 墨彦见两人交谈甚欢,剑眉微皱,扬手将茶盏中的茶汤一饮而尽。 “乏了,回屋。” 温叶微微撅起嘴巴心生不悦,不知自己哪句话惹了他,这家伙翻脸倒是快得很,不过礼节她还是要顾的。 “多谢墨公子款待。” 温叶行礼告退,墨彦颔首起身离开了。 ------------ 第二十二章 祈愿 “主子?主子!从小侯爷出现,您的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温叶的嘴角上扬开来,没想到两人会在这里遇到,看来他们两人是注定有缘。 “有吗?” 晚照无奈,不管是喝茶还是说话,她都不自觉地看向墨彦,即便墨家总管招呼一声“小侯爷”,她都立马抬头去望。 “主子别着急,他既然不是无情之人,会有办法让他答应婚事的。” 温叶眯起眼睛,她倒是有不少办法可以算计,既然知道了三年前他对自己的情意,先骗到手再慢慢哄也来得及,大不了说出自己的身份总会有接受她的那一天。 “赐婚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暂时不能求衍帝,幽州的事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晚照一听这话温叶是决定出手了,赐婚的话也不是非要找圣上,她立马想到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主子您忘了?宫里头还有个人能帮你,她的话可比圣上有分量。” 温叶会心一笑,她怎么把皇奶奶给忘了,若是由这位老祖宗出面,这事就算是成了一半了。 “你去给碧霄传信,明日让衍帝宣我进宫,正好去给太皇太后请个安。” “好嘞!” 翻涌的云海被漫天红霞染红,晚照被这壮丽的美景深深吸引,若这世间真有洞天福地应该就是这般景象吧,她不禁闭上眼睛说出心所愿。 “愿主子嫁与心仪之人,我将一生相伴她左右。” 晚照虔诚地祈愿,站在不远处的晴空听得真切,心里泛起苦涩与心酸。既然那是她的心意,他就不能将她困在向家,困在他的身边。 凉州向家,十几年来一直是江湖上最强的武林世家。向家在凉州有着自己的商铺和土地,可以说是富甲一方,向家家主向山明的功夫十分精湛,其内功可排在江湖首位,向广交天下英豪,好客大方,在武林中有着极高的威望 向家少主,向山明的儿子向晴空,向家未来的家主。这个在江湖上威风八面的身份,在晴空那里他从来就不稀罕,那四个字给他带来的只有疏远和嫉妒,而自小伴他长大的晚照是这些年他唯一的慰籍。 若是日后温叶嫁入成阳侯府,那就意味着晴空将再次与晚照分开,向山明是不会同意他的儿子成为陪嫁护卫的,但让他就此放手他又做不到。 “公子可是姓向?” 一老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晴空转身看去,居然是墨家的李总管。向家少主的身份很少有人知晓,不过他是向家人的事情倒也不是秘密,晴空犹豫了下随即回道。 “正是。” 李总管得了回应,先是躬身一礼,随后出言邀请。 “我家小侯爷想见您,请随我来。” 晴空微微点头,跟着李总管去了西院,墨彦背着手立在院中望着远处的红霞,好似一副玉郎观山图。正当晴空暗叹墨彦的风流倜傥之姿时,墨彦已走到他面前,眼神淡淡的,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向少主,别来无恙。” “我们认识?” 晴空微微皱眉,握紧手中的佩剑,他从未与墨彦有过交集,不知此话何意。 “算不上认识,三年前见过。” 墨彦的言语仍是淡淡的,却又不容置疑。晴空一时慌乱不已,他说的三年前难道是指那场皇宫内乱,他当时确实带领向家人前去营救,可惜为时已晚。 “别紧张,那年我见的人还真是不少。” 墨彦轻轻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转身在院中凉亭就座,晴空垂首跟了上去,立在一旁也不言语。 墨彦沏了两盏香茶,清新的茉莉花香气让人沉醉,再次做出请的手势。 “向少主,尝尝吧。” 晴空不再推辞,随即坐下尝了一口香茶,味道还不错。墨彦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他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 “墨小侯爷,您找在下有何事?” 墨彦淡淡一笑,他没想到这向家少主倒是个友善之人,不知为何江湖传言他是个杀人诛心的狠角色。 “我们做个交易吧,保证你不吃亏。” 晴空嘴角一弯,墨彦要跟自己做交易,简直好笑。他是成阳侯府的世子,太皇太后的亲侄孙,天底下除了那楚姓皇位,还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帮你做件事。” 晴空刚想开口拒绝,墨彦立马出言打断,眼中的目光坚定不移。 “听我说完,你一定不会拒绝。” 第二日一早,墨彦推开房门程暖鑫果然在院中等他,李总管还为他沏了从万寿寺带回来的径山茶。 “墨兄,今日好早。” 程暖鑫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他今日特地用了早膳才来,本想着要等到晌午了,谁知他刚喝盏茶的工夫墨彦就起了。 “你来做什么?” 墨彦一屁股坐在院里的摇椅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流云,云卷云舒,悠闲自得。程暖鑫笑嘻嘻地凑了过去,撑开折扇给墨彦扇凉。 “墨兄一出城就是三天,我快无趣死了!昨夜下人说你回了府,我这不一大早就过来了。” 墨彦皱了下眉,冷冷地看了程暖鑫一眼。 “你派人盯我梢?” 只听“啪”的一声,程暖鑫的折扇掉在地上,他哪里有这个胆子。 “不敢,我是每天早晚派下人来侯府问的!其实我着急找你是为了表示感谢的,那日从书院回来,你命李总管送去了宴夫子的贺礼,听说还有我的一份。” 程暖鑫说完一本正经地向墨彦拱手行礼,墨彦抿了下嘴别过头去。 “老李的嘴真是越来越不严了。” “这是好事,干嘛瞒着,要我怎么谢你?” 面对程暖鑫的一脸真诚,墨彦挑了挑眉言道。 “什么都行?” 程暖鑫急忙捂住嘴巴,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忽然又觉得墨彦在戏弄他,不由得撅起嘴来。墨彦略微想了下,嘴角勾起言道。 “过几日跟我入宫。” 程暖鑫一脸生无可恋,皇宫他倒是去过几回,不过墨彦入宫一定是太皇太后召见他,这多事的后宫他可不太想去。 “太皇太后又召你进宫了?” 墨彦微笑摇头,太皇太后今日可没工夫见他,不过他应该就会被她老人家惦记上的。 “今日没有,这几日入宫的口谕一定会到。” 程暖鑫虽不解其意,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墨兄,又去径山了?” 程暖鑫挑了挑眉,用眼神拼命暗示着桌上的径山茶,他今日来也是好奇墨彦这三天去了哪里。现在看来是又去了径山,怪不得一去就是三日,还不许他们纨绔跟着。 墨彦闭上眼睛胳膊枕在头下,好一会儿才轻轻回了一个“嗯”。 “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程暖鑫见他似乎很是疲累,开始紧张起来,捡起地上的折扇收在手中。墨彦眼皮发沉侧过脸去,程暖鑫见他睡了过去,蹑手蹑脚准备离开,却听见墨彦迷迷糊糊似在睡梦中的呢喃,但又无比清楚。 “就是想去看看,没准能见上一面。” 程暖鑫坐在一旁又陪了他会儿,见他真的睡熟这才起身出了内院。 “程公子留步!” 程暖鑫本是准备回府,李总管追了过来,想留他用过午膳再走。两人往膳厅走去,程暖鑫闲不住开始与李总管闲聊。 “墨兄昨夜似乎没有睡好?” “是啊,小侯爷昨日回来就一直饮酒,喝到半夜还把下人都赶出了内院,也不知是几时睡的。不过程公子放心,小侯爷虽然醉酒,但看得出心里是欢喜的。” 李总管说完轻叹口气,自小侯爷做了纨绔,就没见他为谁醉酒过,若是没猜错昨夜他的那番折腾,必定与温家三小姐有关,一想到这里李总管的心里倒是舒坦多了。 “真的?那就好,真怕他看不开,若是他日后能取个妻,我们也不用如此担心。” 程暖鑫瞬间展颜,墨彦若是真能取个妻,到时他也不妨勇敢些才好。 “会的,一定会的!” 李总管拍了拍程暖鑫的肩膀,他一定会看到小侯爷娶妻生子的,他一定要等到那一天! 红墙绿瓦的深宫中,两位女子行走在殿宇间,一位小公公领着她们穿过一道道宫门,入了这深似海的后宫。 “劳温姑娘在此等候,奴才去禀告太皇太后。” “有劳公公了!” 温叶微微点头,碧霄将手中的一袋金珠塞进了他的怀中。只见那小公公欣喜收下,悄悄收进衣袖里,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你倒是越来越精通此道了。” 温叶笑着用手肘碰了碰碧霄,碧霄冷着脸不去搭理她,还不是看她在圣上那里站了半个时辰,她那身子也就自己不知心疼。 “哎呦,听说那个温三小姐又入宫了,可是真的?”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宫墙那边传了过来,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入了温叶她们的耳。 “是的,听说模样不错,上次宫宴还入了圣上的眼,你家主子可是气坏了吧。” 回话的是个细声细语的公公,听着语气刚才那女子应该是个宫女。 “士农工商,商排最后,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商家女,有什么好神气的?整日戴着面纱保不齐是个丑八怪那,哈哈!” 那宫女说话狠毒,碧霄气得实在听不下去,非要越过宫墙撕烂她的嘴。温叶忙伸手拉住了她,微微摇头轻声道。 “低贱的不是人,而是看低了人的心。后宫的那些手段,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放心,这种小伎俩是气不到我的。” 那宫女好不容易止了笑,公公倒是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被人听了去惹麻烦。 “我跟你说啊,温家现在可是圣上钦点的皇商,又是世代行医的医学世家,已故的温老爷可是做到了太医院的院判。” 面对公公的劝告,宫女不以为然,又是一番冷嘲热讽。 “那也是温家能耐,她一介女流再厉害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相夫教子。” “可别再说了,小心掌嘴。” 公公似乎发觉了什么,有些恼怒,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 第二十三章 定亲 高高的宫墙内是使人羡慕的荣华富贵,对于温叶而言却满是不愿想起的回忆,虽然这里的一花一草都不是三年前的样子,但重修的大殿楼宇依稀有着旧时的模样。宫女和公公的争论她不是完全没有在意,只是今时今日这些流言蜚语已经不能伤她分毫,比起生离死别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小姐,你说这是谁的安排?” 碧霄的话打断了温叶的思绪,她回身望向那高高的宫墙,另一边她记得是御花园那就难查了,宫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去御花园的某个宫墙边上嚼舌根,至于那宫女受何人指使,她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头绪。 衍帝不喜大兴土木,所以后宫的殿宇只重建了五座,御花园就在五座殿宇中间。后宫以太皇太后的慈宁殿为正位,西边有两座殿宇,分别是皇太后住的慈明殿,平日也是由她操持后宫事宜,另一座是两位皇太妃住的慈元殿,而衍帝的两位嫔妃住在东边的仁明殿,衍帝则住在南面的福宁殿。 温叶在上次宫宴上与这些人都有接触,她认为谁也谁会用这么低级的方法,让她难堪出丑。 “不得而知,这段日子虽传言我入后宫,但衍帝的两位娘娘都是知书达礼之人,不会有这龌蹉心思,皇太后那边更不可能。” 碧霄微微皱眉,若是排除这几人,这后宫只有一位闹腾的主儿了。 “长公主!” “长公主”这三个字让温叶的心里咯噔一下,楚天娇,楚衍的亲妹妹,吴越国的天娇长公主,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天之娇女。若是没有发生三年前的皇宫内乱,那份宠爱一直也只能是她的,这种被剥夺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却也不能为力。 “她回来了?” 温叶垂首扯了扯衣角,眼中满是落寞伤感,心里面顿时五味杂陈。她入京时自认为已做好了一切心里准备,却唯独忘记了楚天娇的存在。也许自己的内心深处的“三公主”一直活着,那个骄傲任性的楚娉婷一直鲜活地存在着,但面对这个真正的长公主,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而讽刺。 “嗯,我们刚离京她就回了宫。” 碧霄理解这种被人剥夺的感受,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立在一旁静静与她一起沉默。 “若真是她所为,那皇太后对她实在是太过骄纵了。” 温叶苦涩一笑,同为长公主,一个疲于奔命,一个娇生惯养,这世上本就不公,她早已知晓也已坦然接受。但那位长公主若是真的在她们面前耍小聪明,妄想搬弄是非,她定不会轻易放过,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 “温姑娘,太皇太后有请!” 温叶微微垂首,跟着小公公进入殿内,碧霄等他们走远,沿着宫墙往御花园的方向慢慢走着,一闪身消失在了拐角处。 小公公领着温叶进入花团锦簇的庭院,一边走一边交代着太皇太后的今日的近况,提醒着温叶,太皇太后平日午膳的时辰,两人沿着院中的长廊走到尽头就是慈宁殿。 “民女温叶,拜见太皇太后。” 温叶躬身行了大礼,今日的她仍是青色衣衫轻纱遮面,温婉恬静的样子甚是惹人疼爱。 “快起来,你的事皇帝都跟哀家说了,既然为朝廷办事就算是臣子了。” “是,臣女明白。” 温叶站起身子,抬眸间对上了太皇太后满是慈爱的眼睛,只这一眼心中就已明了,她已认出了自己。 “温姑娘请坐,自宫宴后不过数日,你倒是瘦了许多,这一路很是辛苦吧。”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职责所在,不觉辛苦。” 寝殿内的窗子关得紧紧的,让人感觉会有些闷热,温叶行过大礼之后更是热得紧,反手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太皇太后看着心酸得紧,她何时舍得让三公主行过大礼,忙招手唤来宫女。 “翠云,去把窗子打开透透气,别闷坏了温姑娘。” 太皇太后十年前就患有一种隐疾,一遇强风就浑身起红疹子,春秋季节最是敏感也最是怕风。此事虽少有人知,但温叶当然知道这些,连忙起身言道。 “今日闷热了些恐要下大雨,还是关着门窗为好,天气干燥您多喝些梨水。” 太皇太后露出欣慰的笑容,越看温叶越是喜欢,一个人的神态举止变了,但是她那份善心孝心是隐藏不住的。 “翠云,去把冰着的荔枝拿来。” 翠云嘴里应着一招手,小宫女利落地跑了出去,不多时将早已备好的冰镇荔枝端了进来。翠云是服侍太皇太后十几年的大宫女,也是太皇太后身边最信任的人,自然是见过三公主的。她将荔枝剥好皮又去了核,放在琉璃盏中亲自送到温叶面前。 “温姑娘,您尝尝吧。” “好甜,谢谢嬷嬷。” 冰镇荔枝一向是三公主的最爱,每年各地供上来的头一份,父皇保准送去她那里。温叶低头吃着晶莹剔透的荔枝,泪水在她眼中打转。 太皇太后笑着看她吃完,若是墨彦与温叶的亲事能成,自己这份疼爱也变得理所应当了,这么想着心中泛起了苦涩倒也少了些。 “今儿召你过来是皇帝的意思,也是哀家的意思。哀家本家孙辈的也就墨彦一人,他今年及冠却不肯娶妻,如今哀家年岁大了也就这一件未了心事,温姑娘这么聪明也该猜到今日请你来的目的吧。” “但凭您做主。” 温叶完全没有小女子的矜持扭捏,起身行礼爽朗答应。太皇太后十分满意,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 “甚好甚好,哀家明日就让太后收你为义女,你也好早些与墨彦成亲。” 温叶颔首垂眸,脸颊泛红害羞起来,她没料到太皇太后竟然提得这么直接,平日再大方得体也会有女子的羞涩。 “我那个侄孙啊,文武双全样样都好,就是性子倔,若是你有法子能治他且与哀家说说。” “我与墨小侯爷虽见面不多,但他洒脱随性是我心之所向,日后与他成亲也会护其本心,不去勉强他做任何不悦之事。” 此话正说到太皇太后的心坎里,这份惺惺相惜的真情正是墨彦求之不得的,两人实属良配,日后定是对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 “回去养胖点,等着成亲吧。” 温叶笑着行礼告退,上扬的嘴角早已暴露她心中的喜悦。温叶出了慈宁殿,太皇太后屏退了众人,只留下翠云一人服侍。 “她长大了,真好。” 翠云点着头没有多言,老祖宗的心思有时她也猜不透,不出错的办法就是多听少说。 “翠云,我记得你入宫时姓崔,是吧?” 太皇太后的话让翠云一愣,她姓什么这些年怕是没几人记得了,没想法已是花甲之年的老祖宗居然知晓。 “您记性真好,老奴本叫崔云,入了宫也就被大家叫成翠云了。” 翠云颇有感慨地说着,转眼间她在慈宁宫伺候老祖宗已十多年,这样算起来自己入宫快二十年了,如今已是人老珠黄的年纪,也不指望出宫成家了,若是在宫里平安过完一生也不错。 “宫外可还有亲近之人?” 太皇太后见翠云流露出少有的伤感,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慰。她很清楚,这宫里的女人最是难熬,若不是过不下去谁愿往这火坑里跳那。 “回太皇太后,有一侄女今年十二,前段时间老家遭了灾,奴婢往家里寄去点东西。” “既然过得不好,把她召进宫吧,留在你身边做个伴。” 翠云愣怔了下,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心里反复琢磨了下,还是毕恭毕敬地回道。 “是。” 太皇太后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她对翠云纵有万般信任,还是抵不过她那孙女的一丝安危,人一旦有了软肋必将受限于人。 “这后宫可还有什么老宫人了?” “回太皇太后,三年前那场大火烧了一夜,细细想来尚在宫中的也就不到五人。” 两人的脸色均一沉,三年前的事如今在宫中已是禁忌,没有人愿想起那晚的惨状,更何况是侥幸活下来的宫人。 “你去管好他们的嘴,出宫的也要盯好了。” 翠云已完全领会了太皇太后行事的深意,事关三公主的生死秘密,自然越谨慎越好,如今已过去三年也只能如此安排了。 “是,老奴这就去办。” 次日午后,太皇太后吃过午膳正要小憩,宫女进来禀报墨小侯爷来了。 “他还是那么多挑时候,哀家等了他大半天了,待哀家乏了他才来。” 太皇太后嘴上抱怨着,心里面已盘算起怎么能让墨彦同意这亲事。 “禀告太皇太后,墨小侯爷已在门外。” 翠云今日出宫办差去了,慈宁殿的几个宫女多少也伺候了两三年,太皇太后对墨小侯爷的重视她们一向清楚。 “进来吧,他能应召进宫已是难得了。” “姑奶奶万安!” 墨彦躬身行了个全礼,他心里对皇宫烦得很,但这礼数从不怠慢。 “起来吧,召你两三次了,今日知道见我这个老太婆了?” 墨彦挑了下眉,转身就要走,刚见面就想教训他,若不是知道今日之事的重要,他才懒得听这位老祖宗训话。 “姑奶奶乏了,早些歇着吧。” 太皇太后果然急了,生怕墨彦又溜之大吉,她也来不及想什么好法子了,直接把正事说了出来。 “站住!给你说门亲事,你觉得温家三小姐怎么样?” 墨彦立在那里也不回话,他背对着太皇太后,让人一时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小祖宗,你怎么才能答应?” “圣旨下了吗?” 墨彦慢悠悠地回着,还是一动不动地双手背后立在那里。 “你不同意哀家哪里敢啊,让你再毁婚一次!” 太皇太后被他气急,碍于面子又不能冲过去,硬逼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你到底觉得温姑娘如何?”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墨彦嘴角勾起,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冷冷的眸子闪现出一丝柔和的光。 “当真?你是同意了?” 太皇太后从榻上站起,身旁的宫女们连忙上前搀扶,她们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如此激动的老祖宗了。 “尚可。” 墨彦收了笑意恢复如常,淡淡的眼神,仍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散漫模样。太皇太后一向看不惯墨彦这个样子,摆了摆手准备赶人。 “回府等着礼部的人吧,选好吉日,他们会带你走三书六礼的。” “麻烦。” 墨彦丢下两字头也不回地走了,太皇太后重重了口气,这事总算是成了,也算了却了多年的心愿,哎,跟那小子说话真是累心,日后怕是要难为自己那宝贝孙女了,不过也是甘之如饴,谁叫她眼里看不见别人,只看得见墨彦。 ------------ 第二十四章 护短 垂拱殿乃圣上平日处理政务、召见众臣之所,于福宁殿南。它不似文德殿那般空旷威严,反而令人心生几分温馨,然而这种温馨唯有圣上所能感受,对众位臣子而言,只是圣上“内朝”借见群臣的所在之处。 三年前那场大火烧毁得不太严重,只是稍微修缮了下,里面的陈设倒是比从前还要朴素无华。衍帝一向喜欢舒适安逸的地方,他除了每日一早在文德殿上朝理政外,平时都会在这里批阅札子,看书练字。衍帝最近多了件喜好,就是宣温叶进宫在垂拱殿与其对弈品茶。没两日宫中就开始盛传,圣上不喜优雅恬静的两位后宫娘娘,早已迷上了兰姿蕙质的温叶姑娘,结果今日就从礼部传出了墨小侯爷与温三小姐成亲一事。 “不要脸!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会又好下场的,她一个商女与侯府世子,般配吗?” 说话的正是长公主楚天娇,那日她命人在宫墙下公然谈论温叶是想给温叶提个醒,没曾想才过了三天温叶竟然成了侯府小夫人,这口气她哪里能咽得下。 “当然不配,可是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圣上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 身旁的大宫女知道自家主子的火爆脾气,生怕她又惹是非自己受了连累,明劝不行只能暗示着事情已成定局,即使去圣上哪里闹也无济于事。 楚天娇气不过,扬手一甩,桌上的茶点瓜果掉了满地。那日挨打的小宫女垂首上前,将今日太皇太后召温叶进宫的事告知与她。 楚天娇冷笑点头,今日她要亲自去会会这位温家三小姐,到底有何能耐让墨彦同意这门亲事。她起身出了殿往慈宁殿而去,一行人在慈宁殿外的庭院坐着,一柱香的工夫远远有一青衣女子被小公公领着进了院子。 “长公主,她就是温叶!” 眼尖的小宫女一下就认出了温叶,她摸了摸微肿的脸,那日的五十个耳光她是狠狠记下了。 “青衣轻纱还真是她!” 楚天娇嗤之以鼻,起身迎了过去,小公公认出了长公主,忙领着温叶站在一旁让出道路。那日的小宫女在两人相遇之时,假装脚腕崴了一下,身子一歪将温叶撞倒在地。 “温姑娘,你有没有事?” 小公公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他连忙扶起跌倒的温叶,心里又惊又怕,宫里人人都知道长公主向来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主儿。 “长公主,她伸脚绊我,不知道我是谁的人嘛!” 小宫女还瘫在地上捂着脚踝,做尽了恶人先告状的姿态。楚天娇停下脚步,回身轻蔑一笑。 “哪来的丫头,这么不知礼数。” 温叶付之一笑,仍是躬身一礼,此番编排还真是拙劣,她之前是高看这位长公主了。 “臣女温叶,见过长公主。” 楚天娇见她自称“臣女”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摆明是赖上了墨彦又死拽着皇兄,还真是两头都不耽误啊! “你就是温叶?那就难怪了,听说你是个商女,出身低微不知礼数也是正常,行商之人都是满肚子的男盗女娼,难登大雅之堂,这宫里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啊,看着还真是碍眼!” 温叶眯了眯眼睛,她今日算是相信碧霄所言不假,之后让管事嬷嬷掌了那宫女的嘴,她的主子还是不长记性,今日这口气她还真不想忍了。 “呵,长公主这称呼,你还真不配!” 楚天娇最恨别人说自己不配其位,她早就不是行宫那个任人随意欺辱的小女孩,她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 “贱人,你耍手段迷惑了皇兄,如今还要惦记墨彦,痴心妄想!” 楚天娇怒不可赦,恶狠狠地瞪着温叶,举起手眼看这一掌就要落下。 “长公主可曾想过,这掌落下将有何后果?” 只听身后传来沉稳的声音,楚天娇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人死死嵌住,疼得她直咧嘴。 “墨小侯爷,休得对殿下无礼!” 瘫在地上的小宫女立马反应过来,她这一声喊叫倒是惊醒了楚天娇。 “大胆墨彦,本宫乃天娇长公主,你竟因为一个商女如此羞辱与我。我要告诉陛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墨彦松了手,眼神淡淡,掏出袖中的帕子嫌弃地擦了擦手。 “欲得他人之敬,先有服人之德。本世子看到狗仗人势的就忍不住管了,你若不满大可与告罪与我,恕不奉陪了!” 墨彦说完不再理会楚天娇的胡搅蛮缠,看向一旁有气无力的温叶,还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三小姐何故在此逗留?太皇太后召见你我商讨成亲之事,不可误了时辰。” 墨彦转身往慈宁殿走去,温叶强打起精神跟在他身后。 “你不是挺厉害吗?怎么不知道躲?” 温叶微微皱眉,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身后的小公公想去搀扶,看了墨彦一眼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墨彦见她也不答话,轻叹口气立在原地。 “你可知道,我今日进宫是因何事?” “因为什么?” 温叶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墨彦一闪身躲开,他昨日可是被礼部的人折腾半天,若是知道成个亲这么麻烦,当日就不应该那么爽快地答应。 “你干的好事还要问我?” 温叶奋力扯了个笑容,今日她来就是想与太皇太后和衍帝商量,让礼部改些章程尽量让亲事从简。 墨彦见她笑得勉强,又见她脸颊泛红睁不开眼睛,伸手去探她额头,还真是格外滚烫。墨彦一下就释然了,她这是发烧了,怪不得今日会让人欺负了去,以她平日的身手怎么会躲不掉撞过来的宫女。 “我送你出宫,太皇太后那边我来说。” 温叶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墨彦皱眉上前将她一把抱起,软软热热的身子紧紧贴了过来,这使他心里急躁得不行,而怀中的温叶却不老实起来。 “放我下来,我有要事见衍帝。” 温叶扭动着身子试图从他的怀里挣脱开,墨彦手臂一紧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她病成这样还要强撑着去见圣上,到底是何等大事? “何事?我去帮你转达。” “我们的亲事有些繁琐,我想......” 温叶的话说了一半,娇羞得将头埋进墨彦结实的臂弯里。墨彦只觉头皮酥麻,似有团火要冲出体内,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老实待着,刚才算我的不是。” 温叶半眯着眼睛微微抬头,墨彦脖颈处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她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他是在紧张吗?这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他的怀抱好温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让人好心安。 “别乱动,生病还不老实。” 今日的墨彦冷傲中带着一丝温柔,这是不同于任何时候的他,温叶羞红了脸,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没有再闹,欢喜地享受着他对自己独有的宠爱。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哼,你要抱歉的事还真不少。” 墨彦嘴角微微勾起,加快了脚步,好再这里离宫城北门不远。碧霄远远见墨彦抱着个女子走来,她信步凑过去想看个究竟,近身一看居然是自家小姐。 “墨小侯爷,我家小姐怎么了?” “她发着烧,你不知?” 墨彦话里带着一丝埋怨,神情也不似往日那般平静。 “知道的,我又拗不过她。” 碧霄没好气地回道,小姐这样还不是因为怕你委屈,她虽不情愿还是伸出手去接。 “我来。” 墨彦抱着温叶上了马车,车厢内空间不小,平日晚照和温叶一人一边都能躺着睡觉,但进来个大男子,倒是显得有些拥挤了。墨彦将她放在车厢里躺好,又将自己的外衫脱了披在她身上。 “谢谢你。” 温叶已烧得有些迷糊,还是不忘对他表示感谢。墨彦看她这个样子后悔送她出宫,应该在太皇太后那传个御医过来瞧瞧,这样他也放心些。 墨彦跳下马车碧霄可以离开了, “若是今晚没有退热,你派人去侯府找我。” 碧霄跳上马车对墨彦点了下头,马车疾驰而去墨彦心里生出些许不舍。 若是两人成了亲,他此刻也不用干着急,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她。 天啊,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今日他都做什么?惹怒难缠的长公主为她解围,抱着发热的她走了半个后宫,担心她身子甚至想去照顾她,难道这就是本能的护短吗? 汴河两岸开满了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御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其中有一家茶楼最为有名。那里的茶博士精通茶艺,每日的茶饮也不同,说书、唱戏、听曲,在这家茶馆都会看到。 纨绔们偶尔会来这里听曲,而程暖鑫最喜欢的就是说书,今日的茶馆刚好有一场,他点了壶茶坐在一楼散座上听得起劲,这几日心中的憋闷也缓和了些。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说书人一拍书案,随着最后一句书文说出,茶馆今日的说书结束了。程暖鑫重重叹了口气,这萧郎只能是个路人吗,是友人是亲人不可以吗? “哎呦喂,是程公子啊,我怎么看到四小姐也进来了?” 一高大魁梧的大汉朝他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绿色圆领袍服的俊朗男子,看起来不过及冠之年,此人程暖鑫认得,正是王绾儿定亲之人,殿前司诸班指挥使薛行义。 在皇宫和皇帝身边的侍卫,都是从庞大禁军中优选出来的,分为“班”、“直”两批人,轮流负责皇宫禁卫,而薛行义正是殿前司诸班本班最高长官,为六品武官。 “程兄,可看到王四小姐了?” 程暖鑫眉头紧锁,直视他的眼睛没好气地回道。 “怎么?刚定了亲就要困死在深闺,不能出来吗?” 薛行义刚要解释,魁梧大汉立马不乐意与之争辩起来。 “呦,怪我大惊小怪了,一个曾被退婚的女子能有什么清白。” 程暖鑫瞬间拍案而起,面对高出他一头的魁梧壮汉丝毫不慌。 “此话荒唐!我与绾儿青梅竹马,发乎情,止于礼!” ------------ 第二十五章 宽慰 翠茗楼是御街最有名的一家茶楼,立夏已过午时一到天儿就热得不行,御街上喝茶的人自然少了许多,但今日的茶楼格外热闹。温文尔雅的程公子与一魁梧大汉在茶楼大厅对峙,两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文武相抗的戏码百姓一向喜欢。薛行义见茶楼内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连忙伸手拦在两人中间,耐着性子将他们劝开。 “程兄莫急,他是我手下裴都头,平日说话比较糙但没有恶意。” “薛小将军,请管好你的人。” 程暖鑫向来谦虚忍让,既然薛行义已代为赔罪他也不好再追究,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算是原谅了裴都头,可裴都头却不依不饶起来。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小将军?指挥使可是有官职的,不像与你亲近的那个小侯爷,就是个闲散的纨绔。” “你说谁那?” 程暖鑫气炸,冲上去就是一拳挥回了过去。在他这里,墨彦的一切决不允许外人评头论足,更何况是明显的恶意诋毁。裴都头一伸手将薛行义推到一旁,脑袋微微一歪躲了过去。 “又没说你,怎么?看不惯啊!” 程暖鑫咬咬牙,伸手又是一拳,裴都头下意识侧了侧头,那一拳却没有下来,程暖鑫握拳的手微微颤抖着。薛行义见他气成那样心生怒意,看来他平日确实是对下属疏于管理了,若是日后在外面惹了祸就不好了。 “裴元你闭嘴!大家各凭本事为朝堂效力,不分高低贵贱,你今日的话确实是过了。” “是,指挥使。” 裴元向程暖鑫一拱手,算是赔罪了,他只是想为薛行义出头,没想惹事生非,不让自己的拳头早就打在那小子的脸上了。 二楼雅间内,王绾儿捧着新出的话本看得入神,完全没有在意楼下的动静。晚照抬起手臂碰了下王绾儿,笑着打趣道。 “楼下那两人差点为你打起来,你不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听着就烦。” 王绾儿合上话本喝了口茶,眼中满是笑意,今日能约到晚照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上月在清风楼匆匆一面她就觉得眼熟,于是派人去温府送了封信过去近日才有了回信,真没想到那日的黑衣女侠还真是向家的晚照。 “你怎么会跟着温小姐?向家人知道吗?” 王绾儿有些意外,以向家在江湖的威望,怎会屈身在温叶身边做她的亲卫。晚照一时没想到怎么跟她解释,只能打岔道。 “嗯,知道的。我听说这小将军相貌平平,确实比不上周郎。” 王绾儿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坐在对面饮茶的周萍笑了笑,放下茶盏回道。 “晚照姑娘说笑了,我一琴师哪能与薛指挥使相提并论。” “谦虚了,周公子是教坊古琴教头,你的琴技自然是极好的!” 晚照虽不懂音律,但她没见过温叶夸过谁的琴技,前日周萍在温府献曲,温叶可是连连夸赞不已。王绾儿欢喜地击了两下掌,晚照的性子与小时一点未变,率性而为她甚是喜欢,这半月的殷切等待还真是值得。 “我自小就喜欢姐姐这性子,若我是男儿身定娶了你。” “哈哈!” 晚照哈哈大笑,这丫头说话还是这么爽快,堂堂王家小姐倒像个江湖中人,幸好今日约她去的是茶楼,不然必要同她痛饮一番,若是让她父亲知道又该头疼了。 两人说得正欢,晴空敲门而入,对王绾儿拱手一礼。 “王姑娘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王绾儿转头抬眸,六年未见向家少主完全不是少年模样,唯独他看向晚照时的神态亦如从前,眼眸中的坚毅如晚星般莹莹耀眼。 “向少主,别来无恙啊!” 晴空微微点头算是回答,晚照今日穿了件上身穿窄袖短衣,下身穿长裙,近常在上衣外面再穿一件对襟的长袖小褙子,很像现在的背心,被子的领口和前襟,都绣上云朵的花边。 “晴空,你怎么来了?” “晚照?晴空?原来你们早就是一对了!” 王绾儿哑然失笑,少时怎么没有发现向晴空这个小心思,原来他早就认定晚照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了。 “瞎说什么,我的名字是少主起的。” 晚照不解地看向晴空,晴空垂眸别过脸去,王绾儿见他害了羞,与周萍相视一笑。 “失礼了。” 晴空深吸口气,拉起晚照的手腕就往楼下走,事情紧急他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晚照见他这样也猜出了缘由,两人出了茶楼往温府赶去。 “小姐病了。” 晴空这一说晚照加快了步子,茶馆在城南而温府在城东,御街人来人往两人也不好施展轻功。 “你别急,跟我来。” 晴空伸手握住晚照的手腕,将她带进一条小巷,巷子尽头是一匹骏马。 “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晴空将绑在树上的缰绳解开,伸手递给晚照。 “一起吧,又不是没同骑过,你带我。” 晴空犹豫了下还是上了马,这次她坐在身后距离又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拉你上来。” 晚照伸出手被晴空拉到马背上,策马扬鞭沿着外城大道往城东奔去。飞驰的骏马有些颠簸,晚照伸出手臂搂紧晴空的腰,她那温热绵软的身子,不经意间贴上了他的后背。 京城的夏季闷热多雨,这几日炎热雨水却未至,晴空早已褪去外衫,今日只穿了圆领四袱袍和小衣,清晰的触感让他热血沸腾,他只觉喉咙发干,身子立马僵硬。 “主子不是进宫了吗?怎么会病?” 晚照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她的心思全在温叶生病这件事上。晴空喉咙滚动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姐早上就发了烧,还是执意进宫,我姐她拦不住。” 晚照咬了咬下唇,无奈又心疼,她总是为别人着想,从来都不先顾念自己。 “我回去就看着她,这几天哪儿也别想去。” 自从墨小侯爷与温家三小姐定了亲,侯府上下无不欢喜,李总管更是里里外外地将府邸整修翻新一遍。 “小侯爷,府里都整修过了,这喜房设在哪处?” 李总管见墨彦冷着脸从宫里回来,小心翼翼地说着话,生怕他听到哪句不舒服。 “我住的这间西院,正院继续给他留着。” 李总管听了甚是欣慰,虽说他们父子关系疏远,但毕竟血浓于水,小侯爷还是盼着侯爷回京的,李总管顿了半刻才回道。 “小侯爷放心,太皇太后已经给侯爷传召了,圣上也准了侯爷回京探亲,您的大喜事侯爷一定能赶回来。” 墨彦没有理会他的回话,半躺在院中的藤椅上闭目养神,一守门的男仆远远走来站在院中禀报。 “小侯爷,程公子来了。” “不见。” 墨彦在宫中呆了半日正乏累着,一听程暖鑫来了,想起那日他的爽约更是烦燥起来。李总管对男仆点了下头,迈步上前为墨彦松着肩膀。 “小侯爷,程公子三番五次找您赔礼,您就......” “轰出去。” 李总管刚要摆手,男仆大着胆子走上前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李总管脸色微变,重重点头示意男仆请程暖鑫进府。 “有件事您恐怕不知道,薛小将军与王宰相的四女儿定了亲,今日在茶楼程公子正好遇到差点动起手来,他们还……” 墨彦耐着性子听李总管把整件事情说完,点了下头,此时的程暖鑫已到了院门口。 “墨兄,你终于肯见我了。” 程暖鑫见到墨彦是一如从前地热情,墨彦见他没心没肺的样子松了口气。 “王家小女要与薛荒定亲?” 程暖鑫撑开折扇慢摇,垂眸叹气微微点头回道。 “他叫薛荒?” “薛行义,字荒。他父亲曾是家父的副将,虽出身平民之家但有勇有谋,年少入伍不到四十就做到了将军,他母亲当年随军出征将他生在荒野间,薛行义及冠之后取字为荒,算是对自己出身的一种嘲讽吧。” 墨彦对薛行义的了解仅限少时,入京以后没了父辈的关系,两人就没有多少交集了。 “他父亲再有能耐也不是他的功绩,竟公然诋毁一女子名节,实在可恶,对了,你居然还敢说你......” 程暖鑫扇着折扇气愤不已,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墨彦嘴角一弯,没想到他也有嘴紧的时候。 “怎么不说了?我与他并不交好,只不过自小在军营长大,我知道些底细就说与你听了。” “甚好,甚好!” 程暖鑫如释重负,看来自己在墨彦心中的地位仍然不可撼动,如此他就放心了,若今日自己真挨了顿打也值得。 “今日之事,你就这么算了?” “还能怎样?” 墨彦见不得他那副窝囊样,王绾儿定亲的事有一阵子了,爽约那日他怕是在哪儿喝闷酒那。 “行了,这事我来办。” 这句话让程暖鑫甚感宽慰,心里突然暖和起来,比喝酒听书有用得多。 “那我找找机会,不过要等你成亲之后。” 墨彦倒是想亲自会会薛行义,程暖鑫怎么说也是个二甲进士,一个都头竟敢公然叫板还不是薛行义授得意,单说程御史的独子那都头也不该说那些话。 睚眦必报一向是墨彦行事的原则,更何况还公然谈论他的是非,是觉得他好说话了不成,看来唐饶的手是没有让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他不是好惹的主儿。 “下月我成亲,纨绔那边交给你了。” “没问题,保证大家都喝得美美的!”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将之前爽约的事,轻轻揭过不再提起。 ------------ 第二十六章 吃味 温叶在床上躺了两日晚照才许她下床,离成亲之日还有不到一月,她便又开始操心成亲的事情,直到晴空把温简请到了温府。 “哈哈,是二哥对三妹疏于照顾了。” 人未到声先至,温简理了理衣衫跟着晚照进了西院,温家在城南有一处别院就在御街附近,平日里他都在那里住,离铺子和医馆都近也方便些。 “我没事,烧都退了,是晚照大惊小怪。” 修长的手指轻搭与温叶的脉搏之上,为她细细诊了脉确认无碍,一旁的晚照才算放了心。温简抿了口茶,还是开了张滋补的方子,晚照拿着方子吩咐晓春去温家医馆抓药。 “三妹,你听二哥说!女子出嫁自己做身嫁衣就行,其他的让府里总管和朝廷礼部的人去忙,墨小侯爷平日看着散漫,但他点头同意的事自然不会马虎,眼下你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事。” 温简本是兄长不便说这些体己话,但家中无母又无嫂,温叶出嫁在即心里不安,操心劳神也是人之常情。 “嗯,听二哥的。” 温叶一向听劝,她这般亲力亲为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费了心神累了身子。两人这三年虽不常见,但他们在经商上很多想法都不谋而合,这两年又独自打理京城大小铺子,算是她可以安心依靠的半个亲人。 “这个你拿着,二哥的心意,你与墨小侯爷如同两朵雪莲花,般配啊!” 温简将一精致的锦盒推到她面前,温叶轻轻打开,居然真的是两株天山雪莲。雪莲价比千金世间少有,如此珍贵的药材温简一送就是两株,温简一向爱药材如命,这次这么舍得还真是她的好兄长。 “二哥说笑了,你这贺礼还真是既有心意又有分量。” 温叶莞尔一笑,一个起死回生一个高不可攀,听起来确实与雪莲花有些关系。听闻温简喜好收集医书药材,常用药草喻人,温叶还是第一次被他这么说。温简闻言皱起了眉,连忙摆手回道。 “什么贺礼!这是我给你备的嫁妆,今早正好在医馆就给你带过来吧。你即便出嫁也是温家的女儿,这院子你可随时回来小住。” “二哥抱歉,这门亲事我擅自做主了。” 温叶虽不是真正的温家人,但温家对她恩重如山,温简如此说倒让她有些惭愧。她的亲事未曾与两位兄长商量就定下了,如今过了快半月还未给琼州温家去信,怪她糊涂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不用想着怎么赔罪,温家你最有能耐了,家里双亲都不在了,没有那么多礼数。” 温简知她心中所想,温家这几年看似风光,背后的心酸他最清楚,温叶能成亲他自是欢喜得紧。 “多谢二哥体谅,只是兄长那边?” 一个“二哥”一个“兄长”,远近亲疏一听便知,温简知道她在顾及什么,三年的时间,若是两人心意相通也不用等到今日。 “放心,你的亲事晴空早就与我说了,我已给琼州去了信,大哥和四弟近日就会赶过来的,定不会错过三妹的好日子。” 温叶今日高兴,拉着温简又说了半个时辰,两人用了午膳才回医馆,温叶小憩了下又开始不安生了。 “主子,你翻箱倒柜半天了,到底在找什么啊?” “布匹和针线,我要做嫁衣。” 晚照哑然失笑,温二公子就是打发了主子二句,主子又何必这么认真?墨小侯爷的身份贵重娶妻当然会准备好嫁衣,况且有衍帝这层关系,圣上自然会赐下凤冠霞帔和命妇的青色翟衣。 “主子确定要自己做?” “嗯,二哥说,每个女子出嫁都会自己做嫁衣的。” 温叶四年前与墨彦定过亲,她当时事无巨细地了解了成亲所有事情,当然包括“三书六礼”和“凤冠霞帔”。但民间女子亲手做嫁衣的事她是听说过的,一月的时间足够她用心做一件朱服了。 “墨小侯爷不会同意你吃这苦头的。” “这不是受苦,我乐不得那,等你与晴空定了亲就会明白了。” 温叶微歪着脑袋会心一笑,晚照最受不住她这样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脸颊泛红别过脸去。 “谁要嫁他,想得美!我又不会做女红,想做也不会啊。” “正好,咱俩一起做做看,省得到时候你手忙脚乱……” 温叶越说越来劲,晚照实在听不下去,只好先答应她。 “说好,我只是为了陪你,没有别的意思。” 温叶抿嘴一笑,晚照微微皱眉,她差点忘了说正事,都怪主子刚才说话颠三倒四的。 “哦,对了!碧霄派人来说,她今日出城回凉州一趟,让我去送她说是有事交代,主子若是进宫让晓春跟着你……” “知道了,啰嗦。” 温叶摆摆手示意她过来选布料,她从琼州带过来的那几口箱子里,倒是有几块上好的朱色缎子。 “还有,墨小侯爷派人来说,想邀你出去坐坐,这会儿还在门口等着你回话那。” 温叶愣怔立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晚照,略有埋怨地回道。 “你不早说!我当然答应了,快去回话。” 晚照撅了撅嘴,她这么做当然是故意的,未过门的女子不能随意与男子私下见面的,更何况是盛名远扬的墨小侯爷,多少双眼睛盯着那。 “我让晴空送你,不过你与小侯爷还未成亲,私下见面还是换上男子衣衫为好,毕竟咱们这位姑爷可不是一般容颜。” 温叶咧嘴一笑算是答应了,晚照的顾虑也不是没有必要,但她还是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 温叶怀里捧着两本书从街边的书肆出来,只见街上众多女子簇拥着一白衣白发男子,潇洒飘逸的白色长袍在五彩斑斓的衣裙中格外显眼,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成阳侯府的小侯爷墨彦。 “你总算出来了。” 墨彦见温叶出来立马迎了过去,围在四周的女子们见这白发少年终于开口说话,声音还这般磁性悦耳,纷纷满脸娇羞地用团扇遮住脸,有大胆的女子竟然上前询问他的性名。 “大家散了吧,我家公子已定了亲事。” 温叶慌忙拨开人群,拉起墨彦的手臂就往街角的巷子里钻,她真没想到墨彦在街上会引得那么多女子围观,刚才匆匆扫了一眼居然还有不少妇人。 “无需慌神,我早就习以为常。” 墨彦嘴角勾起,她刚才的样子是在吃味儿,还真是天真可爱。 “我慌什么?今日我若是女子打扮也不差啊。” 温叶今天是男子装扮,暗红色锦锻圆领窄袖袍,虽是常见的公子打扮,穿在她身上倒像个俊美的小公子。 “确实不差,不过我不喜你戴着面纱,半遮面更撩人,今日男子的装扮还不错。” “你喜欢?” 温叶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将她的手收回。墨彦难得见她这般娇羞之态,平日里都是大方得体的温婉模样,一时倒是有心想逗逗她。 “坊间传闻我好男风,喜欢程兄那种温润儒雅的,但我更喜欢你这种明艳灵动的。” 温叶“噗呲”一笑,她是真没忍住,这是谁在捏造谣言,墨彦若真是如此,不如多照照镜子,哪个男子能有他生得好看。 “不是说选丝线吗?为何约在书肆?” “这是新到的话本,平日里晚照爱看。” 温叶点头而笑,他这是再找话又她闲聊,还真是意外。 墨彦顿了下,将左手背在身后,搓了搓手指继续说道。 “你对他们真好。” “他们对我更好的,你若是对我好,我也会加倍对你好。” 温叶说完抬眸对上他的双眼,墨彦止了步立在原地,两人就这样互相试探着彼此的内心,都想进一步了解对方。 “我天生性子冷淡,怕你不喜。” 墨彦一向有自知之名,他生下来拥有了无上荣耀和滔天富贵,从未求过人也不用去求,然而他母亲的离去似乎夺走了他的全部笑容。吴越国唯一的女将军,为了民族大义成了百姓口中的人人称颂的女英雄,却成不了陪伴儿子长大的娘亲,她的离去也夺走了墨彦的笑容。 “每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同,但真心实意的做了,即使不说我也能察觉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自那日墨彦在宫中为温叶解了围,他们的关系没有了从前的谨慎疏远,外人都看出两人亲密了许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街边卖东西的摊位也多了起来,晴空挑了把红伞撑开来试试,落下眼见起风了恐怕要有大雨将至。 “天黑了,该接主子回去了。” 晚照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嘟囔着,嘴巴倒是没闲着,话音刚落她将手里的糕点扔进口中,细细嚼着,一脸满足。 “你玩够了吗?” 晚照看向糖人摊子摇了摇头,晴空走过去拿了个最大的,付了钱正准备转身回去,不知何时他的面前站着一位身姿曼妙的美娇娘。 “好俊秀的少侠,可曾婚配?” 晴空收了手上的红伞,向后退了半步拱手一礼。 “抱歉,我已心有所属。” “既然未曾婚配不如……” 美娇娘似乎是喝了些酒,摇摇晃晃走上前去,瘫软的身子直接朝晴空贴了过去,晴空嫌弃地闪身躲开。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自重。” “哈哈!” 郎朗的笑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晚照信步走来,接过糖人伸手拉住晴空的手。 “不好意思,我与公子自小青梅竹马,定亲是早晚的事!” 晚照没好气的撂下那句话,转头拉着晴空大步离开。 “怎么了?” 晴空不知她为何突然生气,刚才他分明是躲着那女子的。 “我就站在旁边,她当我是瞎子嘛!” 晚照咬了咬下唇,随即气鼓着小脸,十足是一副吃味儿的样子。 ------------ 第二十七章 误解 晴空今日穿的仍是苍蓝色的圆领四袱袍,但他未束手腕也未带护臂,佩剑居然也未带,只腰间别着把短刀,哪里像个江湖中人,打眼一看就是个世家公子。 “你佩剑那?京城可没有那么安生,主子的安危可是头等大事!” 晚照仍是那气鼓鼓的模样,下嘴唇都要被她咬破了。晴空侧过脸看她吃味的样子,嘴角上扬欢喜得紧。若两人日后真能定亲,自己自然不会反对,只是不知她什么时候能真的愿意? “你笑什么?看你那么别得意,是不是总被小娘子盯上?你这脸天天晒着怎么不见黑啊,一个大男人皮肤比我还白皙,我看你以后出门带斗笠吧,跟主子一样把脸遮上!还有你这腰太细了,腰带束那么紧干嘛,是想勾引谁吗?” “那你帮我弄松些。” 晴空憋着笑伸手一扯,腰间的带子落下,一扬手塞进晚照的怀中。晚照下意识伸手去接,对他的做法很是不解,自己只是气话他怎么还当真。 “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晴空收了笑意,往前迈了一步举起双臂,垂首看着她。话已说出僵持着也是没有办法,也怪晚照自己乱发脾气,她强打镇定踮起脚帮他把腰带系好,两人距离太近她的鼻子轻轻擦过晴空的下巴,晚照下意思地往向后退了一步。 “你不同,我们不是快定亲了吗?” 晴空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嘴角是藏不住的笑,伸出手环住她的腰肢。 “胡搅蛮缠,你少蒙我!” 晚照撇着嘴瞪了他一眼,迅速将他推开耳朵通红,转身往清风楼走去,泛红的耳垂如两颗挂在翠枝上的樱桃,诱人至极。 “含桃丹更圜,轻质触必碎。” 晴空嘴里嘟囔着跟了上去,真想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尝尝那味道,但又怕自己把持不住会胡来,伸出的手还是收了回去。 此时的温叶正在清风楼与墨彦用晚膳,墨彦倚在窗边喝着茶,一阵风吹进二楼雅间的窗子,他那一头银发被风轻轻吹起犹如仙人。温叶望着他出神,一时分辨不出真实还是梦境,若是在梦里她愿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快下雨了,送你回去。” 墨彦抬眸对上她的双眼,短暂对视之后他嘴角勾起,起身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在温叶身上。 “我去叫辆马车,你在门口等我。” 墨彦笑着下了楼,温叶这才缓过神来,将自己滚烫的脸颊深深埋在双手中,冷静片刻恢复了平日里的落落大方,提起衣衫缓缓下了楼。 如约而至的细雨已然落下,摊贩们慌忙收拾着东西,准备提早结束一天的辛苦,温叶站在屋檐下寻着墨彦的身影。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车厢上鎏金镌刻的金银花纹十分别致,一温文尔雅的青衣公子将头探出窗外,马车稳稳停在了清风楼门口。 “三姑娘!真的是你,我果然没有看错。” “兄长,你进京了。” 温叶抬首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温言,一时不知所措怔愣在原地。她没想到温言会来得这么快,自己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解释成亲的事。 温叶自入京不到两月,没跟温家商量就把自己嫁了出去,此事还是温简给琼州去的信,这事怎么也是自己的不是。虽然她对温言一直是兄妹之情,但在她的心里还是多少有负与他的。 “你瘦了,有没有受伤?” 温言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温叶这三年没离开他这么久,这让他心里十分焦虑,温简的书信也不能使他心安,所以他一听说幽州的事就赶了过来。 “我没事,兄长有没有收到二哥的信?” 温叶垂眸抿了抿嘴,算着琼州与京城来去的路程,想必温言没有收到她与墨彦下月成亲的书信,当下不知如何开口相告了。温言看出温叶神情不自在,连忙出言解释。 “早就收到了,二弟说你去了幽州,我一时着急就赶来了,见你回京我也放心了。” 温叶垂首看着街上渐渐积起水洼,紧了紧身上的外衫。 “兄长,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细雨绵绵,墨彦拿着把伞下了马车,远远见温叶在屋檐下与一青衣男子攀谈着。他微微皱眉随即展颜一笑,撑开伞缓步至她身后,修长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腰间,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带进伞下。 “下着雨那,小心着凉。” 温叶始料未及缩了下身子,回首却见墨彦深情如许地看着她,这倒让她稍稍安了心,大方将墨彦介绍给了温言。 “兄长,这就是墨小侯爷,他会送我回去,我们回府再说吧。” “告辞。” 墨彦出言拜别微微点头,高高撑起油纸伞遮去细雨,轻揽温叶腰肢与她同行而去。温言匆匆上了马车,身子一瘫重重跌进车厢内,万千思绪汇成一个“断”字。 “绵绵细雨柔柔情,雨若有情亦难行。清风不解秋凉意,自把秋雨淡相迎。” 温言苦涩一笑,一直以为是她不解风情,原来大煞风景之人是他。温叶身上的男子外衫已说明了一切,可他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直到墨彦宣示所属般出现在他面前,这才让他真正死了心。 宽敞的车厢内,温叶忐忑地看向窗外的雨景,自上车后墨彦一直低垂着眸子冷着脸,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跟今日热情的他相比显得格外不同。 “我到了,多谢墨公子今日的款待。” 马车缓缓停在温府门口,温叶掀开车帘起身要走。 “三小姐,不请我进去坐坐?” 墨彦的话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温叶回身坐下摇头回道。 “不太方便。” 墨彦双手握紧,脸上略带怒意,温叶皱眉不知其意,府中没有长辈兄长,未出阁的女子本就不便在家中独自见客。 “那位温公子,可在府里等你?” 温叶莞尔一笑,看来墨彦这一路冷淡是因为这个,没有为他介绍过家中情况,确实是她的疏忽。 “刚才遇到的男子是我兄长,他是从琼州赶来京城送我出嫁的。温家我排行第三,家中长兄温言,字子语,二哥温简,字选之,四弟温晨今年十三……” 温叶将温家之事娓娓道来,墨彦神色缓和了一些,却将新的问题抛给了她。 “为何两位兄长都不娶妻?” “这......” 温叶一时答不出,墨彦为没有继续追问此事,又换个问题来问她。 “你成亲他们可知晓?” “当然。” 温叶回答得没有任何迟疑,如今温家人确实是都知道了,她也没有说谎骗人,不过墨彦似乎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 “我再问你一遍,你成亲温言可知道?” “我让二哥给老家写信了,他自然是知道的。” 温叶又是一番解释,这下彻底惹怒了义愤填膺的墨彦。 “很好,出去!” 温叶不敢相信,如此粗暴的话语竟然是墨彦亲口说出,他们今日的相处是多么融洽,为何遇到了温言就变成了这样? “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墨彦气得别过脸去,垂首闭眼不去看她,温叶委屈极了,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跑进了府内。 “骗子,就是个谎话连篇的小骗子!” 墨彦低声怒吼着,一拳将车底的板子打穿,手上的伤痛也无法将愤怒减去分毫。三年前骗了他的心,现在骗他成亲也认了,为什么到现在也没句真话,当他是傻子吗?难道温叶看不出,温言对她是一片痴情吗? 三年前两人就是两相无猜青梅竹马,三年来两人“兄妹”相称朝夕相处,若是真在一起他也认了,如今跑京城来与他定亲,现在又不跟他实话,在他面前“兄长兄长”地叫得亲近,这是在拿他的心放在火上烤! “主子,你开门啊,穿着湿衣服会着凉的。” 温叶蜷缩在冰凉的地上,她把头埋在胸口,双臂紧紧环住自己,肩膀轻轻颤抖着,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他的心,“两世”的真心相待竟换不到他的一丝怜爱。 “看主子那样,我的心都要疼死了,墨彦就是个混蛋!” 晚照瘫坐在门前泣不成声,她心疼主子的身子,更心疼主子的一片真心终是错付了。 “别哭了,擦一擦吧。” 晴空蹲坐在地上陪着晚照,将怀中的绢巾递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一切能安慰到她的话。 “他是个混蛋,他就是欠揍。” 晚照反手抹去眼角的泪水,盯着晴空看了又看,破涕为笑。 “你去把他打一顿,他肯定打不过你。” 晴空挑了挑眉,觉得晚照是在说笑,晚照接过他手中的绢巾,重重点了点头。 “你不哭就好,我这就去成阳侯府。” 晴空答应着,借着院中的大树,纵身一跃翻出了温府。晓春端着一碗姜汤进了院子,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慌了神。 “晚照姐,这样不好吧。”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晚照说完咧嘴一笑,心里甚是宽慰,将姜汤接在手里,看了眼晓春又看了眼房门,晓春立马心领神会,边敲门边大喊道。 “小姐你快开门啊,晚照指使晴空去打小侯爷了!” “晚照,你胡闹!” 温叶止了哭泣,不多时房门从里面被打开,门外的两人立马冲了进去,随即关好门上了门闩。 ------------ 第二十八章 脱籍 成阳侯府内,墨彦半躺在院中滕椅上纳凉,银白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身后,他看了眼突然到访的晴空,心中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 “你来做什么?” 晴空拱手一礼,听墨彦的语气不是很好,料定两人之间定是有什么误解。 “小侯爷,那日你我的约定还算数吗?” “自然。” 墨彦没想到他会来是因为这事,他亲口答应的事自然不会忘了,更不会赖账。 “明日就办了吧。” 晴空说得很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墨彦不解其意。 “为何?” 晴空深吸口气,手中的剑鞘紧了紧,眼前全是晚照涕泪俱下,让人怜惜的样子。 “见不得女人流泪。” 墨彦忽地坐起眉头一皱,短短三年她让温家成为商贾世家,如此能耐的女子,怎会因他一句话而流泪? “她哭了?我已经很克制了,没说什么重话,只许她骗我,就不许我……” 晴空已知晓温言入京的事,清风楼门前的事他也猜到个大概。他和晚照当时就在酒楼对面,本是不想打扰两人就没有上前,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 “小侯爷误解小姐了,温大公子入京的事她确实不知晓。在琼州温家这三年,小姐一直独居在后院,即便是温家公子也要由护卫通禀才能进入,而京城温府也只有小姐一人居住,两位公子都在御街的别院住着。” 晴空顿了顿,见墨彦已舒展了眉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小侯爷您知道,温家对小姐有大恩,小姐对温家公子的感激之情自然很深。至于其他情感就不太可能了,小姐除了小侯爷心里装不下任何人,这种感觉小侯爷再清楚不过了。” 晚风吹散夜空的云朵,皎洁的月光重新洒向大地。李总管端着茶盏站在不远处,见两人静默良久这才走上前来。墨彦将石桌上的茶盏推到晴空面前,示意他坐下喝杯茶,此时心中的怒气已消了一半。 “温言是不是喜欢她?” “是。” 晴空如实回答,对于墨彦这种城府深的世家子弟,实话一向是最好的回答,欺骗和遮掩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她平日怎么说我?” 墨彦抬首,满怀期待地看向晴空,见他没有立马回答,嘴角勾起挑了挑眉。 “不能说?” 这个问题晴空实在不想回答,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他放下茶盏叹了口气,好似下了很大勇气,垂眸低声说道。 “貌若潘安,颜如宋玉,才比子建。” “倒是没错,你回去吧,等我气消了自会找她。” 墨彦展颜而笑,这回答他甚是满意,原来她不只看上了他的颜,居然还懂些才情,今晚的事既是误解了她,自己若是再生气岂不是显得过于小气了些。 “何时?” 晴空立在原地,等着墨彦答复,恨不得现在就将他请过去,省得夜长梦多出了变故。 “自然是明日,我与她还未成亲,难道让我半夜翻墙头吗?” 墨彦忍不住嗔笑了下,他倒是想立马去温府找她,但他若是三更半夜的拜访,实在不合规矩有失礼节。晴空哑然一笑,随即颔首垂眸,拱手拜别。 次日一早,温叶顶着红肿的双眼带着晚照,坐上马车去清风楼见王绾儿,这本是三日前的邀约,她一连退了两次,今日实在不好意思再次回绝。 马车进入清风楼的后院,入眼既是满池的莲花,碧绿的垂柳,莲池中央还有个幽静的亭子。 “这里真是美啊!没想到京城有这种地方,还真是附庸风雅。” 温叶下了马车,深吸着清新的空气,又缓缓吐出心中的郁结,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主子你莫不是傻了?这清风楼和御街的翠茗楼都是温家的产业,圣上修宫殿的款子,有一半可是从这里出的。” 晚照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昨夜陪温叶到半夜才睡下,今日又起得早多少有些犯困,也不知晴空昨夜去没去成阳侯府。 “是嘛,二哥打理得真好。” 温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入京之后与衍帝商讨的政事繁多,都没有机会让温简带着她,将温家在京城的铺子巡遍。 两人谈笑着上了池边的篷船,船夫缓缓划着浆,将平静的一池碧水一分为二,池中的红白锦鲤成群游过,船行至此惊扰了鱼儿,它们四散开来纷纷藏与莲叶之间。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温叶应景吟诗,也学着文人墨客附庸风雅一番。 小船徜徉于莲叶间,清风徐来,晚照伸手拨弄着塘中的池水,清凉舒爽,远远传来阵阵悠扬的琴声,使人心情瞬间愉悦。 “主子,是琴声!” 温叶循声望去,果然是周萍坐在亭内,素手轻抚桐木古琴,低眉浅笑温人尔雅。两人下了船步入亭中,四人行礼过后一一落座,清风楼的小丫头为众人端来冰镇的茶饮和各色茶果子。 王绾儿盯着温叶看了会儿,见她微肿的眼睛也没有多问,将一盘鲜花团子推到她面前。 “温姐姐,真是对不住!周郎脱籍的事抢了你定亲的风头,怨我没有思虑周全。” 温叶微微一笑,原来是王绾儿是为了这件事急着找她,她近日也略有耳闻。 “这种风头我才不要,这成亲无外乎就是两家人的事,京城的百姓凑什么热闹?” “姐姐有所不知,墨小侯爷名声在外,他下月要成亲的事情一传出,京城不知有多少女子为其伤心流泪。还有不少世家小姐寻死觅活的,现在还被家里人关在家中,生怕她们做些伤害自己的事。” 王绾儿将盏中的茶饮一饮而尽,晚照听言咧嘴一笑,这事儿晴空怎么不与她说,差点错过了如此有趣的一件事,回头她定要晴空详细说与她听。 “妹妹夸大其词了,周公子脱籍的事怎么不与我说,教坊那边我倒是认识些人。” 温叶今日不愿提起墨彦,只是淡淡一笑将话题引到周萍脱籍的事上来。王绾儿抿了抿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那日,我与周郎在清风楼小酌,周郎用食器以箸叩之,品其高下演绎音乐,听到的人无不称妙,一时间周郎风头正盛,宫商毕备谐于丝竹,大为时人所赏。” 王绾儿抬眸看向周萍,他仍是静静地坐在那拨弄着琴弦,不争不抢淡泊名利,一心扑在古琴上,每日都是那么鲜活有生气。 “妙哉!” “周公子真厉害!” 温叶和晚照听到此处,忍不住交口称赞起来,周萍低眉垂首欣然一笑,王绾儿轻叹口气继续说道。 “没成想,不到半月却遭到了教坊其他乐人妒忌,险些毁了周郎的双手,他实在是不堪其扰,就躲起来不肯出门。若不是我与教坊的琵琶教头有些交情,周郎还要继续瞒我那。本来脱籍之事我也有了安排,但此事一出我哪里还能等,前日便动了家父关系托人为周郎脱了籍。” 晚照气得直跳脚,起身就要查看周萍的双手,眼见没有大碍这才安了心,此事她已暗暗记下,回头定要教训那些善嫉的乐人。 “绾儿这事做得太急,王大人怎么可能轻易饶你?” “干都干了,没禁足已是感恩万谢了,只是他刚为我订的亲事,恐怕又要被毁了。” 王绾儿摸了摸腰间,眼中闪现出一丝不悦。晚照的担心不无道理,她确实是心急鲁莽了,最大的代价就是父亲没收了她的皮鞭。 往日王绾儿可是鞭不离身,如同自己的手脚一般熟悉,皮鞭忽然没了,她一时很难习惯却也无可奈何,不过她一点也不后悔。 “都怨我。” 周萍一直对王绾儿为他脱籍之事心生歉意,今日又提起还会影响她的亲事,当下更是羞愧万分。 “那有什么,不打紧!即使我一辈子不嫁人,我爹也养的起!” 温叶微微点头,这事倒是真的,王大人算是当朝最富有的朝廷大员了。 王宰相混迹官场多年,对明推暗就之事一向游刃有余,对贪官污吏的黑心钱往往来着不惧,一面充盈国库一面按律惩治,一箭双雕两不耽误。衍帝自然对他多加赏识,银两宅院每每都有恩赐。 “那个薛小将军,你见过吗?听晚照说,那日他的部下与程公子起了冲突。” 王绾儿轻轻摇了摇头,她哪有心思去管薛行义的事,再说这门亲事定了没多久,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现在操心未免太早了些。 “没见过,见了又如何?他奸相的名声在外,若没我这一出,也保不齐会被退婚。” “这次是薛家是武将出身,朝堂上也一直保持中立,不会出尔反尔的!” 温叶拍了拍王绾儿的手以示安慰,王宰相还真是舍小家为大家,先不说王家小女的名声,三位王家公子的仕途也因其父多有耽误,衍帝都有意召王家四小姐为妃算是弥补,但王宰相以祸乱朝纲为名严词拒绝了。 “但愿吧,若是薛家不退亲,那皮鞭也能尽早还我。” “你给我正经一点,皮鞭我回头给你寻一条就是了。” 晚照揉了揉眉心,这丫头还真是没把亲事放在心上,那条皮鞭都比自己的亲事重要。王绾儿嘻嘻一笑,算是对晚照的感谢。 一行人又玩闹了半个时辰,直到晴空跑来寻两人这才坐船出了莲池,在清风楼门口一一拜别。王绾儿不舍地拉住温叶的手,略微羞怯地笑言道。 “温姐姐成亲可要请我,无论如何我也要凑这个热闹。” “一定。” 温叶有些乏了,看起来少了些精神,王绾儿不免又开始自责起来。 “你成亲本是京城头等大事,现在倒是被我抢了两次风头。” “这风头还是你出吧,我乐得清净。” 温叶淡淡一笑上了马车,王绾儿拉住一旁的晚照,想问个清楚。 “温姐姐看着不是很开心,这是怎么了?” “还是因为墨小侯爷。” 晚照一想到昨日之事就火大,不免说得十分大声,也不去刻意避着旁人,清风楼的许多食客都听得真切。 “向少主,治治她这脾气吧。” 王绾儿拉起晚照的手腕,将她一把推给了晴空,自己是懒得管这祖宗了,小两口吵闹很正常她这是在生哪门子的气。 “绾儿,你是哪头的啊?” 晚照不解其意正要发火,温叶拉开车窗帘子探出头来,王绾儿瞟了晚照一眼不再理会,微微踮起脚尖,凑到温叶耳边低声说道。 “温姐姐,他们其实很好哄的,先挑个可心的礼物送去,不能显得我们女子小气。” 温叶莞尔一笑,对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倒真是刮目相看了。 “说得有礼,多谢了!” ------------ 第二十九章 赔礼 夏日京城的午后格外炎热,温叶在马车上昏昏欲睡,到府进院后衣衫尽湿,贴在身上十分难受,她来不及换身衣裳急忙招来茗护卫。 “茗儿,你去马房把我那匹狮子骢刷洗干净,拾掇好了牵到成阳侯府去。” “是,小姐。” 茗护卫爽快答应着转身去往后院马房跑去,紧接着一护卫立在院中禀报。 “主子,温二公子和墨小侯爷来了,眼下正在前院等您,总管说他们是一起到的府。” “好,我这就过去。” 晚照帮着温叶换了身清爽的衣衫,又吩咐晓春告知后院多备些午膳,两人匆匆赶去前院会客。温叶摸了摸掩面的轻纱,外出时一直戴在脸上竟忘了取下,她犹豫着还是没有扯下,两人既然定了亲也不差这一时,万一认出她的身份又毁了婚岂不是功亏于溃。 “二哥怎会与他相识?” “不晓得,不过二公子交友甚广,他认识墨小侯爷也不奇怪。” 晚照抿嘴摇头,此事她也一无所知,不过晴空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急着寻她们回府。 “主子,若是墨小侯爷还是昨日那脾气,我可是不会忍的。” 温叶莞尔一笑,原本忐忑的心瞬间被她暖到,已她的性子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不过有人护着的感觉还是不错。 “三妹,你看谁来了!” 温简见温叶来了,手腕一转收了折扇,挥臂扬手一指,墨彦随即站起对温叶拱手一礼。 “昨日之事是在下鲁莽了,今日特来向三小姐致歉。” 墨彦言罢上前一步,将一锦盒递与温叶面前,锦盒之内是一支红珊瑚发簪,是他一早让李总管从后院库房翻找出来的,虽不是很贵重不过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墨公子,言重了。” 温叶见他如此谦卑哪里还会计较,欣喜地将那锦盒接在手里。温简抿了口茶,撑开折扇慢摇。 “三妹啊!你与妹婿马上就是成亲了,这称呼太见外了。” 温叶气得想打人,温简这张嘴是越来越讨人嫌了,难怪他快二十一岁了,连个媳妇都讨不到。 “墨郎,请坐。” 她那声“墨郎”压得极低,带着七分羞涩三分犹豫,对于墨彦来说却很是受用。两人相对而坐,晚照为温叶端来了茶饮,见三人相处还算融洽总算放了心。 “你既称我为墨郎,我称你为三娘子便是。” 墨彦嘴角一弯语气难得的温柔,温叶微微一愣,这称呼倒很是不同,现在想来他之前称呼自己为“三小姐”而不是“温小姐”。 “墨小侯爷为何称呼主子为三娘子?” 晚照将温叶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墨彦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一旁的温简。 “次兄觉得吗?” 温简苦涩一笑,他自然不会说出墨彦已知她就是三公主的事,看来墨彦今日拉他前来,不光是让他充当长辈,保不齐对他存了些私心报复。 “夫妻爱称本就是随彼此心意的事,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温叶闻言微微一笑,随即点头回道。 “我也觉得挺好,墨郎费心了。” 墨彦嘴角勾起,修长的手指在盏口边来回摩挲,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温简。 “三娘子还真是听劝,没想不到次兄未曾娶妻,这夫妻之事倒是懂得颇多。” “自然,女子在家听父兄,出嫁就听从夫君,这本是女子应守的规矩。” 温简垂眸一笑强打镇定,他经商三年左右逢源自然有些本事,没想到今日被墨彦三言两语弄得如此狼狈,他怕是马上要招架不住。墨彦闻言直起身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温二公子会这般守旧,之前怎么......” 温简重重地咳嗽了下,借机打断了墨彦的话。今日的墨彦与围猎那日的性情完全不同,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墨小侯爷,对于温叶他有了解多少,若他真的知道三妹就是当年与他定亲的三公主,面对失而复得的感情,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午膳备好了吗?我还真有些饿了。” 温简就势起身离开,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忽然想起墨彦派人送来的赤狐皮毛,怕不是单单送给他那么简单。那日围猎的是自己确实做得不太地道,没想到墨彦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还真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 温叶微微皱眉,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架势,她猜想温简之前定是惹到墨彦了。 “若是我二哥怎么惹到你了,我替他向你赔罪了。” “既然三娘子这么说,那我就向你讨个赔礼。” 墨彦瞟了眼一旁的晚照,这姑娘单纯直爽的没坏心眼,日后跟着她入了侯府也省事,如今又换来个向家少主为自己办差还不错。 “赔礼没有回礼倒是准备好了,青白色的狮子骢,与墨郎正配。” 温叶言罢招呼晚照过来,两人耳语一番,晚照往后院而去。不多时,晴空牵着一匹骏马到了院中,颔首言道。 “墨小侯爷请过目。” 墨彦走到院中抬手摸了摸马背,果然是匹良驹,比圣上赐的那匹还要好,不过他向来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平日里不会随意收下别人的东西。 “三娘子觉得有必要吗?” “礼尚往来,还请墨郎收下。” 温叶盈盈一笑,这本就是她为墨彦准备哄他的,如今成了回礼送出也顺理成章。 “大可不必。” 墨彦收回手淡淡一笑,那双漆黑的眸子闪着点点星光,深邃睿智,好似要将她的一切看穿。 “我的东西,墨郎不敢收吗?” 温叶低首垂眸回避着他的眼神,心中的焦躁使她的言语间带着几分挑衅,决定送出去的东西哪有退回来的道理,这不但是件回礼更是自己对这场亲事的态度。 墨彦会心一笑,舔了舔嘴唇缓缓回道。 “收下也行,不过我更想向你要一人,可愿割爱?” 温叶微微一愣,她刚送了匹马,怎么又管她要上人了? “我要他,你舍得给吗?” 墨彦嘴角勾起,伸手一指牵马的晴空。 “晴空?” 温叶不解其意,墨彦即便知道晴空是向家少主,要过去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他知道晴空是江湖上的“百事通”了? 江湖中人长年奔波在外跑江湖,讲究无一事不明、无一行不懂,而晴空身为向家少主,有向家在背后自然知道更多江湖秘事,他又总会帮碧霄处理“半山亭”的大小事宜,所以他对朝堂之事也了然于胸,时间一长江湖人称他为“百事通”。 当然这名号之下自然有温叶的筹划,利用“百事通”的名声买卖消息,控制朝堂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任何人都有软肋,这件事连衍帝都不知晓,墨彦又怎会知道? “怎么?不行吗?” 墨彦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叶一眼,她若是果断拒绝无可厚非,但就是这几分犹豫,让墨彦看出了些端倪,心里暗暗窃喜:还真是有趣,看来这向家少主果然不简单,她身上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还真是个小骗子。 “你可能不知道,他是......” “我愿跟着小侯爷,日后听您差遣。” 晴空躬身行礼,墨彦满意地点了点头。 “晴空!” 面对温叶和晚照的震惊,晴空神色如常,他早已与墨彦秘密地做了交易。墨彦知晓了温叶就是三公主,而晴空以墨小侯爷侍卫的身份留在成阳侯府,继续留在晚照身边。 转眼半月过去,晴空因着温府事情没有完全交接给茗护卫,即便晚照一直催促也没有离开,最后墨彦派人传话过来,成亲之后他跟着随亲队伍入侯府就好。 “晴空,那天你怎么知道墨小侯爷会来府上?” 晚照近日回想那日情形,晴空似乎对自己隐瞒了些事情,但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晴空也不哄骗敷衍她,能说的事情他自然如实禀报,他一直记得晚照刚入京时说的一句话:捡些能说的说,只是瞒着又不是骗人。 “前一日我去找小侯爷了,他对小姐的误解我解释清楚了,还约定一早就来温府向小姐赔罪。” 晚照半信半疑地眨了眨眼,墨小侯爷当时那么大的火气,怎么会轻易见他,又耐着性子听他解释? “你打他了?” “没有。” 晴空坚决否认,他的武功在墨彦面前构不成太大威胁,况且两人是盟友关系也无需大打出手。 “好吧,他算是个明事理的人,主子的眼光还不错。” 晚照略微无奈,眼下她与温叶绣嫁衣也顾不上这些事了,不过晴空入侯府的事她还是无法接受。 “不过,那日你为什么答应小侯爷的请求?你不同意没有人会逼你,向家人是不能背叛主子的!” 晴空态度坚决,眼中没有一丝犹豫。 “小侯爷只是让我做他的护卫,何况小姐是要嫁入侯府的,到时候你也会随小姐进府,我正好跟着也安心。” 晚照见自己说不过他,索性不再管此事,端着一碗甜汤气鼓鼓地回了房。 “晴空惹你生气了?” 温叶一眼就看出来她心里不痛快,准是又和晴空吵嘴了。 “他随我们入侯府不好吗?不但多个跑腿办差的,我在墨公子那边还多了个眼线。” 晚照展颜一笑,若是这么想确实不是件坏事,细细想想倒也不错。 ------------ 第三十章 女侠 京城一连下了两日的雨,看病的百姓少了许多,今日难得放晴,温言命人煮了些祛湿解暑的红豆薏米粥,将粥水派发给过路的百姓。 “姑娘,你这刀伤很深又化了脓,怕是会留下疤痕。” 里间的屏风之后,传来擅长诊治外伤的王大夫的声音,而受伤之人仅仅是个二十左右的姑娘。 “无妨,多谢。” 受伤的姑娘下了诊床,穿好玄色外衫系好腰带,付了诊金出了医馆。 “哎,好好的姑娘一身伤,可惜了。” 王大夫行医三十余年,从未见一二十多岁如花的姑娘,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不由得感叹起来。 “您怎么了?” 温言从外堂进来,眼见药童从里间端出浓郁的血水,看来刚才那位姑娘伤得不轻。 “刚才那位姑娘旧伤添新伤,伤口都化了脓,我为其处理创口,自然疼痛难忍,她咬着牙也不吭一声,一姑娘倒是比世间男子还要刚毅。” 温言方才在门口施粥,确实见一江湖装束的玄衣女子出了医馆,看其面容有些眼熟,他似乎在琼州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他摸了摸腰间的锦袋,从医馆后门出去上了马车,往女子离去的方向追去。 “女侠留步!” 玄衣女子勒住缰绳停了下来,眼见一青衣公子从马车上下来,嘴角微微勾起,没想到会在京城碰到他,不过眼下她可不想被温家人认出来。 “这是我研制的除疤膏,你可以试试。” 温言将一白瓷瓶递了过去,玄衣女子没有犹豫接在手中,抬眸问道。 “多少银子?” “我见女侠眼熟也是有缘,送与你吧。” 温言颔首一礼,玄衣女子抿嘴一笑,他觉得眼熟是必然的,不过眼下她可不想让他认出自己。 “你说熟就熟吧,谢了。” 玄衣女子说完打马而去,温言吩咐着车夫紧紧跟上。 “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女侠莫怪,天色渐黑怕要落雨,我捎你一路吧。” “不用,我骑马快些。” 温言见她拒绝也不放弃,跟在后面继续游说,想为她多做些什么。 “骑马颠簸会让伤口再次裂开,还是与我一道乘车吧。” 两人正说着霖霖细雨如约落下,雨势渐渐变急刮起了大风,没一会儿就打湿了女子的外衫,背后刚处理过的伤口隐隐作痛,她不再推让下了马上了车。 “劳烦温公子了。” 玄衣女子一拱手爽利地道谢,温言闻言大喜,两人果然是认识的。 “你怎么知道我姓温?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玄衣女子淡淡一笑,指了指车厢内别致的金银花纹,金灿灿的格外耀眼。 “温家的族纹我还是识得的。” 温言脸上一僵,缓了好久才言道。 “见笑了,是我唐突。” 马车在雨中缓缓行着,半个时辰才到赶到城西,按着玄衣女子的指引很快就到了一座不小的宅院。 “向宅?你姓向?” 温言清楚记得与温叶交好的凉州武林世家就是姓向,不知有没有关系。 “怎么?有何不可?” 温言笑着摆手,江湖中人他也接触过几个,大多都是爽朗直率的性子,眼前这位女侠却给人一种拒人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你的伤尽量不要沾水,伤药若是用完,可去温家医馆找我。” 玄衣女子拱手一礼,跳下马车轻叩院门,宅院很快被打开,她牵着马走了进去。 温言归家时天已渐黑,细雨绵绵仍下个不停,他刚刚换下微湿的衣衫,温简就迈着大步推门而入。 “大哥,听说你在医馆为一女子追了一路?” 温言知道温简的消息一向灵通,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一位受伤的女侠,我送了去疤膏给她。” “大哥刚到京城就有际遇,弟弟甚是欣慰啊!” 温简笑了笑,随手倒了杯茶慢饮,他自小贪玩与长兄不太亲近,这三年又久居京城,连家中四弟都与他生分不少,言语间多少有些客套和生疏。 “说笑了,只是她让我想起一人来,这才生了些怜惜之情。” 温言言罢苦涩一笑,温简皱了下眉随即舒展开来,他自然知道长兄所说之人就是温叶,只好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你可知女侠姓名?改天我去拜访拜访!” “那姑娘姓向,住在城西,二弟切勿胡闹,她可不是你能招惹的。” 温言略显紧张,生怕他会做些失礼的事来,面前的男子已是弱冠之年,却仍是放荡不羁的少年心性。 “大哥这是什么话?我招惹过谁?” 温简哑然失笑,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起身出了房门。 “下雨了,你这是去哪儿?” 温言冲到门口想追他回来,却被无情的雨水拦在了门口。 温简撑开折扇大摇大摆地出了院子,风雨在他眼里好似不存在一般,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着转。自从温母六年前病逝后,这个家就没给他带来多少温暖,如今又在奢求什么那…… 琼州温家有三子一女,都是温夫人所生,温老爷虽入宫做了御医,却一直没有纳过妾,更别说外室了。夫妻恩爱儿女双全本是幸事,可惜温夫人得了急病先走了,温老爷悲伤过度没过两年也随她去了。 温家大公子温言是医术奇才,自小深得温老爷厚爱,三小姐温叶体弱多病,府中之人无不照顾,四公子温晨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温老爷和温夫人自然疼爱有加。 唯有二公子温简得不到家中关注,只能用过度的言行来获取家人的注意,但换来的却是父亲失望的眼神和母亲的自责。这三年来,是温叶的鼓励和信任支撑着温简,让他在京城行商闯荡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罢了,由他去吧。” 温言轻轻摇头,他刚才的话确实重了些,明早向他赔礼才好。温简这些年在京城管着温家产业,如今已到及冠之年,也该想想娶妻之事了。 不知不觉他已入京半月有余,整日在医馆忙碌倒未觉得有多难熬,这几日大雨医馆突然冷清起来,这一闲下来心中的酸楚再次涌上心口,脑中不断回响着那日雨天温叶的话:我要成亲了,愿兄长也有好良配。 眼看温叶成亲的日子将至,温言心中不免烦乱起来,对她的不舍也越发不处安放。三年了,她还是嫁给了他,自己始终都不是她的选择。 “祝贺你,得偿所愿了......” 他抬首望向窗外的大雨,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既然放不下埋在心里也好。 眼看还有五日就是温叶大喜的日子,两人亲手缝制的嫁衣终于赶制完成。温叶将红色锦衣细心叠好放在木盒中,准备入了侯府当作常服来穿。她的女红一向马马虎虎,从前母后逼她学过一阵子,也就会个皮毛罢了。 盒中的朱服虽是上好的锦缎,缝制的针脚却不大细密,绣上去的云纹也不太精致,不过当个常服穿还是可以的,而晚照做的那件连凑合都算不上。 “主子,我这嫁人能穿吗?” 晚照嫌弃地将红衣扔在地上,温叶莞尔一笑俯身捡起,晚照确实更适合舞刀弄剑,下次还是不要难为她了。 “别糟蹋自己的心血,回头我让绣娘帮你瞧瞧,改个内衫也是好的。” “好,听主子的,改个抹布也是好的。” 晚照说完做了个鬼脸,那件衣服折磨她快一月了,也就是陪温叶打发时间,要不她才不会碰那烦人的女红。 “你啊!” 两人说笑着,晓春端了两碗冰镇的银耳雪梨过来,晚照上前接过放在桌上。 “主子别忙乎了,快坐下!最近暑热喝些冰镇的雪梨甜汤吧,若是中了暑气就不好了。” 温叶乖乖坐在桌前,将一勺甜汤送入口中,清清凉凉很是舒服,京城的水道四通八达免去了些许燥热,但是与琼州的水乡相比还是差了些。 “主子多吃些。” 晚照将另一碗推到温叶面前,温叶随即颦眉摇头。 “这一月来我可涨了不少分量,旁人见了还以为我是待宰的猪那。” “胡说,主子怎么可能有孕,是谁造的谣?” 温叶“噗呲”一笑,口中的甜汤险些喷溅出来,她知道晚照是故意将“待宰”听成“待崽”的,还真是滑头。 “主子一点都不重,墨小侯爷抱得动您。” 晚照看着温叶逐渐珠圆玉润的身子,抿嘴一笑,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主子吃饭都能多吃半碗。 “府里就属你嘴最甜,偏偏对晴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一提到晴空,晚照瞬间气炸,这半月多总见不到人,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已是成阳侯府的人却赖在温府不走,简直厚颜无耻至极。 “谁让他总惹我,最近又跟我犯起了无赖。” “你看,这小脾气又上来了。” 温叶伸手将甜汤推到晚照面前,在她看来晚照才是最敢清火的那一个。 “主子,晴空快成侯府的人了,你还偏心他!” 晚照抿嘴喝了口甜汤,面对晴空的无赖行为就应该找他打一架,但自己又一时逮不到人,实在气不过。 “什么侯府的人啊?他就是你的人,你去哪儿他就跟哪儿。” 温叶手拄着脑袋歪头看向晚照,两人明明心意相通,到底是差了些什么不能走到一起? “我才不稀罕,主子就是偏心。” 温叶听不过去,起身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算是对她乱吃味的惩罚。晚照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双手划到温叶的腰间,挠她的痒痒来。 “哈哈,快住手,求你。” 温叶最怕痒了,晚照还没弄几下,她就受不了开始求饶。晚照松了手觉得没意思,温叶这身子骨儿实在太不经折腾,每次与她玩闹都有种欺负弱女子的感觉。 “以后要是小侯爷这么弄你,你也求他?” “才不会那,我也是要面子的,求饶多丢人啊。” 晚照瞟了温叶一眼,对她的话一点也不信,每次挠她痒没几下就会连连求饶,没看出她又多怕丢脸。 ------------ 第三十一章 催妆 “小姐小姐!宫里来人了!” 晓春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看着屋内狼狈的两人,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晚照被捏得泛红的脸颊,温叶那皱巴的衣衫和凌乱的发髻。 “你们,这是因何动手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还真像那么回事,三人随即展颜欢笑开来。温叶梳妆完毕与晓春一同去了前院,慈宁宫的王公公已在此等候多时,见温叶终于来了连忙躬身一礼。 “温三小姐,太皇太后赐下尊贵的翟衣,这可是后妃命妇的最高服饰,恭喜了!” 晓春吩咐着丫鬟将东西一一接过,温叶上前颔首一礼言道。 “王公公辛苦了!晓春,带王公公喝杯茶歇歇脚。” “是。” 晓春立马会意,领着王公公等人往西院而去,宫里来传话的公公嬷嬷都是各宫的亲信老人,除了让其歇脚款待一番外,打点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温叶命人将东西送到正院厅堂,待下人走后她摸着锦盒中华丽的翟衣,眼圈微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主子,你怎么了?” 晚照一进门就觉得温叶不太对劲,这大喜日子可不能落泪。 “你看,这是翟衣,五年前我穿过。按礼法应是小侯爷袭了爵位,我封了诰命夫人才可穿翟衣,皇奶奶太宠我了……” 温叶只觉喉间哽咽,剩下的话再难说不出口,垂首哭泣了片刻,带着哭腔继续说道。 “不行,这样会引起朝堂非议的,我不能让皇奶奶冒任何风险。” 晚照静静守在一旁,见她止了哭声递去一方绢帕,柔声安慰道。 “主子不必担心,你马上就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媳了,这事算不到您身上。即便大臣们参上一本,也只能找墨侯爷的麻烦,他们敢吗?” 温叶拭去眼角的泪水,脑子仍是乱乱的,晚照将翟衣展开在温叶身上比量着。 “主子快试试,这是什么花纹?可真好看!” 温叶拗不过她,任由晚照将翟衣穿在她的身上。 “这衣上绣的是五彩翟鸟花纹,最为端庄优雅。这一品命妇的翟衣上绣有花钗九株,我这件就有,可见太皇太后对我有多偏爱了。这么贵重的华服只有在受封、朝会和出嫁时穿,所以最为隆重正式,我当年也是在十五岁及笄礼上穿过一次。” 经温叶这么一说,晚照的心里也热乎起来,在世上还有亲人挂念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主子成亲就穿这件喜服吧,别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还是二哥为我备的喜服最为合适,毕竟我是以温家三小姐的身份出嫁。” 温叶笑着摇摇头,这份心意她收到就已经足够,成亲那天的嫁衣不过是给别人看的,撑面子这件事她最相信温简,他的眼光一向犀利独到。 “委屈主子了。” 晚照一时哽咽,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温叶将翟衣脱下,小心地收回盒中,出言宽慰道。 “这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何必计较这些。” 晚照轻叹口气,为她的豁达洒脱而心酸不已。 “小姐,成阳侯府送来了催妆礼。” 茗护卫立在院中禀报,温叶刚要喊碧霄去前院迎迎,忽想到她去了凉州还未归,也不知能不能赶上她成亲。 “晓春还未回,你去看看吧。” “好。” 晚照随茗护卫去了外院,幽州回来后茗护卫倒是稳重了许多,两人领着侯府的李总管去了东院库房,侯府的下人们放下东西跟着李总管出了库房,晚照顾不上清点连忙追出去补赏钱。 “李总管,留步。” 晚照微微一礼,从腰间取下一红色锦袋递与李总管,李总管见了连忙推辞。 “晚照姑娘,这我不能收的。” 晚照浅然一笑,下人为主子办差得些赏钱是常有的事,没想到成阳侯府的规矩比宫里约束得还紧。 “不过是些喝茶钱,我们小姐马上就是侯府的小夫人了,日后去了侯府少不了麻烦您!” 李总管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锦袋,拱手致谢,带着下人们回侯府向墨彦复命。晚照将礼单递给茗护卫,自己去正院向温叶禀报此事。 亲迎前三日男家向女家送催妆之礼,是亲迎的信号,俗称催妆。男方备礼多是花髻、销金盖头、五男二女花扇、花粉盒等嫁衣、脂粉一类的物品。女家收礼后的回礼一般是,金银双胜御、罗花幞头、绿袍、靴笏等物。 “主子,小侯爷未免有些心急吧,不知何意?” 温叶笑了笑没说什么,墨彦做事仅随自己心意,这次成亲的三书六礼倒是基本都跟着礼部走的。眼看到了成亲的日子,催妆礼提前几日也不是什么大事,许是他呆在府里烦闷想找些事做,她也猜不透墨彦的心思。 “你去找府里总管商量回礼,让晴空带几个人送过去吧,若是他要留人也别拦着。” “得嘞。” 晚照嘻嘻一笑,主子这事儿办得正合她的心意,若是把晴空趁早送过去,说不定能探探侯府的情况,若有安排不妥的地方也好早些想法子,毕竟这侯府没有自家府院住得舒坦。 午时一过烈日当空,热得让人发慌,而成阳侯府的西院格外清凉舒爽,这都要归功于院中那个小小的泉眼。 潺潺的泉水不断从泉眼涌出,慢慢流入一方池中,泉眼位于侯府西院之内,绕着侯府院墙一圈,最后又折返回池中。 此处誉称为“流杯池”,最适合文人墨客作“曲水流觞”之饮,从前一到炎夏酷暑,墨彦总会邀请相投挚友来府中一聚,众人聚于池畔,推杯换盏,吟诗作对,好不潇洒自在。 墨彦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院中的紫藤花架上挂满了绛紫色的花苞,藤萝成荫,如梦似花。 “你怎么来了?” 墨彦半眯着眼睛,语气淡淡的全无惊讶,似乎这件事他早就猜到。 “小姐让我过来的。” 墨彦嘴角勾起,想不到向家的武林高手搞不定一个女人,看来他是低估了向少主对感情的执着。 “怎么?不遭人待见了?” 晴空垂眸不语,都是他自找的也怨不得别人,况且这点委屈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有时离别未必是坏事。” 墨彦抬了下手,李总管立马吩咐下人沏了壶径山茶,墨彦抬手倒了三杯,将其中一杯推到晴空面前,自己端起一杯慢饮着。 不多时,一紫衣公子狂摇折扇,风尘仆仆地走进院中,满脸的汗水直白地显示着外面的闷热。 “墨兄,这天儿太热,我又来叨扰了,这位是?” 来人正是程暖鑫,一到盛夏他几乎日日都会在侯府避暑,若不是墨彦从不留外人过夜,他巴不得在这里住下。 “在下向晴空,是温家三小姐的亲卫。” 晴空自然认得御史大夫的独子,自报家门之后起身行了一礼。 “现在是我的人了。” 墨彦立即补了一句,这让程暖鑫很是震惊,直到李总管为他搬来椅子,他一屁股坐下这才回过神来。 “向兄,幸会!” 程暖鑫收起折扇一拱手,算是回了刚才的礼,随即撑开扇子遮面,压低了声音问道。 “温三小姐派人盯着你?” 墨彦嗔笑了下,这小子果然是御史台的格局,在他府上也敢捕风捉影地胡乱怀疑人。 “算是保护吧。” 程暖鑫举杯饮了口茶,他才不相信墨彦的鬼话,墨彦那身手若是用人保护,事情反而变得更加蹊跷了。既然他不说自己也不好再问,只是今日催妆礼一事,他不得不问个清楚。 “听李总管说,你派人去温家亲催妆礼了,墨兄未免太过心急了吧!你这次临时起意真是不应该,催妆礼提前了两日,之后的礼节岂不全乱了套?” “此言差矣,还有比我更心急的那。” 墨彦瞟了眼晴空,他明明让下人传话迎亲之日晴空随队伍同来就好,今日温叶让他送来回礼,还就递了话留在侯府也可,岂不是与他提前送催妆礼的用意相同? “既然送了催妆礼去温府,墨兄可做了催妆诗?” 程暖鑫对礼法相当熟悉,有一半是自小跟着家父出入御史台,继而耳濡目染的结果,他也因此在科举考试中写了针砭时弊的文章,最终中了二甲进士。 “倒是没有。” 墨彦经他提醒这才想起还有这事,程暖鑫不自觉地笑了下准备为其解围。 “我这里正好有两首,本是待成亲那天用的,正好抄写在扇面,就给你用吧。” 墨彦紧皱双眉,一把将程暖鑫的折扇扔回他的手中。 “我成亲,为何用你写的诗文?” “这……” 程暖鑫擦了擦额角的汗,自三公主走后,墨彦这三年来可是再未做过诗文,他封笔多年今日要为温叶破例吗? “拿纸笔来。” 李总管满脸欣喜,招呼下人赶紧去后院库房取纸笔来。墨彦接过笔来,程暖鑫赶紧上前为他研墨,李总管吩咐下人把茶壶和茶杯撤了下去,将一张雪白的宣纸铺在石桌上。墨彦小班课墨汁,抬笔一挥,四行苍劲有力的颜体正楷,洋洋洒洒印在宣纸之上。墨彦待其墨干,细细折好放在信封里,封好口子递与晴空。 “你回去亲手交与她。” “是。” 晴空将信藏与怀中,到了正院见了温叶才将其取出,亲手递与她的面前。温叶欢喜得紧,立马拆开来看,不自觉地念出声来。 “天之骄女三娘子,迎亲画扇忙遮面。轻施妆粉出帷来,留得娥眉见后描。” 温叶反复读了三四遍,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忍不住连连称赞起来。 “好诗,墨郎有心了。” 晚照着实看不下去,带着一丝讽刺轻言道。 “主子,我没觉得这诗有什么好,听着有些敷衍。” “他能为我作首催妆诗已经不易了。” 温叶莞尔一笑,介于眼下两人之间的情感,这首诗已经足够了。 ------------ 第三十二章 成亲 成亲之日很快就到了,温叶紧张得手心出汗,皇太后特意派了宫女到温府为她梳妆打扮,看着镜中美貌动人的女子,晚照不免发起感慨来。 “一转眼主子已经出嫁了,我与主子第一次见面仿佛就在昨天。” 温叶展颜欢笑,一时没了紧张的情绪,明艳的五官绽放出妩媚动人的笑容,大红色的内衫衬得她肌肤似雪。 “待我回了门咱们就回向家,把你和晴空的亲事定了。” “主子别取笑我了!” 晚照顿时羞红了脸,配上她今日那身金丝花鸟纹妃色衣衫,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小姐!” 晓春示意温叶先不要说话,为她重新涂了口脂,转身去取青色的长袍外衫。温叶微张着嘴怕口脂再次花掉,起身活动着微僵的身子,为这端庄的发饰和妆容她已经坐了半个时辰,没想到成亲比三年前的及笄之礼麻烦许多。 “这成亲还真是折腾人!” 晚照抱怨着,手拿团扇为温叶扇着凉,温叶只是笑了笑,若是能嫁给墨彦再折腾她也愿意。 “快别抱怨了,去看看迎亲的队伍到哪儿了?” 温简轻摇手中的折扇大步跨了进来,温叶一挥手宫女们纷纷退了出去。 “还是这爱操心的性子,小侯爷已经到门外了,来问问你要不要拦着些?” “自然要拦门的,二哥看着办吧。” 温叶握紧的双手开始紧张起来,四年前她就再盼着这一天,今日即将得偿所愿难免激动。 “三妹放心,我明白。” 温简会意转身出了门,晚照不放心抬脚跟着去了。 “晚照姑娘,这边交给我放心吧!” 晚照撇了撇嘴不好意思再跟着,只能挡在门口守住最后的城池。 温简可是属狐狸的,这两边得罪人的事儿他可不做,当即吩咐下人们面儿上意思了下,墨彦那边赏些铜钱就立马开了门。 “二公子还真会做人,这就想把主子接走,我可不依!” 晚照言罢小脸一板,抬手将房门关得严实,理了理衣衫等着迎亲的队伍出现。 “晓春,去把晴空找过来。” 温叶一脸无奈又不好说什么,闹女婿的风俗她是知道的,多是为了彰显女子嫁入夫家的身份地位。晚照最见不得温叶因为墨彦委屈自己,今日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为难他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若是冲撞了墨彦就不好了。 “好。” 晓春从窗子偷偷翻出,没多久就找到了后院屋顶躺着吹风的晴空。 “少主怎么在这啊?晚照姐都堵门了,小姐急得不行,你快去看看吧!” 晴空慢慢睁开眼睛,他这会儿正因为墨彦那日的话郁闷着,同是追求心爱的小娘子,墨彦今日迎娶佳人,为何他只能在房顶吹风? “少主快下来啊!” 晓春急得不行,晴空不好再视而不见,纵身一跃跳到院中,不以为然地说道。 “别急,她闹不出什么的。” 果然如晴空所料,墨彦两三句就说服了晚照,房门从外面推开,一白发红衣的俊朗男子立在门口,嘴角一弯迈步进来。 “墨郎?我的团扇那?” 温叶没想到墨彦这么快就说服了晚照,连她都始料未及,宫女们手忙脚乱地找寻遮面的团扇,墨彦已三两步走到温叶面前。 两人将近一月未见,墨彦嘴角挂着笑,心里按耐不住地欢喜,细细端详她看了会儿。微圆的鹅蛋脸,有些看不出线条和尖尖的下巴,倒是少了些妩媚娇丽,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三娘子倒是丰艳不少,日后到了侯府定要把你再养胖些。” “墨郎,快别说了。” 温叶羞得满脸绯红,轻扯墨彦的衣角求饶,从没这般害臊过。 “哈哈,有趣。” 墨彦肆意大笑起来,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在她敏感的耳垂处轻轻捏了捏,温叶瞬间如电触一般,身子发软摔进他的怀里。 “三娘子,别心急。” 墨彦一脸坏笑,温叶直起身子狠狠盯他一眼,皱起双眉嘴唇微翘,一挥手将他的衣袖甩了出去。墨彦也不恼收了笑意,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我在院子等你。” 墨彦随即收了视线,洒脱地转身出了房门,惹得屋内的宫女们纷纷羞涩掩面,墨小侯爷一向不近女色,今日的他着实让人大出所料,难道他对温三小姐是动了真情?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晚照姗姗来迟,宫女们也找来了遮面的团扇,温叶深吸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伸出手臂对晚照言道。 “快别问了,扶我出去。” 温叶头戴金钿钗,身穿金丝牡丹青绿色对襟长裙,外搭广袖长衫,身披长长的精美披帛,手拿金丝牡丹团扇遮面,一路从铺设的毡席上缓缓而来。 身着大红喜服的墨彦静立与院中,见温叶现身嘴角再次上扬开来,视线在她身上一刻也不愿离开,两人并列而立入了正院的堂厅,一起拜别温家的两位兄长。 “三妹是苦难之人,望墨小侯爷善待。” 温言接过墨彦手中的茶盏,忍不住出声叮嘱着。他今日已做好了放手的准备,但僵直的身子还是暴露了他的不自然。 “一定。” 墨彦直起身子与他对视片刻,随即俯身抱起温叶出了温府。 京城乃官宦商贾云集之地,嫁娶的奢靡之风从未减退过。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平民百姓,遇到这喜事皆是大操大办,不光劳民伤财,虚荣攀比也随之盛行。 衍帝即位以后,嫁娶之事提倡简朴庄重,双方亲家礼节周到,敲锣打鼓热闹非凡,还可为双方省不少开支。温叶虽求见了太皇太后和衍帝,使这门亲事的置办从简了不少,但这喜服却是极其华美庄重,凤冠霞帔一样不少。 繁琐的礼节使这门亲事办到了黄昏还未结束,温叶与墨彦相对而立,齐齐躬身行最后的交拜之礼,而沉重的凤冠让温叶起身的那一刻站立不稳,身子一偏险些摔倒在地。 “夫人小心。” 墨彦迅速伸手将温叶扶住,俊眉皱起,他有些后悔没有与礼部据理力争,让成亲章程能少些步骤。以后两人终于进入了喜房,墨彦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烦闷,将众人全都赶了出去。 墨彦郑重走到床前,温叶立马除去手中的金丝团扇,两人相视一笑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墨彦抬手将她头上沉重的凤冠取下,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漆黑的眸子闪着星光,满眼的深情款款。 “三娘子受累了。” 温叶只觉他指尖发烫,凡他触碰的每一寸肌肤,都似火烧般滚烫,这让她有些迷离想深陷其中。 “你今日,有些不一样,我们……” 温叶炙热而渴望的眼神让墨彦意识到不好,怪他把持不住自己,无意间撩拨了她的芳心。他慌张地收回了手,眼中的深情也冷了下来,双手紧握成拳。 “确实不同,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夫君,不过别想那些虚妄的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别强求。” 温叶觉得他对自己总是若即若离,刚觉得两人关系亲密了些,转眼就把她往外推,不过两人既然成亲,相信终有一天她的真心会将他打动。 “我们既是夫妻,有件事我想问你,希望周郎如实回答。” “好。” 墨彦别过脸不去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平淡,却又表现得不太刻意。 “墨郎若是不能,不要答我就好,万不可欺骗与我。” 温叶的话让墨彦不耐烦起来,她的事自己还未过问,眼下倒反过来问起他来了,两人刚成亲他想不出有何事让她如此心急。 “你问就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温叶摇头,墨彦倒是没骗过她,可她连自己的身份都是别人的,这多少让她面对墨彦有些心虚。 “你的白发,是因为当年三公主的薨落吗?” “不是。” 墨彦回得很快,深邃的眼眸露出坚定的目光,但他只是表面的镇定自若,心里却泛起一丝警觉。原来她如此在意他与三公主的事,若是让她知道自己骗了她,岂不是有口难辩了? 温叶全然不知墨彦的内心变化,她得了答案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对墨彦的愧疚也减了半分。 “那个,你早点歇着吧,我睡那边的床榻。” 温叶指了指对面的榻子,若是多铺几床被子应该也会很舒服。 “不用,你踏实住下,我以后就在西院住,若是……” 墨彦突然止了话,伸手搂住她的腰肢,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床上,两人鼻息萦绕血脉喷张。 “墨郎……” 温叶轻声喘息着,墨彦宽大的身躯把她压得喘不过来气,两手抵住胸前想将他推开。墨彦感受到身下的局促,将身子微微拱起些,俯身探向她的脸颊,将脸深深埋入她的脖颈来回触碰着,弄得温叶酥痒难耐,奋力挣扎着想推开身上的人。 “别动,外面有人。” 墨彦在她耳边低声轻语,忍不住在她的耳垂处轻轻一吻。温叶立马倒吸了一口气,内心的局促不安却完全与屋外之人无关,此刻的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墨彦的呼吸在她的脖颈处游移,骨节分明的手指攀住她的手腕握紧。 那人在窗前站了许久,床上的两人就以这种暧昧的姿势保持着,良久,窗外之人好似鼓足了勇气,长叹一声将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墨兄,今日难得如此热闹,出来陪我们喝几杯吧,不然弟兄们可不依。” 墨彦一听是程暖鑫的声音,顿时愤怒不已,立马松开了温叶的手腕,身子卸了劲重重倒在她身边,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仍紧盯着她那白皙的脖颈和通红的耳垂。 “你去吧。” 温叶垂眸转过身去,伸手抚上她那微湿的耳垂,此时的娇羞之态溢于言表。 墨彦见此状瞬间喉结滚动,双手紧握了下最终坐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下床推门而出,随即门外传来程暖鑫的惨叫声,许是被折磨得不轻。 ------------ 第三十三章 醉酒 “墨兄好会折磨人!” 程暖鑫握住吃疼的手腕,墨彦若是再用些力气,他这左手臂恐怕会断。 “不罚你不长记性。” 墨彦言罢拂袖而去,程暖鑫紧忙追上,略觉委屈地说道。 “你可知在窗前站着才是真的折磨,况且我也是被逼无奈。” 墨彦立身抬眸,怒瞪着他,若是真的坏了他的好事,程暖鑫的手臂怕是要废了。 “我知错了,可不敢了。” 程暖鑫垂首陪礼,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前院的宴席,此时只剩下十几个纨绔公子,个个喝得美美地,见墨彦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墨兄,恭喜啊!” “恭喜恭喜!” 墨彦淡淡一笑,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纨绔们喝彩着举杯畅饮起来。 “这酒味道还不错吧,是我去年仲秋埋的桂花酿,只此一坛特意取来为你祝贺!” 程暖鑫揉着涂了药的手腕,邀功般凑了过来,墨彦挑眉笑道。 “既是你酿的我们怎好独饮,程兄也一起。” 墨彦言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纨绔们也开始起哄。 “程兄快喝,今日可是墨兄的大喜之日,咱们可都没拘着!” 程暖鑫哭笑不得地举起杯子,天底下没有比这更烂的理由了,墨彦摆明了是要灌他酒,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再推爱辞就显得娇性了。 “今日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没一会儿程暖鑫就醉得不行,墨彦见他如此不胜酒力,心里的火气泄了一半,自顾自地往西院去了。 程暖鑫趴在桌上醉了会儿,迷迷糊糊被人推醒,他半眯着眼睛爬爬了起来,依着桌沿撑起身子,缓缓举起酒杯吟起诗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纨绔看不下去,拍了拍程暖鑫的肩膀,讪笑道。 “程兄可真酸啊,想王家小女了吧。” 程暖鑫摆了摆手,脸上含笑心里却不痛快,一扬手饮了杯酒言道。 “你们懂什么,以诗书下酒是多附庸风雅,要不我们来行酒,令如何?。” “哈哈哈!他这是喝多了,我们是纨绔才不弄文人雅士那一套,喝酒就是要喝得痛快,不醉不归!” 纨绔们哄笑着继续饮酒谈笑,程暖鑫自觉无趣丢下手中的酒杯,嘴上不服气地嘟囔着。 “朽木不可雕也。” 墨彦走后温叶吃了些侯府的饭菜,味道还真是不错,据说是墨彦花重金从醉仙楼请来的,她用过晚膳便在院中与晚照纳凉闲聊。 今日迎亲的隆重,陪嫁的十里红妆,喜宴的珍馐美馔,这些事情毫无疑问地让两人的亲事,成为京城乃至皇宫内最火热的谈资。 “主子,绾儿和周公子喜宴时也到了,为了避嫌她今日是男子打扮,李总管将两人混在墨侯爷的妻亲里,倒是没人察觉。” 温叶微张着嘴愣了下,忽然想起件事来。 “墨侯爷还未归京吗?” 晚照抿嘴点头,凉州那边也没有墨侯爷出州郡的消息,连新人敬茶都是太皇太后接的,这件事让侯府上下都颇为遗憾。 “小夫人,圣上来了。” 李总管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晚照连忙将门打开,衍帝身着青绿色衣衫走了进来。 “皇姐心愿达成,恭喜啊!” 温叶微笑着行礼拜谢,两人相视一笑胜过千言万语。晚照端来新沏好的径山茶,衍帝新奇地看着院中的流觞曲水,温叶将茶盏推到他面前言道。 “陛下亲自前来,可有事说?” 衍帝犹豫再三,正想着如何将心中之事说出,温叶会心一笑,随即替他说了出来。 “是关于立后一事?”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姐,前朝沧州郡守梁家是否合适?” 衍帝不再迟疑,立马询问起温叶的意见。温叶明白选后之事事关江山社稷,她不敢说得太过武断,也不能替衍帝做决定,只能帮他分析利弊。 “陛下,梁家是勋贵,如今又无人在朝中任要职,他家的女儿自然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前朝时期的郡守掌管着地方军政大权,起初是在边陲设置,后遍设于各地,逐渐形成了藩镇割据的局面。前朝初年禹帝掌权后一直想废除郡守的兵权,而今在温叶“半山亭”的帮助下,衍帝成功让郡守成为了一种荣衔。 “也就是说,群臣不会有太大意见。” 衍帝欢喜一笑,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他喝了口茶继续言道。 “梁家二女儿见识过人,皇姐觉得立后如何?” 温叶一下子明了,衍帝今日定是在喜宴之上碰到了此女,两人必是相谈甚欢,他这才一时欢喜,跑来询问温叶的意见。 “据臣女了解,梁家大小姐久居京城,年芳十八端庄秀丽,而二小姐养在沧州经常随叔父出海,妙龄十五活泼开朗。深宫如牢,哪里有大海广阔,陛下希望她被困一辈子吗?” “朕,明白了。” 温叶的话说得果敢透彻,这让衍帝不得不重新考虑此事,但心里面还是对梁二小姐颇有好感,当下有些左右为难。温叶本就是,也不会逼迫衍帝做决定,不过衍帝在宫外逗留太久总归不太安排。” “夜深了,陛下还是尽早回宫吧,别让太后惦记。” 衍帝随即起身,点了下头算是告别,李总管连忙在前面带路,魏公公和两名侍卫跟在衍帝身后,一行人起身往侯府后门去了。 温叶躬身一礼,目送着衍帝离开,纠结了片刻还是不忍让楚衍失望。 “晚照,刚才陛下是不是遇到梁家二小姐了?” 晚照点头确实如此,主子还真的很懂圣上的心思。 “李总管刚才跟我说,两人在正院厅堂谈笑了半个时辰,圣上自然是喜欢的。” “你私下问问梁二小姐的意思,若她愿为陛下进宫也无妨。” 温叶松了口气转身回了房,晚照皱起眉头气愤地追了上去。 “主子,如今你连这事都要操心吗?这天下男子是多情又无情,圣上刚纳了两位妃嫔,之前又有两位常伴帝君的美人,如今又惦记上别家女子,还真是见一个爱一个。” 晚照的一腔热血陈词,把温叶说得直发懵,圣上背负着安居百姓的责任,个人的喜好自然不能随意满足,圣上的情爱更不可能只属于一人。 宫中这些事情她最清楚不过,她的母亲也是亲身经历的,她知道其中的心酸无助。她的母后虽得了父皇的宠爱,但也不无法让她成为父皇的唯一,这是礼法朝纲所不允许的。温叶立在院中,不知自己怎么说晚照才会明白,即使她明白了大概也无法接受吧。 “你家主子……又看上……谁了?” 墨彦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一把将温叶揽在怀里,在她耳边不停呢喃着,她又听不出所言为何。 “你怎么醉成这样了?” 一个时辰前墨彦还那么有活力地挑逗她,再次回来已经醉得迷糊,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晴空,他怎么回事?” 晴空摇头,墨彦与纨绔们喝酒时他没有跟在身旁,回来的路上墨彦就已经有了醉酒的不适。 “小侯爷回来就说头疼得紧,我想着送他回屋躺会儿,以小侯爷的酒量不至于喝醉的。” 三人好不容易将墨彦扶到床上,墨彦此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但嘴里仍然不断呢喃着,温叶凑近细听,这才勉强听出间断的几个字。 “好难受……你混蛋……破酒……” 温叶让晴空打盆水来,又命晚照去取醒酒丸,她将自己的绢巾沾湿为他擦拭发烫的脸颊。 “主子,醒酒丸。” 晚照将药瓶递了过去,温叶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颗,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太过小气了些。她连忙吩咐晴空再去取些,尽数分给前院的纨绔们,此药虽贵了些但也算物尽其用了。 “我这有醒酒丸,你吃一颗。” 墨彦微微张嘴吞了进去,晚照递过来一碗水,温叶喂他喝了半碗,不多时墨彦迷迷糊糊像是睡着了。 温叶起身想为他拿床薄被盖上,墨彦突然抓住她的手,半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言道。 “你去哪儿?陪我。” “好,我不走。” 温叶坐在床边就这么陪着墨彦,还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处几缕银发中。如此英俊的面容,轮廓也完美得无可挑剔,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想一亲芳泽。 “你怎么这么好看?” 她的话音刚落,墨彦突然翻了个身松开了她的手,此举着实把温叶吓了一跳,慌忙抬手捂住心口,见他又沉沉睡去这才放了心,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小侯爷竟然赶你出来!” 晚照抿嘴皱眉,温叶无奈一笑,今日的晚照真是没少生气,爽朗直率的女侠憋屈成这个样子,也是委屈她了。 “没有,他睡下了,我去你的房间睡吧。” 晚照点头答应,又替自家主子委屈起来,好好的新婚夜怎么会这样? “晴空,小侯爷为何来主子的房间,你怎么不带他回西院?” “大家都盯着那,新婚夜当然要回喜房。” 晴空没觉得不妥,当时他也没想那么多,况且东院离前院远,选近的院子也没什么不对。 “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晚照气得直跺脚,忿忿地转身离开了。 “我又没……” 晴空刚想去追,又担心温叶,最终立在原地没有动。 “她正生着气你别介意,跟她打一场气儿就顺了,放心去吧。” 温叶笑着指了指院中的李总管,她在侯府可是有人照顾的,她也绝不会亏待自己。 ------------ 第三十四章 冠姓 成阳侯府西院的库房内,堆满了温叶送嫁的礼箱,虽然温简已为温叶备好了丰厚的嫁妆,但衍帝还是赏赐了不少绸缎珠宝,李总管依照墨彦的吩咐,前日就一样不少地都送了过来。 “今日是回门日,去把陛下送来的那块曲水纹端砚和野山参找来,还有那颗夜明珠一并带上,四弟他一定喜欢,其他的你随便选些吧。” 温叶一想到温晨就会十分开心,不自觉地露出欣喜的笑容。 “好嘞!” 晚照一边答应着,一边吩咐丫鬟们拿来衍帝的礼单,刚选好了带过去的东西,李总管带着两个下人过来请安,禀报着侯府准备的回门礼,又吩咐两个下人帮着温家的丫鬟们抬东西。 “李总管,这侯府怎么都是男仆,没有一个丫鬟嬷嬷?” 温叶这两日完全熟悉了侯府的事物,唯有这件事让她很是不解。 “连灶间里都是清一水的男子那!” 晚照从库房出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这事儿她也很是好奇,可侯府的下人们没一个能如实回答她的。 “这是小侯爷的意思,下人们还真不知为何,就连侯爷也问不出个究竟,侯爷常年镇守边陲也就由着小侯爷了。” 李总管轻叹口气,继续向新来的小夫人倒苦水。 “侯府以前是有几个丫鬟嬷子的,三年前都让小侯爷遣散了,上个月府里还有个厨娘后来醉仙楼的大师父来了,也被小侯爷打发走了。” 晚照抿嘴一笑,凑到温叶近前低声道。 “主子,这是想为了您守身如玉啊!” “别瞎说,这是侯府。” 晚照吐了吐舌头,是她失言了,但也博了主子一笑,挨说也值了。 “成家的下人多半会在一户人家谋份差事,若是府中只有男子,那你们的亲眷岂不是……” 温叶关切地问道,眼神中的真诚做不了假,这让李总管很是感动。 “多谢小夫人关心,没娶妻的还好,娶了妻的日子就难熬了,不过小侯爷一向慷慨,下人们也没有怨言。” 内院的这档子事,温叶之前是完全不知晓得,毕竟她自小在宫中长大没有接触过,但这三年住在琼州温家开始管事后,她就对打理内院的事多留心了些,也知晓了深闺宅院的一些门道。 “家里没有嬷嬷丫鬟我还真不方便,回头我去说说找小侯爷提提。” 温叶说得客气,毕竟她刚来侯府还轮不到她管家,但提提建议还是可以的,至于成不成还得看墨彦。 “谢小夫人体谅!” 李总管躬身行礼,抬着一箱子东西出了西院。温叶摇着团扇与晚照往膳厅去了,墨彦成亲那日睡在了西院,之后就如那日所说去了东院住,到每日用膳还是会约在正院一起吃的。 “呀,我面纱忘在梳妆台了,用完早膳就要出门了。” 温叶转身就要回去取,晚照一把拉住她言道。 “面纱我帮主子取来,您先去膳厅吧,小侯爷等你用午膳那。” 温叶点头微笑,今日的她还真是粗心大意,许是要回温府高兴过了头。 晚照取了面纱往正院去,她为了赶时间从正院的花园直穿过去,却越走越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这侯府花园好奇怪,让人有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似曾相识,一见如故!” 一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晚照听完兴奋地击掌转身。 “对,就是这个感觉。” 晚照绚烂一笑,如浴午后的阳光让人甚是温暖,面前的男子看得入了神。 “公子是哪位啊?” 男子渐渐回了神,自觉失了礼数,连忙拱手一礼。 “在下程暖鑫,是来给墨小侯爷赔罪的,不知姑娘......向兄!” 晴空突然从晚照身后现身,上前一步挡在晚照身前,拱手行礼回道。 “小侯爷与小夫人在正院用膳,程公子这边请。” 程暖鑫拱手一礼随晴空去了正院,忽又想起还未问方才那位姑娘芳名。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在下晚照,侯府小夫人的亲卫。” 晚照抿嘴一笑,她还是第一次称主子为小夫人,感觉很是新奇。程暖鑫微微一愣,她又笑了,还真是个开朗活泼的姑娘,就像她一样,这让他忍不住称赞道。 “晚照姑娘的笑可谓是……” 一旁的晴空早已忍耐多时,拉住晚照的手腕将她拉到一旁,挡在两人中间。 “程公子快请吧,小侯爷用完早膳会随小夫人去温府回门,再晚些恐怕就来不及了。” 程暖鑫半张着嘴,着实吃了一惊,从没见墨彦对人如此上心。还以为墨彦不太重视这门亲事,但成亲那日两人在床上的缠绵,他是听得清楚的,再回想墨彦近日的行事与之前大相径庭,莫非他真的对温家小姐倾心已久? 温叶这几天的胃口格外好,虽然她这几年也没亏待过自己,不过来了侯府以后她发现跟墨彦比起来,自己在吃食方面真的没太讲究。 “府里的膳食可还习惯?” 墨彦将汤勺中的甜粥送入口中,从不吃甜食的他为了温叶已经吃了好几天,却并没有觉得难以下咽,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无可救药了。 “特别好!” 温叶连连点头将一块乳糕放入口中,香甜可口颇有宫中膳食的味道,她甚至怀疑这位大师父一定在进过宫中膳房。侯府所用瓷器也都是牙白色的定窑,超凡从容,不拘一格,毫不造作,还真是墨彦的风格。 墨彦见她吃得开心嘴角上扬,他花重金请来的厨子果然厉害,不愧是在宫中膳房待过的,她一定是吃到了熟悉的味道。 墨彦用完早膳净了口,两人如往常一样,很自然地找着话闲聊。 “三娘子的醒酒丸还真有效,莫不是仙丹妙药?” “是嘛,这是二哥成亲之前送我的。墨郎与公子们常去醉仙楼吃酒,回头我让晚照给你取些送过去,随身备着些总不是坏事。” “多谢。” 墨彦淡淡一笑,他怕是一时用不上,白给那帮纨绔们也是愿意,不过那药丸还真是厉害留几颗也不错,真不愧是三代行医的温家。 “小侯爷还真是识货,那可不是一般的醒酒丸,有几味药可是紧俏得很。” 晚照的声音从院中传来,她向墨彦微微点头,将温叶的面纱递了过去。 “你家小姐有得是钱,你瞎操什么心。” 墨彦早已见识过这丫头的伶牙俐齿,幸亏晴空提前与他说了个法子,不然成亲那天他恐怕连温叶的闺房都进不去。 “小侯爷,挣钱可不是容易的事,您可不能轻视商贾!” 温叶扯了扯晚照的衣角,醒酒丸是她提出相送的,晚照还真是误会墨彦了。 “那你说说,我什么时候看轻过她?” 墨彦不急不躁淡淡回着,晚照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笑了笑言道。 “那倒是没有,这院子我们住得特别舒服,饭菜也好吃,府里的瓷器主子也喜欢!” 她正说着起劲,突然压低了声音,俯身与温叶耳语起来。 “主子,我刚才发现正院院子的布景,居然与坤宁殿的院子颇为相识。” “竟有此事?” 温叶惊得立马站起,看向身旁依旧淡定饮茶的墨彦,她很想立马问个清楚,但一时想不出合理的说辞。 “我们墨兄可是成阳侯府的小侯爷,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这才配得上京城纨绔之首啊。” 程暖鑫出言打断厅中的安静,他已在门口站了多时,本想等着晴空为他通报,却不想两人进去之后都把他忘在一边。 “程公子,你来了。” 程暖鑫拱手行礼,李总管招呼他落座上茶,几句寒暄后程暖鑫步入正题。 “我今日是来找墨兄赔罪的,还要感谢温小姐那日送来的醒酒丸,弟兄们都夸你人美心善那!” “是墨夫人。” 墨彦紧皱双眉,犀利的眼神让程暖鑫脊背发凉,他连忙拱手赔罪,没想到墨彦会因为一个称呼发这么大的火。 “是是是,新正见过墨夫人。” 墨彦对温叶这个冠夫姓的称呼十分满意,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已不再追究喜宴醉酒的事,起身回东院换上出门的衣衫,即刻出发驱车去温府,与温叶一同回娘家探亲。 程暖鑫被下了逐客令也不恼,随着晴空出了膳厅往正门走。今日的来访使程暖鑫更加糊涂,他自认为最懂墨彦的心思,如今竟看不懂墨彦对温叶态度的转变。 曾经的墨彦对成亲之事是非常抗拒的,三公子的出现似乎牵动了他红尘的那根线,可惜两人有缘无分红线禁断,从此墨彦对女子的冷漠更甚,与从前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温叶为何在他心里是个例外那? “向兄,小侯爷这几日对小夫人如何?” 晴空如实说着,他知道不光是程暖鑫不解,也是除了他与墨彦两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自然是极好的,刚才晚照的话想必程公子也听见了,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程暖鑫与墨彦这三年来几乎朝夕相处,他不相信短短两月墨彦就会有如此大的变化,这其中定有缘故。 “这很不正常,他从未对女子如此上心,只与墨夫人相识一个多月就定下了亲事,成亲之后又对她百般呵护,真是太奇怪了!” 晴空心里一慌,没想到第一个提出质疑的居然然是他,还好他早已想出了应对的说辞。 “程公子可知,我家小姐是小侯爷自己选的良配,不然以小侯爷桀骜不驯性子,又怎会同意娶妻?” “哦,原来如此!” 程暖鑫暗暗感叹,墨兄一定是在宫宴上对温四小姐心生爱慕,之后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太皇太后的赐婚,他真的是一如既往地心机深沉,手段高明。 “有向兄在小侯爷身侧连我都豁然开朗了,我与他多年的相处还不如你懂他,惭愧惭愧。” 晴空微微皱眉,他也不想知道这么多,只是小侯爷实在太聪明,什么事都实在瞒不过他,自己要想安然无恙地待在他身边,只能多看多想多琢磨了。 ------------ 第三十五章 回门 回门,在京城又称拜门,是指女子出嫁后首次回娘家探亲。新婚夫妇一般都会在成亲的三天后回娘家,对于新娘来说,这是初为人妇后第一次回到自己的长大的地方,而女婿一同前来成为双回门。 马车缓缓停在温府门口,墨彦跳下马车伸手去扶温叶,谁知她身子一转,由晚照扶着从另一边的车凳上走下来,完美错过了他的殷勤。 “哎……” 墨彦淡淡叹了口气,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们两人的默契已经让他苦不堪言,眼下不得不采取些行动。 “晴空,晚照就交给你了。” “好。” 晴空得了命令,快步上前在晚照耳边轻声低语一番,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温府对面的胡同。温叶茫然地看向墨彦,开口问道。 “他们这是?” “许是有事出去,走吧。” 墨彦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两人大步迈过温府的门槛。 “多谢墨郎。” 温府总管招呼着下人们将两大口箱子卸下,晓春亲自捧着个小箱子进了侯府。墨彦一眼就瞧了去,心里暗暗生了火气。 “我让老李准备的回门礼,你可还满意?” 温叶点头而笑,为她想得这么细心周到,自然是满意得紧。 “那这是什么?” 墨彦指向晓春怀里的那口小箱子,他分明让人送去了两口大箱子,如今怎么突然多出个小的,莫不是特意为某人装了什么宝贝? “抱歉,小箱子里是陛下在喜宴上赏赐给你我的东西,我私自做主带了几件过来,若是你不悦……” 墨彦打断了温叶的解释,怪他太心急了,让温叶对他产生了误会。 “我没有不悦,给你的东西自然是你的,不会计较有无。” 墨彦对那些珠宝玉器一向不太在意,但他不是在意那些东西,而是在意她那个所谓的“大哥”。 “可是给你兄长的?” 温叶抿嘴一笑立在院中,把小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给墨彦看。 “这是给大哥的砚台,这是二哥的是野山参,还有四弟的……” 温叶止了话音合上了箱子,衍帝赏赐的东西里,最贵重的就是那对夜明珠了。 “怎么不说了?不要有顾虑,拿给你的就是你的。” 墨彦嘴角一弯,看来温叶照顾到了每一个温家人,确实是他多虑了。 “是一颗夜明珠。” 温叶略显羞涩,将如此珍宝送给十几岁的少年把玩,也就她能干出这种事来,毕竟她见过的宫中至宝不计其数,一颗夜明珠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但外人看来此举还是过于败家。 “不错,看来你对这个四弟很是偏心。” 墨彦淡淡一笑,跟着温府总管继续往正院走去,温叶见他没有不悦,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紧紧跟了上去。 “那是自然,他是温家最小的孩子,家里人自然对他偏爱些。” 墨彦是成阳侯的独子,从未体会过兄弟姐妹之间的情感,程暖鑫倒是可以算他半个兄弟,若她在温家重新感受到了失去的亲情,倒也不错,不过此前温言的言行还是让他很是在意。 “两位兄长对你似乎也不错。” 温叶莞尔一笑,今日的墨彦对温家似乎很感兴趣,特别是她的那两位兄长。 “二哥为人爽利又经商有道,是温家的掌家人,他最爱珍稀药草,在我出嫁之前给了我好些名贵的药丸,今日我送来御赐的野山参算是投其所好。大哥他医术精湛仁心仁术,此次回京也是太医局的征召,说是要在国子监另设“医学”,仿太学三舍法进行医学授业,所以我选了一块曲水纹端砚,其实我也蛮喜欢的。” 墨彦皱眉紧张不已,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最后还是问出了心里的话。 “你是喜欢医术还是……别的?” 温叶“噗嗤”一笑,终于明白了他今日为何反常,原来他一直在暗暗吃味那,若是早些知道也不用自己费那么多口舌。 “如何?” 墨彦急不可耐紧盯着,温叶笑而不语,垂眸脸红,低声说道。 “我喜欢那块端砚,有些不舍得给。” “我有一块上好的山水歙砚,回府就给你送去。” 墨彦松了口气,心情上下起伏跌宕,这可比与人骑射还要让人兴奋。温叶听了欢喜一笑,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这自然是极好的,多谢周郎!” 两人正说着,温简从正厅里迎了出来。温叶见温简来了连忙行礼,墨彦也跟着规矩地行了礼。 三人进了正厅落座,丫鬟们上了茶饮和茶果子。温叶吃得很是开心,一方面是温府熟悉的味道,一方面是墨彦又因她吃味了,这两样对她来说都值得高兴。 “二哥,可否带我们去温家祠堂?今日回门,墨郎理应正式向双亲拜礼。” 温叶言罢看了眼身旁的墨彦,她最近是越发得意了,完全没有询问他的意见就做了决定。墨彦淡淡一笑,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谈不上宠溺也说不上冷淡。 “好,请随我来。” 温简见墨彦没有反对,随即点头答应,领着几人去了南面的偏院。 第一次回娘家省亲,夫妇二人本应参拜女子的双亲,这是一种必不可少的礼节,而温叶的双亲都已逝世,去祠堂祭拜也是符合常理。 “小姐,请。” 晓春习惯性地递来了三炷香,温叶迟疑了下还是接在了手中,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人多说一句。 “小侯爷。” 李总管将燃好的两柱香递给墨彦,墨彦当然也注意到了温叶手中多出的一柱香,他自然知道多出的香是敬给真正的温三小姐的。 “父亲母亲,这是女儿的夫君,特来看望你们二老了。” 温叶言罢与墨彦一起跪在蒲团上叩拜,墨彦随即起身出了祠堂,他知道温叶心中一定有话与那人说。 “小侯爷,方才小夫人手里的香……” 李总管随墨彦出来,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发现说与墨彦。 “我看到了,你不必在意,她的事我知晓。” 墨彦知道李总管是好意提醒,但他暂时不能将温叶的真实身份告知于人,多一人知道就是多一份危险。 “是。” 李总管也不纠结,小侯爷一向有自己的考量,既然他已知晓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温叶和温简也出来了,最后出来的晓春脸色苍白,出了祠堂就低着头往温府正门赶去。 温简招呼一行人回了正厅,重新上了茶和点心,还有各种新鲜的水果。温叶看到荔枝忍不住多食了几个,温简让她吃多上火连忙让丫鬟撤了。 “二哥!” 温叶努了努嘴,好不容易回趟娘家他还管着自己,在侯府她可是吃荔枝吃到撑的,回了家反而不能尽兴了。 “你又馋嘴,去将冰酪取来。” 温简才不吃温叶撒娇赖皮那一套,应是把她桌上的荔枝全部拿了去。黄帝内经有云: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这一向是温家遵循的家规,温叶这三年也是一直坚守的,几日不见她就忘得干净,怕是在侯府被惯坏了。 “怎么不见大哥和四弟?” 温叶取了颗葡萄往嘴里送,她起初以为四弟认生不好意思出来,长兄定是陪他左右倒不出空,所以也没有立马过问。转眼他们都来半个时辰了,不光长兄温言不在,连一向爱热闹的四弟温晨也没有过来请安,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四弟这两日中了热病,大哥一直在东院照顾着。” 温简微皱了下眉,一想起温晨病怏怏的样子他就心疼不已,三年来他久居京城不常看望他,一来了就生病怎叫人不心疼。 “病了?我已将西院腾了出来,等四弟病好让他住进去吧,如今大哥和你都在京城,他就别回琼州留在京城吧。” 温叶有些自责,毕竟温晨是因为她的亲事来的京城盛夏暑热难耐又急着赶路,他身子向来不好,若是没有照顾周到确实容易生病。 “我和大哥也是这么想的,等他病好了在京城找间书院读着,听说城西的白马书院不错,但需要地方官府或是文人大儒的推荐书才能进去。” 温简皱了下眉,他常年与商贾公子打交道,京城文人他就认识宴清,可眼下他远在幽州当知州,自己实在不想麻烦与他。 “我与白马书院的宴夫子相熟,此事交由我来办,兄长不必挂心。” “那就拜托妹婿了。” 墨彦三言两语将此事揽下,温简开始对他另眼相看,没想到桀骜不驯的小侯爷会主动管起温家的事。 “哎,都怨我婚事办得急,把晨儿折腾得紧,不然也不会染病。” 温叶还沉浸在温晨生病的自责中,温简一时看不下去,忍不住嗔笑道。 “亏你也是温家人,热病有很多成因你怎知是路上染的,还是怪他身子骨弱,日后让他多学些骑射才好。” “交给我吧。” 墨彦再次将温晨的事应承下来,这让在场的人都多少惊了下。若是白马书院是因为墨彦有相熟之人,那他亲自教温晨骑射就不是一般的上心了。 “那是自然好,今日吃了午膳食再走吧!” 温简今日真是高兴,甚至想晚与墨彦喝上几杯,不过温叶仍是担心生病的温晨。 “过几日等四弟病好了我们再来,倒是吃喝玩闹也不迟,二哥记得把那颗夜明珠拿给他!” 温简连声点头,温家也只有温叶还把温晨当成一个孩子看待,不过她也是最了解温晨喜好,知道他特喜欢一些新奇的玩意。 “一会儿我就送过去,他定会高兴。书院的事就拜托妹婿了,不甚感谢!” 温简又说了些京城的钱庄和酒楼,最近盘点的一些事情,眼看就要用午膳的时辰,温叶这才起身准备回去。 一行人刚走到温府门口,一玄衣女侠从迎面而来的骏马上一跃而下,向温叶一拱手朗声言道。 “小姐,我来迟了。” ------------ 第三十六章 变故 城西的向宅是向家祖上的宅子,这个宅院有个神奇的地方,院中一方鱼塘下有一条水下暗道,顺水而入一直通向城外的汴河。碧霄趁着夜深从池水中爬了出来,身上的玄衣已经湿透,身上的凉不及心里的冷,她一个多月的奔波还是没能改变什么,背后的伤口怕是又要裂开了。 “大小姐,我帮你处理伤口。” 一女护卫拿来备用的衣衫,碧霄褪去湿透的衣衫,内衫已尽数被血水染红,女护卫小心将她的内衫脱下,见她身后一月未愈的伤口十分不忍。 “向家大乱您撑不住的,少主这次必须回去!” 碧霄闭目凝神,虽不愿相信发生的一切,但向家的事她已不适合再插手了,眼下家主一病不起,晴空身为少主确实应该回凉州主持大局。 “好,听说他也去了侯府?” 女护卫笑了笑,一想起这事她心里就不痛快,同是向家收养的孩子,晚照却自小与他们不同。 “是啊,少主还不是为了晚照,真是痴情。” “少主是你可以妄意的?” 碧霄的脸色沉得吓人,女护卫立马闭了嘴,为碧霄包扎好了伤口,帮她换上干净的内衫,为毕恭毕敬地向她禀报。 “明日是温小姐回门,少主会一同去温府。” “早上给他传个信儿,温府后巷见面,总比在侯府好。” 碧霄喝着杯中的水,心里暗暗叹气。温府她实在不想去,尤其是去见那个难缠的温二公子,没几天就跑到向宅给她送药,自己也出面明里暗里地赶过两次,可都没什么用。 “你备好车马,若城门上闩我仍未归,只能走水路了。” “首领不能走水路啊,你的伤还没好!” 女护卫看向碧霄的后背,她还从未见过比她拼命的人,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她与坚强的温小姐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事紧急,管不了那么多了。” 吩咐完一切已将近子时,碧霄摆手让女护卫退了下去,她侧躺在床上望向窗外,薄薄的云雾渐渐散去露出一轮弯月。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花满则谢,她是在向家得到的东西太多吗,所以老天才跟她开这种玩笑…… 温府门外,碧霄跳下马来,向温叶拱手行礼。 “小姐,我来迟了,没喝到你的喜酒。” 晴空拉住缰绳把马牵到一处,晚照紧追其后此时也赶了过来,脸上说不出的喜悦,晴空果然没有骗她,将近两月未见的碧霄终于回京了。 “你平安回来就好。” 温叶上前结结实实地与她抱在一起,碧霄淡淡一笑有些不自在,拍了拍温叶的后背安定着她的情绪。 “小姐放心,我何时没有平安过?” 温叶缓和了下情绪,对门口的温简微微颔首,拉住碧霄往马车走去。 “你可是住在城西向宅的那位女侠?” 温简从晴空身后走了出来,他方才就觉得此女子有些眼熟,细细辨认起来还真是那个如烟一般的清冷女侠。 “温二公子。” 碧霄拱手一礼,抬脚上了马车不想与他有过多交谈,但温简似乎不愿就此结束。 “女侠认识我?” 碧霄微微一顿,转身从马车上跳下,温家的人她自然认得,只是少有人知道她罢了。眼见温简的交谈她是躲不过了,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好再回避了。 “公子忘了吗?我们在城西见过一面。” 碧霄近身上前,拉住他的手腕往巷子里走,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单单只是认识。 “别出声,跟我来。” 低沉的声音在温简耳边回荡着,温简嘴角一弯任由碧霄将他拉进巷子深处。 “我受伤的事,还请二公子不要说出。” 碧霄卸了手上得劲,温简笑了笑揉着手腕,修长的身子微弯靠在墙上,听她如此说温简连忙回道。 “放心,三妹不问我也不会提。” 两人相对而立,让本就狭窄的小巷略显拥挤,碧霄得了他的保证这才放了心。她刚才生怕温简将自己受伤的事说出,今日若是温言也在场,她必然不会担心,只有温简的话就不一定了。 “你的伤……” 犀利的眼神让温简立马闭了嘴,经商多年他从未见多气场这么强的女子,不愧是温叶的左膀右臂。 “这里没人,我是大夫总要询问下病情。” 温简直起身子低头看向碧霄,身为大夫的他对待自己的病患还是有些气势的。 “好了。” 碧霄自小行走江湖,向来对这种话多的文弱公子没有什么好感,这次她回来有急事要办,懒得多说一句话。 “那里,留疤了吗?” 温简继续询问着伤情,眼神已飘向碧霄的后背,那处露骨的刀伤他虽没有亲眼见到,但只听医馆王大夫的描述已让他心惊肉跳,伤成这样她的亲人得多心疼啊…… “没有。” 碧霄冷冷地回了两个字,略显不耐烦,握紧剑鞘转身就要离开。 “这瓶药你拿着。” 碧霄不太想接,她又不是大家闺秀何必在意那些,疤痕对江湖儿女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是我新配的,效果比之前的要好。” 温简一脸真诚,将药瓶递到她的面前,碧霄拗不过他的殷勤,接过来塞进腰间的锦袋里。 “多谢二公子的药,替我与大公子说声谢谢。” 碧霄言罢转身出了巷子,温简看着墙上孤单的影子叹了口气,明明是他天天揣着药想着她,现在怎么成替大哥跑腿办事的了。 一行人在清风楼用了午膳,趁着晴空送温叶和墨彦回府,晚照拉着碧霄多坐了会儿,晚照讲了好半天温叶成亲那天的热闹,只字未提她拦门偷偷溜掉的事。 “我记得那日,你被墨小侯爷的两句话就劝走了,我很好奇,到底他对你说了什么?” 碧霄挑了挑眉,她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半山亭”一向以消息灵通扬名江湖朝堂,那日她虽远在凉州,但温叶成亲的事情她还是能知晓个大概。 “他说,若是我能打赢他,他就不进去了。我只是不想小侯爷进得那么容易,他要是真的转头走了,这哪儿成啊!” 晚照嘻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那句话她连晴空都没说,现在想来墨彦是摸清了她拦门的小心思。 “难怪,你这赢也不是输也不是,真没想到,你这张巧嘴是遇上对手了。” 碧霄三言两语羞得晚照脸颊泛红,一月多未见她还是说话犀利不饶人,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碧霄姐,你这刚回来,饶了我吧,在你面前谁敢是巧嘴啊!” 碧霄收了笑意,饮了口茶,郑重而严肃地说道。 “我这次回来,是带晴空走的。” 晚照颦眉微皱,碧霄与她说话很少这么认真,一定是出了连她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若是他都无法办妥,晴空回去又能做些什么那? “是向家出事了吗?你若不说清楚,主子怕是不会放人。” 碧霄知道晚照的担心,若是之前她说了也无所谓,如今温叶成了亲再管向家的事也不太好,毕竟是江湖上的事,让她少操点心也好,况且此事她连晚照也不想告诉。 “向家宗亲招他回去有事商讨,具体的情况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晚照会了意,向家的家事晴空身为向家少主自然躲不掉,即使她和温叶一起去了凉州也没用,眼下不知温叶要问,墨彦那边也得瞒着些。 “晴空现在是墨小侯爷的人,几日出城不归怕是不妥,你带他连夜走吧,多带些人手,主子那边我先拖着再想办法。” 碧霄微微一愣,这丫头遇事沉稳了不少,若是日后帮晴空管着向家,她也安心,随即点头笑言道。 “好,听你的。” 两日后,温简火急火燎地冲进侯府西院,他长腿一迈把李总管甩到身后,温简的随从三步并成两步勉强跟着,温简转身入了西院还是没了他的踪迹。 “三妹!三妹!” 温叶拿了见外衫正要出门,就见温简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她还从未见他如此心急过。 “二哥?你来得真快,李总管刚派人告知你来找我。” 温简喘着粗气来不及歇息,抓住温叶的手臂焦急地问道。 “向女侠在你这儿吗?我这两日找不见她,向宅也拦着不让我进。” “应该是出京了,她很少留在京城。” 温叶笑着拍了下他的手,想起那日在温府门口两人的举动,看来晚照说得没错,两人还真有些不一样的关系。 “真是胡闹!” 温简听了急得不行,开始在院中走来走去,这可让温叶弄不明白了。 “二哥似乎对她很是关心?碧霄是江湖中人不好招惹的,二哥还是找个大家闺秀更加般配。” 温简被温叶气笑了,这话跟温言那天的话真是如出一辙,要说两人是亲兄妹她都信。 “别跟大哥一样思想迂腐,难道我就不能关心……” 温简立马住了嘴,扬手拭去脸上的汗水,“病患”二字他方才差点脱口而出,说好了帮她保守秘密,自己不能违背承诺。 “你先带我去向宅,我要当面弄清楚一件事。” “何事?还要当面说?” 温叶看出他对自己有所隐瞒,心里不痛快索性不催他,一转身悠闲地坐在院中的竹椅上。 晚照端着新沏好的茶过来,见温简来得这么快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倒了两盏立在一旁。 “好茶!” 温叶端起一盏慢慢送入口中,温简站在一旁急得直搔头,高高束起的冠发略显凌乱,只挣扎了一下就做了决定,他大步上前将盏中的香茶一饮而尽。 “这是你问我的,我可没主动告诉你,所以不算失了约定!” “二公子说什么那?” 晚照不解其意,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见温叶一脸得意更是不解。 “我们边走边说!” 温简来不及解释,伸手将温叶拉起,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走去。 ------------ 第三十七章 向家 “二公子,到底是何事?” 晚照紧握佩剑紧紧跟了上来,她隐约觉得温简突然的到访跟碧霄有些关系,但也不好直接去问。 “二哥你先说说,晚照兴许知道些什么。” 温叶慢下了脚步,晚照眼神闪躲别过脸去,温简明白了温叶的话中的意思,停了脚步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说与两人听。 “大哥回京当晚在雨中遇到了向女侠,当时她伤得不轻,加上之前的旧伤复发很难处理,之后我又开了些伤药送了过去。昨日我听医馆的人说,前两日向宅又派人开了好些伤药,我猜准是她又受了伤,也有可能是上次的刀伤还未好。这都快两个月了伤口还未愈,准是又裂开了说不定还沾了水,真是急死人了!” 温简越说越急,恨不得立马冲了向宅问个究竟。晚照深知瞒不住,将事情说了出来。 “她不在向宅,他们回了向家。” 晚照的话让温简松了口气,碧霄平安自己就放心了,原来她不是故意躲着自己,甚好!与温简轻松的神情比起来,方才冷静的温叶反而焦急起来。 “晚照备车,准备出城!” 晚照点头领命,立马唤来晓春去备好出远门的马车,她自己折回了西院准备带上出门用的衣物。 “兄长到府,有失远迎。” 墨彦不知何时已走到两人近前,两人均没有一丝察觉。 “妹婿,叨扰了!” 温简点头一笑,白发靛衣,玉冠束发,气宇轩扬,让人忍不住想亲近,若不是碧霄出了事他定要与墨彦不醉不归的。 “墨郎来得正好!晴空走时有没有跟你说去哪里?” 墨彦想了下摇头,很自然地抬手理了理温叶的秀发,她刚才走得急发髻有些松散。 “多谢。” 温叶颔首垂眸,脸上泛红,温简搔了搔头推到一旁。温叶与墨彦虽已成亲,但如此亲密的举动,还是会让她害羞不已。墨彦嘴角一弯,盯着她看了会儿,真舍不得就这么放她走。 “晴空那日走得急,只说要去上几日,夜里出城不会引人非议。” 温叶微微皱眉,很明显他们是不想让自己参与其中,离开时能与墨彦道别,却不愿与她说上一句。 “周郎,我马上要去趟幽州,还请你见谅。” 温叶与墨彦道着别,心中颇为不舍,两人成亲没几日她就要出远门,她若是别家夫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凉州向家在江湖中威望很高,护得凉州城一方子民,向家家主向山明与家父有些交情,若是三娘子愿意,我与你一同前往。” 墨彦边说边拉住她的手捏了两下,眼里满是期待。温叶笑着摇头,他若是一起跟去,岂不是知道了她与向家的关系,到时不止是她的身世连“半山亭”的秘密恐怕也保不住。 “碧霄与我情同姐妹,她有难处我不能袖手旁观,墨郎的心意我领了。但小侯爷乃皇亲国戚,实在不适合结交江湖中人,望墨郎体谅。” 若是墨彦一同前往,免不了被御史台参上一本,温叶这次也不能以温家三小姐的身份出城。 墨彦松了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牌,抬手递到他面前。温叶接在手里细细端详,上面只有简单的纹路和一个“墨”字。 “这是墨家的玉牌你贴身带着,道⾏之⽽成,物谓之⽽然,你不必太过担心。” 墨彦淡淡一笑,眼中闪现出一丝不舍,轻抚衣袖而去。温叶紧握玉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心里的秘密差点脱口而出。 “三妹,你没事吧?” 温简的话让温叶回了神,她转身将玉牌小心地收在怀里,确定无误后方才回身说道。 “没事,我们走吧。” “你愿带着我?” 温叶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温简最了解碧霄的伤势,向家出事护卫们也免不了受伤,若他在身侧也好有个照应。 温简很是欣喜,连忙招呼随从去医馆取些伤药来,他那样子让温叶忍俊不禁,看来这一路上定不会无趣了。 向家老宅在凉州城的正北面,灰瓦红墙两扇金柱大门,入宅过两道大门才算到了正院,晴空在前碧霄在后进了正院,向家总管急忙赶来躬身行礼,引着路带两人来到偏院的祠堂。 “少主回来啦!” “谢天谢地,真的是少主!” 晴空一进祠堂就引来了向家叔伯的问候,但见到后面进来的碧霄,众人的脸色均变得难看起来。片刻沉默后,一白发苍苍的老人柱着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晴空连忙屈身行礼,这老人是向家老一辈人了,即便是向山明若在场,也要称他为“老爷子”。 “你可算回来了,还真是不孝啊!山明一病半月,只有那丫头近前照顾,我们还以为……” 晴空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论他是家族中爷爷辈分的人他这才忍让,但说他可以诋毁碧霄是万万忍不了的。 “以为什么?以为我遭遇不测?” 晴空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看来他们的少主也不是全无不知,不过他那颗心似乎还是向着碧霄的。一向家旁支的伯父走上前来,晴空认得他,平日里没少在家父面前说碧霄的不是。 “少主许久未回向家老宅,有些事情可能不知,近日有不少关于大小姐的传言,听说……” 晴空连忙摆手打断,一路走来碧霄不发一语,只是不断告诫莫要轻信他人,待向山明醒来一切都能真相大白。他相信父亲的为人,更相信碧霄一直以来对他的真心实意。 “你们也知道是传言,若日后有人传你们的谣言,我是不是不用去查也可当了真?” 祠堂众人纷纷议论起来,传言确实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正当局势扭转之时,一身材消瘦,目露鼠光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向晴空,你还真是可笑,你与她明明是有弑母之仇,干嘛弄得如此感人。” “是谁在祖宗祠堂喧哗?” 柱杖的白发老人愤怒不已,大声训斥着来人,向家祠堂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向晟睿!” 晴空冷声一笑,他就知道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没想到是一年前被叔父赶出去的堂兄。 “李晟睿,叔父早已将你从向家族谱中除名,你如今已改为母姓,还有何脸面进向家大门!” 李晟睿听言大笑不止,他今日既然来了是有十足的把握,必会把向家闹得鸡犬不宁,以解心头之恨。 “我不是向家人?难道她就配吗?” 众人齐齐看向他所指向的碧霄,那些的传言再次让他们深信不疑,个个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李晟睿很是满意,凑到碧霄近前继续大声言道。 “你们看她腰间的玉佩,那是她亲娘留给她的,上面还刻有她真正的生辰八字,她根本就是向山明外室生的庶女!” 碧霄垂眸立在原地,她现在说多错多,只能盼着家主早日苏醒,说出事情的真相。 “山明荒唐啊!” “真是糊涂!”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开,晴空气得握紧拳头,这简直对他父亲和长姐莫须有的污蔑。 “李晟睿你今日在向家祠堂胡言乱语,到底是何居心?” “我,胡言乱语?” 李晟睿冷哼了下,心里不断地暗暗咒骂着晴空,晴空自小被下人称为“家主”,他的吃穿用度也是最好的,连家仆都是长相最好看、武功最厉害的晚照,自己凭什么只配用他挑剩的!同是向家宗孙,凭什么他处处高人一等,及冠礼之后更是成为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他们这些同辈人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今日他就是要向晴空失去一切,让他痛不欲生。 “兄弟们,把当年为家主夫人接生的丫鬟和产婆带上来。” 话音刚落,两个向家旁支的公子带着一个快四十岁的妇人,和一个五十多岁的嬷嬷进了祠堂。嬷嬷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向堂前灵位磕了三个响头,一旁的妇人也跟着磕了三个头,扶起嬷嬷开口说道。 “那日夫人确实是只生下一名男婴,并不是双生子。少爷,家主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您可不要怪他们,家主从来没有辜负过夫人。” “对,老爷待是夫人极好的。” 嬷嬷说完颤颤巍巍地,将一个娃娃穿的红肚兜从怀里取了出来,上面是晴空母亲为他绣的飞鹤图,一针一线全是对晴空深深的疼爱。 人群中走出三个当年与向夫人要好的宗亲夫人,她们接过肚兜仔细辨认,纷纷点头称这绣图就是向夫人亲手缝制,针脚绣线都错不了。 “和合如意,缱绻至爱,这正是你母亲对你的爱和期望。晴空啊,你要相信你父亲相信碧霄啊。” 一年长的妇人将小小的肚兜交于晴空手中,她们与晴空的母亲都是琼州商贾之女嫁到了向家,四人平日私交甚好,可惜晴空的母亲难产早逝,留下年幼的孩童让人痛心不已。从此其他三人就对晴空格外疼惜,看着他长大成才心里多少宽慰了些,没想到今日让有心之人旧事重提,不管真相如何,他都是心里最难受的那个。 ------------ 第三十八章 昏倒 “逆子,给我滚出去!” 向山鹏气愤地大步冲出,一巴掌甩在李晟睿的脸上。一年前李晟睿赌钱欠下债,便盯上了向家名下的一处庄子,他伙同两个宗亲的公子偷出了房契拿去变卖。不到半月此事东窗事发,向山鹏还了赌债被李晟睿赶出了向家大门,如今他却不知悔改,还要挑拨家主与少主的关系,今日就要打死他这个逆子。 “叔父我莫要气坏身子,叔母那边也不好交代。向总管,请这位李公子出去。” 晴空上前扶住向山鹏,向总管差两位护卫将李晟睿架了起来,硬生生往外拖去。李晟睿瞬间动弹不得,气得哇哇大叫起来。 “放开我!我就是一个被父亲赶出家门的可怜虫,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走。向晴空,你给我等着!” 随着李晟睿的喊叫声渐渐远去,这场祠堂里的热闹宣告散场,但这个结果向家人并不满意。 “刚才产婆和丫鬟的话大家想必已经听得清楚,晚照并非家主夫人所生,至于是不是庶女,少主觉得如何?” 碧霄上前一步挡在了晴空身前,问话的向家宗亲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碧霄并不介意,这一月来她见了太多冷眼和伤害,眼下她只想护住自己的弟弟。 “我确实不是向家人,现在我就离开,请你们不要难为他……” 话未说完,碧霄眉头紧皱慌忙伸手捂住了嘴,鲜血慢慢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晴空一把将她护在怀里,碧霄再也支撑不住虚弱的身子,身心俱疲的她靠在晴空身上昏了过去。“向总管,快去医馆请大夫!” 向总管得令出了祠堂,晴空脱下外衫披在碧霄身上,将她打横抱起,众人纷纷后退让出路来。 “少主,她现在来路不明,少主最好今日就做出决断。” 柱杖的老人不知何时走上前来,打算拦住晴空问个清楚,人群中陆续有人站了出来。 “你们谁都别想赶她走,她是庶女也好外人也罢,都是我向晴空的长姐,再有人提出非议就别认我这个少主!” 晴空狠狠地瞪向上前的向家人,丢下那句话迈开步子,抱着碧霄出了祠堂。 “姐,你可不能有事......” 晴空眼中尽是担忧,怀中的碧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祠堂发生的一切如锤子一般,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着他的心,练武之人的身体比常人要结实许多,她居然将自己弄成这样,这段时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霄儿,你父亲是成阳侯的部下,他为国捐躯是人人称颂的英雄,你母亲得知此事时,刚刚生下你,之后她不到一月就抑郁而终。这真是苦了才降生不久的你,让你屈身向家做我女儿,本是为了护你一生平安,可如今我也护不住你了。” 无声的泪水划过碧霄的脸颊,自从一月前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个梦就一直缠绕着她,那日家主的话对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不是向家人她是个孤儿。 碧霄的眼睛长时间不见光亮,这让她一时无法适应,半眯起眼睛辨认着周围的事物。熟悉的陈设让她一下子认出,这是她在向家自小居住的房间,这里的一切她再清楚不过了。 “女侠,你醒了?” 温简隔着轻纱床幔坐在床边,见她睁眼心中欢喜,看来自己新开的方子有效果了。 他们昨夜到的向家,晴空说碧霄受了伤一直未愈,那日在祠堂上又急火攻心这才吐了血。起初碧霄迷迷糊糊也醒过几次,但吃了些粥水汤药又睡了过去,温简昨日到后又重新为她诊了脉配了药,今早见她转醒松了口气。 “你已经昏迷了三日,三妹和晚照姑娘昨晚守了你一夜,今早让我赶去休息了。你先躺着,我这就叫晓春姑娘来喂你汤药。” 温简刚要站起身,床幔被里面的人轻轻拨开,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些血色。 “我自己喝就好。” 碧霄挣扎着撑起身子坐起,温简将软垫放在她身后靠着,短短几日不见她就躺在床上病着,冷美人一下子变成了病美人。他有些后悔那日没缠着她把个脉,不然她也不会成这副模样。 “你肚子空了几日,这汤药要慢慢喝才好,还是我喂你吧。” “不用。” 碧霄伸手就要接过去,温简拿着汤药没有动,两人眼神对视,温简立马躲闪开来。 “你是病人要听大夫的话,若是碍与我是男子,我这就去叫晓春过来,若是觉得与我生分,茗护卫就在门口,我这就去喊来。” “你喂吧,我喝就是了。” 温简的神情缓和了些,开始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药,见她收了对自己的疏离,心里很是高兴,看来他这个大夫的话她是听的,这比在京城那会儿强多了。但转念一想,这是以碧霄一病不起为代价,心里又没那么高兴了,刚才见她梦中落泪,他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你刚才,是梦到家人了吗?” 碧霄下意识伸手轻拂眼角,泪水早已干掉只留下泪痕,她默默吞咽着苦涩的汤药不发一言。温简也没有再问,像碧霄这样的女子,连哭都是无声的,江湖之中脆弱就是破绽,他虽没有那种经历,但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汤药苦涩,我备了酥糖。” 温简将一块酥糖送到她嘴边,碧霄犹豫了下微微张嘴,她若是不吃下这酥糖恐怕又像方才那样,一时半会儿得不到安宁,索性张开嘴任凭他将酥糖送入口中。温简的嘴角弯了弯,她不拒绝自己就是个很好的开始,这次来凉州果然不虚此行。 “我做了药膳粥,你躺着我给你盛些来。” 温简轻推房门走了出去,门口的茗护卫将他出来连忙问道。 “温公子,碧霄姐醒了吗?” 温简微笑点头转身往灶间去,茗护卫得了肯定的答复,欢喜地跑去给晴空报信儿。不多时,温简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药膳粥进了屋,晓春轻轻关上房门,站在门口守着。 温简将药膳粥放在桌上,转身一看床上哪里还有人,只准备唤来门口的晓春,一柄长剑架在他的脖颈处,碧霄穿好衣衫立在他面前。 “女侠,你这是?” 温简微微皱眉,抬手将长剑拨选些,这长剑虽未出鞘,但这阵仗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心里免不了发怵。 “别出声我就放开,我想走谁也拦不住。” 碧霄眼神犀利,与之前在床上躺着的病美人派若两人。温简都开始佩服起自己的医术,趟床上三日不醒的病人,喝了他配的药一夜就能活蹦乱跳,这简直难以置信。 “你才刚好些就下地,是想离开吗?” 碧霄见他没有喊人,收了长剑紧握在手中。温简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卸了劲,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粥还冒着热气。 “吃了粥再走吧,我想办法送你出去。” 碧霄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温简非但不拦她,还要帮她出向家。她看了下眼桌上的药膳粥,将佩剑放在桌上,端起粥碗不一会儿就吃光了。 “看来很合你胃口。” 温简揉了揉眉心,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刚才就那个大些的碗来盛粥了。 “我帮你把下脉,不然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 “好。” 碧霄没有迟疑,将自己的右手递了过去,许是肚子里有了热乎乎的粥水,她觉得自己又精神不少。碧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刚才的药膳粥味道不错,她突然对眼前的温二公子生出些好奇,开医馆办酒楼还会做饭,不知道他还会什么? 温简诊了许久不发一言,碧霄心里暗暗着急,若是晴空过来自己就走不掉了,忍不住出声问道。 “如何?” 温简摇了摇头,修长的指尖轻抚与她的手腕处,脸上多了几份稳重少了一丝笑意,碧霄愣怔了下,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倒是没那么讨厌。 温简似乎感受到碧霄的注视,抬眸对上她的眼神,碧霄慌忙地看向别处,就在她分神之际,温简迅速将桌上的佩剑一把夺了过去。 “你这身子暂时不能离开,得罪了。” 碧霄立马出手抢夺,哪知温简会些拳脚,两三下就将她的招式化解。 “温简,你言而无信!” “女侠,我从未说我是君子。” 碧霄听言气极,眼前一花险些晕了过去,温简急忙近前,俯身将她抱起,急忙唤晓春进来。 “晓春,快进来。” 门口的晓春方才就听到屋里有动静,推门而入就见温简抱着晕倒的碧霄,将她小心地放在床上。 “温公子,碧霄姐怎么了?” 温简将床幔放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着,这才得空回了晓春的话。 “放心,只是体力不支。” 晓春进门就见碧霄的佩剑不在原处,随即走到床前,一眼瞧见碧霄身上的外衣,立马猜出个七八分。 “碧霄姐这是要去哪儿?” 温简无奈地摇头,床上的碧霄显然已经缓了过来,睁眼就看见温简盯着她看,立马有些气恼地将身子转到了里面,似乎在生他的气。 “你这是……” 温简见她这般折腾自己,一时手足无措没了主意,眼下只能将温叶请来了。 “我在这儿看着她,你去把你家小姐喊过来。” “是。” 晓春不知温简会些拳脚,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出了房间将门带上,这才去敲隔壁的房门。 ------------ 第三十九章 离开 不多时,温叶推门而入,微肿的眼皮,发黑的眼圈,一看就是没睡醒,再加上凌乱的发髻,皱巴巴的衣衫,像是跟人打了架一般。 “三妹,你这是让人打劫了?” 温简忍不住笑出声了,如此狼狈的三妹他真是头一次见,她这鬼样子哪里有长公主的风范,大家闺秀都不算! “不许笑话我,还不是你没把人照顾好!” 温叶笑着走到床前,碧霄撑起身子下了床,两人用眼神交流着对彼此的担忧。 “小姐,我不想让晴空为难。” 温叶点头,她也是这么想,可是碧霄身子需要静养不易奔波,在凉州除了向家,也只有一个最为安全去处了。 “向家不住也罢,跟我回半山亭在凉州的密宅,保证那些碍眼的人找不到你。” 晚照抿嘴一笑,还是主子的脑子转得快,密宅在城外西面的山林间,位置十分隐蔽鲜有人知。 “主子这个主意好,碧霄姐虽不是向家人,照样是半山亭的首领,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动你。” “你啊!” 温叶点了点晚照的鼻子,两人都被晚照直率的话语逗笑,本是件颇为感伤的事,在她嘴里就变得太过轻松了,虽是这个理儿但她说得格外简单,让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众人简单收拾了行囊,温叶换上梅子色内衫和白纱外衫,戴上金蝶暗纹鎏金面具。她迈出房门室忽然想到了晴空,他们刚才似乎都有意地忽略了他,她刚才光考虑碧霄的情绪,但这件事对晴空的伤害也不轻。 “晚照,你留下来陪着晴空,我不放心他。” 晚照点头随即摇头,露出为难的神色,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要她选还是温叶和碧霄比较重要。温叶知道她有所顾虑,柔声安慰道。 “去吧,我们身边还有晓春那,这里是凉州不是幽州,你放心!” 晚照仍是不放心,拉着晓春叮嘱了几句,又与碧霄说了些体己话,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出了向府。 几人坐着马车出了城,迎面过来一队人马紧紧靠近,似乎是冲着他们来的。 “我去看看。” 碧霄一如既往地反应迅速,刚起身却被温简一把按回了座位上。温叶抿嘴皱眉,身子都这样了还想冲在前头,真让人不省心。 “晓春,你去看看。” “是。” 晓春握紧剑鞘打马上前,为首的少年轻踢马腹除去脸上的蒙面,晓春定睛一看居然是茗护卫。 “晓春姐!” 晓春抬头望向那队人马,多数都是向家的护卫,还有不少像茗护卫这样年少成名的少侠,粗略一看能有三十多人。 “你们这是?” 茗护卫嘻嘻一笑,打马走到温叶的马车旁,温叶掀开车帘见来人是茗护卫,十分意外,随即展颜笑道。 “茗儿,你这是跑哪儿去了?” “小姐可别训我,我这回可是办正事去了。” 茗护卫跳下马来,躬身抱拳一礼,温简扶着碧霄下了马车。 “碧霄姐,这三十多人都是自愿跟随首领的,您莫要推辞,向家对我们的恩情,跟着您和小姐一样可以还。” 碧霄浅浅一笑,眯起眼睛望向不远处的那队人马,向家虽收养乱世孤儿无数,但只有少数根骨尚佳的孩子才能接触到向家武功,练成一身武艺的人也只有半数,留在凉州的都是高手,自己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愿意追随与她。 “他们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孤儿,这次离开向家就真的无依无靠了,您可不能拒绝!” 茗护卫仍是一脸嬉笑,语气倒是胸有成竹的肯定,温叶在马车内轻咬下唇,这话可不像茗护卫能说出来的,这事怕是与晴空脱不了关系,他还真是用心良苦。 碧霄自然也看出些端倪,不过事已至此她只能接手,不然这些人不但回不了向家,还要会遭到江湖中人的追杀。 “好,你带他们从后山那天路走,尽量低调行事。” “是!” 茗护卫笑着领命,翻身上马领着那队人马,往城北后山策马而去。 隆隆的雷声响彻天空,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这场雨解了接连几日的暑热,却解不了晴空心里的苦闷。 “他们都走了,我成了孤家寡人。” 屋檐下的晴空苦笑了下,虽心有不舍,但她比自己更需要并肩作战的兄弟们,二十年的姐弟到今日缘分已尽,他眼中无泪,而心已成河。晚照撑起纸伞为他挡住风雨,一向话多的她知说些什么可以安慰到他。 “少主不能这么想,碧霄姐这些年对你的呵护和疼爱是骗不了人的,她选择离开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能视而不见。” 晴空抬首冷笑,向家宗亲也是为了他好,为了向家好,有谁问过他真正想要的什么? “那我的心意你看到了吗?这些年你对我熟视无睹,也是为了我好吗?” “我没有,只是……” 晚照激动不已,心里话差点脱口而出,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晴空抬眸冷冷地看向她。 “只是我是向家少主,是吗?” 晚照错愕立在原地,晴空居然知道她心里的苦。一个向家少主一个向家家仆,她若是当个妾室还可以,正室夫人的话向家人万万不会同意的,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彼此的身份始终是最大的障碍。 “我就知道是这样,连你也要离开,那就滚远点,越远越好!” 晴空说着狠话,一脸的满不在乎,转身走到大雨之中,那一刻眼中的泪水涌出,雨水和泪水在他脸上已经分不清楚。以前练功再苦再累他都强忍着,没有说过一个“累”字,如今他想对着老天大喊:“我好累,真的好累!” “晴空!” 晚照撑着伞慌忙去追,这一刻她想放下一切与他在一起,她不要什么尊严和自由,宁可做个妾室一辈子关在深宅大院,只愿能日日陪在他的身边,不要他丢下自己一走了之。 “晚照!” 一女子的声音夹夹杂着雨声传来,晚照停下了脚步回身望去,是与晴空母亲交好的那位宗亲夫人,那日就是她与晴空说了他母亲对他的寄语。 “苏夫人。” 晚照连忙躬身行礼,苏夫人撑着伞走到近前将她扶起,两人一同走到院中凉亭避雨。晴空对晚照的爱慕苏夫人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她觉得晚照这率真性情不适合这深宅大院,眼下这一拦她也是有私心的。 “你先随他去吧,彼此冷静一下也好,他那些气话你别往心里去。李晟睿那种小人之言他是不会轻信的,但真相往往更让人难以接受。” 晚照颔首垂眸,细细想来确实如此,在晴空心里他宁愿碧霄是家主的庶女,也不愿她是寄养在向家的“外人”。 两人趁着雨势减缓往后院去,苏夫人想给晴空熬碗姜汤,熬好后想让晚照送去。 “苏夫人,向家真的会放碧霄走吗?” 苏夫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知道他们心里是有决断的,向家能在江湖中立足自然有自家的规矩。宗亲们早已对碧霄起疑许久,今日她又带走那么多向家护卫,她是“半山亭”的首领向家不敢轻易动手,但一点麻烦没有是不可能的。 “向家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起码家主醒来之前他们不会收手。” 晚照轻叹口气,手中的刀对准自己的亲人和挚友,这种情况是晴空最不想看到的。 凉州城外一处密宅中,突然的雨水耽误了赶路的行程,刚才还是瓢泼大雨如江河涌流,此时已雨过天晴高挂彩虹了。碧霄温叶和晓春扶着七拐八拐进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凉州的“半山亭”密宅碧霄从没有来过,温叶特意将她安排在一处隐蔽的院子里,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你们太紧张了,向家人不敢动半山亭。” 碧霄环顾小院四周,小桥流水,高床软枕,除了不方便进出外其他的都好。温叶见她满意这才放了心,耐心给碧霄解释道。 “我不是防着向家人,我是防着半山亭得罪的那些人,你这三年来为我办事可得罪了不少人,不管朝堂上的还是江湖中的,那些人多多少少畏惧些你是向家嫡长女,如今你受了重伤还……” 碧霄微微一笑摆了下手,她长大后还真没怕过谁,不过不是她的身份,更主要的是她狠辣的招式和不要命的拼劲,向家大小姐的身份不过是增光添彩的一笔罢了。 “说好了,我只住三天。” 温叶拉着她进屋躺下,开始讨价还价。 “十天?” 碧霄微微摇头,她可没歇过那么久。温叶本是想最少也得住个半月,看来所有安排还得重新考虑。 “八天?不能再少了!” 碧霄懒得跟她多费口舌,点了下头算是同意。 “你这伤还是养精细一点好,听我二哥的话,半月就能将你身子调到最好状态。” 碧霄抿嘴点头,若是温简自己说的她肯定信,自从上次领教了他的城府和拳脚,她觉得这个人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对了,是谁伤的你?” 温叶吞吞吐吐,还是把这件事问了出来,有些伤要重新揭开伤疤才能真正愈合。 “过去了,别问了。” 碧霄淡淡一笑,眼里有些许无奈,温叶哽咽难言,碧霄的武功只在晴空一人之下,连晚照极好的根骨都追不上她的勤奋刻苦,若不是亲近之人怎会将她伤得那么重,不过偷袭之人肯定也没讨到好处,以碧霄一向狠辣的行事做派,那人不残也废了。 温简端来汤药看着碧霄慢慢喝下,很自然地伸手递去酥糖,不想被温叶一把夺了去,送入碧霄的口中,温简没好气地瞪了温叶一眼,拿着药碗出了房门。 碧霄没有理会两人的稚气行为,摸出怀中双亲留给自的玉佩,一言不发地紧紧盯着。 “舅父他,告诉你父母是谁了吗?” 碧霄微微点头,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温叶见她累了也不好再问,坐在床前默默地陪着她直到睡熟。 ------------ 第四十章 心结 温叶陪了她许久,等她睡熟方才起身去了隔壁房间,研墨提笔给墨彦写了封平安信,信刚写好只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 温叶将信吹了吹,让墨汁快些干掉,温简跨步走了进来。 “三妹,我想求你件事。” “二哥是为了碧霄吧,我记得你可从未求过我。说实话,是不是喜欢她?” 温叶一脸得意,温简一向城府深沉,没想到对待感情倒是稚嫩得不行,他对碧霄的心思早就写在了脸上。温简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 “说不上来,就是总记挂着。” 温叶拿着团扇一下一下地扇着,白天那场雨下得真急,入院刚见到云转眼就下完了。她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碧霄看起来也没有讨厌温简的意思,如今只需要为两人多争取些机会,慢慢培养感情即可。 “二哥具体说说看,兴许我能帮你。” 温简正了正身子,嘴角一弯,说到碧霄他心里可是有不少的话。 “她很特别,江湖女侠多半豪爽直率,她却给人一种疏离感,但对待你们又是不计后果的付出,我觉得她是个外冷内热真性情的好姑娘。” 温叶停下扇风的手,看来温简是爱而不自知了,他处事圆滑对待感情倒是单纯直白。 “呀,你都对她这么了解啦,我怎么没发现?” 温简展颜一笑,他自然听出温叶话中的调侃之意,自然要稍稍回敬一下。 “三妹的心思都跑别处了,哪里还会留意我。” 温简指了指她手中的信,温叶习惯性地撅了撅嘴,她这次来凉州可是有件衍帝交待的正经事要办,给墨彦写平安信也只是夹在“半山亭”的密信里一并带回京的,说她只知道儿女私情真是太冤枉人了。 “二哥不是有事说吗?” 温简微微点头,收了笑意正言道。 “等碧霄姑娘伤好些,我想带她去边陲祭拜下她的双亲。我能治好她的伤,但心里那道坎还要她自己迈过去,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的心结始终要自己解开。” 温叶听言连连点头,温简对碧霄还真是上了心,若是两人能成自己对碧霄也算安心了。 “二哥心思缜密,我这就去安排。” 温简见她应承下来,稍稍安了心,出了房门往灶间去了。 随着温简的悉心照料,碧霄的身子一天天好了起来,精气神也更胜从前,转眼八日之约将至,温叶却不见了踪影。 “小姐这几日在忙什么?” 碧霄心里泛起嘀咕,又不好多留温简在房中,只能向晓春询问温叶的情况。 “小姐没说,昨日出去就没回来,我见茗护卫带着十几个人也跟了去,应该是有要紧事办。” 晓春说完继续给碧霄换药,见她后背的伤口结了痂甚是欣慰。 “温家医术果然高明,二公子亲自给首领熬的药,这药效也是极好的。” “他亲自熬的?” 碧霄有些不信,堂堂温家公子干嘛跑来做下人的活儿。晓春重重点头,见碧霄不信此事连忙出言解释。 “是啊,不光是熬汤药,连这药膏都是二公子将上好的药材一点点研磨,再经过好多工序做出来的,还加了少许香花,说是首领不喜中药浓郁的味道。” 碧霄淡淡一笑,温简这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心眼子多得很,若是说他没有所图,怎么看都不像那只老狐狸该干的事。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变大,慢慢靠近的来人让碧霄嘴角一弯,她稍稍提高了声音,随意言道。 “说得跟你亲眼见过一般,即使亲眼见到也未必是真,他着实会哄骗人的。” 温简新配了瓶除疤膏想着给碧霄送来,更到门口就听见碧霄在说他坏话。以她的武功不会不知道有人接近,多半是特意说得那么大声,就想让自己听到。他识破了碧霄的小心思也不恼怒,反而觉得她也有率性可爱之处,此女倒是总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女侠,这药膏你记得涂,对伤口愈合很有效果。” 温简笑着进了屋,晓春接过药膏放在床前的药匣子里,微微一笑出了房门。 “方才女侠说得可不对,我从不骗人,尤其是会武功的女侠!” 碧霄瞟了他一眼没接话,他那日在向宅对自己所做之事,她可全记得没忘记半分。 “即使是一时耍了心机,也只是为她身子考虑,并不是存心有意欺瞒。” 温简说得理直气壮,但心里却是慌张不已,脸上都是强装的镇静。 “那还要多谢温公子了。” 碧霄故意瞪大双眼,板起脸来佯装生气,稚嫩的表情差点让温简没憋住,他仍是不为所怒,欣然一笑回道。 “叫我选之就好。” 碧霄别过脸去,这人在她面前真心不要脸,两人交情尚浅就让她唤自己的表字,她哪里叫得出口。若不是他诚心医治自己,必定会拔剑相向将这笔账算个清楚。 温简收了脸上的笑意,将一张纸条递与碧霄面前。 “明日一早,我带你去祭拜下双亲。” “你……” 碧霄不知该说些什么,伸手接过纸条,前面清楚地写着凉州城外靠近边陲的一处地方,想必是边陲守城将士们的安息之地。 “谢谢!” 碧霄向他投来一个感激的微笑,这句感谢发自肺腑,没有一丝勉强的味道,这让温简有些慌了神。 “这都是三妹让人安排的,打听你父母的事不太容易,多费了些时日,让你忧心了。” 温简见她眼圈微红,眼中有忧伤也有感动,不知自己不便多留,起身告辞出了房间。 次日寅时趁着夜色,温简和碧霄身着玄衣上了马车,晓春带着十几个护卫,策马随行保护。众人在天明之时赶到了墓地,温简与晓春紧紧跟在碧霄身后,碧霄按照温叶留下的指引来到一片松针林,不多时就找到了双亲的墓碑。 天渐渐破晓,朦朦胧胧的大地渐渐亮了起来,天边浮起一片鱼肚白,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松叶照射下来,冰冷的石碑渐渐有了暖意。 碧霄屈身行礼跪在墓前,伸手轻抚墓碑上粗犷的几行字,赵将军这三个字似乎变得更加具体。 “地上凉,先起来。” 温简见她跪了多时,连忙上前将她扶起,这才大病初愈真怕她跪久了受了地气。 “东西我带得多些,你捡需要的用。这里收拾得很是整洁,三妹应该是来过的。” 温简递来祭拜的东西,碧霄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去接,若是她上了香就算认祖归宗了,那向家对自己的养育之恩要如何还清? “走吧。” 碧霄揉了下红红的双眼,本该奔涌而出的泪水始终没有流下。她已习惯遇事不退缩坚强自立,即使内心再难过,表面上也会故作镇定,不轻易展露脆弱,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 “就这么走了吗?” 温简举起手里的篮子,他可是准备了不少祭拜的东西,她居然连跟香都不点。碧霄目光淡淡不发一言,垂首转身离去,她还未走几步,一个纤细的身子挡住她的去路。 “拿着东西,去好好祭拜下。” “小姐?” 碧霄抬头,温叶带着面纱立在那里,幸好她赶上了,不然这位姐姐又要自己折腾自己了。 “听话。” 温叶淡淡地说着,眼神却是坚定不移,碧霄回身接过篮子,认真祭拜了一番。 一行人回宅之后用了早膳,温叶打发了晓春回房休息,独自一人拉着碧霄进了自己的房间,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两坛女儿红来。 “你这些年总是强撑,别以为我不知道,若是喝酒能痛快就尽情喝吧,我已请示过二哥,你眼下不用喝汤药了,偶尔饮酒一次也无妨。” 碧霄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忍不住咧嘴一笑,劝病人喝酒也可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多谢小姐宽慰,不过喝酒好像不太适合你。” 温叶也不与她多说,伸手就掀开酒封,一人倒了一碗。 “舍命陪君子还是可以的,别嫌弃我酒品差就好。” 两人相视而笑,举起酒碗畅饮起来,不一会儿一坛酒见了底,温叶已喝得半醉,开始打起瞌睡来。碧霄笑着摇头,将她扶到床上想让她好好休息。温叶迷迷糊糊,一把拉住碧霄的手臂,半眯着眼睛撒娇赖皮地说道。 “我想知道你的身世,可以说吗?” 碧霄欣然一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原来这丫头是想套她话那,她一时分不出眼前的温叶,是真醉假醉了。 “一月前家主旧伤复发,在昏迷之前匆匆将我的身世告知,我原是前朝凉州守城赵将军的独女赵云霄,说起来跟墨侯爷有些关系。二十年前的那场两国边陲之战,家父本是凉州城一守将,后转为墨侯爷的部下……” 禹帝在位时,幽州边陲动荡不安经常被邻国骚扰,最终爆发了激烈的战争。那场战乱持续了两年之久,双方死伤无数,最终墨侯爷奉旨领兵,率大军挥师入西行,结束了这场长达三年的战争。 而就在大军回城之时,城外的流兵突然射出冷箭,赵将军为保护墨侯爷胸口中箭而亡。赵夫人听闻此事声泪俱下,幽州城三年来饱受战乱之苦,她整日担惊受怕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不没多久就留下遗言随赵将军去了,那时碧霄才不到两岁。 “难道你母亲的遗言是,将你寄养别家?” 温叶揉了揉眉心,这故事她听得颇为难受,背后的真相往往比现实要更加残酷。 碧霄轻叹口气,之前她听到也是难以理解,当她决定为了晴空离开向家时,她开始渐渐读懂得亲情的真正含义。 ------------ 第四十一章 同心 “碧霄......” 温叶的低声轻语将碧霄从沉重的思绪中唤醒,她苦涩一笑,事情确实如此。这一月来她已将凉州赵家的事情查得十分清楚,赵家世代武将镇守凉州边陲,赵家在凉州不光是一城守将更是一方百姓对平安的信念,也就是这无比的信念,让无数赵家人失去了生命。 “当年赵家只剩我一个孤女,母亲只想留赵家一方血脉,这个决定虽然武断了些,但也是当时最好的法子。” 温叶听完唏嘘不已,她对此事倒是知晓些,那时成阳侯初入凉州与向山明打过几次交道,向家在江湖的地位和名声足可保赵将军孤女一生无忧,有正值向夫人即将临盆,确实是个不错的的托付。 “向家主也确实担得起这样的托付。” 碧霄淡淡一笑,起身走到桌前倒了碗酒,仰头一饮而尽。美酒入喉微微有些苦涩,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憋在碧霄心里的话已说出,短暂的解脱之后是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家主之所以隐瞒是为保我一生顺遂,他在旧伤复发之际告知了我的身世,并将我母亲留给我的玉佩交于我。不想被向家有心之人听了只言片语,这才引来向家人的非议和流言。小时总感觉他对晴空的严厉更像一个父亲,而对我的大度宽容现在想来其实是客套,当时不知其中含义也全不在意,现在想来原因竟在于此。” 温叶倚在床栏上看着碧霄独自买醉,通红的脸颊泛着酒气,半眯着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头睡过去,她强打着精神唤着碧霄的名字。 “碧霄,哭出来吧,你这样我心疼。” 温柔而熟悉的声音让碧霄卸下心防忍不住靠近,三年来每次她疲累迷茫的时候,都是这个声音不断地呼唤着自己。两人紧紧相拥而泣,碧霄起先还小声抽泣着,慢慢地抽泣变成了痛哭,最后索性抱住温叶放声大哭起来,多日的悲伤化作泪水尽数宣泄出来。 一轮明月高挂于夜空中,晚照此时已然睡下,忽听见有人应门忙起了身,抓起床尾搭着的一件霁蓝色的对襟长衫,随手披在身上开了门。 “晚照,我有话对你说。” 晴空一脸酒气,眼神涣散显然是喝了不少,晚照连忙扶他进屋坐下,为他弄了些蜂蜜水来解酒。这段时间晴空两三日就要喝些酒来,晚照知道他心里苦闷也没有责怪他,还命人找来了蜂蜜备在房中,他酒量一向不错今日却喝得烂醉,想必是真心想醉这才硬生生灌倒了自己。 “今日怎么喝这么多?” 晴空有些烦躁地推开递过来的水碗,晚照耐着性子贴着他坐下,将水碗举到他嘴边,一口一口地慢慢喂着他。晴空半眯着眼睛深情地看向晚照,这几日她对自己总是这么温柔,是因为疼爱怜惜还是怜悯同情? “照儿,若我不是向家少主,你可愿嫁于我?” 晴空言罢趁着晚照怔住,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将她带进自己的怀中,侧身坐在他的腿上。水碗被打翻倒扣在桌子上,半碗蜂蜜水洒了一地。 “少主,你喝醉了。” 晴空笑着摇头,紧握她的手死死抵在自己的心口处,今日是他最后的机会,不管她是什么答案,自己今日都要问个清楚。 “我的心清醒得很!我要娶你为妻,明儿我就去祠堂宣布让出少主之位,叔伯家的兄弟十几个还选不出一个少主。” 晚照挣扎想站起来,晴空俯身将她一把抱在怀里,两人拉扯间晚照披在身上的对襟外衫掉在了地上,炙热的手掌握在她的腰间,修长的手指划过她薄薄的内衫,如此亲密的接触让她身子的瞬间僵硬,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你若不答应,我就不放你走。” 晴空察觉到她的反应,双手交叉用手臂将她死死环在怀里。晚照没了法子,只好卸了劲任由晴空就这么抱着自己,既然逃避不了就索性面对,拒绝的话再伤人也是迟早要说的。 “少主,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的。你我身份有别,即使你不是向家少主,家主也不会同意你娶我为妻。” 晴空听罢酒醒了大半,手臂收回放她起身,走到窗前立在那里良久。少时晚照最喜欢追着他叫少主,从稚嫩的孩童到如花的少女从未改变,晴空觉得她称呼自己少主时两人最为亲密,转眼他们长大成人,“少主”这个词却成了他们不可逾越的界限。 “夜深了,少主回房休息吧。” 晚照捡起地上的外衫重新披在身上,她这次说得很清楚自己也死了心,可晴空却放不下不甘心,她那晚明明是喜欢自己的,不然那晚为何主动吻了他的脸颊。 “不,你是喜欢我的,我今生非你不娶,家父要是不同意,大不了我们远走高飞!” 晚照慌忙上前,伸手捂住他的嘴,平日里稳重老成的少主,今日竟然为了她说出如此不忠不孝的话。如今家主尚在昏迷,碧霄又离开了向家,若是此话让外人听到,他怕是真要被扫地出门。 “少主快别说了,我答应你就是。” 晴空瞬间展颜,低下头去冲着她举起的右手心就是重重一吻,晚照只觉手心酥酥麻麻,羞得她连忙收回手去。 “照儿,唤我一声郎君可好?” 晚照将双手背在身后,低首垂眸羞红了脸,她张了张嘴却未能说出那两个字。晴空见她娇羞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又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你早些休息,明日我带你去城外见长姐。” 晴空虽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既然她已答应自己也必不急于一时,随即转身出了房门。晚照欢喜地笑了,怪得不他今日如此反常,原来是怕明日她见了碧霄和温叶,担心自己不愿再与他回向家,所以喝了闷酒跑来非要让自己给他一个结果。 “向郎,明日何时启程?” 晚照边说边迈着步子追了出去,听她唤了那句难得的“向郎”,晴空停下脚步如触电般,他微微一愣回身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依在房门之上,俯身与她平视。 “早膳过后,等我!” 两人近在咫尺,鼻息萦绕,晴空没有迟疑,贴身吻上,晚照微喘着粗气,朱唇轻启,唇舌相交,悸动不已。 晚照昨夜睡得极好,碧霄的心结已解,她与晴空也两心相惜,执手相拥,与君同心。她欢喜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十分简单的同心结,坐在院中大树下等着晴空过来。 “晚照姑娘起得真早,可用了早膳?” 一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晚照迅速将同心结藏于怀中,转身垂首行礼。 “李夫人好,我已用过了。” 来人正是向山鹏的夫人李氏,李氏是当地商贾的嫡长女,四十多岁的年纪生了两儿一女,依然风韵犹存。李夫人平日的保养得极好,吃穿用度从来都是高与那几位同辈夫人,每日的银两自然不少,但平日的花销多是用她嫁妆里田庄收租的银子,向山鹏也不好多说什么。 “姑娘随我来,有件事要问你。” 李夫人说完自顾自往后院去,她刚才也是从后院绕过来的,晚照一向不喜她盛气凌人的样子,今日当然不会卖她面子。 “夫人就在院子里说吧,我马上要出门了。” “是去见碧霄吗?你可知她身在何处?” 李氏脱口而出也不避讳,她一直觉得向家收养孤儿是为了壮大向家,而不是所谓的江湖正义,自然对询问碧霄的下落毫无忌讳。 “夫人知道的,家主早已准许我不管向家的事,您还是请回吧。” 晚照一大早愉悦的心情,瞬间被李氏的话弄得气愤不已,她只盼着晴空早些来找她,把她带出不得安宁的向宅。 “你是向家自小收养的家仆,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李氏不大乐意了,一个下人竟敢与她这么说话,必是仗着家主的偏爱恃宠而骄了,今日她就要搓搓这家仆的锐气。 “夫人请自重,这是家主的吩咐。” 晚照起身告辞,李氏瞬间恼火,说话也没了分寸。 “江湖儿女最重情义,你怎么可以背信弃义,转身投靠温家?” “哪儿有那么复杂,只是换了个主子,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有恩便报恩就是,谁说一定要卖给向家一辈子。” 晚照也不在示弱,自小对她的不满也不再压抑,挺直身子与她据理力争。 “强词夺理!茗儿他们的离开,是不是你蛊惑了少主?” 李氏见说不过晚照,开始胡搅蛮缠,恶意诋毁,故意让她难堪。晚照握紧手中的剑鞘,胸口起伏已经气得想拔剑了。 “叔母,茗儿他们是我的主张,晚照不知情。” 晴空的及时出现解了晚照的急,李氏若是再有意拱火,她可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还忍能住,不出手教训下这个自私自利的毒妇。 “一个外人一个家仆,值得你这么做吗?” 李氏平日与晴空没什么来往,但她今日气不顺,仗着自己是长辈说上几句,想为自己的儿子出出气。 “值不值我说了算,李夫人言重了。” 晴空淡淡一笑,拱手一礼,话说得重了些,但礼数不能少。 “少主!你又何必执着,为了两个女人与向家翻脸,你叔父知道怕是要寒心了!” 李氏仍是一副为你好的操心模样,晚照的火气又腾得上了脑顶。 “那就请叔母帮我瞒着些了,多谢。” 晴空握住晚照的手腕,稍稍用力往自己怀中一拉,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丢下一脸茫然的李氏,转身出了偏院。 ------------ 第四十二章 棘手 天空中的太阳高高升起,此时已经日上三竿,碧霄轻叩房门,低声细语,生怕惊着里面的人。 “小姐,起了吗?” 许久之后,温叶奋力从床上爬起来开门,之后又是无力地趴在桌边动弹不得。碧霄贴心地递上一碗醒酒汤,温叶扯了扯嘴角,心里嘀咕着:算她还有些良心。 “下次不会让你喝这么多了。” 温叶用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端着碗慢慢喝了两口,味道不是很美味不过也不是难以下咽,估计是温简在里面加了不少冰糖。她从碧霄那疼惜的言语中听出一丝嫌弃,不到半坛的女儿红把她醉得下不去床,说出去还真是丢人,她突然想到墨彦饮酒的海量,自己醉酒的样子最好一辈子也不要让他看到。 “茗儿说你这几天在查商队失踪的案子,怎么回事?” 温叶“噗”地一声,将口中的汤药尽数喷出,幸亏碧霄躲闪及时,不然她身上这件新买的花青色衣衫怕是要遭殃了。 “茗儿还真是嘴松得很,都是让晚照带坏了。” 温叶嘻嘻一笑,眼神飘忽不定,碧霄双手抱胸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别那么看着我,二哥可是跟我说你的伤要养上半个月。” “我都好了,不信你看。” 碧霄言罢佩剑出鞘,温叶连忙摆手,看了眼屋内几样价值不菲的瓷瓶和翡翠摆件,扶了扶额,最后指向梳妆台上一个朱漆锦盒。 “密信在盒子里,你自己看吧。” 碧霄收了长剑,将盒中的密信取出,端正的楷体让她一眼就认出这是衍帝的亲笔信,看来这件事必是颇为棘手。 吴越国有四大州,北幽南琼,西凉东沧,而京城被四大州所围绕,就在吴越国最中心的位置。京城内外的汴河水道四通八达方便商贸往来,同时也留下了一些隐患,过于平坦的地势对来犯外敌的防御稍显不足,所以楚家历任皇帝对凉州的边陲防御十分重视。 琼州和沧州均靠海,沧州之北是黄沙漫天的戈壁,凉州多是险峻高峰只有以北的边陲平康县与邻国荆平国接壤。两国战乱平息多年早已恢复了通商,但近半年总有商队无故失踪,凉州知州也是束手无策,衍帝正为此事忧心多日,得知温叶去了凉州便派人快马加鞭送了封密信过来。 温叶揉了揉眉心,昨日的宿醉让她倍感不适,本想安静地将剩下的醒酒汤喝完,不想碧霄抑扬顿挫诵读声传入耳中。 “皇姐亲启,恭贺皇姐嫁得如意郎君,得知你们启程去了凉州,朕手上正好有件难办的事,就交妥于半山亭代为处理。 凉州边陲平康县本是与邻国互通商贸之地,在父皇的治理下此地热闹非凡,治理有序,近日凉州知州递上奏疏,平康县以北与幽州交界之处,近半年有多支商队失去踪迹,望皇姐能尽快查明真相,如遇外敌可持朕手令调动边陲守将成阳侯的兵马,任其差遣。 另外,那日您的教诲使朕受益良多,朕已让礼部拟了章程下月举行立后大典,盼皇姐归期,勿念!” 碧霄慷慨激昂地念完衍帝的密信,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三年前沧州行宫那个稚嫩的少年,如今已成了一代仁君,她突然有种无比的自豪感。 “你可真行,就这么念出来了。” 温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她看那样子就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多半又是养弟弟般心里欢喜那,一个晴空还不够她操心,连楚衍都格外上心。她以前总觉得碧霄出身武林世家,一介江湖女侠本不该对朝廷之事如此拼命,现在想来这忠心为民多半是李家世代忠良的执念,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血里。 “这有什么?以前不都是我念给小姐听,圣上还是那么自谦,不知道这三年有没有长高些。” 碧霄很是遗憾地瘪了瘪嘴,没赶上温叶成亲,她还真是错过了不少好事。 “衍帝都快立后了,一点皇帝的威严都没有。” 温叶略微嫌弃地嘟囔着,楚衍再好也没有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皇兄好,更没有赏罚分明勤政爱民的父皇好,她深吸口气将半碗醒酒汤全部吞下,感觉身子舒坦了不少。 “圣上有仁爱之心是好事,若连您这个皇姐圣上都不尊不爱,怎会爱吴越国的子民那,您把圣上教得很好。” “是吗......” 温叶苦涩一笑,楚衍确实好学争气,是自己对她过于苛刻了。衍帝继位后,他儒雅大方的举止很讨文臣们喜欢。大臣们平日里都会写写文章对对诗文,聊表心志抒发抱负,衍帝碰到赏识的也会评点一二,民间百姓还将此事传为一段佳话。吴越国一向重文轻武,而衍帝谦虚恭谨的处事让武将们也倍感皇恩浩荡,连品级和俸禄相比禹帝继位时都要高出许多。 “小姐,少主他们来了。” 门外晓春的话语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碧霄握紧手中的佩剑,急忙跃窗而出。 “你这是躲谁那?” 温叶说完无奈一笑,没想到堂堂“半山亭”首领也有退缩的时候,碧霄自欺欺人的话随即回了过来。 “谁躲了?我去后院看看午膳好了没!” 一匹快马由远及近停在了密宅后门,晴空策马在城外绕了许久才把身后的几个尾巴彻底甩掉,不过晚照坐在他身后揽着自己的感觉倒是不错。 “到了。” 晴空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跳下,回身接住跳下马来的晚照,两人抱了个满怀。 “你干嘛?我自己能下来。” 晚照用力捶了下他的胸口,晴空嘴角一弯笑得灿烂,两人并排走进后院,守门的护卫将马牵到马房去。 “对了,这是给你的,差点忘了。” 晚照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同心结,本就松散的绳结被她刚才粗鲁地揣进怀里,眼下已经皱皱巴巴不成样的了,晴空手疾眼快抢了过来。 “这是?同心结!” 晚照张了张嘴转身躲开他的视线,欲说还羞的样子狠狠撩拨着晴空的心。晴空手里捏着同心结,起身坐了过去,含情的眸子直视着晚照的眼睛,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吟着诗句。 “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晚照听出这几句诗的意思,所谓的同心发结,就是成亲时各自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以表同心,从此以后夫妻相偕恩爱不疑。而晴空念的诗,是说女子若倾心于男子,便会用青丝绾作同心结,作为定情信物送给男子,希望与男子成为“结发夫妻”。 “你想什么那,没有什么青丝,就是个剑穗!” “你昨晚编的?” 晚照摇头,是改嫁衣的时候绣娘手巧为夫君编的,她觉得好玩就学着弄了一个,平日放在身上就带来了凉州,如今送给了晴空,了表心意算是个定情信物吧。 “我也有东西送你,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现在我交给你,以后你再交到我们孩子手中。” 晴空笑言道,将一个锦盒从怀中取出,递到晚照面前。 “油嘴滑舌。” 晚照娇羞地接在手里,小心地打开盒子,是一支和田羊脂白玉手镯,洁白无瑕,细腻温润,如同凝脂。 “喜欢吗?” 晴空见她把玩半天,想必是喜欢的,晚照细心将手镯包好收在怀里,翘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喜欢。” 晴空展颜欢笑,他从没像今日这般感觉无比幸福,恨不得将自己的快乐告诉给全天下的人。 “恭喜弟弟,抱得美人归!” 碧霄从庭院的拱门走了出来,她刚才已站在门后多时了,见两人互送信物,不难看出两人一定是在一起了。 “姐!” 晴空很自然地脱口而出,拉着晚照迎了过去。碧霄微微一愣随即展颜,晴空那这一句“姐”,已经消除了她心底的所有顾虑。 “碧霄姐,想死我了!” 晚照奔过来就是一个深深地拥抱,碧霄鼻子一酸,突然觉得手是热的心是暖的,真好…… “晚上别走了,咱俩不醉不归。” 碧霄慢慢放开晚照,对她兴奋地挑挑眉,晚照连连点头答应,难得见她兴致这么高,身子也好了大半,真替她感到高兴。 “女侠今日不能饮酒,三妹可是像我保证过的。” 碧霄微微皱眉,回头一看果然是不胜其烦的温简,十日之期一过她就搬出了那处院子,却躲不过温简无微不至的看顾。 “温二公子,多谢你这几日照顾长姐,前日我见你来了向宅?” 向山明前几日已经转醒,见晴空都回了向家他也安心不少,不过他清醒的时间都不太长,碧霄的身世他也是一点点地讲给晴空和晚照听。 “嗯,前日我去给向家给向家主问诊,向家主近日已半睡半醒开始进食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年纪大了身体虚弱,我已开了温补的汤药,再养上半月就能下地。” “多谢。” 晴空躬身一礼,表示着感谢,碧霄不知此事,如今听到也是行礼告谢。 “没什么,温家在凉州的钱庄全靠向家庇护,我只是举手之劳。” 温简连忙躬身还礼,他可受不起这两姐弟如此大的礼数,况且自己也是存了私心的。 ------------ 第四十三章 黄沙 此时温叶和晓春正好赶来,远远见着碧霄和温简互相行了大礼,虽不解其意,但她总感觉两人像是在拜堂一般。一个是温尔儒雅的公子,一个是英气十足的女侠,真的很难相信他们会有遇到一起,不过两人修长高挑的身形站在一块儿还真是赏心悦目。 “小姐,我怎么看二公子是有意为之,莫不是对首领……” 晓春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温叶。温叶笑着点头称是,温简对碧霄的心思从没掖着藏着,现在连晓春都看出来他耍的小手段了,想必碧霄心里也清楚得很。看碧霄对温简的示好不再拒绝,这就说明碧霄对他是有些好感的,都说烈女怕缠郎,看来温简还得再接再厉才行。 “你若是有心上人不妨告诉你,可别学她俩如此费劲。” 晓春点头一笑,似乎很是赞同温叶的话,低首垂眸,搓了搓背在身后的双手,一脸兴奋地回道。 “那是自然,江湖儿女从不涂泥带水!您只见了墨小侯爷两面就决定嫁给他了,我要像小姐一样,找个颜好的男子果断下手。” 温叶咬了咬下唇,原来在她们眼里自己是个好颜食色的小娘子,她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自己是三公主的事向家只有晚照、碧霄和晴空三人知晓,眼下只能一笑了之。 “小姐!” 晚照远远跑来刚要扑上去,温叶笑着后退了一步,涅槃重生的是碧霄,见到自己就不必这么激动了。 “晓春,你带晚照去西院看看她的房间,缺什么一并补齐了。” 随后跟上来的晴空皱眉,他就知道今日两人过来,温叶不会让晚照再回去。 “小姐,您这是准备跟我抢人吗?” 温叶莞尔一笑,随即看向晚照。晚照此时急得不行,她慌忙摆手让晴空不要再说,他们二人的事才刚刚定下来,自己还未跟温叶解释,晴空这话实在太过鲁莽了。 “放心,你南院的房间离她很近,就是一个院门的事。” 温叶宽慰着急躁的晴空,方才她已听了后门护卫的禀报,两人现今的关系她早就猜出个七七八八。不过他们的房间是早就安排好的,她当初还怕晚照会反对,现在必定是爽快答应了。温简和碧霄一直跟在后面,这一幕把碧霄乐得够呛,她这个弟弟终于是硬气起来了,现在为了护住晚照连小姐都敢质疑,真不知道能够夸他还是损他了。 “江湖人虽不拘小节,但这礼数还是要讲的,你若着急现在就去守着家主,等他老人家一睁眼就跪在那求娶晚照,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碧霄的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只有晚照羞得捂脸跑开了。晴空自知失礼,心里是敢怒不敢言,看来碧霄的身子定是养好了,这口齿都恢复了往日的能言善辩。 众人用过午膳开始商讨商队失踪的事,这几日温叶与茗护卫乔装成京城来的商人,倒是在平康县打探到不少情况。 平康县以北与幽州交界有一个朔方村,那里有一条干涸的河道可以绕过险峻的阴山山脉,到达荆平国。 但近几年幽州的苏步达沙漠不断侵蚀着朔方村,那里一到春季东北风特别强烈,强飓风尘暴常常发生,最高可达千丈,漫天黄沙笼罩着整个苏步达沙漠,平日若是没有当地人领路根本无法通过。 “晴空,凉州知州那里有什么消息?” 温叶看向一直沉默的晴空,晴空略微点头说出了他这几天探听到的所有消息。 “凉州城的知州到任两年,来凉州之前是个京官再过一年就能离任回京,我查了下除了家风乱了些,到任两年纳了三房妾室,为官期间倒是没出过什么差错。” 晴空顿了下看向门口,见晓春一人守着松了口气,这种风流之事他可不想让晚照听到。 “前日我拿了圣上手令去了趟知州府衙,据知州大人所言,与幽州接壤的朔方村原是苏步达沙漠的一处绿洲,近几年才被风沙侵蚀,来往商队若是走错了方向就会误入沙漠深处失去踪迹。在这边陲小镇本不是稀奇的事,只是最近一年此事频频发生,村子里几个年长的村民都有去无回,这才引起他们平康知县的注意,于是急忙上报给了知州大人。” 晚照端着茶水进了厅堂,见晴空将温叶交待的事禀报得如此详细,这才知道自己这些天是误会他了。晴空这几日表现得颓废,多半是做给不怀好意的向家人看的,看来他早就清楚心里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翻过阴山一样过去,为何不严令禁止此路通行?” 晚照也想参与进来,但这两年凉州变化太大,边陲的事她也不太了解。只记得从前的朔方村是沙漠边缘的净土,尤其是那一方清澈的湖水,当地人都称它为萨仁图雅湖,意为“美丽的月亮”。 “商队是有各自脚程的,若不能按期交出货物,难免要耽误两地的商贸往来,所以还是有些商队不得不铤而走险往返此地。” 晴空向晚照耐心解释着,众人又说了会儿无关急要的话。 温叶半靠在榻上摇着团扇,微微皱眉思索良久,他们目前的线索实在太少,只在朔方村徘徊是查不出什么。既然碧霄的伤已养好,晴空和晚照也已归位,是时候深入荒漠一探究竟了。 “碧霄!明日你寻个老实的向导,这几天我们进入荒漠探探,就按商队的路线走。” 碧霄微微点头,她等的就是温叶这句话,若是自己没有受伤,她早就领命进荒漠了,也不至于憋在宅院里这么多天,随即起身领命。 “好,我这就去办。” 碧霄的话音刚落,温简手腕一挥折扇收起,将怀中捧着一个小布袋放在桌上。温叶瞅了一眼,看那重量八成是为他们准备的各种伤药,看来他这几日没少忙活。 “我也去,你伤刚好我不放心。” “你去了又能帮什么忙?” 碧霄回了他个冷冷的白眼,她的伤早就好了,这家伙还真难缠,找借口也不想个好一点的理由。 “小瞧人,幽州的苏步达沙漠我都到过深处,区区边陲黄沙算什么。” 碧霄不太相信地看向温叶,温叶笑着点头,温简少时确实周游各地,甚至还越过吴越国的边界,去过几次荆平国。 “女侠不信?那我就说说看。” 碧霄没有拒绝,温简欣喜不已,他少时花了四五年游历各地,光沙漠这件事情他讲个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今日自然不会错过在碧霄面前表现的机会。 “苏步达是珍珠的意思,而苏步达沙漠原本是一片草原,它位于幽州西北处,往南是与达兰喀喇山脉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阴山,它是草原与荒漠的分界线。” 温简抿了口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碧霄,继续说道。 “据《诗经》记载,两千年前苏步达草原上就出现了朔方古城,据说现今的朔方村子的百姓就是朔方古城的后人。当时那里水草丰美、牛羊成群,塞北游牧的契丹部落也曾在那里繁衍生息。” 温简手腕一转撑开折扇,晚照听得仔细忍不住发起问来。 “那草原为何会成了荒漠那?” 晚照一向对新奇的事物十分感兴趣,今日温简说的事情可比话本上的内容精彩多了,况且说的还是自小长大的凉州,这真真切切的感觉很是难得。 “苏步达草原一直是干冷多风的气候,同时承受着历朝历代战乱不断,加之无节制、无约束的放垦开荒,大片的良田变成荒漠,古城逐渐荒废被人遗弃,繁花似锦的一座城终究湮灭在了漫漫黄沙之中。” “还真是可惜……” 晚照不知不觉听得入了迷,忍不住连连叹息起来,温简收了折扇对碧霄一拱手。 “女侠可否让在下随行?” “好,让你去就是。” 碧霄没了拒绝的理由,只能勉强同意温简的请求,看来自己真的低估他了。大夫,厨子,练家子,如今他又成了游侠,这人的经历还真是丰富。 两日后,一行人整装出发,先骑马到平康县的朔方村,第二日再换上骆驼跟着当地村民,直奔塞北荒漠。 “小姐,你先歇着。我去找碧霄姐对下明日路线,晓春在门口守着你有事喊她。” 晚照裹了件斗篷就出了门,沙漠早晚温差极大,不加件衣衫还真扛不住。 “好。” 温叶慢悠悠地回着话,连连打了两个哈欠,去了外衫翻身躺在床上迷糊着。今日在马背上赶了一夜的路,还真是把她累得够呛,这凉州可不比别处,风沙大得很能刮飞人。这朔方村更是黄沙满天,沙患都快赶上幽州城了。看来这沙漠还真得好好治理下,也不知宴大人在幽州可想到什么治理良策了,还真是时不我待,岁不我与。 不多时,温叶沉沉睡去再睁眼已是天亮,她揉了揉眼睛迷糊着坐起,忽见屋内的茶桌前坐着个人,背对着她身影有些眼熟,再定睛一看那头飘逸的银发…… “墨郎!” 墨彦起身走了过来,两人既已成亲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边陲太过危险在她身边守着自己才安心。 “你醒了,睡得可好?” 墨彦直接坐在床边,伸手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慌忙吞咽下口水,抑制住更加亲密的举动。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京城吗?” 温叶顾不上此时的妆发,心里想了无数的可能,还是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跑到凉州来? “我不来,你昨夜怕是睡不安生了。” 墨彦嘴角一弯,忍不住点了下她的鼻尖,他本来打算静静地跟着的,没想到自己还是忍不住出手了,这不能怪他沉不住只能怪她太过大意了,以为这凉州有向家在,就没人敢动手了。 “出事了?” 温叶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两人一月未见本是十分想念他的,但这一大早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的房里,然后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她内心再强大也笑不出来了。 “穿好衣衫,跟我来。” ------------ 第四十四章 探子 “穿好衣衫,跟我来。” 墨彦见她仍是一脸茫然,指尖轻触她的脸颊,温叶下意识往后缩了下。 “需要帮忙吗?” “我自己来就好。” 温叶慌忙摆手,披上搭在床尾的轻纱外衫,慢慢挪到床边下了地,坐到镜前梳妆。墨彦本意是问她需不需要叫来晚照为她更衣,自己平日懒得多言习惯话短,刚刚倒是让她误会了。 “我帮你梳头,束发我还是会的。” 墨彦昨日就见她是高高束着发,红衣白纱很是养眼,轻纱遮面难掩绝美容颜。 “不,不用!” 温叶更慌了神,手里的梳子掉在地上。墨彦笑意更浓,低身捡起放在桌上,转身出了门。 “我去后院等你。” 墨彦收了脸上的笑意,转身出了门,早知她的反应这么有趣,昨日他们进了朔方村自己就该现身,现在急着出发也没有太多时间了。 墨彦走后晚照进了屋,晓春昨夜可是自责得几乎一夜未合眼,一大早就起来守在门口。 “小姐,我帮您梳头。” 温叶稍稍回神将梳子递给晓春,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清醒了过来,凌乱的发丝,暗淡的眼眸,全然没有成亲那日的光彩照人。 “我这副样子,他会不会嫌弃?” “小侯爷若是嫌弃,怎么会守小姐一夜!” 晓春回了话直摇头,昨夜她晕倒之时就见墨彦冲了过来,他那急切担忧的样子她不会看错,她就知道温叶一定不会选错。 “昨晚发生了什么?” 面对温叶的问话,晓春内疚地低下她,一时没了道歉的勇气,一旁的晚照看不下去替她回道。 “晓春被人从身后打晕了,主子差点出事,幸亏小侯爷及时出手。” 温叶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种事他们经常发生,若是墨彦不出手,守在暗处的茗护卫也会将他一箭射倒。 “他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吗?” 这个问题晚照也答不上来,不过晴空一定比她清楚,毕竟他之前跟墨彦的接触会多些。 “我觉得小侯爷不知道,我们的人扮成商队走的也是大路,过境文书也提前准备妥当,应该不会暴露身份。” 晓春点头表示赞同,她倒是觉得墨小侯爷知道小姐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事,“半山亭”的名声不太好听但也没干过什么坏事。 “小姐也别太担心,毕竟往日的暗杀行动都是碧霄姐带人去做的,小侯爷若是日后知道你是‘半山亭’的亭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叶紧咬下唇,要是这事真那么简单就好了,怕就怕墨彦深纠她与衍帝的关系,那自己是三公主的事他早晚会察觉,晓春能这么觉得也不奇怪。 一柱香的工夫,晓春为温叶敷好香粉和胭脂,又涂了薄薄的口脂,帮她梳了个灵动的随云髻,又是个美艳聪慧的俏佳人。 “好了,小姐可还满意?” 温叶莞尔一笑,轻轻带上面纱,显得妩媚又神秘,还真是女为悦己者容,若是在平日她才不会为了妆发坐这么久。 “好看,还是你的手巧!” 晚照惊叹不已,难怪晓春能成为温叶的四大护卫,她虽然功夫比自己弱了些,但论梳妆打扮倒是一把好手,这发髻自己怕是一辈子都弄不出来的。 温叶他们住的是朔方村一户人家的院子,前院是种菜养鸡鸭的地方,后院是洗衣做饭的地方,晚照领着温叶一前一后往后院的柴房去。 温叶远远瞧见墨彦站在柴房门口与晴空说着话,两人的神色都有一丝紧张,看来昨夜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墨彦见温叶来了,紧紧盯着,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移动。晚照认得那眼神,晴空就经常这么盯着她看,心里不禁暗暗窃喜,都说小别胜新婚,两人这新婚加小别,小侯爷的深情款款怕是一时半刻化不开了。 “主子,小侯爷等着您那。” “别拿我打趣,刚才你的话重了,昨夜之事不应该怪晓春,凉州藏龙卧虎有个闪失也正常。” 温叶一本正经地训着话,晚照佯装委屈,瘪着嘴回道。 “知道了,我这就找她赔礼去。” 温叶无奈地摇头伸手去推她,晚照笑着闪身躲开,大步偏房走去。 “抱歉,久等了。” 温叶羞怯垂眸,面纱下的脸颊微微泛红,她光顾着梳妆却忘了有要事,今日自己还真是昏了头。 墨彦展颜一笑,肯为他花时间打扮他乐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怪罪与她。 “里面是昨夜要伤你的人,已经派人盯着一夜未眠,你那两个护卫在审那,敢进去吗?” 温叶点头随着墨彦推门而入,五步之外的墙角处,有个人被结实地绑在柱子上,身上已被打得血肉模糊,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 晴空走上前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还有一丝气儿,他转头对一旁的碧霄问道。 “怎么样?还是不招吗?” 碧霄摇头,这种暗杀的死士不求生只求死,想将他嘴巴撬开不是件容易的事,多半都会折磨致死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嘴巴挺紧啊,上烙刑。” 晴空言罢一挥手,行刑的坤护卫得令,扔下手中的皮鞭,拿起火盆中滚烫的刑具,一把将那人的衣襟扯开,一块黑鹰图腾赫然纹在那人的心口处。 “探子?” 墨彦低声呢喃,他的瞳孔猛地收缩,飞快抽出坤护卫腰间的匕首,大步上前,狠狠插在那个探子的手背上,半截刀身没入手背,把那人的手掌整个贯穿,死死钉在墙上。 “啊!” 那探子瞬间疼醒,惨叫不已,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疼都喊不出来了。他知道向少主不是好惹的,没想到碰到个比他还狠的,二话不说直接给他上了刀子,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这个人真叫人心生恐惧。 “小侯爷……” 众人不解其意,也来不及上前阻拦。温叶后退一步皱起了眉头,墨彦刚才那句“探子”她听得清楚,虽然她知道对付这种暗杀探子,以暴制暴确实是最有威吓力的手段,但是她很少亲眼看到这场面,行刑逼供这种事一向是由晴空他们动手。 “小姐出去等吧,这种事我们来就好。” 碧霄站在她面前,像为她挡住些血腥,不得不说墨彦的做法让她都有些不寒而栗,他对墙角绑着的那人,好似有深仇大恨一般。 “我没事,你去叫二公子过来,我怕墨郎会出事。” 墨彦刚才的举动显然有些过激,真怕他伤到自己,看起来他比晴空更知道如何对付死士,难道他少时经历过什么事情? “好。” 碧霄点头出了柴房,温叶抬头看了墨彦一眼,他那眼神阴沉得吓人,此时已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 “说实话,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墨彦冰冷的话语让温叶心底一颤,顿时吓得小脸煞白,她紧咬着牙强忍住胃里的翻腾,慌忙推门而出,没走两步就吐了起来。 “小姐!” 门口的晚照和晓春立马将她扶住,温叶也不管失不失礼,扯掉面纱蹲在地上一股脑吐了个干净。她不知墨彦此番是何用意,若是有意试探她的身份,那人的探子身份怕是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人扶温叶回了房,晚照递给温叶一碗温水让她漱口,晓春端着脸盆去接吐出的水。 “这小侯爷还真是的,这么血腥的事就让你在旁边看着,亏我昨夜还觉得他贴心那。” 晚照在一旁嘟囔抱怨着,温叶苦笑不语,若是让人知道自己是被墨彦一句话吓的,还真是没脸见人了。哎,当初是她决定隐瞒身份骗婚,如今心虚成这样也怨不得别人,不知墨彦知晓真相之后会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墨彦见那探子不言语,冷哼一声,握住插在探子手上的刀柄,硬生生将匕首迅速拔出,鲜血顺着墙壁蔓延开来,屋内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啊!是向家,向家派我来的!” 那探子奋力地呼喊着,心里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恨不得一死了之得个解脱。 “匈奴也会说谎了?不怕你心口的黑鹰,啄瞎你的眼!” 墨彦愤怒不已,举起匕首朝着探子的另一只手狠狠地刺去,锋利的刀刃轻易地插入了探子的手背,再一次狠狠地拔出,探子疼得叫不出声昏死了过去。 “黑鹰?” 晴空定睛一看脸色大变,是荆平国的死士!黑鹰图腾是荆平国死士的标志,他一直以为是向家人买通的江湖杀手,没想到是邻国的探子。晴空瞬间明白墨彦近乎疯狂的举动,他父亲曾经说过,墨彦的母亲是被敌国的探子害死的。 “小侯爷,我来吧。” 晴空不能再让墨彦沉沦下去,仇恨的怒火会将他燃烧殆尽,最终变成冷血无情的恶魔。 “泼醒!” 墨彦仍是冰凉的言语,眼睛死死盯着墙上的探子,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坤护卫扬手就是一盆水浇在探子的脸上,探子一个激灵大口喘着粗气,奋力甩掉脸上的水。 “很好!” 墨彦走上前狠狠揪着探子的头发,强迫那人抬起头,另一只手用匕首死死抵在他的脖子上,低声呵斥道。 “你再敢说一句假话,我不介意换个地方练刀,放心,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那探子绝望地点了点头,墨彦犹豫了下,还是松开了他的脖子。 “我的任务是杀掉商队里遮面的女子,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怎么多,给我个痛快吧,求你们了!” “好,我成全你。” 墨彦说完举起匕首就往探子的脖颈处划去,晴空一掌打掉墨彦手中的匕首。 “小侯爷,你不能……” “敌国探子就该死!” 墨彦冷冷瞟了那探子一眼,心中怒火中烧,反手就是一拳打在了晴空的脸上。晴空没有躲闪更没有还手,只是平静地说出来温叶曾对他说过的话。 “小姐曾说,抑制住心中的恶,才是对自己真正的救赎。” ------------ 第四十五章 商队 夕阳余晖如漫天潮水般倾泻而下,不远处的朔方关大门禁闭,城池之上一身穿戎装的少年看向远处黄沙漫天的荒漠,陷入了久久的沉思。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苍凉荒芜少有生机,就如同他逃不掉的戎马一生,这是墨家注定要背负的使命。 他刚要转身离开,清脆的驼铃声传来,一女子披着红纱骑着骆驼从荒漠中走来,漠里那一片红纱让沉寂暗淡的边陲瞬间有了色彩。 不多时,红纱女子已来到朔方关下,一袭碧衣之下是窈窕的身姿,纤细的腰间配着一柄镶有红玛瑙的短刀,她的红纱头巾被大漠的风吹得上下翻飞,乌黑的长发、繁琐的辫子、精美的银饰,一一从头巾里跑了出来,她抬起头眼神执着地望向城池上的少年。 “在下商女洛瑶,墨小郎君,请行个方便。” 少年微眉不解,这姑娘是谁,她怎知自己姓墨? “成阳侯的独子,墨太后的亲侄子,谁人不知。” 洛瑶似乎知晓少年心中所想,面对少年疑惑的眼神灿烂一笑,城池上的士兵们纷纷愣怔在原地,嘴角忍不住勾起。少年猛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毅然决然地说出拒绝的话。 “城门已关,不可擅自打开。” 洛瑶嘻嘻一笑,皓齿唇红,灵动娇艳,一双深邃的眼眸好似装下了整个星空。 “这玉牌,小郎君可认得?” 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简单的纹路中间刻着一个“墨”字。 “开门。” 少年没有多言,命令守城的将士放行,他站在城池上远远见她进了朔方关,一片红纱渐渐消失在远处…… 后院一处屋檐上,墨彦将一小坛果酒一饮而尽,望着不远处的朔方关,想起那个尘封已久的故事,坐在一旁的晴空有些担心。 “小侯爷,小侯爷!” 晴空唤了墨彦好几声,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我没事。” 墨彦冷笑了下,他现在心里很不痛快。千百年来朔方关静静地屹立在那里,而红纱女子却再也回不来了,心心念念娶来的夫人事事瞒着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真诚可言。 “三小姐不仅仅是商女吧,她还有事瞒着我,真是好得很!” “小侯爷……” 晴空不知如何解释,他说再多也没有温叶一句坦诚的话有用,有时真想把这一切都告诉她,隐瞒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墨彦看出了他的纠结,本打算等她向自己坦白一切,现在他倒是不想就这么耐心等着,不好好逗逗她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别想着让她知道,我倒要看看她要隐瞒到什么时候。今日先歇着明早再出发,给我也弄匹骆驼,我要随你们进沙漠,吩咐我的人让他们远远跟着商队,没我的命令不许靠近,今晚让她去别的房间,院子里加强戒备,说不定会来几个厉害的。” “是。” 晴空一一记下每一句话,两人跳下屋顶分别往前院走去。 午膳之后,晚照为温叶收拾着东西,心里很不服气。 “主子!小侯爷居然直接下令明日出发,也不说来看看你。” 温叶顿时紧张起来,急忙对晚照和晓春再三强调起来。 “我吐的事不许说出去,晴空也不行!” 晚照点头答应着,她不说就是了,还特意强调真是不给人留面子。 “我保证谁也不说,不过晚上我要跟主子睡。” “不用,晚上你们都回房歇着,有墨郎在我安心得很。” 温叶嘻嘻一笑,看了眼墙角处晴空送来的那张床榻,一想到今晚他还会守着自己,她这心里就美滋滋的,把之前的惊慌无措都抛在了脑后。 “重色轻友。” 晚照气鼓鼓地拉着晓春出了房门,晴空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你来得正好,有话问你!” 还未等晴空反应,晚照拉住他的手臂就往后院走去,一旁的晓春抿嘴一笑,这对主仆还真是一个模样,只苦了她这个形单影只的可怜人。 “主子现在心里很不安,只有你能帮她了。” 晚照摇了摇晴空的手臂,学着温叶平日里撒娇的模样。 “你……让我做什么?” 晴空显然很受用,伸手摸了摸晚照的下巴,一脸宠溺地回道。 “从现在开始守在墨彦身边,任何事都不准离开他。” “为何?” 晚照压低着声音,踮起脚尖在晴空耳边说继续说道。 “主子怀疑,小侯爷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 “什么秘密?” 晴空抓紧她的肩膀,紧张地看着她,晚照嘻嘻一笑,难得有他猜不到的事。 “半山亭啊,昨晚那探子足以说明我们不是普通的商队,现在再怎么掩饰也没辙了,只能让你先去小侯爷那打探下情况。” “不行……” 晴空双手垂在身侧,握紧腰间的佩剑,荒漠里危险重重他必须跟在晚照身边。 “怎么不行?当初是你主动入侯府要跟着小侯爷,如今怎么反悔了?” 晴空皱眉,当初是要想办法接近她,如今已得手他当然不乐意。 “不去拉倒,我自己想法子。” “你别急,我去就是。” 晴空轻叹口气,自己挖的坑闭着眼睛,也得往下跳。 “多谢!” 晚照踮起脚尖在他唇边一吻,还不等晴空反应,捂着嘴羞涩地跑开了。 “这是,谢礼吗?” 晴空意犹未尽地摸了摸嘴巴,看着她跑掉的背影展颜一笑,若她再主动凑过来,自己定不会轻易放过。 朔方关是吴越国与荆平国通商往来的出入口,近年来风沙严重不似往日繁华热闹,但往来商队仍是络绎不绝,驼铃悠悠,人喊马嘶,使者往来,一派繁荣景象。 一行人也出了朔方关,碧霄收好文书走在最前面,温简与她并排而行,向她介绍着大漠风光。之后就是栓在一起的一排骆驼,一个跟着一个,一步步往荒漠进发。 “没想到温家生意做得这么大,还做匈奴的买卖?” 墨彦坐在温简身后,他今日入乡随俗地穿了身当地人的衣衫,紧身黑衣身披白纱,满头银发梳满了复杂的发辫,俊美魅惑至极。 “偶尔也会去一两次。” 温叶坐在碧霄身后,她垂眸一笑略为不好意思,墨彦这身西域风情的装束让人挪不开眼,方才她盯着看了许久还真是失礼。 “这帷帽你带上。” 墨彦说着将一顶带有白纱的斗笠戴在她头上,温叶身子后仰还是没能躲过。 “我自己来就好。” 温叶正了正头上的帷帽,她披了头巾和面纱其实是用不到的,不过既然是他送的自己戴着就是。 “昨夜睡得还好?” 墨彦似在与温叶闲聊,两人气氛还算融洽。温叶点头微笑算是回答,两人昨夜的关系缓和不少,不过她面对墨彦还是会有些心虚。 “二公子,左手边是什么地方?” 晚照的话语从后面传来,她坐在温叶的后面,并排的正是晴空。 温简转头看去,那是一处被流沙侵蚀的泉溪,旁边还有块磨剑石和斑秃的青草地。 “这是饮马磨剑石,是商队们旅途中止歇饮马之所,过了这里就是真正的沙漠之地。五年前我来时这里还有一条自西往东流向朔方关,如今这小溪只到这里就断了,” 温简叹息不已,自然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若是没有敬畏之心,必定会招到自然回馈给我们的反噬。 “与草之幂幂,半没胡儿磨剑石。” 墨彦悠悠地吟起诗来,他低沉慵懒的声音,伴着清脆的驼铃声,甚是让人沉醉其中。 “当时洗剑血成川,至今草与沙皆赤。” 温简笑着附和起来,温叶细细辨认着脚下沙子的颜色,还真不是单纯的黄色。 “墨郎你瞧,这沙粒居然是红黄色的。” 墨彦突然愣在那里,这句话那人也对她说过,还真是巧…… “洛瑶姑娘你瞧,这沙粒居然是红黄色的。” 少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来荒漠已近两月,他还是不太习惯这里的燥热,还好有她在自己才不会太过无聊。 “你没来过?” 洛瑶疑惑问道,守城的将士居然为踏出过他们守护的地方,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没有,我自幼我长在京城,二十及冠才到了这凉州边陲来。” 墨麟哭笑了下,谁让自己姓墨,父亲在外戍边自己便必须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生活。他与娘亲虽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没有圣上的允许就不许出京城一步,他入京城的那一刻起,失去了宝贵的自由,自己也成了父亲的软肋和把柄。 “小郎君受苦了。” 洛瑶摆了摆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今日的她依然是红纱青衣,乌黑的长发、繁琐的辫子、精美的银饰,灿烂的笑容。 “在下墨麟,字桢安,洛瑶姑娘可以叫我桢安。” 墨麟轻声咳嗽了下,“小郎君”这个称呼让他浑身不舒服,头皮发麻心跳过快,甚至让他面红耳赤。 “不好听,叫你彦公子可好?” 墨麟不解其意,为何给他改姓“宴”?洛瑶笑着将他的手掌摊开,伸出手指在心里处写下一个“彦”字。 “彦?实在是不敢当。” 墨麟惭愧地直摆手,他这点才华也是父亲逼出来的,自己可不是那种德才兼备的人,只是会些行军打仗的兵法罢了。 “我说你是你就是!” 洛瑶重重点头,她所识的字不多,甚至连自己的全名都写不好,“彦”是她觉得最好看的字了。 “嗯,你喜欢就好。” 墨麟展颜一笑,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黄沙中,洛瑶迎风挥舞着红纱头巾,在沙丘上欢喜地冲了下来,将对面的墨麟扑倒在地。 “哈哈哈!” 两人畅快大笑起来,躺在黄沙上欣赏着天边的落日。 “我母亲说你今年十七,为何会做家父的探子?” 墨麟轻声问着,若是她没有听见自己便不再过问,他只是不知不觉间对她好奇起来,她所有的事他都想知道。 洛瑶很高兴墨麟想去了解她,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般关心着她,他是第二个愿意听她讲自己身世的人。 “我父亲是荆平人,母亲是吴越人,后来父家杀了我双亲,我总要做些什么。” 洛瑶言罢依旧是笑容灿烂,墨麟的心底生出一丝怜惜,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两个年轻人的心就这样慢慢靠近。 ------------ 第四十六章 脱水 苏步达是“旺盛”的意思,苏步达沙漠也是常年热情似火,甚至坚硬的岩石也会粉碎成细细的沙石。 “噼啪!” 温叶掀开帽帘,警觉地看向四周,紧接着又是“啪嗒”一声划过寂静的荒漠。 “二哥,那是什么声音?” 温简拉下脸上的头巾,半日的烈晒已让他的嘴唇干裂。 “是岩石破裂的声音,常年的烈日暴晒使荒漠中的岩石破裂,发出“噼啪”的响声,长年累月石块最终变成了沙子。” “真那么厉害?” 晚照感叹不已,她将自己包裹得格外严实,只露出一双新奇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荒漠中凸起的岩石,简直难以置信。 “确实,在早晚冷热的夹攻下,最坚硬的花岗岩也会粉身碎骨。” 晴空点头回应着晚照,他曾在凉州边陲的阴山之上,亲眼见过岩石纷纷破裂的景象,很是壮观。 众人在黄沙中慢慢行进,起初还会看到一两棵胡杨树,或是叫不出名字的灌木,晴空还捉了几只蝎子吃,引得晚照一阵嫌弃。 直到真正进入苏步达沙漠,温叶这才感受到什么是死寂的荒凉,天地间只有毒辣的烈日和无边无际的黄沙,除了他们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 “三妹,沙漠边缘的荒漠越来越严重,朝廷还是要重视些,早日治理才好。” 温简担忧地自语着,碧霄别过脸去,圣上已经派宴大人去幽州治沙了,他又不是做官的就会操闲心,还真是杞人忧天。 “嗯。” 温叶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墨彦听出她十分疲累,脊背微弯身子前倾,看起来非常难受,墨彦驱赶着骆驼靠近温叶。 “你是不是不舒服?” 温叶半眯着眼睛犯起迷糊,听见墨彦的声音醒了大半,掀开帽帘摇头回道。 “没有,我很好。” 墨彦皱眉,她这逞强的性子何时能改改,让人忍不住为她担心。 “喝点水。” 墨彦将自己的水袋递了过去,温叶挤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摆手拒绝道。 “不用,我这里还有。” 温叶拿起自己的水袋晃了晃,空空如也,原来她的水早已喝完。 “给。” 墨彦奋力将水袋塞到她怀里,温叶拧开瓶塞喝了一大口,塞回瓶塞递了过去,还不忘加一句客套的感谢。 “万分感谢。” 墨彦接过水袋,心里生出些许烦躁,若不是两人此时身在沙漠,真想好好治治她对自己的客套,不过眼下还是让她尽快休息下才行。 “向首领,下个沙丘停下来歇息。” “是。” 碧霄应着墨彦的话,随即用当地土话与领路的村民交涉,再次确认此地停留有无危险。 众人骑着骆驼又翻过一个沙丘,驼铃声渐渐变近,领头的两匹骆驼已立在沙丘,驼队也逐个停了下来,驼背上的十几个人纷纷下来休整一番。 晚照和晓春扶着温叶坐在沙丘背风面休息,温简跟了过去查看温叶的情况,晴空吩咐着茗护卫和坤护卫清点驼背上的干粮饮水和货物,其他六名护卫轮流巡哨。 墨彦摆了摆手召晴空过来,晴空拿着灌满的水袋走了过来,墨彦摆手让他坐在身旁,急切地询问道。 “三娘子为何对我,疏远了?” 晴空想了下发现这件事有些难办,以晚照的话来看是小姐觉得小侯爷知晓了“半山亭”的秘密,但目前来说小侯爷只是怀疑小姐商女的身份,并未问他“半山亭”的事,所以暂时还不能把事情说摊开了说,只能用别的事去代替。 “小侯爷昨日的举动,怕是把小夫人吓到了,当时属下也是一惊。” 墨彦有些糊涂了,他没想到温叶会怕血腥,毕竟她一直在为衍帝办事,免不了提审犯人。 “逼供的活儿都是我和坤护卫做。” 晴空继续补充道,他已想到这样的说辞墨彦不会完全信服,索性说得详细些也无妨,反正自己也没说谎话,日后怪罪下来也无妨。 “怪我,没控制住。” 墨彦多少有些自责,温叶毕竟不是江湖中人,见不惯血腥也正常,是他考虑不周了。 “你知道家母的事吗?” 墨彦说出此话,晴空就了解了他其中的用意,虽具体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但他母亲洛瑶被敌国探子所伤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家父提过两句。不知小侯爷为何问这个?” 墨彦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肉麻的话他对着晴空是真说不出口,不过他去提及此事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你跟她提下吧,免得她胡思乱想,墨家的事她早晚要知道的。” 晴空点头答应着,起身往温叶那边走去。 此时的温叶缓和了许多,温简在一旁偷偷笑着,他是的对自己这个三妹佩服不已,只是进个沙漠干嘛紧张得出虚汗,害得自己险些脱水。 “二公子,主子正难受那。” 晚照表示着自己的不满,恨不得将温叶昨日呕吐的事情一股脑都说出来。 “这里有我们那,二公子去休息吧。” 晓春说完也瞪了温简一眼,都说医者仁心,眼前的温大夫连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平日小姐真是白白对他掏心掏肺地好了。 “这是盐巴,往小姐水袋里加些。” 碧霄将包着盐巴的纸包递给晚照,温简立马凑了过来,惊喜地说道。 “你还懂这个?” 碧霄没有回他,只是扭了下脸,示意温简跟她过来,温简乐不得跟在她身后,碧霄在不远处的沙丘上止了脚步。 “找我何事?” 碧霄在沙丘上站了会儿,回头见他还是笑嘻嘻的模样,没好气地说道。 “不许笑了,随我与两位村民谈论下之后的路线,今日的风向不正我们已经有些绕远了,天黑前肯定到不了商队失踪的地方。” 温简听完立马收了笑意,跟着碧霄去驼队那里与两位村民沟通,情况与碧霄说得差不多。 “若是这样我们所带的水就不太够了,眼下只能先找到水源,补充之后再行上路。” 碧霄点头,用当地土话询问着两位村民,哪里有知晓的水源。三人几句沟通后,碧霄说出了一个地方。 “不远处有座破败的古城,据说那里千百年来是朔方古城。” “好,就去那里。” 温简点头同意,那个地方他也是听过的,有水源的可能性极大。古人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说明此处曾经有充足的地下水,若是幸运就会找到湖泊之类的,再差也总会有口深井。 正午的太阳渐渐西沉,他们已经熬过了最炎热的时候。温叶摘下帷帽饮了些淡盐水,依靠着晚照闭目养神,嘴角的笑意分外明显。 “我没事了,他既然愿意托晴空与我解释,显然是不想深究此事。” “主子,你快歇着吧,这脱水可大可小,你……” 晚照说着竟然呜咽起来,晓春抿嘴叹气,小姐刚好点她这是诚心添堵那。 “你让小姐多休息吧,这里有我。” 晚照点头往驼队走去,想与碧霄好好说说,为小姐争取些休息的时间。 晓春用润湿的绢巾为温叶擦拭着脸颊,温叶身下铺着头巾半躺在沙丘上,一个高大的身影为温叶遮挡住天天的烈日,晓春回头一看随即站起。 “小侯爷。” “我来吧。” 墨彦将绢巾接在手里,晓春退到了不远处,温叶听到墨彦的声音睁开了眼睛,她正好有话问他。 “昨晚那四个探子,晴空说你送知州府衙了。” “嗯,他们是死士,问不出再多消息。” 墨彦淡淡说着,全然没有昨日的愤怒激动,温叶愣在那里,昨日是什么让他改变这么大。 “三娘子不躲我了?” 墨彦凑到近前,为她擦拭脖颈上的汗水,温叶开始不自然起来,垂眸不去看他,好一会儿才回道。 “我没躲,只是你突然出现……有些不适应,能告诉我你为何来凉州吗?” “还能因为什么,成亲不到半月的夫人突然跑到大西北的荒漠去,这一走就是一月,就给夫君写了封不咸不淡的平安信回来,你觉得他还能老实坐在家中吗?” 墨彦心里闪出一丝委屈,他擅自离京一路追到荒漠,她居然还问他为什么,这种感觉他很是陌生,几乎是他从未有过的体会。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温叶难以置信地看向墨彦,此时墨彦的侧脸与她近在咫尺,近到温叶能看到墨彦脸上的汗毛,那冷峻的下颚,炽热的眼神,每一处都给了温叶不小的震撼。 “你觉得那?” 墨彦突然转头,两人四目相对,鼻尖轻触,温叶迅速弹开,奈何身子虚软只能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墨彦。 “小姐,再休整一盏茶的工夫,随后启程去朔方古城。” 碧霄的声音从沙丘后面传来,温叶微微回神,墨彦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微笑深情地望着她。 “小侯爷,您也在。” 碧霄翻过沙丘看到了墨彦,知道自己坏了事,刚要转身离开,墨彦叫住了碧霄。 “向首领,让驼队多休息半个时辰,你带着我的人先去探路。” 碧霄想了下随即点头,小侯爷的人她昨日见到过,都是难得的好手,而且不少都是凉州人,对这沙漠必然不会太陌生,小姐也能多些休息,这主意确实不错。 ------------ 第四十七章 古城 古城近在眼前,宏伟的建筑如今只剩下破败的城墙残骸,风沙肆虐,草原沉沦,风采与荣耀随之而逝,水草丰美的宝地退化为“死亡之海”。 “前面就是朔方古城了!” 温简停下骆驼让其卧在地上,一旁的碧霄先是一愣,然后不解地问道。 “你跟来做什么?” 温简收了笑意,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墨彦的一队人,一脸严肃回道。 “这些人你都不认识,万一……” “什么?” 晴空看向身后的温简,这家伙紧紧跟他们一路了,居然没走丢算是有些能耐。他下了驼背,紧握佩剑,向墨彦的部下挥了挥手,十几人下了骆驼迅速散开,三人一组开始分别寻找水源。 “万一什么啊?” 碧霄看出了他的心思,她是个江湖女侠还要一个商人保护吗,虽然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非常不一般的商人。 “没什么,有晴空在,必然万无一失。” 温简强装镇定,神色自然地拍了下晴空的肩膀。碧霄瞥了他们一眼,以前怎么不见两人关系这么好。 “晴空,你和坤护卫去接应小姐,我带人继续寻找水源,天黑之前在古城中心汇合。” 温简这别过脸去,他知道自己是被碧霄漠然置之了,下意识地摇了摇手腕,他的折扇忘在密宅哈真是不习惯。晴空嘴角一弯,笑着回道。 “好。” 碧霄吩咐完毕,牵起骆驼进了古城,温简连忙跟上,却被晴空拦了下来。 “替我保护好她。” 温简点头答应着,见他一脸担心,出言安慰道。 “你尽管去就是,不用担心。” 晴空和坤护卫上了骆驼,一前一后再次进入沙漠之中,墨彦的部下已经分散到了古城各处。温简追上碧霄,将两人的骆驼绑在背风的石壁后面,两人并肩进入古城深处。 断乱的垣墙颓壁,散布在黄沙上,更多的部分掩埋在黄沙下,几块巨大的断壁错落有致地插在地上,显示着这里原是城中百姓的宅院。两排房院的夹缝里,依稀可以分辨出狭长的一条,应该是城中的街巷道路。 “没想到朔方古城会破败成这样,这里最后的文明不过百年,风沙的侵蚀实在太可怕了。” 温简一一记下眼前的建筑,准备回去之后绘制一张古城原貌。碧霄查看着墨彦部下留在各处的标记,她指了指城中最北面的地方,远远看着像一处殿宇。 “我们去北面吧,那里没有人搜索。” “好。” 温简答应着却没有跟上来,碧霄走了会儿才发现,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去寻温简的身影,只见他蹲在不远处的地上,不断用手拨弄着面前的黄沙。 “有什么发现?” 碧霄扯紧头巾跑了回去,蹲在地上帮他拨开脚下细腻的黄沙,裸露出些许砾石。温简将腰间的匕首深深插入碎石中,再次拔出时带出了一点干燥的泥土。 “这是一条干涸的河床,是个好消息。” 碧霄随着温简的指引,隐隐看出凹陷下去的河床,一直通向城中的某个地方。 “当地人确实说过,这古城中有一泉眼,泉水顺势流出汇成了一条清澈透亮的小溪,灌溉着城中的土地,但是这口泉眼至今都没有被人找到。” 温简点头,碧霄的话足以证实刚才的发现,只要顺着河床仔细寻找一定会有发现。 “跟我来。” 温简兴奋地拉起碧霄的手腕,领着她大步往前走去。两人还未走多远,远处的天边忽然天色昏黄,狂风大作,飓风挟带着大量的石砾和黄沙,向着古城席卷而来。 “是沙暴,快去那边的石壁!” 碧霄反手一拧扯住温简,力气太大温简一时挣脱不开,只好转身挡在她面前。 “碧霄,你听我说!沙暴过后河床会被黄沙再次淹没,我必须现在找到水源。” “你不要命了?” 碧霄将他的手腕抓得更紧,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冒险,不管怎样她绝不会放手。 “相信我,这沙暴不会来得那么快。” 温简直视着她的眼睛,他没有骗人,他了解沙漠,他没有在任意而为地赌命。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身陷险境,我跟你一起去。” 碧霄相信他,但不许他丢下自己,若是一定要面对,那就带着她一起去。温简摇头用力挣开了她的手,这么危险的事他必须一个人去。 “你答应晴空要保护我的,现在就想丢下我吗?” 碧霄无助地再次拉住温简,她从没有这么害怕会失去一个人,这种情感除了晴空以外,她没有对任何人有过。 “好吧。” 耳边呼啸的风沙越来越大,碧霄得了温简肯定的答复,抱紧他的手臂沿着河床跑去,两人顶着风沙顺着河床前行,一直到了一处巨大墙壁前。这墙壁是用彩色卵石砌起的,与之前房院的墙壁格外不同,也更为坚实牢固。 碧霄松了口气手臂也卸了力,这里石壁林立随处都可以躲过沙暴,眼前的危险暂时解除了。温简望向四周,这样的断壁居然有四堵,这里应是一座极大的院落外的围墙,再加上立在中间的残缺石柱,这里应该是统治者的殿宇。 “若是我猜的没错,这里就是朔方城主的宫殿。据说朔方城主傲慢固执,甚至将两国的使者驱赶出城,百年前这里水草丰茂,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也正是城主一味地地固步自守,才会加快朔方城的灭亡。” 碧霄笑了笑,今日她又发现了温简身上另一个惊喜,一般的读书人可不会对失落的古城感兴趣。 “你对这里的事情知道得挺多,来过吗?” 温简摇头,难得见她对自己说那么多话,心里都快感谢这场沙暴了。 “没有,我只是喜欢看些游记,没想到真的会进入朔方古城。” 两人随着河道往下走,进入宫殿以后河道出现了许多人为挖掘的痕迹,最终来到了一处不大的洞口。碧霄趴在石壁上细细聆听,不多时她兴奋地喊道。 “里面有水声!” 碧霄说着抬脚钻了进去,洞口很小仅供一人通过,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碧霄低着头大着胆子,顺着水流的声音一直向前。温简急忙跟上,掏出火折子照明,他身长比碧霄还高出一头多,进入密洞后只能俯着身子,跟在她身后艰难前行。 “没想到身子修长,也有不好的时候。” 碧霄被他逗笑,她在女子中身材算是高挑的,温简修长的身子有八尺多,走这种狭窄的密道确实不好受。 两人走了一柱香的工夫,密道逐渐变宽,两人可以并排通过,不过高度倒是没什么变化,看来这条溪水的水流确实不太大。 “叮咚叮咚!” 碧霄再次听到了泉水的声音,这次温简也听到了,两人难掩心中的喜悦,脚下的步子也迈得大了些。密道越走越宽,越走越高,直到两人都能正常站立时,一池清泉呈现在两人面前。 “真的有泉眼,没想到这宫殿之下会有一条地下河。” 温简惊叹不已,再次领略到了大自然的奇妙之处,他取下腰间的水袋,痛快地将所剩不多的水饮尽。 “我先试试!” 温简走到泉边将水袋灌满,从腰间锦袋掏出一块白色的东西扔进水袋中。 “白矾?” 碧霄走上前去,一眼认出那东西的模样。 “对,白矾能使水中泥沙迅速沉淀,这样静置一段时间,然后煮沸了再喝。” 温简耐心为碧霄解释,一低头已见她双手捧起泉水喝了一口。 “不用这么麻烦,这是活水一般不会有问题。我们若只剩下半条命,你这做法岂不是会先渴死。” 碧霄白眼视之,迅速将水袋灌满,准备尽快返回古城。 “目前来说,还是可以有这个讲究的。” 温简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了,但心里还是不愿丢了这面子,碧霄配合着点了点头,这让温简十分受用。 两人出来时走得很快,只是临近洞口时风沙极大,他们只好退到能通行两人的地方,并肩坐在黄沙上休息,等待沙暴停止。 半个时辰后,风沙不见减弱的样子,碧霄忍不住担心起晴空来。 “希望他们没事。” “不会有事的,那小子厉害得很,看样子去过沙漠深处。” 温简轻声宽慰着,不过他说得也确实是实话。碧霄苦笑了下,这其中的缘由她最清楚也最委屈了,不过眼下这些委屈看起来已经不重要了。 “向家男子十五岁后为了随时支援戍边军,会请当地最有能力的村民带领他们进入沙漠,教一些生存之道和辨位能力,晴空是向家少主自然会倾囊传授。” “向家不简单啊,怪不得能长久立足于江湖。” 温简微微点头,难怪晴空这么厉害,看来向家是从小就把他当向家少主教的,这么一看跟着温叶当个亲卫还真是可惜了。 “他吃得苦也是最多的。” 碧霄喃喃自语着,眼中满是疼惜,有些事她注定替代不了,他今后的路还要自己去走。 ------------ 第四十八章 野驼 火折子微弱的光照亮漆黑的洞穴,碧霄立马抢过温简手中的火折子将它弄灭,她行走江湖靠得就是谨慎。火光会驱赶沙漠里的动物同样也会吸引它们,在狭窄的洞穴内即使武功再好也不好施展,这样会让他们多一分危险。 「天马上黑了,火种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碧霄将火折子收好,她现在十分怀疑温简之前,是怎么在沙漠里生存的。 「无妨,我身上还有一个。」 温简得意一笑,他做事一向有备无患,说着就从腰间的布袋里又掏出一个火折子,摸索着放在碧霄手上。 「你真去过沙漠?」 碧霄无奈地将火折子塞了回去,温简这双眼睛平时在夜晚看得比一般人要清晰,他凭着洞口透过来的微光,将碧霄不加掩饰的表情看个正着,这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扑嗤!」 人在黑暗中眼睛看不见,但其他感官会更加敏锐,碧霄能清楚地感应到温简在极力控制自己大笑出来,一时间有些恼火。动物本身比人更能感知可以让它们生存的水和食物,这里是水源地难保不会遇到猛兽,火光则会让他们暴露得更加明显,这家伙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放心,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温简显然知道碧霄的担心,他起先是怕碧霄会不自在,毕竟一男一女在狭窄漆黑的洞穴坐了许久,多少都会让人有些拘谨不自在。他是巴不得这火折子灭掉,这样就可以趁着昏暗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凑近些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味,那是他为碧霄特制药膏的味道。 「我给你的除疤膏带了吧,要坚持涂才好。」 「嗯。」 碧霄下意识地收紧身子,她确实每日都涂,进入沙漠时还带了一小瓶在身上,可温简又是怎么知道的? 「饿了吧,吃点蜜饯。」 还未等碧霄回话,温简准确地将纸包放在她的手里,碧霄拿起一颗杏脯放进嘴里,还真是香甜可口,荒漠中居然有这么好吃的果脯,也不知他在哪儿弄的。 「我看你是没吃过什么苦,挺会享受。」 碧霄边吃蜜饯边拿他打趣,一个大男人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进沙漠也不忘带蜜饯果干吃,温家二公子还真是堆金积玉。 「哪里,自然没有女侠过得精彩。」 温简嘴角一弯,随口说了句调侃的话,碧霄却脸色一变,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精彩?刀尖舔血的日子,一般人会称之为惊险。」 温简微微一愣,随即恢复如常,小心试探地回道。 「你觉得还不错,不是吗?」 碧霄双手拄着下巴,英气皱在一起,言语间透着一丝迷茫。 「我也不知道,三年前向家让我挑护卫跟随她,之后我就成了首领,后来晴空带了茗护卫他们过来,再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慢慢来,你如今不是向家人了,可以有更多选择。」 温简明白其中深意,身为向家人自小就是服从家主安排,碧霄之前确实没有太多选择,如今她虽脱离向家还是要慢慢适应。 「一日江湖,终身江湖,逃不掉的。」 碧霄苦笑了下,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丝丝甜蜜让她心情好了许多,从不吃甜食的她竟然开始喜欢起这个味道,似乎是从温简递来的那颗酥糖开始的。 「我知道个地方,若是你愿意,可远离江湖纷争。」 温简的眼中闪着星光,若她愿意自己可以放下一切,陪她去任何想去地方。在这狭窄的洞穴内,他那炽热真诚的眼神让碧霄再也无法逃避,若真有那么个地方去看看也不错。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 风沙逐渐变小,两人挖开洞口的黄沙出了密洞,若是沙暴再大些,这一人多高的洞口怕是会完全堵住。 碧霄环视着四周,外面早已变成另一番景象,她隐约看到北面的沙丘上有个东西匍匐在地上慢慢向这里靠近,看那样子不像是人应该是某种动物。 「那边有东西过来了。」 碧霄握紧佩剑隐藏身形,温简从石壁后面探出头来,半眯着眼睛定睛一看。 「是只孤狼,体型不小,我不介意送它一程。」 「还是我来吧。」 碧霄挑眉,拔出腰间的匕首慢慢绕到孤狼身后,孤狼此时身处上风向,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存在。温简吹了声口哨,孤狼慌乱地看向前方,正当它迟疑之际,碧霄迅速上前快准狠一刀刺穿它的脖颈。 「好刀法!」 温简连连称赞,面对恶狼她竟这般沉着冷静,自己真是自愧不如。 两人拖着孤狼往城门走,要先找到栓在城墙石壁上的骆驼才行,要知道在沙漠中没了骆驼是很难走出去的。 沙暴过后,凹陷的河床早已不见踪影,原本高耸的城墙也被黄沙掩埋过半,只露出半壁残垣尚可辨别位置。两人走到城中央一处类似广场的开阔之地,十几名满身黄沙的戎装男子迎了过来,碧霄一看认出他们是墨彦的手下。 「向首领!」 为首的高大健硕男子摘下遮面的头巾,走到两人近前拱手一礼,他是十几个人的领队,看到两人平安这才放了心。碧霄拱手还礼,将方才经历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大致说明了水源的位置。 「泉水在古城北面的宫殿之下,我们一路做了记好,劳烦领队大哥派几个人去取水。」 「一定要小心,可能会有野兽出没!」 温简补充道,指了指脚边的孤狼尸体,领队皱了下眉,警惕地问道。 「这附近有狼群?」 温简看了眼碧霄,笑着回复道。 「野狼多数在荒漠活动,沙漠腹地很少有较大的食肉动物。这只野狼应是躲避沙暴迷失了方向,凭着本能找到了这里的水源,不过很不幸遇到了我们。」 「甚好!」 领队听完憨笑不止,忙招呼手下取水生火,找寻骆驼和遗失的物件,碧霄走到最高处发出了烟火信号。不多时,远处的天空先后发出了两个同样的烟火,这就说明晴空和温叶他们都没事。 通红的太阳渐渐西沉,众人欢笑着生起火堆准备烹饪这难得的野味,沙暴过后大家都大难不死,现在不光找到了水源,还马上就有香烤狼肉吃,真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碧霄喝了口水靠着石壁休息,温简将头巾取下还在她的身上,往火堆旁靠了靠与众人闲聊起来。 「我突然想起牧民给我讲的一个故事,说来给你们解解闷?」 温简的提议众人连连称好,在沙漠星空下吃肉喝酒,还有故事听,真是件难得的美事。 「那是在黄沙满天的沙漠边缘,有一常年不涸的沙泉,许多野驼和藏羚羊、藏野驴、野牦牛都来此喝水,这也是沙漠狼群对前来饮水的动物群而歼之的绝好地方。」 温简先开了个头,马上吸引力众人的目光,他笑了下继续讲道。 「这天,称霸一方的狼王带领八只恶狼早早潜伏在泉水一侧,静静地等待着猎物入围。但是不巧,先是一群野牦牛夹杂着十几只藏羚羊前来喝水。 狼王本想率众捕捉藏羚羊,但是藏羚羊十分聪明,它们就是故意借野牦牛前来喝水之势,才跟着来喝水的。狼王一看野牦牛气昂昂的架势,没敢轻举妄动。 好不容易等 到野牦牛和藏铃羊走了,又一群藏野驴前来喝水,它们个个膘肥体键根本追不上它们,狼王只好放弃。」 温简停下来喝了口水,目光暗了下很快恢复如常,众人聚精会神地盯着温简,等着他娓娓道来。 「又等了许久,一只野驼领着四只大驼前来喝水,队伍中间还有一只年幼的小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狼王一声令下,八狼齐出,立刻包围了驼群。 狼群想用威慑吓散驼群,再趁机对幼驼下手。然而驼群早有对策,喝水时野驼放哨,见八狼骤然杀出立刻鸣叫起来,四只大驼迅速把小驼围在中间。狼群穷尽办法也无法让驼队分开,还被野骆驼喷了满脸满头从胃中呕出的污秽。」 「哎呀!」 众人听到此处嚷嚷开来,火堆处飘来狼肉的香气,大家连忙上前分食开来,温简的话倒是完全没有影响他们的胃口。 「向首领,你也尝尝。」 领队用匕首插着一大块喷香的狼肉,刚要起身给碧霄送去。 「多谢!」 温简笑着抢先接在手里,转身递给碧霄。碧霄接过扯下一小块尝了下,味道还不错,看来他们备了香料在身上,还真是一帮戍边老兵。 「温公子接着讲啊!」 众人吃着狼肉想起了野驼的故事,急忙唤来温简催促他接着讲下去。 「别急,听我慢慢说来!吃了亏的狼群岂能放弃,它们急忙清理掉那些熏人的呕吐物,怒吼一声,疯狂地追赶上来。而那只小驼就是狼群的围攻目标,但是四只大驼竟然把它夹在中间行走,狼群无法一击即中。 狼群一直追踪里路,眼看小驼慢了脚步,领路的野驼忽然一个驼失前蹄跪倒在地。」 温简摸了摸自己右腿,绝望的神情在他眼中挥散不去,他垂首陷入沉思。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下温简的肩膀,他回身望去,是碧霄递来一个银制的小酒壶,他犹豫了下拧开塞子喝了一口,情绪缓和了些接着说道。 「狼群一喜想趁野驼瘸腿之机强攻小驼,岂料野驼重新爬起,一瘸一拐地追上了驼群,疯了似的向着狼群冲撞而来,狼群不得不躲,野驼却又一次跪倒在地……」 ------------ 第四十九章 窥视 沙漠的夜晚是寂寞寒冷的,星光璀璨的夜空却是温柔迷人的,温叶从驼背上下来,舒展着疲累的身子,找寻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辰。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更吹了墨彦的心。 「很美。」 墨彦将身上的斗篷取下披在她身上,「动如脱兔,静如处子」,这样的她怎不让人心动。 「嗯,美得好不真实。」 温叶微微转头莞尔一笑,墨彦伸手将她的帷帽摘下,俯身在她额间轻轻一吻,脸上的笑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深情。 「现今如何?」 温叶瞬间脸红,身子不自觉地向后一退,颦眉微皱,自从进入沙漠墨彦的言谈举止好似外放许多,与京城随性的纨绔小侯爷相比起来更加肆意妄为,这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三娘子生气了?」 墨彦嘴角一弯,只是看赶路辛苦想让她放松一下,没想到他的三娘子这么不经逗。 「墨郎确实有些胡闹了,眼下出门办差旁人甚多,你竟如此......」 温叶抿了抿嘴,「轻浮」二字还是让她咽了回去,两人已成亲多日,举止亲密些也无可厚非,最多也就是失了礼数,说他轻浮倒也过分了些。 「三娘子说得极其,是我唐突了,你可知我为何如此?」 墨彦将帷帽递了过去,温叶见墨彦给她赔礼,脸色缓和了些,接过帷帽抬头问道。 「为何?」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墨彦吟诵着缠绵的情诗,眼神炽热似要将人焚烧殆尽,慢慢向她靠近。 「轻浮!」 温叶怕死他这种目光,逃离般往古城里奔去,这让不远处的晚照一时慌了神,丢下与她说话的晴空追了上去。 「主子,你怎么了?」 温叶咬了咬唇,清晰的刺痛感让她冷静下来,心里却是更加得乱了。 「墨郎这次过来,话里话外尽述思念,我心甚忧。」 晚照低笑一声,拉住她的手安慰道。 「不是很好吗?有什么担忧的?」 「我也不知,他越对我好我越想往外推。」 晚照皱眉抬手抚上她的额头,没有预想的滚烫却也是汗流不止,她心里暗暗着急,主子莫不是又病了? 温叶也不躲闪,任她拭去额头的汗珠,她倒是盼着自己是真的病了,要不然她怎会一想到墨彦对自己的好,就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你说,他三年来一直心念三公主,难道与我成亲就把她忘了吗?」 「这......」 晚照哭笑不得,敢情主子这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她不晓得墨小侯爷对三公主是何感情,不过眼下小侯爷对主子疼爱有加,在她看来这就足够了。 燃起的火堆驱散了沙漠的阴冷,温叶靠着碧霄坐下,温简笑眯眯地凑了过来。 「三妹!你们终于来了,沙暴有没有吓到?」 温叶怒瞪了他一眼,自己早就不是金枝玉叶的三公主了,三年来她走南闯北为衍帝办差,这种事也经历了不少,怎会被小的沙暴吓到。 「温公子,后来那野骆驼怎么样了?」 墨彦一部下凑了过来,他们的领队早已起身找墨彦复命,只剩下几个年少的还在那儿听着温简讲故事。 「二哥在讲那个驼群的故事?」 温叶忍不住好奇打听,碧霄点了点头,也凝神静气地听着。 「只见野驼那么一跪,狼群吓了一跳,认为它使什么阴谋诡计,急忙四处 躲闪。野驼这次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向着沙漠走去。狼王见状一声令下,不再追击驼群,而是合力围捕野驼。它就这样引诱着狼群一直往沙漠深处跑去,狼群一气儿追出了几十里,不知不觉已经深入沙漠腹地。 烈日当空,沙漠如炉,之前的长途跋涉让狼群体力不支,加之干渴全部累瘫在沙漠中。只见那野驼却突然站起,昂起脖子,大踏步地朝着狼群走来。狼王满眼都是吃惊的神色,野驼自豪地吼叫一声,抬起前蹄,一脚踏下。接着是接连不断地噗嗤声,八只沙漠野狼全部死在公驼的前蹄之下。」 「太厉害了!」 「温公子讲得真好!」 众人连连叫好,温简摆摆手一脸谦虚,碧霄轻叹口气幽幽说道。 「他就是那瘸腿的野驼吧。」 「你怎么知道?」 温叶一惊,这件事只有温家人知道,她也从未与人提过。碧霄只觉心里突然堵得慌,神情沮丧得淡淡回道。 「他说崴脚的时候下意识摸了自己的右脚踝,还有那绝望的眼神,必是亲身的经历。」 温叶的眼眸暗了暗,故事里的驼群正前的温家,那时十八岁的温言在太医局当差,年少有为惹人妒忌,之后便遭人陷害入狱,温老爷也受了牵连一起关押在大牢。温夫人得知此事一病不起,十六岁的温简四处奔走疏通关系,结果陷害之人是大官之子,官官相护百口莫辩,还派人打伤了他的腿。 之后就如故事中所说,温简忍着伤痛与那些人周旋,暗暗查明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温叶传信给三公主,最终由太子出面还了温言清白。温简的腿伤未及时医治变得严重,养了半年才活动自如,今日他又讲起此事应该是为了碧霄。 「二哥是想让你更知道他的坚持,他认定的人都会拼了命去守护。」 碧霄展颜,读书人的表达还真是含蓄,他是第一个肯为她花心思的人,药膏、酥糖、药膳、蜜饯,还有这个沙漠故事,每一样都有他的真心在里面。 「其实他可以直接说的,万一我没看出来那?」 碧霄看向温叶,儿女情长的事她没有经历过,更别说跟一个富家公子谈情。 「别看他平日话多,其实越在意越难开口,他就是怕你为难,最后连挚友都做不成。」 温叶言罢看了眼碧霄,若是她与温简真有情意自己也不会阻拦,若此事是温简的一厢情愿,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越陷越深。 「这些年他为了我这个‘三妹"付出很多,每次我对他千恩万谢,他总是一笑而过,我知道他是嫌我与他生分了。所以与他相处不用客套,你越是麻烦他,他反而越是高兴。」 「小姐放心,我不会他跟客气的。」 碧霄将水袋递了过去,她明白温叶话里的意思,江湖儿女快意恩仇,面对感情她绝不会拖泥带水。这一路走来,自己对温简的态度确实发生了转变,日后有个有趣的人常伴左右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狼肉,要不要尝尝?」 温简悄***地凑了过来,方才碧霄的话他听得清楚,知道自己即将苦尽甘来,不由得喜上眉梢。 「你觉得我会吃吗?」 温叶抿了抿嘴,野味这些东西她自小不碰,最多也就吃个山鸡野兔,他拿狼肉这种颇有味道的东西过来,实在是太看得起她了。 温简嘻嘻一笑,递给一旁的晴空和晚照,晴空接在手里,掏出匕首片下一块喂给晚照。 「味道不错,碧霄姐的功劳吧!」 晚照眼睛一亮,沙漠腹地还能吃到烤肉,真心不错。 「正是。」 温简点头一笑,心里生出个不错 的想法。 「这古城之下既然有水源,日后商队的路线就可以做出改变,这样的话说不定可以绕过失踪的地方。」 碧霄点头同意,她起身招呼那两个领路的村民商量路线,温简沾沾自喜地对温叶挑了挑眉,温叶见不得他那得意忘形的样子,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二哥可真爱操心,比大哥还爱多管闲事,难怪温家医馆都快成善堂了。」 「三妹,我可是用自己的银子补的账,赋税可是一点没少。」 温简显然被温叶激怒了,温家医馆是三代人的心血,可不是用金银来衡量的。 「你那些银两早投酒楼了,大哥这两年可是没少接济你,温家账上的现银都快周转不上了,你不想想办法?」 温叶白了他一眼,她还不是担心以后温简没银子娶妻,平时挺灵光的脑袋今日还真是不太够用了。 「没事,我养得起你。」 墨彦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还说出这么一句硬气的话。温叶抿了抿嘴,怎么哪儿都有墨彦啊,他对温家的事还真是上心。温简如释重负,还不忘调笑温叶一番。 「墨夫人,你就安心管好侯府的账吧,温家这边你放心。」 温叶给了温简一个杀人的眼神,但他说得确实不假,成阳侯三代的荣耀都快被墨彦败光了,她若是再不管,指不定哪天她还得拿嫁妆去贴。 次日一早,一行人启程出了朔方古城,往商队失踪的地带进发。驼背上的晚照紧张地看向四周,一向直觉敏锐她这几日都很不安。 「晴空,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晚照把心里的担忧说与晴空,本想着让他安慰自己,却听到了同样的回答。 「我也有这种感觉,但又说不上是什么。」 晴空抬首望向天空,不远处一只秃鹰盘旋了几下,毫不迟疑地飞向远处。那不是古城的方向,食腐肉的秃鹰绝不会放过昨日捕到的孤狼残骸,这里一定有问题。 「是秃鹰。」 晚照经他提醒恍然大悟,有一只白头秃鹰确实可疑。 「我想起来了,有只白头秃鹰一直跟着驼队,一定是它在窥视我们。」 「秃鹰是有可能被人豢养的,不过它在天上很难对付。」 晴空一时无计可施,他们的骆驼连野狼都跑不过,更别说是天上的秃鹰了。 ------------ 第五十章 石脂 墨彦跳下骆驼,从怀中掏出一支竹哨放在嘴边使劲一吹,极其尖锐奇特的声音回响在空寂的沙漠中,一只褐羽金雕展翅飞来,墨彦伸出手臂将它稳稳擎住。 「是金雕,妹婿居然把它带来了!」 温简虽是第二次见到,却还是让他忍不住惊叹起来。 「二哥见过?」 温叶不解地问道,墨彦的金雕比他的良驹还宝贝,有专门豢养的院子从不让人观赏把玩,她也是入侯府之后李总管带她见过一次。 「嗯,上次在径山射猎……」 温简的话说一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想起墨彦射猎之后送来的狐狸皮和那日对自己的忠告,他觉得还是不要提起此事为妙,万一说漏了嘴这后果可是不好承担。 温简心虚地瞟了眼墨彦,见他脸上表情淡淡的,似乎没什么变化这才安了心。碧霄将驼队停下,众人下了骆驼原地小憩。 「小金雕,你好!」 温叶连忙跑过去看那金雕,她的目光完全被金雕吸引。金雕眨巴着眼睛,冲着温叶「咕咕」地叫了两声,墨彦嘴角一勾从腰间取了块肉干给它。 「它很喜欢你。」 「是吗?」 温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晚照抿嘴一笑,第一次见面小姐就喂了它一大块肉,当然会喜欢她了。 「去,找到那只秃鹰!」 墨彦话音刚落,金雕展翅高飞越过沙丘,不多时它又稳稳地飞了回来,利爪下带着一大块撕扯下来的衣衫碎片。 「它太厉害啦!」 晚照震惊地捂住了嘴,这战斗力太强了,探子和秃鹰都不是它的对手。 「咕咕!」 金雕精准地落在墨彦手臂上,欢喜地叫了两声,似乎在讨要奖赏。墨彦扔了块肉干给它,扯下它爪子上布片看了眼,伸手递给温简。 「哼,邻国探子,兄长也看看。」 温简接在手里细细查看,布料上的花纹和银丝和都是荆平国的样式,果然是邻国探子。 「探子三番两次地阻挠我们进沙漠,这其中必有秘密。碧霄,商队失踪的位置还有多远?」 温叶心里焦急起来,眼下驼队进入沙漠多日,再不行动恐怕多生事端。 「入夜之前能到,只是此事太过危险,我带人过去就好。」 碧霄明白她的焦虑,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温叶的安全,朔方村的暗杀,沙漠秃鹰的窥视,都说明此事大不寻常。 「碧霄,你是怎么……」 温叶皱眉拉着碧霄到了一处,压低着声音说着,碧霄却打断了她的话语。 「小姐你听我说,你的身份特殊,万一被邻国探子抓到,我怎么跟圣上交待。」 温叶沉默了,这些年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皇家楚氏,若是当年没有遭遇皇宫内乱,她就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楚娉婷。 「我听你的就是,不过晴空他们必须跟着你。」 碧霄坚定点头,只要能将她安全送回去,别的事她都可以听温叶的。 「好,我相信小侯爷定不会让你遇险。」 两支驼队分开再次启程,墨彦护着温叶往回走,碧霄和晴空带着驼队继续前进,入夜前赶到了失踪商队的地方。 碧霄下令分成四队搜索四周,不多时再以北的沙丘上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晴空带人燃起火把走了进去,确实发现了不少商队的东西,不过没有发现商人和骆驼。 「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温简指了指地上留下的杂乱清晰的脚印,看来那些人离开得很匆忙,洞中的东西显然已经被搬得差不多了。 「搜!」 碧霄下着命令,开始细细寻找山洞每一处痕迹,角落里一处墨黑色的污物引起了她的好奇,她蹲在地上伸手摸了摸,又放在鼻边闻了闻。 「是石脂?」 碧霄难以置信地看向温简,石脂可不是一般东西,它又称猛火油,是一种黝黑发亮的水状东西,如脂如膏,燃起来像火炬一般,若是运用到战场上威力极大。 「沙漠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温简立即蹲下察看,只看一眼就确定了,地上的墨色东西就是猛火油。 猛火油在沧州西边有一定产出,但产量不多主要用于夜间照明和润滑车轮。这些石脂往往是从地下裂缝中涌出,与地下水混合在一起,当地的村民一般用勺子或羽毛,将浮在水面上的油脂捞起来,石脂稀少一般都是军用,民间是不能私用的。 「大家注意脚下,是否有墨色油脂!」 碧霄迅速召集众人察看洞中的每个角落,结果发现了更多石脂留下的痕迹。 「首领,这里有!」 「首领,这边角落里也有。」 温简跟着碧霄在山洞中转了一圈,眉头紧锁,忧心不已。 「看样子这里的石脂存放量很大,若是发动战乱必会伤亡巨大。」 「确实如此!」 碧霄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三年前那场皇宫大火可是烧了三天三夜,当他们从凉州赶到京城上空被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笼罩,简直犹如地狱一般。 「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温简搂住碧霄的肩膀,三年前的大火他也不曾忘记,而且到现在也没有查出那批石脂的来源。 「我没事。」 碧霄回了神,他的三妹就死在那场大火中,他应该比自己更难受,现在反而安慰起她来了。温简看出她的心思,嘴角一弯拍了下她的肩膀。 「我们该回去了,这不是你们能处理的事情,必须将这里的情况尽快告知与幽州戍边军。」 碧霄心里一惊,她没想到事态居然这么严重,看来商队失踪不是偶然,荆平国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凉州边陲发现过石脂吗?」 温简摇头,两人往洞口走去,晴空领着部下做最后的搜索。 「没有,但我听荆平国的商人说过,沙漠的地下深处蕴藏着丰富的石脂,倒是很难开采出来,若他们真的想出来办法或是有了新的发现,那么两国边陲的安宁维持不了多久。」 温简说得很是肯定,他比碧霄更明白这石脂的威力,近几年在战场上也有使用的先例。 「石脂燃烧之后,用水根本灭不了它,只会越来越旺,沧州知州曾利用石脂驱赶来犯的倭寇……」 两年前,海上倭寇趁着夜间风浪登陆,他们破城心切,架云梯攀城墙,蜂拥而上,企图一举得城。正当危急之际,军中有人提出利用石脂火攻倭寇,沧州知州立即从库房取出准备供给朝堂的石脂,火速运到沧州边陲。 连日守城的将士们得了此物顿时振奋精神,他们用干草浇上石脂,只见油火相遇,顿时火起。燃烧的石脂再洒到倭寇的云梯上,云梯立即着火燃烧起来,倭寇忙泼水灭火,结果石脂遇水燃烧得更加猛烈,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倭寇连同云梯一同燃烧起来。 顷刻间,城下一片火海,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气味,倭寇们东奔西逃,被火焰烧死烧伤无数,大败而归,城门安然无恙,幽州边陲得以保全。 这之后石脂就被称为「猛火油」,成了最具威力的热武器,沧州知州还让人研制出一种存储猛火油的武器,叫做「猛火油柜」,它成了城守战和水战中的利器。敌来攻城 ,守军可燃烧倒之,水不能灭,杀伤力甚大,水战时则可烧浮桥和战船。 温简的话让碧霄不寒而栗,幽州是她自小长大的故乡,幽州的安宁是他们的父辈用生命换来的,她不能眼看这里毁于一旦。 「晴空,明日一早出沙漠,赶赴戍边军营!」 夜空中升起一轮明月,温叶坐在火堆前望向远处的无边无际的黄沙。 「主子,晴空和碧霄姐的武功那么好,他们不会有事的。」 晚照在一旁说着宽慰的话,她此时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但是不能在温叶面前表露出来。 往常「半山亭」处理的都是四大州的事,荆平国他们这是一次接触,对方居然派了探子暗杀温叶,以后又是一番窥视跟踪,这些都是他们始料未及。 「晚照,我有些饿了。」 温叶微微一笑,她知道晚照心里比她更着急,眼下只能先支开她,这样两人都不用强撑着,彼此都能轻松些。 「好,我去帮我弄点吃的。」 晚照说完起身离开,过了会儿,墨彦悄悄坐在温叶的身旁,将烤得热乎的烧饼递给她,坐在那里静静地陪着她,良久才开口说道。 「明日出沙漠,不能再等了。」 温叶嚼着夹着肉干的烧饼,沉默不语,她知道自己今天任性了,回程的路走了一半就要停下来休息,并肩作战的同袍未归,她怎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回去。 「墨郎,你可能不明白,他们不只是我的部下,更像是我的手足兄弟。」 墨彦轻轻将她拥在怀中,她的担忧和不舍他都懂,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温叶的安危。 「我知道,但他们更不想你出事。」 墨彦的怀抱和轻声宽慰,让温叶慢慢冷静下来,有他陪伴的感觉真好。 「墨郎说得对,听你安排。」 温叶莞尔一笑,虽笑得有些难看,但已不再是愁眉苦脸的模样了。 「放心,我会留下一半人。」 墨彦将温叶抱紧,用他身上的温热驱散了夜晚的寒冷,温叶心里一暖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谢谢你对我的迁就,我……」 「不许再说谢谢。」 墨彦伸出手指堵住了她的嘴,「谢谢」二字听着实在是太过生分了。她是他的夫人,自己为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那牢笼般的京城都出了,如今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 第五十一章 拆穿 连日的奔波让温叶在火堆旁睡得香甜,她甚至连个梦都没有做,自从与墨彦成亲之后,她再也没有做那个可怕的噩梦。 「主子,快醒醒。」 晚照轻轻推醒熟睡的温叶,她脱下青衫披在温叶身上,又将温叶的白纱帷帽戴在头上,从怀中摸出向家信号射到了空中。 「探子又来了吗?」 温叶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子,空中绽放的烟花让她瞬间清醒。 「晓春,你带小姐往朔门关走,小侯爷的人会护着你们回城!」 晚照匆忙吩咐着,温叶见她戴着自己的帷帽明白了一切,看来这次的探子还是冲她来的,晚照这是要替她引开敌人。 「不行,不可以!」 温叶坚定地拒绝,她拼命地去抢晚照头上的帷帽,她不想再经历三年前的事,她不要任何人为她以身犯险。 「保重!」 晚照心一横扶住帷帽冲出了出去,百步之外二十几名探子已经与墨彦的人战在一处,不远处不断有带火的利箭射来,漆黑的沙漠顿时火花四射,晚照闪身躲过带火利箭,与两名护卫往沙漠深处赶去。 「追!」 为首的探子招呼着,探子们先后收了刀剑后退,又一波带火利箭的射来,阻拦了墨彦手下的去路。 「三娘子!」 墨彦从沙丘后面带人赶了回来,挥剑将带火利箭全数挡下,飞身一跃砍倒后撤的探子,此时的他已经杀红了眼,洁净的衣衫沾满了刀剑挥洒下来的鲜血。当他追上探子时,十几名探子已纷纷倒下,两位护卫受了重伤,只剩下晚照一人捂着手臂与两名探子对峙,墨彦立马弯弓搭箭,两名探子双双毙命。 「多谢小侯爷出手相助。」 晚照摘下帷帽迎了过去,墨彦心里一紧,没想到戴帷帽的女子居然是晚照,那温叶又在哪里? 「她没有与你在一处?」 晚照摇头,连忙解释道。 「我让晓春带主子往朔方关回去了,探子已经全部除了,主子被您手个人护着应该没事。」 「不对,那帮探子远不止这些。」 墨彦脸色顿时紧张起来,慌忙往回奔去,晚照大惊失色也想跟着过去。 「你在这里等晴空他们,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墨彦匆忙嘱咐了两句,以最快的脚程往朔方关奔去,他紧锁眉头懊悔不已,他是被仇恨冲昏了头杀红了眼,这才会中了探子的调虎离山,她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墨彦施展轻功,半柱香的工夫追上了温叶的队伍,远远见他名手下和晓春被十几名探子围攻进退不得,温叶被绑了手脚放倒在驼背上,被那探子头目牵着翻过沙丘往东而去。 「可恶,居然敢碰她!」 墨彦愤怒地咒骂着,从怀中掏出竹哨吹响,尖锐的声音召来了褐羽金雕,展翅飞来。 「去!」 墨彦伸手一指,金雕立马俯冲过去,将带走温叶的探子首领扑倒在地。墨彦身后跟着的手下此时已追了上来,尽数将探子除掉救下晓春,墨彦盯着温叶被人带走的方向紧追不舍。 「三娘子!」 墨彦将昏迷的温叶抱下驼背,将温叶手脚上的绳索全部解开,随即吹响竹哨召唤金雕回来。只见他搭弓瞄准,用力一箭狠狠射在探子头目的右腿上,疼得那人满地打滚惨叫连连,随即又是一箭正中左小腿。 「敢带她走,不想想有没有这个能耐!」 墨彦怒火中烧,又是一箭直中右肩膀,温叶被惨叫声惊醒,脖颈处疼痛剧烈,显然她刚刚是被人打晕了。 「墨郎……」 温叶 轻声唤着墨彦,支撑着身子慢慢坐起,远处天边的渐渐亮了起来,荒芜阴暗的沙漠渐渐有了生机,墨彦见她转醒连忙上前察看。 「有没有受伤?」 温叶用力挤出个笑容,一夜的折腾她身子虚软极了,不过她一直相信墨彦一定会让她平安无事。 「我没事,晚照那?」 温叶看向四周,只有墨彦的手下不见晚照和护卫的身影,想起分开那时的情景她害怕不已,这一路都不敢多想,生怕自己会承受不住突然崩溃。 「她受了点伤,无性命之忧。」 墨彦淡淡回着,收紧的双拳表露出他的隐忍,双拳最终攥紧,他的担忧和责备顷刻而出,心里的话再也憋不住。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他们三摆明是冲你来的,你就不应该来凉州边陲!」 温叶抿了抿嘴站起身,面纱下的神情早已慌乱无比,她觉得墨彦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可眼下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可是像往常一样搪塞过去的好。 「我是个商女,做买卖难免……」 「商女?」 墨彦被温叶气得哭笑不得,他深吸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事到如今这小骗子还想继续瞒着他,这些天两人经历了这么多,他还如此不可信吗? 「三公主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温叶吓了一跳,原本就站的不是很稳,此话一出顿时脚软,再次跌坐在黄沙上。 「你……知道多少?」 墨彦苦笑了下,看来她还是不死心,他慢慢走到温叶面前蹲下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对我又隐瞒了多少?」 「我不是有意的,抱歉……」 温叶垂眸紧咬下唇,她不敢看墨彦的眼睛,眼中是满是自责,心里却泛起了一丝委屈。这些秘密一直压得她喘不过来气,他却都知道一切,是整天把她当傻子看吧。 「呵呵!」 墨彦自嘲地笑了笑,一句抱歉就能敷衍他吗?他一直等待的坦白再也没机会了,她对自己信任就那么难吗? 温叶的心被深深触动了下,她隐藏身份骗婚的做法确实不对,他觉得好笑尽管反对就好,何必这般讽刺嘲笑。温叶吸了吸鼻子,眨着眼睛不让泪水落下,不断活动着手脚想试着再次站起,却被墨彦一把抱起扛在肩上。 「放我下来,我可以的。」 温叶握紧拳头捶打着他的后背,委屈得差点哭出声来。既然所有的事情不再隐瞒,她也不用再小心翼翼维持两人的平衡,若是他执意要与自己和离她只能接受,这也无可厚非的事。 「再乱动,我就给你埋沙子里。」 墨彦冷冷的话语,让温叶感觉两人又一次回到了那次宫宴,那是两人三年后的再次相见,她对他百般讨好,现在想来很是可笑,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奢求太多。 朔方村一处院子,众人休整了两日,温叶也昏睡了两日,这几日她是累坏了身子,连同对墨彦的愧疚也释然了,所以睡得格外踏实,但那个噩梦却再次找到了。 「我是三公主,是从高高城墙上坠落的楚娉婷,我不亏欠任何人……」 温叶呢喃自语着,不断重复着这两天的梦境,她蜷缩成一团,泪水染湿了她的衣衫,红红的眼睛像极了受惊的兔子。 晚照吊着受伤的手臂来看她,见往日坚定自信的主子如今这副模样,顿时心疼不已,却又不知如何才能安慰与她。 「主子,小侯爷没说你亏欠他,你这又是何必那?」 温叶沉默不语,任晚照再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碧霄怕她干傻事很是担心,但她这两日又忙于处理事情,只能让温 简照看温叶的饮食,他与晚照也想办法每日轮番宽慰她,却没有多大的效果。 温简好不容易将一碗汤粥喂完,温叶再次躺在了床榻上,目光呆滞毫无精神。 「三妹不用着急,小侯爷回来那日就去了边陲,应该是去戍边军营找侯爷去了,过几日回来你再与他说清楚,大不了我去给你当说客。」 温简如常地说着宽慰的话,他今早已经派人去军营送信,今晚之前墨彦一定会个答复。 「二哥,我累了。」 温叶翻了个身子,温简知道她这次是真的过不去了,旁人再劝也没有什么用,解铃还须系铃人,眼下只能等墨彦的消息了。 温简陪她做了片刻,刚要起身出去,温叶沙哑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 「二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温简思索了片刻,将自己与墨彦射猎的事情十地说与温叶听,希望她能知晓真相之后看清彼此的心。 「其实,小侯爷在与你成亲之前就已知道你的身份了,他三年来一直放不下你,这次你以身犯险他担心你说了重话,你也不能总记着他的不是。」 「吱嘎」一声,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墨彦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二哥说得有理。」 「妹婿,你可回来了!」 温简起身迎了过去,今早的信儿看来他的收到了,这才过午时他就赶回来了,看来是快马加鞭地赶回来的。 「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温简出了房间,贴心将房门关好。 「你混蛋,瞒我这么久!」 「配合你罢了,左右都是你。」 「怎么?怕被人看见?」 「谁怕了,我们都成亲了,做什么都不过分!」 墨彦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那团火,俯身吻在她的唇上,虽然隔着轻纱但他炽热的双唇仿佛要将她融化,顿时身子一软倒在他的怀里。 ------------ 第五十二章 品尝 「吱嘎」一声,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墨彦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二哥说得在理。」 「妹婿,你可回来了!」 温简起身迎了过去,今早的信看来他是收到了,这才过午时就到了,他定是一接到信就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温简笑着出了屋子,贴心将房门关好,屋内只剩下温叶和墨彦两人,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抱歉,那日是我不对。」 墨彦搓了搓手立在门口,一路策马而来,心里有千言万语想与她说,眼下又不知如何开口,终是化作一句寄语的情诗。 「知君意,感我怜,此情须问天。」 温叶别过脸去,双肩颤抖着,未开口泪先流,低声抽噎着道。 「你对我,只是怜爱吗?」 墨彦懊悔不已,没想到那日自己的冷漠伤她那么深,快步走到床前,紧紧握住她的纤手深深一吻。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墨郎……」 温叶止了泪水抬眸,墨彦看着怀中的梨花带雨的泪人,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那团火,俯身吻在她的唇上。他炽热的双唇仿佛要将温叶融化,顿时她的身子一软倒在墨彦的怀里。 「一个吻就受不了?」 墨彦抱着她柔软的身子,看着她意乱情迷的样子,恨不得这一刻就把两人的新婚夜给补上。 「别……」 温叶轻喘着连连求饶,到嘴的羔羊墨彦哪里肯轻易放手,环住她的细腰一头埋进她的颈间,朝着她那迷人的锁骨就是一番吮吸,慢慢滑到修长白皙的脖颈,通红敏感的耳垂,香滑软糯的双唇,这些他觊觎许久的东西,今日他统统都不会放过。 「墨郎……」 温叶此时已经瘫软在他的怀里不能动弹,衣衫半解露出梅红色的肚兜,屋内不断传来诱人的轻喘声和火热的吮吸声。 晚照站在门外听得面红耳赤,她本来是给温叶送甜汤的,不曾想撞上了这事,她端着甜汤慌忙拦住迎面走来的晴空。 「主子歇了,别去打扰她。」 晴空皱了下眉,这才刚到午时怎么就歇了,他犹豫了下还是问道。 「小侯爷在吗?」 晚照腾地一下羞红了脸,刚才屋内的动静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小侯爷一定是在的。 「你脸这么红,怎么了?」 晴空故意焦急地询问着,心里却暗暗窃喜,男女情爱她居然开了窍,若是日后他抱得美人归,还真要感谢屋里的二位。 「没,没事啊,这甜汤你喝了吧。」 晚照紧张地结巴起来,将手里的汤碗一推,掩饰着自己的窘迫。 「我们坐在院子里,喝完再回去。」 晴空嘴角一弯欣然接在手里,既然屋内有好事他们更是不能离开了,还要帮着守门才是。 「那你喝吧,我先走了。」 晚照立马摇头,若是让她留在这里她是一百个不乐意。村里的房舍本就没有多大,这院子更是巴掌大的地方,若是坐在院中难免会听到屋内的动静,一想到这里她就难为情。 「坐下。」 晴空拉着晚照在院中藤椅上坐下,一勺一勺地将甜汤送入她口中,见她紧张兮兮地看向四周,只好随意地询问起她的伤势,以此缓解她的情绪。 「今日换药了吗?」 「没,晚些碧霄姐会帮我换。」 晚照楞楞地笑了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甜汤也尝不出滋味了。 「怪 我,没保护好你。」 晴空一想到她的伤心里就不踏实,不如趁这次回凉州就在向家将两人关系挑明,他也好将她时时刻刻护在身边。 「你我职责所在,受伤是难免的事。」 晚照夺过晴空手里的汤勺,舀上一勺甜汤讨好般喂给晴空。晴空咽下口中的甜汤,一把攥住她的手郑重地说道。 「晚照,这次我险些失去你,我不能再等了,回去以后我就向父亲求娶你。」 晚照本想劝他不要这么冲动,但看着他一脸的真诚,原本的劝谏变成了鼓励的话语。 「我答应你,但你不能再说不做少主的话了,家主不是贪慕名利的人,若真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他一定会考虑的。」 晴空见她答应了自己,哪里还会计较那么多,立即亲吻起她的手背,满口答应着。 「我答应你就是,定会跟父亲好好说,大不了跪下来求他。」 晚照「噗嗤」一笑,险些将嘴里的甜汤喷到他脸上,自小就出类拔萃不可一世的向家少主,突然变得谦卑恭顺起来,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话你都说得出口,还是我认识的少主吗?」 晴空无奈一笑,自己还不是为了她,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 「味道还不错,先饶了你。」 墨彦嘴角一弯放过了床榻上衣带松散的温叶,他今日也只能浅尝则止了,此等美味还要日后慢慢品尝才好,若是在这边陲村屋要了她,日后想起真是太过煞风景了。 「这大白天的,你还是出去吧。」 温叶慌忙躲进被子里,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不过眼下确实不是做那件事的时候。 「怎么?怕被人看见?」 墨彦依着床栏不舍得离开,抬手摸了下她的小巧的耳垂,温叶敏感地缩了下脖子,十分硬气地回道。 「谁怕了,我们都成亲了。」 「这话我爱听。」 墨彦嘴角一弯,把手伸进她的被子里,在她腰间轻轻一捏,被窝里那张粉嫩的小脸瞬间潮红起来。 「别闹了,我问你,为什么瞒我这么久?」 「配合你罢了,左右都是你。」 晴空下了床榻,拿来干净的衣衫递给她,他本是等她自己坦白,这也说不上隐瞒。 温叶将床幔放下,在里面换好衣衫下了地,方才晕头转向的她也渐渐清醒过来。她抿了抿嘴,咬了咬下唇,对墨彦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是很满意。既然墨彦知道她尚在人世,为何这三年还要扮做纨绔子弟,他那一头银发又是怎么回事? 「你的白发……」 温叶想问个究竟,却被墨彦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嘴,幸好只是浅尝辄止,轻轻吻了下就松开了她,不然她又该瘫软在床上了。 「话真多,小惩大诫。」 墨彦点了点她的鼻尖,笑着推门而出。温叶捂住嘴巴,羞红了脸再不敢多问,这样的惩罚她可受不住。 次日一早一行人整装待发,温叶姗姗来迟将自己裹得严实,遇到墨彦更是眼神回避身子不自觉地躲闪,显得十分局促。 「出发。」 温叶下了命令上了马车,车轮缓缓滚动起来,墨彦纵身一跃从马上跳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追上了前面的马车,掀开车帘笑着钻了进去。 「三娘子,你这是欲擒故纵吗?」 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抚过温叶的脸颊,温叶顿时脸红发烫,今日的他笑得格外肆意,她仿佛看到了四年前半山亭中那个绝色的少年。 「我没有,你别乱说。」 温叶下意识地将双手护住胸前,墨彦饶有兴致 地看着眼前缩成一团的小白兔,受惊的样子居然为这么可爱。 「你这肌肤还真娇嫩,轻轻一吸就留红印子,这一夜都未消吧。」 今日的温叶依旧带着面纱,轻纱之下是她那微肿的朱唇和白皙的脖颈,昨日留下的痕迹还若隐若现,她这身子还真是娇贵。 温叶今日穿的是翻领的窄袖衣,肩颈处被外衫包得严严实实,但墨彦这个始作俑者却是一看就能看穿,还真是赏心悦目。 「还不是拜你所赐。」 温叶没好气地盯了他一眼,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又气又恼,也就只有墨彦有本事牵动她的那颗铁打的心。 「不逗你了,石脂的事你别管。」 墨彦恢复往日的一本正经,淡淡的笑,冷冷的话,不容置疑的决定。 「为何?」 温叶皱眉,任凭他的眼神再犀利,自己也要问个究竟,「半山亭」的事她一向都是她碧霄做决定,而衍帝亲自交待的是通常都是她亲自与衍帝联络,墨彦这么做是彻底插手了「半山亭」的事,今日不给她个说话属实说不过去。 「怕你受伤。」 墨彦仍是淡淡地说着,似乎不想将其中缘由告知与她,他知道瞒不了多久,但眼下为了她好只能瞒着。 「出了边陲,探子就不敢这么嚣张了。」 温叶知道墨彦是担心自己,不过眼下衍帝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他们即刻就要回京复命,只要出了凉州这危机就算解除了。 「暂时还不能回京。」 墨彦垂眸,眼中闪现出一丝难掩的悲伤,温叶坐直身子刚想上前关心,只见墨彦嘴角一弯,抬眸含笑道。 「三娘子就听为夫的吧。」 「是衍帝说的吗?信件是碧霄给你的?」 墨彦笑着点头,若是忽略掉他这两日所做的事,她说的话也确实是不假。墨彦完全忽略着温叶不满的眼神,戏谑地挑了挑眉,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道。 「怎么?还想让我惩罚你?」 「墨郎,你能正经些吗?」 温叶垂首皱眉,用力将他推开,她不喜欢被人完全掌控的感觉,这让她很是心慌不安。 墨彦收了脸上的笑意,悲伤的情绪再次出现在他的眼中,良久,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声说道。 「明日,陪我去个地方。」 温叶知道墨彦无论带她去哪她不可以拒绝,她也绝不会拒绝眼前如此悲伤的墨彦。 「哪里?」 「墨家祖坟。」 ------------ 第五十三章 松林 朔方村东面有一处幽静的山林,那里有一大片针叶林常年翠绿成阴,墨彦扶着温叶踩在厚厚的松针上,感觉特别不真实。他紧了紧揽在温叶腰间的手,温叶察觉到他的紧张,抬首对上他深邃的眸子。 「墨郎?」 墨彦淡淡一笑,脸上是藏不住的苦涩。墨彦的母亲洛瑶死与十多年前那场边陲之战,这一直是他心里的痛,自从去了京城他就不曾再回凉州,多半是有意回避那段痛苦的往事。 「多年未归,不知娘亲会不会怨我……」 看着他强撑,温叶颦眉微皱心疼不已,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最能体会。 「怎么会!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婆母不会怨你的。」 两人相依着走进松林,十几座墓碑静静地树立在松柏间,它们沉静地面朝着潺潺的溪泉,错落有序地点缀在青郁的山林间。 此处与荒凉寂静的墓地不同,墓碑前没有死气沉沉的纸钱香烛,只有刻在墓碑之后抒写着丰功伟业的墓志铭。 晚照递来一个银制的酒壶,墨彦倒了一盏壶中酒跪于碑前,杯盏倾倒酒入黄泉。 温叶也取了一盏随他,美酒入土却是红色的汁水,着实吓了她一跳。 「墨郎,这是?」 墨彦接过她手中的杯盏,温叶不好美酒又不常饮,自然不知这荆平国的特制美酒。 「这葡萄美酒是母亲的心头好,儿时常见她贪杯,可千杯不醉。」 温叶瞬间了然于胸,原来他那惊人的酒量,是随了他的母亲。 「小侯爷,王将军来了。」 晴空拱手退到一旁,王将军躬身行礼上前,今日的他一身常服,但从他的神态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军中之人。 「王岩见过小侯爷!侯爷在等您,可愿随属下同往?」 王将军言罢也不起身,立在原地多时,墨彦这才淡淡地开口道。 「晴空,先送夫人出林,在村口等我。」 「是。」 晴空点头答应着,温叶抬眸对上墨彦的眼睛,眼神中透露着疲惫和不舍,温叶的心「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墨郎,我想……」 「没事,我去去就回,不必担心。」 墨彦嘴角勾起,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虽然心里不安,但还是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想法子逗逗她才好。他勾起的嘴角上扬开来,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慢慢向上在她敏感的耳垂处停留,炽热的触碰将她的脸颊染红。 「三娘子,还是这么害羞。」 墨彦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心里的不安和脸上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吴越国自立国起就「以文立国」,近年来衍帝又下令沿海通商,所以它的礼乐学问和通商往来是荆平国无法比拟的。这让荆平人十分眼红,边陲虽没有太大的战事,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荆平国的探子从未停止骚扰边陲百姓和来往商队,而吴越国以「以文立国」直接导致了「重文轻武」,所以眼下最大的忧患就是外敌。若是边陲武力不行,只能日削月割以趋于亡,这也是武将世家世代镇守边陲的原因。 「父亲。」 墨彦躬身行礼,墨侯爷闻言转过身来,三年未见少年已长成了翩翩公子。白皙的肌肤,修长的手指,深邃的眼眸,墨侯爷在心里忍不住暗暗感叹:像,他太像洛瑶了,只是这白发……还真是没想到,他的那些传言是居然真的,看来这重情重义的性子也是随了她了…… 「子成,与你一起的女子,是太皇太后为你选的妻吗?」 墨侯爷小心翼翼地问道,前两日墨彦去了戍边军营他正好在检阅边防守 军,父子二人未能相见。今日前来他本是想看看墨彦,正好遇到温叶一道前来,在这里唐突见面实在不合礼数,只能叫来墨彦问上两句,若是可以约个时间在墨府正式见上一面,那是再好不过。 「是我自己要娶的,与旁人无关。」 墨彦皱眉,别过脸去,不想与他过多解释。墨侯爷见他这般说辞,怕是受了朝堂的影响与他有了隔阂,顿时怒从中来。 「你这三年一心做纨绔,怎么会突然娶妻,还不是她老人家......」 「说了不是,是我自己要娶的。」 墨彦抬眸对上墨侯爷的眼睛,此刻的他不再畏惧不安,心里只想着与她心心相惜的三娘子,他那深邃的眼眸露出坚定的目光。 「子成……」 墨侯爷深吸口气睁大了双眼,这眼神他再熟悉不过,洛瑶当年与他表露心意就是这样的眼神,看来他这次是动了真情,若真如此那他娶妻倒也不是件坏事。 「好好待她,以前的事就放下吧。」 「放下?我跟你不一样,杀母的仇弑妻的恨,我一样都不会忘记。」 墨彦握紧双拳,愤怒地瞪着眼睛看向远方,他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的,若是被他找到了通敌的证据,那人的命自己一定要亲自了结。 「哎,你真是......」 墨侯爷咽下「太像她了」这四个字,洛瑶是两人的忌讳,多年来他从不曾当年提起,他也不敢提起。 「正想问你,这次来凉州是为了什么?墨家嫡长子是不能擅自离京的,你……」 他这一问,墨彦再也压制不住心底那颗烦恼不安的心,三年未见句句都是对他的不信任和生疏,若不是人人都称他为墨小侯爷,他倒是忘了自己的父亲是成阳侯墨麟。 「离京之前我已向衍帝请旨,不会连累成阳侯府。」 此时的墨彦只想马上离开,他不悦地打断了墨侯爷的话,这也成功地激起了墨侯爷的怒火。 「逆子!我何曾是那种怕受连累之人?」 墨彦自觉多说无益,拱手拜别转身离去。他与父亲这些年的心结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开的,既是如此还不如不说。 墨彦没有回墓地,他沿着溪泉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想让娘亲见到自己这么模样,若是让她知道他们父子争吵,定会忧心难过的。 「墨郎。」 温叶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墨彦转身对上她关切的眼睛,心里突然一阵暖意。 「怎么没走?」 温叶抿嘴一笑,自己不说他也明白,自然是不放心他了。 「等你啊!」 温叶拉起墨彦的手臂,追着阳光在密林中穿行,脚踩在积得厚厚的松针上,抬手抚上参天古树,悦耳的泉水和鸟叫声让人亲切与舒服。晚照和晴空远远跟着,尽量不去打扰两人。 「墨郎与公父争吵了?」 温叶随意地问着,试着疏解他心中的烦闷。 「我永远做不到像他一样深明大义,抛开儿女情长一心为国为民。」 墨彦自嘲一笑,若是他失去心爱之人定会不顾一切,踏平那莽荒之地,而不是藏起仇恨镇守边关。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生死相许的承诺,真是感天动地,可这句话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相信侯爷不是忘记,而是自有他的考量。」 温叶说着宽慰他的话,拉着他在溪边散步,清澈的溪水缓缓流淌,最终汇入不远处湖泊之中。她的话就如同这清泉水一般,不知不觉地滋润着墨彦躁动的心灵,他突然想到晴空说过的一句话。 「抑制住心中的恶,才是对自己真正的救赎。」 「这句话谁告诉你的,晴空吗?」 温叶咬了咬下唇,这句话是这三年来她对自己的戒言,没想到会被墨彦听了去。墨彦摇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为了温叶试试看。 「我答应你,总有一天我会做到。」 温叶激动地点着头,一缕阳光透过薄云照在湖面上,阳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一只小船横靠在静寂无人的岸边。 「那湖水真好看,还有只小船!」 温叶松了墨彦的手臂,兴奋地跑到湖边,三人连忙紧紧跟上。四人的到来扰乱了湖边的宁静,一池清水被惊得皱了起来,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此湖名唤鸳鸯湖,相传有一对相恋之人在此投湖,死后化作一对鸳鸯相伴一生。」 温叶心里酸酸的,他今日的话多了不少,眼神却透着悲伤。她伸手握住墨彦略微粗糙的手掌,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她很是安心。 「那对恋人,为何要投湖?」 「因为他们不能在一起,一个是吴越国的将军,一个是荆平国的探子。」 墨彦抬眸看向湖面,眼中的星光暗淡下来,边陲的爱情就是这般曲折。温叶半张着嘴,紧张地看向墨彦。墨彦会心一笑,他的三娘子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家母是吴越人,她是我祖父的密探。」 温叶闻言,紧皱的小脸舒展开来,长长地松了口气,墨彦展颜一笑,抬手在她手背处深深一吻。 「墨郎,你又……」 墨彦俯身在她唇上深深一吻,唇舌相交,温叶的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怀里。墨彦就势环住她的腰肢,一脸坏笑地指了指湖边的小船。 「想坐船吗?穿过鸳鸯湖有一小片隐秘的松林,那里透不进朝阳,是我儿时的秘密之地,你若是不怕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当然要去,我才不怕!」 温叶还是有些怕黑的,尤其是在这么僻静的山林里,但她可不想错过这个深入了解墨彦的机会。 「好,跟我来。」 墨彦扶着温叶上了船,小船只能容下两个人,晚照在岸上有些着急。 「晴空,我们怎么办?」 「不必担心,这地方很安全,昨日小侯爷已经打探好了。」 ------------ 第五十四章 短刃 小船行至湖水之上,阳光洒下,金光澜澜。墨彦娴熟地划着小船,蓝天白云映照在湖面上,水面如镜,宛若仙境一般。 「烟波江上一叶舟,宛若仙境画中游。寄情山水居世外,凡尘扰事不相愁。」 温叶压低身子,手指触碰着清凉的湖水,一时心情大好,忍不住吟起诗来。 「不错。」 墨彦勾起的嘴角上扬开来,如此美景再加上眼前的美人,其他的只能算锦上添花了。 「打油诗都说好,这也太过违心了。」 温叶嘴上埋怨着,心里却乐开了花,能得才华横溢的墨公子称赞,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三公主真是谦虚。」 墨彦放下手中的船桨,任由小船在湖中荡漾。三公主,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此后将是两人私下里独有的称呼,一想到这里脸上的笑意瞬间荡漾开来。 「别被外人听到。」 温叶慌乱地扯了扯墨彦的衣衫,不知他又要发什么疯。 「大可放心。」 墨彦挑了挑眉,她的担心绝对不会发生,这山林方圆百里都有他的人暗中守着,连只鸟都飞不出去更别说是人。 「这果然是你的安排,湖边那只小船也是有意为之吧。」 温叶咬了咬下唇诉求不满,墨彦笑着点头承认得很是干脆。事情确实如此,若温叶刚才跟着晴空离开,他恐怕要失望了,既然她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哪有不好好回馈的道理。 「你不是很喜欢嘛!」 墨彦说着伸出手去,想摸摸她气鼓鼓的小脸,温叶撅着嘴巴别过脸去。 「还在置气?」 墨彦见温叶仍与他置气,俯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任性妄为的三公主,如今你如愿成了我的妻,日后也别想再逃。」 炙热的鼻息瞬间喷涌着她敏感的的耳朵,墨彦随即吻了下她的耳垂,压抑住想要含在口中的冲动。 「墨郎!」 温叶慌忙将他推开,小船微微摇晃起来,让她原本就躁动不安的心摇得更加凌乱。 「墨公子,你看起来很得意嘛!最近越发油嘴滑舌,何时这么会贫嘴了?」 「我可不光会贫嘴。」 墨彦说完一脸坏笑地看了过去,温叶暗叫不好,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可不像之前那样再次失态。 「就这样?」 墨彦嘴角勾起,揽住她的腰肢一把拥她入怀,将她那小巧通红的耳垂含在嘴里,伸出舌尖一下下慢慢舔食着。除了嘴唇之外,眼下那是她最为敏感的地方,不知他何时能品尝到脖颈往下的美味。 「别,求你……」 温叶顿时眼神迷离,脸颊绯红如桃,墨彦见她求饶止了动作,温叶用力甩了甩头,收起迷离的眼神,自己刚才又险些陷进去,还真是丢脸。 小船因他们的纠缠不断地晃动着,温叶喘着粗气眉头揪起,握紧双拳重重捶在墨彦的胸前。 「你不要闹了,这湖还是挺深的。」 墨彦笑着点头答应,他松了手臂不再纠缠,温叶直起身子重新坐好。 两人再次出发,往那片隐秘的松林驶去,墨彦用力划着桨,还不忘抬眸与温叶闲聊。 「我记得你会水。」 温叶欣喜点头,关于她的事情他知道的还挺多,看来这三年没少留意。看着她甜甜的笑脸,墨彦仿佛看见到四年前那个冲他傻笑的三公主,还有那个好铲不平事的仗义三公主。 「四年前的宫宴上,你曾为一个小太监解了围。」 温叶稍一思索之后,一下子想起来了, 四年前确实有这么一件事,说来惭愧,那场宫宴还是她央求父皇,为了能再见墨彦一面而特意举行的。 「那个,我有些印象,你怎么知道?」 「我当时恰巧路过,从那时起你在我心里开始不一样了,这四年来我每月都会去径山用斋饭,还会爬到半山亭细细回味我们初遇是的情景。」 墨彦淡淡说着两人之间往日的美好,眼中满是深情,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说出四年来他的真实经历和心中所想。 「真的?」 墨彦笑着点头,慵懒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是真诚。温叶甚是欢喜,咧嘴笑得开怀,原来她一直以为的单相思不复存在,其实两人早已是互生爱慕。 「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带你去的地方,就有很多事要与你说。」 墨彦言罢,加快划桨的速度,不一会就到了湖对岸。 一棵棵生长茂盛的松柏紧挨在一次,繁茂的枝叶遮住了所有阳光,密不透光的环境使空气都潮湿起来,这让温叶感觉有一丝阴冷。 「披上吧,这里还是变化挺大的。」 温叶接过他的玄色外衫披在身上,墨彦拉住她的手腕往林中走去,不多时两人停在一处稍微空旷的平地处,他抬首抚摸着眼前的古树,粗壮的树干上零散。地分布着斑驳的箭痕。 「儿时,娘亲就在这里教我拉弓射箭,她总是百发百中。」 「怪不得你射箭这么厉害。」 温叶抬脚跟了过去,摸了摸树干的箭痕,也不知哪一个才是墨彦留下的。 「有机会我教你。」 「好。」 墨彦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温叶,她今日的到来仿佛赋予了这个地方全新的意义,这感觉还算不错。 「这个给你。」 墨彦将腰间的匕首递给温叶,示意她拔出来试试。温叶接在手里照做了,这三年总跟碧霄他们东奔西跑,匕首这东西她倒是不陌生,只是从来没有用到的时候。这次在沙漠被邻国探子绑走,确实让她心有余悸,若是能与他学上几招就再好不过了。 「我要怎么做?」 温叶收了匕首看向墨彦,只见他折枝为剑,指尖轻盈,手腕一挥,为她做起了示范。 「横剑拦击,立剑退敌。这短刃暂时是为了给你防身,至于招式不是一天能学会的,等回了京我再来教你。」 「墨家也有剑法吗?」 温叶好奇地问着,墨彦点头又随即摇头,这个问题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他想了下以手中折枝为剑,跳到一处空地上,将枝条挥舞得摸不透风。 「我只见过晚照舞剑,却从未见过用这树枝也能舞得这么好的。」 温叶连连拍手叫好,他这剑法高深莫测,感觉十分复杂,她一年半载怕是学不会了。 「你别急,这是墨家剑法你不用学的。方才给你的短刃是我母亲所赠,自小我就带在身上未曾离身,而今已是十余年。闲暇之余悟出些门道,招式简单实用,回京之后就教你。」 温叶瞪大了眼睛,握紧手中的匕首缓缓拔出。短刃宽不及一寸,厚不及七分,剑气阴冷,日光之下,更是清冷绝尘,就如墨彦这个人一样泰然自若。原来它对于墨彦来说意义非凡,既然他有心送与自己,自当不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那你现在教我几招,我一定好好学。」 「看好!」 墨彦手腕一转,眼中闪现出犀利的目光,折枝在他手中翻转自如,动作行云流水。温叶能明显看出这几招与之前的剑法相比,确实是简单不少,起码她能看清楚墨彦的动作,不过等她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好难。」 温叶有一点失落,稍一用力,掌中的折枝被她折断,这松枝也太脆弱了,她是绝对挥不出那些招式的,为何在他手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温叶垂首立在原地,完全没有听到墨彦的话语。墨彦抬首收了脸上的笑意,见她一副泄气的样子,回手折了枝结实些的枝条,缓缓移步至她身后,指尖穿过腰肢稍作停留,随即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那一刻流云不卷,掌间断掉的枝条落了地,温叶一时恍了神,只觉颈间气息吐纳,如同三月春阳般温暖。 「关键是,敌进我退避其锋芒,敌退我进攻其要害。急于破敌则不制,更容易被反制。」 赤脚坐在倒掉的大松树上,温叶今日穿着一身白衣仿佛是林中仙子一般。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山际的落晖隐去最后一丝沉沦,一片松叶自空中飘落,缓缓落至她的发间,墨彦抬手捡起松叶又将她吹乱的鬓发轻轻挽在耳后。 「小懒猫,我们该回去了。」 「我怎么睡着了?」 「昨晚你没睡好,今日又起了大早。」 「你怎么知道我……」 温叶止了话,一时羞红了脸,他与自己住在一屋自然知道。 「腿麻了吧,我背你。」 「不坐船回去吗?」 「这条路更近,不用那么麻烦。」 「向女侠歇会儿吧,这事情是做不完的。」 「这次去沙漠带的货物全都丢在了那,你这温家二公子也不知道心疼。」 「反正货物是假的,不要也罢。」 「真金白银买的,从你那里扣。」 「别啊,小姐还要给我攒嫁妆那。」 「哎呀。」 「石脂的事不要与小姐说。」 「不是圣上交代的事吗?她早晚会知晓的!」 「圣上已将此事交由小侯爷,半山亭就不便插手了。」 温简刚要询问一下缘由,碧霄递了个犀利的眼神过来。 「你也不许再问。」 「我知道你是嫌我嘴巴不严,上次是你突然离开又受了伤,我太过担心这才找了三妹。」 「嗯,我答应你以后出门都告诉你一声,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第五十五章 美味 墨彦递上水袋,温叶咕嘟咕嘟喝个痛快,自从在沙漠脱过水她总觉得口渴。温简为她看了诊,身体上倒是没什么事,多数是她心里上的感知。温叶知道身体无碍便不当回事了,她心里的执念够多了,如今也不差这一个了。 「要听曲吗?」 墨彦嘴角一弯看向温叶,这话太过突然,温叶险些将口中的水喷出来。 「我娘教我的,她说,让我日后唱给心仪女子。」 墨彦随即松了松喉咙,好多年未开嗓,一时有些紧张。 「好。」 温叶颔首垂眸,面纱难掩其娇羞之态,墨彦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轻启薄唇,悦耳的歌声回荡在松林间。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山际的落晖隐去最后一丝光亮,晚风拂面而过,墨彦抬手将她吹乱的鬓发,轻轻挽在耳后。 「小懒猫,我们该回去了。」 温叶缓缓睁开双眼,入目既是墨彦的俊颜,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子,上扬的嘴角,被风吹起的白发,简直是落入凡尘的仙人。 「发什么楞,这里天黑了可是有狼的。」 墨彦笑着轻点她的鼻尖,温叶连忙坐起身子,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 「我怎么睡着了?」 「昨晚你没睡好,今日又起了大早。」 墨彦舒展着微酸的肩膀,平时没觉得她有多重,熟睡的她还是有些分量。 「你怎么知道我……」 温叶止了话,一时羞红了脸,他与自己住在一处,两人床榻只用屏风隔着,屋里有什么动静他自然知道。 「我背你回去。」 「不......」 温叶还未说完,墨彦已将自己的外衫系在她的腰间,长长的衣摆正好裹住她的腿脚,随即俯下身子将她背起。 「咕噜!」 温叶的肚子叫个不停,她深深地将脸埋进他的肩头,今日的她还真是丢人。 「饿了?」 墨彦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她早上吃了些粥水就出了门,折腾一天肯定饿得紧。 「嗯,你也饿坏了吧,应该叫醒我的。」 温叶在他耳边小声嘟囔着,心里很是自责,他特意为自己唱曲自己居然睡着了,而且靠在他的肩膀上整整睡了一下午。 「习武之人,辟谷几日是可以的。」 墨彦言罢挑了下眉,她这是在关心自己那,还真是温婉贤惠,善解人意。墨彦背着温叶穿过隐秘的松林,不多时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山路边。 「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晚照见温叶被墨彦背着出了林子,立马紧张起来。 「我没事,你怎么在这儿?」 温叶窘迫不已,她只是脚底起了水泡,墨彦这架势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傲腾传的信儿啊,它可聪明了!」 晚照兴奋地回道,温叶却是一头雾水,她努力在脑海中寻找「傲腾」这个人。 「傲腾?」 墨彦将温叶稳稳放在马车上,抬眸看了眼眉飞色舞的晚照,心里颇为无奈。 「傲腾是我那只金雕的名字。」 温叶焕然大悟点了点头,随即扯住墨彦的衣袖好奇地问道。 「墨郎的那匹骏马,可有名字?」 「蹑景。」 墨彦淡淡一笑,看来老李带她在侯府转悠得很是仔细,她也确实是当自己家来熟悉,有些侯府小夫人的样子了。 「追蹑日影,好名字,墨郎起的名字都 好听!」 晚照扶着温叶进了马车,墨彦随即跟了进去。 「墨郎,后院那窝兔子可有名字?」 「兔子?」 墨彦皱眉思索,他何时养过兔子,自己怎么都不记得了? 「就是一对灰毛兔,我来凉州之前已经下了一窝兔宝宝,甚是可爱!」 温叶说完激动不已,掀开车帘兴奋地回道。 「是啊,我也特别喜欢!」 两人满眼欣喜地交谈着,赶车的坤护卫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表情淡淡得没有多言。 墨彦端坐在车厢里苦涩一笑,原来是那日在径山围猎带回来的一对灰毛兔子,本想着养好伤就放归山林,之后忙着与温叶的亲事一时忘了,居然就这么在侯府住下还生了崽子,这队兔子的进程倒是比他们快多了。 朔方村一处院子内,温简拦住忙前忙后的碧霄,死皮赖脸地将她带到后院用膳。 「向女侠歇会儿吧,这事情是做不完的。俗语说得好,日求三餐,夜求一宿,你……」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碧霄抬手将半块馒头塞进他的嘴里,温简拿在手里笑着咬了一口。 「你先吃,灶上还有个汤我去端来。」 碧霄拿起一个鸡腿咬了一口,香滑软嫩,味道不错,边陲的食材有限,这几日他还真是没少费心思。 「碧霄姐,温二公子又给你开小灶了?」 晓春闻着味寻来,远远见碧霄一人享用着美味,忍不住凑了过去。 「晓春,过来一起吃?」 碧霄早就看到了晓春,知道她比晚照还嘴馋,便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好啊。」 晓春本想拒绝,但架不住鸡腿的诱惑,犹豫再三还是坐了下来。 「汤来咯!这个汤我可是熬了好久,晓春来啦,我再去拿副碗筷。」 温简端着一锅香浓的猪骨头走了过来,晓春冲着他嘻嘻傻笑了下,算是对温简表达了歉意。 「别忙了,我这筷子没用。」 碧霄拉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将他拽到桌前,随即松了手劲,温简一屁股坐在了椅凳上。 「你吃完了?这么快?鸡腿吃了吗?」 温简揉了下臀部,也顾不得喊疼,抬手盛着汤问道。 「吃了。」 碧霄指了指桌上的鸡骨,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抹了抹嘴,起身就要走。 「喝完猪骨汤。」 一碗香气扑鼻的猪骨汤推到她面前,碧霄神情暗淡下来,又是鸡腿又是猪骨汤,昨日还有清蒸鱼,这算是朔方村一家一年的油水了,他是来沙漠体验民间疾苦的吗? 「有肉有鱼,温二公子可真讲究。」 温简没有听出话里的讽刺,或者说他完全听出来了,就是在她面前装傻充愣。 「我这还可以,都是些寻常饮食,没有三妹吃得精细。」 碧霄微皱了下眉,温叶的饮食起居自然不比旁人,衍帝特意交待要用长公主的待遇伺候温叶,任何好的东西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这次去沙漠带的货物可是从温家拿的,如今全丢在那儿了,温家二公子也不知道心疼。」 碧霄这次的话语可谓是火药味十足,温简也再不好装聋作哑了。 「反正货物是假的,不要也罢。」 晓春说完,狠狠地咬了口鸡腿,都说吃人嘴短,一点也不为过。 「真金白银进的货,从你那里扣。」 碧霄气极,一个鸡腿就被人收买了,晓春还不如晚照明事理。晚照一遇到小姐的事, 那可是真的会与之据理力争。晓春咽下嘴里的鸡肉,没心没肺地伸手又拿了一个,反手就是一大口。 「别啊,小姐还要给我攒嫁妆那!」 碧霄转头瞪了她一眼,她这几日没抽空管手下的人,如今是越来越恃宠而骄了。晓春频频出错,茗儿总见不到人,也就剩下坤护卫尽职尽责,还有一个影护卫在幽州时派给了宴知州,近日来也是音讯全无,着实让人担心。 「那个,我去看看茗儿吃了没。」 晓春眼看这事情不妙,赶紧找个借口趁机跑出了后院。 「石脂的事不要与小姐说。」 碧霄不太相信他的为人,刚回来就告知了进入沙漠的人,碧霄这次也是特意叮嘱与他,让他少惹事端。 「不是圣上交代的事吗?她早晚会知晓,何必隐瞒?。」 温简不解,忙把嘴里的饭菜吞下了肚,碧霄不知何时已将骨汤喝个干净,温简抬手又为她盛了一碗,她边喝汤边回道。 「圣上已将此事交由小侯爷,半山亭就不便插手了。」 温简刚要询问一下缘由,碧霄递了个犀利的眼神过来。 「你也不许再问。」 温简对这些消息向来无所谓的,但碧霄一脸的不信任,这让他感觉很受伤,随即忍不住开口未自己辩解道。 「我知道你是嫌我嘴巴不严,上次是你突然离开又受了伤,我太过担心这才找了三妹。」 「我答应你,以后出远门都告诉你一声,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若说了就是在害你。」 碧霄神色严肃,温简点头答应着,这顿饭他真是没白做。 夕阳余晖下,一青衣女子长剑挥舞,巧影渐渐拉长,直至完全消失。晚照多日未曾练剑,紧绷的身子一下子得到了舒展,她反手拂去脸颊上的汗水,扯松脖颈处的领口缓解燥热,忽然她感觉身上一轻,下一秒坐在了男子的腿上。 「照儿......」 熟悉而低沉的声音让晚照马上认出来人,能悄无声息近她身的也只有晴空了。 「我想你。」 晴空将头挤进了她的怀里,两臂收紧,抱得特别用力。晚照看出他情绪不对,任由他抱着自己,眼中满是担心。 「你喝酒了?」 「嗯。」 沙哑的声音显示着他的不对劲了晚照轻叹口气,抬手轻抚他的脊背,一下一下,这也让晴空感觉十分舒服安心。 「家主也是为你考虑,这次谈得不顺利也是正常。」 晚照知道他今日回了向家,也早已预料到两人的婚事不会太顺利,而晴空却说出了相反的回答。 「顺利,特别顺利!」 晚照哄他半天才将晴空劝回了屋,取出醒酒丸喂他吃下。 「别离开我......」 「我不走,我陪着你。」 晚照不再多问,静静地拉着晴空的手,趴在床边陪他到天明。 ------------ 第五十六章 妻妾 晚照再次睁眼已与晴空同榻而卧,不知何时她已被晴空抱上了床榻。 「醒了?」 晴空突然把脸凑了过来,两人鼻尖相触,悸动不已。晚照睁大双眼翻身坐起,瞬间脸红到耳根。 「肉饼好吃吗?」 晴空一脸坏笑,晚照下意识抹了下嘴角,昨晚一定是说梦话了。 「你不光说了梦话,还吃到了肉。」 晴空挽起衣袖晃了晃手臂,两排深深的牙印赫然印在上面,一夜过后还如此清晰看来她是使了全力。 「嗯,是挺好吃的,要不我再来一口?」 晚照笑着说道,晴空挑了下眉,将另一只手臂伸了过去。晚照抬手拉住,撸起袖子上去就是一口。 「嘶!你还真咬啊。」 晴空咧了下嘴,用力将手臂抽了回来,又是两排清晰的牙印,他怀疑晚照其实是属狗的。 「谁叫你逗我的,你都凑过来干嘛放过。」 晚照唇红齿白笑得灿烂,几缕碎发随意散落在额前,灵动甜美,令人心动不已。 「你说得对,到嘴边了干嘛要放过。」 晚照瞬间愣在那里,只觉唇上一凉,唇舌交缠,他的气息居然有肉饼的味道,莫不是自己还在做梦。 「呜……」 晴空察觉到她的退缩,晴空伸手环住她的腰肢,霸道地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晚照拼命捶打他的脊背,这才放开她柔软的唇。 「就亲个嘴,弄得跟打架似的,你要试着换气。」 晴空轻点她小巧的唇,伸手抚上她的粉嫩的耳垂,喉结滚动,俯身垂首,舌尖一卷,一口将她的耳垂含在嘴里。 「少主……」 晚照全身酥麻,喘息着瘫软在他的怀里,晴空嘴角一勾松了口。 「暂且先放过你,安心等着做我的夫人吧。」 「少主别费心了,对我而言妻妾没有分别,若是妾室我也甘愿。」 晚照说完狠狠咬住微肿的嘴唇,弓起身子往床里缩了缩,双手紧握被角不敢抬头看他。这几日她想了很多,若是自己的退让能换得向家的成全,她愿意为了晴空委屈自己。 「你闭嘴!」 晴空气急一拳打在床榻旁的椅凳上,粗制的木凳瞬间四分五裂,受力的凳面也被击得粉碎。纷飞的木片扎进他手背的肉里,疼得他直咧嘴,却不吭一声。他抬手将木片拔出扔在地上,伤口顿时鲜血滴落,染红了床榻上铺着的褥子。 「你的手……」 晚照见他受伤流血懊悔不已,她知道自己闯了祸,看来今日是彻底激怒他了。她慌忙脱下衣衫缠住他的手臂,此时听到声响的碧霄和温简也急忙赶了过来。 「晴空,你怎么样?」 碧霄重重拍打着房门,焦急地询问着里面的情况。 「碧霄姐,我们没事。」 碧霄一听是晚照的声音,对温简摆了摆手,随即推门而入,大步走到屏风后面。看着坐在床上衣衫凌乱的两人,床褥上的血迹,碧霄脸色一沉,犀利的眼神扫向床榻上的晴空。 「晴空,你这是做什么?」 「姐,你别误会。我昨日喝得有些多,晚照就留下来照顾我,我们没有……」 晴空甩了甩流血的手,血流得太多他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麻,虽然手背处的伤口不大但是很深,还好晚照及时将血止住。 「你最好把持住,不然有你好看!」 碧霄松了口气,对晚照挤出个笑容,扶着她下了床。晚照回首看了眼沮丧的晴空,抬眸对碧霄央求道。 「都怨我,你别说他。」 碧霄点头,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披在晚照身上,又为她整理好松散的发髻,挑了下眉用眼神示意她躲到屏风后面。 「温二公子,你进来下。」 碧霄的脸色缓和了些,将门外的温简喊了进来。温简提着药箱,他错愕地看了眼躲在屏风后面的晚照,随即摇头走了进去。 「伤口很深,暂时不能用剑了。」 温简处理了伤口叮嘱着,碧霄将晴空手臂上的衣衫解开,仔细叠好准备一会儿还给晚照,晴空见她没有骂自己,多少有些不自在,于是故意回道。 「无妨,我左右手都能使,不耽误事。」 碧霄瞪了他一眼,心里暗暗骂道:多大的人了还干这种事,这么能耐怎么不去杀敌国探子,伤害自己又有什么用! 「姐,你想骂就骂吧。」 晴空见她干瞪眼不开口,心里生出些许烦躁,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也受不了。 「怎么回事?」 碧霄拍了下晴空的肩膀以示安慰,她不是不想骂他,而是晚照就在屏风后面,自己答应她不说晴空的。 「她居然说要做我的妾室,我决不能委屈她,离开向家是迟早的事。」 晴空说得坚决,碧霄惊愕地看着他,离开向家可不是儿戏,再说离开也不是个好法子。 「为了晚照?你就这么离开,可想过她的感受,还未嫁给你就遭人非议,以后让她怎么在向家抬得起头来。」 晴空沉默良久,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没有刚才那般轻松,他闭了下眼睛鼓足勇气说道。 「我跟父亲提了分家。」 「你可真是孝顺,他身子才刚好你就......」 碧霄不知说什么才好,已她现在的立场自己只能是个旁观者。 「他同意了,不过要等等。若是真分了家你也可以回来,这样想也不错,只是委屈她了。」 晴空看出她的心事,他自然是认这个姐姐的,可父亲是家主他就不能不考虑利弊。昨日他们父子喝了些酒说了很多心里话,碧霄的离开也是向山明同意分家的原因之一。 「父亲早就有分家的念头了,只是碍于向家脸面一直拖着,你也知道向家宗亲那些人的嘴脸,这段时间我要凉州和京城两地跑,晚照你就多照顾些。父亲身子大不如前,现在的向家我怕他一个人应付不来。」 碧霄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看来她这些年在家主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有这份心意她就很满足了。她笑了下,指了指地上的粉碎的椅凳,还是忍不住对晴空说上几句。 「你和父......家主还真是亲父子,都为对方考虑,心是好的做法却伤人。」 「我没想伤她,爱她还来不及。」 晴空茫然若失懊悔不已,不知晚照会不会原谅自己的冒失行为。碧霄听言瞬间展颜,转头对屏风处笑着言道。 「你听到没?我这弟弟看着谦和脾气却倔得很,眼下都为你这么不要脸面了,你可别再说泄气的话了。」 「她没走?」 晴空错愕地看向屏风,屏风后面的晚照探出半张脸来,她那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晴空若是他对自己说那种话,非气得扇他两个巴掌不可。 「是我的不是,我答应你以后不提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少喝些酒,酒大伤身气大伤心,你昨日这一下把两样都占了。」 「嗯,我答应你便是。」 碧霄拉着温简退了出去,温简终于忍不住询问起来。 「女侠,江湖人火气都这么大吗?」 「怎么,怕了?」 碧霄眯眼一笑,她的话直白热烈,至真至美,着实 令人动容。温简看得一时晃了神,再回碧霄已走出了院子,他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当然没有,我脾气好得很,你随便折腾。」 温简嬉皮笑脸地说着,碧霄白眼视之,在他嘴里还真是听不到一句正经话。 「小侯爷昨晚已经回京了,我们明日一早出发,那件事记得保密。」 「石脂的事?」 温简皱眉,他也觉得此事不简单,没想到小侯爷为知晓。 「嗯。」 碧霄点头随即转身离开,显然是在躲着温简的询问。温简手腕一转撑开折扇慢摇,心里忐忑起来,他总感觉即将有大事发生,还是提早做些准备才是。 次日,温叶一行人原路返京,仍是以温家商队为掩饰,温简昨日进了一批凉州货物准备回京出售,他在京城从商多年,对京城人的喜欢还是了解的,这次估计又要小赚一笔,补上沙漠那批货物的损失还有得赚。 「我还真是小瞧了温二公子了。」 碧霄说完打马上前,走到商队的最前面,温简轻踢马腹跟了上来。 「能得女侠称赞,我就没白折腾。」 温简展颜一笑,昨日他可是快跑断了腿,他来边陲这么久一直没敢出门逛逛,昨日可算见识到了朔方关集市的热闹。 「晴空,他到哪儿了?」 温叶掀开车窗帘子,无精打采地望向窗外,晴空抿了抿嘴,还是说了实话。 「小侯爷他们骑的是驿站的快马,前天夜里走的,天黑之前他们就能入京。」 「他到底有何急事非要连夜走,也不和我说一声。」 温叶语气沉沉的,晴空听出了她的闷闷不乐,一向不喜多言的她忍不住出言安慰。 「小姐有所不知,小侯爷这次是请旨离京的。您也知道,墨家是太皇太后的本家,又是名门望族,两代人手握重兵镇守边关,朝堂之上不少文臣颇有微词,所以墨家的嫡长子都是要留在京城的。」 温叶闻言颦眉紧皱,狠狠咬紧下唇,气愤地扔掉手中的团扇。 「那不就是软禁吗?」 车厢内的晚照握紧拳头对晴空比划起来,他的一番话把自己主子气成这样,她可不依。晴空会意,抓了抓头,半天才憋出一句安慰的话。 「倒也不是没了自由,只是一种政治手段罢了。」 ------------ 第五十七章 世子 温简听着稀奇打马过来,朝堂之事他平日总是刻意回避,毕竟明面上的温家主事是他。历朝历代重农抑商,商贾与官员私下关系过近难免会遭人非议,如今温叶嫁与墨小侯爷倒是开了先例,这也让他不得不关心起来。 「据我说知,墨家三代单传,小侯爷更是墨侯爷唯一的子嗣,墨侯爷是少时离京去的边陲,而小侯爷却是儿时才入的京,这两件事都不符合礼法。」 晴空点头,看了眼车厢内的温叶,见她的情绪已平复这才回道。 「小侯爷的祖父有一儿一女,长子文武双全本是朝堂文官,之后弃文从武做了戍边将军,二女知书达理嫁与皇家太子,成了当今的太皇太后。十多年前边关大乱战事吃紧,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墨家满门忠烈保家卫国,墨侯爷已近及冠之年,自当义不容辞离京奔赴边陲。那场两国战乱持续多年,墨老侯爷也难逃流箭以身殉职,这也是后来墨侯爷留在凉州的真正原因。至于小侯爷……」 温叶深吸口气,墨彦的过去她最清楚不过,仔细想想墨彦幼时还没她过得快活。 「墨郎是因为皇奶奶疼爱和父皇仁厚,不愿他自小与父母分离,但命运却用更残酷的方式让他与母亲天人永隔,还真是.......」 温叶再也说不下去,眼中的泪水尽落,她忽然很想父皇和母后,若是当年自己再乖巧一点,是不是就会让二皇兄少一些嫉恨,他就不会联合幽州郡守秦赢谋害双亲和兄长了。 「主子!」 晚照心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抬首对上晴空慌乱的眼神,她愤怒地瞪了过去。晴空喉结滚动,下意识吞咽着口水,他知道自己这回是好事办了坏事,晚照他还搞得定,若是让墨小侯爷知道一定死定了! 庄严的大殿之上,墨彦躬身跪拜当今圣上,这是他第二次进垂拱殿面圣。那日离京请旨匆忙墨彦未曾细看,没想到辉煌的殿宇之内,陈列摆设竟如此朴实无华。 「墨世子来了!」 衍帝笑着从后宫的福宁殿赶来,他没想到墨彦会这么快回京。 「成阳侯嫡长子墨彦,拜见陛下。」 衍帝快步上前将他扶起,半月之前墨彦还是个桀骜不驯的纨绔,那日主动请旨远赴凉州保护皇姐,眼下又担起她肩上的国仇家恨,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墨世子不必多礼!皇姐可与你一同回来?她身子如何?」 衍帝没有先说正事,而是关切地询问着温叶的状况,两姐弟关系如何已是不言而喻,墨彦躬身行礼回道。 「回陛下,三公主还在回京的路上,身子无碍只是连日奔波难免疲乏。」 衍帝展颜深深松了口气,随即唤来魏公公为墨彦赐座看茶。 「等皇姐回京好好歇上一段时间,墨世子陪她多去看看太皇太后,皇奶奶最疼她了。」 墨彦有些动容,皇家子嗣间的关系多半淡薄疏离,衍帝对温叶的关心却是真真切切的,光凭这次准旨他离京就足以说明这点。 「墨世子不必惊讶,朕虽为天子却全无根基,三年来多仰仗皇姐辅助,朕对她不只是姐弟,还有君臣,甚至可以说是盟友。」 衍帝言罢展颜一笑,那笑容真诚纯真,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当今天子,仅仅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臣领命,若是太皇太后召见必然不会推辞。不知陛下急召臣回来,可是与凉州石脂有关?」 墨彦躬身行礼领命,此次衍帝急召他入宫必有要事相商,他猜测应该与石脂脱不了关系。衍帝收了笑意,紧皱双眉,方才笑得灿烂的少年立马老气横秋起来。 「幽州宴知州传来消息,近日在幽州西边的沙漠发现了秦 赢的长子秦浩天的踪迹,朕已派出皇城司前往,这两日就会回京复命。」 「西边沙漠?圣上可知具体方位?」 墨彦迅速盘算起来,幽州西边与凉州沙漠交壤,很可能与发现石脂的地方重合。 「小魏子,将幽州密信取来。」 魏公公答应着,连忙从柜子的暗格中取出密信,双手送到墨彦面前。墨彦接过密信展开,从怀中掏出晴空抄给他的石脂位置,快速进行比对。 「这地方与发现石脂的地方距离不远,臣会立即传信告知家父派兵详查。」 衍帝言罢揉了揉眉心,幽州私铸兵器,凉州囤积石脂,秦赢最近动作频频看来不是巧合。 「石脂的事墨侯爷怎么处理的?」 墨彦躬身禀报,将凉州的处理事宜,事无巨细地详细说明。 「回陛下,凉州知州就带兵严查了来往商队,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证明那些石脂不会在凉州入境。另外,戍边军那边按兵不动,家父已派了探子去暗查,相信会有所发现。」 衍帝点头,为墨彦那份亲力亲为的用心而感到高兴,有他护在皇姐左右自己甚是安心,看来日后不用太过担心她的安危了。 「陛下,荆平国的探子这次是冲着三公主来的,她的身份恐怕已被人察觉。」 「这是迟早的事,也没什么好怕的,皇姐既然嫁给了你,左右是躲不过这朝堂的漩涡。」 墨彦的担忧衍帝很是清楚,这三年他也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一天,真走到那一步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官恨民怨。到时候让皇姐再假死一次,换个身份去沧州隐居,至于墨彦就随他心意了。 「关于石脂和秦赢的事,臣暂时不想告诉三公主,陛下也知道,这是她心里的一道疤,若是过早撕开怕是很难愈合,求陛下将此事交于臣追查。」 衍帝很同意他的说法,不过如今的三公主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墨世子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她是京城首富温家的三小姐,两人的身份特殊都挺遭人妒恨的,倒是谁也不吃亏。 「你们既已成亲,皇姐即使不知情,也不会放过她的!」 衍帝完全没有信心会将此事正常隐瞒过去,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若是墨彦一人能掌控全局也未尝不可。 「臣会处理好一切,绝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墨彦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衍帝深深被他发动了,若是朝堂有这么个心思缜密,果敢坚定的能臣相助,日后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墨世子可愿入朝为官?」 墨彦错愕看向衍帝,只见他面上带笑,眼中却无比真诚。 「臣……」 「不勉强!皇城司的人会私下找晴空详说,若是墨世子的想法改变随时入宫找朕。说来也怪,无论是程御史的独子,还是武林世家的向家少主,他们都与世子交好,皇姐选的夫君还真是德才兼备,哈哈!」 衍帝说完开怀大笑起来,抿了口参茶看起书案上的扎子来,墨彦见状连忙躬身告退。 「臣告退。」 一柱香的工夫,长公主楚天娇拉着个小脸进了垂拱殿,魏公公慌忙快走几步帮她禀报。 「陛下,长公主来了。」 衍帝闭了闭眼,这个磨人精居然被发出来了,宫里又没消停日子过了,算下日子她被太皇太后关在公主府都快一个月了,也是该放出来了。 「皇兄,听宫人说成阳侯世子入了宫,这是走了?」 楚天娇见殿内并无他人,嘴巴撅得老高,语气中略带失落和遗憾。 「墨世子已出宫多时了,过几日还会与墨夫人一同进宫。」 衍帝看她精神不错也就放了心,言语间轻松了不少,他想让楚天娇与温叶交好,毕竟他们三个人的身上流淌着先帝血脉。 「哼!」 楚天娇冷冷一笑,既然他们正是得意的时候,她非要弄出点什么事情来,不然她真的心有不甘。 「好皇兄,他上次羞辱本宫皇兄还没罚他那,还有那个商女温叶!」 衍帝见她阴晴不定,还出言讽刺温叶的商女出身,实在忍无可忍。 「不得无礼,她现在是成阳侯的世子妃,还想让我禁你的足?」 「她有什么好,你们都护着她!」 楚天娇想起那日的事就来气,她去母后那里哭诉反而被数落了一顿,太皇太后更是将她孤零零地禁足在公主府,这一月来连母后都不得见,她绝对咽不下这口恶气。 「我也护着你啊!」 衍帝挑了下眉,见她还在置气准备破财免灾,他吩咐魏公公让膳房取来长公主爱吃的甜心,再沏一杯玫瑰花茶过来。 「还是皇兄疼我,不过这些可不够。」 楚天娇吃了糕点喝着花茶,心情好了许多,不再吵个没完了。衍帝见她吃得认真,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行宫挨饿的事来。三年来准时的每日早朝,每晚的伏案批阅,对他来说已是常事,但他每看到楚天娇吃东西的样子,都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皇兄,你也尝一口。」 楚天娇笑着递来一块乳糕,衍帝回神一口咬在嘴里。 「回头你列个单子,朕派人送到公主府去。」 衍帝边嚼着乳糕,边说着话,再加个宠溺的微笑。 「谢皇兄!」 楚天娇开心得快要飞起,她这一月来快要憋疯了,现在得了这么多赏赐,她觉得自己熬了这么久也是值得。衍帝抬首轻抚她的秀发,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天娇,墨家不是你能得罪的,况且她也不是你的敌人。」 「嗯。」 楚天娇含含糊糊地答应着,指甲深陷掌心,她的心已凉了半截。原来先前那些赏赐都是为了讨好她,好让她收了东西就听话,这绝对不可能! ------------ 第五十八章 赔礼 「主子,到京城了!」 温叶半眯着眼睛回了个「嗯」字,又合上眼皮打起瞌睡。晚照抿着嘴独自跳下马车,眼见城门口一湛蓝色宽袍长衫男子立于马前,风流个傥意气风发,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她定睛看去眼熟得很,这白发玉冠的翩翩公子,这不正是墨小侯爷吗? 「主子,你再不下车真的会后悔!小侯爷今日可是……美若潘安啊。」 晚照痴想着,都说人靠衣装还真是不假,怪不得主子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晚照!」 身旁的碧霄低吼一声,瞬间熄灭了晚照高涨的情绪,她转头对上晴空铁青的一张俊脸。她先是微微愣了下,随即扬起小脸满不在乎地别过脸去,心里暗自不爽:少主虽说长得也不差,不过嘴巴不太笨,做事也太过实诚,最重要的是让主子流泪了,不可饶恕! 「墨郎?」 温叶从马车下来一眼望去,还真的是他,她下意识地捂住心口,心里慌得很! 「晚照,这是城门口,可别失了仪。」 「好。」 晚照咧嘴笑着,见她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心里对晴空的不悦一扫而空。 「三娘子,我来接你回家!」 墨彦牵着骏马欢喜地迎上前来,温叶瞬间双眼湿润,连忙用手中的团扇遮住半张脸,他的出城相迎让人太过意外了。 「抱歉,这次走得急。」 墨彦满眼歉意地道着歉,扔下手中的缰绳,缠上来双手抱住她,温叶用力挣扎情绪有些失控。 「墨郎!你好狠心,一声不吭就走了,连句话都不能留吗?」 温叶抬手打在他的胸膛上,一路积攒的委屈和埋怨一触而发,团扇落地两行清泪落下。 「我保证,不会再不辞而别。」 墨彦见她落了泪心疼不已,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水,亲吻她的额头和脸颊。 「这是城门口,你快放开我。」 温叶瞬间娇羞脸红,原本她还提醒晚照别失了仪,结果最失仪的就是她,毕竟在喜欢的人面前所有心思都是藏不住的,他会不自觉地牵扯着你的情绪,逼着你在他面前流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害羞了?我亲自家夫人,不犯法!」 墨彦展颜将她搂得更近,生怕她逃掉一般。三年前她是明眸皓齿,娇艳如牡丹的高贵三公主,三年后是果敢精练,言谈举止透着一股潇洒随意的商贾千金,如今是缩在他怀里娇滴滴的小娘子,她的每一面都深深吸引着墨彦,让他身陷其中为之着迷。 碧霄早已带护卫将两人围住,晴空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站在最前面,仍有不少路过的百姓侧目而视。 「主子,城门快关了。」 晚照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翻身上了马,心里暗暗叹气:快半个时辰了,这两人真能腻歪,别说失仪了,她刚才那样算是失态了。 「走吧,跟我回府。」 墨彦松了手劲放她起身,抬手轻点她的鼻尖,拉起她的玉手将送上马车。 「我还没原谅你那!」 温叶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撅起嘴巴就是不上马车,就这么轻易原谅他,自己未免太没面子了。 「墨郎向三娘子赔礼了!」 墨彦嘴角一弯,躬身拱手一礼,他本就是要如此做的,看来这次她被自己气得不轻。 「快起来,哪有当众向夫人行礼的。」 温叶慌忙去扯墨彦的衣袖,墨彦立起身子挑了挑眉,笑言道。 「可解气?」 「讨厌!」 温叶满脸嗔笑,长长的 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甚是惹人怜爱,两人嬉笑着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马车稳稳地停在成阳侯府门口,李总管带着下人们列队迎接,墨彦抱着满脸娇羞的温叶下了马车,往西院而去。 晚照松了口气吩咐晓春机灵点,像往常一样出了侯府后门,策马往城南的杏花村奔去。 「掌柜的,来坛女儿红。」 晚照掏出钱袋往桌上一拍,一月未闻美酒香,甚是想念,她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 「一坛够吗?」 晴空一脸真诚地坐到对面,举起一坛女儿红将酒碗倒满,抬手推至晚照面前,紧接着端来一盘猪头肉和几碟小菜。 「别忙乎了!」 晚照脸色难看起来,合着晴空这是在杏花村等着她那,难怪入了城就不见他踪影了。 「你还在生你我的气?」 晴空见她喝着酒不搭理人,抓了抓头发试探地问着,晚照抿了口酒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我哪儿不敢啊,你是小侯爷的人,日后我还要仰仗你的鼻息过活那。」 「照儿!」 晴空一时急了,猛地站起身子拉住晚照的双手。晚照错愕地看向晴空,额前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他早已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深邃的眼眸多了几分忧郁,她回过神来挣脱开晴空紧握的双手。 「少主有事说事,别拉拉扯扯的。」 「照儿,你怎样才能消气?」 晴空一时没了法子,低眉垂首十分沮丧,这让晚照有些于心不忍。其实她早就不再生气了,主子已被小侯爷哄好,她自然不再埋怨晴空了,只是想看他哄自己时傻傻的样子,很是有趣。 「陪我喝酒,喝赢了我就原谅你。」 晚照将酒碗推了过来,晴空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端起。 「我答应你要戒酒的,你也少喝点。」 晴空说完准备起身离开,他知道以晚照平日的酒量,即使自己豁出去跟晚照拼酒,他还是没有丝毫胜算。 「坐下!你看着我喝。」 晚照见他吃瘪的样子大笑不止,这是她第一次憋这么久,被他哄着倒是件不错的事。 「你故意耍我?很好!」 晴空气愤不已,抬手将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晚照咧嘴一笑,皓齿朱唇,灵动清纯,她连忙放下身段为他添酒算是赔罪。 「别气了,照儿给向郎赔礼了!」 晚照说完自罚了三杯,晴空摆摆手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与其互相怄气,还不如饮酒吃肉,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安生日子。 温叶入京有些时日,衍帝只是派皇城司与碧霄见了一面,至今未提召她入宫的事,这让温叶的心里很是不安。 「入京四天还未入宫,圣上是何意那?」 温叶暗自嘀咕着,托腮凝眸,若有所思,墨彦上前拍了下她的肩膀。 「君心难测,吾欲何求。」 一般人是无法揣测到帝王心思,未有远虑必有近忧,他们有着超乎常人的心态和计策。而对与错,往往只在帝王的一念之间,猜对是心怀不轨,猜错是别有用心。 「墨郎,衍帝可召见过你?」 墨彦迟疑了下摇头,若是小小的欺骗能让她心安,日后找他算账也是值得的。 「伴君如伴虎,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望你我能像这林中鸟一般.....」 温叶轻轻叹气,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现在拥有了墨彦太多的爱,竟然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各自飞吗?」 墨彦一脸严肃,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定会拼 尽全力护她周全。 「你做得到?」 温叶抿嘴摇头,墨彦轻笑了下,俯身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吻,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我这个成阳侯府的小侯爷,还是护得住你这个三公主的。」 「不许说小侯爷这三个字,你就是你,不是谁的附属品。」 温叶抬手捏了捏他高挺的鼻子,她真不该胡思乱想瞎琢磨,万一真的是圣上处理事务太过繁忙,自己岂不是白白担心这么久。 「无妨,我近日觉得这称呼还有些用处,本世子倒是喜欢了,世子妃觉得如何?」 墨彦俯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着,鼻息萦绕在她耳边,温叶羞红了脸责备道。 「墨郎,你真是没一句正经话!」 「小侯爷。」 晴空的话语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墨彦宠溺地摸了摸她的下巴,起身与晴空往东院走去。 「小侯爷,皇城司的人来过。」 墨彦止了脚步,两人立在东院园子里,晴空伸手遮住嘴,在他耳边低语道。 「石脂的事,确定是幽州郡守秦赢所为。」 「上次交代你的事,着手去办吧。」 墨彦揉了揉眉心,虽是心里都知道的结果,但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是。」 晴空领命退下了,墨彦倒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发呆,此事太过机密万不可让有心之人听到,越少的人知道越安全。 夜里的秋风有些微凉,刚才自己走得急,不知温叶有没有加件衣衫。墨彦正想着,一个娇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墨彦笑着回头,没有错就是温叶。 「心情不好?」 温叶不知何时进了东院,她发现墨彦从沙漠回来以后,总是一个人发愣,不知他是为何事发愁? 商队失踪的事是荆平国探子所为,虽不能铲除倒好歹查清了事情真相,知州也会多加防范,朔方古城的地下水也被发现,商队通行的道路也避开了先前失踪的地方,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没有,就是有些乏了。」 墨彦随意找了个借口,温叶没有半点沮丧,只见笑盈盈地走到墨彦面前,从身后取出一个封口的白瓷酒坛。 「喝酒吗?我自己酿的紫罗衣,两年陈酿。」 墨彦微笑点头,送到嘴边的东西他怎么好拒绝。她还真是特别,居然还会酿酒,看来要多花时间好好了解了解她。 温叶掀开酒封,荔枝酒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瞬间勾起她的味蕾,连忙倒在碗里抿了一口。 「真香,你尝尝!」 墨彦接过酒碗,琥珀色的酒液,浓郁的香味,口感柔顺,确实不错。 ------------ 第五十九章 钥匙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斜照在东院的西墙角,墨彦从屋里取了件外衫披在温叶身上。 「墨郎,我都喝两碗了,你这碗都没动。」 温叶抿着小嘴,双眉皱在一起,不胜酒力的她已染红双颊,今日在城门口她可是失态的很,左右也不差这一件了。 「鬓亸欲迎眉际月,酒红初上脸边霞。」 墨彦嘴角一弯笑得灿烂,举起酒碗一饮而尽,说好是陪他饮酒消愁,倒是先自己灌了两碗。 「墨郎又吟诗了。」 温叶甜甜一笑又喝了半碗,在秋日的斜阳下与墨彦一起喝酒吟诗,这是她四年前就憧憬的事,如今成了真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荔枝酒容易上头,你还是少喝点。」 墨彦见她一碗接一碗,不免有些担心,果酒也是酒可不能让她这么喝。温叶欣然一笑,他对自己的关心真是无微不至,不过自己的酒量自己还是知道的。 「不怕,我加了半碗荔枝鲜汁进去。」 温叶不好意思地从桌底取出一个小巧的酒壶,里面装的是新鲜的荔枝汁,这是她耍的一个小心机,本不想让墨彦知道的。 「温家果然财大气粗,这荔枝乃奢侈之物,一小壶鲜汁要用上一整篮子新鲜荔枝,这荔枝酒更是价比黄金。」 墨彦手拄着下巴笑道,温叶点头没有否认,荔枝酒的确价比黄金,不过鲜荔枝是圣上赐给侯府的,她也是借光尝个鲜。 要说财大气粗,温家经商三年一半都成了赋税填了国库,可比不上墨家这种屡获战功的皇亲国戚家底厚实。 「我们成亲之时圣上赏的东西,我见你一件都不留,想必侯府里的宝贝不少吧。」 墨彦挑了挑眉,回屋取来侯府库房的钥匙,抬手放在温叶面前。 「你若喜欢都让你管着便是。」 「真的?不后悔?」 温叶喜出望外,将两把钥匙握在手里把玩着,有了这库房钥匙再加上李总管送来的账本,她就可以知晓侯府近两年的账目,若是入不敷出也好提早有所准备。 「先说好,我既然拿了就不能还回去了。」 墨彦笑着点头坐在她身旁,若是能牵住她一辈子,就算搭上自己他也愿意。 「墨郎放心,日后的吃穿用度绝不会少了你,纨绔们的欠条也一并由你处理。」 温叶半眯着眼睛,绯红双颊,眉目含笑。三碗荔枝酒下肚身子有些飘忽,今日的酒量已经是上限了,若是再喝一碗就要昏睡过去了。 「那些欠条你就别费心了,我有私库没动过侯府一分。」 墨彦淡淡说着,眼见温叶的嘴角慢慢上扬,如花朵般绽放开来。 「真的?」 墨彦认真地点了下头,侯府的账目向来是李总管负责,他额外的用度从来都是从私库里出。皇宫内乱之前,墨彦得宫里的赏赐一直不少,有太皇太后的还有禹帝的,那时的他文武双全,将门虎子,再加上是皇亲国戚,一时风头正盛。 「墨郎还真有挥霍的本钱啊,那我岂不是得了个大便宜。」 温叶微张着嘴,感叹之余更多的是惊喜,本以为自己接手的是个烂摊子,现在看来情况也没那么糟糕。 「嗯,怎么谢我?」 墨彦挑了下眉,慢慢靠近她,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双唇。温叶立即会意,主动凑上前去,在他嘴上轻轻一吻。 「不能再多。」 温叶提起裙摆羞涩地跑出了院里,微凉的晚风吹来,原本微醺的温叶醒了大半。她捏了捏手里的钥匙,确认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止了步回望过去,再回身时正好与送来披风的晚照撞个满 怀。 「主子,你喝酒了?」 温叶点头,泛红的脸颊,微摇的身子,但头脑清醒,很显然这是她微醺的状态。 「不过我得了这个。」 温叶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晚照定睛一看,一根再普通不过的麻绳拴着两枚银制的鱼纹钥匙。 「银钥匙?」 两人心照不宣地捂住偷笑,没想到心心念念的库房钥匙居然这么容易就到了手。 「主子可是真正的侯府女主人了,这几碗酒喝得值当,您可真是心机深沉。」 「才没有,别瞎说!」 温叶嗔笑不已,伸手推开身旁的晚照,两人笑闹的声音隐隐传到了东院。 「就这么开心吗?早些给她好了。」 墨彦嘴角一弯,拾起落在地上的外衫进了屋。他除去外衣躺在床上,不自觉地舔了舔她留下的唇印。她今日主动献吻还不错,看来日后两人要多饮酒谈心才是,按照现在这个趋势,两人进展到下一步是指日可待了。 次日巳时将过,太阳升得老高屋内却没有动静,晚照轻轻推开房门,床上贪睡的温叶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主子,太皇太后派人传话……」 「太皇太后!」 温叶猛地睁开眼睛,昨夜她太过兴奋,点了安神香也睡不着,没想到还是误了事。晚照和晓春迅速为温叶梳妆打扮一番,急赶慢赶地往东院奔去。 温叶见墨彦的门开着,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还是迈了进去。 「墨郎,早啊!」 温叶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墨彦刚穿好衣衫坐在镜前,一白白净净的小仆弓着身子正为他束发。 「早吗?把桌上的粥吃了。」 墨彦表情淡淡的,话语间稍显强硬,那小仆吓了一跳梳子差点落地。 温叶乖乖坐在桌前吃着粥,有意无意地瞟了眼镜前的墨彦。一头银发松散地披着双肩,平日里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小仆手法娴熟地梳理着秀发,神情却紧张得很。 小仆从未见及冠之年就白发如雪的,方才又见墨彦冷若冰霜的样子,他着实吓得不轻,正想着,拿着梳子的手一歪扯掉了几根银发。 「你下去。」 墨彦阴沉着脸,一把夺过小仆手里的梳子,不耐烦地一摆手让他出去。小仆将头压得极低,眼含热泪退了出去。 温叶微微一愣,飞快吞下半碗粥水,取出袖中的绢巾一抹嘴,大步走到墨彦身后。 「墨郎,你没事吧?」 墨彦淡淡一笑,这事说到底都是拜她所赐,不过既然她在就不用担心了。 「帮我束发,不许说不!束发最好的男仆跟新来的绣娘游湖去了,李总管自从召了些女子进府,府里的人全都乱了套。」 温叶抿嘴一笑,接过梳子娴熟地顺着发。不知他方才那段话,是在与自己唠家常还是在发牢骚,不管是哪一样都不像墨彦能说出来的话。 「我觉得挺不错的。」 温叶莞尔一笑,看着镜中的俊朗依旧的墨彦,拿着梳子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这侯府越来越有人情味了,最近连他的话也多了不少,这都是她进府之后的变化。 「三娘子在看什么,如此入神?」 墨彦嘴角勾起,抬手点了下她的鼻尖,她发呆的样子也让他如此心动,看来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墨郎生得好看,这三千银丝也格外顺滑,当真是银丝如瀑。」 温叶想起前来的目的,让墨彦与自己一道入宫进膳。太皇太后传话让二人进宫用午膳,墨彦这边迟迟没有回话,晚照这才火急火燎地将温叶叫醒。 「尚可,多谢三娘子抬爱了。」 温叶微微一笑,麻利地为墨彦束好发冠,笑嘻嘻地立在他身后。 「我想求你件事。」 温叶不想错过这次进宫的机会,她还是想进宫面见衍帝,所以今日是个难得的机会,就怕墨彦不答应,两人刚成亲不久,若是他不去自己独自前往,难免会落人口实。 「进宫?」 墨彦随意地问着,温叶立即激动起来,原来他对此事不是完全不在意。 「墨郎同意了?」 墨彦没有否认,两人成亲有段时日,太皇太后盼着两人入宫,如今已回京数日怕是坐不住了。 「如何?」 温叶知道墨彦随性而为,她也不想因为与她成亲而改变什么,她既是依着太皇太后的意思提了出来,至于去与不去,就全凭他的心情了。 「自然要去,我还要亲自感谢她老人家,为我选了个好夫人。」 墨彦说着站起身来,拉起她的手,飞快地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温叶瞬间展颜,两人并肩出了府,坐着马车往皇宫驶去。 车轮缓缓停了下来,庄严的皇宫大门就在眼前,温叶拉住墨彦的衣袖再次叮嘱道。 「先说好了,皇奶奶是宫宴之后才知晓我的身份,你不许说些不清不楚的话,宫里人多嘴杂你要克制自己的言行。还有,午膳后墨郎先回去,我今日要去见圣上,说几句话就回了,晚照会另驾马车过来的。」 「好。」 墨彦淡淡一笑,她在马车上已经说了很多遍,他自然清楚明白得很。 「对了,墨郎是什么时候识破我身份的?」 温叶突然的问话让墨彦的心里一紧,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也是宫宴上就一眼认出,还那么冷漠无情地待她,她定要大吵大闹一番,眼下还真不是时候。 「不会也是在宫宴……」 「进宫要紧,日后慢慢告诉你。」 墨彦心虚地打断了温叶的话,看来他是瞒不住多久了,自己还是要找机会坦白才是。 ------------ 第六十章 直接 慈宁殿内,一桌子丰盛的午膳已摆满,温叶此时正饶有兴致地为墨彦介绍着精致的菜肴,每一道都是她爱吃的都有着不同的回忆。 正坐在主位上的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两人都是人中龙凤,才貌双全,站在一起怎么看都般配,这门亲上加亲的大喜事,真是一下子圆了她两件心事。 「翠云,明日哀家可以去万寿寺还愿了。」 太皇太后甚是欣慰地看着桌对面的两人,墨彦忙着为温叶夹菜盛汤,温叶低眉浅笑露出羞涩的神情。 「恭喜太皇太后心愿达成。」 大宫女翠云最知太皇太后的心思,面上看是操心墨家侄孙的婚事,其实最值得还愿的是三公主的重生,楚娉婷是老祖宗的捧在手心里疼的亲孙女,这可是谁都比不过的。三年前若不是有太医局全力诊治,老祖宗恐怕救不回来了,之后衍帝继位为了楚家江山也只能硬撑着,每日已人参丸续命勉强挺了三年。 三人用过午膳坐在殿内闲聊,翠云招呼宫女上了茶,随即屏退了宫女和公公们,只留她一人在殿门口守着,让三人聊些体己的话。 「侄孙媳妇,你来!」 温叶低眉垂首走到太皇太后面前,她今日入宫仍是带着面纱。之前是衍帝的特允,如今太皇太后也默许下来,宫中也无人再以此事胡乱编排温叶了。 「太皇太后万安。」 温叶规规矩矩地行了全礼,垂首低眉走上前去,太皇太后极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微颤的双手直接暴露了掩饰的内心。 「哀家想看看你,可好?」 温叶瞬间眼含热泪,抬手扯下掩面的轻纱,熟悉的容颜尽现在太皇太后的眼前。 「是我的娉婷!好,真好!」 太皇太后笑中带泪,紧紧握住她的双手,本以为祖孙二人早已阴阳相隔,如今以墨家侄孙媳妇的身份,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必是列祖列宗在天上护着她们才得以团聚。 「皇奶奶!」 温叶上前一扑倒在她的怀里,三年的狠心隐瞒,千百次的万般思念,在她入京进宫的那一刻早已决堤,可她却要强撑着在宫宴上表现的大方得体,只有她知道自己是怎么强撑过去的。时至今日,祖孙二人终于相认,温叶再也没有控制的理由,抱着她心爱的皇奶奶可得感天动地。 「三娘子......」 墨彦心疼地立在一旁,太皇太后摆了摆手,此时让她尽情流泪就好,再多安慰的话语也抵不过尽情发泄。 良久,温叶止了泪呆愣地坐在椅子上,眼睛肿得如桃核般,翠云端来冰水为她敷眼睛。 「我来。」 墨彦接过凉帕屈身蹲在温叶面前,轻轻擦拭着她微红的脸颊,温叶接住敷在眼睛上。 「子成,你过来。」 太皇太后喝着茶招呼墨彦近前来,墨彦走上前去,躬身负手而立。 「你既成了亲,日后要收一收那桀骜不驯的性子。」 墨彦点头,温叶已经是自己的夫人了,当然不会像往常一样随意对待,至于其他人他从来就不在意。 「你可别嫌姑奶奶烦,两个人能走在一起不容易,日后你要多多护她才是。」 太皇太后苦口婆心地叮嘱道,心里暗暗叹气,这小子如今除了长相外没有一样是拿得出手的,而她的宝贝孙女却是越来越有能耐了,她还真的是不太放心。 「姑奶奶放心,等着抱重侄孙就好。」 墨彦嘴角勾起,说完看向一旁的温叶,她眼睛上的凉帕已经惊得掉了地,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 太皇太后会心而笑,墨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居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不过 眼下最重要的是她的宝贝孙女。 「可不着急,婷儿养好身子再说,你们还年轻日子还长着那,子成时候小心些才是。」 「是,我明白。」 墨彦嘴上应承着,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不过自己说的谎再难也要咬着牙接。 温叶不知不觉染红了脸颊,她实在听不下去,换了块干净的凉帕直接盖住了整张脸。 「太皇太后,该午后就寝了。」 翠云轻声提醒着,太皇太后有些不悦地摆了摆手,温叶直起身子见太皇太后没有之前那般精神,起身拉着墨彦准备告辞。 「您歇着,来日方长,我与墨郎这段时间都在京城。」 太皇太后甚是欣慰,她还是跟从前一样贴心,让人忍不住对她疼爱有加。 「好,哀家听你的,不过你们要常进宫看看哀家啊!」 温叶点头立即答应,两人手拉手出了慈宁宫大殿,相信过不了多久宫里就会传出,墨小侯爷夫妻恩爱的话语。 两人并肩走到一处长廊尽头的凉亭里,墨彦扶住她的手臂扶她下了台阶。慈宁殿的王公公远远在前面领路,温叶抓住墨彦的手臂下了最后一个台阶,随即立在原地止了脚步,说出了方才就憋在心里的那句话。 「墨郎,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要羞死了……」 「是吗?我说了什么?」 墨彦嘴角慢慢上扬,坏笑着将脸凑了过去,她这是想让宫里面两人的传言再多些吗?他倒是不会介意,就怕三公主的脸皮薄,短时间内不敢再进宫了,这样想的话倒也不错,起码能帮衍帝挡一挡她对凉州之事的追问。 「不是与我说好,不与她老人家说些不清不楚的话吗?」 温叶轻轻将墨彦推开,与他保持着半人的距离,墨彦却不想轻易放过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言道。 「我的话直截了当,姑奶奶一定明白。」 「墨郎还真是直接……」 温叶无奈一笑,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也不想再纠结,他说得确实也没错,皇奶奶也确实明白了,只是她日后可就麻烦许多。 「行吧,你先回侯府,我去趟垂拱殿。」 墨彦点头,看着她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不免对衍帝担心起来,看来凉州石脂的事瞒不过多久,被她知道是迟早的事了,自己的动作还要加快些。 今日的垂拱殿十分冷清,衍帝知道温叶入宫定会来前殿找他,所以今日下朝之后,他特意躲在了寝宫福宁殿装病不见任何人,为的就是躲过温叶这次的盘问。 「陛下,臣女温叶求见。」 温叶在垂拱殿门前躬身叩拜,立在殿外的是一位眼生的小公公,见有人过来迟疑了下还是下了台阶上前察看,却不想来的是宫里的大红人温叶,自然不敢怠慢分毫。 「温小姐,不,是温夫人。圣上为立后之事心烦,今日偶感风寒身子不适,您还是先回吧。」 垂拱殿的小公公慌张地挡在门口,生怕她看出什么,他却不知正是他的举动和言语,将衍帝的心思暴露无遗。 「那臣女明日再来求见!」 温叶躬身拜别,转身往城门走去,她表面毫无波澜内心却千军万马奔腾着。衍帝分明是在躲着自己,从前他有烦心事必然与她商讨一番,今日非但不召见自己还躲了,此事必是他有意为之,说不定这风寒也是假的。 「这是……」 温叶正想着已不知不觉到了皇城大门,抬眼就看到一白衣白发男子披着斗篷立在风中,见她现身连忙解下白锦斗篷迎了过去。 「墨郎怎么没走?」 「左右无事,想等你一起回去。」 温叶拉住斗篷领口,墨彦为她轻轻系上,打了个漂亮的绳结,抬眸见她神色暗淡必是吃了衍帝的闭门羹。他淡淡一笑,紧紧握住她微凉的双手,用他那略微粗糙的掌心来回摩挲起来。 「这是?」 墨彦见她怀里抱着一个不小的锦盒,连忙伸手去接,温叶微微转身躲了过去,拼命摇头以示拒绝。 「这是皇太后差人送来的一对玉如意,你手劲大万一碰到了怎么办?玉如意寓意着吉祥如意,看来皇太后还是蛮用心的。」 温叶说着墨彦应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上了马车,车轮缓缓滚动,不多时就到了侯府。 「那玉如意我拿就好,你先进府。」 墨彦皱眉,她会那么好心想着送温叶礼吗?显然不会,即使送礼也对如意也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不是身为商贾的温家三小姐。 「为何?有什么不对?」 温叶警惕地看向墨彦,拉着他的衣衫就要问个清楚,他总觉得墨彦有些事情还在瞒着自己。她住侯府这么久,居然都不知道墨彦还有高手护卫,而且都是当过好几年戍边兵的好手,这件事还是碧霄与她说的,他到底隐瞒了多少秘密,真是人不可貌相。 「没,我就是想看看,用玉如意搔痒到底好不好使?」 墨彦挑了挑眉,眼下也不好再管她要这对玉如意了,日后再想办法细细察看一番才是,毕竟事出反常必有蹊跷。他打定了主意,不再过多纠缠引她怀疑,跳下马车一闪身进了侯府。 「墨郎等等我!」 温叶笑着抱紧锦盒也跟了进去,虽不太相信他口中的玩笑话,不过她也没那么小气。只是这对玉如意是皇太后的心意,本想拿到自己书房摆着,若是他真的哪个地方特别搔痒难耐,她不介意将玉如意拿给他用了去。 ------------ 第六十一章 惊喜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温叶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曲径通幽的小路上,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游览侯府的正院,这里的景致真的如晚照所说一般,像极了坤宁殿的花园。石子铺成的小路两旁落满枯黄的梧桐叶,梧桐树的叶子在秋天是最早凋零的,枯黄的落叶随风盘旋,带着一丝的无奈和不舍,和那棵曾经与之一体的大树告别。她一时间被这种萧瑟、凄凉的离别氛围所吸引,开始伤春悲秋徒增惆怅起来。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温叶意兴阑珊地吟诗伤感,捡起一片梧桐叶举过头顶,金灿灿如巴掌大小的叶子甚是好看。秋风过,手中的梧桐叶被风卷起,又飘然落在一玄青色锦衣男子的脚边。 「三妹也吟起诗来了?」 温叶闻声抬头,温简负手而立神采奕奕地向她走来,从凉州回来不到半月,他早已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二哥今日怎么来了?」 温叶笑着迎了过去,之前的忧郁一扫而空。 「怎么?我就不能来吗?」 温简嘴角一弯,他今日可是墨彦亲自请到府上的,说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今日碧霄不在。」 温叶抿了抿嘴,温简什么心思自己还不懂嘛,不知在沙漠两人发生了什么,这次凉州回来碧霄倒是不再拒绝他的心意,但若是他想如愿抱得美人归,还需继续坚持下去才好。 「我的好三妹,你还真懂我。」 温简言罢苦涩一笑,这几日碧霄为「半山亭」的事忙得不见人影,他也不好过多纠缠,还真有些想念凉州的日子。 「那你来所为何事?」 温叶不解,平日温家的生意上事,两人都是约在外面谈,很少未经通传就直接进侯府找她。 「三妹随我来,带你到正厅见个人,你就全知道了。」 「谁啊?」 温叶颦眉微皱,温简对她一向坦诚,今日说话却是卖起了关子。温简笑而不语,迈开大步在前面带路,随意地说着闲话。 「三妹方才怎么伤春悲秋起来?」 「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温叶淡淡一笑紧紧跟上,「陈年旧事」这个词倒是勾起了温简的好奇心。温言自从去太医局当差后,经常与他说起不少宫中见闻甚是新奇。方才温叶所吟诗句分明是描绘了冷宫的凄凉和落寞,而她的母后是一国之后又怎么会与冷宫扯上关系,所以一时之间来了兴致。 「冷宫对三妹可是陌生得紧,能有何往事?」 温叶咬住下唇,抬首看向高高的梧桐树,神色暗淡地说起了皇宫深院的辛酸秘事。 「记得娘亲入宫之前,坤宁宫曾住过一位太妃,据说院中那几棵梧桐树是她亲手种下的,坤宁宫本是历代皇后的居所,不知为何成了太妃的冷宫,后来太妃随太上皇殉葬,父皇继位娶了母后,这才让坤宁殿重现往日辉煌。」 「没想到尊贵的坤宁殿还有这等辛酸秘闻,真是让人好生感慨。」 温简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温叶轻叹口气随即欣慰一笑,帝王之心难测,后宫嫔妃又善妒多是尔虞我诈之事,她的母后能得父皇呵护一生,实属难能可贵。 「这是我儿时的时候,坤宁宫的老嬷嬷说与我听的,时间太久早已记不起那位太妃奶奶的名讳了。」 两人慢慢踱着步子,不知不觉已穿过庭院到了侯府正厅,温晨咧着笑张开双臂从正厅跑了出来。 「三姐!」 「四弟!」 温叶将怀中的温晨搂紧,两人许久未见还真是想得紧。 「可想死我了,难怪二 哥今日说话神神秘秘的,原来是把你领来了,这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啊!」 「是妹婿接我们过来的。」 温简好不容易把两人分开,温晨憋着嘴一脸不满地瞪了温简一眼。温叶「噗呲」一笑,捏了捏温晨的渐圆的脸蛋,亲眼见他比从前还硬实一些,这才放了心。 「眼下夏末秋初,正是书院招收学子之际,白马书院那边可联系好了?」 温叶拉着温晨的手往正厅去,温简紧随其后,三人一前一后迈步进了正厅。墨彦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玉质细腻,温润,一看就是上好的和田玉。 「三娘子不用操心,书院我早就安排好了,可有兴致一同前往?」 墨彦说着走到近前,温晨怯生生地躲到温叶的身后,颔首垂眸不敢看他。温叶欣然一笑,自小爽朗的温晨居然害羞起来,这倒是是稀奇。 「小晨有些害羞,我代他谢谢你。」 墨彦嘴角一弯,俯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道。 「谢谢?」 温热的鼻息声让温叶不自觉地躲闪开来,两人紧张的氛围瞬间蔓延开来。 「嗯,我也谢谢你。」 墨彦抬手捏住温叶的下巴,朝她嘴上用力一吻。温晨吓得直接松了温叶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温简面前。 「非礼勿视。」 温简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温叶瞬间愣在那里,墨彦松开她嵌住她下巴的手,十分满意地注视着她微红的双唇。 「不许对我说谢谢。」 「你疯了,四弟看着那。」 温叶回神,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握拳,难以置信地锤了下他的胸口。 「三娘子若是介意,日后可要记牢些才是。」 温叶不置可否,说谢字就要惩罚她真是好无理,但他的话又是早就与她说过的,自己当时也没有拒绝,还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秋风染红了书院两旁的枫树,白马书院门前的台阶被洗刷得格外干净,小书童尽数清扫着飘下的落叶。 「黄红紫绿岩恋上,远近高低松竹间。山色未应秋后老,灵枫方为驻童颜。」 朗朗的吟诗声从书院传来,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多日不见的程暖鑫。 「程兄,你怎么在?」 温简迎上前去,熟络地与程暖鑫打着招呼,两人热情地攀谈起来。 「这么热闹的事,怎么少得了我那!」 程暖鑫嘻嘻哈哈将众人迎进书院,墨彦有意放慢脚步走在最后面,程暖鑫立马会意,让书院的书童领着温叶他们走在前面,自己转身退到最后。 「墨兄不仗义了,走了这么久回来也不聚下,你这是娶了夫人忘了兄弟。书院这事我是帮你办得不错,怎么也值墨兄的一顿醉仙楼吧。」 程暖鑫用手肘碰了碰墨彦,对着墨彦就是一阵邀功抱怨,一脸欠揍的表情。 「是吗?」 墨彦假装向他腹部挥拳,程暖鑫立马变脸,慌忙闪身躲开。 「少贫,晚上醉仙楼,把他们都叫上。」 墨彦笑着举拳打在程暖鑫的肩膀上,程暖鑫嘻嘻傻笑,抬手弱弱地还了一拳。 「好嘞!就等你这句话那!」 两人相视而笑,多年的至交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心中所想,这样的默契在这浮华乱世弥足珍贵。 「这间怎么样?不错吧!」 程暖鑫领着温晨进了一间宽敞的寝舍,案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床榻前的香炉内燃着好闻的果香。 「甚好,我喜欢。」 温晨绕 着房间一圈又一圈地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温简见他如此欢喜也笑得灿烂。 程暖鑫凑到温叶身边,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 「温夫人,这间以前是墨兄的寝舍,我可是有意为之!」 「多谢,程公子有心了。」 温叶欣然一笑,听他这么一说,对这间屋子多了些不一样的情愫,想象着墨彦少时坐在书案前习字的场景。那时的他,年少有为,才华横溢,还是墨发如丝的样子,可惜现在却是一头银发,也不知是因何缘故…… 「子成,新正。」 一夫子打扮的中年男子跨进屋内,立在窗边的墨彦回了神,与程暖鑫一道毕恭毕敬地迎了过去。 「宴夫子。」 来人正是书院的宴夫子,宴清的父亲,他是墨彦与程暖鑫的启蒙夫子,前些日子才升为白马书院的山长,不过两人还是习惯称呼他为宴夫子。 「子成娶妻了,真好!新正也要加把劲了!」 宴夫子不见外地说得很是直接,程暖鑫嘻嘻傻笑敷衍了过去。 「这位是选之吧,清儿经常向我提起你,真是气宇轩昂。」 宴夫子将目光落在温简身上,高挑的身材在人群中很好分辨出来,其子曾与他说,温简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若不是生在行医世家又转做了商贾,他在朝堂必将有一番作为。 「不敢当不敢当,日后要劳烦宴伯父多多照拂小弟了。」 温简拱手一礼,宴夫子见他谦虚有礼,不自觉地想多言两句。 「温小公子的文章我看了,他的资质不错,日后中个进士不成问题。」 温简听言大喜,若是温家能出个读书人,那就算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大好事了。 「谢宴夫子夸赞。」 温晨恭敬上前,对宴夫子躬身行礼,以示感谢与尊重。宴夫子立马将他扶起,略带自谦地回道。 「若是感谢的话还是谢你墨姐夫吧,这些都是他出京之前拜托程公子办的,说实话我真没帮上什么忙。」 「不行!」 温晨大声说道,屋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宴夫子低下身子与他平视,耐着性子轻声问道。 「为何?」 温晨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话,总不能说三姐不能对姐夫说谢谢,不然姐夫会狠狠地「惩罚」她…… ------------ 第六十二章 酒楼 温叶自然知道温晨为何如此,羞得垂眸往温简身后躲,正好让对面站着的墨彦看个正着,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墨小侯爷是我姐夫,一家人不必言谢。」 温晨暗自松了口气,他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但今早两人在侯府厅堂的事他是明白的,眼下只能编个理由先搪塞过去。 「说得好!」 程暖鑫拍手叫好,上前搂住温晨的肩膀,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去醉仙楼吃饭。 「走,带你去醉仙楼吃人间美味去!」 温晨看了眼温简,温简微微点头,温晨立即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他的个子与程暖鑫差不多高,两人勾肩搭背甚是和谐,就这样一路出了书院。 墨彦也邀请了宴夫子同往,宴夫子以书院事务烦多回绝了,年轻人的热闹他这身子骨可受不起。 一行人坐上马车往城南御街赶,不到半个时辰三辆马车停在了醉仙楼门前,温简最先下了马车,对面清风楼的掌柜立马迎了出来。 「东家,您今日来可有事?」 「无事,正巧路过,最近生意怎么样?」 温简随意问着,眼睛紧紧盯着程暖鑫的马车,温晨从上面欢喜地跳下车,好奇地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四下张望。 「还是老样子,自从两年前对面开了醉仙楼,来咱们的人就少了不少,虽每月盈余千金,但不比往日的门庭若市。」 清风楼掌柜惋惜不已,三年前他跟着温简在京城开了这家正店酒楼,一年后醉仙楼开张,本是家脚店当时没当回事,却不想它以菜肴精致美味出了名,卖的也是宫宴之上的流香酒,一时风头正盛,清风楼的生意一落千丈。 幸而温三小姐在琼州与匠人一起,酿出了文人墨客喜好的荔枝酒和玉髓酒,招揽了不少新的客源,温简又亲自坐镇店中半年,与众多文人雅士都相交甚好,这才在众多酒楼中得以脱颖而出。 「东家是否考虑下,每日多卖些玉髓酒,招揽下生意。」 温简摇头,玉髓酒是清风楼的招牌,只有包间的客人才可点上一壶,这个规矩是温叶定下的,也是绝不能改的。 「物以稀为贵,方能价比千金。近年京城酒楼繁盛,我们还是要在酒水菜肴上多下功夫。」 温简叮嘱着掌柜,不管御街上新开多少家食店,自家酒菜过硬才是不会被轻易取代。 「明白!」 掌柜听言受益匪浅,他原本是间茶楼的店小二,温简经常在午饭后过来喝上几杯消食。那日温简正在张罗清风楼的开张,正好缺个机灵的跑堂,他毛遂自荐地跟着温简去了清风楼,半年后成了酒楼掌柜。 掌柜能有今天十分感谢温简,今日见他难得与亲戚朋友过来,很想借此表示下感谢。 「您的朋友既然到了这城南御街,可否让在下尽些地主之谊?」 「这……」 温简有些为难,今日是墨彦做东,若是改了地方自然要得他的同意。 「醉仙楼去惯了,今日记我私帐,三娘子不必担心。」 墨彦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他随即淡淡一笑,抬脚进了醉仙楼。晚照扶着温叶从马车上下来,墨彦这番话正好让温叶听了去,心里暗暗着急,怕他不知其中缘由,曲解了温简的意思,提起裙摆急忙追了进去。 「墨郎别误会,二哥没那个意思,清风楼一直由他打理,掌柜的也是好意。」 「无妨,我明白。」 墨彦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去了二楼天字一号的包间。 「温夫人这边请!」 程暖鑫从后面赶了过来,引着温家兄妹三人 进了更雅致的二楼西阁,那里推门就能看到汴河,景色宜人,夜景更是美得让人流连忘返。 「今日的西阁是特意为几位准备的,晚些时水面还会放些花灯,甚是好看!」 温叶靠着窗边坐下,水上渐行的小船悠悠地晃动着,往返与汴河之上,惬意又美好,让人心里分外平静祥和。 温晨也跑到窗边看了会儿美景,转头又对阁内的陈列摆设产生了兴趣,尤其是墙上挂着的两幅诗作。 「这是陆夫子的真迹!还有宴夫子的诗作,也是亲笔书写,实在太棒了!」 温晨的惊叹声引得温简也过来观看,他微微点头确认无误,看来这醉仙楼的东家有些来头,居然请得动两位文坛泰斗题字。 「张翰莼鲈休发兴,洞庭虾蟹可忘情。君看醉死真奇事,不受人间五鼎烹。」 程暖鑫将其中一首吟了两句,正是陆夫子抄写曾老夫子的诗文,温晨激动地为温简解释其中的道理。 「此诗文全篇都在说着醉蟹与美酒最是搭配,若以洞庭湖的虾蟹佐酒,更是让人暂时忘却世间的诸多烦恼忧愁。」 「好诗!」 温简拍手附和着,诗词书法她不太懂,但一说到醉蟹便来了兴致。 「俗话说:好酒须有佳肴为佐,才能获得最佳的饮酒乐趣,在诸多佐酒佳肴中文人雅士更加偏爱鱼、虾、蟹这三样。而在这三样之中,又属「蟹」位列第一,文人雅士们对「把酒持螯」一直都是情有独钟。」 「行家啊!」 程暖鑫忍不住称赞起来,没想到两人对不同寻常的美食,倒是见解一致。 温简微微点头,看了眼上桌的菜肴略微失望,对程暖鑫拱手一礼,笑着言道。 「难得来醉仙楼,不知是否能吃上那道风味独特,又有趣的炝虾?」 「此菜又名醉虾,是一道十分有趣的菜,它是以活河虾为食材,连同冰块和黄酒放入玻璃器皿中,加入特调酱汁即可。既可以尝到虾的鲜香,同时也可以尝到酒的洌香。肉质鲜美,口感饱满鲜嫩,味道回味悠长,让人欲罢不能。」 「嗯,还有种甜腻腻的味道。」 「为何说它有趣?」 更逗人兴趣的,就是那「炝」过的虾似醉还醒,稍不留神,它就会从碗盘中蹦起,或从筷子头上「飞」走,引得人们开怀大笑。 「可惜没尝到醉蟹!正所谓:古来把酒持螯者,便作风流一世人。对于一个爱酒之人而言,左手举酒杯,右手持蟹螯便满足了。」 「确实如此!今日多有怠慢了!」 墨彦一身酒气却不见醉意,言罢端起酒壶连喝三杯,以示赔礼。 「等蟹子肥了,一定请二哥再来。」 墨彦言罢,微微转头看向窗边的温叶,今日她分外恬静大方,不知今晚的吃食可合她的胃口。 「如此甚好!」 温简嘴角一弯笑得灿烂,此话正好他心意,倒时定要邀碧霄一同品尝美味。 温简拉着墨彦为温晨讲解墙上诗作的意境,程暖鑫顾不得吃饭,起身离席去天字一号房招呼各位纨绔们。温叶有事不明,也跟着出了西阁。 「程公子留步,若可以今日的账目我来结。」 「温夫人不知道?墨兄是醉仙楼的东家,我们来此吃饭都记在他的账上,您尽管放心就是。」 温叶惊讶地半张着嘴,墨彦立在西阁门口,程暖鑫的话全都听了去。 「新正,多嘴。」 程暖鑫嘻嘻傻笑,墨彦无奈摇头下了二楼,今日他心情极好,就不与他计较了。 「其实,醉仙楼挺挣钱的,只是我们每月吃白食也不 少,墨兄从不与兄弟计较。」 程暖鑫眼中难掩崇拜之情,温叶笑了笑随墨彦下了楼,觉得他爽朗不做作,很对温简的性子,抬脚去追墨彦,两人在柜台前相对而立。 「没想到醉仙楼是墨郎开的,好生厉害!」 温叶由衷赞美道,墨彦挑眉一脸无奈。最初他是觉得若自己是纨绔,定要整日吃美食喝美酒,但他发现京城没有太过奢华有内涵的酒楼,一时兴起自己开了一个,谁知这么繁琐的事倒是有些后悔。 「墨郎,今日的惊喜我很是喜欢。」 温叶郑重道谢,言语中却全无一个「谢」字,墨彦嘴角一弯笑得肆意,他是拿眼前的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是醉仙楼账本?」 温叶见他笑了也放了心,视线往桌上挪去,「账本」二字赫然印在柜台的本子上。 「怎么?想查醉仙楼的账?」 墨彦眉毛一挑,一脸子得意,别说查账了,若是把醉仙楼让温叶打理,他也乐得清净。 「不是,我没想到你还会查账。」 温叶连连摆手,她开酒楼纯粹是为了给衍帝挣银子,不比墨彦的亲力亲为,自己怎能夺人所好。 「菜肴可合口味?」 墨彦边翻看着账本,边与温叶随意地说着话,好似一对老夫好老妻一般。 「与侯府的厨子不相上下,难怪你能请动醉仙楼的大厨入府,原来你就是醉仙楼的东家。」 墨彦停了动作,抬眼看向立在对面的温叶。 「你要是舍得花银子,你也请的动!」 温叶欣然一笑,他说得轻巧,这御厨的面子可不是谁都给的。 「清风楼出了款黄柑酒,是你的杰作?」 温叶点头一笑,没想到他今日的酒还未喝够,居然惦记起清风楼的私酿来,那可是比近两日才出的新品,每日店内只供应一壶而已。 「算是吧,琼州名酒,我特意取来洞庭西山的黄柑酿造,你觉得如何?」 「安定君王以黄柑酿酒,名之曰洞庭春色。」 墨彦舔了舔嘴唇,越说越是心痒难耐,真想马上就能喝到。温叶看出他的心思,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道。 「我有私藏,改日给你送去。」 「我今夜就要喝。」 墨彦急不可耐,带着一丝央求的语气,温叶着实受不住慌忙投降。 「好,我让晴空去取。」 ------------ 第六十三章 毁容 墨彦停了动作,抬眼看向立在对面的温叶,她的脸微微发红,轻纱面罩也遮掩不住,许是方才喝了些酒,甚是惹人怜爱。 「舍得花银子,你也请得动。」 温叶欣然一笑,他说得轻巧,这御厨的面子可不是谁都给的。 「跟我去顶楼。」 墨彦拉着温叶,穿过华丽的的珠帘绣额,一口气登上了三楼,此时正值华灯初上,整个京城的御街一览无遗,夜晚的京城灯火辉煌,笙歌不断。 「真美,如虚幻的仙境!」 温叶喘着粗气,眼前美轮美奂的夜景已让她顾不上别的,已完全沉浸其中。墨彦淡淡一笑,看来自己准备的惊喜她很满意,入京之后难得见她笑得这么灿烂。 「看来三娘子更习惯繁华热闹的京城,如我一般,总是怀念边塞的荒漠。」 温叶沉默不语,原来他在京城这么久还是放不下儿时长大的地方,可惜造化弄人十几岁的少年就被困在这京城的牢笼里。 「其实,我更喜欢沧州,我在那里有间海边别院,每年盛夏都会住上一阵子。」 「沧州?」 墨彦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正色言道。 「明年可否带我去看看?」 温叶见他突然严肃起来,忍不住抿嘴一笑,沧州别院是她近年为自己置办的,当时想着日后全身而退久居于此,如今与墨彦成了亲想得自然不一样。 「当然!不用等到明年,海边的雪景也不错。」 墨彦笑着点头,有她在身边相伴确实不会感到百无聊赖。 「清风楼出了款黄柑酒,是你的杰作?」 温叶点头一笑,没想到墨彦会在意清风楼的酒水,看来今日的酒还未喝够,居然惦记起清风楼的私酿来,那可是近两日才出的新品,每日店内只供应一壶,据说已经排到了下月。 「算是吧,年初时琼州甚受追捧,我也是花了重金才弄到一壶。其酒色泽鲜艳,芳香四溢,多为文人雅士推崇。我特意取来洞庭西山的黄柑酿造,你觉得如何?」 「安定郡王以黄柑酿酒,谓之洞庭春色,色香味三绝,以饷其犹子德麟。」 墨彦舔了舔嘴唇,越说越是心痒难耐,眼中难掩渴望。宫中的琼浆他都喝过,真是许久未曾品尝新酒了,更何况是名满琼州的黄柑酒。 「我有私藏,改日给你送去。」 温叶看出他的心思,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道,嘴角上扬露出窃喜的笑容。 「我即刻就要喝。」 墨彦急不可耐,言语中带着一丝渴求,温叶着实受不住,慌忙缴械投降。 「我这就让晴空去取。」 墨彦见事情得逞,忍不住暗自窃笑,见温叶曼妙的身姿远去,心里又多了几分惆怅,不知他何时能醉卧美人怀,与她享鱼水之欢…… 「姐夫,这醉虾真好吃!」 温晨咧嘴笑着奔了过来,从楼梯口到连廊只有几步之遥,但他这两步走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饮了酒。 「小心。」 墨彦快步走过去将他扶住,温晨白净的脸蛋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细看他的眼神已是迷离的。 「四弟这是醉了?」 温简抿嘴不语,瞥了眼笑嘻嘻的程暖鑫,自己就下楼方便了下,回来之后温晨就是这副模样了。 「这孩子是第一次沾酒吧,怪可爱的!」 程暖鑫歪头一笑,肚里的酒劲翻涌一阵难受。今日他高兴与纨绔们还真喝了不少,回来就见温晨馋那醉虾。程暖鑫让厨重新上了一碗,又对温晨怂恿一番,温晨自然没有经得住美食的诱惑。 「程公子胡闹,你也不拦着?」 温叶扯着衣裙上了楼,方才晚照已将此事告知与她,她匆匆安排晴空回府取黄柑酒,随即火急火燎地重新奔上了楼。 「无妨,回去睡一觉就好,不会耽误明日入学。」 温简心虚地辩解着,一行人赏了会儿御街夜景,程暖鑫搀着温晨走在最后面。 「等等我。」 程暖鑫有气无力地喊着,墨彦故意惩罚他,让其长个教训,命他护着温晨走在最后。全程只有只有温叶悄悄回头想去帮忙,却被墨彦一把拉到怀中,亲密地与她聊着接下来的事。 「纨绔那边还没结束,今夜我要回得晚些,还请三娘子见谅。」 墨彦说完一拱手等着答复,温叶笑着摇头,他之前着急进门,也是为了空出时间与她一起看夜景,她自然不会怪罪。 「方才墨郎光顾喝酒没怎么吃饭吧,我叫清风楼送些茶点来,那些果子都是我亲自品尝过的,很是不错。」 「还是三娘子想着我。」 墨彦轻点她的鼻尖,香滑的肌肤吹弹可破,轻纱面罩下是难掩的娇羞。 「脸这么红,怕是食了不少醉虾吧,快些回府歇息吧。」 温叶点头与墨彦告了别,算时辰晴空该回来了,有晴空跟着他倒也不必担心。 「奇怪!那醉虾没见你吃两口,怎么脸红得这么厉害?」 温简抬手要为她号脉,温叶连忙收回了手臂背在身后。 「兴许我是酒过敏了,不用诊脉。」 温简瞬间了然,三妹这是怕小侯爷在楼上凑见误会什么,他随即想到了射猎的狐狸皮和自己的承诺,还真是不做让他误会分毫的事。 「大哥今晚不在宫中当值,眼下应该出宫去了医馆,你去看看吧。」 「好,我这就去。」 温叶压低着声音答应着,却并没有去医馆的准备,而是独自上了辆侯府的马车 「三娘子。」 墨彦在二楼包间,与温叶挥了下黄柑酒坛表示感谢,随即是十几个世家公子纷纷探头与她打招呼。 「滚!」 墨彦一个狮吼再没有人存了别的心思,但他们还是看到了温叶曼妙的身姿和迷人的眼眸。 马车车轮缓缓滚动,两辆马车一个城北一个城东,出了御街就已分开。 「主子去见大公子,小侯爷会不会吃味?」 车帘外坐着的晚照犹豫了下,还是说出温叶的担心。 温叶一时陷入了深思,两人的感情还没到坚不可摧的地步,上次雨中的误会确实是她大意了。 「主子别担心,温家医馆在城西,回侯府有条道儿刚好路过,若是……」 晚照还未说完,温叶笑着回道。 「你不像你啊,什么时候懂这些了?看来我们晚照是开窍了!」 晚照气极羞红了脸,她好心好意为主子想办法,却反而被她取笑了去,真是又气又羞。 「主子快别取笑我了。」 温叶欣然一笑,晚照不知不觉已成了大姑娘,看来是该把她与晴空的亲事提上日程了。 「先回府,睡一觉兴许就好了,之前也遇到过,睡一觉就没什么事了。」 温叶回了话,晚照难免有些担心,犹豫了下还是劝说道。 「要不咱去别的医馆看看?」 「没事,明早看也是一样的。」 晚照见说不过她,只好作罢,明日把大公子请来也是一样的,这样想着她调转马头拐进一条巷子,马车直奔城城北的成阳侯府而去。 次日一早, 温叶昨夜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身子开始发麻,脸上也火辣辣的,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发热啊,这是怎么回事? 「晚照,我醒了。」 一大早就在门口候着的晚照,端着一盆洗脸水推门而入,见到温叶的那一刻水盆落地,微热的洗脸水幸亏不太烫,不然定要烫伤手脚。 「主子,你的脸......」 晚照顾不得地上的水盆和湿漉漉的鞋袜,她想隐瞒这一实情,至少现在不想让她伤心难过。 「怎么了?」 温叶回了神,听晚照这么说她更加好奇,抬首对上梳妆台前的铜镜。 「别照镜子!」 晚照惊呼着,两人同时冲了过去,温叶还是在晚照抢走的最后一刻,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啪!」 铜镜落地,温叶的心也沉到了低谷,她这引以为豪的脸蛋算是全毁了。 「怎么会这样?我毁容了......」 温叶疯狂摇头,企图将脑海中自己受损的荣颜挥之而去,她绝不承认那个泛红脱皮,满脸水泡的人就是自己。 「小姐起了吗?小侯爷请您用早膳。」 晴空轻扣房门,他见门口的晚照没了踪影,又没叫别人看守,必是温叶起了身,而且晚照为一定在里面。 「我......我不饿,让他……先吃吧。」 温叶强打镇静,磕磕绊绊地讲一句话。晚照睁大双眼,没想到温叶连晴空都瞒,不过这次让晴空不起疑实在太难了。 「主子为何要隐瞒?」 晚照特意取了块红色的面纱,起码脸颊泛红可以暂时遮挡一下。 「我这丑样子……怎么见人……」 温叶边说边呜咽起来,手里攥紧红色面纱不想承认这一切。她昨日就吃了些醉虾,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主子别急,我马上去温家医馆找大公子!」 晚照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她,眼下她慌了神自己必须镇定下来,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医治。 「让晓春去,你陪着我。」 温叶已平静了许多,她乖乖戴好面纱照了照,还真是看得不太清楚。 「好,我去后院吩咐下,你乖乖等我。」 晚照为她端去一碗水,喂她喝了两口抬脚出了房间。温叶见房门关上立马下了床,「啪」地一声将门闩从里面插上。 「三娘子怎么了?」 墨彦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温叶慌张极了,跳上床拿起棉被就往里钻。 「三娘子不舒服吗?」 墨彦显然听到了床板的声音,刚想推门看个究竟,却直接吃了个闭门羹,她此时的行迹还真是十分可疑。 ------------ 第六十四章 会面 「昨夜我贪杯,未随你回府是我不对,你知我与程兄他们一月未见难免晚了些,回来时晚照说你已经睡下。」 墨彦心里着急,不自觉地出言解释,早知温叶会生气他就不会在醉仙楼留那么晚。 「墨郎,我……」 屋内的温叶听出他言语间的焦急,「毁容」两字差点脱口而出,下一秒却忍住了,等温言查清病因再与墨彦说也不迟。 「我没事,只是昨日醉酒脸上起了红,不想让你见到。」 墨彦松了口气,温叶既然开了口,就说明屋内的情况还不算太糟,女为悦己者容,她躲着不见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你无事就好,我今日要出门,你在府里好好休息,若是有事知会晴空叫我回来。」 墨彦说完爬在门上等着温叶回话,虽心里着急还是暗自忍下了,夫妻之间还是要互相尊重为好,既然她暂时不想与自己相见再等等就好,三年多他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 「嗯,一定。」 墨彦得了她的回复这才放心离开,温叶看着门上消失的身影长长舒了口气,身上的麻酥感让她不得不躺下来放松,不知何时她的双眼已噙满泪水。若她真的毁了容还是偷偷离开的好,左右两人还没有夫妻之实,自己也不好再牵绊与他了。 「小侯爷,小姐怎么样?」 晴空从院中的一棵大树上跳下,刚才眼见晓春火急火燎地出了后门往城西去了,他感觉一定是出了事。 「她嘴上说没事,言语却是慌乱的。」 墨彦言罢皱眉摇头,神色看起来很不好,他思索片刻,压低了声音对晴空说道。 「你留下守着她们,有什么事立刻让金雕传信。」 晴空一拱手却未领命,凑到墨彦近前低声言道。 「我明白小侯爷心里着急,只是皇城司那边,您不好直接出面。」 墨彦摆了摆手,晴空的话他很清楚,若不是这次会面他非去不可,现今也不用如此纠结。 「眼下她的事要紧,我只信你。」 墨彦说完直视着晴空的眼睛,深邃的双眸逐渐变得犀利,晴空没有回避墨彦的眼神,两人相视点头,晴空虽没有过多言语,但墨彦的担忧说了些反而多了一丝安心。 「我让坤护卫跟您去,他与皇城使田公倒是打过几次照面。」 晴空想尽量将今日的会面做得周全些,毕竟这皇城使田公公是衍帝器重之人,「半山亭」若是失了礼数总是不太好,同是为衍帝做事日后难免会打交道。 墨彦点头同意,若是与坤护卫一起前往,他倒是生出个不一样的法子,刚走了两步转身又叮嘱晴空道。 「别忘了你我的约定,她任何事你都不许瞒我。」 「是。」 晴空点头答应着,心里生出一丝后悔,墨小侯爷这是把他完全拿捏住了。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当初两人的承诺是墨小侯爷有意为之,事已至此他早已脱不开身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暂时做墨小侯爷的眼线了。 皇城司是一个直接听命于皇帝独立于朝堂之外的机构,而执掌皇城司的基本上是宫里的公公,宦官永远是帝王最相信的人。皇城司原本是负责皇帝身边的保卫,掌宫门出入、保卫宫廷、宫门启闭等事,之后逐渐演变成加派特务去民间探听消息,监视百官以报皇帝。 衍帝登基后把皇城司的职权无限扩大,从一个单纯的特务情报机构,变成一个集情报侦查、疑犯缉捕、司法审讯、收监关押为一体的特务机构,朝堂的文武百官甚至是御史台都只能退避三舍。 城东的一处茶楼内,今日有人包了整个二楼,墨彦一身白衣带着帷帽,跟着坤护卫 上了二楼,虽完全遮住了他的容貌和银发,但他风度翩翩的气质还是引来了不少茶客的瞩目。 两人掀开珠帘进了一间格外宽敞的上等包间,一位白净的小公公从里间迎了过来。 「今日怎么是你来了?」 坤护卫一拱手算是见过,小公公一撇嘴没好气地引两人进了里间。 「田大人,久等了!」 坤护卫躬身拱手行礼,墨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们「半山亭」真是越来越嚣张了,碧霄首领不来也就罢了,现今连向少主都不露面了,真是嚣张得很那!」 田公公气得牙痒痒,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桌上。 「田大人说笑了,派什么人来见您是我家亭主的事,您不必纠结此事。」 「你......」 田公公瞬间面色铁青,差点破口大骂,他看了眼在窗边坐着气质不凡的男子,「你」了半天还是忍了回去。 「你是个什么货色,竟敢这么跟田公说话!」 坤护卫瞪起眼睛大步上前,与那说话嚣张的公公相对而立,足足比他高出一头之多。 「我是什么东西不晓得,但我知道比你多个东西。」 只见那嚣张公公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王庆坤,你别给脸不要脸,不就是个护卫,你牛什么?」 一旁的小公公凑了过来,方才坤护卫没理他就一直气不顺,见两人争吵不由分说也加入了进来。 「嗯,我就是一个护卫,你们的脸还真不值钱,说给就给,说变就变。」 坤护卫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两人的嚣张气势一下被打压下来。 「坤护卫。」 墨彦心里本就急躁,又见三人吵个不休更是没了耐心,抬手招呼坤护卫过来。 坤护卫收了凶狠的眼神,转身快步回到墨彦的身旁,毕恭毕敬地躬身等墨彦发话。 「把这个给他们。」 坤护卫接过墨彦递来的令牌,大步走到田公公面前,双手呈了过去。田公公接过一看,这不是衍帝的黄金令牌嘛,立即起身笑脸相迎,恭敬地说道。 「哎呦!这是哪位大人?小的瞎了眼,还请您赎罪。」 墨彦从下马车进入茶楼未曾摘下帷帽,他一直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此时的心里纠结得很,他焦急地寻着金雕的身影,下一秒却又不想它出现。 窗前的茶桌与田公公所在的正位那里,离得不近不远,既不会太过引人注目,又不会错过屋内每一处角落。 良久不见白衣男子言语,田公公等着心急了些 「看来这幽州的事不简单啊,这位大人想问什么?」 田公公知道「半山亭」前来,一定与此前皇城司在幽州追查的那个人脱不了干系,但他刚回京还未将此事亲口禀报的事,怎么可能让他人抢了自己的功劳。本想着随便敷衍几句了事,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对方一句直截了当的问话。 「秦浩天现在何处?」 田公公一下子呆愣住,此事他怎么知道的,莫非他也是「半山亭」的人,难道是那位从未能露面的亭主吗? 「不可能……」 田公公呢喃自语着,目前他手里的情报显示出,「半山亭」的亭主是位带面纱穿红衣的女子,这位白衣侠士身材高大健硕,帷帽下隐约能看出滚动的喉结,刚才说话的声音也是浑厚磁性,显然是个二十岁左右的成年男子。 如此看来,他定不是「半山亭」的亭主,但他得了衍帝的皇令,自然也不是什么寻常人,自己也不太好得罪。 「咱家, 咱家怎么知道,那人自然是跑了。」 田公公心虚地喝了两口茶,微凉的茶水苦涩难咽,但他还是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跑了?」 坤护卫听完立马上前询问,「半山亭」在沧州的暗卫明明见过皇城司的人在追一人,不过几日光景刚回京就全记不清了,田公公这话着实敷衍得紧。 「嗯,确实如此。」 小公公随声附和着,他是虽十六七岁的少年,却是宫里面最讨田公公欢心的,在皇城司也是最有眼力见的,在他这里没有真话或假话,只有田公公的话他才会认做事实。 「哼,人都能跟丢,一帮蠢货!」 坤护卫再次破口大骂起来,墨彦坐在窗边看着这出好戏即将开始。 「你说谁那?」 嚣张公公又开始暴跳如雷,坤护卫却一脸满不在乎,比他更加目中无人地回道。 「谁听到说谁。」 「王庆坤,你今日是吃了屎过来的吗?我们皇城司的人,可不比你们向家的人差。」 小公公忍不住了,他与坤护卫是同乡平日有点交情,今日的王庆坤脾气火爆,与平日冷静深沉的他截然不同。 「来比划两下?」 坤护卫挑眉轻蔑一笑,小公公对他彻底失望,他想起自己曾经也是热脸贴冷屁股换不来他一个笑,如此一想更是气得真跳脚,随即愤怒回道。 「还武林世家那,满嘴喷粪,仗……仗势欺人!」 墨彦淡淡一笑,就是现在!他转过头来,对恼羞成怒的小公公厉声言道。 「秦浩天是去了沧州?」 小公公当即愣在那里,点头答应,随即疑惑地看向窗边的白衣男子。 「你怎么知道?」 此话一出田公公瞬间愤怒激动,抓起手边的茶盏朝着小公公扔了过去,边扔还边骂道。 「蠢货,滚出去!」 「啊!」 小公公不敢躲闪,吓得双手抱头立在原地,坤护卫挥拳一挡,茶盏斜斜地飞向一旁,「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发出瓷器特有的清脆声音。 「你有没有伤到?」 小公公关切地问道,坤护卫甩了甩手示意自己无碍,转身对田公公行礼告辞,他知道今日给小公公惹了麻烦心里过意不去,忍不住出言帮他说上几句。 「这本不是他的错,田公还是想想怎么跟圣上解释吧!」 ------------ 第六十五章 下毒 墨彦将右手背与身后下了楼,左手半举在胸前把玩着食指带着的玉扳指,这段时间他们总算没白忙活,秦家意图谋反的事终于有了端倪。 「墨小侯爷,在下今日可有说错?」 坤护卫从二楼追了下来,他深呼一口气,方才自己差点没崩住,看来耍横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墨彦止了脚步淡淡一笑,看来真是难为他了,不过这效果应该比晴空要好许多,他拍了拍坤护卫的肩膀赞许道。 「甚好,向家都是人才,一点就通。」 两人笑着出了茶楼,天边一只展翅的金雕远远飞来,徘徊在茶楼的上空甚是引人注目。墨彦敛了笑吹响竹哨,尖锐独特的声音瞬间响彻长空,金雕听见哨声迅速俯冲下来,稳稳地落在墨彦的手臂上。 「小侯爷,你的手臂?」 坤护卫惊呼,墨小侯爷的手臂竟然如此结实有力,这金雕俯冲下来的力道是非常大,他都没有把握可以完全擎住它。而且金雕的利爪又是非常锋利,若是只穿普通衣衫是万万不行的,纵使人雕配合再默契,爪落都得脱层皮。 「无妨,我袖中带了护臂。」 墨彦说着将手中几块肉干扔给金雕,取下它爪上绑着的小竹筒,手臂一伸低喊道。 「傲腾,回!」 金雕展开翅膀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恋恋不舍地鸣叫了两声,拍打着翅膀往城北侯府飞去。 墨彦快速打开竹筒,读取着纸条上的小字:小姐中毒回温府。 「去温家!」 墨彦急切地怒吼着,攥紧手中的纸条,骑上坤护卫牵来的快马,一路往温府疾驰而去。 「主子,喝汤药了。」 晚照焦急地捧着汤药碗,好说歹说半天只得了温叶的一句:「放那吧。」 「主子起来喝了吧,晓春都热两回了。」 晚照咬了咬下唇,心一横,吩咐门口的晓春去请温言劝劝,她知道温言对主子的不同,但眼下她实在是没法子了。 「大公子,你去劝劝她吧,这毒虽不是要命的,但她不吃药怎么才好?」 晚照见温言赶了过来,连忙急三火四地迎了上去。温言闻言皱眉,他只会医病不能医心啊,这解铃还须系铃人,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晚照姑娘别着急,我去劝劝三公……三妹。」 晓春从床边起身立在一旁,晚照靠在屋门口叹着气。温言抬脚进了屋,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先从病情说起。 「三妹放心,虽不知是中了何毒,但确定是可以解的。我让温简去做了外敷的药膏,内服外敷会好得快些,不出半月就能痊愈。」 「真的?」 晚照高兴不已,半月就能完全痊愈,可见中毒的情况还不算太严重。 「嗯,医者谨言绝不诓骗人的。二弟说你脸上有抓挠过的痕迹,这个面纱不能再带了,汗液和衣物摩擦会刺激伤口,若是再出现瘙痒症状也不能用手抓了。还有,饮食上也要以清淡为主,不能吃辛辣的食品,以免影响治疗效果。」 温言喋喋不休地叮嘱着,晚照连连点头默默记下,温叶却躲在床幔里面闭着眼睛,任凭他们说什么也不动弹一下。 「主子,我求你了!」 晚照绝望地哀嚎着,眼下碧霄去了幽州与影护卫汇合晚上才回,晴空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晓春比自己还不顶事,她真的崩溃了。 「我来。」 墨彦将头上的帷帽摘下递给晚照,伸手接过晓春手中的药碗。 「小侯爷?」 晚照睁大双眼惊讶不已,他们搬回温府的事连侯府的李总管都不知道,墨 小侯爷又是如何知晓的? 「你们都出去,我来喂她吃药。」 墨彦淡淡一笑看向床边坐着的温言,温言对他点了下头,起身迈出房门,晚照默默拉着晓春出去,轻轻将房门关好。 「三娘子,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你不敢瞒我。」 墨彦走到她的床边,眼中的光亮暗淡下来,难掩心中的失落。他转过身去苦笑了下,温家人都能知晓此事,为何偏偏他不行。 「万分抱歉,是我的不是。」 温叶不忍见他失望,只穿着薄薄的白色内衫就起了身,也来不及披上外衫,扯开床幔一角下了地,白皙的手臂就伸了过来。 「墨郎你别走……」 娇柔的声音,白皙如雪的肌肤,玲珑有致的曲线,墨彦心里一紧喉结滚动,想起方才温言为她诊过脉,忍不住泛起一丝丝酸意。 「先把药喝了,你若是介意我不看便是。」 墨彦扯下腰带蒙住了双眼,宽大的衣衫松散开来,露出里面的内衫。 「墨郎,我眼睛没坏,你这样不好吧。」 温叶别过视线,嘴角挂起淡淡的笑,心情变好了许多。 「吃药。」 墨彦无视温叶的挑逗,端起药碗直接坐在床沿边,准确无误地将盛满汤药的汤匙递到她嘴边。温叶轻轻取下面纱,乖乖将汤药一勺一勺地喝光,苦涩的汤药让她直咧嘴。 「苦吧,张嘴。」 墨彦淡淡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小块东西塞进她的口中。温叶细细咀嚼好像是肉干,味道不错甜滋滋的,还挺好吃。 「好吃吗?」 墨彦听她吃得津津有味,有些忍俊不禁。 「还不错,这是京城新出的肉脯吗?」 温叶见他笑得肆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这东西的味道确实不错,可以考虑进一些当茶点卖。 「都给你。」 墨彦忍住笑没有回她,从袖中掏出来一个锦袋,一抬手扔到她的怀里。 「这么多。」 温叶拿在手里打开一看,一眼认出是他喂给金雕的肉干,瞬间哭笑不得。 「墨郎,你太过分了!」 「怎么?不是说很好吃吗?」 墨彦肆意地笑着,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露出洁白的牙齿。 「是挺好吃,你也尝尝,张嘴我喂你。」 温叶嘻嘻笑着递了一块过去,没想到墨彦很是配合,张开嘴等她喂给自己。 「你还真吃啊?」 墨彦挑了挑眉,那肉干他又不是没尝过,后院下人用料讲究确实不错。 「三娘子亲自喂我,怎好推脱。」 温叶起身凑了过去,在他脸上轻轻一吻,随即娇羞着转身躲进被子里。 墨彦的眼睛蒙着,触感和听觉就异常敏感,他伸手摸了摸微湿的脸颊,回味着方才触碰过此处,绵软香滑的唇,一时让他悸动不已。 「三娘子好会撩拨,你要快些好起来,夫君尽情满足你便是。」 墨彦的话让温叶心里一紧,露在外面的脚丫慌忙缩进被子里,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墨彦嘴角上扬露出满意的笑,扯下眼前的腰带系好,将床幔轻轻放下,不舍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即推门而出。 「小侯爷。」 晴空等在门口许久,嗓子有些嘶哑,晚照虽没有对他说什么,不过她的满是责问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她明白自己的苦衷。. 「谁下的毒,查到了吗?」 墨彦敛去脸上的笑意,轻轻将房门掩上,两人 边说边往院子里走去。 「侯府和醉仙楼都查过了,没有发现。」 晴空十分肯定地说道,往常搜查东西这件事「半山亭」向来不会空手而归,这次算是破例了。 墨彦眉头深锁,看来只有一个可能了,不过此事不宜太过声张,还是晴空独自去办比较稳妥,他犹豫再三最终对晴空下了命令。 「去西院书房把皇太后赏的玉如意取来,蒙上面走小路,万不要让人看到。」 晴空疑惑不解,但还是领了命令出了温府后门往侯府去了,不多时他就捧着个用黑布裹着的红木盒子回来复命。 墨彦一直与坤护卫商讨着沧州的事,此时已经讨论得差不多正在去后院找温言问问病情,正好将那对玉如意一并带了过去。 「二哥试试这个是否有毒?」 温简点头接过木盒进了药间,不多时温言拿着木盒出来,向他们解释道。 「小侯爷拿过来的玉如意上浸染着一种花汁,无色无味很难分辨,确实是此毒毁了三妹的容貌。」 墨彦眉头一皱,他果然猜得没错,看来宫里那些人是过得太安生了,作死作到他的头上了。温言看了先墨彦,见他脸色难看就猜想出这东西必和皇宫脱不了干系。 「不过,用这种花毒的很少见,主要是它毒性不强只会让皮肤不同程度的红痒肿痛,最严重时会起水泡。少量触碰不会引起太多不适,最多皮肤红肿发痒,许是昨日三妹食了醉虾这才引起了症状。症状十分类似于皮肤烧伤,一般情况下并不会留下永久的疤痕,大多数会用在......」 温言记得一本宫中医书上曾记载过此物,这东西确实是宫中之物,但一时想不起此毒惯用在何处。 「嫔妃争宠。」 阴冷而低沉的声音从墨彦口中传出,深邃的眼眸射出犀利的眼神,紧锁的双眉显示着他的愤怒。晚照冷冷一笑,下毒之人她心中早有答案,若不是楚天娇还能是谁。 「看来那位刁蛮任性的长公主又闲得慌了,我说殿那日怎么好心送玉如意,亏得主子如宝一般摆着,合着存心恶心主子那!」 「晚照姑娘这样说未免太过武断,殿那么多人万一是栽赃陷害就误会了,毕竟没有人那么笨将毒药下在自己送的东西上。」 「简单得很,真笨还是假傻,一试便知。」 墨彦冷笑言道,那笑容阴冷无比,让人忍不住打起寒颤来。 「小侯爷有主意了?」 晚照兴奋无比,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她最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 第六十六章 回礼 「晚照,你别胡闹。」 晴空手拿佩剑横在晚照面前,皇宫是多么危险的地方,他绝不同意晚照以身犯险。 「放心,我不会暴露向家身份。」 晚照不耐烦地退了一步,垂眸回避着晴空的眼神,她十分清楚这次是晴空给墨小侯爷报的信儿,心里面说不上愤怒,就是对他的隐瞒格外不舒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晴空听出她似乎对自己的举动有些误会,握紧手中的剑鞘退到了一旁,平日清冷的脸上神色慌乱。 晚照一拱手,对墨彦郑重言道:「小侯爷尽管吩咐就是。」 墨彦微微抬首,看了眼一脸担忧的的晴空,嘴角一勾朗声问道:「向家谁的轻功最好?」 晴空展颜,立即抢先答道:「自然是我。」 晚照气极出言讽刺道:「少主就别掺和了,那可是住着皇家女眷的后宫,你去不合适吧。」 晚照握紧手中的佩剑,恨不得立马与晴空比试一番才痛快,晴空自知理亏不要言语。 墨彦淡淡一笑,这点他倒是没想到,看来是帮不了晴空了,只好对晚照说道:「你与向首领的轻功,谁更胜一筹?」 晚照拍了拍胸脯,胸有成竹地说道:「小侯爷放心,轮剑法我比不过碧霄姐,但轻功我还是胜她一筹的!」 「好,你去把这对玉如意物归原主。」 墨彦说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十分肯定,晚照将木盒接在手里,轻蔑笑道:「好嘞,保准给她个大大的惊喜!」 天边的余晖映着彩霞,墨彦慵懒地躺在藤椅上睡着,此时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下也不错,他隐隐觉得沧州的事远没有那么简单,他在等一个人的归来,那个人的话可精准地确定眼前的局势。 「老李,什么时辰了?」 墨彦半眯着眼睛嘟囔着,最近他心里事儿太多睡不安稳,只是稍微眯了下眼就醒了过来,不过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小侯爷可算醒了!酉时刚到,您喝杯热茶去去寒,眼下已是入秋,小侯爷身子再好也不能直接睡在院子里,这样会生病的。」 李总管将热茶递了过去,墨彦微微点头,掀开身上的绒毯坐起身子,刚才他想事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看来这脑袋确实是累坏了。 墨彦抿了口茶,慢慢说道:「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李总管忍不住笑了笑,小侯爷平日最怕吵了今日居然嫌太静,这分明是思念小夫人了。都说成了亲的男人会变得粘人,小夫人才离开一日他就如此想念,原来一向不近女色,桀骜不驯的墨小侯爷也不例外。 「你笑什么?哪里不对?」 墨彦不解其意,直起身子来了脾气,不满地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李总管连忙解释道:「小侯爷,您许是忙忘了。小夫人回了温家,这府里少了小夫人就热闹不起来了,况且少了晚照和晓春两位姑娘,您自然觉得冷清不少。」 李总管的话让墨彦心里一紧,今日的侯府确实格外冷清,静得让人心里不踏实,原来他早已习惯了温叶的存在,但碍于面子还是轻言责备他道:「就你话多,叫晴空过来。」 「没见他回来。」 李总管言罢面露难色,他只见坤护卫与小侯爷入了府并未见向少主跟着,猜想着也许是担心晚照留在温府没有回来吧。 「你想多了,他是向家少主,没那么多时间儿女情长。」 墨彦不屑一顾地说着,他自然知道晴空的去向,因为他早已给晴空安排,今日申时出城接人的事情。李总管摇头不信,墨彦懒得跟他解释,吹响竹笛将他那只金雕唤了过来。 「傲腾,去找晴空 回来!」 金雕稳稳接住墨彦扔过来的肉干,拍打着翅膀往城东飞去,墨彦见了直摇头,看来李总管还真猜着了,他还真是没出息,白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不多时,傲腾和晴空一前一后飞下屋顶,这向家轻功还真是身轻如燕,看得李总管是一愣一愣的。 「小侯爷,我不放心晚照去。」 晴空躬身行礼,墨彦把玩着戴在右手食指上的玉扳指,抬首瞥了眼立在他面前泄了气的晴空,想必是劝说无望。这向家少主还真是和向家人主一样痴情,若是现在让他跪下来求自己,他也应该不会推辞。 「你是娶娘子还是养闺女?」 墨彦没有直接回答他,眼中更多的是失望,他做事向来分得清轻重缓急,沧州之事迫在眉睫,连温叶他都没有去陪,专心回了侯府等那人出现,晴空倒是一直在意晚照没有去城外接人,他不能容忍晴空这次的行为。 「我……」 晴空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不想看着晚照以身犯险,同时也不想耽误正事,于是求了铭护卫让他代为走一趟。晴空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错了,只好放低身段言道:「今日出城接人,我让铭护卫去了,眼下应该入了京。」 墨彦点头,随即言道:「我这就去城西向宅,你让坤护卫为我引路。至于你,若是不放心就远远跟着,别说我没好心提醒你,千万别被她发现,不然这个月也别想她对你有个笑模样了。」 墨彦说完暗自叹气,晴空拱手致谢,他脚踏院中大树,纵身一跃翻出了东院院墙。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墨彦无奈地吟起诗句,忍不住微微摇头,本来觉得自己在追妻方面不太在行,没想到向家少主更不在行,忽然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伤。 晚照趁着月色飞檐走壁进入皇太后的慈明殿,小心翼翼地掀开屋顶的瓦片,此时的楚天娇在沐浴更衣。晚照瘪嘴摇头,这干瘪的身材还不如她结实,幸亏今日没让晴空来,岂不是污了他的眼。 一屏风阻隔了浴桶内飘出的热气,身着素雅的皇太后本在桌边翻看着书册,听见「哗哗」的水声和穿衣声,她焦急地走了过去轻声说道:「娇儿,明日与哀家去径山寺烧香吧,哀家这几日心里说不上来的烦闷,是不是要出事?」 楚天娇忍不住抛了个白眼,心里暗自好笑,她这是又烦了草木皆兵的毛病。宫女们为楚天娇穿好衣衫,她从屏风后面出来对皇太后回道:「不去,哪里出了事,还不是母后总瞎想,不过去径山猎场玩一圈也不错。」 楚天娇自从被关了公主府禁闭后,她就恨死了宫外的长公主府,日日撒娇耍赖留在宫内,总是打着皇太后的名头吃喝享乐,皇太后为她选的夫婿也被她个个刁难走了,近些天是越发的任性妄为。 「哀家乏了,你也早些歇息。」 皇太后言罢被宫女们扶着回了房,楚天娇连忙垂首,微微躬身拜别道:「恭送母后。」 宫女们为楚天娇梳着秀发,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嫩滑的脸蛋光洁如玉,再想想温叶的脸怕是已经毁了吧,她一想到这就让她颇为得意。 「下去吧,小红留下。」 楚天娇招呼着宫女全都退下,只留下了一贴身宫女服侍她就寝。屋顶上的晚照看得仔细,名为小红的宫女正是三番两次配合楚天娇,刁难温叶的那位宫女。 「小红,那对玉如意可送到了?」 楚天娇嘴角勾起,带着几分嘲讽和得意,晚照一看就知,这件事果然是她做的! 「奴婢亲眼所见,错不了。」 名为小红的宫女一脸谄媚,殷勤地服侍着楚天娇躺下,吹灭了屋内的烛火,只留下床 边的一盏烛灯。 「那怎么还没消息?」 楚天娇躺在床上有些兴奋,小红立在床前小心放下床幔,耐心地安慰道:「长公主别急,明日奴婢去宫外打探下消息。」 「甚好,你下去吧。」 楚天娇嗔笑不已,她也不知自己在心慌什么,之前在沧州做过的坏事比这多了去了,但那时她却没有向现在这样心急过。既然收了那玉如意,若是触碰过常人必会中毒,只是毒发快慢长短不好控制。此药即使过了四五天还会有毒性的,任何诱发的成因都不好说。 晚照在屋顶气得咬牙切齿,好不容易熬到楚天娇发出细微的呼吸声,显然她已经睡着了。 晚照将屋顶的瓦片归位,双脚倒挂在房檐上,她轻轻推开窗户,收脚进屋翻滚站起,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般。她蹑手蹑脚地来到梳妆台,将木盒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临走时她快速点亮了桌前的烛光,眨眼的功夫已飞出了窗外,她轻关窗户,将自己藏在黑暗的隐蔽处。 「谁?」 楚天娇微微转醒,发现梳妆台前的烛灯被人重新点起,她慌忙起身环顾四周,走到木盒前只觉十分眼熟缓缓打开。 「玉如意!痒死了!」 只听见屋内传来惊恐的惨叫声,房门被重重推开,宫女们纷纷冲了进来,「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紧接着就是一宫女崩溃的呻吟声…… 晚照抿嘴一笑,看来小侯爷准备的回礼他们甚是满意,不但完好无损地还了去,更是将毒粉重新加大了分量,还真是十分解气! 晚照爬下皇宫宫墙,收了爪绳,对着宫墙外的阴暗处说道:「出来吧,我早发现你了,皇宫里没什么隐藏的地方。」 晴空犹豫再三还是现了身,她真是越来越警惕了,如今连他的身形也骗不过她了。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说一句话,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午夜的京城。微凉的晚风吹落树上的树叶,晚照情绪有些失控,她吸了吸鼻子,抬首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流下…… ------------ 第六十七章 王爷 今日是白马书院十天一次的旬假,离家比较近的学生就可以回家休息一天,第二日一早或是当日熄灯前归来即可。 温晨昨夜就简单地收拾好行囊,今日起了个大早,拿好行囊欢欢喜喜地与同窗们出了寝舍,不知不觉他已独自离家十天,不禁暗暗佩服起自己来。 「四弟!」 温简立在温家马车旁,笑着朝温晨挥着手,温晨一眼便认出是他二哥,急忙与同窗行礼告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温简面前。 「二哥!今日去城西竹林,你可是与我说好的,我是日日盼着那,不能反悔。」 温晨一口气说完,一副不容改变的模样,却看到身后之人时,小脸一板立马变得规矩许多,毕恭毕敬喊了声:「大哥。」 「难怪让二哥接你下学,看来是早有预谋。」 温言笑言看向身旁的温简,温简哈哈大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摇着折扇在一旁看热闹。 温晨垂首有些失落,温言摸了摸他的头,压低身子安慰道:「别紧张,我今日来是与宴山长谈谈你的学业,他说你适应得很快,日后多加努力定会有所提高。」 温晨重重点头,胸有成竹地保证道:「是,我会努力的。」 温言欣慰地点头,有他在自己真的轻松不少,不过温晨还小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他抬手拍了拍温简的肩膀嘱咐道:「我还要赶回宫里当值,你带四弟好好玩,晚上按时送他回书院。」 「遵命!」 温简爽朗答应,两人目送温言上了太医局的马车渐渐走远。 「走吧,我们先去吃早饭。」 温简示意温晨立即出发,两人上了温府的马车,温晨有些兴奋地回道:「我不饿,直接去竹林吧,离书院不远。」 温简笑着摇头,指了指温晨身上单薄的衣衫,抿嘴道:「那可不行,眼瞅着入秋了,要带你去御街裁衣铺量尺寸。今年你又高了不少,既然住在书院就得多备两套秋衣才好。笔墨纸砚是常用的东西,每次也要买些预备着才是。若是你想为同窗带些吃食,我们午饭后可以去买些果脯和肉干,味美顶饱还方便分食。最后再带你去城西的竹林赏落日,你觉得如何?」 温晨张大了嘴,他的安排堪称完美,若是自己是位女子必然会感动得一塌涂地,不禁开口夸赞道:「二哥,你想得真周全,谁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温简抿嘴一笑,温晨虽是在夸他,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不知不觉美好的一天很快就过去,温晨愉快地度过了第一个休沐,他真希望十天之后的下一个旬还是温简来接他,这样他又会有一个完美的休沐。 西沉的秋日,染红了天边的云霞,竹枝摇曳,竹叶婆娑,洒落在竹林间的夕阳斑斑驳驳。温简认为黄昏的竹林是最美的,他真想与碧霄一起欣赏这难得的美景,转眼她已离京多日,真是日日夜夜都停不下对她的思念。 「二哥你看,这夕阳好美啊!二哥最好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 温晨从马车上跳下,深深感受着大自然的馈赠,他迫不及地在竹林见中肆意奔跑。温简连忙跟上,却因只顾着追温晨,未能注意到一旁突然出现的身影。 温简猝不及防地撞进一紫衣女子怀中,他立马起身连连道歉:「抱歉,失礼了。」 女子轻纱蒙面,身形修长,那身高快与温简比肩,温简匆忙抬首凝神,一双深沉的眼眸分外熟悉,萦绕在他心头的称呼脱口而出。 「女侠!」 「选之,不是说好叫我霄儿吗?」 女子抬手除去面纱,饱满的额头,微微上挑的眉毛,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尖尖的下巴,分外英气的脸庞难得 露出一丝羞怯,眼前的女子正是温简朝思暮想的碧霄。 「霄儿你回来了?还走吗?」 温简激动不已,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清新的药香味扑鼻而来,这味道是他亲手做的香包,在碧霄临行前他亲手送给她的,看来她一直随身带着。 碧霄没有将他推开,而是伸手盘上他的后背,将脸颊深深埋在他的脖颈处,随后用力收紧手臂,轻声低语道:「不走了,我刚回京,想着过来跟你说一声。」 温简侧过脸去,在碧霄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碧霄敏感地松了手臂快速弹开,温简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拉住她的双手道:「晚上一起吃饭吧。」 碧霄很想答应,但想起还有事要着急处理,抿了抿嘴,有些遗憾地说道:「明天吧,还有事忙。」 「好,明日一早我在医馆等你。」 温简爽利答应下来,拉着手送她出竹林,不远处的温晨看着十分般配的两人,咧嘴傻笑道:「看来我马上就有二嫂了。」 成阳侯府的正院厅堂内,墨彦饶有兴致地看向立在窗边的黑衣男子,他的长相说不上秀气却也不难看,只是那微微耷拉的眼角,看上去一副分外不好惹的样子。 「你就是影护卫?」 黑衣男子点头,他一进屋就做了自我介绍,这墨小侯爷莫不是个傻子? 「我们见过,对吗?」 墨彦淡淡一笑,把玩着左手食指处的玉扳指,他近日是越来越喜欢这种玉制的小物件了,圆润有手感,像极了她嫩滑的肌肤。 「墨小侯爷身份高贵,与卑职素未蒙面。」 影护卫的声音再次传入墨彦的耳中,他这次十分肯定,此人就是三年前前往墨家别院给他报信之人。 「你的声音我记得,三年前的事多谢了。不过,你认识温叶那?」 影护卫心里一紧,脸上的表情却毫无变化,只是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角。 「小侯爷,向首领来了。」 李总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影护卫如释重负地松了手上的力道,方才紧握佩刀的手已经通红。 「向首领不在,这影护卫可是不太配合。」 墨彦起身抱怨着,脸上没有怒意全是真诚的笑,碧霄虽不解其意,不过自己确实是来迟了,也没什么好推脱的。 碧霄随即以茶代酒喝了三盏,又拱手赔礼道:「抱歉,有些急需办的私事,路上耽搁了些。如影,快跟小侯爷道歉。」 影护卫将手中的佩刀背在身后,躬身行礼致歉道:「抱歉,方才得罪了。」 墨彦摆手,示意自己已经不再计较了,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事情查得怎么样?」 墨彦现在最关心的是沧州的事,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旁,包括三年前影护卫传信那件事,虽然很蹊跷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影护卫闻言举止迅速正经起来,他千里迢迢回京正是为了此事,既然碧霄姐在场,自己也不好再隐瞒什么。 「回小侯爷,卑职本在幽州暗查私造兵器一事,随着线索追到幽州与凉州边界,亲眼见到秦浩天私运大量石脂,为避免打草惊蛇我向当地衙门传了信,又一路尾随他在河口坐船顺流而下去了沧州。到了沧州城,他一直在客栈不曾出门,似乎在等什么人。」 影护卫一口气全部汇报完毕,碧霄对影护卫点了下头,又说了她之后的一些举措。 「沧州大小官员和各门各派的武林世家甚多,我已派人逐一排查过了,目前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墨彦点头,他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是关于前朝的一段秘事。 都说前朝禹帝是个爱江山更爱 美人的痴情人,而禹帝的父皇却是个爱江山不爱美人,一心为了无上的权利而牺牲所有,甚至是他疼爱的女人和自己的子女,他一心向成为手握的权利之人,而那个传言就是关于住在坤宁殿宠妃的事情。据说铭王爷是那位宠妃的子嗣,却被他父皇因皇子夺权,从出生之日起封为铭王爷,终身圈养在沧州,虽好吃好喝供着却永生不得出沧州,否则杀无赦,然而这一养就养了三十多年,大家早已把这个沧州王爷遗忘了。 「铭王爷可在沧州王府?」 墨彦看向影护卫,他知道影护卫定会做到详查无误,想得到答复问他准没错。 「在,前段日子生了病,未曾见他出门。」 影护卫说得十分肯定,这些事大部分都是他一个人完成,追踪这个事不是说人多就能万无一失,这样反而暴露更多信息。 墨彦点了点头,继续吩咐道:「多派人盯着,他们的狐狸尾巴快藏不住的,不过眼下还有很多事没有查清楚,切不可打草惊蛇。」 墨彦言罢,碧霄开始紧张起来,她慌忙对墨彦问道:「铭王爷不是小姐的叔叔吗?之前在沧州还有幸与小姐见过两面。」 「他们见过?」 影护卫与墨彦几乎同时说了那句话,碧霄自知此事万分重要,不得不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铭王爷与小姐在去年出海时遇到过两次,不过两船距离很远,海上风浪也大,铭王爷确实没见过小姐真容。」 影护卫松了一口气,墨彦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凝重,他皱紧眉头喉结滚动,勉强喝了口茶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继续问道:「可曾听过她的声音?」 碧霄细细想来,两人虽离着不近,但确实是说过话的,于是如实回复道:「铭王爷与小姐打过招呼,两人很是投缘就多说了几句,怎么了?」 墨彦脸色铁青,手中的茶盏捏得粉碎,深邃的眼眸十分阴冷犀利,他哑了嗓子回道:「铭王爷精通音律,不用看面容,听声音就能认得出是谁,她早已被人盯上了。」 ------------ 第六十八章 知己 微凉的晚风吹落树上的叶子,晚照情绪有些失控,她吸了吸鼻子,抬首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流下。晴空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好几次伸手想为她擦拭泪水,却被她全部躲开。 两人并肩走出幽深的巷子,温府的后门就在眼前,她疲累地靠在院墙上,带着哭腔说道:「在少主眼里,我不值得被信任吗?」 晴空企图解释,却发现这次他错得离谱,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需要她保护的小女孩,她有她需要守护的人,有自己的使命和坚守。他深吸一口气,慌乱有自责地说道:「抱歉,我只是太在意......」 「你这不叫在意,这是自私的占有!你说你是为我好,却没有问过我,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与你一样自小天还未亮就爬起来扎马步,虽说功夫没有少主厉害,不过保护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晚照焦躁地打断了晴空的话,两人自从在凉州互表心意,回了京城后晴空多次与她提起成亲之事,她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晴空。她不想过早地嫁入向家让两人为难,更也不想离开温叶。 最近她甚至不与晴空多说一句话,生怕温叶看出两人的亲密,她曾对温叶说自己要守着她一辈子不嫁人的,而现在她内心的纠结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晴空垂眸立在原地,喉结滚动,略显卑微地说道:「都是我的错,你怎么罚我都行,只要你不生我气,别不理我。」 晚照皱紧眉头,他哪里像个向家少主,分明是个哀愁的怨妇,心底涌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使她的愤怒到了极点。她一拳砸了过去,正中他的胸口,憋在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向晴空,我不值得你如此待我,堂堂向家少主在我面前却如此卑微,你不觉得可笑吗?你为了讨好我委屈自己,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现在的你都不是你了,你自己没有察觉到吗?」 晴空睁大眼睛,她的话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这段时间确实是患得患失,从未想过自己会爱得越来越卑微,逐渐地失去了自我。 「向郎,我此生非你不嫁,我们的亲事再等等,好吗?」 晚照瘪嘴摇着他的手臂,她知道晴空对自己的真心,但眼下真的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向家宗亲的问题没有解决,温叶的脸也被毁了容,一件件事情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好,一辈子我都等。」 晴空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这段时间是他心急了,他要快些处理好京城的事,早日赶回凉州帮家主处理向家的事,晚照心里才不会又那么多的顾虑。 成阳侯府的正院的厅堂内,坤护卫快步上前扶住差点跌倒的影护卫。 「幽州杀手,凉州探子,这样一想就都说得通了,他们的目标始终都是三公主,殿下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听影护卫也如此说,碧霄瞬间慌了神,她急忙摇头否认道:「不会,铭王爷从未出过沧州,他怎么会见过三年前的小姐!」 「你怎知他未出沧州?我没脸见叶儿,我辜负了她最后的嘱托……」 影护卫失神地别过身去,望着窗外萧瑟的秋景心里生出一阵悲凉,她的笑声犹然在耳却早已寻不见那消瘦的倩影。 「看来影护卫与温家的关系非同一般,温小姐的闺名可以脱口而出。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不是敌人又何必藏着掖着。」 墨彦的脸上虽带着笑,但那笑容却是冷得吓人,她身边决不允许有任何可疑之人。 碧霄见墨彦剑拔弩张的架势,不得不出言解释道:「小侯爷误会了,影护卫是温家的护院,三年前的事他比你我都要清楚。」 墨彦皱眉,脑子里飞快运转着,那场内乱后他就一直在暗中调查,温家当年的人早已让他查了个遍,名影的温 家护院还真有一个,而且是位格外重要的人。 「原来你就是温小姐那位蓝颜知己,承如影。」 「已是旧事无需再提。」 影护卫一拱手算是承认了,他的嘴角微微下垂,加上原本就下耷拉着的眼角,显得全无生气。 墨彦心里突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惦记自家夫人都好办,失去心爱之人确实痛苦,那种感觉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他现在倒是有点同情承如影了,查找当年的真相应该是他唯一活着的意义,不过三年前的事自己也同样想知道。 「旧事确实痛苦,不过我要是偏偏想知道那?」 「小侯爷!」 碧霄凝眉出言制止,她没想到墨小侯爷为了小姐的安危还真是毫无怜悯,难怪在外人眼里他是泠酷无情的存在。 影护卫转过身上前,拍了下碧霄的肩膀说道:「小侯爷不必心急,等三公主痊愈,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 影护卫说完随着碧霄出了侯府,留下的坤护卫方才听得云里雾里,他想不通其中缘由只好出言问道:「小侯爷,难道田公公也被收买了?不然谁给皇城司那么大的权利,竟然见了衍帝的金牌还该隐瞒。」 「不会,田公公完全倚仗圣上,他与秦赢合作没有好处。」 墨彦摇头,皇城司那点事他早已查得十分清楚,田公公是不会有那个胆子的,不然今日也不会出此下策。 坤护卫怀抱双臂,想着其他原因,莫非是衍帝那里开始提防他们了?皇城司虽然是针对文武百官,但是实际上因为那场皇室内乱的缘故,对军权武将是极为提防的,监视和抵御武将世家,皇帝都经常性地打压,所以皇城司的侧重点在武将集团。 他想到这里,不禁言道:「若非如此,那田公公一定是知晓了小侯爷的身份,圣上对武将一向是提防得紧,圣上的人必当上行下效。」 「不可能,此事我做得极其隐秘,今日茶楼内外都有我们的人。」 院外忽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声音低沉略带倦意,他推门而入背脊挺得笔直,头却耷拉了下来。 「向少主。」 坤护卫拱手行礼,晴空摆了下手,强打精神对墨彦一拱手。 「小侯爷放心,我的眼线也说田公公没有察觉到您的身份,只以为小侯爷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这才忍气吞声不敢多言。」 坤护卫连连点头,确实如此,小侯爷当时霸气威严,不怒自威,不愧是武将之后。 墨彦轻蔑地笑了笑, 「皇城司也在追查秦浩天的事,只是暂无所获,怕有人抢了功。」 晴空点头,果然什么都算不过墨小侯爷。 「不错,凉州石脂的事只有我们和衍帝知晓,他们应该还不知其中缘由,所以秦浩天的行踪还未来得及禀报,而我们半山亭却可以直接由亭主下令处理任何事务。」 皇城司的探事是一绝,他们的秘密侦查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大到朝政阙失,小到民俗异事,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都是其侦探对象。尤其是京城的动向,一举一动皆被监视,稍有异常,皇帝即知。 皇城司还具有查汉女干和反间谍的职责,有时他们还未为了以防万一,会安排秘密人员假扮士兵或侍卫,监视边陲的将领或出使邻国的使臣。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就会立即实施缉捕。但是缉捕审讯之事,就不是皇城司擅长的了,若查明事件坐实他们还需请示衍帝,他们不具备完全的缉捕支配权,其缉捕对象大致为:贪污受贿的官员、谤议朝政者、偷盗贼人。 皇城司的审讯手段往往太过激进,有时候会造成冤假错案,所以审讯之后一般还要经过侍御史复讯才算完结。 而半山亭不光面向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商贾富绅,武林世家,甚至有皇城司所没有的独立行动和直接逮捕官员的权力。 墨彦皱眉,一想到她的三娘子为了衍帝四处奔波三年有余,心里就说不出的苦涩,若是他早些与她相认,也许她就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晴空看出他的心思,让坤护卫先下去休息,走到近前倒了两杯茶坐了下来。 「小侯爷不必担心,三公主坚强得很,只是把最柔软的一面展现给了你,她们都不是一般女子。」. 晴空抿了口茶,这句话面上是说给墨彦听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想清楚了?」 墨彦嘴角一弯笑得肆意,端起茶盏慢饮。两人就看着门外的夜景发了好一会儿呆,他们都知道自己爱上的不是寻常的小娘子,她们与世间男人一样,有坚守信念,有想到守护的东西,同时也有保护自己的那种能力。 「我明日回凉州,只有把向家的事先处理好,我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晴空从未如此坚定,他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被一个女子而改变,他从前十分厌倦自己的向家少主的身份,但今日起他想试着扛下来,这是晚照给他的勇气和信念。 墨彦拍了下他的肩膀言道:「你去吧,不过坤护卫我留着用了。」 晴空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茗儿的话更机灵些……」 「我觉得坤护卫还不错。」 墨彦说完挑了挑眉,人是实诚了些,不过用起来倒是蛮顺手的。 晴空有些为难,坤护卫是唯一没叛出向家的人了,他出门办事身边还是要有个得力的人手才好。 墨彦为不勉强,略微失落又一脸嫌弃地说道:「行,就茗护卫吧,就是怕他把侯府吃穷了。」 两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相与为至交,得一知己,此生足矣。 ------------ 第六十九章 回府 半月的休养,温叶的脸颊基本痊愈准备回侯府休养,也省得墨彦成天的两头跑。 「他怎么回事,我就是心情不好说了几句,犯得着跑去凉州躲起来吗?」 晚照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手上麻利地收拾着准备带回侯府的物品,自从那日与晴空摊牌,那家伙就给她留封信回了凉州,半月未归全无音信,惹得她极其火大。 「晚照别胡说,晴空回凉州是有正事要办的。这两日确实忙了些,你多分些事给晓春做。」 温叶说着对一旁的晓春使了个眼色,晓春连忙接过晚照手里的衣衫,晚照咬了咬下唇气愤不已。 「主子就是偏心,他再忙不能写封信回来吗?」 温叶笑着摇头,真是嘴硬心软,要是想他的话去封信问问就好,何必一副苦大仇深的怨妇模样。 温简特意回府一趟为她送来了除疤膏,温叶接在手里,毫不掩饰地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温简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他为了送过来赶得紧,可是出来一身的汗,她倒是嫌弃起来了。 「这个很好使的,不信你问霄儿!」 温简慌张地用扇面遮住脸,一时着急他竟说了碧霄的闺名,还真是没脸见人了。 「失礼了。」 温简迈开大步往后院逃去,直到他们离府也再没现身。 温叶坐在马车上看着渐行渐远的温府,忍不住打趣道:「看来二哥是直接跑回医馆了,他脸皮够厚了,今日怎么腼腆起来了?」 晚照与她相识一笑,齐齐看向车窗外骑马的碧霄。碧霄听见两人的笑声,轻踢马腹打马过来,对温叶嗔笑道:「小姐,那事是真的?」 温叶欣然点头,十分识趣地闭了嘴,点到为止就好,碧霄那张嘴她可说不过。可晚照却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从马车内探出半个身子,笑嘻嘻道:「碧霄姐,二公子准备什么时候提亲啊?」 碧霄看着她一脸不正经的神情,忍不住想打击一下她,勾了勾嘴角笑道:「等你成了我弟媳,我会考虑的。」 「好好的提他干嘛……」 晚照瘪嘴,乖乖钻回了车厢里。茗护卫也打马凑了过来,弱弱地在对温叶问道:「小姐,为何我也要随你们去侯府?」 碧霄和晚照瞬间笑而不语,温叶笑着反问道:「茗儿不想去?」 茗护卫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听说侯府饭菜很好吃,我很想去的,只是有点怕……小侯爷。」 「哈哈,天不怕地不怕的茗儿也有怕的人啊,听起来还真是个玩笑。」 碧霄说完笑着打马而去,晚照「噗呲」一笑,墨小侯爷平日里确实是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自己从前也也难怪茗儿会怕他。 温叶抿嘴憋住了笑,趴在车窗探出头问道:「茗儿为何怕他?」 「小侯爷看起来很凶,感觉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茗护卫说完瘪了瘪嘴,甚是委屈的样子,与他健硕的身材着实不相符。温叶欣然一笑,茗儿虽出入江湖多年但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比四弟温晨也就大上三岁,想来温晨也有些怕墨彦那,这段时间两人熟悉之后,他对墨彦可是粘人得很。 「茗儿,墨小侯爷看起来确实冷漠了些,不过他心是暖的,时间长你就知道了,再说你又没做错事,不用心虚的。」 温叶耐着性子宽慰着茗护卫,晚照心里暗自佩服不已,这温柔暖心的话她可说不出口。 「也是,我又不是少主……」 茗护卫脱口而出,语惊四座,晚照掀开车帘直接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下,伸手扯停茗护卫的马。 「少主他心虚什么?」 晚照焦急地问道,茗护卫被她这一连串的举动弄得头晕脑胀,但他知道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说的。 「没,没什么。我不能说,真的!晚照姐,你就别问了。」 茗护卫跳下马来慌乱摆手,企图解释一下,却不知如何说,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说漏了嘴。 「茗儿,你不乖哦!」 晚照皱紧眉头,还想着套他的话,茗护卫却闭紧嘴巴不再说话,快步往侯府跑去。 「向晴空,你可真厉害!」 晚照磨了磨后槽牙,茗护卫这边只好作罢,但这件事绝不算完。晚照对着远去的马车吹了个口哨,走在队伍后面的晓春立马回了她一个响亮的口哨,跳上马背往城西的向宅飞奔而去。 车轮缓缓停了下来,温家的马车稳稳停在成阳侯府门前,路上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议论开来。 「听说侯府的小夫人回娘家半月多那,小侯爷怎么没来迎她?」 一位小娘子轻声低语着,她是一路跟着马车过来,本是特意来看眼墨小侯爷的,但眼下怕是要失望了。 「是啊,这就自己回来了,和小侯爷吵架了?」 一位中年妇女嘴里塞了块糕点,手臂上挎着菜篮子,显然是出来买菜赶上了这个热闹,不看白不看。 「怎么会,小侯爷天天跑温府去找小夫人,两人走在街上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哪里像吵架?」 另一位年纪偏大的妇人说得十分肯定,许是常常在街上闲逛,倒是知道得格外清楚。 面对街坊四邻的热情,温叶只是笑了笑没有在意,而一向沉稳的碧霄却忍不住说上两句。 「小姐别放在心上,京城的人还真爱凑热闹,凉州可没有那么多闲人。」 碧霄扯开车帘扶温叶下了马车,她拍了下碧霄的肩膀,笑着安慰道:「这都差远了,我以前可是京城话本上的人物那,这事晚照最清楚不过了!晚照?晚照哪儿去了?」 「晚照突然有事,方才骑马走了。」 晓春说着牵着马走上前来,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实情。 「她刚刚骑马往城西去了,碧霄姐,你要追去看看吗?」 「这两人,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碧霄嘴上抱怨着,下一刻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往城西赶去。 「小夫人可算回来了,侯府这半月可冷清得很。」 李总管在侯府门口已恭候多时了,见温叶下了马车,连忙招呼下人去搬东西。 「这回带了个能吃爱玩的弟弟来,李总管到时可别嫌吵!」 温叶莞尔一笑,茗护卫正好走了进来,对李总管傻笑着随温叶进了侯府,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茗儿,你的东西不要了?」 晓春的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迈着大步从后面追了上了来,使劲一扔甩到茗护卫的脸上。 「谢谢晓春姐!」 茗护卫将包袱背在身后,一蹦一跳地跟在两人后面,对侯府的景致连连称赞不已。 三人进了西院,正值午后阳光格外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温叶摘下面纱坐在西院的亭子里晒太阳,晓春端着热茶过来见茗护卫还在,笑着说道:「茗儿你去歇着吧,这里没什么忙的了。」 「晓春姐,我住哪间房?」 茗护卫期待地看向西院的每一个房间,他觉得哪个房间都很舒服,跟着小姐混自然不会亏待他。 「东院。」 晓春说完看了眼温叶,原来茗护卫还不知道自己为何来侯府,这下有热闹看了。 「好嘞!」 茗护卫兴奋地拉了拉身后的包袱,正准备动身去东院,抬首望去对上了墨彦深邃的眼眸。 「除了我的房间,剩下的随便挑。」 墨彦低沉慵懒的声音传入茗护卫的耳中,茗护卫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温叶。 「小姐,我是跟……」 茗护卫支吾半天,还是没有将「小侯爷」这三个字说出口。 「对,你家少主把你派给我了,跟我住东院,以后出门也跟着我。」 墨彦言罢微微皱眉,看着这个比坤护卫机灵些的茗护卫,很是不太满意。 「小姐?」 茗护卫可怜兮兮地看向温叶,温叶笑着点头,她觉得两人以后会相处得非常融洽,不用太过担心。 「老李。」 墨彦唤来李总管,带茗护卫去东院选一间客房,温叶笑着叮嘱着茗护卫的饭菜要两人份量才够。 茗护卫依旧愣愣地立在原地,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温叶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小模样,顿时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哈哈,难为我们茗儿了,晚饭给你加鸡腿。」 墨彦的嘴角慢慢勾起,终于又见她开怀地笑了,这感觉仿佛在草原上策马扬鞭,在荒漠里痛饮一湾清泉。 「三娘子,你回来真好。」 墨彦情不自禁地抓起她的手腕,在她香滑白嫩的玉手上,吻了又吻,若不是担心她脸颊上的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他必然吻得她昏天暗地,缴械投降。 「墨郎,茗儿还在那。」 温叶羞怯地抽回手臂,茗护卫低眉垂眼羞红了脸,后悔方才为何没有跟着李总管离开。 「茗护卫这是害羞了?」 墨彦敛眸一挑,慵懒中带着一丝轻佻,就连眼尾都在勾魂。温叶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晓春红着脸躲到树后面回避。 「没,没有……」 茗护卫也被他的神态勾得失了神,内心慌乱着,下意识地往后退。 「还不快走?」 墨彦言罢,不再控制自己长久以来压迫的欲望,他舔了舔嘴唇,抬手捏了捏温叶滚烫的耳垂,俯身过去一口含在嘴里尽情舔食。 「天……」 茗护卫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差一点就叫出声来,他快步冲出院子,脸上火辣辣的烫,心口处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 第七十章 风浪 垂拱殿内,衍帝召见太医局的提举和判局及翰林医官院的正副院使议事,对今年太医局招募十五岁以上的学生入学一事进行商讨,顺利入学的学生会在太医局经过为期一年的学习,通过考试优秀者即可选送到翰林医官院做事。 「臣等,叩见圣上。」 衍帝坐直身子双手放于腿上,与往常一样对群臣均是以礼相待,今日的他不光是与众位翰林大臣议事,更重要的是询问下温家大公子温言在太医局一直以来的状况,毕竟他是温家的人对皇家有恩,还要多多提点些才是。 「都平身吧!今年新招募进来的助教里面,有一位是温院判的后人,不知医术如何?」 衍帝一向说话直接,听得进去忠言逆耳,但有时在事情的决断上颇有皇家威严不容置疑,所以大臣们平日进言时要权衡利弊三思而后行。 「回陛下,此人是温家大公子温言,是位难得的医术人品俱佳的青年才俊,副院使可是为了他多次管臣要人那。」 回话的是太医局的判局,判局一职虽低于提举,但此官职只有精通医术的能者才能担任,所以在太医局评述一人医术如何,他是最有话语权,也最让人信服。 衍帝笑了下,虽是替温家高兴,却只能掩饰成对他们抢人之事的好奇,他眉毛一挑询问道:「竟有此事?最后是如何解决的?」 翰林医官院副院使躬身行礼,拱手回道:「陛下放心,此等人才必定重用。不过他资质尚浅,先让他从翰林医官做起,平日也会在太医局为学生们授业解惑。」 衍帝点头,这法子倒是不偏不倚甚好,就是太医升迁甚是熬年岁,还要想个能让温言名正言顺立功升迁的机会才好。 「良医救人良相济世,而医书是良医之源,年初时朕就提出,让天下学医者人人都能得见完整详实的医书医方,不知还要多久啊?」 「这......」 衍帝这没来由地发问,让判局和副院使两位大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而太医局的提举是个贪权怕事之人,圣上若不是直接问他,他大多都会沉默不语敷衍了事。 翰林医官院的正院使是个年过半百之人,比起不惑之年的其他三人他更懂圣上的心意,只见他行礼上前,毕恭毕敬地回话道:「回陛下,翰林医官院那边上月就已安排了,他们领着翰林院整理修订医书,校对刊印之后颁于天下。只是翰林医官院人手不足,进程难免缓慢了些。」 衍帝听闻心里暗暗大喜,难得有这么个甚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纵使有些偏心温家之嫌,也只能说他与太皇太后祖孙情深,对墨小侯爷的用心良苦。 他先是思索片刻,又随意地再次提起温言,对四人说道:「朕听闻温家世代行医,家中还开着医馆,所见病症和良方必然颇多,正院使觉得如何?」 衍帝此言一出,四人立马会意,原来圣上招四人前来兜了那么大一圈,是为了给温家大公子温言铺路,而且这路还要铺得名正言顺。 「陛下眼光独到,甚好。」 正院使连连点头称好,得一良才又可为圣上解忧,两全其美的是何乐而不为那。 「此事就交由正院使办了,可别出什么差错。」 衍帝再次叮嘱交待,这事是他临时起意未曾与温叶商量,万一出了差错可就好心办坏事了。 「臣领旨。」 正院使恭敬领旨,一旁的判局摇头叹气,提举也是脸色铁青,四人各怀心事退出了大殿。 「陛下,立后之事不能再拖了,太皇太后那边要怎么回话?」 魏公公将一盏参茶捧到衍帝面前,衍帝接在手里饮了一口,他深深叹了口气,满眼疼惜地言道: 「深宫如牢,朕哪里舍得她被困与此,只是难为梁家大小姐,要与朕一同面对了。」 衍帝深吸口气,紧了紧身上的外衫,算下她早已到了沧州,指不定在哪片海域里乘风波浪那。想起与她的相识,也算是他人生中不小的风浪了…… 前沧州郡守梁大人家有二女,相差二三岁,大女闺名梁文锦,二女闺名梁文成,而此事只有梁家族人知晓。梁家自衍帝废除郡守兵权之后,梁大人就主动提出告老还乡,这也保留了梁家最后的富贵和殊荣。 京城之人只当梁府有一双儿女,大女梁文锦久居京城,年芳十八,端庄秀丽,是京城公子贵人仰慕的对象。二子梁文成养在老家沧州,与家中经营海运的叔父在外历练,很少归家,京城之人更是没有人见过此子的真容。 而在温叶的喜宴上,衍帝见到的那名梁家小姐,正是卸下平日男装打扮,随梁大人一同入喜宴的二女梁文成。 「二丫头,今天可是喜宴,你切不可莽撞行事...…」 梁大人今日携二女入喜宴,心中总是惶惶不安。二女梁文成他已经近大半年未见,甚是思念,最近京中族务繁多,他一直在京城停留,倒是与大女相处较久。 「爹,人家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您就不要总是念叨我了,我...…」 梁文成昨日夜里才到京城,她想念爹爹和姐姐得紧,往日她在海运休沐期的时候,二人总能特地回沧州老家和她一叙,不想今年京中事情繁多,不光姐姐梁文锦没有回老家,连爹爹都不在沧州,这才让她一时忍不住偷跑到京城来了。 「你姐妹二人长得相像,就是言谈举止容易被人看出有异,你自己在后院行走,少说话为好……」 梁大人倒不是爱唠叨的人,只是这喜宴非比寻常,不光是京中众朝臣要来,听说衍帝也要来,万一冒犯了圣驾,那可担当不起。 「女儿遵命便是。」 梁文成虽然成日里随叔父外出游历,但朝堂之事她还是知晓许多的,也知今日衍帝要来。她今日装扮成姐姐模样,随父亲赴宴,也是为了亲眼见一见,这个百姓口中的「衍帝」到底是何模样。 梁大人见女儿痛快答应,便也放心去了前厅,留下梁文成独自在后院闲坐。 喜宴推杯换盏,众人都有些微醉。衍帝迟迟未到,众人也都不敢离席,只能转为闲聊打趣。而后院的梁文成更是无聊到极致,好几次都动了想回府的心思。 「这个衍帝,什么时候来啊!人家等你等得花都谢了……」 梁文成虽说没有练过外家功夫,可在海上历练,下盘和丹田还是有些功力,她几句不痛不痒的「抱怨」,用了些丹田之气,倒是被走在驾前的魏公公听了个一清二楚。 魏公公听了梁文成的话语,不怒反笑,如此「直白」的话语他闻所未闻,只道是哪个「思恋」圣上的朝中臣女,在此等候一睹龙颜。 「百姓皆道你仁政,我也知如今的局势确实是最好的,只是心中还有或多疑问,也不知向与谁道来……」 梁文成俯身趴在后院荷塘的栏杆上,借着月光,伸手举起了一壶酒来,并未斟酒入杯,而是直接倒入口中。 因为父亲是上任沧州郡守的特殊身份,她对新帝的国家治理颇有留意。加上她常在海上走,到过很多港口,见过形形***的人,百姓口中对衍帝都是称颂,但是她总是疑虑,那个爹爹口中的「小衍帝」,真的有这般厉害吗? 「有何疑问,尽数道来便是。」 正当梁文成感觉自己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她转过身去,那人已经坐在了自己的身旁。而坐在梁文成身旁的,正是衍帝本人。 本来魏公公是要先行通传的,听到梁文成之前的「痴语」,身形暂缓,衍帝正巧也赶了上来。衍帝虽未闻之前的「痴语」,倒是听到了梁文成之后的「醉话」。 「陛下,这……」 魏公公见衍帝径直就坐到梁文成身边,吓了一跳,宫中规矩繁多,宫人们更是谨言慎行,这种「冒犯」圣驾之事还真的从未出现过。 「无妨。」 衍帝朝魏公公摆了摆手,魏公公迟疑了片刻,垂首退到一旁。 衍帝今日是随性的打扮,手中持一把折扇,头发散在脑后,额前留着鬓角,一身青衣乍一看就是个勋贵世家的翩翩公子模样。 他见梁文成没有赶人的意思,衍帝笑了笑,随手拿起摆在石凳上的空酒杯,他今日也想尝一尝这醉酒的滋味。 「姑娘,可否容在下讨杯酒喝。」 衍帝轻声唤了一声梁文成,在宫中规矩甚多,他也自律的很,像这般主动买醉的行为,他还是第一次尝试。 「要喝自己倒,别来烦我!」 梁文成只当是谁家公子,见她孤身买醉便前来叨扰。 她平日里男装示人惯了,难得今日女装扮相,便有男人上前「轻薄」,心中甚感烦闷。 「这酒壶现在姑娘手中,在下如何自己倒得?」 衍帝看不清梁文成的脸,也不知她醉到什么程度,只是觉得她很好笑,听「醉话」应该是官家女子,行为却不似京中闺秀。 ------------ 第七十一章 降罪 「这好说,我与你分一杯。」 梁文成只想快些打发走身后的「公子」,她自觉今日应该是无缘一睹圣颜了,打发走讨酒的「公子」她就要先行回府了,可不能让父亲看见自己这一副「醉相」。 梁文成定了定神,双手持壶,脸上挂起一抹笑意,慢转过身,微低着头,酒壶轻点杯口,浅笑着给衍帝倒了一杯酒来。 「谢……谢谢姑娘。」 她突然的转身,让衍帝有些措手不及。眼前女子醉酒的媚态,更是令衍帝一时语塞。刚刚还处变不惊的翩翩公子,在原地变成了一个「呆子」。 梁文成原以为身后之人,是个纨绔公子,不想却是个毫无经验的书呆子。她用衣袖掩了面,嗤笑了一声,望向衍帝的眼光柔和了许多,原本就未醉的她,此刻全然清醒了过来。 「啊!」 衍帝呆呆地将酒倒入口中,却不想舌尖被突入口中的烈酒灼烧,口腔中充满了浓郁的酒气,由口腔上到鼻腔,直冲面门。 衍帝哪里经历过这些,双眼立刻布满了水汽,但碍于颜面,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心里暗暗叹道:这成阳侯府的酒果然烈得很! 「既不会喝酒,何必来讨酒。」 梁文成看到衍帝被烈酒辣得娇羞「小媳妇」模样,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她知道这般「文弱」书生最是重颜面,只得强忍笑意,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向上扬起。 「姑娘莫怪,今日喜宴本欲离开,路经此地,听闻姑娘心中有所疑惑,便停留了下来。」 衍帝用袖口试了试脸上的微汗,他素来不善饮酒,宫中酒宴大多也是淡酒,不想今日却失了态。 「还真是个书呆子...…」 梁文成自知刚才晃神说了些「妄言」,本是对衍帝的大不敬,却不想被眼前这个书生听了去。 「咳咳...…」 梁文成本就丹田气足,两人离着还近,这声「书呆子」衍帝听得分外真切,本欲装扮成翩翩公子,且还是被人拆穿了书生气的本质。衍帝眼下觉得尴尬,轻咳几声想掩饰一下心中的不安。 「安了,不逗你了。想要帮我解疑惑,你可说说如今是盛世还是末世?」 梁文成坐正了身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认真打量起面前的衍帝。 她这几年也算是阅人无数,在叔父的指点下,看人比京中有些官场老手都准。她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公子不是等闲之辈,所学见识也是深不可测,便想把心中的疑惑说与他听。 「如今新帝登记,百废待兴,怎会是末世?而盛世却也谈不上,还有好多事情要为百姓做...…」. 说到治国理政,百姓疾苦,衍帝心中难掩伤感。他是个心中有大业、有百姓的人,他自觉自己能力有限,心中还有很多宏图大业没有完成,每每这个时候他总心中责怪自己不够勤勉。 「不瞒公子,我是前沧州郡守梁大人的……二女儿。可能是因为自小在特殊环境长大的缘故,少时起我和姐姐就对朝堂变化有敏锐的触觉,本来朝中之事我这闺中女子不能妄议,但我今日见公子是个胸怀大志之人,便想多言几句。」 梁文成看得出他眼中对黎民百姓的责任心,心中顿时起了共鸣,想把这心中的烦闷尽数道与他听。 「姑娘尽管说,公子认真受教便是。」 衍帝看到梁文成因为心情激动,而略微涨红的脸,心底起了一团燥热,连忙低头拱手,不敢再直视梁文成。 「公子刚刚说得很对,圣上初登大宝,拨乱反正,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可我总觉得这新帝...…没有成大事的气魄!」 对面的梁文成正说到忘情处,没有留意到衍帝的不对 劲,她虽是女儿身却比男儿还要至诚至信。这次想面见衍帝,她就是想当面看清楚,衍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姑娘这是何意?」 衍帝听到梁文成的话愣在原地,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他还是头次听人说出口,而且还是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 「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圣上年近弱冠,本应尽快立后。我听爹爹说,朝堂上众臣多番觐见,但圣上却迟迟不肯。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觉得圣上过于谨慎小心,莫不是有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才迟迟不肯立后...…」 梁文成没有留意到衍帝脸上的神情变化,她认为「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她知道百姓们已经开始慢慢拥护新帝,但是衍帝并未给百姓吃「定心丸」,而始终「任性妄为」。而立后在皇家看来是一个「家事」,但在百姓的眼中这是一等一的「大事」。 「不是这样的,朕……圣上他……」 衍帝知道梁文成这是误会他了,但他现在不能以衍帝的身份为梁文成解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急得他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正当衍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之时,散席来寻女儿的梁大人急忙赶来,一看到女儿身旁站着的衍帝,吓得差点没站稳。 「文成!你怎可酒后失态,还不快跪下!」 「爹,我只是...…」 梁文成正与那位公子说得兴起,突然被她爹怒斥,愣在原地,不知何意。 「无妨,梁大人随我来。」 衍帝看着被梁大人骂得呆若木鸡的梁文成,轻轻摇了摇头,与梁大人一同出了后院。 看到梁大人跟着衍帝走远,魏公公连忙跑到梁文成跟前道:「小祖宗,你闯大祸了,那位公子就是当今圣上!」 「什...…什么...…」 梁文成僵在原地,她刚刚岂不是当场「逼婚」圣上?还骂了当今圣上没有气魄? 梁文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梁府,到家的时候她仍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纵有再大的胆子这次也是吓得不轻。 姐姐梁文锦看到梁文成这般模样,也没有多问,只是陪在她身边哄她入眠,只等父亲回来再说个明白。 梁文成躺在床上,一直迷迷糊糊地做着梦,天快亮了方才沉沉睡去。囫囵睡到了午时,起身看到爹爹已经在房内,隔着屏风坐在桌边饮茶叹气。 梁文成连忙起身,她从没见过爹爹如此为难,这般叹气的样子。 「爹爹,怎么了,是圣上降罪了吗?」 「陛下想让你进宫。」 梁大人放下茶杯,朝梁文成摇了摇头,他知道梁文成的心里自是不肯的。 「爹爹莫要为难,我进宫便是。话既已说出口,我也无悔,只是不想牵连家人!」 梁文成自知昨晚说了好些大不敬的话,甘愿受罚,不过入宫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陛下想你进宫伴他左右,打算选秀女入宫立后!」 梁大人看着梁文成大义凛然的模样,苦笑了一下,真是他的傻闺女。 「他终于想通了?立后是好事……」 梁文成全然没明白爹爹话里的意思,只当自己劝动了衍帝,此刻还沾沾自喜上了。 「圣上想立你为后,你可愿进宫?」 梁大人看着梁文成转忧为喜的脸,直接说出了衍帝今日早朝后派人传的话。 「什么?立我为后!陛下莫不是傻了……」 梁文成不敢相信,她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可入宫...… 「文成,不得无礼!」 梁大人知 道自己的二女儿在江湖散漫惯了,深宫如牢哪能困得住她,为此他对入宫之事颇为犯愁。 「爹你是知道的,文成的志向在百姓生计,不在朝堂争斗,更不是在那如牢的后宫!」 梁文成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立刻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她知道衍帝已经给爹爹传了话,但自己真的不想进宫。 「好了,起来吧!你好生歇着,这几天就不要出府了,等京城之事了结了,我就送你回老家。」 梁大人见女儿的心意已决,便不再说什么了,朝梁文成摆了摆手出了门,转身将房门禁闭上了锁。 「爹!」 梁文成听到锁门的声音简直要了她的命,她何时被关过禁闭,但是爹爹今日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撒娇,门外的身影停顿片刻,随即离开了。梁文成在屋里待了半日就被放了出来,门一开她第一眼见的就是姐姐梁文锦温柔的笑颜。一看就知道,定是姐姐去求了情,不过这梁府是出不去了。 梁文成安生地在府里呆了几日,除了时常感到憋闷外,有姐姐梁文锦相陪,倒也相安无事。 两姐妹一起读书写字,赏花丹青,饮酒作诗,倒是惬意。只是梁文成觉得,姐姐梁文锦有时看她的神情,有些不舍又有些忧伤,她隐隐觉得姐姐和爹爹有事瞒着自己,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 第七十二章 成全 「姐,你也到了出嫁年龄,爹爹可有帮你找了如意郎君?」 一次两姐妹在月下饮酒,梁文成一时好奇忍不住起梁文锦的婚事。 「婚姻大事自当父母做主,倒是你,真的要一直扮成男儿郎吗?」 梁文锦端起面前的酒杯,小酌了一口。妹妹这次到京城之后,她心中一直觉得不安,感觉随着两人的长大,以后姐妹相聚的日子会越来越少。 梁文成一抬头,对上姐姐梁文锦担忧的眼光,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何必为我担忧,我早已向父亲和叔父立下誓言,今生不会婚嫁,一辈子以男儿身经营海运,为沧州一方百姓做些实事!」 梁文成端起酒壶,笑对明月,自斟自饮了起来。她对这次上京很是满意,父亲和姐姐见到了,心中的疑惑也解了,还意外地见到了衍帝...… 「文成,我知道你男儿装穿惯了,但你毕竟是女儿身,有男子真心待你,这是很难得的,错过了就……」 梁文锦此时万般心疼这个妹妹,妹妹从小就被爹爹和叔父当做男孩扶养长大,她有时候都会错觉地认为自己有个弟弟,而不是妹妹。 但情窦初开的少女心她怎会不知,每个女子都希望自己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如今衍帝心悦与妹妹,她真的怕她错过了会悔恨终身。 梁文锦望着已醉卧在石桌上的梁文成,轻叹了口气,有些人终究要错付,有些命运终究躲不过。 梁文成回老家的那天,梁文锦把她送出府门,眼眶挂满了离别的眼泪。 梁文成身着骑装出府,跨上骏马,回头望了一眼梁府,诀别的压抑感涌上心头,她皱皱眉,胸口闷闷的,有些堵得慌。 梁大人坐在马车里,催促梁文成快些动身,别误了时辰。梁文成轻叹了口气,轻踢马腹,朝城门奔去。 京城外,衍帝焦急地注视着城门口,他不善骑行,今日却硬要骑马出城,魏公公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衍帝是第一次动情,三公主也特意交待不要让圣上留下遗憾,眼下也只能百般护着圣上这颗初心。. 「文成,陛下要再见你一面,他在城外等你,是去是留,你自己拿主意。」 车队刚出城,梁大人的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内传来他略微沙哑的声音。 「好,爹爹稍等,我去去就回!」 梁文成朝梁郡守拱手抱拳,一副男儿做派,扬鞭催马,朝城外奔去。 城外的衍帝,一改那日翩翩公子装扮,换上了一副书生打扮,倒是更与他温文尔雅的气质相符,纯白的衣衫在风中飘逸,远远看去宛如仙人下凡。 「臣子梁文成,参见陛下。」 梁文成一身紫色骑装,翻身下马,朝衍帝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你这身装扮,朕都有些认不出了…...」 衍帝盯着抱拳行礼的梁文成看了许久,魏公公过来提醒,衍帝才缓过神来,连忙上前扶起梁文成。 「陛下倒是比我更显英气。」 梁文成倒毫不拘谨,举手投足间一副江湖少侠的做派。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文成……保重才是。」 衍帝突然上前一步,抬起双手,用力握住梁文成的小臂。因为紧张衍帝的手竟有些颤抖,脸上的表情也略微僵硬。 「谢陛下关心,臣子无论身在何处,定当心系陛下,心系朝廷,也请陛下莫要忘了黎民百姓,为君之道!」 梁文成不是一个心硬之人,她能真切地感受到衍帝心中的珍爱与不舍,但她知道,他们二人注定不能在一起,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结局,这最后的见面也是为了彼此不留遗 憾。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 魏公公看着这对「苦命的鸳鸯」,虽然心中不忍,但还是上前打断了他们。 「恭送陛下回宫。」 梁文成知道分别在所难免,默默收回衍帝抓着的小臂,朝他拜了拜。 「回宫。」 衍帝望了望梁文成下拜的身影,收起的双手在衣袖中快速握紧,利落地转身离开,做着最后的成全。 衍帝身影离去多时,梁文成才收回下拜的身形,望着皇城的方向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俯身在地,口中不断念念着:「愿圣上顺遂安康。」 慈明殿西院正房内,楚天娇正赏玩着沧州行宫送过来的东西,她将一对珍贵的黑珍珠耳环戴好,看着镜中雍容华贵的自己甚是满意。 「哎,我这可怜的小脸差点破了相。」 她摸了摸自己的微红的脸颊,水肿倒是消了许多,就是总泛红脱皮,还好沧州送来的珍珠粉很是好用,不但消了肿还比从前更光滑了,假日时日泛红也会消失。 「长公主殿下,圣上又帮着温家了。」 宫女小红戴着面纱,在门口小心禀报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没有落下疤痕但一吹风就会肿起来,简直没脸见人。 「快说。」 楚天娇听言瞬间没了兴致,她动不了成阳侯府斗不过温叶,动动温家的人也算出口恶气。 宫女小红垂首迈过门槛,轻声在她耳边细细将今日垂拱殿外当值公公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知与楚天娇。 楚天娇听完轻蔑笑道:「不过是个翰林医官,甚好拿捏,去翰林院那里随意挑个错便是,多花些银子在宫外找人,可别再让人揪住了错处。」 「长公主这事恐怕不太好办,想要他如何?」 宫女小红躬身领命,但这事可大可小,做事的分寸她还是要问清楚的。 楚天娇抿了抿嘴,从匣子里取了一小袋金珠扔到桌上,又递了盒珍珠粉过去。 「谢长公主赏赐。」 宫女小红欢喜地捧在手里,楚天娇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厉声言道:「收监入狱是一定要的,是生是死看他造化了。」 「是,奴婢明白。」 宫女小红躬身领命,将珍珠粉小心翼翼地收在怀里,迅速拿起桌上的钱袋退了出去。 「这回定要好好治治那个嚣张的温叶,凭什么人人都护着她宠着她,我偏要毁了她,哈哈哈!」 楚天娇笑得孤单凄凉,抬首望向窗外的夜空,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光亮,她最喜欢这样的夜色了。有光的地方必有黑暗,黑暗的地方却未必有光,这是她自小就明白的道理。 ------------ 第七十三章 练剑 转眼已至深秋,成阳侯府院中的枫叶红得似火,墨彦驻足而立赏着院中的秋日美景。他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在正院等温叶,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时辰却迟迟未见佳人的身影。 「小侯爷喝杯茶歇歇吧,小姐马上过来。」 晓春不好意思地将茶盏和点心放在石桌上,偷偷看向墨彦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冷峻的下颚,迷人的喉结,还真是颜如宋玉貌比潘安,若是日后与小姐结合,两人的孩子必是人中龙凤。 「晓春,你傻笑什么?」 温叶提着裙摆走了过来,晓春慌忙止了笑,拿着托盘退出了院子。 「小侯爷早!」 温叶羞怯地垂眸含笑,她还是第一次正式在墨彦面前盛装打扮,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三娘子早。」 墨彦转过身来,嘴角勾起,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佳人。温叶脸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晓春特意为她打扮一番,梳了个优雅的流苏髻,脑后有两束秀发落在胸前,显得很贤淑端庄,一身红分外妩媚动人。 「你这是?」 墨彦挑了挑眉,这身装扮确实赏心悦目,但却与当下有些不合时宜。 「不好看吗?」 温叶皱眉咬唇,昨晚他差茗儿递了消息说,今日一早在正院等她。温叶得了消息兴奋了一晚,大早上起了床就开始梳妆,还未吃早饭就赶了过来,他却是这个反应,心里还真是不太舒服。 「没有,只是练剑穿这身有些不太合适。」 墨彦看出她的不悦,连忙出言解释,抬手拿起石桌上的木剑扔了过去。 「拿剑,我教你两招。」 温叶下意识伸手,笨拙地接在手里,还好他扔得比较有准头,不然自己必定出了洋相,她看着手中的木剑不解其意。 「墨郎一大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墨彦点头,指了指她手中的木剑,略有期待地回道:「这木剑是我特意给你做的,如何?」 温叶抿着嘴,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要教自己舞剑,不过这木剑他做得倒是蛮不错的,剑身光滑细致还涂了松油,她随意转着手腕挥舞了两下,分量不重不轻刚刚好。 「上等桃木,满精致的,我喜欢。」 温叶冲他欢喜一笑,将木剑放在桌旁,坐下来吃着糕点。墨彦见状直皱眉,犹豫了下 「这木剑可不是挂起来辟邪的,三娘子太过柔弱,今日要认真学两招防身才是。」 温叶喝了口茶微微抬首,心里不以为然,桃木剑确实可以辟邪但自己才不怕那些,人心可比牛鬼蛇神要可怕得多,至于她每日的出行更是大可不必担心。 「眼下我身上没有差事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平日出行有晚照和晓春跟随,京城里更有「半山亭」的暗卫保护,足以应对危机。」 温叶莞尔一笑,这点她还是蛮自信的,只要不出京城自己安全得很,况且如今还有墨彦在身边,她就更是放心得很了。 墨彦无奈地别过脸去,她的安排看起来的确滴水不漏,但秦赢不是一般人,眼下的京城早已是暗潮涌动。他深吸口气,垂首冷着脸道:「那日在清风楼可没见有亲卫护你,宫中人心险恶你又如何保护自己?」 温叶心里一暖,那日在酒楼险被恶人调戏还不是为了与她偶遇,原来当时他就在酒楼,若没有王姑娘出手,想必他也不会坐视不理。再想起那日宫中墨彦出手解围,心里暗自得意得很,却被墨彦阴冷的话语打断了回忆。 「三小姐既已嫁到侯府就是府中一员,侯府连厨子都会些功夫,奉劝你一句,莫要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墨郎......」 温叶倒吸口凉气,身子从头寒到脚底,她不明白今日的墨彦为何对她如此挑剔,话语间带着挑衅的意味。 墨彦垂眸不忍,只得别过脸不去看她,若是此时看到她现在的可怜模样,自己必然心生怜爱再也狠不下心去。而眼下她缺的不是怜爱而是一把火,与其让别人去点还不如他亲自来。 墨彦近身上前,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讥笑道:「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三公主三年前体会得还不够吗?」 温叶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墨彦,心中生出一丝怒意,驱赶着全身的寒凉,即使面前是她最爱的夫君,她也决不允许被人这般侮辱还忍气吞声。 「拿起剑,随意攻击我。」 听他那么说温叶就不再客气了,起身拿剑劈了过去。晚照时常在院中练剑,她倒是认了些简单的动作,应该不难。 「看剑!」 温叶使出全力,却被墨彦轻松化解,温叶咬咬牙转身又是一剑,墨彦身子一转举起手臂挡了下来,温叶累得喘着粗气,优雅的发髻渐渐松散,胸前的秀发早已凌乱。 「力量不足,身形迟钝,满是破绽。」 墨彦淡淡地说着,温叶「呀」得大吼一声再次冲了过去,这一次她精准地直刺墨彦胸口,但还是因为速度太慢,她的手腕一下子就被墨彦钳在手里。 「好疼,墨彦快放手!」 温叶疼得大叫,从没想过墨彦会让自己如此狼狈,两人练剑不只是身体上的对抗更是心里面的碾压,这样的墨彦可比从前冷漠的他更要可怕。 「你就这点能耐?」 墨彦自始至终不曾看过她一眼,话语更是冷淡得使人心碎。温叶咬住下唇,眼中满是委屈不解。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她这几日查了侯府的账本让他补了些许银子,本想着给他个小小惩罚日后好管住侯府,现在看来怕是惹怒了墨彦,他心里有了不满今日是想伺机报复回来,堂堂成阳侯府的世子竟这般小心眼,难道她丰厚的嫁妆还差他侯府那么点钱吗? 「若是知道了自己弱小,便要想着让自己强大起来。」 墨彦皱紧眉头,有些见不得她受伤的神情,他没想到温叶的身子这般娇弱,性子却这般刚烈。他想早些结束今日的练剑,眼下也只能先教些简单又实用的法子了。 墨彦遮住嘴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一直严阵以待的茗护卫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小侯爷。」 茗护卫拱手抱拳,温叶理了理凌乱的发髻,立在一旁看墨彦又想搞什么名堂。 「你过来,挟持我。」 墨彦淡淡说完,示意茗护卫出手。 「啊?」 茗护卫一时不知其意,呆愣在那里。墨彦冷冷一笑,快步上前,夺剑拔出,锋利的剑刃抵在茗护卫的脖颈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像这样,挟持我,会了吗?」 茗护卫慌张地回了句「明白」,墨彦这才卸了劲收了剑,直到利剑回鞘茗护卫这才冷静下来。 「小侯爷身手真快,你是怎么……」 茗护卫的弓箭百发百中,虽然他的剑法是四护卫中最差的,但他自语自己剑法还不算太糟,被人当面夺剑还是第一回,墨小侯爷这如风的身手,怕是向少主也比不上的。 「若是你终日面对的是仇敌,下手必然不会留情。」 墨彦冷冷地打断了茗护卫的称赞,示意他挟持自己,继续他给温叶做示范。 「若被人用利刃挟持,当用力攀住他的右臂,隔开利刃与脖颈的距离,再右手按住他的拇指,同时曲起左肘朝后撞击肋下三寸。」 墨彦边说边抬起手比划了一下,茗护 卫吓了一跳,急忙收了剑大叫道:「哇!这里被打的话会很痛的。」 墨彦无视着茗护卫的大叫,直接看向一旁的温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缓和下来,轻声说道:「你试试。」 温叶点头,这招式看起来不难,起码比剑法容易多了。茗护卫走上前欲挟持温叶,墨彦抢先一步接过木剑。 「我来。」 茗护卫识趣地跳到一旁,远远站着两人拉扯,他看出墨小侯爷在用心教小姐自保的招式,只是小侯爷这教人的态度让人看起来不是很真诚。 「一击不中,早已丧命。」 墨彦冷冷说着,再一次耐心见解重新开始尝试,温叶又试了四五次均以失败告终,她有些泄了气,再加上练了许久的剑体力消耗太大了,早饭又没有吃东西,此时的她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只好央求地看向墨彦,柔声说道:「我饿了,不学行吗?」 墨彦轻叹口气,准备再教她一次就结束,他将木剑拿下,抬手环住她的腰在她左肋三寸处轻轻一点。 「是这里。」 被他指尖触碰的那一刻,温叶下意识曲起手臂向后一撞,正好打在了墨彦的左肋骨三寸处。 「墨彦!」 温叶惊呼不已,转身看向五官皱在一起的墨彦,看来是把他疼坏了。 「准了,就是这里。」 墨彦嘴角勾起,只要温叶能学会,自己被她多打几下也无妨。 「再来一次。」 墨彦抬手将木剑抵住她白皙的脖颈,温叶心里开始烦闷起来,身子突然前倾故意让剑刃碰到,她的脖颈瞬间红了一大片。 「这是做什么?」 墨彦对她的赌气行为十分不解,温叶却更加委屈起来,她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擅习武,不喜血腥,即便入宫也有亲卫在身边,你又何必难为我?」 墨彦的双手紧握成拳,秦家再次现身眼下局势不明,他又不能日夜守在她什么,这让他如何放心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去应战。秦赢不是寻常之人,他曾参与三年前的皇城内乱,也许是整场叛乱的幕后主使也未可知。 当年的兵马调动和皇城布防都出了问题,朝堂虽已清肃了一遍,但究竟有多少人参与其中谁也不清楚…… ------------ 第七十四章 曲终 「三公主,我不是要你习武,而是为了让你自保,这些招式我倒是希望你永远用不到。还请殿下,莫要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墨彦转身背对着温叶,眼下的局势不是他能把控的,这种无力感一如十几年前那般强烈。小小少年的他面对敌国探子对娘亲的围攻,但今日的墨彦已不是当年那个无力的少年,他这次要拼尽全力助心爱之人平安度险。 「怎么?难道连你也不可信?」 他的话让温叶有些恼怒,她的人她自然完全相信,他凭什么说得这么笃定。 「当然,连我也不可信,防人之心不可无,三公主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吧。」 墨彦心里一紧,他今日的话确实言重了,但又不得不说。如今秦浩天在沧州现身,是否是冲着铭王爷而去?还有,凉州沙漠那些石脂的去向,消失在幽州黄沙中的秦嬴兵马,他们到底是何目的? 「墨郎,今日是怎么了?」 眼中的泪终是流下,温叶心中对墨彦无比失望,无论他遇到了什么事,也不敢对自己如此绝情,没想到他的心还是这般冰冷,就如同四年前一样,让她想去触摸却不敢靠近。 墨彦极力克制着心中的不忍,「三娘子总是这么弱,难道每次都让我去救你?」 「不麻烦墨公子!」 温叶反手拂去脸颊的泪水,抬手将头上的珊瑚珠钗取下。红艳如血的珊瑚,就如她滴血的心一般,她本想着今日将自己真正交付与他,却不想话还未说两人已回到了,原来这一切只是她的妄想罢了。 「你的东西还你!」 温叶咬了下唇,这珊瑚发簪算是两人定情之物,她心里着实不舍,不过还是一狠心,甩手丢在桌上,转身离开了。 茗护卫听到争吵声赶了过来,看着温叶拂袖而去的身影,忍不住提醒冷脸的墨彦。 「小侯爷,小姐好像生气了。」 「多嘴。」 墨彦转过身来,拾起桌上的红珊瑚发簪,他这次好像真的做错了…… 失魂落魄的温叶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西院的,看着墨彦为自己精心布置的院子,心里开始迷茫起来,他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不是吗? 此时的温叶真想有个人能给她答案,她就这么呆呆地做了半个时辰,直到晓春的惊呼声将她从思绪中唤醒。 「小姐,你这一身狼狈,是怎么了?」 温叶无神地奔进了屋,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双眼红肿,眼神暗淡无光。 「是啊,我这是怎么了?他又是怎么了?」 温叶自嘲地笑了笑,两人自相识以来一直都是她追着墨彦跑,不论是身份好贵的三公主,还是京城首富的温三小姐,她对墨彦的喜爱从不掩饰,而墨彦对她的喜爱怕是不及她一半吧。 「晓春,替我梳妆。」 晓春迟疑了下,还是为温叶重新梳妆,换了身干净的衣衫。 「小姐,你这是要出府吗?是否要跟小侯爷说一声?」 晓春只是随口一说,却勾起了温叶的怒火。只听「啪」地一声,桌上的梳子被温叶扔在了地上。 「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我为何要跟他说?」 「主子这是怎么了?」 晚照正好回来,眼见温叶发脾气,这举动很不寻常。平日里她再怎么生气也不会训斥手下,更别说对他们发火了。 「不知啊,早上与小侯爷在院子里舞剑,小姐回房以后就噘着嘴,可能是与小侯爷置气了。」 晓春尽量压低声音回着话,将地上的梳子捡起握在手里。 「武剑?主子的身子骨本 来就弱,这些年东奔西跑更是娇弱,小侯爷还真是……」 晚照听了气得不轻,真不知这男子的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是我笨,我活该被他嫌弃。」 温叶抽了抽鼻子,又开始委屈起来,晚照都知道心疼她,为何墨彦却要如此逼她? 「主子动脑子就够了,那些体力活交给我们做就好。听说翠茗楼今日出了新曲子,我带你去散散心?」 晚照笑着拉了拉温叶的手臂,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将她拉了起来,直到翠茗楼的曲子唱起,晚照才打着哈欠松了手。 曲终人散,温叶仿若失了神,晚照迷迷糊糊挣了眼,她一听曲子就睡着,还真是煎熬。 「主子还想去哪儿?」 「既然来了就去查查帐吧。」 温叶理了理情绪起身下了二楼,方才那出戏确实不错,可惜是不是个好的结局,难道这世间的有情人都会被无情负吗? 「温姐姐?」 二楼雅间里坐着的王绾儿连忙追下楼去,温叶今日穿了红装还带着面纱,她远远看不太清,正欲上前询问时,只觉风拂衣衫,侧首看向门外,秋风落叶秋雨绵绵,雨水随着风儿尽数飘入窗内,店内的伙计们纷纷赶来关上窗子。 「这雨下得急,掌柜的多在门口备着伞来,吩咐后院多煮着姜茶备着。」 「是,东家。」 温叶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随手翻开账本算着今日的流水,她将算盘打得飞快,认真的样子早已不见方才的失魂落魄。 「温姐姐,果然是你!眼下,我应该称呼你为温夫人还是墨小夫人啊?」 王绾儿说着爽朗的话语,一蹦一跳地凑了过来,她没想到温叶嫁入侯府还会管温家的账目,这事倒不是一般女子所为。 「你若称呼我为温姐姐,我更欢喜些。」 温叶抬首欣然一笑,上下打量着多日不见的王绾儿,今日的她是男子打扮,倒是不觉得突兀,反而比寻常男子都要风流个傥。 「绾儿,我今日想饮些酒,你可愿相陪?」 晚照从二楼飞身一跃,稳稳落在两人面前,她偷偷对王绾儿眨着眼睛,她已想好带温叶去痛饮一番,以解心中万般愁思。但此事若是她提出,温叶定然不允,突然来了个现成的人选,她又怎能错过! 「当然愿意,薛公子自然不会介意的。」 王绾儿看向门口,薛行义早已立在门口多时,他今日本是邀请王绾儿来听曲,却不想有事耽搁这才姗姗来迟,见她们攀谈甚欢就没有现身打扰。 「在下给四姑娘赔礼,平日里我自然不介意,只是今日......」 薛行义反手拂去顺着发梢滴落的雨滴,方才他雨中疾行,眼下这细雨已将他的外衫打湿,他却未有一丝在意。 「要不改日……」 温叶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正想拒绝她们的好意,但王绾儿却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走,今日我做东去醉仙楼,不醉不归!」 「醉仙楼?」 温叶轻声低语,却还是被王绾儿听了去。 「这可是全京城最好的酒楼,姐姐可曾来过?」 温叶微微点头,她自然来过,今日本想避开与他有关的一切事物,看来眼下是避无可避了。 「晓春!你护好主子,走!」 晚照对二楼的晓春摆摆手,笑着与王绾儿勾肩搭背地出了翠茗楼,两人并肩在雨中漫步,笑闹声不绝于耳。 「京城真是宝地,有这么多女中豪杰。」 薛行义对温叶拱手一礼,此话是对温叶的称赞 ,更是对王绾儿的赞许。 「薛公子言重了,不过是与世间女子不同罢了,我相信终有一天女子也会如男子一般,过得肆意洒脱。」 薛行义不禁点头一笑,多少明白了墨彦为何会娶温叶为妻,他还真是慧眼识珠,不过有这般胸襟的女子,也只有他能配得上吧。 温叶坐着马车与晓春最后赶到醉仙楼,原本两店都开在御街上,也就隔着十几间铺子。温叶本是想打伞过去的,不过晓春非要坚持坐马车,薛行义自然是走过去的,倒是与晚照几乎同时到店。 温叶进入二楼雅间时,薛行义正与王绾儿要着酒菜,晚照目不转睛地对着绵绵细雨发呆。 「来坛金桂花酒如何?原不是什么特别的口味,只是金秋十月,丹桂飘香,想来味道会很清香,应该会合温小夫人的口味。」 薛行义对进门的温叶微微点头,湿透的外衫已经褪去,里面居然是殿前司的官服,看来确实是公务在身,匆忙赶来的。 「好,就依薛公子的。」 王绾儿想了下随即同意了,她与晚照只会喝烈酒,但今日温叶在就不得不去考虑这些。 「楼下有殿前司的同僚,我先失陪一下。」 薛行义与她们一拱手出来雅间,晚照瞬间来了精神,凑到王绾儿身边开始盘问起来。 「你们两个何时如此相熟了?」 王绾儿皱了皱眉,抓了抓后脑勺想了半天,这才说道:「也就这半月吧,或者更久,反正是前月的事了。那日我在路上偶遇圣上出宫陪太皇太后去径山还愿,殿前司正是他当值。队伍还未出京城,有一妇人不惜冒犯圣上状告茶楼掌柜欺行霸市,售卖她做的果子却不结款。这在京城本是寻常小事,薛行义不但接了状纸呈给圣上,还亲自将人带到大理寺,安置妥当之后方才离开。」 晚照挑了下眉,从窗子看向一楼正与同僚谈笑风生的薛行义,真没想到草莽出身的武将之后居然这般明事理,看来这次王世伯的眼光倒是不错。 「那妇人为何不自己开个脚店?」 温叶皱眉询问着,王绾儿叹口气道:「像那妇人这样的女子在京城不算少数,她们有手艺却因家人拘束、本金不足,只能将吃食拿到脚店去卖,以此赚钱补贴家用,开店更是想都不要想,能有一个稳定的生计来源便已不错。」 ------------ 第七十五章 自苦 醉仙楼内,掌柜殷勤地为他们添酒送菜,温叶一进门他就一眼认出红衣女子是墨小夫人,连忙差人给侯府传信。 「你没闯祸吧?」 晚照夹起一块羊肉放入口中,软嫩香滑甚是美味,难得吃到这么正宗的西北味道,肆意地大快朵颐起来。 「这个,当时有士兵阻拦那妇人,我一时冲动就没忍住......」 王绾儿嘿嘿一笑住了嘴,晚照吃得正欢懒得搭理她,只是白了王绾儿一眼,她不说自己也知道,这丫头定是急不可耐地出手相助了。 「温姐姐,你是不知道,那帮殿前司的人平日有多嚣张,恨不得脸上写着殿前司三个字,十分看不起皇城司那!」 「是啊,殿前司是圣上亲卫,多是武将世家或是功勋之臣的后代,一般人他自然瞧不上了,不过四妹妹可不是一般人!」 温叶笑着看向门口,薛行义已经推门进了雅间,王绾儿再迟钝也听懂了温叶的话中所指,脸颊微红下意识地往晚照身后躲。 「绾儿你这就不对啊,江湖儿女虽有行侠仗义之责,但衙门里的人也不是全无可信之人。我回京一直不见你人影,你爹是不是关了你禁闭?」 「是关了几日,多亏薛公子求情,不然我还关着那!」 王绾儿坐直身子看向对面的薛行义,倔强的小脸泛着红晕,方才的羞涩还未完全消退,如今又多了几分感激。 「这没什么,本就是举手之劳。」 薛行义连忙摆手淡淡一笑,能帮上四小姐的忙他求之不得。 「正要与四小姐说此事,昨日大理是已经结了案,妇人得了三倍的银两,那茶楼掌柜也被治罪问责,京城府衙也被圣上整治肃清了一番,算得上好事一件值得庆贺一下。」 温叶四人纷纷点头同意,确实是一件为国为民的好事,五人举杯庆祝,尽享佳肴美酒。 薛行义今日表现出的谦卑恭谨,让温叶对这位薛小将军有了重新的认识。他的父亲出身草莽,行事作风倒有些江湖侠士的风范,虽然他眼下只是个六品的殿前司诸班指挥使,但已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京城百姓,日后定然大有作为,还需让衍帝多加留意才是。 「四小姐尝尝这道鼎鼎大名的「太白鸭」,王宰相曾在凉州历任多年,四小姐自是吃过不少川菜,京城的川食馆甚多,却也只有醉仙楼能吃到最为正宗的「太白鸭」,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薛行义夹起一块最嫩的鸭胸肉放到她的碗中,王绾儿尝了口立马欢喜点头。 「不错,鲜醇味美,有那个味道!怪不得京城人都说,来这醉仙楼就没有吃不到的美食,还真是名不虚传。」 「我也尝尝!」 晓春也凑热闹地夹了一块,她是地道的凉州人甚是喜辣,看到川菜也忍不住食指大动,胃口大开起来。 薛行义对王绾儿的照顾众人都看在眼里,晚照很是欣慰,温叶心里难免泛起苦涩,曾几时墨彦对她也是照顾有加,今日却一反常态着实让人伤心,忧思辗转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 「主子向来酒量浅,少喝点。」 晚照说着悄悄收起桌上的酒坛,王绾儿略有醉意说话更随意了些,今日的温叶不似往日的洒脱果敢,她是看在眼里的疼在心上的,心里多少为她感到不值。 「姐姐何必自苦那,我虽不知你与小侯爷发生了什么,但这大好年华总不能因为一个男子消沉至此,要我说还不如……」 「咳咳......」 薛行义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顺势打断了王绾儿有些过激的话语,她这般劝人若不赶紧制止,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荒唐话来,若是让墨小侯爷听了去定要找王 宰相的麻烦不可。 「四小姐,这「情」字是谁也绕不过去的,温夫人这般女子怕是也不能免俗。」 温叶听言微微一笑,是啊,四年前半山亭只见了他一眼,谁曾想却误了终生,暖春入京志气满满地要得到他的心,眼下才到深秋未过一年光景,她却在饮酒买醉自怨自艾。 「思君为易,其忧何如?」 「罢了,既然心烦喝就喝吧。」 晚照见她完全提不起精神,索性陪着她一醉解千愁。三人推杯换盏喝到天黑才罢休,这桂花酒清淡好喝三人不知不觉喝了两大坛。 饭罢,王府的马车早已等在外面,五人分别上的马车往城北去,温叶早已醉酒走路都摇摇晃晃,王绾儿还算清醒只是被马车一颠开始犯困。 「小姐,到侯府了。」 晓春掀开车帘扶着温叶出了车厢,温叶抬眼赫然看到「成阳侯府」四个大字,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一屁股坐在马车上晃着两条腿就是不下来。 「谁说要回这里的,送我回温府。」 晚照从王府的马车上跳下,不由得轻叹口气,主子一醉酒就是这般不讲道理,明明是她成亲后定下的规矩,不管天大的事绝不在外过夜,如今却不认账了。 「主子是醉了,我去叫门。」 晚照言罢直摇头,快步走到门前,大门却是虚掩着的。李总管见温府的马车停在门口,连忙命下人打开大门。晚照正要抬首道谢,墨彦大跨着步子直直地从侯府走了出来,目光紧紧盯着门口的两辆马车。 「小侯爷,您在啊……」 晓春心虚地退到一旁,墨彦目不斜视地朝着温叶走了过去,脸上的神情一日往常,看不出喜怒。 「三娘子醉了?」 温叶脑子不太清醒但对声音倒是敏感,她努力睁开迷离的双眼,正好对上墨彦那双深邃的眼眸,心中一紧香汗淋漓,酒不醉人人自醉。 「墨郎,你可知我的闺名是婷儿?」 「婷儿......」 墨彦紧锁眉头,他竟然下意识地喊了出来,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她的身份岂不是暴露无遗。 「这称呼还真是好听!」 温叶娇媚地笑着,半眯着眼睛伸手揽上他的脖颈,身子一弯倒进墨彦的怀里。两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墨彦慌忙伸手接住,轻轻拖住她的圆润的屁股。他的耳根瞬间发烫,如此亲密的接触让他始料未及,她这分明是早有预谋,这般撒娇耍赖哪里是醉酒之人该有的样子。 「你诓我?」 「酒是真的,醉是真的,不过让你唤我声闺名,也是真的难。」 温叶哑着嗓子笑了笑,眼中藏不住的落寞,她行事一向果敢洒脱不纠结,但在他面前却甚是患得患失。 「晓春,她是跟谁喝成这样?」 墨彦见她口无遮拦有些恼,从没见她在外面醉成这样,今日的事确实是他心急,话也中了几分。但她竟然在醉仙楼公然与两男子私会,这是完全不顾及她成阳侯府小夫人的身份,还是对自己死心想另寻他处了。 薛行义本来没打算与墨彦见面,听闻墨彦的问话,怕有误会忙吩咐车夫拉开车帘。 「失礼了,行义见过墨小侯爷。」 此时的王绾儿枕着薛行义的肩膀昏昏欲睡,他只能坐在马车内对墨彦拱手一礼。 「劳烦薛小将军了。」 墨彦松了口气,不是温家大公子温言就好,他拦腰将温叶打横抱起,大步迈进侯府,晚照不放心地急忙追了进去。 晓春立在马车前左右为难,薛行义看出她的担忧,出言宽慰道:「四小姐我去送,晓春姑娘放心。 」 「有劳了。」 晓春拱手拜别,王府的马车渐渐远去,晓春收了视线迈步进了侯府,心里多少舒展了些。今日的薛小将军对绾儿姑娘倒是真的上了心,若是这门亲事真的成了,程公子也不必为这个有缘无份的青梅竹马太过担心。 晚照一路追着两人赶到西院,墨彦已经抱着温叶进了她的闺房,她进门时温叶还在耍赖地勾着墨彦不肯下来。 「小侯爷别恼,主子醉酒就是这样,行事比平日疯癫许多,若是惹怒了您还请见谅。」 墨彦嘴角一弯笑得肆意,看着怀中的半醉半醒的佳人,她醉酒竟是这么有趣,难怪方才在侯府门口她是那副模样。 「你去取醒酒丸来,让下人多备些热水。」 「我这就去。」 晚照憋着笑转身出了房门,方才见墨小侯爷的神情哪里是厌弃主子的模样,分明是欢喜得紧那。 「墨郎,你可知今日的你甚是过分?」 温叶松了手臂将两人稍稍分开,她扬起头半眯着眼睛,对墨彦述说着今日的委屈。墨彦皱起眉头,疼惜地在她的额头上深深一吻,她一出门他就后悔不已,一整日都在煎熬中度过。 「你若是承认,我便把我的心事都告诉你……」 温叶肆意地撒着娇,眼中柔情似水,尽是惹人怜爱的娇媚姿态。 「醉酒佳人桃红面,不忘嫣语娇态羞温柔。」 墨彦喉结滚动,眼前的醉酒美人娇艳妩媚,甚是撩拨人。他将温叶轻轻放在床上,温叶半眯着眼睛侧躺着,恋恋不舍地紧紧环住墨彦的手臂,轻声呢喃着。 「你知不知道?我对墨郎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误终身。你知不知道?今晚本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你就是个呆子,就是个木头,现在好了,曲终人散,我也没有留恋了……」 温叶强打着精神,将心里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随即沉沉地睡了过去。 「初识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婷儿放心,你这辈子是逃不掉了。」 墨彦轻抚她的脸颊,她的心意自己都知晓,但是眼下还不是时候,既然两人已成了亲,往后这日子还长着那…… ------------ 第七十六章 心乱 温叶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在床沿边闭眼小憩的墨彦,只见他白发随意披散在两肩,衣衫微皱靠在床栏上,看来是守着她一夜未眠。温叶翻身趴在床上,双臂交叉叠在面前,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墨彦看。墨彦似乎是感受到了温叶的视线,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是快要醒来又好像一直是在假寐。 「好看吗?」 温叶被墨彦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随即瞪了他一眼,气愤地道:「你故意的!」 墨彦睁眼挑眉,他确实是早就醒了,不过也不是故意装睡逗她,只是闭着眼睛想事情而已。 「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温叶隐隐记得昨夜的事,她醉酒会发疯但不会忘记所有的事情,以前总觉得这样的自己酒品还算不错,但眼下她巴不得自己忘记昨晚的一切。 还未等温叶回答,墨彦俯身轻抚她的脸颊,心疼地说道:「以后别喝酒了。」 温叶心中有气,将他的关心曲解成霸道的占有,扯住被子转身以背示之。墨彦嘴角一弯,绕有兴趣地她今日倒是有些骨气,不似从前小猫一般撒娇粘人。 「昨日是我不对,明日我要出趟门,这几日你安心在侯府住着,等我回来带你去径山射猎。」 墨彦的声音极尽温柔,温叶的气消了大半,却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墨彦抬手为她盖好被子,温叶闭上眼睛索性不去理会他。墨彦没有脾气地默默陪着她,直到李总管找来,说是程暖鑫来了。墨彦皱眉有些心烦,觉得程暖鑫从没像现在这般让人讨厌。 「程兄来得还真是时候,何事?」 墨彦抿了口茶,嘴角微微勾起,程暖鑫见状心里一紧,看来他来得不是时候。 「墨兄,打扰了。」 程暖鑫放下手中的茶盏,准备长话短说,直接说出他今日到府的目的。 「听说王四小姐与薛小将军要成亲,可是真的?」 「不知。」 墨彦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程暖鑫还真是抬举他,眼下他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可没有心情去关心他人的亲事。他突然想念晴空在府里的日子,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心烦意乱,关心则乱地惹得温叶生气,现在都还没理他。 「嫂夫人那?」 程暖鑫今日似乎毫无眼力见,能让墨彦犯难的事一定跟温叶有关。墨彦白了程暖鑫一眼,没好气地回道:「昨日她醉酒,还未起。」 程暖鑫抿嘴摇头,撑开手中的折扇慢摇,看来是两人吵架了,难怪今日的他显得分外烦躁不安原来是吵架了,他虽不太懂夫妻的相处之道,但他既然知道此事总是要规劝几句的。 「自从墨兄娶了妻就变得急躁不少,尤其是碰到嫂夫人的事,两人既然成了亲就要互相信任,再说嫂夫人其实寻常女子,莫要事不关心,关心者乱才好。」 「多嘴,送客。」 墨彦皱眉叹气,这是他劝说晴空的话,没想到自己也栽在了这件事上,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程公子请吧。」 茗护卫从门口进来,垂首做出个请的动作。程暖鑫无奈地摇着折扇随他出了东院,一路上越想越气,他本是来温夫人和晚照姑娘问问四小姐的亲事的,听说三人私交不错,她们两人一定知道一些的情况。 「他今日还真是阴晴不定,这就赶人了?她和薛行义的事儿我还能问谁啊……」 程暖鑫闷闷不乐地嘀咕着,茗护卫听了个明白,这件事他还真有个法子。 「程公子别着急,小侯爷这几日是分身乏术,不过王家四小姐的事,程公子可以去问问晓春姐。这回估摸着在南院偏厅用饭那,她今早还说,想找机会与你说说王四 小姐的事那。」 「多谢茗兄弟,改天带你吃饭!」 程暖鑫连忙拱手行礼,真是万分感谢,还好自己在侯府和温家的人缘还不错,墨彦还真是他的福星。 西院偏厅内,晓春收拾着碗筷往后院去,茗护卫见状连忙跑过去,殷勤地打着招呼,将碗碟接在手里。 「茗儿懂事了,看来在小侯爷那学了不少东西啊!」 晓春打趣地说着,一抬首对上了程暖鑫的眼睛,这让她始料未及一时慌了神。 「晓春姑娘。」 程暖鑫收了手中折扇一拱手,晓春笑了下回了神,她方才吃饭时正想着昨晚王绾儿的事,眼下程暖鑫就找了过来,这真是让她感到十分意外。 「程公子今日怎么来了?」 程暖鑫抓了抓后脑勺,他虽然一股脑地跟着茗护卫过来,但心里上还是不太好意思开口的。他不自然地咳两下,还是没有说出口。晓春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耐着性子等他平复了情绪,这才开口说道:「程公子今日可是来打听王四小姐的事?」 「晓春姑娘真是蕙质兰馨,在下唐突了。」 程暖鑫先前只与晚照打过照面,他还是第一次与晓春说上话,感觉她为人热情真诚,是一副江湖儿女的率真做派。 「这没什么,不过程公子的消息还真灵通,昨晚的事你今早就知道了,王四小姐有你惦记还真是暖心。」 晓春抿了抿嘴坐在竹椅上,忽然觉得王绾儿还真是好命,遇到的两个男子都很不错,不像她这般没人疼惜没人怜爱。 程暖鑫自然不知晓春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也听不懂晓春的有所指,他现在是一头雾水,慌忙疑问道:「昨晚?他们在一起?他们二人是准备完婚了吗?」 晓春摇头,她可不知道两人完婚的事,不过程暖鑫既然不知昨夜的事,说明他对王绾儿的事没有那么极端,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原来是我误会了,昨日他们确实一起去了醉仙楼,不过小姐和晚照,还有我都在场。他们的亲事我不知晓,只是觉得薛小将军对王四小姐是用心的。程公子可以放心些,至于成亲之事……」 「晓春姐,有位王姑娘来了,晚照姐让你也过去。」 院子里一护卫拱手抱拳禀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我知道了。」 晓春招呼护卫退下,抬眸看了眼程暖鑫,眼里闪出一丝忧虑,朱唇轻启言道:「程公子要来吗?」 程暖鑫欢喜点头,晓春的话正合他的心意,不过这样做未免有失礼节,万一怪罪下来岂不连累了她…… 「无妨,我们三个少时相识,她不会跟我翻脸的,有些事你还是亲自问她比较好。」 程暖鑫又是一拱手,既然晓春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好推辞。 「有劳晓春姑娘带路了。」 晓春点头大步走在前头,王绾儿能不能生气她不知道,不过两人见了面才会说开才会放手,她不想程暖鑫太过执着伤了自己。 西院正厅内,晚照与王绾儿嬉笑地说着昨晚醉酒的事,王绾儿突然一副苦瓜脸的模样。晚照见她目光闪躲,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心里暗暗怪罪起晓春来。 「昨晚薛行义是不是欺负你了?」 王绾儿慌忙摇头否认,她昨日又没喝多少,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只是有件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 「没有,他想和我完婚,我拒绝了......」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到相府的屋檐上形成了一道道水帘,薛行义盯着那水帘等了许久,靠在肩头熟睡的王绾儿微微动了一下。 「四小姐,王府到了。」 王绾儿揉了揉眼坐起身子,想起了今日在醉仙楼饮酒的事,看来是许久不曾饮酒,自己的酒量减了不少,居然直接在马车上睡了过去,还真是失了礼数。 「多谢薛公子,还麻烦你送我回了府。」 「不会,我很乐意让你麻烦。」 薛行义笑着理了理衣领,肩头处明显多出了一块深色的痕迹,王绾儿下意识地抹了下嘴角,湿乎乎粘粘的不是口水又是什么,今日在他面前既失了礼又失了态。 「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王绾儿扯出袖中的绢帕,伸手就要给他擦,薛行义向后一躲将绢帕接在手里。 「我自己来就好。」 王绾儿随即收回手,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她行事一向不拘小节,竟然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不知今日邀我来,所为何事?」 「在下确实有事要与四小姐说,只是眼下你醉了酒不太合适......」 薛行义身子前倾想下马车,王绾儿见他如此扭捏有些不耐烦了。 「到底什么话这么吞吞吐吐,你不说我以后可不跟你出来了。」 「别,我只是想问你......你我的亲事,四小姐准备何时完婚?」 薛行义说完垂首不再言语,等着她的回答。 「完婚?」 王绾儿脑子一蒙,多顿时心乱如麻,她从未想过真的嫁人,自己的两门亲事都是父亲做主,倒是没人问过她的想法。 「我暂时不想,你知道的,之前的事,我……」 王绾儿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薛行义见她说话语无伦次,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这反而让他冷静了许多。 「我送你进入吧。」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王绾儿犹豫了下,还是停下了脚步。 「不用了,让人看到会误会,怕是对薛公子的名声不太好。」 薛行义哑然失笑,她这话算是在拒绝自己吗?方才还毫不避讳地帮她擦衣衫,这回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未免变得太快了。 「你是在笑我吗?笑我变脸太快是不是?」 薛行义握紧手中的剑鞘,一时半会不知如何解释,只能简短地否认。 「我……我没有。」 ------------ 第七十七章 自欺 一阵秋风吹落院中的枫叶,火红的叶子飘飘洒洒落满地,如同喜宴上的红毯,让人忍不住抬头窥望,尽头是否站着梦中的新娘。 「你要与他完婚?」 程暖鑫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来时还存着一丝侥幸,眼下亲耳听到一时无法接受。 「程哥哥?真巧,你也来侯府!」 王绾儿一脸嫌弃地看向枫林尽头的程暖鑫,他与小侯爷一同做纨绔感情怎样她不知道,不过现在小侯爷已经成亲,他再来侯府未免太过不懂人情世故了。 「小四!」 程暖鑫大步穿过枫林,心里着急唤了王绾儿的小名,那是他私下对王绾儿的称呼,他已经好久没有叫出口了。王绾儿见他朝自己奔来,深深叹了口气,这京城真是没法呆了,走到哪儿都躲不掉他。 「小四你听我说,薛家有问题,薛行义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程暖鑫话音刚落,人已到了王绾儿的面前。王绾儿见他仍然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很是头疼,若是让程御史知道他又免不了被责罚了,眼下在成阳侯府也不好直接发火,只好尽量压低声音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别叫我小四,我的事已经跟你没了关系,小心程伯伯打断你的腿!」 程暖鑫苦涩一笑,他的腿又不是没断过,不过断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退了王家的亲。 「四姑娘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他的眼中暗淡无光,神情格外忧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程暖鑫,这让王绾儿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起来。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为了程家的名声你不该再管我的事了,我们两家的关系,还是暂时不相见的好。」 「我当你是妹妹也不成吗?」 程暖鑫有些卑微地回道,他的头压得极低,双手垂在身侧,样子沮丧极了。王绾儿怔愣地看着他,心里有些动容,原来他是对自己动了真心,不过现在说出来未免太迟了。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晚照走上前来,明眼人要就看出程暖鑫的心思,也就只有王绾儿现在才知道,不过王绾儿已与薛行义定了亲,两人之间再无可能,继续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程公子别再自欺欺人了,薛小将军对绾儿很好,她也会考虑与他完婚的。」 王绾儿渐渐回了神,她明白晚照的话,是说给程暖鑫听的,也是说给她听的,既然选择放手就绝不能让对方留恋半分,不然对人对己都是不负责任。 「程哥哥,你若真当我是妹妹就听我句劝,你好歹是个二甲进士不管是为了谁,别再虚度光阴了。」 王绾儿说得极其真诚,这是劝勉程暖鑫的话同样也是她心底的决断。昨晚她想了很多,自己今年已经十六,是该想想以后的活法了,父亲总是想把她困守在京城成为谁的妻子,但她志不在此也不想妥协,既然已被退过婚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两位姑娘说的是,欺人亦是自欺,我不会再逃避了。」 程暖鑫拱手拜别众人,神情不似那般沮丧却透着一丝不甘,他承认自己一直在自欺,消极地逃避着两人退亲之事,但起码他对王绾儿的心是真的,比那爱耍手段的薛行义强百倍。 「程公子如此深情,绾儿妹妹就不再考虑下吗?」 晓春望着程暖鑫远去的身影心里一紧,多痴情的人啊,怎么就没寻着好姻缘那。王绾儿哈哈一笑,打趣地说道:「他就是个书呆子,晓春姐姐喜欢拿去便是。」 「绾儿!不得无礼。」 晚照厉声说着,眼睛却盯着晓春看,心里暗暗窃喜:这小妮子莫不是春心萌动了,想来晓春与自己年龄相仿,今年过了生辰也十八了,心里有个爱慕的人也是没什么 好担心的,不过这官宦子弟对江湖女子来说,实在不是个好的归宿。 「抱歉晓春姐,我心里烦得紧,一时口无遮拦了,改日请你喝酒赔罪。」 王绾儿本就是开玩笑,见两人神色紧张起来,她也觉得无趣连忙跟晓春赔礼。 「绾儿妹妹不必如此,方才是我失言了。」 晓春自嘲地笑着摇头,她问这话本就是逾越了,怪她胡乱操心失了分寸。王绾儿摆摆手,回道:「我是不太懂情爱之事,但我对程哥哥只是兄妹之情,这个还是可以肯定的。」 「真的?」 晓春紧张地看向她,王绾儿重重点头,江湖儿女心中坦荡,从不自欺。在王绾儿的心里倒是没有那么多纠结,毕竟两人的亲事早就退了,她也想明白了,程暖鑫对她来说就像兄长一般,退了亲做回朋友反而舒服。 晚照笑着拉两人坐下喝茶,相比退了亲的程暖鑫她更关心如今的薛小将军,她抿了口茶接过话头问道:「那薛公子呢?」 王绾儿迟疑着,不知如何去形容心里的感受,若是昨晚之前她只当薛行义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吏,今日再看就多了一层不一样的情愫。 「我……我不知,只觉得他不像其他人那般道听途说对我敬而远之,又不会如父亲一般将我束缚,有分寸有担当,应该是个好夫君。」 「那你为何拒绝完婚?」 王绾儿撇了撇嘴,晚照说话一如既往地直接,还真是叫人为难。不过两位姐姐也不是外人,她说说心里话也无妨,反正这京城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姐姐们,我是女干相之女,配不上那么好的姻缘。昨日我就想好了,明日我就去面圣请命从军戍边,立下战功为我自己为王家正名。」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晓春更是半张着嘴难以置信,王绾儿挑眉道:「怎么?不信我?」 晚照立马被她逗笑,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立志成为女将军的女孩是长大了,不过这么多年来她的志向却一直未变,反而更加坚定了。 「你既然想清楚就去做吧,我们在京城等你立功受赏,为你庆功!」 晚照起身给她一个结实的拥抱,王绾儿嘴角上扬,咧嘴一笑将她搂得更紧。 「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 两人相视一笑胜过万语千言,分别在即,晓春举起茶杯以茶代酒为王绾儿践行,三人相约明年秋日再相聚,一同赏景饮酒。 次日一大早,温叶睡了一夜这才觉得身子舒缓过来,她心里暗暗发誓绝不再纵容自己醉酒,又丢人又难受。 「什么时辰了?」 「才卯时,主子再躺会儿。」 晚照答着话推门而入,顿时一阵凉气灌入屋内,温叶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还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转眼快要入冬了吧,也不知墨彦今日出门有没有带身冬衣。 「他几时走的?」 温叶在被子里缓了缓,起身穿衣下了地,若是没走,她去府门口送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侯爷出府有一阵子了,特意交待不要扰你清梦。」 温叶换了身新的内衫,听她这么一说瘪了瘪嘴,昨日她跟墨彦置气闭门不见,但也没说今早不去为她送行。 「小侯爷吩咐了,这次领的是圣上的旨意,少说要去上半月,多说两月也是有的。但是没交代去哪里做什么,不过主子放心,茗儿也跟着去了,还有皇城司的一帮人。」 晚照说着宽慰温叶的话,边说边找出一件青衣给她穿上,随后将柜子里的几件红衣都收在了箱底,小侯爷不在估计主子也没心情在穿红衣打扮了。 「走了好,我正好清净。」 温叶 坐在镜前嘟囔着,坐在那里生着闷气,早知道他会去那么久昨日就不拦着了,也不知两人能不能在一起守岁了,那可是他们过的第一个元日。 「你这又是何必那?」 晚照收拾好衣衫走过来为她梳妆,见她嘴硬心软的样子直摇头,原来自欺的人还不止程暖鑫一人,难道晴空对自己也有所欺骗和隐瞒? 「晴空回来了吗?」 温叶见她停了手上的动作,知道她定是想起晴空了。 「快别提他了,还在凉州那,传信也不回一封!」 晚照咬紧下唇,他洋洋洒洒写了五六封信结果晴空一封也没回,她平生都没写过那么多字还真的好没面子。 「你去一趟吧,不然我也不安心。」 温叶这么一想晴空也离京半月有余了,凉州那边连个信儿都没有不太可能,定是出了什么事碧霄直接给拦下了。 「不去,主子在哪儿我在哪儿。」 晚照摇头拒绝,不过心里却有些动摇了。碧霄碧霄还在京城说明向家没大事,她问碧霄也只说无大事,许是凉州那边忙而已。 「听话,这几日我就在侯府不出京,你去看看。」 温叶转身抬头笑着看向晚照,两人相视良久,晚照叹了口气,一如既往地妥协了。 「五天,我准回来。」 晚照不舍地拉住温叶的手,两人彼此相伴快五年了,这次是第一次分开,还真的怪不舍的…… 醉仙楼的二楼雅间内,程暖鑫焦急地望向一楼的大门。程暖鑫这次邀薛行义前来,为的是三件事。其一,近日京城里薛家与王相私交慎密的流言是否属实;其二,薛行义是否要与王绾儿择日完婚;其三,薛行义调离京城戍边是否是为了王绾儿。其实这三件事归根结底就是为了一件事,王绾儿怎会入了戍边军? 「薛公子。」 程暖鑫起身拱手一礼,他今日一身紫衣甚是华丽,程家人即使输了人也不会丢了面子。 「程兄,别来无恙。」 薛行义今日没有穿殿前司的官服,换了身简单的深蓝色长袍,倒是有些世家公子的模样。 ------------ 第七十八章 告别 温叶本想趁着这几日清闲,准备把正院彻底收拾收拾,想着若是元日的时候侯爷能回来,现在收拾出来添置些东西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她送走晚照后就叫我李总管商量,随后她带着全府上下收拾了一整日甚是疲累,但她次日从床上爬起来仍坚持要帮忙。 晓春见她恨不得每件事都亲力亲为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就将王绾儿要去凉州戍边的事告知了她。 「绾儿真不是一般世家小姐,若是墨郎在定要求他给成阳侯修书一封,让她能在军营中锻炼一番,日后也好委以重用。」 温叶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墨彦,这才没出京几日她就有些想念了。也许是这次没有好好告别,她的心里总是忐忑不安,但又不想表现出来所以才想着多找些事情做。 「小姐,明日一早随我去送行吧,今日我们去温家医馆为她置办些伤药以备不时之余,她去的是军营受伤再说难免,带着药傍身比银子有用多了。」 晓春见她肯停下休息,立马提出带她出门,多出门起码不会让她继续干活累坏身子。 「好,我们吃完早饭就去。」 温叶爽快答应,两人吃过早饭坐上马车出了门。温家医馆开在城西,坐马车从侯府很快就能到达。 「小姐,今日是二公子出诊,好像人不是很多。」 晓春取了些伤药回来,温叶从厅堂往里望了一眼,温简在里面与几个大夫在交谈着,神色严肃似乎遇到了棘手的事。 「我们不懂行医之道,就不要给二哥添乱了。」 「好。」 两人说着出了医馆往城南的御街去,晓春本想带温叶放松一下,带着她去了路边店铺闲逛,温叶却闲不下来,每到一间温家铺子就要进去查一下账,弄得晓春哭笑不得。 「小姐,快吃午饭了。我们去醉仙楼吧,我想「太白鸭」了。」 晓春挤出一个晚照特有的露齿笑容,把温叶逗得合不拢嘴,她俩还真是一对活宝。 「小馋猫,你可是越来越会吃了。」 温叶一边抱怨着,一边吩咐着护卫将马车赶到醉仙楼。 「还不是晚照总带我去酒楼,在京这几月京城的酒楼都被她尝遍了,我这舌头都喂叼了,不过还是醉仙楼最正宗。」 晓春得了便宜还卖乖,左右晚照不在,索性将自己嘴馋的事直接推给了晚照。 「这就叛变了?温家的清风楼可不比它差,我参考宫中膳食崇尚「应时而食」,春之清爽,夏之圆熟,秋之鲜香,冬之醇厚,四季更替。秋季是吃藕的好季节,这个时候的藕滋味最浓。再说环境雅致还数我们清风楼第一,那可是京城里文人墨客的最爱那!」 温叶撅起嘴假装生起气来,醉仙楼的菜好是好,就是没什么心意,偶尔去解个馋还好,若是天天去就有些腻了。不过一般人是没有那个烦恼的,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温家,财大气粗天天去也吃得起。 「小姐,我就是个俗人,偏爱些川蜀麻椒的香味,今日就带我沾沾烟火气吧!」 温叶笑着点了点晓春的额头,原本挺老实一人,跟晚照时间长了也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你啊,晚照不再你就想着法儿的逗我开心。这都到了,还不去吃你的太白鸭!」 晓春抿嘴偷笑,去哪家还不是一样不用花银子,想想就觉得美得很。 两人进了醉仙楼,掌柜连忙笑脸相迎,带她们去了那日墨彦领他们去的雅间,温叶推开半扇窗子欣赏着秋日的汴河。 今日的水道可是忙碌得很,眼下正是丰收季节,小船上拉着刚摘下来的新鲜果子沿河叫卖,没一会儿五六个竹筐就见了底,这可比在集市上卖要快得多。 「小姐你还别说,这京城是真的好,我都不想走了,天天跟着您吃香喝辣得好得很。」 晓春看着繁华的京城不禁感叹道,她自小长在凉州可没见过这般热闹。 「日后给你寻个世家公子嫁过去,这样你就能留在京中,你看如何?」 温叶说得认真,倒不像晚照那般打趣的语气,晓春一下子红了脸,脑海中竟闪出程暖鑫的身影。 「小姐越来越不正经了,可是被晚照带坏了?」 晓春说着垂眸收了视线,温叶今日难得心情不错,这才多说了一嘴,却不想一语言中晓春心思,引得晓春害羞起来。 「哈哈,说得也是。」 温叶欢喜地笑着,心里暗自盘算起来,刚才晓春的反应许是心里已有了意中人,此事还需先私下问问晚照,眼下也不便多说下去。 两人吃了佳肴美馔,赏了河景倒也惬意,温叶吃了饭在窗边看着穿梭水中的小船,渐渐开始犯困迷迷糊糊竟然睡了去。 晓春抿了抿嘴,看来昨日真是把小姐累得够呛,难怪先前小侯爷没有主动让小姐管家,以她平日拼命的性子准是一股脑把侯府的活儿都揽了去,那她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啪!」 二楼不是那间雅间传来碗碟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传来:薛小将军,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晓春心里一紧,是程暖鑫程公子,他在与薛行义薛指挥使争吵,不知是什么情况…… 「薛小将军,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们武将不都是有话直说吗?你可是一直在背地里耍心眼那,真当别人看不出?」 薛行义看了眼地上的茶盏,没想到程暖鑫还有些脾气,不愧是御史大夫的独子,书生文人那股子凌然正气果然是刻在骨子里的。 「家父确实是动用了些王相的关系,但不是程公子想的那样。」 薛行义出言解释,但事关朝堂他也不能说太多,程暖鑫却一个字都不信。他起身走了过去,地上的茶盏的碎片被他踩得粉碎,犀利的眼神与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派若两人。 「我心里想什么你知晓?」 薛行义淡淡一笑,看来他是小瞧人了,以为是只花猫没想到遇到了只猛虎,不过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要顺毛捋才好。 「程兄误会了,今日早朝御史台弹劾家父的事我是知道的,正所谓清者自清,朝堂的事不是你我口舌之争就能理得清的,程御史自然会理清原委给家父一个公道。」 薛行义所言有理有据,程暖鑫说不出反驳的话,随即转身坐回了原来的位子。 「那是自然。薛小将军别误会,今日我是想问你,四小姐戍边的事你可听说?」 「略有耳闻,我……」 薛行义的话才说了一半,雅间的门被人推开,男装打扮的王绾儿走了进来,抬首就见程暖鑫坐在其中,愤怒的小火苗瞬间被点燃。 「程暖鑫,你跟踪我!」 「薛行义,怎么回事?」 程暖鑫一脸疑惑地看向薛行义,他今日只邀了薛行义前来,王绾儿的到来一定是薛行义搞的鬼。 「四小姐误会了,程兄确实约我见面,是我自作主张约你前来,若是觉得失礼在下先给你赔个不是。」 薛行义一脸从容,程暖鑫有些生气,但王绾儿在也不好再那样强硬,比起三人相处的尴尬局面,他更担心薛行义的用意,是要在他面前宣示所属吗? 短暂的无言让薛行义先行打破,他起身走上前去与王绾儿攀谈起来。 「听说你入了戍边军?」 「是,比起京城我更适合边陲荒漠,你们聊我告 辞了。」 王绾儿抬脚就走,薛行义没有阻拦的意思,程暖鑫却坐不住了。 「小四,你等等。」 程暖鑫追了上去,抬手想把她拉住,却直接被王绾儿躲了过去。 「你这是要闹哪样?」 王绾儿停住脚步,转身上前与程暖鑫对峙,两人距离实在太近,这让薛行义见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马上要去凉州了,不跟我告别吗?」 程暖鑫的眼中闪着一丝忧伤,王绾儿暗暗嗔笑道:他就因为这个?不是没有告知自己从了军,只是没有向他告别? 「既然程哥哥眼送行,那就抱一下吧,告别的话就不说了,你说话文绉绉的我听不太懂。」 程暖鑫失笑着展开双臂,王绾儿很自然地抱住了他,这拥抱就如儿时一样让人感觉舒服,又像秋日午后的阳光一样温暖。 「你放心,我已在大理寺谋了件差事。」 程暖鑫虽有不舍,还是将两人分开,他既然只能是哥哥,就要有个做兄长的样子。王绾儿展颜一笑,对他的变化很是满意。 「总算有个样子,等我回京请你喝酒。」 「说好了。」 两人边吃边聊,又说了些两人儿时在白马书院的趣事,一起怀念着那时无忧无虑的美好,不知不知过了半个时辰。 「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程暖鑫拱手拜别,看着薛行义难看的脸色,心里多少痛快了些。他已走了出来,薛行义却刚刚进入其中,王绾儿洒脱的性子一向如此,日后还有他吃味的时候。 「今日还要感谢你,让我走之前可以与程公子好好告了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王绾儿说完起身告辞,晚些时候她还要去御街的翠茗楼找周萍辞行,薛行义不再犹豫说出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若是你心里还有他,我……」 「薛公子言重了,父母之命不可违,你不要多想。」 王绾儿垂眸回避着薛行义的眼神,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着火热的期待又带着一丝失望的忧伤。这让她的心一时之间乱了方寸,如今戍边在即,战场上瞬息万变生死无常,她决不能留恋这还未说出口的儿女情长…… ------------ 第七十九章 祸事 薛行义糊涂了,那晚之前她还是个潇洒豁达的江湖儿女,如今的却成了个克制守礼的普通女子,这让他很是后悔自己冲动地向她袒露心声。 「四小姐,你我的亲事全凭你,我薛行义绝没有半分勉强。」 「多谢。」 王绾儿一拱手,克制住心中慌乱的情感,眼下除了这两个字她再不能言语更多。 薛行义没有等到她的答复神情暗了暗,他知道两人还不够了解彼此,若是她真的明确拒绝自己,他也不会再过多纠缠下去,不过现在他不会轻易放手。 「久闻你手上的皮鞭甚是厉害,日后碰到过几招切磋一下。」 「好。」 王绾儿点头,心里暗暗好笑:他这又是做什么?约她打一架吗?若不是明日就出京,过两招也不错,这个薛行义还真有点意思。 「还有,若是想喝酒定要叫上我。」 薛行义淡淡一笑,出入军营避免不了饮酒,她醉酒的娇媚可不想别人看了去。 「好,等我归来一定请你喝酒。」 王绾儿点头答应,拱手拜别出了雅间。薛行义笑而不语,心里暗暗窃喜:四小姐不会等太久,他们马上就会在凉州再见的。若不是自己主动请缨愿与她一同前往,王相怎会轻易让他的宝贝女儿入军营...... 温叶起了个大早送走了王绾儿,碧霄迈着大步跨进侯府,还未等下人通传直接奔进西院。 「晓春,小姐那?」 碧霄焦急地喊着话,四下张望找寻温叶的踪影。晓春本是坐在院子里绣着荷包,见碧霄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丢下手里的针线迎了过去。 「小姐今日起得太早才睡下,出什么事了?」 「温家出事了。」 碧霄话音刚落,温叶推门而出,身上披着外衫,里面只着内衫显得有些单薄。 「出了什么事?」 碧霄抬手搂住温叶的柳腰,稍稍用力一拉,将她带进屋内,秋日清晨寒露重,温叶的身子弱可别染了风寒。 「我没那么脆弱……」 温叶小声嘀咕着,她自幼在宫中骑射都有教授,虽不是十分出色,但也绝不是深闺大院的世家小姐,身子骨自然没有那么脆弱,只是身边都是习武之人,这才让她显得格外娇弱。 「小姐听完千万别急,我已向圣上传了密信。这件事还要从前些日子说些,温家医馆最近经常有闹事的,起初二公子也没在意直接将他们驱赶出去。没曾想他们是早有预谋,今日领头那人去府衙告了状,说是自家祖传秘方被大公子篡改,记录在翰林医官院的医书上,断送了他家百年的医馆声誉,眼下大公子已经被关押大牢,要三司会审那。」 温叶沉默不语在屋内踱来踱去,她暗示着自己一定要冷静,在心里权衡着利弊。若是以前她定要入宫面圣将温言救出,现如今她已是侯府小夫人,做事必要稳妥些才是。 「这不是胡扯吗?」 一旁的晓春看不下去,这件事简直是鬼话连篇,医方千千万怎么能肯定就是他家祖传,再说这方子既然已修改,又怎会还是那张祖传的方子! 「小姐,眼下该怎么办啊?」 碧霄心里着急,她一早得的信儿没来得急去看温简,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你去医馆拦住闹事的人,这腰带你拿着若是有官兵为难拿出来给他们看。实在不行的话先关门几天再说,宫里面我还是要走一趟的,不过要等晚上才行。」 温叶尽量吩咐得周密些,碧霄拱手领命出了侯府,骑着快马一路向西奔到温家医馆,此时的医馆已被一帮地痞流氓围了起来。 「凉州向家护着的 店铺,你们也改动!」 碧霄从飞奔的马上跳了下来,骏马急驰而过冲散了围观的百姓,地痞流氓一听是向家悄悄退了出去。 「霄儿,幸亏有你,还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温简护着温晨从里面出来,他今早刚得了消息,就特意去了白马书院将温晨接出,本想回来就把医馆关了却还是晚了一步。 「武能安邦,文能治国,缺一不可。」 碧霄笑着打趣着,能让温简慌乱成这样倒是不多见,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装作若无其事,更何况温晨还在,决不能让他觉到一丝不安。 「女侠说得是,刚才是我焦躁了。」 两人一言一语将方才紧张得气氛驱散得一干二净,医馆的掌柜重新开始忙活起来,温晨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姐姐带你去个好多小伙伴的地方,你可愿意?」 碧霄俯下身子摸了摸温晨的头,温晨在琼州就认识碧霄,说起来这两年他与碧霄相处的时间倒是比温简还要长。 「好啊,不过我要带着书本上,宴夫子说不能耽误学业。」 温晨笑着回道,他隐隐知道家中必然有变故,自己若是在安全的地方,他们也能专心去处理更多棘手的事情。 「好,我帮你背着。」 碧霄伸手接过药童肩上的书篓,还真有些分量,众人此时已收拾妥当出了医馆,温简走在最后为大门上了锁。 此时成阳侯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碧霄扶着温晨上了马车,抬手将温叶给她的令牌交给后上来的温简。温简他这才明白这些都是温叶的安排,心里瞬间松了口气。 碧霄说的地方是城南的寄婴堂,那是向家在京城的秘密地点,除了她和晴空之外只有温叶知道,寄养的也是京城的孤儿们,十分安全还不会引人怀疑,只有从城西到城南这路程有些偏远。 马车稳稳行驶着,温晨今日起得太早又受了惊吓,半依着温简的肩膀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马书院有斋舍,宴夫子会照顾好他,你何必要将他带在身边?」 碧霄为温晨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想起方才他受惊的眼神心里一阵心疼。 「书院就像小朝堂,我怕他听到些不好的话。」 碧霄点头,温简还真是心细如发,比她和温叶想得还周全。 「温府必然有官兵看守,你暂时不要回去了,我在城西有处宅子,若是你信得过我……算了,我仇家那么多,你跟着我太过危险了。」 温简笑着摇头,食指摩挲着手中的折扇,并未打算将他打开,只是随意把玩着。 「这四方城在哪儿都一样,你武功那么好,我跟着你倒是更安全。」 他正用最随意的语气,说着最悲伤的话语,碧霄自然听得出他言语间的无奈,可又没有任何办法。 繁华的京城在阴暗处,从不缺的就是危险了,谁又能保证哪个地方是绝对安全那?特别是三年前那场皇宫大火,让京城百姓记忆犹新,每个人从不曾真正地将它遗忘。 「四方城?这么形容倒是蛮形象的。」 碧霄又企图逗温简开心,平日总是笑脸相迎,今日他无精打采的还真让人担心。 「嗯,京城百姓都这么说,四四方方将人困在里面,我觉得很贴切。」 温简强迫自己挤出个笑脸,他知道碧霄在担心他,可他却不自觉地想起那年温言被诬陷入狱的场景,他的情绪就会失控,连腿上的陈年老伤都会隐隐作痛。 「选之你放轻松就好,你现在身边有我有小姐,你不是孤身一人。」 碧霄边说边抬起手臂,两人默契地伸出手握紧,温简放在 嘴边轻轻吻着,碧霄没有拒绝而是娇羞地别过脸去。 马车停在寄婴堂后院,碧霄松了温简的手,一把将温晨抱在怀里。 「晨儿睡着了吧,我抱他进去吧。」 温简正在犹豫,碧霄给了他一个眼色,他连忙掀开车帘,跟在碧霄身后进了后门。 「他还是挺重的。」 温简看了眼仍在熟睡的温晨,心疼起碧霄来,这睡着的人身子格外沉,可千万别把她累坏了,这就得不偿失了。. 碧霄懒得理他,一路穿过院子进了西边一厢房内,屋内的陈设布置很像个书房。 「只能在书房将就下了,温叶明日会把他接到侯府,你不必心急。」 温简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碧霄将温晨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两人关好门坐在院中准备歇息一下。 一向家护卫为他们端来热茶,碧霄饮了口茶嘴角一弯,笑道:「选之不用怀疑我的力气,我连你都抱得动,要不要试试?」 温简知道她是在都自己开心,十分配合地说起了俏皮话。 「可以啊,不过抱了我是要负责的。」 碧霄抿嘴一笑,他这样那里有发愁的样子,看来这心态是调整好了。 温简知道碧霄心里在想什么,他本不是消沉的人,加上她一路的宽慰已经完全调整了心情,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场硬仗,十几岁的他都能化险为夷,这次有了众人的帮助必然会迎刃而解。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碧霄还是有些担心,温简展颜一笑,带着一丝自嘲与无奈地回道:「习惯了,谁叫我有一个多灾多难的大哥那。」 「选之……」 碧霄紧张地看着温简,他果然还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温简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柔声安慰着。 「放心,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温简了,只因我身边有了你!」 ------------ 第八十章 朱服 凉爽的秋日,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温叶一身深蓝色鸟纹诰命服,戴好轻纱面巾,眼神坚定地上了侯府马车。 马车急速地驶向皇宫,侯府离皇宫北门不算太远,马车上的温叶心里焦急,短短的路程格外难熬。 「三娘子不必太过担心,圣上自有明鉴。」 一低沉慵懒的声音传入温叶耳中,她抬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坐在她面前的男子,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夫君墨彦。 「墨郎,你回来了!」 温叶喜极而泣,张开双臂扑倒在他的怀里,她最近总是多愁善感动不动就流眼泪,不过这也不能怨她,任谁也受不住他这种突如其来的现身,自她回京之后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温家出事,我怎能不在你身边,我可是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墨彦轻抚她的秀发,嘴角一弯心中欢喜得紧,两人已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她,赶夜路的疲惫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墨郎辛苦,谢谢……」 一个炽热的吻打断了温叶的话,直到她的呼吸急促墨彦才不舍地将两人分开,温叶只觉唇舌间萦绕着淡淡的茶香,似乎是径山茶的味道…… 「喜欢吗?我特意带了些在身上,嚼着还蛮提神的。」 墨彦舔了舔嘴唇,盯着她微肿的嘴唇笑得肆意,温叶瘪嘴一把将他掀掉的面纱抓在手里,重新将其戴好。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 「我说过,别对我说谢这个字,不然我还惩罚你。」 墨彦说得振振有词,温叶刚想辩解,晴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小侯爷,这是官服。」 「晴空……」 还未等温叶问话,车帘被掀开一条缝,朱红色的官服从外面递了进来,墨彦伸手接住衣衫就开始扯身上的腰带。 「你这是做什么?」 温叶慌乱地用手捂住眼睛,墨彦做事总是让人始料未及,不知是不是他故意为之? 「你我夫妻之间,换个衣服还用回避吗?」 墨彦摊开双手挑眉微笑,腰带仍紧紧地绑在腰间,显然刚才是故意逗她。 「你真不愧是纨绔之首,只是这所有的无赖都用我一人身上了!」 温叶委屈地拿开双手不去理他,墨彦笑着点头,觉得她这话说得十分有理。 「小侯爷,马上到宫门口了。」 晴空的声音不低不高正好让两人听见,墨彦摊开怀里的朱红色的山水图案的官服,示意温叶回避。 温叶将朱服接在手里,细细察看一番,抬眸不解地看向墨彦。 「这是,五品以上的官服?」 「提点刑狱司的四品提刑官,不过是圣上赐的一个虚职。」 墨彦淡淡回着,见她没有回避的意思,只好先将官靴换上。 「为何去了提刑司?」 温叶想不通其中缘由,好端端的武将之后怎么会去做个管司法监察的四品文官,这其中必有深意。 提刑司是掌管所辖州、府、军的刑狱公事、核准死刑等刑狱之事的司法机构,也监督管理所辖州府的司法审判事务之权,可直接举劾在刑狱方面失职的州府官员。 而提刑官是提刑司的长官,多由朝廷选派三年一换,墨彦这种圣上钦点又不公开到任的甚是少见。 「闭眼,我换衣服。」 墨彦没有回话,似乎是有意回避。温叶垂眸不再询问,乖乖转过身子,她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去偷看,还是将身子背过去为好。 「三娘子以为我应该去兵部?」 温叶没有否认,若是以老 侯爷在戍边军的地位,确实应该往兵部发展才最为稳妥,即便想管刑狱司法之事,大理寺或刑部要比提刑司好很多。 「这些官阶我从不在乎,方便行事就好。」 墨彦系好腰带戴好官帽,马车正好停了下来,晴空为两人掀开车帘,墨彦伸手抓紧温叶的手臂,细心地扶她下了马车。 两人并肩进入雄伟幽寂的皇宫,来迎他们入宫去垂拱殿的公公十分识趣,似乎知道两人有体己话说,只身一人提着灯在前面远远地带着路。 一路走来,本是熟悉的楼宇宫墙,今日在温叶眼里格外陌生,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是这宫中的强者,却还是眼看亲友被人栽赃陷害,押解入狱,她居然忘了这世间多有不公才是人间常态。 墨彦担心地看向温叶,偷偷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三娘子莫急,先让我与圣上说。」 「我怎么能不着急,五年前我就没有袖手旁观,如今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温家,像五年前一样再次遭此横祸!」 温叶没好气地用力甩开,原来他是来做和事佬的,若是如此大可不必与她进宫,这件事她管定了。 「凡事过犹不及,事缓从恒,事急从权,事缓则圆,事急则乱。」 墨彦低声安慰着她,温叶长叹口气,是她不淡定了,今日听闻此事就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事,叫人着实淡定不下来…… 五年前的十八岁的温言在太医局当差,遭人陷害入狱受刑,温老爷也受了牵连一起关押在刑部大牢。温老夫人得知此事一病不起,十六岁的温简被人打伤了他的腿。虽最后查明了真相,不过温家所受的屈辱在他们心中是难以磨灭的。如今有她在,绝不允许温家再被人随意欺辱责打。 垂拱殿内,衍帝将茶盏中的参茶一饮而尽,沧州水患之事本就让他焦头烂额,今日走出了这档子事,不免有些心神不宁。 「温家一向是皇姐的软肋,这是谁这么大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挑事!」 衍帝越说越气,将书案上明日上朝的劄子推翻在地,魏公公连忙蹲在地上捡。自衍帝立后一事一定,圣上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多,魏公公知道圣上心里苦,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自古帝王多是寂寞的。 「陛下,成阳侯墨世子与世子妃求见。」 衍帝闭了闭眼,深深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躲不掉,眼下他对劳苦功高的皇姐还真是有些无颜面对,即使皇姐气极当众辱骂与他,他也不会怪罪半分。 「传!」 墨彦与温叶一前一后进了大殿,还不等两人行完君臣之礼,衍帝就迎了上去将两人扶起,吩咐魏公公为他们赐座看茶。 「皇姐别心急,此事本是常态,百姓一不得气便诋毁讪诉官员,诉讼日不下二百之事时有发生,这是开国以来就有的规矩,朕也无能为力。」 衍帝将茶盏推到温叶面前,率先开口提出此事,想让温叶安下心来,相信他会妥善处理。 吴越国律法有两项规定:一不许越级申诉,二是反坐。越级申诉意思是,这案子若归县里审,你就不能去州郡的府衙告。反坐则指诬告者同罪,你告别人什么罪,如果你是诬告,那么你就要背相应罪名。比如你诬告别人杀人,那你就是杀人罪。 但如果状告对象是官员,那么这两条统统失效。 吴越国民告官有三个特点:第一是随便怎么告;第二是谁都可以告;第三是什么都能告。 随便怎么告的意思有两个,怎么告都无罪,允许睁眼说瞎话,诬告无罪,不许官员打击报复,所以,吴越国从来没有因告官而获罪者;另外允许越级,去那里告找谁告都允许。 「陛下所言极是。」 温叶 自然知道衍帝所言非假,她莞尔一笑,拿起茶盏很给面子地抿了一口。不过,这御供的明前龙井她还真是喝不惯清淡的味道,不如侯府的径山茶浓郁有韵味。 「只是……御史台知晓后,开始弹劾温医官,温家医馆也确实存在驱赶之说,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草率处理不好收场啊。」 衍帝犹豫再三,还是将眼下的局势说得清楚,他知道温叶消息一向灵通,况且现在还有墨彦帮忙,自己也隐瞒不了多久。 「没定罪就可以乱抓人吗?」 温叶听言果然大怒,衍帝管不了国法还管不了御史台吗?大理是和刑部都没动手,为何御史台就直接将温言收监入狱了那? 「御史台的大牢总比大理寺和刑部的要好,朕前几日才下令让他修整医书,没两日就出了这事,若不严办,律法的威严何在?朕的颜面还是要顾忌下的,皇姐说是不是?」 衍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解释再三,见温叶也不信他,只好偷偷看向墨彦想让他帮忙说几句,他却始终低着头真是让人无奈。 「臣女不知。」 温叶激动地站起来,衍帝随即跟着站起,压低声音宽慰着。 「皇姐勿恼,我已让大理寺和刑部连夜查明此事,明日一早就会放人的。」 「还请陛下言出必行。」 温叶神情缓和了些,拱手一礼转身出了大殿。 「皇姐……」 「陛下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衍帝见墨彦如此肯定也放了心,太皇太后说得没错,墨彦早就知道温叶的真正身份了,难怪他会同意娶她为妻。 「三娘子,我相信圣上会秉公处理的。」 墨彦出了大殿追上温叶,见她神色仍然严肃,心里多了几分担忧。 「嗯,但愿吧。」 温叶淡淡一笑,她不想让墨彦担心自己,方才是她太过心急了,若是衍帝怪罪还真是她的不是,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 第八十一章 药局 车厢内的气氛分外凝重,温叶颦眉微皱,隐约觉得这件事针对的是她,不由得想出神直了眼睛。 「三娘子要相信圣上,你的眼光一向不错,不是吗?」 墨彦摘了官帽丢在一旁,慵懒地依在车窗前调侃着温叶,他虽半眯着眼睛但也能看出眼中的笑意。 「莫要打趣我,心烦得很。」 温叶听出墨彦的话另有所指,威严的官服穿在他身上难掩放荡不羁的本性,倒是没有戎装来得潇洒帅气。 「谁说的,我只对你如此。」 如此直白的告白让温叶闭了嘴,若是再说下去只会惹火上身。 「我饿了,陪我去醉仙楼吃饭吧。」 「还是回府吃吧,穿着官服就别到处招摇了。」 温叶今日穿着诰命服也不太方便,墨彦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衫,心里暗暗窃喜,她这是以侯府小夫人的身份在宫中行走,这感觉还蛮不错的。 「就听夫人的,回府!我今晚可以好好陪陪夫人,离京许久有没有想我?」 墨彦说着俯身贴了过去,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她腰间捏了又捏。温叶被他突然的撩拨吓到,瞬间改了主意。 「晴空,去醉仙楼!」 次日一早,温叶披着外衫下床叫来晓春,当得知墨彦天亮就出了府很是沮丧,本是想送他出府特意起得大早,居然有没赶上,他到底在忙什么,才回来一晚就急着出京。 晓春为温叶梳妆穿好衣衫,碧霄略显疲惫地进了屋,得了消息她就一路骑马从御史台飞奔过来,此时嗓子已经冒烟,连喝了三杯茶这才缓和些。 「小姐放宽心吧,今日一早大公子就放出来了,毫发无损,眼下回了温府,小公子也被选之接回了府上。」 碧霄昨日与温简理清整件事写好状纸,连夜送到了大理寺正程暖鑫的手中,拜托他通过大理寺呈给御史台看。 三人也没白忙活,御史台看了状纸总算在今早将温言放了出来,墨彦得了程暖鑫的消息这才放心动身出城。 「御史台还算识相,这回二哥可以安心了。」 温叶松了口气,温言出狱就好,至于幕后之人还需从长计议,先交给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会审一番再说。 「小姐,昨夜你传信说晴空跟小侯爷在一起?他不是回凉州向家了吗?这是出了什么大事,连我都瞒着……」 温叶紧紧抓住外衫衣角,墨彦也是一句「圣上密令不能相告」就把她打发了,他和衍帝一定有事瞒她。 「混蛋!」 一女子的怒吼声传遍侯府,温叶同情地抬头看去,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自是晚照无疑了。 「向晴空那?」 晚照失态地四下张望,双拳握紧发出「咯咯」声,看来她这次是真的怒了。 「你回来晚了,他们出城了。」 温叶无奈地憋着嘴,她也是没赶上道别,他们走得如此着急,让她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她越来越觉得此事蹊跷,他们合伙瞒着她们定是与这次凉州石脂有关,眼下不能再不管不问,没有衍帝的密令她也要继续调查下去。 「快坐下喝茶,人不在气给谁看啊!」 温叶自嘲地笑了笑,这话不光是说给晚照听的,她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混蛋不但骗我,还害我白跑一趟,这次绝不饶他!」 晚照气愤地坐下来,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心中的怒火却没有减少半分。一旁的碧霄不由得为她那个弟弟担心起来,连忙上前宽慰。 「晚照你消气啊,气坏身子可不好了,等他回来我定要好好说他。」 晚照略微点头,碧霄的面子她总要给的,至于原谅是绝不可能的。温叶笑了笑,眼下也只有好酒好菜能消她的气,连忙开口招来门口的晓春。 「晓春,带你晚照姐吃点东西,吩咐李总管午饭挑好的来,杏花村的女儿红一定得有!」 「好嘞!」 晓春答应着,拉着晚照不由分说地出了房间,她也正好想把王绾儿与薛行义戍边的事讲给晚照听,好酒好菜好故事定让她暂时忘记「混蛋」少主。 此时的房中只剩下温叶和碧霄两人,温叶越过屏风走到床榻前,从枕下取来墨彦上次给她的墨家令牌。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这墨家令牌你拿好。明日出城去趟凉州边陲,把那日墨彦带入荒漠的那几个人找出来,暗中查查墨彦这三年来的行踪往来。还有,我觉得茗儿应该知道些什么,晓春说他今早没跟着出府。」 「好,我这就去东院找他。」 碧霄将墨家令牌收好,晴空深沉内敛嘴巴严,她套不出话来也正常,相比较茗儿就心思单纯好对付许多。 三日后,垂拱殿内衍帝召见了之前含冤入狱的温言,三司会审已查明温言盗取药方一事纯属诬陷,而且衍帝派皇城司查出了指使之人就是楚天娇。这件事让他对温叶及温家又多了层歉意,所以特召见温言进宫面圣,准备给他官复原职。 「臣叩见陛下。」 温言毕恭毕敬地行了君臣之礼,衍帝放下手中的毛笔,直接走过去将他扶起。 「温太医免礼,你乃行医之人本应受人爱戴,奈何被人两次无端陷害,那日在牢中可曾害怕?」 衍帝说完一摆手,魏公公连忙招呼公公们为其赐座看茶。 「医家济世,我之所往,无所畏惧。」 温言毕恭毕敬地回道,面对御赐茶水也只是抿上一口不再贪杯,此等自律之人很是少见。 「好一个无所畏惧的悬壶之志!」 衍帝大为欣赏,他虽还未亲政但一向勤勉,近日对治国之事有些感慨,一时也不知与谁说,今日正好遇见温言这知无不言愿讲真话之人,一时兴起问了出来。 「良医救人良相济世,一济世一救民,一治国一医人,温太医说说,何为良相?何为良医?」 温言拱手先赔了个礼,虽怕与衍帝说得不合惹来祸端,但是他心里还是想与衍帝说说真心话。 衍帝是温叶一手带出来的,这脾气秉性不会太差,若是对他日后有所帮助也是不错。温言淡淡一笑,难得圣上这么勤奋好学,他今日就说说这所谓的「治国之道。」 「良相,尽心竭力安邦治国,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者也;良医,勤勤恳恳治病救人,一丝不苟传承医道者是也。二者面对的一个是天下百姓,一个是患病的病人,处世内容亦大相径庭,然而,其共通性在于「救「与」治」。」 衍帝忍不住拍了下手,此等志向和胸襟在太医局做讲师着实委屈他了,若是入了翰林医官院必定大有做为。 「说得好,朕调任你去翰林医官院,如何?」 「臣只想回太医局做一位传授医术的夫子,愿更多医者能救治千万病患,有朝一日能解国家之忧。」 衍帝听完颇为触动,自古授人与渔而不是鱼。温言的志向确实高远,但他的请求衍帝不想答应,因为他有一件正合适的差事要温言去办。 「不用有朝一日,眼下就有一件事朕想交由你去办。朕想在民间设立专门的疾病治疗的地方,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惠民药局。」 太医局对此事已着手一年有余,只差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启动。这确实是件着急处理的事情,不知温言是否对此感兴趣,若是他能同意帮忙就再好不 过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臣愿担此重任。」 温言激动不已,今日还真是重新认识了当今圣上,再一次佩服起温叶的知人善用。 衍帝大喜,连忙传太医局的人来,众人商讨一番,惠民药局就渐渐有了雏形。 「它将隶属于太医局药所。朝廷将派出的翰林医官负责百姓的疾病治疗,各地也相继设立惠民药局主管当地的药业,温太医可有什么想法?」 太医局判局为众人汇报了眼下的情况,见温言思索良久,倒是想问问他有些什么想法,毕竟是衍帝钦定之人,前几日遭了牢狱今日却不见其不同,有些让人佩服。 「臣开医馆多年,倒是有些经验。可招名医1人,司药2人进行诊病施药。负责治病的官员根据医治的专科性质又分为食医、疾医、金创医,分别负责百姓的食物安全、疾病治疗和受伤后的救护。」 温言毕恭毕敬地回着,条条框框有理有据,眼界开阔经验丰富,这是太医局这些人无法相比的。 「另外,对于穷困人家,无偿送药;对一般穷人,低价售药;而对有钱人,则按照药品的正常价格出售,这样以来可以对穷人有所救助的同时,还能保证药品的质量。」 温言一口气说了甚多,太医局众人面露难色,若是没有温言亲自坐镇,怕是很难一一实现。 「甚好,就按温太医的提议办,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衍帝听言大喜,他果然没有看错人,看来温家真是人才济济,据说那二公子温简把京城的温家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定也不简单。 「臣领旨谢恩。」 ------------ 第八十二章 秋月 温叶裹着斗篷从东院回来,手里拿着半坛子玉髓酒,今日的她甚是心烦,若是醉了梦到他,定要刨根问底地好好问问,到底瞒了她多少事。她抬首望向夜空,一轮弯月被云层遮蔽透不出一丝光亮,它早已不再是中秋之时圆润的秋月了…… 温府后门停着一辆银灰色的马车,赶车的是一清秀俊俏的男子,***的脸蛋因驾车过于用力而泛红,从成阳侯府一路过来已引得不少小娘子心生爱慕,而他似乎完全不在意。 “墨兄,我可是为了你当街驱车不要脸面了,这事要是传到我爹耳朵里,这几日都不用回府了。” 程暖鑫抬手拂去额前的汗水,此时的他心里只想着中秋之时,能吃到醉仙楼的芙蓉蟹斗,那可是让人惊叹万分的顶级河鲜。 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映入眼帘的是男子飘逸的银发,深邃的眼眸闪现着期盼的目光,停顿片刻随即冷冷地回了句。 “没人求你。” 程暖鑫若不是为了品蟹,他才不会死皮赖脸地跟来,毕竟墨彦已经成了亲不比从前,自己也不好总是厚脸皮地过来蹭吃蹭喝。 “这不回府正好躲了亲朋的盘问,倒还不错,还请墨兄收留两日,正好嫂夫人不在。” “不行。” 墨彦断言拒绝,从前是怕程御史找他麻烦,如今是不想让程暖鑫耽误自己正事,在外吃喝不好甩开他,但回了侯府就不一样了。 温府内,温叶自毁容后一直未踏出府门,今日是中秋佳节,温晨从书院回来就缠着她要出去。 “三姐,我要放水灯。” 温晨拉住温叶的衣袖摇了又摇,温叶实在不忍拒绝,只得点头答应。 “太好了!” 温晨立马笑得合不拢嘴,两颗虎牙支楞在外面,稚嫩可爱。 “小姐,小侯爷的马车到后门了。” 晓春今日穿了身紫红色衣裙,甚是俏皮动人,见温叶还未换外出的衣衫眉头一皱,看来晚照走之前忘了提醒她了。 无错更新@ “糟糕,我忘了,怎么办?” 如晓春所料确实如此,晚照跟着碧霄一大早就出了门,说是要拜会向家在京城的长辈,就留下晓春一人在温府照看。 平日里只照顾温叶,晓春一人倒是能忙得过来,温晨一回来便多了不少琐事,这就让她一时忙不开了,倒是忘了墨彦明日与温叶的相邀…… “三娘子,明日中秋,随我出去夜游一番,如何?” 温叶摸了摸结痂的脸颊,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可如今她全忘在了脑后,这脸上的疤痕自然要扑些粉子遮一遮才好,昨日特意准备的那套美艳的牡丹红衣还未换上。 “晓春,你带温晨先上车,我随后就到。你一定要记得,千万别让他察觉出我忘记此事,谨记!” 温叶一溜烟跑进屋里,留下温晨和晓春面面相觑,想在墨彦面前扯谎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侯爷。程公子。” 晓春一一行礼问安,见程暖鑫也在松了口气,拱手抱拳问道:“小姐问您,可否带上温小公子?” “当然可以。” 墨彦微微皱了下眉,随即恢复正常点头答应,已经多一个了也不在乎来一个。晓春得令进了后门,不多时将温晨请了过来。 “见过姐夫。” 温晨规矩行礼,今日的他高高束着发,一身青衣清爽文雅,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小小少年正在渐渐长大。 “曦照!” 程暖鑫跳下马车,激动上前拍了下温晨的肩膀,两人虽是第二次见面,但上次两人就互报了各自的字,曦照正是温晨为自己取的字。 “程大哥,太好了,你也在!” 温晨欢喜一笑,将方才的稳重抛到了脑后,此时的他才更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本章未完!) 第八十二章 秋月 上车等着,带你去醉仙楼吃蟹。” 程暖鑫说得不客气,温晨嘻嘻傻笑立在原地,他可不敢独自面对车厢里的墨彦。他对程暖鑫的神色自如甚是佩服,心里暗暗叹道:想必程大哥与姐夫关系极好,说话还真是不生分,他现今面对墨姐夫还是不能说话自如,说不上害怕只是面对他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简直比面对大哥还有压迫感。 四人不知不觉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其他三人倒还好,只是急坏了车厢内的墨彦,忍不住开口问道:“晓春,她这是?” “小侯爷勿怪,女子出门总要打扮一番的,您也知道,她的脸伤还没好,难免要多费些时间。” 晓春一脸的歉意,垂着头不敢看墨彦,程暖鑫见她被墨彦问得不敢抬头,连忙出言为她解围。 “女为悦己者容,我们等就是了。” “再多嘴就别去了。” 墨彦言罢淡淡一笑,他又不是催促只是心急问问,难不成要他亲自去温府寻她吗?他倒是不介意,只怕温叶像上次一样躲着不见他了。. “墨兄好无情,你这马车我也赶了,如今却要赶我走。” 程暖鑫说得自己委屈极了,墨彦没好气地将车帘放下,眼不见为净,他故意刁难就是不想让程暖鑫跟着,谁知他这么难缠,如今更是多了个温晨,千算万算还是失了策。 “小姐,你可算来了!” 晓春连忙迎了上去,用眼神示意着事情已经办妥,温叶莞尔一笑走到马车前与程暖鑫低头行礼,与温晨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车轮缓缓滚动,一行人往醉仙楼驶去。“好嘞,醉仙楼走着!” 程暖鑫揉了揉手腕,刚才驾车的时候抻了下,现在还有些酸疼,只怪他车技不精,不过为了芙蓉蟹斗也是值得的。 “我来吧,程公子去车厢里坐着就好。” 程暖鑫正要拒绝,缰绳已经被晓春拉在手里,熟练的驾着马车往城南的御街去。 “多谢晓春姑娘了,我陪给你哼个曲吧。” “好啊。”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车厢内,温晨新奇地看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街景,今日的京城真是格外热闹,他若是没有出府岂不是错过了。 温晨庆幸着出来玩的事,温叶这边也在庆幸自己忘记相邀的事没有被墨彦知晓,许久才发觉对面的墨彦已经紧紧盯着自己一路了。 “抱歉,让墨郎久等了。” 温叶心虚地垂眸回避着他的目光,墨彦嘴角一弯笑得肆意,他等了她三年自然不差这点时间,只是她今日太过美艳动人,真心不想让别人看到。 “这衣服甚是好看,就是太单薄了。” 墨彦说着脱下外衫将温叶裹得严实,他可不想让外人看到她曼妙的身姿。 京城的中秋节拉得颇长,之前的立秋再接上秋社,都是百姓民十分重视的节日。而中秋之时,节庆气氛已达到了最佳。 御街两旁的铺子重新布置门面,纷纷推出应景的菜式和新酿的美酒,市人争饮,好不热闹。 “这么多人,醉仙楼生意真好。” “今日是个酒楼生意都不差。” “嫂夫人说得即是!京城的人一向喜欢饮洒,今日是中秋与家人相聚后,再约上三五好友对月饮洒一番,甚是妙哉!” “这事我知道,听晚照说京城的酒楼卖酒时都会挂望子招揽客人,因为喝酒、买酒的人太多了,正午时分,很多酒楼就没有酒可卖了,不得不将望子摘下来,倒是比我们凉州还要豪放好酒!” 在中秋之夜,富人酌酒高歌,穷人也质衣买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普通百姓喝的酒价格并不很贵。春天酿造,秋天出售的酒叫“小酒“,小酒分成二十六个等级,最低档五文一斤,最高档三十文一斤;冬天酿造,。(本章未完!) 第八十二章 秋月 夏天出售的酒叫“大酒“,大酒分成二十三个等级,最低档八文一斤,最高档四十八文一斤。 每逢中秋佳节,皇帝都要在宫中举办盛大晚宴,京城所有六品以上官员都要出席。祭祀月神后,君臣于席间同乐、赏月赋诗。那时,中秋宫宴上独特的点心名为“宫饼”,民间则把其俗称为“小饼”或者“月团”。 “掌柜,上蟹子。” “好嘞!” “今日的重头戏来了!” “酒?” “天啊,清风楼的玉髓洒!这可比蟹子好上百倍。” 温叶抿嘴一笑,墨彦皱眉有些恼,她今日还真是大方,平日也没说给他弄些尝尝。 “这坛是你的,我亲手酿的。” “有劳三娘子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墨彦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方才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 “京城真好!” “那是自然,天子脚下,各州郡的“好货”都齐了,我们京城人家的中秋除了美洒,还有蟹鲜和瓜果香,不过任何吃食都不及这人间独一味!” “真是,浪漫不过中秋月,清欢不过玉髓酒。” 温叶抿嘴偷笑,“春花”、“秋月”自是文人墨客们争相咏诵的美好事物,如今这中秋月悬挂当空,此等倍明于常时的月色他不去感伤赞叹,却对着玉髓酒吟起诗来,看来真是喜爱得紧。 “好喝,再来!” 程暖鑫举杯一饮而尽,今日的他免不了醉生梦死了。。 第八十二章 秋月 ------------ 第八十三章 河灯 温叶抿嘴一笑,墨彦皱眉有些恼,她今日还真是大方,平日也没说给他弄些玉髓酒尝尝。 “这坛是你的,我亲手酿的。” “有劳三娘子了。” 墨彦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方才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他接过洒坛,酒封一揭,扑鼻的酒香充满整个雅间。 “哎……”” 程暖鑫轻叹口气,他纵是再贪嘴也断不敢去讨上一杯,不过今日能喝到清风楼的特酿,他已十分满足了。 “这点心真好吃,京城真好!” 晓春咬了口月团,它曾是宫中中秋宴上一种独特的点心名为“宫饼”,之后传入民间百姓又称为“小饼”。 “那是自然,天子脚下,各州郡的好货都齐了,在京城过中秋除了美洒,还有蟹鲜和瓜果香。这小饼形如月是最配得上天上明月的,但今日任何吃食都不及这人间独一味!” 程暖鑫笑得肆意,方才饮下两杯怡然沉醉不知是谁,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顿时诗兴大发起来。 “真是,浪漫不过中秋月,清欢不过玉髓酒。” 温叶心里暗暗发笑,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墨郎的挚友也如他一般爱饮酒吟诗。 这春花秋月一向是文人墨客们争相咏诵的美好事物,如今这中秋月悬挂当空,此等倍明于常时的月色他不去感伤赞叹,却对着玉髓酒吟起诗来,看来真是喜爱得紧。 “好喝!” 程暖鑫举杯一饮而尽,本就不擅饮洒的他,今日免不了醉生梦死了。 “再来!” 只见一杯接一杯,半坛酒下去,程暖鑫已经不知明月在哪儿了,他瘫软地趴在桌上,酒杯举到嘴边却喝不进去。 “程公子醉了,别再喝了。” 晓春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文人疯起来真是让人心惊,他再喜欢这玉髓酒也不能如此贪杯,完全失了礼数。 “我没醉,只是喝不动了。真可惜,还有这么多。” 程暖鑫今日是彻底失了态,抱着酒坛不撒手,却再也喝不下去了。 “若公子喜欢,我派人送到府上去。” 晓春说着就要扶程暖鑫起来,可他就是死死抱着,还拒绝了晓春的提议。 “不可!家父不让饮酒……” “那就存在醉仙楼,如何?” 温叶也着实看不下去,边说边看向身旁的墨彦,墨彦微微点头算是答应。 程暖鑫险些喜极而泣,激动地道:“铭感五内!这美酒多好啊,家父真是不懂欣赏,那些大文豪都是大醉之后笔走龙蛇。就说苏大文豪洒量未必好,但深谙酒味,醉后作诗词,醒后自以为不及也!” “然也,君所言,深得吾心!” 温晨鼓掌叫好,他最是崇拜苏大文豪,若不是温叶不许,他也想讨一杯尝尝体会一番。 “程公子真有学问,没想到文人品酒有这么多讲究。 无错更新@” 晓春听得入迷不由得赞叹起来,从前只知饮酒却不曾听过这些多新奇有趣的事情,这可比江湖的恩怨纷争有意思多了。 “那当然,晓春姑娘我跟你说……” 程暖鑫半眯着眼睛,微醺地状态让他的话滔滔不绝,与晓春聊得甚是热络,连温晨都插不上嘴。 墨彦默默给温叶夹着菜,程暖鑫满心期盼的蟹子也上了桌,这道精致的芙蓉蟹斗不出墨彦所料,足以让温叶眼前一亮。 “芙蓉蟹斗,你尝尝。” 温叶夹起一只慢慢品尝,这味道好吃得让人说不出来话,墨彦见她吃得开心,夹起一只蟹壳放入她的碗中。 “蟹子寒凉还是少吃些的好。” 温叶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另一只蟹子被她瞬间消灭。蟹壳上的鱼花色泽洁白,形似芙蓉,鱼花底下是炒制的蟹肉和蟹。(本章未完!) 第八十三章 河灯 粉,一起蒸制而成。 温叶吃的时候特意将蟹粉淋在鱼肉做的芙蓉花上,然后一口吞下,蟹粉的鲜香和鱼肉的滑弹,这口感和味道简直太惊艳了。 墨彦俯身凑了过去,故意挑眉问道:“如何?” “鲜香无比,就是太过奢侈糜烂,若是被人拿来来大做文章……” 温叶好几年前在母后生辰时吃过这道菜,芙蓉蟹斗不光食材昂贵制作工序也是相当繁琐。要先把七种顶级的淡水鱼肉做成芙蓉花,再用十八只鲜活母蟹的蟹肉和蟹粉来配,奢华程度堪比佛跳墙。 “三娘子放心,此菜只做给你一人,别人没有那个口福。” 温叶抿嘴一笑,温晨早已吃得直舔嘴,程暖鑫只讨到了一只,还是晓春特意从她那份里夹出来的,不过他已半醉吃多了吐掉也是可惜。 “三姐你看!是水灯,好美啊!” 温晨伸手指向窗外,只见汴梁河上的数千盏水灯浮满水面,绚烂的河灯灿若繁星,极其壮观,此美景令人叹为观止。 在中秋之夜,除赏月外还有赏灯的习俗,与元宵节举办的灯会不同,人们庆祝中秋节主要是放水灯,有着祭河神,祈福团圆的寓意。 “是啊,真美……” 温叶看着眼前的美景,不免惆怅起来。每逢中秋佳节,宫中都会举办盛大晚宴,京城六品以上官员都要入宫出席。 日落东方,月自东起,与宫中的灯烛华灿交相辉映,那繁华盛景简直如仙界一般。而居住在皇宫附近的百姓,隐约能听到宫中丝竹之声,犹如天下仙界传来的仙乐,甚是与民同乐。 “三娘子不必难过,你过得好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 墨彦不知何时已将温叶搂在怀里,低声细语地安慰着她。 “放心,我很好。” 温叶莞尔一笑,今日的中秋,不仅有团聚的喜悦和无尽的诗意,还有刻骨的思念和满满的祝愿,眼前的一切很难得,她也很是满足。 “今日侯府搭了高台,三娘子跟我回去赏月,如何?” 墨彦淡淡笑着,他那低沉的话语似有魔力般,让她无法拒绝。 “这……” 富贵之家在家搭建高台亭榭,畅饮邀月,听戏取乐;寻常百姓之家则是抢占洒楼好位置,这是近年来特别推崇的中秋赏玩的方式,没想到墨彦也免不了俗。 “小姐,小公子累了。” 晓春打断了温叶的话语,温叶回神将两人分开,温晨此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无错更新@ “听戏就算了,晨儿他累坏了。” 温叶歉意地笑了笑,她确实想去,不过既然带温晨出来自然要送他回去才好。 “没有,我还可以坚持,我还没拜月那。” 温晨听言来了兴致困意全无,登高赏月自然不错,听说赏月时还要举行拜月活动。 “拜月?” 温叶未曾听说有这件事,没想到温晨对京城的喜欢比她还了解,许是温简告诉他的也说不定。 “拜月就是许愿,我带四弟上顶楼。” 墨彦说完推门而出,踏着台阶往顶楼去,温叶和温晨紧紧跟了过去,晓春只好照顾醉洒的程暖鑫。 所谓拜月,就是对着当空明月,在庭院或高处焚香祭拜月神,诚心说出自己心中愿望,以求得保佑。 若是男子一般会求功名利禄,女子多是求自己能寻得好姻缘,温晨的心愿则是家人顺遂平安,这是他最大的心愿。 城西惠民药局,今日已开门坐堂三日了,温言忙得不可开交,连温叶的悄悄来访也没有注意到。 “天娇长公主到,众人还不速速跪下!” “这是谁啊?排场那么大!” “行医之人本就是以病急为先,这位姑娘生命垂危,长公主只是吃坏肚子,谁重谁轻,想。(本章未完!) 第八十三章 河灯 必您看得出吧。” “你......” “长公主,小妹不是有意冒犯,还请恕罪。” “哼,回宫!” “殿下,温求见。 首发更新@ ” “不见!” 她抬眸看着温言远去的背影,白衣胜雪满京华,翩翩公子也不过如此。宫女递来手中的膳盒,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甜滋滋的山楂糕带着一丝淡淡的药香,楚天骄一时间恍然,再抬首时,只见幽幽竹林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从此她便爱上了这片竹林,总想着有一日会与他再相遇,可惜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比起得偿所愿,爱而不得才是常态。” “是因为温叶吗?他们成亲快一年了,你怎么还记挂着她?” “此事与旁人无关。况且,她是我妹妹。” “你少蒙我,你看她的眼神哪里是兄长看妹妹?” 温言垂首不语,他有些后悔入宫,心底的秘密原本被他隐藏得很好,但是在长公主的深情面前他无所遁形,隐藏再深的情感也会被她一眼识破。 “你说得对,我们都是爱而不得之人。你下去吧,本宫乏了。” “臣告退。” “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要跟我抢?皇兄,小侯爷,这次又是温公子,我不明白不甘心!” “长公主可曾记得沧州的周公子?” “当然,他是我见过最有礼的公子。” “周公子就在京城,长公主可愿一见?” “好吧,眼下也就他一个知心人了。” “别人对我万般讨好,我都未曾动心,唯独是你,莞尔一笑,便使我如痴如醉。” “周公子如此才情,怎会喜欢我这个乡野丫头。”。 第八十三章 河灯 ------------ 第八十四章 情愿 城西的惠民药局今日已开门坐堂三日了,温言在后堂看诊忙得不可开交,连温叶悄悄来访也没有注意到。 「主子,我们要这样吗?」 晚照扯了扯身上的男子衣衫,温叶十分肯定地点着头,两人今日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扮成了江湖游侠,不过还是被温简一眼认出。 「二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温简这几日都在惠民药局帮忙,方才去堂前取东西一眼便看到娇艳的温叶,她每次的男子打扮都是多此一举,反而更让人注目。 「我就是闲来无事,四处看看。」 温叶抿着嘴一脸无奈,自从凉州回来连衍帝都很少招她入宫了,墨彦自那日出城就一直未归,她把侯府收拾个遍府中再也无事可做。听说衍帝在京城开了惠民药局就过来看看,不曾想是温言掌管药局,还真是让她有些意外。 「随我进来,大哥知道你来一定很高兴。」 温简不由分说,拉着温叶进了药局往后堂走去,晚照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在附近的巷子里,抬脚刚进药局,只见一身形消瘦的五十多岁的男子,手捂着胸口鬼鬼祟祟地掀开后院的门帘钻了进去,晚照见他行踪可疑,也紧随其后闪身进了后院。. 「天娇长公主到,众人还不速速跪下回避!」 一洪亮的喊声划破了药局的平静,一行人的到来瞬间打乱了百姓们井然有序的排队,众人纷纷退到墙角跪在地上,没有人敢把头抬起来半分。 「这是谁啊?排场那么大!」 温简好奇地伸长脖子往外走,温叶也紧随其后跟着出了后堂往前厅去,到了前厅她一看就认出,立在门口的是慈明殿的公公,连忙出了后堂迈开步子往后院走,她不是怕楚天骄只是不想给温言添麻烦。 「温叶,见到本宫不行礼吗?」 楚天娇气势正盛,她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找温家麻烦的,没想到意外地遇到了正主,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见过长公主。」 温叶抿嘴一笑,躬身行礼,她现在是成阳侯世子妃,不用与平民百姓一样行跪拜大礼。 「起来吧。」 楚天娇很是得意,温叶能乖乖向她低头还真是难得,无非是为了温家的名声和温言的官运。不过她越对自己顺从,她越是想趁机给她来点教训,怎么说也是她准备好久的,可不能浪费她一番心意。 「来人,搜!」 「长公主可是要找这个?」 晚照手里拿着个布兜从后院进来,伸手将布兜的东西倒在桌上。温简只看了一眼就吓出一身冷汗,这是乌头附子有剧毒。 「此物何处寻来的?」 晚照刚想说出实情,却被楚天娇抢了个先。 「还能是哪里,就是你们惠民药局私藏毒物,居心不良!」 「有毒!」 跪在地上的百姓一听「有毒」,纷纷扔了手中的药单子,开过药的纷纷吵吵着退药还银子。 「主子,她是有备而来。」 晚照揉了揉眼眶轻声低语,这长公主分明是来栽赃陷害的,说不定上次温大公子入狱就是她搞的鬼。 「无妨,先让她得意会儿。在医馆药局,大哥可不是好拿捏住的。」 温叶莞尔一笑,她倒是不担心这毒物,只是心疼温家被她所累了,看来她得进宫面圣,好好与衍帝聊聊他这宝贝妹妹了。 「选之,怎么回事?」 温叶正想着,温言从后堂过来,一眼看到男子装扮的温叶,忍不住展颜一笑,喜上眉梢,这让楚天娇的心里很是不痛快。 「温医官,恭喜啦!」 楚天 娇阴阳怪气地说着话,温言也不恼,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 「拜见长公主。」 「架子满大啊!」 楚天娇嘴角勾起,她这么明目张胆地与温言过不去也不是第一回了,前日她与温言结了梁子,今日来讨个说法,即使圣上追究下来也舍不得罚她的。 「温某给长公主赔不是了。」 温言再次躬身行礼,她方才姗姗来迟,是因为他在后堂为病患施针实在走不开,这刚完事就听到众人吵吵着要退药,于是急忙赶了过来。 「你们药局有毒物,怎么解释?」 楚天娇指了指桌上的乌头附子,一脸得意地兴师问罪,她今日定要让温言脸上无光再进牢房。 晚照见楚天娇嚣张的模样很是不爽,一拍桌子怒道:「谁说是药局的,把人带过来!」 不多时,后院一男子被五花大绑地推了过来,正是晚照进门看到的那鬼鬼祟祟的男子。 「是他带进来的,我亲眼见到他将布兜藏在晾晒的药材中。」 正好在后院晾晒药材的医官说着事情的经过,人赃并获那男子再无抵赖了。 「废物!」 楚天娇低声咒骂着,她仗着衍帝对她的宠爱纵容,在京城向来就嚣张跋扈,眼下也不怕众人听见。 「此物名为乌头附子,虽是毒药不假,但也是治病良药,如何炮制用量多少,是生死攸关的事,救人害人很难分辨。」 温言看似为众人解释,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楚天娇不曾离开,这让楚天娇格外心虚与不安。 「大胆温言,是想恐吓本宫吗?」 「长公主请随我来。」 温言淡淡一笑,顺手拿起一块乌头凑在鼻尖闻了闻,转身进了看诊的后堂。 「别跟着。」 楚天娇对公公和宫女摆了下手,远远跟在温言身后,她倒是要看看一向绵软的人今日倒是有些脾气,他严肃起来的样子还真有男子气概。 「张嘴。」 温言走到一半突然转身,楚天娇下意识地微微张开了嘴,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入她的口中,温言点了下她的脖颈穴位,只听口水吞咽的声音,口中的东西已经咽了肚。 「你这是给本宫吃的什么?」 楚天娇带着哭腔说道,三年来她从未如今日这般狼狈,她怕死她还没有活过。 「只是顺气的药丸,长公主肝火太旺,气大伤身,还请长公主手下留情放过温家。」 温言拱手赔礼,他是主动求和诚意十足,方才又以药丸惩罚了她,今日医馆的事算是扯平了。 「温医官,我今日来是为了前日的事,今日一定要向你讨个说法,眼下你倒是说我脾气大了!」 「何事?」 楚天娇气极,若是真忘记她不介意说与他听,但让她看出是故意为之,她可是不会轻易放过。 「温医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救治后宫一嬷嬷却不接本宫的通传,真是格外不懂后宫的规矩!」 楚天娇一想到这事就生气,偏偏这两人他总在宫中不便发难,这才忍到了今日。 「行医之人本就是以病急为先,那位嬷嬷生命垂危,长公主只是吃坏肚子,谁重谁轻,想必您看得出吧。」 温言说得不卑不亢,句句在理又句句得罪人,果然将楚天娇起得直跺脚。 「你......」 温简见两人去了好久,担心地找了过来,本来还怕温言被人欺负,没曾想看到了方才那一幕,不由得对温言暗自佩服起来,他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多有骨气的。 「长公主,我大哥不是有意冒犯,还请 恕罪。」 温简将温言拉到身后,拱手赔礼,态度诚恳地赔着礼。楚天娇本就理亏,见温言又来了个帮手,眼下自己讨不到一点好处,还是先走为妙。 「哼,回宫!」 楚天娇气愤地拂袖而去,直到回了殿,她口中的那股子苦涩还未褪去。想起药局走廊里温言的话语,和突然入口的药丸,心里倒是泛起一阵莫名的涟漪。 次日慈明殿内,楚天娇正在庭院喂着池中的金鱼,她今日心情大好,见鱼儿们那虎头虎脑的样子甚是可爱。这时,宫女提着裙摆气喘吁吁地跑来传话。 「殿下,温医官求见。」 「不见!」 楚天娇的话脱口而出,但她说完又后了悔,话锋一转问道:「他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 宫女立在原地没下去,长公主这一问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温言等了许久见无人回话,以为楚天娇还在记恨,摇头苦笑了下,都说江上易改本性难移,他真不该寄希望与昨日他那几句规劝。 「请公公交与长公主,在下这就出宫了。」 温言将手中的食盒交于殿外一小公公的手中,迈开步子转身离开了。 姗姗来迟的楚天娇伫立抬眸,看着温言远去的背影,白衣胜雪满京华,翩翩公子也不过如此。 小公公递来手中的膳盒,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甜滋滋的山楂糕带着一丝淡淡的药香,楚天骄一时间恍然,再抬首时,只见幽幽竹林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没想到这山楂糕也能如此香甜可口,比御膳房的点心的强上百倍,派人先照着样子做出来,日后我定要日日食用才好。」 「是。」 小公公连忙答应着,长公主对吃食一向挑剔,这味道定是美味无比,说得他都有些嘴馋了,没想到温医官还有这等能耐。 「这竹林也不错!」 从此楚天娇便爱上了山楂糕的味道,还有殿前这片竹林,总想着有一日会与他再相遇,可惜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 第八十五章 疏离 一大早,温叶在清风楼吃着早饭,月末这几日查账她起得早,刚咬了口肉包还未咽下,碧霄急冲冲地迈步进来。 「小姐,我有要事与您说。」 温叶对掌柜使了个眼神,掌柜会意出了雅间,碧霄关好房门俯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言道:「这些天我派人查了凉州石脂的动向毫无线索,怕是有人有意为之,不然不会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之后影护卫又去了趟幽州也是如此,就连之前私囤兵器的卷宗也被朝廷要了去。」 温叶皱眉,朝廷直接插手州郡的政务很是少见,看来这件事比她想得要复杂许多,也许自己的猜想没有错。 「幽州知府那边,是什么人出的面?」 「提刑司。」 温叶脸色微变,没想到墨彦刚上任就这么嚣张,这明目张胆的出面怕是直接暴露了自己,如此以身犯险的法子倒不像他一贯谨慎的做事风格。 「还有,小侯爷已经回京两日了。一直在城外径山的墨家别院住着,我本想小侯爷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没禀报,可一晃两天过去却没个动静……」 温叶气得直接将手中的包子扔回盘子,碧霄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大,若是知道会是这样就等她吃完早饭再说好了。 「他这般疏离是要休妻那?回京了也不回府,还真是忙啊!」 两人半月多未见,加上之前离京的时日已一月有余,温叶对墨彦的思念日益加深,她已做好不论何事都会原谅墨彦的准备,可他却避而不见这叫她如何是好? 「茗儿那边问出什么了?」 碧霄摇头给温叶盛了碗白粥,茗护卫本就是耳根子软的主,她软硬兼施半月下来没问出什么有用的话。 「还是那几句话,他跟着小侯爷去了凉州边陲,确实是有要紧事处理但他只是替小侯爷传信儿,具体是什么实在不知情。晴空是小侯爷在凉州遇到的,之后他那跑腿的活就被坤护卫取代了,皇城司那帮人只负责在外院保护小侯爷,连内院都进不去就更不清楚了。」 温叶冷静了些许,强迫自己吃了半碗白粥就再也吃不进去了,自从知道墨彦当上刑狱司的提刑官她的心就一直悬着。 「衍帝那边一直敷衍我,看来只有他和晴空知道实情了。」 碧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知晴空何时跟小侯爷这么亲近,有些事连她也不说了。 「晴空在哪儿?」 晚照从外面推门而入,她去后院取糕点只听到个大概,知道晴空回来就开始心急如焚起来,若不是门口的晓春拦着她早就冲进去了。 「嗯,他们在城外径山的墨家别院,你先别激动......」 碧霄接过晚照手中的糕点,试图稳定住她的情绪,显然效果不是很好。 「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晚照说完转身下了二楼,碧霄刚想去拦,温叶带好面纱起身对碧霄说道:「晓春备马,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见我。」 四人骑马出了城,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径山的墨家别院。守在别院门口的皇城司,远远见四名英姿飒爽的女子踏马而来,连忙跑进去禀报。 「墨大人,不远处有四名骑马的女子往这边赶来,眼下怕是到院门口了。」 墨彦招了下手,皇城司的人立马退了出去,晴空见那人走远再也憋不住了。 「小侯爷,我去看看。」 晴空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墨彦叹气道:「见了说什么?都告诉她们吗?」 墨彦揉了揉眉心,「半山亭」还真是厉害,他们才回来两日就找了过来,这可他预想的早了许多,秦赢的事也不知道能瞒多久。 「坤护卫还要多久?」 「两日之后能到幽州。」 晴空回道,他终是在门口止了步,这次他们兵行险招凶险万分,万不可在这个时候将她们牵扯进来。 「再瞒两日吧。」 墨彦摩挲着食指上的玉扳指,他又何成不想与她相见,对她的思念已在他心底肆意疯长,想念她的笑颜,想念她的双唇,想念她嫩滑的肌肤,想念她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样子。 「几位请回吧,墨大人不见。」 门口的皇城司部下不敢怠慢,看她们的装束马匹就不是寻常人家,更何况有向大人的特意吩咐。 「温夫人来见墨大人,还请再通传一声。」 温叶仍不死心,她不相信墨彦会对自己冷酷无情,纵是有要事也不用避而不见,莫不是受了伤不想让她瞧见? 「温夫人请回吧,墨大人公务繁忙不接见女眷,还请您体谅。」 温叶的心凉了一半,他们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见是墨彦事先吩咐的,看来墨彦这回是铁了心躲她。 「哥们,墨大人真的在里面吗?」 碧霄意图打探消息,但门口的皇城司任她如何劝说威胁毫无反应,她第一次觉得无计可施。 「向晴空,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晚照急得喊了起来,别院仍是静悄悄没有一点回应的声音。 「墨彦,你会后悔的。」 温叶也气得险些破口大骂,她在侯府上下打理,迎接他的归来如今出门一月有余,两人只匆匆见了一次,他如今避而不见是何道理?不过温叶最终还是忍下了,比起她们自己生闷气,让他们后悔才是真正的有利回击。. 「回城收拾行李今日就回沧州别院,他今日避而不见以后也别想再见。」 晚照十分赞同地竖起大拇指,惩罚别人可比自己生气要强得许多。 「小姐别着急,行李让晓春去取就好,我们去山下的茶摊等她,也好休息一下。」 碧霄搓了搓手,不知为何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样子,眼下也只能顺着二人到了沧州再想办法。 眼下她们失了理智已听不进去半分,好在碧霄很快就调整过来,眼下也只能先顺着她们,等到了沧州别院再从长计议。 径山脚下有不少茶摊,这里可以喝到新鲜的径山茶,虽炒茶的手法粗糙了些,但一点也不影响茶汤的清甜回甘。 温叶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瘪瘪嘴心里委屈极了。碧霄示意晚照在一旁戒备,虽然有向家暗卫跟着,但这里空旷人少若是有人偷袭会很难对付。 「小姐别气了,小侯爷是为了护你周全,虽然方法笨了点,但这是最有效的。」 碧霄仍孜孜不倦地劝说着温叶,而温叶却毫不在意,甚至还因碧霄的规劝更是恼火。 「我不需要,三年前他都没为我出头,今日更是不必。」 温叶仰脖又是一杯,她是所向披靡的三公主,她从不需要任何人去保护,这三年来她做得很好,如今没了他的怀抱也只是重新回到从前,独自面对之后的艰辛罢了。 「小姐!小侯爷的白发可是为了护你啊……」 碧霄这话说得坚决,温叶与她相识多年自然知道她话中的意思。 「墨彦白发,是因为我?」 碧霄重重点头,这秘密是晴空这次回凉州向家后,向家家主告诉晴空的,她本不愿说出怕小姐内疚,但两人误会至此,她再不说出枉费小侯爷的一片真心。 「因为我……」 温叶抿嘴皱眉,虽极力克制着情绪,但眼中难掩悲伤和自责,他默默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她竟 然一无所知。 「小姐,小心!」 一只羽箭从对面的树上射了过来,碧霄将温叶推到一旁,射程竟有七八十米,与茗护卫的箭法不相上下。 「主子!」 温叶还未起身,紧接着又是一支利箭飞来,吓得晚照一面大声喊着,一面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温叶身前,眼看晚照躲闪不及快要中箭,一柄长剑从一旁飞来,正好就羽箭击落。 「照儿,有没有受伤?」 晴空拔出地上的长剑,护在晚照身前,此时的墨彦也飞身下马赶了过来,一把将温叶护在怀里,十几名皇城司的护卫将他们团团围住,碧霄跳上树察看,树上射箭之人早已逃之夭夭。 「不是答应我在侯府等着,为何出京?」 墨彦忍不住出言责备着温叶,细细查看着她是否受伤,这让温叶很是不悦。 「还不是你不让进。」 温叶没好气地回道,墨彦风中她凌乱的秀发开始后悔,是他低估了秦赢的势力,看来除了凉州和幽州,京城也有他的部下。 「你回京为何不回府?」 温叶见他担心自己的样子,心里的气没了一半,若是有个合理的解释她可以原谅他,不过眼下她对墨彦还是没有好脾气。 「我有要事暂时不能回去,也不能与你相见,抱歉……」 墨彦眼中暗淡下来,他再怎么说也是伤了她的心,她不管怎么说自己,他都是应该受着的。 「不能相见为何还来救我?」 温叶揉着手臂,狠狠将墨彦推开,若不是皇城司的人围着她早就躲他远远的了。 「别置气了,我看看你的手臂。」 墨彦皱眉再次凑了过去,她的手臂一定是扭到了,若是伤了筋骨就不好了。 「还没死,好的很,放我走!」 墨彦任她将自己再次推开,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微笑,从他见到温叶的那一刻起,这笑容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别说胡话,你这样让我如何安心,跟我回别院吧。」 温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知道他为自己白发的事,早一巴掌扇过去了,他以为自己是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想见就见,不想见连门都进不去。 「你不是不让我进门吗?刚刚疏离我,现在又请我去,你这样反复无常,是何道理?」 ------------ 第八十六章 坦白 “你不是不让我进门吗?刚刚疏离我,现在又请我去,这样反复无常是何道理?” 面对温叶的质问,墨彦顿时哑口无言,本以为她知道的越少越平安,现在看来秦家恐怕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既然只能如实相告,墨彦也不用有所顾及,他再次试探地走上前去,诱哄道:“好娘子,跟我回去,我全都告诉你。” 温叶看着他炙热的眼神,上扬的嘴角,他要是不再哄骗她,倒也不是不能原谅。 “你可说好了,若是再骗我,定不饶你!” 温叶撅起嘴娇嗔地威胁着,墨彦挑了下她的下巴,保证道:“一定。” 碧霄为两人牵来骏马,两人同骑一马回了别院,皇城司的人也纷纷跟着墨彦回了。喧闹的山下只剩下树上的晴空暗暗叹气,小侯爷还真是能屈能伸,三两句就把小姐哄好,岂不是坑了他…… “怎么样?那人留下什么没?” 晚照跳上树来,冷冷的话语没有了往日的亲密,晴空的心里更加发凉,若是能直接将心掏出来给她就好了。 “不说算了。” 晚照转身下了树,这人还真是笨得可以,事情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像小侯爷一样痛快坦白不是更好。 “没,我没有隐瞒。” 晴空忙跳下树跟上,她能理自己就好,冷言冷语总好过无话可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茶摊进了山下的林子,晚照见他追来身形不自觉地顿了下,小姐都原谅小侯爷了,自己也不能显得太过小气。 “我真的没有发现什么,相信我。” 晴空犹豫着还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有些事逃避也没有,总是要勇敢面对的。 “是嘛,做得还真是利落。” 晚照讽刺地笑了下,虽然想给他解释的机会,但心里还是不痛快,嘴上与他暗暗憋着劲。晴空自知理亏,将她没有甩开自己立马道起歉来。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件事我本就没理,在你这里我也讲不出道理。你只要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又是为我好?” 晚照甩开他的手,双肩轻轻颤抖着,晴空瞬间慌了神,他又说错话了,自己还真是不长记性。 “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小侯爷的主意,我也是没有办法。” 晴空说完耷拉着脑袋靠在路旁的大树上,两臂垂在身子两侧,如泄了气的球一般,他这算是不打自招了,这件事憋在心里许久说出来也好,不然总觉得心里对她们有愧。 “你是向家少主,难不成还让他威胁了?” 晚照不解其意,他这话说得自己好生委屈,一点也不像记忆中那个骄傲的少年。 “事到如今我直说了吧,也省得你误会我。小姐出嫁之前,我与小侯爷有过约定,我说出小姐的真实身份,他就让我陪你入侯府。” “你这是背叛!” 面对晴空的坦白晚照气愤不已,转身一掌打在他身后的树干上,她用了十足的力道大树瞬间折断倒地。 “弟弟!” 躲在不远处的碧霄跑了过来,虽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但她怕晚照又像上次一样把晴空打伤。 “放心,我没那么冲动。” 晚照甩了下发红的手背,自从那日不小心把晴空打伤,她就十分注意内力的收放,甚至还将内功的修炼停滞了一段时间。 “往这里打,只要你解气。” 晴空看不得晚照伤害自己,见她迟迟不动手,随即发狠地朝着自己的肚子就是一拳,即使疼得厉害,他也咬着牙直起身子示意自己没事,他骗了晚照那么久受点苦是应该的。 “你这又是何必那?” 碧霄别过脸去,他这弟弟真是死心眼,若是之后晚照对他没有动心,那他当初入侯府什么也改变(本章未完!) 第八十六章 坦白 不了。 “傻子,真是个傻子。” 晚照心疼不已,但一想到他骗了自己又辜负了小姐的信任,原本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晴空见她有些动摇,连忙恳求她原谅自己。 “为了你,我做什么都乐意,只要你不生我气,是打是骂任凭处置。” “话都让少主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晚照转身就要走,马上原谅她心里做不到,但自己终究是狠不下心惩罚他,也见不得他伤害自己。 晴空见她又要走,心揪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再不说些什么,两人的关系势必会出现裂痕。 “照儿,儿时你的那声“少主”暖了我冰冷的心,今日这一声更是泛起一层涟漪。哪怕要用我一生去摆脱我们两人的宿命,我也愿用余生去追随你爱你,让我用这一颗爱你的心,来交换我余生所有的欢喜,可好?” 晚照止了脚步,眼中的泪水不争气地涌出,她反手抹去,转身扑倒在他的怀里。 “坏蛋,总是让我流泪,我答应你就是了。” 晴空将她搂紧,晚照喜极而泣,任由泪水流下,这个坚定的表白她等了好久,今日是终于等到了。 “明日我们就拜堂,可好?” 晚照的突然求亲让晴空始料未及,本想为她擦掉泪水,他举在空中的手停在了那里,他不是不想成亲,只是眼下向家分家后武林地位有所影响,大大小小琐碎的事情还真不少。 “如今的向家已四分五裂,我已不是曾经的向家少主了,若是现在成亲你怕是要跟着我吃苦的。” “不管你是谁,我都愿相随,只盼能得一心人永不负我。” 晚照羞怯地笑着,晴空看得呆着,她还是一路既往地果敢坚定,与世间的女子着实与众不同。 两人相视良久,不见晴空答应,碧霄在一旁急得不行,恨不得直接替晴空揽下这门亲事。 “傻弟弟,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你尽管答应就是,剩下的全都交给我!” “碧霄姐……” 晚照羞得直接往晴空身后躲,碧霄笑着摆手,成亲的东西她可是早就备好的,看来终于不用摆在向宅落灰了。 “弟妹莫害羞,我得马上回京准备,晚些我来接你们。” 墨家别院在径山以南一处三面环水的幽静之地,这里离径山猎场倒是不远,远离了京城的喧嚣让人分外心静。 四人一起用了晚膳,温叶听闻晚照要与晴空成亲的心情顿时大好,不过明日成亲实在太赶,温叶做主改成了五日后。 晚膳后,晚照就随着碧霄回京准备嫁衣,晓春与晴空留在别院保护温叶。 “晴空也回去吧,晚照在温府出嫁,你若不回去碧霄还得两边跑。” “这……” 晴空拿不准主意,他怕晚照知道又要生气,说他自作主张不顾及小姐的安全。 “去吧,人生幸事马虎不得。” 墨彦走过来拍了拍晴空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温叶抿嘴偷笑,墨彦何事变成这么俗气的一个人了,从前潇洒随性,如今倒是在意起人生四大幸事了。若仔细这么算起来,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倒是还未圆满那。 晓春帮温叶沐浴更衣一番就识趣地回房了,温叶悠闲地靠在院中躺椅上赏月,虽不是中秋之月,但今日在城外赏月,月儿甚是明亮可人。 “三娘子,你可知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 墨彦换了身白缎宽袍,文质彬彬的书生气甚弄,有别与他在马背上的洒脱模样。 “傻子都看出来了,还用你说!” 温叶没好气地回道,墨彦淡淡一笑,看来她今日真的气坏了,嘴里全是市井的浑话,一点也没有三公主的端庄的样子,不过这样的三公主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 “(本章未完!) 第八十六章 坦白 他们是秦嬴的人。” 温叶直起身子,身上盖着的外衫落地,神色略显紧张却完全没到惊慌失措的地步。 “还真是他啊!不过墨郎要失望了,这件事我早就猜到了。你不告诉我,可不代表我是全然不知的,这笔账我们要慢慢算的。” 墨彦展颜一笑,捡起地上的外衫为她重新披好,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三公主冰雪聪明,是我妄自菲薄了。” 温叶莞尔一笑,他这话倒是说得中听,抬眸见他一头银发,眼中尽是难掩的悲伤。 “你这头发,为何这么做?” 墨彦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脸颊,心疼地回道:“当年我姗姗来迟,眼见你在城楼上坠落……” 温叶睫毛微微颤抖,她当时也看到了,那是替她身死真正的温家三小姐。 “当时虽辨认不出面容,但过于纤细的手腕,已经让我认出那女子不是你了。” 墨彦没有说下去,他知道此时的温叶是承受不住的,他不能再勾起她心里的那段痛苦的回忆了。 “不说这个,你的身份怕是暴露了,日后万不可使小性子说走就走。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有危险,你倒好让我如此的担心。” 说到这,温叶也是后怕得很,若不是墨彦偷偷派人跟着他们,恐怕自己已经去见父皇母后了。 “出京的暗卫不知何时被人悄悄除掉了,真是又狠又快,上次从幽州回京也险些中招,看来他们是不想再掩饰下去,打算与我们鱼死网破。” 墨彦微微皱眉,神色突然严肃起来,眼中闪着犀利的目光。 “一年前他们已经开始,幽州兵器和凉州石脂的事,是无意中留下的疏漏。” “你打算怎么办?” 温叶站起身,紧张地看向面前的墨彦,她知道总有与秦赢短兵相见的一天,同时也非常庆幸如今有他在身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墨彦又恢复到平日里散漫的神情,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深邃的眼眸让人一时琢磨不透。 第八十六章 坦白 ------------ 第八十七章 交付 “你又想糊弄我!” 温叶佯装生气将他推开,墨彦嘴角一弯贴了上去,她既然送上门来又怎会轻易放过,两人成亲许久早应该身心交付了。 “万点星光夜空明,美人如花入君怀。” “墨郎……” 墨彦揽住她的腰肢,火热的索取,吻得温叶意乱情迷,再次清醒时她已入帐中,仰卧在床榻之上,纱幔外的墨彦褪去外衣只着内衫钻了进去。 “婷儿,随了我,今生绝不负你。” 墨彦目光炙热,宽松的内衫露出紧实的胸膛,还未等她答复身子已经压了过来。 “好。” 温叶娇羞敛眸,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眼前的男子被突然挑拨怎会轻易放过。一把抱住她的腰肢牢牢紧固在他身下,朝着她红润的双唇深深地吻了下去,直到憋得她无法呼吸双手捶胸,男子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彼此。 “墨郎......” 身下的女子轻喘着粗气,内心似有一团火被瞬间唤醒,她化被动为主动,抬首再次吻了上去。温软灵巧的舌头突然探入他的嘴里,肆意激荡着他敏感的神经。白发男子呼吸急促完全失去了理智,伸手扶住她的后脑,他的舌长驱直入随心所欲地拨弄吮吸着。 “嗯,嗯……” 温叶唇上微疼,一时被他的变化惊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话未说,不该冲动地主动挑逗他。 “怎么了?” 墨彦觉察到身下美人的一丝挣扎,稍稍回了神微微起身看她,只见她嘴唇红肿不免有些心疼。 “墨郎......可要对我......温柔些......” 温叶轻喘着搂住墨彦的脖颈,仿佛着了魔一般无比渴望他的触碰,如此美妙难以言喻的感觉让她着迷。 “放心,第一次我会尽量控制。” 墨彦俯身亲吻着她的白皙的脖颈和小巧的耳垂,为她宽衣解带衣衫尽褪,交付彼此…… 初尝云雨难免有些疲累,待温叶醒来天已大亮,她扯了扯被子见身后的人没什么反应,墨郎大概是还未睡醒吧。她慢慢支起身子,腰腹间的酸痛提醒着她昨晚的事情,身上的被子滑落,光滑白皙的脊背尽显。 墨彦早已醒了,怕扰了她休息就没敢动,本来半眯着眼睛想事情,见她只穿着梅子色的绸缎小衣就要下床。 今秋已去眼看就要入冬,她都不想着披上一件外衫,墨彦不由得心中一阵焦躁不安,这女人什么时候能好好照顾自己。 “你要去哪儿?” 温叶慌忙扯住被角掩住身子,忽然被他那么一吼着实有些委屈,平日她都是直接喊晚照或是晓春,今日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不知如何应对。 “我口渴,不行吗?” 沙哑的声音让墨彦松了口气,他赤着上身下了床,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走到床前拖住她的脖颈俯身吻下,尽数将嘴里的茶水送入她的口中。 “嗯……” 温叶只觉呼吸不顺,伸手想将他推开,却勾起了墨彦强烈的占有欲,直到她身子瘫软在怀里这才松口。 “你已是我的人,你不待见这身子也罢,我可是爱惜得紧。” 墨彦一把将床帏散开遮住她诱人的玉体,方才她娇羞媚态的样子自己险些把持不住,他慌乱穿好衣衫推门而出。 “小侯爷早。” 晓春此时已在院中等候多时,她怕扰了两人清梦就没敢去门口站着,见墨彦出来这才迎了过去。 “多备些热水,让她洗个澡舒服些。” “是。” 晓春进来时,只见温叶隔着纱幔双臂交叉环住自己,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姐,你怎么样?” 晓春不太懂男女之事又不敢擅自掀开纱幔,只能立在床边干着急。(本章未完!) 第八十七章 交付 “我没事。” 温叶掀开纱幔抿嘴一笑,她就是不太适应身子的变化,还有他方才匆忙的离去,使她的心情糟糕透了。 快到午膳的时候,墨彦特意去正院接温叶,她若是还不能下床,便一起在房里吃也未尝不可。 “小侯爷,小姐她......” 晓春伸手拦住墨彦,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口来。 “她怎么了?” 墨彦瞬间担心起来,甚至不顾晓春的阻拦想推门而入,晓春一着急总算将温叶交待的话说了出来。 “小姐说不想见您,您忙您的事,明早就回京省得见了某人就心烦。” “这......三娘子,我进去可好?” 墨彦耐着性子在门口哄着,房内无人答复,他又哄了许久仍是没有动静,墨彦只得咬咬牙低声下气地赔罪道:“婷儿,昨夜是我错了,我不该......” “进来!” 温叶几乎是用吼的,她万万没想到墨彦会将房事直接说出来,他还真是个低估了他的厚颜无耻。 “你不要脸我还要那!” 温叶见他进来,直接将玉枕扔了过去,墨彦向后一仰抬手接住,后背一靠房门也正好关上。 “三娘子为何不见我?” 墨彦脸上挂着笑走到床前,掀开纱幔坐在床沿上。温叶方才重新穿了件内衫,只是躺在床上衣襟都松散开来,她白皙的脖颈和胸前那一抹梅子红赫然露在衣衫外面,让他刚刚平复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你不是走得挺急吗?还回来做什么?” 温叶翻了个身不去理他,墨彦咧嘴一笑想讨她的嫌,怪他早上走得慌忙没有及时宽慰她,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我向你道歉,以后一定陪着你。” “疼,不是说好温柔些......” 温叶撒着娇墨彦好无奈,他已经尽力控制自己了,只是她的身子太敏感太勾人,让他一时没忍住…… “乖,下次就不疼了,我保证。” 墨彦想与她击掌立誓,温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种事他要怎么保证。 “你咬我吧,只要你解气。” 墨彦挽起衣袖露出手臂,温叶犹豫了下还是一口咬了下去,越咬越狠就越痛快。 “嘶!” 墨彦疼得倒吸口凉气,她还真是不客气,仗着对她的宠爱就有恃无恐的,使劲往死里咬也不怕他翻脸。 温叶见他吃疼止了口,颦眉微皱,是咬得解气不过也心疼。 “都渗血了。” 墨彦本想说她两句,毕竟这么多年还没人能伤他,不过看着她微肿的朱唇,脖颈上大大小小的痕迹,心立马软了下来。 “饿了吧,我来喂你。” 墨彦招呼晓春取饭,终是一口一口喂完了温叶才离开,他隐隐觉得方才的咬痕有些酸麻,还是去涂些药膏为好,若是留了疤痕心疼的还是她。 五日后城西的向家宅院内,晚照头戴金钿钗,身穿金丝蝶青绿色对襟长裙,外搭广袖长衫,身披长长的精美披帛,用红纱团扇遮面娇羞地缓缓而来,晴空身穿大红喜服立与正院堂屋,两人相对而立行交拜礼。 “行交拜礼!” 府内管家的喊话晴空却没有听见,他一时紧张看着团扇遮面的晚照出了神,呆呆地立在那里不行礼。 碧霄看见心急如焚,她本是去温府接亲刚回来,此时正与温简立在院外观礼,见此情形她急得不行,大步跨进堂屋,两人在一起不容易可千万被出了岔子。 “弟弟,快行礼啊!” 晴空回神,连忙躬身一礼与晚照礼成。晓春扶着晚照进了正房,晴空去前院的宴席处答谢宾客,向家虽不比从前但江湖上来祝贺的人还真不少,多数是冲着向的(本章未完!) 第八十七章 交付 面子。 “今日犬子成亲,让温夫人见笑了。” 远道而来的向山明颇为高兴,他从未反对两人的亲事,只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实在不成器,都没有勇气与他说过求娶晚照的话,如今成了亲还真是长大了, “向家主不必多礼,本就是一家人。” 温叶很自然地抿了口茶,墨彦前两天去了沧州她就回了侯府,今日一早她特意装扮了一番,因她要以晚照娘家人的身份观礼和奉茶。 入夜之后宾客才渐渐散去,晴空面对各路江湖豪杰的“围攻”有些头晕,茗护卫扶着笑嘻嘻地送他进了喜房。 “我的新娘子真美!” 晚照哪里还管什么却扇礼,连忙过去将他扶住,两人跌跌撞撞走到床边坐下,晴空扶了扶额眯着眼睛傻笑。 “你饿了吧,都没吃晚膳。” 晚照苦笑了下,他都醉成这样还想着自己吃没吃饭,还正是贴心。 “主子让晓春给我送了晚膳我吃了些,你先躺着我去给你拿醒酒丸。” “不必忙了,我已经吃过了!” 晴空脸颊泛红傻笑着,幸亏自己准备周全,要是错过了这洞房花烛夜岂不悔恨终生。 “听说他们灌你酒了?” 晚照见他满面红光抿嘴一笑,她那帮江湖上的兄弟可是与她交情不浅,今日是两人成亲的日子怎么肯轻易放过他,定是要将他灌醉才罢休。 “是我酒量不济,怨不得别人。” 晴空脱下绯红色的宽大长袍,伸手摘下腰间的束带,含情脉脉地看着晚照将她推倒在床上。晚照顿时慌了神,两人鼻尖相呼吸急促。 “少主,还没喝合卺酒那。” 晴空扯了下嘴角尴尬地笑了笑,坐起身子回了回神。 “啊,是我心急了。” “不喝也罢,没那么多规矩。” 晚照欢喜一笑,今日向家主能来就说明,向家承认了她这个儿媳妇,还真是欢喜得很。 “那怎么行!纵使此生再不饮酒,这合卺酒必须喝!” 晴空态度坚决,晚照只好起身将桌上的酒杯端来,两人双臂交缠饮下合卺酒,酒杯落地床帏落下,唇齿相交十指紧扣,肌肤相亲身心交付…… 第八十七章 交付 ------------ 第八十八章 风寒 京城还是今秋十月,遥远、荒寒的西凉边陲早已入冬,戍边军的将士们早早换上了冬衣抵御严寒,还是有不少人染了风寒。 “这是哪儿?” 王绾儿支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方才与士兵们在校场操练,突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这是她这几月来第一次病倒。 还未等她辨认出是何处,一只大手抚上她的额头,滚烫的触感渐消,让男子紧锁的眉头舒展少许。 “躺好,还真不让人省心。” “薛行义,你够了,一天不说我就浑身难受吗?” 王绾儿扯紧雪白的内衫,不用问她也知道,身上的戎装已被眼前的男子脱下。 “嗯,是啊。” 薛行义避开视线转身出了大帐,夕阳西落寒意渐深,她整日束起胸膛一定很是难受吧,军中又不是不许女子从军,又何必自我折磨那? “王教官乖乖躺着吧,要不招罪的也是自己。” 说话的是刚入帐的薛谦,他是薛行义的部将,准确地说是薛行义在凉州的小跟班。王绾儿对这少年没什么好感,明明只有十二岁刚入营就直接成了薛行义的部将,要说不是徇了私她都不信,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飞升。 “谁叫他总是一张带笑的脸,让人见了脖颈发凉。” “你看我家将军,面如凝脂眉似画,目若朗星眸带笑,多俊朗的一人啊!他可是只对你才那么笑,平日对我们很是严格时常冷着脸。” 王绾儿忍笑轻推了下他的肩膀,真不知道这孩子整天都在想什么,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是从哪部戏文里学来的?” “京城最抢手的话本,那可是向少主托人从京城捎过来的。” 王绾儿“噗呲”一笑,什么向少主啊,根本就是她给晚照去信让她寄来军营的,等了一月合着被薛行义拦下了。 “话本在哪?让我也瞧瞧!” 薛谦偏头看向帐门,王绾儿也抬首看去,薛行义正见拿着几包药过来,微皱着眉递与薛谦。 “再去煎药,这两日你看着她就在帐中歇着,哪儿也不许去。” 薛行义吩咐得坚定不带一丝犹豫,仿佛王绾儿不在这里一般。 “薛荒,你什么意思?” 王绾儿气急,直接喊出了他的表字“荒”,薛谦一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抓起药包闪身出了大帐。 “你发了高热,还想怎样?” 王绾儿别过脸去,她倒是没想不养病,只是这里是薛行义的正将大帐,自己一个军中训练官不好在此留宿。 “不是有伤兵帐吗,干嘛要留在你的帐中?” 薛行义立马黑脸,平日王绾儿与两个训练官混在军帐住他也就忍了,如今病了需要照顾他可不依。 “军令在此,可有不从?” “行,谁让你是营中正将,日后可别有求到我的时候!” 王绾儿强压怒火,自从到了军中就收了从前随性的性子,对军令军规向来服从,不过今日薛行义直接用军令压她,还是触动了她反抗的情绪,这笔账她算是记下了。 “不劳烦四姑娘。” “你闭嘴,我现在是军中教官,请称呼我为训练官。” 王绾儿起身披上外衫就要走,薛行义紧锁眉头气愤地一把将她拉住,这女人如此倔强真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 “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军中已经宵禁,外面冰天雪地的你要去哪儿?这风寒也是会死人的!” “我只是去小解不许跟着,不过我就歇一夜别再废话了。” 王绾儿一副受挫的模样,又憋气又无奈,薛行义笑了笑松了紧抓的手。 “不许笑。” 王绾儿伸手指了指一脸得意的薛行义,做着毫无用处的警告。 “好。”(本章未完!) 第八十八章 风寒 薛行义歪着脑袋,眼睛一直跟着王绾儿离去的背影,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笑。眼看着王绾儿在他视线里彻底消失,他都觉得意犹未尽,再也没有看她吃瘪更意思的事了。 那拧在一起的眉毛,发红的眼眶,愤怒地眼神,僵硬地嘴角,让人忍不住想要逗逗她,她这吃瘪的样子可比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王教官有趣多了。 次日一早,薛行义入了军帐挑开帘子一看,床榻上果然没了王绾儿的踪迹。 “这女人,真是不听话。” 薛行义常在军中本就不是温文尔雅的性子,心里憋闷一脚将椅凳踢断。 “你干嘛那么大气?我就是下床喝个水,你至于看得那么紧吗?” 王绾儿从他身后跳了出来,今日她感觉精神大好,完全恢复如常了。 “至于,自己有多不听话,不知道吗?” 薛行义有些尴尬地辩解着,闪身将坏掉的椅凳挡在身后。王绾儿虽看在眼里但是没有在意,她更关心薛行义昨晚为她守夜未眠。 “你在帐外守了一夜,不去歇着吗?” “你不要多想,昨夜不过是正好轮到我值夜,你那个药还不能断,今日就安心歇着,薛谦,把药端进来。” 薛行义垂眸不去看她的眼睛,待薛谦端着药碗进来,这才慌乱地迈步出了大帐。 “王教官吃药。” 王绾儿接过薛谦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今日的汤药倒是没有从前那般苦涩了。 “你家将军真有意思,昨日还霸道地不让我出军帐,今早又不承认为我守了一夜。” 王绾儿说完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薛谦气愤地接过药碗嘟起嘴来。 “王教官明白就好,将军总是为你的事别扭心烦,亏你还笑得出!” 王绾儿敛了笑,她倒是没薛谦说得那么没心没肺,只不过是掩饰心中的一丝感动罢了。 “他走得那么急,这是有什么急事去处理?” “今日你当值,将军替去校场操练士兵。” 薛谦没好气地回着话,不知道将军怎么会喜欢这么个没有心的人,若是爱情让人这般糊涂,他长大了认可不要去触碰。 “呀,这我还真忘了,他倒是想得周全。” 王绾儿一惊一乍,看着她做作的表情薛谦直摇头,眼前的女子还真是让人难懂,莫不是缺心眼地真傻就是在装傻充愣。 “薛谦,你可想让你家将军高兴?” “自然,王教官想做什么?” 薛谦学着薛行义那般,勉强挤出个淡淡的笑容,不是为她笑的而是为了将军。 “你来……” 薛谦立马乖乖附耳倾听,还真是个好主意,就怕将军日后会罚他。 “怎么?跑个腿还不敢吗?” “好,你在军帐等我,可不能乱跑。” “好看吗?” “看傻了?” 王绾儿侧首看他眸中神色,片刻他收回目光欲站起身来,不料却一手撑地,咳嗽不止。 “你这是怎么了?” 王绾儿急得快要哭出来,忙奔到他的面前,将倾身扶住,再轻触他的腰间。薛行义疼痛难忍,倾身将头倚在的她的肩上。王绾儿思虑再三,还是解开了他的腰带。 “别解......” 薛行义已疼得不能言语,勉强说出两字却还是没能拦住。入目之下伤口惨烈,赫然是刀刃之伤。薛行义只觉她指尖所过尽是炙热,心思转移到了别处,但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 王绾儿细看之下才发现,薛行义身上的伤口不止一处,多数已经结疤,还有一些竟是旧伤添新伤。 “你这些伤?” 王绾儿心惊,她竟然忘了,眼前的男子少时就上过无数次战场,这出生入(本章未完!) 第八十八章 风寒 死的沙场搏杀怎会毫发无伤…… “你忍忍,我给你上药。” 王绾儿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不是没见过更严重的伤口,只是见他疼得冷汗直流,她心如刀绞心疼得不能言语。 “别怕......昨日营外巡逻遇到几个探子,没那么严重,只是操练牵动了伤口。” 薛行义费力睁眼,脸上笑得勉强,还不忘柔声安慰她。 王绾儿细心为他处理好伤口,伤口不深却很长,应该是极快的刀所致,若是再深入几分必然会危及生命。 “你这伤,半月后要如何上战场?” 半月后是敌国来犯之日,这便是墨彦让坤护卫亲自来传信的事情,不光是凉州边陲敌国,还有幽州荒漠的秦赢暗兵,沧州的茗王爷都会相继发起***。 “还有半月,到时候这伤早就好了。” 薛行义勉强自己挤出个笑容,五官乱飞难看得很,王绾儿却觉得他这张脸比任何时候都顺眼。 “这半月我与你寸步不离,不许拒绝。” “好,依你。” 薛行义点头答应,随即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这算是两人目前最亲密的举动了,若是能再进一步该有多好。 “昨日去凉州城,好多人都认识你,还给你偷偷塞吃的。” “少时做过几年游侠,所以他们都认得我,如今入了戍边军,倒是生分了许多。” 游侠向来重义轻生死,勇于救危难之人,这种人在百姓心中都是英雄豪杰,是倍受人们尊重和赞扬的。 “为何从军?”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少年游侠报国心切,一心想效功当世,一旦国家有事,便会毫不犹豫地随军出征。而这些少年游侠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为国无私奉献的精神, “少时倒是有些英雄气概!” “戍边军是最苦的,你大可去地方军营。” “我要建功立业为自己正名,再艰苦我也甘愿。” 第八十八章 风寒 ------------ 第八十九章 军营 入冬后的凉州边陲格外冷清,这让王绾儿十分不适应,她今日本想带着薛行义做身冬衣的,没想到从前热闹的街市只有零星的几个铺子半掩着门,见有穿着戎装的骑兵来立即慌张地关上店门,即将到来的战乱悄无声息地影响着百姓的生活,这凄凉的景象深深地触动着她的内心。 “荆平国是不是提前起兵了?为何百姓都闭门不出?” 薛行义淡淡一笑,随即为她耐心解释一番。 “眼看到了年关,边陲战事一向吃紧,阴山附近又常有山匪流盗出没,所以边陲村镇的百姓总会谨慎些。” 两人骑着马在一间布庄下了马,只见薛行义娴熟地敲开店门,店家是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一见是他脸上立马挂了笑。 “吴婆婆身体还好吗?” 薛行义显然跟他们相熟,王绾儿好奇地打量着屋内,虽挂着“布庄”的幌子其实就是间小小的裁缝铺。 “好的那,好的那!荒少侠这次能呆多久?” 吴婆婆热情地为他丈量着尺寸,时不时地看向一旁的王绾儿,眼中满是欣慰地笑意。 “这次长一些,要过年关的。” “甚好,甚好,有你在我们安心!” 吴婆婆量好尺寸,王绾儿已将选好的布料递给了老伯,薛行义付了账两人出了布庄,约好十日后会差人取衣。. “没想到在凉州你各处都有熟人,之前跟你去凉州城的时候,也有好多人都认识你,还给你偷偷塞吃的。” 王绾儿牵着马往前走,她觉得眼前的薛行义与她前些天认识的薛正将又不太一样,从踏入凉州以后他就没了是指挥使的架势,如今又多了几分侠气。 “少时在凉州做过几年游侠,所以他们都认得我,这次回来入了戍边军,倒是生分了许多。” 薛行义接过王绾儿手中的缰绳,两人并肩同行穿过街市去寻一家很有名的食肆,他家的臊子面十分正宗。 “他们称你为荒少侠?” 薛行义点头,这称呼已经许久未听到了。 “你为何从军?” 王绾儿说出这几月来一直想问的事,她前脚出京戍边,薛行义后脚就调到了戍边军做正将,这意图似乎有些太过明显了。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薛行义目光如炬,少时的那段游侠的日子想起来就热血沸腾。 游侠向来重义轻生死,勇于救危难之人,这种人在百姓心中都是英雄豪杰,是倍受人们尊重和赞扬的。 他深知做得还远远不够,可惜皇命难违一朝进京难脱身。这次他请命伴王绾儿出京戍边也是藏了私心的,程暖鑫那日说他心机深沉也算没有说错,他也不想过多辩解什么。 “没想到你少时倒是有些英雄气概,如今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王绾儿生平最佩服这些少年游侠了,平日仗剑江湖行侠仗义,一旦国家有难便会毫不犹豫地随军出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薛行义苦涩一笑,世事难料造化弄人,他入京多年早已磨没了心气,如今得以重回军营,倒是托了她的福。 “你又为何来边陲?你可知这戍边军是最苦的,若是想历练大可去地方军营,那里......” “升官位也会快些,是不是?” 薛行义没有否认,这确实是世人对她的偏见,但他只是不想看她吃苦受累。 两人进入食肆点了两碗臊子面,默契地把面吃完都没有再说什么,饭饱之后就要回营了。 “方才是我冒昧了,你不要在意。” 薛行义先开口道着歉,王绾儿跳上马背淡淡一笑,刚才的事她早就忘脑后,不过有个人说说心里话也不错。 “我没你那么大的志气,这次入军(本章未完!) 第八十九章 军营 营我是要为王家正名,也是为自己争口气讨个说法,这是我决定做的事,纵使再艰苦也甘愿。” “我明白。” 薛行义骑上骏马与她并肩同行,虽不太赞同她的做法,但她的初衷自己清楚得很。王大人的“奸相”名声在外,她也因此被退了亲,女子名节被毁任谁都不会一点波澜都没有。 以她那坚毅的性子必然不愿白白受外人的流言蜚语,她情愿被人称为“女纨绔”,也不甘心让退亲一事成为京城中茶余饭后的谈资,若是能建功立业自然不会再有人将她看轻。 “你的心意我知晓,不过……” 王绾儿本不想说起两人的亲事,不过话到嘴边还是说了出来,她不想再为自己徒增烦恼,也不愿看着薛行义越陷越深。 “我只是想,尽我之所能护你。” 薛行义慌乱地打断了她的话语,虽知道她会拒绝,但这一刻来的时候,他依然难以豁然。 “我们终有自己的路,只是今时今日同路而已,日后你要进京当你的小将军,而我……” 王绾儿想说自己终生不嫁,但又想起父母之命不可违,以后的事谁又知道那。 “我会等你,等你有一天不再有所顾虑,再重新给我一个答复,好吗?” 王绾儿不忍拒绝,她对薛行义的感情有些复杂,两人相差五六岁,心性不同,际遇不同,就像是两条不可能相交的道路突然碰到了一起,感觉很奇妙却又不得不再次错开。 半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两国边陲之战一瞬即发,荆平国的进攻比想象的要更加猛烈。他们扮成难民蹲在城墙角,入夜之后趁机偷袭攀上城墙,还好吴越国的戍边军早有防备,化解了这次夜间偷袭。 成阳侯墨麟连夜赶来,亲自在帐中指挥,虽然这只是小规模的偷袭,但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两国交战一触即发。 “守卫兵,速通知众将士来我大帐议事。” 守卫兵领命,不多时五路大军的最高统兵官纷纷进入议事军帐,五路军队的正副统制分别汇报了军队部署,墨侯爷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好险,没想到小侯爷的消息居然这么准,我们派到荆平国的暗探都全无察觉。” 发言的是五路军中的最早的一支队伍,前军的最高统兵官徐统制,此人是墨家军最重要的将领之一,他追随墨侯爷多年,是墨侯爷的左右手。 众人连连点头,纷纷附议着。 “是啊,真是将门无犬子啊!” “看来小侯爷是长大了,这下侯爷可以放心了。” 墨侯爷的眼中露出难得的柔和,墨彦最近确实沉稳了许多,上次荒漠石脂的事加上这次敌国偷袭,事事都做得缜密周全,颇有他母亲当年的风范。洛瑶若看到定会十分欣慰,看来温叶这女子对他影响很大,想到这里他倒是心有惭愧。 “子成已成亲半年多了,看来我要看回去一趟了。” 众人听墨侯爷如此说,纷纷称赞起来,虽有恭维之意,不过温叶的名声也确实厉害,让人不得不服。 “侯爷可是得了一个好儿媳啊!听说那温家四小姐不简单啊,国库一半的税收都是他们温家的产业。” “还有那神秘的半山亭,若不是这次他们出手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通,八成这亭主也是那温家的奇女子那!” 墨侯爷淡淡一笑,这些年边陲太平还真是清闲自在了,这几位近身的老将居然拍气他的马屁来了,不过这次他倒是难得爱听,心里暗暗窃喜得了一个好儿媳。 “为何只夸他的儿媳,不夸夸这个真正出力的儿子?” 坤护卫拉开帐门,墨彦淡淡笑着走了进去,恭敬地向众人行礼。 “子成,你真没想到你会来。” 墨侯爷又惊又喜,险些老泪纵横,心里暗暗叹气,他还真是老(本章未完!) 第八十九章 军营 了,开始想儿盼孙起来。 “这次就跟我回京吧,见见您那好儿媳。” 墨彦随着他们方才的话说着,墨侯爷知道帐中的话他全都听了去,平日一定会说他失了礼数,不过今日他心情大好,也不恼火也不遮掩,反而哈哈一笑满口答应下来。 “哈哈,正合我意。” 帐中几人正说着话,忽然一将士进入帐中来报。 “报告墨侯爷,朔方关守城将士点了烽烟!” 坤护卫惊愕地微张着嘴,没想到战事来得这么快。墨侯爷泰然自若地挥了挥手,来报的将士领命退下,他迅速安排着应对策略。 “薛行义请战,愿做先锋军应战!” 大帐门口的守兵拉开帐门,帐外的薛行义单膝跪地,目光坚定毫无畏惧。 “这是?” “是我军中的薛正将。” 徐统制立即回道,意味深长地看了墨侯爷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薛将军的儿子墨侯爷自然知道。 “准了,别让我失望!” “是!” 薛行义领命,立马回营部署起来。 “薛副将,你立刻带一队人马为急行军察看朔方关军情,火速派人告知于我。” “是,将军。” 薛谦领命退出大帐,军营里传来士兵们迅速集结的声音,战鼓响起为将士们鼓舞斗志。 王绾儿从校场回来,火速换上盔甲,只见白盔白甲的少年郎,手拿佩剑腰系长鞭,策马而来,眼神坚定望向烽烟的方向。 “薛正将,我愿与薛副将同去战场。” 薛行义翻身上马,有些犹豫,但见她眼中燃起的火苗,还是点了头。 “万事小心,不必逞强。” “是!” 王绾儿兴奋地跳上马背,拉紧缰绳心中热血沸腾。 “薛谦,定要把她安全带回来。” 薛谦点头领命,薛将军的心上人,他自然会多留心些。 “出发!” 薛行义一声令下营门大开,一支百人的骑兵队率先疾驰而出。 第八十九章 军营 ------------ 第九十章 迎敌 随后是薛行义率领五千人大军,浩浩荡荡往朔方关行去。墨侯爷登上边陲城池观望,他的心中忽然百转柔肠,不知自己此生还会不会踏上那西凉的荒漠,不过这一仗是避无可避了,十几年的两国太平就这样毁于一旦了。 “父亲不必忧心,将士们准备周全,荆平他们是不会得逞的,可惜我不能亲率大军将那帮荆平莽夫斩于马下!” 墨彦紧随其后上了城池,他深知父亲的忧虑,他又何尝不想手刃敌军,以解多年来的弑母之恨。现如今他在朝中当任要职,若没有圣上旨意是无法亲自领兵上阵杀敌的。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提刑司的四品提刑官,你能入军营已是圣上对你的万分信任了。” 墨侯爷拍了拍墨彦的肩膀,他这儿子真是长大了,若是从前必然会不管不顾地冲到战场砍杀才痛快,现在不但主动藏起身与名,还与他并肩商讨战事,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您儿媳妇说过,抑制住心中的恶,才是对自己真正的救赎。” 墨彦稍显拘谨地望向远方,她这句话自己一直记在心上,每每情绪失控都会在心中默念几遍,倒是十分有效。 “说得好!” 墨侯爷心中大喜,没想到太皇太后这次的眼光这么好,他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个好儿媳。 “等战事平息我就请旨回京与你相聚,你母亲若是见到她,大概也会喜欢吧,你们母子俩的喜好一向一致。” 墨侯爷难得提起墨彦的母亲,脸上难掩笑意,墨彦微微点头,虽心有遗憾,但也不似从前那般较真了,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事。 “到时我定带她出城相迎。” 墨彦不自觉地摩挲着食指处的玉扳指,出京两三天还真有些想她了,温叶本是说好要送他的,但天刚亮他就出了门,最终还是没忍心将熟睡的她叫醒,估计起床不见他在身边,又要发小脾气了。 急行军到达朔方关时天已蒙蒙亮起,朔方关的将士已在城门上誓死坚守了一夜,待他们赶到时早已火光四起,城墙之上入目之下尽是焦黑残缺的尸体,可见战事之惨烈。 “他们居然用火,着实可恶!” 王绾儿气愤地大步奔上城墙,不顾薛谦的阻拦挥舞长鞭与将士们一起,将爬上来的敌军一一打下城池,一时间杀红了眼。薛谦见他阻拦不住,只好让王绾儿回去传信,军令如山她不得不从。 “王教官听令!迅速接应薛将军,尽快与大军汇合。” “是!” 王绾儿虽不情愿但军令难违,她随即收了长鞭大步奔下城池,跳上马背一骑绝尘,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五千大军浩浩荡荡到达阴山脚下,此处离朔方关已经不远了,正值十月风季从荒漠吹来的西风,夹带着石砾满天飞舞,黄沙遮天蔽日,打在人的脸上多少有些疼,阻碍了大军行进的速度。 “薛将军,急行军来报。” 薛行义远远见一人从马上下来,这回报的时间倒是提前不少,看来朔方关的战事不容乐观。 “准!” 王绾儿得了令从对队伍外围跑了过来,薛行义看清来人翻身下马迎了过去。 “绾儿,你有没有事?” 薛行义正想上前查看,却被王绾儿一把推开,她随即一拱手禀报着战况。 “禀将军,朔方关战事吃紧,城门虽守住,但将士几乎全部阵亡,敌军用了石脂……” 王绾儿喘着粗气,朔方关的惨状让她久久不能平复,加上半个时辰的快马加鞭,身子一软半跪在地上。 “绾儿!” 薛行义大步上前抓住她的双肩,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为她遮挡住飞扬的石砾。 “别管我,快去支援,薛谦他们不能再……” 王绾儿无力挣扎内心(本章未完!) 第九十章 迎敌 却是拒绝的,本以为自己有武艺傍身会强过他人,但到了真正的战场直面生死时,她发现她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样的无力挣扎。 “不会有事,相信我。” 薛行义将她抱到马背之上,随即翻身上马,行军队伍再次出发。 “兵分三路,快速挺进!” 薛行义大声发着命令,一旁的士兵打着旗语。五千大军兵分三路,左右两路千人骑兵迅速挺进,薛行义领着剩下三千步兵紧随其后,不到半个时辰两路骑兵已率先到达接应,随后就是薛行义的大队伍到达。 “开城门,迎战!” 薛行义怒吼着,众将士的斗志被点燃,心中早已热血沸腾,王绾儿已经恢复如常,她翻身下马跑上城池应战。 随着战鼓的敲响,城门被守城将士推开,薛行义的五千大军顷刻而出,浩浩荡荡朝着敌军尽数奔去,边陲连年的敌国骚乱,早已让他们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数年的僵持终于可以酣畅一战,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薛行义手中挥舞着佩剑不断斩杀着敌军将士,一个接一个的骑兵摔下马来,他手起剑落,敌军勃颈处喷出的鲜血飞溅到他的身上,不多时鲜血已经染红了战场,两国大战一触即发,战火即将燃遍整个边陲。 一条长鞭从薛行义身旁划过,稳稳地将他身后的骑兵一鞭打下马来,他俯身反手一剑将其击杀。 “多谢!” 薛行义向不远处的白袍少年大声道谢,转眼间又一波敌军攻来,将士们再次挥剑迎敌。薛谦带着左右两路率先支援的两千骑兵加入战斗,敌军的气势瞬间由盛转衰,艰难迎战节节败退。 “报告薛将军,敌军已退!” 将近两个时辰的战斗终于结束,薛行义却未感疲惫,他从未像今日一样杀得痛快,却完全没有迷失自我,面对战况他给出决措时十分沉着冷静。 “回城,不要追击!” 众将士领命,留下一队人马打扫战场,救治伤病擒获俘虏。大队人马迅速回城,薛谦跟随薛行义火速进入城中临时搭建的军帐议事,部署完一切后薛行义只留下了薛谦。 薛行义关心地询问薛谦是否受伤,没说上两句就开始纠结得不行,随意翻起书案上的文书,看了眼关着的帐门,还是忍不住出生问道。 “四小姐那?” 话音刚落,熟悉的声音从军帐外面传来,不是她还能是谁。 “薛将军找我?” 王绾儿一身白袍素衣,腰间系着长鞭进入军帐,薛行义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在战场上相助与他的白袍少年。 “你怎么这身打扮?” 薛行义放下手中的文书,大步迎了过去,今日的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轻快,看到她毫发未损自己也就安心了。 “戎装给他穿了,反正我穿什么都一样。” 王绾错开位置,她身后还真躲着个不起眼的少年,胆怯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薛行义看。 “胡闹,战场之上不可儿戏,他是谁?” 薛行义有些恼,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王绾儿未出盔甲万一在战场受了伤,那可是刀刀致命毫不留情的。 “这是薛将军人很好的你别怕,阿明是我救下的少年,他好像不会说话,怎么办?” 薛行义眉头紧皱,战场上留的人多半是暗探,他们会直接装扮成受难的百姓,利用将士们的同情骗取有效的信息。 “薛谦,你先带他下去。” “是,将军。” 薛谦行礼领命,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军帐,只有王绾儿留了下来,她有些不自然抬脚就要走,掀开帐门的一霎那却被薛行义叫住。 “你过来。” 薛行义拿下头盔放在一旁,本想上前却想起浑身的血迹,还是不要与她太过亲近。王绾儿已经他生了气,连(本章未完!) 第九十章 迎敌 忙出言道歉。 “我知道,私自带人入城不合规矩,他有可能是敌国的暗探。” 王绾儿压低着头,那少年是她出城时候在城门角看到的,当时少年蜷缩在一处不敢动弹,只有那乌黑发亮的双眼格外明亮,她若不去理会,少年必然被敌军或是被守军阻拦在朔方关外,那真是生死有命了。 “只要你不没事就好。” 薛行义露出洁白的牙齿,这次支援行动一切顺利他倍感荣幸,日后回京他定要为王绾儿请功不可。 “放心,我又不是废物。” 王绾儿没好气地回道,本想得他一句夸赞的,结果就只是关心这些,还真是扫兴得很。 “四小姐,你穿这中衣在军营里行走,就不怕被人看出你是女儿身吗?” 薛行义说着朝她胸口瞅了一眼,鼓鼓的前胸显然今日她没有束胸。 “还真是没注意,连我都忘了自己是女子了。” 王绾儿皱眉嗔笑着,今日从校场的军营赶过来生怕来不及,本以为穿了盔甲也看不出什么,这下好了,她是女子的事估计明日整个军营就都知道了。 “你随我回我的大帐住下,先别多想。” 薛行义戴好头盔,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议事大帐,不远处就是薛行义的大帐。 “我现在是女子谁敢跟我一榻啊,不过我去你帐中住的话,你的名声也会受我影响,要不我跟薛谦他们挤一挤?” 薛行义拧紧眉头,不再顾及身上的血迹和军营中将士们投来的目光,牢牢禁锢住王绾儿的手腕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哪儿都不许去,你本就是我的未婚妻,我们的关系在军营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王绾儿轻叹口气没有挣扎,虽不知他为何烦躁心急,不过眼下不是墨家军大营,临时军帐有限也只好如此了。 第九十章 迎敌 ------------ 第九十一章 有喜 转眼已入寒冬,边陲的战乱一平息,墨彦就带着深深的思念进了京,走时还是萧条的秋末归来已是一片雪白,他急切地迈进侯府西院却不见温叶的身影,连她平日的穿用都一并带走了。 “老李,三娘子那?” 一直跟在墨彦身后的李总管慌张地上前两步,看自家小侯爷那一身发黄的白衣白袍,就知道他定是是风尘仆仆地连赶了几日的路,连衣衫都未曾换过。 “这......小夫人回温府多日了,晓春姑娘也跟着去了。” 李总管犹犹豫豫地说完,墨彦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不发一言径直回了东院,李总管吓了一跳连忙跟上。 墨彦进了屋,脱下发黄的衣袍狠狠地摔在地上,自己日夜兼程拼命赶路就为了一入府就拥她入怀,没想到竟成了奢望。 “小侯爷,女子回娘家是常事,您又何必这么动气。” 李总管是过来人,小夫妻过日子最有一时冲动发起脾气的时候,两个人若是想长长久久地过日子,还是有得磨那。 “是吗?” 墨彦自嘲一笑,是啊,他干嘛那么生气,他这该死的占有欲还真是误事。两人已成夫妻还怕她跑了不成,自己怎么一遇到她的事脑子就不好使了,即使她去了天边也可以把她抓回来,绑在身边狠狠惩罚一番,让她多长点记性就是。 “去把她送我的那匹狮子骢牵来。” “好嘞。” 墨彦再次出现在李总管面前,已恢复成了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湛蓝色的宽袍展袖在他挺拔的身姿上舒展,白色锦带束腰,玉冠束发,气质好不儒雅。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家小侯爷确实风姿不俗,难怪迷得京城的姑娘神魂颠倒,即使成了亲仍有世家小姐甘愿为妾室挤破脑袋都想进这侯府。 “我去温家,没什么大事别来寻我。” 墨彦抬手摸了摸狮子骢的鬃毛,几次门口他都没舍得骑它,今日算是带出来给他长脸了。李总管比刚才还心慌,他这架势是准备在温府住下了? “您何时回来啊?” 李总管焦急地询问着,拉紧手中的缰绳,生怕墨彦又突然跑掉。男子去娘家留宿这太不合规矩了,更何况小侯爷现在是朝廷四品官员,行事还如此随性怕是不妥。 “自然是她在哪儿我在哪儿,怎么?不行?” 墨彦挑眉笑道,侯府门口的百姓们纷纷停下脚步,忍不住看向瞩目而立的英姿俊朗的墨彦。 “没说不行,就是您这一身上街太过招摇了。” 李总管哪里敢说不行,小侯爷若是生起气来,一马鞭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笑话,我何时在乎过那些规矩,你还不松手。” 墨彦纵身一跃跳上马背,李总管只好撒开手,还是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 “小祖宗,您现在是四品提刑官,御史台那边要怎么交代?” “啰嗦,大不了辞了官,继续做我的纨绔,省得我四处奔波。” 墨彦言罢一骑绝尘冲了出去,李总管扶住门框险些气晕过去,上月才与侯爷通信说他稳重了,今日刚回来就开始说胡话了,这骨子里还是那个潇洒肆意的墨彦,一点都没变。 温府西院,晚照坐在院子里发呆,脸上满是倦意,见温家总管带着墨小侯爷过来,心里不甚欢喜,立即起身迎了过去。 “小侯爷回来了!太好了,主子见您就全好了!” “她病了?” 墨彦紧锁眉头,晚照摆手一脸为难,主子确实是卧了床吃了药,不过这也不能算是生病吧。 “先恭喜小侯爷,主子是有喜了,只是她那身子有些吃不消,二公子说必须卧床不能下地,不然怕保不住。” “什么时候的事?” 墨彦挑了下眉,惊大(本章未完!) 第九十一章 有喜 于喜,万万没想到温叶回温府是为了这件事,他们才圆房三月有余,这孩子来得未免也来快了些。 “快半月了,主子不让说怕您着急,应该是小侯爷走之前的那次……” “晚照姐,你来看看小姐吧,好像醒了。” 晓春原本在屋门外站着,实在听不下去,这走过来出言打断。 “哦,好。” 晚照抿了抿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口无遮拦了,这种事怎么好她去说,真是没脸见人了。 “小侯爷别太担心,小姐就是第一次有喜,你又不在身边,所以二公子才坚持让她回来住。” “怪我去了太久,让她受苦了。” 墨彦皱眉摇头,这些都不重要了,此时的他心如刀绞,恨不得替她受罪。 晚照附耳细细听着屋内的动静,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她听到了温叶起身的声音这才推门而入。 “主子,小侯爷来了,要请他进来?” 温叶刚起身半靠着躺在床上,本想让晚照为她倒杯水,一听晚照的话一时也忘记了,哑着嗓子回道。 ““墨郎回来了?先别让他进来,我现在这副样子要怎么见他……” 晚照无奈地给她倒了杯水,她都这样了还如此在意那些,真是无可救药了。 “主子梦里都在唤小侯爷,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可别往外推了。” 温叶水喝得有些急,一下子呛得直咳嗽,又不敢用力咳嗽,只能捂着嘴强忍着小声咳着,晚照忙上前为她拍了拍背,没想到有喜是这么遭罪的事,她看着真是心疼死了。 “你不懂,咳咳,他如此玉树临风,我怎么能不在意……” 温叶轻喘着依在软垫上,早知如此就应该听他的话多学些防身的招式,能让自己动起来身子也能硬朗些。 “我是不懂,让晓春进来为你梳妆,可好?” 晚照拗不过她只能顺着,温叶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拉了拉晚照的手臂,撒娇般地讨好着。 晚照笑着摇头,唤来晓春转身出了房门,对门口的墨彦点了点头,往西院去寻温简为温叶诊脉。 “小侯爷,您......这是......” 晓春推门而出,抬首看向墨彦不由得吓了一跳,这才一盏茶的工夫,方才玉树临风的墨小侯爷如今怎么这般狼狈,玉冠扯下白发尽数散开,连身上的华服也皱巴巴地沾上了少许泥土。 “三娘子,我进来了。” 温叶本以为自己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听到墨彦声音的那一瞬间,还是怔愣了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墨郎多半是知道自己有喜的事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墨郎,你这是怎么了?” 温叶伸出手去,着急地想下床,她从没见过墨彦这么蓬头垢面过。 “怎么?嫌弃我?” 墨彦嘴角一弯,心里得意,两三步走到床前坐下,看着眼前消瘦的佳人,眼中满是疼惜,心里面说不出的难受。 “没有,我......我好想你。” 温叶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身子往前一探,墨彦顺势将她拥入怀中,不断地亲吻着她的脸颊,柔声回应着。 “我也是。” 委屈的泪水无声地落下,墨彦的归来让她有了发泄的地方,墨彦将她的泪水尽数吻去,口中透着淡淡的苦涩,就如同他的心一样。 “陪着我,好不好?” 温叶小声央求着,她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无理,墨彦是提刑司的最高长官,他若是随意擅离职守,不管御史台的人不放过他,连圣上都会颇有微词吧。 “好,我哪儿也不去。” 墨彦答得干脆却没有一丝敷衍,他俯下身子想与温叶多亲近些,却被温叶嫌弃地推开,别过脸捂着胸口干呕了两下。 (本章未完!) 第九十一章 有喜 “你快去换身衣服,脏兮兮的有股子味道。” “好,等我。” 墨彦尴尬地笑了下,看来他弄得有些过了,正好趁着换衣衫为圣上写封密信,让他脱了这板身的四品官袍。 之后的半月墨彦日夜陪着温叶,再没有再出西院半步。有温叶在他身边,墨彦还是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坐在那静静看着她就能过上一天,但温叶却是憋得够呛,挣眼就是这间屋子,窗户也不让打开,还错过了一场大雪,没看到难得的雪景她的心情很是不悦。 “京城的二月会下好几场雪,三娘子不必心急。” “真的?” 温叶半信半疑,墨彦脸上挂笑地直勾勾看着她,在他面前明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如今已成了孩子的娘亲,还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奇妙。 “你又骗我!” 温叶见他没有回话有些恼了,墨彦笑着点头道:“我们余生还要看好多场雪,不必急于一时。” 温叶羞得直接躺下,将被子蒙在脸上不去理他,随即又觉得闷得慌,掀开一被角探出头往外面看,白皙的脸颊因方才被子里的憋闷而变得红润。 “小心身子,我不都你了。” 墨彦装作若无其事去桌边喝水,转身之际咽了下好几下口水,这女人撩人而不自知,此等佳人只能看着他还真是活受罪。 温言每日一早都会来温府为温叶诊脉,今日见屋内添置了一张床榻,就知道墨彦在为她守夜,此等细心照顾他深感欣慰。 温简负责温叶的今日汤药,他会住在温府随时为温叶看诊。一日三次的苦涩汤药让温叶也苦不堪言,半月下来更是吃什么到嘴里,都没有太多的味道。 这一日,温叶照例喝了苦涩的汤药,墨彦将备好的酥糖放入她的口中,晓春接过空碗端了出去,正好与晚照在门口碰到,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有墨小侯爷在小姐吃药也没那么费劲了,两人立马省心多了。 第九十一章 有喜 ------------ 第九十二章 浅啄 晚照端来一些圣上赐给给侯府的新鲜果子,说是送到成阳侯府实际上就是给温叶的。 有喜之后温叶嘴馋得很。她看着桌上的果子欢喜不已,见墨彦忙别的心里急不可耐,右手拢在唇边,轻声喊道:“墨郎,我想吃橘子。” “好,我给你剥。” 墨彦笑着挑出最大的一个,温叶羞怯点头,日日被他照顾着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温简进来时就看到这副场景,温叶紧紧盯着那诱人的橘子咽着口水,墨彦宠溺地笑着掰开橘瓣投喂。 “少吃些,怕你上火。” 温简开口叮嘱着,墨彦对温简微微点头,又专心剥着手里的橘子。 “二哥!” 温叶撅嘴耍着小脾气,本就出行没什么自由,吃喝再限制她还有什么乐趣。 “别任性了,吃多了受罪的是你。” 温叶一脸委屈,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开始撒起娇来。 “不是我要吃的,是他要吃。” “少糊弄我,他才不到三个月,撒娇也没用,我现在是大夫不是你二哥。” 温简故意板着脸走到床边为温叶把脉,事关她的健康自己绝不会退让一点,若是当年母亲听了父亲的话,也不会生下病弱的三妹。 温叶见温简为她把脉不再言语,屏气凝神不敢动弹,见他微微皱眉也跟着紧张起来,生怕他会说出更加不好的事情。 “放心,再躺几天就能下地了。” “真的?” 温叶开心得不得了,他在床上已经整整躺了一月,若是再躺下去恐怕不能下地走路了,以后只能让墨彦抱着她了。 “明日若是天气好,抱她去院里晒晒太阳,先不要让她过多走动,注意保暖。” “知道了,能让我出去待会儿就很满足了。” 温叶这话说完她自己都不信,果然次日正午晒了会儿太阳,她就想站起来走走。 墨彦本不赞同却架不住温叶磨人,她双腿双脚因为长时间没有走路,都觉得使不上力气,没走了几步就累得一身是汗,脑袋也有点晕乎乎的。 “婷儿!” 墨彦心疼地一把将她抱起,不让她再折腾自己,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就好。 “别着急,明日我再抱你出来。” 温叶一听要回去不乐意了,侧过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腻腻歪歪地撒起娇来。 “好墨郎,我不想回那间屋子,住了半月看都看够了,带我去别处吧。西边的屋子是个书房,我想去那儿看看书,晚照弄了好多话本那。” 温叶边说边伸手指向西屋,一脸期待地看向墨彦。 “好,我抱你去就是。” 墨彦拿她没办法,从前听太皇太后说三公主最会撒娇哄人,每每去看她都会笑个不停,今日看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墨郎,我是不是又重了?” 温叶咬了咬下唇,这一月躺在床上吃完就睡,不长肉才怪。 “一点儿也不重。” “你骗我,你看我的脸蛋都圆润了许多。我不管,我胖了你也要胖一些。” 墨彦将她放在椅子上,点了点她的鼻尖,还真的个磨人精。 “好啊,从今日开始我就多吃半碗。” “一言为定!” 晚照端了糕点和茶水过来,将最近有趣的话本子念给她听,温叶虽十分爱听但也不敢大笑,每次听到十分好笑的地方都是忍下来,只是浅浅地抿嘴一笑。 墨彦见她如今不能开怀大笑,心里一下子揪了起来,原来为人父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晚膳后晚照回了向宅,今日是晓春值夜她就回来了,看着空荡荡的宅院心里也空落落的。 “照儿!” 晚照抬眸对上晴空心疼的目光,轻唤一(本章未完!) 第九十二章 浅啄 声“少主”身子一歪扑进了他的怀里。 “哭出来吧,憋太久会生病的。” 晚照开始大声地抽噎起来,泪水尽数地落下,看着傲娇的三公主脆弱得跟个瓷娃娃一般,她心疼她无助,但不能在温叶面前表露半分,如今见了晴空情绪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向家的事处理完了,暂时不会出京,陪你一起过元日,夫人可满意?” “少主最好说到做到!” 晚照破涕为笑,两人成亲以后他越发脸皮厚了,整日说着让人脸红的话,简直跟墨小侯爷一个样子。 半月后就是除夕紧接着就是元日,墨侯爷如约定的那样请旨回了京,却只见墨彦一人出城相迎。 “我儿媳妇那?” 墨侯爷下了马脸色难看,他回来可不是为了见这个臭小子的,李总管的来信他可是收到了,写满了对他的控诉。 “她有身子了,一直在娘家歇着,要除夕才过来,我先送您回侯府。” 墨侯爷展颜,原来是因为这事才辞去提刑官一职,若说他没担当倒也不是。 “你回去吧,我不用你送,你们也别折腾了,明日我去看她。” 墨侯爷说完就骑着马入了城,留下墨彦一人原地发愣,父亲明日不是应该先见圣上吗? “父亲他,明日过来看你,除夕在温府过不用折腾了。” 温叶也是一愣,想不到墨侯爷会那么开明,皇奶奶总说他为人古板,看来这次是为了照顾她的身子,但这礼数还是要讲的。 “墨郎,这除夕不能在娘家过的,我身子好了许多,再说回侯府坐马车的话,走慢些半个时辰也到了。” 墨彦知道她一直都是个知书达礼的人,自小在皇宫耳濡目染惯了,但墨家多是武将出身,整日在战场奔驰礼数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我们墨家没那么多规矩,父亲来温府看你也是一样的,也是为了你的身子考虑,这可是他墨家的骨肉。” 墨彦轻抚温叶的小腹,倒是比半月前微微隆起了一些,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好,就听墨郎的。” 温叶乖顺地点了点头,也抬手摸了摸小腹,心中暗暗道:爹娘为你如此辛苦你,爷爷为你如此让步,一定要争气平安健康地出来才好。 自从墨侯爷下了死命令不让温叶挪地方,温府总管就张罗起来了,墨侯爷能来当真令温府蓬荜生辉。 墨侯爷次日就没赶过来小坐了片刻,随即进了宫面见圣上,之后每日都会来温府与小夫妻吃顿饭,常常说些墨彦小时候的事温叶十分爱听,他见两人举止间恩爱有加也就放了心。 除夕夜墨家三口和温家三兄弟一起守了岁,诺大的温府四年来难得热闹非凡。元日一早,墨彦跟着墨侯爷一起进宫面圣,昨晚睡得迟了些,温叶一觉睡到晌午才起,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小姐饿了吧,先吃些粥水,小侯爷留了话,午膳回来与你一起吃。” 温叶赖了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来,下意识地看了眼墨彦的床榻,说是今日会下雪,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披件皮毛大氅。 “今日元日,按照传统圣上会设宴与群臣共饮团圆酒,墨郎是四品提刑官,他怎么能回得来?” 温叶瘪了瘪嘴,若她还是当年的三公主,墨彦成了驸马出入皇宫就自由多了,衍帝对自己好也不怕招人非议了,一想到这里她就颇有些遗憾。 “对了,那个长公主有没有再找温家麻烦?” “小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您放心,药局那边有二公子盯着出不了错。” 晓春说的是实话,本想以此宽慰温叶,却不料此言一出反而徒增了她的烦恼。 “难为二哥了,酒楼和医馆都要他忙活儿。” “您就别操心了,养好身子大家都高兴。” (本章未完!) 第九十二章 浅啄 晓春递来汤药,温叶已经习以为常,端起来一口气喝个干净,不过酥糖还是要来上一块的。 “我是着急他和碧霄的亲事,还有你也得抓紧,听说程公子……” 温叶含含糊糊说着,没有放过晓春的意思,那日中秋夜她就看两人颇为投缘,最近又来温府找过她几次,许是两人有些情况。 “小姐,您饶了我吧。” 晓春端着药碗慌忙出了屋门,自从小姐卧床养着这操心的性子又显现出来了,时间长了还真让人受不住。 不多时墨彦披着件白色皮毛大氅推门而入,俊朗飘逸,简直犹如仙人下凡尘。 “晓春那?新正来找她逛集市,怎么就你一个人呆着?” “他们都嫌我婆妈,这两日连四弟都躲着我,墨郎觉得那?” 墨彦淡淡一笑,摸了摸她揉得通红的脸颊,心里暗暗叹道:最近她确实话多了些,不过他还是喜欢得紧。 “你和程公子没在宫里吃宴?” 温叶别过小脸躲开,显然是故意不让他摸到,笑嘻嘻的样子像个淘气的孩童,若不是她现在身子重真想好好欺负欺负她。 “莫不是你们没进宫?” 温叶见他没回答,心里有些着急,半月未见墨彦出温府她已经起了疑心,不过一问起此事墨彦总会搪塞过去,眼下她也不好跟人置气,只能暂时不再过问此事。 “去了又回来的,他是不够格,我是逃了……” 墨彦点了点她的鼻尖,不愿将自己请辞提刑官一事告知温叶,怕她心里有负担会多想。 “你就仗着圣上好说话,我……” 墨彦俯身堵住她的嘴,轻轻浅啄着她的唇,她确实太爱说话了,惩罚一下也不为过! “墨郎……二哥说……不可以。” 温叶轻喘着气,墨彦立即将她放开,只是浅啄下,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 “怪我没把持住,你实在太诱人了!” 温叶没好气地锤了下他的胸口,他这说的是人话嘛,不过味道还不错,她舔了舔嘴唇,湿乎乎的还留有他的味道…… 第九十二章 浅啄 ------------ 第九十三章 烟火 程暖鑫站在院子里规矩地等着晓春见他,这里毕竟是温府不是侯府,他怎么也得守些礼节才是。紫色锦衣之外是黑色的貂裘,与墨彦的白色狐裘相比更为深沉内敛,倒是与他的性子不太相符。 “程公子,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晓春本是出来迎碧霄的,今日元日晴空带着晚照回了凉州,碧霄送他们出城正好过来看看温叶。 “晓春姑娘,今日御街有集市,晚些时候汴河之上还有花灯船,我想邀你同去。” 程暖鑫行礼上前,看来墨兄没有将他的话带到,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当面邀请要更加正式一些。 晓春怔愣了下,对程暖鑫的话十分意外,两人前段时间确实接触得比较勤,不过那都是为了给小姐买些滋补的食材,她对程暖鑫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程公子,可能前几日我与你出去有些误会,我来京不久对采买之事不太熟悉,所以才请您为我带路。今日是元日,你应该在府里陪父母或是邀请心仪的姑娘同去,而不是我……” 程暖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不确定自己心里有没有真正放下王家四小姐,晓春的这些话让他也觉得今日自己的行为的确是唐突了。 “抱歉,是我唐突姑娘了,我给你赔不是。” 程暖鑫躬身一礼十分诚恳,皙白的脸蛋泛起阵阵红晕,晓春心里一紧,一个大男人脸皮怎么这么薄,他这是不好意思了吗?都怪自己说话没轻没重,这文人哪能受得了江湖的直白,以前总说晚照说话直,如今看来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不用赔礼,你快起来。” 晓春伸手就要扶他起来,程暖鑫此时正好起身,两人的头相撞在一起,程暖鑫揉了揉后脑勺感觉还好,晓春撞的可是额头疼得她直咧嘴。 “啊......” 晓春捂着额头跌倒在地,想不到这读书人的脑袋还真是硬,若不是自己躲闪及时非是要肿个大包不可。 “有没有头晕恶心?我扶你去医馆看大夫!” 晓春连忙摆摆手,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在温府哪里还用去医馆找大夫。 “是谁要看大夫?” 温简从两人身后的树丛里探出个头,碧霄在温简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方才还跟自己说好不打扰他们,怎么一听到“大夫”这两个字就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碧霄姐,温二哥!” 程暖鑫扶着晓春不能施全礼,只能向两人微微点头,晓春此时已经缓和了许多。她避嫌地站直身子,捂着额头退了两步,一眼就瞅见树丛后面满地的脚印,知道他们定是在一旁躲了许久,不由得发起脾气。 “碧霄姐!” 晓春气得直跺脚,程暖鑫还在状况外,以为是自己把晓春撞疼了,所以她才生这么大的气,连忙上前行礼道歉。 “抱歉,方才撞疼晓春姑娘了,我......” “快别说了,你个笨蛋书生。” 晓春气不打一处来,程暖鑫立马闭了嘴,他确实一遇到晓春就嘴笨得很,平日里跟纨绔们贫嘴那劲全没了,脱口就是干巴巴地道歉。 “选之说晚上有船灯可以看,想着邀你一起去的,方才去屋里给你取件衣衫,别耍小性子了。” 碧霄笑着捏了捏晓春的脸蛋,将一件斗篷披在她的身上,细心为她系好绳结,算是赔罪了。温简从去东院取了药膏递给碧霄,晓春放下捂在额头的手,确实是有些淤青了。 “有些疼,你忍忍。” 碧霄说着小心地为晓春涂上药膏,晓春莞尔一笑,她们出门在外难免受伤,哪里怕过疼了。不过这药膏还真是不错,凉凉的挺舒服,肿胀感也缓解了不少。 程暖鑫垂首立在一旁,脸上满是歉意,今日他真是不该来的,先是唐突她又是冒失地让她受伤,自己真是个没用的(本章未完!) 第九十三章 烟火 笨蛋。 “我们正准备出去逛逛,程公子要一起吗?” 温简笑着发出邀请,程暖鑫下意识抬眼看向晓春,她若是不介意的话自然愿意。 “程公子有事?” 温简见他犹豫,知他因为晓春不敢擅自答应,故意挑眉问道。 “我没事!” 程暖鑫一脸无辜状连连摇头,温兄果然知他心思,忍不住咧嘴笑得灿烂。晓春瞬间嗔笑不已,合着自己方才那番话是白说了,她还真是拿这个书呆子全无办法。 碧霄嘴角勾起,这小妮子似笑似怒的小表情分明是动了春心,小姐问起还死活不承认,她迅速为晓春理好额头的碎发,爽朗笑道:“既然程公子无事,正好一同去吧。” “若是看灯船应该很晚才回,我得去跟小姐说一声,晚上的药她还没喝那。”. 晓春说着往西院去,程暖鑫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等等,我来时跟墨兄说了与你看灯船的事,跟他说也是一样的。” 晓春忽想起刚碰到程暖鑫的事,这兜兜转转两人还是一起去了,下次还是直接答应他好了,省得多生是非把别人也牵扯进来。 “我不去就是。” 晓春说着看向程暖鑫的手,他这抓的还真紧,这手劲分明不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 “抱歉,一时着急。” 程暖鑫笑嘻嘻地松了手,碧霄轻推晓春往府门口走,怕她再因为什么反悔不去了。 “快走吧,小姐跟小侯爷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你也别去打扰了,天黑人一多就看不到热闹了!” 今夜的街上热闹非常,碧霄冲到最前面拉着温简钻进了人群中,最后两人没了踪影。程暖鑫护着晓春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原本晓春有意无意地与程暖鑫保持着距离,随着夜色逐渐转浓,御街两旁的花灯亮起,逛集市的人也越来越多,御街也变得越来越拥挤。 两人肩并肩紧挨着,程暖鑫伸出手臂为她挡住身后的拥挤,两人来到汴河的一处小桥上。晚风吹来透着几分寒意,晓春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听小姐说今晚会下雪应该会很冷。 随着落日完全沉下,月亮高高挂起,更多的游船缓缓驶过湖面,昏黄的船灯映在湖中金光灿灿,寥落了天上的星辰。 “你看那船上的花灯,你若是没有来岂不可惜。” 晓春的心里被他的话深深触动,喜欢看花灯确实是自己曾经在中秋夜说过的话,这么久了他还记得可见是记在心上的。 “听说今晚有烟火可以看。” “没听说有......” 晓春疑惑地看向他,程暖鑫笑得灿烂,高挺的鼻子因寒冬而冻得耳朵通红,却还是摘下身上的貂裘为晓春披上。晓春刚想拒绝,忽然一速火光窜到空中随即炸裂开来,流光溢彩,宛如白昼。 “看!开始了!” 程暖鑫抬手轻轻捂住晓春的双耳,看着她的笑容逐渐绽放开来,比那空中的烟火更加绚烂多彩。 “呀,真美!” 晓春目不转睛地看向天空,她还是第一次看烟火,感觉这么近仿佛触手可及,却又是转瞬即逝,就像她与程暖鑫的关系,互为知己刚刚好,若是再进一步就会冲破天际,短暂的绽放之后消失殆尽。 不多时,焰火在夜空中燃尽,聚集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两人伫立在桥上,享受着京城难得的平静。 “你若喜欢,每到过节我都放给你看。” 晓春抬首见程暖鑫鼻尖通红,将貂裘脱下还给了他。程暖鑫一抿嘴下巴绷紧,晓春忍俊不禁,抬手点了点他红红的鼻尖。 “程公子快穿上吧,我长在凉州可比京城冷多了。” 程暖鑫自知拗不过她,下次出门定要多带件裘衣来,他母亲曾说过,女子是不能受冻的。 “今日烟(本章未完!) 第九十三章 烟火 火是你准备的?” “嗯,是我拜托那帮纨绔兄弟帮我弄的,大理寺的几个同僚也帮了不少忙。” 程暖鑫垂首耳尖通红,他没想隐瞒此事,不过真要是说出来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程公子,虽然很感谢你为我做这些事,不过让你父亲知道就不太好了。” 晓春咬住下唇别过脸去,如果今日的烟火他是用心准备,若是她不来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心血,为了她真的值得吗? “家父可管不到我,我在大理寺做事还算不错,家中也少了许多怨言,再加上我娘整日为我说情,父亲索性也不管我了,她的话还真好使。” 晓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程暖鑫一提他娘就骄傲自豪的,似乎家里的事没有她办不到的。 “你娘说了什么?” 程暖鑫嘿嘿一笑,他娘说得没错,跟女人说话是要留一半的,要一直勾着她才能对你感兴趣。 “说我好歹做了正事,不再是从前那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你觉得那?” 晓春点头,他确实是将王四小姐的话放在心上了,青梅竹马的感情果然不一样。 “绾儿年前来了封信,她同意了与薛小将军的婚事,程公子还是另寻心爱之人吧。”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暖鑫急了,险些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我心爱的姑娘就是你呀!他惊讶得地捂住嘴,对自己心里的笃定又惊又喜,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晓春姑娘是江湖儿女,怎么还没有我一个读书人来得豁达?夜深了,我送你会温府。” 晓春莞尔一笑,虽没有完全放下芥蒂,不过她的否认倒是让她安心不少,两人若是当个知己挚友也不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程暖鑫在她面前从未有过的轻松自若,他一旦认定的事旁人都无法插手,他的亲事再不想让父母的安排,他要听从自己的内心! 第九十三章 烟火 ------------ 第九十四章 不得 汴河桥上,热闹的花灯船会已经结束,但极目远眺汴河两岸依旧繁华非常,河岸两边仍有放河灯祈福的人们。 “好可惜,还是没赶上。” 一公子打扮的高挑男子带着面具飞奔到桥边,眼见花灯船渐渐远去泄气地哀嚎着,穿着黑红色短衫的碧霄扯着斗篷紧跟在后,见他沮丧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拍了下他的肩膀打趣道。 “过几天元宵节的花灯更好看,到时候再陪你来,若不是你凑热闹也不会错过。” 面具之下是温简冷峻的面容,他大哥温言向来是个不饮酒不听曲的人,今日元日他不在家陪着四弟,跑到这勾栏瓦舍来必定是要见非常重要的人,可是没想到此人是长公主楚天娇。 微风拂过透着一股寒意,唤回了温简的冷静和理智,他将面具摘下背靠在桥上,侧首看向身旁的碧霄,她正望着水中的花灯发呆,神色明显暗淡下来。 “我们也放个河灯吧。” 碧霄点头没有说什么,愿那小小的河灯能为他们的双亲报个平安,托他们的福气遇到了彼此。虽然两人没有相似的地方,不过没有双亲这件事上倒是格外一致,他们还真是有缘分。 “瞧你这一头的汗,方才跑得像个孩子。” 碧霄将手中的剑鞘别在腰间,随即点起脚尖为他擦汗,细心帮他正好发冠,温简抬头看着她抿嘴一笑,被人照顾的感觉真好。 一群孩童手拿花灯从桥上经过,顿时人流攒动,喧哗吵闹。温简拉过碧霄,又抬手将她护住。碧霄抵在他的肩下,闻见他身上特有的药草香甚是安心。 “你还好吗?” 碧霄笑着点头,任由他拥揽着自己,淡淡的药香气充盈着她的鼻尖,下次她出京定要管他要几个香囊带在身上,不但安神还能以解相思之苦。 “此处位于桥上拥挤无序,太过危险,我先带你下去。” 温简将她半护在怀里,向桥下走去,眼见一对兄弟谈笑间走过,温简又想起温言的事,不自觉地低首垂眸。 两人沿着汴河随意地走着,遇到感兴趣的小吃和小玩意就会停下来,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走到城西的温家医馆。温简下意识地往里瞅了一眼,未见温言的身影。今日是元日只有一位老大夫坐堂,眼下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节。 “大公子的事,你真不准备过问吗?” 碧霄知道他很是在意此事,只是心里一直较着劲,不愿承认自己的担心罢了。 “我相信大哥,再说他们私下见面我也不好过问。” 温简一笑而过,再次将此事压在心底,不再多说什么。 “嘴硬心软。” 碧霄嘴角一瘪,他这说辞自己最为熟悉,这回儿说得很是清楚明白,回头该关心还得关心,她不信温简能忍住不问,反正她遇到晴空的事事无法做到不管不问的。回想这一年过得还真是精彩,小姐成亲,向家决裂,弟弟娶妻,还有秦嬴的事,件件惊心,事事担心,不过好再每次都逢凶化吉。 两人再次回到汴河边,此时的人群已然少了许多,正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晚膳的时候,碧霄四下张望着晓春的身影,她记得晓春最是喜爱醉仙楼的菜肴,若是遇到两人可以一起吃顿饭再回府也不迟。 “霄儿,我有礼物给你。” 温简说完从袖中摸出一个锦盒偷偷藏在身后,但碧霄的心思全部在他身上,只顺口回着他。 “什么礼物?” 忽然空中霎时间绽放了夺目的烟火,响彻京城的夜。 “好美,这就是你说的礼物吗?” 碧霄挽住他的手臂,笑颜如花,两人伫立在河边,共同欣赏着璀璨夺目的烟火。 “你喜欢就好。” 温简负手而立,紧了紧手中的锦盒,里面是他精心挑选的发簪,不过这免(本章未完!) 第九十四章 不得 费的烟火也不错,只要她开心就好,这发簪有机会再送她也不迟。 烟火燃尽,汴河两岸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热闹,碧霄抬眼一下子就寻到了程暖鑫的身影,他穿着锦衣裘服贵气十足,实在是太好认了。 “那不是晓春他们吗?快去打声招呼,正好一起去醉仙楼吃饭。” 碧霄指了指不远处的桥上,拉着温简朝那边奔去,温简慌忙将锦盒收回衣袖,抬首向桥上望去。 “两人看起来谈得甚欢,咱们现在过去不合适吧。” “你懂什么,越是这样的氛围,越是不能让他们太过亲密!” 碧霄三步并作两步恨不得飞过去,温简不解其意。 “你耍什么花招?” “还不是跟你学的,快走!” 碧霄没好气地回怼他,她这心眼子哪有温简多,一看他就是故意装傻拖延时间。 温简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她无情揭穿,只能认命地跟了上去,心里暗暗叹道:程兄,我只能帮你到此了,自求多福吧…… “晓春,可找到你们了!” 碧霄拉着温简煞风景地突然出现,程暖鑫在内心抛给他们一个大大的白眼,原来墨兄平日里见他来侯府是这种糟糕的心情,怪不得他那眼神都能杀人了。 “碧霄姐,我饿了……” 晓春见是碧霄立马贴了上去,拉着她的手臂摇了摇,不由自主地撒起娇来。 “醉仙楼,走着。” “好!” 晓春欢呼雀跃着,两人手拉手下了桥,温简招来温家的马车,四人上了车往醉仙楼驶去。 “醉仙楼酿了新酒,温兄今日可要尝尝?” 程暖鑫虽问的是温简,可眼神却飘向碧霄那边。 “程公子看***嘛?今日难得出来,我跟晓春自然要小酌几杯了!” 碧霄含笑回道,小酌怡情养性,她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是温简之前喝得太猛,偏偏酒量也不太行,一醉酒就跑向宅去闹她,三天两头不得安宁。 “既然如此,我今日也尝尝。” 温简程暖鑫着实佩服,这话说得十分中听,没想到软话也能说得这般不卑不亢。 “放心,不会多饮。” 程暖鑫这话自然是说给碧霄听的,别看温简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但私下却是个怕夫人的主,自从他与碧霄定了亲就再没出去应酬过,别说喝酒就是晚归都能少,日后成了亲怕是相聚的机会都没有。 不多时,马车停在醉仙楼,温简最先下了马车,接着是碧霄以后是晓春,温简带路先与晓春进了醉仙楼,程暖鑫下了车被碧霄拦在门口。 “程公子,我家晓春虽是护卫但也是我们向家的人,你若是对她有意可要多上心才是。” 碧霄开门见山地与程暖鑫谈,正所谓丑话说在前口,若是这点肚量都没有趁早断了念想,江湖女子可不是大家闺女,说话做事随性率直,世家公子多半是不敢招惹的。 “碧霄姑娘教训得是,日后我会多多为她考虑。” 程暖鑫拱手一礼,算是对今日之事的道歉和感谢,他既然清楚自己的心之所属,自然会为两人的日后多做打算。 “爽快,今日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碧霄摆手做个请的动作,程暖鑫也不扭捏推让,径直进了醉仙楼,论酒量他自己比不过碧霄,但这颗真心绝无半点掺假,倒是经得起醉酒之后的各种考验。 华丽的马车内,楚天娇神情落寞地望着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为何就她遇不到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另一半。 自从那日温言为她送来山楂糕,自此她便爱上了这片竹林,总想着有一日会与他再相遇,可惜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比起得偿所愿,爱而不得才是(本章未完!) 第九十四章 不得 常态。” 温言在勾栏瓦舍说的话让她心碎,她也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对他的自白,还哭得梨花带雨。 “是因为温叶吗?我不是诚心与她作对的,我为上次陷害你的事道歉,你别急着拒绝我好不好?” 楚天娇自嘲一笑,她都说得那么卑微了,面前的人却丝毫不受影响,虽怜香惜玉地递来绢帕,但态度却没有半点转变。 “此事与旁人无关,长公主身份尊贵……” 温言诚惶诚恐地躬身叩拜,他自知方才自己所言是以下犯上,但感情的事向来不能勉强,若是圣上赐婚他定是要抗旨的。 “你少拿那些话搪塞我,是不是心里有欢喜的女子了?” 温言垂首不语,他有些后悔入宫,心底的秘密原本被他隐藏得很好,但是在长公主的深情注视下他无所遁形,自己隐藏至深的情感都被她一眼识破。 “你说得对,我们都是爱而不得之人。本宫乏了,带温医馆去一楼看戏。” 楚天娇反手拭去眼泪,神色恢复如常,她还是第一次在除皇兄以外的男人面前落泪。 “臣告退。” 温言躬身退下,转身出了雅间下了二楼,此时的戏台之上演着《西厢记诸宫调》,戏台之下的公子小姐看得个个入迷,他听不管这些情情爱爱直接拂袖而去。 “奴婢为长公主好是不服气,定是那温叶怂恿的,这温家人的脑袋都长在头顶吗?” 宫女小红进来为楚天娇松肩,言语间都是为楚天娇所不值,。 “温公子确实是有能耐傲慢的,目中无人倒不至于,不过那温叶凭什么用都要跟我抢?皇兄,小侯爷,这次又是温公子,我不明白不甘心!” 楚天娇越想越气,直接将桌上的茶盏和糕点打翻在地,她只想让她在乎的人多看自己一眼,为什么温叶那短命的家伙非要处处与她作对! 宫女小红笑盈盈地问道:“长公主可还记得沧州的周公子?” 第九十四章 不得 ------------ 第九十五章 皇后 公主府的院墙边,一青衣少年负手而立,背对着府门等了许久。一辆马车缓缓而来,楚天娇衣着华丽从马车上下来,青衣少年转身看去,脸上立马洋溢出灿烂的笑容。 “草民拜见长公主。” 青衣少年躬身行礼,楚天娇仔细辨认来人,正是她在沧州结识的公子周浩天,她略微兴奋地提起裙摆小跑过去。 “周公子无须多礼……” 话音刚落,楚天娇一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身子一仰向后倒去。周浩天见状,连忙大步上前揽住楚天骄的腰肢,将她稳稳抱在怀里,他的另一只手依在院墙上,这姿势正好俯着身子与她平视。 楚天娇抬手捂住胸口,不知自己是被吓到还是别的,突然心慌意乱起来,这是她十五年来第一次被男人揽腰抱着,这感觉还真有点微妙。 “你没事吧?” 周浩天关心问道,两人贴得很近鼻息萦绕,楚天娇抬手推着他紧实的胸膛,费力地将两人分开。 “没,没事。” 楚天娇耳根通红有些局促,周浩天坦然自若,随意地与楚天娇攀谈起来。 “半年多未见,没想到长公主还记得我,真是周某的荣幸。” “周公子还是这么嘴甜,随我入府吧。” 楚天娇掖了掖两耳的鬓角,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拘谨,她真的很佩服周浩天,无论何时都是这么地从容镇定。 宫女小红扶着楚天娇迈进大门,不论是庭院的大树还是院内的屋顶,目之所及皆是花灯,炫彩夺目宛如白昼。 “这是……” 楚天娇端看着每一盏花灯,有会旋转的走马灯,还有惟妙惟肖的兔子,每盏花灯都各有不同,材质也不是一般的纸张或是布料,都是用琉璃制成的,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周浩天上前一步,俯身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周某擅自做了些布置,长公主若是不喜欢,我立即让他们拆掉。” 楚天娇看向宫女小红,原来她和周公子是事先准备好的,估计是怕她被温言伤害特来安慰吧,算是有心了。 “周公子做事一向合我心意,不像别人……” 楚天娇又想起温言直白地拒绝自己,心里立马堵得慌,眼下只有周浩天一个可心人了。 “长公主可还喜欢?” 周浩天负手而立,言语间透着满满的宠溺。 “很漂亮,我喜欢。” 楚天娇展颜,她的好总会有人欣赏,拒绝自己的人定是有眼无珠。 “这些花灯都是我从沧州海上带来的,这京城可买不到。” 周浩天毫不掩饰地炫耀,楚天娇会心一笑,她就喜欢这独一无二的东西,这琉璃可是比玉器还要珍贵,他居然用来做花灯哄她开心,这世上怕没有比周浩天对她更好的人了。 “周公子进京所为何事?” “自然是找心爱的姑娘了。” 周浩天深情地看向楚天娇,一旁的宫女小红暗暗叹气,周公子都这么明显了她怎么还不开窍,不是真的对那个温言动了真心吧! “是嘛!不知周公子找到没有,不过你元日来京错过了铭王爷的家宴,沧州的世家小姐们怕是要大失所望了。” “长公主胡想些什么,我生怕错过的,从来就不是她们。” 周浩天似乎生了气,抬手掩面,长叹口气。 “油嘴滑舌!” 楚天娇嗔笑着羞怯地往前走,周浩天与宫女小红使了个眼色,随即跟了上去,他有把握这次一定能拿下楚天娇,为了父亲他必须舍弃自己的情感成就秦家大业…… 自从温叶怀了孩子,太皇太后和衍帝也不再遮掩对成阳侯府的偏爱,衍帝更是日日送东西来,宫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往成阳侯府送去一份,一大早宫中便派人送来了新鲜的果蔬。 (本章未完!) 第九十五章 皇后 晚照端着一盘果子进了屋,见温叶午睡后起身不错,瞬间喜笑颜开。 “主子当年果然没看错,圣上是个仁慈之君。” “那当然!” 温叶微微点头,她靠着软垫靠在躺椅上看书,身旁的暖炉烧得正旺。虽是快到冬雪融化之际,外面的风还是凉飕飕,墨彦命人搬来小一些的暖炉,这样既不会觉得烤得炙热也不会,屋里还会暖乎乎的不觉得冷。 “衍帝自小孝顺,对我也算是半个长辈了。” 衍帝自登基继位起,凡是四方有所进献,即便是微小物品,也一定要先奉送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入奉起居,出奉游宴,两宫落孝天下皆知,听说皇后入宫倒是更甚从前,太皇太后十分满意她这个孙儿媳。 “你又操什么心那?” 墨彦推门而入,冲着温叶淡淡一笑,抬手挑了个苹果切成小块,熟练地递到温叶嘴边。 “这苹果你可以多吃,我可是特意挑个最大的,乖乖张嘴。” 温叶扯了扯嘴角,认命地张了口,苹果是不错可是她不爱吃,这肚里的娃娃喜欢的是橘子。 “听话,要不遭罪的是你自己,等孩子生下来你想怎么吃都行。” 墨彦轻抚她的微微隆起的小腹,他现在已经完全适应眼下的生活了,为了更好地照顾温叶,他甚至让侯府的大厨师傅每日研究出不同的菜式,并记录下她对哪个菜的偏爱。 “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把醉仙楼吃关张了,再过来跟我说后悔。” “不至于,包你满意!” 温叶嘟起嘴来表示不满,呆愣愣地看着墨彦一脸得瑟的样子,其实她不是不相信醉仙楼的势力,只是吃那么多好东西自己又该发福了。 福宁殿内,衍帝躺在床上任由魏公公喂他喝下汤药,前日气温骤降实在太冷,他也染了风寒卧床不能上朝。不过比起身体的难受,他心里更不痛快。 前日衍帝批完奏折刚准备在福宁殿就寝,突然想起今日应该在坤宁殿就寝,于是不管不顾地往坤宁殿去了,结果晚上回来就发了烧。 “陛下,昨天皇后不是那个意思,若是皇后不心悦与您,怎会心甘情愿地入宫。” 魏公公知道衍帝心里不痛快,不过他也没经历那些,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劝。 “是吗……” 衍帝苦笑了下,这话估计魏公公自己都不信,皇后明明说得极其坚定,他又怎么会听错……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衍帝到坤宁殿时,皇后梁文锦已经更衣入帐,她靠着软垫坐在床边看着话本,感叹着书中之人的无奈,却不想被衍帝听到误会了。 “委屈皇后了。” 衍帝上前拉住皇后的双手,眼中满是亏欠和疼惜。梁文锦未闻通传就见衍帝进了她的寝殿,着实吓了一跳,她以为衍帝回如平日一样去了别处。 “今夜朕便留下,弥补皇后。” 衍帝说着俯身就要吻她,梁文锦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冷声说道:“臣女是文锦不是文成,妹妹不肯嫁入深宫民女便来了,陛下放心,臣女会治理好后宫,心里更没有什么愁苦。” “你对朕,仅此而已?” “嗯,仅此而已。” 衍帝眉头紧皱,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没想到迎娶的皇后会对自己说如此决绝的话…… “她吟的那首诗是什么意思?不是在怨朕吗?她说不是,但我觉得是,一定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衍帝微微咳了两声,他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皇后才能明白,梁文成他早已放下,既然娶了梁文锦自然要一辈子对她好才是。 “圣上毕竟是圣上,怎可与寻常男子一般。” 魏公公将药碗放下,圣上的身子已经大好,但心里面却越发想不明白了。 (本章未完!) 第九十五章 皇后 “若是温夫人在就好了,她定回为圣上答疑解惑。” 一说到温叶,衍帝的嘴角上扬露出难得的笑容,自己马上要当舅舅了,这感觉还真是不错。温叶成亲那日他与梁文成相遇,若是那时听温叶的就好了,也不会伤害到这两姐妹。 “皇姐说得对,我不该有私心的,不但负了文成还拖累了梁文锦……” “陛下!” 魏公公心惊,圣上这是太自责了,但这件事心里最苦的也是他啊…… 次日,坤宁殿内, “皇后娘娘,宫中几位妃嫔的吃穿用度与从前两位美人一样,这很不合规矩,您看怎么处理?” “为何相同?是陛下授意的吗?可有诏书为证?” “这……” “什么都没有?空口无凭,此事无凭无据就凭你一张嘴吗?这是欺吾年轻,不熟旧事,不懂规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臣不敢了。”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魏公公,将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取来!” 魏 “小公公,我与姐妹们对你的名字很是好奇,你为什么叫六子?不是搞茶水的那人吗?你又不管茶水, “我看观察那空间里面这么多个查询的内容,以后也多叫叫什么,那怎么分得开啊,只有我教导他。” “为什么以前我把茶水的时候关掉,在车库里面与几位大臣议事中间关键可了几次,回头看,我想要插手,发现我瞌睡了,闭着眼睛就可以了,直到两个时辰后,一碗屎他在没有脑子里有点水喝, “观察到笑话讲了,我听的瞌睡的事儿,完了之后一份和所有人见了我都叫亮子在之后就所有人都叫我廖子豪,我原先的名字都没有人叫。 “原来是这样,国家为何不叫你啊?刚加入时叫我,所有人都知道我咳嗽了噢,官家为了你不被罚,宁可渴着天哪, “他真是个好人,难怪朋友这么喜欢他, 第九十五章 皇后 ------------ 第九十六章 猎物 梁皇后皱了下眉,随即嘴角带笑保持着优雅,连服侍她的娟儿都看不出喜怒了。 “去福宁殿。” “是。” 娟儿答应着出了房门,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得暗暗叹气,大小姐入宫还不到半年,好好的人都不会哭不会笑了,这深宫还真是折磨人。 福宁殿内,魏公公端着药碗进来,衍帝合上面前的札子,伸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头也不抬,只微微皱眉翻开另一本扎子。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衍帝又惊又喜,立后这么久了,她可是第一次来福宁殿找他。 “怎么不请进来?魏远,你怎么做事的?” 魏公公也不辩解,火急火燎地冲到门外,不多时皇后迈着步子走了进来,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微笑,衍帝立马起身迎了过去。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魏公公,将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取来!” 魏公公连连答应着,招呼着门口的一个叫“镣子”的小公公去取,众人识趣地退了出去。 此等美酒自然由夜光杯盛放,衍帝举起盛满葡萄美酒的夜光杯,梁皇后犹豫了下还是端到嘴边抿了一口,她不胜酒力不过喝一口这样的果酒倒是无妨。 “味道怎么样?” 衍帝一口气喝个干净,美酒与佳人真是绝配,今日她主动前来完全消除了两人那晚的尴尬。 “甘甜微涩。” 梁皇后颦眉微皱,她还是不喜饮酒,不像二妹喝酒划拳豪放不羁。除夕回来才在家消停了两日就坐不住,跑勾栏瓦舍去看热闹,若不是冬季封海她都不可能在岸上呆这么久。 “小公公,你叫镣子?” 娟儿嘴角上扬,守门的公公抬首点了点头,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看模样应该不到十五,眉宇间倒是比别的宫女多了几分从容,许是在梁府见过不少世面不像是入宫不久的新人。 “我与宫中姐妹们对你的名字很是好奇,你为什么叫镣子?不是管茶水的人才叫镣子吗?你又不管茶水?” 娟儿一股脑抛出好几个问题,镣子听得头晕脑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不过她那最后一句倒是听得格外清楚。 “我之前是管圣上茶水的。” 娟儿没好气地瘪了瘪嘴,他这个回答算是哪儿门子的回答,分明什么也没说。 “若是人人都以此为名,以后叫“镣子”的岂不是很多,那怎么分得开啊?” 娟儿不明其意,只能胡乱猜测那名字的由来。 “姐姐不必担心,茶水的只有我叫镣子。” 镣子淡淡一笑,想起了这事就很是开心,自己从沧州行宫跟魏远一起过来,算是跟对了主子。 “为什么啊?” 娟儿好奇继续追问着,镣子抬眸与她直视,她的眼眸清澈明朗,与他家中的小妹一样纯真无邪。 “以前我管茶水的时候得的这名,说来惭愧那日是我失职了。大概半年前圣上在文德殿上朝,当时王相与圣上议事多久,中间口渴几次看向我都没有说,就这么一直等到两个时辰后的下朝,一入福宁殿连喝了两大碗水才停下。后来内侍省的公公们把它当笑话讲了,之后人人见我就称我为镣子,之后就所有人都这么叫,我原先的名字都没有人叫了。” 娟儿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镣子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笑得这么随性,宫中规矩繁多日后怕是少不了吃亏。 “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那圣上为何不叫你啊?” “若是那时开口讨了水,我打瞌睡的事必然会别人发现。” 镣子说到此处,突然从心底涌出一股热流,圣上就是这么个为别人着想的,他愿意追随一生。 “圣上为了你不被罚,宁可渴着?天哪,圣上还真是个大好人,难怪二小姐会(本章未完!) 第九十六章 猎物 ……” 娟儿说道一半就闭了嘴,她这话可是犯了小姐大忌,慌忙“呸呸呸”地打自己的嘴巴。镣子实在看不下去,从怀里探出绢巾递了过去,重新开始了下个话题。 “前日皇后娘娘昨日太狠心了,大半夜把我们圣上赶出来,这才染了风寒。” 宫女娟儿翻了个白眼,半夜直闯寝殿也不通传,圣上自己没规律还不让人有些脾气了! 屋内的两人酒过三巡,梁皇后虽喝了半杯但也未觉头晕,看来这果酒的度数小,口感也不错平日少喝些也不错。 衍帝喝了三杯,他本就酒量不好此时已经微醺,不过头脑但是清醒。 “朕看皇后喜欢这葡萄酒,明日给你送些过去,但不要多饮以免了身子。” 梁皇后略微点了点头,睡前喝着助眠也不错,至于贪杯之事大可不必担心,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绝不会醉酒误事。想到这儿,突然记起她今日来福宁殿找衍帝的目的。 “臣女今日找陛下,是为了几位姐姐升迁之事而来,臣初入宫中,很多规矩还未知晓,不知之前的规矩不敢做主,思前想后,还是只能将此事交于陛下,请陛下定夺。” “何事?” 衍帝怔愣了下,酒醒了大半,合着她不是特意来看自己,而是有事过来问他。梁皇后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却没有多说,她从未说自己是来看他的,是他的自己那么想的,也怪不得她。 “方才有内侍省的管事公公说,后宫妃嫔的起居用度是一样的,许是陛下对两位美人姐姐的恩待,毕竟她们入宫最早,臣女就想着为宫里两位姐姐升迁。” “升迁?” 衍帝皱眉苦笑,她来见自己居然是为了给后宫的女人升迁,真不知她是无心还是绝情,他那日还妄图与她有肌肤之亲,真是块捂不化的冰块。 “臣女可是说错了什么?” 梁皇后不解其意,妥善处理后宫的事情本就是皇后应该做的事,她入宫以后一直尽职尽责,几乎将事情全部揽下,皇太后十分欣慰,终于没有烦心事扰她清净了。 “是该如此,就册封为嫔吧,让她们多多孝顺皇太后和太皇太后,为朕多尽些孝心也好,只是没想到皇后真这么想?” 衍帝回过神来,他不知道应该夸她大度还是心细,眼前的梁文锦是大家眼中的好皇后,但却不是他能拥入怀中疼爱的佳人。 “同时奉旨入宫,臣女理解她们宫中的凄苦。陛下忙于公务,臣女告退了。” 梁皇后仍是淡淡的笑,毕恭毕敬地行礼转身出了门,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衍帝仰头干了杯葡萄酒,心里的苦楚不知跟谁说,但他知道自己实在是苦闷,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糟糕,他必须去找温叶讨个办法。 “魏远,朕要出宫去成阳候府。” 成阳侯府内,温叶慵懒地在床上换个姿势,墨彦的目光立即从书本上转到了温叶身上。他今早陪着温叶沿着西院走了一圈,本是想走半圈怕她累到,可她非要为了肚里的孩子坚持,现在怕是浑身酸痛难受了。 “我给你揉揉腿和脚。” 墨彦边说边脱了她的袜子揉了起来,一下下力道控制得很好。温叶缓缓闭上眼睛享受,自己身子越来越重也越来越贪吃了,但吃了两口还总是想吐,把她折腾得不行。 “墨郎,我应该听你的才是。” 温叶微微撅起嘴巴,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坚持,都这个时候还跟自己较劲,让自己更加难受了。 “现在也不晚啊,以后听我的就是了。” 墨彦伸手去点她的鼻尖,温叶嫌弃地躲了过去,那手摸过她的脚怎么还想摸她的鼻子,真是太不讲究了。 “你的手快拿开,别想得太美,我可不是嫁鸡随鸡的世俗女人!” 墨彦突然咧嘴笑了起来,转身去门口的脸盆里净了手,(本章未完!) 第九十六章 猎物 他这一笑给温叶整糊涂了,她这话哪里好笑了,除非是他故意那么说逗她玩,还真是越来越坏了,肚里的孩子可不能随了他。 “傻瓜,我若是鸡你就是我的母鸡,若是只狗你就是我的小母狗,咱俩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沾谁便宜。” 墨彦负手而来缓缓而来,低沉的声音越来越暧昧,两人身子靠得越来越近,偏过头在她耳后留了个印迹。 “墨郎你越来越坏了,这么粗鄙艳俗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要控制些才是。” “这没什么,还有更坏的,三娘子想不想听?” 墨彦挑眉将两人分开,舔了舔微干的嘴唇,与纨绔们喝酒经常会些这样的话逗笑,他从未觉得跟心爱的人说这样的话会不好意思,但方才他确实耳根发烫,特别想拥她入怀好好欺负下。 “敛眸,我有东西给你!” 温叶乖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发髻插了个发簪之类的东西,再睁眼时墨彦的手里举着面镜子,镜中是她的熟悉又陌生的容颜。 “我已经好久为照镜子了,这是那支红珊瑚发簪!” 温叶抬手轻抚发簪,从镜中细细辨别确实是那天她置气扔下的那支,没想到墨彦居然留着。 “这只红珊瑚发簪,是我三年前就为你选好的,现在亲手给你戴上,三娘子可不要再摘下来了!” 墨彦抬起深邃的眸子,盯着温叶看了许久,有时候看着怀中的温叶,还是会有不真实的感觉,三年的苦苦等待值得了。 “墨郎,二哥说孩子四个月后就可以……” 温叶的唇瞬间被墨彦堵住,这件事温简也与他说过,不过他喜欢设下圈套让猎物自己靠近,只要等她先开口,他布局的这一切就会变得顺理成章…… 第九十六章 猎物 ------------ 第九十七章 用心 两人温存过后仍不愿分开,头抵着头,鼻尖碰着鼻尖,四目相对。温叶羞涩一笑,歪着头往墨彦的脖颈处钻,弄得他勃颈处痒痒的,心底那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差点又着了起来。 「别闹,不怕我再欺负你?」 温叶笑着摇头眼中闪现出一丝期待,墨彦想起方才她摸着肚子紧张的样子,心里虽然痒痒的却还是放过了她,敛眸在她额前深深一吻。 「主子,圣上来了有一会儿了,要不小侯爷先过去?」 晚照搔了搔头,这两人还真是腻歪,大白天做那种事先不去计较,事后半个时辰还不起就说不过去了。这都一个时辰了,总不能让衍帝一直等着吧,她真是没辙了。 「陛下,今日前来可有什么要紧事?」 衍帝嘻嘻一笑,他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邀墨彦与他下盘棋。一柱香的工夫衍帝投子认输,刚要邀墨彦再来一盘,李总管端来茶水禀报,温叶已梳妆完毕这就过来。 晚照扶着温叶出了西院,两人在正院门口碰到了魏公公,温叶身子不便就没有行礼,只微微点头走了过去。 「魏知都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恭喜升迁!」 「温姑娘可别这么叫我,折煞小人了。」 魏公公惶恐行礼,上元节后他被圣上内定为内侍省的知都,这可是宫中宦官的最高职事,只是还未正式任命不便声张,他这半月的嘴角一直上扬着都没下去过,没想到三公主身在侯府竟然知晓此事,「半山亭」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圣上正与墨小侯爷下棋,请随小人来。」 魏公公甩了下手中的拂尘,上前一步为两人领路。温叶笑着点头,心里甚是欣慰,不光衍帝越来越像样子,就连他身边信任的人都能独掌大权了,看来她放手的日子不会太远。 「圣上今日怎么亲自来了?」 「还不是梁皇后的事,圣上实在搞不定。」 魏公公嘴角勾起,想起衍帝因梁皇后吃瘪的样子,心里暗自窃喜自己不用为娶妻这件事费神。 「我明白了。」 温叶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嘴角一弯,心里偷偷笑道:孩子,你舅舅就真是个好看的摆件,中看不中用,事事都让你娘亲操心,你出来以后可不能学他。 「陛下久等了。」 温叶刚要行礼,衍帝一把将她扶起,这反应速度倒是比墨彦还快了三分。 「不打紧,侯府的茶甚是爽口,不知是什么茶?」 衍帝扶她坐到自己身边,一脸地殷勤傻笑,身后的墨彦冷着脸回道。 「径山茶。」 温叶抿嘴偷笑,墨彦那吃味的毛病怕是又犯了,都是自家人谁扶她还不都是一样。 「这茶陛下喝不惯吧,没有宫里的人参乌龙甘甜柔和。」 「是啊,偶尔换个口味也只是新鲜,还是适合自己的最好。」 温叶知道衍帝不光说的是茶更是人,梁家两姐妹与衍帝的事她倒是略有耳闻,她心里十分庆幸梁二小姐看得通透,不然这将是三个人一辈子拉扯不清的情感瓜葛。 衍帝瞟了墨彦一眼,见他品着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厚着脸皮开口说明来意。 「朕心有疑惑,也不知该问谁,皇姐现在身子重多有不便我就来了。」 温叶差点笑出声来,衍帝这话说得真是客气,估计是忌讳墨彦才会如此,眼下她也只能配合了。 「愿闻其详。」 衍帝将今日梁皇后来福宁殿的事说与温叶听,温叶皱了下眉,这梁家大小姐确实知礼仪明事理,当初选她入宫倒是没错。 「梁皇后为嫔妃 升迁是好事,起先入宫的两位美人确实受了冷落,也该升个嫔位了,陛下觉得有何不妥?」 衍帝犹豫再三,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道:「皇后与我至今未圆房,她如此抗拒不知何意?」 「这......」 温叶不自觉地看了眼墨彦,他们二人起初也是类似境况,不过看似先婚后爱,实则三年前他们早已芳心暗许,帝王后宫的事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皇姐……」 衍帝垂眸扯了扯温叶的衣角,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方才那句极其私密的话一出口,他今日算是彻底不要面子了。 「圣上请自重。」 一低沉的怒吼声打破两人的谈话,衍帝的俯身贴近,耳边低语,拉扯衣角,甚至是他那句极其私密的话,无一逃过墨彦的注视和聆听。 衍帝吓得慌忙松手,又觉自己的失态十分丢人,他是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被墨彦随意吼住。 「墨子成,她是朕的皇姐,你吃哪门子醋?」 衍帝手握成拳放在嘴里,轻声咳了口两下,墨彦越发脸色难看,两人不发一言气氛凝重。 温叶的笑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她对墨彦努努嘴巴,随即展颜一笑,眨眨眼撒气娇来。 「墨郎,我晚上想吃西湖醋鱼,你去跟李总管说一声,可好?」 墨彦点头应着,薄唇轻启,刚想说什么抬眼见温叶对他嘟嘴撒娇,乖乖闭了嘴起身出了院子。 墨彦冷着脸出来,守在门外的晚照吓了一跳,想了下还是追了上去。 「小侯爷勿怪,当年是主子将不问世事的圣上接到宫中,三年来都是主子一点点用心辅佐才有今日的太平盛世,所以她对圣上有些偏爱也是自然。」 墨彦不屑一笑,故作镇定地走出院子,不多时又折返回来,负手立在门外等着。晚照抿了抿嘴忍住笑意,主子果然没说错,小侯爷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顺着哄两句把话说开就好了,这点倒是和她家少主挺像。 此时衍帝刚把前日在坤宁殿的事告知温叶,温叶捂住脸哭笑不得,难怪梁文锦不理他,那日的衍帝也太不知礼数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是一国之君,换作其他嫔妃见他来留宿早就喜极而泣了。 「陛下,谁家姑娘出嫁前都是自家的宝贝闺女,你要多用心些才是。」 衍帝听得一知半解,自梁文锦入宫起她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后宫最好的,甚至比过了长公主,他自认为已经用心待她无可挑剔了。 「除了吃穿用度,朕还能做什么?」 温叶见衍帝问得诚恳,知道他是动了真心,近年入宫的佳丽虽不多,但才貌出众的大有人在,却从未见他如此用心过。 「陛下若是想得她芳心,就要真心待她才是,不要当他是你的皇后,而是一生一世的伴侣。」 衍帝抿了口茶,温叶这么一说他明白了,梁文锦要的不是锦衣玉食而是他实打实的疼惜。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入宫时的境遇,与她倒是颇为相似,不由得暗自感叹起来:是啊,这般清新脱俗的姑娘逼着进了宫,换作是他也会抗拒。 「朕知道了,怪我只知道送些东西却没有坐下来与她好好谈谈。元日之后更是只顾着处理国事,没抽出空来专心陪她,等回宫朕就一一补上。」 温叶深感欣慰,这摆件终于知道走心了,求父皇保佑他快些得到梁皇后的芳心,好让衍帝早些为楚家开枝散叶才是。 「陛下明白就好,可别......啊!」 温叶话说一半肚子突然疼了一下,她咬着下唇紧捂小腹,门外的墨彦立即推门而入。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墨彦淡淡吟着诗,实则慌乱得不行,大步奔到温叶身边柔声安慰。 「是不是他踢你了?还疼吗?」 温叶「噗呲」一笑,肚里的孩子才四个月怎会踢人,他这是故意逗自己笑,还真是讨厌得很,若不是见他整日看温言的医书,还真以为他什么都不懂。 「墨郎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都备好了,我让老李端上来,今天就在正院吃吧。」 温叶含笑点头,他永远是做的比说的要多,这细心程度真是无人可及了,要时常多夸夸他才是。 「墨郎真贴心,你怎么这么好?」 温叶咧嘴傻笑,从墨彦被赶出门到此时,他的脸上方才缓和了些,已经恢复了往日对温叶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圣上要一起吗?」 温叶看向衍帝,今日他算是不虚此行了,再加上这么一顿美味佳肴更是完美了。 「我……」 看着桌上渐渐多起来的精致菜品,衍帝吞了吞口气,不过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侯府的主人必然不想他多呆一刻。 「我还是回宫吧,出来这么久不太好。」 衍帝说完抬脚出了房门,推辞了众人的送别,魏公公扶着他上了马车。 「陛下,晚膳跟皇后一起用,如何?」 衍帝大喜,这主意不错,正好与她多多说说话,让皇后对自己多些见解才是,莫要误会自己是个轻薄之人。 「甚好,多备些她爱吃的菜,这次朕要表现得殷勤些才是。」 晚膳后,墨彦陪着温叶在院子里溜达,她今日没控制住吃得有些多了,墨彦怕她夜里会难受,搂着她的腰又走了一圈,临睡觉前又为她按了脚这才放心。 「墨郎,墨郎!」 温叶半夜从睡梦中醒来,墨彦翻身下床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温叶似乎做了噩梦,闭着眼哭得泣不成声。 「婷儿,我在我在......」 墨彦看着怀中的泪人心疼不已,轻抚她的脸颊为她拭去泪水,俯身在她额头吻了吻,企图驱散她的梦魇将她唤醒。 ------------ 第九十八章 噩梦 “墨郎,我梦见我们的孩子……是我没保护好他!” 温叶眼中含泪看向墨彦,两手无力地垂在身旁,强烈的悲痛感冲击着她的心底,刚才那个噩梦真实得可怕。 “不会的,有我在,你们都会没事。” 墨彦抱着温叶身子一歪倒在床上,伸出手臂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手从她身后小心环住她的腰腹,捧起她的双手紧紧握住。墨彦的温暖让温叶身心渐渐放松,她反手抓住墨彦的手臂,放空自己再次睡去。 “婷儿......” 墨彦轻声呢喃着,见她呼吸放缓已然沉睡,但抓着他手臂的手却没有松开分毫,墨彦淡淡一笑,既如此明日换个大床陪她睡好了。 长公主府内,自元日赏灯后周浩天就一直没有再来拜会,楚天娇今日无聊得紧,就招来宫女小红问话。 “小红,周公子在忙些什么?” 门口待命的小红立马进来躬身行礼,垂首立在一旁回道。 “回长公主,周公子自中元节后,有意结交京城内的商贾公子,商讨海运销货之事。” 楚天娇颦眉微皱,这宫女对周浩天的事知晓甚多,她记得小红是去年年初来的慈宁殿,回来她管母后要的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你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 楚天娇直接将心中疑惑问出,小红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她知道怎么回话才不会让楚天娇起疑,自己跟在楚天娇那么长时间,早就将她的脾气摸个清楚,以她的手段足以应付。 只见小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手抹了抹眼泪,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 “回长公主,是周公子派人传的话,周公子怕您找不到他着急。” 小红跪在地上言语真切,楚天娇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摆摆手让她起来回话。 “看来他还挺忙的,不过这卖货的事,本宫恐怕帮不上什么。” 小红从地上爬起,立在一旁不言语,等楚天娇没了主意,问起她时犹豫再三还是回了话。 “长公主可以带周公子多见些世家公子和名门贵女,也许他们会喜欢周公子的船货。” 楚天娇点头赞同,这倒是个好办法,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闲散贵人,整日听戏逗鸟,喝酒赌钱,南洋那些新奇的玩意他们肯定会很感兴趣。 “女的就不必见了,省得打他的主意,至于公子本宫也不好出面啊?” 楚天娇抬眸看向小红,她知道小红一定是有了主意才提出来的。 “长公主可以帮周公子引见一两位朝中大臣的公子即可,您知道,朝中位高权重的也就那么几个。” 楚天娇眼珠一转想起个人来,听说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唐饶就喜好新奇的玩意,自墨小侯爷断了他一只手臂后,他倒是被关在家里老实许多,心里不服气也是有的,但兵部侍郎斗不过墨家也是真的,不过他是这种人傻钱多的主儿,长公主相邀他肯定到。 “不错,下去领赏吧。” “谢长公主!” 小红得了一锭银子笑得灿烂,不过让她真正高兴的不是银子,而是她终于为周浩天办成了的一件大事。 五日后,楚天娇邀了几位世家公子们去径山猎场踏青酒宴,御史大夫家的独子程暖鑫也在其中,不出所料他爽约了。这让楚天娇很是不悦,将他暗暗记在心里,准备找个由头在衍帝告御史台的状。 “长公主,各家公子都到了,您在屏风后面坐着就好。” 小红扶着楚天娇坐在屏风后面的亭子里,今日有小红出头她也可得清闲,前面有屏风挡着,倒是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端看周浩天的俊朗相貌。 今日的小红显然是精心打扮过,鹅黄色的衣裙分外娇嫩,让她的容貌焕发着不一样的光彩,引得在场的几位公子心里痒痒的,那唐饶更是直接(本章未完!) 第九十八章 噩梦 露出猥琐的表情。 “诸位公子,长公主今日在此设宴,是为从沧州远道而来的周公子接风洗尘。” 小红处变不惊地说完,似乎他们的目光不是盯着她一般,对她没有一丝影响,殊不知她自小就看惯了了风月场上的男女之事,这些吃人的目光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举杯,敬周公子。” 屏风后面的楚天娇端起酒杯提议,众人虽不太情愿,但长公主发话只能配合。 “长公主抬爱了,诸位请吧!” 周浩天起身举起酒杯,与楚天娇一起干了手中的酒,几番下来楚天娇已经微醉,众人散场只剩下周浩天还在。 楚天娇半眯着眼拄着下巴打着瞌睡,屏风后面高大的人影慢慢靠近,楚天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周公子,是你吗?” 一声浑厚的“是”让她瞬间破防,这种感觉似成相识却又截然不同,就像一块面包被人偷吃了一口,心里缺失的那块怎么也补不回来了。 “长公主醉了,我送你回去。” 周浩天一如既往地亲和,他伸出手来等着她站起,楚天娇微微点头,恍惚间她在周浩天的身上看到了温言的影子,都是儒雅随和的世家贵公子,这让她的心很乱。 “今日多谢长公主。” 周浩天见她没有理会自己,直接从邀请变成了感谢。 “不必了,酒宴上公子已经谢过了。” 楚天娇回了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原本红晕的脸上更是发烫,她知道周浩天的心意,不过方才她突然发现,自己对温言的心思还未放下。 “那周某先行告退。” 周浩天没有强求,来日方长,情爱之事最忌穷追猛打,他只能耐着性子制造两人下一次的相遇时机,他父亲曾对他说过: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 入夜,一辆马车停在一处宅院的后门,小红跳下马车笑着迈进院子,外面看着是寻常的模样,里面却是大有洞天,堪比后宫花园的精致让人流连忘返。 “这景致比长公主府的都要讲究,梨花也开得正艳丽,若是赶上晚霞日出简直是一副画啦!” 小红还在欣赏这生机怏然的春日,周浩天在屋里有些不耐烦,他今日虽有收获但楚天娇还是无意与他,正是心烦的时候她却不安分地找了过来。 “苏艳红,快进来。” 苏艳红是小红的全名,但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苏艳红”承载的东西太多了,一想起就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她更喜欢听他唤自己“周小红”。 “公子等急了吧。” 小红笑盈盈地进了屋,见周浩天在喝酒,立马凑了过去。 “公子,你交代的事我可是都做了,要怎么奖赏我?” 小红一脸媚笑,接过周浩天手中的酒杯,别脸仰头一饮而尽。 “你说那?” 小红笑得花枝乱颤,解开身上的斗篷搭在床栏上。周浩天冷笑了下,心领神会地解了腰带,随即粗鲁地扑了过去,身下的人心里窃喜,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一番云雨之后,小红的言行更加大胆,骨子里的媚态显露无遗,她忍着疼痛赤着身子下床为周浩天倒茶,尽量将自己的美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周浩天面前。 躺在床榻内的周浩天冷冷地看了眼床上的血迹,没想到他从勾栏买来的女人还会落红,倒是有点意思。 “公子喝茶。” 周浩天接过茶一饮而尽,将床栏的衣衫扔到她面前,任何事都不能打断他的计划,更何况是个女人。 “回去吧,别让人起疑。” 小红抽出衣衫里的肚兜系好,扭着腰肢又贴了过去。 “公子,我实在不想伺候任性的长公主,我都是你的人了,什么时候带我回去?” 小红娇羞笑着,周浩(本章未完!) 第九十八章 噩梦 天有些不耐烦了,父亲说女人麻烦确实不假,这才献个身就开始提要求了。 “怎么?你想回沧州?” 一提到沧州,小红显得格外紧张,她心里是抗拒的,毕竟那里有她不愿记起的往事,但她不堪的身份不是秘密,无论去哪儿都会别人知晓。 “不太想,不过小女子已委身于公子,目之所及皆为王土,还能去哪儿?” 周浩天冷哼了下,原来这世间女子大多都是如她这般肤浅的,他整日东奔西跑倒是见识不少女中豪杰,最让他心动的要数那位能独自驾船出海的梁文成了,不过他也只能想想,因为这种女人是更加惹不起的。 “乖,按我说的做,事后我带你坐船去南洋。” 小红见他突然语气缓和许多,心里生出些许优越感来,她与公子的其他女人都不同,却忘了周浩天一向行事狠毒,他怎么会在乎别人? “公子,为什么是长公主?你想当驸马吗?” 此言一出,周浩天迅速出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毫无半点疼惜,目光阴冷无比就如与他初见时一样。 “不该知道的事,不要多问。” 周浩天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捏得小红疼得直流泪。 “公子......” 小红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不轻,看来她今日的身心交托,没有换来眼前人的一丝怜爱。 “回答我!” 周浩天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手中的力道却收了一半, “我不问了,公子莫气。” 周浩天见她求饶松了手,下床穿上衣衫推门而去。 小红穿好衣衫走到镜前,脸上的红印触目惊心,她拿出药膏涂抹,冰凉舒爽,脸上红晕也褪去好多。 “还真是好东西。” 小红窃喜自己得了好物,这本是温言为楚天娇配的药膏,她偷偷藏了一罐,没想到这么好使。 “哎……” 小红知道自己委身之人并非良人,可她是以色示人的勾栏女所生,又有什么选择那...... 第九十八章 噩梦 ------------ 第九十九章 分别 转眼一月过去,春天萌发出的新生味道感染着温叶,她不再敏感焦虑,开始与晚照一起为肚中的孩子准备衣袜。晓春手巧做了好几件小孩衣裳,程暖鑫也弄来上好的木材,与墨彦一起做了个小摇床。 “不错,打磨得很精细。” 墨彦摸着小摇床的纹理很是满意,虽然活儿基本上都是程暖鑫干的,不过他还是很有成就感。 “还是要刷层松油,下次我带些来。” 程暖鑫拂袖拭去脸上的汗水,虽外穿外衫还是出了一头的汗,晓春端着茶盏进来,见小摇床已做好十分惊讶。 “程公子真是手巧,喝盏茶歇歇吧!” 程暖鑫笑着接过茶盏,被她这么一夸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本都是他毫不谦虚地自夸的,如今耳根通红不敢抬头。 晓春抿嘴偷笑,走上前细细打量着小摇床,精巧结实,没个十几年的手艺做不出来这个。 “真厉害,想不到程公子一个读书人还会做木工活儿。” 程暖鑫嘿嘿一笑,他从小就爱鼓弄木头,父亲还总骂他不务正业,没想到今日还派上用场了。 “程兄会的东西可多了,就是没一样正经的。” 墨彦嘴角一弯,眉毛上扬,他今日心情甚好,不自觉地调侃起程暖鑫来。 “知道你为什么只有我一个朋友吗?” 程暖鑫磨着后槽牙红着脸说道,晓春还在也不知道给自己留点面子,而且这分明是对他赤裸裸的诋毁,他现在可是很正经地在大理寺做事,不求升官只愿为百姓做些实事。 “因为我挑剔。” 墨彦不以为然挑了挑眉,摩挲着食指戴着的玉扳指,除了温叶也就程暖鑫会让他这么肆无忌惮地挑逗,看着他们吃瘪的样子真是有趣。 “这话倒是不假!” 程暖鑫笑着点头表示赞同,显然墨彦这话对他来说很是受用,但他在晓春前面失了面子还不想就这么算了。 “墨兄都是当爹的人了,嘴巴不要这么毒的好。” 墨彦见他恼羞成怒的样子,一时间来了兴致,当即冷下脸来。 “不爱听就别来,没人求你。” “墨子成你卸磨杀驴!” 程暖鑫气得直跳脚,墨彦见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激怒,扯了扯嘴角差点笑出声了。 “哦,原来程兄是头驴子。” “你,你,你......我好歹也是大理寺的人,你已无官职不得放肆。” 程暖鑫说不过他,只能拿官威压人,他起码是个六品的大理寺正,怎么也是个朝廷命官。 “谁是驴子啊?” 温叶笑着走了进来,晚照立在门外没有进来,方才程暖鑫的话众人都已听见,看来小侯爷请辞的事是瞒不住了,屋内既然这么热闹她就不去掺和了。 “新正今日辛苦了。” 墨彦迎过去扶她坐在榻上,又找了几个软垫来靠尽量让她舒服些。程暖鑫立在原地有些尴尬,挤出个微笑拱手行礼,抬眸一眼看见桌上放着的孩童小衣,这细细的针脚与晓春送他的香囊颇为相似。 “嫂子见外了,这是?” “晓春为孩子做的小衣,我拿过来让子成看看,甚是可爱。” 温叶将衣裳摊开让两人细看,她之所以带过来是有私心的,晓春心里清楚羞得脸颊泛红。 “晓春姑娘的手真巧,那衣衫上绣的仙鹤真是栩栩如生。这衣裳更像是给晴空家娃娃做的,正所谓: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晓春抿嘴偷笑,他这是唱哪一出啊,分明是在故意逗乐意。 “新正说得有些道理,要不给晚照留着?” 温叶憋着笑,一本正经地看向门口的晚照。晚照没想到还是躲不掉屋内的是非,索性进了屋不藏了。 (本章未完!) 第九十九章 分别 “程公子,你少给我造谣,我们暂时还用不上!” 晚照说得直白也不嫌害臊,倒是程暖鑫有些难为情了,温叶敛了笑看向身旁的墨彦。 “你辞了提刑官?” “嗯。” 墨彦知道躲不掉索性承认了,随即瞪了程暖鑫一眼,若不是看在两人多年交情他方才就翻脸了。 “诸位,我突然想起件事,先走了!” 程暖鑫拱手拜别准备开溜,出门前还不忘对晓春眨眨眼,出了门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温叶见晓春没有动作,耐不住性子对她说道:“去吧,多挑些布料回来,碧霄的嫁衣也该做了。” “好。” 晓春答应着出了门往后院去,一般程暖鑫都会在前门出去在后门等她,现在过去马车应该是到了。 晚照“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可是憋坏了,哪里是碧霄的嫁衣啊,分明是晓春自己的。 “主子,你真坏!” 温叶抿嘴一笑,若不推着两人走何时才能修成正果,二哥说得对,她就是爱操心的命,闲不下来。 “晚照,你来!” 晚照眨眨眼,看着温叶慈母般的微笑心里发虚,犹豫再三只迈了一小步。果然如她预想的那样,温叶拿起桌上的孩童衣裳递了过来。 “这衣裳给你,你晚上拿给晴空看看,若是喜欢让晓春多做几件。” 晚照扯了扯嘴角,看了眼淡定喝茶的墨小侯爷,这逼婚催生的场景每天都要上演一番,他早已习以为常。晚照今日是第一次中招,顿时开始同情起晓春来,不过好再她脸皮厚反应快,转身溜出房门。 “主子,我去看看午膳好了没?听说今日有一道鲥鱼做的落雨观花,醉仙楼都没有的菜品!” 晚照话音未落已出了院子,温叶轻抚微圆的肚子,开始了母子间的平日交流。 “看到了吗?你晚照姨母比我还馋,等你出来跟她抢着吃,你爹又有事瞒我,等你出来可别学他!” 墨彦最受不得她如此,白天谈心也就算了,连半夜醒了都要说上几句,有时间连做梦都会说个不停,真怕哪天她因为孩子魔障了。 “婷儿,辞官的事是我不对,你别……” 温叶打断了墨彦的解释,今日她本就想让他摊牌,赶上程暖鑫说出来正好。 “其实我早就知道的,你不用那么紧张。今日圣上接到密报,四州驻军皆发生兵变,连凉州戍边军营也出现了骚乱,怕是秦嬴安耐不住了。” 墨彦眉头紧锁,看来不抓住秦赢他们日后是过不安生的,也不知秦赢为何如此执着,下次遇到晴空定要问个清楚。 “父亲那边有没有事?” 温叶握住墨彦的手以示安慰,她也是才接到现报,这场骚乱几乎同时发生没有一点预兆,可见是蓄谋已久。 “放心,戍边军那边已平息,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想让墨郎去一趟。” “让晴空去就好,他昨日回京了。” 墨彦笑着摇头,反手将她双手握紧,他说过会一直陪她到临盆的。温叶也舍不得他走,可这件事关系到墨侯爷,她知道墨彦嘴上不说心里一定着急。 “晴空要去幽州,碧霄去沧州,连坤护卫都要去琼州,半山亭实在是人手不足,麻烦墨郎跑一趟了。” “可是我答应不离开你的。” 墨彦才不信半山亭会没人,茗护卫和影护卫都能带手下去一趟,她就是找借口想迁就自己。 “我真的没事,有晚照和晓春在,二哥每日都来看诊,我答应你在不出府就是了。” 温叶嘟起嘴巴撒娇,大眼睛眨巴着,委屈地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 “四日,我必回来。” 墨彦捧着她的脸亲个不停,他有多爱她此时就有多么的不舍,他理解她(本章未完!) 第九十九章 分别 的坚持,同样也尊重她的选择。 三年前温叶痛失双亲和兄长,所以她更加看重在世的亲人,甚至不惜压抑自己的悲痛的情感辅助衍帝。她同时也非常渴望那份失去的亲情,这也是她对温家三兄弟视如家人的原因。 次日一早,众人踏上征途,凉州两国交界形势复杂,温叶执意让影护卫暗中保护墨彦,这让留下的茗护卫很不开心,不过他向来服从安排,只半天时间就忘了此事。 “主子起得早,去床上补个觉吧。” 晚照扶温叶进了屋,心里七上八下地担心起来,主子今日非要送小侯爷出城,眼下这身子怕是吃不消了。 “我想在榻上看会儿书,你去忙,我有事喊晓春就行。” 温叶不是不累,可是她真是睡不着,原本日日黏在一起的两人突然剩她一个,屋子里满是他痕迹不想都难 “好。” 晚照迟疑了下还是答应下来,碧霄和晴空都出了门,“半山亭”确实有些事要及时处理,眼下茗儿回来也可替她护主子安全。 “晚饭前我一定回来。” 晚照刚走不久,温叶看着书本上的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半依着被褥还算舒服,直到拄着头的胳膊麻得不行她才醒了过来,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晓春……” 温叶嗓子燥热,想叫来晓春端口水喝,一人推门而入,温叶抬眸一看是茗护卫。 “小姐要什么?晓春姐去备午膳了。” “想喝水。” 茗护卫端了水过去,温叶喝了半碗算是缓了过来。 “小姐,你说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茗护卫好奇地指了指她那隆起的肚子,温叶笑着摸了摸,她希望是女孩,生下来一定跟墨彦一样好看,不过温言为她诊脉说是男孩,她倒是释然了,觉得平平安安就好。 “我觉得是女孩,都说怀男孩娘会变得丑,小姐是一点也没变。” 茗护卫嘻嘻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前段时间去沧州历练,听晚照说还去了海上,这几日回来不再是那稚嫩的白净少年了。 “茗儿出趟门是学坏了,当心让他听见罚你。” 第九十九章 分别 ------------ 第一百章 想念 温叶话音刚落,忽想起墨彦今早去了凉州,这次分别要好几天才能再见,不免心里暗暗叹气:自己还真是不争气,两人才刚分开就分外想念了。 两日后,墨彦日夜兼程赶到凉州,墨彦没有直接去找墨侯爷,而是去了薛行义的大帐。 “薛正将,墨侯爷可好?” 墨彦拱手行礼,没有客套直接说明来意,薛行义见他一副疲累的模样就知是赶路而来,也不废话直接说了实情。 “前日在帐中才见过墨侯爷,身体硬朗得很,只是今早神色慌张地出了大营,这都快日落了还未归。” “多谢。” 墨彦出了大帐往墨侯爷的军帐奔去,他要先找到父亲的正副将了解情况,但是两人都不知墨侯爷出营是所为何事,只知他独自去了平康县的朔方村。@精华\/书阁*首发更新~~当墨彦带着侍卫到达那里时已经天黑,墨彦只能再次找到墨侯爷的旧部帮忙。 “小侯爷。” 一黝黑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拱手一礼,是几月前随墨彦进入荒漠的李领队。 “李叔父不必多礼。” 墨彦大步上前将他扶起,男子从前是父亲麾下的副将,打仗伤了手筋提不起利器,墨侯爷就准他伤退回乡娶个小娘子好好过日子。 谁知这李将军不好好过日子,组建了一支荒漠小队,专门带人横穿沙漠往返两国边境,他们收取镖局佣金的一半,但只接受小商队或是有困难的人们,这让往返两国探亲的人们很是欢喜,再也不怕遇到土匪或是镖局坐地起价。 “礼节还是要得!” 李领队咧嘴一笑,他能看到小侯爷娶妻生子真是此生无憾了。 “今日的酒回头一定补上。” 墨彦从不食言,每次来李家他都会带上一坛好酒,今日约李领队仓促没有带酒来,等办完事墨彦是一定给他补上的。 “好说好说!” 李领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爱喝酒,因为这事年轻的时候没少让墨侯爷训,军营有句话:李将军和墨小侯爷是军法都管不住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此时默契的微笑胜过万语千言。 “说正事。” 李领队抬手抹了把脸,小侯爷特意从京城赶过来不可能只是看看他,一定是出了大事。墨彦敛了脸上的笑,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询问墨侯爷的下落。 “今日来是打听家父的事,您知道他的去向吗?” 李领队抬眸看向左上方,不多时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回道:“我想起来了,自从上次随小侯爷去了荒漠,我就多有留意商队的动向。墨侯爷最近与一荆平国商队的领路人私下来往过几次,应该是墨侯爷安插在荆平国的探子。” 李领队说得十分肯定,以他对墨侯爷的了解那领路人是探子无疑,不过墨侯爷这几年很少亲自出面,这次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他们都说了什么?” 墨彦皱眉不解,墨侯爷自母亲死后完全改了性子,他开始小心谨慎,有时候甚至会瞻前顾后。从前带兵打仗墨侯爷会冲在最前面,而后他却畏首畏尾,躲在军营很少亲自应战,一身武艺还真是可惜了。 “这是机密,我的人只是暗中保护侯爷,这才撞见侯爷与他见过两面,别的就无从得知了。” 李领队摇头,他已不是侯爷亲信,对接探子是军事机密他自己不会知道。 墨彦的眉头皱得更紧,此人怕是父亲失踪前见过的最后一人,若是找到他就好办了,兴许两人就在一起也说不定。 “哦,对了!我那兄弟说,对接的人走后侯爷一直嘴里嘟囔着,什么山什么瑶的,好像是一句诗……” 李领队是个大老粗,哪里会诗词歌赋,手下小弟当时慌里慌张也没有记住多少。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本章未完!) 第一百章 想念 墨彦薄唇轻启,慢悠悠地把诗念了出来,李领队瞬间兴奋不已,这凉州的读书人太少了,自离开侯爷他是许久未听人吟诗了。 “小侯爷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墨彦皱眉点头,不知该怎么解释给李领队听,此事有些年头,怕他不记得或是压根不知情。 “李叔父还记得我母亲有个兄长吗?” 李领队睁大了双眼,原来跟洛夫人有关,难怪侯爷会如此一反常态。. “我记得,他好像叫洛月……对,就是这个名字,侯爷找了二十多年,莫不是如今找到了?” 墨彦倒不是这么觉得,此人销声匿迹二十余年,为何会突然出现,怕是有心之人有意为之,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父亲才好。 “明早出朔方关去荆平国。” “我这就去准备。” 墨彦回了之前找好的落脚处,吩咐下边的人守好这里等他回来,他饭后在檐下挂了个银铃,不多时承如影在屋内现身,对墨彦躬身一礼。 “影护卫来得真快。” 墨彦放下手中的茶盏,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许,自从他知晓承如影与温家三小姐的事,就总想着再见他一面。 “小侯爷暂时回不去了,要给小姐传信吗?” “看来今日所见,你已猜到了此事。” 墨彦点头,抿了口茶将今日之事具体说与承如影听。亲笔信要用快马送他怕来不及,若是用“半山亭”的信鸽带密信回京,不出两日就会送到。 “信上照实说吧,我答应不瞒她。” 墨彦一想到温叶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一想到她看信后失望的表情,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密信需要特殊的字符书写,小侯爷若没有什么事我退下了。” 承如影说完抬脚就要走,墨彦连忙喊道:“等等。” 承如影停了脚步,墨彦走过去将房门关好,眼中略带忧伤地看向他。 “三年前,我将温小姐抱起时她还有口气,她说......” 承如影握紧拳头转过身去,墨彦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她说,有来生定做你的妻。” 承如影的肩膀瞬间垂了下去,无声的眼泪尽数滑落,墨彦只是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这句话应该是说给你听的,当时你就在我身后,可曾听到?” “嗯,她看着我,说的……” 承如影哽咽着回道,反手抹去泪水,扬起头不让眼中的泪水再次落下,他握紧剑鞘回身微微拱手,转身跳出窗外。 “可惜了一对璧人。” 墨彦被他那种伤感的情绪所感染,若那日坠落的真是婷儿,面对容颜尽毁身中利箭的爱人,他相信自己做不到承如影的隐忍,那种痛一定是终身难为无法释怀的。 一大早,墨彦与李领队整装待发到达朔方关。这次李领队只找了两个帮手,也是上次进入荒漠队伍里的人。两人看起来很是年纪不大,其中一个甚至比墨彦还小上两岁,但他们生在大漠长在大漠,对眼前这片沙漠再熟悉不过。 “我们的运气不错,这半月只有一支商队过关去荆平国,刚好就是今天。” 李领队显然有些兴奋,年前的战乱爆发后他就没再过沙漠,不是他不想是墨侯爷不允,没想到再次进入这漫天黄沙居然也是为了寻找他。 “这么少?” 墨彦诧异,两国年初就已停战,荆平国这次败得彻底,阴山以西面还让出了一个县,这多亏了王绾儿想出用沙土扑灭石脂之火的法子。 “战乱虽平息了,但战乱后荒漠附近常有狼群和土匪出没,小商队不敢出入。” 李领队轻轻叹气,百姓的生活往往是受战争影响最大的,所以墨侯爷才会守了这里二十多年,如今年少有为的薛小将军。(本章未完!) 第一百章 想念 和王姑娘来了,他也该歇一歇了。 “小侯爷放心,今日是有镖局护着的大商队,我与那领路的相熟,所以才能混进来,不过不能带太多人。” “只是打探行踪,足够了。” 墨彦眯起眼睛望向身后,有他跟在后面跟着,自己倒是安心不少。@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一行人上了骆驼紧随商队进入这黄沙之中,商队穿行在沙漠间,马上到风季沙尘飞扬骆驼也行走艰难,这也是商队变少的原因之一。 正午的太阳异常毒辣,商队决定在沙丘阴凉处休息半个时辰,李领队下了骆驼走了过来。 “有什么发现吗?” 墨彦低声问道,李领队皱着眉显然情况不太好,不过这也是在他们意料之内的事。 “我问了商队的人,确实有貌似侯爷的人被人带着进入过沙漠,但没人见过他回来。” 墨彦坐在沙丘阴凉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其实他的内心是极其矛盾的。他希望父亲真的是去了荆平国,这样的话一定是洛月舅舅有了消息,先不管真假起码是个消息。但又担心父亲去了会有危险,他是戍边军最高指挥官,若是他身份暴露不光军队就是百姓也饶不了他的。 “不管侯爷在不在荆平国,要想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还是要先找到与侯爷接头的那个领路人,看来这趟荆平国之行是在所难免了。” 李领队分析这当前的形势,墨彦点头同意,确实如此,现在找不到人再多猜测都是徒劳无益的。 过了最热的正午,商队修整完毕再次启程,李领队借着灌满水袋饮水的工夫,敛声屏气地走了过来,低声与墨彦说道。 “小侯爷,我们身后一直有个人跟着,是敌是友?” 李领队虽是伤了手筋只能匕首和暗器对抗敌人,但他从军多年敏锐的直觉,在黑夜中偷袭的敌军从未逃过他的耳朵,更何况是在这无处躲藏的大漠之中。 “是来保护我的,半山亭的人。”。 第一百章 想念 ------------ 第一百零一章 记得 墨彦跨上骆驼淡淡一笑,这件事他本就没想瞒着,只是没想到李领队会发现得这么快,不亏是他父亲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小夫人?看来小侯爷还真是娶到贤内助了,难怪侯爷年后一回来就找我吃酒。” 李领队跨上骆驼跟了上去,早听闻小侯爷娶了个了不得的女子,看来确实如此,上次去荒漠就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只是石脂的事关系重大走得匆忙就没有多问。 “贤内助就不必了,在侯府当个娇妻就行。” 墨彦苦笑着摆手,他家娘子在外面够操心了,回家直接享福就好。 “哈哈,小侯爷从小就这么霸气,如今又这么知道心疼人,看来是小夫人有福了。” 李领队哈哈大笑,荒漠小队的其他两人也过来凑齐热闹,听说身后有一位“半山亭”高手时忍不住去猜测是哪一位来了,上次大家走得急都没有好好喝上一顿酒。当得知是影护卫时,两人各自散开不再多言,人人都说“半山亭”的承如影是面无表情的“怪人”,他们可不想招惹也惹不起。 商队避过沙暴和烈日,走走停停三日后才依稀看到些植被,这是逐渐靠近水源的表现,看来他们已经到了沙漠边缘。 “还有多久?” 墨彦灌了几口水,将帷帽上的纱帘放下,闭着眼睛屏住呼吸感受着四周的气流,上次与温叶进入沙漠也没见这么难熬,入目只有遍地黄沙甚是无趣得很。 “若是没遇沙暴,明日天黑前肯定能到。” 李领队嘿嘿一笑,小侯爷的小心思他清楚得很,这对新婚燕尔被迫分开,肯定甚是想念家中的小娇妻了。 “小侯爷,我们身后那兄弟速度慢了许多,我去看看他?” 墨彦摇头拒绝了李领队的好意,承如影防范意识太强,李领队与他们不相熟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误会。他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眼渐渐西沉的太阳,决定天黑去寻他会安全些。 “今晚我去看下,把水和干粮分些出来。” “好。” 李领队答应着没有多说什么,上次他与影护卫只是远远看了眼,虽谈不上相熟但两人九年前曾在凉州相处过半年,他的事多少有些了解。 承如影原是向家收养的孤儿,因武艺高强常被向家外派做事,李领队那时已退出军营做些小本生意,两人都爱喝酒闲来无事就扯在了一起,他们相差十五岁算是忘年交了。 半年后,承如影被调去京城就再也没回来,在相见已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也不知他在京城经历了什么变故。 入夜后,墨彦裹紧衣衫迎着风沙翻过来时的沙丘,月光之下承如影缓缓站起,一眼看去摘下面巾的脸上是一双暗淡的双眸和干裂的嘴唇。 “给你拿了些水和干粮。” 承如影愣在那没有去接,他抖了抖身上的黄沙,拍了拍腰间的水袋,哑声说道:“不需要。” 墨彦没理他,一松手将水袋和包着的干粮扔在沙丘上,又将自己的披风脱下与水袋放在一处。 “明日跟上队伍,我记得影护卫是来保护我的。” 墨彦说完头也不回地翻过沙丘而去,他最见不得这种行尸走骨之人,人虽活着心却已死,那种感受他深有体会。 承如影上前捡起外衫披在身上,眼中闪现出一丝不一样的光芒,第一次有人不是以同情或是不解的眼光看他。四年来,他不敢忘记也不能忘记,若是连他都忘了她,这世上还有谁会记得那…… 次日的晨光照射大地,李领队仰头将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他十分羡慕身上有武功的人,靠内力就能疏散夜晚的寒冷,不像他还要喝些烈酒驱寒。 “晚上请你喝更好的酒。” 墨彦走过来拍了下李领队的肩膀,总是把他牵扯进来有些过意不去(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一章 记得 。 “好嘞!” 李领队不见外地笑着答应,他能察觉到小侯爷的见外,不过墨侯爷从前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就冲这份生死之交的情意,他马上为侯爷去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那兄弟还好吧?” 李领队随意地问着,他不想先说出了口,若是承如影不记得他这个小人物,他也不会主动再提了。 “活着那。” 墨彦淡淡回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因为他忽然想起,当年二皇子谋反弑父,“三公主”坠下城楼,就是在四年前的今天发生的,所以今日是温三小姐的祭日。 “上次见那小子还没这么颓废,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李领队看不出墨彦的变化,出于对旧友的关心他还是想多问问他的近况。墨彦脑中闪过一丝犹豫,为何他会对承如影的事这么关心,还是在关心那个真正的温三小姐? 不过墨彦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是父亲的旧部又冒险带他进入沙漠两次,自己不应该怀疑的,还真是遇到她的事就无法让自己镇定地思考问题。 “四年前他心爱的姑娘走了,现如今到了祭日,他身在异乡不能去墓前祭拜,怕是心里难受吧。” 李领队长叹口气,原来是痛失所爱之人,他虽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生死别离他倒是时常经历。 “那是够难受的,我每日在梦中都会梦到那些离开的战友,现在做再多的事也回不来了。” 李领队望向漫天黄沙,兵戈铁马不知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王权显贵追名逐利,真是有那么重要吗? 两人正说着,商队突然停下了脚步,众人纷纷直起身子举目眺望,荆平国的城门毅然立在那里,目的地就在前方商人们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他们总算是平安到达了。 “小侯爷你看,前面就是荆平国的城门,我们天黑前肯定到了。” 李领队总算松了口气,沙漠这一关他们算是平安度过了,只是小侯爷身份高贵实在不便入邻国边陲。 “侯爷不一定就在那里,我先进去打探下,小侯爷再进入也不迟。” “不必了,与商队一起入城才不会让人起疑,两国刚宣布停战不会自找麻烦的。” 墨彦不经意间自嘲地笑了下,若是父亲真的入了城,墨侯爷的性命可是比他这个纨绔的小侯爷要有价值得多。 “好,到了前面的集市我们就与商队分开,城内有我的人已经安排妥当了。” 李领队只好妥协,小侯爷说的也确实在理,幸好他提前做了安排。 “有劳李叔父了。” 墨彦拱手淡淡一笑,对于他而言,李领队虽不再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了,但是一直是自己的长辈,必要的礼节还是要守的。 李领队又是咧嘴一笑,平日小队里都是称兄道弟的,哪里有什么长幼辈分,现今小侯爷如此多礼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一行人在集市的街道上穿梭,七拐八绕进了一条小巷,李领队在一独门独院的宅院停下步子。只见他有节奏地敲击着院门,不多时一十岁左右的女童推开一条缝,一老者从她身后探出头来。 “李老爷,您可算回来了,朔方关交战可吓死个人。” 那老者显然是看门的,李领队许久未归他猜测是商队出了事,突然听见有人应门立马变得谨慎起来。 “承蒙老爷子惦记了,一切安好。” 李领队收起平日的嬉笑,一本正经有礼有节的样子让人不太习惯,不过墨彦甚是欣慰,因为这就是李将军从前的模样。 老者行礼领众人进了院子入了堂屋,女童娴熟地为四人端来茶盏,老者为他们一一上了茶,两人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吴伯啊,我这次要多呆几天,您赶紧带孙女回家看看吧。” 李领队抬起右手(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一章 记得 拢在嘴边,想让自己声音再大些,可耳背的吴伯还是没有听到,身旁的女童倒是止了脚步,回身对他躬身行礼表示感谢。 待那对祖孙走后,墨彦眸色微沉低声问道:“那小姑娘……” “五岁后没再开口说话,眼见兄长的尸体被士兵扔出军营,受了刺激后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李领队轻叹口气,揉了揉紧锁的眉心,五年前荆平国的新帝登基继位,他是踩着亲兄弟的血肉坐上了王座,其凶残暴行令人发指,妄为地大肆敛财享乐,又常年遭遇沙尘暴侵扰,百姓民不聊生。 “荆平军有够混蛋的!这吃人的世道,平民百姓处处遭人排挤,身居高位的官员就可以随意地草菅人命。” 说话的是最为年少的男子,他虽是荆平国人却恨透了腐败无能的朝廷,若是有朝一日能推翻昏君他宁可做亡国人。 “少年,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小侯爷可愿成为那个领路人?我们一众荆平兄弟都会响应!” 少年激动地站起,李领队和另外一人也同时看向墨彦,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哈哈哈……” 墨彦见状肆意大笑起来,衍帝和他父亲都不能做到的事,他又何德何能让他们有如此高的期许,在他看来还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小侯爷……” 李领队想说下去,墨彦摆手敛了笑,李领队知道现在谈这个不是时候,还是寻找侯爷的下落要紧,随即改口说道:“这是我常年的落脚处,让那兄弟也进来吧,都是朋友不打紧。” 墨彦怔愣了下随即点头,不知他为何称呼承如影是朋友,莫不是两人从前相识? “小侯爷向来桀骜不驯,还需要人保护?” 李领队咧嘴一笑,转身去了后院,墨彦将怀中的银铃取出挂在屋檐下。 第一百零一章 记得 ------------ 第一百零二章 瓷娃 这一次承如影来的有些晚,银铃挂起过了半个时辰才现身。 “干什么去了?” 墨彦心里显然有些着急,他对承如影的关心确实多了些,可能是温叶的缘故,也有相同际遇的关系。 “看到个瓷娃娃,觉得她会喜欢。” 承如影在怀里掏了半天才拿出来,是一个三彩瓷人娃娃,黄绿色的裙摆上有白色小花点缀,瓷人头上的褐色头巾,是荆平国一贯的粗犷风格。 “温三小姐会喜欢这个?” 墨彦皱眉,一看这东西的做工就不怎么样,以前的温家是不如现在富有,但世代开医馆还有祖产,温家老爷又是宫中御医,这家境也不会太差。 “她不喜金银,就爱这新奇的小玩意,你看这瓷娃......” 承如影敛了笑将瓷娃娃收好,他知道自己方才是失礼了,一谈起她就会不知不觉地话多起来,之前跟小姐说起她也会如此。 “你送的她都会喜欢。” 墨彦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方才的承如影是心中有爱的样子,那一定是他在温三小姐眼中的模样。 “入夜不要出去,这里不是吴越国。” 墨彦说完抿了下嘴,他这关心有些多余,承如影在“半山亭”干的就是深入敌军刺探情报的活儿,险中求生的事他天天在做。 “一起吃饭吧,李将军亲自下厨,他烧的菜不错。” 墨彦轻咳了声转移了视线,他知道承如影一定会拒绝,承如影这种冷漠厌世的神情有时候他也受不住。 “是李成?” 承如影摘下头上的帷帽,等着墨彦的回复,他今日的状态明显比昨日要好很多,深凹的眼窝还在,不过暗淡的眼神有了一丝光亮。 “嗯,你们认识?” 墨彦心里有些猜测但还是小小惊讶了下,没想到承如影少时的经历就这般丰富,他觉得他们不但认识还很熟,不然直呼长辈名讳这种失礼的事承如影是做不出来的,更是没有理由也不屑去做。 “这酒我们可是买回来了,就是没有京城醉仙楼的好,小侯爷凑合......” 出去买酒的少年回来了,他推门而入见多出一人立马警惕了起来,定睛一看是“半山亭”的影护卫,不自觉地吞了两下口水。 “不挑,是酒就行。” 墨彦接过酒坛放在桌上,用衣摆扫了下凳面坐了下来,他微微撇头示意承如影过来。承如影去了身上的斗篷静静坐在墨彦身旁,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语言,仿佛屋里只有他和墨彦。 “有什么线索?” 墨彦缓缓开口,以他们常年在外的习惯,自然不是简简单单去买个酒。少年也坐了下去,他们出门做事没有这么多规矩,不然这活儿没法干的。 “酒铺那边说,那人好几日未去了,准确的说他上次随队进了沙漠就未回来。” “消息准确吗?” 墨彦完全不在意,掀开酒封倒了碗慢慢饮着,味道虽一般但好在是新酒,味道比他李叔带的强些。他自小在军营长大,反倒是京城那些过分的礼节让他浑身难受,特别宫中繁文缛节的规矩更多,所以他不常进宫更不爱去宫宴这种人多的场合。 “我让老五直接去那人家了,应该可以确定下。” 少年说着也倒了一碗,刚喝上一口见承如影喉结动了下,犹豫再三还是为他倒上了一碗,伸手推到他的面前。 “老张家的?” 承如影浅尝了一口,他已经好多年没碰酒了,之前答应亭主不再碰酒今日算是破戒了。 “啊,对,张记酒铺。” 少年怔愣半天才回过神来,影护卫居然再跟自己唠家常,看他脸上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言语间已经有些温度了。 “老李爱喝,你买对了。” (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二章 瓷娃 承如影说着喝掉手中那碗酒,酒精的作用下让他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墨彦欣慰地笑了些,这家伙终于有点人样了。 “你认识老李?” 少年半张着嘴有些蒙,“老李”这称呼可不是随便叫的,他们之间可都是有过命的交情,看影护卫年纪也是二十多,两人差十几岁这是时候相熟的? “来啦来啦!一锅大乱烩保证你回味!” 领队李成端着一锅东西从后院过来,少年连忙跑到门口去接,看着锅里的东西眼睛顿时发亮,老李的招牌菜可是许久未吃到了,正馋这热乎乎地一口吃食那! “小六,口水别掉进去了,兄弟们平日不嫌弃你,今儿有贵客在可不行!” 李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年憨笑了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将手上的盆子拿开了些,迈着大步进了屋,屋内顿时香味四溢让人食指大开。 “小侯爷快尝尝!” 名叫小六的少年将盆子往墨彦那边推了推,墨彦也没有推辞,夹了块土豆放在嘴里,香滑软糯味道不错,这几日在沙漠里天天吃干粮都快没味觉了。 李成背着双手跨过门槛,一眼就瞧见墨彦身旁的承如影,脸上没什么过多变化,心里却是欢喜得紧。 “哎呦!多了个小兄弟啊,我去后院再拿副碗筷。” 李领队笑着转身要走,小六端着饭碗胡乱扒拉了两口,嘴里塞满东西含含糊糊地将他喊住。 “老李!你快坐吧,我去拿!” 小六一抹嘴一溜烟跑了出去,一看屋里这三人就有话说,从前在江湖上混了两三年,他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 李成追出去喊道:“把饭盆也端来。” 小六举起手回道:“好嘞!” 李成走到墨彦对面坐下,用余光瞟了眼承如影,他坐在那看着菜盆发愣没有动筷。 “小兄弟也尝尝?” 承如影抬眼看向李成,随即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还是那熟悉的味道,他知道李成一定记得自己,不与他相认也是怕给他添麻烦。 “老李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哦,原来你认出我了!” 李成嘿嘿的憨笑着,也不知小侯爷昨晚与承如影说了什么,今天的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过只要他能好起来自己就放心了。 小六磨磨蹭蹭送了饭转身又跑了出去,他记得老二的柜子里有茶叶来着。小五已经打探清楚饥肠辘辘地赶回来了,与院子里的墨彦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屋。 “他家里面确定了,桌上一层土,怕是五六天都没回来人了,不过他那商队回来了,晚上我跟小六再去探探。” 小五端了碗酒喝了半碗去去乏,又见菜盆里的一锅烩差点流口水。 “行,你先吃饭,一会儿我去找两身夜行衣。” 李成将筷碗递了过去,又给自己倒了碗酒慢慢喝着,刚才随意吃了些,年纪大了消化慢倒是不饿,这肚子不空就想喝点酒了。 “嗯,真香!” 小五接过碗筷习惯性地站着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居然夹出块肉,不由分说赶紧塞进嘴里,香肉入口脸上瞬间洋溢出灿烂的笑容。 墨彦正好进门,见他那样嘴角忍不住勾起,这吃相倒与三娘子有几分相像,她自从有了身子就特别爱吃肉,犯馋的时候不吃到撑都不放筷子。 “坐下吃,没规没矩!” 李成第一次觉得他对这帮臭小子太宽容了,这副吃相以后还怎么讨媳妇,难道要像他一样一辈子一个人过吗? “老李说得是,小五就是没规矩。” 小六端着壶茶进来,拿起桌上的空碗满上,笑着推到墨彦面前。 “小侯爷喝茶。” “你有......” 小五坐直身子,刚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还真是(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二章 瓷娃 比自己又规矩,李成也是一脸的佩服道:“哟,你小子行啊,这茶叶是老二的吧,我翻好几次都没找到。” 墨彦端起茶碗喝了口粗茶,他正想解解酒,方才只喝了两碗酒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但荆平的酒太烈,难免会影响他的反应和出手的速度。 刚才在院子里承如影已向他说了“半山亭”查到的情报,他们找的领路人确实有问题,他准备入夜后去探一探城外的军营,但这件事暂时不能让李成他们知道。 入夜后,墨彦从一大树上跳了下来,他迷迷糊糊还睡着了,许是这几天太过疲累了,喝点酒竟然睡了过去。他是在城门关之前出的城,即使李成发自己不见也追不上来。 “小侯爷,你醒了。” 承如影一直在附近的守着,见小侯爷准备行动这才寻过来,此时的他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布遮面,倒是比墨彦的穿戴得还全乎。 “你......” 墨彦皱眉抿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明明交代承如影晚上不要跟着自己,不过当时他倒是没有答应自己,看来是当废话听了。 “亭主交代,让我时刻护你周全。” 承如影特意加重了“亭主”这两个字,他知道自己喊三公主“小姐”不太合适,虽面上毫不介意,其实他们两人的心里都不舒服。 墨彦没有理他,伸手扯了扯身上的夜行衣,这裤子的尺寸有些小了,穿在身上不是很舒服不过也只能将就下了,他从腰间取下一黑色头巾遮住面隐去身形悄悄靠近军营。 承如影不近不远地跟在墨彦的身后,他默契地为墨彦引开守卫,使墨彦成功进到了军营。通常这种密信不会在议事军帐保存,多数会让主帅藏在自己的大帐内。墨彦自小在军营玩耍,凭着对看守士兵的路线观察,很快就摸到了主帅的大帐,只是要进去的话怕是有些难度。 “我去。” 承如影拉住墨彦的手臂,墨彦有些吃惊,他家伙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看来他对荆平国的军营十分了解。 第一百零二章 瓷娃 ------------ 第一百零三章 转折 「我去。」 承如影拉住墨彦的手臂将他带到树丛中,墨彦暗暗吃了一惊,这家伙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看来他对荆平国的军营十分了解。 「军营不让女子进入,所以主帅一般都好南风。」 承如影背对着墨彦,边说边脱去外衫,里面竟是一件白蓝色的圆领襕衫。 「进去容易,怎么出来?」 墨彦气极伸手去抓,他现在脑子里嗡嗡直响,这都是些什么啊,用拳头解决不就好了。他心里面虽别扭的,但这主意确实比硬闯要保险些,不由得口中鬼使神差地说起胡话来。 「别胡闹,就你这姿色......」 墨彦抬眸愣在原地,承如影摘下面巾微转身子抛出个媚眼,好一个满眼媚态的娇弱公子。墨彦忍不住凑近看去,他这白皙的皮肤显然是扑了不少粉,双唇和脸颊处都涂了少许胭脂,就连眉毛也被修成了浅浅的弯眉。 「看来你早有准备。」 墨彦垂下手臂心里不是滋味,承如影还真是能屈能伸,这种程度的动作他都做得游刃有余,换做自己他可做不到。 「自然,又不是第一次了。」 承如影理了理衣衫觉得甚是满意,这一身可比上次的轻纱罗裙强太多,看来这主帅还是有些品味的,就对他下手温柔些吧。 「公子若是一起去的话,那小生就走了。」 他咬字说得极其暧昧,墨彦咬住下唇闪身进了树丛,他再怎么纠结眼下都毫无意义,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忙藏好才是关键,若是被人发现只会让承如影暴露得更快。 一柱香的功夫,不远处的大帐内出来一人,看守也不阻拦只是忍不住偷笑了下,心里暗暗骂道:活该他日日寻欢,这身子骨儿是越来越不济了,弄不到小娘子就改好这口,他也配! 「走吧。」 承如影顿了一下,没有直接进树林。两人互相配合出了军营,墨彦的脸色还是冷冰冰的,将怀中的夜行衣直接扔了过去,承如影稳稳接住走到树后换好。 「跟我走。」 墨彦扯下面巾往树林深处走去,承如影没有多问一直跟在他身后,他知道小侯爷一定备好了退路。 果然,两人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林中突然出现一条悠长的小路,两匹骏马的缰绳绑在树上。 墨彦取下马上的水袋,将手上的面巾打湿递了过去。 「把脸擦了。」 承如影接过面巾擦掉脸上的水粉胭脂,他要洗的可不光是脸,这看双遍世间丑恶的眼睛,更该好好洗一洗才是。 「这么快就得手了?」 墨彦垂着眼眸不去看他,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的剑鞘。承如影擦着脸忍住笑,没想到一向桀骜不驯的小侯爷也会紧张。 「怕你着急,用了点手段。」 墨彦半张着嘴没有问下去,眼前大了他五岁的男子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两人越是相处久了,他就越是被承如影牵着鼻子走。 「别多想,是迷香。」 承如影嘴角一弯,没有了胭脂水粉的掩盖清秀的五官多了几分脆弱感,倒是更让人想去靠近想去保护。 「滚!」 墨彦被他气得够呛,真想与他打上一架,承如影在他面前真是越来越敢说了,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这种失控的感觉了。 「先休息,明早回城。」 墨彦说完不再理会承如影,两人各自找个棵大树爬上去眯了会儿,天一亮骑马回了城,刚进院子就对上了李成那双熬红的双眼。 「小侯爷这是去哪儿了?」 李成从未如此担心过,这是荆平不比吴越,从 前小侯爷做什么都有侯爷兜着,现如今他可没那个能耐护不住的。 「城外军营,这是细作名单李叔父拿去。」 墨彦一身白衣倒是清清爽爽,脸上却还是显出一丝疲累感,他抬手将怀中的名单递了过去。李成喉结滚了滚,欲言又止,没有伸手去接。 「查查那人在不在里面。」 墨彦见李成未接,直接递给了身后的承如影,他还是那件白蓝色圆领襕衫。墨彦昨晚心里就暗暗决定,自己以后再也不穿襕衫了,免得想起军帐外的那一幕犯隔应。 「不用查了,他背叛了侯爷,已经死了。」 李成说完叹气,眉头紧得不留一丝缝隙,一夜之间竟然苍老了不少。 「是商队那边?」 墨彦心急,李成垂首敛眸点了点头。墨彦听完更加着急,是他自作聪明了,这里是荆平国,他们怕谁那,可不是做什么都不会藏着掖着。 「那我父亲那,他还活着吗?」 墨彦心搅得难受,既然他们行事如此明目张胆,他父亲自然是凶多吉少了。 「小侯爷放心,侯爷还活着。」 墨彦得了肯定的答复松了口气,眼下他管不了那么多,无论他们有什么目的只要能救出父亲,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在哪儿?告诉我!」 李成慌忙走上前拍了下墨彦的肩膀,在他眼里墨彦还是个孩子,父亲身在险处做儿子的自然会着急。但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小侯爷的,眼下侯爷凶多吉少他能做到的就是护住小侯爷,可因此卷入其中的小五却不这么想。 「商队里有三十多号人,他们个个是好手,昨晚我跟小六险些搭进去,小侯爷一人能做什么?」 一直站在房檐下的小五再也忍不住,若不是他们这帮有能力的人不多出分力,荆平国那些探子也不会如此嚣张,在他看来人人敬仰的成阳侯也不过如此。 「闭嘴!」 李成知道小五心里有气,不过这怒火可不能对着自己人,自乱阵脚真是他们最想看到的。 「小六怎么样了?」 墨彦冷静了些,对身旁的承如影点了下头,昨日他们应该跟去的。吴越国的侯爷都能掳走,他们必定是有朝堂势力在背后支持,说不定又是荆平王与秦嬴的勾结,若是如此他们硬碰硬是讨不到一点好处的。 「肩上被射了一箭,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小五言语间缓和了不少,没有方才那般情绪激动了,老李说的对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是不能慌。 「我应该跟你们去的,怪我自作主张了。」 墨彦开口致歉,这件事本就与他们无关,眼下又有兄弟受伤,这事儿搁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不怪你,我也没想到那商队居然是狼窝。」 李成心里是最不好受的,这次是他看走了眼,小六受伤是他的责任,幸亏小侯爷没去。 承如影不知何时去了后院沏茶,李成只觉一阵茶香扑鼻而来,没想到老二的破茶能这么香,看来承如影这几年在外面又学了不少新东西。 「影小弟总是给我惊喜啊!」 李成笑着接过茶盏,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九年前他们在院中把酒言欢的时候,一壶酒一个知己一生足矣,可惜造化弄人,他们都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墨彦抿了口茶,心里完全平静下来开始想策略,他们现在最棘手的是没有人手,怎样在有限的条件下救出他父亲才是关键,一盏茶之后他想出了个眼下最可行的办法,成不成也只能这么试试了。 墨彦放下茶盏迅速做出安排:「小五,马上找支商队与他们起冲突。」 「啊?」 小五正想着去哪里给小六弄更好的药材,一时没反应过来。墨彦看出他的顾及,这点事不用他安排承如影早就做完了,这一路走来他们两人越来越有默契,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懂彼此的想法。 「你放心,大夫在来的路上,「半山亭」的药材都是京城最好的。」 墨彦嘴角微弯,不自觉地摩挲起食指处的玉扳指,这还是要感谢他的好娘子,对自家人真是从不吝啬,难怪温家产业挣了那么多银子,她的吃穿用度还赶不上侯府的标准。想当年身份高贵的三公主说是日消万两白银也不为过的,光是她派人送去侯府的御贡端砚就价值连城,相比从前的三公主如今的她更像是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女了。 「是在下肤浅了,小侯爷勿怪。」 小五羞愧难当,想起小六危难之际还叮嘱自己要替他用心帮助小侯爷,那份坚定让他着实动容,现在看来是他有眼无珠了。 墨彦摆了下手,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他向来不去计较,眼下的是速战速决最为要紧。 「等「半山亭」的兄弟们到了,我们就趁着他们午饭后的松懈再进去摸一趟。」 「好,就这么办。」 李成欣慰地拍了下手,这法子看似激进却是唯一可行的了,除了拼死他是想不出别的,看来小侯爷是真的长大了,他们老了非但护不住他们反而成了拖累,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老李,这大白天的行动也太明显了吧!」 李成跟着小五拐进一处小巷,本是小五的任务李成非要跟着,李成不是不放心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多教些东西给他。 「你懂什么,这叫灯下黑。昨夜我们已经探过了,按理说今日不可能再来,我们就偏偏今日再去,还选在白天,他们多半猜不到。」 「那要是猜到了那?」 小五只是随口问问缓解下紧张,他们都清楚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 「老二身上有伤,老三不在了,小四成家了。你脾气差好冲动,小六是个好苗子,以后多帮帮他!」 李成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小五缓缓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没好气地回道。 「老李你说什么那?没有你兄弟们早散了,出发前不许说不吉利的话,这可是你定的规矩!」 ------------ 第一百零四章 中计 之后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不到午时大家就准备好了,「半山亭」在荆平国的人手不多,算上他们一共十几个人。 「别恋战,不行就撤。」 李成再三叮嘱着,这次行动他执意参加,墨彦和小五轮番劝说都拦不住。 「小五,你找的商队顶得住吗?」 李成有些不放心让小五独自一人带商队,他们可是直接冲在前面的,若是有一人退缩这气势就大打折扣了。 「没问题,都是小六的拜把兄弟,谁伤了他就跟谁没完。」 小五说得中气十足,不行也得行,他不能这时候给老李掉链子,老李在小巷与他说的话让他很不是滋味,他们六兄弟没剩几个了,若是连老大都不在了,他们底下那帮弟兄就全无依靠了。 「五兄弟可以,我相信他。」 墨彦淡淡一笑摆了下小五的肩膀,一半是为他打气一半是表示感谢,有这么多素未谋面就全力相帮的弟兄们,墨彦这次回凉州入荒漠有了不小的震撼。 相比儿时的记忆多是战乱和分离,眼下的边陲让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这方土地孕育出的那份坚毅的生命力,不光是荒漠中顽强的胡杨树,更多的是这里质朴信义的百姓。 「保证完成任务。」 小五咧嘴一笑,就算使用浑身解数死缠烂打也一定要拖住商队的人,这一次绝不会让他们失望。 荆平国边陲是个没有名字的小村,这里混住着两国百姓多年,他们早已分不清谁是荆平人谁又是吴越人,来往商队都会在此处落脚整顿。不管是准备进入沙漠的商队,还是刚刚从沙漠回来的商队,这里都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所以两支商队碰到一起争吵,甚至打架动手都不会引起人们的过多关注。 「进!」 李成将门锁弄坏,众人一跃而入。墨彦和承如影早已使出轻功跳进院子,他们相互配合着放倒了院子里的六个看守,一人一边开始快速搜索着每一个房间,细细找寻着屋内隐藏的机关密道。 「没有,都搜了。」 李成有些心焦地绝望道,院子的房间都翻了两个遍毫无收获,除了昨夜关押侯爷的柴房没有去看,李成摇头,他们不可能把侯爷还关在那里的,除非...... 「坏了,我们中计了,你们快走我去找侯爷。」 李成怒吼着冲向后院柴房,他不能离开,即使中计了他也绝不能让侯爷独自呆在那里,即使是死也要有个伴儿才好。 「李叔父......」 墨彦话音未落已被人从背后打晕,除了承如影谁还敢对小侯爷动手。 「随我撤出,不要翻墙!」 承如影发号着命令,扛起墨彦往院子的一处角落跑去。眼下院子四周一定围满了埋伏好的荆平人,唯一能逃生的地方就是石墙后面荒弃的县衙,这本是十年前他为自己留的后路,没想到居然十年后用上了。 院子里最阴暗的角落,承如影拨开成片的藤蔓,挥起拳头砸了过去,瞬间沙土四散出现了一个不小的洞,紧接着又是一拳。赶来的手下纷纷加入,他们徒手掰开洞口的土块,匆忙清理之后那破损的砖洞上下足有一臂之长。 四五个手下纷纷惊讶不已,院墙上那么大的一个洞只是用土块重新砌好,还真是稀奇,更稀奇的是影护卫居然准确地找到了这里。 「走!」 承如影一声令下扛着昏迷的墨彦钻了出去,众人容不得多想纷纷撤出,此时大门口小五带领的商队也按时甩脸走人,只有李成甘愿中计困在了那里。 「侯爷受苦了,他们下手真重。」 李成推开柴房就被门后之人打晕,再次醒来时已被绑住了手脚 ,脑后疼得厉害。 「你不该来的。」 墨侯爷愁眉不展地叹着气,除了消瘦些不见受过折磨。这让李成很是高兴,但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若戍边部署不是他们抓墨侯爷的目的,那又是为了什么那? 「侯爷,你要全须全尾地回去啊,小侯爷还在等你那。」 李成假装没事嘿嘿一笑,殊不知他这一笑让墨侯爷的心里更加难过。 「小李,我当年救你的命是让你好好活着,不是让你来为我送死的......」 李成坐直身子,眼中的坚定从未改变。 「我李成心甘情愿。」 承如影带着墨彦一口气跑出了城,他倒在沙地上喘着粗气,余光一扫看了眼仍在昏迷的墨彦,方才是他下手重了,他起来一定疼极了。 「阿明,去拿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好嘞!」 名叫阿明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衣打扮都是荆平人的模样,满头辫子花哨的衣衫,叮当响的银饰。 「他就是小侯爷啊,长得真好看。」 阿明拿着药膏蹲在墨彦面前,细细端看着眼前的银发俊朗的公子,长睫毛微微颤动着,紧闭的薄唇抿在一起,这个吴越男人真好看。 「别碰他!」 承如影骂骂咧咧地跳起来走过去,该死,他居然忘记了墨彦那该死的魅力,是个女人都躲不掉。他没好气地一把将药膏抢了过来,钳住阿明的手腕将她拖到别处去。 「疼!」 阿明腕处一疼,方才的行为自己也吓了一跳,只觉春心萌动,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连她自己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身子像是不受控制一般。 「他是亭主的夫,你可要远离。」 承如影尽量让自己语气柔和些,毕竟眼前的女孩曾救过自己。 「知道了。」 阿明心里深深触动,初动的少女心就这样结束了,不过小侯爷这般容颜,也只有亭主那样美艳厉害的女子才配得上。 「你阿爸什么时候到?」 阿明伸手一指,一队骆驼伴着驼铃声缓缓走来。 「阿哥才来就走吗?」 阿明咬着下唇,羞怯地垂下头,她一个人很孤独真希望眼前的人是她亲哥哥。 「等你嫁人的时候,我一定回来!」 承如影嘴角上扬,古铜色的脸颊显得牙齿甚是洁白,这灿烂的笑容只有温叶见过。 「一言为定!」 阿明追着骆驼大喊着,方才故意赌气不理他是想让他留下,但她注定不是让他留下的那个人…… ------------ 第一百零五章 溺水 刺眼的阳光将墨彦晃醒,他半眯着眼睛察看四周,发现自己在一处沙丘下躺着,脑后的痛感让他瞬间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你醒了?” 承如影手拿水袋走了过来,墨彦瞬间起身一拳挥了过去。承如影早有防备,闪身躲了过去,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失控的墨彦。 “混蛋!” 墨彦立身站起又是一拳打了过去,这一次拳头擦着承如影的脸颊划了过去,碰到的肉皮是火辣辣得疼。 “小侯爷,你这样救不出侯爷的,你又何必......” 承如影摸了下脸颊没有在意,边说边将地上的水袋捡起止了话头,因他一抬首见墨彦耷拉着脑袋,深邃的眼眸也黯淡无光。 承如影心里动容了,一向桀骜不驯的他也会露出这种表情,还真是让人于心不忍。他走上前拍了拍墨彦的肩膀,心有没有一丝纠结,出言安慰道:“今日之事你我都清楚,墨侯爷是抓您的饵儿,鱼儿都跑了谁还会去难为食饵。” “你有安排?” 墨彦听出话中之意,神色恢复了几分,满眼期盼地看着他。承如影点头随即又摇头,侯爷那边是有安排,不过不是他安排的。 “什么意思?” 墨彦皱眉不解其意,又开始有点恼火,脑后撞击之处隐隐作痛。 “我答应那人暂时不能说,所以......” 承如影为难地摸了摸鼻子,那人在荆平国的身份特殊他招惹不起,再说小侯爷知道真相反而会坏事。 “准备把我送去哪儿?” 墨彦一把扯走承如影手上的水袋,方才承如影的话不无道理,他相信三娘子的眼光,她重用的人必是十分可信的。 承如影愣了下,随即回道:“自然是带你回京,向亭主复命。” 墨彦淡淡一笑,承如影说得真是轻巧,明明知道那帮荆平人要的是他的命,就凭他们两人谈何容易,连这沙漠都未必走得出去。 “我们怎么逃出来的?” 墨彦上前接过水袋灌了两口,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 “荆平人大多自大傲慢,他们最爱戏耍敌人,这回也是输在了这上。” 承如影一向不喜谈论从前的往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若是在意彼此间的情谊自然会记得。墨彦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这反而让承如影生了好奇。 “小侯爷这么相信我?” “嗯,我对她有信心。” 墨彦说完跨上骆驼继续赶路,承如影见他如此淡定,他也笑着释然了,是啊,他们都是因三公主相识,即使交情不深也会彼此信任。 两人走的是一条隐秘的暗河之路,承如影也是少时走过一次,幸好有阿明父亲的地图指引,虽是匆忙绘制但重要的标志还是十分清晰的。 “前面是阴山夹缝,穿过去就是吴越边陲的城门。” 承如影看着手中的简易地图,确认好方向后裹上面巾再次出发。墨彦紧跟其后,这两日他们多次遇到沙暴,走走停停才到吴越境内。虽行动缓慢好在有惊无险,好几次都成功地避开了荆平人的追捕。 阴山又称达兰喀喇山脉,位于苏布达沙漠南面,是草原与荒漠的分界线,近年来风沙侵蚀严重,荒漠逐渐向阴山蔓延,所谓的阴山裂缝也是山体较弱的地方,常年遭风沙侵蚀所形成的仅供一人通行的裂缝。 “这里与荆平国接壤,小侯爷要万分小心。” 承如影下了骆驼,扛起驼背上的一捆绳索往阴山裂缝走去,墨彦迟疑了下还是跟了上去,两只骆驼得了自由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裂缝狭窄阴冷,小道被沙石掩埋很是不好走,承如影扛着绳索更是十分费力,但他一路前行未曾停下脚步,对脚下的路很是笃定。 “你有没有想过,出去之后会有埋伏,(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五章 溺水 那里是两国交界,这个裂缝也不是秘密。” 墨彦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承如影身子一歪一脚踩在水里,后面的墨彦止了脚步,双手撑在光滑的石壁上。 “山体中怎么会有水?” “这是一处分支暗河一直通到阴山深处,我们游过去爬下一处断崖就是吴越国了,断崖有我们的接应,小侯爷放心跟着便是。” 承如影说完从腰间掏出酒壶猛地灌了一大口,将十米多长的绳子系在腰间,另一头递给了身后的墨彦。 “我水性不太好。” 墨彦皱眉接过绳子绑在腰上,也喝了一口烈酒,味道辛辣不是很好喝,如此折腾还不如打一架来得痛快,真不知那些荆平人抓他究竟有何目的,是为了对付三娘子吗? “下面情况复杂,小侯爷一定要跟紧我。” 承如影缩短了绳子的长度,多少有些担心,这件事即使墨彦水性好也是极其危险的。 这暗河虽不深但深埋山底漆黑无比,水下不像裂缝可以用火照明,加上河底布满大块岩石情况错综复杂,若不是他曾潜入过必然会迷失方向。 “走!” 承如影说着钻进半人高的岩洞,墨彦压低着身子紧随其后,他比承如影高出半头,要微弯着腿才能通过。两人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岩洞内河水渐渐没过大腿,承如影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潜入水中,墨彦扔掉手中的火折子紧随其后。 水下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墨彦靠着腰间绳索的牵引辨别前进的方向,虽十分小心河底锋利的的岩石,但他的手掌还是被割到鲜血直流,强烈的疼痛感让他收紧手臂,没有手臂划水身子也逐渐下沉。 马上就要浮出水面的承如影,瞬间感受到了腰间绳子向下的拉扯,他连忙向下潜去,凭着绳子的牵引很快就游到了墨彦附近。 忽然,承如影只觉身子一轻,两人固定在一起的绳子定是被尖锐的岩石割断,他凭着水下的感知伸手去抓,果不其然墨彦就在那里。 墨彦此时毅然晕厥过去,他的重量将承如影快速带入河底,尖锐的岩石刺入他的后背,但他已经顾不上背部的疼痛,抱住墨彦双腿一蹬,奋力地往上游去。 很快,承如影带着墨彦顺利浮出水面,一番救治后,墨彦吐了口水缓了过来。承如影爬到岸上,从怀中取出用防水的油纸包好的火折子,点亮之后,洞内不再目不见物。墨彦趴在岸边大口喘着粗气,方才险些交代过去真是惊险,这三年来他还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 “怎么样?” 墨彦摆摆手,又缓了一会儿才站起来,他后悔没有好好学游水,更后悔自己居然会任凭承如影的安排。 “我差点淹死,哈哈,正是可笑,还不如在那间院子战死。” 承如影扯下腰带为自己包扎背部的伤口,伤口不大但有些深。他听了墨彦的自嘲有些无奈,那天院子里的荆平高手,个个身材健硕,力大无穷,着实不好对付,眼下人手不足只能兵行险招了。 两人没有过多停留,一前一后出了岩洞,此时日头西落微风拂面甚是凉爽,两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烤干身上的衣衫。墨彦今日折腾够呛,穿着微湿的内衫睡了过去,承如影在附近打了只山鸡,拔毛去内脏之后架在火上烤着。 “你弄的?不怕被人发现?” 墨彦被香味熏醒,没好气地怒吼着,翻个身子继续睡觉。 “还没熟,再等等。” 承如影笑了下,给山鸡翻了个面,将方才采摘的草药捣碎敷在后背的伤口处,剧烈的刺激使他疼得直咧嘴。 “你受伤了?” 墨彦说着坐起身子,他的耳朵一向很好使,承如影发出的***声他听得很清楚,一定是很重的伤才让他一时没有忍住。 “小伤。” 承如影没有在意,他(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五章 溺水 以为墨彦只是随口问问,谁知下一刻墨彦就板着脸走了过来。 “抱歉,之前的溺水是我的失误,不应该怪你。” 墨彦边道着歉,边帮承如影包扎好伤口,看着被鲜血染红的衣衫不由得愧疚起来,他这一路没少跟自己吃苦,承如影明明是救了他却要承受他的脾气,现在想想还真挺对不住他的。 “这种伤经常有,小侯爷不用挂心。” 承如影穿好衣服,脸上因受伤而失血过多显得更加苍白。墨彦撕下一个鸡腿递了过去,鸡皮烤得过了火,闻起来焦香四溢十分诱人。 “别客气。” 墨彦笑着挑了挑眉,承如影接在手里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一只鸡腿下肚墨彦又递过去一个。 “小侯爷,我更爱吃鸡翅。” 墨彦淡淡一笑,将手里的鸡腿塞进嘴里,转身扯下两个鸡翅递了过去,心里暗暗笑道:他还挺会吃的,等回了京一定请他去醉仙楼大吃一顿。 “叫我子成,你有表字吗?” 墨彦吃着鸡腿一脸认真地问着,承如影抹了抹嘴摇头,抬眸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墨彦,笑着回道:“江湖中人没有表字,我叫你墨兄吧。” “好,承兄!” 墨彦装腔作势地一拱手,衣服江湖中人的做派,他嘴角一弯暗自笑道:“承”?“程”?看来他和这个音的姓氏很有缘啊! 第一百零五章 溺水 ------------ 第一百零六章 坠崖 次日一大早,两人穿过山林爬上断崖,陡峭的崖壁之下是一池碧绿的湖泊,这里确实是一处与外界相隔的天然屏障。 承如影弯曲手指放在嘴边,有节奏地吹出一连串口哨声,不多时从林中窜出一小队黑衣人,承如影顿时警觉起来,按理说他们应该先回口哨才是,他迅速向后跳开,紧握剑柄的手拔出了长剑。 「他们不是「半山亭」的人!」 承如影话音刚落,为首的黑衣壮汉拔刀砍了过来,承如影闪身躲过跳到一旁。 「他们是「半山亭」的?难怪有些身手,不过眼下都到鱼肚子里了吧。」 为首的黑壮汉举刀指了指断崖之下,其余四人哈哈起来,气焰甚是嚣张。 「吵死了!」 墨彦从林中冲出怒不可遏,拔剑就要冲过去,承如影拉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懊悔和绝望。 「抱歉,我好像搞砸了。」 墨彦拍了下他的手背,看来此事是躲不掉了,既然避无可避不如放手一搏。 「未必没有胜算。」 两人背靠背与那五人站在一处,几番缠斗之后墨彦看出了他们的身手,这对人不是荆平的那帮人,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秦嬴养在幽州的那帮死士。 他们刀刀致命招招阴狠,两人都受了伤才费力解决掉,承如影伤得很重,其中一刀正好划在后背的伤口上,刚愈合的伤口就此裂开鲜血直流。. 「跟我走。」 承如影反手甩掉剑上的血,用力抓住墨彦的肩膀将他带到树林深处。两人找了一棵隐蔽的大树爬了上去,承如影疲累地靠在树干上,失血过多已让他眼前发黑,他用力甩了甩头,眼下还有事情未做他还不能就此晕倒。 「墨兄,能与你结识我很高兴,你比我幸运好好待她。」 「一定,孩子的义父你是跑不掉了。」 墨彦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渍,一如既往地笑得肆意。承如影欣然一笑,有他这句话自己算是赚到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小瓷瓶一饮而尽,无色无味的药液顺着喉咙进入体内,紧接着肚痛无比,头皮如炸裂一般火辣辣地疼,他痛苦难忍不断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这反应墨彦太熟悉了,正是他当年变成银发,向山明四年前为自己配制的毒药,他又怎会带在身上? 「你这是做什么?」 墨彦又气又恼,那瓶毒药分明是承如影随身带着,不用说这用意已经十分明显了,他早就准备随时替他身死。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活不成了,你要活下去。」 承如影说着又吐了一大口血,散开的头发已经成了白色,这过程非常人所能承受,看来小侯爷真的很爱三公主,三小姐在那边可以放心了。 「不用为我难过,马上就能见到她我很欢喜,四年了,每一天都在想她。小侯爷你凑过来些,我有话与你说……」 墨彦俯身凑了过去,若是他死了自己必定找到那帮人为其报仇,绝不一人苟活于世。承如影自然知道他的心思,等墨彦一凑近,没有一丝迟疑一掌打在他的脑后。 「你……」 墨彦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承如影摸出他身上的墨家玉佩放入怀中,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玉佩有了这容貌自然不能留。 承如影用尽力气爬下树,用树枝支撑着身子走到断崖边,奋力站起,理了理凌乱的衣衫。 「叶儿我来了……」 承如影嘴角一弯,纵身跳下断崖,他终于知道温叶从城楼跳下那一刻在想什么,心里没有太多悲伤,有些对世间的留恋与不舍,更多的是挚友能因此活下去的欣慰。 林中跳出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人,个子不高却很魁梧,黝黑的肤色粗犷的五官,身上透着一股沉稳霸气。他走到崖边向下看去,已瞧不见那人,只隐隐能听到一人落水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 「看来,我还是来迟了。」 男子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树上的墨彦,他吩咐手下的人将墨彦带到了山间的一处别院内。 墨彦失血晕厥了两日,再一睁眼是一处陌生的院子,这里除了一个送饭的下人再无其他人出入,山间的鸟鸣声证明自己还身处山林之中。 他意志消沉,虽有求生的欲望但心里面少了些东西,让他觉得空落落的,除了每日的吃饭睡觉,成日坐在院子里发呆不过问任何的人或事。 「他这样不是废了吗?要不你去看看?」 救下墨彦的中年男子沉不住气了,他费了好一番周折将人救出,可别最后成了个全无斗志的废人。禀报的下人一走,他就直接出城去找墨侯爷。 「他已经是死人了,回不去又放不下,让他冷静冷静吧。」 墨侯爷放下手中的地图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急只是事缓则圆,只要墨彦还活着就好,其他的慢慢来。 「是我连累你们父子了。」 中年男子自责地拱手赔礼,墨侯爷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一家人说什么连累,洛月,哦不,该称呼您为朔月侯才是。」 墨侯爷面前的男子,正是他的夫人洛瑶同父异母的兄长洛月,如今已改了母姓,为荆平国王族姓氏拓跋,赐名拓跋朔月。 「你虽是我妹夫,但你我年纪相仿唤我朔月就好,洛这个姓就不要再提了。」 拓跋朔月没有太过在意,今日也是两人第二次见面,侯爷必不是故意说错,也怪他是事先没有说明也是他自己的疏忽。 墨侯爷点头理解,毕竟当年是洛瑶的父亲抛弃了其母亲,即便恨他的父亲也是情有可原。 「朔月称呼我表字桢安就好,你救我子如我再救我命啊,这两条命的恩情在下铭感五内。」 那日拓跋朔月及时救下了墨侯爷和李成,他已是万分感谢,如今又找到墨彦,这恩情真是无以为报。 「说了一家人不见外,怎么桢安自己倒是见外起来了?」 拓跋朔月欣然一笑,只两三句就见两人关系慢慢拉近。 「朔月说得是,那日托你去的信可发出?」 墨侯爷久经沙场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见他如此费力拉拢必有所求,但此事太多巧合和不合理之处,只能先淡然处之静观其变。 「昨晚已派人送出去了,不过荆平王查得紧,我不能保证何时能到向家主手中。」 「多谢了。」 拓跋朔月说得坦然自若,墨侯爷看不出破绽,只能暂且相信与他了。 两日后,李成知道了承如影坠崖的事,再也坐不住了。他是最清楚墨彦与承如影的情谊的,这件事在墨彦心里必定不会轻易平息。 「侯爷,他们两人关系很复杂,你一听我跟你解释……」 李成这么一说,墨侯爷也着急了,立即拜托拓跋朔月带他们去见墨彦。拓跋朔月得信儿后欣然答应,次日一早就派人将两人送到了阴山别院。 墨侯爷一进别院,见墨彦懒散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都三日了,还这样浑浑噩噩成什么模样?你对得起承兄弟吗?」 墨彦起身行礼,不自觉地苦笑了下,是,他谁都对不起,当年母亲若不是为了保护他而引开敌国暗探,也不会因此丢了性命,父亲心里一定还在怪他。 「正如父亲所言,我只会拖累别人,这次又辜负您的期望了,我永远做不成 您心目中的好儿子。」 「你……」 墨侯爷一时说不出话来,看来这小子精神得很,伶牙俐齿地一点毛病都没有。 「小侯爷,侯爷不是这个意思,这是承兄弟自己的选择,我相信他是无悔了。 李成上前做和事佬,这两父子吵了十几年还是老样子,看来元日回京那其乐融融的景象,都是两人为了家中新进门的温叶装出来的。 「你别劝他,让他自己想清楚,在他心里现在也装不下别人了。」 墨侯爷话中有话,故意说得含糊其辞,他明白儿子心里最在乎的人是儿媳妇温叶。 「三娘子,她怎么样了?」 墨彦果然放下一切,焦急地问着她的近况,若是自己的死讯传到京城,她一定会哭伤了身子的,说不定还会寻死觅活。 「你放心,向山明已接到传信,相信她很快就能知晓。」 墨侯爷神色缓和了许多,他的儿媳妇他自然会心疼,更何况还有他未出世的小孙子,他可不能让他们受了惊吓。 「到底是谁救了我们?那人似乎与承如影有过约定,却始终不肯说出他是谁,这一点很是奇怪?」 墨彦看向李成,他知道父亲是不会为他解释一切的,更不会让他牵扯其中。 「他是你舅父,其他的你不必知道。」 墨侯爷的回答如墨彦想的一样,给了他一个让人安心的答案,之前和以后的事再与他无关,若是反抗不屈服,紧接着就是将他强硬关起来不让其出门半步。 「父亲,我今年已经二十一了,您不能再把我当小孩了。」 墨彦一脸淡然,没有愤怒也没有争吵,就这么坦然地看着墨侯爷,他准备就这样坚持到墨侯爷开口为止。 「我的事,还是我来说吧,哈哈!」 拓跋朔月的笑声打断了两父子的对峙,李成识相地退远了些,这朔月侯可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好对付,他还是要想办法早些联系上小五他们才好。 ------------ 第一百零七章 周旋 拓跋朔月咧嘴笑着,眼角的褶子挤在一起,毫不保留地展现着岁月的痕迹,乌黑深邃的眼眸闪着睿智的光芒,虽年长墨侯爷两岁,状态却比他要好上许多。 “多谢舅父救命之恩。” 墨彦上前躬身行礼,既是长辈自然要行大礼,眼前之人无论他是否带着目的,都是救他们性命之人。 “子成不必多礼!这里是我一处私宅地处阴山少有人知,大可放心住下。这里一花一草都是我照着吴越国的院落样式让人弄的,当年可花了我不少心思。” 拓跋朔月满脸自豪,毫不掩饰自己对吴越国文化的推崇和欣赏。墨彦心里暗暗一惊,身处荆平国的他居然精通吴越国的礼节,不可能只因对吴越国事物的喜爱,怕是心里早有着不一样的野心。 几人行至膳厅用午膳,尽数都是吴越国的佳肴,其中不乏一些很难弄到的珍贵食材,味道倒是与墨彦这几天的饭菜一样可口,看来这朔月侯不仅仅是侯爷这么简单。 “舅父真是有心,托您的福,异国他乡还能吃到这么正宗的家乡饭菜。” 墨彦假意客套着,拓跋朔月也不遮掩,直接摆手回道:“子成才是行家,京城的醉仙楼才是真的正宗,改天去了可要请我好好吃上一顿。” “一定。” 墨彦淡然一笑,眼前这位朔月侯倒是对自己知道不少,一字一句目的明确从不拖泥带水。墨侯爷却是一脸糊涂,京城最奢华的醉仙楼居然是墨彦的产业,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拓跋朔月命人端来美酒,墨侯爷和墨彦都婉拒了,他倒是不勉强自斟自饮喝了一壶也不见醉,墨侯爷朗然笑道:“朔月真是好酒量,看来子成千杯不醉的酒量是随了你和他母亲了。” 拓跋朔月放下酒杯,眯起眼睛看向对面的墨彦,今日他穿的是湛蓝色的宽袖袍,如瀑银发用一根玉簪随意别着,脸上虽有些许疲惫感,不过还是难掩他俊美的容颜。 “这可不光是酒量,我这外甥长得比传言中更加英俊,想必也是随了小妹吧。不过这头银发倒是可惜了,如今与她终成正果倒也算是一段佳话啦,哈哈!” 他笑得坦然肆意,在场的其他四人无一不脸色大变,墨彦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自己也没有再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了。 “舅父有什么计划但说无妨,若是想推翻如今的荆平王,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子成!” 墨侯爷想不到墨彦会如此语出惊人,站在门口的李成也吓出一身冷汗,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他对小侯爷有信心,他必然是心里有底才会说这样的话。 “听说你母亲是个很厉害的女子,她的儿子果然不一般。” 拓跋朔月坦然一笑算是一种默认,随之而来的一句倾佩的赞美,没有被别人揭穿后恼羞成怒的气愤,墨彦对眼前之人倒是更加看好。 “想不到我等的人不是赫赫有名的成阳侯,而是隐藏实力的小侯爷,哈哈哈。” 拓跋朔月仰天大笑,眉毛上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墨彦淡淡一笑,走上前去,拿过酒壶仰头灌入口中,甘甜的葡萄美酒溢满他的口齿,突然的味觉冲击是他的头脑逐渐清醒,他饮罢一抹嘴将空空的酒壶掷在桌上。 “答应我三件事,可以考虑一下。” 墨彦随性的举动把墨侯爷惊到,刚要破口大骂,李成冲进来将他拉走,眼下的局面已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了。 “哪三件?” 拓跋朔月一招手,门口的亲信将房门关好守在门外,膳厅内只剩他与墨彦两人。墨彦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他必须冷静地想办法与朔月侯周旋,与狼共谋的事每时每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其一,保我夫人在京城平安;其二,放父亲和李叔父回凉州;其三,杀了那支商队的所有(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七章 周旋 人。” 拓跋朔月盯着墨彦看了好久,他强大的气场完全没有震慑到慵懒的小侯爷,在外人眼中沉稳霸气的朔月王在墨彦面前只是个寻常人罢了。他没有多做思考,随即笑着回道:“可以。” 墨彦听到肯定的答复没有任何变化,他知道拓跋朔月一定会耍花招,他答应得越快就越是有诈。 “不过......” 拓跋朔月果然话锋一转,敛了笑意,他端看着食指上的玉扳指,心里比较着他与墨彦的玉扳指谁的成色更好些,嘴上却说着完全不同的话。 “你不为你兄弟报仇吗?” 墨彦眼中闪出一丝阴冷,他半眯着眼睛冷笑道:“这个不用舅父出手,我亲自来才好!” 一月多的等待,温叶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墨彦失踪的消息,在荆平国失踪无疑是凶多吉少。温叶强打着精神坐在院子里,看着西边的夜空发呆,那日两人不是说好只去四天,他这次又食言了...... “小侯爷一定没事,他会平安回来的。” 晚照将向家密信递给晓春拿出去销毁,信上只说墨小侯爷假死却未说去向,以“半山亭”的情报他在荆平国的可能性最大,影护卫最后的消息也是在阴山的两国边境。 “家主虽不清楚传信的是何人,不过那封信确实是墨侯爷的亲笔信。” 晚照想说安慰的话,但实在是不知说什么,晴空昨日已连夜赶去凉州,而“墨彦”的尸体今日被人送到了侯府。 “他的尸体是谁送回来的?” 被湖水泡得肿大的尸体已经辩不出样貌,唯一确认身份的是怀中的墨家玉佩和那一头银发,虽不是亲眼所见,但温叶一听到在湖水中发现时,就已经可以想象到那具尸体的模样。 “不得而知,应该不是送信之人,搬运一具尸体要比送一封信难得多,尸体应该比密信早发起码三四天。” 晚照一面回着话,一面招呼晓春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温叶往房内去,夜里风大着了凉就不好了。温叶乖乖地半躺在床榻上,抬手摸了摸袖口,柔声对晚照说道:“晚照,我帕子掉在院子里了。” 晚照点头答应着,转身去院中寻温叶的帕子。晓春端来温水为温叶擦拭身子,温叶随即抓住她的手哀求地问道:“你说那具尸体是谁的?会是影护卫吗?” “小姐,你......” 晓春吓了一跳,抬眼对上温叶失神的眼神,眼神透露出悲痛与绝望。 “家主配的毒药,影护卫走之前确实向少主讨了一瓶。” 晓春说完叹了口气,她也不知自己如实相告是对是错。若是晚照一定不会说,但晓春心肠软受不得温叶的哀求,一时间都招了出来。 “他为何如此?难道……” 温叶情绪开始激动起来,真相已经十分明显,但她还是一时接受不了。 “晓春,你出去吧。” 晚照握紧手中的剑鞘迈步进来,她方才在院中找半天都没有发现帕子的影子,平日的温叶绝不会那么粗心,回来时就觉得主子是故意支开她的,没曾想是为了这件事。 “你为何不让她说?” 温叶气得将地上的脸盆踢倒,一满盆的清水漫延开来,打湿了屋内的地面。 晓春刚走到门口进退不是,突然对自己的坦诚有些后悔,这一月来小姐的脾气越来越不受控制,若是气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她搓着紧握的双手急得不行,想了下还是派人去温家医馆请温简过来看看。 “主子别心急,晴空明日就到沧州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小侯爷的线索。” 晚照试着去安慰激动的温叶,可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的,温叶眼下只想知道那具尸体的真相。 “我问的是影护卫的事,他到底是不是……” 温叶声泪俱下,晚(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七章 周旋 照知道瞒不住了,嘴里没有否认随即点了下头,蹲下身子握紧她的双手。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你要做的是冷静下来,为了你腹中的孩子也不能太过激动。” 晚照心里也不好受,不过她理解承如影的做法,换作是她,同样也会为了温叶豁出性命。 “你说的对,为了他我也不能情绪激动,但是我真的好难过,我对不起叶儿!” 温叶反手拭去泪水,可眼泪还是会不争气地落下,她三公主何德何能让一对璧人相继付出性命,她真的是无以为报了…… 折腾到深夜温叶才止了泪,晓春将温热的熟鸡蛋去了皮,一下一下揉着为她的双眼消肿。 “小姐,您还是改了这性子吧,但凡您自私点也不会那么难受。” 晓春见温叶一脸憔悴心疼不已,幸好温二公子过来瞧说没什么大碍,但还是开了不少汤药才走,她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温叶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忍不住嗔笑道:“若我是自私自利之人,你还会跟着我吗?” “会,小姐是救国救民的女英雄,您日后什么样我都跟着!” 晓春重重点着头,不管是大家隐晦不提的“三公主”,还是如今的“半山亭”亭主,“首富商女”温叶,她都是拥有一颗心赤诚之心的奇女子。 “傻瓜,这世间坚守本心的人不多,我只愿无愧于心就好。” 温叶莞尔一笑,她从未觉得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人,只是被迫肩负重任,不得不与这世间的恶人周旋到底。 第一百零七章 周旋 ------------ 第一百零八章 抄家 晓春一大早在门外与晚照耳语,温叶知道她们必是有事瞒她,披上外衫下了地,正好晚照端着药汤推门进来。 温叶见他神色匆忙,心急地问道:「晚照,有什么事直说。」晚照微微皱眉扯了下嘴角,眼珠子一转笑着回道:「是晴空那边有了小侯爷消息,让我们出京寻他,主子把药喝了随我走吧。」 「我有身子不便出城,你让他来侯府。」 「主子,来不急了!」 晚照急得直跺脚,温叶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她倒是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晚照不顾责罚也要与她说谎。 「真的是小侯爷的事,您就跟我……」 晚照支吾两句还未说出个所以然,侯府的李总管气喘吁吁地冲进院子大喊道:「晚照姑娘不好了!皇城司的人已经闯进来了,你快带着小夫人从后门走!」 晚照暗叫不好,不由分说连忙上前为温叶穿好衣衫,她平时闲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怎么关键时候就嘴笨起来了,若是碧霄在一定能劝动主子。 「到底因为何事?如今还要瞒我吗?」 温叶紧锁眉头极力压着心中的怒火,任凭晚照将她的衣衫穿好,还是未等到晚照的正面回答。 「主子跟我走就是,晓春已经备好车了。」 晚照的话彻底惹怒了温叶,身上的疲累心里的压抑让她喘不过来气,她反手将桌上的药碗打翻在地。 「我是有身孕又不是废人,侯府出事我就忙着逃跑,你们一个个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温叶的话彻底骂醒了晚照和李总管,两人垂首站在门外不再言语,温叶拉起衣摆大步走到院中。 晓春举着马鞭从后院赶回来,马车她早已备好却迟迟不见她们过来,进院一看就知道小姐发了脾气不愿离去,她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侯府出事以小姐的性子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茗儿护主!」 晓春大声唤着茗护卫,皇城司的人也逐渐闯进了西院,纷杂的吵闹声越来越近,一青衣少年手拿弯弓从屋顶上跳下,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院中。 温叶见晓春如此冷静干练甚是欣慰,晚照关心则乱她自然也不会过多怪罪,眼下最要紧的是面对皇城司那帮人。 「晓春,什么情况?」 晓春拱手上前回道:「皇城司暗探报,墨家通敌卖国,证据确凿今早下旨抄家,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可见是有备而来的。」 温叶面有愠色,怒目圆瞪,气愤地说道:「皇城司好大的胆子,明目张胆地徇私枉法!不怕圣上怪罪吗?」 晓春抿了抿嘴没有回话,李总管又跟着气愤不已显然不知内情,晚照上前一步,帮温叶带好面纱,随即颦眉微皱回道:「主子,这是衍帝今早下的令,眼下情况不明我们还是......」 晚照话音未落,皇城司的一队人已经闯了进来,茗护卫立马挽弓搭箭立在一旁戒备。 「你们这是想逃吗?」 皇城司的人还未开口,从队伍后面走过来的一趾高气扬的红衣女子,此人正是长公主楚天娇。 「我当是谁,原来是长公主,今日仗着皇城司还真是威武啊!不过,这狐假虎威的厉害没什么好神气的,皇城司的大人们可不是那么好摆弄的。」 温叶言罢对皇城司的大人们微微行礼,其中两位与「半山亭」有过往来的自然要卖些面子。 「长公主,圣上未曾下旨与您一同前往成阳侯府。」 「既然我们皇城司没接到命令,您还是请回吧!」 楚天娇气得花枝乱颤,她本是来看温叶狼狈样儿,没想到皇城司这帮人有意偏袒,实在是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手指鼻子 大骂道:「蠢货,没有本宫的线报哪有你们的功劳,别听她挑拨离间的鬼话,快点动手抄家!」 皇城司众人虽看不惯楚天娇,不过皇令难为,为首的大人随即一声令下,手下的人开始分散开来,四下翻找通敌证据。 「他们也不能放过,都抓回天牢!」 楚天娇下着命令却没有人动手,皇城司的大人们更是躲她老远,楚天娇气急败坏地扯住一人的衣领。 「为什么不抓人?」 那人吓了一跳,长公主金枝玉叶他可不敢招惹,只得将其中缘由说来。 「皇城司今早只得了搜府抄家的令,未有抓人入狱这一条。」 「什么?」 楚天娇怔愣着松了手,那人见状立马抽身逃了。 「哈哈哈!看来长公主的消息也不灵通嘛!」 晚照耳力甚好,两人的对话全被她听得清楚,心里的担心也放下了一大半,看来圣上还是顾念温叶没有下狠手。 「哼!」 楚天娇冷笑着向温叶走来,这次周公子给她的消息算是铁证如山,虽说通敌卖国的罪名有些勉强,不过墨侯爷这次怎样也抵不过擅离职守的罪名,温叶再怎么撇清关系也是墨小侯爷明媒正娶的妻,任她怎么顽抗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温叶,你嚣张不了多久,墨彦死了你就是个寡妇,太皇太后旧疾复发怕是快不行了,你就别指望她老人家了!」 楚天娇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狠毒,眼神中带着一股子杀气,恨不得温叶死在她面前才解恨。 「你……」 温叶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不知楚天娇为何这么恨她,但她最担心的是太皇太后的身子。 「火气这么大,小心一尸两命,断了墨家的独苗,哈哈哈!」 楚天娇嚣张地大笑离去,她今日可是为自己解了气。 「晓春……」 温叶方才是强打镇定,见楚天娇离去,疲累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晚照和晓春连忙将她搀扶住。 「快去慈宁殿。」 温叶脸色煞白全无血色,墨彦身死的消息还是秘密,她不知楚天娇是如何得知,但假死的事她定是不知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告知宫里的太皇太后。 「告诉她老人家,墨郎……」 温叶的话还未说完,已经支撑不住晕了过去,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主子!」 「小姐!」 「小夫人!」 垂拱殿内,衍帝对楚天娇一向和颜悦色,今日却横眉怒目地发了脾气。 「听说你去大闹成阳侯府了?朕都下旨抄家了,你这又是为何?」 「怎么?皇兄心疼了?」 楚天娇没好气地怒怼道,两人又是因为温叶争吵,她都已经是被赶出侯府的丧家犬了,她为何还是阴魂不散! 「墨家是太皇太后的本家,事情还未查清总要留些情面,皇妹你说是不是?」 衍帝敛了脸上的怒意,对温叶的偏袒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用墨家来做文章。皇城司和楚天娇今日都有所察觉,明日朝堂必然会引起非议,这样下去就不好解释了。 「周公子的情报很清楚了,他现在就在大殿之外,随时可以印证此事。皇兄不也让皇城司查了嘛,确有其事才让皇城司抓的人。」 楚天娇被衍帝说得没了脾气,她这个皇兄性子太柔,跟他争吵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让人一下子生不起气来。 「成阳侯擅离职守去了荆平国,墨小侯爷在阴山亡死,尸首秘密运回京却不发丧,温叶这般挑衅皇权,皇兄还要百般护着到底是为何?」 楚天娇说得句句在理,衍帝无从反驳,但他心里清楚,他可以下旨彻查墨家,但绝不会怀疑温叶。 「她身怀六甲怎受得了牢狱之苦,那是墨家的罪与她无关,你今日做得实在是过了......」 楚天娇嗔笑不止,他的好皇兄是怎么了,自从去年见到温叶就对她格外呵护,温叶嫁入成阳侯府之后,她那皇兄更是宫里一有好东西就送过去,有时甚至连她这个长公主都讨不到。 「我过了?哈哈哈,她怀的种莫不是皇兄的?如此倒也说得通了!」 楚天娇终于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她疯癫地大笑着,这些话完全抛开了礼义廉耻,全然没有长公主的形象可言。 「疯子!真是越发魔障了!滚出去,日后没有朕的传召不得入宫!」 衍帝抑制住想要冲过去打她的冲动,自己最宠爱的妹妹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若换作别人必定拔了她的舌头。 「陛下莫要动怒,长公主能如此说必是在外面受了委屈,饶了长公主吧。」 殿外的周浩天大着胆子跪在殿门口给楚天娇求情,衍帝正气不打一出来,自然没有什么好脾气对他。 「周浩天是吧?听说这件事是你得的线报,朕自会秉公查明,不劳周公子费心了,这男女授受不亲,还望公子与皇妹保持距离才是。」 衍帝一番话说得周浩天面红耳赤,按理说他是这件事最大的有功之人,今日进宫应该会得些赏赐,结果受此侮辱实在全无脸面了,他连头都不敢抬起直接倒着退了出去。 「周郎,本宫跟你一起走。」 楚天娇见状对衍帝彻底死心,周浩天是她带进宫的,这番话让她里子面子都丢了去,这宫里怕是容不下她了,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长公主今日受委屈了,是周某无能。您身份贵重,若是再与周某来往有损长公主的清誉。」 周浩天满眼疼惜地表达着歉意,他避开靠过来的楚天娇,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周郎,这不怪你!」 楚天娇执意挽住了周浩天的手臂,这段时间她清楚知道,只有周郎事事以她为先为重。 「本宫是圣上的亲妹妹,皇兄怎样都不会归罪于我,明日我就请旨让皇兄为你我赐婚,若是不允本宫就再去找那温叶麻烦!」 ------------ 第一百零九章 小产 温叶再次醒来已不在侯府,睁眼就见温简守在床前,他皱在一起的眉头让温叶心里一紧,她自己的身子自己很清楚,这孩子本就保得艰辛,加上这两次的刺激怕是留不住了。可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两人陪着他长了五个月,她心里不甘也不忍心就此放弃。 “二哥,我是不是要失去他了?” 温叶扯住温简的手臂想要坐起,腹部针扎般得疼痛让她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那不住颤动地手向下滑去,平坦的小腹已经说明了一切。 “别起身,这里是向家宅院,你别多想先把它喝了。” 温简慌忙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躺好,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抬手端起一碗汤药递到她嘴边。 温叶别过脸去,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流。温简递去帕子,他扯了扯嘴角还是没有说出宽慰的话,若是温言一定会如寻常一样劝说病患:你们还年轻,眼下先养好身子,日后有的是机会。 可温简知道他的三妹有多重视这个孩子,喝汤药算是好的,还要每日忍受施针之苦,他曾多次劝两人放弃,最后连墨彦也默许了,只有温叶一直拼命坚持,是啊,哪个母亲会主动放弃自己的孩子那。 也不知温叶哭了多久,温简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看着她从痛哭流涕到无语凝噎,最后是目光呆滞地看着某处,偶尔还是会无声地落下泪来。 “喝了就会好起来吗?” 温叶转过身子眼睛已经肿得不行,她还是止不住泪,但情绪已经好了许多。温简点头,起身从桌上的食盒中端出汤药,这碗药已经让晓春拿去热过两次了,若是她再不喝就只能倒掉重新煎了。 看着浓郁的汤药温叶迟疑了下,还是乖乖将汤药喝个干净,她想尽快好起来,只有自己的身子好起来关心她的人才会安心,自己也能去做重要的事。 “你安心养着,我们都在。” 温简见她不哭不闹了,反而有些担心,温叶垂着眸木然地问道:“皇奶奶怎么样?” “算是缓过来了,墨家的事圣上会查清楚的,接你来向家养着也是圣上交待。” 温叶明白,衍帝是怕楚天娇再找她麻烦,墨家的事她相信圣上会查清楚的,只是担心墨彦在荆平国的境况。 晚照两日前给碧霄去信让她尽快从沧州回来,晴空那边也去了密信,希望他能将这个消息带给墨小侯爷,让他尽快回来主持大局。 碧霄不到两日就到了,却不想一进门听到的是温叶小产的事,她火急火燎地冲进院子,到了放门口又止了脚步。 温简正好从屋里出来,温叶方才哭了一场,吃了药就睡下了,她本就小产身子虚,又大哭了一场更是没了精神。 “你又赶夜路了?” 温简见碧霄怔愣地站在门外,见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心疼极了。自温叶有了身子后,“半山亭”的事几乎都是碧霄在操持。 “不是在信上说了嘛,有我在没事的……” 温简边说边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掖在耳后,碧霄不耐烦地抬手打掉他的手。 “你管这叫没事?她确实不是你的亲妹妹,可我拿她当亲姐妹,我真后悔那时没有刮花她的脸!” 碧霄怒目而视,她后悔自己没有守在温叶身边,更后悔没有早些看清那个刁难任性的长公主,若是上次好好教训让她怕了,也不会有以后这么多事。 “霄儿别气,你听我说……” 温简急得不行慌忙上前去拉她的手,他知道碧霄是心里不好受,打他骂他骂他出气都行,就是别责怪自己,气坏身子可不值。 “收起你那套说辞,我再信你就是蠢。” 碧霄各退一步躲过温简,闪身往后门跑去,温简追到后院时碧霄已经不见了踪影。 “霄儿,霄儿!” 温简不顾形(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九章 小产 象地大声喊着,此时他特别想追出去和碧霄解释,可温叶这边又离不开人,实在是分身乏术。 晚照听到争吵声一路寻来,只见到在院里垂头丧气的温简。 “二公子这是?” 温简将方才的事儿复述了一遍,晚照浅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那么紧张。 “晚照姑娘,这该如何是好?我不是担心她生我的气,万一她一时冲动做了什么傻事......” 温简一想到这里就害怕得不行,不知他从哪儿寻来把折扇拿在手里把玩着,紧握扇柄的双手因为用力过猛已经显出了红印子。 “二公子放宽心,碧霄姐只是心直口快,她做事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晚照确实了解碧霄,温叶的事她倒是没有多怨温简,只是心里难受堵得慌,一时冲动对他说了狠话。在碧霄看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查清是谁在背后诬陷墨家,她一定要那人付出惨痛的代价,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茗儿,出来吧。” “首领。” 茗护卫从小巷深处现身,他抓了抓后脑有些难为情,方才特意隐藏了身形,还是没逃过碧霄的眼睛,看来自己的轻功还是要多下工夫。 “脚下功夫还不错,下次记得控制呼吸。” 碧霄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紧锁的眉头舒展些许,看来这孩子在侯府也没偷懒。 “是!” 茗护卫突然得了碧霄的肯定,嘴巴一咧笑得灿烂。 “说说这几日的事,越详细越好。” 茗护卫表述一向生动,碧霄听得十分明白,果然整件事都是那个长公主搞事情,晴空走之前曾传密信说,长公主与一姓周的公子相交过密,今日进京“半山亭”那边还传来,长公主请旨亲命他为驸马一事。 “你派人查查长公主的那个新驸马,相信会查出些什么来。还有,影护卫的尸首现在何处?” 碧霄垂眸,不愿让人看到眼中的脆弱,茗护卫敛了脸上的笑意,轻叹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话语不那么沉重。 “径山脚下的向家坟内,小姐说等事情结束后,要将影护卫与他的心上人葬在一处。首领,影护卫的夫人您见过吗?” 碧霄摇头,说到这件事她心中多有遗憾,那位真正的温家三小姐当年可是蕙质兰心的才女,她的才情可真是美名远扬,连一向傲娇的三公主对她都是以礼相待。 “那位娘子我无缘相见,晚照倒是见过几面,此女子温婉贤淑,才德兼备,当真是大家闺秀。” “这么的女子还真是可惜,不过和我们亭主是不能比的!” 茗护卫很少称温叶为“亭主”,眼下这么称呼也是有了心虚,毕竟自家小姐论起贤良淑德来实在是差了些意思。 “小姐不在你就别拍马屁了,办正事要紧,你还不快去!” 少年的小心思被碧霄一下子揭穿,茗护卫瞬间红了耳根,一拱手消失在巷角。碧霄松了口区,后背重重靠在一边的院墙,眼前是与影护卫一同做事的一幕幕,心中颇有感触。这些年她眼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她从未如此惆怅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但最近她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碧霄姐,接着!” 一坛酒从屋顶扔了过来,碧霄轻点脚尖接在手里,轻踏院墙坐在一紫衣女子身边。她一仰脖喝了半坛子,身子解了些许乏累,心里顿时畅快了许多。 “晓春,有没有想过随我做事?” 碧霄喝得急有些微醺,微红着脸看向一身紫衣的晓春,两人相差三岁,算起来去年她就年芳十八了。四年前她将晓春带出凉州,转眼四年过去,那个总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转眼已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姑娘了。 “想啊,只是我要照顾小姐,“半山亭”现在人手不足吗?” “(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九章 小产 嗯,琼州那边有坤护卫没多大问题,幽州有知州宴大人坐镇能安心些,沧州本是我在那,可眼下我必须留在京城,少主去了凉州一时回不来,茗儿尚小还需历练,眼下也只有你了。” 晓春点头,她倒是挺想多出些力的。沧州的事她倒是知道些,沧州靠海本就是多事之地,商船与各国往来鱼龙混杂,各个商船看似相安无事,实则牵扯太多人的利益,真要出了事沧州衙门连封码头的命令都下不了。 “我去沧州吧,不过茗儿得跟着我,我怕万一……” “行,茗儿从沧州回来不久,他倒是比你熟悉情况。你们后天启程吧,你总要跟小姐说一声的,毕竟跟她这么久了。” 碧霄故意将晓春的话打断,出门之前说那些万一的事总归不太好,她原本就想让茗儿跟着去的。 “好,我想个好由头,免得她操心。” 两人相视而笑,瞒着亭主做事已经是“半山亭”近半年来心照不宣的事了,除了与墨彦有关的事会上报给温叶,其他事宜一概是碧霄这个首领管事。 “记得跟程公子辞行,不许不去,你知道的,你若不许他说,他定会去烦小姐的。” 碧霄对此事是深有体会,当初自己不辞而别温简可是一口气追到了凉州沙漠去了,那位程公子看着比温简还粘人。 “是啊,我都忘了。” 晓春抿了抿嘴,无奈地点了下头,她倒是真的把程暖鑫给往在脑后了。 荆平国阴山小院内,拓跋朔月按照约定将那支商队的人头全部割下,让人送到了院子给墨彦过目。这本是双方取得信任的第一步,但拓跋朔月却没有再继续的想法了,他甚至要停止即将到来的合作。 “小侯爷抱歉了,你我的约定暂时停止,不过你们的性命不用担心。” 第一百零九章 小产 ------------ 第一百一十章 悲痛 墨彦没有一点惊讶,他早就清楚父亲的失踪势必会让朝堂那些人眼红墨家多年的人,借此机会弹劾甚至诬陷他们。不过他相信衍帝不会轻信小人,更不会伤害到三娘子,这点他有十足的把握,不然也不会在拓跋朔月的身上浪费时间。 「相比舅父心里比我清楚,我们的敌人若是联合在一起,你的犹豫会让他们多一分胜算。」 「再给我两天时间,最近的局势变化太快。」 拓跋朔月见他说得如此笃定,眼中更没有一丝慌乱,不由得暗暗佩服,没想到墨彦被困在这阴山小院之中,对局势的掌控是一点不差。 「舅父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吴越国现在朝堂大乱,荆平王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墨彦嘴角一勾挑了下眉,拓跋朔月毕竟与母亲同出一脉,这也算是他的好心提醒了。 「明白。」 拓跋朔月一拱手出了院子,山中晚风四起微微发凉,墨侯爷与李成从屋内走出,方才两人的谈话他们都听得清楚,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 「小侯爷,我们寻他多年都未有一丝线索,原来早就改了姓氏,这般忘祖背宗贪、慕虚荣之人,可信吗?」 李成的顾虑原本也是墨彦的犹豫的原因,他之所以提出那三个条件就是想试试朔月侯,眼下看来他的判断没有错。 「他之所以卷入其中,也是被人利用了旧时的身份,今日那些商队的人头足够诚意了。」 墨彦厌恶地瞟了眼墙角那些人头,李成走到近前吓得一哆嗦,他不是没见过死人,战场上的死人多了去了,只是这么多睁着眼睛的脑袋乍一看确实瘆得慌。 「方才我已一一辨认确实是商队那帮人,他们脖颈的切痕都十分完整没有多余的血迹,显然是毙命之后被人砍下了头颅,至于那睁着的眼睛......」 墨彦停顿了下淡淡一笑,此举显然是方便他们辨认那些人的长相,拓跋朔月还真是诚意十足。 李成掩住口鼻,大着胆子走近去看,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一个个涣散的瞳孔还是让他心生寒意。墨侯爷轻咳一声走了过去,他的昔日部将如此畏首畏尾他也是丢了面子。 「侯爷别过来,这里腥臭得很。」 李成硬着头皮凑到理他最近的一个头颅细细辨认,这些人的眼皮确实都是支开的,但显然是用什么东西粘住了。 「是被人特意抠开的,人刚死的时候身体还未僵硬,这朔月侯手真狠,难怪荆平王不敢动他。」 墨彦微微点头往屋内去,三人坐下喝起茶来,拓跋朔月虽限制他们出别院,但不会监视和限制他们的自由,吃穿用度也都是侯爷的标准。 「子成,与为父下盘棋如何?」 墨侯爷一直沉默不语,今日是他这些天第一次主动开口,墨彦自当欣然接受,两人你来我往下得认真,李成不懂这些只能在一旁看个热闹。 「父亲还是技高一筹,我输了。」 墨彦投子认输,墨侯爷欣慰一笑,这盘棋显然是墨彦让了他半子,既给了他这个做父亲的面子,又留了自己做儿子的里子,这孩子是收了任意妄为的性子,懂了这权衡之道。 「子成觉得朔月侯如何?」 墨彦漫不经心地收着棋子,听父亲询问他的意见,一时怔愣在那里,抓着棋子的手举在半空久久不能落下。 「小侯爷,侯爷问你话那。」 李成在一旁看得着急,轻推墨彦的肩膀企图将他唤醒,他知道墨侯爷对小侯爷一向严苛,今日能主动问起小侯爷的意见十分难得,也算是对小侯爷的一种肯定了。 墨彦收回执棋的手,思索片刻方才回道:「朔月侯在荆平国的声望一 直很高,如今荆平王弑兄夺位更是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两人关系决裂是早晚的事。荆平国想再次挑起两国争战,利用朔月侯与母亲的关系引父亲入荆平,此举不但破坏吴越国的朝堂局势,还可让戍边军失了信心。」 「甚好。」 墨侯爷欣慰点头,两人言罢重新开始新的一盘棋,这次墨侯爷执了黑棋,墨彦手执白棋子先行,这盘棋他不准备再做让步,今日势必要与墨侯爷拼个高低才罢休。 李成见两人的气势十足咧嘴一笑,看来被迫困在这里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他们父子俩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说说话,眼下还能悠闲地下棋真是难得。 「李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真准备一个人过了?」 墨侯爷难得如此轻松,话也多了些,下棋之余关心起老部下的家事来。 「哈哈,方才小侯爷分析得真透彻!」 李成难为情地尴尬一笑,他都这把年纪了还娶啥妻啊,小六那个臭小子就算是自己半个儿了,日后为他养老送终还是可以的。他话锋一转,说到了其他的事情上。 「荆平王还真是走了一步好棋,他有这般能耐跟朔月侯直接开战不就好了,何必整这么多弯弯绕?哎?按理说荆平王应该去杀朔月侯,为何这次追杀的人是小侯爷?」 李成对这事一直不解,荆平国内部的事自己关起门解决就好,绑了侯爷将事情闹大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追杀小侯爷更是对荆平国没什么好处。 「是秦嬴,一定是他在荆平王背后出谋划策。」. 墨侯爷皱了皱眉,他虽没有直接证据但这种阴损的做法他猜不出第二个人。墨彦也随即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杀了他对秦赢有什么好处那? 次日一早晴空传递进来的消息也证实了他们这一猜测,只是万万没想到秦赢这次最终的目的居然是温叶。 「你看那只金雕,最近这两天总能看到它。」 阴山别院一守卫仰着头望向天空,伸手指向一展翅飞翔的褐羽金雕,对它的自由自在是满眼的羡慕。 「你看它漂亮的羽翼,真是威风啊!」 另一个守卫也抬头看向空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金雕看。两人的行为让院中的守卫纷纷抬头,好奇地看向渐渐飞远的金雕。 「荒漠边缘有金雕捕食再正常不过了,少偷懒人都给我盯住了!」 守卫长不满地怒吼着,这两日荆平王跟朔月侯似乎撕破了脸,弄得朔月侯府人心惶惶,这朔月别院的人更是散漫随性,甚至有胆子小的趁着夜色偷偷跑掉,被他抓住都没有好下场。 「是!」 众人纷纷四散开来,这鬼地方他们可不想待下去,可有没有别的办法,抓回来非死即伤没什么好下场。 入夜,远去的金雕悄悄折回,落在了院中一棵大树上,墨彦笑着从屋檐下走来,向家少主果然没让他失望,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傲腾,来。」 金雕拍打着翅膀落在低矮的树枝上,墨彦抬手轻抚金雕的鹰羽,解下它腿间绑着的仅半指宽的小圆筒,从中抽出一张纸条,又将藏在袖中的纸条塞入,放飞金雕连忙进屋察看。 墨彦迫不及待地展开纸条,在昏黄的烛灯下细细查看,纸条上只有寥寥几字:秦嬴联手荆平王,主子小产望速归。 「小产?」 墨彦只觉眼前一黑,脚软一个没站稳险些坐在地上,李成听到响声连忙推门而入,见墨彦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明白是出了大事。 「小侯爷,出了什么事?」 李成急得不行,墨彦的脸色不是一般地难看,深邃的眼眸闪着光,眼中似有泪水溢出。 「小侯爷?小侯爷!」 李成见墨彦怎么叫都无动于衷,只好抢过他手中的纸条读上面的内容。 「秦嬴联手荆平王,主子小产……」 「别说,这事不能让父亲知道。」 墨彦回了神抢过纸条,看着语气应该是晚照的写的,潦草的字迹也像她的手笔。他们两人一般都会写暗语不会写得这么直白,这一定是晴空今日到的信,还未来得及更改,直接用了晚照这份让金雕直接传了过来。 「小夫人一定是知道你坠崖的事,不对啊,都是给向家传信说你假死的事了,难道这消息还未到京城?」 李成也慌乱起来,墨家骨血就这么没了,这小夫人的身子也一定多有折损,若是墨侯爷知道一定痛心疾首自责不已,毕竟整件事的起因是他中计被困。 「小侯爷你先缓缓,我尽量拖住侯爷,要不能让他察觉出来。」 墨彦目光呆滞地点着头,他的思绪还是不能完全从这件事上抽离,孩子没有她得多难受啊,自己偏偏不在她身边,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哪里那? 墨彦一点点复盘这一月来所经历的一切,从军营兵变他启程回凉州,到父亲被骗困在商队,合力解救中计逃脱,荒漠追杀阴山坠崖,这些事似乎不太合常理,但只看他们想要的结果就简单得多了。 一步步引墨彦入荆平,一招招致命的诡计,一次次置他于死地,若是他真的不幸身死,随即而来的正是眼下的结果——三娘子小产! 「蠢货!我真是蠢货!」 墨彦掩面而泣,悲痛地挥起拳头,一拳一拳打在墙壁上,手背瞬间划伤鲜血直流,他却毫不在意。墨彦不是没有麻木地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而是他知道,这点痛连她的万分之一都达不到。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安好 入夜的京城灯火璀璨,流光溢彩,天色渐暖京城的百姓不再着急回家,天黑了也爱随处逛逛玩玩,御街上的小摊更是热闹非凡,今日的醉仙楼却早早关了门。 一身着绿色官服的清秀男子领着一清丽的紫衣姑娘推门而入,男子一打响指满楼的灯火齐亮,霎那间醉仙楼灯火通明,乐声四起,绯红色的花瓣从二楼飘落,宛如仙境一般。 “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 看着眼前女子笑得灿烂,男子慢摇折扇笑容中夹杂着一丝惆怅,不知今日别离何时还会相见。 “程公子,今日就我们两个?” 紫衣女子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他们两人没有其他食客,平日这个点儿醉仙楼可是没有提前预定不让进的。 “怕晓春姑娘不自在,今晚我包下了整个醉仙楼。” 男子一如既往地傻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此人正是御史大夫程大人的独子程暖鑫。他今日是为心仪的姑娘晓春送行,特意包下醉仙楼为她精心准备的惊喜,其实是怕那些纨绔们来看他的热闹,要是坏了他今日的大事可不行。 “这得多少银子啊,不行,你不退了我可不吃了。” 晓春一脸心疼,程暖鑫尴尬地收了扇子,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才开口。 “别,别啊,那我包个雅间总行了吧。” 程暖鑫冲掌柜的挥了挥手,醉仙楼的大门被重新敞开,店小二笑盈盈地领着两位上了二楼。 醉仙楼大门一开,一大腹便便一身富贵的公子闯了进来,此人正是兵部侍郎唐大人家的二公子唐饶。近日他心情不佳想与三五好友一醉方休,谁料他排了两日的位子让人给顶了去。唐饶正要踹门冲进来理论,就眼下大门大敞四开,他立马迈步进来看看今夜是何人包场。 “哟,我当是谁这么阔绰,原来是程家公子啊!” “唐二公子。” 程暖鑫止了脚步拱手一礼,他虽不愿理会唐饶,但今日身穿官服礼节还是要讲的。 “上次长公主设宴你没来,可真是遗憾,不然这驸马爷说不定就是您了!” 唐饶说得阴阳怪气地,眼睛瞟向他身后的晓春。 “无福消受。” 程暖鑫又一拱手,匆忙结束两人谈话,快走几步跟上晓春,两人正要进入雅间,唐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呀,程兄这身边又换了位姑娘啊,真是艳福不浅!” 唐饶舔了舔嘴唇上了二楼,眼睛滴溜溜地上下打量着晓春,皮肤虽不够白皙娇嫩,但这匀称健美的身形看着就带劲,可不是湘云楼那帮胭脂俗粉可比的。 “唐二公子可真是无礼,你......” 程暖鑫转身挡在晓春身前,唐饶轻佻的言语直接将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小模样不错啊,可惜是个练家子吧。” “休得胡言乱语,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程暖鑫再好的性子也急了,别人怎么说他都可以,说他身边的人就是与他为敌,说着就要冲过去与唐饶理论。 “你可穿着官服那,别冲动。” 晓春抬手抓住程暖鑫的手臂,轻轻摇头示意他冷静。 “看姑娘这一身打扮准是个习武的,程二进还真就好这口辣的啊,哈哈哈!” 唐饶此时已经走了过来,嘴巴还是不饶人,故意说得声音极大,跟在他身后进门的那帮公子也放肆地大笑起来,连醉仙楼门前的行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往里面张望。 “唐二少,你是另一只胳膊也不想要了?” 晓春言罢抬手拔剑,寒光一闪而过,随即长剑再次入鞘,眼神阴冷霸气,一改平日的温婉恬静。 “你……你威胁谁那?程二进,你也不管管!” 唐饶被晓春突如其来的出手惊得连连后退,(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安好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唐饶养的那帮打手被醉仙楼的人堵在门外,干逗逗嘴皮子还行,真要是动起手来他们可不是对手。 “你嘴贱怪得了谁,我告诉你,晓春姑娘可是温家的人,你惹不起!” 程暖鑫此言一出,唐饶犹豫了,虽说成阳侯府是末路了,但温家毕竟是官商不好惹,方才笑了笑了威风也出了,既然讨不到便宜走就是了。 “算你厉害,我们走!” 程暖鑫摇着折扇笑了下,这局面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唐饶一向强势不饶人,看来温家还是有根基的,墨家***的事还要些时日,他本是担心小夫人他们的,现在看来没那么必要了。 “抱歉,扰了程公子的雅兴,咱东家不在京镇不住这帮小鬼。” 掌柜的跑上楼来连连陪礼,程暖鑫看向晓春,晓春笑着点头,墨彦假死的消息已不是秘密,起码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相信消息很快就会不胫而走。 掌柜的招呼着两人进了雅间,吩咐店小二上菜,自己亲自守在口门伺候着。 两人绕过门口的屏风,程暖鑫大步上前殷勤地为晓春挑开珠帘,二人落座不久菜品陆续上了桌,都是晓春常点的菜式。 “程公子今日破费了,这油焖春笋甚是鲜美,跟琼州酒楼一个味道,特别正宗。” 晓春嘴上说得客气,吃起菜来倒是不推让,抬手夹了一块春笋放入口中。 “如此美味我也尝尝。” 见她吃得开心,程暖鑫欣慰一笑,昨天一整日的准备算是没有白费,但他一想到墨彦假死的事,嘴里的春笋瞬间不香了,一顿饭下来他有些心不在焉。 “程公子与小侯爷私交甚好,这段日子一定十分惦念吧。” 晓春早已看出程暖鑫今日的反常,她知道小侯爷也是惦记着程公子的,但碍于面子还是没有多说,只是在信的最后提了一句。 “没死就好,大男人没那么矫情!” 程暖鑫撑开折扇慢摇,遮住半张脸掩饰着内心的慌乱,他这个大男人倒是没有面前的女子豁达了。 “公开假死的事是小侯爷来信吩咐的,我猜应该是为了保护小姐。” 晓春丝毫不纠结,她一向有一说一,直接将这件事说个清楚,程暖鑫随即停了手上的动作。 “他还写了亲笔信?” 晓春愣了下随即点头,那封信是她读给小姐听的,小姐和二公子也都细细辨认过了,证实了这信上确实是墨小侯爷的笔迹。 “程公子不用太过担心,小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必会逢凶化吉的。” “谁担心他了!”. 程暖鑫别过脸去,虽嘴上逞强但眼睛明显泛红,担心是一定的但他感伤是因为心酸,墨兄真是娶妻忘友,亏他一直提心吊胆地整夜失眠。 晓春心里烦了难,不是担心难道是吃味吗,不过小侯爷确实在信里提了程公子一句,若是告诉与他一定会欢喜些吧。 “对了,信上还提到了公子,小侯爷问你可安好?” 晓春这么想也如实说了,亲笔信没有带出来,不过信上的内容她还是记得的,尤其是提到了程暖鑫的部分。 “我好得很,墨兄还算有点良心。” 程暖鑫听了立马展颜,咧嘴笑得灿烂,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儿。 “呵呵!” 晓春见他脸上表情变得如此快,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两兄弟情谊的表达还真是内敛得可爱。 “失礼了,哈哈!” 程暖鑫手腕一转撑开扇面遮住口鼻,嘴上说着失礼心里却更加开心,嘴巴子都快咧到了耳朵后面。 两人今日默契地都没有饮酒,程暖鑫是不想醉,虽说酒壮怂人胆,但今日喝酒会显得他没有诚意。而晓春是不能醉,她心里清楚程暖鑫今日为她送行的目的,若是喝了酒她就(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安好 狠不下这个心了。 “今日是为你送行,但我不想说再见,我对你的心意希望姑娘再多加考虑。你放心,万事由我娘为我们做主,程家不会有人反对。” 程暖鑫涨红了脸,丢下所有诗书礼仪,一口气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子说出,心上人跑去沧州,他再拖泥带水怕是要错过了。 “这……” 晓春虽有心里准备,不过将私定终身之事说得这么直白,她还是有些动容,毕竟读书人脸面最重脸面,若是她开口拒绝怕是要伤了他的心。 “明早我将启程去沧州,日后怕是与程公子无缘再见了,今日以茶代酒谢程公子多日的照顾。” 晓春说得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两人举杯饮茶全无尴尬。放下手中的茶杯,程暖鑫欣然一笑,她为了不伤自己面子真是有心了,不过这样善良明事理的女子他又怎会轻易放弃! “晓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到那时愿你不要再将我推开。” 程暖鑫一字一句说得真切,晓春抿嘴笑着点头,心里却苦涩不已。他们不会有那么一天了,这次出京去沧州她就没有打算回来。 晓春昨日已经想好,程暖鑫是御史大夫的独子,又是二甲进士,如今是大理寺京官,她不过是个只有一身武艺的江湖女子,他们本不再一个层面在一起也不会有结果的,与其在京城伤心不如就此逃了也好,逃避也好随心也罢,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只愿他一切安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安好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旧事 墨彦独自斜坐在床角,只着内衫依靠在床栏上,目光呆滞地盯着某处,连李成拎着食盒进屋都没有察觉。 “小侯爷?” 李成见他两眼发直目光呆滞,不由得担心起来,小侯爷看得像没事人一样其实心里比谁都急,说来还真是惭愧,自己能力有限眼下的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两日不见你面,侯爷那边生了疑,怕是瞒不住了。” 墨彦身子动了动,终于有了反应,眼下他们还在荆平国,两位长辈都指着他照顾,他要振作起来绝不能倒下,只有早日回京才能再见到她。. “叔父放心,晚饭时我与他说。” 李成点头,墨彦能露面侯爷自然不会多问,他闹着要见小侯爷也多半是担心他。 “自母亲去了,父亲一向敏感多疑,这些年还是如此吗?” 墨彦对他父亲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今日说到此处免不了多问上几句,若是平日里他们父子是绝口不提此事的。 “更甚了,除了我连部将都能完全信任,自从当年洛夫人......” 李成止住了话,当年的事少有人知对小侯爷也是保密的,看起来知情的老人也就剩他了,若是那女孩还活着也算一个吧。 “在我面前没什么好避讳的,当年的事我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墨彦的话使李成一脸震惊,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知道实情,难怪这些年他都没有开口问过,墨侯爷还为此说小侯爷狼心狗肺,入了京就一去不归只顾自己逍遥快活。 “早些年父亲总说梦话,叔父也是知道的。” 墨彦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拍了拍李成的肩膀以示安慰,他们苦苦瞒着的事自己早已知晓,确实是他藏得太深。 此事是墨侯爷的一个心结,多年来他总是被噩梦惊醒,墨彦也是无意中听到父亲的梦话,自此小心翼翼地花费了好几年,才零零碎碎地将父亲的梦魇拼凑完整,没想到是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真相…… 当年墨彦的父亲墨麟是年少青衫薄,战功赫赫威名远播,人人都称他为墨小将军。之后他娶了墨彦的母亲洛瑶为妻,一年后墨彦降生,没多久就是那场血雨腥风的两国大战。 当时荆平国兵强马壮,进攻十分凶猛,一连攻下好几座城池,但荆平军不擅守城又无援军,守城不到两日就会被攻陷,受苦的是城中还未来得及撤出的百姓。 而当年出卖墨彦母亲的人,正是他母亲洛瑶从战乱中带回来的孤女,比当时的墨彦长两岁,墨彦清楚地记得他总会跟在那个小姐姐身后,亲热地“姐姐”叫着粘着,没多久就发生了敌国探子围攻母亲的事。 “若是算起来那女孩现在是当母亲的年纪了,希望她的孩子过得比我快乐。” 墨彦苦笑,两国交战百姓最是无辜,被迫沦为棋子也是常有的事,与三娘子成亲以后他已经逐渐放下了心中的仇恨。不是他选择了原谅而是释怀了,若是满怀恨意地活着便是对不住那未此逝去的人了。 “小侯爷,侯爷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的……” 李成皱眉一脸心疼,原来墨小侯爷心里这么苦,侯爷真是完全误解小侯爷了。 “叔父,都过去了,我没事。” 墨彦淡然一笑,那时他刚知道真相躲起来难过了好久,不过他年纪太小不知如何面对,刚好墨家姑奶奶招他入宫做太子伴读,他以此暂时逃离了这个伤心之地,之后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三公主。 一想到她,墨彦的嘴角不住地上扬开来,三公主是他生命里的一点光,只是他习惯黑暗习惯性地拒绝这光明,直到那光亮突然消失他才意识到有多珍贵。 李成在一旁思索良久,眉头皱得都要打结了,最终他叹了口气郑重说道:“小侯爷,我老李知道你心里苦,你与小夫人险些阴阳两隔,如今小夫人又失去了(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旧事 腹中孩子。若是朔月侯再来你就让他拿我当人质,把你们都放了,反正我就一人无所谓的。” 李成这一番悲壮的话发自肺腑,墨彦听了心里却不是滋味。 “李叔父,父亲完全信任之人只有您了,我们都是把您当家人一般对待,方才这话确实伤人心。” 墨彦微皱着眉,一脸认真地看向李成,这种煽情的话他本不擅长说,眼下也是学着三娘子的语气试着说了两句,还真有些难为情,她撒娇的样子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哈哈,抱歉抱歉,是我欠考虑了。” 李成笑得合不拢嘴,小侯爷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意外,看着他越来越有人情味儿,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叔父以后随父亲,叫我子成吧。” 李成笑着点头,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半张着嘴半天没有叫出来。墨彦也不勉强,这种事随其自然就好,两人日后关系近了自然就叫出来了。 “叔父放心,我们三个都能走,不过要等几天。” 墨彦继续方才的话头,这件事他与晴空已经处理好了,就等荆平王行动了。 “需要我做什么吗?” 李成心里立马踏实了,他原本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这……” 墨彦想了下,他与晴空都安排妥当,小六那边也联系上了,目前李成还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李成是闲不住的人,他想出份力也不好推脱,不如…… “给小六他们写封信吧,给你干儿子报个平安。” “好嘞,我这就回房去写,你记得把粥和包子吃了,韭菜馅的你最喜欢了。” 李成笑呵呵地出了房门,微微弯曲的背脊显得他苍老了许多,墨彦心里略微有些动容,这一趟确实把两位昔日的老将折腾得够呛,看来确实到了他们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墨彦将食盒打开,韭菜的鲜香味儿扑鼻而入,早上没吃这会儿快到中午还真是饿了,他拿起一个包子咬了半个。 “还真是韭菜馅……” 墨彦嘴里叨咕着,他又想起了他的三娘子,她总说自己爱吃韭菜馅的,其实最初是她自己想吃,但韭菜味道重,即使漱了口也会残留不少。 女子一般怕夫君嫌弃都不会去吃,这才有了他爱吃韭菜的喜好,美其名曰彼此都不会嫌弃彼此,也就她能想的出来。 “啊嚏!” 温叶揉了揉鼻尖,这已经是她第三个喷嚏了,今日这是是怎么了? “我去找二公子给主子瞧瞧吧,要是小月子染了风寒会伤身子的。” 晚照心急,抬脚就要出去,被温叶一嗓子喊了回来。 “不用,我没事你别紧张!一定是墨郎在想我那,他信里不是说了嘛,日日惦念我,许是今日想我想得紧了。” 温叶娇羞一笑,宛如阳光下盛开的花朵,娇艳欲滴。 “哎,又来了……” 晚照叹着气闪身坐在桌边喝茶,自从自家主子收到墨小侯爷的亲笔信,她这状态真是一天比一天好,喝汤吃饭再也不用别人催了,精气神一回来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充满了活力。 “三妹啊三妹,你这是女子该说的话吗?” 温简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温叶抬首去寻人已到了近前。 “二哥,我感觉好多了,明日可以出去吗?” 温叶眼里含笑指了指房门,眼下春光明媚,她却再次被困在屋内,甚至比之前还要惨,连门窗都要关得死死的,连门口都有屏风挡着,实在是烦闷极了。 “弥月为期,百日为度,你说那?” 温简回了一个虚伪的假笑,坐在床前为她诊脉,这小月子虽比不上大月子,但也要在屋里住上一月,若是身子尚未恢复就受了风,日后是要留下病根的。 “我觉得,今日的鸡汤(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旧事 好喝极了。” 温叶甜甜一笑,这个话题算是翻过去了。温叶当然知道温简都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听他的准没错,只是这几月真是呆得烦了,真的憋闷得不行。 “若是闷了让晚照给你读画本子听,自己尽量少看些对眼睛不好。” 温简再三叮嘱放才安心出去,温叶认命地瘫倒在床上,双手双脚肆无忌惮地伸开摆了个大字,哎,就当是给自己休一个长长的大假吧。 “碧霄那边什么情况?晓春到沧州了吗?” 温叶询问着晚照,晓春是第一次带手下出门,虽有茗儿跟着,但她这心里面还是直打鼓,让人有种不太踏实的预感,总觉得沧州那边怕是要出事儿。 “都挺顺利的,二公子说你现在不能太操心!” 晚照娴熟地端起一碗红枣粥喂了起来,当汤勺伸过来时温叶下意识地张嘴,这汤粥的味道倒是不错,可日日吃粥喝汤还真得腻了。 “这还没成你姐夫,就这么听他的啊?” 温叶将嘴里的粥水咽下,笑着调侃了几句,晚照见状立马将汤勺伸了过来。 “才没有,主子可别乱说,他们两个最近各忙各的,也不知和解了没有,真怕两人冷处理会错过彼此!” 晚照的话让温叶上了心,看来得找个机会与碧霄谈谈,这种事她是深有体会。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旧事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添乱 转眼半月过去,温叶身体恢复些许,温简允许她下床走动,她便叫来碧霄询问“半山亭”的事宜,特别是晓春去往沧州的事。 “晓春到沧州做事有些不适应,要不还是我换她回来吧,京城这边也没什么事。” 碧霄简单说了下四州的军营动向,她生怕温叶会问侯府***的事,话锋一转将重点落到了晓春晕船的事情上。 “没事,她第一次去海上晕船正常,慢慢适应就好了。” 温叶半靠在榻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的扇穗,这团扇是墨彦为她画的菩提树,树下那只慵懒的小猫她十分喜欢,那双半眯着的媚眼与她的墨郎格外相像。 “这倒是,茗儿也去了倒是不会误了正事,那边还有事我就先……” 碧霄起身刚走,温叶笑盈盈地拉住她的手腕,关切地问道:“二嫂,你跟二哥怎么样?” “小姐,我还有正事办那。” 碧霄一用力轻易地将手腕抽出,温叶见温简还没到顿时着了急,双臂抱住她的腰肢就不撒手。 “别啊,我还有体己话没和二嫂说那。” 温碧霄立马明白了她的用意,今日约她来一定是温叶有意为之。但温叶身子虚碧霄也不敢强行挣脱开,只能任由她的手臂禁锢着自己,耐着性子与温叶商量。 “小姐,是不是选之要来?你松手吧,我不走就是。” 温叶仰头冲着碧霄傻笑,不管碧霄说什么就是不撒手,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盏茶的工夫,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霄儿也在啊,哈哈!” 温简拿着药箱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温叶抿嘴差点笑出来,他这一身妃红外衫是怎么回事? “温选之!在外面别叫我闺名,下次我可出拳了。” 碧霄气愤不已,上次在茗儿面前也这么叫她,她好歹是“半山亭”的首领,当这手下的面叫她闺名她还要不要面子。 “三妹又不是外人,我下次注意就是。” 温简连连赔礼,碧霄被二人磨得没了脾气,摆摆手没有说什么。她被温叶搂着动弹不得,只能以后背对温简,与人说话都费劲更何况是发脾气。 “你还不松手?” 碧霄拍了拍温叶的手臂,温叶笑嘻嘻地放开了她,碧霄一脸无奈理了理衣衫,转身抬头看向温简,随即眼前一亮,展颜一笑。 “这身粉你还真敢穿啊,也不嫌丢人。” 碧霄没想到温简真的会穿粉衣,那日温简去竹林找她,正好她有事急着出门。两人边走边聊了两句,她随口就说了句:四弟说书院有位夫子穿粉衣好看,不如你也穿来让我看看。这本是一句玩笑话,碧霄说完绣忘到脑后,没想到他今日真的会穿粉衣来见她。 “你喜欢就好。” 温简嬉笑着挑了下眉,碧霄白了他一眼,细细看来确实不错,他身材高挑穿什么都好看,再加上***的肌肤,看来琼州水乡不光出美人,还...... “一起吃个饭吧,难得你来。” 温简不知何时已经贴了过来,含情脉脉地看着碧霄,抬手要去拉她手腕,生怕她一转身又没了踪影。 “不了,我有事得回去,你给小姐看诊吧。” 碧霄向后一躲,她是真的有正事要办。温简心里发慌,这是还在生他气嘛? 温叶皱眉咬了咬下唇,看来她那巧舌如簧的二哥是搞不定了,还得她亲自出马。 “别总想着拒绝,这是向家,你还要去哪儿?”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温叶不介意像方才一样再来一次,说着就伸手去抓碧霄的手臂,准备故技重施。 碧霄这次有了防备,闪身躲了过去,这下连温叶都没辙了,气鼓鼓地看向碧霄。 “忘了跟小姐说了,我早些置办个小院,一直住在那儿。” (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添乱 碧霄轻点温叶鼻尖,再胡闹她可真要生气了,最近的小姐越来越没有飒爽的样子,倒像个调皮爱撒娇的小孩。 “二哥,你们住一起了?” 温叶皱了皱鼻子,心里小小激动了下,温简立马否认道:“别胡说,我也就去过一次,就四弟去得勤。” “四弟?” 温叶眨巴着眼睛看向两人,温晨什么时候跟碧霄这么熟了,不过这是好事,毕竟以后是一家人。 “那里离书院近,他总跑去蹭饭,我都说他好几次了。” 温简心里乱得很,眼睛不离碧霄,一脸痴汉的样子,不过碧霄还是决定要走。 “我还有事,下回再陪你吃。” 话音刚落,碧霄推门而出,屋里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翻墙出了宅院。 “她就那么急?还翻墙!我已经如此牺牲了,还要我怎样?” 温简气急败坏地脱下粉衣外衫扔在地上,温叶掩面狂笑,从未见自家二哥如此狼狈,这些年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事,他算是栽在碧霄手里了。 温叶止了笑,挑眉说道:“二哥,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事你得问问四弟。” 院墙外晚照拎着一只土鸡正走着,迎面见碧霄翻墙出来,看脸上神色不是很好,她立马心虚起来。 “碧霄姐,你别怪小姐,是我嘴欠跟她提的。” “你们啊......” 碧霄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和晚照脱不了关系,她只得无奈地摆手。算了,每次都说教一番也不往心里去,弟妹就是这么个憋不住事儿的性子,弟弟选的娘子她能有什么办法那。 “这个给你,周浩天的底细,我没跟主子说。” 晚照从身上摸出一信封,碧霄迟疑了下接在手里,看来茗儿走之前是把这事交给晚照了。 “好,有事去竹林小院找我。” 碧霄点了点头,随即吹响口哨,一匹骏马跑了出来,她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晚霞映照着寂静的竹林,一白衣少年欢快地唱着歌背着书篓走进竹林深处,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林中一处别院停了下来。 “晨儿怎么来了?” 碧霄翻身下马,坐在院门前的温晨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露齿一笑跳到她面前。 “姐姐!” 这一声“姐姐”如百灵歌声悦耳,直达碧霄心间,如这三月春风一般暖人心。 “快进来!” 碧霄将温晨迎进院子,身后一人影闪过,也学着温晨那般乖巧地唤着她的闺名。 “霄儿!” 碧霄没好气地盯了他一眼,早上刚见过这也跟得太紧了,莫不是温家医馆被温言接手,他就无事可做了? “晨儿?连四弟都不叫了?” “你跟孩子吃味,要点脸吧。” “我没脸了,都给你丢过去了。” 温简一脸委屈像是要哭,碧霄吓了一跳,他今儿是怎么了? “别闹了,我真没生气,就是太忙顾不上见你。” “那以后我过来找你,天天给你做饭吃。” “定亲不是成亲,你是温家二公子不要名声了?” “二哥能有什么名声啊?“妻管严”这个外号,我们书院都传遍了,更别说京城酒楼了。” “真的?造的谣?” “没人造谣,这不是事实嘛,我乐意!” “尝尝这个,我做了一下午的药膳,可香了,你最近劳累多补补,这女人啊......” “温选之!” “嗯,吃饭。” 温晨“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顿时米粒横飞直扑温简而去,他心里暗道:糟糕! “温晨!” 温简一声暴怒腾地站起,温晨立马跳起躲在碧霄身后。 (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添乱 “又不是故意的,你坐下吃饭。” “我怎么坐?” 温简泄了火气,委屈地扯了扯衣领,米粒菜汤加上温晨的口水,他虽没有大哥讲究,但也没有这么邋遢过。 “西屋有件晴空的衣衫,你先换上。” 碧霄言语间多是无奈,但一对上温晨立马展颜,温简又一次感受到了强大的偏差,心里说不出的凄苦,真希望这个拖油瓶早些长大快点滚蛋。 温简脱下外衫才发现,内衫的衣口也满是污渍,立即脱下来。 “天,这小子嘴里到底塞了多少东西,书院的饭菜不好吃吗?” “是你做的饭太好吃。” “你怎么进来的,我没穿......” “裤子穿着那,大男子还怕看啊,喊什么喊!” 温简瞬间泄了气,他一个大男人还怕看吗,况且是自己未过门的妻,他今天真是有够丢人的。 “先擦下身子再穿衣服,你后脖子也溅到了,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 温简抢过帕巾捂在胸口处,碧霄瘪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自小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还第一次见赤个上身就这么害羞的。 “你别这么看着我。” 温简皱眉,这女人还真是不知羞,随即转过身不去看她。碧霄嘴角一弯,歪着脑袋半靠在门框上死死盯着温简光滑的背脊,还真是世家公子,这细皮嫩肉的手感一定不错。 “真不用吗?我以前经常帮晴空擦背的。” 碧霄边说着边慢慢向他靠近,眼看就要触摸到他结实的后背,温简一个闪身躲过 “不过他十五岁以后就不让我碰了。” 碧霄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不管她是不是向家人,晴空都是她的弟弟,这点不容置疑也不会改变。 第一百一十三章 添乱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痒 “啪!” 碧霄一拍桌子,温简立马乖乖闭了嘴,温晨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顿时米粒横飞直扑温简而去,他心里暗道:糟糕! “温晨!” 温简一声暴怒腾地站起,温晨脸色微变迅速躲到碧霄身后。 “你那么大声干嘛!他又不是故意的,坐下吃饭。” 碧霄护住温晨,将过错归咎到对面的温简身上弄得温简更加恼火。 “给。” 丫头婷儿慌忙递去绢巾,见温简一脸凶相,也怯生生地挤到碧霄身边。 “选之,最近是不是累了?” 碧霄见他比平时易怒了许多,以前对温晨都是重话都不说的。 “可能吧,不过我这样要怎么坐?” 温简瞬间泄了火气,委屈地扯了扯衣领,米粒菜汤加上温晨的口水,他虽没有大哥那么讲究,但也不能邋遢成这样。 “东屋有晴空的衣衫,你先换上。” 碧霄言语间多是无奈,但一对上温晨立马展颜,温简又一次感受到了强大的偏差,心里冒出一股说不出的凄苦,真希望这个拖油瓶早些长大快点滚蛋。 竹林小院本就不大,只有东西两间房,北面是用饭和接待客人的堂屋,灶间在后院,平时婷儿与碧霄都住在西屋。 温简脱下外衫才发现,内衫的衣口也满是污渍,不得不都脱下来换干净的。 “天,这小子嘴里到底塞了多少东西,书院的饭菜不好吃吗?” 温简边抱怨边脱去衣衫,露出紧实的胸膛,这后背的肤色倒是比***出来的部分白皙许多。 “是你做的饭太好吃。” 碧霄推门而入,温简慌忙翻找干净的衣衫,可越着急就越找不到,急得他大声喊道:“你怎么进来的,我没穿......” “喊什么喊啊,裤子还穿着那,你一个大男人还怕看?” 温简瞬间泄了气,心里嘀咕着:是啊,他一个大男人还怕看吗?况且是碧霄自己未过门的妻,他今天真是有够丢人的。 待他缓过神来,碧霄已经麻利地找出了衣衫,拧干水盆里绢巾走了过来。 “先擦下身子再穿衣服,你后脖子也溅到了,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 温简耳根通红,抢过帕巾一下一下擦拭着胸口的污物。 碧霄瘪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自小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很少有人把她看做女子,所以大家相处也不会有所顾忌,出门在外换个衣服或是受个伤都不会特意回避,今日她还第一次见赤个上身就能这么害羞的男子。 “你别这么看着我。” 温简皱眉不敢抬头,这女人紧盯着他看也不知羞,随即转过身不去躲了。 碧霄嘴角一弯,歪着脑袋半靠在门框上,两只眼睛盯住温简光滑白皙的背脊,他还真是世家公子,这细皮嫩肉的手感一定不错。 “喂,你真不用吗?我以前经常帮晴空擦背的,不用不好意思。” 碧霄边说边慢慢向温简靠近,她那起茧的手指触摸到他那结实的后背,温简瞬间炸裂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霄儿,我怕痒。” 温简羞得满脸通红,双手紧握,强行将体内的那股炙热逼退。 碧霄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自讨无趣地瘪了瘪嘴,继续说道:“还真是巧了,晴空十二岁以后就不让我碰了,也说怕痒,这都什么毛病?” 碧霄难为情地笑着,极力掩饰着情绪,其实事情远不是这样。晚照说晴空确实敏感,碰一下就红,她倒是十分好奇是什么样子,所以方才就是想试一下,没想到温简的反应那么大。 “你想些什么那?晴空虽说是她弟弟,但好歹也是个男人!” 温简显然有些恼火,(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痒 不自觉地醋意大发,他匆忙穿好内衫,修长的手指虽捏住衣领,宽厚结实的胸膛还是袒露了大半。晴空没有他那么宽的肩膀,这衣衫对他来说太小实在不合身。 “他是我弟弟,你想什么那?” 碧霄回得有些心虚,毕竟前几天还帮手下上过药,江湖儿女出门在外,哪会有那么多顾虑。 “要摸是吧,摸我的。” 温简急躁起来,抬手一扯,衣衫滑落,赤着上身大步走了过去。碧霄愣了下,随即展颜一笑,她只是见温简方才那么害羞,就忍不住想逗逗他,没想到这小子的醋劲还挺大。 “这衣服不合身,帮你改改。” 碧霄嘴角带笑迎了上去,只是简单地拍了下他的手臂,并没有接下来的举动。温简的心里倒是空落落的,心中的火气已经消个彻底。 “不用麻烦,我直接穿外袍好了。” 碧霄还是上前将衣衫捡起,拿在手里比量着,衣服小了一大截确实难改。碧霄抬眸看向温简,他明明是江南人,肩膀这么宽还真是少见。 “公婆都是江南人吗?为何你们长得更像北方人?” 碧霄随口一问,温简脸色微变,还是回道:“我母亲是京城商女,只有三妹随了父亲,她......” “你扯着领口,我缝上两针就好了,这天气还是冷不穿内衫可不行。” 碧霄漫不经心地打断了温简的话,边说边为他穿好內衫,抬手从腰间的皮袋里掏出小巧的针线,看起来与缝衣服的针线不太一样。 “你怎么随身带针线?这是?” 温简细细打量了下,发现这针线居然十分眼熟,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桑皮线,用来缝制伤口的。” 碧霄缝得很认真,手法也娴熟,说话语气仍是漫不经心。温简听完心里一沉,桑皮线他在医术中读过,之前也见医馆的外伤大夫用过。 所谓桑皮线,即取其桑树树根的表层黄皮,留洁白柔软的部分,经锤制加工成为纤细的桑皮线。它制作简单,不易断折,更有药性和平,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治疗作用。 “好了。” 碧霄没几下就缝好了,熟练地打了个结,为他整理好衣衫,很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你,用过吗?” 温简小心地问着, “嗯,后背有一处,当时伤得挺深。” “落疤了吗?我看看。” “没有,当时有一公子死皮赖脸地给我送除疤膏,还追到荒漠叮嘱我涂药,你说能不好......” 温简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晴空快来!” 晚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用绢巾细细包着很是珍惜,她小心打开捧到他面前。 “这樱桃可好吃了,圣上早上派人送过来的,我都没舍得吃!” 我们清风楼崇尚“应时而食”,春之清爽,夏之圆熟,秋之鲜香,冬之醇厚,四季更替。秋季是挖藕的好季节,这个时候的藕最好,滋味最浓。这道灯影藕片用到了新鲜的藕、蜜豆,调入红油上面的那层油。 蟹酿橙是挑选优质大闸蟹和当季成熟的橙子制作而成,菜式新颖、滋味鲜美、气味特殊。 “听说,程兄的小妹回京了,可是真的?” “温兄是说程妙儿吧,他是我叔父的女儿,因一直无子所以自小寄养在我家,外人不知情只当是我亲妹妹。” “原来如此。” “别提了,前几年没少给我惹麻烦,去年墨兄成亲她受不住回了沧州老家,这不墨兄身死的消息让她知道了,非要回京上香,她昨日入京又听说是假死,喜极而泣在醉仙楼哭个没完,眼下全京城都知道这事了。” “没想到再见之日,竟是四姑娘的成亲之日。” “程(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痒 哥哥,你瘦了。” 但也许放你离开才是最美好的祝福 如果两个人本身并不处于同一个世界 这只会加快他们逃跑的脚步 可最终却得不到真心 只会破坏了对方的生活 因为爱如果是单方面粗暴的给予 晓春瞬间双眼湿润,连忙用手中的团扇遮住面额,程暖鑫的出现让她太过意外了。程暖鑫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心上人,她今日穿的是金丝花鸟纹的蓝白齐胸襦裙,搭配同样花纹的白色飘逸披帛,在摇曳的船灯照耀下甚是好看。这衣裙是他亲自挑选的,她走时亲手送给她的。 愤怒悲伤流过她的内心,但只是稍作停留就化作了,没有要死要活,她要来跟算算旧账,把楚天娇的所作所为揭露在世人面前。而墨彦的做法一向简单粗暴,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位长公主在他面前已经是个死人了。 坐上马车,她离开了曾经不顾一切奋力来到的地方。 今日离京,您不去送送他吗 该说的话,昨日已经说尽。离别的场面,不适合我。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若君王贤明,则良臣猛将来投,国之兴盛,百姓安居;君上昏庸,则奸邪佞臣丛生,国势渐微,王朝覆灭。” “程兄忘了上次随我去沧州,你差点回不来......” “那次怎么能怨你,你我都是为圣上办事,国之大事面前怎能畏惧生死!墨兄不必多言,你我总角之好如今又是刎颈之交,这次我必须与你远赴幽州。” 第一百一十四章 心痒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算账 碧霄一回来就看到温简坐得端正,看着桌上的一碗汤药发呆,碧霄想都不想仰头一饮而尽。 “啊!这避子汤什么味儿啊?甜腻腻的,比苦药还难喝。” 碧霄重重将汤碗放下,咧着嘴倒了杯茶喝,反手一抹嘴,坐下来开始整理起“半山亭”的密信。 温简不发一言脸色铁青,内心挣扎许久才说道:“你怎么想的?这碗是四红汤,我熬了一上午给你滋补的,女子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你居然......” 温简越说越激动,碧霄一听知道自己误会他了,嘴角弯了下没说什么,但比起四红汤她更需要避子汤才是。 “我说的你有没有在听?” 碧霄静静等着温简发泄完心中的火气,抬首对上温简的眼眸,笑言道:“选之,我感觉你更应该补补,不是吗?” 看着碧霄挑衅的眼神,温简想起昨晚的事一时吃了瘪,练武的女子果然不好惹,自己认怂就是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碧霄最爱看他吃瘪的脸,微皱的眉头,轻撇的嘴角,歪着脑袋气鼓鼓的样子真是解气,这可与平日里谈笑风生,如鱼得水的商贾公子格外不同。 “程公子派人往温家医馆送了信儿,约你去醉仙楼用晚膳,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碧霄心情大好,清冷的脸上莞尔一笑,甚是迷人。 温简顿时耳根通红,手腕一转展开折扇慢摇,突然生出调戏一下她的心思。他大步上前俯身凑到碧霄耳边,轻声言道:“这汤后院灶间还有,喝的时候记得热一热,晚上记得给我留门。” 温简笑着挑了下眉,摇着折扇出了堂屋,碧霄摸了摸后槽牙,下意识地捂住小腹,强忍着不让自己动怒,随即厉声怒道:“行商之人多狡诈,他确实是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 醉仙楼今日一如既往地热闹,正值万物复苏之际,新品菜式也纷纷端上了桌面,程暖鑫面对一桌子佳肴美馔竟然也没有胃口。 “抱歉,程兄久等了。” 温简回温府换了身衣衫,路上耽搁了些许,他进了雅间拱手致歉。 “不急,还请温兄为我想想办法。” 程暖鑫将他迎了进去,两人落座倒酒小酌了几杯,日头渐渐西沉落下,一片晚霞映照在汴河之上,景致美极了。新 “程兄你看,这晚霞真美啊。” 温简见程暖鑫迟迟不开口,只好找些闲话来聊聊,他每日都去成阳侯府给温叶把脉,倒是在晚照那里听了不少趣事。 “听说,程兄的小妹回京了,可是真的?” 程暖鑫点头,端起酒杯仰头喝下,这才慢慢回道:“确有其事,程妙儿是我叔父的三女儿,因叔父一直无子所以生下来就抱到家里养着,外人不知情只当是我的亲妹妹。” “哦,原来如此。” 温简自然知道这程妙儿,五年前她以程暖鑫小妹的身份接近墨小侯爷,但接触越久越知道墨彦是个不近女色之人,只得耍了阴招,让程暖鑫约来程府做客,试图用催情香迷惑墨彦与她行男女之事。 墨彦是习武之人这种江湖手段自然知晓,屏气凝神不为所动,更是毫不留情当众羞辱了程妙儿,程暖鑫也险些受了连累,半年都没见到墨彦一面。 程暖鑫一想到此事,就甚是头疼,程府上下都怕程妙儿再出先前的事,否则她真是变成老姑娘也嫁不出去了。 “哎,小妹前几年没少给我惹麻烦,那件事后就彻底老实了。去年墨兄成亲她受不住回了沧州老家,这不墨兄身死的消息让她知道了,非要回京上香。” 程暖鑫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上一杯,说到这里他甚是窝火,若是墨彦早两日传出自己假死的消息,程妙儿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前日她入京又听说墨兄是假死,喜极而泣直接去了侯府大闹一场(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算账 ,眼下全京城都知道这事了。我倒是无所谓,就是家父气坏了连带我都不得安生,今日就是想找你喝点酒解解烦。” 程暖鑫一口气说完这糟心事,脸上却全无半点释然,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手边的筷子都没怎么动过。 “你家小妹去侯府了?” 温简显然吓了一跳,这是晚照也没跟他说,许是怕他担心,或是晚照已经出面摆平了。 “温兄不用担心,还未被嫂夫人察觉,就被晚照姑娘赶走开了,以我对她的了解还会去侯府找麻烦的。” 程暖鑫的回答与温简想得一样,晚照确实是那样做的,晴空掌管着“半山亭”的情报,他们想查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况且程妙儿干的那些龌龊事也不是秘密,若是留心京城秘事自然有所耳闻,那日她一定也顾忌了程家留情面,不然一顿毒打是在所难免的了。 “程兄放心,我回去就与夫人说。” 温简出言感谢程暖鑫的提醒,举杯与他对饮起来。经过昨日他与碧霄的温存,在外人面前他均以“夫人”称呼她以示尊重。 程暖鑫听出了称呼的不同,举杯为温简贺喜道:“夫人长夫人短的,这是好事将近啊,恭喜温兄了!” “到时一定请你喝喜酒。” 温简心虚地笑了笑,人是顺了他了,可这心还是没有底儿,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她是逃不掉了。 几杯酒下肚,程暖鑫连连叹气,温简一看就知道这是另有心事啊,说起来能让程暖鑫上心的事无非与晓春姑娘有关。 “程兄找我应该还有别的事吧,听我家夫人说,晓春姑娘坐船晕得厉害。” 温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知道程暖鑫与晓春的身份门第都不同,面对的事情必然比一般人要难得多。他与碧霄也是好不容易过来的,而程家是京官不比温家商贾随意,况且还有程大人极力阻拦着,自然要比他与碧霄更难在一起。 “苦了她了,我想调到沧州去,家父不肯放人,我娘也不舍得我,哎,我怎么这么苦,要是墨兄在他一定有办法......” 程暖鑫除了叹气和饮酒,如今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法子,也不知他的墨兄何时能回京。 “程兄喝酒,一醉解千愁!” 温简举杯与他痛饮,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了,这件事他也是爱莫难助,他也希望墨小侯爷能快些回来,省得大家整日担心三妹的情绪。 程暖鑫的担心次日就成了真,程妙儿才被程大人关在程府两日,今早就耐不住性子趁着程大人上朝偷偷跑了出来。 程夫人怕程妙儿又闹出什么动静,连忙派人去大理寺叫程暖鑫。 “温叶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程妙儿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她这两日想通了,在侯府给墨小侯爷当个小妾她也愿意,若是再不行,当个小小的侯府丫环她也甘愿。 “小妹,你这样直呼其名甚是无礼,快跟我回去。” 程暖鑫急忙从马车上下来,他是不愿丢这个人的,但他娘亲自去寻他,总不能不理,若是他不管也只能程夫人自己来丢这个脸了,这样一想他也就来了。 “晚照,外面怎么这么吵闹?” 温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只听府门外有人喧哗,不知为何? “主子安心,我去看看。” “好像是程公子?” “你就是温叶?” “你是谁啊?” “我是谁你都不知道,算什么京城第一才女!” 温叶满脸疑惑,她现在的记性这么差吗,连个人都想不起来,称呼她为才女,难道是认识叶儿的人? “墨郎也是你能叫的?” “我都甘愿为小,你还要怎样?” “我温家京城首富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姑娘好走!”(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算账 “程小姐请自重,别让我再对你动手。” “你别过来,程哥哥救我,她上次都弄疼我了。” 程暖鑫左右为难,干脆上了马车多清净,反正侯府也不会闹出人命,给她点教训也没什么不好。 晚照上前一步,一把拉住程妙儿的两只手臂,向上一扯她立马动弹不得。 “温叶,你知不知你差点害死他!” 程妙儿不想就这么离开,她犹豫了下,还是将心里的那件事说了出来。 “晚照,让她说清楚。” “我都查出来了,你还不知道,小侯爷怎么娶了你这个无知的女人。” “查到了什么?” “都是你惹到了长公主,她才迁怒与墨郎,墨家叛敌的罪名就是她那个驸马告发的!” “是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 “又是长公主的诡计吧,你可真窝囊,明知是她害了墨郎还甘愿让人拿枪使。晚照,送客!” “主子,别气坏身子,她都是瞎说的。” “那个周公子现在何处?” “半月前已经跑回沧州了,我们晚了一步。” “去沧州,回头再收拾那个楚天娇。” 愤怒悲伤流过她的内心,但只是稍作停留就化作了,没有要死要活,她要来跟算算旧账,把楚天娇的所作所为揭露在世人面前。而墨彦的做法一向简单粗暴,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位长公主在他面前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算账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还击 “姐姐,若是小妾不行,伺候丫环我也毫无怨言。” 程妙儿低眉垂首一副躬屈膝的样子,程暖鑫远远站着,恨自己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若是墨兄来知道此就有好日子过来。 “我京城首富最不缺的就是丫环了,程姑娘好走不送!” 温叶言尽于此,挥手让程妙开,再继续下去只会让程妙儿更加难堪,别说嫁了,就是京城住着也没有脸面出门了。 “姐姐......” 程妙夙愿难平,悲从中来,哭得个梨花雨。温叶紧了身上青衫,站那么久还真有些乏,得饶人处且饶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晚照,送客。” 温叶转身进了侯府,晚照得将手中的剑鞘别在腰间,大步走了过去。 “程小姐请自重,别让我再对你动手。” 晚照嘴角勾,这唬人的差事她最近倒是做得越发得心应手了,若是让碧霄知道了又该说她不着调了。 “你别过来,程哥救我,她上次都弄疼我了。” 也就前两日的事程妙儿哪里会忘,她大声疾呼程暖鑫求救。程暖鑫一时间左右为难,眼见周围百姓围得越来越,干脆上了马车起来也清净,反正侯府也不会闹出人命,给教训也没么不好) 晚照上前一步,一拉住程儿的两只手臂,向上一扯她立马动弹不得。 “温叶,你不知你差点害死他!” 程妙儿愿就此离开,犹豫再三,还是将心里的件事出来。温叶止了脚步,颦眉微皱回身看向府外。 “主子,别听他瞎说。” 晚照心里一紧,手上也加重气,得程妙儿咧着嘴直喊疼。 “让她进来说。” 温叶转身立在院里,晚照没办法只能扯着程妙儿进了侯府,程暖鑫也被李总管请了进来。 成阳侯府的大门被李总管重重上,自墨家被抄后流言四起,除了程家和温家再无人敢与成阳侯府扯上关系,虽说侯府上下从不怕这些,但被人指指点也是烦得很。 “这里说吧。” 温叶端坐在院子的藤上,她刚出小月子搬出来没几天,就直接住在正院了,免得回了西院会触景生情。 “不进去吗?” 程妙儿脸上闪出一丝失落,她总想着墨彦是被温叶藏起来了,所以一进侯府就四下张望,倒是没看出什么异样。 “小妹,到底是何事?” 程暖鑫上前焦急地询问着,他看起来比温叶要着急,程妙儿只得止收了视线。 “温三小姐,你可知就是你惹到了长公,她才会迁怒与墨郎,墨叛敌的罪名就是她那个驸马告发的!我都知道的事,你还不知道,小侯爷怎么娶了你这个惹事精。” 程妙儿越说越气愤,眼见她就朝着温叶过去,程暖鑫连忙将她拦住,晚照不客气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照儿!” 温叶微微摇头,她好歹是程家小姐多少也得点面子,晚照随即停了手,她这一巴掌下去程妙儿的小脸必定红肿,证十天半月都消不下。 “程哥哥!” 程妙儿吓得缩到一旁,程暖鑫却已顾不上他那个小妹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墨兄被人陷害的事,恨不得现在就进宫与衍帝理力,早日还墨家清白。 “你话我不知真假。” 温叶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如今她是成阳侯府小夫人,本的风度还是有的,总要顾及侯府的面才是。 “不过他确实只娶了我,呵呵,说我无知可以,不过这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温叶话锋转,眼神中透着质疑,众人凝神静气纷纷看向程妙儿。 “我……” (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还击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程妙儿缩着身子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此时的她心虚得很,温叶的目光仿佛一眼将她看穿,眼下说与不说众人心知肚明了。 “是长主的诡计吧,你可真窝囊,明知是她害墨郎还甘愿让人拿枪使,就这点能耐?” 温叶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侯府的丫环端来熬好的汤药,晚照接过来反试了下温度,再递到温叶手中,温叶接过一口一口地将汤药喝下。 程妙儿垂首泄了气,眼前的温叶早已不是三年前的“娇弱才女”,她突然明白了己与温叶的差距,论气度论才谋她都比不了,家世财富更是不必说的。 “小妹,你么做这种事,纵使再慕墨小侯爷,如今他成了亲也该放手了,如今却鬼迷心窍地帮长公主做事,这不明摆着是要加害嫂夫人嘛,我们程家待你不薄吧!” 程暖鑫越听越来气,头盖脸地骂了程妙儿一顿,若是这次温夫人有个闪失,他日后要怎么墨兄交待,他们程家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没有……” 程妙儿哪里受过这种指责,程府上下都对她万般宠爱,程暖鑫更是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如今为了居然这么说她,为什么? 程妙儿想通,京城的人都说温叶不可多得的子,如今连程暖鑫都向着温叶说话,一个商女有什么好,三年前就跟她争“京城才女”的封号,如今成了商女更是走她的心上人,她是比自己,但是她不甘心她不想认命! “温叶,你个毒妇,活该你孩子没了,你差点断了墨家的后!” 程妙儿那言语恶毒刺得温叶心如刀绞,她不再忍,起身大步上前,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她的脸上,阴冷犀利的眼神吓得程妙儿大气不敢喘一下,不由得连连后退,疯了似往门口跑。 “嫂人,程家多得罪了,改日必有个说法!” 程暖鑫拱手拜别出了侯府,命程府丫环手失魂魄的程妙儿扶上马车,今日之事闹得厉害,明日定要随母亲来侯府亲自登门致歉。 随着程暖鑫的离开,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侯府也恢复了安静。温叶次瘫坐在藤椅上,闭起眼睛让己尽量平静下来,尽量快速地梳理着整件事。 “主子别气坏了身子,这都是长公主的诡计。” 晚照立在一旁宽慰着,不知如何向她解释楚天娇的事,当初向温隐瞒也是她尚在病中,今日看来这件事是瞒不下去了。 良久,温叶睁开眼睛坐起身子,身已经恢复些许,不像方才那样酸软无力) “程妙儿说得可是真的?” 晚照一直在等着温叶问她话,听到动静立即走了过去,俯在她耳边轻声回道:“是,墨家的事确实是长公主与驸马周公子所为。” “位周公现在何处?” 叶紧锁眉头,小腹间心的痛,愤怒和悲伤流过她的内心,但只是作停留就化作了还击的决心。这次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她要抓住那位周公子还墨家清白,还要跟楚天娇算旧账,把的所作所为全部揭露在世人面前,让她声名狼藉一败涂地。 “那驸马姓周,据说是沧州海货商人,行踪却十分蹊跷。他半月前已回了沧州,我还是晚了一步,不过他在沧州的行踪我们已经知晓。” 晚详细地回着话,见温叶腹痛一心疼,她最了解温叶的子状况,一的修养不足以让她恢复如初,眼下身子还虚弱,温简说此时最忌讳动怒和操劳,今日两样倒是全占了去。.. 温叶缓了下,即开口问道:“楚天娇也去了吗?” “一同的,一直住在沧州行宫,晓春和茗儿一直盯着那。” 晚照一边回,边向不远处的李总管招了招手,示意他马上去请温简来侯府看诊。 “马上收(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还击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拾东西,去沧州。” 温叶说完抬脚起身往屋里去,晚照被她说得猝不及防,怔愣了下随即追上去,焦急地劝说:“主子别急,你现在出远门身子是吃不消的,我们……” “他们陷害家,又害失去了孩子,又难道我这个做娘的就只能窝在家里着急吗?” 温叶说着掩面而泣,再一次露出脆弱的面,她在程妙儿面前也都是强撑着的,身的伤痛可以缓解,但心里的伤要样治愈那?温叶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接二连三的事情压得她脆敏感,也不知她的墨郎身在何处? “我这就去收拾。” 晚照不知如何安慰温叶,不过她说得有道理,做父母的总要为子女做些什么才是,如果这么做可以让她好受一点,体上受些苦又能如何那,自己陪着她去沧州就是…… 马车车轮缓缓滚动,人轻装简行,“半山亭”的暗卫是出动了不少人,温简得了信儿匆匆抓了好几副汤药送过来,碧霄也一骑绝尘追了过来) “碧霄,你查查楚天骄身边的人,兴许有些线索。” 碧点头会意,叮嘱了晚照几句就与温简回了京,墨家的事尚未解决,总要有人留在京城才好。 相比温叶的果断还击,而墨彦的法一向简单粗暴,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天骄和秦浩天在他面前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还击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运筹 入夜,一伙黑衣死集一处墙头,他们顺着飞勾上绳索进入荆平的朔月侯府,今日的目标是刺杀朔月侯—拓跋朔月。 “啊……” 先落地的死士刚刚落地一剑被人抹了脖,随即又是陆续的死士翻墙进入被一灭口,很显然他们今日的行动失败了,朔月侯府在围墙处布满守卫,他们早已等候这帮死士多时了。 “向少主今日又是好手段,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拓跋朔月一身蓝衣身披白色狐裘立在不远处,向晴手腕一转甩掉长剑上的鲜血,清秀的脸上多了分疲惫感,半月的周旋让他心里生出了一丝焦,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算上前面两次突袭已经是第三次了,朔月决定了吗?” 拓跋朔满意地笑了笑,看来这向少还是年轻,半月就耐不住性子了,比墨彦的稳还是差了些。他抬手轻抚着狐裘柔软的绒毛,漫不经心地说道:“俗话说事三,本侯忍三次算是还了荆平王的手足之情,如今也回应下了,这就随你去见他。” 阴山别院内,墨彦如往常一样与墨侯爷执棋对弈,成闲得无聊泡了壶茶水为两人倒上。 “子成啊,这都半个多月了,朔月侯怎么还不现身,向少主那边有消息吗?” 李成得有些不烦,时间长了免担心起小六他们来,他也不记不得这是自的第几次抱怨了。 “快了,这里是他的私宅,若是他真的无可去只会来这里。” 墨彦气定神闲地下着棋,他又不尝不想快些回京,但他又不敢去细想他怕己熬不住。眼下只能等,等荆动手,等朔月侯来找他。“半山亭”的消息不会有误,荆平王已派出几波死士刺杀朔月侯,墨彦料定拓跋朔月会保存实力不会轻易手,随即派出晴助他一臂之力。 “下棋就下棋,你觉得三心二意还能赢我吗?” 墨侯爷手持棋子稳稳下,一步定输赢,墨彦再回神已是满盘皆输。 “亲胜了,子成认输。” 墨彦输得心服口服,姜还是老的辣,今日是他心静大意了,连输三盘不下也罢。 “你要记得,无论何时,做心中有子就一定成,这是你母亲棋时常说的一句话,现在把它赠给。” 墨侯爷摸了摸下巴胡子,随即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他最近犯懒没有勤刮,若是让洛娘知道必要说他“老成持重”了。 墨彦停下拾棋的手,一时反应不过来怔在那里,良久才回过神来问道:“所以,成是这个意思,而不是子承父业?” “彦,从未说你这表字是传承的承,太皇太后的圣旨你没有吗?” 墨侯爷皱眉,太皇太后说彦不喜这表字,原来是个原因。不过这是哪里出的误会,也怪他镇守边关不常回京,实是对他疏忽了。 “怪我当年轻气盛,让父亲见笑了)” 墨彦淡然一笑,人今日是彻底解开了父子之间的误会,原来这些天大的过错竟然是这么微不足道。他抬手在棋盘上再次摆出一子,下来的棋局他要尽情享受无关输赢。 两人下得正起劲,拓跋朔月推门而入,毫不客气地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后面跟着脸色铁青的晴空,显然是对他没有通报就擅自闯入的行为十分不满。 “舅父来了,让子成好等。” 墨彦展颜对晴空摆了下手,成大事着不小节,更何况这次他公开了自己假死的消息,确实是变地朔月侯给卖了,拓跋朔月心里有些怨气也在情理之中。 “哈哈,你们父子在下棋那,真沉得住气。成啊,你可真是步步为营,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啊!” 墨彦淡淡一笑起身上前,他心里清楚拓朔月不是在简单地夸赞自己,以他的阅(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运筹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历一定看出了端倪,在他暴之自己还是事先招了的好。 “舅父见谅,子成是有苦衷的。” 墨彦躬身拱手一礼算是赔罪,束起的发散落至胸前,他抬手理了理发梢,宇间露着一股子桀骜不驯。 拓跋朔月似笑非地看着墨彦,他那洒脱自信的样子实在与自己年轻时太像了,不由心里软了下来)血脉这种东西还真是神,这样想来父亲当年应该是位文武双全的桀骜少年,难怪母亲当年会逼婚硬嫁,父亲选择逃跑也是必然,如今这样想来倒是释然了。 “哦?说来听听,什么苦衷?” 拓跋朔月笑着问道,虽心软不再追究但他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没句话糊弄可不行。 墨彦见他神情缓和不少,直身子立在一旁郑重回道:“子成这么做也是没办法,我不能将三娘子困在危险的漩涡之中,毕竟她才失去孩,我又不在身边。” 墨彦眼眸眼眸微沉,看了眼饮茶的墨侯爷,李成已慢慢将实情告知与墨侯爷,虽说接受了事实,但心里还是不好的,如今提起心里不免有些伤。 “哈?” 拓跋朔月失声:“你还真是小看她了,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大可放心好。” 说到那位三公,拓跋朔月可是真心服气的,前两年他与“半山”的人有接触,当时还帮了自己不小的忙,温叶是亭主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以他的了解,温叶定会查出幕后主使还墨家一个清白,下早就忙着回击敌人了,哪里还有时间去暗自神伤。 “既然是因为她我也不说什么了,说说你下一步安排?” 拓跋朔月理了理思绪,恩怨既然已经翻篇,那就开始说说正事了。 墨彦故作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送们回吴越,你知道的。”.c “墨子成,你耍我玩那?” 拓跋朔月暴怒,猛拍桌子将茶盏打翻在地,晴空推门而入,拔剑就要冲进来,墨彦皱眉摆了摆手,晴空重新把门关上,门外传来的小的打斗声,随即传来一声杀猪叫,晴空不过三两下就把拓跋朔月身边的高手轻松解决。 “舅父,您扣着我们是何用意?” 墨彦也不再藏着掖着,既然两人谈不拢彼此都互看不爽,不如打上一架也好快些解。 “你该心里清楚,即便我是你半个舅父,但我首先是荆平国的朔侯。” 拓朔月说完嗔笑不止,他想到己千算万算会栽在墨彦手里,下也只能认命了。 “哈哈,舅父还有别的选择吗?” 墨朗声笑着,晴的误入居然让拓跋朔月直接怕了,这还是省了不少时间,看来今日落山之前就能出城,他情愿在沙漠多睡一晚,也不想再耽搁一时间了。 拓跋朔月皱紧眉头注视着坐在对面墨侯爷,墨彦这个人为了温叶什么都好得出来,若是他放了人他们就这么走了,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甚至还会损失惨重性命保。 拓跋月犹豫再三,坚定地回道“你们走可以,不过墨侯爷下,事成之后我自会放他出关。” 墨彦没有吃惊多少,他知道拓跋朔月不会轻他们走,不过他提的要求着实过分。 “我留下,我相信朔月不会害我的。” 墨侯爷看向拓跋朔月的眼神同样坚定,他清楚拓跋朔月心里的,墨彦公开假死的事确实不太光磊落,做事谨慎一点没什么不好。 “谢姐夫体谅。” 拓跋朔月的这次道谢极其诚恳,墨彦年纪小做事冲动很正常,能在这院子里呆上一多月已经很稳重了,不然以晴空的手救出们还不是容的事。 “走之前送你个礼物,这是荆平王埋在朔月军的眼线。” 彦从怀里拿出一块绢巾,上面(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运筹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写满了名字,拓跋朔月来了精神,接在手里摊开细细看来,不得脊背发凉,没想到他一向治军严明居然还有这多探子,不由得皱眉问道:“这份名单可准确?” 墨彦点头,随即嘴角勾起挑了挑眉,回道:“向少主之前给你的侯府暗探名单,可准确?” 跋朔月笑得合不拢嘴,有这东西他可真的是欢喜。 晴空交给他的侯府暗探名单自然是准确无误,其中有两守卫还是自己亲信,看来荆平王安插在他四周的人简直是无孔不入。 墨彦换了衣衫在别院门口等着出发,不出他意料只有晴空走了出。 “李领队他不愿离开,墨侯爷跟他急眼了也没有。” 墨彦点头,知道成一定会陪着他父亲,不愿离开就不必勉强,不过手里这份信他有不安心了,这法子实在太过冒险,万一拓跋朔月将怨气撒在李叔父身上,他一子都不会安心) “小侯爷,时间犹豫了,我觉得朔月侯是讲情谊的人,别忘了是他救了们,当时完全可以灭口的,我相信他不会做那种事。” 空出言宽慰着,墨彦没有别的择,眼下是箭弦上不得不发。墨彦抬手将手上的封信钉在别院大门上,两人骑上骏马扬长而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运筹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思君 “靠,这是哪门子安排,你好儿子真会耍人!” 拓跋朔月将墨彦的信撕得粉碎丢在地上,心中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他从未被人此戏耍过。 李成捡地上的碎纸片,拼凑出上面的字迹:乘风浪会有时,挂云帆济沧海。 “这......” 李成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墨侯爷不知具体写的是什么,但他多少能猜出个大概,这本就是墨彦想出的脱之计,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早就给了拓朔月。 “朔月侯不必谦,子成给你的暗探名单已经足够,他的计谋在你面前也只是班门弄斧而已。” 墨侯爷一解释,李成也明白了过,拓跋朔月自然早就看出来了,不过这气是真的气,就这么不了之,自己的面子终是挂不住。 “墨侯爷赏脸,下盘如何?” 拓跋朔月不等墨侯爷回话,起身坐在他对面,两人话不多说各自执棋下了起来。 论下棋,拓跋朔月自然不如墨侯爷技艺高超,他不过是试试墨侯爷的态度。若是让他几子便是对他好,若是他毫不留情自己也不必客气。 一盏茶的工夫拓跋朔月弃子认,没想到墨麟在这种情况下也能临危不惧,还真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戍边大将军。 “你子真是技高人胆大!” 墨侯爷浅浅一笑起身走到桌边喝茶,他听出了拓跋朔月的意有所指,方才下棋他确实没留一点情面,这是的态度也是吴越国对荆平国的态度。 “就怕我杀了你” 拓跋朔月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他对这父子显然恼了,儿子耍他老子也不情面,他想解个气都,一辈子也没像今日样囊过。 墨侯爷抬手倒了杯茶,推到拓跋朔月面前,也算是缓解两人之间的关。见他接了茶杯,墨侯爷才缓缓开口道:“留着我才最有价值,子成既然把礼物提前送你了,朔月侯自知道怎么做,是把持政权还是取而代之,随的心了。” 拓跋朔月闻言哈哈大笑,这父子俩一唱一和真是好不热闹,如此看来是把自己心底那点私念和野心抓得稳稳的,若不是他与洛家的关系,必定斩草除根绝不放虎山。 “哈哈,难怪子成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如今看是随了你啊,完没有小妹的那股子机灵劲!” “你见过她?” 墨侯爷讶异地看向拓跋朔月,洛瑶的事他又是如何得知,难道真如墨彦所说,他与洛瑶曾经见过? “嗯,有过几面之缘,只是她把我当纨绔子弟,没正眼瞧过我。” 拓朔月自嘲地笑下,当年他母亲骂一气之下出关去找父亲,恰巧遇到了卖花的洛瑶,本想上前戏弄解气,却被机敏聪慧的她一识破出了洋相。之后他总会买下她所有的花还让他自己哥哥,现在想想真荒唐,时年少轻狂做出来的傻事还真不少。 “说来,她母亲的我也有责,怪我自作主张与她接触,这才让我母亲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只是没想到父亲这般刚烈竟随她母亲去了…… 拓朔月想起往事不由得愧疚起来,若没有他的莽行事,洛也不会自小孤苦依,待他母亲去世掌管家族大权再想补救,洛已经香消玉殒为时已晚了) “那日若不是你在街上缠着洛瑶,她也会没了性命,她虽不知你是谁,但在她心里一直对你很是感激。” 墨侯爷说得真无比,他说得都是事实,没有一丝掺假。拓跋朔月圈含泪,抬头试图不让泪水落下,心底有个方一直被他好好藏起,现在终可以坦然面对了。 沧州一客,晚照为温叶铺好床铺,转身去喊她休息。 “主子,早些歇着,明日还赶路。” 温叶点(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思君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头褪去外衫上了床,晚照放下床幔吹没桌上的烛火,关好门去了隔壁。 温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翻身坐起望向窗外的明月。自从了她总会想起墨彦,要不是沧州的事情紧急,真想接去荆平国寻他。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温叶轻声呢喃,托腮皱眉,身子上的疲还不足以让她上入睡,思念和担忧却熬得她夜不能寐。 “三娘子,可是在思君?” 温叶回眸,瞬间极而泣,日思夜想他近在咫尺,他终于回来了。温叶抬手抚上墨消瘦的脸颊,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真的是他。 “墨郎,真是你!” 门口的晚照欣慰一,重新上了屋门。温叶下识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指间传来真实的触感让她欢喜不已。 墨彦胡乱摸了会儿,将她冰凉的手抓在掌心里,一下一下地吻着,伏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一日不见卿,若隔三秋。吾思汝,甚矣。” 温叶颔首垂眸,墨彦俯身贴上她柔软的唇,将许的思念化作炽热的吻尽数送上,这令人窒息的感觉瞬间温暖了她凄凉破碎的心。 直到温叶在怀中挣扎墨彦才不舍地将两人分,温叶搂着他的脖颈轻喘,苍白的小脸起红晕,含情脉脉地看向墨彦抿起嘴问道:“你还要走吗?” 墨彦深吸口气,犹豫再三还是点了头,答应过不再隐瞒。温叶低眉垂首,含泪凝噎,墨心疼吻去她的泪,再一次妥协:“哭,带着你就是了。 “真?” 温叶了泪,揉着红的眼睛,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嗯,说了不骗你的。我们先解决沧州的事,然后你随我回凉州。” 墨彦将她入怀中,原是想看她安好就回去的,眼下只得改了计划,看来凉州那边要拜托薛行义帮忙了。 “墨郎,你真好。” 温叶撒着娇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两人相拥而眠,温叶睡得踏实一夜好梦,睁眼天已大亮。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温叶睁眼就见墨彦拄着胳膊看着她,一头银发松散开来被他随意撩到身后,只有额前的缕银丝贴在脸颊上。温叶的心颤一下,几月不见他似乎变化许多,前的男人少了少年的青涩变得加成熟稳重了。 “想看看你,消瘦了不少。” 墨彦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秀发,盯着她的小腹了半天,眼中满是伤感与心疼。 “心疼了? 温叶抿嘴一笑,了歪脑袋,脸上再次泛起红晕,两人许久未见她倒是多了几分女子的羞怯。墨彦轻点她的鼻尖,他自是心疼得紧,随即感慨道:“春如旧,空瘦……” “咕噜!”新 从温叶的肚子里穿来一阵“咕”声,温叶慌忙捂住脸,不好意思地笑道:“墨郎,我饿了。 “依你,去吃饭。” 彦宠溺笑,将她从床上抱起,两人穿好衣衫下了楼,晴空已经用饭带着手下去后院备马了,只有晚照一人望着后院发呆。 “怎么了?你气色不太好。 温挨着晚照坐下,墨彦坐在对面默默地剥着鸡蛋,晚照回神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碧霄那边来信儿了,给!” 晚照将一小卷纸条递了过去,仍是一脸的心在焉,温叶展开细细端看着,上面是“半山亭”特有的数字,若是译过来就是:周公子即是秦浩天! “墨郎,出大事了。” 温叶将纸条递给墨彦,双拳紧握,又是秦家,他们到底与室有何恩怨,居然屡次三番对楚家下手,次利用楚天娇重伤她还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别急)” (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思君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墨彦抬手握住温叶的拳头,看来他们这次须在沧州解决了这个“周公子”,但这明显是一个为三公主设的局,而且料定她一定会去。 “你准备怎么办?” 墨彦轻声问道,他不想代她做决定,不管她去与不去他都会陪着她。 “我不知道。 温叶心里很乱,她去了自然是了圈套,至于是什么不得而知,若是不去楚天娇会很不安全,而且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这样说的话是凶多吉少) “路上再想,先吃饭。” 温叶点头,乖乖接过墨彦手中的鸡蛋咬了一口,虽是食不知味,但为自己的身子不吃要好一些。 饭后,行人续赶路,晚照轻踢马腹走在队伍前面,原本行在最后的晴空策马追了过去。 “你跟小姐他们走,队伍前面不安全。” 晴空闻道 “你管我,从前我不也走在前面吗?” “没有,我就是担心……” “担心他还是担心我?” “自然你,行,我陪你就是了。” “看你是想陪他。” “这是怎么了?他们怎么吵上架?” “还是那个操心的三娘子,一点没变,他们都成亲了,还要管一辈子?” “也不是行。” “我不许。” “蛮横……” “无礼……” “你干嘛?” “还说吗?我不介继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思君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圈套 马车内,温叶嘟着嘴气鼓鼓反驳道:“谁说没变化的,我可是长胖了不。” “确实丰腴了。” 墨彦嘴角一,昨他就觉察了,摸起来肉肉的倒是有手感,只是怕她害没有说出来。他的好娘子怕不是被他气涂了,她从前可是最不喜“胖”这字的。 “墨郎!” 温叶急得脸颊通红,她不是那个意思,即便这是事实也不能直接说出吧。 “不逗你了,向少主事你就别操心了,他们都成亲了,你莫不要管一辈子? 墨彦笑着搂住温叶的拥她入怀,手里把玩着她细滑的手背,一下一下得温叶痒痒的。 “好痒!其实我一直当晚照是人,管她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叶受不住痒想将手抽出来,被墨彦抓得更紧,放在唇边深深浅浅地吻着,偶尔轻咬上一口恨不得给她留下几个印迹。 “我不许,是我的妻不许你操心别人的事。” 墨彦言罢,终于放过了她玉手,眼神向她那皙的脖颈,那里应该更加美味,他嘴角带笑身凑过去。 “墨真是横。” 温叶没好气推开墨彦,虽心里知道他是怕自己过于操劳,不过还是对他方才的言十分不满。 “我蛮横?” 墨彦挑眉,随即一个霸道的吻送上,既然说他蛮横他就蛮横到底好了。温叶满委屈,摸肿的唇,扯着他的衣角憋嘴怒:“蛮无礼!” 墨彦又是一阵横索取,这次连她的颈都不放过,叶被他弄得春荡漾,身子一软一没了脾气。 “还说吗?我不介意继续。” 墨彦脸坏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再招惹下他怕把持不住了。 温叶见他坐正了子,通红的脸颊缓了些许,松开他的衣角正言道:“正,天黑之前我们能沧州城,照打算晚会去宫探探。这几日去了海上,眼有晓春带人守在行外,在你和空来了我也安心许多,我觉得晚照几天绪不太......” “靠过来闭眼会儿,你现在不能过费。” 彦出言断了叶的话,言语间温柔,温叶展颜乖靠了过去。 首发更新@ 沧州于越国的东南部,沧州城则在沧州以东临海的位置,那里三面环,背靠大,冬暖夏凉,是个美丽的海滨之城。 眼下正值初夏是最时了,这里的夏天不同与他地方的,其他州郡的夏天不是烈日炎炎就是暴雨连,而沧州城的夏天永远是凉爽舒适的,到处都充满了欢快和轻松。 温叶不禁闭眼睛遐想起来,她舒舒服服地在沙滩上,吹着海风望向远处的大海。只见海天相接处,深蓝的水和天蓝色的天融合在一起,仿佛是一张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娘子,醒。” 墨彦柔声唤着温叶,点她的鼻尖,要不是他需要坐船海岛上去,他就会一如往常那样直接将她床上续酣睡。 “是哪儿? 温叶揉了揉眼睛,掀车窗帘向外张望,夕阳下是一望无际大海,时不时传来海浪拍打石的声音。 “海边?” 温叶嘴角上扬,方才梦到了大海,一睁眼就瞧见,还真是心里欢喜得紧。墨见喜心情大好,拉着她下了车。 “这是去哪儿?” 温叶兴奋半眯眼睛极目远眺,海水在夕晖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好似无数颗金色的星星在不停地闪烁。远处有几只海鸥在海面上尽情翱翔,使美丽的沧充满了勃勃生机,让人间心情愉悦。 墨彦牵起温叶的手陪她看了会儿夕阳,他这次从荆平国直奔波到此,这里景色很(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圈套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美她很喜欢就是很值得了。 墨彦将外衫下披在温身上,捏了捏她的手缓回道:“墨家在沧州海岛上有一别院少人知,连都没去过,既然了沧州就好好放松下,正养养子。” 墨彦回了吴越国就马不停蹄地凉州出发,出发前就已发了快信给沧州的墨家手下,那边得了来信就开始布置,海岛别院的人早已在海船上等候多时。@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好吧,既然是赢的计谋,我的半山别院一定会有人盯梢,不过出入海岛多有不便,行宫那边……” 温叶随即答应下来,但心里还是有些犹豫,她还是想亲自带人抓了秦浩天,正好给楚天娇一个训,让她知道自己有多傻多真。 “晴空会处理,州太危险,我必须确保你安全。” 墨彦看出她的顾虑,还是不准备让步,眼下光是楚天娇,还有秦浩天要对付,他的身后三年前挑起皇宫内乱秦。 “我,从前也……” 叶不心,她有那么脆弱,她最近身子养得还不错,她不想弄得跟自己有多娇贵似的,毕竟三年来已习惯有事情自己解决。 “这次不同,他们知道了你三公主的身份,人人都是的软肋,相反,你又尝不是我顾虑。” 彦坚定,又说得真切感人,温叶心开始动容,但一想到他们失去的孩子,又不想就此躲起来。 “秦浩再大能耐不从沧州调兵过来,下就是要打个措手不及。” 墨点,温叶说得确很有道理,不过她忘记了,沧州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铭王爷楚秋平。 “三娘子别忘了铭王爷,若他秦赢联必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夜了,快随我上船。” 温叶没再说什么,她最近确实是想得不周全,心思也没有墨彦缜密了。 墨彦看出温叶眼中的落,抬手搂住她的肩膀往船那边走,耐着性子安慰道:“别勉强己,你先把子好再操心也不迟。 “好,就听墨郎。” 温叶尔一笑,是她这年来习惯了事事亲力亲为,如今有个人照顾倒是一时不太习惯了。 两言罢,上一将近百尺长的船,虽不是最好的商船,但载着他们两人去海岛已是足够。 “墨稳,船开。” 温不是第一次出海了,显然比常人要镇定许多,墨彦是些不适应,抓栏杆紧张地四下张望着。 “没想还有墨郎不擅长的东西?” 温叶在一吹着海风,见他副样子忍不住打趣他一下。 “我只是没坐过海船,划水我还是会。” 墨彦强装镇定,背脊挺得笔直,心中却直打鼓。 船越往海深处航行风浪越大,墨彦已叶不怀好意的,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他悄悄回了舱抱着木桶吐个干净。 “这是晕船丸,了能好受些,给水!” 温叶心递去水袋,墨彦捂着脸靠板上,这他是丢人透了,若让程暖鑫道必定日日拿出来说上一。 “好了,我出去就是,你先歇着。” 叶将水放在他身旁,起离开了,她起先怕彦寻她,没有走在口徘徊了一会儿,之后听到墨彦吃的响声,这才安心地离开了。 夜渐微凉,整个沧州褪了一天的燥热,沧州行宫建在天山的脚下,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大海,夜间骇浪的拍打声响彻整个行宫。 晚照在行宫外一大树上闭目养,待到夕阳西沉之时,取出怀中的黑布遮脸,爬到树的最顶,足尖轻点纵一,跳到了行宫的屋檐上。 晚照找好隐藏的置静静等待着,不多时一队守卫巡逻经过(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圈套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待他们走后半盏的工夫又来了一队卫,晚照暗暗叹气,两队守卫间隔时间时间太短了,她必须分小才不会巡逻的守卫发现。 晚照半着调整身形正准备再次起跳,身后然出现一有力的手钳住晚照的手臂,轻一拉将她了回。 首发更新@ “怎么来了? 晚照看清来人没有太多惊讶,以晴的,能这么快追到这里来是没可能。 “太危险,先跟我回去。” 晴空脸色青,她让晓春骗他去别处,就是为了自己行宫打探消息吗 “别,这本来就是我此行的任务。” 晚照压低着声音,就是怕他来阻挠自己,这才拜托晓春骗他,没想到他还是赶过来了。 “别出声,跟着我。” 晴空皱眉,只得妥协带上她,是强行送出去,指不定又会偷溜进来,还不如带在他身边安心。 两人一前一后躲过行的守卫,在檐上施展功跳跃着,两人事先看过行宫地图,不多时就找到了公主楚天娇的房间。 “嘘!” 晴空伸出手指提醒晚照禁言,这屋内保不齐有一等一的高手,若是不屏气凝调整呼吸,势必会暴露他们的行踪。 晚照自然明白他的意,只是微微点头抬手掀开的瓦片。两人一就看到了缩在床榻上的楚天娇,眼中含泪吓得瑟瑟发抖,一看就是了秦浩天不少的虐待。 “长公,我对你一直是以礼相待,今日你的行事十分不合我的心,是要逼我粗吗?” 一男子恶毒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不多时现身在楚天娇面,手皮鞭气势分嚣张,此人应该就是那位驸马爷公子—秦浩天!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圈套 ------------ 第一百二十章 在意 沧州行宫,长公主的寝殿内,楚天娇不断向后退缩,直到后背抵在床榻的围栏上才停下,她展开双臂环住自己,不断哀求道:“秦公子我错了,是那个宫女非要与我说话,我真的什么也没说。” 秦浩天冷笑上前,立在床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楚天骄,平日里刁蛮霸道的娇长公主居然在向他求饶,还真是让人心情大好心神激荡。 “楚天娇你也有今天,哈哈!什么天之骄女都是狗屁,在我秦浩天这儿,你早就是个死人了,你这姿色连小红都不如。” 在屋顶之上的晚照不由暗叹,这个周公子果然就是秦浩天,他居然大就这么摇大摆地出入京城,陷害了墨家还成了楚天娇的驸马,简直是胆大包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做我的驸马不好吗?” 楚天娇完全不理解秦浩天的行为,如果说秦浩天撒谎骗人是为了利用她,也不至于仇恨到想要她死的地步。 “为什么?” 秦浩天满是嘲讽地重复着她的话,随即狂笑不止,显然这个问题彻底激怒了他。 “哈哈哈!还能是为什么?因为你们都姓楚,姓楚的都得死,要不今日就尝尝本驸马的厉害,到了那边可别说我没恩待过你!” 秦浩天一脸Yin笑,解开腰带扑了过去,他就是喜欢楚天娇这股子刁蛮劲儿,自己慢慢征服的才更带味儿。 “不要,求你放过我吧!” 楚天娇吓得大叫,眼中满是惊恐不安,她对秦浩天已经没有一丝好感了,眼下她只想有尊严地多活两天,若是如此羞辱于她,那她情愿一死了之。 “乖,让我好好疼疼你。” 秦浩天已爬上床榻,他扬手将床幔扯下,挡住了屋顶两人的视线,只能听见楚天娇的惨叫,和衣衫撕裂的声音。 晚照握住剑柄就要冲下去,晴空抓住她的手摇头,不由分说将她带到隐秘的树丛。晚照紧皱双眉,心焦气燥地盘算着守卫通过的时间,不多时七八个守卫列队通过,她卸下防备甩掉晴空的手。 “你拦着***嘛?” 晚照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要回去救人。 “我们若是出手,势必会打草惊蛇。” 晴空再次抓住她的手臂强行阻止,随即紧了紧握住剑鞘的手,他方才权衡利弊这个法子最是折中,眼下当以大局为重。 “哈,难道你想见死不救?” 晚照直接被他的回答气笑了,她不懂什么顾全大局,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个义字,若是对欺负弱女子都要袖手旁观,她宁可不去做这份差事。 “不是的……” 晴空连忙否认,还未等他把话说完,晚照突然发力,企图强行挣脱开他的牵制,奈何两人力量悬殊,她不得不泄了气听他继续说下去。 “相信我,楚天骄不会死,小姐还未现身她的命必须留着。” “松手!” 晚照瞬间横眉立目,她没想到晴空原来是这种随意牺牲别人的人,算是她从前看走了眼。@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照儿!” 晴空见晚照气极不得不松手,哪知他刚一松手,晚照就飞也似的奔了回去,一点犹豫都没有。 晚照再次摸到楚天骄的寝殿,她掀开瓦片从屋顶望去,床幔还是拉着的,她只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的抽噎的声音。 晚照的心情糟糕透了,不由得心里暗自骂道:秦浩天还真不是个正常男人,几句话的工夫就结束了吗? “天娇自小性子烈,你若是把她逼死了,岂不坏了大事?” 一三十多岁的男子正与秦浩天在门口说着话,两人好似早就相识,言语间毫不客气。 晚照一眼便认出那男子正是铭王爷楚秋平,随即松了口气,看来楚天娇运气不错,秦浩天的恶行及时被楚秋平制止和警告,她的清白算是保住了。 。(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章 在意 “铭王爷放心,我就是吓吓她。” 秦浩天在一旁赔笑,他今日确实是被楚天娇激怒乱了方寸,一时对方才的话心虚不已,铭王爷也姓楚可不能让他听见,父亲特意交待过此人还可以多多利用。 两人说着出了寝殿,楚天娇再也忍不住呜咽地哭出声来,她奋力裹紧被子遮住衣衫不整的自己,真的好后悔没有听皇兄的话,一意孤行地与周公子来沧州行宫,这无异于自投罗网一般,现在看来还真是可笑。 寝殿外,楚秋平摆着架子,把他当做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尽数数落着秦浩天。 “秦郡守可是答应我的,抓到了楚娉婷就逼衍帝让位,到时候后宫佳丽任你挑,还愁没有可口的嘛。” 楚秋平笑着拍了拍秦浩天的肩膀,那笑容带着三分嘲讽和七分不屑,秦浩天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可眼下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躬身赔笑道:“铭王爷说的极是,浩天明白。” 楚秋平十分满意他的回答,终是结束了他的训话,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别的话题,随即各有一边告辞离开了。 屋顶上的晚照一时不是如何是好,她想将楚天娇救出行宫,但带一个曾是敌对的弱女子出去谈何容易,光“信任”两字就完全没有,更别说别的了。 “照儿,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晴空不知何时已到她的身后,晚照别他突然的话语吓了一跳,但还是乖乖跟着他出了行宫。两人刚一落地,晚照立马没好气地回道:“你还回来干嘛?是良心上过不去了吗?” 晚照说着责备的话,心里却失落地叹气,哎,她的轻功还是要比晴空差上一截,如今身子不适也不能勉强自己练功,怕是耽误了不少。 “照儿,是我的错,你别气坏了身子。” 晴空着急,企图解释一下,却不知从何说起,这两天他脑子里很乱,难免会忘记几件事情,这再正常不过了,可晚照却不领情,一把将他推开,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照儿!” 晴空飞身上马追了过去,他不敢追的太紧怕晚照见了反感,只是在她身后远远地跟着,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到了无人的海边。 晚照翻身下马,对着不远处的晴空一阵怒吼,尽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向晴空你别过分,你那么在意这个孩子,怎么不早些成亲,好让人给你生十个八个的!” 晚照说完掩面,哭得稀里哗啦,她受不了晴空对自己的格外关注,若不是她怀了向家的骨肉也不会处处受他管制。 晴空大惊失色,他从没想过晚照会这么委屈,他只是想多为她做些事情。毕竟温叶之前有身孕的艰辛她是看在眼里的,还常常说若是让她忌了酒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但晴空越是紧张她就越是做不好,现在还引起了她的误会,眼下还是先解释清楚的好。. “照儿,我在意的从来都是你!” 晴空下马慢慢走过来,眼中的忧伤如同这深夜的大海一般凄凉。 “海边风大,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晚照听言止了泪,反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她这两天总爱胡思乱想,有时更是喜怒无常,看来真的是误会他了。 “请你相信我,好吗?” 晴空言语间尽是哀求,晚照的心被深深触动,这样的少主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她点着头主动环住晴空的腰间,脸颊贴在他紧实的胸膛上,两人就这样在海边拥抱着,这一刻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们的时光。 晴空将外衫披在晚照身上,两人共骑一马慢慢走在夜色里。 晴空拉紧缰绳尽量让骏马走得平稳些,另一只手臂揽住晚照的腰肢,他不敢太过用力,只是曲着手臂环住她。 “累了就靠会儿。” 晚照笑着点头,乖乖将身子向后靠去,头枕着他的肩膀很是安心。忽想起两人去。(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章 在意 幽州时共乘一骑的事情,嘴角不由得上扬开来,心中留存的一丝不悦瞬间荡然无存。 无错更新@ “什么事这么开心?” 晴空展颜,只要她开心自己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受些委屈和误会,他也不会去计较对错。 “想起少主一件趣事,听碧霄姐说,那日与我一同骑马后,你可是去后院给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晚照毫不留情地说着晴空的糗事,晴空只是笑了笑,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又得去洗凉水澡了,不过他倒不觉得丢人,这事连墨小侯爷都不能例外,不管什么身份地位,他们也是只是个正常的男人罢了。 “明天去我海岛找小侯爷,你别乱跑。” 晴空叮嘱着晚照,这阵子他们会很忙,也许还会遇到很危险的事,他要尽量把事情做得仔细一些。 “知道了。” 晚照爽朗地答应着,她不会再耍小性子了,在正事面前她一向能分清主次,方才晴空也是得了铭王爷的消息才会选择按兵不动吧,都怪自己一时冲动,不听晴空的话差点出了乱子。 海岛墨家别院,两人在床榻上又是一阵温存,但在最后时刻温叶还是叫了停。墨彦开始心神荡漾起来,奈何温叶屡屡躲闪只好作罢。 “睡吧,别多想。” 墨彦也不多问,他知道温叶一定有她的顾虑,自己也不想勉强……。 第一百二十章 在意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记得 “墨郎,是不是我们日后有了孩子,就不会再记得曾经的他了,他就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世间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无声的泪水从温叶的眼中涌出,这泪水承载着她对逝去孩子的思念和愧疚,墨彦紧紧地拥她入怀,不断亲吻着她的额头,他心疼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不会的,我们都会记得,只要我们记得他,他就不会消失。” 温柔的话语瞬间暖了温叶的心,如一股暖泉将她包围,裹挟着将她冲出冰冷的水底,有他陪着的感觉真好。 “墨郎,谢谢你。” 温叶莞尔一笑,将头埋在他的臂弯里,两人彼此相拥,诉尽心中事。 清晨,一阵特别的鸟叫声从门口传来,墨彦正在床边打坐,最近每日清晨都会打坐半个时辰,让自己的头脑更加清醒。他睁开双眼披着外衫出了门,房门关上那一刻,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还在床上熟睡的温叶。 “小侯爷。” 晴空拱手行礼,方才那鸟叫声真是他发出的,那是他与墨彦定下的暗号。 墨彦微微点头,穿好外衫与晴空进了隔壁的茶室。墨彦燃碳烧水,沏了两盏上好的普洱茶,将其中一盏推到晴空面前。 晴空接过茶盏慢饮,默契地没有立即开口禀报昨日的事情。他知道墨小侯爷总是早上饮一杯茶,来想理清今日要做的事。果然,待到茶盏饮尽,墨彦才开口询问起昨晚他夜探沧州行宫的事。 “秦浩天那边什么情况?” 墨彦开口问起,晴空马上放下茶盏回了话。 “长公主被劫持,铭王爷已跟他们联手,跟小侯爷设想的一样。” 墨彦略微点头,若是如此这事情怕是难办了,以三娘子的性子势必不会袖手旁观,明知是个陷阱也会为了救人奋不顾身地往里钻。 “凉州那边有什么动向?” 墨彦没有再说行宫的事,直接问了荆平国的战况,算着日子朔月侯也该出手了。 晴空嘴角上扬,露出难得的兴奋笑容,说到朔月侯起兵大败荆平王这件事,真可谓的大快人心。 “朔月侯起兵了,各地百姓都积极响应,有的郡守甚至大开城门列队欢迎朔月军入城。秦小将军也在边陲起兵施压,秦嬴那支隐藏在沙漠的暗军终于现身了,王家四小姐领兵为先锋军可谓是风头正盛,相信不日荆平王就会弃城投降。” “好,舅父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墨彦嘴角勾起,终于是听到好消息了,如此看来他父亲和李叔父不会有性命之忧了,这样也可以安心留在沧州解决楚天娇的事。@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楚天娇那边,小侯爷准备怎么办?” 晴空急着回去看顾晚照,有些沉不住气,直接问了出来。 “恭喜了。” 墨彦挑眉淡淡一笑,直起身子向后一仰,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听到了?” 晴空眉头一皱,眼中满是担忧,他怕小侯爷会心里失落,更怕小姐知道会想起失去的孩子。 “你们不用太多顾虑,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让她独自面对,顺其自然就好。” 晴空展颜安了心,小侯爷还真是和从前一样,任何事都如洞若观火,什么都瞒不住他。 墨彦见他宽了心,随即坐正了身子,准备将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妥当。墨家的事御史台已查明了真相,但衍帝还未下旨,眼下的事他还不便出面。 “楚天娇那边你继续派人盯着,眼下着急的是他们,越是关键时候越要沉得住气。” 晴空一边连声答应着,一边想着怎样才能将晚照带到海岛上来,这里有墨家守卫和小姐的暗卫,要比他们住的地方安全许多。 “对了,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墨彦出言打断晴空的思绪,见他看向自己才。(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记得 继续说道。 “秦嬴屡次三番要置三公主于死地,是因为知道她三年前假死不甘心吗?” 晴空皱眉,这件事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一直没有想明白,昨夜秦浩天的话更让他糊涂了。 “昨晚听秦浩天的言语,秦家不光对三公主如此记恨,对楚天骄也毫不留情,就连圣上的皇位也有野心。看来秦嬴与铭王爷合作也只是权宜之计,利用之后铭王爷也势必会成为秦家毫不留情所除掉的人。” 墨彦疑惑不解,他也想不清楚此事,之前倒是问过三娘子,她也不知秦赢为何要杀她,更不知楚家与秦赢有何过节。 “你有“百事通”的名号,可知晓其中隐情?” 晴空摇头,这件事他之前查阅过“半山亭”所有情报,没有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他又从向家的江湖事着手倒是有些楚秦两家不合的传言,但是这也无从得知事情的真相。 那么,这件事就只有一个可能,秦家确实与楚家发生过什么,只是当年被宫里的人抹去了相关记录,就此成为了一件尘封多年的皇宫秘事。 “小侯爷若是问问太皇太后,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墨彦点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当今天下能做到将一件事掩盖得毫无痕迹,那就只有独掌大权皇帝,能知晓此事的人怕是只有太皇太后了。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光靠密信是说不清的,还需要一人从京城带回消息才好。” 晴空一向心思缜密,“半山亭”的密信密码再厉害,也防不住有意之人从中找出规矩窃取情报。京城与沧州山高路远,此等机密要事用传信太过冒险,眼下京中只有碧霄,但是让她入宫多少会让人起疑。 “我有一绝佳人选,给他去信很快就能动身。” 墨彦嘴角勾起,他忽然想到一个格外合适的人,若是给他鱼饵他一定会主动上钩。@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几日后,晚照已经被晴空带到海岛上住了两日,她一直躲着温叶的关心,生怕会让温叶看出自己怀了身孕。不过温叶不太计较,让她住在另一处院子里,照样是自己有什么都会给她送去一份。 “少主你看!” 晚照说着捧着一小包奔了过来,她用绢巾细细包着很是珍惜,小心打开送到晴空面前。 “这个樱桃可好吃了,这些是我特意给你留的!” 晚照欢快的声音早已吸引了下人们的侧目,随即低下头耳根泛红,伸出的手羞涩地收了回去。 “张嘴!” 晴空拿没有注意到的窘态,笑盈盈地抬手拿起一颗红红的果子,飞快地塞进他她的嘴巴里。 “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在吃,别谦让了。” 晚照自然不依,拿起一颗樱桃硬是送进了晴空的嘴里,随即展颜问道:“是不是很甜?” 晴空轻轻咀嚼着,微微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无比,一如十年前她来到向家的那般纯真无邪,完全没有江湖中人的世故。 “很甜,这里应该更甜,可以吃不到了。” 晴空抬手擦去晚照嘴角的汁水,这场景似曾相识,他只觉恍如隔世一般,如今两人已经有了孩子,这感觉真是奇妙无比。 “晓春那?” 晚照红着脸岔开话题,茗护卫已从海上回来,昨日晓春特意过来陪了她一天,今早起来人却不见了踪影。 “她一早上岸去见个人,最近我顾不上你,要不你在岛上多呆几天?” 晴空本是与晚照说好只在岛上住两天,眼看两天已过秦浩天那边却没有动静。为了晚照的安全,他还要另想办法,让她能在岛上多呆几天才好。 “不要。” 晚照立马拒绝,起身就要回屋收拾东西,晴空紧随日后跟她进了屋,试探着问道:“你怕小姐知道?” 晚照没有回答,停下了整。(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记得 理衣衫的手,晴空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眼下有些为难。既不能说他们早就知道了,也不能让她就这么一直别扭下去,他想了想只能引导着慢慢透露给她了。 “小姐早就看出你不对劲了,小侯爷前几日还问我......” 晚照伸手堵住他的嘴,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走就不走,你不许多嘴说出去!” 晚照是个憋不住事的人,这件事自然不会瞒太久,她准备亲口与主子说,只是暂时没有想好怎么开口罢了。 “好,我不说。” 晴空展颜一笑,帮她把衣衫重新放回了柜子里,虽然他这招不太道德,不过对付她是真的好使,只是日后说穿了会有些麻烦,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晓春下了海船漫步在沙滩上,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放松一下。白沙下随处可见美丽精致的贝壳,她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拾起用衣裙兜着捧在怀里。 她捡得越来越多,衣裙都要兜不住了,刚想回去又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海螺,欢喜地拾起放在耳边听。 首发更新@ 呼呼的轰鸣声犹如海浪拍打礁石,又像她心中澎湃的心跳声,茗儿说海螺里是大海的声音,梁二姑娘却说这个说法只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她倒是很喜欢这个误会,也不知是因为美丽还是因为错过了。 “晓春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一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晓春直起身子转身抬眸。 “程公子!” 晓春瞬间双眼湿润,扯着衣裙的双手随即松开,大大小小的贝壳散落一地,程暖鑫的出现让她太过意外了。 “你可曾记得,我们的约定?” 程暖鑫笑言道,上前牵起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心上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记得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同归 程暖鑫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心上人,她今日穿的是金丝莲花纹的蓝白色齐胸襦裙,搭配同样花纹的白色披帛,在海风的吹拂下飘逸洒脱甚是好看,宛如海上仙子一般。 “这衣裙真的很配你,看来我眼光不错!” 这衣裙是他亲自挑选,半月前送她走时亲手送给她的,比起之前送她的紫衣,这清爽的蓝色更衬她。 “你瘦了。” 晓春柔声说道,程暖鑫的突然出现让她措手不及,心底深处的柔软被深深触及,不由自主地说出了真心话。 “这黑衣衫显得。” 程暖鑫扯了下身上穿的黑色窄袖短袍,一脸的嫌弃,若不是方便行事他才不会穿这么深的颜色在身上。 一番话语过后,两人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两人都有些不自然。 首发更新@ 程暖鑫垂首,这才发现散落在沙滩上的贝壳,连忙弯下腰拾起一些捧在手心里。 “哈,我帮你捡了些,还要吗?” 晓春也回了神,从他手里挑上几个漂亮的细细把玩着,又低下身子去找方才的海螺。 “最近还好吗?” 程暖鑫先开了口,晓春直起身子立在原地,她不知怎么回他的话。她刚到沧州严重水土不服,要说好绝对是假话,但也不能说不好,起码还把茗儿推到了前面历练,如今也是带着手下将那帮海盗打得心服口服。 “我还好,你怎么突然来了?” 晓春犹豫再三,还是不习惯与人吐露心声,自小她都是一人长大的,不知父母是何人,不知家在何处。 “我,我正好来沧州办事,向兄说你在这边,所以……” 程暖鑫搔了搔头,这次他来得确实突然,不过对他来说已是迫不及待了,该学的手艺做的事该准备的东西,他早就是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他父亲的首肯了。 “对了,听说你晕船吐得厉害,我就多带了几种,效果都还不错。” 程暖鑫说着从怀中掏出三四个小瓷瓶,这可都是他拜大理寺的人弄的各种偏方,他又跑了好几趟温家医馆,求着温言帮他看方子改进,又选了上好的药材让温简帮忙配制的。 “谢谢。” 晓春欢喜地接在手里,配药这件事她在碧霄的信里已知晓了,但亲眼见到他的心意心里又是一阵泛酸,是她只顾着逃避辜负了他的一颗真心。 程暖鑫嘿嘿一笑,见她都接了过去心里欢喜,既然收了东西就是自己有戏,眼下不说出心里话简直是错失良机。 “那个,要是都不好使你就跟我回京算了,你不是喜欢京城嘛,醉仙楼的菜又出新花样了。” 晓春抿嘴偷笑,半月前她狠心拒绝倒是一点也没影响他的心意,如今他又追了过来,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率,对她的感情没有半点隐藏,还那么坚定不移,怎让你不心动? “嗯,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随小姐回去。” 晓春言罢羞怯地垂下头,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被他的真情沦陷,既然决定了她就不会再故作矜持了。 “真的?” 程暖鑫吃惊不已,白净的小脸憋得通红,他之前准备了一大堆的话都还没说,晓春居然就答应了回京的事,这种情况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真的。” 晓春笑着点头,她既然不习惯这里又何必非要留下,茗儿倒是比她更适合沧州,这件事她已经与碧霄商量过来,不过她一直未下决心,今日程暖鑫算是帮了她一把。而且这半月她想明白一件事,有些事错过了就真的会错过,她不想徒留遗憾。 “晓春可叫我新正,回京以后我就去向家提亲。” 程暖鑫试探地拉了下晓春的手,她没有躲闪也没有迎合,脸上的神情倒是变得严肃了许多。 “程公子,你可想好?你是御史大夫程大人的独子,你配得上更好。(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同归 的女子。我晓春是什么身份那,说白了,离开向家离开“半山亭”,我只是个江湖游侠而已。” 程暖鑫眉头紧锁思索良久,半张着嘴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从没像今日这般正经。 晓春看向不远处的大海,她等得有些心急,她这话是有点重了,不过梁姑娘交代过她,这些事情必须要提前摊开来说才行。 “晓春!” 还未等晓春回神,程暖鑫已经上前紧紧牵住她的手,这回他没有半点迟疑和试探,两人四目相对,言语郑重。 “你我殊途同归,终是为了这天下百姓的安危,是朝堂是江湖又有什么关系?” 晓春瞳孔放大,有震惊有庆幸但很多的是欣赏,他有如此见识说出此番话着实让她汗颜,从前真的是小看他了。 “新正说得真好,我愿与你同归。你放心,我不会再躲着你了。 _o_m ” 晓春欣然一笑,紧了紧两人拉在一起的手,随即上前拥抱了他一下。此时此刻他们的心第一次试着靠拢,这感觉犹如海浪不断拍打礁石,激起浪花朵朵,让人心旷神怡。 “真的吗?” 程暖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与他回京,叫他表字,牵手拥抱,就这样神奇地发生了,这让他既兴奋又惊喜,脸颊又开始泛起红晕! “嗯,真的。” 晓春嘴角上扬甜甜地笑着,一个大男人比女子还爱脸红,这说不出都没有人信。 “感谢墨兄,感谢向兄,感谢……” 程暖鑫嘴里嘟嘟囔囔着,想着下一个他要感谢的人,岸边不远处走来一人打断了他。 “要谢就谢我吧,说服她可不是见容易的事。” “文成!” 晓春松开手程暖鑫的手,举起双手与来人热情地打着招呼,丢下程暖鑫笑着奔了过去。 程暖鑫皱眉,不知这位“文成”是何许人也,不过听声音倒像是名女子。 “抱歉,打扰你们了。” 梁文成一身浅蓝色窄袖短袍,秀发高高竖起,腰间别着短刀,英姿飒爽地走了过来。 “你是梁二小姐,对吗?” 程暖鑫脑子转得极快,叫“文成”的爽朗女子她倒是有所耳闻,不就是圣上看重的那位梁二小姐嘛,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呦,原来我这么出名。晓春今日可是答应去我那儿吃饭的,程公子要一起吗?” 梁文成说话真是毫不客气,晓春习惯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就是怕程暖鑫又会脸红吃不消。 程暖鑫看了眼晓春,理了理衣衫正言道:“好,如果晓春不介意的话......” “一起吧,正好带你去逛逛。” 晓春笑着点头,本就是为梁文成他们船队安全归来而接风的,她自然不会介意多带一个,这样反而热闹一定,只是这来去的路上要费些劲,不知他能否吃得消…… 梁文成的院子在沧州的仙山密林中,这沧州的仙山历来有“海上名山”之称,它高高耸立在沧州海边,在吴越国众多名山大川中,唯有沧州仙山是在海边拔地而起的。. 三人行走在仙山的树木浓阴中,听着蝉鸣感受着山间的云雾缭绕,让人恍若误入仙境一般。 “程公子受累了,吃个饭也不容易吧。” 梁文成回头见跟着老远的程暖鑫,不由得调侃起来。 “文成别胡说,新正是一介文人又没有武功,哪里赶得上我们!” 晓春反驳道,回头见程暖鑫抬腿都吃力了,终是不忍心,停了脚步准备等他跟上,再一起并肩同行。 程暖鑫见她等着自己,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三下两下赶了过来,一脸抱歉地说道:“是程某身子弱,不赖他人。” 程暖鑫正说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晓春一把将他扶住,仰起脖子大声喊着。(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同归 梁文成。 “文成,我们要歇一下。” 梁文成没有回复,但脚步已经停下,立在山脊上望着大海发着呆。 “不用,我没事。” 程暖鑫嘴上说不用身体倒是很诚实,见晓春停下来他立马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抬手一下一下地揉着快要抽筋的小腿。 晓春将手袋递了过去,两人静静坐着,享受着这惬意的时光。 “程公子你看,这里的景色极好,在别处都看不到的。” 晓春指了指靠海的那面,程暖鑫直起身子向远处望去,便可看见壮丽恢宏的碧海连天,回首之时身边则是青松怪石,郁郁葱葱,这两种极致的景色居然在一处就可赏到,他顿时感到心胸开阔,神清气爽。 “不愧是“神仙之宅,灵异之府”,这一山一海为沧州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难怪会有传闻说,在这里修道更容易成仙,此言非虚啊!” 程暖鑫发自肺腑地赞叹着,此情此景只应该天上有之啊,这人间居然真的存在,若是墨兄在场定要吟上几句诗不可。 晓春“噗呲”一笑,没憋住笑出声来,不远处站着的梁文成更是好不给他留情面,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抱歉,好久没听到文人说话了。” 梁文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她爽朗的笑声响彻群山,惊起林中大大小小的鸟禽。 “见笑了。” 晓春满是歉意地笑着给程暖鑫陪着不是,文人大多好面子,梁文成今日确实有些过分了。 “无事。” 程暖鑫展颜摆了摆手,他自然不会介意梁文成的说笑,得她帮忙劝说才让晓春回心转意,想要感谢她还来不及那。 程暖鑫的腿脚已缓和了些许,三人继续爬山赶路,不多时梁文成闪身钻进一处密林,一下子不见了踪影,晓春抬手抓住程暖鑫的手臂,随即跟着钻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同归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海螺 密林深处,林木繁茂遮天蔽日,程暖鑫只觉得光线昏暗不辨东西,除了他们再不见其他人的踪影。三人不知走了多久,流水声潺潺不绝,萦绕耳间,忽然一棵参天古树挡住了去路。 “晓春,我先走啦!” 梁文成一挑眉,爬上古树轻松绕到了过去,程暖鑫立在原地尴尬不已。 “有条小路,就是绕点远。” 晓春捂嘴笑道,她还真忘了门口有这棵大树了,这一路走来可真是难为他了。 两人穿进一旁的灌木丛中,说是条小路其实就是一条干涸的溪流,若是到了雨季怕是要涉水趟过去了。 “还有,还有多远啊?” 程暖鑫喘着粗气问着,他实在是体力不支有些力不从心,晓春拉起程暖鑫的手臂让他借着力气,笑着安慰他道。 “前面就是了,一会儿多吃些海鲜,文成今早从深海带回来的。” “那可要多尝尝鲜了。” 两人正说着话,程暖鑫抬首之时视线豁然开朗,明媚的阳光透着树叶的缝隙洒落一地,一林间小屋就在不远处。 一只淘气的松鼠跳上了程暖鑫的肩头,他抬手要去触摸它的大尾巴,松鼠一溜烟顺着他的衣衫滑了下去,跳到地上逃走了。程暖鑫展颜一笑,松鼠落了地,他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快来,我都饿瘪了。” 梁文成捧着一盆大海螺从屋里出来,程暖鑫连忙迎了过去接在手里。 “这海螺就我来做吧。” 梁文成愣了下,随即欣然答应,程公子会做饭这件事倒是让她颇为意外,她转身去后院准备清蒸鱼的食材。 不多时,晓春摆好碗筷,程暖鑫端着一盘盘美味的海鲜上了桌,尤其是他那道油爆海螺让人食指大开。 “文成,别忙乎了,先过来吃饭!” 梁文成闻着香味进来,一眼就看到这道色泽鲜亮的油爆海螺,这海螺肉处理得十分讲究,她迫不及待夹起一片放入口中,味道鲜香口感脆爽,真是绝了。 “呦,还有这手艺,不愧是醉仙楼常客。” 梁文成吃得高兴不由得赞美道,晓春用手肘碰了下梁文成的胳膊,她这话说得实在太直了,多少带着些调侃的意味。 “嘿嘿,一般般。” 程暖鑫没有听出话外音,倒是有些得意,这半月他可是日日往醉仙楼后院跑去学沧州菜,这道油爆海螺看来是没白学。 “对了,程公子是因何来的沧州?” 晓春放下筷子问道,方才光顾着赶路忘了问正经事,晴空这次嘴严得很可是只字未提。 “还不是为了你。” 梁文成啃着海蟹,嘴没闲着也不耽误她插上一句,程暖鑫笑了笑他倒是不像骗人,随即说了实情。 “程某来沧州是因墨小侯爷拜托在下办件事,这才得了父亲首肯出了京。说来还要感谢墨兄,让我能再次见到晓春,当然,还要感谢梁姑娘的……” “快别煽情了,这海蟹你们再不吃就没了,我可不客气了。” 梁文成打断他的话,美味当前她可不想听那些文绉绉的话,以免影响胃口。 “啊?抱歉......” 程暖鑫难为情地抓了抓后脑,他也不想这么话多,就是感觉憋了半个多月的话,见到晓春的高兴劲儿还未过去,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文成说话直,你别介意。” 晓春瞥了眼吃得正欢的梁文成,真是越来越没有女子的样子了,说话倒是比男人还大大咧咧。 _o_m “不会啊,感谢她还来不及。” 程暖鑫笑了笑,为晓春夹了片海螺肉到碗里,他真怕梁文成都吃光不给晓春留。 “真好吃,你这怎么做的?” 晓春细细品尝着,真是有醉仙楼的真传了,他这么用。 心真是难得。 “有点讲究的,要选鲜活的大海螺把外壳敲碎取出螺肉,摘掉海螺黄和其他的脏器,那头部的硬片也一同去掉。@*~~” 程暖鑫边说边比划着,这道菜他可是最用心学的,就知道晓春一定会喜欢。 “再处理螺肉上的粘液和黑膜,裹上面粉用力搓洗,面粉可以吸附海螺的粘液,用清水冲洗掉面粉后,海螺肉就变得清爽干净。” 梁文成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她还是直接煮着吃吧,光处理这一步就直接把她劝退。 “这炒的时候也有讲究,先拿刀用下片的方式将螺肉片成薄片,之后放入冰水中让螺肉更脆,准备的配菜有青红椒片和木耳,料头有葱花和蒜片,接着……” 程暖鑫说得有声有色,晓春听得入了迷,她那一脸的崇拜让梁文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梁文成抬手又夹了块螺肉送进嘴里,她觉得自己还是做个只知道吃的透明人好了。 海岛墨家别院内,晚照吃了午饭就一直睡着,女子身孕三个月以后会越来越嗜睡,这事温叶是最了解的,她随即命人将晚膳在灶间温着,晚照醒了再吃也不迟。 “三娘子,下人说你没吃晚膳?” 墨彦从岛外回来,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衣衫才过来找她,温叶抬首看着他仍是洒脱的白衣白发,脸上却略带倦容很是心疼。 “我跟你一起吃吧。” 墨彦笑着点头,招呼下人将饭菜端进来,今日多了几样精致的面食,虽没有琼州的精致但味道是不错的,很合温叶胃口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你喜欢就让厨房多做。” 墨彦抬手擦去她嘴角的糕点渣,温叶点头又立马摇起头来,这糕点太甜晚照吃多了不好。 墨彦皱眉,舍不得说责备的话却也拿她没有办法,他也只能宠了惯着了。 “直接送你房里当夜宵,总行了吧。” “甚好。” 温叶笑得灿烂,抬手为墨彦倒了杯香茶,算是一种暗暗的感谢。 这对眼下的墨彦很是受用,只有她高兴她无论做什么,他都会很是欣慰,起码不再像之前那样将自己陷在悲痛里。 “墨郎,听说程公子来了?” 温叶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墨彦脸色一沉,嘴边的茶也不香了。 “向少主说的?” 温叶知道他会生气,但没想到反应会这么明显,从前自己问他一些事情也会略有不悦,但也不至于露出这种难看的脸色。 “是晚照告诉我的,应该是晴空与她讲的,没想到他对晓春这么痴情。” 温叶有些委屈,她就是关心下好姐妹,有没过多操心别的事,也不至于这么冷漠。 “嗯,眼下应该见到面了,早点睡少操心。” 墨彦脸色缓和了些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他知道是自己多心了,方才一定是把她吓到了,但眼下只能继续装下去了。 “长公主那边……” 温叶见他板着脸,心里有气故意问些别的,她心里知道墨郎是不会告诉她实情的。 “刚说完又操心,她好得很,你别出面事情就好办。” 墨彦面不改色地说着,温叶眨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墨彦心里发虚低头抿了口茶。 “这茶都凉了,我给你换一杯。” 温叶说着就要给墨彦沏茶,墨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脸坏笑地将她拉进怀里。 “不用,我们该回房了。” “没正经,天还没黑那。” 温叶轻轻将他推开,脚下的步子倒是往门外走,她知道墨彦有事瞒着自己,既然自己暂时不操心任何事,她就不会再过问,她相信墨彦会处理好一切的。 “躺下好好睡一觉,我守着你。” 温叶亲自为墨彦宽衣解带,而后将他推到床上去盖。 好被子,随即搭着床沿陪他躺下。墨彦吻了下她的额头,乖乖闭上眼睛,他今日确实是累坏了。 程暖鑫带来的消息太过骇人,有些部署墨彦不得不重新调整,光是这海岛就命晴空调来了一百多名暗卫,他要时刻守着三娘子,他绝不会让她再出三年前的意外…… 可惜事与愿违,墨彦一觉醒来早已变了天,秦浩天没了耐性主动找了过来,他带着楚天娇各一队死士,趁着夜色划着小船偷偷潜入海岛,不过很快就被附近的墨家守卫发现,一番打斗在所难免。 秦浩天吃了亏退到了海边,他那边虽伤亡惨重,不过更加说明了温叶就在这海岛之上。 “交出三公主,我保你们墨家加官晋爵,享世代荣华富贵。” 秦浩天扯嗓子怒喊道,他今日是彻底发了疯,长久的等待熬光了他的所有耐心,今日连铭王爷也退兵回了王府闭门不见,他这半年来的计划就这么功亏一篑。 “太天真了,你拿什么保证?黄沙下士兵的尸首吗?” 墨彦一身白衣从容淡定地走了出来,言语中满是嘲讽,他料定秦浩天会沉不住气,却想不到秦浩天连一夜都熬不住,还真是高估了这位秦公子的能耐。@*~~ “是你搞的鬼!是你!居然是你!那日在阴山真应该把你杀了,只怪承如影那个疯子替你去死!” 秦浩天仰天长啸,他真后悔当初没亲自去阴山,若是他去了说不定会看出墨彦假死的破绽,也不至于以后这一系列的腹背受敌。 “活腻了就去死!” 墨彦怒火中烧,承如影的死是他心底里的一根刺,是万万碰不得的,既然秦浩天想死,他大可今日就成全了他!。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同根 怒火中烧的墨彦拔剑朝着秦浩天刺去,秦浩天暗叫不好连忙闪身躲避,怎料那长剑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剑锋一转朝他扎了过来。 「来人!」 秦浩天这么一吼,为数不多的死士冲了过来,硬生生为他挡下了这一剑。只见死士们的手臂均被锋利的剑锋所伤,手中的长刀纷纷脱手而出,金色的沙滩上顿时被鲜血染红。 「一帮废物!」 秦浩天破口大骂,狼狈地往停在岸边的小船上跑,墨彦哪里轻易将他放过,施展轻功没几步就追了上去。 「别过来,长公主的命不想要了吗?」 秦浩天一把掐住楚天娇的喉咙,墨彦止了步远远站着,想看他到底要使什么花招。 「温叶,不,是三公主,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岛上,好歹她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就忍心看她死在你夫君剑下吗?」 秦浩天他喊得声嘶力竭,这是他最后的希望,若是温叶真的不管楚天娇死活,他也只能认命了。毕竟楚天娇做了那么多温叶的坏事,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原谅,他不相信这天下有至臻至善之人。 「秦浩天你放屁,我何时说要杀了她!」 墨彦握紧手中长剑,被一旁的晴空拦下。墨彦振臂一甩将长剑上的血迹甩掉,他一提到三公主他的情绪就开始失控,方才他真的想杀了楚天娇,以防秦浩天拿人去威胁她伤害自己。 「住手!」 温叶一袭红衣奔出墨家别院,晚照急得不行在后面追赶,这是小姐第一次比她跑得快,她这身子还真不中用。 「若是你想要的是我的命就拿去吧,放了她!」 温叶今日未曾佩戴面纱,秦浩天定睛一看确实是那位花容月貌的三公主,他当年曾看过楚娉婷的画像,那倾国倾城的姿色与她母亲颇为相像,他绝不会认错。 「可惜了这么美的一张脸,却是红颜祸水。」 温叶皱眉不解其意,墨彦自然知道其中的含义,将温叶护在身后耐着性子规劝道。 「秦浩天,这是上两辈的恩怨,收手吧。你只要放了她,我保你平安出沧州,渡船去南洋也可以。」 「南洋?哈哈哈!」 秦浩天仰头大笑,他曾答应一女子带她去南洋,结果他落败后果断地弃他而去,还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你们别天真的,他是疯子,不会放过楚家人的,京城百姓还有你,可怜的三公主,你们必将再次深陷火海之中,哈哈哈!」 秦浩天的情绪越来越疯癫,手上的力道更加没有分寸,楚天娇有好几次都险些被他掐死。 「咳咳咳……」 楚天娇咳嗽半天终于缓过气来,她一直在试图让自己接受温叶是「三公主」的事实,但她的头脑因为缺氧无法完全思考,视线也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皇妹……秦浩天你放手,我来换她,行吗?」 温叶泪眼朦胧地慢慢上前,她觉得秦浩天的目标是楚天娇,但实际上她错了,在秦家的规矩里,只要是姓楚无论男女老少都得去死。 楚天娇大口喘着粗气算是缓了过来,温叶的话让她无地自容,她今日有这番境遇实属咎由自取,温叶居然会不计前嫌换她平安,实在是羞愧难当。 不过楚天娇早已想好对策,自己是不会活着回京的,他要与秦浩天同归于尽。 「哈哈,我楚天娇不用任何人怜悯,不就是死嘛,自小过得无依无靠任人欺辱,还会怕这个?」 楚天娇笑着抬首去看他,秦浩天顿时脸色大变,她这是不想活想寻死,而接下来的话完全证实了些一想法。 「我的好驸马,同归于尽如何? 」 楚天娇话音刚落,手拿薄刀片在秦浩天的脖颈处狠狠划了过去,顿时鲜血直流。她出行宫之前,特意就将准备好的刀片藏进了头发里,今早挽起的发髻有些凌乱,却也是极好的掩饰。 「……」 秦浩天用手捂住脖子,半张着嘴瞪大了双眼,腿一蹬没了气。 「公子!」 守在秦浩天周围的死士立马冲了过去来,虽公子死了,但他们还有未完的使命,那就是杀掉所有姓楚的人,一个也不留。 「墨郎快救……」 温叶的话还未说完,楚天娇早已身中数剑,口吐鲜血缓缓倒地。温叶发疯似地冲了过去,墨彦勾了勾手指暗卫立马上前保护,将那几个苟延残喘的死士处理干净。 「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温叶瘫坐在沙滩上,将还有半口气的楚天娇抱入怀中,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楚天娇嘴角的鲜血,随即柔声安慰着。 楚天娇勉强咧嘴一笑,鲜血将她妃红色的衣衫染得更红,她断断续续说着最后的话。 「我对不起皇姐……若有来世,我想,做你的好妹妹。」 楚天娇笑着闭了眼,总是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她死时虽有遗憾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皇妹……」 温叶抱着楚天娇的尸体痛哭流涕,她好后悔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早些告诉楚天娇,可这世上没有什么后悔药。 「我没救下她,我应该早些提醒她的……」 温叶止了哭,反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眼下秦赢没倒,她决不能倒下,她要秦赢不得好死。 「抱歉,是我的失误。」 墨彦没有及时将楚天娇救出深感内疚,温叶摇头,不是他们的错,错的是秦赢,他们不应该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秦赢是个不折不扣地疯子,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舍得牺牲,实在是个疯狂的家伙。 温叶起身将楚天娇交给赶来的晓春,程暖鑫被满地的尸体干呕起来,大理寺多是诉状,即使他们外出查看现场也没有这般血腥。 晚照被晴空强行拉到晚照的院子休息,晓春处理好楚天娇的尸体,又跑到后院去看呕吐不止的程暖鑫,温叶则被墨彦打横抱起进了房间。 温叶瘫坐在床榻上,靠在墨彦的怀里想事情,关于秦赢的事她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楚秦两家到底有何恩怨?」 墨彦知道她终会知晓,眼下告诉她也未尝不可,毕竟这件事也是瞒不住了。他犹豫再三还是淡淡回道:「夺妻之恨,灭族之仇。」 「啊?这……」 温叶显然有些吃惊,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若是如此这件事恐怕是有些年头了,起码她在宫里没有听说过半分。 「我特意让程暖鑫跑了一趟慈宁殿,三娘子听我慢慢讲来……」 墨彦轻抚她的秀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那么沉重,这个故事不但很长还很凄凉,他真怕勾起三娘子那些不好的回忆…… 秦家原也姓楚,是皇室楚家一旁系,后因意图谋反被灭全族。秦赢是谋反主谋一幼子,那时他尚在襁褓之中,现在的太皇太后也就是当年的皇太后心善,执意将他收为义子养在身边,赐名为墨放,想让他放下恩怨活得自在。 秦赢与禹帝年纪相仿,一同长大一同念书算是儿时的玩伴,两人相安无事长到十五岁,秦赢出宫游玩遇到一姓秦的人,自称是他父亲的部将,将当年之事一一告知。 秦赢自然不信,就这样过了三年,禹帝十八岁那日圣上立他为了太子,之后是迎娶贤太子妃入宫,恰巧迎娶那天禹帝闹了肚子。 只好让秦赢代他去送些稀 世的玩意以表歉意,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落落大方的贤皇后,十六岁的少女春心萌动,不顾宫女劝阻冒冒失失地跑出来与秦赢撞了个满怀,自此以后他的心就再未平复过。 之后秦赢十八岁出宫立府,没有传召不得入宫,他对贤皇后的思念更甚。一年之后禹帝与贤皇后有了孩子,自此以后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即将出生的小皇孙身上,连同疼爱自己的皇太后也鲜少召他入宫。 秦赢的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整日借酒消愁,那年姓秦的部将又找了过来,说出了一个秘密让秦赢痛不欲生。 原来贤皇后是武林世家向家家主的外孙女,早年秦赢的母亲与向家夫人交好,早已为两人定下了娃娃,这件事皇太后也是知道的却选择了沉默。他愤怒,他狂笑,贤皇后原是他的妻子,他不甘心他不认命。 仇恨的种子在他的心底慢慢发芽长大,他听从秦部将的安排,一步一步在兵部安插秦家的人,讨好皇太后让他去幽州做了郡守。 随着禹帝继位百姓拥戴,秦赢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仇恨,秘密地屯兵征粮,与京城中的秦家暗探里应外合,迅速攻入了京城,火烧皇宫,亲手杀了禹帝和太子,贤皇后难以接受也自刎死在了秦赢面前…… 「之后的事墨郎就不用说了,我应该比你更清楚。」 墨彦见她异常平静,心里反而更担心了,她这样把情绪憋在心里是会生出病的。 「想哭就哭吧,我一直在。」 墨彦拥她入怀,温叶开始小声呜咽起来,随即泪如雨下,无声地滑落她的脸颊。上一辈的恩怨把之后的两代人牵扯进来,这样的孽缘和纠缠还真是凄凉,她不明白也不理解,本是同根生又何必兵戎相见那?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沐浴 墨家别院内,晚照穿着宽松的衣裙在院子里踱来踱去,方才晓春进去好一会儿都没出来,这让晚照心里急躁起来。 「吱嘎!」 房门被人推开,晓春端着个木盆从屋里出来,一抬头瞅见晚照一脸的急切,这让她直摇头。 「主子怎么样?」 晚照见她出来立马止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去。 「还能怎样,两只眼睛肿得跟桃核似的,又得消好几天才能下去。」 晓春无奈,方才她进去用热水为小姐擦拭脸颊,满脸的鼻涕眼泪,碎发都呼在上面别提有多狼狈了。 「我进去看看。」 晚照按耐不住,抬脚就要进屋,她知道有墨小侯爷在主子一定没事,不过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小祖宗啊,身子沉就别操劳了,小姐这边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嘛!」 晓春将木盆递给下人,忙扶晚照回院子里休息,大夫特意嘱咐要静养才好。她虽比晚照小上一岁,但她平日做事稳重,只要有她在温叶身边,碧霄出门半月也放心得很。 「你就别说我了,晴空不让我随主子回京,我心里正难受那。」 晚照环住晓春的胳膊不松手,眉毛拧巴在一起看着让人心疼,与平日活泼开朗的她派若两人。她在屋里呆着心里闷,见了晴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晴空还对她百依百顺,挑不出不错来,她想对人发个脾气都没处泄火。 两人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晓春拍着她的手背劝慰道:「你先安心养着身子,少主也没说不能回去,只是现在你......」 晚照扯了扯晓春的衣袖打断她的话,这些大道理她都懂,但是让她接受自己是个无事可做的「废人」,一时半会儿还真适应不了。 「好妹妹,我这个样子,也不知我能不能赶得及喝你的喜酒?」 晓春捏了捏她那越发圆润的脸颊,笑得合不拢嘴,合着这小妮子是嘴巴犯馋了。 「你啊你,是馋酒了吧,晚上我给你做酒酿蛋,不过只能放一点点米酒,不能吃太多!」 晚照立马展颜,随即嘴角上弯,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做都做了,不吃多浪费啊。」 晓春一眼看出了晚照的小心思,给她吃一个已经是破例了,哪里还敢让她多吃。 「我可以给小姐送去些,而且少主也要补一补了,他这几月来四处奔波多辛苦啊,还要照顾你这朵霸王花。」 晚照一听晴空立马闭了嘴,他若是知道此事,自己怕是连一个酒酿蛋都吃不到了,不过她真的霸道蛮横吗?她自己但是觉得还可以吧! 「我跟你说,你成亲以后不能对他太温柔,要不他会得意忘形的!」 晚照说得一本正经,晓春忍住笑连连点头,她真是没想到还有被晚照说教的一天。 「是是是,晚照这是驯夫有道。」 「都是碧霄姐教我的,还有很多那,其实少主他待我极好的,我一时也用不上这些,嘿嘿!」 晚照有些不好意思,抬手将耳边的碎发挽在耳后,耳跟开始泛红。 「照儿,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 晴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晚照回首看去,还是方才的娇羞之态,晴空瞳孔放大,一时愣在那里。 「少主快把你家祖宗领走吧,我去后院看看午膳做好了没。」 晓春识趣地起身离开,晚照见晴空还愣在那,也起身走了过去。 「你怎么了?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晴空深吸口气调整着情绪,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欲望,看来晚上又得去洗凉水澡了。晚照见他不做 声,不由得心虚起来,抬手扯了扯晴空的衣角。 「下人们说你怕夫人,明明是你自己在他们面前对我百依百顺的,我可没坏你的名声。」 「宠着你乐意,管他们什么事。我刚从后院过来,程公子做了几道菜,照儿一会儿有口福了。」 晴空笑颜牵起她的手往膳厅走,晚照一听有好吃的,顿时咧嘴笑得灿烂,把方才的担忧立马抛到了脑后。 程暖鑫一连做了四五道醉仙楼的佳肴,再加上晓春做的菜摆了一大桌,晚照拿起筷子开动起来,飞快将碗中的酒酿蛋吃掉,生怕被晴空制止一口也吃不到。 「你们先吃,我去给小姐送些酒酿蛋。」 晓春拎着食盒出了膳厅,程暖鑫放下筷子,屁颠颠地起身追了过去。 「你来做什么?」 晓春这话问得有点多余,程暖鑫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随口说了个理由出来。 「我,我去看看墨兄。」 「空着手吗?」 晓春展颜一笑,她最近没事就爱逗逗他,还一逗一个准,看他那副窘迫的样子特别好笑。 「他,他大概不太想吃,呵呵。」 程暖鑫嘿嘿傻笑着,心里连连叫苦,平时他话多得很,不知为何,一见到晓春就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还真是丢人。 晓春轻敲房门,不多时墨彦推门而出,转身关上房门,接过晓春手上的食盒,随即点头表示感谢。 「她刚睡下,有劳了。」 晓春笑着摇头,墨小侯爷从未将下人差别对待,她虽是温叶的贴身护卫,但一直是以礼相待的。 「墨兄何时这么客气了?」 身后的程暖鑫跳了出来,早已恢复成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 「你来找......」 墨彦气极破口大骂,但话到嘴边只说了一半。他瞥了眼微笑的晓春,算了,还是给他留点脸面吧,随即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将「骂」这个字一口吞下。 「墨兄,我错了!」 程暖鑫下意识地一缩脖,拉着晓春就往后院去了,他还是让人送些吃食过去吧,不然回京后墨兄怕是连侯府都不让他进了。 温叶一觉睡到天黑,红肿的眼皮肿得更厉害了,墨彦坐在床上将温叶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用指腹一下一下为她揉着,又让人取来冰水为她敷眼睛。 「这都入夏了,怎么还有冰水?」 温叶拿下敷在眼睛上的绢帕,调皮地对墨彦眨了眨眼睛。墨彦抬手捏了下她的小脸,恨不得将她压在身下尽情蹂躏。 「特意让人弄来得,你有没有饿?」 「有啊,不过我还不想起来。」 温叶撒着娇往墨彦怀里钻,她肚子早就饿得直打鼓,就是被墨彦伺候得太好不想起床下地。 「我喂你,小懒蛋。」 墨彦端起床边的汤碗,这吃食他早就备好了,就知道她这个懒猫不想动弹。 「啊!」 温叶张大嘴,为了吃的已经全然不顾形象了,墨彦展颜一笑,将汤勺中的酒酿蛋送入她的口中。 「这鸽子蛋真好吃,准是晓春做的,程公子能娶到她真是有福气。」 温叶不遗余力地夸赞着晓春,她心里多少还是怕程家看轻了晓春。眼下她正极力暗示着她的好墨郎日后能帮晓春多说些好话,可墨彦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我娶到你也是我的福气。」 墨彦动情地表白着,眼中满是柔情,身子渐渐压低。 「墨郎别离我太近,我眼睛肿了好难看的。」 温叶慌忙捂住眼睛,方才睡觉时出了一身的汗,连内衫都紧贴在身上,她可不想现在这副丑态与他做那种事。 可墨彦却不想就这么放过她,俯身吻了上去,深深浅浅的吻让温叶瞬间失了方寸,甚至主动迎了上去,但好在她没有彻底沦陷,用力推开了身上的人。 「别闹,我身上出了汗,好难受的。」 墨彦半张着嘴喘着粗气,喉咙不停地翻滚,他很想说自己不在乎,但身下的人既然叫停他也只好偃旗息鼓。 「来人,伺候小夫人沐浴。」 别院下人很快就送来了沐浴的热水,温叶不太喜欢陌生人伺候,她把丫环们都支走,独自一人走到屏风后面沐浴。 「三娘子,我进来了。」 墨彦推门而入,他不放心温叶一个人在房里,毕竟她身子虚,昨晚又经历了一场变故,情绪大起大落是很伤身子的。 「你别过来,我自己可以。」 温叶将墨彦叫停在屏风后,洗鸳鸯浴这么刺激的事还是以后慢慢来吧。墨彦止了脚步,只有一步之遥就是美人出浴图,这次方才在床榻之上更加心痒难耐。 温叶看着墨彦的人影在屏风后面晃动,不免有些抱歉,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反而更勾人。不过海岛别院的人她都用不惯,晓春一人又忙不过来,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温叶褪去衣衫进了木桶,方才丫环们已经撒了花瓣在里面,还真是贴心。 「怎么样?」 里面一时没了动静,墨彦不免有些担心。 「这水温正好,舒服极了。」 温叶随即开口说道,闭起眼睛,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惬意时光。. 「你现在身子虚,不能泡太久。」 墨彦不放心又出言提醒道,他耐着性子等着温叶的回复,一盏茶的工夫过去,屏风后面依旧是没有水声,墨彦心急如焚大声喊着。 「婷儿!!我抱你出来。」 温叶迷迷糊糊地点着头,她是太过贪恋这热水的温暖了,就如同墨彦的怀抱一样。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酒醉 墨彦随手扯下搭在屏风上的衣衫,胡乱裹住温叶将她打横抱起,正准备将她放在床上,娇滴滴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 「墨郎,别松手……」 墨彦这才发现怀中的小娘子眼神迷离,她一撒娇自己就没了法子只能依着。墨彦支起身子脱去两人的外衫,一同躺倒在床上,温叶满意地钻进他的怀中。 她那潮湿的身子很快将墨彦的内衫打湿,她在墨彦怀里不舒服地扭动了几下,抬手就去扯他的衣带。 「你干嘛?」 墨彦心里一慌下意识抓住她滚热的手腕,温叶抬首皱眉,即使出了那热汤,她还是头晕目眩,浑身燥热难耐。 「醉了?」 墨彦想起那碗酒酿蛋,她向来酒浅又是空腹吃下,还未等他细细查看,一声娇柔的喘息声入耳触心。 「嗯!墨郎我难受,想要……」 温叶从被子里伸出白皙的手臂,紧紧勾住墨彦的脖颈,纵身将眼前的银发俏郎君压在了身下…… 待温叶醒来已是晌午,她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昨日酒醉和沐浴的事她还记得,但之后她就印象模糊一时想不起来。 一身的痕迹和腰腹间的不适,让她立马明白了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墨彦,他侧躺在床榻里面,呼吸均匀睡得很沉,后背的抓痕清晰可见更加肯定了一切,看来昨晚她把她的墨郎折腾得够呛。 温叶起身胡乱扯了件衣衫,穿在身子把自己裹得严实。她坐在床沿上两手抱头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混乱,没想到自己的酒品变得这么差,昨晚她居然成了「欲求不满」的女子,不知道墨郎醒来会怎样想她...... 「三娘子,想去哪儿啊?」 墨彦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磨人的小娘子,嘴角上扬勾出个好看的弧度,伸出手臂紧搂她的腰肢。身体的记忆让温叶一下子有了反应,她紧咬下唇压制心中欲望之火,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十遍「***」。 墨彦见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有些心急,莫不是他昨晚把她弄疼了,像是在与自己置气,不过昨夜她太过撩人自己根本把持不住。他微皱眉头支起身子,关切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叶微微微转身,墨彦坐起身子贴了过去,两人鼻尖相触鼻息萦绕,温叶胸口一紧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傻瓜,我不撩你了。」 墨彦笑言,坐直身子分开些距离,松开搭在她身上的手臂,他的内衫被温叶披在身上,只好赤着身子裹紧外衫穿鞋下了床。 「我让人送些热水和吃食,你......」 墨彦回首看向温叶,她早已羞得满脸通红,赤着脚点起脚尖去够绑在床栏上的床幔,因为手臂过于用力,身上宽大的衣衫尽数滑落,隐隐露出胸前的雪白。. 「你别弄了,我去叫晓春过来。」 墨彦逃也似地溜了出去,脑子里全都是她昨夜的娇媚之态,日后在外面万万不可让她饮酒了。 不多时下人们换掉冷掉的热水,墨彦已沐浴更衣完毕,他倒是想进去却被晓春拦在门外。 「小侯爷先用早膳吧,程公子和向少主在膳厅等您那。」 墨彦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去了膳厅,昨日确实约了他们早膳时商量回京的事,眼下却被他忘的一干二净了。 屋内热气腾腾,屏风后面是沐浴的水桶,温叶慵懒地坐在热汤之中,晓春整理好床榻,从屏风后面走了过来。 「墨郎那?」 温叶闭着眼睛轻声问道,晓春展颜一笑,他们成亲快一年了还这么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小侯爷去用膳了,小姐也饿了吧,我煮了 红豆粥,等下务必要吃上一碗。」 「又是红豆粥?」 温叶瘪嘴小月子时她就吃腻了,现在居然还要接着吃,想想就够够的了。 晓春见她这样不由得淡淡一笑,她极有耐心出言解释道:「小姐血气不足,还是补一补的好。」 晓春边说边拿起木桶搭着的绢巾给温叶擦背,温叶从热汤里钻出一些,晓春皱眉慌忙缩回搭在她背上的手,心疼地说道:「呀!小姐,这脖颈都留血印子了,下回还是让小侯爷轻点咬吧,待会儿我给你涂点药膏,怕是没个五六天下不去的。」 晓春小心地给温叶擦着背,她说这话也不害臊,反而是温叶羞得耳根通红,她紧咬红肿的下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姐不必难为情,为人女,为***,为人母,这是一个自然过程,每个女人都会经历这些,并且慢慢成长起来。」 晓春看出她的心思,照以前她会做些好吃的讨她欢喜,今日她倒是想出言宽慰一下,她从前不太擅长此事。 「这是,谁说的?」 温叶有些小小的吃惊,晓春从前都是不会说太多道理的人,今日的感觉却不太一样。 「书上说的,我想多看些书,这样回京进了程家也不至于露怯。」 晓春莞尔一笑,这种感觉真好,这几日她看的书算是用上了,原来这就是读书人的感觉,还真是神奇。 温叶站起出了木桶,她擦干身子穿好衣衫,温叶一口一口吃着红豆粥,与晓春继续闲聊着。 「你大可不必如此,程家都是程公子的母亲邢夫人当家,她可是前朝女武将,你还是多练练功才是正道。」 温叶说得一本正经,完全没有胡说八道的意思。晓春紧皱眉头思索,早就听闻,程大人是个妻管严,家中更是邢夫人当家做主,看来坊间传言绝非空穴来风。 既然是这样,为何新正不与我说那?」 晓春想不通,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好事,可程暖鑫为何不与他说那。 温叶放下手中的汤匙,拿起一块牛肉酥饼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边吃边理着这两种可能性哪个会多些。不过这件事还真不好说,但程公子一定不知晓,以他的性子一定是不知道的,不然不可能憋着连墨郎都不说。 温叶吃了个牛肉酥饼,擦了擦手随即说道:「这样说吧,邢夫人当年是女扮男装替中充军,之后在两国交战中立下战功被封为将军,这件事只有我父皇和墨侯爷知道,我也是长大后无意间听到父皇与母后的对话,这才得知了此事。」 晓春展颜,不论哪种情况,这件事对她而言是好事,不过她要先装傻才行,也不知日后要瞒多久。 「那程大人知晓吗?」 晓春有些好奇,若是程大人当年知道了邢夫人的身份,不知道还会不会娶她为妻。 「你可以问邢夫人啊。」 温叶挑眉,拿起一个鸡蛋慢慢剥着皮,我觉得程大人应该是知道的,若是成亲之前不知道,成亲之后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也应该看出端倪了,只是两人默契地没有说破而已。 「我不敢……」 晓春摇头摆得跟拨浪鼓似的,完全没有方才的从容淡定。温叶三两下将手里剥好的鸡蛋吞进肚子,若是晓春看到又该说她没有侯府小夫人的落落大方。 「以后她邢夫人会主动跟你说的,毕竟你是程家的儿媳妇,至于说什么,就像碧霄叮嘱晚照说的那些话。」 温叶心虚地拍了下晓春的肩膀,晓春一直垂着头没有在意,他们早已熟悉了环境,完全是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小姐连这个都知道?」 晓春抬起头刷地一下满脸通红, 一谈起程暖鑫她就会害羞起来,一句程家儿媳妇,更是让她脸上的那抹红晕,直接窜到了耳朵根。 温叶难得见她害羞的样子,心里暗暗窃喜,她终于也有为之方寸大乱的人了。 「嗯,之前听晚照说过,你知道她心里藏不住事,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尤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哈哈,确实。」 两人相视而笑,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尽情享受这静谧而短暂的海岛时光…… 两国战事日渐激烈,吴越国的边陲平康县是受战事影响最大的地方,那里的百姓早早撤离到邻近的县避难。墨侯爷刚入吴越国就赶往了那里,军营那边他相信薛行义的能力,眼下他最担心的就是受苦的百姓了。 李成停了马车,墨侯爷掀开车帘,本以为满眼都是居无定所的流民,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排排搭建好的军帐和草棚,如此规模的难民营看来是战前就开始筹备了。百姓们正排着队领取今日的食粮,鸡蛋汤和菜馍馍,家里有孩子或老人的还可以领个苹果。 「侯爷,这伙食可以啊!」 李成早已饥肠辘辘,拴好马也想去领一份吃食,他刚抬脚就被墨侯爷叫住,李成倒是没有抱怨,墨侯爷一向治军严明,喊住他倒也是如他所料。 「我怎么教你的!不拿百姓一把米一根针,行军之人饿一顿无妨,随我去见守城将军。」 李成无奈地收回了步子,心里暗暗叹气道:哎,没有汤一个馒头也行啊。莫不是侯爷忘记了,他早已是民不是兵了。 「快看,是墨侯爷!」 一老大爷一眼认出了墨侯爷,墨侯爷今日虽未穿戎装,但他眉宇间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是怎样都藏不住的。 「真是墨侯爷!」 其他百姓也相继认出纷纷赶了过来,有些排队的百姓干脆退出了队伍,随着人群簇拥着涌了过来,临时的难民营开始小规模的骚乱起来。 「墨侯爷没事,实在太好了。」 「薛将军向朝廷递了保释你的血书,我们平康县的百姓都按了手印!」 「圣上是位明君啊,感恩感恩啊!」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释怀 墨侯爷一一向百姓表示感谢,衍帝前不久确实驳回了墨家叛国的罪状,朔月侯这才派人将他和李成送回了吴越国。 「这个给你们吃。」 一老妇人将怀中的苹果塞到李成手上,李成连声拒绝却推脱不掉,只好先拿在手里,抬头向墨侯爷投去求助的目光。 「阿婆让你拿,你就拿着。」 李成下意识地一拱手,唤了声「遵命」,欢喜地藏在怀里准备一会儿慢慢享用。 墨彦正与百姓唠着家常,一队穿着戎装的人马从城门那边奔了过来,百姓们见状纷纷让行,队伍中间一中年男子跳下马来。 「墨侯爷,原来是您回来了!」 来人正是墨侯爷麾下的亲信徐统制,墨彦抬首见他颇为意外,按理说徐统制应该在前线才对,不过这样的安排倒是能快速稳定后方,若城徐统制在秦赢的暗探讨不到任何便宜。 「王将军,别来无恙?」 两人人互相拱手行礼,徐统制见到李成激动不已,他原来可是李成的部下,多年未见甚是怀念当年并肩作战的日子。 「平康县的难民安置得不错,老徐还是这般心细,我当年还真没看错人。」 李成握紧拳头捶了下王岩的胸口,笑出一脸褶子。李成的话让徐统制羞愧难当,这么大的功劳他真是受之有愧。 「说来惭愧,都是墨小侯爷临行前安排的,粮食是王教头派人运过来的,在下只是出出力而已。哦,现在应该叫她王副将了,他的那一仗打得真漂亮,荒儿升他为军中副将也是理所应当的。」 墨侯爷吩咐着徐统制的副将给方才的老妇人送去苹果,转身听到王家小女的消息,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是与薛荒定亲的那个,王宰相的四女儿吗?」 「对,侯爷不说我还真忘了她是位女子了,哈哈!」 徐统制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忽想起薛行义是墨侯爷看着长大的,也算是侯爷半个儿子了,他关心王绾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王副将就在城门上巡视,侯爷请随我来。」 三人上了马往城门去,之前那对人马被徐统制的副将直接带回了军营。 李成在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看来这城中的治安相当的好,整个县的难民都进了城却没有与本地人发生冲突,小侯爷一定安排得事无巨细。 「王副将,你看谁来了?」 徐统制下了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城墙之上,王绾儿听闻大喜,能见到鼎鼎大名的戍边大英雄,可是她来凉州边陲的一直盼着的事。 「王绾儿见过墨侯爷。」 王绾儿随徐统制下了城墙,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一布衣少年端着食盒匆匆赶来,一见墨侯爷立马慌张地躲在王绾儿身后。 「阿洛,快见过墨侯爷,这就是我常与你提起的戍边大将军。」 徐统制见阿洛怔愣在那里,笑着补充道:「今日城中骚乱就是百姓见到侯爷,夹道欢迎所致。」 阿洛听闻探出半个头来,眼中的光亮忽明忽暗,神情很是复杂,不过最终还是怯生生地出来行了礼。 「阿洛见过墨侯爷。」 墨侯爷摆手示意他起来说话,阿洛直起身子抬首瞟了墨侯爷一眼,随即胆怯地低下了头。 「这孩子……」 墨侯爷走到近前细细打量,见他眉宇间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王绾儿一拱手,是她失礼了,应该先向墨侯爷引见才是。 「回侯爷,阿洛是我在战场带回来的,看他机灵乖巧就让他跟着我了,之前我见他一直不说话就称呼他为阿明来着,徐统制应该 有些印象。」 「确实如此,现在想来他当时真是瘦弱,这战乱真是民不聊生。」 徐统制忍不住感叹起来,李成拍了下他的肩膀,他知道小侯爷一定有法子结束这一切,他也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 「阿洛……」 墨侯爷微微皱眉,低声呢喃着,他对洛字倒是十分在意,看他这个年纪许是自小就遭遇了那场两国战乱,不免让他对眼前的少年多了几分怜惜。 「阿洛,你可还有尚在的亲人?」 阿洛摇头,亲人倒是有几个,不过一场战乱在他小的时候都没了,从他记事起身边只有娘伴着他。 「我只有娘,她两年前没了。」 阿洛说着眼泪汪汪,他倔强地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可最终还是不争气地泪流满面,他反手抹去泪水。 「墨侯爷,我娘说对不住您……」 阿洛极尽忧伤地说着,「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对着墨侯爷一下一下地磕着头。 「阿洛!」 王绾儿惊诧道,她从少年第一次进军营就察觉到他有心事,也一直在等着他自己开口,不过没想到的是此事与墨侯爷有关。 「这是如何说?」 墨侯爷边说边将少年扶起,他一时想不出他娘是谁,难不成又是他派到荆平国的暗探? 阿洛红着眼睛再次落泪,这次的泪水止都止不住,他声泪俱下地替母亲说出了她心中最后的忏悔。 「她临死前让我来找您,说她当年错信他人害死洛瑶姨母,她悔恨了一辈子,她没脸来见您……」 阿洛再次跪在墨侯爷面前,若是能让墨侯爷消气,他一直跪在地上也毫无怨言。 墨侯爷眉头紧锁,抚摸额头眼神涣散,原来这少年的母亲是当年背叛洛瑶的女子,难怪他会觉得眼熟。 「侯爷,阿洛还小,他能替他母亲来见您,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李成的话让墨侯爷回了神,今时今日能听到她迟来的忏悔,洛瑶应该很是欣慰,不过若她在世一定早就原谅了,也许只有他始终还停留在十多年前,如今也该释然了。 「好孩子快起来,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你若是肯的话,我明日带你去看看她……」 墨侯爷说得是真心话,他相信洛瑶会想看到这个孩子的,他长得实在太像当年的小姑娘了。 「阿洛愿意一同前往。」 阿洛拱手拜别,随王绾儿回了军营,今日将心事一股脑地全部说出,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侯爷!」 李成上马追上一同回军营的墨侯爷,他方才见侯爷提出去松林时,心里急得要命,他知道侯爷每次去都要惆怅半月,今日主动提出必是想起了从前的过往不能释怀。 「我没事,她既然已经在临终前忏悔,当年的事我也该释怀了。」 墨侯爷拉紧缰绳让身下的骏马慢了下来,冲着李成淡淡一笑,他平日都是不怒自威难得笑,最近倒是笑得多了些,不过李成还是有些不习惯。 「真的释怀了?」 李成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想看到笑容下真正的墨麟,那个叫桢安的爽朗少年。 「李成,你好像没有表字,不如我给你提一个,如何?」 李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两人并肩骑着马,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李成顿时说话大胆了起来,少时的自己可不怕眼前之人。 「墨桢安!别以为我还像当年那么好骗,这成字不就是你赐给我的,还说跟着你就一定成大事。如今连墨小侯爷也有个成字,你当到底要成就什么丰功伟业?」 墨侯爷展颜一笑,他要成的事 可不容易,就去他为自己取的表字一样,他要成为国家的桢干之柱,立于这混乱的边陲之上,成为可以胜任重担之人,而这重担就是…… 「国泰民安,这就是我想成就的事,也是我们戍边军一生的追求。」 李成早已热泪盈眶,他懂得这种保家卫国的情怀,可惜他已不能胜任这重担,心中终是有些许遗憾。 「李成,你已成就了过去,如今也有你未完成的事要做,也要懂得释怀才是。」 墨侯爷宽慰他道,这段时间他为自己不顾性命相护,这份情感不法用言语感激,同袍之情也无需如此,但到了彼此劝勉的时候,他自然不会缺席。 众人从松林回来,墨侯爷随李成回了他的小院。一进院门,就看到小六从屋里奔了出来,一把将李成抱了个满怀。 「老李,你可算回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憋回去。」 「墨侯爷。」 「小六可以啊,以后就你带头干了,我也该歇歇了。」 「请收我为义子吧!」 「你先起来,男儿的双膝不可乱跪。」 「不收孩儿就不起来!」 「收了吧,这孩子多好,省得我回京后惦记你。」 「侯爷要请旨回京?」 「起来吧,答应了,答应了!」 「义父不可反悔,墨侯爷就是见证。」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平时怎么教你的,还该质疑我!」 「小六啊,今日我是见证之人,他万万不敢反悔的。」 「侯爷为何回京?您走了,这戍边军怎么办?」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再过几年你我就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赶紧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多好,这担子也该让给年轻人。」 「侯爷……相见各头白,其如离别何。」 墨侯爷淡淡一笑,脸上的沧桑尽显,边陲风沙把他的轮廓打磨得更加锋利,人也越发寡言,但他心中的那团火从未熄灭,他相信自己梳理好一切还会回来的,他属于大漠属于凉州。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明日不许来送我,不会让到白头的!」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复命 「义父!您就收我做义子吧,日后我定好好孝敬您!」 小六说着就跪在了李成面前,将茶碗举过头顶,墨李成知道小六这是在给自己敬茶那,若是他接下就是答应了。 「你先起来,男儿的双膝不可乱跪。」 小六迟疑着看向墨侯爷,这义子的名分他倒是不想强求,墨侯爷连连点头示意他做得很对,有了墨侯爷的肯定小六不再犹豫。 「义父不答应,孩儿就不起来!」 「收了吧,这孩子多好,省得我回京后惦记你。」 墨侯爷背着手走到近前,将茶碗塞到李成手上,拿起另一碗茶水一饮而尽,他今日也算是个见证人了。 「侯爷要请旨回京?」 李成皱眉,墨侯爷回京的事让他很是意外,如今边关战事虽逐渐平息,但荆平国内乱依旧激烈,朔月侯虽除去了荆平王成了新任君主,但他推崇的两国结为邦交还是遭到了许多大臣的反对,墨侯爷若是留在边陲也是对如今朔月王的变相支持。 「孩子起来吧,他答应了。」 墨侯也爷没有回话,直接将小六搀扶起来,他见不惯别离场面本是准备悄悄离开的,今日既然说了出来也不好再隐瞒了。 「义父不可反悔,墨侯爷就是见证。」 小六激动不已有些得意忘形,开始跟李成没大没小起来。李成气得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抬手将扯住他的耳朵,他本不想当着墨侯爷的面儿教训小六的,奈何这孩子今日仗着墨侯爷撑腰很是皮紧。 「呀,疼!」 小六疼得直咧嘴,暗暗后悔自己方才嘴欠,这回老李真是下了狠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平时怎么教你的,还该质疑我!」 李成言罢怒瞪了小六一眼,他正与墨侯爷说正事那,这小子这会儿倒是没有眼力见了。 「小六啊,今日我是见证之人,他万万不敢反悔的。」 墨侯爷倒是淡定许多,小六虽配合拓跋朔月灭了秦嬴的暗探,但他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有些少年心性也在所难免。 「我去弄点饭,您与侯爷慢聊。」 小六嘻嘻笑着一溜烟钻到后院,有墨侯爷这句话他是放心多了,不怕老李会事后反悔。 李成见小六走远,脸色一沉往地上那么一蹲,一句话也不说,惹得墨侯爷直摇头。 「你这小子又犯倔脾气了?」 墨侯爷没办法,也屈身蹲在他身边,这可把李成吓得够呛。 「侯爷使不得啊,我起来就是!」 墨侯爷哈哈大笑,他这招还是跟自家儿子学的,总听他说与三公主的过往,没想到将儿子的没皮没脸那股劲儿学到了手。 「那你还不起来?」 李成腿脚还是不太利索,墨彦边说边将李成扶起,看来这倔脾气他是改不掉了。 「真要走?」 「嗯。」 得了肯定李成泄了气坐在藤椅上捶着腿,他知道墨侯爷约定的事也很难再改变,不过他不愿相信墨侯爷会主动离开边陲,他的心属于这里,就如同翱翔的雄鹰只属于天上。 「您走了,边陲的戍边军怎么办?」 李成故作轻松,漫不经心地问着,墨侯爷知道他心里舍不得自己,自少时来到这边土地他从未想过离开,说不舍是不可能的,但这次他必须回去一趟,回去卸掉身上的重担,再回来就是那个二十年前的墨麟。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再过几年你我就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赶紧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多好,这担子也该让给年轻人了,转眼戍边已经二十多年了,我是该回京复命 了。」 李成暗自叹气,美人迟暮将军老,最是红尘两不堪。墨侯爷有这等觉悟实数难得,既然他都能坦然面对,自己又何必放不下非要揪着那,这不是给他平添烦恼吗? 「桢安……相见各头白,其如离别何。」 听见同袍旧友的念念不舍,墨侯爷朗声大笑,脸上的沧桑尽显,边陲风沙把他的轮廓打磨得更加锋利,人也越发寡言,但他心中的那团火从未熄灭,他相信自己梳理好一切还会回到这里,他属于大漠属于凉州边陲。 「哈哈,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会让你等到白头的!」 五日后,京城郊外停着一辆马车,马儿悠闲地吃着路旁的青草,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车内的人不住地叹气似乎等得有些焦急,车窗帘子被轻轻掀开,一只白皙的手臂伸了出去。 「这景色真好,哎......」 一声甜甜的叹息让车内的男子心神荡漾,他睁开紧闭的双眼,俯身凑了过去。 「三娘子,若不是车外还有别人......」 男子正是成阳侯府的小侯爷墨彦,他一脸坏笑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他夫人温叶的脸颊。 指尖的触碰,鼻息的萦绕,这让温叶顿时羞得小脸通红。 「墨郎别闹……」 温叶没好气地将墨彦推开,眼下不是胡闹的时候,她倒不是等得烦了,而是马上就要再次看到她的公公墨侯爷,心里多少有些愧疚的情绪在里面。说来墨侯爷在荆平国被暗探囚禁一事,与她还是有些关系,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才好。 「不逗你了,方才看你心浮气躁的,是担心父亲怪罪于你吗?」 墨彦分开了些距离,他就是喜欢三娘子娇羞的小模样,若是换作平时定不会轻易将她放过。 「公公自然不会怪罪,但我的心还是不好受。你也真是的,为何不提前告知与我?」 温叶说着垂下眼眸,脸上满是愧疚的神情。墨彦一早就带她坐马车出了城,到了地方才将墨侯爷回京的事相告与她,现在准备相迎的事也来不及了。 「都怪墨郎,我都来不及做些安排,要怎么讨公公的欢心?」 温叶嘟嘴置气,墨彦连个让她表现的机会都没有给她,着实可恶得很。 「不需要任何准备,你我两人来城外相迎,就是他最想要的安排了。」 墨彦说着一脸就是知道她会这样,才有意不告诉她的,若是让她提前知道一定会事事亲为,非把自己累得不行才罢休。 温叶若是知道他心里这些打算必然会闹得人仰马翻,好在她不是拘泥于现状的人,此事不成就会想做些别的来表达心里的歉意。 「眼下你我还住在侯府正院,公公既然回来我们要搬去西院才是。」 墨彦摩挲着右手食指的玉扳指,脸上满是笑意,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明智之举。 「三娘子不用劳心这些,墨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宅子。成阳侯府本就不是墨家主宅,父亲回京少所以祖宅就没有打理过。这次父亲来信说,要去祖宅多住些长时间,那里离宫门近比较方便。父亲最近都要入宫陪陪太皇太后,说是要弥补年少时对长姐的亏欠。」 温叶半张着嘴,墨家祖宅的事她自然知道,不过一直没倒出空眼去瞧瞧,这次倒是赶着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去墨家祖宅住段时间,听说比成阳侯府还要气派。」 墨彦点头算是同意,她的话确实如此,成阳侯府是禹帝赏的,自然要朴实无华些才好,而墨家祖宅是太皇太后张罗修葺扩建的,自然更加大气华美。 「事先说话,那里是京城最北面离城南的御街可是有些远 ,我就是怕你住不惯。」 温叶点头说好,她才不在乎御街的美食,侯府的厨子都是醉仙楼级别的,跟着墨彦还愁没饭吃嘛。再说,成阳侯府的布景和摆设,都别具一格很是养眼,墨家祖宅一定更美。 「墨郎,我想去!」 温叶撒起娇来,一方面是她想在墨侯爷在京的这段时间好好尽尽孝,若是分开住哪儿成啊;另一方面她想去墨家祖宅看看,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样华丽。 「好,依你!父亲若是知道一定欢喜,别家儿媳都是吵着要与长辈分家,只有你总是往自投罗网地往里钻。」 墨彦被她磨得没了法子,抬起左手伸出手指轻点着她的鼻尖,不管她是因为什么理由要入住墨郎祖宅,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欢喜。 「那是你的父亲,我的公公,不过你居然会在意世俗的看法,还真是没良心!」 墨彦今日被温叶怼得有些过了,不过他也只能宠着,谁叫自己真是欺骗了他那。 「小侯爷不是那个意思,两辈人方方面面都不同,所以小辈多是不愿与长辈住在一处的。」 马车前坐着的晓春听不下去了,自家小姐分明是故意刁难墨小侯爷,不就是没提前说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晓春,你是不是也知道此事?你帮他瞒着我,心不会痛吗?」 温叶对晓春努了努嘴,她就喜欢咄咄逼人地数落他的墨郎,怪他自己太过宠溺,从来就没见他对自己发脾气。反而每次温叶被他斗上几句,立马是一副吃瘪的样子,真是让人又气又恼,现如今晓春都帮着墨彦,还真是让人恼火。 「小姐,你这可冤枉我了,我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 晓春忽然想起最近程暖鑫好像有意躲着她,难道是怕自己将这件事说出去,所以干脆选择不见面直接躲掉。他也真是好笑,是多大的人了,心里那点事儿总是憋不住,不过也没什么,她也没想去深究更不会去拆穿。两人既然决定在一起,自然要彼此信任。江湖中人,即认定的人或事很少去改变,她行事也一向如此。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兄妹 墨彦跳下马车,他本以为父亲会坐马车回京,没想到父亲与墨家亲卫从凉州骑马直接赶了过来。他看着父亲意气风发的样子,父亲早已过了不惑之年身体还这么硬朗他是自愧不如了。 「父亲,我带三娘子来迎您了。」 墨彦大步上前为墨侯爷牵住骏马,墨家那十几名亲卫见来人是小侯爷,纷纷下马行礼。 「甚好!」 墨侯爷展颜跳下马来,紧崩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开来,看得出他的心情甚是不错,连一直跟随墨侯爷的亲卫们见了都觉得很是稀奇。 「儿媳见过公公。」 温叶扯着裙摆小跑过来,一个不注意险些跌倒,墨彦箭步上前将她拥在怀里。 「有没有事?」 墨彦急切地问着,温叶羞得往他怀里躲,这下可是丢人丢大了。墨侯爷以为温叶伤了自己,担心地走过来问道:「怎么样?上哪儿了?」 「没......没伤到,就是觉得无颜面对公公了。」 「哈哈哈!」 墨侯爷大笑三声,没想到这孩子这般娇羞,人人都说温家三小姐做事雷厉风行,巾帼不让须眉,怎么一到他家那小子的怀里就变回那个娇滴滴的三公主了? 「孩子不急,这小路磕磕绊绊不平坦,小心些才是。来,让我好好看看我们墨家的宝贝!」 墨侯爷这话确实不假,从前是太皇太后捧在手心的三公主,现在是墨彦万般疼爱的三娘子,真真是墨家的心肝宝贝。 温叶直起身甜甜一笑,怯生生地走了过去,绯红的小脸褪去了红润。墨侯爷一脸慈祥的笑容,拉着温叶左看看右看看,墨彦笑着别过脸去,这样的父亲他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这比上次瘦了不少,子成啊,要好好给她补补才是。」 「一定。」 墨彦揽了下温叶的双肩点头答应,温叶却不是很乐意这样的安排,她悄悄俯在墨彦耳边低语道:「不能再补了,都快没有腰身了。」 墨彦嘴角一勾没有回答,她就是想把她养得胖胖的,省得别人来惦记。 「好,儿媳说不补就不补。这夏季吃得太油腻也不好。」 墨侯爷接得极其自然,他这前后矛盾的言语倒是让人挑不出毛病,而他本人也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父亲可真是偏心啊!」 墨彦眼见他的「养妻计划」没了戏,不由得抱怨起来,温叶以为她吃了醋,只好妥协了。 「好了,回去让二哥做些药膳吃,公公也尝尝吧。」 温叶抿嘴一笑,看来毕晓德舌头算是有救了,毕竟她日后会把温简的精力分些出来,也就不用日日吃温简的药膳了,毕竟这好东西也不能天天吃。 「好好好,即使是陪儿媳喝那苦涩的汤药,我也绝无怨言。」 墨侯爷连连点头,儿媳能有这份孝心他就满足了,即使让他吃苦涩的汤药他也会立马答应下来,可惜答应得快后悔得也快...... 「父亲,您都这年纪还怕......」 温叶用手肘偷偷碰了下墨彦,不让他继续再说下去。毕竟是她提了此事,本是温叶叫温简来墨府为其做药膳,饭后闲暇之余就让温简为墨侯爷号了下脉,墨侯爷之前劳累过度,加上陈年旧伤,身体状态自然需要调理才好。墨侯爷听了也没说什么,知道看到端来的汤药瞬间沉了脸色。 「这汤药确实苦,不喝也罢。」 温叶将桌上的汤药收到食盒中,拎起来就抬脚出了房门,墨彦不解其意追了出去。 「父亲上阵杀敌眉头都不皱一下,但让他喝苦药可是不太好劝的,你直接拿走是想出什么法子 了?」 「还能有什么法子?让二哥做成药丸裹上糖衣呗,我也怕苦总不能硬让公公喝吧。」 温叶说完展颜一笑,她还真没想到威风凛凛的戍边大将军居然会与她一样吃不得苦药,这种平易近人的感觉让她对墨侯爷瞬间少了些畏惧多了分亲切。 「嗯,我也怕苦,怎么办?」 墨彦环住温叶的腰,盯着她柔软的嘴巴出神,身子不自觉地贴了过去。 「又胡闹,我还得去后院找二哥那。」 温叶抬手捂住墨彦的嘴巴,另一只手推开他的胸膛,两人分开后立马转身逃了。墨彦嘴角一勾,随即大声提醒道:「慢点跑,我又不能吃了你。」 墨府后院堆满了各种食材,甚至还有个不大的池塘,里面养了不少河鱼,温叶放下药碗蹲在池边赏鱼。晓春听到声响从灶间出来,将刚做好的糕点递了过去。 「小姐尝尝?我方才跟二公子一起做的,药膳点心叫五香糕。」 一提起晚膳二字,温叶颦眉微皱,温简摇着折扇走过来,拿起一块五香糕张口咬下一半,入口伴随鲜明的砂仁味甚是特别。 「砂仁带有浓郁的樟香,另外四味则能闻到淡淡的根果香,简直是人间美味,若是配上冰镇的紫苏饮就更好了。」 温简将手中的另外半块丢入口中,细细品尝起来。温叶见他吃得甚欢,忍不住拿起一块试试,她将五香糕放到鼻下一闻,果然香气扑鼻,就是不知这加了药材的糕点是个什么味道。 「这五香糕可是好东西,有健脾、补胃益气之效。制作过程相对讲究,要先将党参、白术、茯芩、砂仁、芡实研磨成粉,磨极细过筛两遍,再加入糯米粉和砂糖……」 温简一提到药膳就说个不停,温叶瞬间没了食欲,只咬了一小口就放了回去,一股子中药味儿果然还是吃不惯,加了那么多药材的糕点能好吃才怪,吃上一口岂不是跟喝汤药似的。 「小姐不喜我再做些别的,这五香我第一次做,倒是没做多少。」 晓春眼看着温简将一盘子的糕点消灭了大半,她本是想做些糕点给温叶开胃的,结果温简非说五香糕好吃,哎,只能晚些再做些山楂糕了。 「刚才你和妹婿是怎么了?」 温简吃饱了坐在院中藤椅上晒太阳,右手端着茶盏喝着清茶消食,左手手腕一转展开折扇慢摇,温叶仿佛看到了刚与她成婚的墨彦,自从墨彦与她去了荒漠,倒是没有太多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逍遥日子了。 「我可是隐约听到,妹婿要吃了你那!」 见温叶没搭腔,温简直接将听到的话报了出来,温叶瞬间羞红了脸,心里暗骂墨彦无数遍。 「小侯爷要吃什么?是方才的午膳没吃饱吗?」 晓春不解其意,看向温叶开口问道。 「二哥,你怎么什么都说,晓春还在别满嘴胡话。」 温叶将矛头往温简身上引,恨不得直接骂他别有用心,她可不知道该怎么跟晓春解释。 「这有什么?程家已经给温家下聘礼了,成亲是早晚的事。」 温简无视了温叶投过来的幽怨眼神,三两句就把话头引到了别处,温叶听了立马眉开眼笑兴奋不已。 「这么快?恭喜恭喜,你的嫁妆我可是早就置办好了!」 晓春抿嘴一笑算是默许了,她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晓春与程家夫人一见如故,程兄现在都快失去话语权了,哎……」 温简越说越来劲,晓春听温简这话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这是在为他的好兄弟鸣不平啊。不过程家向来是邢夫人当家做主,两夫妇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平 日里御史大夫程大人可真是没人敢惹,他一身正气在朝堂上威风八面,敢怒敢言,是位难得的劝谏能臣,可他只要一回到家,就是个连自己儿子都不敢说的程老爷了。 「二公子还是多操心下自己的婚姻大事吧,你与碧霄姐定亲快半年了,何时成亲啊?」 温简顿时哑口无言,心里暗暗叹道:这小妮子怕是与晚照相处久了,这嘴上的功夫是越发了得了,两人都是碧霄调教出来的好姑娘,都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二哥啊,你赶紧的吧!」 温叶强忍住笑意,既然晓春将火势引到温简身上,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也就是添一把柴的事。 「我也想啊,可她不依,你们也帮我劝劝女侠吧。」 温简瞬间不淡定了,一提起与碧霄成亲这事他就没辙儿,好的坏的法子都试过,她根本不为所动。 「呦,又叫回女侠了啊,看来你这地位不保啊!」 温简瘪嘴叹气,自从两人那晚结合她就没让自己再碰过,甚至连「夫人」都不让他叫了。 「我可是听说,这次跟我公公回京的那个墨家亲卫首领,在凉州的时候一直对碧霄姐很是照顾那。」 温叶不依不饶地走过去,坐在温简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她最清楚她这二哥不刺激下是不行的,不过她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好三妹,你可别再给我添堵了。」 温简一听这事儿就气得咬牙切齿,他知道碧霄肯定当那人是哥们没回应过,只是光想想有人惦记自己的妻他就浑身难受。 「我们已经定亲了,那人没得机会咯!」 温简暗自窃喜,幸亏从荒漠回来他耍了心眼让碧霄答应定亲的事,不然这煮熟的鸭子飞了他上哪儿找去。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看来这几天他还要想些法子缠她,若是能怀个小娃娃,两人自然会顺理成章地完婚。 「看来二哥想到计策了,三妹我可静候佳音啦!」 温叶笑着抿了口茶,像模像样地对温简一拱手。 「自然!」 温简拱手回礼,两兄妹喝着茶狡黠地笑着,晓春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早就习惯了两人的相处方式,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们就是一对真的兄妹! ------------ 第一百三十章 夜袭 庭院中一棵海棠树长得枝繁叶茂,温叶抬手挡住眼前刺眼的阳光,明年春天必定是海棠珠缀一重重的绝美景象。 「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墨彦一身白衣手拿长剑缓缓走来,当年洒脱不羁的俊美少年,如今已是沉着稳重有担当的大丈夫。 「这诗句说得真好,可谁又能真的独善其身。」 温叶抬头看向远方,墨彦知道那里是皇宫的方向,她是三公主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她若是想远离是非不再管朝堂之事,他倒是有无数的法子。 「若是三公主能放下前尘,我会给你个全新的生活。」 墨彦说得温柔又真诚,温叶偏头对上他的眼眸,她自然信他,日后秦嬴伏法她也想放下一切随他隐居,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整日围着夫人算什么样子。 「公公的药丸二哥还要做两天,你这是?」 温叶岔开话题,将视线下移到墨彦手上的长剑,一眼认出剑柄之上系着她亲手编的剑穗。 「父亲在庭院练剑,我想去讨上几招。」 墨彦淡淡一笑,将长剑举到温叶面前,温叶抬手把玩着红色剑穗,想着得空再给他做个湛蓝的,一定更配他的宝剑。 「你要不要试试?」 墨彦说得认真,温叶慌张地松开把玩剑穗的手,眼神弱小而无辜。 「不用了,我看你练就好。」 温叶想起上次墨彦教自己舞剑的事,现在还心有余悸,尤其是他的那句:莫要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她可是记在了好久,现在想来心里还能生出一股子气。 「那你看好了!」 墨彦看出她的不爽没有强求,随即向后退了两步,拔剑挥舞。挑刺穿云,气势如虹,手中的一把长剑被他耍得飞快。温叶几乎看不到他的招式变化。她忽然想起一句江湖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难怪晴空身为向家少主,面对墨彦都自愧不如,想来不是差了招式而是这出手的速度。 忽然,墨彦减了力道向她身后冲去,温叶躲闪不及被他轻松钳住了脖颈,长剑的利刃近在咫尺。温叶感知到被人挟持,下意识地用力攀住他的右臂,隔开利刃与脖颈的距离,立刻伸手右手按住他的拇指,同时曲起她的左肘朝后撞击他的肋下三寸。 「哼......」 墨彦被撞得生疼,闷哼一声长剑落地,他捂住胸口躬着身子向后退去。 「墨郎,你有没有事?」 温叶瞬间慌了,连忙跑过去将他扶住,正要大声喊人时,墨彦一扬手将她拥进怀里。温叶自知被骗,小嘴瞬间撅的老高。 「没想到你学会了,三娘子总是给我惊喜。」 墨彦亲吻她的额头,他不是真的不疼,只是不想让她担心,眼下看来他这个徒弟虽不用功上进,但好在聪慧一学就会,他还真是有惊喜又欣慰。 「还不是你这个严厉的师父教得好,那日对我可凶了,弟子不敢不会那。」 温叶踮起脚尖朝着他修长的脖颈狠狠咬下,倘若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她就不是傲娇的三公主了。 「三娘子是属狗的吗?」 墨彦轻搂她的腰肢,眉头微皱,脸上仍挂着笑。温叶听言发了狠,咬得格外用力,连啃带裹许久才松口。 「好像草莓!」 温叶咧嘴一笑,看着自己种下的「小草莓」很是满意,本想再给他来一个,却被一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嘴。墨彦浅尝辄止放过了她,温叶一如既往地瘫软在他的怀里,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会儿就受不住了?」 墨彦嘴角勾起一脸坏笑,温叶颦 眉微皱,直起身子将他推开,泛红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我才不是,但我知道你是,上次醉酒的印子可还在那!」 温叶说着摸了***前某处,墨彦「噗呲」一下笑了出来,没想到小娘子还挺记仇,那晚确实是他过火了,自己与她辩论这些本身就是他的不是。 「是,都怨我,你继续!」 墨彦抬手将衣襟往下一扯,露出撩人的锁骨,压低身子乖乖将脖颈伸了过去。温叶再也憋不住笑了出来,真没想到她的夫君为了她能这么不要脸,堂堂成阳侯世子在她面前还真成了浪荡纨绔。她大步上前将墨彦紧紧搂住,偏过脸去靠在他的胸膛上,笑得眉眼弯弯一脸幸福。 「你这个草莓不好吃,待会儿有新摘的草莓送过来,喂你这个小馋猫。」 温叶从怀里钻了出来,一听有草莓吃眼睛发亮,墨彦直起身子搂住温叶的香肩,两人甜蜜对视一眼万年,真想让时间永远停在这一瞬间。 「真好啊!」 墨侯爷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对幸福的人儿,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原来这么体贴专情,倒是与他年少时对洛瑶的宠爱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这回终于可以放下心,尽享天伦之乐,对日后四世同堂的日子倒是颇为期待。 夏夜的蝉鸣声惊险了成阳侯的李总管,他近几年岁大了耳朵不太好使,这睡眠也大不如前了,他没有多想如往常一样披了件长衫,推门出去在后院轻声唱起小曲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几名黑衣人手拿长刀趁着夜色翻墙而出,待李总管发觉不对刀刃已经怼到了脸上。 「老头子,你家主子在哪?」 李总管吓得双手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知道这帮人来者不善,若是自己不说怕是小命不保,但卖主求荣的事他是万万做不出的。 「快说!」 黑衣人怒吼着,显然已经失去了耐性,李总管见他气急败坏倒是已经镇定下来,眼下自救不成拖延时间还是可以试试,随即开口道:「你们是哪里的?成阳侯府也敢闯,好大的胆子!」 「闭嘴,你这老动......」 一支利箭从夜色中飞来,直接射中黑衣人的喉咙,一口鲜血喷出归了西,紧接着就是三支的利箭齐齐射出,任凭黑衣人怎么躲闪那些利箭就像长了眼睛,直取他们的胸口瞬间毙了命。 直到完全没了声响,李总管才赶从地上爬起来,向利箭射来的方向张望着,他想看看是何人搭救了自己,也好日后表达自己的感激。 「李总管,我在这儿。」 一男子的声音是从李总管身后传来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倒着射箭的? 「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李总管转身跪在地上,一青衣少年笑得灿烂,大步上前将他扶起。 「自家人,干嘛这么客气!」 「茗儿?」 李总管拉着茗护卫的手臂惊喜不已,眼前的少年正是离京许久的茗护卫,这小子又长高不少,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他冷不丁一看还真没认出来。 「你不是在沧州吗?」 「早就回京了,只是有任务不方便现身。」 茗护卫搔了搔头,这是墨小侯爷的吩咐自己不敢不从,走之前就连梁文锦都没告诉,也不知她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茗儿啊,你救了我老李一命,以后一定好吃好喝供着你。」 李总管深吸一口气,仍抓着他的手臂不放过,方才的情形太过危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哈哈,李叔客 气了。半山亭的暗卫已到,我去墨府禀告了。」 茗护卫向后一退脱了手臂的禁锢,一拱手转身消失在夜色里。不多时院墙外发出了连连的惨叫声,李总管撑着身子回了屋,关上门的那一刻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今日的阵仗不比往日的小大小闹,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也不知成阳侯府得罪了哪路恶鬼。 「小侯爷!」 晓春轻叩房门,墨彦披上外衫出了门,他看到院中的茗护卫就知道了一切,他没想法秦嬴动作这么快,怕是察觉到凉州那边的战事败局已定,开始入京反扑皇城。 「小侯爷,今夜来侯府夜袭的人不多,但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死士,已经全部处理,还是与从前一样没有活口,还是服毒自尽。」 墨彦坐在院中听完茗护卫禀报,眉头紧锁沉默良久,看来秦嬴这次是要放手一搏了,不拼个鱼死网破是誓不罢休。,凉州战事已基本稳定,琼州有坤护卫一直盯着,沧州的铭王爷已让衍帝卸了兵,贬为庶民终生囚禁在王府,眼前只剩下幽州是秦嬴最后的切入点。 幽州此时正值风季雨季相交,气候复杂多变最容易隐藏行踪,若是秦嬴真的要引兵入京那里是唯一的选择。眼下急需人手,晴空是不能再独善其身了,家国危亡在即,他也顾及不了太多儿女私情了。 「传信让晴空去幽州。」 晓春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嘴唇,垂首言道:「少主已经动身回京了,他拗不过晚照姐,所以......」 墨彦当即闭眼揉了揉眉心,碧霄对京城最是熟悉不能动,晴空有个不听话的夫人要操心,晓春是温叶的亲卫不能动,茗儿是神箭手要留在三娘子身边保护,这样他出门办事才能安心,现在看来还真是无人可用……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弥补 「无妨,多调些人手去迎他们,天一亮随我入宫。」 茗儿正要应声答应,温叶推门而出,她在屋内已听了许久,直到墨彦说进宫面圣,她就再也憋不住了。. 「我也去,这次你别想丢我一个人。」 温叶一身红衣内衫头发松散披在脑后,茗护卫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耳根泛红略显窘态。 墨彦扯了下嘴角,取下身上的外衫将她裹得严实。他没想到出门时点的龙涎香,居然对她没什么用处,既然她听到就不好隐瞒了,随即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我们夫妻同心,自然一同前往。」 温叶扯住衣襟将娇弱的身躯蜷缩进衣衫里,虽是夏夜但对她来说还是过于凉爽了。她见墨彦同意的这么爽快,心里不由自主地起了疑。 「墨郎别想耍花样。」 墨彦挑了下眉,他若是真想瞒她就不会选在院子里说,两人成亲许久她还是搞不清楚状况,还真是个小傻瓜,看来她这辈子注定要被他哄骗了。 「天还未亮,三娘子随我再睡上两个时辰,我保证不把你丢下。」 墨彦肆意地笑着,修长的手指滑过温叶的脸颊,眼前的佳人瞬间羞得涨红了脸,迷迷糊糊地被他揽着双肩推进了屋。 目睹这一切的茗护卫一时怔愣在那里,今日的小侯爷让他眼前一亮,万万没想到傲娇的亭主居然被墨小侯爷三两句话就哄住,若是他能有这般能耐,也不怕他的文锦姐姐生他的气了。 「我们茗儿真是长大了,都知道不好意思了。」 晓春笑着揉了揉他那柔软的发丝,眸光变得异常柔和。茗护卫抓了抓后脑勺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晓春姐怎么说得跟他少女怀春似的。 「晓春姐,你说我们这次不辞而别,文锦姐会不会生气?」 「你去封信吧,替我问声好。」 晓春早就看出茗护卫的心思,在沧州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茗儿对梁文锦格外在意,不过两人相差两三岁还是要慎重些才好。眼下文锦志不在此,茗儿年少心性未定,两人多历练几年也好。 「好嘞!」 茗护卫立即展颜不再纠结,准备在天亮前将这封信完成,他早些写完文锦姐也能早些收到。 清晨的一缕阳光照在温叶的身上,温叶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一翻身却扑了个空,昨日特意绑住两人手腕处的锦带也被解了下来。 温叶瞬间清醒,睁大眼睛环顾四周,再三确认墨彦真的不在房中,气得直接坐起。 「墨彦!」 温叶的怒吼立马有了回应,墨彦拎着食盒推门而入,那身朱红色的山水图案的官服又被他穿在身上,就连那头飘逸的长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三娘子起了?」 墨彦将食盒中的早点拿出一一摆在桌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这是何意?」 温叶见他一脸轻松更加不悦,她愤怒地下了床,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走到墨彦面前,将绑在手腕上的锦带奋力扯下扔在桌上。 墨彦微微皱眉,他没想偷偷跑掉,三娘子这举动未免太过急躁了。 「我卯时要练功打坐,系这个实在不方便。」 墨彦说着看了眼桌上一尺多长的锦带,这本是绑床幔的带子,让她强行扯下来把两人的手腕绑在一起,一尺长的锦带也就剩下半尺。 两人躺在床上紧贴在一起,墨彦只能搂住温叶的腰肢将她拥在怀里,夏天的内衫本就单薄,温叶睡着之后又不老实,总是动来动去将他撩拨得心痒难耐。 「你是每日都在练功吗?打坐是什么?你有没有在听?想什么那? 墨子成!」 温叶一连问了好几句也不见墨彦回话,最后气极败坏地喊了墨彦的表字。 墨彦立马回了神,若是让温叶他方才所想必定更加生气,一定会直接喊他墨彦才解气。他正想着如何解释打坐,一垂眸就瞧见温叶那双白皙嫩滑的玉足。他不由分说走上前一把揽住温叶的腰,用力一抬将温叶扛在了肩膀上。 「放我下来,你的官服该起褶子了。」 温叶奋力挣脱着墨彦的束缚,抬手握紧拳头就要砸下去。墨彦看向温叶笑得肆意,话语依旧是那么洒脱不羁。 「哈哈,你光着脚不就是想让我抱你吗?」 「我......」 温叶一时语塞,握紧的拳头停在半空中,任他扛着自己坐在床榻上。她还未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墨彦已将一个肉包子塞进她的嘴里,也不知他是何时拿过来的。 「我还未梳洗,又在床上吃也太......」 温叶觉得这样子有些不妥,紧接着又是一勺粥递到她的嘴边,温叶下意识张开嘴慢慢吞咽入喉,一勺一勺半碗粥下了肚,温叶已觉肚饱,一颗剥好皮的水煮蛋递了过来。 「吃不下了,墨郎伺候得比我做小月子时还要周到。」 温叶虽嘴上这么说,温叶虽嘴上这么说,还是笑***地将水煮蛋接在手里,一口一口慢慢吃着。墨彦沉默不语,直接俯身凑了过来,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 「那段日子我没在你身边,往后都补给你。」 温叶瞬间热泪盈眶,原来她受的苦墨郎都记在心里,即便那段日子已无法弥补,他还是会想办法弥补着。墨彦俯身为她擦掉眼泪,在她额头处轻轻一吻,等她情绪略微好转,这才唤来晓春为其更衣打扮。 两人坐着侯府马车驶入宫城门,衍帝早已备了步辇来接温叶,垂拱殿内衍帝神色疲倦消瘦了许多,桌上的札子不见少反而堆得老高。 「提点刑狱司提刑官墨彦,拜见陛下。」 「臣女拜见陛下。」 两人双双行礼,衍帝见他的皇姐平安归来甚是欣慰,他突然就失去了皇妹,倘若回京的皇姐再出什么状况,太皇太后听到怕是会一病不起了。 「墨世子和皇姐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衍帝大步上前将两人扶起,看着墨彦身上的朱红色的官服很是满意,下耷的嘴角逐渐上扬开来。 「小魏子,赐座奉茶。」 魏公公将沏好的香茶一一放在两人面前,屏退殿内众人,将殿门关上守在殿外。 「墨世子快尝尝,这茶可认得?」 衍帝极力推荐着,墨彦皱眉,还是顺从地抿了一口放下。 「陛下还是称呼臣墨大人吧,好歹这个提刑官是陛下亲自提拔上来的,既然陛下不答应臣辞官,那就要分清这称呼才是。」 两人正说得起劲,温叶没有插话,随手拿起桌上一本书胡乱翻了两页。在书本的第一页上,两个字赫然写着「天娇」,这是楚天娇的东西, 「陛下抱歉了,长公主是我没保护好。」 温叶说得眼泪汪汪,一下子勾起了她的歉意。算下日子楚天娇明日是头七最后一天,她定要去长公主府上柱香不可。 「皇姐不用自责,天娇的事赖不到别人,她去沧州之前皇太后早已与她翻脸,朕又好说歹说都没有拦得住。怪朕看清了那个驸马,还以为他只是贪图富贵。没想到,唉,没想到是秦赢的儿子,天骄也因此有去无回。」 衍帝越说越悲痛,眼下的伤感不再伪装。温叶知道衍帝这段日子一定不会好过,楚天娇的身陨让他心里难受,再加上朝堂之上日夜操劳,这样下去衍帝憋出生病来 的。 「还好有皇后伴我左右,我也终于融化了她那颗冰凉的心。」 「苦了陛下了。」 「没什么,比起皇姐经历的事,这些都不算什么,不是吗?」 温叶点头随即摇头,她不否认也不承认,失去亲人的伤痛本来就不分轻重缓急,那伤痛会伴随着你的每一天。 「你何时官复原职了?」 温叶指了指他身上的四品官服,她记得之前墨彦是将这四品提刑官给辞了,提点刑狱司的人还好一顿抱怨衍帝用人不公,将这么一个有能力的好官罢了职,要是这事让衍帝知道还不得大喊冤枉。 「从今日起,我陪你一起练功打坐。」 「三娘子是想与我双修吗?」 「双修?是什么?」 「不是亭主嘛,怎么什么都不懂?」 「你若是问经商之道我可以讲上一天,朝堂之事无非就是对情报的收集,对人们心里那点儿欲望的掌控。人无完人,谁都有点不愿外人知道的秘密。」 「那我是什么秘密?」 「你是我心底之人,我不愿动用「半山亭」的势力去查你。」 「这话我爱听,过来!」 「什么?」 「奖励你,陪我去趟幽州。」 「真的?你愿意带我?」 「正值用人之际,巧合你还有些用处。」 「谢谢您的赏识。」 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别扭,她可是衍帝求着用了三年的人那,只是最近越呆越懒散了,倒也适应了闲下来的生活。她自小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人,自然懂得如何有效又有趣地打发时间,这段时间算是重新做回了闲散自在的三公主。 温叶身着青色侠服从屏风后面钻出一个脑袋,心中的不满全都写在脸上。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双修 听到墨彦这句话,衍帝放下手中的茶盏,神情严肃地问道:「墨大人要做何用?」 墨彦起身一拱手,诚然回道:「臣要借用皇城司的人护住墨府。」 「这是皇城司的令牌,你可直接发号施令。」 衍帝没有迟疑摘下腰间的黄金令牌递了过去,他明白对付秦嬴这种人动用军队强行镇压反而适得其反,既不能斩草除根,有会让京城百姓人心惶惶,再次陷入对三年前那场内乱的恐慌之中,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考虑。 「多谢陛下信任,臣告退。」 墨彦大步上前双手接住,随即行了君臣大礼,与温叶一起退出了大殿。温叶手扶殿门回首望去,衍帝展颜冲着温叶抿嘴一笑,他信任的从来都是他的皇姐三公主楚娉婷。 宽敞的马车上,墨彦坐下角落里闭目养神,他要让自己的头脑清醒,盘算下接下来的事情。温叶望着汴河两岸的景色出神,春景已过夏花盛开,时间过得真快,她举起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今日一入宫昨夜的焦虑更胜,但她不想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 「怎么不说话?累了?」 墨彦睁眼担心地看向温叶,他知道眼前的人又将心事藏在心里,方才去见姑奶奶的时候她那股子欢喜劲儿太过刻意。 温叶颔首垂眸,收了车窗外的视线,许久才悠悠回道:「皇奶奶的精气神大不如前了,明日让大哥入宫为她瞧瞧吧。」 温叶半眯着扭动着身子往墨彦那边靠了靠,墨彦伸出手臂将她揽在环里,温叶安心地闭目靠在他的肩上,暂时缓解心中的疲惫。 「好,都依你。」 温柔的言语,沉稳的呼吸,瞬间治愈了她心底的一丝忧伤,不管前路如何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不会仿徨。 「你何时官复原职的?」 温叶嘴角含笑,抬手摸了摸他身上细滑的官服,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与她说,今日还真是颇多惊喜。她记得之前墨彦早就将这四品提刑官给辞了,提点刑狱司的人还好一顿抱怨衍帝用人不公,将这么一个有能力的好官罢了职,要是这事让衍帝知道还不得大喊冤枉。 「辞官的札子圣上没批。」 墨彦眼神暗淡下来,闪着星光的眸子不再犀利,他知道好男儿要为国为民,但他心里有了放不下的人,他没法过得如往日那样肆意洒脱。温叶显然没有发现他的顾虑,还沉浸在他官复原职的喜悦之中。 「衍帝年少在朝中少有真正拥立之人,「半山亭」只能暗中处理棘手之事,朝堂上的争斗还需各方的势力互相制衡才是正道。算起来幽州宴大人算一个,凉州薛将军也是年少有为,你我的关系最是亲近,圣上不放你也在情理之中。」 温叶兴奋地说个不停,一想到往后余生可以与墨郎一起携手,共同守护楚家的大好河山,她心里面就万分激动,这是五年前她在心里偷偷想过的事情。 墨彦颔首垂眸,轻叹口气道:「我如今也是身不由己,日后怕是不能常伴三娘子左右了。」 「还真是胡说八道!」 温叶听出墨彦的话中所指,一想到他把自己当成个需要照顾的小娘子,就着实让人不悦!难道她的好夫君忘了,她不光是成阳侯的小夫人,不光是他墨大人的爱妻,她还是吴越国的三公主,「半山亭」的亭主,温家商会的掌舵人。 墨彦见她莫名地生起气来,嘴角勾起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地吻上她的唇。这突然的浅浅一吻,足以让温叶心悸不已,她下意识地闭上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抱歉,最近事情多,委屈你了。」 墨彦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最近事情多没时间疼她,真是忍得着实辛苦,连这亲密的拥吻都能轻 易地勾起心底的欲望。 「墨子成!」 温叶气急一把将她推开,那次醉酒以后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明明是他自己挨不住勾引,沦陷以后做的事可是比她还疯狂。 「墨郎你可听好了,你我都是吴越国的臣子,刑法我是没你不懂,论经商之道你可玩不过我。王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你我殊途同归罢了。」 温叶一时有感而发说得慷慨激扬,赶车的茗儿连连点头,这才是他所认识的亭主,肩扛重任心向百姓。 「我家夫人说得真好!」 墨彦笑着拍手叫好,温叶没好气地挖了他一眼,看他举止略带浮夸,但眼神还算真诚暂不追究了。 「墨大人,我们这是回哪儿?」 茗护卫掀开车帘的一角,好奇地往里望了一眼,直接对上了墨彦犀利的目光,茗护卫下意识地一缩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回侯府。」 「好嘞!」 茗护卫将马车赶得快了些,他真怕墨小侯爷会将方才的事暗暗记下,以他晴空和温二公子被暗中回敬的事他是略有耳闻,更别说程公子这几年的遭遇了。 温叶躺在舒服的大床上甚是欢喜,墨府哪里都好就是没有这张特制的大圆床,她还真是怀念。 「离午膳时间还早,三娘子可闭眼眯会儿。」 温柔的话语从在屏风后面传来,墨彦脱下官服换上一身蓝绿色的宽袍长衫。不多时,墨彦从屏风后面走出,一头白发随意用玉簪束着,若是手中再加上一把折扇,真真是一位俊朗的翩翩公子。 床上的温叶只着红色内衫双手托腮看得出了神,剑眉星眼,面如冠玉,如此绝色居然是自己的夫君,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怎么?不想睡?」 墨彦含笑走到床边坐下,一仰手将床幔尽数放下,俯身贴了过去。温叶着实吓了一跳,一翻身躲了过去,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 「逗你那,你睡吧,我要打坐调息。」 墨彦一脸得逞地坏笑,盘腿闭目调整呼吸,温叶看着好奇,也有样学样地做了起来。她没练过功夫,没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一时趴在被子上睡着了。 一阵饭香将温叶唤醒,她抹了抹嘴角居然是湿的,又下意识地摸了下被子,睡觉居然流了口水还把被子弄湿了,还真是…… 「看来你睡得很不错!」 身后突然的说话声吓了温叶一跳,她心虚地将被子藏在身后,转身一看果然是墨彦,也不知有没有看到…… 「饿了吧,都是你爱吃的。」 墨彦说着从床榻上退了出去,温叶心虚地将被子翻了个面儿,假装没事人一样下床用膳。 「墨郎,我方才跟你一起练功打坐感觉睡得特别香,以后打坐带我一个好不好?」 「三娘子是想与我双修吗?」 墨彦言罢挑了下眉,温叶不解其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开始使劲摇头,她总觉得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太对便开口问道:「双修?是什么?」 墨彦摆手让温叶坐下来,两人边吃边聊,温叶见墨彦不回复又问了一遍。 「你不是亭主嘛,怎么连双修都不懂?」 墨彦倒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不是习武之人,解释起来会有些麻烦。 「说不说?」 温叶夹了块莲藕放在嘴里慢慢咬着,眼睛盯着墨彦等着他的答复,心里带着疑惑吃饭,真是连饭菜都不香了。 墨彦见她真想知道,只好放下筷子摆弄着食指上的玉扳指,略微想了下随即言道:「当一个人的功法练到一定程度自己无法突破,就需要两人一起修炼 ,这就叫双修。但一起双修的人选需要与自己熟悉且有一定的默契,这样修炼就会事半功倍。而这双修主要修的是心境,心境高了自然对功法的领悟也就高了。」 温叶听着似懂非懂,但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她若是能有墨郎双修,那想想都是很美好的事。 「那我可以与你双修吗?」 听了温叶的话,墨彦笑而不语,真不知他的小娘子都在想什么,与他双修就这么好吗,非要刨根问底地弄清楚。 「江湖上关于阴阳双修的功法都不多见,不过也是有的,不过寻一个与自己真正契合的人是最难的,所以大部分的双修功法都需要采阴补阳来提高彼此默契,所身心都能完美契合,就真的能做到心有灵犀、互相感知的程度。」 温叶垂眸颔首,恨不得将自己的嘴撕烂,她问的都是什么蠢问题啊,墨郎居然还能讲得如此清楚,看来自己这辈子都与武功无缘了。 温叶丢了面子里子却不想输,她清咳一声正言道:「你若是问经商之道我可以讲上一天,朝堂之事无非就是对情报的收集,对人们心里那点儿欲望的掌控。芸芸众生皆是凡人,谁都有点不愿外人知道的秘密。」 墨彦笑了,原来「半山亭」就是个情报组织啊,难怪这朝堂或江湖都对它敬畏三分,他本想着是仗着向家的威望和暗卫,原来情报才是它最厉害的地方。 「在「半山亭」里,我有秘密?」 温叶诧异地看向墨彦,手上夹的菜都掉到了桌上,不过她很快就梳理了整件事的思路。 第一,她确实通过「半山亭」知晓了墨彦的一些事情;第二,「半山亭」的秘密大部分都由晴空这个「百事通」整合各地收集到的消息,至于墨彦的消息自然是有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确实没有去特意打听过墨彦的秘密或是把柄,她对墨彦始终都是真心相待的。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真心 温叶莞尔一笑,羞涩言道:“你是我心底之人,自然不好用‘半山亭’的势力去查你,毕竟真心是要用真心去换才能得到。” 墨彦展颜笑得灿烂,对她的答复很是满意,夹起一个水煎包递到温叶嘴边。 “这话我爱听,奖励你!” “就这个?” 温叶瘪嘴,虽不情愿还是张嘴咬住,汤汁瞬间喷入口中,口感脆而不硬,味道香而不腻,真是美味。 墨彦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嗔笑道:“三娘子还真是好养活,天下美食尽在皇宫,难得养出你这么个不挑嘴的...... 刺眼的光芒渐渐消散,众人终于看清楚,在雷湖刮暴风之时,依旧能够在雷湖中畅游的身影的样子了。 就算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可是依旧连一个亲人也没有,唯一的一个亲人……现在也不可能成为亲人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恰好看见了刚从门口走进来的班草程帅,这家伙还在东张西望地寻找着我们,我于是顺路把他给领了过来。 “受伤的都服一枚,最重伤的两枚。”淡然的望了雪山门一众人一眼后,聂枫就淡淡的说到,说实在,要不是看在苏影雪的面子上,聂枫这次也不会出手。 “呵呵,我喜欢淋雨。没事,雨反正也不大,你穿着就好了。”我言不由衷地解释道。 “呵呵,好,妈妈就先住这里几天,不过暑假还有一个多月,老住这里也不好!”兰兰妈妈道。 桃林边缘,七八十名妖魅在秋水媚的带领下,单膝跪地,满是笑容的脸上,流满了幸福的泪水。族长晋升大天尊,将她们心中几百年来所受的委屈和苦难,全都驱逐了干净。 离开烧烤店,除了陈立,我们几个都还算清醒。于是林杰和猴哥负责拖陈立,一行人互相搀扶着,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宿舍。 “怎么有空想起我了?你那位呢?”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着林胜楠了。 李欣点头,“对。”她是精神力修炼者,在玄麟宫年轻一辈的弟子中,精神力最佳。 “你……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楚相玉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几欲发怒,但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 伊伊说完之后就隐匿了身形,继续躲藏在秦明的脑海里,感受着秦明一秒钟一变换的心情。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明白之前那一年的海上变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少人更是恨恨地盯着这些海盗,恨不能将他们就地处死一些心头之恨了。 地面上出现了大范围的黑色能量,黑色能量形成龙卷风笼罩了敌人。风暴越来越大,普通级别的人被卷进去指定让撕碎。 他很清楚,曹吉祥来找自己想求得两不相帮的立场是实,但除此之外,对方一定还藏着什么念头没有完全说出来。不过他倒也不惧对方真会坑害自己,毕竟京营现已在手,难道对方真敢在事成后翻脸不认不成? 秦明听着孩子说的话,尴尬的红起了脸。自己不会跳舞这个事情确实是不可否认的一项短板。于是秦明也没有反驳。只是干笑了两声,又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可如今,一切平衡终于被打破了。蒙人居然真敢兴兵南犯,这实在大大地出乎了满朝君臣的意料。甚至私下里已经有种说法开始流传开来,此番蒙人南下是早有预谋,这次大同能不能守得住,可就有些难说了。 大人物的话一说完,所有人顿时就沉默了下去,云尘听后则是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而邱长元那不安的反应,更让众大户心虚不宁。要不是如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怕有人都要临阵脱逃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冤家 客栈的雅间内,向绯月扬眉笑道:「碧霄姐还用说嘛,她是我的榜样,哎,可惜这次来的不是她!」 「是啊,真是可惜。」 温叶言罢抿嘴一笑,房内的氛围突然冷了下来,墨彦皱眉站起身准备再出去一趟,虽受不得有人这么说他的三娘子,但他不想过多地干预她私下与人的相处。 向绯月眼见墨彦的脸色难看起来,立马拱手言道:「哈,您和墨大人先歇着,明早我再来。」 温叶继续吃着肉饼,方才向绯月的话倒是丝毫没上心。墨彦重重叹气坐在椅子上,若是说他的话他自然不会在意,但说他娘子就是忍不住会生气。他若不是看向绯月年少定然开口反驳,以他的毒舌三句话必然给她怼哭,晚照之前又不是没有试过。 「这孩子性子真好,像极了少时的晚照,但这侠义之心又与碧霄一致,是个可塑之才!」 温叶边吃边夸赞这向绯月,能在这混乱的幽州行侠仗义不是件容易的事,光又三分热血是不够的。 「都说你绵软了,还替她说话,三娘子心真善。」 墨彦冷笑了下,她不但没计较还将人夸得天花乱坠,还真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心里着实憋屈,在他眼里他的三娘子样样都好,由不得别人去评头论足。 「与你成亲以后,我确实不及从前雷厉风行,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温叶淡淡一笑,她失去太多以前总想拼命抓住点什么,不过现在她有墨彦在身边就知足了,珍惜当下的时光才是她最应该做的事。 「什么样子的你我都欢喜。」 墨彦起身将她搂在怀里,眼中有疼惜有怜爱,无论前方的路会怎样,他们都不会松开彼此的手。 入夜,微微下起了小雨,温叶三人坐着马车缓缓驶进一条小巷,巷尾就是幽州知州的府宅,由州知州宴清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墨彦这次来幽州虽然不是完全秘密行事,但州衙人多口杂不方便谈事,这才约了深夜在府宅与他们一见。 他们到时宴清正在书房专心作画,向绯月直接带人走了进来。他慌忙抓起几张宣纸盖在上面,再用镇尺压住才放了心。 「宴大人,别来无恙!」 温叶先开了口,两人算是旧识了,去年她来幽州之时还未与墨彦成亲,转眼已经一年有余了。 「温姑娘还是这么美!」 宴清笑着拱手迎了过来,墨彦脸色一沉,将温叶拉到身后。 「宴大人应该称她温夫人才是。」 宴清尴尬一笑,是他唐突了,如今温叶已是墨小侯爷的人,不管是称呼还是礼节都是应该多注意才是。 「是是是!恭喜墨大人官复原职,看来当今圣上还是慧眼识珠,墨大人就不要想着逃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还能躲到哪儿去?」 墨彦淡淡一笑,许久不见宴清这官腔真是越说越溜了,若是让宴夫子知道他儿时打折的那条腿怕是要再折一次了。 立在一旁的向绯月听不下去了,她平日就讨厌宴清这副打官腔的模样,今日是在宴清的府宅私下与亭主他们见面,又何必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废话,她再忍着就不是「绯女侠」了。 「墨大人这话说的,大好男儿到哪儿都是顶天立地,谁说一定要去当官才能为国为民?」 「绯月女侠你又误会我了。」 宴清连连摆手,他不是那个意思,这官话他说得也别扭,若不是衍帝来信儿让他试试墨彦的态度,他才不趟这浑水。 「宴大人也知道是又啊,你说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你,这其中的原因你就不好好想想吗?宴大人若是如实说出幽州近况,我倒是不介意代劳。」 宴清本想着为自己辩解一二,但一想到其中牵扯皇家密事,若是向绯月知晓必然会牵扯其中,到嘴边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向绯月见他只是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开口,不由得在心里暗暗骂了声「懦夫」,随即对墨彦拱手禀报。 「幽州以西黄沙漫天,眼下正值风季,雨季又即将来临,大雨滂沱的夜晚最易隐藏行踪。宴大人得了墨大人的令就立即对边陲城池增兵。 只是州衙最近有件棘手的案子正是人手不足的时候,宴大人又不肯动用幽州驻军。连我们向家人都去帮忙了,宴大人却百般推脱,说什么朝堂下的命令,他是一方知州应以百姓为先,为何还要看他人脸色?」 「为官之道你不懂,莫要胡言!」 宴清脸色微变心虚地看了眼墨彦,有些后悔平日对向绯月的过分纵容,往常怼怼他也就罢了,他习以为常也不去计较了,今日在提刑官墨大人面前也是这般胡言,怕是要惹上祸端。 向绯月握紧手中的佩剑,她自小就知道为官者就是要为民请命,无论是什么都没有百姓重要。 「我不懂?你一个只会断案,沉迷治沙的书呆子就懂了?手下人都管不好如何做事,若不是……」 向绯月止了话头,再说下去倒像她是在邀功了。宴清见她的矛头又指向了自己,着实松了口气,不过她在这里始终是个不定因素,只得故意激怒她道:「万事不是非黑即白,以暴制暴不是好法子。」 「宴大人是说我只会用武力吗?当初你这个新晋探花郎被调来幽州,家父要我协助你,我本不愿意担忧只好从了。随你破了几个案子,倒是觉得你是为民的好官,这才费心费力保护你。若是看不上本女侠我走便是,跟着我们亭主才是办大事的正道,我还真是求之不得!」 向绯月言尽于此不好再留,她对温叶一拱手往后院去了。温叶抿嘴强忍住笑意,听两人方才的对话倒不像是极不对付的上下级,更像是一对打不散骂不开的欢喜冤家。她从进府就注意到,三人从府宅后院下了马车,经向绯月一路指引轻松到了内院,期间她的脚步始终没有迟疑,显然她对宴清的府宅十分熟悉。 「让宴大人和温夫人见笑了。」 宴清拱手赔礼,墨彦喝着茶脸上看不出喜怒,他见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宴清闲,这是你父亲托我带的信。」 宴清皱了下眉上前接了信,他父亲已许久未与他有信件往来,以他父亲的脾气不会轻易麻烦他人,这次让墨彦直接带过来许是有要紧事吧。他思绪一转,恢复往日的淡然微笑,拱手说道:「墨大人,我现在改了表字,以后称我为宴青宇,青红的青,宇即天。」 墨彦会意点头,嘴角一勾没有说什么。温叶心中窃喜,看来两人真的有戏,她果然没有看错,年少有为的宴大人也是一个苦苦追妻的可怜人。若是宴清对她坦诚相告,帮他一下也无妨。 「绯即红,宇即天,红对青,月对天!宴大人当真是圣上看好的探花郎,连表达爱意都这么有文采!」 「温夫人果然聪慧,鄙人正是深有此意:青红相映如携手,愿逐明月入君怀。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方才温夫人也看到,绯月女侠已对我误会颇深,甚是讨厌了。」 宴清轻叹口气连连摇头,眼中闪现出一丝落寞。他自小聪慧过人,除了贪玩逃学被父亲教训,其他的事情都是样样顺心,从未有过束手无措的时候。 「宴大人,我觉得绯月她并不讨厌你,相反,她对你越是挑剔就证明越是在意。」 温叶说得十分肯定,宴清大喜,走到近前想细细问来,却被墨彦一个阴沉的眼神劝了回去。墨彦直起身子 放下手中的茶盏,闲言碎语已经说得够多了,他可不想三娘子总为他人的亲事操心。 「宴大人,时辰不早了谈些正事。」 宴清敛了脸上的笑意,从案几下摸出一把钥匙,随即打开壁画后面的一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卷轴,一扬手将卷轴展开铺在案几上。 「墨大人你看,这是幽州的步兵图,我已按照你的吩咐派了些府衙里机灵的人去了边陲,向家那边我也只会好了,只有向当家知道此事,保证不会打草惊蛇。」 宴清细致地为墨彦讲解着幽州驻军的兵力分布,温叶扯了扯嘴角,原来这两人早就商量好的,宴大人还真是能屈能伸,白白让人骂了一顿,倒是毫无影响,完全不放在心上。 墨彦听完连连点头,自古读圣贤书的人甚少懂得兵法,宴清算是他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没入过军营就能懂得带兵的人,他不得不承认宴清确实是个不世之材,衍帝这次选的幽州知州是真是选对了人。 「凉州那边的战事已平息,过不了多久秦赢的残兵必会到幽州边陲。幽州军驻扎在城西,若是边陲城池遇偷袭宴大人可用兵符直接出兵,另外去京城的必经之路也要做好埋伏,若是他们入京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墨彦将之后的部署简单说了下,他本想将细节一点点地交代下去,但现有似乎已经不用他多说什么了,他相信宴清的能力,一定会安排好这一切。 「你尽管放手去做,各方势力全凭你指挥。」 「是!」 得了墨彦的信任,宴清喜不胜收,他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嘴角扬起灿烂地笑着。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谎言 温叶从宴府回来就一直沉默不语,入眠时更是辗转反侧,一直折腾到天大亮还是无眠。 「三娘子睡不着?」 墨彦被她吵醒,半眯着眼睛伸手将温叶揽入怀中,本想问她不寐的缘由,她那软绵绵的身子直接贴了过来。 「墨郎,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若是不入京,转而攻打幽州城那?」 温叶直接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她想了一晚还是想不通。今晚墨彦与宴清商讨的布防确实缜密,但有个致命的弱点,以他们的聪慧和才学不可能注意不到。 「不可能。」 墨彦闭眼,伸手感受着怀中之人的绵软香滑,躁动的嘴巴下意识地贴了过去,紧接着就是疯狂的索取,她的任何一处他都不想放过。 「说,正事,别闹......」 温叶强行压下被墨彦勾起的欲望之火,墨彦停下手上的动作,诱人的喉结不停的滚动,他喘着重重的粗气,身子往前一探,将脸颊深深埋入温叶的脖颈处。 「能不问吗?」 温叶颦眉紧皱,现在她十分确定墨郎有事瞒着自己,而且是跟她有着极大的关系。他不想说是不想对她说谎,但谎言就是谎言,不说出来也是骗了她的! 「为何?」 温叶明显感觉墨彦松开了她腰间的手,她知道若是这样问下去不会有结果的,他那倔强的性子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墨郎......」 温叶突然附耳呢喃,一缕热气轻吹入耳,伸手向下探去。墨彦只觉又酥又麻,身子按捺不住地颤抖着,身下之物瞬间精神百倍。怎料温叶早有防备,双臂交叉在胸前,任他怎么求饶就是不给。 墨彦被磨得没了法子,又舍不得用蛮力强迫她,只得缓缓说出事情的缘由。 「我只能说,你的行踪少有人知。三娘子,给我......」 温叶松了手臂的力道,随了他的愿任其摆弄。一个时辰后,墨彦不舍地吻了吻温叶的额头,披上外衫吩咐店小二弄些热水沐浴。墨彦将睡得迷糊的温叶抱入水中,抬手将湿透的外衫去掉,拿起桶边的绢巾为温叶擦拭着身子。 热水驱散了身体的疲倦,温叶的头脑也变得清醒许多,她自然记得墨彦先前的回答,本想着事后发难,却一抬眼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眸,星光点点满是柔情,眼前之人如此至臻珍宝地待她,叫人怎么忍心怪罪?但她不问,她的良心会不安,这件事她又不得不问。 「侯府之人,是碧霄还是晓春?」 墨彦停下手上的动作,诧异地看着浴中的佳人,他不记得他何时说得,不过从眼前的状况来看他还是说了。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深夜难逃美人欢,看来自诩洒脱无羁的他也不能幸免。 「说与不说,还有分别吗?」 温叶颦蛾眉,眼中含泪,加上脖颈处的斑斑红晕,我见犹怜的小模样直接将墨彦的心融化,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是晓春执意替你,你放心,侯府周围有皇城司的人。」 晶莹的泪珠尽数落下,无声的哭泣让墨彦心疼不已,他起身将她裹好抱出放在床上,转身去取新的衣衫帮她换上。只转身之间,温叶已裹着被子坐起,反手拭去眼角的泪珠,朝他抿嘴一笑。 「墨郎也穿上些,小心着凉。」 墨彦闻言害了羞耳根通红,慌张地躲到屏风后面,方才他光顾着忙温叶了,都忘了自己还赤着身子。 「三姐姐……」 门外响起向绯月的声音,她昨日住在隔壁,一大早就见店小二抬热水进去,随后又折腾了许久就没来打扰,一直等到午膳时才过来,这都快晌午了再不起就太迟了。 不多时墨彦将房门打开,吩咐向绯月小声些,晚膳前他会回来,随后径直往楼下去了。 向绯月轻手轻脚进了屋,随手将房门带上,穿过茶厅越过屏风,透过床幔往里瞧去,只见温叶在床上睡得正香,看起来是累坏了。 「哎……」 向绯月本是想问问昨晚她离开后宴清又说了何事,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还真是自讨没趣,只好回了茶厅寻了本书随意翻看着,怎料温叶这一睡直接一直睡到了日落。 「墨郎,我好饿。」 温叶半眯着眼睛,似梦非醒一般轻声呢喃着,肚子的饥饿感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三姐姐,起来吃些东西吧。」 向绯月正在茶厅用晚膳,听见温叶的声音边回着话,边拿着食盒迎了过去。 温叶见来人是向绯月,紧了紧脖颈处的衣襟,毕竟与她没有那么相熟,让人看到墨彦留下来的印迹,还是会不好意思。 「月儿啊,害你陪我半天,辛苦了。」 温叶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抬手揉了揉后腰,感觉轻松了许多,应该是墨彦在她睡着时为她松了腰,随即披上外衫下了床。 「咳……」 温叶尽量让自己吃得慢些,但还是被噎到了,向绯月贴心地为她倒了水,她已经逐渐习惯了眼前这个「绵软」的亭主。 「月儿坐过来,我想拜托你办件事。」 温叶喝了口水,她也吃得差不多了,该说正事了。 「三姐姐尽管吩咐。」 向绯月在她对面郑重坐下,这可是亭主第一次对自己发号施令,她必定拼尽全力办好。 温叶给她倒了杯水,展颜笑道:「带我回京!」 「咳!这......」 向绯月差点被水呛到,得亏她心里承受能力大,但她隐隐觉得温叶是故意在她喝水的时候说此事。 「你也知道这事,对不对?你们都在瞒我!」 温叶气急败坏,特别想摔东西泄愤,向绯月一脸无辜,连忙出言解释。 「我真不知,是墨大人送晚膳时提了一句。三姐姐,我们向家人不怕身死,若是为你......」 向绯月的话被温叶的哭泣声打断,她最怕女人哭了,尤其是长得那么好看的女人,当然她也长得不错。 「不值得,我不值得......」 温叶哭得梨花带雨,口中断断续续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中满是愧疚和懊悔。 向绯月急得不行,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方才法定主意道:「你别这样,除了回京我都答应你!」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下策 温叶止了哭,现在给碧霄他们传信已来不及,眼下她是自己最后的希望,反手抹去脸颊的泪水,满心期盼地说道:「去找个探子,把我在幽州的事放出去。」 「这......」 向绯月知道自己不该答应,但又不忍拒绝,一向做事果敢的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温叶见她犹豫,轻叹口气将四年前的事娓娓道来,向绯月听得心惊肉跳,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是离世的三公主。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生不如死,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与墨郎说的。」 温叶苦涩一笑,墨彦这次真的是好手段,将她困在幽州还将向家人调开,现在的自己真的是孤立无援,这才出此下策。 「三,姐姐,我答应你就是。」 虽有迟疑,向绯月还是称呼温叶为「三姐姐」,若她是当年离世的三公主,「半山亭」和向家的一切瓜葛就都说得清了。 向家本是江湖世家,他们虽是向家在幽州的旁支,但江湖地位和实力都是不容小觑的。直到四年前,凉州的向家家主力排众议,抽调向家好手开始辅佐温家三小姐温叶创立「半山亭」,当时幽州的旁支也被要去了数十名好手,他们家的实力一下子消去了大半,她虽年幼但眼看父亲为此愁白了头,不服气的火苗在她小小的心里悄悄种下。 一晃就是四年,幽州向家的实力渐渐恢复,人们也逐渐将此事淡忘。「半山亭」的声望也逐渐在江湖上壮大,铲女干臣扶明帝的名声逐渐传开,向家也跟着脸上有光,她父亲这一辈人也都释怀了,但他们这些小辈还有许多是心里不服气的。尤其是在向家分家之后,有些人又将陈年往事翻了出来,认为是当年向家家主向山明执意辅助温叶,才促使了向家的分崩离析。 今日向绯月彻底明白了,难怪向家少主极力支持温叶,之后连她父亲也默许了,现在看来温叶是三公主的事向家主是知道的。而三公主与向家的关系早已不是秘密,她的母亲贤皇后是向山明的堂妹,准确地说贤皇后才是向家真正的家主继位人。 「但你也要答应我,不到最后一刻万不可放弃自己,若是......」 向绯月眼中含泪一时哽咽,抬起头不让眼泪落下,她鲜少落泪今日是个特例。方才温叶的述说让她动容,眼前之人当年历经亲人和挚友离世,还来不及悲痛就被迫肩负大任,若说心里没有一点佩服是假的。 向绯月想起昨日她对温叶的狂妄言语,瞬间红了脸,连忙赔礼道:「昨日的话三姐姐不要放在心上,只当我年少不懂事,望姐姐勿怪。」 温叶心中欢喜,向绯月小小年纪有这般胸襟倒真是难得,难怪碧霄对幽州的事十分放心,不愧是幽州的「绯女侠」。 「妹妹说得无差啊,我确实没有碧霄有侠义之心,扶危济困之事倒是没有妹妹做得多,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最喜欢的还是墨家小夫人这个身份。」 「不管将来您怎么选择,我们幽州向家自会站出来支持!」 向绯月说得慷慨激扬发自肺腑,两人商讨了这次行事的细节,温叶决定明日入夜之后行动,这样的无意间的暴露更能增加消息的可信性。 「三公主的特点就是那身红衣面纱,你去准备套相似的衣裳即可,马车要四轮马车三匹马拉,不用多华丽而在于精,另外墨大人那边就靠你了。」 「明白!」 向绯月应声答着暗暗记在心里,不过她还是有所担心,继而提出将此事告与宴清,她手下也就十几号人若是真的出了事真怕抵不住,若有州府衙门在后方支持会多些胜算,更能保障温叶的安危。 「傻孩子,关于宴大人的为人自是没得挑,但边陲的事他确实是瞒着你 了......」 幽州的州衙内,宴清伸着懒腰打着哈气从里面出来,昨夜他一宿没睡,将幽州布兵的事与通判卢大人重新商讨了一遍,此时的他只想赶紧回府补上一觉。 一辆宴府的马车停在他的面前,宴清看了眼车夫不是往日的老周,但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是谁,他也没有多想直接上了车,刚坐下就靠着车厢倒头睡了过去。 「啊!」 耳朵处传来一阵疼痛,宴清大叫着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稀疏睡眼,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出面前的车夫居然是向绯月。 「女侠这是何意?」 宴清下意识捂住双耳,身子向后仰直到背部触到车厢才安心,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不知今日她又要耍什么好招。 「宴大人这防范意识还是这么不好,同样的事情才一年光景就不记得了?」 向绯月笑着挑眉,当初宴清初来幽州她就是以这方法将他绑了,这才过了不到一年他又中招了,还真怀疑他那颗聪明的脑袋是不是真的笨? 「你我初识之事,不敢忘。」 宴清展颜松了捂住耳朵的手,一年前的事他哪里会忘记,不是他记忆有多好是那件事实在印象深刻,江湖游侠把朝廷命官绑到小巷里,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试试他的胆识,这事放在谁的身上大概都不会忘吧。 「哎呀,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倒是还能睡得着,真是一如既往地心大!」 向绯月说得阴阳怪气,宴清一听就是话里有话,自己瞒着她的事还真不少,也不知说的是哪一件,只能一如往常打哈哈岔开话头。 「女侠今日怎么有空?一起吃早点如何?」 向绯月见他句没正经,瞪眼怒道:「少装蒜,边陲的事家父和卢大人都告诉我了!」 「我真不是有意瞒你的,这件事太危险我不想把你搅进来,不对,昨晚我才跟卢大人说了此事他不可能......」 宴清一拍脑门,自己真是糊涂又被她给唬住了,许是昨夜未睡一时头脑不清醒。 「果然!」 向绯月女干计得逞笑得灿烂,她特意说了两个人就是为了万无一失,没想到这件事不管父亲知道居然连通判卢大人都知道,这说的话岂不是圣上也知晓此事,这样的话就不好办了。 「你诈我?」 宴清这话说得有些明知故问,他此时十分沮丧,不过这事这么大她早晚要知道,说出来是迟早的事。 「怎么?不行啊,就只许你骗我?」 向绯月心里不大乐意,她一个被骗的还没怎么着,这骗人的倒是先板起脸来了。 「我要回府睡觉,不想跟你理论,女侠可愿送我一程?」 向绯月撇了下嘴角,明明是他理亏还要拿腔作势,自己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好好的向家大小姐不做,偏要跟着他吃苦受罪。 「坐稳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还有,你若出城一定要带上我,不许拒绝!」 向绯月拿起马鞭指了指宴清,宴清笑了下随即点头,答应是答应,但带上她是不可能了,反正骗她又不是第一次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入怀 自从那日温叶出此下策,寻了探子故意暴露行踪,将她在幽州的消息放出已有两日,向绯月整日带着手下在客栈埋伏,却不见任何动静。温叶想再等等,向绯月却觉得那探子是假的,或是被宴清他们抓了去,温叶没辙只得与墨彦摊了牌。 「你终于憋不住了?你若出了事我怎么办?这么想让我去死吗?你若想寻死,我们一起跳城墙好了,何必带着幽州百姓遭殃!」 「是我考虑不周,求你送我出城,现在还来得及。」 温叶无奈,若不是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也不至于冒这个险,要是真的至幽州城百姓与险境,她是万万不会饶过自己的。 「还真是想寻死啊,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墨彦见她仍是将自己的安危置身事外,一把将她禁锢在怀里用力抱紧,真想把她时时刻刻绑在身上,自己才离开了半日就这么不安生。 温叶不知墨彦禁锢自己是何意,拼命挣脱急得不行,奈何两人的力量太过悬殊完全没有效果,只得仰起小脸哀求道:「墨郎,你这是......」 「别动!三年前我没赶上,现在还管不了你吗?」 温叶卸了劲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她忽然明白了墨彦的良苦用心。若是墨彦上了战场她也会坐立不安,恨不得冲到军营把他绑回去。不过她是吴越国的三公主,她有她的宿命和责任,以国为重,以民为主,她没有别的选择。 墨彦轻抚她的长发,松开了环住她的手臂,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又吻。他很少会真的生三娘子的气,这次他是真的动怒了,他怎么舍得怪她,是这两日对她疏忽了。 「三娘子不必担心,那日的探子已经被我除掉了,但是绯女侠这两日真是不消停,你的行踪怕是彻底暴露了。」 温叶颦眉微皱,很确定地回道:「不可能,我特意交代客栈内不能布控。」 「绯女侠不准备出来吗?」 墨彦的话音刚落,屋顶传来脚步声,一黑衣人从窗外翻身而入,对屋内的两人一拱手。温叶吓了一跳,往墨彦身后躲了躲,黑衣人摘下罩面果然是向绯月。 「墨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向绯月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焦急,但要说心里一点不着急肯定是假的,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找到宴清,亲眼确定他平安才放心。 墨彦颔首垂眸,眼皮都没抬一下,三娘子若是真的被她害死,他必要拉着宴清一起,不过眼下让她尝尝担忧的滋味也不错。 「宴大人说今晚有暴雨,边陲那边必有动静,如今你们弄成这样,难保秦赢会改变入京计划,也不知他现在在何处,若是晚一步知道......」 墨彦止了话看了向绯月一眼,结果已经不言而喻,用不着他明说。 「我去找他!」 向绯月再也按耐不住,推门而出直接从二楼跳下,只见她身轻如燕稳稳落在一楼大堂,此举惊到了不少食客,她早已顾不上这些,抬脚往后院的马厩奔去。 温叶听到响声从二楼雅间探出头来,墨彦没好气地将她拉了回来,扛在肩上进了屋,一股脑扔在床上。 「别想着跑,秦赢若是真的来了,我自然不拦你。」 「真的?」 温叶倚在床栏上笑得肆意,随即又是一脸委屈,她只是想看看向绯月有没有惹麻烦,她从未想过不辞而别。 「自然,我要当着你的面把他解决掉。」 墨彦言语间面目狰狞,眼眸中透着一股阴沉狠毒,只一瞬间墨彦就此转过身去。 温叶倒吸一口气,忽然对眼前之人陌生起来。. 这跟她所熟识的墨彦完全不同,但又有几分相像, 同样都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这让温叶的心中忽然生出个想法。 「墨郎,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若是事态紧急为何现在才说?故意这么说是要与我置气,还是想让月儿着急?」 墨彦挑眉端了盏茶过来,他的三娘子还算反应快,不过他庆幸那个没办好差事的向绯月,若不是她置办马车的时候让茗儿发现不对劲,他也不会及时发现在三娘子的部署。 「差点把我家的娘子拐跑了,给她个教训没什么不好,她若真想子承父业接掌幽州向家,眼下还差得远那。」 温叶抿嘴偷笑,墨彦连打击报复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做京城的言官着实可惜了,若是御史台有这等人才,弹劾之时必定说得对方哑口无言,可谓是不战而胜。 向绯月一骑绝尘到了州府衙门,她跳下马直奔知州大堂,此时大堂正中的公堂之上正有案件审理。 一般的案件都是公开审理的,百姓都可以进来观看,今日明显是出了命案。命案的初步审理都不会对外公开,主要是怕造成百姓不必要的恐慌。 公堂上既有审案向绯月就不便上前了,她只在外围向屏风前的公案处张望,今日审理之人果然不是宴清。她刚要转身离开,州衙的通判卢大人摆手朝她跑了过来。 「卢大人,宴大人可在州府?」 向绯月见来人心中欢喜,出言询问着宴清的下落,若真的不在州衙也好去别处寻去。 「向姑娘,让我……喘口气……」 卢大人四十出口的年纪,身子发福平日也嫌少动弹,跑了几步就躬着身子喘得厉害。 「不急,你先喘口气。」 向绯月扯了扯嘴角,他既然找过来就是有宴清的消息要告诉她,也就是说他八成不在州衙。向绯月正想着,卢大人缓和了许多,直起身子开口说道:「宴大人他半个时辰前出了城,据说是今晚有暴雨,他不放心要去城外驻军看看。」 「感谢卢大人相告!幽州城就拜托卢大人了,这是幽州向家的令牌,到时大人带上我那帮兄弟一起迎敌,为幽州多出一份力!」 向绯月言罢,将腰间的刻有「向」字的金令牌取下,卢大人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接在了手里。他虽然不喜这帮游侠的做法,但大敌当前州衙要做的,就是要集结各方势力一同守住幽州城。 「告辞!」 向绯月一拱手即是拜谢又是拜别,州衙之内不能施展轻功,她只能急行走出来,骑上马往城外奔去。 暴雨来得比预计要快,天还未大黑倾盆大雨已经降下,向绯月只带着个斗笠扬起马鞭冲进雨中,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生疼,单薄的衣衫很快就被雨水打湿,她顾不上其他直接出城往城外驻军方向赶。 「宴大人,身后有一人一马赶了过来,不知是何人!」 宴清坐在马车里,外面赶车的衙役是新提拔上来的班头小苏,少时曾行走过江湖,他的功夫是衙役里面最好的,若是没有向绯月在身边,宴清出门多数都会带着他。 「莫慌,我们现在必须隐藏身份,任何人都要装作不认识。」 宴清说得斩钉截铁,这次他们出城少有人知,两人身上穿的也是常服,两人正说着,不远处的一人一马已经到了近前,宴清掀开车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随即大声喊道:「绯月!你怎么来了?」 急促的雨水扰乱了宴清的声音,但向绯月还是听得清楚,急忙拉住手中的缰绳停了下来。 「还真的绯女侠!」 班头小苏也认出了向绯月,随即将马车停了下来,不由得对宴清调侃道:「大人,不是说不管是谁都不能认吗?怎么……」 「胡扯,我何时说过!」 宴清气急败坏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对向绯月嘻嘻一笑,招了招手言道:「绯月女侠是来找我的吧,外面雨太大快进来。」 向绯月怔愣了下,抱怨的话在嘴边打转,但还是只说了个「嗯」字,他平安比什么都重要。她翻身下马随即上了马车,宴清从一包袱里翻出一套灰色衣衫递了过去,向绯月接过道了声谢。 宴清转过身去,向绯月也不扭捏直接换上,宴清的衣衫还是大了些,加上他喜穿宽松的,向绯月不得不重新寻条宽腰带系。 「宴大人,有腰带吗?」 「有。」 宴清嫌翻找包袱费时间,随手将自己身上的腰带扯下,低首垂眸递了过去。向绯月起身挪了过去,伸手抓住腰带的一角,车轮刚好开始滚动。向绯月站立不住,扑倒在宴清身上。宴清又惊又喜,脑中闪现出一句:「明月入怀。」 「说什么傻话?」 向绯月皱眉,撑起手臂将两人分开,宴清慌忙捂住嘴,那句话他居然直接说了出来!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面对 「大人大人,边陲放了狼烟!」 衙役苏班头惊慌大喊将马车赶得飞快,宴清望向窗外还未说出对策,向绯月已经护着他跳下了马车,两人抱在一起翻滚到路旁的草丛深处,向绯月被宴清重重地压在身下。 紧接着数十余枚飞镖从前方的树丛里尽数射出,只听「砰」地一声,马车斜斜地栽进不远处的树丛,僻静的林荫小路又恢复了宁静。 宴清刚要起身,直接被向绯月一把环住他的腰,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随后跳车的苏班头从暗处爬了过来。 「大人,怎么办?」 苏班头曲着身子趴在地上不敢有大动作,伸长脖子压低着声音问道,宴清以现在的姿势根本无法快速思考问题,而且刚才的飞镖分明是江湖上经常使用的一种暗器,江湖上的招数向绯月应该更加熟悉。 「再出声我们都活不了!」 向绯月怒瞪了苏班头一眼,最想起身的应该是她才对,宴清平时看着瘦不拉几地,压在她身上倒是有些分量,加上两人的衣衫均被雨水打湿着实发沉,身下的碎石子也硌得她生疼。 苏班头乖乖闭了嘴,就在三人屏气凝神之时,方才出手的那帮江湖人竟然悄无声息地摸了过来,宴清着实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来,还好向绯月及时伸手将他的嘴捂住。 向绯月的面部朝上她看得最为清楚,来人一共有六人。他们身穿黑衣都蒙着面,看不清长相只有手势交流,根本也分辨不出是不是秦嬴的人。 此时天已大黑,密集的雨点不断打在人的脸上,地上逐渐腾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看他们离三人躲藏的草丛越来越近,宴清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向绯月对苏班头暗暗做了个手势,苏班头抬起手臂三四发短箭飞快朝黑衣人的方向飞了过去,瞬间两个黑衣人应声倒下。 「杀!」 向绯月用力将宴清推向更远处的树丛中,腰间双刃瞬时出鞘,她用的是长短双剑,右手持长剑左手握短匕。一长一短、一虚一实,再配上向家的独门轻功,对敌之时极其灵巧,就如她的人一样,飘飘缈缈,如烟如雾,让人把握不住。 剩下的四名黑衣人早已慌了神,他们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明目张胆地躲在路旁的草丛里,刚反应过来已倒下了三人,仅剩一人眼看就要被杀,口中突然吐出一道黑烟自尽而亡,苏班头眼疾手快脱了外衫蒙住了那股黑烟。 「这是信号吗?」 宴清从树丛里探出头来,刚想靠近,苏班头跑过去拦住他道:「有毒!」 苏班头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解毒丸让宴清吞下,宴清看着药丸只得乖乖放进嘴里。 另一边,向绯月迅速吞下解毒丸,屏住气捂上口鼻。毒烟信号这种恶毒的招式就连死士都不常用,这些人一定不简单。她走到先前毙命的黑衣人尸体旁蹲下,迅速在他们身上查找着线索,准确在他们身上找到了秦家死士的纹身,与她料想的没错。 「宴大人,他们都是秦嬴的死士。」 宴清一咧嘴,将卡在喉咙处的药丸咽了下去,正如墨彦所料,秦赢得了三公主在幽州的消息真的提前发兵了,他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小苏,你速回幽州城通知墨大人,秦赢已入圈可以收网了。还要麻烦向女侠,带我进军营尽快调兵支援边陲和幽州城。」 「是!」 两人拱手领命,向绯月吹响口哨,一匹骏马从林中穿出,正是她出城骑的那匹。向绯月飞身上马向宴清伸出手来,宴清娴熟地握住借着劲跳上马来,直接坐在她身后揽住她的腰肢。 「驾!」 向绯月扬起缰绳,骏马带着两人冲进了大雨中。待苏班头赶到幽州城时,城门早 已禁闭城墙上布满哨兵巡逻,定是城中的墨大人看到了边陲的狼烟,迅速下达了封城的命令。 「州衙衙役苏班头,携知州宴大人口信拜谒墨大人!」 不多时城门大开,苏班头被守城副将领进了城中州衙,此时的州衙早已成为了临时的议事军营,人人如临大敌一般时刻准备着敌军来犯。 「宴大人和绯女侠可好?」 温叶神色焦急,此变故虽是向绯月所为,但说到底是因她而起。 「温夫人放心,绯女侠对幽州再熟悉不过,不会有事的。」 温叶听他这么一说,暂时安了心,虽说向绯月在谋略上不太行,但她的剑法和对幽州的熟悉是无人能比的。 苏班头回了话,一拱手就退下了,还未走多远卢通判将他叫住了他。 「苏班头,你可知这温夫人什么来头?不管绯女侠听她命令,秦赢也因她改了入京的计划。」 苏班头嘿嘿一笑,眼睛飘向卢通判身后的暗处,他心里清楚但是这作死的话他不能说。 「您这话是听谁说的,若是秦赢真的来屠城,也是因为墨小侯爷,卢大人忘了凉州边陲的事了?」 两人相视点头,墨彦假死和墨侯爷含冤的事朝堂上下谁人不知啊。 「你小子可以啊,难怪能跟在宴大人身边!」 卢通判抬手拍了下苏班头的肩膀,不由得对他心生敬意,混过江湖的人看事情就是透彻。他咧嘴一笑,心里盘算着日后要多与苏班头亲近才是,随即踮着脚勾住苏班头的肩膀。 「别闲着了,跟我去城墙那边转转,若是有秦赢暗探混进来就不好办了。」 「走着!」 苏班头求之不得,当即答应下来,架着卢通判就往州衙外走去。 「噗!」 藏在暗处的温叶再也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苏班头是碧霄放在宴清身边的帮手,也是补了影护卫的缺。 「听到了吗?在他们眼中,你比我有分量!」 墨彦撑着伞走了过来,他从来就不在乎这些,大步走到近前见她雨披之下是一身红衣白甲,顿时心中一紧。 「你要与我同去迎敌?」 温叶欣然点头,眼中坚定掺杂着一丝期待,无论事态如何发展,她真心希望与墨彦一同面对。 「墨郎,我不想再当缩头乌龟了,秦赢的目标若是我,我迎上去也省得他破城扰了百姓。你放心,茗儿他们已经在城池上准备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好,我跟你一起。」 墨彦朗然一笑,拥她入怀,温叶抬首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心中欢喜溢于言表。 「墨彦,谢谢你......」 话音未落,纸伞落地,双唇相触,尽诉衷肠。温叶身子一软,倒在他的怀中,墨彦起身放过了她,嘴角一弯满脸坏笑。 「我说过,三娘子不许对我说谢谢。」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替身 入夜,一红衣白甲的女子双眉微蹙,站立与幽州城池之上,望着远处的战火连天,她慌神仿佛置身于四年前的那场皇宫大火。 「婷儿别怕,有我在!」 她的夫君墨彦紧搂其双肩,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恨不得将她拥在怀里护着。 温叶抬首欣然一笑,她不怕,她不是四年前的三公主了,她现在有疼她护她的夫君,有同甘共苦的伙伴,她的心中不再有一丝彷徨和恐惧。 不多时,一哨兵骑着快马朝幽州城奔来,一直到了城门口才减了速度,军情紧急直接下了马在城下大声禀报。 「报告墨大人,敌军多数被幽州驻军剿灭,但仍有一千兵马突出重围朝幽州城奔来。」 「开城门,迎敌!」 墨彦当机立断迅速下令,他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彻底将她心底的噩梦击碎,还有承如影的那一份也势必要讨回来。 转瞬间,幽州城门大开,五百铁骑顷刻而出。温叶看着远去的骑兵不免有些惊讶,这支骑兵她之前都不曾在幽州城见过,看来墨彦这两天是忙着调兵遣将去了。 「是沧州铭王府归顺朝廷的精锐,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般想登上那个位置。」 墨彦脸色微沉,这些烦心事他本不想说的。温叶颦眉微皱,金棕色的眼眸瞬间暗淡下来。 「铭皇叔他,因何谋反?」 「皇权富贵险中求,哪有什么原因,可惜他跟错了人,成了秦浩天遗弃的棋子,正好为我所用。」 说到这里,墨彦一脸的得意,搂在温叶双肩的手不自觉地往她腰间探去,眼下一切尽在他的掌握,这一次绝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温叶展颜一笑,很少见他在自己面前炫耀,看来这次的筹划他是费心了,这是等着她夸赞那。 「我家墨郎就是厉害,任何人在你手上都讨不到一点便宜。」 这话对墨彦很是受用,他半生都是桀骜不驯、睚眦必报的性子,除了他父母从未将一人放在眼里,不过有一人他心里倒是乐意让她讨尽便宜,就是一辈子被她吃定也心甘情愿。 耳边的军鼓声响彻幽州大地,幽州城池不远处两队兵马正在厮杀,战事虽激烈但秦赢的兵马从凉州荒漠穿行而来,早已是人倦马乏,根本不敌墨彦的五百强兵。 正值战事焦灼之际,向绯月一骑当先杀入敌军之中,双剑挥出将一敌军将领挑于马下,只见她灵巧地跳下马来,接过手下递来的麻绳,将倒在地上的那人绑个结实。 城池之上,温叶看得一清二楚,虽暂时不能确认将领身份,但向绯月亲手擒获之人必是…… 「是他,是秦赢,真的结束了吗?」 温叶咬住下唇,舒展眉头看向墨彦,露出欣慰的笑颜。四年了,她不曾真正心安过,双亲和兄长,还有好姐妹的仇,她终于是得报了,若是衍帝能放她离开,她愿做一个普通的商家女子,做做生意里里账本,与墨彦一起四处看看到处逛逛,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日后再生个一儿半女,享受一下为人父母的幸福和喜悦。 「三娘子等我,秦赢的项上人头我要亲自摘下!茗护卫,保护好你家小姐。」 墨彦紧了手上的力道,捏了捏她的腰间,随即扯住战袍提剑而去。躲在暗处的茗护卫立即现身领命,与十余名暗卫护在温叶左右。 「嗖嗖嗖!」 数百支带火的箭从城门外离弦而来,秦家的残余将士不顾性命一般疯了一样冲向幽州城,他们再做最后的殊死顽抗。 「守城!」 守将迅速下着指令,城墙驻守的士兵们纷纷听令举起盾牌隔档,还是有不少火箭射到城池之上。 「着 火了!」 「快救火!」 有的士兵显然中了招,火势开始蔓延守城将士不得不松了戒备,取来沙土和水去灭。 不多时,又是数十支带火的箭尽数射来,这次的数量少了许多,落点也不再那么刁钻,显然敌方的位置已经被幽州驻军所察觉,快速做出了干扰和反击。 温叶被暗卫护在中间,见火势仍不见缓解,心焦得不行。 「茗儿快带人去帮忙!」 茗护卫点头得令,迅速吩咐十多名暗卫四散开来,他仍是守在温叶身旁,时刻防范着有敌来袭。刹那间,茗护卫眼见一支箭弩冲着温叶的面门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 茗护卫大喊着将温叶拉到身边,她慌忙躲闪还是被尖锐的箭锋划破了脸颊,白嫩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抹鲜红。 「谁?」 茗护卫大怒,弯弓搭箭警惕地看向四周,箭弩的射程一般不会太远,如此有力的一箭此人必是在不远处,也许就在这城池之上。 「哈哈哈,三公主的命还真是硬啊!」 只见一带着黑金龙纹面具的黑衣男子,从火光中缓缓走出,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嘴角那一抹轻蔑的笑意。 「你是谁?」 温叶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大步,茗护卫更是挡在她的前面。 「秦嬴?」 温叶瞪大了双眼,她觉得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的秦嬴,而战场上那个「秦嬴」只是他的替身,是他引兵的饵儿罢了。 「哈哈哈!」 秦嬴大笑,他躲在这贫乏的幽州城已经一月有余,就等着温叶一步步落入网中,如今被她一眼看出倒是有些意外。 「不错,你可以称呼我为秦嬴,也可以叫我一声舅父或是伯父。」 秦嬴在离他们一米开外的地方止了步,他知道茗护卫的厉害,可不想话还未说完就让人当场毙命。 「你不配!姓墨姓楚,你都不配!」 温叶愤怒骂道,心中的恨从未如此清晰剧烈,若不是茗护卫拦着她早已冲过去与他拼命。 「别着急拼命,我的手下带着石脂散布在幽州城中,三公主若是轻举妄动,整个幽州城的百姓都会和你一起陪葬,哈哈哈!」 秦嬴笑得极其狂妄,这笑声温叶再熟悉不过了,四年前的那晚他也在皇宫的城楼之上...... ------------ 第一百四十章 甚好(大结局) 「四年前,是你将温叶逼下城墙的!」 温叶慌忙将双手背在身后,双拳握紧,极力抑制着心中的怒火。 「哈哈,可惜我当时没认出她不是你,不然你也不会活这么久,还与墨家小子坏我的大事!」 秦嬴笑得狡黠,温叶实在忍无可忍,四年前一场大火将皇宫尽数烧毁,京城百姓也被殃及,如今他又想故技重施坑害幽州百姓,当真是猪狗不如不配做人! 「为了私欲就做这种事,你连畜生都不如!不就是我的性命嘛,尽管拿去!」 不等秦嬴回答,温叶扬手将腰间的佩剑扔在地上,金铜色的眼眸闪着冷傲的光,她坚毅地大步向前走去。 「别动!」 秦嬴迅速向后退了两步,手中的箭弩再次举起。温叶回首皱眉,茗护卫与暗卫已随她跟了上来,方才只顾着幽州城百姓的安危,却忘了与茗护卫他们交代。 「茗儿,你带人退到两步之外,莫要再跟着我。」 茗护卫点头领命,虽不情愿但眼下只能照做,他手上的弯弓搭箭却丝毫没有松懈。 「其实三公主不用那么麻烦,像当年温叶那样,自己跳下去岂不省事!」 秦嬴恶毒地盯着温叶,狠不得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温叶扯了下嘴角,恨意如此之大的人她还真是少见,难道他今日是来与他同死没想活下去? 「我若跳下去,你觉得你还能全身而退吗?」 温叶试探着向秦嬴发问,秦嬴答得爽快倒是没有想隐瞒。 「为何要退?我打定主意留在幽州之时,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为何那么恨我?」 温叶挪着小碎步向他慢慢走进,秦嬴沉默片刻,缓缓抬手将面具摘下,憔悴的脸上赫然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眉稍到嘴角极其骇人。 「我这张脸全都是拜你母亲所赐,我要带她走她却伤我面容,哈哈,我这一生真是错付了!」 温叶看着他那张被毁的脸全无波澜,眼前之人害得她失去所有,纵使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 「你知道吗?你跟你母后长得一模一样,我恨你坏了我的计划,更恨她选了楚禹生了你!如今我兵败抢不回这江山了,拉你陪葬倒也划算!」 秦嬴仰天大笑,他早就疯了,在她伤了自己又自刎在自己面前时,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疯子!」 温叶掏出衣袖里的匕首,是那把墨彦在凉州给她的匕首,她一直都带在身上。 「去死!」 温叶拔出刀鞘,奋力冲向秦嬴刺了过去,锋利的刀刃划过秦嬴的手背,秦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匕首落地人也被擒。 「既然来送死,别怪我不客气!」 秦嬴狂笑不止,捡起地上的匕首抵在她的脖颈处,挟持着她快步走到城墙边上,眼看就要将她推下。 温叶灵巧地攀住秦嬴的右臂,隔开利刃与脖颈的距离,随即右手按住他的拇指,同时曲起左肘朝后撞击他的肋下三寸。这招数还是墨彦教她的,她记得非常清楚,没想到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嗯。」 秦嬴被这突然一击打得闷哼一声,他万万没想到温叶会使这一招,疼得他弯了腰后退了一步。 温叶也趁机挣脱开来,闪身而去,茗护卫手中的利箭立即脱手,一箭射中了秦嬴的手臂。 「石脂是幌子,快放箭!」 一冷峻的男子声音从城门处传来,温叶喜极而泣看向城池之下,是他,是墨彦赶回来了,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去死!」 秦嬴捂着手臂用尽力气拼死向温叶撞去,无数的利箭 霎那间射中秦嬴的身体,他口吐鲜血却阻止不了他要与温叶同归于尽的决心,眼看两人一同坠落城池,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死死抓住了温叶的小臂。 「墨郎!」 温叶仰头喜极而泣,没错,真的是她的墨郎,她以为这次会搞砸了,还好有墨彦为她。 「别哭,我拉你上来。」.br> 温叶颔首展颜,将另一只手递了上去,一旁的茗护卫一把抓住,两人合力将温叶拽了上来。 「有没有受伤?」 墨彦眼中满是关切,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泪人,确定无碍后将她牢牢地拥在怀里,全然没有在意他后背撕裂的刀口。 「你受伤了!」 温叶的手臂在他身后紧紧环住,却摸到了黏黏的东西,抬手一看是鲜血,吓得她花容失色。 「无碍,你平安就好。」 墨彦将她搂得更紧,方才他险些失去一生所爱,眼下怎么舍得将她放开,温叶险些喘不过来气,这窒息的感觉倒是让她刻骨铭心,日后足足念叨了墨彦一辈子。 半年后,正值年关的京城热闹非凡,花车游船炮竹灯笼样样透着喜气。城西的向家宅院内,晚照和晴空的孩子平安降生,今日是向小公子的满月宴。 「墨郎你看,宝宝的小脸肉嘟嘟的,特别可爱!」 温叶欢喜地看着怀中的婴孩,香吻不断地落在他的小手小脸上。墨彦在一旁喝掉两盏清茶,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若是他们两人有了孩子,自己的地位恐怕更加岌岌可危。 「墨郎不必吃味,待你身子完全养好,我也为你生个一儿半女。」 温叶以为墨彦羡慕别人家的娃娃,连声安慰,将怀中的婴孩交给乳娘,拉着他往前院去。 前院办着热闹的满月宴,向家长辈及小辈都来祝贺道喜,向山明当即宣布将向家家主之位正式让位给向晴空,他也要留在京城陪伴小少主成长。 「恭喜少主了,不对,现在应该称呼夫君为家主才是。」 晚照莞尔一笑,她初为人母眉宇间的坚毅透着一丝温柔,晴空展颜,两人相视而笑,两人垂眸看向睡在晚照臂弯里的小少主,心中无比幸福满足。 华灯初上,马车内的温叶倒在墨彦怀里睡得迷迷糊糊,马车在温府门口缓缓停下,晓春掀开车帘一角唤醒温叶。 「今日你不回侯府?」 墨彦脸色微沉,看来今晚还是要独守空房了,回京之后他已答应衍帝元日之后去提点刑狱司复职,到时定要圣上下旨准他的三娘子随行,不然这即将开始的四州巡视又要将两人分开,他可万万不答应。 「今日不行,二哥难得在京,我定要回趟温家的。」 温叶娇声哄着黑脸的夫君,最近确实冷落了他,不过她已将「半山亭」的亭主之位让与碧霄,日后有大好时光伴他左右,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温叶的撒娇对墨彦一向受用,阴沉的俊脸立马缓和了许多,在她手背上不舍地亲了又亲。 「三娘子方才在向家的话可要当真,你若喜欢孩子生一个就好,男女都好我们墨家没那么多讲究。还有,我那伤两月前就好了,早已是生龙活虎馋得很,还不是你在向家陪晚照那丫头一月有余,可怜我独守空房不能与你亲近。」 墨彦的言语越来越肆意,手上的动作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弄得温叶心痒难耐。 「墨郎......」 温叶羞红了脸,他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这马车隔音再好外面也是能听见的。墨彦一脸坏笑,手上的调戏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些天他过得清心寡欲着实委屈,若是不讨回来些怎么对得起自己。 「别闹, 今晚一定回去,劳烦墨郎再等等。」 温叶受不住只好妥协,若是她说一点不想倒是假话了。墨彦敛了笑,轻咳一声,慌忙为她理好凌乱的衣衫,一本正经地言道:「甚好。」 温叶被他派若两人的举动瞬间逗笑,一直进了温府这止不住的笑意还挂在嘴角。 「哎呦,三妹还真是春风得意啊,看来被妹婿滋养得不错!」 温简咧嘴笑着迎她进屋,温叶扯了扯嘴角目不斜视地迈过门槛,三月未见温简这嘴贱的毛病却是一点未变。 温叶一到,这温家四人就算齐全了,温言招呼兄妹三人一一落座,今日难得相聚他倒是主动举杯破天荒地庆祝了一番。 酒过三巡,温叶不胜酒力只喝了一杯,四弟温晨只浅酌了一口,而大哥温言三杯下肚就开始犯困,最后只剩下温简举着酒杯自饮,没喝上两杯就开始摇头晃脑胡诌起来。 「如此美食美景,若有佳人相伴,甚是美妙了!」 「家人在此,你还想谁陪你?」 温叶白了温简一眼,方才不是说今日碧霄被晚照接去向家小住,还没过多久就不安生了,看来两人上月奉子成婚以后,碧霄对他倒是宽泛了许多,还真是欠收拾了。 「三妹,我说的是……大哥,您也老大不小了,可得抓点紧!」 温简一脸的求饶和冤枉,边说边无奈地抬手,指了指趴在桌上犯着迷糊的温言。 「二弟别急,一人也有一人的潇洒和快乐。」 温叶愣了下,随即笑言道:「大哥这话听着,倒像是二哥的话了。」 「三妹说得极是,还是二弟通透,大哥自愧不如。」 温言支着手臂拄着下巴,看着懵掉的温简笑得肆意,这一声「三妹」他算是真正放下了,这心里面突然觉得畅快不已。 「大哥可别谦虚,温家医馆交由你手更是井井有条了,当真是术业有专攻。三妹,我跟你说啊,我如今的医术还不如医馆新来的医女。听说这位医女年芳十八尚无婚配,不过日后就不一定了,可真是要抓紧些啊!」 温简抬眸对温叶使了个眼色,这话中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两人相视一笑,齐齐看向对面的温言。 「甚好,甚好!」 温叶笑言立马会意,准备明日就差人去打听清楚,争取早日下聘礼将婚事定下。 「哈哈,你们两个活宝,还没四弟稳重。」 温言被他们二人的一唱一和逗乐,温晨专心吃着菜却突然被大哥点了名字,顿时一个激灵,求助般地看向他二哥温简。 「比不了,四弟可是未来的状元郎,国之栋梁!」 温简欣慰地拍了拍温晨的肩膀,温家入仕的希望就全靠他了。温晨被他说得羞红了脸,垂首回道:「二哥又说大话,我能像宴学长一般,得个探花就好。」 温叶满心欢喜,大声附和着:「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