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1舅舅别怨我 “陈总,那边有好几个客户反应,我们的产品有问题,去年供应的产品,今年就坏了……”陈文东听着助理反应的情况,脸色越发的难看,内心如油烹一般,如果助理反映的情况属实,那公司就危险了,搞不好就得破产。 “行,我知道了,小刘,你赶快安排车,我要马上去一趟y市,看一下具体情况,这个事情暂时不要外传。” 陈文东连夜开车赶到y市,随便找了一个旅店休息了一下,第二天一早便赶到客户那里。等看到产品情况时,陈文东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有点发懵,怎么会这样?看这个情况,是原材料的问题,可是这些年来,公司一直使用相同的原料,如果从去年到现在的原料都出了问题,那这其中的损失就大了。接连又走访了几家客户,情况都差不多,陈文东的心也越来越沉,那一丝的侥幸早已化为泡影。 回到公司以后,陈文东把所有的原料分别取样,找权威机构进行了检测,结果发现,填充料中的盐超标严重!一时间各种念头在脑海中徘徊,原材料采购一直由外甥阿亮负责,难道是阿亮做了手脚,还是供应商偷工减料? “陈总,话不能这么说,这个责任怎么能由我们来承担,是您公司采购部王经理要求调整的材料,我们要是不调,他就换供应商,您说我们怎么办?再说了,这个价格和原来也差了不少,这向来是一分钱一分货,怎么能说是我们偷工减料呢?……” 陈文东愤愤然离开供应商处,恨不能立时去把阿亮掐死!枉他活了50多岁,居然连身边人都没认清,回想阿亮所作所为,也不是没有破绽,只是自己太过信任他,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想,现在悔之晚矣。等陈文东晃晃悠悠回了公司,头脑也冷静下来,现在事情搞清楚了,当务之急是安抚客户,尽量减少公司损失,至于阿亮,是不能留在公司了。 等处理完客户方面的事情,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陈文东默默的松了口气。虽然有些疲累,虽然这些年的积累全都搭上了,但是公司保住了,他还不算老,还可以再奋斗十几年,他有自信能把失去的一切重新赚回来。 既然外忧解决了,现在也该处理内患了。陈文东召开了一次部门主管会议,撤销了阿亮的采购部经理,以及和阿亮交好的几个参与人员的职位,并要要求赔偿公司相关损失,否则将通过法律程序加以解决,陈文东认为,这样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只是大姐和阿亮那里不太好办,如果没有猜错,他们恐怕已经在自己家里了。 果然,陈文东回到家,大姐和阿亮都在,大姐正冲着妻子哭鼻子,一看到自己,立马嚎啕大哭。“东子,大姐求你了,你就给阿亮一条生路吧!他一个孩子,不懂事,你就原谅他吧,别让他去坐牢啊!呜呜呜……” “大姐,你能不能别这样,文东他……” “阿娟,这个事情你别管。”陈文东示意妻子不要再说了。 “你看着办吧!等你把命搭上,他们就知足了!”妻子愤愤的摔门回了卧室。 “大姐,阿亮做了什么,你应该清楚,这可不是不懂事就能干出来的!出了这样的事,公司是不可能要他了,我也没有让他坐牢的意思,否则早就报案了,还能等到现在?至于公司的损失,是他们几个造成的,理应由他们赔偿,这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东子,阿亮哪有钱赔给你啊,他也是一时糊涂,你是他舅舅,就不能原谅他这一次吗?你要有气,打他骂他都随你,就算你不认这个外甥,你看在和姐姐的情分上也不能不管他啊!” “大姐,要说情分,咱可得把话说明白了,我要是不看你的情分,我能让他在公司里工作?我能那么信任他?可他呢?他做这事儿的时候,想过我这个舅舅没有,想过公司没有?说句不好听的,大姐,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因为阿亮的事,我公司快破产的时候,你怎么不来看看,哪怕就是一句话呢,我也不能这么寒心,我倒要问问,大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弟弟?”陈文东冷眼看着大姐和外甥,这次他是真冷心了。 “东子,就当姐姐求求你,你可怜可怜姐姐,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他要是进去了,我还怎么活啊!是他糊涂,粘上了赌,我前些年攒的钱全让他给输光了,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放心,我回去就把房子卖了,你的钱我慢慢还,姐只求你别去告阿亮,呜呜呜……” 看着大姐的一头白发,陈文东的心里也不是滋味,陈文东出身穷苦人家,家里姐弟五个,他排行老三,上边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下边俩弟弟。小时候家里穷得连条裤子都买不起,家里人口多,口粮少,经常吃不饱,大姐没少偷偷给他塞东西吃。陈文东上学以后,大姐就工作了,每个月拿着十几块钱的工资,还给他交着学费,一直交到他考上大学,可以说,没有大姐,也没有现在的陈文东。 “这个钱,让阿亮还,一年两年还不上,十年八年还换不上吗?大姐也不用去卖房子,好好看着阿亮,别让他再去赌了。”陈文东最终还是心软了,他虽然不待见那个外甥,可也不能逼着大姐去卖房子,去露宿街头,只是他不想现在就松口不要这个钱,阿亮这孩子总得有个教训才行。 “东子,是大姐对不住你,我……” “大姐,什么都别说了,没别的事儿,你就先回家吧,我送你下去。”陈文东把大姐送到楼下,看着阿亮和大姐上了车,转身准备上楼,刚走了两步,就感到一股劲力从背后袭来。陈文东猛地回头,却对上了车挡风玻璃内阿亮阴狠的表情和大姐震惊的模样,伴着身体的剧痛,陈文东整个人被撞飞出去,甩到了身后□米远的护栏上,如木偶般倒在地下。 “舅舅,别怨我!都是你逼得,你不让我活,我就让你死!去死!!”这是陈文东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其实很想告诉阿亮,他已经原谅他了,这孩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陈文东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决定是――下辈子一定不找一个乌鸦嘴的老婆,怎么就这么准呢? ------------ 2变身荒民 陈文东只觉得浑身发软,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想动也动不了,模模糊糊中,感觉有东西在嘴里翻动,然后就开始呕吐,吐完之后,意识也渐渐恢复。陈文东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难不成这是在梦中吗? “大哥醒了!”一个扎着两个小朝天辫,满脸泥水的小包子脸立刻放大在陈文东面前,一脸的无措和担忧。看着这张脸,陈文东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那是这个身体的记忆,有些幼稚,又带着十分的执着。 “举儿?”陈文东试探的叫着眼前的孩子,这是“他”的三弟。 “大哥,哇……我以为你死了!” “说什么呢?你别咒大哥!”另一个大一点的小包子红着眼睛瞪着抽噎的小号包子,又担心的看着陈文东。 “东儿,现在感觉怎么样?”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清瘦男人,长得还算周正,只是眼角眉梢满是倦意和哀伤,浑身透着一股书生的呆气,这便是父亲了。 “好多了,我没事,爹爹不要担心。”说完,陈文东也愣了一下,刚才的话,他说的如此自然,没有丝毫障碍,或许是这个身体遗留的影响。 “那就好!那就好!你好好歇一下吧,现在时候尚早,我们晚一两个时辰走也没事。”父亲说完就靠在旁边的树干上闭上了眼睛。陈文东看看天色,大概也就四五点钟的样子,天还没有全亮,脑海却中不断流转着这个身体的记忆,一时间心乱如麻。 陈文东不是无神论者,但也从来没有想过会碰到借尸还魂的事儿,尤其是主角还是自己,想想都觉得有点惊悚,可事实摆在这里,由不得他不信。这个身体原主也叫陈文东,还是个刚刚八岁的孩子,就在刚才他还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难。 陈文东家住在云河附近的陈家村,由于连日的大雨,导致河水决堤改道,陈家村以及附近的几十个村庄几瞬间被大水冲毁。陈文东一家五口人跑出来了四个,母亲却被大水冲走了,她在被水冲走前,拼尽了全力把陈文东推到高处,陈文东是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水淹没的。当时一家五口,急慌慌往高处跑,母亲抱着小号包子,不小心摔倒,小包子直接就被卷进了水里,陈文东①38看書网抓着小包子的胳膊把人甩了出去,自己却被卷了进去,母亲救子心切,直接跳进水中,把陈文东推了出去,自己却被一股激流卷走了,连个尸首都没留下。 陈文东在泥水里呛了水,嘴鼻里进了东西,堵住了呼吸道,父亲又不懂急救要领,等有人过来帮忙时,已经耽误了不少时候,那孩子竟这么给活活憋死了。也就是这个时候,陈文东进入了这个身体,如果母亲和那孩子有灵,不知道会不会怪陈文东鸠占鹊巢,也许黄泉路上有母亲的陪伴,那孩子也不会孤单。其实,陈文东一家还是幸运的,那些地势低的人家,大部分都没逃出来,陈文东大伯一家包括爷爷奶奶全都没有逃脱厄运。 现在,陈文东成了一个八岁的孩子,父亲陈立德是个秀才,考了多年的举人都没有得中,在村里做教书先生,母亲和父亲同村,是典型的贤妻良母。二弟陈文广今年六岁,长的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圆脸、杏眼、翘鼻子、菱角嘴,论长相在陈家三个孩子中算是最出色的了,更可贵的是小包子资质聪慧,人又勤勉,在读书方面颇有天赋,因此也最合父母心意。三弟陈文举今年四岁,一张黝黑的小国字脸上,也是杏眼,翘鼻子,菱角嘴,只是搭配起来,怎么看都是皮猴一个。陈文东是三个孩子中最大的一个,也是最不出彩的一个,他性情敦厚,不善言谈,再想想“自己”的尊容,虽然生就一双丹凤眼,可配上陈家人的鼻子、嘴,愣是显出几分憨傻来。父亲曾说他在学问方面资质平平,因此只教授了一些常用字,就让他帮助母亲操持家务了,依现在的陈文东看,父亲说他资质平平都是抬举了。 陈文东躺在一块石头上,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身体有了力气,胸口也不难受了,就打算叫着父亲出发了。现在村庄被毁,房屋和田地都没了,活下来的人,没吃没喝,总不能坐着等死,乡亲们商量以后决定去云门县。云门县在陈家村西北方向百十余里处,地势较高,离这里也比较近,虽然陈家村不在云门县管辖内,可身为朝廷命官,那云门县令应该不会坐视不管。陈文东一家也是要去云门县的,由于刚才的落水事件,他们一家已经走在最后了,为了不落单,只能尽快赶上人群。话虽如此,可陈文东一家一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想走快点谈何容易。 两个小包子岁数太小,父亲只能轮流背着他们走,陈文东则牵着另一个小包子跟在父亲后边自己走,这一路走得是苦不堪言。通往云门县的路大多是田间小道,经过连日的大雨,路面湿滑泥泞,再加上当地土质发粘,走起路来格外艰难。陈文东几人走了大半天,才走出七八里地,却是实在走不动了。一家人在睡梦中爬起来逃命,途中惊险连连不说,还失去了亲人,撑着走到现在早已是身心疲惫,饥肠辘辘了,更要命的是他们没有东西充饥。陈文东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经过半日的步行,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泥,再看看父亲和小包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荒山野地的,连户人家都没有,你们几个且忍一忍吧,再走个几里地,就是王家庄了,到那找户好人家要点吃的应该不成问题。”父亲安慰着陈文东三人。 “爹爹,我饿,走不动了,脚疼……”文举眼巴巴瞅着父亲,说到最后都带着哭音了。 陈文东瞅着两个小包子的泥脚丫和小腿上被长草割破的血口子,那一颗苍老的心都碎了。上一世,他的小孙子都六岁了,比文广还大上两个月,那过得是什么日子,再瞅瞅这俩小豆丁,这又是什么日子? “爹爹,我到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陈文东也不指望父亲帮忙,父亲自小读书,成年后又以教书为业,虽然说不上五谷不分,可也强不到哪里去。以前在家时,都是母亲打理一干用度,现在母亲没了,父亲又是失魂落魄的,陈文东总不能看着一家子挨饿吧! 陈文东在附件找了一通,找了几棵味道还算过得去的野菜和几个野果子,几个人分着吃了,聊胜于无吧,其实这附近还有青蛙和草蛇,烤着吃绝对可以,只可惜没有生火的东西,只能作罢了。吃完东西,几个人又开始赶路,他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王家庄,如果在野外过夜,就冲这几个人的身子骨,非病了不可。 等赶到王家庄时,天已经全黑了,父亲连着问了十几户人家,都没找到空房,全都住满了灾民,最后还是在一个老婆婆的指引下,找了一户姓李的外来人家,虽然是住柴房,睡草堆,但总比在外边强多了。陈文东一家来的时候,这家人已经睡觉了,听了父亲的解释,二话不说就把人让进门,又赶忙准备了热水,给父子四人洗刷,女主人还给他们热了几个玉米面饼子,熬了点野菜粥。陈文东一家风卷残云般吃完饭,就去休息了,几个人躺在草堆上,相互依偎着取暖,很快就睡着了。陈文东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两个小豆丁还在睡,看来昨天是累坏了,陈文东先去洗了脸,又叫醒两个小豆丁,用衣裳的下摆给俩人擦了擦脸。 “东儿,广儿,举儿都过来。”陈文东见父亲站在正房门口冲他们招手便领着两个小包子进了正房,正对门主位上坐着一对五十岁左右的夫妇,父亲旁边站着一个面色黝黑的年轻男子,陈文东心下有数,依次向几个人问了好,“爷爷奶奶好!叔叔好!”两个小包子有样学样,把两位老人乐得够呛,拉过文广和文举搂在怀里,一通乱揉捏。陈文东略打量了一下,室内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方桌,几个条凳,看来日子也不宽裕。 “饭做好了,我说这位大兄弟也别客气,赶快坐下,这就吃饭了。”这时一个年轻女人端着一盆野菜粥走了进来,看长相虽然普通,却透着一股子爽利劲儿。 “有劳了,实在是惭愧。”父亲被年轻男子推坐在主位左手边,陈文东挨着父亲坐下。 “这就是了,等着,我去拿干粮。”说着话,女人又风风火火的出去了,一会儿端了一盘地瓜干回来。 盛好粥,几个人略一客套,便闷头吃了起来,两位老人十分喜欢文广和文举,桌上明明有空位,非要抱着他们吃,两个小包子倒也放得开,吃的很开心。陈文东暗暗庆幸,幸亏自己长得不讨喜,这要是换成自己,那不得别扭死啊。 吃过饭,父亲又再三谢过这户人家,便要出发上路了。“爷爷奶奶,我能否跟您讨一件东西?”陈文东望着两位老人,满眼的期待。 “东儿,不得无礼!”父亲狠狠瞪了陈文东一眼,陈文东赶忙低下头,装作害怕的样子。 “大侄子,你别吓坏孩子,”老妇人拉过陈文东,乐呵呵的瞅着他“孩子,别怕啊,跟奶奶说,你要什么,奶奶给你拿去。”这是拿陈文东当孩子哄了。 “奶奶,你能不能给我一套火石,火镰?我知道我这样很不懂事,我们已经麻烦您太多了……”陈文东低下头,又低声说道“可是再往前走,总要露宿野外的,如果能有堆火取暖,弟弟们也不至于挨冻。” “好孩子,这算什么呢,我这边正好有两套火镰,我再给你拿点火绒。” “大婶,这万万使不得,这……”父亲赶忙摆手。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再说了,我这里还有两套呢,不算什么,也难为这孩子了,这么大点儿,就知道疼惜兄弟。这样吧,我再给你个陶罐和瓷碗,带着路上烧水喝,这外边的水哪有干净的,小孩子肠胃弱,要是喝出毛病来就麻烦了。” “大婶,多谢了,我……”父亲感激的看着老人,声音哽咽,眼圈泛红。 “年轻人,不必介意,这人难免有个马高蹬短的时候,能帮一把是一把呗,这不算啥。”年长的男子上前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又摸了摸陈文东的头,陈文东囧了。 临走前,两位老人又拿了一包地瓜干给他们带上,虽然不多但也是口粮,陈文东一家又再三谢过这户人家,才开始赶路。 ------------ 3栖身山洞 “爹爹,我们住在叔叔家不好吗?”文举不解的看着父亲,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哎,傻孩子,你李叔叔一家也要过日子,把粮食给我们吃了,他们就得饿肚子了。”父亲看着举似懂非懂的样子,叹了口气,继续埋头走路,父亲的话陈文东是认同的,李家父子能收留他们一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今年雨水多,王家庄许多田地受淹,秋天能不能有收成都难说,这样的情况,自保都难哪还有能力管别人呢。 陈文东一边走,一边留意着路旁,看到青蛙和蛇就捉住,捉的多了就用草捆起来,结成串,连大一点的蚂蚱都没放过。在这方面,陈文东是行家里手,这些事他前世年少时没少做,现在做起来倒也驾轻就熟。父亲看到陈文东手里的蛇,背着文广躲出去老远,倒是小文广一脸好奇,不见丝毫胆怯,小文举就更不用说了,直接拽着蛇尾巴玩,陈文东一脸无奈,他也没想到父亲居然怕这小小的爬虫。中午父子四人吃了些地瓜干,喝了点水,略微休息片刻,就继续赶路了,路上不时会看到从别处赶来的灾民,大部分都越过他们,走到了前头,没办法,他们走的实在是……嗯,不快! 傍晚时,陈文东一家找到一个地势稍高的山洞,安顿了下来,虽然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陈文东还是劝说父亲暂住下来,反正他们已经被远远甩在后头了,现在赤着脚追也赶不上“大部队”。 据父亲所讲,出了王家庄再往前走,就是云门县的地界,这中间有几十里路很难走,路旁荒草满地,乱石罗列,地势起伏向上,连户人家都没有。以往村里人走这段路,都是趁着天气好,起个大早赶过来,一鼓作气地走出去。今时不同往日,以现在陈文东一家的脚程,要走出这片荒地,最少也得三天,父亲也是想到这一点,才同意留下的,只是对于远离人群这一点比较担忧。 陈文东倒是不担心这些,他比较在意的是家人的身体状况,与其疲于赶路,去追赶前面的人群,还不如好好休息,注意好饮食卫生,防止家人生病来得重要。现代人都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就陈文东这两天的观察,灾民们大多只顾着赶路,根本就不注意个人卫生,渴了连路边水坑里的水都喝,这样不生病才怪呢。就算是小毛病,一旦流行起来也绝对不可小觑,陈文东一家可都是传染病高发人群,他巴不得离人群远点呢。 在山洞里仔细检查了一边,又用树枝清扫干净地面,扫掉洞顶的蜘蛛网,陈文东这才放下心来。这个山洞是他捉蛇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洞口在离路边不远的石丘背面,一般人很难发现(其实,陈文东是二班的)。陈文东对这个地方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洞口小点,好在洞内比较宽敞,通风情况也不错,还是比较干爽的。陈文东收拾完山洞,才去处理自己的猎物――四条蛇,十六只青蛙和两串蚂蚱。 陈文东领着两个跟屁虫,就近找了一个比较干净的水塘,先盛了一瓦罐清水,再用比较尖利的石块扒掉蛇皮,清理干净蛇和青蛙的内脏,用干净的草叶包好捆实,直接甩给了俩小豆丁提着,自己抱着瓦罐一起回了山洞。回到山洞,父亲还没有回来,大概是去找树枝和干草了,于是陈文东又带着俩跟屁虫去捡树枝。 “大哥,大哥,这个行不行?”文广和文举抬着根还滴水的树杈给陈文东看。 “这个不行,太湿了,点不着火,要找这种干的,知道吗?”陈文东拿着一块枯树枝给文广和文举做示范。 “知道了。”俩小屁孩点点头,又颠儿颠儿地去找了。 “大哥,大哥,这个行不行?” “这个还行,放这里吧,别跑太远啊!”陈文东一边捡着树枝,一边留心捉青蛙、挖野菜,还得顾着俩小的,不知不觉间,时间飞逝,直到父亲找来,他才察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父亲帮忙背着树枝和干草,陈文东拎着刚捉到的七只青蛙一条蛇,外带两个小豆丁一起回了山洞,山洞里整齐的摆放着一堆树枝,再加上陈文东后来捡的,占了一半的山洞,这么多估计两天都用不了。趁着还有点亮光,陈文东拉着父亲又找了几根手臂粗的结实木棍,留着睡觉前封洞口用,这也是为了确保安全。 陈文东在父亲的帮助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生起火来,看来这火石火镰真跟打火机没法比啊。陈文东找了几块石头,架起瓦罐,开始烧水,又在水里放了几颗苦菜,这个败火,烧水喝正合适。陈文东另起了一个火堆,用树叶把收拾好的青蛙和蛇段分开包好,埋在火堆里边,又找了些半干的草在山洞里点起来,这样的草不会起火苗,但是烟很大,驱蚊虫最合适不过了。 等水开了以后,火堆里的东西也都熟了,陈文东用树枝扒开火堆,把烤好的蛇段和青蛙弄到一边,又在火堆边埋上蚂蚱,这个东西比较容易熟,一会儿就好了。陈文东把水罐和烤好的东西归拢到一边,虽然几个人很饿,可也得凉了才能吃,利用这段时间,陈文东把火堆挪了个地方,把晚上铺着睡觉的干草放到火堆原来的地方,用余温把草烘干,这样睡在上面也舒服。 “爹爹,你吃蛇肉还是青蛙?”陈文东一手拿着青蛙,一手拿着蛇肉,让父亲选,哎呀,真香啊,还挺热乎呢。 “青蛙就好。”父亲一脸纠结的看着蛇肉,最后还是选了青蛙,陈文东很无奈,父亲这是得多怕蛇啊,连面目全非的蛇肉都不敢吃。俩小包子可没那么多想法,青蛙和蛇段都吃的挺欢,头都不带抬一下的,也确实是饿了。一顿饭下来,把陈文东吃郁闷了,十六只青蛙,四条蛇连个渣都没剩,看几个人的样子,还有点意犹未尽…… “吃饱了吗?”陈文东犹豫着要不要再烤点吃的,山洞里还放着一条蛇和七只青蛙。 “再喝点水就差不多啦!” “我还能再吃一只!” “可以了,晚上不宜多吃。” 你们还能再直白一点吗?陈文东立马又收拾了几只青蛙,烤着吃了,几个人这才算完。吃完饭,听着附近的蛙鸣,陈文东坐不住了,现在正是青蛙活跃的时候,捉起来也容易,就算为了明天的早饭,也得去啊!想到这里,陈文东找了几根干树枝用草打成细捆,点着了当作火把,和全家一起,到附近的水塘附近捉青蛙去了。 还别说,这次真没白折腾,陈文东自不必说,一口气捉了二十多只,连父亲都捉了十几只,文广和文举也捉了四五只,看来明天的早饭有着落了。 回到山洞时,一家人才发现火堆早就灭了。父亲赶紧找来干草,就着里边的一点火星把火点着,这裤腿和鞋子都是湿的,得赶紧烤干了,之前捉青蛙的时候,倒不觉得,现在还真有点凉。 一家人围坐在火堆旁,喝了些水,解决了两串蚂蚱,又坐了一会儿,就有点犯困了,等衣服干了,俩小包子眼都挣不来了,陈文东也是直打哈欠。父亲熄灭了外边的火堆,收拾好地上的东西,陈文东也把烘干的草抱回山洞,在地上厚厚的铺了一层,招呼两个小包子躺下睡觉,又帮着父亲用粗树枝和大块石头封住洞口,在里面薄薄的搭上一层草,既透气又防蚊虫。山洞里点过火,暖呼呼的,地上的草也暖呼呼的,一家人躺在上面,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夜,陈文东被外面刷刷的雨声惊醒了。雨下得很急,陈文东担心山洞里进水,赶紧爬起来摸到洞口查看,还好地面是干的,看来风不是迎着洞口吹,陈文东放下心来,又躺回去睡了。 第二天醒来时,雨还在下,听着声音,一点都不比昨夜小,陈文东暗暗皱眉,这时候下这么大的雨,真不是什么好事。 “下雨了啊!”文举小包子一脸惊讶。 “雨好大啊!”文广小包子一脸担忧。 “看来暂时是走不了了,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呢?”父亲一脸的疑惑。 “昨晚……”陈文东无语了。 “哦……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没听到呢?”父亲一脸不可置信。 “……”陈文东彻底无语了,昨晚虽然没有打雷,可动静绝对不小,这几位居然一点都没听到,这睡眠质量不是一般的好啊。 挪开洞口的石头和树枝,里面亮堂了许多,外面是连成片的雨线,出去一会儿就得浇透了,几个人只能接了雨水洗脸洗手。陈文东又和父亲接了一瓦罐雨水,在洞口架起火堆,收拾了二十只青蛙和一条蛇,直接煮熟了当早饭吃,虽然没加任何调料,几个人也吃得挺香,连汤都没剩下,所幸是吃饱了。 吃过早饭,几个人坐在草垫子上,看着外面的雨势,都有点闷闷不乐。 “这雨都下了一晚上了,怎么都不见减弱呢,再这样下去,不知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父亲叹了口气,低下头来。 “恐怕现在已经晚了,我现在担心的是那些在外面的人,这样的天淋一夜雨,就是铁打的恐怕也扛不住,更何况还没有吃的……”其实陈文东心里明白,外面的情况肯定比他说的还要糟,云河改道以后,他们这些靠上游的村庄尚且如此,下游的村庄就可想而知了。现在大量的灾民涌向地势高的的几个郡县,大量灾民汇集,又没有什么防疫措施,再加上这连夜的大雨,恐怕外面已经开始有瘟疫传播了。 “大哥,他们没有山洞住吗?为什么不吃青蛙?”文举不解的看着陈文东。 “呵呵,傻小子,你以为这山洞到处都有啊,咱们是比较幸运,才找到这么一个,这要是和大多数人一起走,恐怕这青蛙也是吃不到的。”看文举还是一脸懵懂,陈文东无奈一笑,摸了摸小孩的头,也不再多说,文举现在还小,以后慢慢会懂的。 由于文举的打岔,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一家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下雨的事,陈文东便开始打量起这个山洞来,这一打量,还真让陈文东看出了问题。这个山洞入口大概只有一米二三,里面却接近两米,洞里边干燥,根本不透水,看洞壁材质又极为坚硬,既不像风侵蚀的,又不像水腐蚀的,这倒勾起了陈文东的好奇心来。陈文东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山洞上方有利器开凿的痕迹,最后在山洞的里边发现了一个铜盆大小类似中国古代饕餮的石纹雕。 “爹爹,这个你认识吗?”陈文东赶忙拉着父亲一起研究,说不定父亲会认识这个图案。两个小包子也凑过来,几个人研究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陈文东虽然有点失望,但也很快就把这个事情忘了。陈文东不知道的是,几年之后,他又回到这个地方,并揭开了饕餮石刻的真实面目,也改变了他和某些人的人生走向。 直到下午晚些时候雨才停下,陈文东一家早就做好了再呆一晚的准备,等雨气散了些,陈文东便要去捉青蛙了,没办法,之前捉的全吃光了,没有存粮了。父亲和两个小包子自然要一起去的,只是外面刚下过雨,水塘肯定都满了,陈文东担心小包子乱跑,万一掉到水塘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得提前敲打一下的。 “你们俩听好了,待会儿出去,不许到水塘边玩,如果你们能做到,我和爹爹就带你们去,如果做不到,那就老老实实在这呆着,等我们回来。”陈文东板着脸看着俩小豆丁,逼着他们表态。 “大哥,我能做到,你要带我去。”文广是个乖宝宝,马上就同意了,陈文东点点头,又看向文举。 “知道啦!”文举这边又是撇嘴,又是挠头的,最后还是同意了。 “嗯,你要是做不到,以后就再也不带你去了。”陈文东最不放心的就是文举,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一家人在外面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总共捉了六七十只青蛙,三条蛇,还附带几串蚂蚱,对此,陈文东还是比较满意的,最让他满意的还是文举,还真就没去水边玩,可见这孩子品行和毅力都不错。 回到山洞,一家人吃过晚饭,就早早休息了,夜里又零星的下了点小雨,第二天总算放晴了,一家人收拾好东西,便准备继续赶路了。 ------------ 4转投他乡 陈文东一边走,一边看,越看越不对劲儿,光是路两边杂乱的石头就透着古怪,看着是天然生成的,可整体看时,又仿佛有什么规律。 “爹爹,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事吗?”陈文东感觉奇怪,于是转头问身旁的父亲。 “听说这里曾经闹过鬼,都是传言,到没有人亲眼见过,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不对劲儿,就没听说什么人在这里呆过?” “没有听说过,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住人呢?”父亲很不以为然。 陈文东冲父亲眨眨眼,忍不住揶揄道“这倒奇怪了,难不成我这几天是在做梦?” “你这孩子,敢拿老子说笑,皮痒了不成?”父亲作势要拍陈文东脑袋,被他笑着逃开了,这说笑间,就把话题给岔开了,陈文东也就没再追问,但这个地方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家人走了一天,路上连个人影都没看到,父亲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眉宇间却带了一些急色,不自觉地便加快了脚步。 “爹爹,前面有金元宝吗?”陈文东仰着脸认真的看着父亲,其实他是想问前面是不是有美人儿的,只是话到嘴边临时改口了。 “什么金元宝?”父亲被问得一脸茫然。 “那您干嘛走那么急呢?”陈文东冲父亲眨了眨眼。 “臭小子,又拿你老子开涮,胆儿越来越肥了!”父亲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陈文东是拿他逗趣儿呢,于是顺手赏了陈文东一个爆栗。 “真是好心没好报,我这不是怕你着急上火吗?”陈文东揉着脑袋,一脸幽怨的瞅着父亲,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刚才改口了,要不然非挨抽不可。陈文东上一世也是个爱说笑的,和朋友聊得高兴了,荤的素的随便说,真没什么下限可言,可今时不同往日,古代又没什么言论自由,这万一说错了话,搞不好是要丢脑袋的,看来还真得谨言慎行才是,陈文东低着头反思自我。 父亲看陈文东低着头不说话,还以为这孩子闹脾气呢,想到陈文东也是为了开解自己,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行了,发什么愣,我又没使劲儿,还敢耍小脾气了,嗯?”父亲说完又拍了拍陈文东的小脑袋。 “我哪敢啊”陈文东瘪瘪嘴,然后正色的看向父亲“爹爹,以我们家的脚程,就算赤着脚追也追不上前面那些人的,您着急也没有用。再说了,我们现在这样走,既不会太累,又不至于饿着冻着,虽然慢了些,但好歹能保证一家人平安,您还急什么呢?” “是啊,我还急什么呢?”父亲叹了口气,瞅瞅陈文东,又瞅瞅文广和文举,“好,咱不着急,我们慢慢走就好。” “爹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以后什么都能挣回来。”陈文东冲父亲张扬的一笑,顺手逮住了一只跳过来的青蛙。 “爹爹,等我长大了,一定给你建好大好大的房子。”文举趴在父亲的背上伸着小胳膊使劲比划着,“嗯,下多大的雨都冲不走的那种。” “呵呵,好,爹爹等着住举儿的大房子呢。” 一家人说说笑笑,一天走下来,倒也不觉得很累,晚上陈文东一家就在路边的土地庙旁住了一夜。说起这土地庙,陈文东心里又犯嘀咕了,倒不是说这土地庙造型有多奇特,主要是这庙的位置实在不合常理,土地庙一般都建在村里或离村不远的地方,以方便村里人供奉,哪有建在荒郊野岭的?陈文东转到庙后头才发现这土地庙连着后面的巨石,竟是直接在石头上凿刻出来的,就这一点,就不是附近村民的手笔。土地庙的布局倒是没什么新奇的地方,不过让陈文东震惊的是他在供奉土地公、土地婆的祭台上,又发现了那个类似饕餮的图案。联想到山洞里的那个图案,陈文东不禁怀疑这个地方是不是前朝古墓或者是某个底下组织的根据地……,想着想着只觉得脊背发凉,阴风恻恻,干脆也就不想了。 陈文东一家靠着吃青蛙、蛇和野菜充饥,直到第五天中午才走出这片荒草地,来到云门县管辖的石源镇,这里虽然叫镇,也就比一般的村子稍微大一点。大街上不时会看到逃难的灾民,他们或倚墙而坐,或蹲在路旁,脸色晦暗,不少人都带着病容。陈文东一家虽然也是一身泥污,但气色尚佳,陈父还背着包裹,和路旁的灾民一比,倒像是赶脚的行人了,当然这只是像而已。 经过一番询问,他们找了一户离镇中心比较远的农家落脚,这户人家也是看陈父带着三个孩子十分不易,几个人又是面色不错,不像生病的样子,这才收留了他们。 陈文东他们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要出发了,父亲谢过这户人家,刚要带着陈文东他们离开,就听到外面传来妇人的喝骂声。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难不成还赖上我家了?这一个月,我又是给你请大夫,又是给你熬药的,也算对得起你了,现在你也好利索了,赶紧走吧,去找你的亲爹妈去,听到没有?”陈文东一家刚出院门,就看到邻家门前一个中年妇人拉扯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往大街上推搡。 见陈文东几人一脸的疑惑,女主人向几个人解释道:“那是王嫂,要说这事儿啊,也怨不得王嫂,一个月前她家男人在路旁捡了个昏迷的孩子,一身的伤啊,这腿上的血口子得有两寸长。王嫂也是个心善的,先找了大夫给这孩子治伤,打算等这孩子好了,问出他的父母在哪里,就给送回去,哪成想,这孩子自从到了王嫂家就没说过一句话,也不搭理人,看样子八成是个哑巴。这王嫂家有五个小子,个个都是能吃的,哪有能力再养这么个孩子,这不,王嫂一早就把他给撵到屋外头了,可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走,这才急眼了。” 陈文东仔细打量了那个孩子几眼,虽然衣着破旧,但还算干净整洁,肩上还背着个小包袱,看来这王嫂确实没亏待他,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又身有残疾,现在撵出去,跟要他的命又有什么区别呢。又是一个可怜孩子呀,陈文东看着小孩,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或许是陈文东的眼神太过炽烈,那孩子有所觉察,猛地回头望向陈文东。陈文东这才看清孩子的长相,一张黑逡逡的小脸上满是警告和戒备,虽然这孩子的本意是想恐吓一下他,可是这俊秀的小脸配上大大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可爱,陈文东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那孩子被陈文东给笑愣了,等回过神了,又有些懊恼,不禁又瞪了陈文东几眼。 “你眼睛睁这么大,不累呀?”陈文东冲小孩善意的一笑,那孩子听了陈文东的话,又愣了一下。这下陈文东有点奇怪了,看来这孩子的耳朵没问题呀,难不成这哑巴是装的?陈文东正犯嘀咕呢,就见街对面走来一个男子,看样子应该和这户人家很熟。 “表哥,我车轱辘坏了,你来帮我修一下。” “行,我这就去,等我一会儿,我去拿斧头。”说完男主人就进屋了。 父亲见状,赶忙告辞,正打算走呢,就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却是刚来的那个男子。 “这位兄弟,你们这是要去云门县?” “正是”父亲冲男子点点头。 “听我一句劝,这云门县可去不得,我昨天本打算给张员外家送青菜,还没到云门县就听说云门县城门封了,禁止通行,外边聚集了大批的灾民,听说正闹瘟疫呢,你们去不是送命吗?” 父亲听完就愣住了,相比之下,陈文东倒是很镇定,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云门县令没有秘密处置得瘟疫的灾民就不错了。 “看来这云门县是去不得了。”父亲愣了半晌,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爹爹,那我们去哪里啊?”文举看着父亲,一脸的茫然。 “前些年你姑姑嫁到了虎阳关附近的林平县,不如我们就去投奔她吧,只是路程远了些。” “林平县离这里有四百多里,可是不近,但那里靠近虎阳关,地势高肯定是没有水患的,也算是个好去处。”那男子看来是常在外面走动的,说起来头头是道。 父亲又向他打听了具体的路线,这才领着陈文东几人出发了。 ------------ 5变故横生 没走一会儿,陈文东就觉着不对劲了,老觉着背后有人盯着,回头看看,没人,再回头看看,还是没人。哟呵,看来警惕性挺高啊!陈文东可不认为这是错觉,他装作没事似的走了一段,看到路旁没有遮蔽物了,猛一回头,不是刚才那个小孩又是谁?或许是事发突然,小孩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径直地朝陈文东走来。 “我要和你们一起走。”说完小孩就看着陈文东,等着答复。虽然这孩子说得霸道,但眼睛里的忐忑是瞒不了人的,陈文东也不戳穿他。 “你叫什么,这不是会说话吗,怎么在王嫂家要装哑巴呢?” “王衍之”小孩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叫王衍之?”陈文东皱了皱眉,听名字,这孩子应该不是出身普通的庄户人家,搞不好还是个麻烦。 “哼!你不答应就算了。”这小子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见陈文东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还以为陈文东不愿意和自己同行呢,顿时就有点挂不住了。 “好了,人不大,脾气倒不小,这事儿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得问一下爹爹。”陈文东看小孩一脸失落的闷头往前走,虽然知道这孩子有可能是个麻烦,还是松了口。 这时父亲也注意到了小孩,便过来问怎么回事,陈文东跟父亲简要的一说,父亲倒也洒脱,立时就答应了。 几个人风餐露宿,走了半个月才到达林平县,这一路还算顺利,虽然几个人都瘦了些,但精神尚佳,陈文东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要是晚上不和王衍之那货一起睡就更满意了。说起这事儿,陈文东就来气,这货睡觉绝对是属驴的,转着圈的来,陈文东每天晚上都得让他折腾起来几次,好几次陈文东想要发脾气,都被这货懵懂的小眼神给憋回去了,一连半个月下来,陈文东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了,憋出内伤了…… 父亲一边走,一边打听姑姑的住处,一天下来,好不容易从一个卖布的妇人那里打听到了姑姑家的具体位置,一家人都很高兴,急急忙的便往姑姑家赶,等到了妇人所说的地方,天已经黑了。 父亲敲了敲黑漆的大门,好半天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个老者,见到陈文东一家先是一愣,又转头向父亲问道“这位先生找谁?” 父亲向老者拱了拱手,赶忙回道:“敢问老伯,这可是王炳仁家,我是他的内弟,劳烦老伯去通禀一下。” “先生找错人啦吧?我家主人姓郑,并不是姓王的。” 听了老者的话,陈文东一家都有些失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者看几个人的衣着和神色,也猜出了□分“现在天色不早了,我去回禀一下老爷,看能否留几位住一晚,几位稍等片刻。”说着老者重新把门关上,往内庭走去。一会儿,门又开了,老者冲陈文东几人一笑“快进来吧,老爷吩咐了,几位远路而来也不容易,吃过饭再休息也不迟,找人的事明日再说吧。” “多谢老伯!” “谢谢爷爷!” “不敢,各位要谢就谢我们家老爷吧,我们家老爷一向乐善好施,是个菩萨心肠,今儿我们老爷睡下了,等明儿个见了你就知道了。”老者领着陈文东几人来到一处偏房,招呼几人进屋,里边已经摆好饭食,还有两大桶热水和一个澡盆。 “几位慢慢吃,吃完了再洗个热水澡解乏,东西放在屋里就行,明天我找人过来收拾。”老者又嘱咐了两句,就走人了。陈文东一家确实是饿了,几个人快速的吃完饭,又轮流洗了澡,就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醒来,几个人刚洗刷完,老者就来了。“这位先生,我们老爷有请,几位小少爷也一起来吧。” “好,我正要谢过郑老爷,劳烦老伯带路。”陈文东一家跟随老者向正房走去。陈文东一边走,一边打量,里外三进的院落均是青砖所筑,院墙上刻着花鸟松石的砖雕,院内假山凉亭,花草矮树点缀其间,布局十分雅致,应该是个书香人家,家境算是比较殷实的了。 正房的主位上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长得十分魁梧,身着褐色绸衣,上身箭袖短衫,下身扎着绑腿带,脚蹬薄底儿软靴,浑身上下透着爽利劲儿,怎么看都是武林人打扮,这倒出乎陈文东预料之外了。 “郑老爷,昨日多谢您收留,在下感激不尽。”说着父亲冲郑老爷深深一揖。 “哈哈哈!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快请坐,来人,看茶!”郑老爷声音洪亮,这一笑整个屋子都带着回音,“小老弟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不像我这不通文墨的粗人,家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小老弟别见怪才是。” “哪里哪里,郑老爷高风亮节,风流洒脱,实在是太过谦了!小可一家承蒙您关照,铭记肺腑,感激还来不及,又何谈见怪之说。”陈文东听到这里,倒是对父亲有些刮目相看了,看来父亲在人情世故上也有两下子啊,看这马屁拍得多响。 “小老弟也不必拿好话哄老哥,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吗?” “郑老爷说笑了,您乃真性情,小可自愧不如。”说完父亲还瞄了瞄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明显的就是不信。 “呵呵,小老弟这是不信我呢,你别看我这儿又是字画,又是花草的,实不相瞒,我还真不稀罕这些。这园子是我大哥送的,说是让我这大老粗粘点儒雅气儿,你说这不是埋汰我吗,哈哈哈!” “呵呵,郑老爷真会说笑。” “我说小老弟,你要是不嫌弃就喊我一声郑老哥,这老爷长老爷短的,我听着别扭。” “这……” “怎么,你是嫌弃我是个粗人?” “不不不!小可不是怕对您不敬嘛,既是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对了嘛,来叫一声听听。” “郑大哥。” “哎,这才像话,哈哈哈!” 郑老爷的一番玩笑话,倒让父亲放开了许多,一时间两人相谈甚欢。陈文东乐呵呵呵的瞅着俩人说笑,小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好几下,这个老头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虽然他表现的随性洒脱,给人一种没有心机随性而为的感觉,可陈文东透过老头的眼神,却捕捉到了一丝老奸巨猾的气息。这纯粹是一种直觉,是陈文东混迹商海多年练就的本事,再仔细观察这老头言谈举止间的细枝末节,陈文东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老头右手中指上的老茧可不是练武练出来的,一看就是长期书写所致,说他不通文墨,骗鬼去吧? 等下人端了茶水点心进来,郑老爷又让丫鬟招呼着陈文东几个人吃点心,才和父亲聊起了正事。 “我听说小老弟是来寻亲的?” “郑大哥,实不相瞒,小可老家是北安县陈家村的,半月前家乡遭了水灾,我带着孩子逃了出来,本是来此投奔家姐的,不想昨日找错了门,才有幸识得郑大哥。” “哦,原来是这样。郑福,你找人出去打听一下,看看这周围有没有小老弟要找的那户人家,有消息尽快回复我。”郑老爷冲身后的中年男子吩咐完,那人就快速的离开了。 “多谢郑大哥,在下是在是无以为报了。”说着父亲又是深深一揖。 “小老弟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必挂心,时辰不早了,咱先吃饭吧,来人,赶紧上菜,我可是饿了。” 陈文东对于这个老头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萍水相逢,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几个人吃过早饭,出去打听消息的郑福也回来了。 “老爷,有消息了,这王炳仁一家原来确实住在这附近,就是我们后面的那个院落,只是在两年前就搬走了,听说是这家老人思念故土,举家迁回汝安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沉默了,父亲和陈文东他们心里自然不好受,郑老爷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一家人。 半晌,父亲才对郑老爷说:“多谢郑大哥鼎力相助,既然已经知道了家姐的下落,我们也就不多叨扰了,一会儿我们就出发去汝安。” “那好吧,既然小老弟心意已决,大哥也就不多留你了,只是这里到汝安路途遥远,少说也有五六百里,小老弟路上可要多保重,郑福,给小老弟封二两银子做盘缠。” “郑大哥,这万万使不得!” “听我的,你就收下吧,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这几个孩子考虑不是?”郑老爷不容父亲拒绝,直接把银子塞到陈文东的怀里。 “多谢郑伯伯!”陈文东二话不说直接就收下了,把父亲气得鼻子都歪了,要不是郑老爷拦着,非抽他不可。 陈文东一家又坐了片刻,重新谢过郑老爷,便开始赶往汝安,父亲除了刚开始教训了陈文东几句话,就再也没有说话,陈文东和几个小包子的心情也不太好,一天下来,一家人都有些压抑。晚上陈文东他们没能赶到下一个村庄,只能露宿野外,第二天醒来,父亲就有点咳嗽,陈文东找了几颗板蓝根给父亲煮热水喝了,又继续赶路。 “爹爹,到下一个村庄,咱找个郎中看看吧。”陈文东看父亲面色潮红,脚下发飘,怕是晚上受了风寒,心里十分担心,无奈这荒郊野地的没处找大夫。 “我没事,看什么郎中呢,你先看好弟弟吧。” “爹爹,您听我的吧,您要是倒下了,让我和弟弟们怎么活?”陈文东直接挡在父亲身前,定定的看着父亲,文广和文举也眼泪汪汪的扯着父亲的袖子哀求。 “好吧。”父亲摸了摸文广和文举的头,最后还是妥协了。 晌午的时候,陈文东几人赶到了石源镇,找了家普通的客栈住了下来。草草的吃了午饭, 陈文东先让父亲躺下,拧了湿布给父亲敷在额头上,又赶忙向店家打听了郎中的住处。 “文广,文举你们好好照顾父亲,我去请郎中。”说完陈文东便向外走去。 “我和你一起去。”这时王衍之跟了过来。 “走吧。”陈文东也不多说,径直往郎中家走去,等到了郎中家,才知道老郎中早上出诊还没有回来,无奈之下,陈文东只能在郎中家里苦等,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把陈文东急出了一身的汗,这才把人盼回来。 回到客栈时,文广和文举正在给父亲换额头的湿布,陈文东看父亲神色恍惚,竟是比走的时候更加严重了。 郎中诊过脉,开了几服汤药,又劝慰了父亲几句,便把陈文东叫了出去。 “令尊阴寒入体,又加之连日的哀伤过度,郁结于心,这才加重了病情,你要注意多劝慰一下令尊才好,这心病不除,身上的病症也难恢复。” “多谢大夫,我一定注意。”陈文东付了诊金,送走了郎中,又抓了药,回过头来还要去找店家商量煎药的事,好在店家不错,没有为难他们。 煎好药,陈文东几个人服侍父亲服下,等父亲睡着了,陈文东这才松了口气,对于父亲的病重,陈文东心里很内疚,是他疏忽了。父亲突遭劫难,骤然失去双亲和爱妻,再加上连日的奔波劳累,这样的打击恐怕谁也受不了,更何况是父亲这样的文弱书生了。现在父亲病倒了,陈文东一家只能暂时住在客栈里,这一住就是十几天。 ------------ 6卖身为奴 陈文东一家在客栈里一呆就是半个月,父亲的病情时好时坏,一直不见起色,郑老爷给的二两银子也花完了,店家见陈文东迟迟交不出房钱,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陈文东这几天不停地找活儿,却没有一家肯要他的,虽然陈文东是个穿越的,但要力气没力气,要技术没技术,除了招学徒的,根本就没人搭理他,这可把陈文东急坏了。 “嗨,小子,你的房费还交不交啊,我们老板可说了,你要是再不交钱,就别再这儿住了。”店伙计说完就走了,留下陈文东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 陈文东心里明白,他们恐怕要被店家驱逐出门了,果然,伙计刚走一会儿,客栈老板就过来了。 “小娃子,赶紧扶着你爹走吧,你也别怪我不近人情,光你爹一个病号在这儿,就影响我不少生意,再说了,你都三天没交房费了,这一天到晚的白吃白住,谁受得了?索性这几天的房费我也不要了,你们赶紧走吧!” “东儿,你进来!”陈文东听到父亲叫他,赶紧去了里屋,文广和文举正眼泪拔插的帮父亲穿外衣,看来刚才的谈话,父亲是听到了。 “爹爹,你先别着急,容我想想办法。” “孩子,难为你了,快扶我起来,广儿,举儿你们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这就走。”陈文东心里很不是滋味,赶忙过去扶住挣扎着下地的父亲,王衍之也过来帮忙,一家人收拾了一下,便往外走。父亲体力不支,刚走到客栈门口就猛咳起来,陈文东只好扶着父亲做到台阶上。 “我说,你们堵在门口,让我们怎么做生意?赶紧走,赶紧走!” “伙计,我爹爹身子还没大好,您容他歇一会儿,放心,我们绝不耽误您的生意。”陈文东说这话时,心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恼意。 “东儿,我们走!”父亲说着就要起来,却因为用力过大,直接仰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把陈文东几个人吓得够呛。 “爹爹!你醒醒!” “爹爹,你怎么了!” …… 陈文东掐住父亲的人中,几个人不停呼唤,好半天父亲才转醒过来,睁开眼时,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没入发髻。陈文东咬咬牙,暗自下了决心,他转过头来看看四周,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最显眼的是两个骑在马上的约莫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虽然衣着朴素,但气度不凡,一看便不是平常百姓。 陈文东站起来,冲着人群深深一揖,开口道:“各位乡亲,一个月前我家乡遭了水灾,我们父子几人走投无路,千里迢迢来这里寻亲,却不想那位亲戚已经搬离此地,家父又染上风寒,一病不起,身为人子,我没能照顾好父亲,已是不孝,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病重。在此,我恳求各位乡亲父老,念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借给我一些银两,让我给家父治病,我陈文东保证三年之内三倍还清。” 陈文东话刚说完,周围就议论起来,但却没有一个人肯借给他银子,其实陈文东心里也没有底,换做是他,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岁孩子的话,除非这钱他不打算要了。陈文东站了很久,心也渐渐凉了,正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那两个骑马的老者却牵着马走了过来。 “娃娃,你过来,我们借一步说话。”陈文东犹豫了一下,跟着老者走到了僻静处。 “娃娃,我可以帮你救治令尊,另外我还可以给你们一笔银两,让令尊买房子置地过上安稳日子,但我另有条件。” “这位老伯,您有话不妨直说,可否先把您要求的条件说来听听?”陈文东狐疑的看着老者,做出谈判的姿态,心里却很不踏实,估计对方的条件不会太容易。 “条件只有一个,你卖身到我们府上,给我家少爷做书童,只要你肯答应,我一定兑现我的承诺。” 听了老者的话,陈文东沉默了半晌,然后直视着老者的眼睛缓缓说道“您的条件,我恐怕办不到,多谢老伯的一片好意,我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陈文东倒没有没有生气,只是受了点刺激,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他熟悉的社会,这个社会的道德规范里没有人权可言。 “娃娃,你可要考虑清楚,就算你能想到办法,令尊能等得起吗?我是看你这孩子重情重义,品行端正,才这么说,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府上虽然不是高门大户,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再说了,你是去做书童,和那一般的下人自然不同,只要你照顾好我家少爷,我们府上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老伯这话有失偏颇,于我而言,只要父亲能够康复,莫说是为人奴仆,就是要我性命,我也心甘情愿;但于父亲和陈家而言,这是莫大的羞辱,我陈家书香世代,耕读传家,不求子孙为官为宦,却也不能容忍子孙沦为下下人,倘若我今天答应了老伯的条件,便是陷父亲于不义。” “这么说,小娃娃是不接受我的好意喽?”老者也不恼,盯着陈文东的那双眼睛却更亮了。 “您的‘好意’,我自然接受,但是条件需要再商榷。”陈文东虽然说的义正词严,心里却很明白,以他们现在的处境,要借银子谈何容易,最主要的是父亲的病不能拖。陈文东只能赌一把,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既然这个人舍得在他身上花这么大的心思,就说明他有这个利用价值,换种说法就是这个书童恐怕没那么容易当,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条件,即便这是个陷阱,陈文东也认了。 “看来小娃娃对我说的条件不满意啊?那你想要什么条件?”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我可以与贵府签订契约,但不是卖身为奴,三年之内我免费服侍尊少爷,贵府提供我的食宿,三年之后,我去留自便。” “好大的口气,”老者面色一肃,语气也严厉起来。 “当然,我能给您带来的,只多不少。”陈文东坚定地望着对方,毫不避讳老者锐利的眼神。 “即便是你值,我也不会答应你的条件,我要的是书童,是我们少爷的助力,不是个三心二意,一心想着往外跑的混子。”说到这里,老者盯着陈文东看了一会儿,只见陈文东冲他一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似乎刚才说的不是他一般。 “当然,我也理解你的心思,你是不想一辈子为人奴仆,怕辱没了家声,阻了你以后的前程,这样吧,你可以签订活契,十五年之内,你要尽心服侍我家少爷,满十五年之后,我会把卖身契还给你,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我说过,不卖身,契约内容我们可以商量之后拟定,既然老伯如此为我着想,我也不能不知好歹,最多十年,十年之内我会尽心辅佐尊少爷,前三年权当我报答您对我们一家的恩情,以后七年,您得付我辛苦费。” …… 一番你来我往,最后陈文东和老者达成协议,陈文东前三年卖身于老者府上,三年后卖身契无条件返还给陈文东,之后陈文东要以雇工名义在府上再做七年。 ------------ 7进入周府 签订契约的时候陈文东才知道这个老者名叫周四海,是周府的大总管,而陈文东要服侍的人是周府的少爷――周彦焕。 陈文东与老者,也就是周总管一起回到客栈门口,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家人,父亲听完二话没说,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后,父亲情绪十分激动,使劲的抓着陈文东的手道:“东儿,东儿,别胡闹,我就算去死,也不能让你去为奴为婢!赶紧把卖身契拿回来,快点!”说完父亲狠拍了陈文东一巴掌。 “爹爹!契约已经签好了,哪还有反悔的余地,再说了,我也不想反悔。”陈文东摸着生疼的后背,呲牙咧嘴道。 “你糊涂!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一入奴籍,你这辈子就完了!这位老爷,我家孩子不懂事,您网开一面,把卖身契还给我们吧,我在这儿求您了!”说着父亲就要给周总管跪下,陈文东赶紧拉住父亲,却又被父亲拍了一巴掌。 “这位兄弟,正如令郎所言,我们已经签署契约,已然没有悔改的余地。你放心,我们府上不是那没有见识的,只要令郎谨守本分,伺候好我家少爷,府上自会善待于他。” 听了周总管的话,父亲差点又阙过去,文广和文举小眼哭得又红又肿,还不忘狠狠瞪着周总管,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陈文东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你还笑!个混账东西!”父亲气得直喘粗气,指着陈文东的鼻子骂,要不是隔得远,非得一巴掌扇过来不可。 陈文东怕把父亲气出个好歹来,赶忙正色道:“爹爹,你别激动,咱是不是先换个地方再说?”说着陈文东转头瞅了瞅周围看热闹的人群。 “小兄弟,离这不远有处凉亭,不如我们去那里一叙?看小兄弟身体虚弱,不如骑我的马过去吧。” “不……” “多谢周总管,爹爹我扶您上马。”陈文东抢在父亲之前,赶忙答应下来,假装没有看到父亲憋成猪肝色的脸。 到了凉亭,父亲也冷静下来,把陈文东拉到身边坐下,对周总管道:“周总管,您有所不知,我这个儿子从小就不喜读书,识字都有限,性子又倔强木讷,实在不适合做尊少爷的书童……” “对,大哥读书不如我好,让我替大哥去吧。”文广拽拽父亲的衣袖,一脸坚定的瞅着父亲。 “我也替大哥去。”文举立刻跟风。 “你们俩给我闭嘴!”父亲吼完,又狠狠瞪了俩小包子一眼。文举扁扁嘴,这事儿就过去了,文广可就不同了,小家伙整个人都愣在那里,这孩子还是头一回被父亲这么呵斥,大眼睛里水雾朦胧,眼见着就要掉金豆子。 “好了,好了,到哥哥这儿来。”陈文东赶紧搂过俩孩子,心里暖暖的,看来真没白疼他俩。 “周总管,以贵府的条件,要找个聪明机敏的书童还不是易如反掌,何必找东儿这种木讷蠢笨的,您就把东儿的身契还给我们吧。”说完,父亲硬撑着站起身来,向周总管深深一揖。 周总管赶忙避开父亲行礼,然后笑道“小兄弟过谦了,令郎机敏过人,又重情重义,这样的孩子可不好找,也请小兄弟体谅我的一片爱才之心,这身契我可不能还你。” “你……”父亲气结,瞪着周总管,浑身直哆嗦。 “爹爹,您先坐下,听我慢慢说。”等父亲坐下,陈文东又道:“爹爹,现在我们身无分文,又没有安身之处,想要活下去谈何容易,其实咱们没得选择。” “我就算死,也不能……” 陈文东不等父亲说完便道:“倘若爹爹有个好歹,我们兄弟几个又能依靠谁?恐怕都要去给人为奴为婢,爹爹您就忍心了吗?”见父亲低头不语,陈文东再接再厉“爹爹,您就算为了我们也要把身体养好,你们都好了,我也就有指望了。” “我的好孩子!爹爹无能,爹爹无能啊!”父亲一把搂过陈文东,滚烫的泪珠打在陈文东的勃颈上,烫得陈文东心里热热的。 陈文东扯起一丝笑容,安慰父亲道:“爹爹,卖身契只有三年,三年后我就脱离奴籍了,等我在周府做足十年,就可以回家了,那时候,我才十八,什么都来得及,这么算来咱也不亏。” “小兄弟病好以后,就搬到登平吧,我可以定期安排你们父子见面,也免得骨肉分离了。”周总管也做出了让步。 经过协商,陈文东暂时陪父亲在此养病,病好以后,随林护院,也就是和周总管一起来的那个老者,回登平周府。陈文东又找了家条件好的客栈,把家人安顿下来,请郎中给父亲看病抓药,过了半个月,父亲这才完全康复,陈文东也该启程去周府了。 路上有马车代步,林护院对陈文东一家也算照顾,一行人两天之后便到了登平。陈文东到达当天,周总管就差人把房契送了过来,房子离登平不远,独门独户,还算雅致,除了房契,周总管还给了父亲五十亩田地的地契和八十两纹银。 住进自家的小院,一家人的情绪反倒更低落了,晚上,父亲把陈文东叫到卧房,搂着他叮嘱了很久。陈文东能感觉到父亲的担心和难过,于是安慰了父亲几句,便抱着父亲的胳膊睡着了,父亲看着熟睡的儿子,却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醒来,陈文东看到父亲憔悴的面容和浓浓的黑眼圈,流下泪来――这也是他这一世第一次流泪。 吃过早饭,林护院已经在客厅等着了,陈文东怀里揣着父亲给的二十两银子,跟着林护院出了家门,父亲领着几个小的一起送他去周府。 在路上,父亲又嘱咐了陈文东一番,文广和文举更是拉着哥哥的衣袖掉金豆子,只有王衍之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林护院引着陈文东一家来到周总管的理事房,将陈文东登记在册,自此陈文东便是周府的仆从了。 “周总管,东儿年幼,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多多提点,东儿就拜托您了!”说着,父亲冲周总管深施一礼。 “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东儿的,小兄弟还有别的事儿吗?”听了周总管的话,陈文东眯了眯小眼睛,这老头是要赶人吗? “没有了,周总管您忙,在下就告辞了。”说完父亲又看了陈文东一眼。 “等等!”这时,王衍之从父亲身后走了出来,看着陈文东道:“我要和你一起留在周府。” 陈文东瞅着一脸倔强的王衍之,有些哭笑不得:“你在这儿干嘛?和我一起当下人?” “我又没卖身,干嘛要当下人。”说着王衍之白了陈文东一眼。 “呵!你来当少爷,人家也不要你啊,别闹了,赶紧回家吧。”说完,陈文东便示意父亲带王衍之几个离开。 “我不回去,反正我要和你呆在一起。”说着,王衍之直接甩开了父亲的手,陈文东见这孩子的倔劲儿又上来了,一时间还真拿他没办法。 “既然这孩子这么想留在府上,那就留下吧,待遇和东儿一样,娃娃你看如何?”周总管冲着王衍之一乐,那叫一个慈祥,那叫一个老奸巨猾。 “不行,王衍之!你赶紧回家。”陈文东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被坑吧。 “我不卖身,干活儿,你得给我工钱。” “好,就这么定了!来人,给这孩子办手续。”陈文东在一边拉都拉不住,这孩子一会儿就把手续给办了,那叫一个利索。把陈文东气得直跳脚,等看到王衍之那没事人似的样儿,陈文东就更来气了,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吃亏的玩意儿,还买一赠一怎么的,真是亏大发了。 事情结束后,父亲就带着文广和文举离开了,陈文东和王衍之也要跟随周总管去见周少爷了。 ------------ 8书童初体验 周总管先命人领着陈文东和王衍之下去梳洗,等收拾妥当之后再来找他,于是俩人跟着一个仆妇来到正房靠东跨院的一间耳房里。屋里陈设简单,摆放着两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和几个方凳,被褥等日常用品也都齐全,看来这就是他们以后住的地方了,对此陈文东还是很满意的。 俩人快速的洗了澡,换上仆妇拿来的新衣服,陈文东瞅瞅自己这身灰扑扑的新行头,再瞅瞅对面灰扑扑的王衍之,先乐了:“哎,我说,你不是不当下人吗?怎么也穿上下人的衣服了?” “反正我又没卖身,穿一穿衣服有什么关系。”合着这小子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这哪是一身衣服的事儿,你穿着这身衣服就得干下人的活,受下人的待遇。” “你就这么看不上我?” “我怎么看不上你了?我这不是为你好嘛,你说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孩子,要是粘上奴仆的名声,以后还怎么入仕途,就算是从商也得受影响,你这又是何苦呢?要我话,你过两天就去跟周总管辞工回家,大不了不要工钱就是了。” “我没有家。” “你……我说你脑子怎么就不转弯呢,我家不就是你家吗?”陈文东就纳闷了,这小子平时挺机灵的,这事儿怎么就死活说不通呢。 “你别说了,反正我不走,除非你也走。” 陈文东看着面不改色的王衍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好好想想吧,别犯糊涂,我得去找周总管了,外面还有人等着呢。”说完陈文东便朝外面走去,王衍之后脚就跟上了,陈文东嘴角抽了好几抽,最后却什么话都没说。 周总管看着换完装束的俩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他们便往东跨院走去,路上,又交代了他们俩以后要注意的事情,陈文东一一记下。一进院门,就传来老先生讲课的声音,陈文东随着周总管进入正堂,只见诺大的屋子里就坐了一老一少两个人,不用说,这老者便是讲课的柳先生,孩子自然就是周府的少爷周彦焕。周总管带着陈文东和王衍之给周少爷和柳先生见了礼,便离开了。 “你们两个先坐下,我们接着讲课。”俩人依言在周少爷旁边坐了下来。陈文东暗自打量了这位大少爷几眼,这位长得倒是不错,大眼睛高鼻梁,衬上一张小方脸显得格外精神,小身板也挺结实,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要让周总管费这么大劲儿给他找书童。 “嗯哼!仔细听讲!”说着柳先生用红木戒尺拍了拍桌子,陈文东一抬头,正对上柳先生冰冷的目光,赶忙低下头去。 “我有言在先,这上午的课业,下午检查,下午的课业,放学之前检查,隔天早上检查之前所有课业,倘若检查不通过,可别怪我板子无情。”柳先生说完,又继续讲课,陈文东却心下一凛,赶忙翻开面前的书本,仔细听讲。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私塾,学不好先生可真揍啊,更何况他还不完全认识这里的字,虽然写法和繁体字差不多,可还是有差别的,就算是繁体字,他也不会写啊! 讲完课,柳先生给他们留了半个多时辰巩固,陈文东利用这段时间赶紧记诵,中午他还得伺候少爷吃饭,根本就没时间学习,一番死记硬背才记了个七七八八。散学后,陈文东和王衍之跟着少爷规规矩矩的走出跨院,刚一进正房的门,这位爷就变模样了,原本挺得笔直的小腰板也弯了,板着的小脸也垮了,整个人面条似的搭在陈文东俩人身上。陈文东抖了抖小眉毛,总算是品出点味儿来了。 “小东子!给我揉揉腰,可累死小爷了!” “小眼儿,给我倒杯茶,快点,你要渴死小爷吗?”小眼儿是王衍之小朋友的新名字,这个名字伴随了他若干年,直到他成了小眼儿将军。 “小东子,把酱肘子给我拿过来,还有那个香辣牛蹄筋,还有那个……。” “小眼儿,给我盛碗汤,快点!” “小东子,给我把鞋脱了。” “小东子,给我擦擦脸,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 一个中午下来,陈文东累的腰酸腿痛手抽筋儿,再看看王衍之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分明就是活祖宗啊,还是个四体不勤的玩意儿。后来陈文东才知道,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小老鼠拉木锨,大头还在后头呢。 下午开课,柳先生根本就没给他们复习的时间,直接就检查背诵,所幸第一个查的是王衍之,陈文东趁这个时间,赶紧记诵了一遍。一番检查下来,最让人吃惊的是王衍之,这孩子背得那叫一个顺溜,连柳先生的提问都是对答如流,把柳先生乐得频频点头,脸上的皱纹都笑到一块儿去了,可见是很满意的。相较而言,陈文东就逊色多了,结结巴巴背下来,总算是没出什么差错,柳先生连问都没问,直接让他回座位了,而最让人跌眼镜的居然是咱的周大少爷,背得不通顺倒也罢了,还背错了两处。 “陈文东,王衍之,你们两个作为书童,有督促少爷读书的责任,以后如果少爷再出错,我就罚你们俩,错误超过三处,连少爷一起罚。” 陈文东想想刚才周大少爷的检查成绩,再想想柳先生的话,内心无限悲催,整个下午都过得提心吊胆,这要是挨了打,让他这老脸往哪搁啊! 第二天天不亮,陈文东和王衍之就起床了,俩人先伺候着少爷穿衣洗漱,直到这位爷吃完早饭,俩人才有功夫填饱自己的肚子,刚吃完饭又该陪着少爷去习武了,一个早上过得跟打仗似的。 教习刀马功夫的宋师傅住在西跨院,为了方便少爷习武,整个院子就留了宋师傅住的五间正房,剩下的地方全都改成了练武场。院门两边靠墙处竖着两排兵器架子,上面挂面了各种兵器,大部分陈文东都不认识,练功场中央打着梅花桩,吊着沙袋,耳房门前还散放着十来个大小不一的石锁,看来这周总管为了让少爷练武,真是没少花心思。 宋师傅大概四十岁左右,个头不高,也就一米七出头,身形偏瘦,圆脸尖下巴,小鼻子小眼儿,见谁都乐呵呵的,说起话来非常和气,当然陈文东可不认为这样的人就好说话,单看那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这位就是不是个省油灯,再看看周少爷那老鼠见了猫的样儿,陈文东心里也就有数了。 这一天陈文东三个人都是在练基本功,上午跑步、压腿、扎马步,下午还是跑步、压腿、扎马步,一天下来,陈文东总算是领教了宋师傅的厉害。跑步时,这位就拎着藤条在后面跟着,只要稍微慢一点,就是一藤条;扎马步时,这位就时不时的压压几个人的肩膀,只要腿一打弯,就是一藤条;压腿的时候,这位手更狠,压不下去就直接往下摁。散学的时候,陈文东觉得浑身都快散架子了,屁股上还挨了二十几下藤条,更可气的是,回去还得伺候周大少爷。 晚上回到自己房间,王衍之连澡都没洗,就躺在床上挺尸了,陈文东勉强撑着擦了个澡,又温习了一遍昨天的功课,这才睡下。 第二天俩人都起晚了,陈文东忍着浑身的酸痛,匆匆收拾好自己,又赶紧去伺候少爷,早上柳先生还得检查功课,一样都马虎不得。 今天陈文东比较倒霉,柳先生第一个查的就是他,背诵时倒是没出岔子,令陈文东没想到的是,柳先生还要检查默写,这可把陈文东害苦了,一共十个字,他写错了七个,按规矩一个字两板子,再加上周大少写错的俩字,陈文东生生挨了十八板子,左手心肿起来一指多高,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陈文东坐在位子上,心里一片凄凉,这才不足两天,自己就已经伤痕累累,里子面子全没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 9周府怪事 陈文东的经历再一次印证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一至理名言,以他现在的处境,根本就没得选择,既逃不开,又不能反抗,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扛。其实,陈文东也不是不能吃苦,不就是挨几下板子,练武时受点罪么,这点事儿他还真没往心里去,可架不住别人往心里去啊。 “你不是学过认字吗,怎么还能写错这么多呀,难怪陈叔说你蠢笨木讷。”王衍之看着陈文东,小眼神里满是鄙视,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可怜。 “我说小东子,看你平时挺机灵啊,没想到你这么笨呐!以后我就不用担心先生揪着我不放喽!”周少爷乐呵呵地瞅着陈文东,越看越满意,使唤起来也就更勤快了。 陈文东摸着红肿的小手,暗自咬牙,这两个小王八羔子,就没一个好东西,专门往人心口上扎刀子,他陈文东上辈子,不说呼风唤雨,怎么着也算是个人物,到头来让两个小崽子给损成这样,可耻啊! 憋着一股劲儿,陈文东就跟自个儿死磕上了,每天晚上写大字,早起温书,如此坚持了一个月,总算是有了点成效,最起码这字写得不像乱草了,不过要写好了,还得持之以恒才行。这一个月,陈文东已经适应了在周府的生活,不管是宋师傅的训练强度,还是柳先生的抽查,他都能应付得过来,就连伺候起周大少来也是游刃有余。有了多余的精力,陈文东的心思也就活泛起来了,没事时和厨房管事聊聊天啦,抽空和洒扫仆妇磕磕牙啦,几天下来,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少奇怪的地方。 首先,周府名义上的主子是周少爷,而府上的事情却是由周总管打理的,也就是说周总管才是这府里真正当家主事的人,陈文东从未听人提起过周老爷和周夫人。按照常理,父母不会把一个□岁的孩子交给别人抚养却能忍心不管不问,除非是有不得以的苦衷,要么就是根本不在人世了。 其次,据陈文东观察,周府上下总共三十几号人,就有二十多个是习武的,这些人分散居住在府上各个位置,就连最后面的马棚都没落下,在府里形成了三个防护圈,从外到内,没有一处遗漏。最外层是日常巡逻的护院,中间是宋师傅和几个负责外务的管事,最里边是林护院和周管家,而周大少爷就处在这最中心的位置。这么安排的目的显而易见,那就是保护周大少爷的安全,仅凭这一点,陈文东就可以断定周府绝非一般商户,而周大少的身世恐怕也不简单。 再次,就是周总管,陈文东可以确定周总管是个练家子,恐怕还是个杀过人的,倒不是说周总管长得凶神恶煞,一脸杀气,相反这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温润和善,平时都是书生打扮,言谈举止也很斯文。陈文东之所以敢这么肯定,是因为签卖身契的时候,他曾经观察过周总管的手,手掌宽大结实,上面布满了厚厚的老茧,这是明显的练武人特征。说周总管杀过人,陈文东倒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主要还是凭感觉,虽然周总管平日里总是一副温润和善的样子,但是陈文东总感觉他身上带着几分野性,尤其他的眼神――犀利、果决、冰冷。这种气质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上一世陈文东在小弟的身上也感觉到过,小弟当了二十多年兵,他死时小弟已经是特种部队的大队长。其实,陈文东第一次看到周总管时就有所察觉,但是他对周总管的印象不错,起码觉得这个人不是坏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和他签卖身契。周总管这个人虽然有些圆滑世故,偶尔还带着点肃杀气,但绝对不失浩然正气,直到现在陈文东也这么认为。 还有就是府上行事太过低调,更确切的说是封闭,府里基本不和周围的住户来往,陈文东到周府一个月,居然没有一个客人上门,也不见周总管去拜访别人,这在注重人情往来的古代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 陈文东把这些事儿综合起来一想,就有点不淡定了,敢情自己这是身处狼窝还不自知呢,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哪一天小命丢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陈文东想想自己那签了三年的卖身契,再想想死活要跟进来的王衍之,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经过一番思量,陈文东决定先把王衍之弄出去,至于自己只能静观其变了。 “哎,我说小眼儿,周总管跟我说了,过两天就安排我和爹爹见面,不如你直接跟着爹爹回家得了。”陈文东现在也叫王衍之小眼儿,反正大家都这么叫,时间长了,这小子也习惯了。 “我才不回去呢。”王衍之头都没抬,继续写大字。 “我说你这又是何苦呢,每天除了跟着我挨打受罪,还得伺候少爷,这要是回家就不一样了,你既能安心读书,还不用干活受罪,何乐而不为呢?”陈文东摆出一副我全是为你好的架势,对小眼儿同学循循善诱。 “你烦不烦啊,大字你写完了吗,就在这儿瞎叨叨,一手的烂字,你好意思写我都不好意思看。”说完王衍之就去睡觉了。 陈文东愣愣的看着这小子爬上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鄙视了,刚想过去揍这小子几下出出气,心念一转却又有了新的打算。 “哼!我的字再差能有你脾气差吗?我告诉你王衍之,我忍你好久了!你除了会读书,还会干什么,我既要伺候少爷,还得伺候你,你以为我乐意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离开吗?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讨厌你,我烦你,你听明白了吧?”陈文东说完,又假装愤怒地瞪着王衍之,这是要借着机会跟王衍之翻脸,逼着他离开周府呢。若仅仅是让王衍之离开周府,陈文东有得是办法和手段,但陈文东不想跟这个孩子玩阴的,更不想伤害到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王衍之自愿离开。无奈这孩子太倔了,怎么劝也不听,陈文东又不能把周府的情况跟他明说,只能出此下策了。 听了陈文东的话,王衍之直接就愣住了,坐在床上定定的瞅着陈文东,一脸的迷茫和不解。看着这小子可怜巴巴的样儿,陈文东心里抽疼了一下,心虚地眨了下眼,然后又继续怒视着王衍之。但转机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陈文东这一眨眼,直接搞砸了他之前所有的表演。 只见王衍之小朋友先是眨了眨眼,然后冲着陈文东一声冷哼,不屑道:“小东子,你就省省吧,一天到晚的想让我走,你累不累啊?我挨打受罪怎么了,我伺候人又怎么了,我乐意!剩下你一个人在这儿,你就舒服了是吧?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想帮别人,我看你早晚得把小命搭进去!简直笨死了。”说完,王衍之就钻到被子里了,留下陈文东一个人在那里心思翻转,百爪挠心。 ------------ 10回家探父 听了王衍之的话,陈文东就开始犯嘀咕了,这小子明显话里有话呀,难道他已经发现了周府的异常?不能吧,就算是陈文东也是凭借上辈子的经验,经过长时间观察才发现的,要说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看出这些来,陈文东还真不信。要不就是这小子知道了什么事儿?可这府上管得这么严,他从哪儿知道的?陈文东怎么想也想不通,于是决定直接去问当事人,他爬上王衍之的小床,麻利的钻到了被子里。 “小眼儿,别装睡了,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快,跟我说说呗!”陈文东把声音压得很低,其实就算刚才吵架,俩人也是尽量压低声音,这府里规矩严,平时都不允许大声喧哗,入夜以后就更不用说了。 “出去,你不是讨厌我,烦我吗?”王衍之闭着眼,根本就不想搭理陈文东。 “哎呀,别那么小气嘛,你不是知道我的本意吗,叫什么真儿啊,咱俩什么关系,我怎么能讨厌你呢,是吧?”说着陈文东冲王衍之谄媚地一笑,那样子要多贱有多贱。 听了陈文东的话,王衍之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这才道:“我认识宋师傅,两年前我见过他,他曾经是老靖边王手下的副将,因为与现在的靖边王不睦,所以靖边王刚一继位他就辞官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靖边王一直在悬赏捉拿他。”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就说嘛,一个孩子哪有这么深的洞察力,只是陈文东没想到他居然会认识宋师傅,不由问道:“原来宋师傅是朝廷的通缉犯呀,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和家父有些交情,两年前他去过我家,我躲在屏风后头看到过。”王衍之脸上淡淡的,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陈文东假装没有看到他的脸色,接着说:“这么说令尊和宋师傅的交情不浅呀,这靖边王继位都□年了吧,也就是说宋师傅去你家时已经是通缉犯了,令尊明知他是通缉犯还跟他见面,这得冒多大的风险啊!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去你家?” “我怎么知道,你哪那么多事儿,我要睡觉了,你赶紧下去。”说完王衍之又不搭理陈文东了。 陈文东见这孩子确实不想说,估计是跟他的身世有关,也就不再问了,只好悻悻的回到自己床上熄灯睡觉。 这件事情过了没几天,周总管就准许他们回家探望了,只是时间不多,需要当天返回府中,即便是这样,陈文东也很高兴。 这天早上,俩人早早地就出了府,先去糕点铺买了几样点心,又去集市买了两个玩具,便往自家的小院走去。刚进院门,就碰上了文举,这孩子一见陈文东简直乐坏了,抱着陈文东的腰就不撒手了,跟个小狗似的,又是闻又是蹭的,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大哥,陈文东只能抱着他往里走。这还没走几步呢,文广就冲出来了,这孩子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搂住了陈文东的脖子,这回陈文东脖子上挂着一个,腰上缠着一个,想走都走不动了。 “东儿和衍之回来了?”这时父亲也跑了出来,一脸欣喜的望着他们,好半天才道:“你们俩赶紧下来,别把你哥累坏了。”文广和文举根本就不听,反倒是抱得更紧了。 陈文东宠溺的摸摸俩人的小脑袋,商量道:“乖,你们俩听话,先放开哥哥,我们回屋再抱。”无奈俩人就是不撒手。陈文东刚要出声呵斥,却听到了俩孩子的啜泣声,顿时陈文东的眼圈就湿润了,父亲和王衍之也有些动容,最后陈文东是搂着俩孩子一点一点挪进屋的。 进屋以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点心,一边谈着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通过父亲的讲述,陈文东也大致了解了家里的情况,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父亲和弟弟们都很健康,家里生计也不成问题。这还多亏了周总管给的五十亩地,当初给的时候都是带着庄稼的,连佃农都是原来的,父亲只要按季收租就行,前几天地里刚收了水稻和棉花,正好留作冬天的口粮和制作棉衣。另外,村里的里正听说父亲中过秀才,想请父亲到村塾里教书,父亲已经答应了,过几天就开课。 “东儿,衍之你们在周府过得怎么样?府里的人有没有欺负你们?”父亲犹豫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挺好的啊,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的,平时就是陪着少爷读读书、练练武,挺轻松的,府里的人对我们也很好,爹爹您就别担心了,您看我们俩还长个儿了呢。”陈文东说完还挺了挺小胸脯。 “是吗?我怎么看着你们俩都瘦了呢?东儿,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学会糊弄爹爹了?”父亲勉强的笑了笑,就不再多说了。 “爹爹,你想哪去了,我哪敢糊弄您啊?我看啊,您这是关心则乱,纯粹是错觉。” “行了,我也看出来了,从你这儿我是听不着实话了。衍之,你是个好孩子,跟陈叔说,你们在周府到底怎么样?”父亲拉过王衍之,两手按着他的小肩膀,死死地盯着小孩的脸问道。 王衍之抿着小嘴儿,大眼睛左瞄瞄,右瞄瞄,一脸的心虚,把一旁的陈文东气得嘴角直抽抽,这货绝对是故意的!别人不知道,陈文东再清楚不过了,这货平时和柳先生撒谎从来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什么时候见他心虚过了,怎么偏偏今天学会心虚了。 “陈叔,文东也没说谎,我们其实过得挺好的,就是练武苦了点,文东他……”说着王衍之瞅了瞅陈文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看他干什么,有话尽管跟陈叔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陈叔替你做主。”说完父亲还瞪了陈文东一眼。陈文东心里这个气呀,这小子就装吧,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要干嘛。 “没有,是文东受了些委屈,他文字功底弱,我们先生要求的又严,因此文东功课上有点吃紧。” “是挨打了吧?”父亲叹了口气,虽然问的是王衍之,眼睛却是瞅着陈文东的。 “文东已经进步很多了,我会帮他补上的。”王衍之没有直接回答父亲的话,但这么说显然就是默认了。 “好孩子,难为你有这份心了。看来这周府待人还是很宽厚的,一般人家哪有让下人读书习武的,这可是难得的际遇,虽然你们担了下人的名声,却比我想的好多了,就是苦了东儿了。东儿从小就不爱读书,头脑也不够聪慧,我手把手地教了几年,也没见他有什么长进,现在进了周府,也由不得他了,只是以他的资质,不知要挨多少打,受多少罪呢。”父亲说完,又看了看陈文东,眼里满是担忧。陈文东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又何尝愿意让父亲担心呢,总不能告诉父亲他的儿子其实已经换人了吧,眼下只能慢慢打消父亲的顾虑了。 “放心吧陈叔,有我在,不会让文东吃亏的,我会和他一起留在周府。”王衍之说完还冲着陈文东笑了笑。 一看王衍之的样子,陈文东哪还有不明白的,合着这孩子费了半天的劲儿,就是为了这个呀,这是打算从父亲入手,直接切断自己离开周府的退路呢。陈文东不禁有些好笑,他这正想方设法的要把王衍之弄出来,人家倒好,是费尽心思要留在周府,真不知道这孩子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只是这孩子虽然想得挺好,却低估了父亲的为人,恐怕是不会如意的。 果然,父亲听了他的话,立刻皱起了眉头:“衍之,你的处境和东儿不一样,若能离开周府,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以你的资质,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大器,呆在周府早晚会影响你的前途。这样吧,过几日你就辞工回家,正好和广儿、举儿一起去村塾跟着我读书,等过两年,你们中了童生,我再给你们另找名师。” 听了父亲的话,王衍之也是一愣,他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为他这样一个外人着想,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见父亲没有中计,便索性直说了:“陈叔,我还是想留在周府,文东一个人在那里,我也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一天到晚都呆在府里,还能出什么事不成?”对此陈文东根本就不领情。 “我心意已决,陈叔你就别劝我了,文东你也别费心思了,等时机合适了,我会离开的。” “好吧,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勉强了,等你想通了,就回来找陈叔,这儿就是你的家。” “好,谢谢陈叔。” “爹爹,别搭理他,这人不知好歹。对了,有个事儿我得跟您说一下,倘若以后有人问起我和衍之来,您不要提及周府,就说我们在亲戚家做伴读,这一点文广和文举也要记住。还有咱们和衍之的称呼也要改一下,当初搬来时,已经在里正那里登记了,衍之的身份是爹爹的外甥,这一口一个陈叔的叫,如果传到里正那里,不产生怀疑才怪呢。衍之比我小两个月,文广和文举以后要叫表哥,衍之也得改口叫舅舅。” 父亲有些不解道:“衍之的称呼的确得改一下,只是这周府为什么不能提呢,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哪有什么隐情呀,我完全是为了我和衍之的将来打算,等我们离开了周府,不管是科举还是从商,都是有身份限制的,所以我们在周府为仆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为父明白了,是我考虑不周,所幸这段时间也没有人问起你们,以后就按东儿说的做。” 陈文东见父亲不再起疑,这才放下心来。 快晌午时,父亲去称了半斤牛肉,一家人齐上阵,包了顿饺子,虽然出锅时都成片汤了,但大家还是吃得很开心。说说笑笑间,这一天就过去了,太阳西斜的时候,陈文东和王衍之带着父亲殷切的叮嘱和弟弟们依依不舍的小眼神向周府走去。 ------------ 11蜕变 回去的路上,陈文东把王衍之好一通损。 “这回你满意了?终于可以留在周府做奴才了哈!我看你以后想回家,还怎么开口!还有我在周府混得没那么差劲吧,咱俩差不多啊,怎么你这一说就变味了呢?合着我天天挨揍,你天天受表扬,是这么回事儿吗?小眼儿,咱可不带这样的!你不能抹黑别人抬高自己呀!……” “……”任陈文东说得口干舌燥,王衍之就跟没听到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只管低着头往前走。 “哎,小眼儿,我说了半天,你就不觉得半点惭愧?最起码你也得给我个交代吧?你看,因为你的误导,我从一个积极上进、前途远大的好少年,一下子变成了又傻又笨、饱受欺凌的小白菜,这不仅严重影响了我在家里的地位和形象,还给我造成了极大地心理伤害,你得好好补偿我才行。”其实这才是陈文东的最终目的。 “小东子,不是我说你,你也要有点自知之明才行,就你那一手烂字还好意思说咱俩差不多?整个周府就你挨打最多,你自己不知道啊?再说了,你在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形象和地位好不好。”王衍之说完还不屑的瞅了瞅陈文东。 “小眼儿,你这么说太伤我心了!原来你一直都瞧不起我呀,枉我还把你当兄弟,每天早上叫你起床,给你端洗脸水,倒洗脚水,有好吃的也都想着你,你太没良心了!”说完陈文东便低下头继续赶路,不再搭理王衍之,小脸上写满了伤心和难过。 面对这样的陈文东,王衍之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虽然和陈文东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在他的印象中,陈文东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即便是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也没见他灰心丧气过,现在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伤心成这个样子,可见确实是过分了。虽然王衍之觉得自己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想想陈文东平日里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他还是心虚了。 “谁说我瞧不起你了?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差啦,是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嘛。” “……”陈文东继续低头走路,根本不搭理王衍之。 “小东子?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嘛,要不然你说该怎么办吧。”王衍之见陈文东还是不搭理自己,有点无奈了,索性把问题抛给了陈文东。 “哼!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不认账!”陈文东白了王衍之一眼,又继续道:“那你以后不许说我的坏话,尤其是在爹爹面前!还有啊,一直都是我在帮你打洗脸水和洗脚水,是不是也该轮到你了?”陈文东说完就眼巴巴的瞅着王衍之,心里却奸笑了几声,哼哼,小样儿的,看你还敢说我没形象,没地位。 “不说就不说,不就是打点水么,你至于嘛!”在陈文东的眼神攻势下,王衍之败下阵来。 听了王衍之的话,陈文东立刻喜上眉梢,这几天他正琢磨这事儿呢,王衍之就自己送上门了,没办法,谁让他特别怕冷呢。 解决了一桩心事,陈文东感觉心情格外舒畅,于是他哼着小曲,溜溜达达的往周府走去,哪还有半点伤心难过,只差没把跟在后边的王衍之气个绝倒。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陈文东总算摸清了周大少的底细。周彦焕在学武上很有天赋,可以说王衍之和陈文东俩儿绑在一块儿也不如他,但是一提到读书,这位就蔫了。往往上课没多久,这孩子就坐不住了,捅捅这儿,戳戳那儿,又是伸腿又是扭腰的,一双大眼睛还一个劲儿的往外瞄,简直就是一个多动症患者。柳先生讲一个时辰的课,他能听小半个时辰就不错了。但是有一点,周大少心里很有数,每次柳先生检查,他都能保证只错一两处。这样一来,可就苦了陈文东和王衍之了,只要上柳先生的课,必定得挨揍。 看着周彦焕,陈文东总会不自觉的想到自己那个混蛋儿子――陈志远。他这个儿子性情懒散,不学无术,一身的纨绔习气,十足的少爷羔子,上辈子陈文东一直认为他这一生最大的失败就是生了个没出息又惹是生非的儿子,有时候他都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儿子。但是现在想想,儿子之所以会成为那个样子,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午夜梦回时,陈文东也会反思上辈子的事情,年轻的时候,自己和妻子忙着打拼事业,根本就顾不上孩子,俩孩子都是在爷爷奶奶那里长大的,等事业稳定了,陈文东有时间管孩子的时候,却已经管不了了。陈文东至今还记得儿子小时候那乖巧懂事的模样,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儿子开始改变的,陈文东却不记得了。或许陈文东一开始就错了,他一直在拼命赚钱,也一直在不停地给儿子钱,到最后才发现,其实他和儿子最在乎的都不是钱。 陈文东最后决定拉周彦焕一把,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个孩子变成他儿子那样儿。再者陈文东这么做,也是在帮自己,虽然挨几下打不算什么,但要让他天天因为别人的错误挨揍,他也不甘心。 经过一番思量,陈文东心里有了计较,这天散学后,他便去了周总管那里,一个时辰以后,陈文东乐呵呵的回来了,把事情跟王衍之一说,王衍之当时虽然有些怀疑,最后还是同意了陈文东的做法。 第二天,陈文东接手了伺候周大少的一切活计,王衍之只负责一件事儿,那就是站在周大少的旁边背诵前天先生讲的文章。 “哎呀,小眼儿!你烦不烦啊?能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儿,再这样,小心我抽你!”周彦焕听王衍之背诵文章,头都快炸了。 “少爷,您别怪小眼儿,这事儿是周管家示下的,其实,要让小眼儿不读也简单,只要您能一字不错的背下来,小眼儿就不用读了。”说完陈文东便一脸无奈的看着周彦焕。 一听说这事儿是周总管要求的,周彦焕立马就蔫了。 柳先生晚上都会留几张大字,以前都是陈文东和王衍之先伺候少爷写完,等少爷睡下之后,他们再回屋写,现在是三个人一起写,写完大字之后,还要默写完柳先生要求掌握的生字才能睡觉。虽然周彦焕一直在抱怨,但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抵触,这一点是陈文东意料之外的,至于原因,直到若干年后陈文东才知道。 乡间有句俗话叫做“挨金似金,挨玉似玉,挨着金銮殿专长灵芝草,挨着茅房准长狗尿苔”这句话用在周彦焕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可以说,周彦焕跟着陈文东和王衍之学了三个月,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起码柳先生检查的时候,他很少出错了,这是陈文东最高兴的。经过柳先生的几次表扬,这孩子也开始认真听课了,其实柳先生授课并不死板,除了教授四书五经,还会讲一些山水奇志、名人轶事和当今天下的形势,只是他性子过于严厉,反倒影响力了周彦焕的积极性。 ------------ 12小眼儿的身世 时光荏苒,转眼间陈文东来到周府快五个月了,这期间周彦焕在学问上长进了不少,陈文东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这天早上醒来,陈文东觉得格外冷,等他哆哆嗦嗦穿好衣服时,王衍之刚好端着洗脸水进屋。陈文东见小孩膝盖以下都带着雪,小脸也冻得红扑扑的,赶忙过去帮他扫干净腿脚上的雪片,又端来炭盆给他暖手。 自从上次回家之后,王衍之就承担起了打洗脸水、洗脚水的活计,直到现在也没让陈文东插手,陈文东也曾假模假样的要求俩人轮流着来,被王衍之一个不屑的眼神给堵回来后,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在不挨冻和面子之间,陈文东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不挨冻。 陈文东特别怕冷,刚一入冬,他就把厚棉衣套上了,现在更是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走出去跟个土豆似的,现在整个周府没有不知道他怕冷的。 其实,陈文东怕冷主要还是上辈子留下的心里障碍,他小时候家里穷,兄弟姊妹又多,根本做不起棉衣,大冬天只能穿着薄棉袄混日子,手脚和脸颊年年生冻疮。等以后有钱了,冻疮也治好了,这怕冷的毛病却烙下了,每到冬天,陈文东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朋友们都戏称他是冻死鬼托生的。现在已经转世为人,陈文东却没能摆脱这怕冷的毛病,幸亏周府待下宽厚,棉衣很早就发了下来,周总管听说这事儿还特地让人给他做了一套加厚的。 陈文东推开房门,看着外面暗暗的天色和白茫茫一片深及膝盖的大雪,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 “你还不赶快洗脸,傻站在门口干什么?风这么大也不嫌冷,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瞎想什么。”王衍之把陈文东拽进屋,赶紧关上门。 “小眼儿啊,还有不到十天就过年了,我想趁这段时间回家看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不过你不是卖身进府的,按照常例,你是可以回家过年的,要不然你就等几天再回家吧。”陈文东刚才的确是想家了,算算上次回家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陈文东也大概了解了这里的风俗习惯,自然明白作为一个卖了身的下人是没有资格回家过年的,而王衍之不同,他在周府是帮工,年底是可以回家的。 与中国古代相比,这里的社&会宽容度还是比较高的,卖身为奴的人如非终身买断,主人家是没有权利对其进行二次买卖的,脱离奴籍后也可以为官和经商,虽然有诸多限制,但总比一入奴籍,世代为奴要好太多了。 “我还是跟你一起回家吧,过年的时候,我就不回去了。”王衍之几乎是没有犹豫,便做了决定。 “好吧,那过会儿,我们就去跟周总管说。”陈文东自然明白王衍之的顾虑,也就没有多说,更何况王衍之这孩子主意太正,他说了也没用。 于是俩人趁周彦焕还没起床,赶紧去找周总管请假。 周总管也是刚刚起床,正在洗脸呢,见是他俩,遂笑骂道:“你们俩,不好好伺候少爷,到我这来干嘛?” “周总管早!呵呵,这不是离少爷起床还有些时候呢嘛,我们来找您商量点事儿,一会儿就好,保证不耽误伺候少爷晨起。”说完陈文东又冲周总管嘿嘿一乐。 “行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周总管擦干脸,往椅子上一坐,等着陈文东回话。 “是这样的,周总管,您看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们想这几天回家一趟,也好看看父亲和弟弟们。不过,您放心,我们一定当天返回。”说完陈文东就眼巴巴的瞅着周总管。 “行啊,那就明天吧。”听了陈文东的话,周总管立马就同意了,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你们俩去账上把这个月的工钱和月钱先领了吧,然后一人再支二十两银子,这是念在你们这几个月伺候少爷有功,赏你俩的,就跟账房说是我说的。” “谢谢周总管,您真是太仁厚了!”陈文东和王衍之谢过周总管,便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俩人照例早早地离开周府,由于前天刚下过雪,路上比较滑,走得也比较慢,等买完东西,天已渐亮了。两人刚拐过巷口,就看到马路上由远及近跑过来几匹马,忙又退了回去。等离得近了,陈文东才看清为首的是个面容清瘦的中年人,这几个人并没有看到他们俩,打马飞快的消失在了马路尽头。陈文东皱了皱眉头,看这几个人的面相,恐怕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呀。 由于着急回家,陈文东也就把这事儿放下了,回头刚要招呼王衍之赶路,却看到他恶狠狠地盯着几个人消失的方向,浑身发抖。 看着王衍之的样子,陈文东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推了他一把,王衍之这才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陈文东瞅瞅空空的马路,又看看一脸恨意的王衍之,轻轻地叹了口气。 过了好半晌,王衍之才道:“我没事,我们走吧。” 王衍之不说,陈文东也没有多问,俩人只是默默的赶路。 等出了登平城,王衍之才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问呢,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是白问,你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的。”说完,陈文东握了握王衍之冰凉的小手,冲着他安抚的一笑。 又过了半晌,王衍之才道:“就是刚才那个人杀了我的全家。” 陈文东握着小孩的手微微用了点力,却什么也没说。 王衍之深吸了几口气,才接着道:“我爹爹曾是礼部左侍郎,两年前辞官回的老家,本是要躲避是非,却不想自从回了老家,就不断有人上门,后来爹爹只能闭门谢客。事发前爹爹也曾有所警觉,那时,我们一家连行囊都收拾妥当了,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那时我和阿富就躲在回廊的房梁上,我亲眼看着他们sha死了娘亲,大哥,二哥……好多好多人,他们逼着爹爹交出印信,后来爹爹就疯了,他们把爹爹也sha了……”说着,王衍之便已经泣不成声,豆大的泪珠一连串的滚落下来,浑身抖若筛糠。 陈文东将小孩搂进怀里,一边用手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不断安慰道:“好了,别怕啊,都过去了,别怕啊……” 陈文东拍得手臂都麻了,王衍之这才止住了哭声,等情绪稳定了,王衍之又道:“等他们走了,我和阿富才敢下来,我们不敢多停留,连家人的尸体都没有掩埋,就跑了出来。我们东躲西藏,却还是被他们发现了,阿富为了保护我,被刺了一剑,当场就死了。我腿上和前胸被划了两刀,直接滚下了山崖,却不想正好被王叔碰到,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王衍之身上的刀疤,陈文东是看到过的,尤其是胸口上的,长长的刀疤横在稚嫩的小身躯上,十分狰狞,若是当时再深一些,恐怕王衍之早就没命了。 “小眼儿,你知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印信?”陈文东猜想他们一家被害的根源恐怕就是这个印信。 “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我隐约听他们提到过靖边王,我想这个印信可能和靖边王有关。” 陈文东见王衍之确实不知道,也就不再多问。想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陈文东站住身形,扶着王衍之的肩膀,正色道:“小眼儿,你听好了,你的事从此以后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你记住,你是我的表弟,是陈家村水灾后逃出来的孤儿,听明白了吗?”陈文东看了看低着头的王衍之,又道:“至少在你有足够的本事报仇之前,你必须这么做。” 最后,王衍之终于点了点头,陈文东这才放下心来。 ------------ 13学堂风波 到家时,不出意外的遇到了铁将军把门,于是俩人又转头去了村里学堂。刚到院门,就听到里边打板子和小孩求饶哭喊的声音,陈文东听着声音耳熟,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里走。进去一看,文广和文举正趴在长凳上挨板子呢,那个吱哇乱叫的不是文举又是哪个,眼见着俩孩子的屁&股都被打肿了,可父亲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陈文东虽然很心疼,但却没有去阻止,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这场惩罚结束。这是规矩,先生责罚学生,无论是谁都不能横加阻拦。陈文东敢保证,倘若他现在进去阻拦,父亲非得连他一起揍不可,更何况父亲也不可能真把他们打出个好歹来。果然,父亲又打了几下,便让他们回去了,然后又叫上来俩孩子,接着又是一阵吱哇乱叫。陈文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内心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跟着父亲读书,要不然得挨多少打啊,看来他是错怪柳先生了,跟父亲比起来,柳先生太仁慈了。 等发落完了几个孩子,父亲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陈文东,于是交代了学生背诵的文章,这才叫着文广和文举出来。俩孩子刚挨完打,眼睛都是红红的,走起路来也是很僵硬,文举边走还边揉着伤处。 见着陈文东,俩孩子都有些不自然,只是叫了声大哥、表哥,也没好意思凑过来。见状,陈文东赶忙一手一个把俩人搂进怀里,拍了拍俩孩子的后背,以示安慰。 “你们俩这是干了什么坏事了,看把爹爹给气得?”说着,陈文东又看了看父亲。 “哼!我看还是打得轻了!我这儿正在堂上讲课呢,他们居然就打起来了,如此不守规矩,目无师长,我要不给他们点教训,还不反了天了?”说完父亲还瞪了俩孩子一眼,只可惜,俩人正把脸埋在陈文东怀里装缩头乌龟呢。 “爹爹,您就别生气了,文广和文举肯定知错了,你们还不赶紧给爹爹道歉。” “爹爹,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俩孩子被陈文东推到父亲跟前,低着头,小声的道了歉。 “我说,你们胆子可够大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呢?”对此,陈文东还是很好奇的,要说文举干这事儿吧,他还可以理解,可文广平时斯斯文文的,性格还有点软糯,怎么看都不像这么冲动的人啊。 陈文东问了半天,俩孩子才别别扭扭的把事情讲清楚。原来跟他们打架的是里正家的孩子,里正的儿子坐在文广的旁边,这孩子有点捣蛋,今天不知怎么就看上文广了,趁着父亲不注意就作弄文广几下。文广本不想搭理他,谁知这孩子还来劲了,越不搭理他,他越上脸,不知怎么就捏了文广的小弟弟一下。文广本就让他撮弄得一肚子火,这么一来哪还受得了,当时就动了手,俩人扭打在了一起。旁边文举一看二哥跟人打起来了,怕哥哥吃亏,直接就窜了上去,里正的小儿子一看情况不对,也加入了战团,这么一来,学堂里可就乱了。父亲被气得不轻,问文广怎么回事,文广一时又说不明白,这才下了狠手。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文东听完,心里觉得好笑,看文广平时挺老实的,没想到先动手的居然是他,还别说,是个有气性的孩子。陈文东安慰了他们几句,又把自己买的点心和玩具分给他们,俩孩子这才有了笑模样。 由于陈文东这次回家并没有提前通知父亲,父亲也只带了三个人的中饭,现在多了两张嘴,显然是不够吃了。父亲趁这段时间,赶忙去隔壁大婶家,让人帮忙做点吃的,也省得几个人挨饿。 陈文东见父亲出去了,赶紧把文广和文举叫到跟前,好好夸奖了一番:“好样的,做得好!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点血性,有点骨气,不能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不敢反抗。”说着,陈文东还摸了摸俩人的小脑袋。 听了陈文东的话,文广和文举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显然是刚才那顿板子威力太盛,把俩孩子吓着了。 “文广啊,看你平时斯斯文文的,一副没脾气的样子,大哥还担心你会受欺负呢,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你还是有些血性的,不错!不错!文举也不错,看到哥哥受欺负,能够挺身而出,是个团结兄长,有侠义心肠的好孩子,应该继续保持!” 在一旁的王衍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忙打断陈文东的话:“小东子,你还嫌他们挨打不够是怎么着,有你这么做兄长的吗?弟弟犯错,不好好说教也就算了,还挑拨他们继续保持?” “哎呀,你急什么眼啊,他们是我弟弟,我还能害他们不成?”陈文东根本不搭理王衍之这茬儿,转头问文广和文举:“你们的出发点都是对的,可为什么还和他们一样挨了板子呢?你们想过没有?” 文广和文举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 陈文东这才道:“因为你们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对。那孩子叫什么来着?牛……啊,想起来了,牛大壮!”村里的里正姓牛,大概是没念过几年书,给孩子取名也是图省事儿,大儿子叫牛大壮,二儿子叫牛二壮,估计后边的孩子也是这么往下排着叫,跟文广和文举打架的就是牛大壮和牛二壮。 “如果牛大壮捣乱的时候,文广不是先忍气吞声,后来又直接动手,而是一开始就告诉爹爹,是不是就不会有打群架的事情了?你们自然也就不用挨打了。还有文举,他们打起来的时候,你如果去劝架,而不是直接开打,是不是父亲也不会打你?当然啦,你劝架的时候,悄悄的帮着哥哥打牛大壮,只要做得不明显,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到最后爹爹要打你们的时候,你们就不会说吗?如果把事情的原委跟爹爹讲清楚,爹爹也不会打你们那么重。很多事情,换个说法,就会产生截然不同的后果,这嘴不光是用来吃饭的,还可以用来说事讲理。把不占理的事情讲得有理那是一门学问,把占理的事情讲得有理那是本分,现在你们明明有理,到最后却成了没理的,你俩说说你们做的怎么样啊?” 听了陈文东的话,文广和文举都低下了头,过了半晌,文广才抬起头来,对陈文东道: “大哥,我们错了,是我们的处事方法不对,我们以后一定注意解决问题的方式。” 陈文东对文广的回答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小子,领悟得不错,看来我这苦心没有白费。另外嘛,你们俩也得学得机灵点儿,这该哭的时候就得哭,总比被爹爹打得之哇乱叫,涕泪横流强吧。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就给我狠狠地欺负回来,” “大哥,爹爹在……” “对,这个千万不能让爹爹知道,最好是散学以后再收拾他们,只要你们俩兄弟齐心,不怕收拾不了他们,就算明着打不过他们,咱可以来暗的。小眼儿,你掐我干嘛?暗的不行,咱可以来下三滥的,要抓住对方的弱点,打蛇要打七寸,明白吗?” “大哥,爹爹在你后边。” 听了这话,陈文东僵硬的转过头去,却正对上父亲那张面目扭曲的脸,陈文东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脑门,然后撒开腿便往外跑。悲剧的是,陈文东穿得跟包子似的,走起路来还行,跑起来实在不占优势,没跑开几步,就被父亲拎着后脖领子拽了回去。父亲从墙根处拎起一把笤帚,照着陈文东的屁&股就狠狠地抽了下去。 “爹爹,我错了,我不敢了,我胡说八道的,啊!疼啊,我错了!啊!” “小畜生,我再让你下三滥!我再让你打蛇打七寸!我今天就打你个知道!我让你坏!……” “爹爹!嗷!爹爹,我不敢了!哎呀!我错了!嗷!爹爹饶命啊!” 陈文东被打得那叫一个惨啊,这回真是之哇乱叫,涕泪横流了。事后陈文东摸着被打疼的后臀,对着墙根儿默默流泪,这几个小没良心的,就这么看着他挨打,也不给他求个情,他这都是为了谁啊?这回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估计明天整个村子都知道他挨打了,当他不知道呢,学堂里的那帮猴崽子,自打他开始挨揍就全挤到门口看热闹了。 等爹爹检查完了堂里孩子的功课,陈文东还蹲在墙根底下难过呢,后头还站着仨没良心的。 “行了,赶紧进屋吃饭!还来脾气了是吧?用不用再尝尝我的戒尺?穿得这么厚,权当给你掸灰了,还能打疼了你不成?”听了父亲的话,陈文东内伤了,就算他穿得厚,也不可能不疼啊! 陈文东别别扭扭的进了隔间,里边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家人坐在一起,也就把刚才那一篇揭过去了。 隔壁的大婶手艺还不错,陈文东几个吃得都挺开心。吃过饭,一家人聊了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总体来说还算顺遂,美中不足的是陈文东和王衍之不能回家过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由于父亲下午还要教学,再加上现在路也不好走,陈文东和王衍之也只能早些回周府了。临走之前,陈文东把周府赏的二十两银子拿给父亲,让父亲补贴家用,王衍之也拿出了自己的那二十两,最后父亲每人留了十两,剩下的说什么也不肯收了。 伴着身后朗朗的读书声,陈文东和王衍之离开了学堂,往周府走去。学堂门口,一大两小三个人,一直看着他们走进雪白的世界,直到没了身影。 ------------ 14周府遇袭 冬去春来,陈文东在周府已经呆了两年,如果没有意外,他只要再待一年就可以拿回卖身契,等熬过十年,就可以回家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到时候,娶个看得上眼儿的女人,生一堆娃娃,有兴趣了再去做点小生意,一切也就圆满了。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有些时候变故往往在不经意间发生,这一切只能是陈文东的幻想。 这一日,他们刚刚扎完马步,周总管就找了过来。 “少爷,老奴明天要出门一趟,大概十天左右就回来,你在家要好好读书习武,不要生事,小东子和小眼儿你们仔细照顾少爷,倘若少爷有个闪失,可仔细你们的皮。” 陈文东赶忙应了下来,周总管也没有啰嗦,交代完又和宋师傅打过招呼,便匆匆离开了。开始的时候,陈文东也没有当回事儿,每天按部就班的伺候少爷,学习功课,但是几天之后,陈文东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自从周总管离开之后,府里的戒备就严了很多,几个负责外务的管事这几天也不出门了,晚上府里更是戒备森严,好几次陈文东都看到有人影在房顶上转悠。大晚上穿着一身黑衣在房顶上转悠,这冷不丁看到,真能把人吓出一身白毛汗来。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周总管却没有如期回来,府里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紧张了,除了周大少依然我行我素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愁色。 这天晚上,陈文东刚刚睡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陈文东也顾不上睡觉了,赶紧披着衣服出屋查看。刚出门,就见几个管事抬着个人往周总管屋里走去,陈文东随即跟了上去,刚一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再看这人不是周总管又是谁?陈文东心里一沉,尾随着众人进了屋,一个管事看了陈文东几眼,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就着刚点的烛火,众人这才看清周总管的模样,只见他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外衣上全都是血,也不知道究竟伤在了何处,看情形怕是十分凶险。 这时,柳先生拎着个小箱子快速地走了进来。他略微打量了周总管几眼,一边从箱子里往外拿东西,一边吩咐人去准备用具。只见柳先生手持一把大剪刀,对着周总管一阵上下飞舞,立时,周总管的衣服便四分五裂开来。衣服上布满了血迹,很多地方都黏在了身上,柳先生仿佛没有看到般,利落的将衣物撕了下来,看得陈文东都是一阵肉疼。嘶……这得多疼啊,幸亏周总管现在昏迷不醒,这要是醒着,估计也得疼晕过去。 等衣服全部剥落,周总管赤条条的呈现在大家面前时,陈文东愣住了,谁能告诉他,周总管两腿间缺少的部件意味着什么?陈文东偷瞄了周围几眼,见其他人皆神色平常,并未现出惊讶的样子,心里也有了几分成算。他稳了稳心神,压下心里的震惊,开始专心观察周总管的伤势。周总管身上有多处伤口,大部分是划伤,这些伤虽然看上去有些狰狞,但应该都不太要紧,最厉害的反倒是左肩上的剑伤,几乎穿透了肩膀。 柳先生利落地清洗伤口,消毒,上药,包扎,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看得陈文东又是一阵唏嘘。这得经过多少次练习,才能做得如此纯熟啊!陈文东相信,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郎中,恐怕也不具备这样的手段,而在这个时代,最能锻炼人们处理伤口技术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战场。 经过柳先生的诊治,周总管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只是失血过多,需要慢慢调养。柳先生开了两副汤药,让人下去煎了,又留下两个人照顾周总管,便打发其余的人回去睡觉了。 回到屋里,陈文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大饼,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周总管居然是个太监!他明明长着胡须,声音也不尖细,行为动作没有半点女态,哪里像太监了?真是太狗血了!要知道,这太监可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那可是皇家特产!陈文东可没想到这周府居然跟皇家有关联,要知道有样的关系,打死他也不会卖身进周府。 陈文东这一世只想做个普通的小老百姓,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那是再好不过了。可是一旦与皇权扯上关系,那就注定没法安稳,搞不好哪一天,就把小命给玩没了。 陈文东想了一晚上,觉得还是让父亲搬离此处比较稳妥。这周府实在是太蹊跷了!起床后,陈文东抢了别人倒马桶的活儿,从后门出去,在离周府不远的一棵老树上做了标记——一个三角形,内带一个感叹号。 早在一年前,陈文东就把周府的异常告诉了父亲,当时自然免不了一番鸡飞狗跳,最后父子俩商量决定,找一处偏远的地方买田置地,逐渐地将这里的田地出手,父亲也借故辞了学堂里的活计,专心在家教导文广和文举。这老树上的标记也是他们商量好的,以便在情况紧急的时候通知对方。只要看到这个标记,就说明事态比较严重,父亲必须带着全家尽快搬离此处。父亲每隔十天都会来登平赶集,现在算来,再过两天就是市集,那时,父亲自然会看到这个标记。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总管的伤也渐渐好了起来,陈文东和王衍之依旧每天陪着少爷读书习武,就在陈文东都怀疑自己杯弓蛇影,大惊小怪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这天夜里,陈文东睡得正香,却猛然间听到了外面打斗的声音。陈文东被吓得一激灵,完全清醒了过来,赶忙穿好衣服,将门开了一条缝,探出头去偷偷观察。只见前院房顶上,两个管事正和几个黑衣人打得火热,一时间刀剑相撞,火星子乱飞,把陈文东吓得赶紧缩回了脑袋。仔细一听,后面马棚上都有打斗的声音,估计左右跨院也好不到哪里去。陈文东赶忙拍醒王衍之,这小子睡觉跟死猪似的,外边这么大的动静,他依然睡得很香。 “小眼儿!小①38看書网起来,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快!”王衍之开始还有些不耐烦,等听到打斗声,立马就清醒了,二话不说,也开始收拾起包袱来。趁现在混乱,他们得抓紧时间跑路,等过一会儿,黑衣人进了院子,恐怕想跑都跑不了了! 陈文东心里很纠结,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带上周彦焕。用脚趾头想想,陈文东也知道,这些黑衣人所为何来,倘若带着周彦焕,就如同带着个定时炸弹,估计他们以后都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等收拾好东西,陈文东看了看王衍之,只是略一犹豫,便往周彦焕的卧室跑去。一边跑,还一边自我安慰,一个麻烦是逃,两个麻烦也是逃,没什么区别的,他既然能救下王衍之,也不差周彦焕了。 陈文东的住处和周彦焕的卧室是相通的,这主要是方便陈文东他们伺候周彦焕起居。陈文东也没敲门,直接就闯进了屋里,后头还跟着个王衍之。进屋一看,好么,这位大少爷正披着被子发呆呢。 “少爷,别楞着了,赶紧穿衣服,快跟我走!”陈文东直接从自己的包袱里扯出一套外衣,说着就往周彦焕身上套。 “我才不要穿这样的衣服,难看死了!”周彦焕说着就要往下扒。 陈文东打掉周彦焕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你给我老实点,要想保住小命,就赶紧穿上!实在不想穿,就在呆在这儿等死吧!” 周大少愣愣的看着陈文东,倒是真老实了,许是这位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乍然听到陈文东疾言厉色的呵斥,有点消化不良。 陈文东也不管他怎么想,匆匆的帮着穿好衣服,便拉着他和王衍之往侧室走。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陈文东一回头,正对上周总管慌乱的面孔。 ------------ 15逃亡 周总管见到陈文东他们,先是一愣,等看清几个人的样子,随即放下心来。 “少爷,外面情况紧急,你赶紧走,离开登平向北走,到林平县去找郑英,你拿着这个!”说着周总管将一个小包裹塞给了周彦焕,转头又对陈文东和王衍之道:“小东子,小眼儿,你们都是好孩子,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这种危难关头,难得你们还记挂着少爷。以后,少爷就拜托你们了!”说着,周总管对着陈文东和王衍之深施了一礼。 还没等陈文东说什么,周总管就把周彦焕的大床给掀开了,露出了下面黑乎乎的洞口。 “快!,你们赶紧下去,从这里出去就是城北的后山,快走!”说着,周总管就把陈文东拎了下去。 “周总管,你们怎么办?”周大少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担心的看着周总管,就是不想走。 “我的少爷啊,来不及了,你们快走!千万记住老奴的话!”随着两声闷响,洞内完全黑了下来。周总管直接把周彦焕和王衍之扔进洞内,随即封住了洞口。 “我们赶紧走!少爷,你抓住我的衣服,小眼儿,你抓住少爷的衣服,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咱们别走散了。”洞内比较狭窄,仅容一人通过,陈文东担心几个人出意外,只能出此下策。 “小东子,周总管他们会不会死?”走了一段,周彦焕突然问道。 “不知道。”陈文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要回去找他们!”说着,周彦焕就要往回走。 “你给我站住!周彦焕,你不小了,周总管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豁出命去不要,就是为了让你回去送死?赶紧走!”陈文东说完,也不管周彦焕,径直朝前走去。过了一会儿,陈文东只觉得衣服一紧,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陈文东心里也不是滋味,整个周府三十几号人,进入密道的就他们仨,其余人的下场他真不敢想。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出了密道。瞅着眼前浓密的树林,三人都有些傻眼,这大半夜的,在树林里行走,可不是好玩的,万一迷了路,就麻烦了。 陈文东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便领着俩人朝着东北方向走去。上辈子,陈文东的老家就靠着大山,工作以后还在金矿干过几年,对于走林子并不陌生,但那都局限于白天。这大晚上的,他心里也没有底,只能凭着经验,沿着林子外围走。还好没走多长时间,便看到了一条羊肠小道,几个人索性便直接沿着小路往前走去。 眼瞅着天色渐亮了,几个人又累又饿,实在是走不动了,尤其是周彦焕,一个劲儿的喊着脚疼、腿疼,浑身疼。陈文东找了一块大石头,让俩人先躺着歇一会儿,便去找食物了。在周围转了一圈,陈文东采了些野菜,找了处小泉眼清洗干净,带了回去。 “这些野菜口感还不错的,现在咱没法生火,就这么将就着吃吧。”说完,陈文东把野菜往石头上一放,先拿了两棵递给了周彦焕。 周大少皱着眉头接过来,刚刚吃了一口,又马上吐了出来:“呸!呸!呸!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难吃?我不吃!” “少爷,这附近只有这个,您就将就着吃点吧。”这周彦焕一向养尊处优惯了,乍然让他吃野菜,确实也挺为难他的。 “那我也不吃!你去给我弄好吃的,我不管!快去!”周彦焕干脆耍起赖来。 “那你就不吃吧!”陈文东见了这小子的无赖样儿就有气,索性也不搭理他了。 “小东子,你等着,看小爷出去以后怎么收拾你!小①38看書网去给小爷找吃的!”周彦焕威胁完陈文东,又开始吩咐王衍之。 “……”王衍之更光棍,就跟没有听到似的,自顾着低头吃野菜。 周彦焕瞅瞅这个,再瞅瞅那个,真没招了,气得在一边干瞪眼。 陈文东挑了一棵荠菜放进嘴里,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要是再不吃,我们可就都吃了。” 最后,周彦焕还是别别扭扭的吃了起来,虽然吃相有些扭曲,但总比饿肚子强多了,陈文东也就权当看乐子了。 几个人歇了一会儿,便开始继续赶路,还没走一个时辰呢,周大少就不干了。 “哎呀,累死小爷了!我实在走不动了,小东子,小眼儿,你们背我走。”说着,周大少就坐在地上不动了。 “少爷,您可是比我们都大呢,您也好意思让我们背?再说了,我们也得能背得动啊!”听了周大少的话,王衍之是又累又气,这话里也就带了几分不满。 “少爷,别耍小性子了,这要是让黑衣人追上,咱们都得玩完,赶紧走。”陈文东早就看惯了周大少的作风,现在也只能耐着性子劝。 “我不管,你们就得背着我走!你们两个狗奴才是吃白饭的吗?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小爷,还反了你们了?赶紧过来背我,否则小爷要你们好看!” “呵呵,我们这样的狗奴才确实不配伺候少爷,少爷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小眼儿,咱们走,听说附近狼多,我可不想在这儿喂狼。”陈文东拉着王衍之转身就走。 “小东子,你敢!死奴才!王八蛋!刁奴!等我出去了,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陈文东头都没回,拉着王衍之一个劲儿的往前走,周大少算是戳到他的痛脚了。当个奴才就够憋屈了,还得让人一句一个“狗奴才”的骂,是可忍孰不可忍? “死奴才!小东子,你混蛋!哇……小东子,你别走!呜呜……等等我啊!……” 听着后面的哭声,陈文东停下了脚步,等周大少走近了,陈文东才道:“那少爷你还走不走了?还让我们背吗?” 周彦焕抹了半天眼泪,才抽抽噎噎地道:“走!” “好,那咱就走吧。” “小东子,你学坏了!” “我怎么学坏了?” “你凶我,你不给我找吃的,你还要不管我了,让我喂狼!呜呜……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周彦焕越哭越伤心,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说少爷,咱到底谁欺负谁呀?好了哈,不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那你不能再丢下我!” “我什么时候要丢下你了?是你嫌弃我们了。” “反正你们不能不管我。” “好好好!别哭了哈!” 陈文东费了好大劲儿,才哄好了周彦焕,这位爷真是神人,哭起来战斗力指数惊人啊!自此以后,周彦焕也大概明白了陈文东的痛脚,再也没有骂过他“狗奴才”。 ------------ 16野外生活 陈文东担心行踪暴露,并不敢走大路,专挑人烟稀少的小路走,还要避免被人看到,因此走得格外辛苦。晌午时分,他们终于走出了林子,不远处是一个小村庄,也就十几户人家,看样子也都不富裕。看着各家房顶上飘出的渺渺炊烟,几个人的肚子都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陈文东仔细瞅了瞅,对王衍之道:“小眼儿,你在这儿好好陪着少爷,别被人发现,我去村里看看。” 王衍之点了点头,便拉着周彦焕进了林子。 陈文东顺着村外的荒草地往里摸,刚才他可是看清楚了,村头有两户人家的烟囱是没冒烟的。找到那两户人家后,陈文东先到窗根底下仔细听了听,发现有一家没有动静,便转到这家门前。只见院门轻掩,并没有落锁,陈文东心下一喜,赶忙轻手轻脚的进了院子,等确认屋里没人后,他这才进屋。看屋里的摆设,这户人家日子应该还过得去,陈文东也就不那么心虚了。 陈文东从厨房拿了一个小陶罐,装了一罐地瓜干,又从灶上取了火石、火镰,最后一咬牙,干脆从炕上卷了一床棉被。抱着这些东西,陈文东悄悄溜了出去。 等回到小树林时,王衍之已经有些着急了,见陈文东抱了床被子回来,登时就起了疑心。 “小东子,你从哪弄的被子?不会是偷的吧?” “呵呵呵,这是借的!” 王衍之显然是不信的,他一边扒拉着陈文东偷回来的东西,一边道:“你糊弄鬼吧,谁家会借给你被子啊?这陶罐里还有地瓜干呢。” 陈文东见周彦焕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他,也感觉有点下不来台,把王衍之挤到旁边,虎着脸道:“爱信不信,有本事你晚上别盖被子。”其实,陈文东又何尝想这么做,可是他们身上半个子儿都没有,想装清高也没那个资本。陈文东倒是有几十两银子,但早就让他藏到周府后面的老树底下了。原是打算,万一周府遇到不测,他也方便跑路,可没成想还有密道这一说,这银子也就没法取了。王衍之和周彦焕就更指望不上了,他们俩就没想过带银子。 王衍之顺手从陶罐里拿出一块地瓜干,边啃边嘀咕:“谁说我不盖了?借的就借的呗,你急什么眼啊,心虚了不成?” “吃你的吧,地瓜干都堵不住你的嘴。”陈文东算是明白了,王衍之这两年长的不光是个头儿,脸皮也是与日俱增的。 三人围在一起吃了点地瓜干,又继续赶路,夕阳西下时,几个人找了一个隐蔽的小山洞过夜。陈文东安顿好周少爷,就去觅食了。今天他比较走运,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处水塘,透过夕阳的余光,隐约可以看到水底游动的鱼,这可是美味呀!陈文东咽了咽口水,干脆甩掉鞋子,挽起裤腿,提着一根尖树棍,就下了水。经过一番折腾,总共插住了七条鱼,虽然都不算大,但他们三个人吃是尽够了。 陈文东麻利的收拾好鱼,又在附近挖了些野菜,一起拎回了洞里。这时,王衍之已经捡了不少的干草和树枝,全都堆在了小小的山洞里。几个人在洞里点上火,又架起了瓦罐,陈文东捡了一条大鱼和野菜放到瓦罐里熬汤,剩下的鱼都烤着吃了。这顿饭几个人吃得都很尽兴,就连周大少都没挑剔什么,这还真应了那句话,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蜜不甜。 “少爷,你腿怎么了?”陈文东见周大少走路有点不对劲,不免有些担心。 “我……我脚疼……我上午就说了,你们也不管我。”周彦焕说得委委屈屈的,活似受了气的小媳妇。 “你把鞋子脱了,我看看。”陈文东和王衍之举着周彦焕的小脚丫,接着火光仔细瞅了瞅,啧啧!这脚底下好几个血泡呢。 俩人先用清水把小脚丫洗干净,又用尖利的树针把血泡捅破,挤出里边的血水,最后在血泡里穿上一根头发,以防止血泡再度充血。整个过程,周大少一声都没吭,或许是这一天一夜的逃亡生活,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种成长。但这样的周彦焕,却让陈文东有些心疼。 等处理好了周大少的脚伤,陈文东头都抬不起来了。从昨天晚上逃出来,他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担惊受怕地走了一天一夜,现在几个人都有些撑不住了。王衍之在洞里铺上干草,陈文东用树枝堵住洞口,三个人挤在一起,盖着陈文东偷来的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有了棉被和火石火镰,几个人的日子好过了很多,起码晚上不用挨冻了,几个人也不用吃生食了。经过七天的磨练,周大少对这样的生活倒也适应了下来,这两天脚上的血泡好得差不多了,这位爷又开始不老实了。 这一日,陈文东正往前走呢,一回头,却发现王衍之和周彦焕没了!仔细一瞅,俩人正蹲在不远处,不知道干什么呢,陈文东也没喊他们,直接就走了过去。等走近以后,陈文东看清了眼前的情况,顿时吓得面色惨白,这俩死孩子正围着一条七寸蛇看呢! 不知道这俩货是怎么倒腾的,蛇明显的有些躁动,估计他们再有动作,就得受到攻击。陈文东稳了稳神,一手捡起一块石头,一手抄起一根分叉的木棍,找好了准头,用木棍压住了蛇的脖子,手里的石头狠狠砸向蛇头,一击中地后,陈文东迅速抄起木棍就是一顿乱打,直到蛇死透了,陈文东才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小东子,你干嘛?这条小蛇多好玩啊!”这俩货居然拿着七寸蛇当玩具?居然还敢对他不满? 陈文东看着这俩小子那欠扁的样儿,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蹭一下站起来,照着他们的脑袋就是一通乱敲。 “死孩子,不要命了?啊?还敢拿七寸蛇玩,……”一直打到俩人抱头鼠窜,陈文东这才罢手。嗯,心里舒服多了,刚才可是把他吓坏了。 “小东子,你居然打我!”周彦焕捂着脑袋,一脸哀怨的瞅着陈文东,就跟陈文东把他怎么着了似的。 “哼!你还有脸说,你们有多少条命啊,敢拿七寸蛇玩?刚才差点把小命丢了,知不知道?”直到现在,陈文东想起刚才的一幕,都有些后怕。 “那个是七寸蛇啊……我还以为是普通蛇呢。”王衍之有些讪讪的说道。 “好了,你们记清楚了,这就是七寸蛇,以后别去招惹它。现在蛇刚刚冬眠醒过来,攻击性特别强,倘若被它咬上一口,不是擎等着死吗?就算万幸能捡回一条命,恐怕也得留下后遗症。就你们傻不愣登的还拿它当玩具呢。不光是七寸蛇,凡是头呈三角形或方形,头大脖子细,尾巴短而突然变细,花纹颜色艳丽的,十有□都是毒蛇……”陈文东给俩人好好地普及了一下毒蛇的识别方法和森林生活常识。 自从毒蛇事件之后,周彦焕总算是消停了不少。几个人白天赶路,晚上露宿野外,经过半个月的跋涉,终于看到了林平县的城门,谁知新的麻烦又来了。 ------------ 17陈家有子初长成 “怎么这么多官兵?这都赶上平时的两倍了,难不成是在搜查逃犯?”王衍之盯着城门口,两道小眉毛都快挤到一起了。 “应该不是,若是搜查逃犯,这城门口早就贴上告示了,咱们还是小心点儿吧,这城门还是别进了。”说着,陈文东还别有深意的瞅了瞅王衍之和周彦焕。 王衍之脸色一僵,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又道:“可是,咱不走城门,怎么进得了林平县?这城墙起码得有五六米高吧,咱又没长翅膀,还能飞进去不成?” 这时,周彦焕捅了捅陈文东和王衍之,说道:“哎,你们发现没有,这些官兵一般都只盘查男人和小孩,对女人倒是不怎么过问呢” “嗯。”陈文东点点头,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不禁对周彦焕刮目相看。这么小的孩子,能有这份观察力,已经不错了。 “是吧!要不咱男扮女装得了!” “你觉得合适吗?就凭咱仨这长相,扮作女子不得把人吓死啊?”陈文东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里刚刚生出的赞赏之心瞬间碎裂,这货果然是个绝品,还真不能指望他有什么好主意。 “倒也不见得,我看你就挺合适,如果扮作女子,说不能还能倾倒一大片呢。”说着王衍之还冲陈文东暧昧的一笑。 “你才合适呢!”陈文东瞪着没事找事的王衍之,一副被踩到痛脚的样子。 “嘿嘿!我可不合适,虽然咱长得确实很帅吧!可架不住咱黑啊,这都快赶上黑煤球了,谁家姑娘要长成我这样不得哭死啊!” “还别说,小东子确实合适!啧啧!瞧这小脸长得多标致,这小皮肤多白皙,又滑又嫩的!”周彦焕顺手就在陈文东的脸蛋上摸了一把。 “别动手动脚的!”陈文东拍掉周彦焕的咸猪手,还斜了他一眼。 “哎呀,这小眼神儿多勾人啊!还有这小鼻子,这小嘴,你不做女人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你是个女人,我一定娶你当媳妇。” 陈文东都懒得搭理他了,周彦焕这货有点人来疯,越搭理他越来劲。 “其实,就算你是男的,我也可以娶你当媳妇呀!对吧?嘿嘿嘿!小东子,给我做媳妇吧!”周彦焕上前一步,搬过陈文东的脸蛋,就亲了一口。 “我说,你有完没完啊?”陈文东顿时满面通红,一双丹凤眼狠狠地瞪着周彦焕,心中不禁有些恼怒。这货居然敢调戏他,这可是他这一世的初吻啊! 陈文东兀自在那生闷气,却不知道,他这含羞带怒的样子落在周彦焕眼里,更是别有一番韵味。说来也怪,陈文东刚穿越来的时候,长得憨憨傻傻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出彩的地方,可经过这两年的磨练,他的变化简直惊人,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由于长期练武,陈文东整个人都瘦了下来,原本肉嘟嘟的圆脸变成了鸭蛋形,脸上的肉瘪下去之后,一双丹凤眼也凸显了出来,再加上陈文东心性敏捷,神思流转间就不免透着一股魅惑妖娆的感觉。陈文东都觉得自己真是越长越偏了,就这白斩鸡的小身板,就这雌雄莫辩的长相,跟他标榜的男子汉形象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再瞅瞅周彦焕,陈文东就更郁闷了。在他们三个中,这小子个头最高,长得最壮,配上古铜色的皮肤,从内到外都透着野性,这才是男子汉气概啊! “咱还是谈谈怎么进城吧!”王衍之见陈文东有些生气,赶忙转移了话题。 陈文东低着头想了想,随即笑了起来:“既然我们进不了城,那就让郑英出城来见我们吧!我进城去联系一下这个郑英,就当是探探风了,你们俩在这里藏好了,哪儿也别去。” 陈文东把自己的头发扯乱,又在自己的脸、手和脖子上涂满黑泥,再加上连日跋涉刮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活脱脱就是个小叫花子。 “小东子,这是周总管给我的印信,嘿嘿!现在你都是我的媳妇了,由你保管也是一样的。你把这个拿给郑英看,就说周总管托他给我们找一个安身之处,他自然会明白的。”说着周彦焕从怀里取出一枚玉指环交到了陈文东手里。 陈文东忽略掉周彦焕前半句话,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来,把玉指环包住,藏在了头发里,然后朝城门口走去。 守城的官兵见陈文东衣着破烂,满身泥污,倒是没有为难他,直接放他进城了。陈文东在城内略一打听,便找到了郑府,等看到郑府的大门,陈文东也不由愣了一下,这不是两年前收留他们的郑老爷家吗?等见到门房老伯时,陈文东心里哪还有半点怀疑,只是他现在身份特殊,并不想让郑老爷知道自己的底细。 “老伯,在下王二,有事求见郑英郑老爷,劳烦您通禀一下,就说有故人来访。”门房老伯怀疑的瞅了瞅陈文东,最后还是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老伯便回来了,冲着陈文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王小官人,我们家老爷有请。” 陈文东随着老伯进了屋,正对上郑老爷打量的眼神。见郑老爷眼神不善,陈文东倒也不慌张,他从容的站在那里,任人打量,一派坦然。 半晌,郑老爷哈哈大笑起来,“我听门房说,有故人来访,咱们认识吗?” 陈文东先是深施一礼,这才道:“郑老爷,咱们确实不认识,但是我想,这个您应该认识吧?”说着,陈文东从头发里取出玉指环,递给了郑老爷。 果然,郑老爷见到玉指环后神色大变,紧紧盯着陈文东问:“你认识周四海?他在哪儿?可是遇到了麻烦?你和靖边王府又是什么关系?” 陈文东听了郑老爷的话,心里也是一惊,他早就知道周府不简单,难不成和靖边王府还有什么瓜葛?陈文东虽然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是不显,对郑老爷道:“周总管确实遇到了麻烦,不过他现在不在林平县,我此次过来,是想请郑老爷看在这玉指环的份儿上,为我们提供一个容身之处,想必郑老爷不会袖手旁观吧!”陈文东说得模棱两可,也是有心试探这位郑老爷。 “呵呵,你说,我该称呼你一声小世子呢,还是周少爷!周少爷,我欠周四海一个人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自然不会推脱,只是,我郑某人离开官场日久,对于朝廷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倘若您要找个安身之处,在下倒是有些办法,倘若有别的目的,那么请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呵呵,我只是周府的一名小童,至于您所说的世子殿下,我并不认识。”陈文东冲着郑老爷一笑,又接着说道:“郑老爷,您想多了,这玉指环的确是周总管给我的,我此次前来,也只求有一个容身之处。另外,和我同来的还有两个人,他们还在城外呢,您看……” “呵呵,我看他们也不必进城了,我这就令人送你们去我的别院。我看小娃娃也是个明白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想必是知道的,我收留你们也是担了很大的风险,你们可不要犯糊涂哦!”说着郑老爷又别有深意的瞅了瞅陈文东。 “郑老爷一看就是个重情义、一诺千金的人,自然不会亏待了我们。您放心,我们不是那不知进退的主儿。”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陈文东已经明白了郑老爷的意思,无非就是告诫他们老老实实的呆着,别给他惹麻烦。看来这周总管的面子也是有限呐,这老小子根本就不打算再深一步的帮他们。 “好!小娃娃的话,老头子可是记住了。哎,这两日我身体有些不适,就不出城送你们了。郑福,还不赶紧让人准备点饭菜,等小娃娃吃过饭,你找个得力的人把他们送到别院。”这郑老头说到“得力的人”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陈文东小眉毛挑了挑,缺什么都没说。 等郑福下去后,这老小子又装上了。“哎呀,这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坐了这一会儿,身上就不得劲了,小娃娃,你先做着,我要回屋歇歇。”说着,郑老头就扶着腰进了内室。陈文东望着郑老头的背影,气得胃疼,这老头身体什么样他还不清楚吗?不过,这样一来,陈文东倒也放下心来,起码可以肯定,这郑老爷不会出卖他们。虽然有些话说得不太中听,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最后还是帮了陈文东他们一把,这就不错了。 ------------ 18被窝里的密谈 陈文东在别院一住就是小半年,住得是一肚子火,满嘴的大燎泡。郑老爷找了几十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伺候周彦焕,名义上是家丁,实际上则是来监视他们一举一动的。在这里吃喝倒是不愁,但是有一样,不能离开别院一步,这无异于把他们软禁起来了。不仅是陈文东着急上火,周彦焕和王衍之也是烦躁不安。 这天晚上,陈文东睡得正香,迷迷糊糊感觉房门响了一下,开始他还以为是王衍之出去方便了,等感觉有东西往自己床上爬的时候,陈文东这才清醒过来。定睛一看,只见周彦焕只穿了一身中衣,正轻手轻脚的往自己被窝里钻呢。 “大晚上的,你折腾什么呢,怎么浑身冰凉?”陈文东嘴上抱怨,到底不忍心他着凉,也就由着他钻了进来。 “小东子,我冷,睡不着。”见陈文东没有反对,周彦焕索性搂住了陈文东的腰,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陈文东气结,有心发作,但看着周彦焕的睡颜,却又有些不忍心,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迷迷糊糊倒也睡着了。 从那以后,周彦焕每天晚上都到他这里报道,陈文东发狠赶了几次,可周彦焕怎么着都不走。看陈文东急眼了,就穿着中衣在院子里吹冷风,一副可怜兮兮,活似受气小媳妇的模样,陈文东还真就见不得这个,一来二去,也就随他了。 三人在别院一直住到了来年五月份,这期间,他们没有出过一次门,周总管也没有来找过他们。郑老爷对他们看得严,手底下人口风又紧,他们根本没法得到外面的消息,这样一来,三人都有些住不下去了。对于周总管,陈文东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他现在最担心的是郑老爷。自从他们搬进别院,郑老爷只来过一回,那还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万一这郑老爷有心出卖他们,他们就真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这一晚,周彦焕照例爬进陈文东的被窝,之后就开始烙大饼,①38看書网到半夜了,这位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陈文东开始还体谅他心情不好,忍着没发作,后来实在是让这家伙烦得受不了了,噌的坐起来,狠狠拍了周彦焕一巴掌,气恼道:“你半夜不睡觉翻腾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了,给我老实点,要不然就滚出去!” 周彦焕倒是老实了,搂着陈文东的腰,过了半天才闷闷的说道:“小东子,我不甘心!” 听了周彦焕的话,陈文东的睡意也没了,他拍了拍周彦焕的后背,轻声道:“说说吧,憋在心里更不好受。” “我是靖边王的儿子。”周彦焕见陈文东半天没说话,不禁怯怯地道:“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你别生气。” 陈文东拍拍周彦焕的后背,不禁笑了起来:“呵呵,我知道,也没生气,你接着说。”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罢了。 见陈文东确实没有生气,周彦焕这才接着说道:“我娘亲是个普通商户的女儿,当年,父亲巡边的时候途经我外公家,娘亲就成了外公送给父亲的见面礼。后来春风一度,娘亲便怀上了我,父亲知道后,将她接到了王都,秘密安排起来。不久之后,王妃和世子,也就是现在的太王妃和靖边王知道了娘亲的事情。恰在此时,父亲又接到了远征西南的圣旨,他怕王妃和世子趁机加害娘亲,便将她扮作普通兵士,带在了身边。谁知娘亲身子虚弱,根本就受不了长途跋涉,父亲只能在途中将她安置下来。西南战事旷日持久,叛乱迟迟没有平息,只是令娘亲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出生半年后,却得到了父亲重伤身亡的消息。” “后来周总管找到我们,带着我们母子辗转了好多地方,在我三岁的时候,娘亲得了一场重病,不久便过逝了。为了防止被靖边王追杀,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便换一个地方,我也天天呆在府里,从不出门。现在算来,我们在登平住的时间是最长的了,却不想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小东子,我不想再过这种躲躲藏藏,不人不鬼的日子了,我想光明正大的活着!” “按理说,你也是靖边王的亲弟弟,他继位都□年了,你对他根本就构不成威胁,他为什么非要至你于死地呢?”对于这一点,陈文东非常不理解。 “靖边王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他是先皇的二皇子,后来过继给了父亲,承袭了王位。至于他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我也不清楚,或许周总管知道,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我。”周彦焕叹了口气,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或许你身上有他十分在乎的东西吧。不过有一点你要清楚,如果你要公开自己的身世,就意味着要和当今的靖边王对抗,恐怕以后的日子会更加凶险,除非你能够取而代之。” “小东子,我现在没有选择,如果我不勇于面对,我就要像现在一样不见天日的过一辈子!这样活着,我不甘心!” 陈文东感觉周彦焕抱着自己的双臂紧了紧,勒得他有点疼。半晌,陈文东才道:“如果你心意已决,我自然会支持你,但是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知道,你要面对的是靖边王,手握雄兵数十万的一方霸主,他既然能坐稳这王位,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而你只是个落难的小子,除了是老王爷的血脉,什么都不是。”见周彦焕恼怒的望着自己,陈文东又忙道:“我说这些不是瞧不起你,只是要让你认清事实,你们实力相差太过悬殊,现在你跟靖边王对上必败无疑。” 周彦焕被陈文东说得有些急眼,不死心道:“我可以借助别人的势力,周总管曾经跟我提过,虎阳关的副将谭大勇是可信之人。” “你就确信这谭大勇不会出卖你?这郑英不也是周总管认为可靠的人吗,现在又怎么样?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我们没有绝对的实力,恐怕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即便是投靠他人,也是寄人篱下,做个傀儡和幌子罢了。”陈文东根本就没有给周彦焕留情面,他现在必须让这位大少爷认清现实。他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万一这位爷头脑一热,干点儿不过脑子的事儿,他和王衍之也得跟着陪葬。 周彦焕看了看陈文东,重新把头埋到陈文东的胸口,过了好长时间,才抬起头来。他一脸坚定的望着陈文东,缓缓说道:“小东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我太心急了。我现在必须壮大自己的实力,等我强大到没有人能够战胜我的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了。” 陈文东点点头,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了翘。 “小东子,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人都臣服在我的脚下。哼,既然我这么隐忍,他们都不放过我,我为什么还要隐忍,我非要活的光明正大,活的比他们都强。哼!哼!你这个狗头军师可不许给我拖后腿!”说完,周彦焕还掐了一下陈文东的屁股。 陈文东刚想发作,就见周彦焕两只小眼儿迷瞪迷瞪,头一歪就睡了过去。看着已经睡着的周彦焕,陈文东一阵无力,这货刚才不会是睡魔怔了吧? ------------ 19从军 周彦焕在陈文东的被窝里发表了一通豪言壮语之后,果然比先前沉稳了不少。别院里书籍很多,其中不乏兵书战策和治国策略方面的读本,以前周彦焕碰都不碰这些东西,现在他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钻研这些读本。陈文东见此,颇觉欣慰,便时不时的在旁边提点他一二,他于诗词文章上确实没有多少天分,但历经两世,他在权谋算计,用人之道上还是很有一套的,这些恰恰是周彦焕所欠缺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陈文东发现周彦焕在权谋方面很有天赋,很多时候,陈文东只要稍加提示,他便能理解其中的深意,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可以说周彦焕天生就适合做一个权谋家,即便他现在一无所有,远离权力中心,也阻挡不了他变强的脚步。看来这皇族的基因确实很强大啊。 有了目标和动力,这种囚徒般的日子也不那么难熬了。陈文东和王衍之虽然没有周彦焕那么拼命,但读书习武可是一样也没丢下,如此三人又在郑府别院住了一年多。待得雪消冰融,春意盎然时,周彦焕已经将这别院中的读本通读完毕。 周彦焕刚刚冲完凉,连头发都没擦,就直接钻进了陈文东的被子里,一身的凉气把陈文东冻得一哆嗦。 “出去!你怎么头发也不擦,就进来了?把被子和枕头都粘湿了!哎呀,你怎么连脚都不擦!”陈文东使劲踹了周彦焕几脚,没踹动,气得他把被子使劲往自己身上拉了拉。 “不脏的。”周彦焕搂住陈文东的腰,直接把脚伸进了被子里,“呵呵,现在干了。媳妇儿,你怎么能嫌弃自己的丈夫呢,太不贤惠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你再叫一声!”周彦焕这一声媳妇儿,直接把陈文东惹炸毛了。 “开个玩笑嘛,怎么就急眼了呢!嘿嘿!媳妇儿……哎呀!嗷!谋杀亲夫啊!” 陈文东在周彦焕的侧腰上狠狠地拧了几把,心里的气才算顺畅了些。陈文东对于周彦焕时不时的抽风有些无奈,他虽然长得瘦小,但也是个纯爷们儿,浑身都是紧实的腱子肉,跟“媳妇儿”可是一点都不搭边。难不成这小子长时间不见女色,连男女都分不清了?还是直接就心理变异了?陈文东胡思乱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搞得自己心躁意乱。 周彦焕消停了一会儿,便开始往陈文东身边蹭,先是试探着搂住陈文东的腰,见陈文东没有发作,便大着胆子把大脑袋压在陈文东的小肩膀上,带着三分委屈,七分哀怨说道:“小东子,你又欺负我,人家本来是要跟你商量正事的。” “有话快说,我还要睡觉呢。”陈文东扒拉开周彦焕的大头,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他。 周彦焕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小东子,我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我想出去。” 陈文东看着周彦焕倔强的眼神,纵然知道他们出去以后千难万险,却没办法说出阻止他的话,最后陈文东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好。” 虽然已经决定离开,但是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一旦出了这个院子,他们随时面临着丧命的危险,所以必须谨密周详。 三个人正商量着逃跑大计,却不想这天晚上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个是郑英,另一个则是许久未见的宋师傅。 周彦焕拉着宋师傅的手,埋怨道:“宋师傅,你怎么才过来,自上次一别,已经过去快两年了,我们还以为你们……”周彦焕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宋师傅叹了口气,摸了摸周彦焕的脑袋,这才道:“不是我们不想早点过来找你们,实在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我们几个人逃出来时,都受了伤,周总管更是生命垂危,我们一边要躲避官兵搜查,一边还要养伤,两个月前,我们才摆脱追兵。” 陈文东一边拉着宋师傅坐下,一边道:“宋师傅,您不要着急,慢慢说。”说完,又给宋师傅和郑英他们沏了一壶茶。 待宋师傅说完,几个人都沉默了,在那场变故中,周府三十几个人,最后活下来不足十人,只逃出了柳先生、宋师傅、周总管和两个管事,其余的人都被斩杀了,周总管和一个管事还受理了重伤,以后也不能习武了。 面对这样的惨况,即便是陈文东也是面色惨白,那毕竟是人命,曾经朝夕相处过的人,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怎能不令人惊心。 过了半晌,宋师傅才道:“少爷,我这次来,还有件事要和您商量,您可还记得虎阳关副将谭大勇?” 周彦焕听了谭大勇的名字,先是一愣,接着点了点头。陈文东也是一愣,这名字确实很熟,之前周彦焕还算计过人家,打算拉着人家造反呢。 “这谭大勇是我的义兄,一个月前,胡人犯边,我这义兄被调到边关了,如果少爷有意,自可到军中历练一番,有我那义兄看顾,想来也不会出什么纰漏,不知少爷意下如何?”说完,宋师傅便专心喝茶,只等周彦焕考虑清楚,再作打算。 周彦焕听完宋师傅所言,低头思索了片刻,又看了看陈文东和王衍之,这才道:“我去!”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疑,正是这一决定,让周彦焕走上了一条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道路。 对于周彦焕的决定,陈文东并不意外,以周彦焕的性格,与其在这几丈内的院子里虚度光阴,还不如征战沙场。这对于他是一种挑战,也是一个机遇,虽然有可能马革裹尸,死得更快,但若能熬下来,却能在军中树立起自己的威信。 陈文东一直都知道周彦焕很不甘心,他也明白,周彦焕不可能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郑府别院里。既然周彦焕心意已决,陈文东愿意成全他。 一个月以后,三个少年虚报了年龄,更换了姓名,出现在了与胡人对抗的战场上。周彦焕一身银甲,手上一把三尖两刃刀,杀入胡人的马队,简直是神勇非常,所向披靡,自此一战成名。就连黑小子王衍之也凭借着七十二路雁翎枪法小有名气。当然像陈文东这样拿着子母鸳鸯钺在后边简陋的,自然是不会有人记得他的。 ------------ 20初尝 周彦焕在军营里一呆就是两年,由一个无名小卒,成长为一个小关隘的守将,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官职,但也是他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经过两年的拉锯战,胡人的将领也学聪明了,基本上停止了对天朝军队的大规模进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偷袭较小的关隘,一旦得手,便烧杀抢掠一番迅速撤离。而天朝的统帅于坤,虽是靖边王的亲信战将,却是个胆小守成的主儿,胡人不来犯边,便不主动出击,一来二去,双方就这么耗上了。 话说,这天晚上,周彦焕和陈文东几人刚刚巡营回来,便听到前方探子来报,有一股敌人正绕过关隘前方的山头,从关隘左侧向这边行进。听到这个消息,周彦焕赶忙召集部下,到前方迎敌,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发现了胡人的队伍。只听得周小将一声令下,两队人马便厮杀在一处。一打起来,陈文东便发现了不对劲,只见这些人身着夜行衣,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眼见着周彦焕的兵将便落了下风。 见此情形,陈文东打马便向周彦焕和王衍之靠近,三个人一碰头,立时有了新的主张。陈文东先率领几个随从回到营地,待他安排妥当,周彦焕和王衍之便佯败退向营地,一边退一边骂,若对方无意追赶,立时回马继续挑衅,如此几次三番,总算是挑起了对方的怒火,紧追周彦焕来到关隘处。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落入了布满长钉的陷阱里,一时间,关隘前鬼哭狼嚎,周彦焕趁此机会,将剩余敌人打散,围而歼之。 陈文东在陷阱里抓了几个活口,经过一番审讯,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原来这些人并非冲着他们这个小关隘而来,他们原本是要绕过此处,去总大营刺杀于统帅,却不想,栽在了周彦焕的手里。几个人一商量,决定先将此事暂时压下,先与谭大勇商量一下,毕竟他们几个人身份特殊,又身处靖边王的军队之中,一旦被人发现,连逃都没法逃。最后还是谭大勇领了这份功劳。于统帅不但胆子小,还格外的惜命,听闻胡人欲取其性命,险些背过气去,又听闻谭大勇神勇非常,将敌方全歼,当即心内大悦,不仅嘉奖了谭大勇,还赏赐了他不少真金白银。 谭大勇冒领了周彦焕的功劳,心中着实有愧,便请周彦焕去驻地痛饮了一番,又将于统帅赏赐之物拿出不少分给了周彦焕。对此,周彦焕还是很高兴的,于是乎,不胜酒力的周小将喝高了。 陈文东刚刚睡下,就见几个随从抬着周彦焕进了帐篷,一身的酒气差点没把陈文东熏个跟头。几个人将周彦焕挪到羊毛毡上,便告退了。陈文东见周彦焕面色潮红,双眉紧蹙,似是十分难受,便取了湿布,给周彦焕擦了脸,又替他拖了鞋袜,去了甲胄,盖上被子。一番折腾下来,陈文东也没了睡意,看着身边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周彦焕,陈文东心里一阵气闷,忍不住,便在周彦焕的侧腰上拧了几把。这一拧不要紧,倒把周彦焕给弄醒了几分。 周小将睁开朦胧的双眼,仔细瞅了瞅陈文东,然后便嘿嘿傻乐起来,乐完了,又蜷起身子,傻傻的望着陈文东,委委屈屈的说道:“媳妇儿,我难受,好热!” 陈文东也懒得与一个醉鬼计较,敷衍道:“哦,这么冷的天,怎么会热呢,定是你喝多了,赶紧睡吧。” 听了陈文东的话,周彦焕愣了愣,疑惑道:“我真热,不信你摸摸。”说着周彦焕便握住了陈文东的手向□摸去。陈文东开始没注意,冷不丁摸到滚烫的一根,登时就翻了脸,抽出手来,就甩了周彦焕一个大嘴巴。 周彦焕摸了摸肿起的半边脸,瞅了瞅寒着脸的陈文东,豆大的泪珠便滚了下来,一边掉眼泪,一边小声的抽泣。 陈文东看着这样的周彦焕,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其实周彦焕今年也才十五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刚刚步入青春期,他又知道什么呢,这要搁在现代,还是个上学的娃娃。 之前在周府时,周彦焕还小,又是由周总管管教,周总管是不全之身,自然不会教导他这方面的事情。后来住在郑府别院,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又忧心自身安危,自然不会想到这方面。这两年在军中厮杀惯了,陈文东也没在意他这方面的事情,周彦焕不知道这些,也不能怪他呀。 周彦焕哭得很伤心,满脸的眼泪,那鼻涕都快流到嘴里了,陈文东心里有些不落忍,拿了湿布给他擦了脸,又安慰道:“好了,都大小伙子了,也不嫌丢人,我也不是故意的,别哭了。” 周彦焕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道:“媳妇儿,我生病了,你还打我。” 陈文东看着他大有再哭一回的架势,赶忙拉着他坐起来,正色道:“彦焕,你这里难受,不是生病了,这说明你长大了。”看着周彦焕一脸困惑的样子,陈文东接着道:“你不是一天到晚的想要媳妇儿吗?你这样就说明,你可以娶媳妇了,你是一个男人了,可以拥有自己的家庭,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了。”说道此处,陈文东叹了口气,不禁苦笑了一下。 周彦焕不解的看了看陈文东,疑惑道:“你不就是我的媳妇儿吗?那以后我再难受了,该怎么办?” “彦焕,我不可能是你的媳妇儿,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妻子,千万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在没成亲之前,你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要自己撸一下就好了,成亲以后,自然可以……和你的妻子行房事,生儿育女。”说完,陈文东便将手探入周彦焕的里衣,握住那半软的东西,上下动作起来。 周彦焕面上一红,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随着陈文东的动作,也就随着本性舒服的哼哼了起来。许是因为年少初次,不消片刻,周彦焕便发泄了出来。陈文东只觉得手心一热,黏黏的液体喷了一手,他淡定的抽出手,用湿布把手擦干净,回头看着已经睡着的周彦焕,红晕从两颊蔓延到了耳根。 陈文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手伸到了那里,前后加起来两辈子,他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可是他并不觉得讨厌,不知道周彦焕明天醒来以后,会不会讨厌他。 以前,周彦焕喊他媳妇儿,他很生气,一个大老爷们,被人叫媳妇儿,丢人啊!现在,周彦焕在没人的时候仍旧叫他媳妇儿,可是他一点都不觉得耻辱,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欢喜。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的心就变成这样了呢? 想到这里,陈文东心里一阵苦涩,前世自己因为儿子喜欢男人,险些把儿子打残了,现在倒好,自己也这样了,不知道爹爹知道以后,会做何感想。即便是周彦焕天天喊自己媳妇儿,恐怕也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吧!说不定,周彦焕明天醒来后,就会远远地躲着自己呢。 这一夜,周彦焕睡得十分香甜,这一夜,陈文东辗转反侧,整夜未眠。 ------------ 21表明心迹 出乎陈文东意料的是,周彦焕待他与之前并无差别,仿佛那一夜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这也让陈文东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若自此,周彦焕与他生了嫌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时间一长,陈文东便以为,周彦焕那天醉酒把事情忘记了,想到此,他也就放下了心里的包袱。谁知一个月以后,周彦焕却又旧事重提。 这天晚上,陈文东刚刚歇下,就听周彦焕支支吾吾道:“媳妇儿,那天晚上,你……我……” 一听这个话茬,陈文东立马警醒了几分,他转过身来,看了周彦焕几眼,才道:“什么那天晚上?” 周彦焕支吾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话来:“媳妇儿,你再帮我摸摸吧,我自己弄,没有你弄的舒服。”说完,周彦焕便死死地抱住了陈文东的双臂,以防止他动武。 周彦焕厚颜无耻的要求,差点没把陈文东气死,合着这小子拿他当免费自*慰器呢!“周彦焕,你拿我当什么了?” 周彦焕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抱着陈文东的手臂又加了几分力道,见陈文东并未挣扎,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拿你当媳妇儿。” 听了周彦焕的话,陈文东浑身顿感一阵无力,他不禁叹了口气,正色道:“周彦焕,你放开我,我们今天把事情说清楚。” 周彦焕用大脑袋拱了拱陈文东的脖颈,闷声闷气道:“我不放,你答应我不生气了,我再放。” “你放开吧,我不生气。” 周彦焕见陈文东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陈文东活动了一下被勒疼的双臂,这才开口道:“看来,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并没有忘记。” “我当然没忘,我只是喝醉了而已。” “那你应该记得我当时说的话,以后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更不能找我做那样的事情。”陈文东说完,便不再看周彦焕。 “可是,我不想娶妻,我只喜欢你啊,媳妇儿,这样不好吗?”周彦焕说到这里,情绪也有些低落。 陈文东苦笑了一下,叹息道:“你明明知道这不可能,你的心里有锦绣河山,以后是一定要娶妻的,我又算是什么呢……” “媳妇儿,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周彦焕反手握住陈文东的手,声音里竟带上了几分欢喜。 看着这样的周彦焕,陈文东很无奈,他们俩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位面上。 见陈文东不说话,周彦焕又接着道:“媳妇儿,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媳妇儿,以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像我们这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哪还敢想将来呢?说不定……既然我是真心喜欢你,你也是真心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就算是以后死了,也不留遗憾。” 听了周彦焕的话,陈文东心里五味陈杂,周彦焕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平日里周彦焕一口一个媳妇儿的叫着,可陈文东就是拿捏不准周彦焕的心意,但是通过今天这番话,他的心里也算有了底。 “媳妇儿,我们试试看好不好?就这样生生分开,我不甘心,也舍不得。”周彦焕握着陈文东的手,定定的瞅着他。 陈文东回望着周彦焕,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两人相处的画面。其实,周彦焕对他真的很不错,不管遇上什么事儿,最先告诉的人都是他。虽然表面上,陈文东一直在欺负他,可若不是周彦焕故意想让,几个陈文东也不够他一顿拳头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周彦焕眼中的期待渐渐变成淡淡的哀伤时,陈文东才轻轻吐出一个“好”字。 周彦焕愣了愣,随即便如打了兴奋剂一般,就地滚了几个来回,顺势便把陈文东压在了身下。 “媳妇儿,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好欢喜!”说完,周彦焕便在陈文东的唇上狠啄了几下。 陈文东只觉一股酥麻从双唇蔓延到全身,同时也感到了顶在双腿间的灼热。 “你下来,要压死我不成?”陈文东双颊绯红整个脑袋都热了起来,恼羞成怒的推搡身上的大块头。 “媳妇儿,上次好舒服,你就再给我摸摸呗,我也帮你摸……” 经过这晚推心置腹的谈话,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彻底捅开了。陈文东也选择性的忘记那些烦恼事,纵容自己享受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有了第一次,以后也就没那么羞涩了,他们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这种葫芦兄弟的亲昵方式,也给青春年少的小情侣带来了不少乐趣,即便是如陈文东这样的老江湖,也体会到了一种新婚燕尔的感觉。 两个人原本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现在更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陈文东倒还知道收敛一下,周彦焕可不管那些,他的好心情全写在脸上呢。就连守关的小兵都看出他们的周小将遇上喜事儿了,像王衍之这样本就和他们亲近的人,自然也发现了异常。 王衍之瞅了瞅陈文东,貌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小东子,彦焕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儿啊?” “不知道,许是抽风了吧。”陈文东避开王衍之的眼神,随口敷衍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王衍之似乎已经发现了他和周彦焕的事情。 “是吗?小东子,有些事情,你要自己有数,不要吃亏才好。”王衍之拍了拍陈文东的肩膀,便去巡查岗哨了。 陈文东看着王衍之离开的背影,一丝淡淡的感动溢满心间。 身处古代,陈文东不知道别的情侣是怎么过的,但是他和周彦焕之间总有一种偷情的感觉,这份感情确确实实存在,却不被世间大多数人接受。倘若有一天,周彦焕功成名就,难保他不迫于压力而迎娶一个家世好的女子为妻。每每想到此处,陈文东都会很难过,却又无可奈何,不知不觉间,这份担忧和无奈化成愁云,萦绕在陈文东心间,形成了心魔。 就在两个人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时候,天朝那边发生了一件改天换地的大事件,也间接影响了周彦焕的人生。 ------------ 22政变 这日早上,陈文东几人刚洗漱完毕,还未来得及吃早餐,便有谭大勇的亲信来访,声言谭副将有事相商,请周彦焕过去一叙。陈文东看看外边黑沉沉的天色,心中不觉纳罕,这谭大勇一向稳健,怎么这个时候召见周彦焕,想必是遇上什么火烧眉毛的事了。 待周彦焕走后,陈文东和王衍之便加强了戒备,生怕边关有变。周彦焕这一走,便是一个上午,直到日上三竿方才回来。陈文东看周彦焕神情肃穆,便将军帐内其余人等全部屏退,并派亲信在帐外把守,等帐内只余他们三人时,这才开口道:“彦焕,谭将军召见,可是边关有变?” 周彦焕摇了摇头道:“天朝出事了,最近怕是要变天了。” 听了周彦焕的话,陈文东和王衍之对看了一眼,俱都十分震惊。 这两年在军中混迹,又得谭大勇提携,他们对于朝堂之事多少也有些了解,当今圣德皇帝即位堪堪两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就要变天了呢? 论起来,当今皇上与靖边王还是一母所出的嫡亲兄弟,若是皇上有难,靖边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先皇传位于今上,令靖边王过继给周彦焕的父亲便早有这方面的打算。 “今日我去谭将军大营,宋师傅也在,这消息便是宋师傅带来的,想来这消息不日便会到达边关。传闻今上突发恶疾,已于几日前驾崩了,现在小皇子年幼,由宁王周彦吉暂代朝政。” 听了这个消息,王衍之便皱起眉头,话中也带了几分疑惑:“今上圣体一向康健,之前也从未听闻有什么隐疾,怎么就突然驾崩了呢。” 周彦焕不屑的哼了一声,这才道:“皇宫里的事儿,还能为了什么?宁王与今上一向不睦,今上即位以后,便开始重用外戚,打压皇室子弟。这宁王据守燕地,本就野心勃勃,离帝都又近,自然是今上的心腹大患,这两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今上驾崩,宁王不在封地,却恰好出现在帝都,若说这事与宁王无关,任谁也不会相信。现如今宁王摄政,这皇位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是他心胸狭隘,今上的子嗣怕是难保了。就算靖边王有心相救,也是鞭长莫及,更何况胡人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呢。我们就准备新帝登基吧,以后,靖边王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果不其然,半月之后,边关便接到了先皇驾崩的消息,不日后又接到新皇召集各处封王入宫朝见的旨意。依陈文东看,宁王的这一举措实在是不咋样。宁王登基,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这皇位还没坐稳呢,就急着打压政敌,真是闲这位子做的太实在了。陈文东年少时也喜欢听人讲古,现如今身临其境,自然体会更深,他隐约能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滋味,这世道怕是要乱了。 在天朝所有的封王中,靖边王是最特殊的一个,只有他握有兵权,并且封地政权独立,俨然便是一个土皇帝,这也是靖边王因何与帝王关系紧密的原因。 尽管各路封王都知道此去帝都,凶险异常,却不得不去,如若不去那便是抗旨不遵,形同谋逆。半个月之后,靖边王率领着自己的亲兵卫队千余人,浩浩荡荡的往帝都而去,当然,乔装密行人员不在这些人之内。 靖边王那边明枪暗箭,凶险异常,周彦焕这些守边将士也不轻松。天朝政变,周边各国都开始不安分起来,胡人也想趁天朝内乱,从中浑水摸鱼,于是频繁偷袭边塞各地,折腾得边关守将叫苦连连,不出几日,陈文东的黑眼圈便出来了。索性有谭大勇这等良将指挥,倒也没出什么大事,若是那于统帅指挥,怕是十个边塞也不够他丢的。 一个月以后,靖边王朝圣归来,回来的第二日,便反了。 靖边王――周彦浩去帝都时,并无反意,他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主儿,不然也坐不稳这靖边王之位。新皇都登基了,他纵然有千般不愿,也不会去反对,但先皇的血脉他不能不管,那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靖边王原本是打算接了几个孩子回封地,亲自抚养,哪成想刚到帝都便听到了几个皇侄身死的消息。先皇的三个儿子,两个公主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都与先皇后陪伴先帝去了。听到这样的消息,即便是平常的皇室子弟,也不禁义愤难当,更何况是靖边王了。 做惯了土皇帝的人,身上总有一股嚣张的匪气,靖边王伤心兄长的孩子无辜殒命,在朝堂之上便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要说这宁王原本就是个心胸狭隘,急功近利之辈,不然也做不出这样的糊涂事儿。皇帝不高兴了,自然要找找别人的晦气,于是乎,皇帝陛下便要靖边王牵头,在帝都修建府邸,将妻儿迁回帝都安置。名义上是体恤各路封王常年在外,饱受风霜之苦,妻儿老小无法安享帝都富贵荣华,实际上就是要将各个封王的家眷控制起来,充当人质呢。大家都不是傻子,哪还不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各人憋气的回到住地,开始兴建府邸,这府邸住不住是一回事儿,修不修又是另一回事儿。人人都知道这是个牢笼,还得自掏腰包,高高兴兴的筹备,这份憋屈就别提了。 靖边王原本打算忍下这口气,待得时机恰当,便请旨回封地,至于这劳什子的府邸,谁爱住谁住,他自去当他的土皇帝,自此不再踏入帝都半步就是。不成想,有人不想让他过得太舒服。 早朝时,礼部尚书公然在超堂上指责靖边王违制,不仅随行带有上千护从,一路前呼后拥,堪比帝王出巡,吃穿用度也是多有违制。靖边王这么做,还真不是有意的,他土皇帝做惯了,一贯用度都是要最好的,哪还管违不违制。面对着朝臣的职责,靖边王火药筒子脾气,在朝堂上直接打得礼部尚书鼻血长流,后槽牙都脱落了几颗。自那日以后,只要早朝便有人蹦出来弹劾靖边王,到最后,竟要让他交出兵权,这简直是在戳他的肺管子!靖边王虽然粗鲁,但并不笨,他一看这个形势,哪还有心思修什么府邸,次日早朝便提出要回封地侍奉母妃。 靖边王也没打算皇帝能同意,他也就是说一声,甭管让不让他都得走,也有这个本事走,虽然他救不得自己的皇兄,把自己弄出这帝都城还是不成问题的。就在靖边王带着他的亲兵跨出大门的一瞬间,从四面而来的官兵便把他们包围了。 帝都守备刘德顺冷冷的看着他道:“靖边王半夜集结亲兵,意图谋反,还不快拿下!” 靖边王想过很多种可能,可他就是没有想到皇帝会做得这样绝,幸好他提前做了准备,幸好这帝都内还有他潜伏的暗卫。两方厮杀,靖边王在亲信的掩护下,偷出了帝都城,顺道还解决了刘德顺。当他们逃回西北时,所带的一千多亲兵只余下不足二百人,暗卫也折损了一半。背负谋逆大罪的靖边王已经无路可走,他只能造反了。 ------------ 23威胁 靖边王反了,但是情况并不像陈文东想象的那般糟糕,靖边王这一牵头,一夜间,全国出了十几个反王。朝廷各处都在平叛,各个地方自顾不暇,自然无法集中兵力啃靖边王这块硬骨头。再加上前一段时间胡人没有讨到好处,折损了不少兵力,也渐渐有了息战的意思,所以陈文东他们反倒轻松了不少。 战事少了,日子闲了,陈文东也发现周彦焕的不对劲儿了。这些天,周彦焕做事总有些魂不守舍,和陈文东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眼神飘忽,有时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时不时的还要发一会儿呆,明显是有心事嘛。陈文东仔细一想,貌似他从谭大勇的大营回来以后就这样了。那一日,他们除了商量天朝易主,究竟还说了什么呢,陈文东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夜晚,趁着黑暗的天色,周彦焕牵着陈文东的手去小树林里散步,两个人躲在角落里互相亲吻对方的脸颊、嘴唇、脖颈,用双手抚慰彼此的欲*望。陈文东既担心被人发现,又因为这种精神的高度紧张而格外的刺激。完事后,周彦焕背着陈文东回到大帐,为他脱衣净面,将他拥入怀中,直到他入睡。 “媳妇儿,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哎……不原谅也好,至少还会记得我。”周彦焕吻了吻陈文东的额头,替他掖好被角,也渐渐沉入梦乡。等周彦焕呼吸均匀了以后,陈文东缓缓睁开了双眼,清冷的神色中没有一丝睡意。 一个月以后,谭大勇的亲信李三顺又一次来找周彦焕,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李三顺待周彦焕格外亲近,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讨好的意味。按照常理,谭大勇的亲信自然用不着巴结周彦焕这样一个小关隘的守将,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若说没有事儿,打死陈文东他也是不信的。 “看李将军春风满面,莫不是遇上了什么喜事?说出来也好叫小弟们高兴高兴?”陈文东嬉皮笑脸的凑到李三顺的跟前,舔着脸说道。 “哈哈!猴崽子,欠收拾了吧,竟敢拿我寻开心!不过我今天确实高兴,说说也无妨。还是周小将军能沉得住气啊,这等喜事也不曾和弟兄们说,这要是我遇上这等美事,早就吆喝的整个西北大营都知道了。”说着李三顺拍了拍周彦焕的肩膀,又道:“还是谭将军眼光毒,周小将军少年老成,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说李将军你就别卖关子了,难不成要憋闷死我们?”陈文东冲着李三顺眨了眨眼,又讨好地递上了一碗水。 李三顺接过水碗,咕咚咚的喝了个底朝天,等陈文东把空碗接了去,这才道:“咱们的周小将军一表人才,几个月前已经与谭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定了亲事,要不是先皇驾崩,早就是谭大将军的乘龙快婿了。你们这帮小子天天跟着周小将,怎么就不知道呢?” “可不是,咱们这帮兄弟跟了周将军这么长时间,有这样的好事也不与兄弟们说,实在是太不够意思啦!”陈文东笑哈哈的锤了周彦焕一拳,显得十分高兴。周彦焕看着欢天喜地的陈文东,眼神闪了闪,不自然的笑了笑。 “嗨!净顾着和你们瞎掰了,差点把正事儿忘了。”说着李三顺在窄袖里掏了掏,取出了一枚莹润无暇的羊脂玉佩递给了周彦焕,又道:“这是谭小姐的随身玉佩,昨日才送到大营,周小将军的短剑已经送到谭小姐府上了,小将军可要爱惜啊!”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便送李三顺回大营了。回来的路上,陈文东一句话都没说,周彦焕也是沉默不语,王衍之看着沉默的两个人,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媳妇儿,你听我说!”一进帐篷,周彦焕就拉住了陈文东胳膊。 陈文东用力的扯开周彦焕的手,淡淡的道:“周小将军乐傻了吗?谭小姐还未进门,可不能如此无礼。” “媳妇儿,我……” “周将军请慎言!”陈文东避开周彦焕再次抓过来的手,退开了几步。 “小东子,我本想早些告诉你的,可是我不敢,我怕你从此就不再理我了,我怕你怨恨我,我……” “周将军不必解释,我还没来得及恭喜您呢!周将军一表人才,胸怀锦绣,现在又觅得佳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还望将军不要怪罪属下以往的逾矩才是。”说完,陈文东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军帐。 陈文东只觉得心里空牢牢的,恍恍惚惚的走进了王衍之的帐篷,在羊毛毡上一坐,便如木头般,不说不动。 王衍之坐到陈文东身边,揽过略显清瘦的小人儿,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低语道:“难过就哭出来吧。” 听了王衍之的话,一行清泪便顺着陈文东的双颊流了下来。陈文东也不闹,只是默默的流泪,连线的泪珠打湿了王衍之的肩头。 “小眼儿,你说我是不是个笨蛋!” 王衍之拍了拍陈文东的脑袋,附和道:“嗯,是个笨蛋,还是个大笨蛋。” 陈文东在王衍之的肚子上捶了一拳,又道:“我明明知道他野心大,明明知道他一定会娶妻,我还相信他。我应该早些跟他划清界限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小眼儿,你说我是不是无药可救了……” 陈文东絮絮叨叨的在王衍之这儿说了半天,越说越迷糊,最后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当他醒来时,已经是金乌西坠,他抹了把脸,便去搬了自己的行李被褥,放进了王衍之的帐篷。 吃晚饭时,周彦焕叫住他:“小东子,你留下,我有事安排。”周彦焕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陈文东也找不出理由拒绝,他是周彦焕的下属,就得听从调遣,这是军规,再说他也不能总躲着周彦焕。 待其余人退下后,陈文东这才正色道:“不知周将军有何吩咐,属下听候差遣。” 周彦焕看了看陈文东,叹了口气道:“小东子,你不必如此的。” “将军是属下的上官,合该如此,以往是属下僭越了,还望将军不要怪罪才是。” 周彦焕看着一本正经的陈文东,狠狠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小东子,真的回不去了?” 陈文东木然的看着自己的脚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覆水难收。” 周彦焕叹了口气,有些痛苦的说道:“看来不管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原谅我了。”过了半晌,周彦焕又道:“小东子,搬回来吧,就当是陪陪我。你现在还是我的家奴呢,这样不声不响的就搬出去可不好。” 陈文东神色一凛,自嘲道:“是啊,我竟忘了,我还是少爷的仆从呢!” 周彦焕目光闪烁了一下,又慢慢道:“小东子,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从周府出来时,我把你的卖身契也带出来了。一旦你从这里逃出去,就不仅是逃兵,还是逃奴呢,这天下虽乱了,也容不得你这么做的。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的父亲兄弟想一想,他们在山村里过得好好的,你这么心软,肯定不忍心扰了他们的清静。” “你威胁我?”陈文东看着面前这个人,一脸的不敢置信,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小东子,这怎么能算威胁,你只要乖乖的,咱们还和从前一样。”周彦焕伸出手,想要摸摸陈文东的头,却又蓦然的缩了回去。 “少爷,小的明白了,只希望少爷不要忘了当时的契约才好,十年一满,两不相干。”说完,陈文东转身便往外走。 “搬回来吧,莫要忘了。”看着陈文东匆匆离去的背影,周彦焕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苦笑。 ------------ 24强迫 当天晚上,陈文东又搬回了周彦焕的帐篷。他如往常一样,给周彦焕宽衣洗脚,伺候周彦焕休息,只是言谈举止间多了几分恭敬,少了往日的亲昵。半夜醒来,陈文东怔怔的看着身边的周彦焕,一时间感概良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大部分时间都和周彦焕在一起,在他过往的经历中,到处都有这个人的影子,倘若摒弃这个人,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记忆里还会剩下什么。他把周彦焕当主子,当儿子,当朋友,他曾经在这个人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心神,甚至不惜生命。他也享受着周彦焕对他的依赖,信任和疼惜。可就是这个人,从一开始便防着他,设计他,甚至还设计着自己的父亲兄弟,想到此处,陈文东只觉得背脊生寒。 陈文东相信,周彦焕对他是有感情的,倘若连这一点都不能确定,那他就真是白活两世了。不过这份感情在周彦焕的眼里太过轻飘,与他的野心比起来根本就微不足道。 陈文东知道周彦焕有野心,要不然他也不会从军,不会拉拢谭大勇的将官,暗中经营自己的势力,也不会成为谭大勇的乘龙快婿。有些事情,周彦焕不说,并不代表陈文东不知道,活了两辈子,什么事儿他没见过呢,周彦焕虽然做的隐秘,但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循。在这段感情里,是陈文东先失了心,所以,从一开始他便输了。陈文东明明知道周彦焕是条狼,却自欺欺人的把人家当宠物狗养,也合该他被耍。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陈文东依旧与周彦焕同出同进,在别人面前,两个人还能有说有笑,以前是真情流露,现在是倾情演绎。最近周彦焕经常去谭大勇的大营,陈文东便意淫周彦焕低头哈腰,伏低做小,一脸谄媚的跟着谭大勇,然后被踹个跟头,或者摔个狗啃屎。每每想到此处,陈文东都会嘿嘿嘿乐上一会儿,虽然很无聊,很恶趣味,但陈文东乐此不疲。 这天晚上,周彦焕回来得很晚,带着一身酒气便躺在了陈文东旁边。陈文东无奈,只能帮着周彦焕脱了外衣,去了鞋袜,又用温水给他擦了擦脸。折腾完,陈文东也累出来一身汗,搬弄一个醉鬼,实在是个体力活儿啊。 “嗯……谭大勇,你算个什么东西……等我以后……嗯……老匹夫……”周彦焕时不时的甩着个胳膊腿儿,嘴里嘟嘟囔囔个没完。 陈文东眨了眨眼,便笑了,自己就是想了一下,怎么就成真了呢,哈哈哈!老天都在帮着他呢。 周成壁嘟囔了一阵就睡着了,陈文东因为意淫成真,心情格外好,也早早的睡了。 陈文东刚刚睡着,就觉得身上一沉,周彦焕犹如八爪鱼一般,爬到了陈文东的身上。迷迷糊糊间,他便如从前一般抬手去摸周彦焕的大脑袋,摸着摸着,便清醒了许多。陈文东睁开双眼,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右手,不禁有些气恼,这手怎么就摸上去了呢,这该死的习惯!现在与以往不同了,他再这么摸来摸去的,自然就不合适了。 陈文东看了看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大脑袋,有些怔愣,随即侧了侧身,把周彦焕的大头搬了下来。周彦焕并没有睡沉,陈文东这一搬倒把他搬醒了,他不满的哼了哼,又爬到了陈文东的身上。陈文东有些恼怒,猛一用力,直接把周彦焕掀了下去。只听蹦蹬一声,周彦焕的大脑袋一下子磕在了地上,陈文东也不去理他,反正地上垫着羊毛毡,还能磕坏了不成。 陈文东转过身打算接着睡,便听到身后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小东子,你好狠的心。”接着一只手便探到了他的身下。 陈文东抓住周彦焕要做怪的手,彻底冷了脸,“少爷,你喝醉了!” “小东子,你就不想吗?”说着,周彦焕便欺身上来,咬住了陈文东的耳垂,瞬间,一股淡淡的酒气在陈文东鼻间弥漫开来。 “周彦焕,你不要太过分!”陈文东手肘往后一顶,想要借机逃开,却不想周彦焕不但没有躲开,反倒整个人都缠了上来。 “嘘……媳妇儿,媳妇儿……”周彦焕的双唇不断地在陈文东颈间游走,一只手也探进了他的中衣里。 “周彦焕,周彦焕!你清醒点!”陈文东气得不轻,开始用力挣扎起来。 “媳妇儿,你别动,乖乖的,哼……真不乖……”见陈文东一个劲儿的反抗,周彦焕死死抓住他的双手,从旁边的衣服里抽出了腰带,将陈文东的手绑了起来。 “你混蛋!畜生!放开我!”陈文东又羞又恼,一边用腿踢周彦焕,一边压着嗓子低吼,生怕惊动了其他人,就是到如今这份儿上,他也不想让周彦焕难堪。 “别说,别说,你乖乖的。”周彦焕用手捂住陈文东的嘴,双腿压住陈文东乱动的腿,伸手扯下了陈文东的裤子。 “你看,你也是想我的,呵呵,这才乖。”周彦焕傻乐了一会儿,又开始在陈文东身上点火。也许是出于本能,周彦焕在陈文东的双腿间不断地磨蹭,总算是找到了窍门,在他蛮横的进入的一瞬间,陈文东痛哼了一声,细密的汗水从额间渗了出来。 周彦焕发泄之后,便睡了过去,陈文东躺在羊毛毡上,只觉得浑身冰冷。这一切对他而言,简直是一场噩梦,从头到尾只有疼痛。等身上恢复了些力气,陈文东用嘴撕咬着解开绑着双手的腰带,蹒跚着挪出帐外,强忍着屈辱,为自己清理干净身体,涂了些刀伤药,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陈文东烧了两天,等烧退了,他又感染了风寒,直到半个月以后才见起色。这期间,周彦焕一直亲力亲为的照顾着陈文东的吃喝拉撒,看着陈文东也是一脸的愧疚。 那天早上,周彦焕醒来时,陈文东已经烧得迷糊了,幸亏军医经验丰富,及时把烧给退了下来,这要是再烧两天,陈文东非烧傻了不可。现在陈文东见了他,一脸的木然,也不跟他说话,简直就把他当做了空气。尽管这样,周彦焕对于那晚的事情也不曾后悔,既然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人也是好的。 自那一夜之后,周彦焕索性就光棍了,隔三差五便要缠着陈文东做一回。起初陈文东还反抗,可是他越反抗,周彦焕便做得越激烈,他又打不过周彦焕,时间长了,也就顺从了。陈文东知道自己这样很窝囊,可是现在他无法离开军营,又不能把这件事闹大,除了接受,他又能做什么呢。陈文东不是那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对于这样的屈辱他能忍,在不能反抗的时候,他会做出对自己伤害最小的选择。 大多数情况下,周彦焕对陈文东都很温柔,他会照顾陈文东的感受,让他也体会到快*感。陈文东不是一个矫情的人,爽了就是爽了,他不能自己爽完了,再去装贞洁烈女,这不是爷们儿的作风。有时候陈文东自己也很迷茫,他和周彦焕究竟算是什么呢,肉*体上互相契合,心灵上互相折磨,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呀! ------------ 25讨伐 天朝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周彦吉自然不会放过靖边王这个罪魁祸首,他封卫国公杨柏权为征西大将军,集结了十万人马,向西北进发。 要说周彦吉能坐上帝位,与这位征西大将军也有一定的关系。杨柏权是周彦吉的亲娘舅,天朝十大猛将之一,周彦吉发动政变时,杨柏权率领兵将已经拿下了帝都的兵权,扫除了周彦吉的后顾之忧。所以周彦吉登基后,便封杨柏权做了护国公,对其信任有加。 靖边王得到消息,立即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他对杨柏权还是有几分忌惮的,这位爷可不是个花架子。最后,靖边王采纳了于坤的建议,派谭大勇为帅,迎战征西大将军杨柏权。 靖边王的旨意颁下后,可愁杀了谭大勇,他在心里问候了于坤的十八代祖宗后,立刻召集了一次小型军事会议。周彦焕作为谭大勇麾下的红人自然也参加了这次会议,陈文东作为周彦焕的亲随,列席了会议。 谭大勇与众人分析了当前形式,并部署好作战方针,便散了会。对于这一仗,谭大勇心里真是没底儿,他本身也是一员猛将,但是要和杨柏权比起来,他还差点火候。 杨柏权能做征西大将军,可不是凭得裙带关系,人家是真有实力,杨柏权不仅是个帅才,还是员猛将,他生就力大无比,手使一柄狼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谭大勇巴拉巴拉手底下这帮人,哪有一个顶个儿的呦! 新城地处靖边王封地与天朝交界处,两面是悬崖峭壁,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是天朝军队进攻西北的必经之地,其战略位置极其重要。谭大勇便帅领兵将选在此处驻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杨柏权到来。 按理说,谭大勇军队在这儿是主场,经过多日准备,以逸待劳,这一仗胜算很大,但令大多数人吃惊的是,他们的第一仗败了。战败的主要原因是他们没有料到天朝出了一个牛*逼的先锋官赵莽。 天朝此次出兵,杨柏权所帅大部队并没有如期赶来,最先到达的是先锋官赵莽。赵莽生得人高马大,手使一对镏金锤,在第一次对战中,他一口气砸趴下谭大勇五员大将。一时间,谭大勇军中竟无人敢再应战。 谁都不是傻子,自己吃几碗干饭还不知道吗?这一会儿的功夫,都趴下五个了,即便是功夫好的,在摸不准赵莽的底细之前,也不敢贸然下场啊!战功虽好,但也得有命享不是,万一军功没捞着,再搭上自己的性命,岂不得不偿失。 谭大勇见此情形,倒真想下去会会这个赵莽,可他身为一军主帅,被敌军的一个小小先锋官逼得亲自下场厮杀,他丢不起这个人啊,整个西北军更丢不起这个人啊!无奈之下,谭大勇只能鸣锣收兵,高挂吊桥,紧闭城门,以图后策。 首战失利,谭大勇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回到大帐,便召集部下,商讨应对策略。经过一番商定,谭大勇这才有了笑模样。第二日,谭大勇再次率军出战,这次与昨日不同,一连串出去了十名将官,一字排开,只等赵莽出来对战。 谭大勇的算盘打得挺好,却不想这赵莽虽然长得憨憨傻傻,心眼儿却不少。他见此情形,二话不说,调转马头便回了队伍。谭大勇的将士正在纳闷儿呢,这位又回来了,后头还跟了七八个人。 “奶奶的,想跟赵爷爷玩车轮战,当我是傻子不成?爷爷我一个人打多没意思,咱们一块儿打岂不更好玩,弟兄们,上!”说完,赵莽一马当先,直奔城外的谭家军。 谭大勇这边的十个人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不一刻,城外便打成了一片。还好这些人都是昨天谭大勇仔细挑选的,功夫自然不赖,一时间倒也难分高下。 这里边最倒霉的就数和赵莽对打的俩人了,他们俩虽然功夫不弱,但和赵莽一比真是差了不少。战场上素来是一力压十巧,赵莽力大无穷先就占了优势,再加上他功夫本就不弱,与他对战的俩人渐渐就落了下风。 赵莽的大锤可不是吃素的,这寻常兵器一旦碰上,即刻就得崩飞了,兵器飞了倒不要紧,人要震出个好歹来,这脸可就丢到姥姥家了。 这一番混战下来,两方面各有损伤,但实际上,却是谭大勇他们输了。谭大勇此次出战,挑的都是功夫出众的将官,而赵莽却是临时找的人手,以有心算无心,他们居然没有讨到好处,这便是败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天朝此次出兵,确实是下了血本。 经此一战,谭大勇军队士气受挫,若再想不出好的对策,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再这样耗下去,一旦天朝大部队到来,他们就更麻烦了。 经过又一次的商讨,将士们互相举荐,最后竟将周彦焕推了出来。出现这样的结果,周彦焕倒也并不吃惊,他在谭大勇军中资历尚浅,却被谭大勇选做了东床快婿,自此一步登天。为此,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眼红,嚼舌根呢。 大多数人都觉得,周彦焕是凭着一副好皮囊才被谭大勇选中,心中自然有些不甘。那心机深沉的,虽然觉得谭大勇不会如此肤浅,但对周彦焕也有几分试探的意思。此次迎战赵莽,倘若周彦焕胜了,自然能够稳固他在军中的地位,若是败了,也就坐实了他凭色相晋位的事实。 周彦焕回到帐篷,将此事与陈文东和王衍之一说,几个人都沉默了。 “这赵莽虽然长得傻大憨粗,却不想是个有心计的。”王衍之不无惋惜道。 陈文东被王衍之的话逗乐了,“呵呵,合着人家不傻,你还觉得挺可惜啊!我倒觉得赵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倘若能够收为己用,也是个不小的助力。” 王衍之给了陈文东一个大大的白眼儿,“我说小东子,你脑袋没毛病吧?人家堂堂的先锋官,吃了迷魂药了,投靠咱们?” “我倒觉得小东子这想法不错,就是有点异想天开。”周彦焕瞄了瞄陈文东,又道:“小东子,难不成你有降服他的办法?”周彦焕有此一问,倒也不是空穴来风,虽然陈文东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儿,但在大事上从来都很谨慎,他要是没有几分成算,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有点歪,你们想不想听?”陈文东摸了摸光溜溜的下边,故作高深的瞅了瞅二人。 王衍之瞪了陈文东一眼,“废话,还不快说!” “哎呀,真没意思!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等陈文东说完,周、王二人都乐了。 ------------ 26智取赵莽 陈文东说完,王衍之拍了拍他的肚皮,挖苦道:“小东子,我就说你一肚子花花肠子,你还不承认,你呀,简直是坏透了!” 陈文东拍开王衍之的手,“你洗手了吗,就摸我的肚子,我这肚子金贵着呢,摸坏了怎么办?” 王衍之在身上使劲儿蹭了蹭手,一脸嫌恶的道:“切!当我乐意摸呢,一肚子大粪!不过,小东子,就你这点儿三脚猫去跟赵莽对战能成吗,不然换我去吧。” 陈文东心里一热,嘴上也就没那么毒了,“这活儿,也就我这样的三脚猫能干,换成你非搞砸了不可。”他此次去挑战赵莽,自然是冒了生命危险的,但正如他所说,王衍之精于枪法,在对战的时候难免会拘泥于之前所学的功夫,反倒是他这样的三脚猫,临时发挥起来比较自如一些。不管怎么说,王衍之的这份情义他领了,危难时刻见真情,这话周彦焕就说不出来。 这天夜里,陈文东熬到半夜,用铜色的厚纸和竹篾糊了两柄超大个儿的锤,锤头是空心的,只有那把手是真正的铜棍。饶是这样,这对大锤的分量也不算轻,陈文东使起来还是有点吃力的。 陈文东手里摆弄着陈氏大锤,不无炫耀道:“看,这大锤怎么样?” 周彦焕和王衍之凑过来仔细瞅了瞅,“嗯,不错,不仔细瞅,真看不出来是个纸糊的,还真够唬人的。” 陈文东得意的一笑,“也不看看是谁做的,这可是个技术活儿。”陈文东说这话,倒也不是自夸,这个看着简单,但要做好了,着实得费一番功夫,这活计还是他小时候跟着母亲学的。那时候家里穷,大炕上铺的竹炕席坏了,就拿来做盒子,放几件衣服,装个针线还是蛮好用的。这手艺自打他学了,就从未用过,没想到在这古战场倒用上了。 第二日,周彦焕等人并未出战,只把免战牌在城头一挂,任外边怎么骂阵,他也不出去。陈文东一边练习陈氏大锤,一边听着外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叫骂声,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我说,咱明天就出城迎战吧,再不出去,外边那帮人就该把咱们的祖宗十八代骂遍了。”这古代的骂阵也是有讲究的,专挑那嗓门大的,底气足的,什么难听骂什么,叫骂声都能传出二里地去。 王衍之瞅瞅陈文东,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你还是先练好你的大锤吧,到时候漏了破绽,可没人去搭救你。”陈文东瘪瘪嘴,又开始专心练锤。 等到第三日一早,赵莽拉开阵势正准备开骂呢,却见城门一开,从里面跑出一队人马来,为首的是个白面小子,待看清他手里的兵器,赵莽的眼睛蓦然瞪大了两圈。只见那小子手持两柄铜锤,真真是曾明瓦亮,那个头儿都快赶上俩大西瓜了,自己的两柄锤加起来都没有人家的一个大。 陈文东见赵莽发愣,心里不觉好笑,他掂了掂手里的大锤,大喝一声:“呔,你就是赵莽?” “正是你家赵爷爷,你又是哪颗葱?”赵莽这时也回过神来,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淡定。 陈文东不禁暗暗点头,嗯,这小子心里素质不错,是个做大将的料。作为一个将领,心理素质比功夫水平重要,主帅的心理素质往往影响着一场战争的结局。想到这里,陈文东再看赵莽就更加顺眼了,瞧这孩子长得多可爱! 赵莽给陈文东盯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直画魂,这位不会有毛病吧,没事儿瞅着自己傻乐什么呢,怎么给人一种看情郎的感觉呢?赵莽又想想自己那副尊容,使劲儿的摇了摇头,再次问道:“爷爷我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吗?哪来的小崽子?” “哈哈,娃娃,这里风大,可别闪了舌头,就是你师傅见了我也得叫我一声前辈,你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称爷爷?老人家我活了快二百年了,还没见过你这等猖狂的小辈。”陈文东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的瞅了瞅赵莽。 “哼哼!你当爷爷是三岁小孩啊,就你这样儿,毛还没长齐呢吧!还敢在爷爷面前充大辈,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说着,赵莽还往陈文东的下面瞅了瞅,赵莽军中随即爆出一阵哄笑声。 陈文东也不恼,待众人都笑够了,他才道:“小娃娃,难道你就没听说过返老返童功?哎!老人家我在菩提山上练功采药,何等清闲,只可惜收了个不省心的小徒弟啊!”说完陈文东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宠溺。 赵莽眼神闪烁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我管你是谁,我们手底下见真章,看锤!”说着赵莽照着陈文东的脑袋就是一锤。 陈文东一闪身,和赵莽打在了一起,他笃定了赵莽不敢接他的大锤,把两柄大锤耍的呼呼带风,一时间,赵莽倒真就落了下风。陈文东这一计其实非常冒险,倘若赵莽是个傻的或者是个不管不顾的,他这出戏也就演不下去了,正因为赵莽小心谨慎,深藏心机,不敢以身试险,陈文东这一时三刻才没有露馅。 练武人有句话,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赵莽和陈文东这一打上,就起了疑心,谁让陈文东的功夫实在是有限呢,赵莽瞅了瞅这位“老祖”的大锤,怎么瞅怎么别扭,他用自己的锤头试探性的碰了碰陈文东的大锤。这一碰不要紧,好家伙,直接捅漏了,赵莽当时就愣了一下。陈文东趁着赵莽愣神的功夫,噗的一下,直接把另一柄大锤扣在了赵莽的头上。 “啊!我的眼睛!这他妈是什么东西!”赵莽摘了头上的纸锤,捂着眼睛一通嚎。 陈文东在马上嘿嘿笑了起来,“娃娃,我的胡椒粉大纸锤味道如何啊?”陈文东在糊纸锤的时候便留了一手,两柄大锤里都装满了胡椒粉,要不然王衍之和周彦焕也不能说他坏呀! 等赵莽收拾干净自己脸上的胡椒粉,两只眼睛都肿成桃了,他往对面一瞅,好嘛,陈文东正在不远处乐呵呵的瞅着他呢。“小崽子,敢耍我!爷爷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说着,赵莽打马便追了过来。 陈文东先是一愣,调转马头便往城内跑,却不料马儿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竟沿着墙根往外跑开了,“哎呀呀!你这死马,要害死我了!”陈文东一脸惊慌失措,瞅了瞅城门,又看看了追上来的赵莽,急慌慌的沿着城墙跑开了。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小崽子,看你往哪里跑!”赵莽一见陈文东这个样子,顿时高兴了,他受了陈文东的羞辱,此时一心想捉了陈文东出气,便不管不顾的追了下去。就在赵莽快要追上陈文东时,却发生了意外,他连人带马全都掉进了深坑里。赵莽心知中计,赶忙挣扎着起身,不想脖子上一阵阵凉气传来,只见一柄长枪,一把三尖两刃刀分别指向了他的咽喉和脖颈。 “别动!绑起来!”再看手持刀枪的二人,不是周彦焕和王衍之又是哪个。原来他们提前在此挖下了深坑,用浮土覆盖,待陈文东败露,便故意装作马儿受惊,引着赵莽来到他们所设的陷阱,一举将其擒获。 经此一战,周彦焕坐实了他在军中的地位,陈文东也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了响彻西北军的坏水包,这小子太坏了! ------------ 27劝降 对于如何处置赵莽,军中有两种态度,一种认为,赵莽打伤数员大将,理应杀了他给军中将士报仇,也给杨柏权来个下马威,另一种则认为,赵莽是个不可多得的猛将,杀之可惜,可以劝降他投靠西北军,周彦焕自然是支持后者的。 谭大勇思量了一刻,道:“诸位将官,依本将军看,这赵莽倒是可以试着劝降一下,倘若他宁死不归顺,再杀也不迟,这件事儿就交由周炳昌办吧。”周炳昌正是周彦焕在军中的化名,谭大勇这么做也是间接支持劝降了。 “是!末将定不辱命!”散了会议,周彦焕兴冲冲的带着王衍之和陈文东来到关押赵莽的军帐。“赵将军,近日可好?” “哼!我既然已经被擒,便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你们给爷爷一个痛快吧!”赵莽说完,直接转过身去,不再理睬周彦焕等人。自从被俘,赵莽便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对于这样的人,陈文东还是很佩服的。 陈文东走到赵莽面前,乐呵呵的道:“赵将军,你家中可还有父母亲人?” “哈哈哈!我自幼孤身一人,在和尚庙里长大,既无父母,也无妻儿。小崽子,你若想拿我的父母亲人要挟我,你真是打错了算盘。”赵莽见了陈文东就来气,要不是这小子,他也沦落不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是阴沟里翻船啊! 听赵莽这么一说,陈文东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他不理会赵莽要吃人的眼神,依旧笑呵呵的道:“赵将军误会了,我只是要向赵将军讨教一些问题。赵将军身为将领,日日领兵,自然知道每日有多少军士战死沙场,不知赵将军可曾想过这些人的父母亲人是什么感受,没了依靠,他们又如何生存?”见赵莽沉默不语,陈文东接着道:“我想赵将军也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周彦吉屠杀兄长,窃取皇位,为了一己私欲,甚至连几岁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我王奉旨入京,觐见新皇,却不想那周彦吉狼子野心,想要将天下宗亲一网打尽。我王被逼无奈,才行这替天行道的大义。试问,这样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置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残暴之徒,可有资格君临天下?”陈文东蹲下身来,直视着赵莽的眼睛,缓缓道:“而你,就是周彦吉的帮凶,搅得天下不宁的走狗。” “你!你们不思己过,反倒污蔑起我来,凭你说得天花乱坠,你们也是反贼!”赵莽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几分。 陈文东冷笑了一声,“呵!何为反贼?赵将军自当知道成王败寇这一说,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周彦吉已经失尽民心,他这皇位是做不了多久的。周彦吉生性多疑,气量狭小,就算我们能放你回天朝,以他的性情,你会有好果子吃吗?” 这时周彦焕缓缓道:“赵将军,你们此次来犯西北,不惜血流漂杵,可曾顾念过这两地的百姓,可曾体恤过这千万的兵士。我们靖边王军驻守西北,年年与胡人对抗,为的是什么?即便是现在我们脱离了朝廷,也从未向天朝的百姓动过一兵一卒。赵将军,身为一个军人,职责所在是保家卫国,还天下百姓一份安宁太平,而不是为满足某些人的私心,甘为走狗,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陈文东见赵莽低头不语,又道:“赵将军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话已至此,我想你会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明天的这个时候,你给我们一个答复。”话已至此,陈文东也算是仁至义尽,是生是死,全在赵莽如何抉择,倘若赵莽不降,他们自然不会养虎为患。 第二日,周彦焕等人再见赵莽时,赵莽形容憔悴,显然是一夜未眠。周彦焕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赵将军,考虑得如何了?” 赵莽沉默良久,这才缓缓道:“我答应归顺你们,但是我有两个条件。”说完,赵莽便望向周彦焕。 周彦焕笑了笑,道:“赵将军有话但讲无妨。” “第一,我此生绝不与杨将军对战,杨柏权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赵莽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倘若要我与杨将军为敌,我宁可现在赴死。”说完赵莽又看向周彦焕。 “赵将军有情有义,我周某岂能强人所难,这个不成问题。那赵将军的第二个要求是……?” “我乃一降将,在军中地位难免尴尬。既然是周将军将我降获,自此以后,我愿在周将军麾下做事,不知周将军意下如何?”这话说白了就是,‘我是被你抓的,以后我就听你的,别人的话在我这儿不好使,当然我听话的前提是,你得能护住我。’ “周某求之不得。”说着,周彦焕便起身为赵莽松开了绑绳,拉着他一起坐了下来,并亲自把盏,给他倒了一杯茶。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十分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这时,陈文东突然问了一句:“赵将军,你之前说的‘没有父母亲人在世’,可是实情?”陈文东见赵莽脸黑了下来,又赶忙道:“赵将军,不要误会,我也是好意。现在你既已归顺,天朝自然容不得你,倘若你的亲人仍在中原,怕是会受到牵连。” 赵莽冷笑了几声,瞪了陈文东一眼,道:“你放心,我赵莽光明磊落,断不会做那虚与委蛇之事。我之前所说俱是实情,我师父虽然在中原,但他乃化外之人,本领又高,谅朝廷也寻不到他。” 陈文东笑了笑,便不再吱声,只在一旁陪着,当然,以赵莽对他的厌恶程度,就算他说话,人家也不见得愿意搭理他。现在陈文东倒是有些佩服赵莽了,此人面粗心细,确实是个人才,从方才的言行中,便可见一斑。 事后,周彦焕带着赵莽去见了谭大勇。谭大勇自然也是非常高兴,待听完赵莽的两个条件,他毫不犹豫便允了此事。由此可见,谭大勇确实是心地宽广之人,要碰上个心眼儿小的,绝对不会答应得这么痛快,说不定还得怀疑周彦焕有二心啥的。 在赵莽归顺的第三日,杨柏权的主力部队便到了。赵莽被俘后,其所率先锋军被谭大勇打得七零八落,只能在新城五十里之外扎营。这些人一见到杨柏权,可算是见到亲人了,那简直是声泪俱下啊! 杨柏权听了赵莽反水的事儿,好悬没把肺气炸了,他将先锋军整编入队后,便浩浩荡荡向新城而来。 ------------ 28危机 杨柏权是个务实的人,人家也不骂阵,在新城外扎下大帐后,就开始往壕沟和护城河里填土。谭大勇一看杨柏权这个阵势怕是要攻城了,一边调集弓箭手守卫护城河,一边准备守城的大石和沙袋。 虽然谭大勇竭力守卫护城河,但也没架住人家人海战,七天以后杨柏权的军队过了护城河,打到了城墙根儿。转眼间,城墙上便挂满了云梯,几辆冲车不断撞击着城门,谭大勇这边更是沙子、石头、火把、夜叉檑齐上,一方冒死进攻,一方誓死守卫,城墙内外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周彦焕、陈文东等人,个个都是一身的鲜血,一边向城下抛掷石块,一边用刀枪斩杀爬上城头的敌军,他们早就杀红了眼,除了杀戮俨然忘却了一切。 历来战争都是残酷的,身处最底层的士兵,便如蝼蚁一般,一批批的往上爬,又一批批的殒命。前方是敌人的刀剑滚石,后方是督战的军官,向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后退却是必死无疑。 杨柏权的第一次攻城持续了三天三夜,非但没有攻下新城,还折损了近万名官兵,他望着新城的城楼,恨恨的收了兵。谭大勇等人见杨柏权退兵,心中俱都松了口气,这一仗,他们的损失也不小,将士们熬了这么长时间,都有些体力不支了,若是再打下去,能不能撑得住还两说呢。 战争过后,满地狼藉,陈文东等人还来不及休息,便开始打扫战场,一方面是为了给死去的将士收尸,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尸体长时间停留会滋生瘟疫。 陈文东看着城墙内外残缺不全的尸首,有些伤怀,这些死去的人里,有自己的战友,也有敌方的士兵,只为君王的一句话,便都丧命在此。其实,在两军厮杀的时候,陈文东并没有想那么多,甚至还隐隐有些快*感。平日里他与周彦焕纠葛不清,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心中的苦闷压抑可想而知,战场成了他发泄不满的唯一场所。但是,当他站在城墙上,看着遍地的尸体,闻着浓重的血腥气时,他震撼了,一种深深的负疚感涌上了心头。 陈文东下了城楼,决定好好地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所谓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变*态,他现在就有一种趋于变*态的倾向。 清理完战场,略微休息了一天,谭大勇便召集亲信开了一个秘密会议,主要是商讨下一步的作战部署。他们据守新城,占据地利,但要想挫败杨柏权,唯有出奇兵才行,另外,他们也要防范杨柏权偷袭。 经过一番讨论,谭大勇采用了狗头军师朱新弼的主意,在护城河上修建堤坝,对杨柏权实施水攻。这护城河又名九曲河,乃是新城第一大河,它穿过半个新城,饶了外城半圈,这才曲曲弯弯流向东南。九曲河在流向外城处由于地势低洼,形成了一个小湖泊,朱新弼所提的水攻,便是要利用这个小湖屯水,一举淹没杨柏权处在低洼处的大军。这也算是一个妙计,只要能控制好水势,他们不需动一刀一枪,便可给杨柏权一次重击。 建坝屯水这件事,谭大勇交给了周彦焕和李三顺负责。当然,这事儿必须秘密进行,倘若让杨柏权得到风声,将营帐转移到高处,他们的努力可就白费了。什么年月,都不缺间谍,战争年代更是如此,保不齐他们身边就有敌军的卧底。因此,派去修堤坝的人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周彦焕更是不允许他们和外界有任何接触。 两天以后的一个深夜,正当杨柏权大军熟睡的时候,一场大水从天而降,淹没了军营。由于大部分的人都在睡觉,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便做了淹死鬼。那些从河水中逃出来的官兵,好不容易爬上高地,却又落入了谭大勇的埋伏圈。他们从水中逃出时,有的身上连衣服都没穿,就更不会带兵器了,落入埋伏圈后,根本就无力反抗,除了一些功夫好的,都丧身在谭大勇的刀枪下。 经此一战,杨柏权的元气大伤,从中原带来的十万大军,一夜间只剩下了五万有余,其惨况可想而知。在杨柏权的一生中,这样的惨败还是第一次,他看着洪水过后,陈横遍地的官兵尸体,一口鲜血从胸中喷了出来,整个人向后倒去。 靖边王周彦浩接到捷报,心下大悦,他决定到新城去慰问一下谭大勇和一干将士,另外见识一下杨柏权的落魄样。靖边王的这一次劳军之举,却让他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衍生出一件震惊西北的事儿。 谭大勇接到靖边王巡营的消息时,靖边王的仪仗已经到了新城,此时周彦焕正在城头巡逻,谭大勇连通知他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匆匆赶去迎接靖边王了。 靖边王此次前来,意在看杨柏权的笑话,因此他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城楼,谭大勇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却只能跟着往城楼而去。 周彦浩看着远处缩了水的十万天朝兵将,顿感通体舒畅,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就在他转身要下城楼的一瞬间,他被一个人的身影攫住了眼球。 “像!太像了!”周彦浩原本喜笑颜开的脸上,顿时凝上了一层寒霜,口中呢喃着这句话,便僵在了那里。 身旁的亲卫叫了他好几声,周彦浩才回过神来,此时,他脸上哪还有一丝欣喜,“去!把刚才那个穿银甲的军士叫过来!” 不一刻,周彦焕便被带到了靖边王的面前。今天本是周彦焕当班,他正在城头巡视,却听到了靖边王来劳军的消息。周彦焕本想悄悄躲开,却不想,他今天点儿比较背,和周彦浩正好走了个对头,无奈之下,他只能低着头躲在了一干军士当中。 倘若周彦焕就这么躲着,周彦浩也不会注意到他,可他担心周彦浩一会儿召见守城的负责人,便想趁着周彦浩不注意,悄悄溜下城去。谁知周彦焕不是一般的点背,就在他往外溜的时候,恰巧被周彦浩看到了侧脸。 周彦浩冷冷地盯着周彦焕,喝道:“抬起头来!” 周彦焕心中一凛,面上却没有半点显露,缓缓地抬起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周彦浩盯着周彦焕的脸,脸上的神情变了数变,身体也微微发抖,几乎难以维持威严的形象。 周彦焕诚惶诚恐的回道:“回吾王,小将周炳昌,乃林平县人。” 周彦浩端详了周彦焕一会儿,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便与谭大勇等人离开了城楼。现在,他哪还有心情巡查防务呦,这个周炳昌他算是记住了,若真是那个人的野种……哼哼!是断不能留的! 谭大勇送走了靖边王,又急慌慌的去找周彦焕,现在周彦浩已经起了疑心,他的好女婿怕是危险了。 ------------ 29自立为王 谭大勇送走靖边王,掉头就去了周彦焕的住处,见着周彦焕二话不说就是两脚,“你不要命了!怎么就不知道躲一躲!现在王爷起了疑心,岂会轻易放过你?” 周彦焕揉了揉屁*股,冲着谭大勇无奈的笑笑,“将军,我又不知道周彦浩今天过来,这不是没躲开嘛。” 谭大勇瞪了周彦焕一眼,长叹一声,无奈道:“哎!你呀!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也没用了,今晚我让宋师傅过来一趟,我们商量商量再说吧。”说完又风风火火的去巡营了。 陈文东看着谭大勇的背影,摸了摸鼻子,有些纳罕。谭大勇可不是个好脾气的,火儿上来了,举手就拍,抬脚就踹。今天周彦焕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踹两脚就走了? 周彦焕拍掉屁*股上的大脚印,正好瞅着陈文东木呆呆的傻样,顿时就来气了,顺手就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怎么,你觉得不过瘾?” 陈文东跳开几步,面红耳赤的摇了摇头,这两位大爷他都得罪不起啊。 晚上,周彦焕、陈文东和王衍之三人去了谭大勇的住处,谭大勇早就吩咐亲信屏退了闲杂人等,整个院落都静悄悄的。令陈文东吃惊的是,来的人除了宋师傅,还有周总管和柳先生,这还是周府出事之后,他们第一次相见。 几年不见,两人的变化很大,周总管比以前清减了不少,一条手臂空荡荡的,而柳先生白净如玉的面庞上则多了一条狰狞的刀疤。陈文东有些心酸,也难怪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宋师傅与他们联系,以周总管和柳先生现在的样子,在外行走确实有些不太方便。要不是周彦焕遇到了生死攸关的事儿,恐怕他们也不会冒险过来。 周总管拍了拍周彦焕的肩膀,问道:“少爷,今天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不知少爷有何打算?” 周彦焕苦笑了一下,“周总管,我本想在军中多历练两年的,今天这事儿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这军营怕是不能呆了。” 不等周总管说话,谭大勇就气哼哼道:“哼!现在知道呆不下去了?当初怎么就不知道好好躲一躲?” 周彦焕冲着周总管叽咕叽咕眼儿,一脸无辜道:“要不,我悄悄离开,倘若周彦浩问起,您就当不知情,可好?” “好个屁!你既是我的属下,又是我的女婿,你失踪了,我不知情?是你傻,还是周彦浩傻?” 眼见着谭大勇又要暴走,周总管赶忙起身给他沏了一杯茶,“谭将军,稍安勿躁,事儿都发生了,生气也无济于事,我们还是谈谈下一步怎么办吧。”周总管重新坐下,慢慢开始分析当前形势:“周彦浩此人,虽然有些才干,但是心胸有限,他既然起了疑心,定然会追查到底。少爷在军中登记的籍贯、姓名,只要一查肯定露馅,一旦少爷落入他手,那是必死无疑,就连谭将军恐怕也难脱干系。” 周总管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为今之计,我们只剩一条活路可走――脱离周彦浩,自立为王。” “哎!周总管,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怎么跟靖边王对抗?就我这点人马,还不够人家一划拉的。”谭大勇听到现在,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这是要拉他下水啊!他对周彦浩倒不见得有多忠心,但不等于他愿意拿全家人的身家性命开玩笑,这可是造反,闹不好是要诛九族的! 谭大勇刚刚说完,一直都没吱声的柳先生开口了,“谭将军,依在下拙见,现在是脱离周彦浩的最佳时机。从目前情况来说,周彦浩腹背受敌,前有天朝的平叛大军,后有胡人虎视眈眈,他现在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精力来对付我们,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壮大自己的实力。此等天赐良机,一旦错过,岂不是太可惜了?” “哎!话虽如此,这事儿又谈何容易,现在靖边王府招兵买马都不容易,更何况是我们这样自立山头的。”谭大勇现在是说什么也不答应,他又不傻,这样冒冒失失的造反,无异于玩火自焚。 “其实,这事儿也没那么难。谭将军也是王府的老人了,王府继承人的确立靠得不是朝廷钦封,而是老王爷的裕王印,这其中的缘由,想必将军也是听说过的吧?”说着,柳先生冲着谭大勇神秘一笑,趁着他脸上扭曲的刀疤,显得格外诡异。 听了柳先生的话,谭大勇身形一顿,不敢置信的望着柳先生,又将视线转向周彦焕,“难道,老王爷的暗阁在彦焕手里?” “暗阁还没有易主,但是裕王印确是有的。”柳先生又淡淡道:“将军不必怀疑,此事少爷也不知情,老王爷有遗命,须待少爷羽翼丰满,能与周彦浩抗衡之时,才可将暗阁之事告知。现在事急从权,老王爷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我等。” 陈文东听了半天,这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原来,老王爷,也就是周彦焕的父亲周承裕在位时,除了手中的几十万大军,还暗中经营了一股灰色势力――唤作暗阁,暗阁掌握了靖边王一半以上的钱财和全部的情报系统和暗卫人员。 暗阁与军队不同,只听令于老王爷一人,且老王爷曾规定,暗阁所认印信是裕王印,其他印信一概不认,而裕王印还有一个要命的用处,那就是它同样可以调动军队!也就是说,只有老王爷托付裕王印的人,才是真正的王位继承人。朝廷钦封的靖边王?不好意思,在这边不好使! 老王爷在远征西南的时候,意外身亡,临终前将裕王印藏于隐秘之所,将藏印之地的信息拆分开来,分别托付给柳先生和周彦焕的娘亲,又将周彦焕母子托付给周总管。若周彦焕是可造之材,则待周彦焕羽翼丰满后,即可启用王印,继承暗阁,若周彦焕是那扶不起的阿斗,那就当这王印不存在算了。陈文东暗暗咂舌,这老王爷心机可够深的,只可惜他死得太早,又太过突然,要不然这王位谁继承还真不好说。 周彦浩是朝廷钦封的靖边王,但不是老王爷指定的继承人,因此他没有得到裕王印。这些年,他改革军队,培养人马,经营自己的暗卫,也慢慢坐稳了王位,但是暗阁的存在对他仍然是一种威胁,那毕竟是老王爷几十年的苦心经营,一旦为他人所有,其后果不堪设想。这也难怪周彦浩非要弄死周彦焕,原来根儿在这呢! 谭大勇听了柳先生的话,也不再推诿,几个人开始商讨起事的事情。陈文东看着神色凝重的几个人,心中连翻白眼,他陈文东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居然接连碰上这么狗血的事情,貌似自从进了周府,他就没过过好日子,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 30大显厨艺 半个月后,谭大勇率领亲信和三万多人马来到雁荡山,拥立周彦焕为新王,留下周彦浩在新城跳脚骂娘,苦苦应对杨柏权。一时间,谭大勇在西北军中也出了名,有人骂他背信卖主,不仁不义,有人说他鬼迷心窍,活得不耐烦了,总之,没有人看好他的决定。 别人怎么看他,谭大勇是不知道,他现在正忙得焦头烂额呢。这雁荡山虽然地势险恶,易守难攻,却也是个鸟不拉屎的破地儿,除了几座小草房什么都没有,这让他的人可怎么活呦!真是让柳骗子给坑了,无奈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柳骗子有一点倒是没骗他,周彦浩现在还真没功夫搭理他,虽然周彦浩恨透他了。 通过这两年的相处,陈文东对谭大勇也算有些了解,他觉得谭大勇反水这事儿吧,周彦浩要负主要责任。谭大勇一直在军中摸爬滚打,在军事上颇有些才干,按照他立的汗马功劳,做一方主帅都绰绰有余,然而他却做了十几年的副将。这其中有他并不擅交际的原因,但主要还是由于周彦浩的打压。 谭大勇是老王爷的旧部,老王爷死后,他便跟了周彦浩。谭大勇在军中威望很高,又是员难得的猛将,出于这一点,周彦浩并没有动他,但也不重用他,要不然也不能让于坤这样的饭桶骑到他头上。 这些年,只要有硬仗,周彦浩便把谭大勇推出来,等战事结束,论功行赏的时候,赏赐倒是有,但升官跟他就没啥关系了,他仍然回去做他的小幅将。合着流血拼命的事儿要他靠前,升官发财的事儿他得靠后,时间长了,谁也接受不了。 谭大勇这些年过得不如意,行事也是小心翼翼,他的家眷一直住在偏远的乡下,家中子弟无一人在军中效力,为的就是打消周彦浩的顾虑,但即便这样,周彦浩仍然对他不放心。 夜深人静时,谭大勇也会想起年少时的理想抱负,想起和老王爷在一起南征北战,纵情天地,豪气干云的过往。每每此时,他除了感叹一下造化弄人,遇人不淑,却什么也做不了。谭大勇觉得,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等到岁数大了,他便回乡种田去,再不受这鸟气。 就在这时候,周彦焕给了他一个一展才华的机会,哪怕他明知道是个陷阱,也抵抗不了这种诱惑,就如饿久了的人,一下子看到一桌子的肉一样,明知道有毒,他也抵抗不了肉香去吃。可以说,是周彦浩把谭大勇逼到了周彦焕的身边。 这一日,雁荡山下来了十几辆大车和一队人马,前几辆载着妇人和小孩,后边的载着行李家具、日常用品,还有几车粮食,一行人闹闹哄哄的就上了山。 你道这些人是谁?却是谭大将军的家眷到了。自从他们开始起事,周总管就安排了人去接家眷,以免给有心人可乘之机,只是这些人居住分散,脚程又慢,牵挂也多,这才耽搁了时间,来得晚了些。 周彦焕他们来了雁荡山也有些时日了,就不曾这般热闹过,都说一个女人顶五百只鸭子,这里有二十几个女人呢,其威力可见一斑。 谭大勇的家眷来了,将士们总得表示表示不是,总不能让人家老婆孩子一来,就跟着他们这些泥腿子吃大锅饭吧?别的不说,这里边可是还有未来的王妃呢! 将士们决定自掏腰包,为谭将军的家人接风,可这东西买了,怎么做倒成了问题。周彦焕和谭大勇向来不讲究吃喝,从来都是和将士们同吃同住,随军的这些厨子,打从跟了谭大勇就没做过小灶,这冷不丁的让他们准备接风宴,他们哪会做哟!再说了,这除了土豆,就是白菜,这是做的哪门子接风宴啊,这不成心难为人嘛! 厨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大家一齐看向传话的军官,咱不会做呀!不一会儿,灶上就来了十几个人,干嘛?商量商量怎么做接风宴呗!有那家境好的,曾经去过酒楼的,多少还有些见地,可要让他们指挥厨子,那可真就难为他们了,他们也就吃过,至于怎么做的,他们上哪知道去? 陈文东今天的心情,还真说不上好,昨晚还和周彦焕滚床单呢,今天人家的准王妃就到了,他这心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了。 那谭小姐他见过了,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清秀,脾气也好,看样子也是个能过日子的,陈文东也觉得这女孩不错,可一想到这是周彦焕的老婆,心里就有些膈应。 他溜溜达达就来到了厨房,见围了这么多人,一时心里好奇,就挤了进去,待弄清楚事情的原委,陈文东乐了,合着就这点事儿,看把这些大师傅给难为的。 “陈小将军,你要是有法子,就赶紧说说,可别再看咱们的笑话了。”那边几个大厨,立马就围了过来,眼巴巴的瞅着陈文东。陈文东暗恨自己嘴欠,怎么想着想着,就秃噜出来了呢,这大话都说出来了,他也不能当自己放……呃,放了一股没味的气儿不是? 陈文东围上围裙,让几个大厨给他打下手,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些信心的,虽然比不上顶级大厨,美味可口绝对没问题。以前,逢年过节家里来客人,都是他做饭,不就是倒腾几桌接风宴嘛,实在是小意思。 陈文东瞅瞅地上的食材,除了猪肉、鸡肉、白菜和土豆就没别的了,这也不能怪将士们抠门儿,在这个穷地方,有钱都没地方花,能买到这些已经算不错了。什么?打猎?就这种鸟不拉屎的地儿,连个鸟毛都没有,打得哪门子猎?但凡有个活物,将士们也不能为难成这样。陈文东略一琢磨,心中也有了底,虽然就这四样菜,但好在分量足,常言道一样菜,百样做,换着花样来呗。 谭大勇的家眷算起来有三十几号人,少说也得做十几个菜,只要分量足,也不会显得多寒碜。陈文东分了分食材,菜谱也就出来了:小炒肉,红烧肘子,土豆炖排骨,糖醋里脊,溜肥肠,辣炒猪肺,爆炒猪心,酸辣土豆丝,香煎土豆饼,醋溜白菜,辣炒白菜,蒸菜卷,凉拌菜心,土豆鸡块,辣炒鸡,叫花鸡,最后再来一个白菜肉丝汤,整整十六个菜,一个汤。 几位大厨做不了席面,打下手倒是个顶个的厉害,不到一个时辰,大部分的菜都齐备了。陈文东解了围裙,再往厨房外一瞅,好家伙,哪来这么多人! 陈文东自然不知道,自打他开始做饭,这厨房的香味就忽忽悠悠地往外飘,顺风能出去二里地,这些人都是闻着味儿找过来的。直到若干年后,这些人提起当年的接风宴,甭管吃到没吃到的,都得夸一句“陈将军做菜真香!” ------------ 31顿悟 两个月后,雁荡山上的房屋基本完工,将士们的家眷也都已经安顿好,周彦焕的即位大典便被提上了日程。以往靖边王即位,都是由朝廷派遣的礼官主持,以周彦焕的条件,别说礼官了,懂得礼仪流程的人都没有,他索性也就不拘这些俗套礼节了,一切都交给周总管和柳先生负责。 周总管择了吉日,便在这雁荡山主峰上为周彦焕举行了即位大典。要说这周彦焕的即位大典,堪称古往今来头等寒酸,他既没有像样的礼服,又没有像样的宫殿,简直是要啥没啥。先前的靖边王即位,那是动辄好几十万银两,周彦焕就算把整个雁荡山划拉遍了,也拿不出一万两银子呀。 周彦焕即位时穿的蟒袍金带是老王爷的遗物,即位前才从周府密室里拿回来,存了将近二十年的衣服,即便是再光辉夺目,也透着一股霉味。这宫殿倒是新建的,可满打满算也就六间木头房子,还不如人家土匪头子的聚义厅气派。 各个属官和将士分拨来拜见新王,周彦焕也没钱赏人,干脆就弄了几头猪,给大家改善伙食,也算是赏过了。虽然条件简陋,但这即位大典一举行,周彦焕的王位也就算确认了,底下这帮人再见周彦焕,那就得行礼问安,该有的礼数规矩也都得遵守了。 周彦焕即位不久,柳先生就在议事时提出了周彦焕大婚的事儿。周彦焕今年都十六了,按照他的身份,早就该大婚了,只是因为形势所迫,一直拖到了现在。柳先生认为吧,既然周彦焕已经和谭大勇的闺女订了亲,就该早点大婚,为靖边王一脉开枝散叶。这一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既然是众望所归,周彦焕也就欣然同意了。 就在周彦焕同意大婚的这天晚上,他再一次让陈文东留下给他“按*摩”。自从来到雁荡山,周彦焕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和陈文东睡在一起,每次他想做了,便让陈文东留下给他“按*摩”,完事以后陈文东再回自己屋。由于陈文东是周彦焕的贴身侍从,平日里就伺候他的生活起居,在周彦焕屋里多呆些时候,人们倒也不会多想。 陈文东躲开周彦焕欲行不轨的手,不耐道:“王爷,您眼看着就要大婚了,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做了吧。”说实在的,陈文东现在真没心思做那档子事儿,他更想趁此机会和周彦焕做个了断。 周彦焕一愣,随即冲着陈文东邪魅一笑,“小东子,我大婚你吃醋了?呵呵呵!你放心,即便是我大婚了,也不会慢待了你。”说完周彦焕再一次黏了上来。 陈文东内心苦笑,周彦焕这王爷才做了几天呢,就想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待他以后得势,还不得三宫六院七十二路妃子全塞满了?到那时,谁还会记得他陈文东!想到这里,陈文东再次躲开,正色道:“王爷说笑了,小的自然希望您和王妃琴瑟相和,恩爱白头。王妃是个不错的女人,将来也会是您的贤内助,您也要一心一意待王妃才好,莫要辜负了人家,我们之间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再说,这事儿一旦传出去,也有损你的威望,更影响您和王妃的夫妻情分,小的也就没法在这雁荡山立足了。” 陈文东自认为,他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周彦焕就算再胡闹,也该顾全大局,重新考虑和他之间的事情,却不想,他这番话却惹恼了周彦焕。周彦焕一个箭步上前,将陈文东反手按在了墙上,粗糙的墙面咯得他脸颊生疼。 “小东子,你就这么想离开我?”说着周彦焕的手便伸进了陈文东的中裤里,握住小小东,用力的捏了一下。 陈文东疼得一声闷哼,梗着脖子用力的挣扎了几下,却被周彦焕又一次掼在了墙上。周彦焕与他做了那么多回,比他自己都熟悉这身子,在周彦焕的抚弄*挑拨下,不一会儿,他便有些情动了。 “还说不是吃醋了,你这下边可比你的嘴老实多了。”周彦焕咬着陈文东的耳朵,笑出了声来。 陈文东有些恼怒,整张脸臊得跟红布似的,忍不住低吼道:“废话!你这么折腾,我再没反应还是男人吗!”说完这话,陈文东就觉得自己上了周彦焕的当,又赶忙挣扎道:“你放开,我不跟你开玩笑!咱俩今天就得有个了断!” 周彦焕一听这话,直接就拽下了陈文东的裤子,掰开他的双*臀,直接顶了进去。陈文东一声痛呼还未喊出口,就被周彦焕堵住了嘴,身后也不管不顾的动了起来。 陈文东被这生生撕裂的剧痛逼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真真是生不如死,他也不再挣扎,就盼着周彦焕早点发*泄完,早点放他回去。周彦焕好似知道他想什么,就是不让他如愿,发*泄了一次后,又拉着他在床上做了两次,直到后半夜,陈文东才拖着破败的身子挪回了屋。 陈文东硬撑着把自己后面的东西清理出来,又洗掉裤子上的精血混合物,这才一头栽倒在床上,此时他是真的没有一丝力气了。他也不想这么折腾自己,可这些东西是一刻也不能留的,一旦被人发现,肯定会把他和周彦焕联想到一起。周总管是不能把周彦焕怎么样,可是他就不一样了,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消失也就消失了,又有谁会在乎呢。 这是周彦焕第二次对他用*强,相较之下,这一次更不堪,也更让他痛心。上一次,是在周彦焕酒醉之后做下的,这一次,周彦焕可是滴酒未沾,从头到尾都清醒得很;上一次,周彦焕虽然行为粗鲁,心中却充满了怜惜,这一次,周彦焕只为泄愤,对他哪有一丝疼惜;上一次,周彦焕一直陪在他身边,这一次,他却要独吞苦楚。 第二天,王衍之来找陈文东时,陈文东已经烧得人事不知了。王衍之找来军医,给陈文东看病抓药,却收效甚微,这医不对症,又怎么能见效果呢。后来还是陈文东清醒了,自己找了治伤的药膏悄悄涂了,这才渐渐好转。 经过半个月的折腾,陈文东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他又不想去见周彦焕,索性就一直称病,在屋里养着。这么做虽然有点像缩头乌龟,可陈文东是真怕了周彦焕,倘若他再折腾一会,陈文东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崩溃。 这几天,雁荡山很热闹,大家都在准备王爷的大婚,搭彩绸,挂灯笼,贴喜字,到处是欢声笑语,就连王衍之都被叫去置办家具了。陈文东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竟生出一种下堂妻的错觉。曾几何时,他们浓情蜜意,相约厮守一生,现在言犹在耳,已是物是人非。 下午,周总管和柳先生来看望陈文东,嘱咐他养好身体,不要错过王爷的婚期,陈文东笑着一一应下。傍晚,陈文东爬起来,站在窗前看着西下的斜阳和一个个光秃秃的山峰,突然间就顿悟了。枉他活了两世,怎么就看不开这个情字呢,人生短暂,美好的东西还享受不过来,他又何苦执着于苦闷哀愁,待他救出父亲兄弟,就去过潇洒日子,管他什么狗屁王爷! ------------ 32裕王印迷踪 雁荡山政权建立不久,正是用钱的时候,周彦焕的大婚也没讲究那么多礼数,就一切从简了。大婚那天,轿夫接了新娘,绕着山头转了一圈,又抬了回来,谭小姐就成了靖边王妃。 王爷大婚以后,自有那小丫鬟伺候他们起居,出于男女大防,陈文东这个外男就解放了出来,这对陈文东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他心里感觉舒坦多了。虽然周彦焕整天端着个脸,但就陈文东观察,他们小夫妻感情很不错。 啧啧!那一脸的□,怎么能瞒得了他这个过来人。切!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最看不上这样的人了(他以前一定是瞎了眼了)。 谭大勇现在成了靖边王的老丈人,说话底气都足了三分,可有件事儿他心里一直在画魂儿。当初,柳骗子用裕王印把他给诓了来,可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见着裕王印的影儿呢。 这一日闲聊,谭大勇便壮着胆子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王爷,既然咱们现在银钱吃紧,却为何不动用暗阁的力量?我听说这暗格执掌着老王爷一半的钱财,王爷有了暗阁的帮助,也不愁大事不成。” 谭大勇话一说完,柳先生等人都低着头不吱声了,连周彦焕都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心虚啊! 谭大勇一见这情形,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怎么?王爷,难道这裕王印有异,还是暗阁出了问题?” 柳先生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道:“谭将军,实不相瞒,这裕王印暂时不在我们手上。” “什么?好你个柳骗子,合着你耍我玩呢!没有裕王印你把我骗……”谭大勇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味,又赶紧改了口,“你当时不是说有裕王印吗,怎么现在又没了?” “谭将军,你有所不知啊!”柳先生长叹一声,惋惜道:“当初老王爷将藏印之地分别告诉了我和小王妃,可是我们二人都没有得到完整的信息。小王妃故去得早,王爷当时年幼,也不记得王妃曾经告诉过他什么,所以,这王印到现在还是没有着落。” 谭大勇一听,当时就瘪茄子了,合着是找不着了啊,这还不如没有呢。“哎!这裕王印非比寻常,王爷您好好想想,小王妃临终前可曾对您交代过什么,或许就有线索了呢。”谭大勇现在是追悔莫及,真是误上贼船啊,可怜那宝贝闺女就这么搭进去了。 陈文东倒是很赞同谭大勇的话,老王爷老谋深算,自然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不可靠的人,这小王妃只有周彦焕一个儿子,如果她不脑抽,肯定会把藏印之地告诉周彦焕,最起码也会给周彦焕一些暗示。那么,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周彦焕忽略了他母亲提供的线索。 陈文东虽然不待见周彦焕,可也不是个公私不分的主儿,他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到这里,他站起来道:“王爷,您能否将小王妃临终前说过的话,仔细复述一遍,我们也好帮您找找线索。” “母亲确实没有说过有关王印的事,她只是嘱咐我要好好活着,听周总管的话。”周彦焕低着头,脸上流露出一丝哀伤。 陈文东尤不死心,又问道:“那王妃有没有给过您什么东西?” “哦,母亲唯一的遗物便是一枚贴身玉佩,只是这玉佩普通得很,先前柳先生和周总管都是见过的,并没有什么蹊跷。”周彦焕无奈的摇摇头。 “恕小的冒昧,王爷可否把这玉佩借我一看?”陈文东直觉地认为,这裕王印与这玉佩有着直接关系。 见陈文东坚持,周彦焕只能从袖袋中取出,递给了陈文东。这玉佩乃是周彦焕母亲的遗物,周彦焕一直都很宝贝,虽然他与陈文东有过肌肤之亲,也未曾让陈文东看过。 陈文东接过玉佩,入手感觉一般,看来玉质的确很普通,但当陈文东看清玉佩上的纹饰时,不由得愣在了那里。这玉上的纹饰他见过,还见过不止一次,他和父亲逃荒的时候,夜宿的山洞里,道边的土地庙里,都有这个纹饰,就是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关系了。 周总管见陈文东发愣,不由问道:“小东子,你可曾看出什么蹊跷?” “哦,暂时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图案有些奇怪。”陈文东并不打算说出云门县的事儿,说出来就是个麻烦,更何况他现在还只是猜测。陈文东将玉佩传给谭大勇,不动声色道:“不知除了这玉佩,还有什么什么信息。” 柳先生打开门,向周围看了看,待确定四周无人后,这才将门窗关严,复又坐了下来。“诸位,我们都是王爷的心腹人,自然该明白这裕王印事关重大,今天所说的事儿,无论结果如何,便只当烂在了肚子里,万不可泄露一丝消息。” 等大家都表了态,柳先生才接着道:“老王爷临终前,只交代了我一首诗,这首诗中藏着裕王印的下落,只是老朽愚昧,至今没有参透。这诗便是: 九天神龙诞怪子, 千年异世降奇缘。 麟子欲遂凌云志, 云门相问伯公府。 老朽以为,这第四句才是藏印之地,可我找遍了叫云门的郡县,也没有找到一处伯公府第,实在是参详不透老王爷的意思。” 陈文东看着纸上的四句话,很无语,他觉着这诗写得实在不咋地,要意境没意境,要文采没文采,充其量也就是一首打油诗。从字面上看,第一句说,神龙诞怪子,这玉佩上的纹饰,很像上古神兽饕餮,这饕餮可不就是龙子嘛,还贪吃成性算是怪吧? 第二句说,千年异世降奇缘,陈文东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难道说,这奇缘里还有他陈文东?难不成这老王爷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想到这里,陈文东使劲摇摇头,甩掉脑子里的奇思怪想,子不语怪力乱神呀! 第三句、第四句息息相关,小英雄要实现自己的凌云之志,就去云门问伯公府,看来这裕王印的机锋确实是在第四句上,就是不知道这伯公府是何方神圣了。陈文东联系之前在云门县的经历,仔细推敲,倘若这云门是指云门县的话,那伯公府又是哪里呢?想到此处,陈文东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土地庙。土地庙,土地庙,伯公庙,伯公府……顿时,陈文东恍然大悟,这伯公府不就是土地庙嘛!想到这里,陈文东心中已经有了把握。 陈文东琢磨了一会儿,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家说一下,“王爷,各位大人,看了这诗,小的倒是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总管没好气道:“就数你小子鬼心眼儿多!就别卖乖子了,赶紧快说!” 陈文东吐吐舌头,在大家的一片笑骂中,拿过玉佩,指着上面的纹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上面刻的应该是饕餮,乃是一种上古神兽,相传他是龙的第五子,生性贪吃,我想这第一句诗,便是应了这枚玉佩。这诗的三四句应该说的就是裕王印,我推断是和云门的土地庙有关,这土地庙又叫伯公庙,可不就是伯公府吗?按照这个推测,这枚玉佩或许就是印信。” 陈文东刚说完,柳先生便问道:“这玉佩上的纹饰叫饕餮?小东子怎么认识?” 陈文东淡淡道:“先生有所不知,我父亲也是读书人,先前家中也有些藏书,有一本古籍上便有这上古神兽的图案,我约莫记得是饕餮。”陈文东暗暗翻白眼,哼!反正家里的东西早就被水冲没了,你想找也没地儿找去。 柳先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只是我还真不知道这土地庙又叫做伯公府。” 陈文东心中一凛,挠挠头道:“我也忘了听谁说的了,许是南方的叫法吧。” 柳先生点了点头,又道:“小东子的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咱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寻找裕王印的机会,既然这线索是小东子想到的,不如就叫小东子去找找看,也许就找到了呢。” 这时,周总管突然道:“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小东子一个人在外面行走也不安全,就让宋师傅和小眼儿陪着去吧。” 陈文东内心冷笑,这话说得真好听,说来说去,不就是对他不放心嘛。 ------------ 33谭老幺和胖娃娃 密谈后第二天,陈文东三人便踏上了去云门县的路,一路纵马扬鞭,陈文东只觉身心舒畅,仿佛自己又活了过来。这次出来,一切花销由山上负责,凡事都听宋师傅的,陈文东也乐得逍遥自在,就当是免费旅游了。 陈文东并不想告诉别人,他曾见过有饕餮图案的山洞和土地庙,这事儿说出来难免引人怀疑,他又何必徒增烦恼,大不了就一处一处的找呗,能在外面多呆些时日,他求之不得。 中午,几个人找了个背风坡歇脚、吃午饭,顺便也让马吃些草。陈文东啃一口烙饼,喝一口水,饶是这样,也是噎得够呛,这烙饼干得都能当板砖了。要说这古代出行就是不方便,遇上店家还好说,这要是赶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就只能像陈文东这样肯干粮了。 “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干什么?阁下可否出来一见!” 陈文东正啃着烙饼呢,猛然听到宋师傅一声大吼,一口饼直接卡在了嗓子眼儿里,把他噎得直翻白眼,就着水壶灌了半壶水这才好了些。等他气顺了,正对上宋师傅和王衍之鄙视的小眼神儿,‘你还能再没用点不?真是够丢人的!’对此,陈文东感觉很无辜。 见对方还是没动静,宋师傅阴测测道:“阁下若是还不出来,可就休怪宋某不客气了!”说着,宋师傅便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宋师傅武功高强,都这般严阵以待,陈文东也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他暗暗握紧子母鸳鸯钺,做好战斗准备。 “别!别!嘿嘿!宋叔,是小侄呀,千万别动武。”说着,从山侧走出一个人来。陈文东定睛一看,好嘛,还真认识,谭老幺!谭大勇的小儿子――谭学明。 要说这谭老幺,在雁荡山那也是有一号的,谁提起来都得说一声:“这小子,坏透了!” 这位爷来山上时间不长,可这山上的人都快让他戏弄遍了。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揍他呢,奈何人家是靖边王的小舅子,靠山硬,得罪不起啊! 宋师傅一看是谭老幺,也是有些头疼,“老幺啊,你怎么来了?你爹知道不?” 谭老幺嘿嘿干笑了几声,转移话题道:“宋叔,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能带我一个不?” 宋师傅听他这么说,心里哪还不明白,这小崽子分明就是偷偷溜下山的。想到这里,宋师傅便有些来气,于是板着脸呵斥道:“胡闹!谭老幺我告诉你,趁早给我滚回山上去,宋叔就当没见着你,你要是再胡闹,我非得在你爹那儿告你一状,到时候,看你怕不怕你爹的板子!” 谭老幺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切!我都出来了,是断不能就这么回去的。您要是乐意跟我爹告状,就告去吧!这都出来一百里地了,横竖您现在也不能再回去,等您回来以后,我早玩够本了!” “你!死孩子!找抽呢吧!”宋师傅气得够呛,恨不能揪住谭老幺捶一顿,没成想这小子滑不留手,宋师傅捞了几把,愣是没逮着人家。 “宋叔!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您别逼我,把我逼急了,我还不回去了呢!” 宋师傅见威胁不成,只能耐着性子哄道:“老幺啊,咱别胡闹了,宋叔这不是去玩,我们是有差事在身的,哪有功夫管你呀,你听话,赶紧回去吧!” 谭老幺摸摸鼻子,吐吐舌头道:“晚了!临走前,我给我爹留了字条,都已经告诉他老人家,我来找你们了。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既然你们不欢迎我,我自己找地儿玩去!”说着,谭老幺胸脯一拔,转身就走。 “你!你给我回来!”宋师傅觉得头更疼了。他看着一脸无辜的谭老幺,暗暗发狠,这要是他自己的儿子,生下早来就掐死了!哎呦喂!谭大勇怎么生了这么个祸害!现在估计整个雁荡山都知道这小子来找他了,他要是不管,万一这小子出点啥事儿,谭大勇不得恨死他呀! “既然你都跟来了,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可有一样,这路上你得听我的,你要是不听话,我可捶你!”宋师傅无奈,只能带着个拖油瓶上路。 “哎!”谭老幺嘿嘿一笑,便凑了过来,“您放心,我保证听话,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说完,乐颠颠的跑到陈文东那儿,啃大饼去了。 陈文东看着啃大饼啃得十分哈皮的谭老幺,心里咕嘟咕嘟直往外冒酸水。这货虽然办事不靠谱,但长得真是没话说。这小子比陈文东小两岁,可个头儿比他还要猛些,这长相就更不用说了,剑眉朗目,鼻直口阔,怎一个英俊潇洒了得,哪像他陈文东,越长越婉约! 陈文东不得不佩服谭大勇,别看人家长得五大三粗,可这儿女个个都是仪表不凡,男的帅,女的靓,谁让人家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呢。 陈文东暗下决心,以后一定得娶个壮实的老婆,没想到一语成谶,让他后悔了好些年。 谭老幺这次跟出来,完全是因为在山上憋坏了,想出来放放风,而陈文东也是抱着公费旅游的心态,因此俩人倒是意外地合拍,还真就玩到一块去了。 这一日,他们总算是走出了鸟不拉屎的荒山,看到了长满树木的林子。陈文东心里欢呼,终于不用天天啃大饼了,这些天他的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树木多的地方,就有动物,打几只兔子解解馋也好啊! 陈文东和谭老幺一对眼儿,直接就进了树林,出来的时候,俩人手里多了几只野兔和山鸡。谭老幺拔毛扒皮,陈文东烘烤,不一会儿,这香味就出来了。几个人吃了好几天的大饼,肚子里都缺油水,饶是宋师傅都有些不淡定了,这是肉啊! 几个人吃得满嘴流油,谭老幺倚在石头上,一边啃着鸡腿儿,一边支楞着腿儿,抖啊抖,抖啊抖…… 谭老幺咬下一口鸡肉,大吼一声:“这才是小爷向往的生活啊!哎!自从来了雁荡山,小爷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以后你们再出来,可别忘了带上我呀!” 宋师傅听完,脸黑了几分,“这话你留着跟你爹说去吧!” “嘿嘿!”谭老幺讪笑了两声,不一会儿又叨叨上了,“以前在乡下,我高兴去哪儿就去哪而,甭提多自在了。哎!现在不行喽!天天在山上猫着,都快把我憋死了。就这样,我爹还不满意,一天天的,非打即骂,你说他老人家怎么寻思的,我还是不是他亲儿子呀!” 陈文东满头黑线,朝天翻了个白眼,淡淡道:“这个,你得问你娘去。” “噗!”王衍之一时没忍住,直接喷了。 宋师傅蹦过来,在陈文东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小东子!再敢胡说八道,我打烂你的嘴!” 陈文东摸了摸后脑勺,冲着谭老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真不是故意的,这年头,还真不好拿女人的贞洁开玩笑。 谭老幺倒也不恼,不屑的瞥了陈文东和王衍之一眼,继续絮叨他的。 就在这时,陈文东听到树林里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他们一愣,都站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见树林里走出一帮半大孩子,为首的是个十岁左右的胖娃娃,只听这娃娃大吼一声:“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呀!呀!呀!” 陈文东几个人相互对视了几眼,顿时乐了,这演得是哪一出啊? 那胖娃娃瞅了瞅陈文东他们吃剩下的一只烤鸡,咽了口口水,喝道:“把银子留下,小爷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可别怪小爷不客气!” “你不客气还想怎么着啊?”谭老幺在地上蹭了蹭油乎乎的手,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陈文东看着谭老幺脏乎乎的手,觉得有点反胃,以后可不能再让这货收拾吃食了。 胖娃娃鼓了鼓腮帮子,运了运气,迈着小胖腿儿就冲了上来,“看招!”说着,一拳直奔谭老幺的肚子。 谭老幺一扭身,躲开胖呼呼的小拳头,顺手一带小孩的胳膊,就把小孩摔在了地上。 小孩儿趴在地上愣了愣,爬起来,对着谭老幺又招呼上了。没几个回合,谭老幺转到小孩身后,照着小屁股就是一脚,小孩摔了个狗啃泥,不一会儿,又爬了起来。 余下的孩子,见小孩受了欺负,直接一拥而上,陈文东和王衍之也站了起来,一会儿功夫,这些孩子全趴地上了,就剩一个胖娃娃还在弃而不舍的与谭老幺缠斗。 陈文东在一边看着谭老幺耍宝,觉得格外新鲜,自从他来到这儿,还没遇到打劫的呢,今儿真是开眼了。 这劫匪虽然天天喊着杀富济贫,可实际上,大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也就打劫一下落单的客商,像陈文东这些人,他们还是不敢招惹的。 陈文东斜眼瞅见有几个孩子往树林里跑了,他也不管,他正想见见这些孩子的家长呢。 眼见着,胖娃娃的脸也摔青了,手也磕破了,衣服也脏了,还缠着谭老幺打呢,陈文东倒有些欣赏这孩子了。平心而论,这娃娃的基本功还算扎实,当然,这也也得分跟谁比,跟周围这帮孩子比,他是个好的,跟谭老幺比,那差远了。 谭老幺虽然有些不着调,那也是将门虎子,平时没少受谭大勇蹂*躏,别人不说,陈文东都不是人家的对手,这娃娃就更不是个儿了。 就在胖娃娃再一次摔了个狗啃泥以后,他总算是意识到自己今天碰上硬茬子了。这娃娃委屈地眨巴眨巴眼,趴那儿不动弹了。 “小子,起来呀!趴那儿装死狗呢?”谭老幺拍拍干净的手,嗯,不错!手上的泥呀,油呀,全抹胖娃娃身上了。 “我才不起来呢,起来你又要摔我!” 谭老幺踢了踢小孩的肉屁股,“呦!怕了呀!” 胖娃娃瘪瘪嘴,大眼睛里水雾朦胧,眼见着就要掉金豆子。 陈文东有点看不下去了,他推开谭老幺,蹲下*身拉起胖娃娃。嘿!真够沉的! 胖娃娃愣了愣,然后一下子扑到了陈文东怀里。“呜哇……你欺负我!还打我!呜哇……坏人!我要告诉我爹去!呜哇……” 陈文东看小孩一边哭,一边往自己身上蹭鼻涕,脸都黑了,他这是招谁惹谁了!直到小孩哭够了,他也没忍心把孩子推开。于是乎,小孩哭够了,他带着一身的鼻涕眼泪给小孩擦手、擦脸,“还疼不?” “疼!哼……嗝……”说完,小孩吸了吸快流到嘴里的两管鼻涕,乖得不得了。 小孩瞅瞅旁边的一只烧鸡,拽拽陈文东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哥哥,我饿!” “好,一会儿,哥哥给你烧鸡吃。” 这回,连谭老幺都彻底黑线了。 陈文东先扯下两个鸡腿,塞到小孩手里,又把剩下的肉分给了其他孩子。 莫成林匆匆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家宝贝儿子抱着一个鸡腿在那,啃啊啃……啃啊啃…… ------------ 34莫成林 莫成林,江湖人称漠北侠,在西北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此时,莫大侠瞅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脸上有些发烧。 兔崽子,不就是个鸡腿儿嘛,看把你馋的,连爹都不认了!回去让你娘煮一锅,咱天天吃鸡腿儿。 莫成林和宋师傅是老相识,俩人见面一寒暄,宋师傅便把今天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莫大侠听完,脸上就更挂不住了。 “兔崽子!家里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你还学会打劫了!为了条鸡腿儿,你至于吗?啊!”说着,莫大侠揪过吃得满嘴油的儿子,想要打几巴掌,可这手举了好几次,却怎么也舍不得落不下去。这可是他亲儿子!可怎么下得去手哟! 胖娃娃莫瑾,疑惑的瞅了瞅他爹,根本就没弄明白咋回事儿。 莫大侠瞅着儿子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小脸,顿时心疼了,也顾不上教训儿子了。 “我的宝贝疙瘩哎,你这脸,还有这手,都是咋了?这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干的哟!还疼不?爹给你找大夫去啊。”莫成林抱着儿子,从头摸到脚,疼得①38看書网流出来了。 谭老幺在一边看得脸都绿了,你才是缺德玩意儿呢,你全家都是缺德玩意儿! 莫瑾却不领情,这孩子扭扭身子,挣开了莫成林的怀抱,“爹爹,我不疼了,我还有个鸡腿儿没啃呢。”说着,乐颠儿颠儿就跑去啃鸡腿了。 莫成林看着跑开的儿子,彻底风中凌乱了,他都怀疑宝贝儿子是不是让他娘给虐待了,咋跟好几年没吃过饱饭似的。 陈文东几人也是苦笑不得,和莫大侠说笑了几句,便要告辞离开,这都耽误半个下午了,他们得在天黑前赶到附近的村镇。 那边啃鸡腿的莫谨一听陈文东几人要走,顿时不干了,他用油乎乎的小爪子拽着陈文东的衣袖,就开始哼哼上了:“哼……哼……哥哥你别走!别走!去我家吧!哼哼……” 陈文东看着衣服上的油手印,嘴角抽了又抽,这又是鼻涕又是油的,这小子成心的吧!“莫谨,哥哥还有事儿要办,等我回来再去找你玩。” “不嘛!不嘛!爹爹!爹爹!”莫谨见陈文东不答应,又眼巴巴的瞅他亲爹。 莫成林老怀大慰,死孩子,可算记得你亲爹了,既然儿子发话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他怎么能让儿子失望呢。莫成林拉住宋师傅,笑得一脸花,“老弟啊,咱们多少年不见了,不如去我的寒舍一叙?” 宋师傅目露难色,“这……,多谢莫大侠盛情,小弟确实有急事,就……” 不等宋师傅说完,莫成林又道:“老弟呀,你们往前走,必过我的沙陀岭,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就在我那住一宿,明日再走也不迟,事情再急,也得睡觉呀,不差这一宿,走!走!走!”莫成林连拉带拽,和宋师傅走了。 陈文东看看头上高高的太阳,他没听错吧,这叫哪门子的‘天色不早了’? 莫谨当然很高兴,拽着陈文东的胳膊,连蹦带跳的回了家。 莫家处在沙陀岭的最高处,光院落就十几座,占地最少也得一千平方米,算是当地的大户人家,比雁荡山上的靖边王宫殿可气派多了。 晚饭时,莫成林摆了丰盛的宴席招待宋师傅一行人,这还没开席呢,莫瑾就跑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五六个端盘端碗的丫鬟。 “哥哥!原来你们在这儿啊!我也要在这里吃!”莫瑾搬了把凳子,在陈文东的身边坐了下来。 莫成林脸上有些发烧,这些丫鬟真不懂事儿,怎么就连盘子碗儿都端进来了?这正席还没开呢,他儿子先吃上了,这也显得太没规矩了。 莫成林低声轻斥道:“你们怎么不看好少爷,这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还不快下去!” 等丫鬟们退下后,莫成林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弟呀,让你见丑了,莫瑾是我的老来子,我莫家就这一根独苗,平日里被他娘宠坏了,太过顽劣,你可千万不要怪罪。” 可不是,刚刚还打劫我们呢,宋师傅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他摆摆手违心道:“哪里,哪里,莫瑾心性纯善,活泼可爱,莫大侠太过谦了。” “哥哥,我要吃红烧肉!” 陈文东挑了块儿红烧肉放到莫瑾面前的小盘里。 “哥哥,我要吃红烧肉!!” 陈文东又挑了两块放到莫瑾面前。 “哥哥,我要吃红烧肉!!!” 陈文东总算弄明白了,这是要他喂呢,合着这孩子就不会自己吃饭! “莫瑾乖,咱自己吃,自己吃才香!”陈文东将筷子递给莫瑾。 “是吗?”莫瑾疑惑的接过筷子,笨拙的夹起一块肉,“真的好香哎!哥哥没骗我!” 这下一桌子人全乐了。 晚上,陈文东起来上厕所,就听前院吵吵嚷嚷,跟开了锅似的。陈文东一时好奇,便顺着角门,悄悄地绕到了前院。 “娘亲!我要跟哥哥走!呜呜……我要跟哥哥走!呜呜……”陈文东刚转过角门,就看到莫瑾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一边打滚,一边哭。 “老爷,要不然就让瑾儿跟着他们出去玩几天吧,等他玩够了,自然就回家了。”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身锦衣,满头珠翠,正拿着手帕抹眼泪呢,想必这就是莫成林的妻子王氏了。 莫成林瞪了一眼莫瑾,“不行,让他闹!小畜生,都是你平日里把他惯坏了!” “老爷!你就让瑾儿出去玩几天吧,你要是不放心,多派几个人跟着就是了。看把孩子难为的,这都哭成什么样了!呜呜……”说完,王氏抱着地上的莫瑾就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孩子呀,你咋就碰上个这么狠心的爹呀!呜呜……” 莫成林气得直跺脚,“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呀!听说那姓宋的是雁荡山的人,你让瑾儿跟着他们走,那岂不是得罪了靖边王!” 王氏愣了愣,又看了看哭花脸的儿子,试探道:“老爷,要不您陪着瑾儿一块儿去?” “你!你个蠢货!我跟你说不清楚,总之,这小子哪儿也不许去!” 莫成林一说完,莫瑾蹬着腿儿就开始嚎上了,“哇……娘亲!爹爹不疼瑾儿了!瑾儿不活了!哇……” 王氏也不哭了,她霍然站起来,对着莫成林吼道:“瑾儿不就是想出去玩玩嘛,你至于吗?再说了,靖边王现在自顾不暇,你怕他什么!你当靖边王是个好鸟,这些年也没见他少找你麻烦,你这窝囊气还没受够是怎着?咱们沙陀岭就是那好欺负的,你儿子出去玩,你都怕,你还能干什么?瑾儿不哭,娘亲这就带你走,咱去找舅舅去,这个家是呆不下去了,给我备车!”说完,王氏拉起莫瑾就往外走。 莫成林一看王氏这阵仗,顿时急了,“夫人!夫人!!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往娘家跑,你也不怕大舅哥笑话。” 王氏也不理他,径自往外走。 莫成林一跺脚,急道:“我答应!我答应还不成吗?哎!” 王氏停下脚步,对莫瑾道:“瑾儿,听到没有,你爹爹答应你了,还不快谢谢你爹爹?” 莫瑾赶忙乖乖道:“谢谢爹爹!” “好了!夫君,我们回屋休息吧!”说着,王氏冲莫成林嫣然一笑,一家人相携进了屋。 陈文东在外边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莫成林原来是个妻管严!人家周幽王为搏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他莫成林为搏妻儿一笑敢造反啊! ------------ 35梦是心头想 陈文东看完热闹,就回去睡觉了,骑了一天马,还真有点乏了。 陈文东似睡非睡时,感觉有人爬上了他的床,他睁开眼睛一看,当时就愣住了,居然是周彦焕! 看着周彦焕的脸,陈文东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的都娶媳妇了,还敢爬老子的床!他正要一脚将这薄情郎踹下去,却不想周彦焕委委屈屈道:“小东子,你还好吗?我好想你!” “哼!有老婆的人没资格想别人!滚开,不许上老子的床!”陈文东怒了,使劲往外推周彦焕。 “小东子,难道连你也不要我了吗?”周成壁抱着被子,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你不是还有个美人儿老婆吗?”陈文东心里一顿,难道这个混蛋和老婆吵架了?但他随即又撇撇嘴,怎么可能,人家谭大小姐可不是个会吵架的人。切,装给谁看呀! “王妃并不爱我,她只是敬我,怕我,怕到连自己的喜恶都不敢告诉我,她明明讨厌我吃大蒜,讨厌我不洗脚,可是她不敢说,只一味的隐忍。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你会真心实意的待我了。”说完,周彦焕显得有些失落。 陈文东嘲讽的一笑,“呵!王爷是高处不胜寒啊!这人都犯贱,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时却要千方百计的挽回,岂不知,感情最是脆弱,一旦有了伤痕,便很难复原,您就不曾听过覆水难收?” 周彦焕黯然道:“我既做了靖边王,便不能不娶妻,我必须有一个血统纯正,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既是这样,那王爷便好好的做你的靖边王,莫要再提我们之间的事。”陈文东暗暗叹了口气,说到底,周彦焕最在乎的还是他的王位。 周彦焕摇摇头,无奈道:“可是,我放不下你,哪怕我在王妃的床上,我想的还是你。小东子,你别离开我,就当陪陪……” 未等周彦焕说完,陈文东便怒了,“我呸!周彦焕,你当我是□吗?你想上就上,上完拍拍屁股就走,还不用担心负责任。我告诉你,我烦透你这样儿了,你爱找谁找谁去,别拿这话膈应人。”陈文东说完,就要下床走人。 周彦焕抱住陈文东,哀求道:“小东子,你别走,我让你上还不行吗?只要你别走……” “嘎!你要我在上面?”陈文东不敢置信的望着周彦焕,他居然让自己压? 周彦焕面色绯红,解开自己的衣袍,羞涩的低下了头。 陈文东看着周彦焕结实的胸膛,咽了咽口水,“你真的让我压?” 周彦焕瞪了陈文东一眼,“你来不来?你不来我来!” “谁说我不来!”说着,陈文东向前一扑,急色的开始扒周彦焕的衣服,他内心大笑,‘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周彦焕你也有今日!小爷一定要好好宠幸你,让你强*暴我!” 陈文东剥光周彦焕,就要举枪入港,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他对着小*洞猛冲了好几次,愣是没进去,眼见着自己慢慢软下去,陈文东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不行了呢? “哈哈哈!小东子,你看,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争气!”说着,周彦焕弹了一下陈文东软下来的小*弟弟,又是一阵大笑,“你居然不行了?哈哈哈!” “不!”陈文东一声哀嚎,从床上做了起来,他摸摸头上的冷汗,这才惊觉,刚才只是个梦。 “哥哥,你干嘛?”莫谨揉揉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陈文东。 陈文东看着身旁的莫谨,有些发懵,这是自己的房间呀,这孩子什么时候到他床上来了?这年头难道流行爬床吗?见小孩一脸睡意,陈文东温声道:“没事儿,瑾儿乖,接着睡吧。” “哦!”莫谨点点头,转过身继续睡了。 陈文东看着睡熟的莫谨,心中有些奇怪,他睡觉一向警醒,怎么就让这孩子爬到床上了呢?对了,自己刚才好像做梦了,陈文东仔细一想,顿时囧了,他能把刚才的梦忘了吗?这也太不美好了。难怪自己没发现莫谨,原来是把他和梦里的周彦焕混淆了,就是不知道自己做梦的时候有没有对着小孩发*情。陈文东忐忑地瞅瞅莫谨,没有吧?应该没有吧! 陈文东躺在床上,迟迟没有睡意,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才刚离开雁荡山,他就梦到了周彦焕,难道是真的想他了? 在梦里,周彦焕对他百般哀求,甚至不惜委身人下,可在现实中,周彦焕哪里吃过半点亏。 周彦焕从来都是强势的一方,陈文东对他步步妥协,到最后却落得个不尴不尬的境地。虽然周彦焕不曾亏待过他,可也算不上有多好,要不然也不会不声不响地订了亲,还用他的亲人相要挟,逼他就范。 或许,周彦焕曾经对他有过真心,可在权力地位面前,这点真心也就微不足道了。周彦焕有野心,有城府,他这么做并没有错,哪个男人不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呢。 可话又说回来,在感情方面,哪有对错可讲,亏欠了便真的亏欠了,即便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弥补不了情伤。 陈文东不禁苦笑,他在这里辗转难眠又抵得了什么,人家夜夜美人在怀,恐怕早就将他忘了。 清晨,陈文东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惊醒,他坐起身,只听前院乱哄哄一片。 一个女子战战兢兢道:“夫人,家里的院落都找遍了,没有发现少爷。” 一个年岁大的女子道:“没有发现?那就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找!再找不到,就到外面找!你们几个是死人吗?少爷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要你们有什么用!把这几个贱蹄子给我绑起来!倘若少爷有个闪失,我要你们全家陪葬!你们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前院总算是清净了不少。 陈文东一愣,刚才说话的乃是莫成林的夫人王氏,那丢了的少爷岂不就是莫瑾吗? 未等陈文东出声,前院王氏又开口了,“都给我好好地找!我就不信了,在这沙陀岭还有人敢打我莫家少主的主意,要让我查出是谁拐带了少爷,我扒了他的皮!” 陈文东听了这话,只觉后背直冒凉气,他看看睡得跟小猪一般的莫瑾,这应该不算拐带吧?他能跟莫夫人说,你家儿子喜欢爬别人的床吗?会不会比拐带少爷死得更惨? 陈文东赶忙披衣下床,推开门对院子里的杂役喊道:“麻烦你去禀告一下莫夫人,就说你家少爷在我这儿呢,昨晚瑾儿来找我玩,一时困顿,便在这儿歇下了。” 那杂役听完,应了一声,便匆匆忙忙地往前院儿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夫人!少爷找到了!后头的陈少侠拐了少爷睡觉呢!” 陈文东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这他妈什么仆人,什么叫‘拐了少爷睡觉呢?’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不一刻,莫夫人带着几个随从便进了陈文东的院落,这时陈文东已经穿戴整齐,正哄着迷瞪的莫瑾起床呢。 莫夫人不好擅闯男人的房间,便在外面朗声问道:“陈少侠可曾起了?不知能否出来一见?” 陈文东打开门,对着莫夫人施了一礼,“莫夫人,实在对不住,昨夜尊少爷来我这里玩,便在这里住了一夜,我看下人都歇息了,便没有命人通禀,却不想今早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是我考虑不周了。” 莫夫人脸色好看了些,又道:“陈少侠不必如此,不知瑾儿现在……?” 陈文东了然一笑道:“瑾儿现在还没睡醒,莫夫人可要进屋看看?” “那倒不必了,既然瑾儿在陈少侠这儿,我也就放心了。早餐已经备好了,一会儿瑾儿起床后,还请陈少侠带他去前面吃早点,我就不多打扰了。”莫夫人对着陈文东点点头,便带着人离开了。 陈文东回屋接着叫莫瑾起床,这孩子十分赖床,明明已经醒了,却怎么也不肯睁开眼,惹得他烦了,便转个身接着挺尸。 陈文东嘴角升起一抹坏笑,小样的,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他将手探到小孩的腋下,轻轻地挠了起来。 “瑾儿,快点起来,太阳都晒屁股啦!” “嗯,哈!哈哈!哥哥,别挠了,好痒啊,哈哈!我起来还不行吗?”莫瑾在陈文东的淫爪下屈服了,乖乖的起了床。 对于带莫瑾一起出行这事儿,宋师傅举双手赞成,只要将莫瑾拐上雁荡山,他们就有可能将莫成林拉拢过来。莫成林在西北很有威望,功夫也不赖,现在雁荡山正是用人之际,倘若莫成林能归顺雁荡山,周彦焕不仅可以壮大队伍,还可以趁机扩大地盘儿。就算莫成林不归顺,他们只要抓住莫瑾的心,也能和沙陀岭结个善缘。 陈文东却不敢苟同,虽然带着莫瑾可以为雁荡山争取莫成林,但他们这次出行并非游山玩水,带着莫瑾并不合适。莫瑾虽然现在是乖宝宝一个,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本性毕露了,陈文东可没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带着一个敢打劫的少爷羔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捅娄子。 再者,莫瑾可是莫成林的独子,谁也不敢保证这一路没有危险,倘若莫瑾有个好歹,莫成林怎能不记恨他们,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在这件事中,陈文东根本就没有话语权,宋师傅拍了板儿,他就只有听的份儿,更可气的是,莫瑾还得让他带着。 无奈之下,陈文东只能去威胁莫瑾,“瑾儿啊,在外边可一定要听哥哥的话,不许惹是生非,如果你不听话,哥哥就不理你了,你就跟着谭哥哥一起走吧。”这孩子自从吃了谭老幺的亏,见了谭老幺都躲着走,对他很是畏惧。 莫瑾小心翼翼地瞅瞅谭老幺,使劲的点了点头,“嗯!嗯!我一定听话,我才不要和谭哥哥走。” 陈文东满意地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安心。 ------------ 36酒楼 陈文东看着越来越壮观的出行队伍,一时间有些无语。离开沙陀岭时,莫成林又派了四个武功高强的家丁给莫瑾,要不是宋师傅拦着,估计还得带上几个丫鬟,虽然是为了莫瑾着想,可这也太他妈招摇了。陈文东看着背着包袱,驮着吃穿用具的四个大汉,心中满是同情。 离开沙驼铃还不足三天,陈文东就瘦了一圈。莫瑾虽然看着可爱,可生活能力堪比白痴,那真是干啥啥不会,吃啥啥没够。 早起赖床也就罢了,还不会穿衣服,不会洗脸刷牙,吃饭得给他端到跟前,晚上睡觉得有人伺候脱衣洗漱,半夜还得有人伺候起夜!莫瑾白天黑夜的赖着陈文东,陈文东就得充当好几个丫头使,睡不好吃不好,怎能不瘦。 陈文东看着几个背着包袱,却走得十分悠闲的大汉,内心哀嚎,‘诸位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同情你们,我才是最该同情的那个啊!’ 虽然陈文东被折腾的不轻,倒也没有迁怒莫瑾,这不怪人家孩子,都是父母惯的。常言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几天,陈文东除了赶路,便是教莫瑾生活自理。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经过几天的接触,陈文东对莫瑾倒真有了几分喜爱,这孩子本性不坏,若是好好引导也是个可造之材。 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他能感觉到谁真心对他好,谁对他虚情假意,陈文东的悉心照顾也赢得了小孩的一片真心。在以后的岁月里,莫瑾一直追随陈文东,即便是在他四面受敌,生死不明的时候,莫瑾也是毅然决然的放下功名利禄,远赴边地一心寻找陈文东。 话说这一日,他们来到存善城,这里的景致与边塞大不相同,城内相对繁华,街上熙熙攘攘,车来人往,充满了生活气息。 莫瑾自打出生就没离开过沙陀岭,看着什么都新奇,不断地拉着陈文东到处跑,陈文东也是很久没体味过这么平和的日子,索性也由着他玩闹。 一行人来到存善城中心地带,正赶上城中最大的酒楼――瑞华楼推出新菜,莫瑾吵着要吃,大家也馋得很,自然也就随了他。 吃饭前,还发生了点小插曲。几个人点了一桌子菜,还没开吃呢,就见店小二引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诸位客官好!这是我家大掌柜,今日本店推新菜,承蒙各位捧场,我家掌柜特来道谢。”说完,店小二一哈腰,退到了男子的身后站好。 这名男子上前一步,冲着他们一拱手,满面春风道:“小可见过诸位客官!有诸位捧场,小店蓬荜生辉!小店特备了些时令瓜果,还望诸位不要嫌弃。”说着,店小二将一盘瓜果摆到了桌上。 宋师傅回了一礼,笑道:“如此,多谢大掌柜美意!” 按理说,话到此处,掌柜的也该告辞离开了,可人家愣是站在那里不动弹。宋师傅无奈,只能继续道:“不知大掌柜还有何事?”这掌柜的不走,他们也不好意思甩开腮帮子吃不是? 店掌柜笑容一僵,随即又道:“呵呵!小可倒是无事,只是不知诸位满意否?可还需要别的菜式?”店掌柜在说到“别的菜式”时,还格外加重了语气。 这时,谭老幺不耐烦了,“我说掌柜的,你这话问得真稀奇,我们都点了一桌子菜了,哪还需要别的菜式?莫不是嫌我们几个点得太少?” 店掌柜神色一敛,赶忙赔笑道:“不!不!客官莫要见怪,小老儿年纪大了,难免唠叨,诸位吃好喝好,小老儿就不打扰了。呵呵呵!诸位慢用。”说着,便退了出去,还体贴的给他们关上了门。 陈文东眯了眯眼,随即站起身来,以方便为由出了雅间,“大掌柜留步!” 店掌柜转过身来,见是陈文东,便笑道:“不知客官还有何吩咐?” 陈文东微微一笑,“方才我见大掌柜言语间似有未尽之意,不知这‘别的菜式’有何特别之处?” 店掌柜微不可查的愣了一下,又马上恢复了笑脸,“客官有所不知,小店经营各色菜系,方才小可原是想向诸位推荐一下,却不想唐突了贵客,实在是不好意思。” 陈文东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店掌柜,也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是我多想了。大掌柜丰神雅淡,气度不凡,若是您不嫌小的年少轻狂,可否交下小的这个朋友?” 店掌柜哈哈一笑,眼中多了几分真意,“小兄弟说笑了,相识即是有缘,有缘便是朋友,我们本就是朋友。” 这时,有小二来找店掌柜,神色甚是着急,陈文东歉意道:“大掌柜您忙,改日有时间,小的一定与大掌柜好好聊聊。”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走开了。 以陈文东的阅历来看,这个店掌柜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别看他总是笑脸迎人,但那暗含锋芒的眼神却不是一个小小的店掌柜能具有的,若非久居上位,绝对没有这等气度。这样的人物,一言一行往往暗含深意,又怎么会干那没眼力界的事儿,所以陈文东才会追出去,但对方无意多说,陈文东也只得作罢。 回到雅间,大家早就开吃了,陈文东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大快朵颐。嗯!不愧是存善城最大的酒楼,这菜做得就是好吃。 饭后,莫瑾腆着小肚子直哼哼,“哥哥,好撑!我怕是骑不动马了,哥哥骑马带我吧。”这些日子赶路,莫谨没法讲究吃喝,今天可算是碰到可口的了,吃得相当欢实,不由得就吃撑了。 “切!瞧你那点出息!”谭老幺不屑的瞥了一眼莫瑾,优哉游哉的骑着马走了。 莫瑾也不敢回嘴,他委委屈屈的瞅着陈文东,“哥哥!” 陈文东也觉得好笑,这谭老幺也太傲娇了,欺负起莫瑾来乐此不疲,他摸摸小孩的头,无奈道:“好了,你跟哥哥骑一匹马吧。”说完,陈文东上了马,莫瑾的几个家丁也把他扛到马上,小孩搂着陈文东的腰,傻乐了几声,“呵呵呵,还是这样舒服。” “臭小子,以后可不许这样吃!你要天天这个吃法,还不得变成小猪啊。”陈文东到底心疼小孩,怕他消化不良,也不敢骑得快了,便落在了后头。 出了存善城不远,便是一片草甸子,陈文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里也太安静了,连声鸟叫都没有。他心中一凛,不由的提高了警惕。 ------------ 37遇袭 逃难 宋师傅等人刚一入草甸子,就见几只羽箭穿空而过,直奔他们射来。陈文东比较惜命,见势不妙,迅速甩掉马镫,返身抱住莫瑾就跳进了附近的长草里。 这时,就见前面冲出二十几个蒙面人,霎时便与宋师傅等人打在了一起。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出手狠辣,渐渐地,宋师傅几人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陈文东看了一阵,觉得自己这边虽然不占上风,但逃跑还是没问题的。他自己功夫稀松平常,身边还带着个更没用的莫瑾,这时出去非但帮不上忙,弄不好还要给大家添乱,因此他毫不犹豫的拉着莫谨便向草丛深处躲去。这个时候保命要紧啊! 果然,宋师傅等人见陈文东和莫谨自打开战便没了踪迹,料想他们已经脱身,当下也不恋战,纷纷找了突破口,逃了出去。 等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陈文东才拉着莫谨从荒草里爬出来。 莫谨小脸发白,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哥…哥…哥哥,他…他…他们想要……杀了我们。”小孩的话中没有疑问,刚才他是真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陈文东拽住莫谨的手,往刚才打斗的地方走去。草地上,莫谨的两个家丁躺在血泊中,已经没有了呼吸,不远处还有几个蒙面人的尸体。 陈文东扯下一个人的面巾,又扯开他的外衣,在中衣的领口处找到了‘靖边’的绣字,他又察看了剩下的几个人,中衣上无一不带绣字。陈文东心下了然,他在军中呆了两年多,对这些衣物再熟悉不过,这次突袭他们的人,果然是周彦浩派来的。 陈文东匆匆掩埋了莫瑾的两个家丁,便带着莫瑾离开了是非之地。这往后的路,与之前又有不同,之前类似于游山玩水,这往后可就跟逃难差不多了。对于逃难,陈文东经验丰富,这都逃过好几次了,他一琢磨,这次跟从周府出逃那次也差不多,就凭他和莫瑾两个小肉鸡,阳关大道是走不成了,只能走那人烟稀少的小道了。 俩人的坐骑丢了,只能靠两条腿量,陈文东倒是不觉得怎么样,莫瑾可就不行了。这才刚走了一天,小孩就迈不开腿了,陈文东体谅小孩娇生惯养,只能让他走一段,自己背一段。 第三天,他们来到一处小镇,陈文东见莫瑾盯着包子铺直咽口水,不禁有些心疼,幸好他的钱都是随身携带,要不然俩人真得饿肚子了。他捏了捏莫瑾缩水的小脸蛋,嘱咐道:“瑾儿,你乖乖在这儿呆着,我去买包子。” 莫瑾点点头,陈文东便去排队买包子了,等他拎着包子出来时,哪还有莫瑾的踪影。陈文东第一感觉便是莫瑾出事了,他焦急地沿着街道寻找,最后在街道拐角处发现了莫瑾的身影。陈文东松了口气的同时,不觉有些恼怒,这孩子也太不听话了! 这时莫瑾也发现了陈文东,“锅锅!”小孩欢快的扑了过来,陈文东定睛一看,呵!好家伙,这孩子怎么塞了一嘴的糖葫芦,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哇!……”陈文东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个孩子呢,看样子比莫瑾要小一些,正咧着大嘴嚎呢。 “瑾儿,这是谁?哭什么呢?”陈文东不解的看向莫瑾,这孩子咋了,哭得够可怜的。 莫瑾也不回答,在那里嚼啊嚼,嚼啊嚼,总算是把嘴里的东西吃进了肚,那边小孩瞅了莫瑾一眼,嚎得更惨了。 陈文东总算是看出点味儿来了,他盯着莫瑾的小脸,正色道:“瑾儿,到底怎么回事?” 莫瑾打了个嗝,无所谓道:“他拿着糖葫芦馋我,我就抢过来吃了,真好吃!” 陈文东让莫瑾噎得够呛,这他妈什么孩子,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就是一个纨绔啊! 陈文东冷了脸,也不搭理莫瑾,直接走到被抢的小孩跟前,“小弟弟,别难过了,刚才是那个哥哥不对,他不该抢你的糖葫芦,我替他跟你道歉,哥哥赔给你两根糖葫芦,好不好?” 陈文东见小孩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肉包子,不由笑了笑,“我这里还有肉包子,你吃不吃?”说着陈文东拿出一个肉包子,递到小孩面前。 小孩犹豫了一下,便接过肉包子,咬了一口。 “那是我的!你不许吃!”莫瑾见陈文东不搭理他,本就委屈,这时看到自己的肉包子进了别人的嘴,登时就不干了。 “莫瑾!你给我老实点!一会儿再跟你算账!”陈文东瞪了莫瑾一眼,又拿了几个铜板给小孩买糖葫芦,小孩这才高高兴兴的走了。 待陈文东转过头来,要找莫瑾算账时,却见他正站在墙根儿底下抹眼泪呢。陈文东有些不落忍,到嘴边的训斥便又咽了回去。 “怎么,你还委屈了?”陈文东拉过莫瑾,给他擦擦眼泪,又把手里的包子递过去,“好了,别哭了。喏!这是给你买的包子,饿了吧?” 莫瑾也不说话,红着眼睛接过包子,默默地在街边吃了起来。看着莫谨的落魄样儿,陈文东心里也不是滋味,人家好好地一个大少爷,到他手里没几天,就成了啃包子的小流浪汉,这其中的落差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莫谨这个孩子虽然看起来乖巧,但骨子里大少爷脾气相当严重,做事我行我素,比较自我,别人的话他基本都当耳旁风。就像刚才,陈文东千叮咛万嘱咐,让莫谨在包子铺外面乖乖等着,他也答应得好好的,可陈文东一离开,人家就该干嘛干嘛去了。还有就是这不给就抢的毛病,陈文东都见识了两回了,十足的山大王作风。这些毛病放在平时,或许也显不着什么,但是搁现在这种逃命的时候,就格外的要命了。 陈文东虽然心疼莫谨,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的,如果莫谨死性不改,他不介意采取一点雷霆手段。 吃完包子,陈文东见莫谨有了精神,这才道:“瑾儿,刚才为什么不听哥哥的话?为什么要乱跑?” 莫谨眨眨眼,无所谓道:“啊……我看到那边有小孩,就找他玩去了。” “那你为什么要抢人家的糖葫芦?” 莫谨哼了一声,“谁让他不给我吃,还馋我!” 陈文东掰正莫谨的小脸,正色道:“瑾儿,你还记得离开沙陀岭时你答应过我什么吗?”见莫谨一脸迷茫,陈文东不禁有些泄气,“你不是说过要听哥哥的话吗?怎么才离开几天,你就不听话了?” “我没有!”莫谨鼓着腮帮子,犹自辩解。 “那我让你在包子铺外面等着,你为什么不听?我告没告诉你不许再抢别人的东西?”陈文东盯着莫谨的眼睛,不让他有打马虎眼儿的机会。 最后莫谨败下阵来,他丧气的垂下头,心虚道:“我当时忘了……” “莫谨,你听好了,今天的事哥哥就不和你计较了。但是……”见莫谨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陈文东话锋一转,“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纵容你,倘若以后你再任性胡来,不听我的话,哥哥可就对你不客气了!”说着,陈文东拍了拍小孩的屁股,“再不听话,就挨揍!” “哦!”莫谨点点头,没过一会儿,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陈文东见莫谨这幅样子,料想也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心中越发觉得该给这孩子一个教训。 ------------ 38教训莫谨 陈文东在小镇的几个显眼位置画了小旗,这便是他和王衍之,周彦焕间常用的联络暗号,见到小旗就说明他们来过此处,旗面冲哪儿便是往哪个方向走了。陈文东做好记号,又和莫谨去成衣铺买了两身粗布衣服换上,这才离开小镇。 莫谨原本身着锦衣,走了几天路,身上脏兮兮的,格外引人注目,陈文东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他们换上粗布衣,混在人群中就如普通人家的两兄弟,再去走那乡间野路,也不会有人注意。 几天后,莫谨总算适应了逃亡的生活,虽然走得慢些,但总算不用陈文东背着走了。对此,陈文东相当满意,这孩子真是不能惯,温室里的小树苗就得经历点风雨才能茁壮起来。瞧,这不是挺欢实嘛! 这一晚,他们正赶到一处小山村,村子里总共不到十户人家,一色的小草房,穷得很。陈文东倒是觉得这种地方比较安全,就这破地方,靖边王府的杀手是看不上眼的。 两个人找了村边的一户人家借住,这家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为人很热情,还招待了陈文东和莫瑾一顿农家宴。虽然规格不高,但女主人厨艺相当不错,给的量也足,两人吃得相当哈皮。 第二天,天还不亮,厨房就传来当当当的切菜声,陈文东见主人都起床了,也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起,赶紧拉住莫瑾去外间洗漱。 洗漱完,两人一出屋门,正碰上主人家的小儿子在院子里玩。昨天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小孩,估计那时孩子已经睡下了,今天这一见面,陈文东立马就喜欢上了。小孩也就两三岁,乳名叫大乖子,长得虎头虎脑的,见谁都傻呵呵的笑,别提多招人稀罕了。陈文东抱着人家的大儿子揉搓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放了手,却不想,他的这一举动,直接惹恼了莫瑾。 吃饭的时候,莫瑾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陈文东呵斥了几句,莫瑾的小脸就拉得更长了,陈文东只当他大少爷脾气又犯了,也没搭理他。 饭后,陈文东陪着男主人说了会儿话,便打算就此告辞,还没等他这话说出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小孩的哭声。陈文东出门一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大乖子膝盖也磕破了,小手全是泥,正坐在地上哭呢,而莫瑾正拿着人家孩子的小木马在那儿瞎鼓捣呢。 “大乖子,大乖子,不哭哦!这是怎么了?”女主人从厨房跑出来,抱起儿子,心疼得手都抖了。 “娘!呜呜……小叔叔抢我的大马,还推我,呜呜呜……”大乖子一边哭,一边讲,断断续续的总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听完了人家孩子的哭诉,饶是陈文东一向厚脸皮,脸上都有些发烧,莫瑾这个臭小子真不给他长脸啊!今儿早上吃完饭,大乖子就在院子里玩‘大马’,莫瑾上去就跟人家要,小孩不舍得给,这个臭小子就上手抢了,临了还推了人家孩子一把。 陈文东瞪着莫瑾,冷声问道:“莫瑾,是这么回事儿吗?” 莫瑾没吱声,不屑的撇撇嘴,依旧摆弄手里的木马。 陈文东见莫瑾这幅德行,心里就来气,“莫瑾,把玩具还给孩子!”见莫瑾仍旧不动弹,陈文东就更生气了,声音里不由得带了三分怒气,“听到没?把玩具还给孩子!” 莫瑾见陈文东为了一个外人冲他吼,不由得也火了,“哼!不就是个破木头嘛!我才不稀罕!”只听咚的一声,莫瑾甩手将木马摔到了墙上。 小木马落地,断成两截,马身子静静地躺在墙根底下,马头骨碌碌就滚到了大乖子跟前。大乖子看着马头愣了几秒,顿时嚎啕大哭,这回小孩是真伤心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莫瑾的举动,也彻底惹毛了陈文东,他噌的一下窜到莫谨跟前,逮住这臭小子就赏了一顿‘巴掌炒肉’。陈文东的巴掌落得又狠又急,莫瑾直接给打懵了,呆呆的趴在陈文东的腿上不知作何反应。等男主人拉住陈文东时,莫谨瞅瞅陈文东,又瞅瞅这家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小子的爆发力可比大乖子高多了,他这一哭,愣是就把人家孩子震没声了。 陈文东这一发飙,夫妇二人倒有些过意不去了。山里孩子野,谁还没打过架呀,在他们看来这真不算个事儿。夫妻俩撇下自己的儿子,赶紧过去哄莫谨“孩子,别哭了啊!看把孩子打得,咱不哭啊,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陈文东这会儿还没消气呢,不禁没好气道:“别管他,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男主人上来就拍了陈文东一巴掌,“你快闭嘴吧!小孩打架你跟着瞎搀和什么?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也真下的去手!” 女主人拉着俩孩子进屋了,陈文东瞅瞅瞪着自己的男主人,尴尬的摸摸鼻子,这事儿咋这么诡异呢,到最后咋就成他不对了呢 ? 事后,陈文东谢过夫妻二人,抱了抱可爱的大乖子,就带着莫瑾重新上路了。 莫瑾顶着两个肿眼泡跟在陈文东后面,直到走出村庄也没说一句话,那一身的怨气就跟陈文东怎么找他似的,当然陈文东确实收拾他了。 半晌,陈文东问道:“莫瑾,你觉得你今天做得对吗?” “……”莫瑾低着头不吭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知道错了。记住了,以后再敢干这样的混事儿,我一定打得比今天还要重。”过了一会儿,陈文东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陈文东转过身,看着抽抽搭搭的莫瑾,一时间有些心软,“哥哥把你打疼了?” 莫瑾一听这话,顿时又嚎上了,“呜呜……从小到大,我爹爹和娘亲都没有打过我!呜呜……谁也没有打过我!哥哥为了那个臭乖子打我!呜呜……” 陈文东见小孩肯说话了,也暗暗松了口气,看刚才那架势,他真担心小孩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陈文东不由打趣道:“瞎说,你谭哥哥不就打过你吗?比我打得可重多了。” “呜呜……那不一样,谭哥哥打我,我以后还可以打回来,呜哇……哥哥打我,我打不回来了,呜呜……”说完,莫瑾哭得更伤心了。 陈文东差点笑出声来,“怎么就不一样?哥哥为什么就不能打回来?” “不能打回来,就是不能打回来,哥哥,爹爹和娘亲都不能打回来。” 陈文东心中一暖,这孩子是将他当做亲人了呢,他拉过莫瑾,就要扒他的裤子,“还疼吗?让哥哥看看。” 莫瑾有些不好意思,左躲右闪,最后在陈文东的魔爪下屈服了。陈文东看着布满紫色巴掌印的小屁股,这回是真心疼了,看来以后下手还真得悠着点,能不打还是别打了。 “哥哥,你是不是不疼瑾儿了?” “瑾儿为什么这样问?” “哥哥喜欢臭乖子,只抱着他玩,都不理瑾儿,你还为了他打我。” “哥哥是喜欢大乖子,可是哥哥更在乎瑾儿,相处了这些天,哥哥早就把你当亲弟弟了。要不然我为什么不带着大乖子走,非要带着瑾儿走呢? 瑾儿,你是男子汉,将来要顶门立户的,哥哥希望你明事理,能成为一个有用之才,所以哥哥见不得你犯错,更见不得你犯了错还死不承认。 若换做别人,就算他杀人放火,哥哥岂会多说半句?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瑾儿怎么就不明白哥哥的苦心呢?”说到此处,陈文东也觉得有些落寞,他又想起前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了,不知道这混小子怎么样了,估计早就把自个儿那点家底败光了。 “哥哥,对不起,瑾儿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让哥哥难过了。”莫谨一脸内疚的下着保证,陈文东只是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令陈文东没想到的是,这孩子从那以后还真就懂事了,性情也稳重了些,仿佛一夕间长大了。 ------------ 39土地庙 经过十天的长途跋涉,陈文东和莫瑾终于到达了云门县,当晚,陈文东在县城找了一家最大的客栈歇脚,入夜后,他悄悄在客栈的门边和自己客房的门上都画了小旗。 陈文东一路上小旗飘飘,这都到云门县了,还没有王衍之他们的消息,陈文东都担心他们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不成想,这天晚上,王衍之就找上了门,说来也巧,他们竟然住在同一家客栈。俩人见面格外高兴,互相说完各自情况,陈文东才知道除了莫瑾的两个家丁,其他人早就到了。 王衍之鄙夷的看着陈文东,仿佛看一坨大便,“你可真够废物的,就这点儿路,你走了多少天呀?蜗牛都比你快!我还以为你……” 虽然王衍之这话说得不太中听,但陈文东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好友的关切之意,也就不跟这没素质的人一般见识了,“我的马丢了,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这时候能到就不错了,再说了,我还带着个孩子呢,哪像你们那么轻松。” 听完陈文东的话,王衍之就更不屑了,“切!我们也是走来的,都来了三天了!”说着王衍之伸出三根手指,在陈文东面前晃了晃“你们呀,一对儿废物!” 陈文东这些年被打击惯了,也懒得跟王衍之斗嘴,干脆直接问正事,“小眼儿,这几天你们可有什么线索?” 王衍之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哎!说起这个我就愁,这几天我们把县城周围的土地庙都翻遍了,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我说小东子,你的推测靠谱吗?可别把咱这些人拐到高粱地里了。” 陈文东翻了个白眼,“你都说是推测了,我哪知道靠不靠谱。” 扳回一局后,陈文东乐颠颠的退了房间,就和莫瑾搬到楼上的大客房去了。哎呀,还是大房子舒服啊,瞧瞧这大床,瞧瞧这被褥,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二天,陈文东和莫瑾也加入到了寻找裕王印的行列中。由于陈文东心中早有成算,这次出来也不急着回山,因此他每天只带着莫瑾出去溜达一圈,碰到土地庙就好好看看,碰不到也不强求,到点就回客栈,小日子过得相当逍遥。 相较于陈文东的淡然自若,宋师傅和王衍之就惨多了,他们天天早出晚归,忙活了大半个月,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有一回,宋师傅发现一处土地庙下面发空,他满以为找到了头绪,于是乎,他老人家大半夜不睡觉,扛着铁锹直接掀了人家的土地庙,结果庙底下是口大棺材。宋师傅灰头土脸的回了客栈,第二天连门儿都没敢出,这事儿干得缺德啊,这叫什么,偷坟掘墓啊!宋师傅和王衍之心里憋屈,就把邪火烧到了陈文东的头上。 王衍之推推陈文东,问道:“小东子,你既然能推测出印信与土地庙有关,就不能再推测一下它到底在哪?” 陈文东撇撇嘴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哪知道啊?” 宋师傅拍了陈文东后脑勺一下,怒道:“臭小子!你不知道还敢瞎推测?你猜猜这王印在哪?快点猜,不猜我抽你!” 陈文东捂着脑袋哀嚎,“我猜!我猜还不行吗?我觉得吧,这裕王印一般不会在香火旺盛的土地庙里。你想啊,这人多事儿多,庙里若有古怪,早就被人发现了。老王爷心思缜密,怎么会把王印藏在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因此,我们只要找那荒僻处的土地庙就好了。” “臭小子,你既然有这个想法,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们白找了这么多天!”说着,宋师傅又一巴掌抽了过来。 经过陈文东的多方诱导,一个月以后,他们总算找到了云门县郊外的那座土地庙,宋师傅为了稳妥起见,将谭老幺和莫瑾留在了客栈。 见了土地庙,大家都很高兴,但三人随即又想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土地庙虽然找到了,可这裕王印在哪呢? 王衍之围着土地庙转了一圈,觉得这土地庙除了结实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宋师傅比较精,他把玉佩拿出来按在了饕餮图案上,又掰了掰土地公和土地婆的脑袋,结果纹丝不动。 陈文东一边仔细打量这土地庙,一边回想柳先生的那几句诗,突然间他心中一顿,仿佛想到了关键所在。只见陈文东退后几步,跪了下来,对着土地庙就拜了下去,他这一拜,把其他人全都弄愣了,这演的是哪一出? 陈文东一边磕头,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的物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最后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地面上。上次途经这里时,周围正闹洪灾,连日的雨水将这里冲刷的相当干净,他记得这土地庙乃是建在一块与地面齐平的巨石之上,两者浑然天成,仿佛这土地庙就是在巨石上雕刻而成。 陈文东用手拂开地上的尘土,果然,下边是石头地面!宋师傅和王衍之见状,也赶紧过来帮忙把周围的泥土清走,土地庙才露出了全貌。 宋师傅看着土地庙啧啧称奇,“这土地庙居然是在这巨石上雕刻而成!如此手笔,必是老王爷所为,看来这里确实和裕王印有关系。”宋师傅想起当年的风光无限,又伤感了。 陈文东在土地庙前转了几圈,发现石面上有一个方槽,他拿过玉佩放在里面,没反应,他把玉佩往里按了按,没按动,再按,还是没动!再按…… 宋师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过去扒拉开陈文东,大手就按了下去。奇迹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随着石头磨擦的呲呲声,玉佩竟然自动嵌入了石头里面,最后在离地面一尺多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愕然,玉佩进到石头里了,可这裕王印还没找落呢。 半晌,宋师傅拍了拍陈文东的肩膀,清了清嗓子道:“小东子,就属你小子鬼精!你再猜猜这裕王印藏在哪!” 陈文东听完,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死,这也太坑爹了吧!他哪知道在哪?“师傅,我又不是神仙,我哪能猜着?我要有这本事,我早去当大仙了,我……” 没等陈文东说完,宋师傅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小兔崽子,好好说话!猜不着,你不会试试!” 陈文东摸着脑袋,委屈极了,这都什么人啊,求人办事还动手打人!“师傅,您能不能别总打我脑袋,万一打傻了可怎么办?”见宋师傅瞪眼,陈文东赶忙又道:“好,好!我去,我去!” 陈文东围着土地庙转了几圈,最后眼光落到了土地婆的脸上,这土地婆的眼神儿咋那么诡异呢?两眼半眯,眼神倾斜,好似要瞥向土地公一般。 陈文东觉着别扭,鬼使神差般,他上前转了转土地婆的脸,却不想这一转,整个神像都动了一下。见此,宋师傅和王衍之赶紧上前帮忙,随着轰隆隆的响声,神像被移开了,下面露出了四个铜铸的圆盘。 圆盘是直接铸在石头上的,圆盘分内外两圈,内圈标着十天干,外圈标着十二地支,内圈上还铸着铜环。宋师傅上去转了转铜环,居然动了,时隔将近二十年竟然没有生锈!只是甭管宋师傅怎么转,这圆盘就是没反应,王衍之不甘心,也去试了试,依然没反应。 俩人将目光齐齐看向陈文东,陈文东心里顿时就毛了,“我不去!师傅,您就饶了我吧!这里面可都是机关,万一碰上个弩箭,翻板啥的,就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小命不保啊!你们功夫好,你们鼓捣吧,别拉上我。我还没活到十八呢,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有个好歹,您这不是坑爹嘛!……”陈文东话还没说完,猛然醒悟过来,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哦!天哪,他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宋师傅冷冷的看着陈文东,阴测测道:“小东子,你要是能把这东西弄开,我就不追究你的不敬师长之罪,要不然,哼哼……” 最后,陈文东泪眼汪汪的走过去,开始转动铜环,他就纳闷了,这个地方可不像雁荡山,夏季雨水还是挺充足的,怎么过了这么些年,这铜环就没生锈呢? 这圆盘看着复杂,其实就是个复古的密码锁,估计只有四个圆盘全都转对了,才能芝麻开门。可陈文东既不知道密码,又不是密码破译专家,想要打开圆盘谈何容易,无奈之下,他只能瞎猜。 陈文东两只手扳着铜环,转啊转,转啊转,……转得手都酸了,还是没动静,他甩甩酸痛的手臂,干脆也不转了,靠在那里兀自生闷气。 这老王爷也真是的,给个王印整出这么多事儿,连个密码都不留,也太没诚意了。陈文东不由联想到前世看过的狗血连续剧,有钱人要和小蜜分手时,甩下一张银行卡,“这里边有&&万,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拿着它好好过日子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陈文东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他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这密码不会是周彦焕的生辰八字吧?古人用生辰八字表示一个人的出生时间,这么算来,这四个圆盘与生辰八字还真能对上数,倒是可以试一下。 想到这里,陈文东又生龙活虎起来,他转动铜环,使得圆盘的内外圈正好对上周彦焕的八字,就在陈文东对上最后一个圆盘时,奇迹再一次发生了。 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仿佛大地都震动了起来,宋师傅和王衍之赶忙拉着陈文东逃开土地庙。伴随着一阵尘土飞扬,世界安静了下来,几个人走近一看,只见圆盘处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洞口向下修着整齐的台阶。 宋师傅略一犹豫,便要往下走,陈文东赶紧拉住他,点上火折子在洞口里放了一会儿,见火苗并没有灭,这才放下心来。“不要紧,这个洞口不是封闭的,里边肯定有通风口。” 三个人一商量,决定一起下去,万一碰上意外,也好有个照应。他们点上火把顺阶而下,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身后又是轰隆隆一阵响,一块巨石自侧面平移过来,顶住了洞口。陈文东不禁暗暗咂舌,古人的智慧真是伟大,这小小的一个神像,居然能调动这样一块巨石,他不知道的是,在洞口外,土地庙和玉佩都失去了踪影,巨石之上只余一堆碎石。 洞口被封,他们已无退路,面对着漆黑的洞道,三人心中都有些忐忑。事到如今,宋师傅也豁出去了,当先一步走在了前面,陈文东和王衍之紧随其后,他们担心触动机关,走得十分小心。 半个时辰后,他们面前出现了三条岔路,每条岔路的石壁上都刻着一个巨大的图案,第一个岔路上刻着睚眦头像,第二个岔路上刻着貔貅头像,第三个岔路上则刻着龙头。 宋师傅想了片刻,便向中间的岔路走去,陈文东略一犹豫,还是制止了他,“师傅,我们走第三条路吧,你看这图案多霸气!” 宋师傅本就拿不定主意,听了陈文东的话,也没有反对,便向第三条路走去。其实这三个图案刻的差不多,但陈文东前世是个商人,比较喜欢用貔貅做挂件,顺便也研究了一下龙王的其他儿子。陈文东一看图案,便已明了,这三条路分别代表了军队,财富和皇位,而周彦焕想要的,陈文东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想要这万里河山。 他们在洞里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看到一丝光亮,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前方必有出口!他们不禁加快了脚步,随着那光亮越来越亮,一个在枝条掩映下的洞口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只是还未等他们走出洞口,就听到洞外传来一阵大笑声,紧接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老夫在这里等了整整十六年,今天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 ------------ 40警告 他们刚出洞口,就听身后轰隆一声响,再转身时,身后只有浑然一体的山石,哪还有洞口的影子。 洞外景色秀丽,离洞口不远处有三间小草房,房前站着一个穿着破旧的帅大叔,在徐徐清风中,帅大叔须发飘飘,端的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陈文东等人一出洞口,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帅大叔捋了捋飘逸的胡须,中气十足道:“你们可是为了裕王印而来?” 宋师傅听了大叔的话,神情激动,嘴唇发抖,半天没有吱声。 陈文东见宋师傅这幅样子,料想他与这位大叔定时相识,‘只是师傅您也太丢人了吧!’陈文东暗暗吐槽。宋师傅现在这幅德行,不知情的见了,还得以为他癫痫发作呢。这没一会儿,连手都抖上了。再看看对面的帅大叔,那才叫气定神闲,风流洒脱呢。 宋师傅激动了半天,才将信将疑道:“素卓?你是阿卓吗?” 帅大叔缓缓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哀伤,随即恢复如常。 宋师傅脚下似踩了棉花一般,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抱住了帅大叔,“阿卓,我找得你好苦!”说罢,潸然泪下。 陈文东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眨巴眨巴小眼睛,有□,绝对有□! 宋师傅情绪稳定后,把陈文东和王衍之叫过去,对帅大叔谄媚道:“阿卓,这是我的两个劣徒,王衍之,陈文东,以后有事,尽可吩咐他们去做。” 转过头,宋师傅立马板起脸对他们道:“这是素卓先生,以后见素先生便如见我,倘若你们敢对素先生不敬,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陈文东心中连翻白眼,这是什么,这就是赤果果的差别对待呀,虽然心里这么想,陈文东断然不敢这么说的,他和王衍之赶忙应是,给帅大叔行礼问好。 接下来的事情,才真叫陈文东闪瞎了狗眼。来了这半天,宋师傅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只围着素先生转。素先生要喝茶,他马上去烧水,素先生要进屋,他赶紧去开门,就连素先生如厕,他也得跟着去。素先生倒也不恼,仿佛本该如此。 陈文东看着宋师傅那狗腿样,虽然觉得有些丢人,心里还是高兴的。 宋师傅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也无儿女,陈文东曾经一度怀疑宋师傅那方面有问题,现在看来,人家原来是心有所属了。 陈文东见素先生并不排斥宋师傅,想来对宋师傅也并非无意,他心中虽仍有疑虑,倒也希望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陈文东正看得兴起呢,猛然听到王衍之问道:“素先生,不知这裕王印在哪里?”陈文东朝天翻了个白眼,真是个没眼力界的,没看到宋师傅差点就握到素先生的手了吗?打扰人家亲密是不道德的啊! 宋师傅暗暗瞪了王衍之一眼,随即道:“阿卓,你在这里等了十六年,莫不是为了那裕王印?” 素先生点点头,“不错,我受王爷所托保管裕王印,这些年,一直在这里等候世子。” “难怪我到处寻访,都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宋师傅将剩下的话吞入肚中,半晌又道:“阿卓,这些年难为你了,竟过得如此清苦。”说着,宋师傅瞅了瞅素先生的破袍子。 素先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在世子没来之前,我是不能离开这里的,我这几身衣服都穿了十六年了!今日你们破解了王爷的机关,我也能离开了。” 还未等素先生说完,宋师傅便拉住他的手,紧张兮兮道:“阿卓,你又要去哪里?” 素先生鄙视的看着宋师傅,仿佛看白痴一般,“世子还未成事,你说我要去哪里?” 听了素先生的话,宋师傅顿时眉开眼笑,“对对!咱们一起回雁荡山!” 看着一脸傻笑的宋师傅,陈文东别开了脸,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宋师傅不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吗,怎么在这位面前就这么白痴呢? 素先生正色道:“好了,怀义,我们说说正事吧!”这怀义乃是宋师傅的名讳,无论是在周府还是雁荡山,人们都喊他宋师傅或者是老宋,一来二去的,大家倒都忘了宋怀义了。 “你们有所不知,当初王爷布下这机关,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外人窃取印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考较世子。暗阁是王爷留给世子的产业,但暗阁所涉范围之广,实力之大,绝非一般产业可比,它是一般双刃剑,用好了,能助世子一臂之力,用不好,也能害了世子。 王爷临终前已经做了安排,由你和柳正轩,周总管抚养世子成人,由我负责保管裕王印信,四部长老共同管理暗阁,我们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若世子在二十五岁之前能够找到这里,我会通知暗阁四部长老,他们再对世子进行考核,若世子能堪大用,暗阁自会认主,若世子资质平平,暗阁要保世子一世荣华,待世子有了子嗣后,再从子嗣中选择暗阁之主。 密道中的三个岔路,代表了三种不同的选择,这本是王爷留给世子的,按照王爷的意思,这密道之门定是要世子亲临才能开启的。现如今,你们替世子做了抉择,虽然是最难的一条路,却也是最合王爷心意的一条,若是王爷地下有知,也会含笑九泉的。 世子降生之时,我曾卜过一卦,按照当时的卦象,世子这一世与紫微星君无缘,能保一世荣华已是不易,帝星应在世子的子嗣之中诞生。 前两年,我夜观星象,发觉紫微星异象,隐隐有杀破狼三星入庙之势,帝都星光晦暗,西北星光渐盛。我占卜一算,才发现这天下将乱,而世子少年奇遇,得异世之人指点,命格发生改变,竟有了紫薇之相。”说完,素先生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陈文东。 只这一眼,陈文东便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借尸还魂的事,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听素先生的意思,竟是知道他的底细,怎能不叫人心惊!陈文东低着头,心中惊疑不定,他不要被人当怪物看啊!他不要被火烧死啊! 所幸素先生并未为难陈文东,他留宋师傅三人在草房中过了一夜,便赶着他们离开了。剩下的事情,素先生并不想让陈文东他们知道,当然,即便他们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们都是识趣之人,唯一不知趣的宋师傅,也迫于素先生的淫威,不得不乖乖离开。临别时,宋师傅一步三回头,千叮咛万嘱咐,让素先生结束此事,定要去雁荡山找他,短短的一段路,硬是让他走了大半天。 辞别素先生,他们顺着七拐八绕的小路往土地庙走去。在密道里不足两个时辰的路,他们走了四个时辰才回到原点。 陈文东看着化作一堆碎石的土地庙,心中感慨万千。这密道的设计者,端的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只可惜,靖边王绝对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里。就是不知道,如此精巧绝伦的机关数术是否也与这位奇人一起埋在了这里。 他们回到客栈时,已是深夜,陈文东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一番辗转,他又忆起了素先生对他说的话。 昨夜,宋师傅一高兴,便央求素先生为他们卜一卦,素先生很痛快的应下了。 根据卦象,王衍之是个有后福的人,虽然年少时历经波折,但以后一切顺遂,运势稳中有升,高官厚禄指日可待,可安然终老,福泽亦可荫及子孙。 但说到陈文东时,素先生却屡屡皱眉,第一句话便是:“你本是早夭之相,即便后来天降异象,你得以改变命格,这一生却也是波折坎坷,命途多舛。”只此一句,便把陈文东打击的够呛,同样是人,为什么王衍之是大富大贵,高官厚禄,他却要霉运连连? “你此生还有两次大劫,若能挺过去,后半生或可福禄寿三全,若挺不过去……”说到此次,素先生摇摇头,过了半晌方道:“我与你师傅相交,你我也算有缘,我便奉劝你一句,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行到绝处,大可放手,千万不能心生执念,若你能放下一切,远离是非,或许能够保全性命。 你命格与那人纠缠不断,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摆脱,若到那时,你只需意随心走,顺应时事,后半生定能安然无忧。” 对于这样的说辞,陈文东半信半疑,但也牢牢记在了心里。他不知道的是,正是素先生的这一席话,让他险险避开了人生劫难。 回山时,他们买了三匹马,两人一骑,专走偏僻小路,虽然耗费了些时日,倒也没遇到麻烦事。 路过沙陀岭时,陈文东将莫瑾交给了莫成林。面对莫成林,几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去时,他们带走了五个人,回来时就只剩下了莫瑾一个,这事儿好说不好听啊! 莫成林倒没说什么,见儿子安然无恙,也没提家丁的事儿,还留他们吃了饭。 饭后,莫瑾闹着要去雁荡山,这回,就连宋师傅都不吱声了。这些天,大家总算看清了莫瑾的本质,这就是个惹祸的祖宗,雁荡山有一个谭老幺就够了,他们怎么能再找一个祖宗上山,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面对这样的情况,莫大侠有些尴尬,他赶紧喝住要满地打滚的莫瑾,并驳回了小孩的请求。 陈文东看着一脸委屈的莫瑾,心里有些发软,其实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他对莫成林道:“莫大侠,瑾儿年幼,正是增长见识,学文习武的好时候。若是他能保证不耽误学业,晚辈倒是可以带他到山上住些时日;若是他不能保证,那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带他上山的。” 陈文东说完,莫成林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谁家的父母也不喜欢别人嫌弃自己的孩子不是? 莫瑾见陈文东吐口,赶忙保证道:“哥哥,我一定不耽误功课,你带我去山上吧!” 莫成林见莫瑾一味的缠着陈文东,连他这个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心中不免吃味,于是莫大侠板着脸冷哼一声:“哼!我还没答应呢!不许去!” 莫瑾眨巴眨巴眼,顿时变作绕指柔,挂在莫成林脖子上,左摇右摆,使尽浑身解数讨好莫大侠。 不一刻,莫大侠便投降了,宝贝儿子这么给面子,他怎么能不答应呢?所以说,儿女都是父母欠下的债呀! 一行人回到雁荡山,把事情一回禀,大家都很高兴,毕竟这裕王印有着落了,不管暗阁能否认主,他们都不吃亏。 同时,他们也得到了另外一个好消息――王妃有孕了!周彦焕说到此处时,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显然十分高兴。 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不舒服,即便是陈文东已经认清现实,但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仍旧难免苦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彦焕,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即将出世的孩子。 陈文东并没有苦恼很久,暗阁的人就找到山上来了。 ------------ 41暗阁认主 谭老幺刚到山上,就听守门的小兵道:“呦!谭小将军,你怎么回来了!” 谭老幺一听,登时就不高兴了,“废话!这是我家,我爷娘老子都在这儿呢,我怎么不能回来!” 小兵也不恼,他还等着看好戏呢,“谭小将军呀,你怎么还蒙在鼓里呢?您走后,谭将军盛怒呀,扬言只要您敢回山,就打折您的狗腿,……啊呸!瞧我这张臭嘴!”小兵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又补充道:“谭将军要打折您的腿呢!” 周围几个小兵连连点头,虽然一脸苦大仇深,但眼中却无半分担忧,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谭老幺刚来雁荡山时,经常偷偷下山,谭大勇知道后,嫌这些小兵守门不严,没少给他们军棍吃。后来谭老幺跑得勤了,谭大勇也没脸再责怪守门的小兵了,但是这守门兵和谭老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军中多莽汉,谭大将军没本事管儿子,拿他们撒撒气倒也没什么,在军营里混,谁还没挨过军棍呢。可挨揍的人多了,不算事儿的事儿也就成了事儿了。 小兵们不敢埋怨谭将军,也不敢拿谭老幺怎么样,可看着这小子倒霉,心里多少也能舒坦些不是?山上的日子太无聊,难得有个乐子,还是谭老幺父子俩的,大家可期待了。 谭老幺踢了小兵一脚,浑不在意的就进了山,他这边刚走,有个小兵就去谭大勇那儿告状了。陈文东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这些熊玩意儿,就没有一个安分的,哎呀,他什么也没看见。于是陈文东迈着四方步,晃晃悠悠回屋去也。 陈文东回去还没半个时辰呢,谭老幺就找来了。 陈文东抬头一瞧,顿时乐了,“我说哥们儿,你这是咋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咋就破了相了呢?” 谭老幺衣服也破了,头发也散了,额头上还顶着个大青包,扮相相当狼狈。陈文东憋着没笑出声,瞧他多善良,多善解人意啊!这也就是莫瑾出去了,这要是让小孩看见,还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呢。 再说谭老幺,他往陈文东床上一倒,就跟被抽了筋骨一般,整个人都瘫软了。过了半晌,这货拍拍胸口,呢喃道:“额的亲娘哎,可吓死我了!” 陈文东找来刀伤药,给他脑袋上一通乱涂,直把谭老幺疼得之哇乱叫,一边叫,一边控诉谭大将军的累累罪行。陈文东听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话说,谭老幺离开后,虽然面上满不在乎,心里还是有些发憷的,他老子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三句不对付,就上手了,最可气的是,被他打了还没地儿说理去。 谭老幺仔细一琢磨,顿时萎了。这小子也没敢明目张胆的回家,他顺着后门溜达到了谭夫人那里,打算先探探老娘的口风。 此时,谭夫人正在屋里哄孙子呢,儿媳们在一边陪着说话,闹闹哄哄的一大屋子,好不热闹。 谭老幺一进屋,谭夫人的脸立马就拉长了,几个儿媳见势不妙纷纷告退,一会儿的功夫,诺大的屋子就剩下谭老幺母子二人。 “你还知道回来呀?”谭夫人瞪着小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谭老幺只当没看到老娘的臭脸,上前一把抱住谭夫人,撒娇道:“娘亲!我太想你了!” 只这一句话,谭夫人的心就软了,到嘴边的责骂,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哎!老幺说想她呢,老幺最贴心了。 谭夫人锤了小儿子一下,无奈道:“老幺啊,你也不小了,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往外跑呢,也该收收心了! 昨个儿,你媳妇还来我这儿哭呢,年纪轻轻的,眼都哭花了,我瞅着怪可怜的。你就是不心疼爹娘,也该疼疼你媳妇呀。娘也不求你有多出息,你正经的给我生个小孙孙就行了。” 谭老幺依偎着老娘,无所谓道:“娘亲,我就是想到处走走,看看天下的好风光,领略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哎!过两年,我就得去军中了,到那时想出去就难喽! 娘亲,孩儿还小呢,这生孩子的事儿,还是先可着哥哥们来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母子俩聊得正欢呢,只听前院一声大喝:“谭老幺在哪呢?!给我门关,我今天非宰了这个畜生!” 俩人也顾不得谈心了,谭夫人将儿子推到后门,“老幺,快走!你爹回来了!千万别让他逮着啊,你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等过几天他气消了,你再回来吧!快走!快走! 哎呦喂!这又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告的刁状呦,离人骨肉,生孩子没□儿啊!” 谭老幺一出屋,就急慌慌的往后头跑,还没到后门呢,就见谭大勇的副将带着十来个人在那儿堵着呢,显然这后门是走不得了。 前有狼,后有虎,谭老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原地直打转。 这时,谭大勇也从前院赶了过来,谭老幺一见老头子,顿时就急眼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墙边,一纵身就上了墙。常言道,狗急了还跳墙呢,谭老幺这会儿,比狗可急多了。 谭大勇眼睁睁看着谭老幺上了墙,抓是抓不回来了,情急之下他拖了靴子就朝墙头扔过去,赶巧了,这一靴子正好打到谭老幺的额头上。 谭老幺中招,一下子就从墙头摔了下去,掉落的过程中,衣服挂在了墙根儿底下的树枝上,他急于逃命,这衣服就给扯坏了。 “小东子,我怎么觉着这后头凉飕飕的,你看看是不是我裤子破了!”谭老幺转过身,让陈文东给他看裤子。 陈文东一瞅,实在是憋不住了,“哈哈哈!老幺啊,你这是光着屁股跑了半个山头呢?哈哈哈!”谭老幺裤子后头撕开了个大窟窿,正好露着屁股,还好有上衣盖着,要不然更凉快! 在陈文东回来的第三天,雁荡山来了一群人拜山,并呈上了那枚饕餮图案的玉佩。 这玉佩自从嵌入土地庙,便没了踪迹,陈文东他们早已将事情的始末禀明,周彦焕也只当这玉佩随着土地庙的消失,一起毁灭了。 现如今,事隔十几日,就有人拿着这玉佩拜山,周彦焕不得不怀疑这些人的来历。 大家听闻此事,都纷纷来到大殿,拜山的人也被兵丁引着上了山。 这些人一走进大殿,陈文东就愣住了,他看到了一个熟人,瑞华楼的大掌柜!这个人与其余的三人走在前头,显然是领头人物。 待走到殿中,他们对着周彦焕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暗阁商部长老张德厚,” “暗阁杀部长老薛敬慈,” “暗阁义部长老庄敬贤,” “暗阁仁部长老徐正凛,” “帅亲信人等参见王爷,祝王爷洪福齐天!早日一统天下!”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就是周彦焕也有些愣怔,他在雁荡山自立为王,打的是消灭周彦浩的旗号,虽然他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可这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各位请起,我雁荡山造的是周彦浩的反,本王从未说过要背叛朝廷,诸位千万不可妄言。”周彦焕虽然否认了这些人的说法,但却无半点生气的意思。 周彦浩的这种态度,可以说相当暧昧,在场的诸位不免疑心,难道王爷所图不仅仅是西北之地,竟是要一统中原? 且不说各怀心事的雁荡山土著,现下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要办,那就是早日让暗阁认主,周彦浩能名正言顺的执掌暗阁。 此时,商部长老张德厚,也就是瑞华楼大掌柜,玩笑道:“王爷,我等一接到素卓先生的消息,便日夜兼程赶了过来,现在早就等不及了!依属下看,择日不如撞日,不若现在就把仪式办了,我们也好早些归位。” 张德厚言罢,大家都笑了起来,周彦焕欣然应允。 柳先生赶忙带着几个人下去准备祭器、祭品,陈文东理所当然被逮去做苦力了。 他们先在大殿外搭好祭台,摆上供品,接着周彦焕率领大家祭天,祭地,祭祖宗。陈文东跟在后头规规矩矩的磕头,饶是这样也累得蒙灯转向,古代礼仪繁琐,祭拜仪式庄重严肃,不容许有半点差错,真心伤不起啊! 等祭拜完毕,柳先生端上来一个玉鼎,一把匕首和一壶酒,周彦焕率先拿起匕首刺破中指,将血滴进玉鼎中,紧接着,暗阁四位长老依次将自己的血滴进玉鼎。 柳先生拿起酒壶,将酒尽数倒入玉鼎,待酒与鲜血混合,他将玉鼎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念道:“灵酒为媒,玉鼎为器,暗阁归心,天地为证!”柳先生说完,便将玉鼎交给了张长老。 张长老就着玉鼎喝了几口,又用食指蘸着鼎中的血酒在额间摸了摸,起誓道:“暗阁商部誓死效忠王爷,如有背叛,不得好死!” 紧接着,其余三人,也仿照张长老喝血酒,发毒誓。 最后,周彦焕亲自将玉鼎放到祭台之上,玉鼎需要在祭台上供奉七七四十九天,仪式才算结束。 ------------ 42认清地位 仪式结束后,张长老将一枚玉印奉上,“王爷,我等在途中巧遇素卓先生,他将此印托付于我,转交王爷。” 周彦焕接过玉印,神情有些激动,“这就是裕王印?” 张长老赶忙恭顺道:“正是裕王印。王爷,暗阁四部遍布天下,凡我暗阁成员,见此印如见王爷,如有号令,无不听从,还望王爷善之慎之。” 张长老这话很有意思,明着是说裕王印的重要性,其实是点名了暗阁的实力和一片忠心,言下之意是希望周彦焕不要滥用暗阁,能够善待暗阁原有的老人。 周彦焕自然不是傻的,当即就明白了张长老的话外之音,他点点头,正色道:“诸位长老放心,暗阁是父王的心血,本王定会善用慎用,这枚印信本王会妥善保管的。” 交谈完毕,周彦焕便引着诸人进了屋,屋内已经备下酒席,周彦焕坐在主位上,谭大勇等人作陪,为暗阁四位长老接风。陈文东和王衍之等人另开几桌,负责接待暗阁其他成员。 这次接风宴,可以说是自雁荡山政权成立以来,最丰盛的宴席,虽然还是不上档次,但最起码不让人觉得寒酸。周彦焕如此重视暗阁,自然有他的算计。 他这个靖边王,其实当得很憋屈,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地方没地方,除了名头响一些,和普通的山大王没什么区别。 周彦焕要扩大地盘,招兵买马,样样都需要银钱,他现在想钱都想疯了。要不然也不能仅凭几句歪诗,就指使着宋师傅满西北找裕王印。 要说,周彦焕还真有几分狗屎运,人家就是凭着几句歪诗把裕王印找到了,连暗阁都认主了! 人人都知道暗阁有钱,是绝对的财神爷,可暗阁经过十几年的发展,现如今是什么情况,只有四位长老知道,莫说周彦焕初掌暗阁,就是老王爷再生,也得熟悉一阵子。所以,周彦焕要想真正入主暗阁,还得仰仗四位长老,不巴结着点也不行啊! 周彦焕拿出了诚意,四位长老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既然都认主了,那就得把周彦焕当主子待,因此言语间恭敬守礼,谨守本分。 一方知情,一方识趣,这接风宴的气氛怎么能不好呢?中国几千年的酒桌文化博大精深,这个时空也不逊多少。 一顿饭下来,大家热络了不少,像谭大勇这样不拘小节的,都能和长老们勾肩搭背了。当然,像柳先生和张长老这样老谋深算的,收获就更多了。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大多数人喝完酒以后,和平时是不一样的,平时不敢说的话,也敢说了,平时隐藏的性情,也流露出来了。这种低防备的状态,最容易了解一个人的性情秉性,也最容易套出别人的秘密。 席间,最让大家意外的还是宋师傅,这位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可三杯酒下肚,立刻变成了呆呆虎。宋师傅一脸木呆呆的,没有半点小模样,眼泪巴叉的拉着张长老,一个劲儿的问素卓先生下落,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宋师傅也做了一件好事,人家愣是逼着谭大勇原谅了谭老幺,谭老幺终于可以回家了。 张长老喝得满面春风,无意间就想起了陈文东,就把他们相识的事情对周彦焕讲了,字里行间对陈文东十分欣赏,周彦焕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到底心里存了疑虑。 散席后,陈文东回到自己的屋子,竟有些不适应。昨天这个屋里还睡了三个人,吃完这顿饭,屋里就剩他一个了,谭老幺回家了,莫谨跟着谭夫人走了。这孩子虽然不待见谭老幺,与谭夫人倒是很投缘,比亲母子还亲呢。 陈文东刚喝完酒,有些微醺,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恍惚听到有人敲门。陈文东胃里难受,实在不愿意起身,只装作没听到。 过了半刻,后窗一响,一阵冷风吹了进来,陈文东的酒意也消了几分,再看那爬窗贼,不是周彦焕又是哪个? 自从周彦焕大婚,便很少来找他了,现在算来他和周彦焕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在一起了。 陈文东本以为他和周彦焕也就这样了,周彦焕已经对女人食髓知味,定然会慢慢将他淡忘,却不想时隔这么久,周彦焕又来找他。 周彦焕一身酒气的倒在陈文东床上,不满道:“呵呵!小东子,你怎么不给我开门!” 陈文东赶紧下床把窗子关上,现在雁荡山人多口杂,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周彦焕在他屋里。 陈文东转过身,淡淡道:“你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周彦焕伸手把陈文东拉到床上,在陈文东耳边呢喃道:“小东子,出去一个月,脾气见长啊,还敢跟本王耍性子了?” 陈文东只觉一股酒气瞬间盈满鼻间,原本就不舒服的胃更难受了,他压下那种作呕的感觉,在周彦焕面前表现出一副乖顺的样子。 这也是陈文东长期经验所得,只要周彦焕想做,他越反抗,周彦焕就越兴奋,折腾得也就越狠。陈文东又不是小m,也没心情跟周彦焕玩激情,他既然不能跟周彦焕撕破脸,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少受点罪。 周彦焕一边撕扯他的衣服,一边在他身上啃咬,“想我了没?嗯?”一番挑*逗后,陈文东情动了。 在外面的时候,他一直和莫谨住在一起,即便是有了欲*念,也没脸当着孩子解决,只能将念头慢慢压下去。现在算算,这都一个多月没有解决生理需求了,他正处在激*情四射的年纪,要说不想,鬼都不信。 两个人理所当然的滚在了一起,陈文东不由自主的抱住周彦焕,将双唇凑了上去,想要索求更多,……也说不上谁勾引了谁,总之两个人都很有激情,连着做了好几次,这才罢休。 做完之后,陈文东只觉浑身舒畅,仿佛每个毛孔都在呼吸,耳边尽是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在爽到的同时,陈文东又有些自我厌弃,也就一个月没发*泄,自己怎么如此热情了? 每个女人都有做婊*子的潜质,陈文东不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了,但是现在看开,其实男人也一样,他现在跟婊*子也没什么差别。 周彦焕揽过陈文东,在他耳际轻声道:“小东子,你好久没有这么热情了,以后都这样乖,该多好啊!” 听了这话,陈文东半天没有吭声,最后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今晚怎么没跟王妃在一起?” 周彦焕已经快要睡着了,听了陈文东的话,想也没想就道:“王妃有孕在身,大夫说不能行*房*事,我都憋了半个多月了。” 周彦焕不经大脑的话,仿若一盆冷水,将陈文东浇了个透心凉。原本他还存有一丝侥幸,或许周彦焕对他还有点真心和牵挂,但现在看来,自己只不过是个临时的泄*欲工具而已。 通过这件事,陈文东彻底认清了自己在周彦焕心目中的位置,也彻底冷了心,他现在只盼着契约期满,能够离开这是非之地。 半年后,王妃诞下一个小王子,雁荡山举山欢庆,靖边王一脉有后了! 周彦焕初为人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仅打赏了全体官兵,仆从,还特地从山下请了戏班子。 散戏以后,陈文东拿着周彦焕赏的一贯大钱,发了半夜的呆。这次打赏,普通的兵丁和仆从得的是大钱,有品级的军官和管事得的是银子,虽然只是个形式,但这其中的差别不言而喻。 有了暗阁的帮助,周彦焕如虎添翼,不断地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仅仅一年,雁荡山周围的郡县俱归周彦焕。 这些郡县中,有三分之一是王衍之和陈文东合力拿下的。一时间,王衍之和陈文东在军中名气大盛,王衍之被将士们戏称为‘小眼儿将军’,陈文东也有了一个雅号“玉面小诸葛”。 两人虽然名气相当,但在职位上却天差地别。在这一年中,王衍之一升再升,现在已经是三等上将军,而陈文东依然是周彦焕的随从。 这期间也有人提议给陈文东加官,但是均被驳回了,原因无他,陈文东只是个奴仆,有什么资格加官? 张长老,宋师傅,王衍之等人也曾联名上书,提议取消陈文东的奴籍。未等周彦焕表态,其他人就提出了反对意见,谭大勇,柳先生,周总管均不赞同,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近半年来,谭大勇每次见到陈文东都没有好脸色,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厌恶,仿佛看臭虫,苍蝇一般。陈文东猜测,他可能知道了自己和周彦焕的隐秘关系,所以也并不着恼,谁让他对不起人家的闺女呢。 又是一年过去了,周彦焕的地盘扩大了几倍,全面接管了暗阁,有了和周彦浩一争高下的实力。同时,他和王妃感情和睦,举案齐眉,又诞下了第二个儿子。 陈文东依然坐着他的小仆从,不同的是,他这个仆从日日坐镇军营,以仆从之名,行统兵打仗之责。 ------------ 43议事显才能 周彦焕这两年实力大增,地盘扩大了,兵将也多了,其情形已远非雁荡山成立之初可比,但这摊子越大,问题也就越多,其中最头疼的就是兵将的粮草问题。 周彦焕手下兵将二十多万,战马五万多匹,每天消耗的粮草就是一个不小数的目。但周彦焕盘踞的地方,土地贫瘠,粮食产量很低,当地百姓糊口倒还凑合,若要供给这二十多万大军的粮食,那真是为难他们了。 这些郡县的守军原本都是靠周彦浩从外边调集粮草,现在成了周彦焕的地盘,周彦浩又不傻,怎么可能再往这边运粮草。相反,人家很聪明,他统治西北这么多年,哪块地方下蛋,哪块地方不下蛋还不清楚吗? 周彦焕占据的地方再穷不过了,要啥没啥,鸟不拉屎的地儿。‘你不是穷吗?你不是缺粮食吗?那我就严禁各地与你互通买卖,尤其是粮草、布匹,一旦发现杀无赦!’ 周彦浩的经济制裁还是很管用的,周彦焕自己地盘产的粮食不够吃,在外边又买不着,只能暗中联系一些胆儿大的商贩,从他们手里高价买粮。 常言道无奸不商,商人们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与周彦焕买卖,看重的无非是个利字,这一来二去的,粮价就翻番了。 价格高点倒也罢了,最可气的是,花好钱还买不到好东西。刚开始时,商贩们还能保证粮食的质量,可越往后质量越差,你要嫌弃,人家还不卖了!遇到这样的情况,周彦焕只能哑巴吃黄连,谁让他们没粮食呢? 每每看到花两倍钱买回来的陈粮,糙粮,周彦焕心里就憋气,他周彦焕虽然有钱,但也不是这么花的! 周彦焕琢磨了一段时间,对周彦浩的粮食重地――恒河洲,起了染指之心。这恒河洲是周彦浩的产粮重地,西北三分之一的粮食都产自恒河洲,其战略意义可想而知。最重要的是,只要能拿下恒河洲,他就再也不用看那些奸商的脸色了,所以说饥饿的推动力是巨大的! 周彦焕有着狼一样的行动力,他既然盯上了这块肥肉,不吃到肚里是绝不会罢休的。一天晨议时,周彦焕就把这事儿讲了,由于他并没有和旁人通过气,冷不丁这么一说,倒把一干臣属给吓得不轻。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王爷是不是想粮食想疯了? 恒河洲是周彦浩的心头肉,无论是人员配备,还是城池建造,都是一流的,可以说是除了王城,恒河洲的防卫算是最好的,这样一座城池,不说固若金汤也差不多,岂是那么容易攻打的? 周彦焕的提议一出,就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柳先生,“王爷,恒河洲与我们相邻之处一面是悬崖绝壁,一面是固若金汤的城墙,易守难攻,绝非一时半刻能拿下的。恒河洲乃是周彦浩的产粮重地,我们一旦攻城,周彦浩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一旦他们援兵到来,我们想要拿下恒河洲就难了。再者我们实力初定,正是需要稳定政权,增强军力的时候,现在攻打恒河洲,为时尚早啊!” 柳先生刚说完,谭大勇便接着道:“王爷,恒河洲守将名叫段渊,是周彦浩手下有名的常胜将军,这些年他一直经营恒河洲,据臣下所知,城内少说也有十几万的兵力,其实力不可小觑。我们军中一半以上是刚招的新兵,平时虽不辍训练,到底临战经验欠缺。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就算举十万大军攻打,胜算也不大,还望王爷三思啊!” …… 总的来说,大部分人都反对周彦焕攻打恒河洲,当然也有少数热血沸腾的想支持他,但都被柳先生等人批得灰头土脸,没了声息。 周彦焕也不说话,任凭下面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这帮子臣子的话他算是听明白了,直白点说就是恒河洲不好打,你在雁荡山老老实实呆着得了,就别去瞎折腾了,小心你王位不保。 周彦焕看着下面一群唧唧喳喳的臣子,第一次觉得有些头疼,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以前。那时候他还是谭大勇手下的一个小将官,天天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每当遇到难题,只要他提出方案,陈文东总会给他分析利弊成算,哪像这些人,只知道泼冷水和洒鸡血。 周彦焕将目光转向角落里的陈文东,见他正在低头修闭口禅,不尽有些懊恼,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竟到了这一步? 周彦焕想也未想,便脱口问道:“小东子,你觉得呢?” 周彦焕这一问,有些突兀,正在议论的臣下不禁一愣,就连陈文东也有些愣怔。他无品无级,在朝堂上无非是个摆设,这里哪有他说话的资格。 陈文东朝周彦焕施了一礼,这才惶恐道:“王爷,这等军机大事,小的不敢妄言。” 周彦焕看着一脸惊慌的陈文东,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又有些心酸,“你但说无妨!” 陈文东沉思了片刻,缓缓道:“王爷,依小的看来,诸位大人的话不无道理,雁荡山政权初定,确实需要稳定实力,操练军队,以图将来大业。但王爷的提议也并非没有可行性……” 还未等陈文东说完,谭大勇便厉声斥道:“黄毛小儿,你懂什么!就敢在王爷面前胡说八道,企图误导王爷!” 陈文东此话一出,不光谭大勇,就是柳先生等人,脸上也不太好看,个个眼神不善的看着陈文东。 陈文东也不惊慌,他只是定定的瞅着周彦焕。 半晌,周彦焕才道:“诸位爱卿稍安勿躁,不妨让小东子把话说完。”说着,周彦焕冲着陈文东点点头。 陈文东见此,才接着道:“王爷的用意,大家都明白,恒河洲乃产粮重地,有了它,则粮草无忧。恒河洲虽然不易攻打,但是,眼下却是攻打恒河洲的最佳时机。 从周彦浩的兵力部署来看,他的兵力主要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在北方边境,用来牵制胡人,这部分人马是动不得的;第二部分集中在恒河洲附近的百十郡县;第三部分就是王都的兵力,这是也周彦浩的主要兵力,此时多集中在新城,正与朝廷大军对抗。 我们先来算一笔账,周彦浩没有反叛朝廷之前,号称西北百万大军,但实际算起来不足九十万。这里面有三分之一的郡县守军,北方边境一带最少也要有十五万人马驻守,也就是说恒河洲和王都兵力合起来最多四十五万,这还是与朝廷开战前的数目。 诸位大人都知道,但凡打仗,必有伤亡,每次大战最少也要折损数千人,这几年周彦浩与朝廷大战上百场,折损人马少说也得三十万。就算他补充丁男二十万,现在恒河洲和王都也就三十五万人马。 现在新城外,朝廷有二十万大军,周彦浩要想与之抗衡,最少也要在新城,王都一带留二十五万人马,也就是说,恒河洲一带不足十万人马,分散到各个郡县,数量只会更少。 从恒河洲的位置来讲,它离雁荡山近,离王都远,形似一座孤城。如果我们攻打恒河洲,周彦浩必然来援,但是从消息发出到他调集人马过来,最少也要一个半月的时间,只要我们在这段时间内拿下城池,以后的事情就好说了。 周彦浩与朝廷胶着,兵力又不充足,一时半刻肯定无暇顾及我们,我们正好趁此机会在恒河洲打下根基,等到周彦浩有心力顾及我们时,恒河洲已经是我们的囊中物。 从王爷以后的发展来看,攻打恒河洲只是早晚的事情。现在王爷的疆域向西已与楼西相邻,向南已到达朝廷的地界,向北即将与胡人相接,王爷若想扩大势力,只能向东发展。 现在王爷坐拥二十万大军,每天的开销肯定不小,兵卒们聚集在雁荡山周围,即便日日操练,到底比不过战场上的真刀真枪磨练人,王爷鸿鹄之志,不打造一支钢铁之军是不行的。再者说,东部富庶,人口较多,也更容易扩充军队。” 这时,柳先生忍不住打断陈文东道:“你说的样样都轻松,就是不知道这恒河洲固若金汤的城墙能不能让你轻松的往里走,莫说一个月,就是半年能拿下恒河洲也算你的本事!” 陈文东冲着柳先生粲然一笑道:“先生所说甚是,这恒河洲城墙固若金汤不假,但若要攻打恒河洲,却不一定非要过那城墙,需得出奇兵才行呢。” 说到此处,陈文东神采飞扬,周身带着一股洒脱劲儿。 柳先生又问道:“不知你这奇兵怎么个出法?” 陈文东瞅瞅周彦焕,又瞅瞅周围,为难道:“先生,这不好说吧!”陈文东的意思很明白,既是出奇兵,你大庭广众的说出来,那还叫什么奇兵? 陈文东看着面色尴尬的柳先生,谭大勇等人,挑眉一笑,心中顿时舒畅了不少,哎呀,好久没有这么畅所欲言了!这几个死老头平时对自己成见颇多,经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今天可算能光明正大的损损他们了,简直是大快人心呀!有木有! 柳先生给陈文东噎得够呛,到嘴边的斥骂最终没有说出口,他还真猜不出陈文东这话是真是假。陈文东素有怪才,很多时候能够出人意表,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准他还真有这本事。 周彦焕满意的点点头,知我知小东子是也!但随即,他就愣住了,有多久,自己没有这种感觉了?他看着神采飞扬,一改往日沉闷的陈文东,有些眼热,这才是他熟悉的小东子啊! 看着这样的陈文东,不仅周彦焕有些愣神,就是其他人也愣了一下,尤其是刚刚归顺的将官。他们原本对陈文东很不待见,一个无品级的奴才,仗着跟随王爷多年,居然敢在军中指手画脚,想来王爷对他也是不太满意,不然怎会让他一直做奴才? 今天,陈文东的一番分析有理有据,让很多人对他刮目相看,起码觉得,他这个人还是有些才能的。 散了会以后,周彦焕留下一干心腹人员,又开了个小型会议,这次,陈文东自然在其中。 柳先生冷哼道:“这回你该说说怎么出奇兵了吧?” 陈文东两眼一翻,无所谓道:“我怎么知道,就是那么一说呗!” ------------ 44侧妃 待众人坐定后,陈文东这才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柳先生那么大岁数了,他不可能真把老头气出个好歹来。 “方才柳先生也说过了,恒河洲与我们相接的部分,一面是悬崖绝壁,一面是坚固的城墙,目前来看,我们若从正面直接攻打,就算能取下恒河洲,也必定会损失惨重。” 谭大勇沉声道:“难不成你想让兵马从这悬崖绝壁上去?” 陈文东挑挑眉,“也并无不可呀!我听说这恒河洲往里,经过河水的冲积,地势平缓,算是个平洲,而那里并无悬崖陡壁,可见这悬崖虽然看着狭长,却并非没有尽头,说不定还有未发现的通天小路呢!” 听了陈文东的话,几个人都有些动容,自然又是一番利弊分析。 最后,周彦焕表了态,这恒河洲是一定要打的,但一定要用最小的代价把恒河洲拿下来,至于怎么办,就按陈文东所说,先找个人去探探底,这事儿自然就落在了宋师傅和陈文东的头上。 第二天,陈文东穿着一身粗布衣,背着个小包袱,和宋师傅出发了。恒河洲离雁荡山并不远,离开沙陀岭往东一百里便是。 不一日,俩人便到达了恒河洲,远远望去,一面是高高的城墙,城墙上还修着堡垒,估计是守城的夜叉擂或者是强弩,另一面与其说是悬崖陡壁,倒不如说是一条宽阔的山涧,只是山涧的另一面风化严重,与普通的山峰无异。 陈文东看着这样的恒河洲,心中也不由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能打造出这样的奇特地方。 俩人沿着山路向下,一直到了山涧的对面,还真让他们发现了一个小村子。陈文东打着收草药的幌子,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一位药农。 这药农生得小巧,浑身干瘦,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陈文东观其家中陈设简陋,显然生活并不富裕,因此他单刀直入道:“小哥天天在这山间行走,不知可有那通往上面的捷径?”说着,陈文东指了指远处的悬崖。 听了陈文东的话,那药农立时警惕起来,“你不是收草药吗?问这个干什么?” 陈文东见他眼神闪烁,眼中一亮,看来这人定是知道什么的,“小哥不必惊慌,你只要带路上去就好,如果不然……”陈文东摸了摸藏在衣襟下的短刀,玩味的看了看小药农。 小药农吓得一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别胡来,我……我……我喊救命了!” 一听这话,陈文东顿时乐了,怎么这话听着这么诡异呢,他从宋师傅的包袱里掏出一百两纹银,直接放在了桌子上,“这回能带路了吗?” 那小药农看着亮闪闪的一大锭银子,直接就傻了,这是真的吗?估计这位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银子。半晌,小药农拿起那锭银子咬了咬,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小药农傻乐了半天,才想起屋里还有俩人,他小心翼翼道:“我可以带你们上去,但是你们千万不能说是我带的路,不然我小命不保啊。” 陈文东和宋师傅自然满口答应,在小药农的带领下,几个人七拐八拐,来到悬崖边,顺着一块块凸起的岩石往上爬。 这路可谓是险之又险,有的地方仅有一人宽,需要贴着崖壁,一点一点的蹭过去,稍微胖点的,都过不去。等爬上崖顶时,陈文东和宋师傅都是一身大汗,不光是累得,还有吓得,这路太考验心理素质了! 小药农在岩壁上走惯了,倒不觉得怎样,但是陈文东和宋师傅可就不行了,俩人要不是常年练武,肯定是爬不上来的。 站在崖边,远处便是恒河洲主城城池,往东一马平川,隐约可以看到村庄和小城,虽然只是一城之隔,却与他们那边天壤之别。 由于城内盘查很严,几个人只在外围转了几圈,大概弄清了城内外的部署,便顺着原路下了陡崖。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的时候他们只需卯着劲儿往上爬,只要不往下看,还不觉得怎样。可下山的时候,不看都不行,幸好俩人都不恐高,可即便是这样,俩人的心也一直突突着。 下山以后,小药农不由赞叹道:“两位真是好样的,我第一次爬这里,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陈文东听完,一阵无力,他现在好想小便啊! 陈文东看着小药农,歉意道:“小哥,实不相瞒,我们是那边雁荡山的人,过几天我们王爷就要发兵攻打恒河洲了,你得跟我们去山上住一段时间。” 一听这话,小药农立时苦了脸。 陈文东接着道:“你放心,我们并无恶意,只要我们打下恒河洲,就放你回来,当然,如果你喜欢呆在雁荡山,也可以在那里长住,到时候再娶一房媳妇,生几个娃娃,岂不美哉?” 最后,小药农在陈文东的威逼利诱下,屈服了。陈文东对着宋师傅使了个眼色,就往草丛深处钻去,他都快憋不住了!宋师傅急得直跺脚,其实他也憋不住了。 回到雁荡山,陈文东先找人将小药农‘安排’好,又和宋师傅去见周彦焕。柳先生,谭大勇等人闻讯也都赶了过来。 宋师傅把事情一说,大家自然很高兴,再看向陈文东时,目光就复杂了很多,天下竟有如此巧事,陈文东说崖壁上有路,就真有路! 此时,陈文东可没心思照顾他们的古怪心情,他正在画恒河洲的城防布置图呢,连那小路的位置也做了标注。 这日之后,陈文东和王衍之在军中进行了一次选拔,专挑那胆儿大的,身子灵活的,不惧高的,最好是有爬山经验的,如此折腾了半个月,他挑出了三万人。 之后,陈文东在雁荡山找了几处陡壁,将这些人单独圈在一起,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赶着这些人爬上爬下。这些将士们被隔离出来本就不高兴,又天天在这儿活受罪,一时间,骂陈文东的声音连成了一片。 陈文东听着他们的叫骂,笑眯了眼,嗯,不错,不错!还有力气骂他呢,看来白天折腾得还是不够呀! 三个月后,周彦焕发动了对恒河洲的进攻,正是这一天晚上,宋师傅,王衍之和陈文东带着训练的三万人顺利的爬上崖顶,与周彦焕互相呼应,对恒河洲主城形成了合围之势。 要说陈文东也够坏,他们明明是三万人,却带了六万人的旗子,没事就让兵士们摇旗呐喊。一时间,恒河洲外战旗飞舞,喊声震天,甚是壮观。这也让不明情况的敌军,人心惶惶,陈文东便趁乱拿下了主城周围的副城。 此次周彦焕总共出动了十万大军,除了宋师傅率领的三万,其余七万人由周彦焕亲自率领,在城墙处攻城。 虽然恒河洲主城受困,腹背受敌,但守将段渊可不是个二把刀,他凭着坚固的城墙,严防死守。周彦焕连续攻城两天,都无功而返。 陈文东看着高高的城墙,眨巴眨巴小丹凤眼儿,对旁边的宋师傅问道:“师傅,这城墙可真高,您能翻过去,又不惊动守城军吗?” 宋师傅不屑的撇撇嘴道:“切,比这儿再高的城墙,你师傅也翻过!”说完,宋师傅回头瞅瞅陈文东,见这小子正眯缝着小眼儿瞅他,不禁警惕道:“你要干什么?”这小子准没想好事儿,指不定憋什么坏水呢。 “呵呵呵,师傅,您附耳过来,……”陈文东凑到宋师傅耳边,嘀咕了一阵儿。 宋师傅听完,直卜楞脑袋,“不行,不行,这也太缺德了,我不干!” 陈文东淡淡道:“师傅,你还想不想让王爷攻下恒河洲?再说了,这算哪门子的缺德,咱就是下点料,让城里的官兵虚弱几天,又没让您杀了他们。” 在陈文东的忽悠下,宋师傅最后同意了,这天夜里,宋师傅悄悄摸进了主城内,在每口水井里都加了点调料。 第二天,城内高挂免战牌,任周彦焕怎么骂阵都不迎战,他派人出去一打听,好嘛,原来城内正闹瘟疫呢,现在全城的人都在闹腹泻。 听了这消息,周彦焕也吓一跳,这儿还有他的十万大军呢,可禁不起瘟疫的折腾,他正要拔营撤退,宋师傅的书信就到了。周彦焕看完书信,顿时乐了,心也安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周彦焕和陈文东向城内发起进攻,面对着一群手脚发软的敌人,周彦焕毫无悬念的取得了胜利。 最后,恒河洲的主将段渊向周彦焕抛出了橄榄枝,派了使臣前来和谈。来使声称,段渊可以将恒河洲及其附属郡县交给周彦焕,但他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周彦焕必须娶她的女儿为妃,否则,他宁可城破人亡。 周彦焕并没有马上答应,他先命人将来使带下去,立马传信给谭大勇,让他尽快过来。 两天后,谭大勇飞马而来,带着一身的灰尘出现在了周彦焕面前,这老头还以为周彦焕出什么事儿了呢。 周彦焕将军帐内其他人员屏退,独留下柳先生和谭大勇。三人对坐,默默无语,谭大勇是有点蒙,不知道该说什么,周彦焕是心中有愧,不好意思开口。 最后,还是柳先生先开了口,“哼!老谭啊,这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事情是这样的……”柳先生将段渊的要求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谭大勇。 谭大勇听了柳先生的话,好半天没吱声,说实话,他心里挺不痛快的,其实哪个岳父听到女婿要纳小都不可能高兴。 但他和周彦焕不单单是翁婿,更是君臣,周彦焕身为靖边王,不可能只娶一个老婆,自从周彦焕当上王爷那天起,谭大勇就有这个心理准备。 既然柳先生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谭大勇就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身为臣子,他只能支持周彦焕广纳后宫,为靖边王一脉开枝散叶,但身为人父,他得为自己的女儿谋取利益。 想到此处,谭大勇起身道:“王爷,这是好事啊!这事儿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王爷既可轻松得到恒河洲,又能得一员猛将,还能充实后宫,为老王爷一脉开枝散叶,王爷为何不答应” 柳先生站起身来,对着谭大勇深施一礼,不无钦佩道:“谭将军深明大义,不愧是王爷的肱骨之臣啊!” 周彦焕有些不好意思道:“谭爱卿,本王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我实在不忍心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啊!只是这样一来,却是违背了当初对你的承诺了。” 想当年,谭大勇把女儿许给周彦焕时,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守将,而他当初之所以能抱得美人归,也是因为曾答应过谭大勇,此生绝不纳妾。 见周彦焕一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谭大勇心里就堵得慌,但又不得不昧着良心道:“王爷此言差矣,现如今王爷身份尊贵,那种儿戏的话自然当不得真,只是,哎!只是苦了我那孩儿了……” 周彦焕顿了顿,然后道:“谭爱卿放心,王妃在本王心中自然是不同的,她是本王的结发之妻,也是本王唯一的正妃。” 有了周彦焕的承诺,谭大勇这才放下心来,对于女儿,他已经尽力了,再想祈求别的,恐怕是要适得其反了。现在周彦焕看得起他,才跟他商量,若周彦焕没把他放在眼里,直接纳了段渊的女儿,他又能如何? 周彦焕打发了来使,第二日就向段渊下了聘,这样一来,这亲事就算定下了。段渊也没有啰嗦,将恒河洲主城拱手让给周彦焕,并协助他接管了附属的近百个郡县。自此以后,恒河洲尽归周彦焕所有。 陈文东听到周彦焕要纳小的消息时,情不自禁的挑了挑眉,他现在对周彦焕冷了情,听到这样的消息,倒不觉得有多难过了,只是隐隐觉得,周彦焕的后宅怕是要不安生了。 接管了恒河洲以后,周彦焕安排宋师傅带着五万人马驻守恒河洲,他则带着剩余的人马和新出炉的老丈人、未来的侧王妃各一枚,返回了雁荡山。 路上一切顺利,唯一不太舒服的就是陈文东了。段渊只要看到陈文东,必定要咬牙切齿的瞪他一会儿,想来这老头也知道,是他唆使宋师傅在井水里下巴豆的事儿。 陈文东叹了口气,他命苦啊,怎么净跟周彦焕的老丈人犯冲呢? 回到雁荡山,大家又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王妃有孕了!要说这谭王妃的肚子也真争气,这才生了没多久,又怀上了,三年三个娃,绝对的高产啊,不服都不行。只是这一次,迎接她的除了丈夫得胜归来的喜讯,还有丈夫的小老婆一枚。 过了没几天,周彦焕就纳了段侧妃。这位段侧妃,芳名段云梅,虽然名头没有谭王妃响亮,但长相和家世都不输于谭王妃。 当初谭王妃嫁给周彦焕时,山上穷困,也就走了个过场就算礼成了。可现在上山并不缺银子,段侧妃进门时,不仅所有兵将都得了赏钱,还请了戏班子,整整闹腾了三天这才罢休。 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虽然是有情可原,但谭王妃见了,心里定然会不舒服,就是谭大勇心里也好受不到哪儿去。 那段侧妃也着实有几分手段,这些天,周彦焕日日歇在她那里,有两日还差点误了议事。陈文东在庆幸周彦焕找到临时按摩*棒的同时,也隐隐有些担忧。 ------------ 45轻功秘籍 按理说,周彦焕此次攻打恒河洲,陈文东功不可没,于情于理都该受赏。但因为段侧妃和段渊的缘故,这次恒河洲之战便被大家刻意遗忘了。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王爷纳侧妃和恒河洲归降的喜庆中,似乎这恒河洲是因为段侧妃才归降的周彦焕,陈文东这个有功之臣,被莫名其妙的搁置了起来。 原本,陈文东是打算与宋师傅一起留在恒河洲的,宋师傅也中意陈文东留下,这件事周彦焕一开始也是同意的。可是,在大军回山的前一天晚上,陈文东突然接到周彦焕传召,命他随军回山,由段渊的两个儿子段金龙和段玉龙接替陈文东留在恒河洲。 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件事绝对与段渊脱不了关系。要说这段渊也是个老狐狸,他虽然跟着周彦焕回了雁荡山,但却把两个儿子留了下来。名义上是为了协助宋师傅接管恒河洲,但凭着段家在恒河洲的多年经营,完全可以挟制宋师傅,继续做他的地头蛇。 周彦焕的这一决定,让众人对陈文东的看法又一次发生了转变。在这次战役中,陈文东起了逆转性的作用,大家领略了他的军事才能,周彦焕对他也极为重用。原本大家以为,经此一事,陈文东定然会再受王爷器重,前途不可限量,因此,大家对他的态度也和善热络起来。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战事一结束,周彦焕就罢了陈文东的军权。这不得不让大家怀疑,其实陈文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得宠,或许还有什么得罪王爷的地方,要不然王爷也不可能做得这么绝。 相对于别人的胡猜乱想,陈文东倒十分看得开,他对权力并不钟爱,相反,他更喜欢安宁闲适的日子。陈文东愿意留在军中,主要是放心不下那帮出生入死的弟兄,至于其他的,他倒真没放在眼里。 回到山上,陈文东便闲了下来,如今山上人口混杂,为了少惹麻烦,他索性闭门不出。平时就在小院儿里练练武,看看书,莫瑾放学回来后,就指点一下小孩的功课,日子倒也轻松自在。 陈文东的自在日子没过几天,家里就有客人来扰了,而且还是个‘贵’客——暗阁商部的张长老。这位爷可以说是雁荡山最贵的一位客人了,那是相当有钱呢。 张长老为人和气,长袖善舞,在山上人缘极好,但若要说与他关系最好的,却非陈文东莫属。或许是他们曾经有过善缘,张长老对陈文东极为欣赏,陈文东对他也是十分敬重,一来二去的,两人竟成了一对忘年交。 张长老刚刚回山,就听说了恒河洲的的事情,他对陈文东的处境有些担心,抽了个空子,就过来了。 进屋之后,陈文东给张长老沏了一壶好茶,说起来,这茶还是张长老送给陈文东的。 张长老悠闲地品着茶,并未提起陈文东被搁置一事,俩人随便聊了聊外面的风土人情,话题自然就扯到了生意上。 前世,陈文东淫浸商海几十年,不说闭着眼睛都能做生意,也差不了多少,而张长老也是商场上的老狐狸。 两个人谈及经商之道,各有心得,想不碰撞出智慧的火花都难,陈文东钦佩张长老目光犀利,深谋远虑,而张长老亦欣赏陈文东大胆创新,不拘一格。 两个人从上午谈到下午,再从下午谈到晚上,要不是莫瑾打断了他们,估计俩人还要秉烛夜谈。末了,张长老意味深长道:“文东,你在经商方面颇有天赋,假以时日,成就定会远胜于我。”张长老顿了顿,又道:“如果你愿意向这方面发展,我可以收你为徒,将来传承我的衣钵,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听了张长老的话,陈文东感激的一笑,最终还是谢绝了,“张长老,您的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以我现在的境况,实在不适合做您的弟子,我们就这样相交也挺好的。” 暗阁中,长老之位师徒相传,并不受靖边王的控制,只要新任长老甘愿认主,便可接替长老之位。张长老这么说,就是告诉陈文东,他有意让陈文东做下一任的暗阁商部长老。 现在,陈文东处境尴尬,周彦焕已然对他起了戒备之心,倘若他答应了张长老的提议,只会加重周彦焕的疑心。况且,他和周彦焕关系特殊,陈文东也不愿意将张长老拖进这潭浑水。 自此之后,张长老便时常光顾陈文东的小院儿,后来,暗阁杀部的薛长老也成了陈文东的常客。说来也怪,这薛长老生就一张冷面,平时寡言少语,浑身还带着一股肃杀气,却意外地和张长老格外投缘。 陈文东虽然有些诧异,但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一日,张长老玩笑道:“文东,听说你武功一般呀,老薛可是个武功高手,只要得他指点一二,包你受益无穷啊!” 陈文东自然听出了张长老的好意,立刻顺杆爬,厚着脸皮去求薛长老指点功夫。 薛长老倒也不啰嗦,直接拉着陈文东在院子里松了松骨头,最后不屑道:“弱鸡崽子一个,还是别学武了!” 陈文东被薛长老揉搓的骨头都散了,听了这话,顿觉深受打击。 张长老有些不忍道:“老薛呀,你就不能别说实话?好歹也指点指点人家。” 听了张长老的话,陈文东很心痛,薛长老很为难。 薛长老想了半天,最后才道:“我这里有一本轻功秘籍,你拿去好好练习,关键时刻留着保命吧!学别的,我怕你辱没了我的名声。” 陈文东虽然有些受伤,但也明白两位长老的苦心,自此便认真练起了这本轻功秘笈。 虽然陈文东在武学上没有天赋,但学这秘笈却是进境神速,由此可见,薛长老不愧为武学大师,仅凭和陈文东的一次对招,便能发现适合他的功法,比宋师傅不是强了一点半点。 一晃半年过去了,陈文东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闷在小院儿里苦练秘笈,却不知周彦焕的后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 46谭王妃之死 周彦焕回山时,谭王妃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她满心欢喜的等着丈夫归来,不想却迎来了丈夫的小老婆,这对一个满心爱着丈夫的孕妇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更过分的是,自从周彦焕纳了段氏,便日日宿在段氏那里,谭王妃这里,周彦焕连去也不去了。 谭王妃自知,这几年她生孩子,已经损了身体,原本娇俏玲珑的身姿,已经变得臃肿,原本白皙无暇的脸蛋,已经长满了妊娠斑,就连那里也松弛了,周彦焕已渐渐对她失了兴致。 而段氏正值妙龄,谭王妃与段氏站在一处,就仿佛东施和西施的差别,也难怪周彦焕会偏疼段氏。 谭王妃并不甘心失去周彦焕的宠爱,不为自己,她也要为三个孩子着想。于是,一向老实本分的谭王妃也开始动脑子了。 这天下午,谭王妃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命人早早熬了燕窝粥,请周彦焕过来吃晚饭,周彦焕自然欣然前往。 周彦焕刚走出大门,就见段氏的小婢急慌慌过来道:“王爷,我家主子有些不舒服,都念了王爷一下午了,你快去看看吧!” 周彦焕顿了顿,对身边的小厮吩咐了几句,便跟着小婢走了。 这边谭王妃盼了一下午,却没有把周彦焕盼来,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去了段氏那里。 一计不成,谭王妃只能再施一记,她学着段氏假装不舒服,这一次,周彦焕来了,大夫也来了。听了大夫的话,周彦焕温声道:“王妃也要注意身体,这都第三胎了,怎么反倒不注意了呢?” 看着周彦焕眼中的不耐,谭王妃心中更觉苦闷,她不善言辞,只能把眼泪流进肚里,诺诺应是。 几个回合下来,段侧妃完胜谭王妃。这种结果,毫无悬念,论心计,谭王妃和段氏根本就不在一个段数上。 谭大勇性情直爽,一生没有纳妾,谭夫人也是个心直口快的,谭家的儿女相对而言,比较和睦团结,后宅之中也就甚少有那勾心斗角之事。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这样的家风,谭家的儿媳妇自然是幸福的,可谭家的女儿却没那么幸运了。 谭王妃身为谭大勇的独女,在家中备受呵护,也就养成了她天性纯良,不善争斗的个性。这样一个女孩,若是嫁给一个普通的男人,或许会借着父兄的庇佑,幸福一生,可身在王府后宅,她的结局就有些可悲了。 与之相反,段侧妃的父亲段渊,生性风流,后宅光有名分的姬妾就有十余人,这还不算外边金屋藏娇的。段侧妃的母亲是段渊的填房,育有二子一女,掌管着段府的后宅,也是个厉害女人。段侧妃自小便跟在母亲身边,见惯了后宅阴私,勾心斗角的场面,对于这些手段自是信手拈来。 一个是骄养的牡丹,一个是沐风浴雨的玫瑰,谭王妃和段侧妃过招,根本没有赢的希望。 现在谭王妃已经怀孕八个月,眼看着就要临盆了,也就是这个时候,王府里传出段氏怀孕的消息。段氏自恃得宠,根本不把她这个正妃放在眼里,甚至还仗着有身孕,抢厨房给她做的吃食。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谭王妃忍了几次,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一气之下,找周彦焕告状去了…… 在周彦焕看开,这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仅没有给谭王妃做主,还说了她几句,“你是做姐姐的,也是过来人,凡是要让着梅儿些,她初为人母,有些脾气也是难免的,你身为王妃,要懂得和睦后宅,为我分忧啊……” 谭王妃悻悻的回了住处,却不想第二日,段氏找来了。 段氏屏退了底下人,这才挑眉道:“呦!姐姐呀,您这肚子都这么大了,该好好歇着才是,怎么净学那无知蠢妇,乱嚼舌根子? 我听说您昨儿个还跟王爷那儿告了妹妹一状?姐姐,妹妹要是有什么不是,您尽管跟妹妹说,怎么能去王爷那儿告状呢,这不是离间我跟王爷的感情嘛!您不能看着王爷喜欢妹妹,就做这么恶毒的事儿呀!” 谭王妃被段氏一席话气得不轻,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怒瞪着段氏,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段氏抿嘴一笑,又道:“也难怪王爷不来姐姐这儿,就您现在这个样子,莫说王爷看了倒胃口,就是妹妹我都不忍多看呢,呵呵呵……” 谭王妃气急,就要上去撕扯段氏的头发,段氏一闪身,一条纤纤玉腿就伸了出去,正好将冲上来的谭王妃绊倒在地。看着捂着肚子在地上□的谭王妃,段氏露出了一抹冷笑,她抬起脚在谭王妃的肚子上狠狠踩了一下,伴随着谭王妃的一声惨叫,段氏抓乱自己的头发,躺在了地上。 底下人赶到时,谭王妃已经气息奄奄,下身一片殷红,而段侧妃披头散发的躺在地上,也是人事不省。一帮小丫头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哆哆嗦嗦将两人抬到床上,一边急慌慌去前面请大夫,这可是四条人命啊! 等周彦焕赶到后宅时,段氏刚刚‘醒转’,她见了周彦焕,未语泪先流,一头扎到周彦焕的怀中放声痛哭:“王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呜呜呜……王爷……” 经过周彦焕的软语安慰,段氏这才止了悲声,将事情娓娓道来:“昨日王爷提点臣妾要敬重姐姐,臣妾想着既然王爷这么说,定时臣妾平日里有不周之处。臣妾扪心自问,自从嫁给王爷,一直拿姐姐当亲姐看待,因此,心中越发不安。 今日,臣妾原是来给姐姐问安的,却没想到,姐姐一见到臣妾,就……就骂臣妾是小狐狸精,呜呜……,还……还撕扯臣妾的头发,说是要刮花臣妾的脸,臣妾……既不敢与姐姐动手,又担心伤了腹中的孩子,一时间又惊又惧,就昏过去了……呜呜……” 周彦焕听了段氏的话,半晌无语,正在这时,一个产婆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王爷,不好了!不好了!王妃难产了!” 周彦焕紧皱眉头道:“不是还没到日子吗?怎么现在就要生了?” 产婆顿了一下,小心道:“王妃,似是撞到了肚腹,动了胎气,早产了……” 周彦焕豁然站起身,怒道:“混账!底下人都死了吗?怎么就让王妃撞到了肚子?” 这时,段氏一声惊呼,只见她杏眼圆睁,手抚胸口,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口中喃喃道:“原来,原来竟是真的撞到了……” 听了段氏的话,周彦焕不解的看向她。半晌后,段氏凄婉的看向周彦焕,“王爷,臣妾在昏过去之前,好像看到姐姐撞在了桌子上,臣妾原本以为是看错了,却不想……”段氏顿了顿又自责道:“都怪臣妾,要是臣妾今天不来看望姐姐,或许姐姐就不会出事了,都怪臣妾……”说着,段氏又流下泪来,端的是梨花带雨。 周彦焕安慰了段氏几句,便跟着产婆匆匆离开了。 相较于段氏,谭王妃的处境可就危险多了。段氏那一脚,不仅踩得谭王妃大出血,更是直接踩破了羊水,孩子尚不足月,就得提前出生了。 而更要命的是,这孩子的胎位不正,竟是臀部先出来了!谭王妃这次怀孕,本就体气虚弱,现在又遇到这样凶险的胎位,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生产。 产婆看着谭王妃,急得直冒白毛汗,这可是王妃和王子(公主)啊,一个不好就是两条人命啊! 底下人接连给谭王妃喂了几次参汤,她这才堪堪有了些力气。三个时辰后,谭王妃产下了一枚女婴,孩子尚不足月,瘦小得很,就连哭声也细弱得跟小猫似的。 周彦焕看着刚刚出生的小婴孩,脸上也有了些喜色,可还未等他的笑容铺展开,就听屋内产婆大声喊道:“不好了!王妃大出血了!” 听着屋内杂乱的声音,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大夫和产婆惨白着脸色出来了,几个人跪在周彦焕跟前,抖抖索索道:“王爷,奴才无能,老婆子无能!求王爷恕罪!” 周彦焕踹开跪在门口的一个小婢,就进了屋。 屋里透着浓浓的血腥气,周彦焕不禁皱了皱眉,他走到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谭王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谭王妃看到周彦焕,勉强笑了笑,“王爷,您来了?” 周彦焕握了握谭王妃的手,安慰道:“馨儿,我们又添了个女儿,你刚生产完,该好好休息才是。” 谭王妃摇摇头,“王爷不用安慰臣妾,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怕是也就在这一时三刻了。王爷,臣妾与您结发三载,享尽了王爷的恩宠,即便是现在去了,臣妾也是无怨无悔,臣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的三个孩子。” 说着,谭王妃用尽全身的力气跪了起来,“臣妾所求不多,只求王爷能保全这三个孩子,王爷!臣妾求您了!”说着,谭王妃对着周彦焕就拜了下去。 周彦焕扶着谭王妃躺好,长叹道:“馨儿,他们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本王的孩子,馨儿要不要见一下谭将军?” 谭王妃深深地看了周彦焕一眼,呢喃道:“王爷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可臣妾就只有这三个孩子了。”片刻,谭王妃又看向周彦焕,“王爷,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臣妾想见一见陈文东。” 周彦焕眼神一凛,不禁问道:“你见他做什么?” 谭王妃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周彦焕,一双美目中一片清明。 周彦焕心中一顿,顿时心下了然,看来谭王妃早就知道他和陈文东的事情,可随即他又沉下了脸,好半天才问道:“馨儿,你为何早产?” 谭王妃苦笑了一下,“王爷还会相信臣妾的话吗?” 周彦焕眼神闪烁了一下,又道:“据梅儿说,是你撕扯她的头发,自己撞在了桌子上才导致的早产。” 谭王妃一声冷笑,吃力的掀开自己的衣服,只见她松弛的肚皮上赫然嵌着一个紫色的脚印! “王爷,您相信这是桌子撞出来的吗?” 周彦焕看着深紫色的脚印,冷凝了一张脸,他对谭王妃点点头,“馨儿,本王答应你。来人!快去宣谭将军和陈文东!” 谭王妃迷糊了十几年,在最后时刻却难得清明了一把,她的所言所行,成功的让周彦焕对段氏起了疑心,也把周彦焕的心拉到了她这边。 周彦焕听信段氏所言,认为是谭王妃嫉妒段氏得宠,才发生了现在的事情。可现在看来,谭王妃早就知道他和陈文东的关系,若她是个善妒的,岂能容忍陈文东安稳呆在军中?尤其谭大勇还是陈文东的直属上司,随随便便一个借口都能收拾了陈文东。可无论谭王妃还是谭大勇,都没有这么做,足见这两人都是心胸宽阔,光明磊落之人。 如果谭王妃不是善妒之人,那么段氏的言辞就站不住脚了。当周彦焕看清谭王妃肚子上的紫脚印时,已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这脚印小巧玲珑,他与段氏相处数月,对她的身体再熟悉不过,当时房中又只有谭王妃和段氏二人,除了段氏不做第二人选。 再想起段氏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周彦焕顿时汗毛倒立,天底下竟有这等蛇蝎女人! 此时,陈文东正在院子里练轻功秘籍,最近他进步颇大,练武的劲头儿很足。 听到周彦焕的传召,陈文东还以为军中有事呢,却不想,周彦焕的随从竟将他带到了后宅,陈文东正自狐疑,就见谭大勇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两人被带到谭王妃寝宫,此时周彦焕已经出来了,他见到谭大勇,长长叹了口气,“谭将军,是我没有照顾好馨儿,你们快些进去吧!” 陈文东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跟着谭大勇进了屋。 “闺女啊!你这是怎么了?”谭大勇见到奄奄一息的女儿,一时间虎目含泪。 谭王妃挤出一抹笑容,安慰道:“爹爹,莫要伤心,女儿就要去了。现如今,女儿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三个孩儿,只求爹爹看着咱们的父女之情,多多提点他们,看护他们成人。”说着,一行清泪顺着谭王妃苍白的面庞流了下来。 谭大勇郑重应道:“闺女放心,只要有我一条老命在,定然不会让外孙们受委屈。” 陈文东听着谭家父女的对话,暗暗心惊,他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却不想山上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谭王妃又将目光转向陈文东,“陈将军,我父亲常年在军中,恐有力所不逮之时,我厚颜将三个孩儿托付于陈将军,他们毕竟是王爷的血脉,只求陈将军看在王爷的份儿上,能回护他们一二。纵然来世结草衔环,我也会报答于你。” 陈文东听完,一阵无奈,“王妃,小的只是一个奴才,当不得王妃如此重托,王子们有王爷看顾,定然不会……” “不!”未等陈文东说完,谭王妃便打断道:“不,你当得起!算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 眼见着谭王妃情绪失控,陈文东也有些动容,这是一个将死母亲的最后执念了,他实在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小的会尽力而为……” 谭王妃松了一口气,一脸感激道:“多谢,陈将军!如此,我就把三个孩子托付给你了!父亲,劳烦您把我那几个孩儿找来吧。”谭王妃见谭大勇离开了,这才道“陈将军,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有两个忠告要送与陈将军。第一,不要对王爷太多用情,否则,到头来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第二,千万要小心段侧妃,我此次小产,便与她有关。” “多谢王妃提醒。”陈文东看着谭王妃,心中五味陈杂。他们曾经是情敌,又被同一个男人所伤,虽然谭王妃的忠告发自肺腑,对他来说,却早已失去了意义。 这时,谭大勇抱着两个孩子进了屋。 “我的好孩子,娘以后没办法再疼你们了!”谭王妃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吩咐道:“孩子,去给外公和陈叔叔磕个头。” 稍微大点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异样,乖乖的过去给谭大勇和陈文东磕了个头。 谭王妃看着两个孩子,露出一抹最灿烂的笑容,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 47救孩子 谭王妃过世,雁荡山举山哀悼,这其中最伤心的除了谭王妃的三个孩子,就是谭家人了。 其实谭王妃的死因大家心知肚明,雁荡山总共这么大的地方,要想守住秘密谈何容易,谭王妃肚子上的脚印清晰可见,为谭王妃接生的产婆,帮谭王妃装殓的小婢甚至后来赶到的谭夫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家又不是傻子,联想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顿觉谭王妃死因蹊跷。 段氏自认聪明,可有一样她没有弄明白,这里是雁荡山,不是她们段家呼风唤雨的恒河洲,她初来山上,而谭家人在山上居住日久,人缘又很不错,底下人怎会偏袒段氏?更何况她还留下了致命的一个脚印。 谭夫人将事情与谭大勇一说,夫妻俩又找来了谭王妃的小婢仔细一问,顿时心下了然。谭大勇本就心疼爱女早逝,待听说女儿死因蹊跷,哪里还能忍得住? 他未等谭王妃入土,便一状告到了周彦焕那里。事涉周彦焕的侧妃,谭大勇也知道这是王爷的家事,不能拿到明面上说。若他真在议事时把这事儿抖落出来,那丢人的就不光是段家了,更是打了周彦焕的脸。 谭大勇见到周彦焕,往那儿一跪,未曾说话,老泪先流,最后竟忍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他一个钢铁般的汉子,直流血不流泪的主儿,若非到了伤心处,又怎能哭成这样儿?谭大勇的这幅样子,也让周彦焕分外动容。 谭大勇心里明白,即便他告这一状,周彦焕也不会拿段侧妃如何,段侧妃不仅是周彦焕的小老婆,现在还怀着孩子,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误,周彦焕也得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谭大勇这么做,就是要周彦焕领谭家一个人情,他谭大勇不是不知道女儿的死因,可为了周彦焕的颜面,谭家忍了。另外,谭大勇这么做,也是为了三个外孙。女儿虽然死了,可身后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呢,段侧妃如此狠毒,又怎会放过他们?这三个孩子不仅寄托了女儿的全部心血,也是谭家以后安身立命的保障,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事。 “王爷,拙荆每次来探望王妃,王妃都说自己过得很好,王爷对她十分疼爱,段氏也善解人意,可臣万万没想到,她会出了这样的事啊!王爷,王妃自小心性单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会……呜呜……” 周彦焕看着痛哭流涕的谭大勇,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和谭大勇相识多年,还从未见他如此伤心。周彦焕长长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谭爱卿,本王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若是早知如此,本王断不会纳了段氏,可现在段氏身怀有孕,本王也奈她不何。这样吧,等她生产完,本王再处理这件事,谭爱卿放心,本王定会给王妃一个交代。” 谭大勇对着周彦焕行了一礼,然后斟酌道:“王爷,王妃早逝,少爷和小姐还未成人,王爷当心中有数,不得不防啊!” 周彦焕点点头,“谭爱卿,你的苦心本王已理解,我会加强对三个孩子的保护。” 谭大勇见得逞所愿,也就告退了。 不得不说,谭大勇的告状方式很讨巧。若是他见到周彦焕,便怒斥段侧妃心狠手辣,行事恶毒,逼着周彦焕给他女儿一个交代,那这件事的结果就另当别论了,说不好,还得让周彦焕心生不悦。 谭王妃的丧事很隆重,周彦焕给了她最高的待遇,雁荡山人人都知,王爷对谭王妃一往情深,只有少数知道内情的人,对此嗤之以鼻。 谭大勇经谭王妃一事,整个人消沉了不少,没事就往陈文东的小院儿跑,这让一干人等大跌眼镜。 陈文东看着喝的迷迷糊糊的谭大勇,颇觉无奈,“将军,别再喝了,酒多伤身啊!”说着,陈文东抢过了谭大勇的酒壶。 谭大勇摇摇头,顿时不干了,“你这小子!快给我,我还没喝够呢!” 陈文东也不理他,径自将酒壶藏了起来,任他怎么威逼利诱都不搭理,反正这位酒醒之后,从来不认帐。 见陈文东不理他,谭大勇又开始自说自话,“哎!你说我这都做的什么事儿啊!小东子啊,说实话,我以前挺不待见你。你说你一个好好地大小伙子,干嘛要跟王爷纠缠不清?我要是你爹,非打死你不可!” 陈文东听了谭大勇的话,脸顿时黑了下来! “小东子啊,通过馨儿的事儿,我觉得你这人还不错,深明大义,心胸宽广,是个汉子!真叫我老谭刮目相看啊!赶明儿个,我让老婆子给你介绍几个姑娘,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陈文东的脸瞬间又黑了几分。 谭大勇也不管陈文东爱不爱听,过了一会儿又道:“哎!是我害了馨儿啊!我当初就不该把她许给王爷。小东子啊,你知道,当时王爷还不是王爷呢,我琢磨着王爷无亲无故,这辈子也就呆在军中了,有我的照顾,馨儿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我真没想过要当王爷的老丈人呀! 我当时被老宋说迷糊了,心一软就答应了,哎!我要是不心软,馨儿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啊。我就应该狠狠心,把她许给小眼儿……” 陈文东见谭大勇越说越不着调,赶紧转移话题道:“将军,谭老幺那里去了?” 谭大勇愣了愣神儿,然后道:“老幺啊,老幺这个小崽子……” 陈文东依旧坐在那里听着,眼中满是无奈。自从与谭王妃见面并答应了她的请求之后,谭大勇便把陈文东当成了自己人。这是一个重诺言的年代,在谭大勇看来,既然陈文东答应了,就一定会这么做。 相较于谭家的低落,段家却显得分外活跃。其实想想也能明白,谭王妃在时,谭家要高段家一头,现在谭王妃没了,整个王府,就剩下段侧妃一个女主人,王府后宅岂不就是段氏的天下了! 在朝堂上,段渊顿时硬气了不少,话里话外,都透着高人一等的感觉。其余人见了他这做派,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多少都有些鄙薄。段侧妃还没有扶正呢,就猖狂成这样儿,若要扶正了,还不知道什么样呢?人家谭将军还是正妃的亲爹呢,怎么就没这臭德行? 却说段氏这边,她做了亏心事,心中难免忐忑,但直到谭王妃的丧事办完了,周彦焕也从未指责过她一句,这让段氏一颗悬着的心渐渐地放了下来。 她怀孕以后,于房事上多有禁忌,因此,虽然周彦焕对她不似先前热络,段氏也没有多想,反倒以为周彦焕对她疼惜有加,心中窃窃自喜。 最近周彦焕军务繁多,往往早上出门,直到金乌西坠才回到王府,段氏在府中无事可做,便想到了谭王妃留下的三个孩子。 每每想到此处,段氏心中就仿佛扎了刺一般的难受,若她以后生下孩子,这三个杂种就是她孩儿的绊脚石,定然是要除掉的,只是这事儿急不得,还得慢慢来。 这一日,周彦焕早早便去了大营。 段氏最近孕吐得厉害,早饭只吃了一点又都吐了出来,她心中烦闷,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砸了两个茶碗之后,顿时又想起了谭王妃的三个孩子。 段氏对身后的奶妈冯氏道:“冯妈妈,你去把那三个杂种叫过来,顺便告诉守卫,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王府。” 冯氏是段氏陪嫁过来的,也是段氏的心腹,听了段氏的话,自然心领神会,立时道:“王妃放心,老奴明白。”说着,便匆匆下去了。 自谭王妃去后,三个孩子还养在她原来居住的院落中,平时除了几个奶妈子,一切都由谭王妃的贴身丫头碧珠照料。 冯氏来时,三个孩子正在吃早饭,碧珠见冯氏过来,赶忙过去陪笑道:“冯妈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虽然碧珠心底对段氏十分厌恶,但段氏毕竟是王爷的侧妃,大面上总要过得去才好。 冯氏一笑,直接问道:“小主子们呢?王妃体谅小主子们年幼失怙,想让他们过去亲近一下。” 碧珠一愣,顿时心中提高了警惕,“冯妈妈,这不合适吧?” 冯氏一挑眉,声音不由得抬高了几分,“怎么不合适?难不成要王妃亲自过来?” 碧珠心知这冯氏来者不善,不由推脱道:“小主子们正在用饭呢,等小主子们用完饭再去吧。” 冯氏沉下脸来,微怒道:“碧珠姑娘,咱们都是做下人的,难不能你还想管主子的事儿?王妃想见见小主子们,联络一下母子感情,难道还能出事儿不成?赶紧带着小主子们跟我走吧,这饭呀,到王妃那里吃也是一样的。” 碧珠本想拖延一下时间,让人赶紧去找王爷或者通知潭府,可现在看来,怕是来不及了。现在王府后宅是段侧妃做主,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想不去是不成的,现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碧珠走到屋里,对着心腹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便领着一群奶妈子,抱着三个小主子往段侧妃的院落走去。 再说那个得了碧珠眼色的小丫头――春儿,她见一干人走了,立马急慌慌往外跑去,春儿刚跑到王府门口,就见王府大门紧闭,一问侍卫才知道,段侧妃已经下了门禁。 春儿出不了门,这消息自然也就没法往外送,直急得满地打转儿,恰在此时,她一眼瞅见了碧珠的心上人左侍卫。春儿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扯着左侍卫的胳膊就往角落里跑。 左侍卫刚刚换班回来,冷不丁被一个小丫头拽住了胳膊,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木呆呆的就杵在了那里。 春儿见左侍卫站着发愣,顿时更急了,“哎呀,左大哥,快过来,有十万火急的事儿啊!” “春儿?”左侍卫这时也认出了春儿,立马跟着她去了角落里,“怎么了?火上房了?” 春儿把事情简要一说,左侍卫也急了,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这段侧妃可不是个好玩意儿。心上人被这么个毒妇叫走了,万一出点啥事,他就没媳妇了! 左侍卫也是个有主意的,他想了想,对春儿道:“这事儿交给我吧,你先回屋,哪儿也别去了。”说完,便往后面的马棚走去。 春儿回屋等消息暂且不说,单说左侍卫绕到后面马棚,一个纵身跳到了墙外,见四下无人,撒开脚丫子便往谭家跑。 经过这些年经营,雁荡山今非昔比,王宫扩建了,原本的住家便迁到了其他的山头,这其中就有谭大勇一家。谭大勇为了方便去军营,便把家安在了军营和雁荡山中间,离雁荡山主山相对较远。 左侍卫到达谭家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而更要命的是,不仅谭大勇不在府中,就连谭夫人也不在,阖府上下除了一群小媳妇,就剩一个谭老幺。 左侍卫虽然觉得这位不靠谱,但事情紧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谭老幺听完左侍卫的话,一边命人去军中给周彦焕送信,一边跟着左侍卫往王宫跑。 回到雁荡山,左侍卫又悄悄摸回了王府,而谭老幺二话不说就闯进了陈文东的院儿,“东子哥,快救命啊!” 陈文东正指点莫瑾功课呢,见谭老幺慌慌张张闯进来,二话不说就喊救命,顿时愣住了,光天化日的,谁敢要谭老幺的命,谁又能要得了他的命? 可听谭老幺说完,陈文东立马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段侧妃先设了门禁,再召见谭王妃的几个孩子,明显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想到这里,陈文东赶紧穿戴整齐,对谭老幺道:“走,先去看看山上还有谁在。”他得找个说话有分量的人,要不然这王府的大门可叫不开。 俩人找了一圈,就找到一个柳先生。 柳先生听完一跺脚,“这可如何是好!” 陈文东看了看柳先生,犹豫了一下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 “哎呀,快说吧!” “赶紧说!” 见谭老幺和柳先生都急眼了,陈文东也不再卖乖子,赶紧道:“这事儿得劳烦一下先生……” 待陈文东说完,柳先生犹疑道:“这成吗?这可是假传王令呀!” “哎呀!我看行,咱赶紧走吧!”说完,谭老幺便拉着俩人往外跑。 “哎呦!你小子慢点,我这老腰呀!” 几个人来到王府门前,果然大门紧闭,柳先生看着门前的侍卫,问道:“这王府怎么设了门禁了?” 侍卫看看柳先生,又看看他身后的陈文东和谭老幺,顿时松了口气,赶忙回道:“先生有所不知,段侧妃今日一早便下了命令,不经她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王府,这都将近一个时辰了!” 柳先生见侍卫如此表现,心中顿时明了:“麻烦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柳正轩奉王爷之命,给少爷、小姐请平安脉。” 侍卫听完,立马往后宅跑去。 再说碧珠跟着冯氏来到段侧妃的院落,给段氏问了安,便把三个孩子领到了段氏面前。 “哟!不愧是咱家王爷的孩子,个个生得俊俏,要我说呀,这少爷们都大了,也不必这么些人跟前跟后的,倒显得咱家孩子多娇气。” 碧珠虽然心中不满,也只能连连应是。 段氏盯着谭王妃的大儿子――周正泽,不阴不阳道:“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亲娘,来,叫一声让为娘听听。” 周正泽倔强的回望着段氏,只是闭口不言。 段氏见孩子这样,心中越发不悦,“怎么,我还当不得你叫一声娘?” 周正泽鼓了鼓嘴,突然道:“你才不是我娘!你是坏人!” 段氏听了周正泽的话,冷笑了一声,“看来谭姐姐没好好教你规矩呀!这么不懂礼数,就跪着好好反省一下吧!” 碧珠见势不妙,赶忙跪下,讨饶道:“王妃,主子们还小,不懂事儿,你别生气,奴婢愿意代主子们受罚,求王妃大人不计小人过,就绕过小主子们吧!” 段氏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儿!来人!掌嘴!” 段氏院里的人,大都是她陪嫁过来的,底下人听了段氏的话,二话不说就给了碧珠二十几个大嘴巴子,直打得她面目青肿,鼻口窜血。 另有那小丫头过来,将周正泽按跪在地上。 襁褓中的小儿周忆馨,这时也来凑热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段氏皱皱眉,不悦道:“哼!这么小就这么能折腾人,长大了还得了?” 抱着小孩儿的奶妈吓得脸都白了,赶忙去哄怀里的孩子,可哄了半天,这孩子就是大哭不止。 段氏瞅了瞅奶妈子,骂道:“没用的东西,把孩子给我!” 奶妈子战战兢兢的把孩子递给段氏,段氏接过孩子,看着襁褓中小小的一团,心中有些柔软,不由哄了几声,但小丫头并不买账,仍旧大哭不止。 段氏见此,心中的那点柔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别哭了,哭得我心烦。”说着,段氏便用手捂住了小孩的嘴。 眼见着妹妹气息渐弱,周正泽大吼道:“你要杀了我妹妹吗?看父王回来能饶了你!” 段氏此时也回过神来,看着憋得满脸青紫的小孩,心中也有些骇然,她把孩子丢给下头的老妈子,冷声道:“看来还是跪得时间短了,既然这么不受教,那就接着跪吧!你们统统给我跪着!”说着,段氏一指底下的老妈子。 瞬时,底下呼啦啦跪了一片,有人还将周正博从奶妈怀里拽出来,一同按在了地上。 三个孩子中最大的也才三岁,刚刚懂事的年纪,而剩下的两个,一个刚刚会跑,一个才出生几个月,这么小的孩子,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眼见着周正泽和周正博小脸发白,小腿发抖,显然是撑不下去了,段氏才舒服了些。 而正在这时,外边有人禀报柳先生来了! 段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这柳先生口口声声奉了王爷的口令,她虽然是侧妃,也不能违背王爷的命令,但目前的情形,显然是不合适让柳先生见孩子的。 段氏对回禀的侍卫道:“去跟柳先生说,孩子们都睡下了,让他以后再来吧!” 侍卫走了不久,就听院外一阵嘈杂,“老臣柳正轩求见侧妃!老臣奉王爷之命为少爷,小姐们请脉,还望侧妃谅解,老臣不完成上命是断不能回的!” 这时,周志泽大声喊道:“柳爷爷,救命啊!” “这不是大少爷的声音吗?还不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少爷若是有个好歹,唯你们是问!”又是一阵吵闹,一群侍卫便闯进了段氏的屋子。 柳先生等人一进屋,正看到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的俩孩子和一群老妈子,不由冷声道:“侧妃不是说少爷们睡下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段氏虽然心中惊慌,面上却不显露,仍强硬道:“我倒要问问柳先生,我堂堂一王妃的后宅,你一个外臣有什么资格擅闯,你就不怕王爷怪罪!” 柳先生命人抱起俩孩子,这才道:“老臣一片护主之心,就算王爷问起,也问心无愧!另外,侧妃您还没有扶正,当不得王妃这个名号,老臣告退了!” 段氏被柳先生气得浑身发抖,眼睁睁的看着柳先生带着三个孩子离开,却无计可施。恰在此时,她看到了走在后面的陈文东,气急败坏的段氏顿时找到了发泄口,“你,给我站住!” ------------ 48劫难 就在一行走到门口时,段氏猛然喝住了陈文东,陈文东无奈,只能停住脚步。 段氏看着陈文东冷冷的道:“你就是陈文东?” 陈文东躬身应道:“正是小的。” 段氏听完,一声冷笑,“好一个胆大的奴才,我竟不知,这王府的后宅竟连奴才都能随便出入了。来人!拉下去赏他三十鞭子,让这个奴才好好懂懂规矩!” 柳先生等人见陈文东被扣留,都停住脚步,在门口看着。此时,众人见段氏拿陈文东作法,又岂能袖手旁观?段氏这话明着是说陈文东,实际上则是在贬损柳先生。你柳正轩是王府的臣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奴才! 柳先生脸色有些难看,在门口沉声道:“侧妃娘娘,是老臣让陈将军引路的,若因此惹得侧妃娘娘不快,老臣愿意向王爷请罪,此事与陈将军无关,还望侧妃娘娘不要累及无辜。” 段氏冷笑了一声,“柳先生若无其他事情,就退下吧,您身上不是还有王命吗?陈文东是王府的奴才,他不懂礼数,不守规矩,我替王爷教训一下,难道还要柳先生同意才行?柳先生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 柳先生一听这话,赶紧连称不敢,若忽略段氏的初衷,她这话确实没有错。陈文东是王府的家奴,怎么处置都是王府的家事,他一个外臣,自然没有权利插手王府的家事。一群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文东挨鞭子。 几婆子将陈文东拖到门外,离柳先生等人不远处,直接按在了地上。四个婆子按住了他的四肢,使其动弹不得,两个婆子执鞭。 陈文东活了两世,还从未受过这种苦楚,只觉得后背如刀割一般剧痛,皮肉仿佛被生生撕扯开来,满世界除了痛还是痛。 他忍不住低声痛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后背上的鞭伤混着汗水,让他痛得不知今夕何夕。 三十鞭子很快就打完了,陈文东的后背一片血渍,衣服已经被抽得全是口子。 还未等陈文东喘过这口气,只听段氏又道:“把他给我带进来!” 柳先生等人本想行刑完毕,直接带着陈文东下去治伤,见段氏又把陈文东带了进去,还没有落地的心,又提了起来。 陈文东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拖进了屋里,形容狼狈,脸色惨白,但就这这样的陈文东,却给人一种冷艳憔悴的感觉。 段氏看着这样的陈文东,又想起了她初到王府时,听到的一段闲话。 段氏在恒河洲时,原本已经定了亲事,还有几个月就该玩婚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几日之间,周彦焕就占领了恒河洲,而父亲为了讨好周彦焕,悄悄把她的亲事退了,又把她许给了周彦焕做侧妃。 名义上是侧妃,可说白了不就是个山大王的小老婆吗?这年月,反王一抓一大把,周彦焕这个靖边王可是他自己封的! 原本她可以嫁给城中巨富做堂堂正正的少夫人,有享不完的富贵,等过两年她再填个小少爷,这诺大的家业可就是她的了。只是世事难料,她竟成了山大王的小老婆,要什么没什么,还得处处看人脸色。 每每想到此处,段氏就对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陈文东,恨得牙根儿痒痒。原本她以为陈文东是山上的将军,可后来才知道他竟是周彦焕的一个家仆。她差人仔细一打听,却不想,打听到了一段奇事。 据她奶妈冯氏说,这陈文东曾是王爷的贴身侍从,从小就跟着王爷,和王爷感情深厚。王爷曾经戏称他为‘媳妇儿’,若他是个女人,说不定,王爷还真就娶了他。也正因此,王府上下,对陈文东都敬重有加,没人敢拿他当奴才看。陈文东虽然名义上是仆人,但一直在军中效力,说不得什么时候脱了奴籍,就成了将军了。 段氏听冯氏这么说,也只能作罢,但心中总有些画魂儿,一个男儿被人称作媳妇儿,这事儿怎么听怎么怪异。今天她看到陈文东的容貌,心中顿时了然,这样的容貌若生在女人身上,定然是个狐狸精,一个男人有这样的容貌,也难怪周彦焕会对他另眼相待。 想到此处,段氏心中有了计较,她不动神色道:“听说王爷曾经戏称你为‘媳妇儿’?” 陈文东听了这话,心中一顿,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回禀侧妃娘娘,小的不记得了,即便是有,那也是儿时的玩笑话。” 段氏瞥了陈文东一眼,嘲讽道:“这么说,就是有了?看来你不是一般的不懂规矩呀,这话无论是不是儿戏,只要传出去,定会有损王爷的声誉。若你是个好的,就该自毁容貌,免得王爷为人诟病,可你做了什么?忘了?呵呵……冯妈妈,去花了这个奴才的脸。” 段氏这话说得云淡风轻,柳先生一干人却听得瞠目结舌,好毒的女人! 眼见着冯氏走到陈文东面前,从头上拔下簪子,众人暗叫不好,纷纷出言阻止,而冯氏却仿若未闻。谭老幺从怀中摸出一只金镖,攥在手中,若冯氏真敢动手,他就打残这恶妇的手。 就在冯氏举起金簪时,只听外面一声大喝:“住手!”接着,周彦焕一马当先就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跑掉鞋的莫瑾。 众人看到周彦焕,顿时松了一口气,谭老幺也放开了抓住金镖的手。可就在众人放宽心的这一刻,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冯氏转头看到周彦焕,心中惊慌,手臂一哆嗦,竟将簪子滑向了陈文东,大家眼睁睁看着簪子在陈文东脸上留下一道划痕,却无力阻止。 周彦焕看着陈文东脸上的血痕,立时寒了一张脸,冷冷道:“把这个恶妇拖出去,斩了!” 跟随周彦焕的亲兵听到命令,架起冯氏就往外拖。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们也气坏了,陈文东可是军中的玉面小诸葛,竟被人如此糟践! 冯氏自知闯下大祸,赶紧向自己的主子求救:“王爷饶命!主子!主子!救救老奴吧!老奴伺候您多年,您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奴送死啊!” 未等段氏说话,周彦焕又道:“嘟起嘴来,赶紧拖下去!” 周彦焕看也不看段氏一眼,直接就冲到了陈文东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捧起他的脸,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血痕,待看清只是划破了外皮,伤口并不深,这才放下心来。 周彦焕一松手,陈文东便无力的低下了头,却不想扯到了后背的伤口,他忍不住一声闷哼。 周彦焕听闻,又将视线转到了陈文东的后背,只见他后背上衣衫破烂,浸满血渍,透过衣衫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狰狞的鞭痕。 这一条条的鞭痕就仿佛刻在了周彦焕的心中一般,揪得他整个心,疼痛难当,他狠狠握了握拳,哑声问道:“谁干的?” 陈文东见周彦焕这幅摸样,心中五味陈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时段氏哭着走了过来,“王爷,冯氏是臣妾的乳母,您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斩杀了她?纵然冯氏有错,也罪不至死啊!” 周彦焕转头,冷冷的盯着段氏道:“她公然违抗我的命,竟敢在府中滥用私刑,这样的毒妇,本就该死!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倒有脸来给她求情!” 段氏被周彦焕冰冷的眼神吓得不轻,刚才有一刻,她仿佛感觉到了周彦焕的杀意,一时间竟唬得不敢作声。 冯氏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段氏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缓缓跪下身,顿时泪流满面:“王爷,纵然冯氏有错,可她服侍臣妾多年,您就看在臣妾的份儿上,饶她一命吧!王爷,臣妾求您了!” 这时,谭老幺突然道:“王爷,不如将此人暂时押起来,审问之后再行处置?”谭老幺这么做,也并非没有缘由。他见段氏对冯氏如此看重,想来冯氏定然知道不少事情,若谭王妃的事情能从她嘴里说出来,那分量自然不同。 周彦焕想了想,点点头,“那就好好看管起来吧。” 段氏听了这话,心顿时悬了起来,冯氏是她的心腹,很多事情她都不曾隐瞒冯氏,若冯氏为人利用,于她没有半点好处。 周彦焕也不再理会段氏,命人背着陈文东,带着三个孩子一起离开段氏的住处,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柳先生先给三个孩子把了脉,开了几服汤药,命人下去熬了,给孩子们驱寒压惊,又找了两个会推拿的,给两位少爷按揉膝盖,这才开始处理陈文东的伤口。 陈文东身上的伤口本就多,柳先生处理起来,又没有半点温柔,直把他疼得嗷嗷乱叫。而俩孩子本就年幼,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膝盖处已经淤肿,要想把淤血推拿开,不疼才怪。俩孩子见陈文东都嚎上了,于是毫无心理负担的跟着嚎开了。一时间,屋子里之哇乱叫,鬼哭狼嚎。 周彦焕看了看儿子肿了一圈的膝盖,又看看陈文东满是鞭痕的后背,狠狠地眯了眯眼。等处理好几个人的伤口,周彦焕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由于碧珠上了药,已经下去休息了,之前的事,就由一个同去的老妈子回禀,其他的人补充。 当说到段氏捂住小姐的嘴,不让她哭时,周正泽忽然道:“她要杀了妹妹!她要杀了妹妹!” 听了孩子的话,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若非段氏有了杀意,孩子怎么会这样说! 谭老幺又将外面的事情细细禀报了一遍,当提及陈文东被鞭打,划伤脸的原因,周彦焕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多少也有些触动,看来这段氏已经对他们的关系起了疑心。 想到此,周彦焕不禁又想到了谭王妃,同样是知道他和陈文东的关系,谭王妃选择了隐忍,而段氏却要置陈文东于死地,孰好孰坏,显而易见。 不管怎么说,段氏居心不良,现在就敢对他的孩子下手,若以后生下孩子,岂不是更无法无天! 想到此处,周彦焕已然下定了决心,“来人,去告诉段氏,她有孕在身,就不要操心外事了,就在院中好好养胎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段侧妃。”至于如何处置段氏,也只能等她生下孩子再说了。 ------------ 49闹鬼 周彦焕也没让三个孩子再回谭王妃的院子,直接让他们和陈文东一起住在了自己的院中,反正这院里房间有的是,再住十个二十个人也不成问题。 经过一番折腾,三个孩子又怕又累,早早的睡下了,院中终于恢复了平静。 陈文东趴在床上,却迟迟无法入睡。他后背虽然上了药,但那种灼心入骨的疼痛不是一时半刻能消下去的,再者,他和周彦焕有那一层关系,现在又住在周彦焕的院子里,心里总感觉怪怪的,躺在床上也浑身不得劲。 夜半,周彦焕还是过来了。 陈文东脸上有伤,只能侧着脑袋趴着,正好面朝床里,索性也就装作睡着了,只当不知道周彦焕过来了。 周彦焕在床边坐了很久,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最后他摸了摸陈文东的头,离开了。 陈文东听着脚步声远去,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无声的叹了口气。 第二天,陈文东醒来时,正对上一大俩小,三颗黑乎乎的脑袋,陈文东一看,顿时乐了,呵……来的还挺全,大脑袋是莫瑾,小脑袋却是周正泽和周正博。 莫瑾委委屈屈道:“哥哥,你总算醒了,我昨天就想来看你,可是王爷说你需要休息,都不让我过来!”莫瑾瞅瞅陈文东脸上的伤口,不由问道“哥哥,还疼吗?” 陈文东看着莫瑾满是担心的小脸,心中一暖,他伸手摸摸小孩的头,摇摇头道:“哥哥好多了。瑾儿,昨天多亏你了,哥哥没白疼你!” 昨天,陈文东走后,莫瑾随后也跟去了王府,只是把门的侍卫没让他进门。小孩觉得事情不对,立马下山去找周彦焕,幸好在途中俩人碰上了。莫瑾一边跑,一边说,路上跑得急,他鞋子跑掉了,都未觉察。 陈文东看看另外两个小萝卜头,不由问道:“少爷们怎么来了?” 周正泽挪到陈文东跟前,一板一眼道:“爹爹说,以后我们都和叔叔一起住。”小孩凑到陈文东脸边,对着他脸上的伤口吹了吹,“吹吹就不疼了!” 陈文东只觉脸上痒痒的,不由也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瓜,“嗯,不疼了。” 周正泽被陈文东揉得小脸微红,不好意思道:“那……那以后我多给你吹吹。” 周正博也跟着嘟囔道:“吹,吹,吹……” 陈文东没忍住,直接乐出了声,“你们两个小家伙呀,腿还疼吗?” 周正泽嘟了嘟嘴,“有点疼,不过爹爹说男子汉不能喊疼。” 陈文东费劲的往床里面挪了挪,拍拍床边,对几个小家伙道:“上来吧,在下边站着不累吗?” 俩小孩很开心,立马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周正泽还好些,好歹自己上去了,可周正博就可悲了,小孩太矮,怎么扑腾也上不来。周正泽在上边拽了半天,也没把弟弟给弄上床,直憋得小脸通红。最后还是陈文东看不下去了,吩咐莫瑾把小孩抱到床上的。 莫瑾见大家都在床上,甩掉鞋子,也跟着上了床,这样一来,原本宽敞的大床立马变得有些拥挤了 三个孩子都很懂事,虽然打打闹闹,但很注意分寸,都没有碰到陈文东。 不知什么时候,三个孩子竟挨着陈文东躺了下来,陈文东被几个孩子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由问道:“你们看什么呢?” 周正泽傻乎乎道:“叔叔真好看!” 陈文东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暗道,这小子还真是周彦焕的种儿,小小年纪就这么色。 陈文东养了将近一个月,身上的伤才算好利索了,他又过起了宅男生活,不同的是原来只有莫瑾烦他,现在又多了两个小豆包一起烦他。 或许是曾经共患难过,周彦焕的两个孩子对他格外依赖,无形中竟将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其亲密程度已经远超周彦焕。 陈文东有些哭笑不得,他这辈子似乎特别招小孩待见,也许是曾经沧桑过,他对小孩也特别容易心软,真不知道这究竟是福是祸。 这天晚上,陈文东睡得正香,猛听得一声尖叫,只把他吓得立时坐了起来。陈文东缓了一下神,听着嘈杂声似是从西面段氏的院落里传出来的,于是他放下心来,倒头接着睡。段氏如何关他何事? 第二天一大早,陈文东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莫谨和谭老幺就先后脚的来了。 莫谨一脸八卦的问道:“哥哥!哥哥!昨晚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陈文东料想这事儿必然和昨夜的尖叫声有关,看莫谨这兴奋劲儿,十有□是段氏出事了。想到这里,陈文东摇摇头,貌似不关心道:“没有啊,”说完,陈文东也不看莫谨,直接就坐下吃饭。 莫谨瘪瘪嘴,拿起一个包子就开始啃,边啃边道:“那昨晚你就没听到什么声音?” 陈文东继续摇头,“昨晚睡得沉,没听到。” 莫谨鼓着嘴,瞪大眼睛道:“那么大的动静你都没听到?猪都没你睡得沉!” 谭老幺抬手就敲了莫谨一筷子,“怎么跟你哥说话呢?你见过这么漂亮的猪吗?” “嘿嘿,没见过!”莫谨捂着嘴乐了好一会儿。 陈文东也懒得跟这俩混球计较,于是转移话题道:“说了这边天,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莫谨一听这话,立刻眉飞色舞起来,“我听守门张哥说,段侧妃那儿闹鬼了!据说是谭王妃来跟段氏索命呢!” “别瞎说,这世上哪来的鬼,估计是底下人乱传的吧?”陈文东暗想,恐怕是段氏亏心事做多了,做恶梦魇着了。 这时,谭老幺突然阴测测道:“我看她是亏心事做多了,心里有鬼吧!害死了姐姐还不算完,现在又来害姐姐的孩子,这样的女人,活着就是祸害!” 莫谨急忙辩白道:“不是,真的有鬼!好多人都看到了,谭王妃穿着一身白衣,披头散发,后来人多了,鬼就不见了!” 陈文东哼了一声,正色道:“不管有没有鬼,以后不许再议论这事儿,段侧妃如何与我们无关,咱们管好自己就行了,尤其是你。”说完,陈文东又瞪了莫瑾一眼。事涉王府内宅阴私,莫谨和谭老幺的话,就犯忌讳了,若被有心人听到,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事儿呢。 莫谨见陈文东冷了脸,赶忙乖乖应是,继续低头啃包子,而谭老幺撇撇嘴,却有些不以为然。 陈文东想着莫谨刚才的话,又看看谭老幺和谭王妃相似的脸,蓦然一惊,难道……想到此处,陈文东别有深意的看了谭老幺一眼。 这时,谭老幺也正好看向陈文东,四目相对,陈文东心中已经一片明了,直到吃完早饭,陈文东这才缓缓道:“以后莫要如此冒险了。” 听了陈文东的话,谭老幺粲然一笑,晃晃悠悠出了屋。 陈文东这些日子没有军务缠身,也没人来打扰他,没事时就练练轻功,看看闲书,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只是,这种好日子没有维持多久,雁荡山又出事了,而且还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周彦浩举二十万大军攻打周彦焕,不日将抵达恒河洲,西北将乱。 这事儿的起因还得从朝廷说起,朝廷这两年并不太平,各地反王作乱,周彦吉这个皇帝做得也不舒服,天天除了平叛还是平叛。只是大家没想到的是,到头来周彦吉竟死在了自己的大舅子手里。 外戚造反,周彦吉殒命,杨柏权这个征西大将军也顾不得攻打周彦浩了,直接掉头回帝都平叛去了。 外忧解决了,周彦浩立时就想起了周彦焕这个内患,于是周彦浩整顿兵马,集结了二十万大军直奔雁荡山而来。 早在朝廷撤兵的时候,周彦焕就得到了暗阁的情报,因此,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有惊慌。 周彦焕一面命人盘点军队,一面召集将领开会商议应对策略。 会议上,周彦焕宣布,他将亲自领兵前往恒河洲御敌,这是他和周彦浩的对决,他必须参与,而且必须取得胜利。 陈文东一直以伤员自诩,因此并没有去参加会议,但令他意外的是,会议后周彦焕却找了过来。 “小东子,此次出战,是我亲自领兵,这是我和周彦浩的对决,我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很久了。”周彦焕顿了顿,然后又道:“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若胜了,我希望你能亲眼看到;若败了,最起码还有个人收尸。你收拾一下东西吧。”周彦焕既然已经拍板,陈文东也只能跟着大军一起出发了。 周彦焕一行人到达恒河洲时,周彦浩的大军已经抵达了恒河洲的外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方人马很快就厮杀在了一处,但到最后双方各有损伤,未分出胜负便各自鸣金收兵了。之后又进行了几次对战,仍是不分胜负,双方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陈文东看着恒河洲外的兵马,心中疑窦丛生,按常理说,周彦浩攻打雁荡山,定然会努力攻城,力争早日攻破恒河洲。可现在,周彦浩只在外面安营扎寨,每日叫战,时候到了就收兵回营,从未组织人马攻城,仿佛要与周彦焕长期耗下去似的。 周彦浩这么做对他有害而无利,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周彦浩不是傻缺,那定然是预谋着什么,而显然周彦浩不傻。 在晨会时,陈文东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至于周彦焕怎么做,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事了。 周彦浩的动作比陈文东预想的还要快,还未等周彦焕做出反应,周彦浩的大军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这样一来,恒河洲便处在了周彦浩的包围圈中,被完全孤立了起来。 直到此时,大家才反应过来,难怪周彦浩不急着攻城,原来竟是要围困恒河洲,想将他们生生困死! 周彦焕怎么也想不明白,周彦浩怎么就绕过他的地盘,跑到他身后了!如果他不是飞过来的,那定然是他的地盘出事了。 正在大家猜疑不定时,随后而来的暗阁密报,帮大家解了惑,原来这毛病竟是出在段渊的两个儿子身上。 由于段渊的运作,段金龙和段玉龙顶替了陈文东留在恒河洲,段渊的本意是好的,可他这两个儿子实在是有些不争气。 俩人除了吃喝玩乐在行,其余的都不在行,用宋师傅的话说,这两位纯粹是一堆草包!宋师傅也怕这俩人出问题,因此挑了两个城防设施好城池给他们把守,这两座城池地处恒河洲边缘,相对而言也比较安全。 可大家没想到,周彦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偏偏就从这两个草包身上入手,找到了突破口。当周彦浩大军来袭时,段金龙弃城而逃,至今下落不明,而段玉龙未等开仗,便举白旗投降了。 周彦浩突破了两座最坚固的城池,再攻打其余的小城简直易如反掌。原本这些守城的兵将就是周彦浩的人,现在看到周彦焕的小舅子都投降了,便也都临阵倒戈了。 周彦焕看了密报勃然大怒,立时就罢免了段渊的兵权。若非段渊再三保证,周彦焕也不会将这两个草包留在恒河洲,现在他的儿子在周彦浩手里,难保段渊不铤而走险,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大军被困恒河洲,粮草运不进来,人马也出不去,若这样僵持下去,不出一个月,周彦焕的大军就得粮草断绝,饿死城中。 最后大家商量出一个险中求胜的法子,先命一队人马出城,奔东北方向敌军防守薄弱的百里沟,牵制住敌军的大部分人马,另一队人马秘密从断崖处绕到恒河洲后面,与城内的人马合力歼灭周彦浩恒河洲后面的军队,借机收复丢失的城池。 这样一来,第一队人马由谁带领,就成了关键,其一,这个人必须得有本事,若是个草包也牵制不住敌军的主力,进而也无法给大军赢来转移时间,其二,这是个送死的活儿,这次出战,十有□是有去无回。 正因为大家都认识到了这两点,当周彦焕问及谁愿做第一队将领时,军帐内竟是鸦雀无声。 ------------ 50脱离苦海 坐在大帐中央的周彦焕,见到手下将领默不作声的样子,心中有些失望。此时此刻,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忠心与否,无论你平时说得多么好听,但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能够为自己豁出命去的,那才叫真正地忠心为主。 半晌,陈文东缓缓地走出了队列,“王爷!小的,愿意领兵出城。” 周彦焕看着面前略显单薄的陈文东,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他随即就否决了陈文东的话,“你身上有伤,现在尚未痊愈,并不适合带兵,退下去吧。” 陈文东却异常坚持,“王爷,小的身上的伤已经好利索了,带兵打仗绝对没问题,还请王爷体谅奴才的一片忠心。” 周彦焕听了这话,顿时勃然大怒,“你还知道你是个奴才!这满堂的大将,怎么偏要你个奴才领兵出战!我军中无人了吗?”说着周彦焕扫了一眼下面的一干将领,又看着陈文东道:“我身边也需要人伺候,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城中吧。” 这时,宋师傅,谭大勇和王衍之等人都站了出来。 “末将愿往!” “臣请领兵出战!” “末将愿去!” …… 一时间,军帐中请命声此起彼伏。 陈文东听周彦焕这样说,心知他不愿让自己出城送死,可陈文东去意已决,怎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眼见着将领们纷纷请命,陈文东心下着急,不由朗声道:“王爷!小的以为,此次出战,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谭将军,宋师傅等人是军中大将,理应运筹帷幄,若此次带兵出战,未免有些大材小用,可若是派遣其他人,恐怕难堪重任! 此次出战,只在一个拖字,我方必须拖住敌军两个时辰以上,才能保证大军顺利转移,若是拖不了这么长时间,那转移中的军兵就会身处险境。 我想问一下诸位将军,谁有这个把握?” 陈文东此话一问出口,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军帐中不乏热血效忠的将士,但要让他们打这个包票,还真没人敢打。 凭着一队人马,几千号人,拖住周彦浩十几万大军,还要拖至两个时辰以上,这确实是有些难为人,就是谭大勇和宋师傅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陈文东看了看周围的将领,躬身道:“小的愿以人头担保,定然拖住周彦浩的人马两个时辰以上,保证我军顺利转移。” 陈文东这话掷地有声,大帐内诸将领无不侧目。 周彦焕冷着一张脸,断然道:“不行!绝对不行!” 这时,柳先生也站了出来,“王爷,恕臣直言,这大帐之中,无论经验还是才智,陈将军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再者陈将军一片效忠之心,也愿意领兵出战,王爷一味的推拒,岂不是寒了陈将军的心?” 陈文东瞄了一眼柳先生,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怎么得罪了他。柳先生这样说,名义上是为了陈文东好,实际上却是把陈文东往死路上逼。 柳先生一带头,底下众人纷纷应和,若周彦焕再不同意陈文东的请命,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周彦焕看了陈文东好半天,最后狠狠一闭眼,才挤出一个好字。 陈文东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又道:“王爷,小的此去,前途未知,小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王爷答允。” 周彦焕愣了愣,方道:“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只要本王能做到的,无不应允。” 陈文东赶忙道:“如此多谢王爷! 自小的卖身周府,这些年,家中老父一直由幼弟照料,如今兵荒马乱,也不知道沦落到何处了,小的每每想到此处,都心痛难当。小的只有一个请求,这次出战,无论小的能否平安回来,都希望王爷能还我身契,还小的一个自由身。 若小的侥幸存活,还请王爷允许小的回家孝顺老父;若小的战死沙场,只要是自由身,小的就能入祖坟,九泉之下也可与娘亲团聚。” 陈文东一席话说完,帐内大多数人都红了眼眶,谁家还没有父母妻儿呢,他们在外行军打仗,常年不回家,对家人多少都有几分愧疚,陈文东这话,算是戳到他们心尖上了。 周彦焕沉默良久,末了才道:“本王答应你,但是本王也有一个要求,你必须活着回来。” 陈文东无奈一笑,“小的尽量!” 大家又商量了一下具体事宜,就各忙各的去了。 陈文东刚出大帐,就被周彦焕叫住了,“小东子,你回来,我有话说。” “王爷,不知还有何事?”陈文东狐疑的看了一看周彦焕,心道,这位不会反悔吧? “小东子,你随我来,”说完,周彦焕便往后面的暖阁走去,那是周彦焕平时休息的地方。 陈文东顿了顿,最后还是跟了过去。 周彦焕站在屋中,只是定定的看着陈文东,一句话也不说。 陈文东被盯得有些发毛,不由提醒道:“王爷?” 周彦焕愣了半天,突然扑过来,抓住陈文东的肩膀道:“小东子,你装病吧!我另派人去!” 陈文东挣开周彦焕的钳制,无奈道:“王爷,军机大事岂能儿戏?更何况现在行动方针已定,就算我真的病了,也得去呀!” 周彦焕颓然的坐在床榻上,呢喃道:“小东子,我后悔了,我不该把你带来的……不管是成是败,我都得失去你了……”周彦焕蓦然睁大眼睛,一把将陈文东拉倒在床榻上,随即欺身压了上来。 陈文东被周彦焕一压,顿时警醒起来,这畜生不会要怎么着他吧? 果然,周彦焕扒开陈文东的衣服,就开始在他身上啃咬。 陈文东痛得一激灵,声音里也带了一丝恳求,“王爷别这样,王爷,小的明天还要上战场,彦焕……” 周彦焕动作一顿,终是没有再继续下去,他将头无力地埋在陈文东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文东先是觉得胸口一片湿热,紧接着便听到了周彦焕的抽泣声。 周彦焕哭得像个孩子,既委屈,又无助,陈文东的心也软了下来,“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这架势仿佛我必……” 周彦焕捂着陈文东的嘴,将他未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间,“小东子,你答应我,一定好好活着回来,好不好?” 陈文东沉默了,这要他如何答应?他这次主动请缨,就是为了脱离周彦焕的掌控,一旦离开,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来了,想到此处,陈文东又有些心软,“你别这样,如此的儿女情长,都不像你了。你有野心,也有能力,以后定可成就大业。我只不过是大千世界中的一粒尘沙,飘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周彦焕摇摇头,也不接陈文东的话茬,他捧起陈文东的脑袋,红着双眼,正色道:“小东子,答应我活着回来!只要你能活着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知道这些年,我很混蛋,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还能回到我身边,我周彦焕自此再不纳后宫,”周彦焕见陈文东默不作声,不禁有些着急,“真的,我以我的性命起誓,只要你回来,我决不再纳后宫!” 见陈文东仍旧不语,周彦焕渐渐变得颓丧,“难道我们之间一点可能也没有了吗……”半晌,周彦焕才缓缓道:“小东子,我放你自由,可你得答应我好好活着。” 见周彦焕明了了自己的心意,陈文东这才点点头,“我答应你!” 周彦焕在陈文东的唇上轻轻吻了吻,坐起身来,一声长叹,“我真是愚蠢,为什么在快要失去你时,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自嘲一笑,“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陈文东摇摇头,“彦焕,你不必如此,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在你的心里,最重要的是这外面的万里河山,你的野心太大,以至于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感情。而你对我,更多的是依恋,是需要,不是爱!爱是给予,是不计代价的付出,而不是一味的索取。如果将来你碰到心爱之人,你会明白我的话的。” 周彦焕迷茫的看着陈文东,喃喃道:“我现在满心都是你,还有机会爱上别人吗?” 直到陈文东离开,周彦焕仍旧木呆呆的坐在床边。 一场诡异的对话,让陈文东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整顿了一下情绪,找到了自己的队伍。 陈文东整顿好队伍,将队伍拉到僻静处,朗声道:“兄弟们,我们此次出战,任务危险,可谓是九死一生,如果有谁不愿意去,现在可以出列离开,我绝不怪罪。” 等了片刻,有几十个人悉悉索索的离开了,陈文东见无人再离队,又道:“家中只有兄弟一人的,现在可以离开了。”接着,又有几十个人离开了队伍。 陈文东见无人再离去,接着道:“各位愿与陈某同生共死,陈某感激不尽,但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既然各位肯留下,就当做好必死的准备,战场之上,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一切行动都要听我指挥,否则可别怪陈某手辣无情!” 交代完事情,陈文东回去匆匆收拾了点东西,直接搬到了兵营和兵士们人同吃同住,也方便第二天早早出发。 第二日,陈文东率领着五千人马,直奔百里沟而去。这百里沟其实是断崖的一个分叉,向东绵延近百里,也算是一个奇景。 陈文东攻打恒河洲时,曾经来这里仔细看过,百里沟靠近恒河洲处地面平坦,但越往里,地面越崎岖。这样的地形并不适宜大规模作战,却是逃跑的好地方,正是基于这一点,陈文东才敢往这个方向跑。 陈文东找了一个和周彦焕身量相仿的官兵,化妆成周彦焕的模样,命所有兵士将此人围在中心,隐隐形成保护之势,给敌军一种‘这个人很重要’的错觉,先吊起他们的胃口。 等他们上钩之后,陈文东又在无意中喊出,“保护王爷!”,让敌军误以为是周彦焕化妆潜逃。 有那见过周彦焕的人,远远一看,心中倒信了七八分,这人虽然衣着普通,单无论身材和长相都与周彦焕很像。 周彦浩听完汇报,也担心周彦焕趁机逃跑,本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他调集了大量的人马追堵陈文东。 陈文东见周彦浩上钩,也不再拖延,命令所有人马全速向东逃跑。 周彦浩的追兵见陈文东这种做派,更加确信队伍里有周彦焕,跟打了鸡血似的追赶他们。陈文东只有区区五千人马,尽管全速逃跑,终究抵不过人家几万人的围追堵截。随着时间的延长,跟随在陈文东身后的人越来越少。 在过一个土坡时,陈文东的肩膀中箭,他忍着痛掰折了箭杆,继续跑。 跑到一片树林时,陈文东停下了脚步,他看看天上的太阳,又看看身边的百十号人,嘶哑着嗓子笑道:“兄弟们,任务已经完成,咱们各凭本事,逃吧!” 由于陈文东事先早有交代,这些人倒也不矫情,纷纷找了合适的路线,隐没在茫茫树林之中。陈文东见大家都进了树林,也随即钻了进去。 树林里杂草丛生,行走起来格外费劲,陈文东只觉着头脑发晕,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他咬着牙又往里走了一段,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一头栽进了草丛里。 ------------ 51花家寨 花家寨在西北的绺子中很出名,各个山大王提起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倒不是说花家寨实力雄厚,雄霸西北。他出名的主要原因是,花家寨的大寨主生了个其丑无比,喜着红装的女儿,而这个女儿还非常的厉害。 要说起这花姑娘,那真是能吓坏一干老少爷们,甭管大人小孩,没有不怕她的。 这位姑娘二九妙龄,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可这位的长相真跟花儿扯不上半点关系。 花姑娘生得相当豪迈,身高八尺,五大三粗,一般的男人都没她壮实,若仅是这样倒也罢了,花姑娘不尽身材豪迈,五官也生的十分豪迈,大嘴,大眼,大鼻子,挤在一张大饼子脸上,面皮上红一道,蓝一道,白一道,凑合凑合都能开染坊了。 就这个长相,花姑娘还喜欢穿大红的衣裳,真真是白天能吓人,晚上能吓鬼,哪个还敢娶呀!①38看書网奔二十了,这婚事还没有着落呢,把花老寨主愁的呀,头发一把一把的往下掉啊! 陈文东再次醒来时,见到的就是花姑娘的这副尊容,他一个没把持住,又吓晕过去了。 花姑娘瞅着床上的小白脸,有些得意,“爹呀,你看这小白脸多没出息!看到我这花容月貌都迷晕了!” 花老寨主一张老脸臊得通红,忍不住道:“闺女呀,人家那是让你吓晕的。” 花姑娘也不以为意,“切!反正就个没出息的,看这穿戴还是个当兵的呢,一支箭就给射成这样,这小身子骨儿也太弱了,软脚虾一只!” 花老寨主转转眼珠,瞅瞅床上的小后生,又瞅瞅自个儿的宝贝闺女,心思又活泛起来了,“软脚虾好啊,听话!闺女呀,你看这小后生长得怎么样?还合心意不?” 花姑娘撇撇嘴,不屑道:“不咋样,就这样的,我一只手能捏死仨!” 花老寨主又唠叨开了,“闺女呀,你也不小了,就别再挑了,这①38看書网二十了,你还打算赖着你爹一辈子不成?我看这后生不错,以后招赘到家里,也少生是非。” 花姑娘听得不耐,拢了拢头发道:“爹呀,你先歇歇,我出去打趟拳,回来您再说吧!”说完,直接甩袖子走了。 花老寨主长叹一声,摸摸头发,哎!又掉了一把呀! 陈文东并没有昏迷太久,晚饭时,他总算彻底清醒了。刚刚醒来,陈文东只觉饥肠辘辘,浑身无力,仿佛饿了许久一般。 底下的小丫头见他醒来,一面去报信,一面给陈文东端了一大碗稀粥。陈文东二话不说,就着大碗就喝了个底朝天。 “呦呵!身子骨不咋地,还挺能吃!”花姑娘一身红衣,风风火火就进了屋。 陈文东再次看到这张脸时,仍是被惊了一下,此时他才反应过来,昏迷中所见不是鬼,竟是个人! “哈哈哈!小后生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找大夫过来看看。” 陈文东这才看到红衣人身后的老者,不是他眼神不好,实在是这位红衣人存在太强烈,容易让人产生视觉盲区呀! 陈文东挣扎着下了地,对着老者深深一揖道:“在下陈文东,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者哈哈一笑,忙摆手道:“错了!错了!救你的不是我,是我闺女,”说着老者一指旁边的红衣人,“这是我闺女花红,在下花正芳,是这花家寨的大寨主。” 陈文东听了老者的话,心中十分骇然,我的天哪!这位居然是个姑娘!谁家姑娘长成这样呀!陈文东虽然心中惊骇,面上却未表现出一点,他对着花姑娘深施一礼道:“多谢花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多谢花寨主收留!” 花姑娘一摆手,不耐道:“打住!打住!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酸不拉几的,本姑娘不爱听!” 花寨主有些不好意思道:“呵呵,我这闺女大大咧咧惯了,有点不拘小节,小陈后生,别介意哈!” 陈文东微微一笑,表示并不介意,“花寨主不必如此客气,在家时,长辈们都叫我东子,您若不嫌弃,就叫我东子吧。” 花寨主哈哈一笑,“不嫌弃,不嫌弃,小东子啊!” 陈文东一脸黑线,能不加这个“小”字吗? “既然我不跟你客气,你也别一口一个花寨主了,我这个岁数,你就喊我一声大伯吧。” 陈文东点点头,欣然答应。通过聊天,陈文东觉得花寨主这个人还不错,不仅言谈风趣,心性也比较宽厚,是个豁达之人。 经过悉心调养,陈文东的伤势好得很快,不出半月,就基本痊愈了。这天早上,陈文东外出散步,正赶上花姑娘晨练,陈文东驻足一看,又是一惊。 花姑娘手使一柄狼牙棒,正在与几个彪形大汉对打,她一身红衣,游走在几个大汉之间,虽然以一敌多,却方寸不乱。 陈文东观看了一阵,不禁暗暗竖起大拇指,这花姑娘的本事确实不是盖的!她手上这把狼牙棒,比谭大勇的也不差多少,两臂若是没有三四百斤的力气,是绝对耍不起来的。 陈文东虽然是个男人,但也没本事舞弄这么一把狼牙棒,也难怪花姑娘看不起他,人家确实有嘲笑他的资本。 陈文东以前常听宋师傅说,战场上不能小瞧两种人,一种是相貌怪异之人,但凡相貌怪异之人必有怪异之才或者齐天之福,另一种就是女人,女人天生柔弱,本不适合上战场,一旦在战场出现,必定有不输男人的本事。而花姑娘,把这两种都占全了。 陈文东觉得,就凭花姑娘这身本事,虽然比不上谭大勇,但比王衍之等人强多了,就算宋师傅与他对上,恐怕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花姑娘练完武,将狼牙棒往兵器架子上一戳,就朝陈文东走了过来。 陈文东冲着花姑娘一竖大拇指,笑道:“花姑娘武艺高强,陈某佩服!” 花姑娘听完,顿时哈哈大笑,“小子,这话我爱听!这么些天,你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陈文东听完,险些没破功,合着这些天,他说的都不是人话?是你听不懂人话吧? 陈文东尴尬笑道:“花姑娘说笑了。” 花姑娘也没搭理他,披上大红披风,一阵风似地走了。 这天晚上,花寨主请陈文东吃饭,其他几位副寨主作陪,席间,推杯换盏,陈文东虽然多次推拒,却仍是喝了不少酒,头也有点晕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花寨主就将话题引到了陈文东的婚姻大事上。 “小东子啊,你家里还有几口人啊?” “小东子啊,你定亲了吗?” “小东子啊,你岁数也不小了,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 …… 陈文东越听越不对劲,这花寨主媒婆附身了不成?怎么总围着他的婚姻大事打转转呢?蓦然间,陈文东就想到了花姑娘那张与众不同的脸……应该不会吧! 陈文东被自己的想法,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也惊醒起来。 不幸的是,陈文东的预感并没有错,花寨主话锋一转,就提起了花姑娘,“小东子啊,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我这闺女虽然长相一般,但心眼儿是顶好的,她要是对谁好,都恨不能把心捧给人家。这孩子既然能救你的命,可见对你还是有好感的。” 陈文东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家闺女这长相可不是‘一般’能形容的。 花寨主又道:“再者说,我花正芳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到大,不说要什么给什么,那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岁数也大了,这花家寨诺大的家业,还能给谁呢?谁娶了我的闺女,谁就是这花家寨将来的大寨主,是绝对不吃亏的。” 陈文东依旧不语,心中暗暗嘀咕道,家业虽然不小,可要搭上你这么个闺女,谁还敢要? 见陈文东始终不言语,其他几个寨主有些不乐意了,“我说小子,我大哥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连个屁都没有,什么意思?” “对!赶紧给个痛快话!” 陈文东暗暗叹了口气,这几位才是正宗的山大王呢,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冒臭气,三句话不对付,就得动刀子。 “干什么,干什么!别吓着小东子,”花寨主装模作样的呵斥了几声,又对陈文东道:“小东子,大伯还等你的回话呢。” 陈文东沉默了片刻,然后正色道:“大伯,这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家父不在身边,小侄断然不敢擅自做主的。大伯的意思,小侄已经明白了,不若等我禀明家父之后,再给您答复如何?” 还未等陈文东说完,有一个副寨主就把酒碗摔了,“少他妈给我放嘟噜屁!你小子到底乐意不乐意?赶紧给个痛快话!” 花寨主也是目光不善的盯着陈文东,“小东子,你不必拿这种话搪塞我。我们江湖人讲究快人快语,我现在只问你愿不愿意。” 陈文东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这哪叫吃饭呢,这分明就是逼婚!虽然他得罪不起这些人,但事关终身大事,他也不能就此屈服。 “花寨主,承蒙贵寨收留我这些天,陈某感激不尽,但婚姻大事,与恩情无关,这事儿我不同意!” 陈文东此话一出,其他几位寨主便都站起来了,“我看你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文东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喝完,这才道:“各位寨主这是要逼婚不成?陈某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可也从未听说江湖上有这个规矩。花寨主,我本以为花家寨是个光明磊落,行侠仗义的山头,你们若这么办事,陈某人就真是看走了眼,错看了你们。” 花老寨主嘎巴嘎巴嘴儿,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其余几位寨主面上也有些尴尬。 见此情形,陈文东心中有了几分底气,继续道:“花寨主,你若真这么做,不仅是错看了陈某的为人,更是看轻了贵小姐,岂不叫江湖人耻笑?” 未等陈文东继续再说,花寨主突然仰天一阵大笑,“哈哈哈!小东子,有胆识!有气魄!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刚才只是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来,来,咱们接着喝!” 其他几位寨主也纷纷应和,招呼陈文东继续喝酒。 陈文东见好就收,也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心中却着实有几分不快。 ------------ 52成亲 酒席散了以后,陈文东回到住处,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花正芳的心意,再呆在山寨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花老头此次逼婚不成,保不齐还要给他下套,这要是在他的饭菜里加点儿春*药,他万一把持不住,发生点儿什么事儿,那他想不娶人家姑娘都不行了。 打定了主意,第二天,陈文东就向花正芳辞行了。 花正芳听了陈文东的话,一脸的愧疚和无奈,“小东子啊,你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儿恼了我了?哎!花大伯对不住你呀!我花正芳,堂堂正正的一条汉子,真没干过这么缺德的事儿,实在是我太稀罕你这孩子了。” 陈文东听完,暗暗翻了个白眼,‘哼!骗鬼呢?这老头一看就不不实在,光看他和几个属下那默契的程度,就没少干这事儿!这连哄带吓,一唱一和的,要不是他陈文东还有点胆识,保不齐就给唬住了。’ 花正芳见陈文东默不作声,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小东子啊,既然你没有这个意思,花大伯也不会再勉强你。我看你也不是那气量狭小,斤斤计较之人,若还看得起花大伯,就在山上多住几日,权当我给你赔不是了。” 既然花正芳把话说道这份儿上了,陈文东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个人又聊了些家常,陈文东便告辞离开了。 虽然花正芳说得①38看書网东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容易解决。 陈文东绝非心胸狭窄之人,既然花正芳已经道了歉,他自然不会再计较,但是花正芳这个人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也不得不多加提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打定了主意,陈文东决定过些日子再向花正芳辞行。 接下来的日子,花正芳再也没有找陈文东麻烦,还时常拉着陈文东巡视山寨。对此,陈文东颇觉不好意思。看花正芳的做派,确实是不想再撮合他和花红,看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出于愧疚,陈文东在陪同花正芳巡视山寨的时候,也会提出一些个人见解,比如山寨防务上的不足,执勤守卫换岗上的缺陷等等,当然,陈文东只是提一下意见,至于听不听就不是他能管的事儿了。 就在陈文东一颗心即将放下的时候,花家寨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天,陈文东刚刚吃完早饭,就听前院一阵大乱,紧接着花姑娘的吼声便传了出来,“整队!姑奶奶非杀了葛必伦那个王八犊子!快!” 陈文东赶紧起身,等到前院时,花姑娘已经整好了队伍,“花姑娘,这是……?” 花姑娘一瞪眼,“我没工夫跟你瞎叨叨,我爹中了葛必伦的埋伏,十万火急,我得救人去!”说完,花姑娘便带着队伍向山寨北坡去了。 陈文东略一犹豫,返身回屋取了自己的兵器,也跟上了队伍。 花姑娘看到追上来的陈文东,十分诧异,“你怎么来了?” “陈某受花寨主和花姑娘大恩,现在花寨主有难,陈某怎能袖手旁观?”若是此次他能帮助花姑娘救出花寨主,也算还了他们的恩情,就此离开,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陈文东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却不知世事多变,此行反倒成全了他和花姑娘。 花姑娘打量了一下陈文东的小身板,不屑的撇撇嘴,“就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山上呆着吧!瞎凑什么热闹?” 陈文东面上一红,尴尬道:“姑娘,陈某是真心实意的,人命关天,又岂能儿戏?陈某虽然功夫一般,但是出谋划策还是可以的。” 花姑娘哼了一声,“那咱丑话可得说在前头,到时候打起来,刀枪无眼,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不能怨别人!姑奶奶可没工夫搭理你这个小鸡仔!” 陈文东虽然被讽刺了,倒也没有生气,花姑娘的话不中听,但本意却是好的,“姑娘放心,我陈文东绝不拖累大家就是。” 花姑娘见陈文东执意要去,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她一心救人,带着队伍狠命的往北坡跑。花姑娘的脚力不凡,可底下的小喽啰可没这份功夫,不一会儿,她身边就剩下陈文东和几个分寨主了。 陈文东与花姑娘始终保持半步的距离,稳稳地跟在她身侧,气息均匀,面色如常,不见半点狼狈之色,反观几个分寨主,倒都额头见汗了,气息也重了起来。 花姑娘心中也不免诧异,“小子,行啊!没想到你长得跟小鸡仔似的,脚底下的功夫倒是不赖!”不仅花姑娘惊诧,就连几个分寨主也对陈文东刮目相看。 陈文东笑了笑,“姑娘过奖了,雕虫小技算不得什么。”其实陈文东也就轻功能拿得出手,这还是经过杀部薛长老□后的结果。陈文东心中疑问重重,遂转移话题道:“花寨主不是去巡山了吗?怎么就中了别人的埋伏?” 经过花姑娘的一番解释,陈文东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花寨主今天确实去巡山了,只是在山寨北坡,遇上了北面山头葛必伦的人马,对方寻衅滋事,两方面言语不和,就打了起来。 花正芳意外落单,正中了葛必伦的埋伏,外面的人打不进去,也不知道花正芳现在怎么样了,情急之下就回山通知了花姑娘,这才有了以后的事情。 陈文东分析了一下两方的地形,再一琢磨,顿觉这次营救行动十分艰难,对方占据地利,又以逸待劳,若是贸然进攻,不仅耽误时间,胜算也不大。现在花寨主生死未知,拖延一刻便增加一分危险,却是耽搁不得的。 陈文东仔细想了想,问道:“去葛必伦的山头,除了现在这条路,还有别的路吗?” 花姑娘一顿,这才道:“从这往西北还有一条,不过没有这条路近。” 陈文东听完,心中便有了计较,他对花姑娘正色道:“姑娘,你信得过陈某吗?陈某这里倒有一个险中求胜的法子。” 花姑娘一瞪眼,阳光下,花里胡哨的脸庞格外狰狞,“废话!有法子还不赶紧说!” 陈文东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们兵分两路,……” 听了陈文东的话,花姑娘略一思索,神色坚定道:“就按你说的办!刘寨主,马寨主你们率领五百人从西边这条路,直杀葛必伦的老巢,记住了,只要虚张声势,让他们信了咱们攻山就行,待葛必伦回援山寨以后,立即撤走!剩下的人随我来!” 陈文东看着花姑娘利落的整顿人马,心中暗暗竖起大拇指,这花姑娘遇事冷静,英明果断,本领超群,放在哪里都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大将。若非长相奇特,就凭她这一身本事,也得有很多人求娶。 陈文东的心里对花姑娘生出几分敬重,而花姑娘对陈文东的看法也大为改观。花姑娘原本是最看不上陈文东这样瘦不伶仃的男人的,可经过刚才的事,花姑娘觉得,陈文东还是有点用的,别看肉不多,可跑得倒挺快,脑子也好使,鬼主意绝对不少! 一行人急匆匆赶到花家寨北坡,只见葛必伦已经率领一队人马,守在了要害处,俨然是在等着他们到来了。 陈文东见对面正中间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想来这就是葛必伦了。观其相貌、打扮,显然是北胡人,这也难怪两个山寨一直不对付,原来这其中还牵扯着民族争端呢。 花姑娘见到葛必伦,瞪大双眼,牙齿咬得咯咯响,“葛必伦!快还我爹来,如若不然,姑奶奶让你好看!” 葛必伦听完哈哈大笑,“我说花大小姐,我就是再难看,也比你好看呀!”葛必伦手下的喽啰听完,顿时哄然大笑。 “都说花家寨的大小姐丑,哎呀呀!不成想这么丑呀!” “这哪是姑娘呀,这比鬼都难看呢!” …… 花姑娘气得浑身发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陈文东看着一脸愤然的花姑娘,心中不免有些同情,这姑娘不容易呀! “我说花姑娘,你爹已经中了我的毒弩,肯定是活不成了,你一个大姑娘又何必跟我打?我葛必伦一向怜香惜玉,收你做个小妾如何?虽说你长得丑,可我葛必伦将就将就也就是了。” 葛必伦说完,底下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这时,莫说是花姑娘,就是陈文东心中也有些怒意。北胡不比中原,在北胡小妾等同于奴仆,可以任人驱使,买卖,就是在中原,小妾的地位也不高。葛必伦这么说,显然是有意侮辱花姑娘。 “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姑奶奶要你的命!”花姑娘情绪激动,就要上前找葛必伦拼命。 葛必伦把手一伸,制止道:“慢着!花姑娘,我葛必伦可是认真的!你可想好了,这整个西北,除了我葛必伦谁还能要你?难不成你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花姑娘气得脸都抽了,一斜眼,正瞅着陈文东,顿时有了主意。只见她冷笑了几声,缓缓道:“谁说我嫁不出去了?我花红早就有丈夫了!葛必伦,就你这样的,连我男人的脚后跟都不如!啊呸!!” 葛必伦掏了掏耳朵,一脸惊讶道:“什么?你有男人了?野男人吧?哈哈哈!” 底下人又道:“在哪呢?拉出来给大伙瞧瞧!难道也是个见不得人的?哈哈哈……” 花姑娘挑挑眉,一声冷哼,顺手就把陈文东扯了出来,“看好了!这就是你们的姑爷爷!” 葛必伦仔细打量了一下陈文东,问道:“你就是丑八怪的男人?” 陈文东站在前面,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顿觉十分尴尬,只能默不作声。 “吆喝!还挺腼腆,长得真标致啊!就你这样的,也能压得了她?毛长齐了没?硬得起来吗?我看,你也一块儿服侍本大爷算了!”说着,葛必伦看陈文东的眼神儿就变味儿了,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猥琐劲儿。 陈文东最受不了别人拿他当女人看,被葛必伦一激,也动了真气,不经大脑的话,立时脱口而出,“我呸!你个阳*痿*男,自己硬不起来明说呀,挑拨人家夫妻感情算怎么回事?瞅你长的那样儿,三观不正,四体不勤,不仅长得猥琐,肚子里还一包脓,亏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啊呸!” 见葛必伦被骂得有些发发蒙,陈文东心里总算痛快了些,“怎么?被我说中了?哑口无言了?你这种人纯粹就是贱胚子,不仅欠骂,还欠抽!花姑娘虽然长得不够细致,但心地善良,重情重义,比你强上千倍百倍!就凭你也配议论花姑娘,脏了小爷的耳朵!” 骂完,陈文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哎呀,怎么就这么舒服呢! 花姑娘拍拍陈文东的肩膀,顿时眉开眼笑,“哈哈!小子,不错,不错!没想到你嘴皮子这么利索!” 相对于花姑娘的开怀大笑,被陈文东痛骂的葛必伦简直是怒发冲冠,“你!你!你简直就是条疯狗!” 陈文东粲然一笑,“疯狗骂谁呢?” “疯狗骂……”还好葛必伦不算太笨,及时住嘴,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要不然这乐子就更大了。“我不跟你逞口舌之快,有本事咱手底下见高低!小子,放马过来!” 花姑娘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小的们,给我冲!” 说话间,两队人马便打了起来。事实证明,陈文东的推测是正确的,葛必伦占据地利,花姑娘要想攻破葛必伦的防线,并不容易。 就在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葛必伦的后方跑来几个小喽啰,他们嘀咕了一阵,葛必伦的面色大变。 花姑娘见此,心下顿时了然,不由得一阵大笑,“葛必伦!你敢伤我爹,我就端了你的老窝,杀你全家!” 刺目的阳光下,花姑娘手持狼牙棒,一身红衣迎风猎猎,脸上的花纹愈发狰狞,让听者,见者不禁心中一颤,这一刻,她是这里的王! 陈文东被那一身红衣晃花了眼,好一个奇女子!回过神来,陈文东又替花姑娘惋惜,这是一个适合战场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憋在花家寨实在是可惜了。 葛必伦想给花姑娘一个教训,却又担心山寨安危,权衡之下,他撂下狠话,匆匆撤退了。 花姑娘也顾不得追赶,便命人搜寻花寨主的下落,最后,他们在一处小山沟里找到了人。 只见花寨主右臂发紫,肿得有平时两倍粗,神志已经迷糊了,确是中毒无疑,如若不及时驱毒,只怕性命难保。 陈文东略一犹豫,便俯身下去,用嘴去吸花寨主手臂中的毒血,直到血色正常,这才住嘴。 旁边有眼色的小喽啰赶紧递过清水,让陈文东漱口。 花姑娘给了陈文东一个感激的眼神,一边命人去请郎中,一边张罗人扶着陈文东,抬着花寨主回了山寨。 回到山寨时,花寨主已经有些清醒了,他把花姑娘和陈文东叫到跟前,对花姑娘道:“闺女,你爹这回怕是玩不转了,爹爹走了以后,你要好好打理山寨,千万要提防葛必伦!” 花姑娘含泪点了点头,“爹,您说的什么话,大夫马上就到了,您可不能出事儿!” 花寨主无奈的摇摇头,又对陈文东道:“小东子啊,我时日不多了,你是个好孩子,能不能答应老伯一件事?” 陈文东心中一顿,隐隐有些不安,“花大伯,您说吧,只要陈某力所能及,一定竭力而为。” 花寨主见陈文东不肯把话说死,一时间有些激动,他抓住陈文东的手,哀求道:“小东子,这事儿你能办到,也不是坏事,你就答应大伯吧!啊?大伯求你了!大伯求求你!” 花姑娘在旁边有些不忍,一边给花寨主顺气,一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陈文东。 面对这样一对父女,陈文东有些无奈,最后狠狠心,这才道:“好,我答应。” 听了陈文东的话,花寨主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小东子,我花正芳活了这些年,也算够本了,没留下什么遗憾的事儿,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闺女。小东子,大伯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本事的,心地也好,将来肯定不能错待了红儿。” 未等花寨主说完,陈文东立时就回过味来了,“慢着,大伯,这事儿不是早就完了吗?您怎么又提起这事儿来了?” 莫说是陈文东,就是花姑娘,也听出了花寨主的话外之意,顿时目瞪口呆。 花寨主羞愧的摇摇头,一声长叹,“哎!你们俩,多好的一对儿啊,怎么就都没这个意思呢?原本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我挑来挑去,还是觉得你们俩最合适呀!你们就当成全我这个将死之人吧!” “爹!你开玩笑吧!”花姑娘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闺女啊!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要想掌管山寨不容易啊!爹临死之前,总得给你找个依靠啊!你别说话,听爹这一回吧!你们的事儿定了,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呜呜……”说着,花寨主老泪纵横,竟哭出声来。 两个人见花寨主如此伤心,都没有再说话。 这时,郎中总算到了,底下人又是烧水,又是备药,整个屋子忙成了一团。 经过郎中的一番抢救,花寨主总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只是右臂没能保住,以后再也不能用刀了。这也多亏了陈文东,若非他及时吸出毒血,花寨主今天非交代了不可。 花寨主伤好之后,立马将陈文东和花姑娘的亲事通知了全山寨。一时间,花家寨欢声笑语,锣鼓喧天,人人都来给陈文东道喜,把陈文东郁闷的不轻。 花寨主一天到晚,恨不能把嘴咧到耳朵后头,紧锣密鼓的张罗俩人的婚事,浑然不顾陈文东和花姑娘的臭脸。 要说这桩婚事也真够奇特的,要结婚的俩人没一个高兴的,倒是无关紧要的人乐得不轻,有真心替他们高兴的,也有成心看笑话的。 不管陈文东乐不乐意,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 成亲当天,陈文东身着大红袍,胸戴大红花,□枣红马,后面轿夫抬着大花轿,接了花姑娘,一行人绕着花家寨溜了一圈,又把花姑娘抬回了山寨。 新人跨火盆,拜了堂,入了洞房,花姑娘就成了陈夫人。 在这一点上,花寨主还是很讲究的,虽然陈文东孤身一人,但他并未要求陈文东入赘花家寨,成亲事宜也是花寨主一手操办,完全不用陈文东操心。老头子的唯一要求就是,俩人以后的孩子能过继一个给花家延续香火,对此,陈文东和花姑娘都没有异议。 新人入了洞房以后,新郎还要出去招待宾客,新娘要在新房内坐等新郎归来。 可今天的新娘太过彪悍,一入洞房,便自己掀了盖头,“哎呀!可憋死我了!”花姑娘把大红盖头往床上一扔,就把外面的喜袍脱了,露出里面的一身红色劲装。 陈文东看着满脸脂粉的花姑娘和半空中飘着的香粉末,一时间有些无语,这得用多少粉啊!这还不如不施粉呢! 这喜娘的审美观也太不靠谱了,花姑娘脸上的花纹倒是盖住了,可这白惨惨的一张大脸,更像鬼了! 花姑娘收拾利落,一拍陈文东的肩膀道:“走!喝酒去!” 陈文东清了清嗓子,尴尬道:“姑娘还是先洗洗脸吧。” 花姑娘狐疑的拿过铜镜,自己打量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难怪喜娘不让我照镜子,这都是涂得啥玩意儿啊,跟鬼似的。”说完,花姑娘就去把脸洗干净了,顺便还把头上的零碎取了下来。 陈文东看着素颜的新娘,心里总算舒服了些,虽然还是不好看,但好在已经看习惯了。俩人都是不拘小节的人,便相携去了前厅。 一干宾客见到花姑娘,立时就沸腾了。 “呦!这不是新娘子吗?怎么也出来了?” “难不成担心我们欺负了新郎官?今晚进不了洞房?” “这刚成亲就亲热成这样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打趣着陈文东和花姑娘,倒也没什么恶意。来这儿喝酒的除了土匪还是土匪,都不是拘于礼法的人,对于花姑娘的作风也都熟悉,谁也没往心里去。 花姑娘如大号红蝴蝶一般穿梭在酒桌之间,对于别人的敬酒,来者不拒,还替陈文东挡了不少酒。陈文东自认酒量不错,可跟人家一比,也只能自愧不如。 酒席散后,按理说就该闹洞房了,可在座的宾客都很有默契的忘记了这件事。 陈文东暗暗好笑,花姑娘的威名远播。前几天,她还把要闹她洞房的一个小伙子打得鼻青脸肿,显然其他人也知道这件事,没胆子来闹了。 回到新房以后,就剩下陈文东和花姑娘俩人时,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陈文东有些讪讪道:“姑娘,你看我们怎么休息?” 对此,花姑娘倒是很看得开,“我们都是夫妻了,你说怎么休息?”见陈文东神色微变,花姑娘不屑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呀?我还能吃了你?你放心,我没那个意思。 就你这瘦不伶仃的样儿,本姑娘最看不上了,当然,我估计你也没看上我。这样正好,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各睡各的,反正这床也够大。”说完,花姑娘收拾收拾,就上床睡觉了。 陈文东原本打定了主意,自此以后好好对待花姑娘,可不成想人家姑娘主意正,还没看上他。陈文东呆愣了片刻,也就释然了,既然两方面都没有这个意思,他也就不勉强了。 第二天,陈文东按时起床,梳洗完毕,直到快吃早饭了,也不见花姑娘起床。陈文东心中纳闷,以往花姑娘比他起得都早,今天怎么就起不来了呢?昨晚看她面色如常,一点醉意也没有,他们之间又没发生什么事情,按理说不至于起不来呀? 陈文东有些担心,于是进屋看了看,见花姑娘还在睡,便过去唤她起床,可无论陈文东怎么叫,人家就是不醒。这下陈文东可真着急了,他一溜烟去了老丈人那里,跟老头讨主意。 老头听了陈文东的话,顿时就乐了,“我说小东子啊,年轻人血气方刚,我老头子也不是不理解,不过你们也得悠着点,纵欲过度是要伤身的。” 陈文东臊了个大红脸,灰溜溜的回了自己屋。当着老丈人的面,他总不能说,新婚之夜他们什么都没做吧? 早上花姑娘没有起床,陈文东也不好意思单独去吃早饭,将就着吃了些点心,便在屋里看书等花姑娘醒来。 花姑娘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陈文东见她气色不错,这才问道:“姑娘可是昨晚喝多了?我今天早上叫你起床,姑娘便如昏迷了一般,无论如何都不醒,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花姑娘拍了拍脑袋,当即乐了,“我忘了跟你说了,我喝了酒就这样,酒劲儿反应慢,都得隔半天才上来。” 陈文东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反射神经也太慢了吧?头一天喝酒,第二天醉,果然不是一般人。 中午,小夫妻去吃饭的时候,甭管是婆子、小厮,还是分寨主、小喽啰,都对着他们挤眉弄眼。 更有甚者,还把陈文东拉到一边,直竖大拇指,“兄弟,行啊!雄风大展呀!没想到你细不伶仃的,还真有两下子,连我们家大小姐都能压得住。我听说大小姐早上都没起床?哎呀呀!” 陈文东暗暗咬牙,对着这位就是一脚,“滚一边去!” “哎!兄弟,不仗义啊,你不能春风得意了,就把咱们忘了呀?”走出去老远,陈文东还听到后面喊呢。 吃饭时,花老头更是话里话外的揶揄陈文东,只把陈文东闹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才好。 回去的路上,花姑娘没好气的问道:“今天早上,你去找我爹了?” 陈文东心虚的点点头,这会儿,他也知道自己办傻事儿了。 花姑娘咬咬牙,用手狠狠地戳了戳陈文东的额头,“笨死了!” 常言道,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这些天,陈文东和花姑娘朝夕相处,对花姑娘的印象就越发的好了起来。其实,花姑娘除了长得丑了点,真没什么坏毛病,心地善良,为人大度,还有一身好本事。有些时候,陈文东都觉得,如果真和花姑娘结成夫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夫妻成亲几个月,花老头找了十几次郎中,“我说你们也争点气,这都成亲几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陈文东低头不语,心道,我这儿还没播种呢,哪来的瓜?这老头也太心急了。 花姑娘白了亲爹一眼,没好气道:“我说爹呀,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哪有儿女刚成亲,就要孙子的?得亏我是你闺女,不跟你计较,这要是个儿媳妇,非得让你逼上吊不可。”花姑娘生怕老头不生气,还额外加了一句“对了,爹,那是外孙。” 花寨主一听,顿时跳脚了“外孙怎么了?外孙那也是孙子! 还嫌我管得多,你要不是我闺女,我还懒得问呢? 你们倒是不着急,可你们也不瞅瞅我多大岁数了!我一个老头子,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你们就不能让我早些抱上孙子?难不成非等我死了,你们再要孩子?” 借着花姑娘的东风,花老头直接把火烧到了陈文东的头上。陈文东也坐不住了,赶紧站起来,听老头训话。 花老头使劲指了指花姑娘和陈文东,狠狠道:“你们俩给我听好了!一年之内必须让我抱上孙子,要不然我就天天让郎中过来把脉。” 俩人灰溜溜的回了屋,都犯了难。 老头为了让他们生孩子,哪也不许他们去,也不许他们插手山寨的事务。 若俩人真是夫妻,努努力,说不定还真能早点生,可关键是,他们本质上还不是夫妻,往哪弄孩子去? 这种憋屈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更确切的说,花老头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考虑,就又下了一剂猛料。 这天晚上,陈文东吃过晚饭后,就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开始时,陈文东并没有当回事,只以为最近有些肝火旺盛,喝点清茶也就好了。 可令人奇怪的是,他越喝浑身越热,到后来下*身也起了反应。这时,陈文东才觉出事情不对了。 再看看对面的花姑娘,只见她两颊绯红,坐立不安,显然也是不对头。 陈文东略一思忖,便已明了,他们俩分明是中了春*药,显然是被花老头算计了。 花姑娘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但有花寨主护着,生活圈子还是比较单纯的,乍然遇到这样的事情,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陈文东也有些难耐,便想出去走走,压制一下欲*望,可一推门,却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了。 这时,花姑娘眼神已经迷乱,情不自禁的就向陈文东靠了过来,用身体挨蹭陈文东的后背,两只手也在陈文东身上游移。陈文东本就忍得艰辛,又推不开花姑娘,经过这么一折腾,自己的欲*望彻底被勾了起来。 也许是花老头的药有点猛,也许是两个人心房渐开,在神智逐渐迷蒙的时候,干柴烈火,小夫妻俩彻底燃烧了。 神智清醒后,两个人匆匆穿好衣服,四目相对时都有些尴尬。 陈文东张了好几次嘴,最后才挤出一句话,“对……对不起……” 花姑娘有些气恼的坐回床边,过了半晌,这才叹气道:“算了,这事儿也不赖你。既然我们有了夫妻之实,那暂时就这么过吧,如果你想要离开,我也不拦着你,要是我有了中意的,你也别拦着我。” 陈文东一肚子的为难,让花姑娘一席话给雷得半点都不剩了。 俩人相视一笑,便如从前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仿佛这事儿从未发生过。 说心里话,陈文东对花姑娘有尊敬,有佩服,却惟独没有情爱,同样的,花姑娘对陈文东也没有爱慕之心。若就此让他与花姑娘共度一生,那他们会相敬如宾,忠贞不二,却无法做到心有灵犀,夫唱妇随。 虽然俩人已经越过了最后的防线,但那是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发生的,一旦神智清明了,两个人连赤*裸相对都办不到,就更不用说做到最后了。 陈文东钟爱小巧玲珑的女子,对着花姑娘五大三粗的腰身,着实硬不起来;而花姑娘喜欢膀大腰圆的汉子,面对着陈文东瘦小的小身板,也生不出情*欲。 经过那样的事情,陈文东对花姑娘心存愧疚,原本是要负责到底的,可万万没想到,花姑娘如此大度,如此看得开。花姑娘如此说,也是不想给陈文东增加心理负担。 陈文东默默领下花姑娘这份情谊,同时也暗下决心,若非花姑娘心有所属,觅得良人,他绝不先背离这段婚姻。 自此之后,两人心中一片清明,虽然同塌而眠,却从未做过越礼之事,倒生出了几分姐弟之情。 这件事以后,花姑娘就没给过花寨主好脸色,经过陈文东多方劝说,花寨主又赔了不少宝贝之后,父女俩才重归于好。 对于花寨主,陈文东也不是不恼,可想到这老头的一片苦心,他也就没那么气了。他也曾是一个老人,他也身为人父过,花寨主这么做,他虽然不赞同,却是能理解的。更何况现在木已成舟,花姑娘就算甩脸色也无济于事,时间长了,反倒伤了他们父女的感情。 常言道,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就在陈文东和花姑娘快把那晚的事忘记时,却又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儿。 ------------ 53意外之喜 那晚之后,花寨主由于理亏,好多日子都没有找郎中来给花姑娘把脉,也允许俩人继续打理山寨事务。花姑娘仿佛蛟龙入海般,撒了欢的在外面疯野,一天到晚不着家,不是巡山,就是找人对打、练功夫。 这天早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与往常不同的是,花姑娘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花寨主把红烧肉挪到花姑娘跟前,关心道:“怎么不吃呀?喏,这是你喜欢的红烧肉。”他这个闺女一向无肉不欢,即便是大早上,也要吃上几块肉才行。 花姑娘皱皱眉,半晌才挑起一块红烧肉,可还未送到嘴里,她就开始呕吐起来。 陈文东和花寨主几乎异口同声问道:“怎么了?” 花姑娘干呕了半天,对着俩人摆摆手,这才道:“没事!这两天胃口不好,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陈文东和花寨主对视了一眼,又回想刚才花姑娘的反应,心中隐隐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花寨主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眉开眼笑起来,“闺女啊,吃完饭你就别出去了,一会儿爹爹找个郎中给你看看。” 陈文东心跳的厉害,面上却是镇定自若,他将一碗银耳粥推到花姑娘面前,“既然胃口不好,那就吃点清淡的吧,来,先喝完粥。” 饭后,花寨主找了郎中给花姑娘把脉。面对这位熟悉的郎中,花姑娘实在摆不出好脸色,前些日子,这位可没少折腾她。 郎中把完脉,对着花寨主满面喜色道:“老寨主,恭喜了!令千金有喜了!现在算来已经两个月有余了。” 花老头听完哈哈大笑,就差手舞足蹈了,“哈哈!有劳先生了!来人,给先生包个大红包!” 陈文东也非常高兴,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架不住这份当爹的喜悦呀! 反应最大的反倒是花姑娘本人,她听郎中说完,顿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道:“你没弄错吧?” 郎中听了一瞪眼,“大小姐,您高兴糊涂了吧?我行医三十年,要是连喜脉都把不出来,那我这个郎中也就不用当了!” 花姑娘讪讪的吧嗒吧嗒嘴,不说话了。 郎中交代了一些注意事宜,开了几幅安胎药,就告辞离开了。 “闺女,你就不能消停会儿?你现在有了身孕,怎么还舞枪弄棒?”花寨主围着亲闺女团团转,急得直跺脚。 陈文东看着把狼牙棒舞的虎虎生风的花姑娘,一时间也有些着急。 花姑娘理也不理,直到将一套棒法练完,这才罢手,“哈哈!身上舒服多了!我说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我不就是活动活动筋骨吗?我是怀孕了,又不是腿残、脚残了,哪有你们说得那么邪乎?” 陈文东忍不住道:“你想活动筋骨,走走路,散散步都行,哪有你这样没轻没重的?这狼牙棒这么沉,万一不小心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花姑娘不耐的摆摆手,打断了陈文东,“哎呀,啰嗦!我自有分寸,就这么一根小铁棒,看把你们吓得!” 陈文东被噎得一阵无语,这他妈也叫小铁棒!真是没天理了! 类似以上的场景,几乎隔两天就要上演一次。花姑娘是个闲不住的人,即便是有了身孕,也消停不下来,更不用说像其他女人一样好好安胎了。 终于,在花姑娘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他折腾不动了,因为肚子太大了!就如同别人七八个月一般,想舞枪弄棒都没门,一家人终于不用跟着她提心吊胆了。 陈文东看着花姑娘的大肚子,又开始发愁了,前些日子郎中就已经说了,这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呢。若是在现代,这是件大喜事,可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却是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情。 古代女子生产如过鬼门关打仗,寻常的生产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双胞胎,若是遇上难产,那就更凶险了,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陈文东和花寨主一商量,俩人从外面请了五六个有经验的产婆,这些人专门负责照看花姑娘,直到顺利产下孩子为止。 到了七个月的时候,花姑娘的肚子已经大到吓人的地步,肚子上就如同长了个大型的龟壳,一举一动都要人照看着。 随着肚子的增大,花姑娘的脾气也逐渐大了起来,见谁都不顺眼,看什么都不得劲。每每此时,陈文东都是笑脸相迎,温声安慰。 女人生育本就不易,花姑娘如此跳脱的一个人,每天过着行动不便的日子,实在是为难她了。他不是不通世事的毛头小子,身为孩子的爹,对花姑娘也就多了几分包容和谅解。 陈文东的大度和体谅,不仅赢得了花父和一干下人的赞扬,也让花姑娘心生感激。 这①38看書网东正陪着花姑娘在院子里散步,就见一个小头目飞快的向花寨主的院子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大寨主!大寨主!捉住一个奸细!” 花姑娘一时好奇,非要去看看怎么回事,陈文东自然不会惹她不高兴,几个人一拐弯就去了花寨主的院子。 原来,这小头目在山前巡逻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子,几个小喽啰觉得这人可疑,就直接扣了麻袋,带到了山上。 还未等花寨主说话,花姑娘就按耐不住了,“吆喝!哪儿来的傻小子?把人带上来!” 陈文东和花寨主相视一笑,都有些无奈,索性都不说话,由着花姑娘闹腾,这些日子可把她憋坏了,难得有个新鲜事,就让她过过瘾吧。 等小喽啰把人推上来,摘了头上的麻袋,陈文东不淡定了。这哪是什么奸细,这不是莫谨吗? 在陈文东认出莫谨的同时,莫谨也看到了陈文东。小孩傻愣愣的瞅着陈文东,直到陈文东给他解开绑绳,这才回过神来。 “哥哥!呜呜……我总算找到你了!呜呜……”莫谨抱住陈文东嚎啕大哭。 陈文东拍着莫谨的后背,也红了眼圈。 等莫谨哭够了,陈文东这才打趣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好意思哭鼻子。别哭了,这还有一大堆人呢。” 莫谨往四周看看,不好意思的躲到了陈文东身后。 陈文东拉过莫谨,对着花寨主和花姑娘道:“岳父,红儿,这是我的弟弟莫谨,”转身又对莫谨道:“这是哥哥的岳父,你叫花大伯,这是你的嫂子。” 莫谨马上乖巧叫人,但随即一怔,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哥哥,你成亲了?” 陈文东点点头,别说莫瑾惊讶,就是他自己也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有些不真实。 莫谨瘪瘪嘴,一脸委屈的看着陈文东道:“你成亲为什么不通知我?枉我还那么担心你?” 陈文东摸摸小孩的头,哄道:“好了,别生气了,这事儿是哥哥不对。吃饭了吗?” 莫谨摇摇头,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他捂着肚子委屈道:“我带的银子花光了,都快两天没吃饭了。” 见小孩那憋屈样,屋里的人顿时哄堂大笑,花寨主赶紧吩咐底下人准备饭菜。 饭菜上桌后,花寨主等人在一边闲聊,陈文东则坐在桌边给莫谨布菜。见小孩狼吐虎咽的狼狈样,陈文东心疼坏了,“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莫瑾吃得差不多了却还不①38看書网东赶紧夺下小孩的筷子,制止道:“好了,别吃了,你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乍然吃这么多,身体哪受得了?过一会儿再吃吧。” 小孩恋恋不舍的看着饭菜被端走,一脸的不甘愿,陈文东只当做没有看到。 这时,花寨主冲着莫谨招招手道:“娃娃,到伯伯这儿来!” 莫谨偷瞄陈文东,见他默许,这才乖乖走到花寨主跟前,“伯伯!” 老头没有儿子,见到孩子格外亲近,再加上莫谨长得讨喜,嘴巴又甜,没一会儿,一老一少就打成了一片。 晚上,莫谨抱着一堆礼物去了客房,陈文东安顿好花姑娘,也跟了过去。 一进门,险些被莫谨扑到,陈文东宠溺的一笑,拉着莫谨坐到床边,这才问道:“瑾儿,你不在山上好好呆着,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莫谨脸上的兴奋立时减了不少,“他们都说哥哥死了,可是瑾儿不信,所以瑾儿就自己出来找了。” 俩人聊了好半天,陈文东这才明白事情的经过。 当时,陈文东引开了周彦浩近一半的人马,为周彦焕转移大军赢取了宝贵时间,从而一举歼灭了周彦浩恒河洲正门的兵马,并一鼓作气,接连收复了几处要塞,彻底解除了恒河洲之困。 陈文东所率的五千人马,最后回到大营的,还不足五十人,剩下的人不是死在了战场上,就是消失在了密林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生还的可能性都不大。陈文东既然没有回去,大家自然也就认为他死了。 等莫谨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他缠着别人去找陈文东,可人们都当他是小孩子,安慰几句也就不搭理他了。 后来莫谨去找谭老幺,谭老幺跟莫谨说,“你以后不要再找人问你哥的事儿了,也不必让人去找他。如果你哥真的死了,那也是死得其所,将军战死沙场,也是个好归宿;如果你哥没死,他到现在都不回来,就说明他不想再回来了,你又何必给他找麻烦?” 莫谨倒是把谭老幺的话听进去了,可这孩子一根筋,竟然趁着天黑,偷偷下了山,独自一人去寻找陈文东。这孩子在外面兜兜转转半年多,到了花家寨,这才打听到陈文东的下落。莫谨本打算先上山探探虚实,谁知刚上山就中了小喽啰的陷阱,让人给生擒了。 陈文东听后,心里暖烘烘的。在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将他淡忘的时候,这个孩子却始终坚信他还活着,并只身一人前来寻找他。这样的行为虽然有点傻,却也最能打动人心。 看着莫谨缩水的娃娃脸,陈文东心里一阵抽疼,这孩子路上得吃多少苦啊!他将莫谨搂进怀中,叹息道:“傻小子!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莫谨抬起头,眨眨眼道:“不苦呀,我去了不少地方呢?还吃了好多好吃的,张记酒楼的鸭舌,福临酒家的酱牛肉,悦来饭庄的醉鸡,还有同福客栈的点心,……” 陈文东越听越不是味儿,瞧瞧他这一路都干了什么?这哪像风餐露宿的可怜小子,分明是个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儿! 莫谨显摆完,陈文东这才问道:“瑾儿啊,在这些地方吃住可不便宜呀,你又没回家,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一听这话,莫谨把脸往陈文东怀里一埋,顿时不言语了,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陈文东把莫谨捞出来,板着脸问道:“你打家劫舍了?” 莫谨摇头。 “你偷人家钱了?” 莫谨继续摇头。 “那你跟哥说实话,这钱是哪儿来的?” 莫谨偷偷瞄一眼陈文东,吞吞吐吐道:“我…我…从你屋里拿的。” 陈文东听完先是一愣,顿时就明白了,“合着你小子是拿着我的钱在吃喝玩乐呢?”陈文东在雁荡山时,也攒了些银子,前前后后也有六百多两,他离开雁荡山时,可并没有带多少。想到这里,陈文东又问道:“你临走时拿了多少银子?” 莫谨把头一缩,又不吱声了,半天后,伸出一只手来。 陈文东看着伸开的五个手指头,试探道:“五百两?” 莫谨浑身一僵,一会儿又伸出一个手指头。 陈文东嘴角抽了抽,又道:“六百两?” 这回莫谨把手收回去了,又低声补充道:“还多一点点。” 陈文东顿时给气乐了,“你直接说,把所有的银子都拿走了,不就结了?” 莫谨瞅瞅陈文东,小声道:“我以为哥哥不想回雁荡山,就把咱俩的东西都带出来了。结果…结果一直没找到哥哥,就把银子花光了,东西也卖了。” 听到这儿,陈文东嘴角抽了又抽,这可是他攒了好几年的家底儿啊!这小子太败家了,以后可得好好教他理财! 有一点,莫谨倒是说对了,陈文东确实不打算再回雁荡山,所以他那些家底原本也是扔了的东西,现在让莫谨花了,总比便宜了别人强。虽然莫谨有点败家,但两人久别重逢,陈文东也不忍心现在教训他,反正以后时间还长,慢慢教导就是。 陈文东点了点莫谨的小脑袋,无奈道:“真是个败家的!拿了这么多银子,你还能吃不饱饭,我也真服你了。” 见陈文东并未真生气,莫谨立刻欢脱了,也打开了话匣子“哥哥,你什么时候成亲的?你怎么能娶长的…长的…这样的嫂子呢?” 陈文东见莫谨一脸纠结,显然是对花姑娘的长相不满意,不禁打趣道:“怎么?你嫂子对你不好吗?你讨厌她吗?” 莫谨摇摇头,“不讨厌,嫂子对我挺好的,还给了我好多礼物,可是……” 陈文东不等莫谨说完,立刻道:“这不就结了?他对你好,对哥哥也好,长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看一个人,最主要的是品行和心性,至于长相,那是次要的。” 莫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嫂子。 俩人又说了很多事儿,不知不觉间都睡着了。 一个月以后,莫谨已经在花家寨混得风生水起,而陈文东却日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花姑娘的肚子已经不能用大来形容,那是相当大了,看上去十分吓人。郎中也说过,花姑娘怀的是双胞胎,往往等不到足月就要临盆,仔细算来,也就这几天了。 由于花姑娘即将临盆,整个花家寨都紧张了起来。这些日子,花寨主又寻了两个接生过双胞胎的产婆,连郎中一起都接到了山上。总之,只要能想到的,他们全都准备了,就等着花姑娘生产了。 这种等待的日子,既让人兴奋,又让人煎熬,花姑娘也没有让陈文东等太久。 三天后的夜里,陈文东刚刚睡着,耳边就传来花姑娘的□声。他睁开眼,就见花姑娘捂着大肚子,面露痛楚。见此情形,陈文东顿时睡意全无,立马爬起来出去叫人。 陈文东站在门外,听着产房里花姑娘的叫喊声和产婆的催促声,急得抓耳挠腮,满地打转。 陈文东对着花寨主抱怨道:“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生下来?” 花寨主俩眼一瞪,训斥道:“你坐下!转来转去的,我头都晕了。你以为生孩子那么容易啊!当年生红儿的时候,折腾了一天呢!哎!怎么这么慢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文东总算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只听里面高声道:“哎呀!恭喜!是个千金呢!” 陈文东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闺女好呀,乖巧听话,还知冷知热。 相较于陈文东的兴高采烈,花寨主的笑容就淡了许多。 过了一刻钟,又一声啼哭传来,里边又道:“是个男孩!哎呀!大喜!是龙凤胎呀!” 听了这话,花老头顿时大笑起来。 陈文东瞪了老丈人一眼,心道,‘是儿子也不给你,让你重男轻女!’ 就在大家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屋里又喊开了,“等等!赶紧的!还有!还有一个呢!” 十分钟后,第三个孩子的哭声传了出来,里边接着喊道:“又是个男孩!大大喜!居然是三胞胎呀!” 这会陈文东和花寨主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难怪花姑娘的肚子这么大,原来是仨孩子啊! 过了一会儿,一个产婆推门而出,兴高采烈道:“恭喜大寨主!恭喜陈公子!大人和孩子均安!一会儿等孩子包好了,再抱出来给二位瞧。一个赛一个的俊着呢!” 陈文东高兴地给了赏钱,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他不求孩子长得多俊,只要不丑就好! 可随着孩子一个个被抱出来,陈文东却傻眼了,这他妈也叫俊?! ------------ 54奶爸 自从花红有孕,陈文东的心就七上八下的。虽然他不介意花红的长相,但这并不表示他不在乎孩子的相貌。 从遗传学上说,他们的孩子有一半的可能像花红,这是陈文东改变不了的。可他每每想到自己的孩子顶着花红的脸,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经过这几个月的心里建设,陈文东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当三个孩子齐刷刷摆在眼前时,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三个孩子,俩孩子脸上不干净,老三也就算了,一个男孩子额头上长块小红斑,倒也无所谓,可老大就不一样了!这占了半边脸和半个头皮的青斑算怎么回事?这不是个阴阳脸吗?这可是个闺女啊,长大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陈文东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旁边,花寨主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产婆有些讪讪道:“大老爷,您别担心,这孩子脸上的胎记,大多都能慢慢退掉的,长大就好了。” 听了产婆的话,华正芳的脸就更不好看了,当时花红出生的时候,产婆就是这么说的,可一晃二十年过去了,花红脸上的胎记也没见好,反倒越来越清晰了。 陈文东虽然心里有些沉重,倒也没有为难产婆,毕竟孩子长什么样,跟人家没关系,既然三个孩子都健健康□下来了,就不能慢待了人家。陈文东给几个人封了赏钱,就打发她们下去了。 看过孩子,陈文东又进屋去看花红。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花红却已经睡着了,看着面色苍白的花红,又看看三个健康的孩子,陈文东心里的不快突然就没了。 孩子的长相已经这样了,就算再懊恼又有什么用?只要以后好好教导,孩子心理健康,照样能活得潇潇洒洒。 自从有了三个孩子,陈文东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一天到晚都围着孩子转。原本山上找了奶妈子,可陈文东还是把孩子放到身边抚养,这样,孩子有什么问题可以早些发现,也有利于培养感情。 上辈子,他一直忙于事业,两个孩子都是妻子照顾,所以孩子长大以后,和他的感情并不亲厚。由于妻子的溺爱,儿子更是成了游手好闲,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等他发现的时候,想管都管不了了。 这是陈文东上辈子最懊悔的事情,现在重生一次,无论如何,他东也不想让上辈子的悲剧再次发生,因此,他对三个孩子的成长格外关注。 孩子洗三那天,花家寨大摆酒席,上到个分寨主,下到小喽啰,全都吃了一回‘洗三面’。这添丁进口可是大喜,尤其像花正芳这样子嗣不旺的,确实该好好操办一下,更何况还是个三胞胎。 宾客们看过孩子,对花正芳和陈文东连连道喜。当然,大家都很有眼色,并没有提孩子的长相。 洗三之后,陈文东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照顾孩子上,忙得不亦乐乎,而花红却因为坐月子,心情烦躁的很。这个年代,对女人做月子的讲究并不算多,无非就是恶露排净之前不能随便下地走动,不能洗澡,相对于后世的坐月子,这已经算很简单了。可即便如此,花红也受不了。 花红是个闲不住的人,让她天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那简直是要她的命,还没到十天,她就嚷嚷着要洗澡、练武。 对此,陈文东也很无奈,最后让郎中开了草药,熬了热汤给花红洗澡,但对于她要练武的要求,陈文东却并未答应。 花红磨了好几天,见陈文东一直不松口,顿时就恼了,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拳头,直把陈文东打得后退了五六步才停住脚。 陈文东捂着疼痛的肩膀,脸也沉了下来,“花红,你太不懂事了!我不让你洗澡,不让你练武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成心为难你吗?” 花红气急之下打了陈文东,回过味儿来以后,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面对着陈文东的指责,她头一回没有反驳。 陈文东见花红这个样子,倒也不好再计较了,“你现在刚生完孩子,撑开的骨缝还没有完全恢复,怎么能去舞枪弄棒呢?若是因此落下毛病,你以后想练武都难了。 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忍一个月,以后好好练武;要么现在练武,落一身毛病,以后都不能练武,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经过这次冲突,花红总算老实了下来,就算再烦,也没有嚷着去练武,顶多就是在屋子里走走,逗逗孩子。 对此,陈文东很满意,这个世界总算安宁了。 对于孩子,陈文东这个当爹的,比花红还要上心,什么时候喂奶,什么时候换尿布,那是一清二楚。 莫瑾见陈文东这样,都忍不住打趣他,“哥哥,你要是跟大嫂换一下就好了,你当娘,大嫂当爹,最合适了。” 每每此时,陈文东都会赏他一个爆栗或者假装踢一脚,佯作生气,实际上,根本就不往心里去。 花正芳见陈文东如此宠爱孩子,在连连称奇的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孩子刚出生时,他是真担心陈文东不待见他们。 陈文东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在山上也没什么事儿,照顾孩子也是顺手的事儿。虽然孩子多,但是山上的老妈子也多,这么多人照顾三个孩子实在是绰绰有余。不就是换个尿布吗?又没又让他洗尿布。 说起来,前世,他还给儿子洗过尿布呢,那才真叫有挑战性。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看着布满臭臭的尿布,也确实有些恶心。记得,他当时是戴着墨镜和胶皮手套洗的,为了这事儿,还被亲戚们笑话了好长时间。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陈文东再看到小儿子和大闺女脸上的胎记,心中剩下的只有怜惜。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却要面临外人的冷嘲热讽,陈文东除了给他们更多的疼爱和关心,也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大儿子身上也有胎记,还是三个孩子中最大的,只是长的位置比较好,在后背上,大家看不到罢了。 一直以来,陈文东和花正芳翁婿二人相处得很融洽,但在给孩子取名这件事上,俩人发生了严重的冲突。花正芳主张给孩子取个贱名,这样也是为了好养活,比如说狗剩啊,铁蛋儿啊,丫蛋儿啊…… 对此陈文东表示强烈反对,倒不是说陈文东讲究斯文,非要取个雅致的名字,实在是他上辈子吃够了乳名的苦,不想让孩子们步自己的后尘。 要知道,这乳名可是要伴随自己一辈子的,孩子小的时候倒没什么,可等以后长大了,有了出息,遇到那相识之人,叫一声‘狗剩子!’或者‘丫蛋儿!’,那真是什么形象都没了。到那时,他们这做父母的,难免要落埋怨。这①38看書网满月了,连个乳名都没有,陈文东心里着急啊! 最后经过两方交涉,这才将名字定下来,老大叫丫丫,老二叫豆豆,老三叫毛毛。就算这样,花正芳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在满月酒之前,一家人一商量,把三个孩子的大名定了下来,丫丫取名陈学静,豆豆随着陈文东姓陈,取名陈学庭,而毛毛随了母姓,取名花学锐。 其实,花正芳更喜欢豆豆,毕竟豆豆长得白净,性子又活泼讨喜,而毛毛整天呆愣愣的,有些过于安静了。可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总不能把两个脸上带胎记的孩子都留给陈文东吧?这也太欺负人了。 时间过得很快,花红坐满了月子,又出去舞枪弄棒了,而孩子的变化更大,几乎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转眼间就满地爬了。 会爬的孩子可比之前闹腾多了,小床根本就不够他们仨折腾的。陈文东干脆在地上铺了细羊毛毡,由着他们到处爬。 说来也奇怪,这三个孩子虽然是一个娘胎生的,可爬起来,一人一个样。其中,丫丫爬得最好,手脚并用,小动作别提多麻利了。而豆豆和毛毛,就差了些。 豆豆的小胳膊根本使不上劲儿,爬的时候,直接用两个小肩膀往前蹭,一边蹭还一边蹬腿,这姿势活脱脱的旱地游泳。 再看看毛毛,那就更惨不忍睹了。这孩子手脚都不会用,小脸贴地,小屁股一撅,直接在地上蠕动,就跟个大号的毛毛虫似的。 每次看到孩子们爬,一家人都笑得肚子疼。 孩子四个月大的时候,莫谨收到了家里的回信。莫谨刚到山上时,陈文东就找人悄悄给沙陀岭送了一封信,告诉莫大侠夫妇,莫谨在他这里,一切都好。 随着书信一起捎回来的,还有五百两银子,鉴于莫谨的前科,陈文东直接将银子扣了下来,每个月只给莫谨一些零花钱。 陈文东原本以为,莫谨会找他抱怨,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儿,每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见小孩如此磊落,陈文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瑾儿,哥哥扣下你父母给的银子,你没意见吗?” 莫谨给了陈文东一个大白眼,无所谓道:“我为什么要有意见?反正我在山上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还可以到处玩,也用不到银子。再说了,如果我需要银子,直接跟嫂子要不就得了。” 陈文东听了莫谨的话,更加坚定了要教这小子理财的决定。这就是个败家子呀! 等宝宝们会坐的时候,陈文东也收到了一封信,信里没有署名,内容也十分简单。 “知君安,甚慰!伯父及令弟一切安好,勿念。如有难处,可到恒河洲寻我。” 陈文东看着熟悉的字体,一股暖流溢满心田,原来还有人一直记挂着他,原来父亲和弟弟们一切都好,这就足够了。 陈文东将来信看了很多遍,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好。这封信虽然没有署名,但通过笔迹,陈文东可以断定,写信的人必是王衍之无疑。 这份情谊,陈文东记下了。 ------------ 55投怀送抱 有了孩子以后,陈文东的生活丰富了不少,每天除了看书、散步,就是陪孩子玩。有这样一个尽职尽责的奶爸,花红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又过起了满山跑的日子。 这天晚上,陈文东哄着三个孩子睡下之后,就随手拿了一本话本,坐在小厅里一边喝茶,一边看书。陈文东不喜欢早睡,就养成了看话本的习惯,只当打发时间了。 陈文东正看得兴起,就听身后一个轻柔的声音道:“姑爷,奴婢特地给您熬了银耳羹,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由于陈文东看得太过入神,一时间竟未察觉有人靠近,猛然听到这入骨般的酥麻声,顿时给吓了一跳。待他抬头仔细一看,这女子不是别人,却是花红身边的大丫头慧娟。 “哦!慧娟啊!有劳你了,放到桌上就行了。”陈文东并未在意,说完之后,就继续看书了。 不知怎的,今日慧娟并未转身离去,就站在那里直愣愣的看着陈文东。 陈文东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复又抬起头来问道:“还有事儿吗?” 慧娟犹豫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告退了。 此时,陈文东早已明白慧娟的意图,若是他再看不出慧娟的这点小心思,真就白活两辈子了。可慧娟毕竟是花红的大丫头,从小就跟着花红,俩人感情非比寻常,陈文东也只能装糊涂,故意疏离慧娟,让她慢慢打消这种念头。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证明,陈文东的这种处理方式绝对是错误的。 慧娟仿佛没有觉察到陈文东的冷淡一般,每到花红外出巡山时,就以各种理由接近陈文东。 这天晚上,陈文东又被慧娟的神出鬼没给吓了一跳,再加上这些天他对慧娟的不满,心中的不快顿时就显现了出来,“慧娟姑娘,你不陪着夫人去巡山,整日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以后没事,就不要过来了。” 慧娟听了陈文东的话,脸上一白,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她咬咬嘴唇,定定地望着陈文东道:“公子!女婢对您一片真心,难道这些天公子就没有一丝感动?” 陈文东见她把话说开了,倒也不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正色道:“你专心伺候好夫人就是,至于那些有的没的,就不要多想了,赶紧下去吧。” 慧娟轻叹一声,又楚楚可怜道:“难道公子是担心我家小姐不答应?公子莫怕,我家小姐虽然嘴上说得凶,但心地却是极好的,我去求求小姐,想来她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陈文东瞅了瞅慧娟,无奈道:“你不要再说了,莫说是夫人还没有答应,就算是夫人答应了,我也不会同意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慧娟听了陈文东的话,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如初,只见她轻抿樱唇,一脸哀怨的看着陈文东,媚声道:“公子~!奴婢长得就那么丑?竟一点也入不了公子的眼?”说着,慧娟就欺身上来,倾身倚向陈文东。 陈文东见此,赶忙站起身来,退后了几步,冷声道:“姑娘请自重!赶紧下去吧!” 慧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随即又镇定下来,似要豁出去了一般。 陈文东见此,心中顿觉不妙,头脑中飞转着各种狗血的镜头,并想出各种应对措施。 果然,只见慧娟楚楚可怜的望着陈文东道:“公子,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吧!女婢对公子一见倾心,没了公子,奴婢是活不成的。”说着,她一边轻解外衣,一边缓缓地向陈文东走来。 随着莲步轻摇,慧娟的外衫飘落在地上,她轻轻退下里边的襦衫,露出了如雪般的香肩和酥*乳。 陈文东虽然心中窘迫,但面上却冷若寒霜,他盯着慧娟,冷冷道:“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 慧娟听了陈文东的话,身子瑟缩了一下,复又往陈文东这边走了过来。 陈文东见她如此不知死活,心中冷意更盛,又接着道:“如果你还想活命,就趁早滚出去!若是再敢踏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陈文东说得平静无波,慧娟却听得花容失色。她看着陈文东那淡淡的表情,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可还未等她有所行动,就见一柄飞刀迎面而来,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慧娟的一声惊呼,她的肩头飞起一丝血线,旋即一缕青丝飘飘然落在了地上。 慧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浑身抖若筛糠,他看着对面的陈文东,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陈文东依旧冷冷的看着慧娟,眼中透着浓浓的厌恶,仿佛刚才出手的不是他一般,“如果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划开你的脖子,让你血溅三尺。” 慧娟摇了摇头,双手捂住面颊,转身便往屋外跑去。 “慢着!”陈文东断喝一声,指了指地上的外衣和头发,厌恶道:“带着你的东西,赶紧滚!!” 慧娟哆哆嗦嗦捡起自己的外衣和一缕头发,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小厅。 陈文东见慧娟跑得没影了,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坏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呀。 通过今天的事情,陈文东也看清了慧娟的真面目,这绝对不是个安分的主儿。看来他有必要提醒一下花红,得尽早打发了这位才好。 就在陈文东准备回屋的时候,花红从耳房里出来了,一边走还一边拍巴掌,“哎呀!小东子,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坐怀不乱的主儿。”说着,花红走上前,拍了拍陈文东的肩膀。 陈文东见到花红,先是愣了愣,随即就明白过来。估计这位姑奶奶早就回来了,小厅里发生的事情,她应该是一清二楚了。 陈文东的猜测一点都不错,其实慧娟来了不久,花红就回来了,她躲在里间,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由于花红是先去耳房放了兵器,而后从耳房直接进了里屋,其间并未经过小厅,陈文东和慧娟才没有发现。 陈文东见花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遂没好气道:“你家相公被人撬墙角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花红撇了撇大嘴,瞪了陈文东一眼,无所谓道:“切!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行为不检点,净给我招蜂引蝶呢?我就知道,小白脸靠不住!” 陈文东无奈一笑,为自己辩解道:“我这叫有魅力,懂不懂?再说了,是别人来勾引我,我可没出去招惹别人,更何况我是那么容易勾引的吗?我这绝对是坐怀不乱,绝对是真君子,你得好好珍惜才行!” 花红瞅瞅陈文东,点点他的额头,没好气道:“你瞅瞅你长这样儿!这小皮肤,这小鼻子,这小眼神儿,你往那一站就够勾人了!更何况你还整天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让那些思春的小姑娘看了,不得把魂儿都勾走了?” 陈文东抬了抬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哎!没办法,谁让爷天生就长这样呢?” 花红不屑的切了一声,“幸亏我不喜欢小白脸,谁要是喜欢上你这样的,那才叫倒了八辈子血霉呢。” 两个又说笑了一阵,陈文东这才道:“依我看,这个慧娟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你最好是趁早打发了她吧,留在身边始终是个隐患。” 花红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这才道:“没想到你还是个薄情的主儿,人家刚才还跟你诉衷肠,要委身与你呢,你这会儿就要打发了人家,未免也太绝情了吧?” 陈文东正色道:“红儿,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就算不忍心打发她,也得提防着点。” 花红见陈文东一脸严肃,也不再打趣他,“原本我觉得她是个好的,只是她人大心大,这两年越发的不安分了。你放心,我对她早有提防,平常巡山,处理山寨要务,我都是不让她插手的,就算以后出了什么变故,也不用担心她对山寨不利。 哎!毕竟是从小跟着我的人,我也不好做得太绝了。等过些日子,就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陈文东见花红心中有数,也就不再多说,俩人又去看了看孩子,这才睡下。 这晚的事,陈文东并未放在心上,第二天就撇到脑后了,可有人偏偏不想就这么算了。 ------------ 56桃色事件 第二天上午,陈文东刚给几个孩子换好尿布,就见花正芳的小厮阿福急匆匆找了过来,“姑爷,老爷正找您呢,快跟我走吧。” 陈文东见状,赶紧净了手,跟了出去,“阿福,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这么着急?” 阿福犹豫了一下,却只道:“您快跟我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陈文东见阿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疑问陡生,却还是跟着阿福走了。 到了花正芳的屋子,陈文东刚刚行完礼,花正芳就窜到了他的面前,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由于陈文东事先没有防备,这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 陈文东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鼻子嘴巴一起往外流血。 过了好半天,陈文东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花正芳,心中有些恼怒。从来没听说,老丈人可以随便打女婿的,就算花正芳是长辈,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陈文东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对花正芳道:“不知小婿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岳父这样生气,还望岳父言明。” 花正芳冲着陈文东冷冷一笑,“哼!真是没想到,你看起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竟是个包藏祸心,无耻下流之徒。” 陈文东听了花正芳的话,顿时气乐了,“我陈文东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自问行得端,走得正,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知岳父这话从何说起。” 花正芳不屑的哼了一声,气愤道:“直到现在,你还不承认!我花正芳真是瞎了眼,怎么能把女人嫁给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人!” 陈文东皱皱眉,听花正芳这意思,好像他陈文东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他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了?有问题啊! 陈文东看看花正芳,又看看旁边坐着的几位分寨主,问道:“岳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你要给我按上这么重的罪名?” 花正芳看了看陈文东,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厌恶,“好!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我们今天就把事情分说明白。慧娟,出来吧!” 花正芳刚说完,慧娟便从里间屋走了出来。陈文东见她一副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的样子,顿时心下了然。 陈文东冷冷的看了一眼慧娟,对花正芳道:“岳父,这不是慧娟吗?你把她找来做什么?” 花正芳用手指了指陈文东,怒道:“你还有脸问?你对人家姑娘心怀不轨,意图污人清白,人家抵死不从,你还想杀人灭口?我花家寨从建寨起,就没出过这么恶心的事儿!” 陈文东听了花正芳的话,嘴角抽了又抽,难怪花正芳这么气愤,原来是有人在这里搬弄是非啊!“岳父,你口口声声说我心怀不轨,□好色,可有什么证据?” 花正芳听完,立马又跳脚了,老头一蹦三尺高,指着陈文东的鼻子骂道:“你还有脸要证据!我呸!要不是今天发现得早,人家姑娘早就含恨而死了!你都逼得人家上吊了,这还不叫证据!哪家姑娘活得好好的,非得要上吊?” 听了这话,陈文东心中冷笑。这个慧娟可真不简单,连上吊的招数使出来了,这分寸拿捏得可真到位! 就是没听过,被污了清白的女子,隔一晚上再上吊的,还挑大家都起床的时候上吊。若是慧娟真心寻死,这会儿尸体恐怕都凉透了。这么明显的破绽,花正芳怎么就看不到呢? 见陈文东那种不屑的样子,花正芳就更来气了,他对慧娟道:“慧娟,你把昨晚的事情再说一遍,不要怕,本寨主给你做主。” 慧娟小心的瞅了瞅陈文东,低泣道:“多谢大寨主!奴婢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下人,实在当不得大寨主如此费心,就让奴婢去了吧。” 听了这话,花正芳摇摇头,“慧娟,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花家寨一向善待下人,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他是我的女婿,我也绝不姑息,你只管说就是。” 慧娟用衣袖试了试眼泪,这才道:“昨天晚上,奴婢像往常一样,给姑爷送银耳羹。谁知,谁知……奴婢刚要走,姑爷就拉着,拉着……奴婢的手,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还动手动脚。 奴婢苦苦哀求,可姑爷就是不听,竟要强行非礼奴婢,呜呜……奴婢情急之下,挣脱了姑爷的钳制,谁知姑爷恼羞成怒,居然对奴婢痛下杀手,还好奴婢躲得及时,只是伤了肩膀,否则,否则……呜呜呜……” 陈文东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仿佛慧娟说的那个人与他无关似的,等她说完之后,陈文东这才漫不经心道:“那你想要如何?” 慧娟听了陈文东的问话,愣了一下,对花正芳讷讷道:“我……我……大寨主,姑爷已经看过了奴婢的身子,奴婢清白受损,哪还有得选择?呜呜呜……” 花正芳瞪了陈文东一眼,又看看在座的几位分寨主,这才道:“我花家寨历来赏罚分明,即便陈文东是我的女婿,也决不能姑息,就按山规办吧。刘寨主,你说该怎么办?” 刘寨主是刑堂的管事,主管山寨的刑罚,此人一张黑脸,不讲情面,着实有几分铁面无私的意思。刘寨主见花正芳有问,便站起来答道:“按照山规,□良家妇女者,杀无赦。” 花正芳眯了眯眼睛,对陈文东道:“你听清楚了?既然你能做出这等无耻之事,就休怪老夫无情。来人,把他拉出去,砍了!” 还未等陈文东说话,就见慧娟膝行几步,跪到花正芳旁边,乞求道:“大寨主,万万不可呀!大寨主,手下留人!” 花正芳皱了皱眉,不悦道:“怎么?我这么处置,你还不满意?” 慧娟摇了摇头,哀泣道:“大寨主,姑爷杀不得的!小姐和姑爷成亲不久,小少爷和小姐才几个月大。奴婢怎么忍心让小姐守寡,让孩子失怙?” 花正芳听了这话,脸上也有些不好看,“哎!我又何尝愿意这么做,可是他既然违背了山规,我岂能饶了他?” 慧娟摇摇头,对着花正芳凄然一笑,“大寨主,奴婢只是个下人,和小姐的幸福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又怎么能因为我,杀了姑爷呢?只是奴婢现在这样,为了保全清白,也只能赴死了。” 这时,坐在旁边的马寨主突然道:“大寨主,属下倒有个法子,既能保全慧娟姑娘的清白,又能保住姑爷的性命。” 花正芳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大寨主,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如就让慧娟姑娘给姑爷做个妾吧,也算保全了姑娘的清白,就是不知道姑娘乐不乐意了。” 花正芳听了马寨主的话,转头问慧娟道:“慧娟,这事儿你看……” 慧娟苦笑了一下,叹气道:“奴婢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有何德何能让诸位寨主为我劳心?奴婢又怎能让诸位寨主难做?奴婢听从大寨主的安排就是。” 陈文东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心中暗暗称奇,难怪有人说,‘女人天生是演员’,这位慧娟姑娘不就是个难得的演员吗? 平日里,在大家面前低眉顺眼,昨天晚上在他那里,搔首弄姿勾引他,现在又在这里装贞洁烈女,这是绝对的演技派呀! 陈文东见闹剧快收尾了,这才道:“我不同意!” 花正芳瞪了他一眼,阴测测道:“你还有得选择吗?难道你想死?” 陈文东冷笑了一声,凉凉道:“我自然是不想死的。不过,诸位在判我死刑之前,是不是应该听听我这个当事人的说法?仅凭慧娟的一面之词,就把罪名强加到我的头上,是不是有点不公道呀?” 马寨主一拍桌子,怒斥道:“你还狡辩!若不是你行为不端,慧娟姑娘又怎会上吊?姑娘肩膀上的伤,也找人验看了,确实是别人利器所伤,你当大家是傻子不成?” 听了马寨主的指控,陈文东也不恼怒,继续淡淡道:“我来到山上,时日也不短了,我的为人,大家也应该有所了解吧?我陈文东可曾做过什么下作事儿?” 见大家都不言语,陈文东又接着道:“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我真有那个心,多得是女人自荐枕席,我又何必去强*奸一个要姿色没姿色,要修养没修养的下人!” 听了陈文东的话,慧娟的脸色白了一下,眼中的愤怒一闪而过,却并没有出声。 这时,刘寨主对陈文东道:“你的意思是,慧娟所说并不属实?那你能否说一下,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文东微微一笑,当即就把昨天的事情,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 慧娟听完,立刻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对花正芳道:“大寨主,不是这样的!奴婢没有!……” 陈文东冷冷一笑,盯着慧娟道:“你也不用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你不就是笃定了没人看到,才在这里搬弄是非吗?难道你以为真的没人看到吗?” 慧娟脸上一白,顿时有些惊慌。 刘寨主抓住陈文东的话头,追问道:“这么说,是有人证了?” 陈文东点点头,回答道:“不错,当时我夫人就在里间,事情的经过她一清二楚。” 花正芳当即就差人去找花红。不一会儿,花红风风火火的进了正厅。 花红瞅了瞅陈文东的小脸蛋,皱眉道:“小东子,你脸怎么了?这是让谁打的?” 陈文东用眼神瞄了瞄花正芳,撇了撇嘴。 花正芳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便将今天的事情说了。 花红听后,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眼神不善的瞅了瞅慧娟,这才道:“爹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这事儿不是明摆着吗?要真是小东子玷污了她的清白,她怎么昨天晚上不上吊,非要等到今天早上才寻死?最后还答应了给小东子做妾?” 慧娟听了花红的话,惊慌道:“小姐,如果您不答应,奴婢不给姑爷做妾就是,可您不该如此污蔑奴婢呀!” 花红也懒得跟她耍花招,直接道:“昨天晚上,我回来得早,慧娟去小厅的时候,我正好就在里屋,事情的经过,我看得清清楚楚,小东子说的才是实情。” 花红为人,向来是一言九鼎,从不说瞎话,因此,她这一说,大家再无疑义。 花正芳恨恨的瞪着慧娟,恨不能将她吃了,“好你个贱婢,竟敢在我这里搬弄是非!我花家寨并未亏待你,你这么做,居心何在?” 此时,慧娟已是面无人色,她见抵赖不过,只能低头求饶,“大寨主,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奴婢再也不敢了!大寨主饶命!……” 花红瞅了瞅陈文东脸上的青掌印,忍不住打趣道:“小东子啊,你好歹也看了人家的身子,可不能不负责任呀。” 陈文东朝天翻了个白眼,厌恶道:“切!她自己脱了衣服给我看,我就得负责?要这么着,这世上早就没有□了!” 花红摇摇头,不赞同道:“你这嘴可真够毒的!” 陈文东挑了挑眉,“你不用激我,我早就说过了,绝不纳妾!” 最后,花正芳直接将慧娟的父母找来,把人领了回去,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听说,慧娟被带回家不久,就找了户农家嫁了。 ------------ 57宅斗 底下人把慧娟拉出去以后,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花正芳清了清嗓子,尴尬道:“小东子啊,没事儿吧?” 陈文东无端被人洒了一身狗血,还挨了一嘴巴,心里正憋气呢,听了花正芳的话,不禁没好气道:“”多谢岳父关心,我好着呢,还没让人给砍了!” 这死老头居然仅凭慧娟的一面之词,就要杀了他,枉他一心一意为山寨着想,到头来,竟不如一个丫头可信!幸好当晚花红看到了经过,要不然他今天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他又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花正芳见陈文东不搭理他,又讪讪道:“刚才我也是气急了,做事难免失了分寸,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陈文东转回身看了看花正芳,却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花正芳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说下去,其余的寨主见俩人都不言语,也不便多言,一时间,大厅里的气氛异常尴尬。 花红见此,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先对花正芳道:“爹呀,不是我说您,今天这事儿确实是您做的不地道。在事情没弄明白之前,您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小东子来到山寨这么久,可曾做过一件肮脏事儿?他是什么人,您还不了解吗?怎么就听信了一个丫头的挑唆,错怪了人家!” 说着,花红指了指陈文东带着巴掌印的脸蛋,咋舌道:“瞧瞧这都打成什么样儿了?您下手可够黑的!” 花正芳被闺女给挤兑得满脸通红,讷讷道:“我这不是气糊涂了吗?看你说得,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陈文东翻了个白眼,心中颇为不屑。对他好?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花红见陈文东臭着一张脸,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说,你也别太较真,这事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以后还是一家人。” 花红看看几位分寨主,又道:“各位寨主,你们不厚道呀,小东子是我男人,你们怎么能背着我处置他?我花红的男人,就算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那也得我自己处置,以后谁要是敢背地里欺负他,我可不答应!” “哎呦!姑娘心疼了!” “哪能呢!没有这样的事儿!” “姑娘放心!” …… 几位寨主赶紧表明态度,这位姑奶奶可不好惹,翻了脸那可是真打呀,更可气的是,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人家。 花红见几位寨主纷纷告辞,赶忙拦住他们道:“各位寨主别忙着走,咱们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儿吃饭了,今天中午好好喝几杯如何?” 凡是占山为王的,哪有几个不爱喝酒,凑热闹的?几个分寨主听了花红的提议,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花正芳吩咐底下人准备酒菜,花红和陈文东担心孩子,便先回屋一趟,等酒席开始再回来。 路上,花红见陈文东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不禁有些鄙视,“我说,就这么点儿事儿,你至于吗?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你还打算记恨我爹一辈子啊?” 陈文东没好气道:“咱俩到底谁是娘们儿?我不是生气,我是伤心!我来到山上这么长时间,不说全心全意为山寨考虑,至少也没做过对不起山寨的事儿,没想到,混得还不如一个丫鬟。今天幸亏有你作证,要是没人看见,保不齐你爹就把我宰了!” 花红也有些过意不去,安慰道:“好了,好了,这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我爹这么做,主要也是为了我,你就当看我的面子,别跟他计较了。” 陈文东哼了一声,不无羡慕道:“这话算是说道点子上了,你爹对你确实没话说,对我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花红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见陈文东不依不饶,也没了耐心,她一瞪眼,不耐烦道:“怎么?你还没完了是吧?不就是挨了我爹一巴掌吗?你还能打回来呀?” 陈文东见花红炸毛,顿时就泄气了,他哪敢招惹花红啊,惹急了这位,就不是挨一巴掌了,那可是全武行啊!虽然陈文东没有被如此对待过,但他见过被花红修理的小头目,其下场惨不忍睹。 陈文东讪讪道:“那倒不能,你放心,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真往心里去的。” 听了这话,花红的脸色才好看起来,“这还差不多,我看你也不是气量小的人。” 不得不说,花红是个很会办事的人,也深谙酒桌文化的重要性。中午,大家坐在一起,几杯酒下肚,便都打开了话匣子,等喝完酒,话也就说开了。 陈文东本就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见大家如此给面儿,自然不会再计较,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他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相较于陈文东的平静清闲,周彦焕这两年却是经风历雨,处处暗潮迭起。陈文东引开周彦浩大军以后,他的人马顺利从断崖绕到了恒河洲正门,包抄了周彦浩的后路大军,并一鼓作气收复了失去的城池,战争局势彻底逆转。 周彦焕掌握了主动权以后,又重新核实了城池失守的原因,据城中百姓所言,确是段金龙,段玉龙贪生怕死,不战而逃所致。于是周彦焕密令暗阁杀部薛长老,将这二人秘密除去。 周彦焕不介意养两个草包,可即便是草包也得知道忠心二字,像这种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之徒,他是绝对容不下的。 这些天,段渊虽然不再插手军中事务,却也没闲着,他一面命手下出城寻人,一面拜亲访友,行事鬼鬼祟祟的,打量着他不知道呢?这老小子心里的花花绕,还能瞒得过他的暗阁?他决不能让段渊有再次倒戈的机会! 基于这两点,段金龙和段玉龙必须死,周彦焕虽然命令暗阁秘密行事,但也没有刻意伪装,只要人们稍一琢磨,便能猜到,究竟是谁下的手。这也是周彦焕的目的所在,他要杀一儆百,要让大家知道,他周彦焕不是想投靠就投靠,想背叛就背叛的主儿,这就是背叛他的下场。 恒河洲之战后,周彦浩元气大伤,渐渐显出败势,周彦焕趁此机会,接连攻克周彦浩近二十座城池,彻底奠定了他在西北的地位。 等大局稳定以后,周彦焕将后续工作交给了谭大勇和宋师傅,便带着两个新纳的侧妃李氏,潘氏,回了雁荡山。这两位侧妃,一个是城主的女儿,一个是守城大将的女儿,都是刚刚归顺的,他们送女儿给周彦焕,一是为了表忠心,二是想通过女儿走捷径。 对此,周彦焕欣然接受,却浑然忘却了他曾经对陈文东说过的话。 这些日子,段氏满心欢喜的等着周彦焕回山,划算着如何拉回周彦焕的心,畅想着生下孩子扶为正妃,却不想,等来的是周彦焕纳侧的消息。 听了手下丫鬟的禀报,段氏仿若冷水浇头,先前的所有幻想,瞬时灰飞烟灭。她听着两个狐狸精和周彦焕如何蜜里调油,如何亲密无间,一时间妒火中烧。 这也应了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当初段氏进山时,谭王妃身怀有孕,这次李氏和潘氏进山,却是段氏身怀有孕,也让她体会了一把谭王妃的苦楚。 段氏认为她早入王府,论资历,论身份,李氏和潘氏都应该过来给她问安。可几天过去了,俩人不仅没来问安,连东西都没有送一样,这让段氏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她命人去请李氏和潘氏过门叙话,却不想她的人直接被赶了出来,于是段氏罔顾周彦焕的禁足令,打上门去了。 结果可想而知,段氏不仅没有讨到便宜,还被人冷嘲热讽了一顿,也知道了兄长死亡,父亲免职的消息。 由于周彦焕事先早就吩咐过,因此段氏及其心腹并不知道段渊父子的事情。今天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段氏刺激过大,动了胎气,眼见着竟要提前生产了。 底下人赶紧将段氏抬进屋,一边去请产婆,一边去请周彦焕。 三个时辰后,段氏产下一名男婴,孩子抱出来时,小脸青紫,哭声微弱,周彦焕看着孩子,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大夫看过以后,也印证了周彦焕的猜测,原来段氏怀孕期间,情绪波动过大,影响了孩子发育,再加上未足月便生产,这婴孩的心肺和肠胃均未生长完全,最易病邪入体。换句话说,这孩子是个容易早夭的。而段氏因为这次生产,也伤了身子,以后想再怀孕怕是不容易了。 周彦焕思索了一会儿后,便给这个孩子取名周正康,也是希望他能健康长大。由于这个孩子先天不足,周彦焕便对他多了几分疼爱,而他的这份爱子之心,却被段氏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段氏的月子,是段母亲自伺候的,先前周彦焕曾经严令众人,不许将段家的事情告诉段氏,段夫人怕控制不住说漏了走,也不敢去看女儿。现在女儿什么都知道了,段夫人也就没了顾忌,直接搬到了段氏的院中居住。 段夫人生了两儿一女,现在两个儿子都没了,她又过了生育的年纪,便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段氏的身上。只有女儿混好了,他在段府才能有地位,否则,就凭她以前对庶子们使的那些手段,其下场可想而知。 有了段夫人的指点,段氏如虎添翼,在与李氏和潘氏的交锋中,逐渐掌握了主动权。三个女人一台戏,周彦焕的三个侧妃,个个都不是省油灯,直把王府后宅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开始的时候,周彦焕还会因为三个人的争抢,暗暗高兴,可时间长了,他就有些受不了了,尤其是扯上孩子之后,他就更无法容忍了。 段氏见周彦焕对周正康十分疼惜,便打着孩子身体不适的幌子,三不五时的请周彦焕过去。李氏见周彦焕对孩子如此上心,而她自己还没有孩子,就把主意打到了谭王妃的三个孩子身上。 每次周彦焕去看孩子,李氏都会跟过去,对三个孩子又疼又摸,赞不绝口,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给周彦焕留下了极好的印象。所以,当李氏提出要抱养谭王妃的小女儿――周忆馨时,周彦焕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李氏抱养周忆馨以后,便以孩子为借口,请周彦焕过去留宿。只是,什么东西都有个保质期,一样的话,说得时间长了,也就没了新鲜感,哪怕是夸人的话。往往周彦焕一句,“你带孩子,我放心。”就把她打发了。 于是,李氏就有了别的心思。 ------------ 58孩童何辜 这一日,李氏急慌慌来找周彦焕,见了周彦焕,未语泪先流,端的是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样儿。 周彦焕赶忙将美人揽在怀里,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李氏抓住周彦焕的胳膊,哽咽道:“臣妾有罪,馨儿她……她病了,呜呜呜……” 周彦焕一听,赶忙问道:“病了?病得如何?找了郎中没?” 李氏轻轻拭去眼泪,羞愧道:“自从馨儿跟了臣妾,臣妾就发现她食欲不佳,臣妾原本以为是孩子认生,换了地方不习惯。可现在我们感情融洽,馨儿却始终不见好转,臣妾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找了郎中来给馨儿仔细看看。 直到这时,臣妾才知,馨儿脾胃不合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怕是出生时,就有这毛病。只是表现不太明显,底下人又心粗,才没发现。若是一直拖下去,臣妾真不敢想,呜呜……都是臣妾不好,若是臣妾早些发现,馨儿就能少受些苦了,呜呜……” 周彦焕听完,也有些焦急,见李氏哭得伤心,又安慰她道:“这事儿也不能怪你,都是这些个下人不用心,看来得换换人了!幸亏你仔细,若是一直耽误下去,落了病根儿就麻烦了。好了,我们去看看馨儿吧!” 李氏点点头,这才止了哭声,俩人相携去了孩子的病房。 自此以后,谭王妃的小女儿周忆馨就成了李氏挽留周彦焕的法宝。 日子一天天过去,若是没有大儿子周正泽的‘提醒’,也许周彦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天晚上,周正泽和周正博来给周彦焕请安。 现正,周正泽四岁,周正博三岁,已经开始学一些简单的字和礼仪规矩,因此每天晚上都会来给周彦焕请安,汇报当天所学,说些家常话。 不得不说,周彦焕对几个孩子很不错,除了外出征战的时候,每天都会抽时间看看他们,即便是公务繁忙,也从不耽误。 周正泽从小就懂事稳重,他偎在周彦焕怀里,把今天先生教的字,挨个写给周彦焕看,又把今天做的事情统统跟周彦焕叨咕了一遍。周正博恰恰相反,是个坐不住的主儿,这会儿,正拿着小木马满屋子跑呢,疯得很。 周正泽叨咕完,想了想,又补充道:“爹爹,泽儿今天去看妹妹了,妹妹好像瘦了呢,李姨娘说妹妹脾胃不和,是真的吗?” 周彦焕点点头,“你妹妹早产,出生时脾胃就弱,你是当哥哥的,以后有时间要多去看看妹妹。” 周正泽疑惑的看着周彦焕,不解道:“可是,可是,妹妹以前明明不这样啊?我们和陈叔叔在一起的时候,妹妹吃饭可好了!” 周彦焕听了儿子的话,愣了愣,脸上阴晴不定,好半天脸色才缓过来,他把周正泽抱到腿上,装作无意的问道:“泽儿怎么提起陈叔叔了?” 周正泽对着手指头,闷闷道:“我都好久没有看到陈叔叔了,他答应给我讲‘孙悟空’的,才讲了一半呢。” 周彦焕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失笑道:“原来泽儿是馋故事了啊?爹爹也知道这个故事,以后爹爹讲给你听。” 周正泽摇摇头,神情很是失落,“那不一样的,陈叔叔讲得好听,我想陈叔叔了……”周正泽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周彦焕语气酸酸的,假作抱怨道:“泽儿那么想陈叔叔啊?连我这个爹爹都比下去了呢!” 周正泽抬手抱着周彦焕的脖子,摇摇头,“不是的,爹爹最好了,可是,除了爹爹和娘亲,就是陈叔叔对我们最好了。我喜欢和陈叔叔在一起住,弟弟妹妹也喜欢。” 这时,周正博也围了过来,跟着附和,“博儿也喜欢!” 周正泽看着周彦焕,问道:“爹爹,你不喜欢吗?” 周彦焕叹了口气,低声呢喃,“我啊……我也喜欢……只是……” 等孩子们走了以后,周彦焕的脸立刻冷了下来,“来人!去把当时给谭王妃和小姐诊病的郎中请过来,记住,这事儿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底下人领命而去,不足半个时辰,便带着满头大汗的郎中,悄悄来到周彦焕的屋子。 周彦焕看了郎中一眼,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才问道:“当初小姐出生时,是你给她诊的脉?” 郎中急慌慌赶过来,本以为有人得了急症,却不想竟被问及王爷小女儿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愣怔,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正是在下。” 周彦焕盯着郎中,眼神冷厉,“你也是山上的老人了,我问什么你便老实回答什么,若是有半句虚言……哼!”说着,周彦焕手中用力,上好的茶杯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一桌子。 郎中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应道:“在下明白,一定不敢期满王爷!” “那就好!”周彦焕点点头,问道:“小姐到底有没有脾胃虚弱的毛病?” 郎中略一回想,摇摇头,“回王爷,小姐出生时,确实有些气血不足,但只要调理几个月,应该就无碍了,至于这脾胃虚弱,却是没有的。” 周彦焕眼睛眯了眯,怀疑道:“你能确定?” 郎中听了这话,有些气恼,“王爷,在下行医多年,不敢说医术超群,但这样的病症还是能确定的。再者,小姐出生后,陈将军也让在下给小姐看过两回,就是气血虚弱之症也调理的差不多了,又何来脾胃虚弱?” 周彦焕脸上惊疑不定,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什么原因会导致后期脾胃不和?” 郎中皱皱眉,答道:“这个原因多样,但大多都是饮食不当所致,至于具体原因,则要诊治后才能知晓了。” 周彦焕点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今天的事儿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郎中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郎中走后,周彦焕伸手召出暗卫,吩咐道:“去查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暗卫一躬身,悄然隐没在夜色中。 李氏用完燕窝羹,阴测测道:“潘氏那个狐狸精,打量着我不知道她那点鬼心思呢,有她好看的时候,走着瞧吧!还想跟我斗,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一天到晚跟个娼妇似的。” 身后的丫鬟赶忙附和道:“就是!还是小姐手段高明,奴婢看,这王妃的位子,早晚都是小姐的。” 听了丫鬟的话,李氏的表情缓和下来。 那丫鬟见李氏高兴了,又小心道:“小姐,王爷有两天没过来了,你看……” 李氏冷哼了一声,道:“去,多给那个死丫头喂点红薯粉!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烦都烦死了!” 丫鬟答应一声,就要下去。 “等等!”李氏叫住丫鬟,又嘱咐道:“做得干净点,别留下马脚。” 丫鬟点点头,笑道:“小姐放心,我小心着呢。” 这丫鬟从衣箱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后,里边是半盒面粉,她盛了小半碗,用开水冲调开,便去了谭忆馨的房间,强行给孩子喂下去。 暗卫看了看被呛得满脸通红,哭声嘶哑的婴孩,复又隐没在沉沉夜色里。 周彦焕听着暗卫的禀报,气得浑身发抖,过了好半天,才摆摆手,让暗卫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李氏的贴身丫鬟来报,“王爷,馨儿小姐又有些不舒服,我家小姐正着急呢,想请王爷过去看看。” 周彦焕狠狠地瞪着下面的丫鬟,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好好审问!” 那丫鬟惊叫着被人带了下去,过了一个时辰,又被人拖了进来。只见那丫鬟一身血污,衣衫破烂,显然是受了刑的。 暗卫躬身回禀道:“王爷,这丫鬟已经招供。”说完,将一叠纸递给周彦焕。 周彦焕接过供词,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气极,竟摔了桌上的精雕白玉笔筒。 原来这李氏为了博得周彦焕的好感,先是抱养了周忆馨,后来为了争宠,竟在孩子的饭食里做手脚。她隔几天就给周忆馨吃一次红薯粉,还是未经熬煮的,孩子肠胃无法消化,就表现出了脾胃不和的症候。 若是周彦焕仔细查证,也能发现李氏的破绽,只怪周彦焕太过相信李氏,这才着了她的道,也害苦了周忆馨。 问明了情况,周彦焕命人将周忆馨抱回来,封锁了李氏的院落,又通知李氏的父母,上山接人。至于谋害周忆馨的其他人,一律打杀了,其中就包括李氏的家医和贴身丫头。 孩子是周彦焕的底线,李氏既然敢对他的孩子下手,就要承担应有的后果。 李氏没有等来周彦焕,却等来了一纸休书。她看着周彦焕的人抱走周忆馨,翻出她藏的红薯粉,抓走了她的家医和奶娘,又封锁了她的院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在李氏的家人没来之前,李氏仍然住在原来的院落。原本高高在上的侧王妃,一夕之间沦为被休妇,这其中的落差不可谓不大,李氏又怎么能接受得了? 小院里时不时会传来哭喊声,求饶声,可任她哭破喉咙,也没有人过问半句。从这点也能看出,李氏的为人并不怎么样。 周彦焕因为李氏的事儿,抑郁了好几天,他对李氏非常信任,要不然也不能把女儿交给她抚养。可李氏却利用他的信任,利用他的女儿,来争宠夺利。 这种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尤其不好受,以至于周彦焕一想到李氏,就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他命人去请李氏家人的这段时间,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这一次他失去了幼子,周正康。 李氏被休的第五日,段氏慌慌张张找了过来。她见着周彦焕,咕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王爷!王爷!救救康儿吧!臣妾求您了!”段氏一边说,一边磕起头来。 周彦焕听完,紧皱眉头,他赶紧过去扶起段氏,问道:“康儿到底怎么了?你就不能好好说!” 段氏神色慌张,嘴唇发抖,声音发颤道:“天花!康儿得了天花!王爷!!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周彦焕听完,顿时神色大变,接着就要往段氏的院落跑。 几个侍卫赶紧拦住周彦焕,苦劝道:“王爷!不可呀!” 周彦焕一脚踹开前面的人,怒道:“放屁!若真是天花,我就算躲开又有什么用!”说着,周彦焕疾步走远了。 几个侍卫互相看了看,两个人飞跑出去找郎中,其余的人朝周彦焕追去。 当周彦焕见到儿子时,那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总算安稳了些。儿子的小脸上布满红疹,即便是周彦焕这个不懂医理的人也能看出,这根本就不是天花。 这时,之前飞跑出去的两名侍卫架着郎中走了进来。这位郎中年纪也不小了,被两个侍卫拖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去了半条老命。 郎中看过周正康的病情,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说话,拎着药箱就往外走。 周彦焕扯住郎中的外衣,将人生生拽了回来,“先生,这孩子究竟怎样?你倒是说清楚啊!看完之后,一句话也不说算怎么回事儿?” 郎中叹了口气,无奈道:“王爷,您另请高明吧!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怎么?这孩子没救了?难道真的是天花?” 郎中听了周彦焕的话,愣了愣,“什么天花?谁说他得的天花?” 周彦焕又是担心,又是着急,捉住郎中的胸襟,怒道:“那这孩子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么就没法救治了?你连个孩子都治不了,还当什么郎中?” 郎中见周彦焕动怒,赶忙为自己辩解,“王爷!不是小人不愿意医治小少爷,实在是无能为力呀!看小少爷这症候,是得了麻疹。若是一般的孩子,小人也有些把握,可小少爷早产体虚,心肺、肠胃都是先天虚缺,又得了这样的病,哎……小人真的是无能为力,王爷另请高明吧。” 周彦焕的心,仿佛沉到谷底一般,他见郎中确实没有办法,只能放他下山,再另寻名医。 经过一番折腾,周彦焕来回请了十几个大夫,最终也没有留住小儿子的命。在一天夜里,周正康这个不满一岁的孩子,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人世。 周正康死去的第二日,李氏的父母也赶到了,他们听了心腹人的禀报,也暗暗责怪女儿粗心大意,操之过切。女儿做下这样的事儿,他们自然不敢去找周彦焕求情,只能带着形容憔悴的李氏离开。 李氏走到前院时,正好与发送周正康的人碰到了一起。李氏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段氏和假意悲伤的潘氏,只觉格外刺眼,心中一阵不甘,不经思考的话,便脱口而出。 “段姐姐,你可知你的孩儿是怎么死的?”李氏此话语出,整个院落顿时鸦雀无声。 段氏擦了擦眼泪,走到李氏跟前,问道:“妹妹,你是说我那孩儿的死因,另有隐情?” 李氏瞅了瞅潘氏,凑到段氏耳边低声道:“段姐姐,你的孩子,是被潘氏害死的。她收买了姐姐小厨房的一个粗使丫头,让她在小少爷的吃食里做手脚,小少爷吃了沾染脏东西的食物,这才得的麻疹。 段姐姐,若是不信,可以回去好好审问,再者说,我一个被休之人,也没必要骗你,我之所以告诉你真相,也是不忍心看着小少爷枉死。”说完,李氏便跟着父母离开了王府。 段氏站在那里,愣了半天,突然扑向潘氏,死死的掐住潘氏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我杀了你!你这个毒妇!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费了好大劲,下人们才拉住段氏,潘氏已被掐得面色发紫,脖子上都带了紫手印。 这时,周彦焕也赶了过来,他见两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不由怒道:“你们身为侧妃,竟然大打出手,还有没有点规矩?简直岂有此理!” 段氏见了周彦焕,仿佛看到救星一般,顿时嚎啕大哭,“王爷!呜呜……王爷要给臣妾做主啊!我们的孩子死的冤啊!是她!是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段氏用手指着潘氏,神色狰狞,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潘氏闻言,吓得花容失色,当即跪倒在地,大喊冤枉。 周彦焕看着一院子目瞪口呆的下人,只觉得浑身无力,他命人扶起段氏和潘氏,将两人带到自己的书房,这才问起了事情的经过。 段氏一口咬定是潘氏害死了她的孩子,而潘氏则矢口否认。周彦焕将两人都训斥了一顿,命两人闭门思过。 等段氏和潘氏离开以后,周彦焕再一次召唤出暗卫,命他去调查小儿子的死因。 经过了李氏的事儿,周彦焕对潘氏也不再完全信任,因此,他听了段氏的控诉,心中难免有些怀疑。有道是无风不起浪,若是真的有人做了手脚,必定有迹可循。 第二日,暗卫回来复命,并带回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听了暗卫的回禀,周彦焕半天没有说话,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段氏的信口雌黄,他多么希望潘氏并没有谋害他的儿子,可人证、物证都在那里,由不得他不面对。 原来李氏所言确有其事,暗卫带回的丫头,正是段氏小厨房的一个粗使丫头。她收了潘氏的钱财,将亲戚家患病孩子用过的餐具,带到了王府,弄脏了周正康的吃食,这才导致孩子患麻疹而亡。 这丫头听说周正康患病身亡,心中十分害怕,便悄悄逃出了王府,谁知刚出王府一日,就被暗卫找到,重新抓了回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可想而知,一时的贪念,终将害了她的性命。 周彦焕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第二天赐了潘氏一杯毒酒,结果了她的性命。 周彦焕的齐人之福只享受了一年多,便被残酷的现实伤得面目全非。这是周彦焕第一次面对后宅斗争,赤*裸*裸的残酷,却又杀人于无形。 虽然周彦焕是靖边王之子,但他的成长环境还是比较单纯的,对于后宅阴私,没有切身体会。从小到大,周彦焕身边环绕的都是男人,这些人忠心耿耿,事事替周彦焕着想,自然不会让他接触这些肮脏事儿。 从本质上说,周彦焕还是个土包子,他未曾经受过王府生活的洗礼,也无法理解王子皇孙生活的不易,更没有他们的价值观和处事方式。所以,当周彦焕自封为王之后,虽然享受到了左拥右抱的生活,却无法保持后院的平衡稳定,这才酿成了今天的惨剧。 自从儿子夭折之后,段氏就有些疯疯癫癫的,她已经无法再生育,必然要面临身后无人的惨境,这些天更是一口一个报应,嚷嚷着,谭王妃来找她索命了。 周彦焕对于这样的段氏,不会再有兴趣,原本他能容忍段氏,也是冲着孩子,可现在孩子没了,段氏也疯了,他对这个女人就只剩下可怜了。 周彦焕身为靖边王之子,却被靖边王妃和现任靖边王――周彦浩追杀多年,其中的辛酸苦楚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因此,周彦焕对自己的孩子十分疼爱,更无法容忍别人加害他们。可段氏,李氏,潘氏却无一例外,都把主意打到了他孩子的身上,这是周彦焕最不能接受的。 周彦焕处死了潘氏,休弃了李氏,若不是段氏当时身怀有孕,他也绝不可能饶了段氏,可即便如此,也换不回孩子的性命。 周彦焕从小受柳先生和宋师傅教导,要建功立业,要待机而动,至于女人,那只是一种陪衬,一个延续子嗣的工具,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周彦焕野心勃勃,在公事上英明果断,却从未瞧得起女人,也正是这种轻视,让他吃了大亏。这一年多的惨痛教训,让周彦焕重新认识了女人,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从未再轻视过女人。 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想起往事,而周彦焕现在,就处在比较脆弱的时候,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陈文东。 从幼年读书,到被困郑府,从镇守边关,到自立为王,周彦焕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有陈文东的影子。这个人占据了他太多的岁月,只要回想往事,就不能不想起陈文东。 直到此时,周彦焕才意识到,陈文东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陈文东究竟为他付出了多少,以至于没了陈文东,他连回忆往事都做不到。 周彦焕不得不承认,和陈文东在一起的日子,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即便他自立为王,雄霸一方,也不曾体会过这种快乐。 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文东淡出了他的生活,周彦焕却记不清了。 一直以来,周彦焕都把陈文东当成了他的‘女人’,和谭王妃、段氏一样的存在,虽然他不能给陈文东名分,却也没有忽略他。 周彦焕现在想来,其实他们根本就不一样,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处死潘氏,能下手处死陈文东吗?一想到陈文东会死,他的心都仿佛刀割般难受。 潜意识中,周彦焕总觉得陈文东并没有死。虽然大家都说,陈文东活着的希望不大,可周彦焕就是觉得他还活着,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周彦焕想不通的是,如果陈文东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他?他都那么求他了。 出征前一晚,周彦焕曾经去找过陈文东,当时他是真的后悔答应陈文东出征了。可陈文东坚持,军中又无人可用,他身为主帅,没有任性的权利。至于后来的一番说辞,其中有真情流露,也有演戏的成分。 陈文东一向心软,周彦焕正是认准了这一点,才让陈文东屡次妥协,却也让陈文东屡次受伤。 那晚,陈文东的沉默,让周彦焕有些心慌,到最后,他是真的害怕了,所以他妥协了。他担心陈文东做傻事,如果能让陈文东活着,他愿意放他自由。 事情已经过去快一年了,周彦焕始终没有陈文东的消息,周彦焕又不傻,自然明白,要么是陈文东真的死了,要么就是陈文东根本不想回来。 这种认知,让周彦焕内心酸楚不已。 总之,周彦焕消沉了,既有痛失爱子的难过,也有对陈文东的懊恼和担心,还有一丝自责和愧疚。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月,周彦焕突然就想明白了,人死不能复生,即便后悔,他的幼子也会不来了。可是陈文东不一样,他肯定没有死,还可以挽回。 周彦焕开始行动了。 ------------ 59怒火 周彦焕想通了一切,便开始行动了。 他找来王衍之,询问道:“小眼儿,你可有小东子的消息?” 王衍之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恼意,却语气坚定道:“王爷,小东子他死了!”王衍之在‘死’字上,格外加重了语气。 周彦焕深深看了王衍之一眼,暗暗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王衍之行了一礼,心安理得的退下了,他这可不算欺君,在他心里小东子真的死了,剩下的只是陈文东。不过周彦焕突然问及陈文东,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得赶紧跟陈文东说一下。 王衍之走后,周彦焕又找来暗阁商部张长老,“张长老,你去查一下小东子的下落。” 张长老神色一动,最后为难道:“王爷,陈将军已经按阵亡将士处理了。”张长老这话很明白,人家的后事都办了,你让我怎么查人家的下落?难道去找阎王爷查吗? 周彦焕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道:“你不用拿这些话搪塞我,我知道小东子还活着。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你去查他的下落。” 张长老为难的点了点头,领命道:“是,王爷,属下尽力而为。” 其实张长老早就知道陈文东的下落,陈文东又没有刻意隐瞒行踪,要想查,根本就不费事。连莫瑾这么个小屁孩都能找到陈文东,更何况是暗阁了。只是出于对陈文东的爱护,他刻意隐瞒了这方面的消息。 过了几日,张长老就把陈文东的近况汇报给了周彦焕。周彦焕拿着卷纸,越看脸月黑,最后气得将卷纸扔了出去。 这个小东子,简直太过分了!他只不过放他出去了一年,居然就成亲了,居然还让那女人怀孕了! 周彦焕又摔了几个茶碗,恨不能现在就去杀了那个女人,把陈文东掳回来,先xo,再xo,一直做啊,一直做! 周彦焕不知道的是,他现在的样子,宛如一个吃醋的女人,和当初的段氏、潘氏一个德行。 想到陈文东对自己冷言冷语,爱答不理,却对那样一个女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周彦焕的心里便异常难受。 周彦焕冷静下来以后,又开始赌气了,既然你那么不待见我,我何必上赶着去找你回来!我还不找了呢! 受了刺激的人,会有发生很多改变,周彦焕的改变在于,他越来越爱处理公务了。一天中,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书房,用现代话说,周彦焕绝对有工作狂的潜质。 忙于公务的好处就是,周彦焕的地位更稳固了,地盘越来越大了,兵马也越来越多了。 一年后,周彦焕摒弃靖边王的称号,自立为汉王,与朝廷彻底划清界限,开始了他统一中原的第一步。 其间,周彦焕收到了陈文东喜得三胞胎的消息,气得他又摔了无数的茶壶、茶碗。 周彦焕称王之后,王后的人选就成了热门话题。现在王宫里就段氏一个侧妃,还是个疯疯癫癫,不顶用的,选外女进宫就迫在眉睫了。 也不怪大家关心周彦焕的私生活,历来天家无私事,更何况是立后这样的大事,说是关乎国体也不为过。 令人意外的是,周彦焕对选秀女一事十分冷淡,更是出人意表的立了已逝的谭王妃为后,并承诺终此生只有这一个王后。 对于周彦焕这个决定,唏嘘感动者有之,羡慕嫉妒者有之,怀疑观望者有之,最后的结果是,选秀一事不了了之。 当然,对于这一切,陈文东是一无所知的。此时,陈文东正琢磨着,如何将父亲和弟弟们接到山上住。这件事看起来简单,但要办成了却不那么容易。 他自己在山上住倒是不打紧,可若是一大家子都住到山上,老丈人会不会有意见呢?再者,花家寨可是西北有名的绺子,住在山上那就叫土匪,他父亲可是个正经的读书人,能不能接受还两说呢。 陈文东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跟花红先商量一下比较合适。 花姑娘听了陈文东的话,顿时乐了,“就这事儿啊?不用跟我爹说,我就能做主,老人家和弟弟们要来,我高兴还来不及,能有什么意见?不就是多几口人吃饭吗? 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一下,你爹可是个读书人,能不能看上咱们山寨还两说呢。依我看,你最好先回去问问老人家的意思。” 陈文东点点头,心道,‘你这话可算说到点子上了,就这事儿才难办呢。’ 两天后,陈文东带着几个人,赶往父亲居住的小山村。 一路上风餐露宿,半个月后,陈文东终于到了目的地。 几个人打马进了山村,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家门。 陈文东轻扣门环,屋内有人低应一声,随着脚步声渐近,门扉轻启,从里面走出一个英俊少年郎。少年打量了几人一眼,稍微愣了愣,随即笑问道:“诸位好,你们是……” 少年打量他们的同时,陈文东也在打量这少年,从少年的脸上,陈文东依稀可以看到二弟文广的影子。相隔十余年,文广由一个胆小温顺的孩童成长为斯文俊秀的小书生,而他们兄弟二人却相逢对面不相识。 陈文东双眼湿润的望着文广,小心翼翼问道:“你是文广?” 陈文广盯着陈文东的脸看了半天,最后才试探道:“大哥?”十年间,变化的岂止是文广一人,陈文东又何尝不是? 陈文东点点头,眼泪潸然而下。 兄弟二人抱头痛哭,哭够了,又相视大笑,就如同痴傻了一般。其余人见两兄弟又哭又笑,都觉好笑,他们也不上前劝阻,只在一边等着。 两人哭笑够了,文广拉起陈文东的手,高兴道:“大哥,我们回家吧!”说完,也不等陈文东答应,便拉着人往院中走去。 陈文东对其余几人无奈一笑,一边走,一边道:“各位一路辛苦,快进来歇歇吧。” 文广这才想起还有客人,他面上发热,对着大家歉意一笑,赶紧给客人让座泡茶。 陈文东打量了一下屋子,感觉十分满意。这里和自己想象的一样,简洁温馨,却带着家的味道。 见屋中没人,陈文东又问道:“爹爹和文举呢?” 文广一边倒茶,一边道:“爹爹在村塾里教书,现在还没散学,文举去打猎了,大哥也知道,他一向是个闲不住的。” 陈文东点点头,听着文广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只觉得心中异常满足。 中午的时候,文举和父亲前后脚回了家,看到一屋子人先是一愣,待看清里面的陈文东时,都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文举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但他形貌不似两位兄长,不仅长得结实,肤色是也偏古铜色,浓眉大眼的,着实有几分男儿气概。这样的长相,让陈文东着实有些嫉妒,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相较于他们三兄弟,父亲却老了很多,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好在身体不错,人也够精神。 由于有客人在,又是临近午饭时间,一家人并没有聊太久,便准备起午饭来。文举出去卖肉,陈文东亲自掌勺,做了一桌子菜。 饭后陈父去村塾请了半天假,几个‘客人’也要出去转转,家中便只剩下陈文东一家人。 他们围坐一团,互相感受着彼此的气息,互相诉说着对对方的担心,也说了这些年的经历。陈家父子三人,这些年一直呆在山村里,也没有外人打扰,生活相对简单。 可陈文东就不一样了,这些年,他经历坎坷,生活跌宕起伏,几次走在生死边缘,自然比陈父他们活得精彩。陈文东怕他们担心,只挑着重点的说了说,并未提及他多次历险的事儿,可即便这样,三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惊叫不已。 在说到娶亲一事上,陈文东犹豫了一下,只提了提花红和几个孩子,并没有说其他的。当然陈文东也说明了来意,只说希望父亲能搬过去和他一起生活。 陈父看了看陈文东,又思量了片刻,并没有马上答应。 文举倒是有些兴奋,他两眼放光,盯着陈文东道:“大哥,你活得可真带劲!男人就得这么活,我可想参军了,可是爹爹一直不让。” 陈文东看着跃跃欲试的文举,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你当参军是好玩的?你可知一场仗打下来,有多少人命丧黄泉?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军营确实很锻炼人,可真正能出人头地的,又有几个呢?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文举不但没有被陈文东的话镇住,反而神色愈发坚定,“我明白大哥的意思,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想参军,那是我向往的生活。” 陈文东敲了文举额头一下,打趣道:“你也得问问爹爹的意思吧?我可给你做不了主。” 听了这话,文举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一家人,说说笑笑,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晚上,安顿好客人,陈父将陈文东叫到书房。 陈父无奈的叹了口气,愧疚道:“东儿,为父知道,这些年,你在外面不容易,是为父害了你啊……” 陈文东心里微酸,笑劝道:“爹爹说的哪里话,只是人生际遇不同罢了,有什么容不容易的,我经历了很多,同样也收获了很多,不是吗?” 陈父摇摇头,眼中带着浓浓的疼惜,“我宁可你没有这些收获,也不愿你受这么多苦。” 陈文东见父亲伤心,赶忙转移话题,“爹爹找我,是有话说吧?” 陈父神色一正,表情严肃的看着陈文东,问道:“东儿,为父听你白天所言,有颇多可疑之处,估计你也没有跟我们完全说实话,现在只有我们父子二人,我希望你能对为父实说。” 陈文东心中一顿,不觉有些惊慌。白天时,他只顾着高兴,东一棒槌西一榔头的说了半天,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他和周彦焕的关系,是他最大的隐秘,即便是陈父他们,也是不能说的。 陈父见陈文东神色诡异,不由轻笑出声,“我只是一问,不想你还真有事瞒着我们。” 陈文东抓了抓头发,不禁有些懊恼,“爹爹为什么就断定我有事相瞒呢?”多年不见,父亲居然也修炼成老狐狸了? 陈父拍了陈文东一记后脑勺,笑骂道:“混账小子!你是我儿子啊,你跟我说实话,你那岳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文东听完,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和周彦焕的事儿。但提到花家寨,陈文东也有些犯难,直到现在他还有些犹豫,是先骗了父亲到山上再说呢,还是跟父亲直言呢? 按照父亲那个迂腐劲儿,若是知道他娶了个女土匪,还是个奇丑无比的,非得抽他不可。若是现在不说,到了山上父亲再犯了倔脾气,肯定要得罪花家父女,可若是现在说了,父亲能不能跟他走,还两说呢。 见陈文东眼珠乱转,沉默不语,陈父不觉有些气恼,“嗯哼!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呢?给我说实话!” 陈文东心中一紧,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话。他对着陈父谄媚一笑,讨好道:“哪能呢?嘿嘿!爹爹,您老真是太神了!我的确有件事没说,不过我说了,您可不能动手。” 陈父瞪了陈文东一眼,笑骂道:“还不快说,皮痒了是吧?” 陈文东这才将花家寨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陈父听完,瞄了瞄陈文东,问道:“你这次回来,就是要接我们去花家寨?” 陈文东见父亲并未动怒,这才点点头。谁知他刚一点头,就被父亲扯住了胳膊,陈文东这才看到父亲手中的戒尺,不由暗道不好。父亲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儿找出来的,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说时迟那时快,未等陈文东想明白,陈父的戒尺已经打到了他的身上。陈文东疼得一呲牙,赶紧低声求饶,“爹爹!爹爹我错了,爹爹饶命!哎呀!” 陈文东又羞又痛,也不敢大声叫喊,毕竟家里还有客人呢,真要把他们招来,他就没脸见人了。 可怕什么来什么,陈文东也就挨了十几下,就听书房门一响,文广、文举和其余几人都闯了进来。陈文东顿时满面绯红,天啊,他不用再见人了。 文广和文举上前拉住陈父,求情道:“爹爹!您就饶了大哥吧!他才刚回家,纵然有错,您好好说教就是,又何必动板子呢?” 好说歹说,陈父才扔了戒尺。 陈文东从父亲手里解脱出来,对其余人尴尬的笑了笑,“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回去休息吧。” 听了这话,几个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年头,老子打儿子,再正常不过了,他们可没那份闲心关心陈文东的家事。 经过文广和文举的劝解,陈父总算平静下来,但对于陈文东接他离开一事,却绝口不提。 ------------ 60劝父 陈文东见父亲动怒,料想今晚劝说无望,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屋。 过好些时候,文广和文举才回来。现在家中来了客人,房间不够用,陈文东兄弟三人就挤在一个屋里,还好床够大,三个人倒也睡得开。 陈文东一见二人,赶忙问道:“回来了?爹爹还好吧?” 文广见大哥一脸担忧,赶忙安慰他,“大哥不必担心,爹爹气消了不少,刚刚躺下。” 陈文东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他还真怕把父亲气出个好歹。 文举瞅了陈文东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些年爹爹还没生过这么大的气呢。” 陈文东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哎!一言难尽,总之是我不对,惹爹爹生气了……” 文举还要再问,被文广扯了一下,便没有再吱声。 陈文东见此,不禁笑道:“这事儿我也没打算瞒着你们,既然文举想知道,我就跟你们说说吧。”陈文东把花家寨的情况一说,又详细介绍了一下花红,并隐晦的提了一下,他和周彦焕关系不睦。 文广和文举听完,皆是目瞪口呆。 半晌,文举才惊声道:“天哪!大哥,你居然落草为寇了?还娶了个女强盗?” 文广也讷讷道:“难怪爹爹生气呢。大哥,你也真敢跟爹爹说,这不是找打吗?” 陈文东见两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心中暗暗苦笑,看来他还是高估了家人的接受度。这也难怪,陈家祖祖辈辈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到他这儿摇身一变成了草寇,易地而处,可能他也接受不了。 既然已经说开了,陈文东无论如何也要把父亲他们接走。现在天下大乱,各地反王都在抓丁,这里虽然偏僻,但早晚都会被洗劫。花家寨距此路途遥远,一旦发生意外,他也鞭长莫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陈文东也不再多言,他走到窗边,看着沉沉的夜色,一时间有些恍惚。若是可以,他也愿意过淡泊宁静,与世无争的日子,可身处乱世,又哪有一片净土,这个小山村又能安宁多久呢? 陈文东思绪紊乱,了无头绪,不禁就想到了那三个孩子,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他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呢,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大哥,早些睡吧。” 陈文东回头一看,文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旁边。 陈文东点点头,拍了拍文广的肩膀,温声道:“你们也早些休息吧,我先去洗个脸。” 等洗漱完毕,熄了灯,兄弟三人并排躺在一张床上,各怀心思,竟是没有一个能入睡的。 文广和文举是因为听了大哥的话,又是震惊,又是担心,一时间难以接受,而陈文东则是在憋坏水,筹划着怎么才能让父亲乖乖跟他走。 陈文东想得有些入神,猛一翻身,正好压到了后头,一阵钝痛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文广和文举齐声问道:“大哥,怎么了?”说着,两人都坐起身来,文举已经起身去掌灯了。 陈文东只觉脸上烧得厉害,赶忙阻止道:“我没事!文举回来,不用麻烦了,睡觉吧。” 文举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笑了出来,“大哥,可是身后疼了?”说着,便点燃了油灯。 陈文东顿觉无地自容,半晌才闷闷道:“爹爹身子越发健朗了,这手劲儿也大了不少。” 文举笑着附和道:“那倒是,爹爹一向严厉,村里一帮淘气小子,哪天没几个挨板子的?爹爹教了这些年,可不是练出来了。” 说完,三人都笑了起来。 文广一边笑,还一边打趣文举,“你就编排爹爹吧,也不怕爹爹知道了,赏你一顿好的。” 文举不甘示弱,立时回嘴道:“我才不怕呢,反正我现在也不读书了,倒是有些人,可得仔细点,爹爹过两天可是要查课业的。” 陈文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们省省吧,现在挨板子的,可是我啊。” 说完三人又笑了起来。 等笑够了,文广这才对陈文东道:“大哥,你也别不好意思,先褪下*裤子,让我们看看伤得如何。” 陈文东赶忙摇头拒绝,“不用,不用,我没事!真没事!” 陈文东对着文广一个劲儿的摆手,却不料文举一个箭步窜过来,直接扯掉了他的中裤。 “这不就结了。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这脸皮是越来越薄了,咱们可是亲兄弟,你矫情什么呢?小时候还光*着屁*股一起洗澡呢,又不是没见过。” 陈文东羞得满面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 文广和文举借着灯光仔细一看,不禁都抽了口凉气,“大哥,这还叫没事?” “这都肿成什么样了!这紫檩子,啧啧……大哥,难为你怎么忍得。” 陈文东心道,这不是废话吗,他不忍还能怎么样?父亲气头上,下手自然狠了些,谁让他警惕心差,被逮了个正着呢。 俩人现去煮了鸡蛋,在陈文东的伤处滚过来,滚过去,滚过来,滚过去…… 陈文东被蹂躏的直哼哼,后头本来就肿的厉害,火辣辣的疼,被热鸡蛋这么一滚,实在是有些受不住。 文举按住陈文东,劝道:“大哥,你老实些吧,这淤血不揉开,你得疼好些日子呢,现在忍忍,过两天保准就好了。” 陈文东嘴上虽然不依不饶,心里却暖暖的。这才叫血脉亲情呢,虽然十几年不见,但重逢后仍然会全心全意对待彼此。 等淤血揉开了,兄弟三人又重新躺到床上。 “大哥,”文广看着陈文东,正色道:“你别怪爹爹,爹爹也是气急了,咱们做儿女的,可不能真往心里去的。你都不知道爹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每次提起你,爹爹都很难过,好几次,我都看到他躲在书房里,偷偷抹眼泪。” 陈文东听了这话,心中一酸。他看了文广一眼,反倒笑了起来,“文广,你从哪儿看出我往心里去了?你大哥就那么没度量?莫说这事儿大哥有不对的地方,就是爹爹真冤枉了我,我还能记恨不成?就是以前的事儿,那也是大哥心甘情愿的,又怎么会埋怨爹爹?” 陈文东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卖身为奴,是出于自愿,虽然是为了救治父亲,但却怪不到父亲头上。至于今天这顿打,其实也是他自己找的。 他是个做过父亲的人,现在又成了父亲,自能理解父亲的苦心。当然任谁挨了打也不可能高兴。 文举点点头,“我就知道大哥没那么小心眼儿。”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睡去。 早上,陈文东去给父亲问好,陈父理都不理他。 吃饭时,陈文东一个劲儿的给父亲夹菜,父亲把菜都吃了,却还是不搭理他。 中午,陈文东继续给父亲夹菜、盛饭,吃完饭,又给父亲揉肩捶背,端茶递水,陈父总算能对着他哼两声了。 晚饭时,陈父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陈文东暗暗松了口气。 饭后,陈文东腆着脸蹭进父亲的房间,“爹爹,我想跟您好好谈谈。” 陈父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没什么好谈的,你什么时候不做强盗了,咱们再谈。” 陈文东蹭到父亲跟前,在父亲身旁跪了下来,他两手搭到父亲的腿上,难过道:“爹爹,您只知孩儿做了山贼,却不知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孩儿在军中数年,先是驻守边塞,和胡人对抗,后来又辅佐周彦焕。可孩儿在军中并不如意,先是受同僚陷害,失去了汉王的信任,后又领了必死的任务,若不是花红救了孩儿,恐怕孩儿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陈文东见父亲脸上现出一丝心疼,赶忙趁热打铁道:“花红救了我的性命,于我有恩,花债主收留了我,对我有义,我娶花红为妻,一方面是为了报答他们,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花红这个人品性不错。 再说了,花红父女虽然落草为寇,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占山为王也是情势所迫,他们一方面要保护当地百姓免受刀兵之苦,另一方面还要抗击胡人,这样的草寇比官府要强上百倍。” 陈文东冷笑了一声,继续道:“现在天下大乱,各地反王作乱,哪还有官府?爹爹,你在山中不知道外面的形势,若不是情况紧急,我又何必接你们去西北? 据我说知,江南的三个反王,正在向北方扩展势力,没有意外的话,不出半年,这里也将陷入战乱。爹爹,我们得早作打算才是啊!” 陈父听到此处,也有些动容,他久在山中,消息闭塞,哪里知道外面竟乱成这样。 陈文东不等父亲说话,又继续道:“爹爹,无论哪路反王占领了这里,百姓们都要被抓丁,咱们家文广和文举肯定逃不过,恐怕就连爹爹您也不能幸免。爹爹,您要三思啊!” 在陈文东的苦劝下,陈父动摇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禾苗今天入v了。其实禾苗心中挺忐忑的。既担心自己写不好,也害怕失去一直以来,陪伴我的各位亲亲。每每想到此处,禾苗都好难过。 不管怎么说,禾苗都要谢谢大家,无论大家选择继续支持,还是默默离开。 我们相处过,我们交流过,所以禾苗很珍惜,也很开心。 ------------ 61离开 最终,陈父同意了陈文东的提议,只是眼中的担忧却一直没有褪去,人也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 陈文东见父亲这样,心中颇不是滋味,他安慰父亲道:“爹爹,你放心,回到花家寨,我会秘密安排你们,你们仍然可以像现在这样生活,就和当地的百姓一样,受山寨庇护,但无需在山寨做事。 以后天下太平了,文广和文举仍然可以入仕,绝对不用担心背负山贼的名声。反正我在军中也已经按阵亡处理了,以后就当陈家没有陈文东这个人吧。” 陈父听了陈文东这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想明白之后,直气得浑身发抖。 他用手点指着陈文东,身子晃了两晃,仿佛不认识陈文东一般,“好!好!这就是我的好儿子!你就是这么看待你的父亲兄弟的?你拿我们当什么人?拿你自己又当什么人?我们难道会为了富贵名利,弃你于不顾?” 陈文东见父亲突然动怒,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愣愣的看着父亲,眼中尽是迷茫,他说错什么了? 陈父看着这样的陈文东,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反倒平静下来,“东儿,这些年,你究竟学了些什么?我对你的教导,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陈文东心虚的低了低头。 陈父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文东,长长地叹了口气,“也罢!现在也来得及!东儿,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没尽到为父之责,让你受尽委屈,也沾染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以前没学的,咱们从头学,不对的,咱慢慢改。我就不信,我教不好自己的儿子!” 直到现在,陈文东才明白父亲为何发怒,原来在父亲眼中,血脉亲情才是最重要的,原来父亲从未想过放弃他。 陈文东已经习惯了以小部分人的牺牲来换取大部分人的利益,既包括牺牲别人,也包括自我牺牲,这是战争教给他的。 可今天父亲却告诉他,家里的每个人都是最重要的,不需要用他的牺牲来换取别人的利益,陈文东被感动了。 陈文东挺直腰杆,抬头望着父亲,真心实意认错,“爹爹,我错了,您责罚我吧!” 见父亲不说话,陈文东站起身,从桌案上拿过戒尺,复又跪到父亲跟前,将戒尺递了上去,“爹爹,您别生气了,孩儿知错了,甘愿认罚。” 陈父接过戒尺,在空中举了好几次,却没有落下来。最后他扔了戒尺,拉起陈文东,眼泪长流,“爹爹这些年没在你身边,可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啊!现在你做了草寇,爹爹怎能不心痛?你让爹爹有何颜面去见你娘啊!” 陈文东等父亲发泄出来,才忍着眼泪,劝道:“爹爹,孩儿没有忘记父亲的教导,只是这些年在军中习惯这样的处世之道,以后不会了。 爹爹放心,花家寨不是个坏山头,我也不会让自己的亲人、后代成为草寇,这乱世迟早会过去,只要我们把握时机,总有翻身的机会。可现在山寨无疑是最好的去处,爹爹要看开些才是。” 一家人商量以后,决定一个月后出发,这段时间收拾东西,变卖田产,也尽够了。 陈父把田产变卖不久,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使得他们不得不提前离开。这事儿还得从那几个‘客人’说起。 陈文东带来的几个人,都是功夫不错的,他们在花家寨野惯了,乍然来到这个小山村,难免有些憋屈。陈文东也知道这几个人的脾气,也不拘着他们,一直由着他们在外面疯。 这些日子,几个人一直都在村子周围的树林里打猎,着实把这附近的山猫野兽折腾得不轻,当然,陈文东一家人也吃了不少野味。 这天,他们如往常一般,继续在树林里晃荡,不知不觉就走得远了些,不想隐隐约约竟然听到妇人的哭喊声。几个人寻声找去,在离树林不远的小路上,发现了哭喊的妇人。 那小妇人生得面目清秀,被几个男人按在地上,上身的衣服去了大半,露出雪白的前*胸,此刻她正拽着裤子和两个男人死命挣扎。 几个人一看,心下顿时了然,“兄弟,这事儿咱管不管?” “管,怎么不管!这小娘们儿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嘿嘿!这小娘们儿真够味儿!我喜欢!” 几个人瞎扯了几句,就窜了过去,二话不说就是一顿老拳。 对方只顾着眼前的小妇人,失了防备之心,被打了个正着,着实吃了个暗亏。 小妇人脱离了魔掌,立时爬起来,跑到一边去整理衣服。 这小妇人虽然受了惊吓,却反应敏捷,倒让几个人有些另眼相看。 对面的人被搅了好事,又吃了暗亏,哪肯善罢甘休,两方言语不和,顿时打在一处。 几个回合下来,陈文东的人完胜,这功夫水平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行!你们有种!有本事别跑,我去找我们大当家的来。” 几人一听顿时乐了,原来碰上同行了,“嗯,我们等着呢,莫说找你们大当家的,就是找你们当家奶奶咱也不怕!” 对方撂下狠话,就屁滚尿流的离开了。 这时,那小妇人走上前,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几位大侠仗义相救,奴家感激不尽。不知可否留下姓名,以后若有机会,也好报答诸位。” “哈哈,小事一桩,报答就不必了。我说你胆子也够大的,一个妇道人家也敢往这么偏的地方跑?今天幸亏是碰上了我们,要不然还不得吃亏呀!以后出门让你家男人陪着,这也太不靠谱了。”说话的人叫郑大海,正是刚才说喜欢的那位。 小妇人俏脸一红,低声道:“奴家今日回娘家探望老父,走得有些迟了,怕贪黑,这才抄了近路。” 郑大海点点头,表示理解,最后还是劝道:“以后别走这里了,实在不行,就让你男人接应一下。” 小妇人听郑大海三番两次提起自家男人,不由面露伤心,含泪道:“大侠有所不知,非是我不知自爱,我丈夫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郑大海听完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大妹子,实在不好意思,我并不知情。天快黑了,你一个人走也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 其余人见了郑大海那副德行,互相对视了一眼,均心领神会,“对!就让郑老弟送送这位小娘子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郑老弟你路上仔细些,不用着急回来。” 等郑大海和小妇人走远了,几个人这才大笑出声,“我说老郑怎么一直不娶媳妇呢,原来是好这口儿呀!哈哈哈!” 几个人说笑间就把刚才的事儿抛在了脑后。 回去以后,陈文东不见郑大海的身影,问起来,几个人才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一遍。 陈文东听完,不由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 当初,陈文东选这里避难时,自然对周围的一切做过调查。这里确实有一个绺子,大概有百十来人,距离山村有十几里,郑大海遇到的人,估计就是那里的。 他们吃了亏,岂能善罢甘休?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陈文东带的人武功高强,也没法和山上的一百多人对抗。 陈文东跟父亲一商量,决定趁早离开,没有处理的东西,干脆就这么放着算了,总比山贼杀上门要强。 郑大海回来以后,一听说明早出发,立时又转身走了。 第二天,陈文东在附近雇了两辆马车,收拾好东西,却仍不见郑大海回来,不禁有些着急,“老郑怎么还不回来?” 其余几人哈哈大笑,“姑爷啊,咱走咱的,不用理他,我保证过不了半日,他就能赶上来。” 陈文东一阵好笑,这个老郑也二十好几的人了,对成亲的事儿一直不上心,没想到出一趟门,居然开窍了。 “好!咱们出发!” 车把式应了一声,马鞭一晃,车子便吱扭扭往村外驶去。 一个时辰后,郑大海追了上来,果然,马背上多了一名女子。 大家又打趣了他一会儿,这才罢休。 一路上走走停停,过了二十多天,他们才返回花家寨。 接风宴上,陈父面对着一群草寇,从容自若,礼貌有加,并未让陈文东难堪。 当然,陈文东还是能感受到父亲的抵触和不悦,尤其是看到花红以后,这种不悦就更加明显了。陈文东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要让父亲完全接纳花红,还得些时日。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内在美不是一日两日能看到的。 直到陈父看到三个孙子,才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陈文东看着女儿脸上淡了许多的青斑,顿时高兴了,他转头对花红道:“红儿,你看,丫丫脸上的青斑淡了好多呢!看来产婆说得没错。” 花红瞅了瞅女儿,无所谓道:“许是吧,其实这样也不错。” 听了这话,陈父的脸顿时黑了几分。 陈文东干笑着岔开了话题,他果然不能对花红抱太大希望。 晚上,陈文东把父亲安顿好,这才回去见花红。 “红儿,我父亲人不错的,就是有些古板,一时转不过弯来。有做的不合适的地方,你还要多担待,不要往心里去。” 花红点点头,理解道:“我知道,你不必担心,他毕竟是长辈,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当然,你也别指望我跟那些小媳妇儿似的,整天低眉顺眼的扮柔弱。” 陈文东低笑了一声,无奈道:“什么叫扮柔弱呀,是你太过强悍了。你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我是担心你不自在。”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洗漱去了。 临睡前,花红突然道:“对了,前些天来了一个人,说是给你送信的,非要当面交给你,现在还在山上住着呢。” 陈文东也没当回事,径自睡了,他却不知,正是这一封信,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 62信 第二日,一家人刚吃完早饭,就有仆从来报,说是送信人求见陈文东。 陈文东这才想起昨晚花红提过的事儿,心中有些纳罕,便吩咐将人领进来。 过了片刻,一个面目俊朗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陈文东看到此人,心顿时提了起来。 年轻人冲着陈文东一拱手,朗声笑道:“陈将军别来无恙,杜文涛这厢有礼了。” 陈文东心中惊骇,面上却十分平静,“我当是谁?原来是杜将军,陈某人一介草民,可当不得你如此称呼。” 杜文涛粲然一笑,方正色道:“陈将军英勇睿智,以区区五千兵马,牵制住周彦浩几万大军,为主力人马赢取了转移时间。我王能大败周彦浩,将军功不可没,军中谁人不敬服? 只是在下实在不明白,既然将军还活着,为何不回军中?若非大王英明,暗中查明了您的去处,将军如此大才,岂不是要可惜了?” 陈文东微微一笑,反驳道:“杜将军此言差矣,当初,我领兵出战时,就已经和王爷言明,自此以后,我便是自由身。现在军中将我依照阵亡处理,我便不再是军中之人,不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杜文涛听了陈文东的话,微微一愣,“陈将军,难道你不愿意再回军中?” 陈文东点点头,又道:“劳烦杜将军回去禀报大王,就说陈文东已经厌倦军中生活,还望大王成全。” 杜文涛听后,不无感叹道:“现在大王势力日增,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军营里钻,将军得大王青睐,却甘愿放弃大好前程,在下实在无法理解。” 杜文涛见陈文东但笑不语,显然是决心已定,便也不再多言,“杜某此次前来,主要是做信差的,这是大王的亲笔信,还请陈将军过目。”说着,他上前几步,把书信亲自交到陈文东手上。 陈文东接过信,也不查看,直接放到了桌子上。 杜文涛见此,暗中摇了摇头,“在下已经完成大王所托,就不再叨扰了,陈将军保重,杜某就此别过。”说完,杜文涛站起身来,大步离开。 陈文东站在门口,直到杜文涛身影消失,才回到屋里。进门,毫不意外的对上了几双探究的目光。陈文东只作不理,径自回到桌边,开启了漆封,取出了信件。 再次看到熟悉的字体,陈文东的手不禁抖了抖,薄薄的纸片上,寥寥几行,却看得陈文东怒火中烧,险些失控。 周彦焕的表达简洁明了,“限君三月,速速归来,否则,后果自负。” 这是什么?这就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陈文东忍了又忍,总算没当着大家的面,将信撕毁。周彦焕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如果三个月他不回雁荡山,周彦焕将采取行动。 陈文东心中气极,头脑中想着应对办法,手中将信封不停翻转。却不想这信封中还有一封信,被陈文东一翻转,掉在了地上。 陈文东拿起信来,仔细一看,却是王衍之写来的,“王爷已生疑心,望自珍重。切!切!” 信上注明的时间,在周彦焕这封信之前,显然,这封信是被周彦焕的人拦截下来的。周彦焕这么做,岂不是说,他早就知道王衍之和他之间有联系? 陈文东沉思了片刻,便放下心来。周彦焕对王衍之十分器重,想来不会因为他的事,而牵连王衍之。 发生了这样的事,陈文东也没心情再陪着大家聊天,他借口去看孩子,离开客厅,直接回了屋。 回屋之后,陈文东连着摔了四五个茶杯,这才把胸中的恶气发泄出来。其实刚才他就想摔杯子了,可是当着父亲的面,他没那个胆儿。 平静下来以后,陈文东索性提笔给王衍之回了一封信,既然周彦焕已经知道了他的行踪,他又何必再遮遮掩掩! 没一会儿,花红也进了屋,“呦!这是怎么了?” 陈文东看着满地的碎瓷片,轻轻叹了口气,“没事,我找人过来收拾一下。” 花红摆摆手,坐到陈文东身边,“小东子呀,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没想到呀,没想到,你就是那威名赫赫的陈大将军,居然还躲在我们花家寨。” 陈文东拱了拱手,赶紧求饶,“红儿啊,你就别挖苦我了,我算是哪门子的大将军啊?” 花红摇摇头,神色间少了几分调侃,“我是说真的,现在整个西北,怕是没几个人不知道陈大将军,我一直以为你们只是同名,没想到居然是一个人。” 听了这话,陈文东愣了愣,“听你这么说,我还挺出名的?” 花红点点头,“外面都传,陈大将军英勇善战,足智多谋,乃西北军的智多星,和小眼儿将军齐名,乃是周彦焕手下的哼哈二将。在恒河洲一战中,更是以少制多,成功引开了周彦浩的大军,最后被逼入绝境,刎颈而亡。” 花红上下打量了陈文东一番,摇摇头,继续道:“只可惜,传言不实呀,我还以为陈将军威猛高大,顶天立地呢,没成想是个小鸡仔。” 说完,花红又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我算是赚大了。” 陈文东听完,摇摇头,直接给花红浇了一盆凉水,“我看你是赔大了,这回弄不好,花家寨都得搭进去。” 花红却有自己的见解,“哪有那么严重,汉王势大,眼见着就要雄霸西北,现在正是扩充势力的最佳时机。他何必放着大鱼大肉不吃,来啃花家寨这块硬骨头? 花家寨地处胡汉交界,这些年一直帮着官府抵御胡人,拿下花家寨对汉王没有半点好处。他脑子要是没毛病,自然不会攻打花家寨。” 被花红这么一搅合,陈文东心里轻松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多谢你陪我聊天,我没事了,你去巡山吧。” 花红俩大眼一瞪,没好气道:“没事就赶紧去客厅,还有一屋子人等着你呢,你当我愿意在这儿跟你瞎叨叨。” 周彦焕知道陈文东娶妻生子之后,生了好长时间的闷气,生完气之后,又忍不住去打探陈文东的消息。当暗卫告诉他,陈文东已经回到那个小山村,并打算把亲人接到花家寨时,周彦焕有些坐不住了。 周彦焕思来想去,命杜文涛去给陈文东送了一封信。谁知陈文东连看都没看,就打发杜文涛回来了。等杜文涛把陈文东的话转述完,周彦焕更生气了。 这叫藐视吧,陈文东居然藐视他!陈文东居然敢藐视他! 过了两天,陈文东写给王衍之的信到了,还是光明正大送到军营来的。 听了这个消息,周彦焕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既然陈文东能给王衍之回信,想来是看过他写的信了,那也应该能给他回信吧? 可周彦焕等了五六天,仍旧不见陈文东的回信,心中那点希望也渐渐破灭了。 周彦焕在房中憋了半天,最后没憋住,命人把王衍之叫了过来。 “小东子给你回信了?” 王衍之惊讶的看了一眼周彦焕,随即低下头来,这让他怎么回答? “把信给我看看!” 王衍之正要说不合适,却瞥见周彦焕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乖乖从袖袋里取出信,呈了上去。 陈文东的信很简单,无非就是说,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平安,并提醒王衍之注意身体。 周彦焕看着这一堆烂字儿,心中又憋屈了。明明是他差人送的信,王衍之才是捎带脚儿,怎么王衍之有信,他就没有呢?哪怕是捎带脚儿也行啊。 周彦焕把信叠吧叠吧,揣到怀里,见王衍之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顿时怒道:“你不是说,小东子死了吗?这是扯鬼呢?去去去!你很闲是吧!” 听了这话,王衍之赶忙告退,也不敢再提信的事儿了。最近周彦焕有点神经质,他招惹不起啊。 周彦焕就如同魔怔了一般,想起陈文东就来气,可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最后他忍不住又给陈文东写了一封信:“为何不给我回信?” 写完之后,周彦焕又嘱咐送信的人,一定要等陈文东看完信,再回来。 陈文东这回倒是看了,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便再没做声。更可气的是,还未等送信人离开,他就把信扔进了废纸篓里。 周彦焕这回是真伤自尊了。想他堂堂汉王,竟然遭受如此羞辱!他为什么还要把陈文东的信时时带在身上?又不是写给自己的!想到此处,周彦焕从怀中取出那封信,直接撇到了纸篓里。 过了半天,周彦焕又灰溜溜的把信捡了回来。陈文东的信就这么一封了,虽然写信的人可恶了些,可这信总是好的。 周彦焕消沉了几天,又振作起来了,他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他必须让小东子知道他生气了! 鬼使神差的,周彦焕又给陈文东写了一封信:“不日,吾将踏平花家寨!” ------------ 63花家寨之危 周彦焕的第三封信送到花家寨时,山寨里正在大张旗鼓的办喜事。成亲的小两口正是跟着陈文东出门的郑大海和他带回的女子崔氏。 对于这桩婚事,不少人都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撬开了郑大海这尊闷葫芦? 按照郑大海的条件,想成亲并不难。郑大海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出阁的妹妹,媳妇进门不用伺候公婆,光这一条,就很吸引人。再说他长得不赖,脾气也好,又是个有本事的,这样的一个黄金单身汉,不知有多少人惦记呢。 说来也怪,郑大海虽然整天嬉皮笑脸,吊儿郎当,但一遇到有人提亲,他就成了闷葫芦,说话支支吾吾,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横竖没句痛快话。大家都以为他没有成亲的意思,或是有什么隐情,因此,上门提亲的人渐渐就少了。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跟着陈文东出了一趟门,居然带回一个女人来,没几个月就成亲了!大家不好奇才怪呢! 幸好同去的几个人讲义气,隐瞒了女人的身份,要是大家知道这女人是个差点被山贼糟蹋的寡妇,那才叫大跌眼镜呢。 江湖人没有那么多讲究,郑大海挑了个吉利日子,把新媳妇接上山,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一顿喜宴,这也就算成亲了。至于其他的讲道,一概都免了。 郑大海人缘不错,在山寨也算是个人物,他要成亲,宾客自然不少。可郑大海无父无母,家中就一个妹妹,还早就嫁人了,他一个人又怎么忙得过来?因此这接待宾客,张罗酒菜的杂事,就落到了一干朋友的身上。 陈文东见大家忙不过来,便接过了迎接宾客的活计。这活儿看着轻松,其实也是有讲究的,怎么安排坐席,怎么回礼,那是绝对不能出岔子的。这帮人可不讲究那么多,一言不合那就得打起来,搞不好喜事就得变坏事。 陈文东刚安排好一拨客人,转身回来时,正碰上一个‘不速之客’。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周彦焕的亲随杜文涛,说起来也算是个熟人。 “哟!杜将军又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陈某现在忙得很,无暇招待杜将军,您看?”说完,陈文东一脸为难的看着杜文涛。 杜文涛面色微变,尴尬的笑道:“陈将军,您先忙,我不着急,我先去里边坐一下。” 陈文东挑挑眉毛,含笑问道:“去里边呀,杜将军带礼钱了吗?” 杜文涛一愣,不解的问道:“什么礼钱?” 陈文东指指门口的大红灯笼和大红喜字,一脸的惊讶,“难道杜将军看不出来?我们正办喜事呢,您就这么进去白吃白喝,不太好吧?” 杜文涛嘴角抽了抽,从怀中取出五两银子,递到陈文东面前,“陈将军,在下不知贵寨有喜,事先并未准备礼品,些许银两,聊表祝贺。” 陈文东接过银子,笑眯眯引着杜文涛入席,之后便不再搭理他。陈文东自觉已经仁至义尽,要不是今天办喜事,他才懒得跟姓杜的废话,这货一来,准没好事! 其实,杜文涛也很委屈,他堂堂三品将军,都快沦落成信差了。这些日子他没干别的,一直在花家寨和雁荡山之间来回跑,腿都遛细了,到头来,还里外不是人。他招谁惹谁了? 等宾客散尽后,杜文涛找到陈文东,把周彦焕的信递过去,“陈将军,这是大王的信,还请将军过目。” 陈文东打开信,仔细一看,顿时冷笑出声,“你去告诉王爷,他爱咋办,就咋办吧!以后也别给我送信了,我看着恶心!来人,送客!” 杜文涛直接被陈文东给轰出了花家寨,里子面子落了一地,灰头土脸的回雁荡山报信去了。 陈文东看到周彦焕的这封信,一时间气恨交加。‘好你个周彦焕!误了我的青春,毁了我的爱情,现在又要来破坏我的生活,是可忍孰不可忍!’ 回到住处时,花正芳和花红都在,陈文东把信直接交给二人过目。事关花家寨的生死存亡,他必须让花家父女了解情况,也好提前做准备。 花红看完信之后,深深看了一眼陈文东,“看来是我估计错了,没想到汉王真要攻打花家寨。小东子啊,你和汉王关系匪浅啊。” 陈文东心中一凉,看了看花红和花正芳,却没有说话。 花红笑了笑,又道:“你别多心,凡是上山入绺子的,哪个没有糟心事儿?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能让你受了委屈。花家寨也不是好欺负的!” 陈文东听了这话,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心中满是感动,无论结局如何,花红的这份情他都领了。 周彦焕听了杜文涛的禀报,又是气愤,又是难过,他原本以为陈文东看过信之后,定然会回到雁荡山,陈文东是个心软的人,怎么会置花家寨于不顾?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陈文东确实没回来,还告诉他,‘爱咋办,就咋办!’更可气的是还让他别送信了! 事到如今,周彦焕有些骑虎难下了,难道他真要攻打花家寨?难道他们之间非要短兵相接才能解决问题吗? 可话已出口,周彦焕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调人攻打花家寨,作为君王,言出要必行。 对于攻打花家寨一事,周彦焕手下将领,一致反对。可周彦焕力排众议,坚决要出兵,这些人也无计可施。当然,周彦焕并没有劳师动众,他只点了五千人马,由王衍之带领,赵莽辅助,兵发花家寨。 既然调用人马不多,一干将领便没有激烈反对,可心中却难免好奇,他们大王究竟为什么要攻打花家寨?谁都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怎么大王就这么坚持呢? 临行前,周彦焕将王衍之叫到书房,不无暗示道:“此次出兵,以劝降为主,能不战便不战,花家寨是个义寨,若能为我所用,也算是一桩美事。对了,千万不要伤了小东子和他的家人,说什么也要把他给我弄回雁荡山。” 王衍之犹豫了一下,为难道:“这……末将尽力而为。” 周彦焕一拍桌子,气极道:“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一定!你要是接不回小东子,你也别回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不日,王衍之率领着五千人马出发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花家寨而来。 ------------ 64相见 王衍之的军队还未到达花家寨,陈文东等人便已经探查到了消息。花红早已安排好人马,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陈文东这些天也没有闲着,一直帮花红布置岗哨,虽然忙碌,但心中却没有多少紧张感。当他听说由王衍之领兵时,心中的焦虑便去了一半,待打听清楚了对方的人马配备,他就更有底了。 赵莽是先锋官,冲锋在前,王衍之害怕他鲁莽行事,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王衍之到达花家寨时,花红和赵莽已经对上了。 一眼望去,只见花红满面狰狞,两眼放光,将一柄狼牙棒舞得上下翻飞,赵莽满面红光,浑身亢奋,将两柄大锤使得呼呼带风。棒锤相交,声音震耳,两人却越打越来劲,时不时的还要吼几嗓子,场面堪称震撼。这绝对是力量级的较量。 王衍之望向对面,正对上陈文东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心下一片了然。 花红和赵莽打得正酣,而王衍之的军中却如开了锅一般,交头接耳,低低私语声一片。 “你看对面,前面站着的可是玉面小诸葛?” “你白日做梦呢吧,陈将军不是早就战死了吗?” “真是啊,不信你们好好瞅瞅!” “我看看,我看看,还真是啊!” …… 王衍之军中一阵嘈杂,有那胆儿大的,竟然喊了起来,“陈将军!对面可是陈将军?!” 王衍之冲着身后一摆手,让兵士们保持肃静,催马便往陈文东这边走来,陈文东见了,也向前走了一段。 两人对视片刻,都笑出声来。 陈文东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旁边聊聊?” 王衍之点头,和陈文东在战场不远处,坐了下来,“怎么样?做山大王挺过瘾吧?” 陈文东见他一脸揶揄,不禁没好气道:“那是!比你过得自在多了。” 俩人说笑了一番,便聊起了分别后的经过,说完之后,又是一阵唏嘘。 说到此行的目的,王衍之又有些为难,“小东子,我此次前来,目的不在花家寨,其中的缘由你也应该明白,你心中可有算计?” 陈文东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能有什么算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了不起的。” 王衍之推了陈文东一把,无奈道:“你这是挤兑我呢?哎……别的我也帮不上你,我尽量拖延时间,你早作打算吧。” 陈文东摇摇头,态度十分坚定,“我没打算离开,我陈文东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干嘛要躲躲藏藏?” 王衍之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小东子,你不要意气用事,我看大王这次是认真的。”见陈文东神色微变,王衍之赶忙解释道:“我说这话,并不是劝你回雁荡山,和大王重修旧好,我只是想提醒你,大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你得早作打算。我看大王最近都有些魔怔了。” 陈文东苦笑了一下,半晌道:“小眼儿,你知道的,我和周彦焕之间已经没有可能。就算他威逼利诱,我也不会妥协。 我们之间的事儿,总要解决的,就算我躲开这一次,那下次怎么办?难道我一辈子都要过躲躲藏藏,见不得光的日子? 小眼儿,我现在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我自己无所谓,可我不能让孩子们受连累。至于花家寨,我倒不太担心。花家寨素有狭义之名,深得百姓称赞,倘若周彦焕强攻花家寨,势必会对他的声誉产生不利影响。周彦焕正在扩充势力,而又以天道正义自居,自然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为人所诟病。” 王衍之见陈文东心中有数,也就放下心来,末了他叹了口气,不无羡慕道:“你现在夫妻和睦,儿女双全,若能顺利卸去这身负担,自可纵情山水,享受神仙般的日子。 不像我,终日在军中,除了打仗还是打仗,不仅要应付外敌,还要担心被自己人算计,简直是身心俱疲。更可笑的是,我居然别无选择。” 王衍之的情况,陈文东也有所了解,自然明白他的苦楚。 前些年,王氏家族找到王衍之,以全族相托,请王衍之担任王氏一族的族长。王氏家族这么做,无异于一场豪赌。 要知道,当时周彦焕还没有现在的势力,即便是现在,他也只是称霸西北。若周彦焕将来事成,凭着王衍之和周彦焕的关系,王氏一族就可以兴旺发达,若是事败,王氏一族也要随之灰飞烟灭。 王衍之的父亲曾在朝为官,当年就是王氏家族的族长,王氏一族凭借着王父的势力,声明壮大,成为西北的大族。王衍之一家被害后,王氏一族也受到打压,势力逐渐削弱,这些年,已经沦为平常氏族。 王氏族老说明来意之后,王衍之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王衍之本身就出自王氏家族,即便是多年失去联系,但这种血脉相连的关系是割不断的,加之父亲儿时的教导,王衍之很难对王氏一族置之不顾。 再者,王衍之虽然身居要职,但与其他同僚相比,却显得势单力薄。现在王氏一族归附于他,对他也是一种助力。他和王氏家族相互依存,互利互惠,各取所需,同时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就是权力和世家的微妙关系。 王衍之做了王氏族长,便担负起了王家上千口人的性命和未来。在这种情况下,王衍之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危及的不仅是他一个人,那是上千口人的生死。他得到了助力,却也束缚了自我。 这边,王衍之和陈文东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副姿态安然,悠闲淡定的样子,而他所带的将士却没这么淡定了。 陈文东曾给王衍之做过几年狗头军师,在军中混得还算不错,王衍之的这些部下,和他都十分熟悉。大家见王衍之和陈文东相谈甚欢,哪里还顾得什么禁令,不禁纷纷过来打招呼,一时间,场面十分热闹。 那边花红和赵莽打得正欢,偶然一瞥,却见陈文东和王衍之的人马已经打成了一片,心中顿觉纳罕。他和赵莽对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的各自勒马后退,停止了战斗。 花红打马来到陈文东跟前,不解道:“小东子,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投敌了不成?” 陈文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光顾着和王衍之说话了,都忘了花红正在和赵莽对战呢。“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小眼儿,这是你弟妹花红,这是王衍之,我的至交好友。” 陈文东介绍完,花红和王衍之分别见了礼。 此刻,王衍之虽然面上平静,心中却如万马奔腾一般,十分不淡定。他万万没有想到,陈文东粉雕玉琢的一个人,竟然娶了这么个媳妇儿,长成这样不说,还如此的彪悍! 花红见陈文东和王衍之相谈甚欢,便也放下心来,她转头看看赵莽,不无佩服道:“小子,你这锤使得不错,我花红多少年没碰上对手了,今天总算过了把瘾。” 赵莽听完,挠挠头,有些赧然,“姑娘这狼牙棒也好生厉害,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真有功夫!赵某佩服!” 花红哈哈大笑,十分开心,“你叫赵莽对吧?我叫花红。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哎……只可惜还没有打尽兴呢。” 赵莽听完一楞,试探道:“那咱们再打一场?” 花红立时答应,“好!再打一场!” 二人翻身上马,又打在了一处。这两位从马上打到马下,从山下打到山上,连吃饭都忘记了,直到金乌西坠,这才恋恋不舍的停了手。 王衍之看得目瞪口呆,最后不无佩服道:“小东子,你真神勇!难为你怎么降得住?你这媳妇儿可不是一般人,这要搁到战场上,那也是一员大将,假以时日,领兵挂帅也不是不可能啊。” 陈文东笑了笑,却什么都没有说,花红的本事他自然知道,可良将得遇良主,才能发挥全部才能。陈文东不得不承认,目前来说,周彦焕是最合适的人选。可让花红去给周彦焕效力?这样的话,陈文东说不出口。 当天晚上,王衍之和一干将士成了花家寨的座上客,大家都是爽快人,也没那么多讲究,自然是宾主尽欢。酒席后,王衍之又去看了看陈文东的三个孩子,封了见面礼,便回营去了。 陈文东送走王衍之,回到屋里时,花红已经睡得人事不知了。看着床上四仰八叉的花红,陈文东不觉好笑,看来她确实是打累了。今天花红格外高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浑身透着一股子欢快劲儿,这样的花红是陈文东从未见过的。 以前,陈文东就觉得花红适合战场,今天的一番打斗也印证了这一点。花红不仅好战,而且还有真本事,若真能走到前线,绝对能够成就一番事业。让这样的一个人,整日在花家寨巡山查寨,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陈文东胡思乱想着,心中十分矛盾,他帮花红褪掉鞋袜,盖上被子,略一洗漱,也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双方各自摆开阵势,对战的依然是花红和赵莽。这二位都打上瘾了,但手下也都留了分寸,说是对打,不如说是互相切磋。 两方人马或围在一边观战,或找人聊天,除了几个把守营寨的,其余的人都混成了一锅汤。 王衍之的将士,都把陈文东看成了自己人,自己人打自己人,让他们如何动手?花家寨的人见王衍之没有敌意,他们还打个毛?双方都没有战意,这仗又怎么能打得起来?可以说,这次对战,是有史以来最诡异的一次。 这种诡异的对战维持了三天,第三天晚上,王衍之回到大营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周彦焕坐在帐中,一脸寒霜,他冷冷的盯着王衍之,一字一句道:“我让你攻打花家寨,你就是这么打的?” 王衍之惊出了一身冷汗,赶忙低头回道:“末将无能。” 周彦焕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你哪是无能?你太有本事了!咱们的兵将都和花家寨的人混成兄弟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哪能相信!” 王衍之一听这话,赶紧跪下请罪,“大王,一切都是末将的罪过,末将无话可说,请大王责罚。”周彦焕既然这么说,定然是早就到了,也看到了白天双方相处的情形,事已至此,王衍之只能先行认罪。 周彦焕狠狠瞪了王衍之一眼,恨恨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见王衍之低头跪在那里,并不辩驳,周彦焕也有些心软。他们三人,是从小到大的交情,生生死死多少回,现在陈文东离开了,他能完全信赖的,也就剩下王衍之了。 最后,周彦焕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道:“起来吧!跟我说说山上的情形。” 周彦焕的到来,直接结束了这种无意义的对战。第二天一早,王衍之亲自去花家寨走了一趟,邀请花寨主、花红等人前往大营一叙。另外还指明点姓,让陈文东的父亲、弟弟一同前往,但并未邀请陈文东。 王衍之的话一说完,陈文东就觉察到了不对,这次邀约绝不是出自王衍之的手笔,想到此处,陈文东心中一紧。 其他人听后,也是面面相觑,满腹疑问。 王衍之随即道:“各位放心,这次邀约,确实是有事相商,我以项上人头担保各位平安归来。” 既然王衍之把话说到这份上,又是有事相商,花寨主等人也不能拒不前往,但暗中也做了准备,以防万一。 陈文东一直盯着王衍之,待看清他打出的手势后,心中已经确定,相邀之人果然是周彦焕! 他想阻止父亲和弟弟,可是出于对王衍之的信任,父亲根本就不听他的,无奈之下,陈文东只能一同前去。他明明知道,周彦焕这么做是为了逼他过去,却无可奈何。 一别几年,再次相见时,周彦焕已经完全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周彦焕生就一副好相貌,让人一见之下,就会顿生好感,这一点从花寨主和父亲等人的反应中,就能觉察一二。 陈文东心中不屑的哼了一声,在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即便是这样,他仍能感觉到那道炙热的目光,就如附骨之蛆一般,让人从里到外的难受。 周彦焕对着大家一拱手,歉然道:“本王此次前来,乃是秘密行事,不欲让太多人知晓,没有登门拜访,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诸位见谅。” 花寨主还了一礼,然后直奔主题,“大王客气了,不知大王叫我们来,所为何事?” 周彦焕微微一笑,直言道:“花寨主快人快语,很对本王的胃口。这次,本王派人攻打花家寨,本意是想逼迫陈将军重回雁荡山。若不然,本王也不会将任务交给王将军。 这几天,大家也看到了,本王并无敌意,实在是本王爱才心切,舍不得陈将军这个人才。”说着,周彦焕将目光望向陈文东。 面对着数十道目光,陈文东顿觉十分尴尬,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回答。 周彦焕并没有为难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花家寨卧虎藏龙,确实让本王刮目相看。这位可是花女侠?” 花红对周彦焕行了一礼,爽快道:“不错,正是花红。” 周彦焕点点头,眼中满是欣赏,“花女侠能和赵将军平分秋色,可见功夫了得,着实令人本王刮目相看。恕本王直言,花女侠不去征战沙场,整日守着花家寨,实在是可惜了。” 周彦焕这话,算是说到花红的心坎里去了。花红这个人,最喜欢打打杀杀,若不是她出身草寇,军中又鲜少收女子,可能她早就从军了。 周彦焕见花红动容,又接着道:“本王诚意相邀,不知花女侠可否愿意到我军中效力?” 花红皱了皱眉,最后却摇摇头道:“大王的心意,花红领了,可花家寨数千人,不能没人打理,我也做不到弃他们于不顾,我还是呆在花家寨吧。” 周彦焕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花红的意思,于是又劝道:“花女侠不必顾虑,我周彦焕在此立誓,无论将来时局如何,花家寨永远都姓花。一旦花家寨有难,我周彦焕定倾力相助,绝不袖手旁观。当然,前提是花女侠到我军中做事。” 花红神色变了变,最后道:“大王容我考虑一下。” 周彦焕见花红动摇,便不再多说,转身又对陈父道:“陈叔这些年过得可好?我听说,文举有从军的打算?如果信得过本王,到本王身边做事如何?” 陈父听了这话,心中一顿,文举不是读书的材料,经商也不在行,就这么荒废着,也不是个事儿。总不能回家种地吧?文举又向来有从军的打算,要不是他一直压着,早就投军了。 而他观周彦焕其人,也不像陈文东说的那般不明事理,现如今周彦焕向他伸出橄榄枝,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但考虑到陈文东,陈父终究没有答应下来。 周彦焕淡淡一笑,“陈叔不必急着拒绝,回去跟文举商量一下,再答复我也不迟。他还年轻,多历练历练总是好的。文广现在还在读书?” 文举赶忙站起来回道:“是的,有劳大王记挂。” 周彦焕语重心长道:“等以后天下太平了,国家一定会开科取士,到时候,你们读书人可就派上用场了。你是好样的,以后也不要只是读书,多出去走走,多看看俗世民情,读书也是为了治世嘛,学以致用才是最重要的。” 文广听完,颇觉在理,不由深施一礼,感激道:“多谢大王提点,文广以后一定注意。” 陈文东看着周彦焕左右逢源,与众人相谈甚欢,心中不免来气。凭什么他三两句话,就博得了大家的好感?大家怎么就看不清这个斯文禽兽的本质呢? 陈文东正在暗自生气,就听周彦焕又道:“陈叔、花寨主,你们有时间也帮本王劝劝小东子。小东子智勇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和本王又是从小长到大的感情,本王一直拿他当兄弟看待。” 陈文东暗暗翻了个白眼,心中颇为不屑。狗屁的兄弟,是契兄契弟吧? “之前听闻他战死,本王伤心欲绝,派人搜寻他的尸首,却一直无果。本王又命人细查他的下落,不成想他竟在花家寨落了脚。 本王听到这个消息,又喜又气,这才写信责问他,为什么不回雁荡山。哎……许是小东子误会了什么,本王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亲自过来看看比较安心。” 陈文东听了这话,险些没气得厥过去,好你个周彦焕,真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不过,就算你说出花来,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了! ------------ 65妥协 重生之邪念65_重生之邪念全文免费阅读_65妥协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回到花家寨后,大家聚在一处,商讨今天的事情。【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总体来说,大家都觉得,周彦焕此举并无恶意。一来,花家寨地处边界,无利可图;二来,大家觉得周彦焕不像那种人。 其实,这些人中,最有发言权的就是陈文东,他和周彦焕相处时间最长,对其脾气秉性最为了解,也最能猜度周彦焕的心思。可陈文东自始至终都未发表意见,大家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 最后,陈父不禁对陈文东道:“东儿,我看周彦焕,并非忠奸不分,偏听偏信之人,你是不是误会了人家?” 文举接着道:“对啊,哥哥,我看他对你挺看重的啊。要不然他何至于亲自来见我们,并许给我们这么多好处。” 花正芳也附和道:“我看汉王是个能成大事的,单看他让红儿去军中,就知他是个有魄力的。况且他已经立下誓言,可见不是虚情假意。花家寨本就在汉王势力范围内,早晚都要归附于他,与其以后双方交战,倒不如现在就归顺了。” 陈文东心中也是摇摆不定,从他本人角度来说,他不想和周彦焕再发生任何联系,一辈子不见面那才好呢。可现在花家寨的未来,他两个弟弟和花红的前程,都掌握在周彦焕的手里。让他为一己之私,罔顾这么多人的利益,他做不到。 见大家都眼巴巴的等着自己拿主意,陈文东暗暗叹了口气,无奈道:“容我考虑一下吧,过两天,咱们再商此事。” 陈文东决心与周彦焕好好谈谈,如果周彦焕能放弃不该有的念头,那他可以不计前嫌,两厢和睦相处。如果周彦焕死性不改,那他就只有远避他乡了。没有了他这个诱饵,其余的人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一切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话是这么说,真要让陈文东抛家弃子,浪迹天涯,又岂是说说嘴那么容易。不到万不得已,陈文东定然不会这么做的。 想通了这些,陈文东也就释然了,他索性什么也不做,只管在山寨里等着。既然周彦焕是为他而来,定然会再来找他。 果不其然,离他们相见只隔了一天,周彦焕就带着王衍之来拜山了。由于周彦焕不欲泄露行踪,这次拜山也就改在了晚上。 酒宴之后,周彦焕打着叙旧的幌子将陈文东单独叫到一个屋里,由王衍之亲自在外把守。众人一看这个架势,自然不会上前讨没趣。 房间内,四目相对,却久久无言。 最后,还是周彦焕忍不住先开了口,“小东子,跟我回雁荡山吧。” 陈文东摇摇头,坚定道:“王爷,不……现在应该改口叫大王了。若是大王还拿我当朋友,就不要再提这事儿了。” 周彦焕苦笑了一下,反问道:“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生死,做过最亲密的事情,难道仅仅只是朋友?” “不要再说了!”不等周彦焕说完,陈文东便打断了他的话。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静下来,这才接着道:“不错,我们之间是有过非同寻常的关系,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 周彦焕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文东,“过去了?什么叫过去过去了?你能把以前的事统统忘记吗?你离开以后,我每每回想往事,头脑中充斥的都是你的影子,从儿时到现在,几乎我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有你的存在。没有了你,我连回忆都是痛苦的,你让我怎么当成过去?” 陈文东冷笑了一声,嘲讽道:“呵!别在我面前扮演受害者!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你也怨不得别人!你追忆往事时,就没有想想你到底是怎么对我的? 从始至终,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你呢?你利用我对你的感情,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我现在都不愿意去想以前的事,每次想起来,我都恨我自己!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傻,那么贱!让你利用了那么多次,我还跟在你身边! 你还好意思说你痛苦?我那才叫痛苦!遍体鳞伤,钻心刺骨的痛!如果不是为了亲人,我宁可一辈子不见你,一辈子不想起往事。” 周彦焕看着面前义愤填膺,气得脸色发白的小人儿,心中很不是滋味,“小东子,不管怎么说,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你逃避也没有用。以前,是我对不住你,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以前的过失,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 陈文东冷冷的看着周彦焕,说出的话也透着三分冷气,“周彦焕,今天我能站到你面前,摒弃一切,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你不要再得寸进尺,省得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 周彦焕见陈文东一脸决绝,口气也软了下来,“那好,就算不提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总该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一下。你在军中多年,战功卓著,假以时日,定然前程似锦。若是你就此离去,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作泡影,你舍得吗?” 陈文东苦笑了一下,“周彦焕,从始至终你都不曾真正的了解我。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功名利禄,以前没有,以后我也不会在乎。” “你先不要这么急着下决断,不如先回到雁荡山住一阵子?你在军中多年,岂能说不在乎就不在乎?” “你想都不要想!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回雁荡山。那里留给我的除了伤痛就是背叛,我想起这个地方就觉得恶心!” 看着陈文东深恶痛绝的样子,周彦焕迟迟没有开口,这一切,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半晌,周彦焕叹了口气,这才道:“小东子,你真能狠得下心来。你说是朋友,就是朋友吧。既然我们是朋友,那我偶尔来看看你,总不为过吧?朋友之间通通信,也算正常吧?” 陈文东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周彦焕能做出这种让步,已经不容易了,他不能把人逼急了。 周彦焕见陈文东答应下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补充道:“我写信,你不能不看,看了,也不能不回……” 陈文东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周彦焕很没骨气的闭了嘴。 周彦焕走了以后,陈文东立刻把家人找过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陈文东先前虽然没有表态,但从他的神情中,大家也能觉察出,他并不太赞同投靠周彦焕。自从密谈之后,陈文东却转而支持大家,要说这其中没有事儿,谁也不会相信。可无论他们怎么旁敲侧击,陈文东都绝口不提,大家也只能作罢。 既然达成了一致,花寨主赶忙派人去给周彦焕送信。送信人回来后,传达了周彦焕的口信,让他们明日去大营相见。 第二日,陈文东还是去了,事关文举的未来,他不能不操心。 周彦焕并没有客套,直接下达了任命书。任命花红为参将,与赵莽平级,安排好山寨事务之后,即刻到军中报道,任命陈文举为校尉,跟随王衍之历练。原本周彦焕想让文举跟在他身边,但是陈文东强烈反对,无奈之下,只能让他跟随王衍之。 任命状一下达,花家寨自此便归顺了周彦焕,陈文东和周彦焕之间,也重新建立了联系。 周彦焕毕竟不是个闲人,他出来这些时日,已经落下了很多公务,现在花家寨的事情解决了,他再不回山,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在回山的前一天,周彦焕亲自去花家寨告别。按照他的身份,做这事儿,着实有些掉价,但是陈文东这些天一直呆在山寨,他根本见不到人,周彦焕逼急了,这才出此下策。 在去山寨的途中,周彦焕意外碰到了赵莽。 赵莽在见到周彦焕的一瞬间,愣了一下,脸上也有些不自在。 周彦焕经过这些年的历练,眼睛毒得很,当即就发现了赵莽的异常。虽然赵莽面上镇定,但是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周彦焕不动声色的问道:“赵将军,也去花家寨了?” 赵莽行了一礼,低头应了一声“是”。 周彦焕又问道:“赵将军是来花家寨告别的?” 赵莽眼神闪烁了一下,又应了一声。 周彦焕电光火石间,心思转动,试探着问道:“赵将军去跟谁告别?是花女侠吗?” 赵莽听闻,脸上闪过一摸惊慌,立时摆手道:“不,不,不!我……我是去和……和陈将军告别的,陈将军。” 周彦焕眼睛眯了眯,笑了起来,“你与陈将军相识一场,临行来告别,也在情理之中,本王又岂会怪罪。赵将军何必紧张?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大营吧。” 赵莽施了一礼,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周彦焕看着赵莽的背影,心情顿时好转,一路哼着小曲进了花家寨。 周彦焕一上山,山寨的喽啰便去通报了花正芳,因此,未周彦焕走到寨门,花正芳和陈父等人都已经迎了出来,只除了一个陈文东。 花家寨既然已经归附周彦焕,那么花正芳等人也就成了周彦焕的臣属,这种身份地位的变化,直接导致了他们之间相处方式的改变。 花正芳等人见了周彦焕便要执臣子之礼,所谓君臣有别,并不是说说就算的。 周彦焕在山寨呆了半天,也不见陈文东的影子,不由问道:“小东子呢?” 花正芳尴尬道:“这个……小东子他……他在照看孩子……呵呵……”其实,花正芳也很为难。他听到禀报之后,第一个找的就是陈文东,可是陈文东面上始终是淡淡的,根本就没打算出来。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大家自然知道,周彦焕对陈文东十分看重。说句不好听的,花家寨能得到周彦焕如此厚待,也是拜陈文东所赐。可陈文东不知犯了什么脾气,见了周彦焕始终没有好脸,他们也拿他没办法。 周彦焕听闻陈文东在陪孩子,心中着实有些不快,于是起身道:“原来是这样啊,本王也过去瞧瞧几个孩子。” 花正芳见周彦焕已经起身,只能在旁边引路,心中却叫苦不迭。 花家寨的正厅离陈文东的住处并不远,一会儿的功夫也就到了,还未进门,周彦焕就听到屋里传来依依呀呀叫喊声。 周彦焕也是个喜欢孩子的,平时看到别家的小孩,都要去逗一逗。可是,周彦焕看着眼前的三个胖娃娃,心中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他不知道陈文东是怎么看待他的孩子的,可是他看着陈文东的孩子,心里就是不舒服,一想到这是陈文东和别人的孩子,他就想要抓狂。 周彦焕总算有些明白陈文东的苦楚了。天知道,当花正芳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抱给他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掐死这个孩子。 当对上陈文东那玩味的目光时,周彦焕彻底清醒了过来,原来小东子心里,也不是毫无芥蒂。周彦焕抱着孩子,心中一苦,难道这就是报应? 周彦焕回到前厅,正好瞅见花红,他一肚子的气闷,顿时找到了发泄口,“花女侠,你处理好山寨事务,就赶紧去军中报道吧。这军中不同于山寨,你也需要有个人提点一下。你和赵将军也算不打不相识,不如就安排你和赵将军一处,如何?” 花红听完,顿时喜上眉梢,“多谢大王!花红求之不得。” 周彦焕见此,心下暗喜,看来花红对赵莽也不是没有好感嘛,既然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常言道,日久生情,孤男寡女天天在一起,他就不信他们生不出事来。 第二天,周彦焕带着一肚子的憋屈和算计,浩浩荡荡离开了花家寨,与周彦焕一起离开的,还有陈文东的三弟——陈文举。 周彦焕身为一方君王,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此一去,要想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周彦焕一走,陈文东心情立时好了很多,就差高歌一曲,来庆祝一番了。 陈父实在看不惯陈文东这幅德行,忍不住斥责道:“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连举儿都知道上进了,你倒好,放着现成的功名不要,却甘愿在家侍弄孩子…… 我看汉王仪表堂堂,待下宽厚,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汉王的事儿,不敢见他了?…… 哪有你这么对待君上的?还有没有点为臣的本分?多亏汉王心胸宽阔,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碰上个昏庸的,早把你给砍了。……” 陈文东无语望天,对于父亲的想象力十分佩服。他就想不明白了,明明他是受害者,怎么一个两个都向着周彦焕呢? 话是这么说,但陈父还是心疼陈文东的,要不然也不能由着他在后宅看孩子。因此,陈文东对于父亲的话,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从不过心。 这个年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重生之邪念65_重生之邪念全文免费阅读_65妥协更新完毕! ------------ 66教子 重生之邪念66_重生之邪念全文免费阅读_66教子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间,两年就过去了。【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这期间,周彦焕来过几次信,每次都是厚厚的一沓,陈文东看过之后,短短几句话就给打发了。 周彦焕忙着打天下,没时间来骚扰陈文东,陈文东的日子也就顺心了不少,这两年,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不过,随着三个孩子的长大,陈文东的操心事儿也多了起来。孩子一岁多的时候,不懂事儿,但却开始认吃了,并逐渐开始挑食,喜欢的东西没个够,不喜欢的东西碰都不碰。陈文东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给孩子们改掉这个坏习惯。 等孩子们大一点了,就开始闯祸了,顶着一张天使的面孔,干着气死人不偿命的事情,让人又爱又恨,实在拿他们没办法。 幸运的是,陈文东大女儿,丫丫脸上的胎记淡了很多,现在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了。虽然老三毛毛的胎记依然存在,但好在这孩子五官长得还不错,将来娶媳妇还是不成问题的。 现在孩子们三岁多了,已经开始懂事,陈文东觉得,应该教给孩子们一些简单知识了。另外,三个孩子从出生就一直跟着他,身边又没有其他玩伴,也该让他们融入到其他孩子中间,学着与人相处了。 孩子成长过程中,同龄伙伴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要知道,孩子的社交技巧,沟通能力和自我定位,都是在与同伴的相处中逐步提高和确立的。 陈文东的初衷是好的,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仨孩子被放出去的第一天,把人家的孩子打得嚎啕大哭,趾高气昂的回来了。 陈文东仔细一问,原来是有人嘲笑毛毛脸上长斑,姐弟三人气不过,直接把那孩子群殴了。 第二天,仨孩子嚎啕大哭着回来了,陈文东一问,好嘛,他们被人家给群殴了。 这山上住着的,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子。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同样的,土匪的儿子也带着匪气。 其余的孩子,天天在一处玩,孩子之间都互相认识,受了欺负,有一帮人替他出头。陈文东这仨孩子,虽然也在山上,但和外界接触不多,年龄又小,乍然闯入别人的生活圈,难免受排斥。 孩子之间打架,大人是不好插手的,可看着仨孩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哭得伤心,陈文东心里也不好受。 陈文东无奈,只能命人把外面那帮野小子,请进家里,摆了一桌酒席,专门招待这帮小客人,并借机把三个孩子介绍给大家认识。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贿赂,这帮死小子,吃了他的东西,再欺负他孩子时,总得过过脑子吧? 陈文东的做法,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从那以后,孩子们虽然还是会打架,但却没那么频繁了,也有人护着他们了。 这天下午,陈文东陪着父亲在花园里散步,不成想,却看见他家小儿子蹲在一棵冬青树下抹眼泪。 孩子小脑袋埋在膝盖里,哭得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别提有多可怜了。 陈文东三步两步走过去,捞起孩子,揽在怀里,低声问道:“毛毛,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了?” 毛毛把脸埋在父亲怀里,一个劲儿的摇头,哭声反倒更大了。 等毛毛哭声小了,陈文东这才将小孩从怀里拽出来,扳着小孩的肩膀问道:“毛毛,跟爹爹说实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毛毛一边打哭嗝,一边望着陈文东,憋屈道:“爹……嗝……爹爹,你是不是不……嗝……喜欢毛毛?” 陈文东看着孩子小心翼翼又满是期盼的小眼神儿,不禁笑了起来,“傻孩子,你是我儿子,我怎么能不喜欢你呢?咱家毛毛这么招人疼,爹爹喜欢的不得了呢。”说着,陈文东摸了摸儿子的头。 毛毛吸了吸鼻子,又问道:“那为什么,爹爹要把我送给外公?” 陈文东心里一顿,一边摸着儿子的头,一边温声道:“谁说我把你送给外公了?” 毛毛疑惑的望着父亲,讷讷道:“可是,可是,为什么哥哥,姐姐姓陈,我姓花?他们说,他们说……” 陈文东追问道:“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是因为我长得丑,爹爹不喜欢我,才把我送给外公的……呜呜……”说着,毛毛小嘴一撇,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陈文东一边给儿子抹眼泪,一边安慰道:“毛毛不哭,别听他们瞎说,咱毛毛一点也不丑,爹爹怎么能不喜欢毛毛呢? 毛毛姓花,是因为外公喜欢毛毛,想让你做他的继承人,可这不等于说,爹爹就不喜欢你了。在爹爹心里,你和哥哥姐姐都是一样的,都是爹爹的好孩子。不同的是,你又得到了外公的一份偏爱,这样不好吗? 毛毛告诉爹爹,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小孩望了望陈文东,神色有些暗淡,低低道:“他们都这么说,哥哥、姐姐也这么说的。” 一听这话,陈文东气得够呛,闹了半天,这是窝里斗呢! 陈文东扳着毛毛的小脑袋,正色道:“毛毛,你给我记住了,做人要有自信,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要学会观察,学会用心体会,凡事自己多想想,多动动脑子,懂吗?”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情绪明显好了不少。 陈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直到陈文东讲完,他才皱眉道:“东儿,孩子该管的时候就得管,兄弟姐妹不团结,这可是大忌,你可得好好教导。” 陈文东点点头,应道:“孩儿明白,这事儿我会处理的。”陈文东抱起儿子,逗弄了一番,小孩这才有了笑模样。 当天晚上,陈文东把大女儿和大儿子叫到跟前,板着脸问道:“丫丫,豆豆,你们觉得弟弟丑吗?” 两个孩子很少见到父亲严肃的样子,不禁都有些瑟缩,“其实,其实,弟弟也不丑的,就是,就是,脸上有红斑。” 陈文东又问道:“那是谁说弟弟长得丑的?是你们自己说的,还是听别人说了,然后也跟着说的?” “别人都这么说,所以我们……” “别人都这么说,你们就跟着说?毛毛可是你们的亲弟弟!你们就是这么爱护弟弟的?” 俩孩子头一次见父亲发火,都有些愕然,随即,丫丫就哭了出来,豆豆也是眼泪汪汪的。 陈文东压了压火,缓声道:“丫丫,你出生时,一脸的青斑,比弟弟的严重多了,直到现在,头发里的青斑也没有褪去,豆豆,你后背上的青斑是你们三个中最大的。难道就因为你们的胎记长的隐秘,你们就有资格嘲笑自己的弟弟? 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毛毛又是你们当中最小的,他受了欺负,你们本该替他出头,为他做主。可是你们做了什么?利用他对你们的信任,人云亦云的伤害他吗?爹爹对你们太失望了!” 丫丫和豆豆听了陈文东的话,哭得更厉害了。 陈文东也不去哄他们,又接着道:“爹爹只是说了你们几句,你们就难过成这样,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那样说弟弟,弟弟会不会难过?” 丫丫哭得伤心,先承认了错误,“爹爹,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说弟弟了。” 豆豆也跟着附和,“嗯,再也不欺负弟弟了。” 陈文东见孩子认错,口气也缓了下来,“那就好,既然你们知道错了,那就该为自己所犯的错误承担责任。爹爹也不多要求你们,就两点,第一,你们得跟弟弟道歉,第二,三下手板。”说完,陈文东就命人把毛毛叫了进来。 毛毛见了哥哥姐姐,仍然有些不自在。别以为小孩记性不好,其实对于伤害了他的人,他会记很久,甚至长大了都不会忘记。 见三个孩子都不说话,陈文东提醒道:“弟弟已经过来了,我刚才怎么说的?” 俩孩子走到弟弟跟前,还是丫丫先开的口,“弟弟,我们不该说你丑,其实你也不丑的。” 豆豆点点头,“弟弟,你别难过了,以后谁再说你,我就揍他。” 毛毛看着哥哥姐姐,有些手足无措。 陈文东走过来,对毛毛道:“毛毛,哥哥姐姐曾经说过让毛毛伤心的话,不过,现在他们知道错了,正在跟你道歉呢,毛毛要不要原谅他们?” 毛毛瞅瞅三人,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陈文东摸了摸毛毛的头,心中对这个小儿子很满意。他转身又对其余俩孩子道:“你们伸出手来。” 丫丫和豆豆瑟缩了一下,最后把小手伸了出来。 陈文东举起手来,对着两个小手分别抽了一下,虽然只是用手,也没有太用力,两个孩子还是哭了起来。 毛毛一看,也跟着哭了起来,“爹爹,别打哥哥、姐姐了,我都原谅他们了,呜呜……” 陈文东看着哭成一团的三个小豆丁,沉声道:“既然弟弟替你们求情,剩下的两下,我就暂且记下了。但是,有一点,你们给我记清了,兄弟姐妹就如同自己的手足,你们伤了他们,就如同伤了自己的手足。” 孩子的世界,还是很单纯的,三个孩子重归于好之后,仍然玩得很开心。但通过这件事,陈文东也意识到了孩子教育中的不足,开始注重孩子的品性教育。 他会隔三岔五讲一些通俗易懂的小故事,安排一些小游戏,逐步培养孩子团结合作,孝敬父母,友爱兄弟的品质。 转眼又一年过去了,花红已经走了三年,这期间,陈文东又当爹,又当妈,着实有些不易。 也就在这一年的夏天,花红终于回来了。 经过战场的洗礼,花红成熟稳重了很多,身上也增添了不少肃杀气,俨然有了大将之风。 陈文东看着花红,笑着点了点头,“欢迎你回家!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看你变了不少。” 花红见了陈文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我挺好,每天除了打仗,还是打仗,生活枯燥得很,不过也确实痛快!你呢?孩子们怎么样?” “孩子们很好,你不用担心,他们都在大厅里,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陈文东和花红一路来到大厅,门口已经站满了人。花红现在是二品将军,可以说是衣锦还乡,山寨里的人自然高兴,凡是能走得动的,都出来迎接了。 花红周旋在这些人中,依然如当年般潇洒自如,在无形中,也会透出一点上位者的威压。当花红看到三个孩子时,神情总算激动起来,她急切的想要去抱抱孩子们,却不想被三个孩子躲开了。 其实孩子们不是故意躲她,而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孩子的感觉是最敏锐的,当他们看到花红时,首先感觉到的是花红那一身肃杀气,孩子出于恐惧躲闪,也在情理之中。 见花红有些伤心,陈文东尴尬道:“红儿,你刚从战场回来,身上的气势太过霸道,有些吓着孩子了。平时他们可是天天吵着要娘的。” 花红听完,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有了陈文东的调解,花红和孩子们很快又打成了一片,花红的洒脱不羁,也很招小孩待见。 当听说,有孩子欺负姐弟三人时,花红顿时就瞪眼了,他指着三个孩子,恨铁不成钢道:“你们仨人,仨人!也能叫人给欺负了?真是没用!我得好好调*教调*教你们,打个架都能输,这也太丢人了。想当年,我打遍花家寨无敌手,你们差的也太远了。” 花红说到做到,自此每天早晨都拖着三个孩子练武,练不好都不行。还别说,经过花红这一番敲打,三个孩子确实壮实了不少。 一个月后,花红的假期到了,不得不再次回到军中,临走时,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三个孩子坚持练武,不能堕了她的威名。 陈文东含笑应下,原本他也打算让孩子们开始习武,既然花红开了这个头,那自然是要坚持下去的。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陈文东觉得,习武最有天分的还是小儿子毛毛。 丫丫聪明大胆,但是缺乏毅力,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坚持不了多久。豆豆虽然看着老实木讷,但却是三个人中最聪明的一个,也是心眼儿最多的一个,这小子蔫儿坏!相比之下,毛毛就显得有些逊色了,他记忆力一般,理解力也一般,但难能可贵的是,这孩子能坚持,意志力好。 陈文东根据三个孩子的特点,并没有给他们安排一样的任务,在这上面也着实花费了不少心思。 花红走了没两天,花家寨又来了几位客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三年不见的周彦焕,另外还有他的三个孩子。 当然,周彦焕这次来,仍然是秘密行事,除了相熟的几个人,其余人一概不知。 对于周彦焕的到来,陈文东非常不高兴,偏偏周彦焕干什么都要拉上他,碍于身份,陈文东又不能拒绝,心中的憋闷,不言而喻。 虽然他不待见周彦焕,但对于周彦焕的三个儿子,陈文东并没有为难,吃喝同自己的孩子一样,讲故事,练武的时候,也会带着他们。 说来也怪,周彦焕这三个孩子,都和陈文东比较亲厚。虽然多年不见,周正泽和周正博却依然记得他。他们在看到陈文东的那一刻,就把他认出来了,这一点,陈文东也很意外。 家里多了三个孩子,热闹了很多,陈文东见他们相处的不错,自然不介意孩子们多几个玩伴。但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几天,矛盾就出现了。 这天,陈文东刚刚打发走周彦焕,心里正气闷呢,丫丫带着两个弟弟就闯了进来。三个孩子灰头土脸,衣服也是脏兮兮的,一个个小眼睛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的,尤其是毛毛,脸上还挂着两管大鼻涕。 陈文东赶忙问道:“你们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仨孩子一听,很有默契的咧开大嘴,一块儿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安抚住三个孩子,陈文东这才开始问事情的经过。 等弄明白怎么回事,陈文东只气得怒火中烧,肝胆欲裂,‘好你个周彦焕!你欺负我也就罢了,现在你的儿子又来欺负我的儿子,简直是岂有此理!’ 重生之邪念66_重生之邪念全文免费阅读_66教子更新完毕! ------------ 67打架风波 重生之邪念67_重生之邪念全文免费阅读_67打架风波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今日,几个孩子如往常一样,在后院玩耍,等玩累了,就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起来。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小孩子都有攀比心理,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父母的身上。 那边,周彦焕的二儿子周正博骄傲道:“我爹爹是汉王!有好多兵马和部下,所有的人都得听我爹爹的!” 这边,丫丫不服气道:“那我爹爹还会讲好多好多故事呢,还会给我们做好多好多玩具!” 那边,周忆馨道:“我爹爹也会讲很多故事!” 这边,毛毛道:“我娘是大将军,很厉害!很厉害!” 那边,周正博道:“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听我爹爹的!” 这时,豆豆突然道:“不怎么样,总比没娘强吧?” 豆豆此话一出,周正博立马就不干了,“你说谁没娘呢?你说谁没娘呢?!我也有娘的,我娘可漂亮了!不像你娘,就是个丑八怪!” 毛毛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了,上前就推了周正博一把,“你说谁丑八怪呢?我娘才不是丑八怪!你娘才是丑八怪!” 周正博被一个小豆丁推了个趔趄,脸上有些挂不住,直接就开始人身攻击,“你娘是!你娘是!你娘是!你娘是大丑八怪,你是小丑八怪!” 毛毛本来就对这个话题比较敏感,听周正博这么说,哪里还受得了?他往前一窜,直接就开战了。其余人一看打起来了,二话不说,也加入了战团。 虽然是三对三,可毛毛三人毕竟岁数小,无论是力气还是身高都差人家一大截,不吃亏才怪。 三个孩子挨了一顿揍,哭着去找陈文东告状去了。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两方面都有责任,但有一方是好的,今天这架也打不起来。可孩子们也懂得趋利避害,他们很默契的将责任都推到了周正博三人的头上。 “他说我娘是大丑八怪,我是小丑八怪!” “他们以大欺小,打我们!呜呜……爹爹,我胳膊流血了!” …… 陈文东心疼孩子,即便他们说的漏洞百出,也没有怀疑。 陈文东彻底愤怒了,他正想着如何替儿子报仇呢,一抬头正看到站在门口的周彦焕,一腔怒火顿时找到了发泄口。 “哼!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么小就会欺负人了。好了,咱们不哭,以后离汉王殿下的公子们远着些,人家金枝玉叶的,不是咱寻常百姓能招惹的。 汉王殿下,小的求您了,以后千万别来花家寨了。我们乡下孩子不懂规矩,伺候不138看书网,反倒招惹公子小姐生气。 这要是知道的,说我们乡下孩子不懂规矩,慢待了公子小姐;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不得说公子小姐仗势欺人,以客欺主啊? 我们花家寨地方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就别为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了,成吗?” 周彦焕就住在陈文东隔壁,陈文东这边又哭又叫的,他哪能听不见?孩子们哭着回来时,周彦焕就过来了,只是一直站在门口并未进来,屋里的对话,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现如今,周彦焕被陈文东连损带贬,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一时间,他又气又恨,不禁对随从吼道:“去把那三个孽障给我带过来!” 不一会儿,周正博三人跟着随从进了屋。周彦焕见着三人,二话不说,抓过周正博,夹在腋下,就是狠狠的一串巴掌。等打完周正博,周彦焕又拽过周正泽来继续打。 几个孩子被周彦焕的一顿巴掌彻底打懵了。不光是周正博他们懵,就是陈文东的三个孩子也懵了,一时间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等周正博回过味儿来,大嘴一咧,立时就哭了起来,还没挨打的周忆馨也哭了起来。周正泽正挨揍呢,瞅见弟弟妹妹这样儿,瘪瘪嘴,眼泪也掉了出来。 这边,陈文东的仨孩子,一见这架势,友情赞助了一把,也跟着嚎了起来。 这下子,屋里可真热闹了。 陈文东这时也反映过来,赶紧过去拉住周彦焕,将周正泽护到身后,“你发什么疯?打孩子干什么!”说着,陈文东又拉起坐在地上的周正博,哄劝道:“博儿不哭,你爹爹发疯呢,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周正博仿佛见到亲人一般,一下子扑到陈文东的怀里,哭得更伤心了,“哇呜……陈叔叔,爹爹打我,爹爹不疼我了!呜呜……” 陈文东一边揉着周正博的小屁*股,一边安慰道:“博儿不哭哦,打疼了吧,叔叔给揉揉。哦……哦……博儿不哭。” 等周正博哭声小了,陈文东怒视着周彦焕道:“你可真行!现在本事越来越大了,都能打孩子了!” 周彦焕正心疼呢,听陈文东这么说,不禁有些委屈,“我这不是气急了吗?要不是他们欺负人,我打他们干什么?” 周彦焕也是有苦说不出。真真是天地良心呀,他这也是第一次打孩子,要不是今天急眼了,他哪能下得去这个手呀!更何况,他还是让陈文东给逼急眼的,可这话,他不敢说。 陈文东见周正博他们也是衣衫不整,小胳膊上还带着牙印儿,自然也明白,先前毛毛他们所说含水量偏高。 想到周彦焕这次发火,也是他冷言冷语给激出来的,陈文东心中不免也有些心虚和愧疚,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等孩子们情绪平静了,陈文东这才问起事情的经过。 周正博指着豆豆,抽抽搭搭道:“他说我没有娘!呜哼……呜呜……娘……”说着,小孩小嘴一瘪,又要开哭。 陈文东赶紧揽过周正博,安慰道:“好了,好了,博儿是男子汉,咱们不哭,虽然你娘不在了,可是你还有爹爹,还有外公和舅舅们,还有好多疼你的叔叔。”说完,陈文东又正色道:“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说实话,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两方一对质,双方互相揭短,这事儿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陈文东看着周正博,认真道:“博儿,你老实跟陈叔叔说,你这个小弟弟,”说着,陈文东指了指毛毛,“他长得像丑八怪吗?” 周正博看了看毛毛,支支吾吾道:“其实,其实,他也不丑啦!就是……就是……脸上有个红斑,有点奇怪。” 陈文东又道:“如果博儿脸上也长了一个红斑,毛毛说你是丑八怪,博儿会不会生气?” 周正博低下头,不说话了。 陈文东又转头问豆豆,“豆豆,你明知道博儿的娘亲已经过世,为什么还要拿这件事来刺他?” 见周正博和豆豆都不说话了,陈文东又将目光转向毛毛,“这次打架,是你先动的手吧?若是你不动手,你们是不是就打不起来了?还有泽儿,你身为兄长,有劝诫弟妹的责任,一旦发生事情,你应该在第一时间将事情平息。可是你呢?你居然还参与到了打架当中,你这么做对吗?” 陈文东将几个孩子轮流训斥了一遍,最后又道:“这件事情,我就说这么多,至于怎么解决,你们自己看着办,我相信你们。” 说完,陈文东也不再管他们,自顾离开了屋子。 周彦焕也跟了出来,他看着陈文东,不无佩服道:“小东子,论心胸,我周彦焕不如你!”说完,周彦焕又觉得有些不妥,遂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善待毛毛他们的。” 陈文东冲着周彦焕嘲讽一笑,“您还是省省吧!我的孩子,我自己会疼,不老您费心。” 其实,今天这事儿,两方面都有责任,但凡有一方是好的,这架也打不起来。从私心上说,陈文东更心疼自己的孩子,可心疼不等同于偏袒。如果他一味回护自己的孩子,不仅会伤害其他三个孩子,也会给自己的孩子种下不好的观念。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某些时候,孩子的宽容心要比大人强得多,还没等陈文东和周彦焕调试过来,几个孩子已经打成一片了。甚至比没打架时,还要好,尤其是周正博和毛毛,俩人的对话,肉麻得要人命。 “毛毛,对不起哦,其实,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我以前都没有发现。” “博儿哥哥,你也别难过,以后,我娘就是你娘!” “嗯!其实我可喜欢花将军了,他最厉害啦!” “那以后,我让娘也教你功夫。” “好!毛毛你最好了!” …… 陈文东和周彦焕看着腻在一起的几个小家伙,心里都有些好笑。孩子的世界真单纯,可惜这种单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消失,一去不返。 周彦焕这次在山上并没有住很久,过了两日,他便离开了,只是,半个月之后,周彦焕又回来了。 陈文东看着周彦焕心中充满疑问,“你怎么又来了?”雁荡山距离花家寨路程可不近,他一个来回怎么也得半个月。周彦焕总不能刚回到雁荡山就折回来吧? 周彦焕笑得一脸得意,仿佛跟偷腥的猫一般,“小东子,以后我可以经常来花家寨了!” 见陈文东满脸疑惑,周彦焕继续道:“我已经准备建都恒河洲了!” “你打算在恒河洲建都?”陈文东皱皱眉头。 周彦焕点点头,“不错,我现在实力渐增,建都已经势在必行。雁荡山地处西域,而我的势力却只能向东发展,统辖起来实在是不方便。我思来想去,还是恒河洲比较合适,这里地处中心地带,城防设施和农商发展都不错,我来看你也方便多了!” 陈文东见周彦焕咧着一张大嘴傻笑,不禁有些来气,他可不希望和周彦焕有这样密切的往来。如此一来,他的清闲日子怕是到头了。 周彦焕说道做到,从那以后,他几乎每隔半个月,就要来一次花家寨。 随着建都事宜逐渐办妥,来花家寨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先是谭大勇和谭老幺,后来是商部张长老和杀部薛长老,……总之,以前与陈文东相熟的那些同僚,基本都来了。 陈文东住在花家寨,本就是躲清闲的,这么一来,那还能清闲得起来,把陈文东给烦得呀,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花家寨也有高兴的,丫丫、豆豆和毛毛就特别开心,这些天宾客不断,礼物也不断,他们着实得了不少好东西。 就连周正博都十分羡慕,“你们可真幸福,我都没收到过这么多礼物。” 豆豆不屑的白了周正博一眼道:“你的好东西可比我们多多了,要是你羡慕,咱俩换换?” 周正博憋瘪嘴,没敢跟豆豆争辩。这些天,他算是看出来了,招惹谁都不能招惹豆豆,这小子坏透了! 毛毛见周正博不开心,傻呵呵道:“博儿哥哥,你别难过,我这里也有好多礼物呢,我可以送给你一些。” 周正博点点头,高高兴兴和毛毛玩去了。 豆豆瞅瞅傻乐的弟弟,十分无奈,这小子是他弟弟吗?怎么这么傻呢?“嗯哼,周正博,你看我弟弟对你多好。我弟弟可喜欢你那个玉狮子了,都跟我说了好几回了,你可不能不够朋友!” 豆豆疑惑的眨眨眼,刚要说话,就被毛毛给截住了,“毛毛,你前天还跟我念叨呢,现在就不记得了?你就说,你喜不喜欢那个玉狮子吧?” 毛毛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傻愣愣的点了点头。 “你看,我弟弟喜欢吧?再说了,我弟弟把所有的玩具都给你玩,你总得表达一下谢意吧?” 周正博隐隐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但是见毛毛确实喜欢,倒也没有反对,“既然毛毛喜欢,我就送你好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拿。” 豆豆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不一会儿,周正博捧着一个玲珑精致的玉狮子回来了,“毛毛,送给你!” 毛毛收到礼物非常开心,“谢谢博儿哥哥!” 周正博见毛毛开心,也非常开心,“不用客气,你喜欢就好!” 豆豆在一边暗暗翻了好几个白眼,真是一对傻帽! 几个孩子的互动,被路过的张长老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张长老见到陈文东时,无意中提起这件事,不无夸赞道:“小东子,你这三个孩子当中,就属豆豆像你!小小年纪,鬼主意一大把,是个可造之材。” 陈文东苦笑了一下,“张长老,您这是夸他呢,还是损他呢?你说他也就算了,怎么连我也捎带上了?” 张长老摇摇头,正色道:“小东子,我的眼光一向很准,你这个孩子错不了,假以时日,定是个经商的好材料。” 陈文东心中一顿,却并不接张长老的话茬,“嗨!谁知道呢,张长老,咱们喝茶。” 陈文东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参与到权力斗争中,可有些事情就如大川如海,不是你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 周彦焕建都以后,雁荡山除了驻守的军队,剩下的人全都迁到了恒河洲。王衍之和花红他们是最后一批迁过来的人。这其中,周彦焕做没做手脚,不言而喻。 花红回到都城以后,自然要回到花家寨看望家人,跟着花红一起来的,还有王衍之和陈文举。 家人相见,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大家高高兴兴吃了一顿团圆饭,坐在一起聊了好长时间。 酒席散后,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也都各自回屋休息了。 陈文东刚刚洗漱完,就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居然是文举。文举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比先前稳重多了,为人处世也长进了不少,对此,陈文东和父亲都很高兴。 陈文东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你小子!这么晚来找我,肯定是有事儿吧?” 文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仍旧是支支吾吾的。 陈文东顺手拍了文举一巴掌,没好气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难不成你是看上哪家姑娘了?想要哥给你去提亲?” 文举赶忙摆摆手,“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天天在军营里,连个母猪都看不到,又往哪去看姑娘啊?” 陈文东点点头,深以为然,便也不再开玩笑,他拍拍文举的肩膀,问道:“说吧,找哥究竟有什么事?” 文举吭哧了半天,却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哥哥,你和汉王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陈文东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王衍之跟文举说的?陈文东灰白着脸色问道:“你都知道什么了?” 文举低声道:“我知道哥哥为什么不回雁荡山了,这些日子,我没少听别人说起你的事情,王将军也跟我说了不少。哥哥,这些年你受委屈了,若是换做我,可能做不到哥哥这一步。” 陈文东听文举这样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先前我寄人篱下,又是个奴才,哪能指望别人对我好呢?” 文举脸上也有些难过,“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从军了。我干什么也能养活自己,又何必让哥哥如此为难?” 陈文东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多想,在军中好好干就是,凡是多听听王将军的意见。” 见文举一脸犹豫不定,陈文东心下狐疑,“文举,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说?” 文举愣了一下,最后却摇摇头,“哥哥,我没事了,可能是今天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了。” 陈文东见他不肯说,也没有多问,心里到底存了疑问。 等花红回来之后,陈文东便向花红问道:“红儿,文举在军中还好吧?” 花红愣了一下,半天才道:“还行吧,我没听说他有什么事儿啊?他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聊了聊以前的事儿。”陈文东见花红这样,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花红今天也不太正常,她这个人一向爽利,今天怎么有些魂不守舍的? 陈文东瞅了花红一阵,不成想,还未等他说话,花红就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孩子,你先睡吧!” 这下,陈文东确信,花红肯定有事瞒着他,不止花红,恐怕文举也是有事相瞒。可究竟是什么事呢? 重生之邪念67_重生之邪念全文免费阅读_67打架风波更新完毕! ------------ 68遇刺 重生之邪念68_重生之邪念全文免费阅读_68遇刺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陈文东虽然好奇,但既然两个人都不肯说,他也不好直接逼问,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问个明白。【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 可还未等陈文东把这件事弄明白,另一件大事却发生了。 花红他们回来的第二天,周彦焕又登门了,顺带还领了两个小的,周正博和周忆馨。周正泽已经正式拜师入学,倒是很少再来了。 有周彦焕这尊大佛时时刻刻缠着陈文东,陈文东想跟别人单独说话都难,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周彦焕在山上住了两天,就得返回恒河洲了。临走时,周正博抱着陈文东的大腿不撒手,非要让陈文东跟他回去。陈文东无奈,只能夹着小包子上了马车,打算送一段路,就返回来。 可不曾想,他们离开花家寨还不到二十里,路过一个小山坡时,竟然遇到了埋伏。杀手们忽然间,蜂拥而出,着实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陈文东掀开车帘,仔细一看,顿觉事态严重。外面的杀手大约有数百人之多,而周彦焕只带了二百亲兵,还要分心保护他们,可以说,周彦焕这边根本没有优势。 周彦焕和陈文东一对视,两人同时跳出马车,翻身上马。周彦焕对手下亲兵吩咐道:“你们给我保护好公子和小姐,你们几个找机会突围,赶紧去花家寨报信!” 有了周彦焕和陈文东的指挥,局势得到了控制,但若想以少胜多,却是不太可能。这些杀手功夫上乘,训练有素,还熟悉阵法,十有□是行伍中人。 周彦焕等人创造机会,让底下人出去送信,奈何这帮杀手太过狡猾,周彦焕几次出手,都被阻了回来。眼见着,情势越来越危急,周彦焕一咬牙,恨声道:“我出去引开敌人,你们必须杀出去报信!小东子,替我照顾好孩子!” 说完,周彦焕一打马就冲了出去,陈文东急得够呛,只能一边护着马车,一边向周彦焕靠近。眼见着包围圈越来越小,杀手们便开始向周彦焕放箭。 到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杀红眼了,周彦焕和陈文东也拼了命了。两个人各战一方,相互依靠,这一刻,两个人毫不犹豫的把后背交给了对方。 就在他们快要支持不下去的时候,从花家寨方向奔来两匹快马。马上之人,一个穿红,一个着黑,如两头猛虎一般,冲了进来。这二位不是别人,却是花红和赵莽。 有了这两员猛将的加入,战争形式很快发生了逆转。常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一员猛将,不仅能激发兵士们的血性,也能震慑住敌人的心神。 战场上讲究一力压十巧,而这两位都是力量级的人物,不管是狼牙棒还是大锤,都不是一般人敢接的。这东西碰到身上,不是骨断筋折,就是脑浆迸裂。 赵莽和花红杀出一条血路,接了周彦焕等人向花家寨方向转移。 就在他们转过弯路,要进入大道时,从侧面的草丛里飞过来三支冷箭,直射向周彦焕。周彦焕本想镫里藏身,躲开这三支箭,可电光火石间,他瞥到了旁边的陈文东。 周彦焕未曾多想,向侧面一扑,直接将陈文东压到了马背上,这样一来,周彦焕只躲开了两支箭,有一支却射在了周彦焕的大腿上。 对于这一切,陈文东自然是不知情的,待他从周彦焕的身子底下爬起来,就见一干亲兵惊慌失措,围着周彦焕不停呼叫。陈文东也看到了周彦焕腿上的短箭。 联想方才发生的一切,陈文东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其实,周彦焕完全能够躲开这三支箭,只是那样一来,这三支箭就要射在陈文东的身上了。 事情从发生到结束,只在一瞬,周彦焕根本没有时间考虑、权衡,可以说,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本能。可正是这样,才让陈文东动容。 陈文东赶紧抱住周彦焕,将他扶下战马,送到马车里。 周彦焕看着陈文东,傻笑了起来,“呵呵呵,小东子,总算我也救了你一回。” 陈文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138看书网省省吧!这腿上还留着血呢,你要是再不老实,不用到花家寨,你就流血而亡了!” 周彦焕听了这话,却并不恼怒,“小东子,都几年了啊!我终于看到不戴面具的你了。挨这一箭,值了!” 陈文东愣了愣,低头继续给周彦焕止血。 在生死关头,周彦焕能舍身相救,足见他对自己用情之深。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可是,感动之后,陈文东又有些茫然。就算他再感动又能怎样?难道让他和周彦焕重修旧好吗?陈文东扪心自问,他还是做不到。 一行人急急赶到花家寨,赶紧找郎中,备伤药。等处理好伤口,周彦焕已经沉沉睡去。 陈文东上前拍了拍周彦焕,却见他没有半点反应,陈文东又拍了几下,周彦焕仍是没有反应。陈文东心中一慌,顿觉事情不对,赶紧叫来郎中询问。 郎中见此情形,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观公子脉象,乃是体弱气虚之症,可看公子这个情形,怕是中了什么奇毒,至于是什么毒,在下无能,实在是诊不出来。各位还需早作打算!” 陈文东听了这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若周彦焕就这么死了,他陈文东这辈子也甭想安心了。 冷静了一下,陈文东将知道实情的一干人全都找了过来,命人看押在山寨里,又让花红和赵莽亲去恒河洲送信。 当天晚上后半夜,柳先生,宋师傅,谭大勇和暗阁诸位长老都赶到了花家寨。 柳先生给周彦焕号过脉,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大王确实是中毒了,中的还不是一般的毒!”说完,柳先生便狠狠地瞪向陈文东,“陈文东,你是怎么保护大王的?居然让大王受了伤,还中了这么厉害的毒! 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现在大王身受重伤,你却好好的站在这里,你真是好样的!” 陈文东眼睛眯了眯,心道,如果这老头知道,周彦焕是为救他而受伤的,非一刀斩了他不可。这个年代,君臣有别,就算陈文东已经不是周彦焕的臣子,周彦焕发生这样的事,陈文东也不能置身事外。 宋师傅听柳先生这样说,不禁为陈文东辩驳道:“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小东子,小东子的那点功夫,咱们也不是不知道。再说了,还有二百亲兵呢,他们都阻挡不了,小东子就更没用了。” 谭大勇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先生倒是说说,大王究竟中了什么毒?该怎么解呀?” 柳先生狠狠地闭了一下眼,无奈道:“这毒我倒是知道,谁能解毒,我也知道,可要找到解毒之人,却实在棘手。”说着,柳先生看看宋师傅,“这毒,王爷也曾中过。” 宋师傅听完,愣了愣,随即不敢置信道:“难道……难道是……” 柳先生点点头,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宋师傅震惊过后,便是震怒,“又是周彦浩!好歹毒的心肠!好厉害的毒药!” 陈文东见他们一味的打哑谜,不禁没好气道:“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方才说大王的毒可解,却又为何这般为难?” 柳先生顿了顿,这才道:“这件事情,涉及到一桩皇室秘辛,当年老王爷有令,泄露此事者杀无赦,所以即便是大王,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现在事关大王生死和周氏一族存亡,我也不得不违背王爷的严令,倘若王爷在天有灵,希望他不要怪罪我等。 外面皆传,王爷在清剿李氏一族叛乱时,意外落马,伤了命根子,自此再也无法行人事,所以当时皇上才将二皇子周彦浩过继给王爷,延续王爷这一脉的香火。 事实上,并非如此。王爷在清剿叛乱时,确实意外受伤,但却不是落马,而是被人暗箭所伤,情形和大王一模一样。 由于,当时王爷行军在外,虽然昏睡了一天一夜,也只当是疲乏过度,因此,醒来后并未在意此事,只按寻常伤口处理了。可是,肃清叛乱以后,王爷便无法再行人事。 大家联想到王爷一天一夜的昏迷,才将疑点对准了这支箭。我们按照当时的战场情况一分析,发现这事十分蹊跷,这箭竟是从大军后方射出的。那么,下此毒手的,不是混入我军的奸细,就是我们自己的人。 这毒症状很轻,中毒之人只昏睡一天一夜,醒来后便与常人无异,寻常郎中连诊都诊不出来,又谈何解毒?我们暗中遍访名医,配制解药,却一直未果。 不知怎的,此事竟被皇上知晓,也派了许多御医过来,皆是束手无策。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哪是什么束手无策,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我们多番周折,才从一个夷人那里得知,西南有一座万象山,山中有一座灵岩寺,寺庙里的主持大师,是个解毒高手。 我和宋兄几番打探,终于找到了庙里的主持,可无论我们怎么请求,他都不肯出手相救。我们在寺庙里耗了半个多月,就在我们打算强掳他回西北时,这主持却又答应了。 解药配制出来以后,老主持曾经对我们提及这毒药的来历。 这药名叫‘斩草除根’,乃是一种及其歹毒的药物。服用此药的人,若不在两年内将毒素排出体外,将终生无法行人事,若任由毒素留在体内,还会导致早亡。即便是毒素清除干净了,以后也很难让女子受孕。 据老主持所言,这毒药乃是前朝宫中秘药,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心存异心的臣子的,后来前朝覆灭,这药就落到了圣祖爷的手里。 直到此时,我们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来,下毒谋害老王爷的就是皇上。 王爷知道真相以后,大发雷霆,一度想要起兵,都被我们劝了下来。一是,时机不够成熟,二是,那主持曾说过,这毒解了以后,需要调理几年,才能使女子受孕。我们想着,等王爷身子调理好了,有了子嗣,再图大业也不迟。 谁知,就在王爷调理身体期间,皇上和王妃里外勾结,硬将周彦浩过继给了王爷。原本王爷和王妃就不睦,经过此事,两人彻底决裂。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王妃与王爷决裂以后,丧心病狂,竟在王爷的饭菜中下了毒!若非我们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王爷盛怒之下,打断了王妃的双腿,并要处死她,后来皇上派人过来,与王爷密谈了一番,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王爷本就余毒未清,二次中毒以后,身子元气大伤。经过我们几番苦求,灵岩寺的老主持又给王爷重新配了解药。等王爷体内余毒排净以后,又调理了十余年,这才有了大王。 只可惜,王爷虽有宏图之志,却命途多舛,与这天下无缘,在大王未出生前,就死于西南叛军之手。” 柳先生说完这一段往事,久久无言,宋师傅和谭大勇等人也俱都沉默不语。 陈文东听后,暗暗咂舌,都说无情莫过帝王家,看来果真如此。在皇权面前,血缘亲情向来不堪一击,为了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人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老皇上是如此,王妃和周彦浩也是如此,老王爷又何尝不是?若非老王爷存了不臣之心,又岂会招来这等祸事? 陈文东看看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周彦焕,止住了胡思乱想,“先生,你说那灵岩寺的老主持可以解这毒药,却不知这灵岩寺具体在哪里?那老主持是否尚在人世?” 柳先生叹了口气,担忧道:“我所担心的正是此事,当年我去寻求解药时,老主持已经年过花甲,须眉皆白。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余年,那老主持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这期间兵荒马乱,世事变迁,那灵岩寺能否幸存,也尚未可知啊。” 陈文东听了这话,心里便是一沉,若那老主持真的不在人世了,周彦焕岂不是无药可救了?可陈文东转念一想,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诸位,不要灰心,就算老主持已经圆寂,也该有承继衣钵之人,就算没有传人,老主持这身本事也不是凭空得来了,总该有师门可寻。 退一万步说,就算所有的人都死绝了,我们还有两年的时间,我就不信世间能人这么多,就没有一人能研制出解药! 眼下当务之急,一是寻找解药,二是稳住局势,千万不能让此事流传出去。 等大王醒来,就赶紧护送大王回恒河洲吧。若是大王迟迟不归,底下人难免生疑。大王势力虽大,但根基还不够稳,许多将领归降不久,稍有不慎,就会产生哗变。恒河洲有大王坐镇,他们就算听到什么流言,也不敢轻举妄动。 另外,王府里的人也要仔细盘查一遍,尤其是王爷、两位公子和小姐的身边人,若有那形迹可疑的,一定要尽早控制起来。王府里的守卫也要加强,最好多派几个人贴身保护大王和公子、小姐,他们的吃穿用具也要注意,尤其是入口的东西,一定要严格检查! 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么多,不知各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柳先生深深看了一眼陈文东,摇摇头,“你说的这些已经很全面了,具体事项,要回到恒河洲后,才能安排。” 陈文东点点头,“那好,既然大家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我们就商量一下去灵岩寺的事吧。柳先生和宋师傅都曾去过灵岩寺,您二位中,必有一人要去的。 依我看,还是宋师傅去比较合适,一则,此去灵岩寺,路途遥远,宋师傅好歹是武人出身,身体健壮,也能经得住长途跋涉。二则,现在大王需要柳先生照顾,王府也要有个能压住阵脚的人。” 对于陈文东的提议,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这时,柳先生对陈文东道:“小东子,我知道你无意回到军中,但是你和大王毕竟君臣一场,现如今大王有难,我希望你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与宋师傅一同前往。” 宋师傅也跟着道:“是啊,小东子,你刚才安排的头头是道,真到出力的时候,可不能袖手旁观。你可是军中的智多星,又是有名的福将,有你同去,定能找到解药。” 陈文东摆摆手,无奈道:“诸位不必如此,我原本就是要和宋师傅同去的。”其实,就算大家不让陈文东去,陈文东也是一定要去的。周彦焕是为了看他才中的埋伏,又是为救他而受的伤,仅从这两点上说,陈文东就不能对周彦焕不管不顾。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自然是越早出发越好。陈文东回到家中,先将三个孩子托付给父亲和花寨主照顾,又简单的收拾了一个包裹,便匆匆离开了。 天亮时,陈文东、宋师傅再加上匆匆赶来的王衍之,一行十余人,飞马向大西南奔去。 重生之邪念68_重生之邪念全文免费阅读_68遇刺更新完毕! ------------ 69千里寻医 陈文东他们晓行夜宿,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耗时半个多月,才到达万象山。当宋师傅领着大家来到灵岩寺时,面对的却是一片断壁残垣。 寺庙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庙中空空如也,除了老鼠,估计也没有别的活物了。 陈文东等人顿觉冷水破头,心中一片冰凉。 王衍之难以置信道:“宋师傅,您确定这就是当年的灵岩寺?” 宋师傅脸色灰败,却坚定道:“确实是这里,我前后来过两次,总共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是断然不会记错的。” 陈文东暗暗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们去附近打听一下吧。” 经过一番打听,结果更令人泄气。原来,二十年前,这里曾发生过一次叛乱,庙中和尚事先得到消息,都早早撤离了。后来这里被歹人所占,离开时,放了一把大火,灵岩寺便付之一炬了。 几个人又多次打听那老主持的下落,奈何时日已久,当时知道内情的人又不多,大家只知道老主持跟着一个小和尚去了北面,至于具体位置,就没有人知道了。 陈文东等人一商量,决定一边打听,一边向北行进,就算打听不到老主持的下落,打听到其他和尚的下落也是好的。 没想到,他又找了半个月,还是没有半点线索。 就在陈文东等人几乎绝望的时候,一个小和尚找到了他们。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好!小僧受我家方丈大师所差,特来请各位施主到庙中一叙,不知各位方便与否?” 陈文东等人找和尚都快找疯了,现在见小和尚来请,哪还有不应允的? “多谢小师傅!我们很方便,不如这就出发吧!”陈文东显得有些急切,其他人也很高兴,头一次觉得,和尚原来这般亲切。 等陈文东一行人来到庙中,见到方丈时,心中却有些失望。这方丈约莫在五十岁左右,与柳先生所形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陈文东看看宋师傅,宋师傅却摇摇头,显然并不认识这个方丈。 方丈见陈文东等人情绪低落,不由笑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稍安勿躁。不知哪一位是陈施主?” 陈文东站起身来,一抱拳,“在下便是陈文东,方丈如何知晓我们的名字?” 方丈并未回答陈文东的话,反而又问道:“施主此次前来,可是为了一剂救命良药?” 陈文东听完,点了点头,心中却极为震惊太平血最新章节。他们此行十分隐秘,知道实情的,不过寥寥数人,且都是周彦焕的肱骨心腹。这和尚偏居西南,怎会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那方丈见陈文东面上惊疑不定,不禁笑道:“陈施主不必担心,我家老祖早在半月前就已经算到你们会来找他。实不相瞒,此次请各位施主前来,也是我家老祖的意思。” 陈文东听到和尚如此说,心中仍是有些疑虑,“方丈所说的老祖又是何人?陈某能否有幸见一见这位老祖?” 陈文东这样说,其实有些唐突,但那方丈却并未生气,仍是笑眯眯道:“阿弥陀佛,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陈施主莫要心急,我家老祖就是施主要找之人。” 听方丈这样说,大家面上都是一喜,陈文东忍不住道:“难道老祖就是当年灵岩寺的主持?” 方丈笑着点点头,“正是!陈施主且放宽心。我家老祖正在与人相谈,诸位施主稍等片刻。” 陈文东一颗心总算落下,不禁也笑了起来,“不着急,不着急,我们等着就是。”莫说只是稍等片刻,就是让陈文东等个一天两天,他也是愿意的。 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从外面进来一个小沙弥,回道:“回禀方丈大师,老祖请各位施主到后面叙话。” 方丈点点头,又对陈文东等人道:“各位施主随我来。”说着,便当先向后院走去。 拐过大殿,又走过两处院落,这才来到老祖的住处。刚一进院,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气,陈文东顿觉心神一明,心中暗道,都说这檀香木能清心宁神,看来果真不假。 院中栽种着佛家的五树六花,愈发显得小院清新淡雅。虽然院落不大,摆设也简单,但细节处却透着精致,显然这老祖也是个讲究人。 一干人在廊下等候,方丈先行走到门口,恭声道:“老祖,陈施主等人到了。” 屋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如此甚好,请施主们进来吧。” 方丈推开屋门,回头对陈文东等人道:“各位施主请。” 陈文东点点头,和宋师傅当先进入屋中。 屋里陈设简单,屋子正中央摆着几个蒲团,一张小几,一个木鱼,当中两个蒲团上,分别坐着一个和尚和一个书生。 陈文东等人一进屋,两人便转过头来。等看清两人的容貌,众人又是一惊。 “素卓先生?”陈文东忍不住喊了一声,吃惊的看着那书生。 素卓先生一瞪眼,便训斥道:“不可无礼!佛门清净地,岂容你大呼小叫?赶紧过来拜见惠通大师!” 陈文东心领神会,赶忙过去行礼,“晚辈拜见惠通大师!小子鲁莽,扰了大师清净,求大师见谅。” 惠通大师点了点头,对陈文东摆摆手,道:“施主乃是俗世中人,无需拘泥佛家戒律,诸位施主都坐吧!” 宋师傅不动声色的转到素卓先生旁边,挨着他坐下,低声道:“阿卓,你怎会在这里?” 素卓先生看了宋师傅一眼,然后道:“我前些日子卜卦,算出大王有难,生门就在西南,于是循着卦象找到这边,兜兜转转的,耽误了不少时日。我也是前两日才来到庙里,昨日听说有人在打听惠通大师,料想便是你们,这才商量慧通大师给你们送的信。” 宋师傅应了一声,又道:“你明明答应我尽快回雁荡山的!” 素卓先生斜了宋师傅一眼,低声警告道:“你老老实实坐着吧,这事儿我们以后再说官德最新章节。” 宋师傅听了这话,便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坐在素卓先生旁边,一脸的憋屈。 这素卓先生就是当年看守土地庙,保管裕王印之人,他与宋师傅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虽然见宋师傅受气,大家也都当做没看见。 陈文东暗中观察这位惠通大师,只见这老和尚满面皱纹,两眼半眯,须眉雪白,眉尾长出寸许,正好搭在颧骨上,显得愈发慈眉善目。 陈文东正在打量人家,却不妨惠通大师突然睁开双眼,直直的看向陈文东。老和尚虽然面目老朽,但那双眼睛确是格外清明,仿佛能够洞穿一切似的。 陈文东被这样的眼神一看,心中一慌,半晌才定下神来。他对着惠通大师深施一礼,歉然道:“小的无状,惊扰了大师,求大师原谅。” 见惠通大师并不回答,只定定的看着自己,陈文东越发不自在,刚要起身再次道歉,却见素卓先生冲着他摆摆手,让他好生坐下。 陈文东只能坐在那里,任人打量,只觉得十分尴尬。等惠通大师收回视线时,陈文东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说真的,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实在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素卓先生瞥了陈文东一眼,笑道:“小东子福缘不浅,竟能得大师相看。” 惠通大师摇摇头,笑道:“素卓先生不是早就给他看过了吗?” 听他们这么一说,陈文东又想起了当时在土地庙,素卓先生给他算的那一卦,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不知作何感想。 惠通大师对着陈文东招招手,笑道:“施主近前来。” 陈文东对上那双慈祥的双眼,只觉心中平静了不少,便不由自主的起身走了过去,在大师旁边跪了下来。 惠通大师抬手摸了摸陈文东的头,然后温声道:“施主回去吧。” 陈文东点点头,又很听话的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其余人看着陈文东的样子,都十分惊诧,唯独素卓先生有些动容,“大师慈悲!大师这份悲悯之心,素卓敬服。” 陈文东见素卓先生如此说,心中狐疑不定,不禁想起了很多玄而又玄的事情,但想到刚才惠通大师的眼神,心中又安定下来。他前世也曾经听老人讲过,能得有道高僧抚一下头,便可消除自身劫难,是一种难得的造化。素卓先生的言语中也是这个意思,陈文东既然明白了惠通大师的用心,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想到此处,陈文东跪在蒲团上,对着惠通大师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大师佛法高深,小子虽然不懂佛理,但想来大师定是相助了小子,小子在这里跪谢大师恩德。” 惠通大师点点头,并未阻止陈文东,受了陈文东的三个头,“施主是个聪慧之人,今生的大劫难都已经过去,以后会顺遂很多。施主身系龙族,以后行事,当三思而后行。” 陈文东拜伏在地,恭声答应下来。 陈文东起身坐好,又道:“大师,我们此次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于是陈文东又把周彦焕中毒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大师,这天下恐怕也只有您能化解这‘斩草除根’了。求大师为天下苍生着想,救大王一命。” 惠通大师念了一串佛号,这才道:“世间一切,皆有因缘,汉王有今日这一劫,也是自己种下的因缘,怪不得他人。但汉王命格高贵,身系众生,贫僧却是不能不救的。 可惜当年为老王爷所配的解药,都毁于那次兵劫当中总裁欢,娇妻爱。有几味珍贵的药材,贫僧这里却是没有的。须得把所有的药材找齐,才能重新配置解药。 贫僧年事已高,已经无力再去攀山采药,配置药方,不过贫僧可以给你们引荐一个人。” 陈文东听了这话,不禁问道:“不知大师引荐的是何人?可有把握医治好汉王?” 大师点点头,“施主尽可放心,这人是我未出家时,俗世师门的传人。她虽然年纪小,但已得师门真传,况且,我已将毕生所学尽数抄录予她。”说着,惠通大师看了看旁边的方丈大师。 方丈心领神会,行了一礼,起身出去了。 陈文东听大师如此说,渐渐放下心来。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方丈领着一个貌美的女子进了屋。 惠通大师指指这女子,对陈文东等人道:“这女施主姓唐名敏君,正是我向你们举荐的人。” 陈文东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又没底了,这女子最多也就二十出头,就算她从娘胎里出来,就开始学医,那也没学多少年吧?行医好几十年的老郎中都解不了的毒,她能解了? 见陈文东面露疑色,惠通大师又道:“施主不必怀疑,我既向你举荐此人,定是有把握的。” 惠通大师如此说,陈文东纵然心中仍有疑虑,也不好再说什么。 惠通大师又对那女子道:“我一生所学,已经尽数传给了你,你再呆在此处也无意义。今日,就随着这几位施主离开吧。” 女子自从进门,一句话也没有说,此刻却开口道:“师祖,弟子不想离开。” 惠通大师摇摇头,“我早就告诉过你,这里只有惠通,并无你的师祖。你一个女子,总在寺庙居住,也不合适。我已将你举荐给汉王,你便就此离去吧。” 那女子双眼含泪,忍不住低呼道:“师祖!” 惠通大师依旧摇头,“走吧!切记,不可胡作非为,妄造杀孽。” 女子见大师心意已决,也知再说无用,最后,跪下给惠通拜别,“师祖保重,弟子这就离开了。” 惠通大师又转头看向陈文东等人,“各位施主,这位女施主就托付给你们了!” 陈文东等人赶忙应道:“大师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这位姑娘。” 惠通大师点点头,“各位施主趁早离开吧!” 陈文东见惠通大师精神不济,料想他现在心情也不太好,便和众人一起告辞了。 通过刚才的对话,陈文东也知道,大师出家之前和这女子乃是同门,若不然,大师也不能对她如此照拂。可若非心死,谁又能看破红尘,谁还没有伤心往事?或许这女子就是大师俗世唯一的牵绊了。 一行人离开寺庙后,并没有急着回去。这解药中有几味药材,是南地特有的,他们需要将这些药材采齐了,才能离开。 但凡珍贵的药材,想要采取并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这里边还有好几种珍贵药材。陈文东等人在密林里攀爬了一个多月,才将药采齐。 虽然耽搁的时日很多,但万幸的是,解药找到了,还带回了素卓先生和一位女大夫。 一行人快马加鞭,心情愉快的返回恒河洲。 ------------ 70夜袭 相隔一个月,陈文东再见周彦焕时,周彦焕清减了不少,话也没先前多了,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郁劲儿,就跟谁欠他多少银子似的。 唐敏君给周彦焕号脉、开药,整个过程耗时并不多,周彦焕却显得十分不耐烦。大家在一旁小心劝解,可看周彦焕的样子,根本就不愿意听。 陈文东看看周彦焕,又偷瞄一眼旁边的周总管,心道,周彦焕现在这副样子,比周总管还太监呢,不就是暂时不能行人事吗,看把他急的龙牙神兵全文阅读! 想想,陈文东又觉得自己很不厚道,毕竟周彦焕是为了救他而中毒的,于情于理,他这么想都不太合适。 唐敏君退下之后,周正博和周忆馨就进了屋,围着周彦焕不停地问这问那,周彦焕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两个孩子见父亲没什么精神,就自顾在屋子里玩了起来。 孩子们玩了没多久,周彦焕忽然一声断喝:“吵什么吵!还有没有点规矩!” 俩孩子被周彦焕吼得一愣,望着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陈文东看看周彦焕,拉着俩孩子就往屋外走,一边走,一边道:“爹爹生病了,需要休息,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等离开了屋子,陈文东又道:“你们俩是好孩子,爹爹现在生病了,情绪不稳定,你们要体谅爹爹,可不能生爹爹的气,知道吗?好了,到外边去玩吧!记得小声点,别影响爹爹休息。”说完陈文东又拍拍两个孩子的头。 两个孩子离开后。陈文东转身回屋,对周彦焕道:“孩子玩闹,哪有不出声的,你吼他们干什么?” 听了陈文东的话,周彦焕也不吱声,仍旧板着个脸。陈文东见此,便没再说什么,找个理由也离开了。 只是这样一来,周彦焕的脸更难看了。 陈文东听着屋里摔杯子的脆响声,不禁摇了摇头。他就纳闷了,周彦焕自从中了毒,咋就变化这么大呢?动不动就发小脾气,瞅什么都不顺眼,简直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了。 以往孩子再吵,也没见他大声呵斥过,今天孩子还没吵起来呢,他就急眼了。看来男人不行了,多少都有些变态呀。 原本陈文东打算,回来之后直接回花家寨的。他都离开这么些天了,实在有些想孩子,再者,他对花红和赵莽的事儿,也起了疑心,总要回去问问才行。 可现在周彦焕这幅模样,陈文东也不好意思提离开的事儿。周彦焕毕竟是为救他而受的伤,如果他现在离开,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如此,陈文东又在恒河洲呆了十几天,白天陪着周彦焕聊天,看着周彦焕耍脾气,晚上回小院儿睡觉。看似悠闲自在,实则百爪挠心,一宿一宿的睡不好觉。 这天晚上,陈文东正梦见自己顶着老大一顶绿帽子满街逛呢。恍恍惚惚就觉着胸口一阵阵酥麻,仿佛一只毛毛虫不停地爬啊爬,爬啊爬,那滋味既熟悉又难耐。 不对,怎么这毛毛虫还热乎乎的呢?陈文东一个激灵,猛地从梦境中醒了过来。他睁眼一看,就见周彦焕趴在他身上,正卖力的**呢,这情形着实把陈文东吓得不轻。 陈文东愣了愣神,心道,好大的一只毛毛虫啊!随即他便要起身叫人,可还未等他起来,双手就被周彦焕按在了两侧,嘴也被一双唇瓣堵了起来。 陈文东心中一阵惊慌,也忘记了周彦焕不能行人事了,立时挣扎起来。最后,陈文东瞅准机会,对着周彦焕的小肚子就是一脚。 周彦焕被踹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好半天没吱声。 陈文东惊魂甫定,见周彦焕一直不动弹,心中又不免有些担心。他刚才确实有些用力过猛,不是真踹坏了吧?陈文东隔着几步远,小心翼翼的问道:“喂!毛毛虫,你没事吧?” 周彦焕缓缓地抬起头,扭曲着一张脸怒道:“你说谁是毛毛虫呢!” 陈文东尴尬的咳了一声,不好意思道:“刚才没注意,叫错了我的美女缘。”见周彦焕没事,陈文东又想起了先前周彦焕的所作所为,当即又板起了脸,“你怎么会在我房间?你想干什么?” 周彦焕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陈文东跟前,想要抱住陈文东,却被陈文东躲开了。周彦焕委屈道:“小东子,你让我抱抱成吗?就抱一下!” 陈文东恼怒的瞪了一眼周彦焕,“不行!我可是有妇之夫,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抱的吗?我告诉你周彦焕,别以为我给你几天好脸,你就不知道姓什么了。看在你中毒没好利索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之前的事儿了。赶紧走,赶紧走!”说着,陈文东就往外撵人。 谁知,周彦焕刚到门口,猛一回身,直接抱住了陈文东的腰,陈文东狠狠地锤了他好几下,无奈周彦焕就是不撒手。 这时,陈文东是真有些生气了,“周彦焕,你给我放手,你要再敢胡来,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周彦焕顿了顿,随即又将脸埋到陈文东胸前,得寸进尺道:“你翻脸又能怎样,我还怕你不成?” 陈文东一听这话,顿时怒上心头,他抓着周彦焕的头发,将他的脸抬起来,另一只手抡圆了,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 这下,周彦焕不动了,他眼中带着几分气恼,死死地盯着陈文东,难以置信道:“小东子,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陈文东现在也豁出去了,他冷笑了几声,回瞪着周彦焕道:“对!我就是打你了!打的就是你这样的畜生。周彦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不就是吃准了我不敢吱声吗?你真以为我会忍气吞声一辈子不成? 我告诉你周彦焕,以前我忍着你,是因为我还对你有情,现在情意不在了,我凭什么任你欺负?你若再胡来,我立刻把咱俩的事儿说出去! 大不了这条命我不要了!我倒要看看你堂堂汉王还怎么见人!我陈文东说得出做得到,不信你就试试,不就是鱼死网破吗!” 周彦焕眼中的疯狂渐渐退去,随即颓然的坐到了地上,“小东子,你大可不必如此,我现在就是想胡来,也是有心无力,你又何必跟我一个废人生气?” 陈文东冷笑了一声,讽刺道:“既然大王知道自己有心无力,就该老老实实呆在屋里休息。这大半夜的,扰人清梦,算怎么回事?” 周彦焕也不理陈文东说什么,自顾道:“以前,我每次想起你,每次看到你的身子,都不免情动,可是,我都想了你半个月了,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即便是今晚,我也……” “小东子,你知道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废人是什么滋味吗?”周彦焕苦笑了一下,眼中满是绝望,“现在我算是知道了,喝了这么久的苦药汤,一点起色都没有,看来我终究是废了。” 陈文东听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合着他成了周彦焕的意淫对象了?陈文东有心发作,可看着周彦焕现在这幅萎顿样儿,难听的话便再难出口。 想起以前的种种,陈文东心中一软,忍不住安慰道:“你中了毒,也就暂时无法行人事,又不是净身做了太监,至于这样吗?人家周总管还是净了身的人呢,也没见跟你似的,整日介伤春悲秋,多愁善感。 唐姑娘不是说了吗?你正在排出毒素,等体内的毒素排清了,还得再休养两三个月,身体才能彻底康复呢。这总共才半个月吧,你急什么? 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今天的事儿我就不计较了,不过这恒河洲我也不打算再呆了,明天我就起身回花家寨。” 周彦焕听了这话,愣了愣,他见陈文东一脸决绝,不由慌乱道:“小东子,我今晚也是一时冲动,你别往心里去,回花家寨的事儿,咱以后再说成吗?” 周彦焕还要再说,却被陈文东打断了,“我要休息了,大王请回吧美女请留步!”说完,陈文东直接将周彦焕推到门外,关门上锁。 重新躺到床上,陈文东只觉得头脑中杂乱一片,了无睡意。 想到周彦焕今天的种种表现,陈文东发现,他又上了周彦焕的当了。陈文东又气又恼,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明明早就决定不再心软的,怎么事到临头,又心软了呢? 第二日,陈文东刚收拾好东西,还没等出门呢,柳先生就来了。他看着陈文东手里的包袱,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陈文东面上一僵,随即笑道:“先生,我出来时日不短了,家里也不知道什么样子,心里很是牵挂,我打算今天就回花家寨看看。” 柳先生面上一冷,不悦道:“你回花家寨?难不成还让大王跑去花家寨看你?” 陈文东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也没了,他顿了顿,方正色道:“学生愚昧,不知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回家探望老父娇儿,与大王何干?” 柳先生见陈文东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心中一阵气闷,遂直接道:“小东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和大王的事儿你我心知肚明。” 陈文东暗暗叹了口气,苦笑道:“既然先生知道,却为何还不让我走?我离开恒河洲,岂不是正好遂了先生的意?” 柳先生冷笑了一声,道:“若是当初,你和大王刚有关系,你这么做,我自然求之不得。可现在你们纠缠了这些年,大王又是这个情形,你再说这样的话,就显得太过心狠了。” 陈文东哼了一声,嘲讽道:“先生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怎么我与大王撇清关系,反倒成了心狠之人?先生别忘了,我也是有家室的。” 柳先生叹口气,转而问道:“你可知我为何非要让你留下?”不待陈文东回答,柳先生又接着道:“你可知这毒药为何叫斩草除根?若是那么容易解,又何至于有这么歹毒的名字?这种毒,但凡粘上,必是要伤及身子的,想要排净毒素,也是困难重重。 若这两个月,大王没有办法生出□,将滞留在阳锋的最后一丝毒素排出体外,那以后都难再生出□了。 你是大王心系之人,也只有你能帮助大王了。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大王成为废人?” 陈文东听后,愣了一下,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转念又一想,他又苦笑道:“既如此,找个大王合意的女子,贴身伺候就是。先生明知我和大王已经没有瓜葛,有何必强人所难呢?” 柳先生叹了口气,无奈道:“若是有办法,我也就不和你说这些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大王对女子冷淡的很。”柳先生这话倒也不假,现在周彦焕对女人有些抵触,轻易不愿意让女人近身。 陈文东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一时间心中十分气闷。柳先生这话说得好听,其实不就是要他伏低做小,去勾引周彦焕吗? 柳先生见陈文东脸上阴晴不定,便也不再多说,遂淡淡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是去是留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便拂袖而去。 陈文东怔怔的站了半晌,终究放下了手里的包裹。 周彦焕是为了救他而受的伤,现如今又中了这样厉害的毒,若他今日真的走了,那以后他也没办法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了,由于个人的原因,一个多月没有更新,不是不想更,实在是没有心力去更。现在事情总算有了进展,今天先奉上一章。 ------------ 71 和离  柳先生说让陈文东看着办,这话可不是说任凭陈文东去留。( 起笔屋)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明显是不让他走了。 陈文东思虑再三,还是留了下来。柳先生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真要把他逼急了,再给他下个□□啥的,他就不用混了。 想通了之后,陈文东放下包袱,耷拉着脸,直接去周彦焕哪儿报道了。经过昨晚的事,陈文东见到周彦焕,心里格外别扭,脸也越发黑了几分。 反观周彦焕倒是神色如常,见陈文东进来,一面热情招呼他坐下,一面命人端茶,上点心。那个热乎劲儿,险些让陈文东吐出隔夜饭来。 陈文东对周彦焕的厚脸皮佩服的五体投地,难怪人家能当大王呢,光这脸皮就堪比铜墙铁壁了,这都武装到面皮了。 陈文东憋着一肚子气,对周彦焕也就爱答不理的,无论周彦焕说什么,他一律嗯嗯啊啊应对,眼见着周彦焕说话越来越小心,屋里的气氛也尴尬起来。 周彦焕见此,大手一挥,待底下人都下去了,才对陈文东正色道:“小东子,我知道你还在生昨晚的气,只是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要我怎么样呢? 你好歹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你这么不给我留脸面,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你放心,经过昨晚的事儿,我也死心了,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你且安心在这儿住下吧。 我现在这个情形,也没那份儿心思了,吃了这些天的苦汤药,心里早凉透了。你就当可怜我,每天陪我说说话,聊聊天,哪怕一会儿呢,我这心里也好受些。 哎……以前位卑言轻时,还有写个至交好友,现在称霸一方了,倒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能毫无顾忌,推心置腹的,也就是你了,就连衍之也生分了。” 周彦焕说着,皱了皱眉,眼中不禁露出几分凄凉与沧桑,直看得陈文东心中一紧,仿佛被谁揪了一下,又酸又痛,一时竟不忍再看,将眼光撇向别处。 周彦焕见此,眼中一亮,遂趁热打铁道:“过几天花将军就该回来复命了,到那时,你再将几个孩子一块儿接来,你们一家子在这儿团聚岂不是好?横竖花将军不能天天回花家寨,你和孩子们在这儿,一家人反倒能够天天在一起。” 陈文东见他神色清明,眼含企盼,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头,既然花红要回来了,他也就不急着离开了,有些事儿是时候说清楚了。陈文东想到花红的事儿,不禁分了神,也就没注意周彦焕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算计。 周彦焕得逞所愿,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恨不能将嘴咧到耳朵后头去。 陈文东最是看不惯他这幅德行,遂俩眼一瞪,闷声闷气道:“大王很闲吗?”说着,还瞄了一眼桌上成堆的奏章。 周彦焕摸摸鼻子,讪讪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竟是些鸡毛蒜皮的,不急,不急。”见陈文东又要瞪眼,这才赶忙道:“我这就处理,这就处理。” 周彦焕一边翻看公文,一边不忘碎碎念道:“你也别干坐着,也不嫌闷得慌,那边有书,有几本是刚送来的,你不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说了半天,估计你也饿了,我特意让厨房做了点栗子羹,过会儿就送来了……” 陈文东也不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周彦焕的侧脸,听着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周彦焕比先前瘦了不少,两腮都陷了下去,眼窝还隐隐发青,显然昨晚也没有睡好,看来辗转难眠的并不是他一个人,想到这里,陈文东不禁心中一软。 陈文东脑补着周彦焕的凄惨模样,心防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放开,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周彦焕彻夜难眠可不是在悔过,而是想着怎么重新将他吃到嘴里。 周彦焕这个人,心性异常坚毅,认准的事情极少有办不到的。昨晚周彦焕的确一宿没合眼,他回想了和陈文东过往的种种,心中是又悔又恨。悔的是他伤陈文东太深,竟导致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恨的是没有早些发现自己的心意,竟做下种种错事。可尽管又悔又恨,他也不甘心让陈文东就这么离他而去。 这一宿,周彦焕倒也真是想明白了不少事情。以往,他和陈文东相处,更多的是从陈文东那里索取,他依赖他,相信他,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照顾和付出,却很少给予陈文东什么。而这次替陈文东受伤,却让周彦焕看清了不少事情。 原本陈文东对他冷冰冰的,不理不睬,可他受伤之后,陈文东却能为他千里求医,并日日陪伴左右,虽然不似年少时亲昵热络,但比先前却是强了百倍。 认准了这一点,周彦焕总算放下心来,以往他想挽回陈文东,却总是不得法,现在他知道该怎么做了。陈文东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以后就换他来付出吧。 自此以后,周彦焕果然不再对陈文东言语轻佻,动作孟浪,但在生活细节上却越发用心,吃穿用度无一例外,就连吃盏茶,周彦焕都得碎嘴的嘱咐半天。 陈文东实在看不下去,不禁劝道:“底下人又不傻,这么点小事还能办不好?你身子还未康复,每日又要处理这么些公务,也不嫌累得慌?” 周彦焕却淡淡一笑道:“这又累什么呢?以前你照顾我时,又何曾言累?更何况我只是动动嘴儿,又无需亲力亲为。” 陈文东心里一阵无奈,忍不住又道:“这不一样,以前你是主,我是仆,我服侍你天经地义,现在你是君,我是臣,我一个小老百姓,怎担得起你做这些?” 周彦焕叹了口气,眼中带出些许伤感,好半天才道:“小东子,你又何须一笔抹杀咱们以往的情分?虽然咱们如今没那层关系了,但朋友之谊总还是有的吧?你以后切莫再提这主仆之言了,没来得让人揪心。 怪只怪我明白的太晚,错失了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哎……不说这些了,你也别多想,总归是我有负于你,你就当这是我的一点补偿吧。” 陈文东听得一阵气苦,他能不多想吗? 周彦焕说完这些,就闭嘴了,无论陈文东怎么说,周彦焕都一笑置之,直把陈文东气个内伤。 陈文东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不好受,周彦焕越是细致周到,他越是心中不安,怎奈劝又劝不听。 之后几天,周彦焕依旧我行我素,对陈文东体贴入微,还时不时冒几句酸话。 “你是想让我内疚死吗?” “我做这些甘之如饴,就如同你当初对我一样,可惜当时年少不知珍惜,现如今明白了,你却……” “如今,能让我看着你,同你说说话,我就知足了。” …… 陈文东心里小火苗一团一团往外窜,却偏偏又发不出来,直烧得一嘴大燎泡。 周彦焕化身苦情男,陈文东就够烦的了,可还未等他想出应对之策,花红又回来了。 花红进城时,已是金乌西坠,等安顿好营盘,又去周彦焕那儿复了命,已经是掌灯时分。两人多日未见,却都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四目相对,一个犹豫不定,一个欲言又止,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僵硬了。 最后还是陈文东先笑出声来,“红儿,难得你也有如此不爽利的时候。” 花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绕弯子了。” 陈文东点点头,“合该如此。” 花红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道:“我心里有稀罕的人了。” 陈文东也坐下来,点点头示意花红继续说。 花红挠挠头,“小东子,对不住了啊,按理说我应该早些告诉你,只是一直没拿定主意,才拖到了现在。” 陈文东一瞪眼,有些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若早点说,我心里也好有数,总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何至于闹得如今满城风雨。” 花红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我花红做事,但求无愧于心,管他们说去。再说,我也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我不耐烦这个。” 陈文东听了这话,反倒气乐了,“合着我就是个汲汲营营的小人,你倒是说说你那一位是何等的光明磊落,重情重义。” 花红撇撇嘴,哼了一声,道:“你呀,真是半点不吃亏,你明知道赵莽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又何必如此挖苦他。” 陈文东面上不显,心里暗道,果然是那个匹夫! 花红倒也不扭捏,索性将她和赵莽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与陈文东。 原来,自从花红和赵莽比武之后,两人就互生好感,花红投军之后,更是和赵莽日日在一处。两人皆是习武之人,脾气秉性又极为相近,时日一长就生出了些许情愫。 两人虽都有此意,但却迟迟未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花红性子爽利,但她心系家中幼子,一时间也瞻前顾后起来,而赵莽则是碍于陈文东,又担心花红拒绝,才迟迟不敢表露心意。 虽然未曾说破,但两人都不是心思深沉的,军中诸人看在眼里又岂能猜不出?因此他们二人的事,早就传遍军中,只是不曾在两人面前提及罢了。及至后来,两人并肩作战,战场厮杀,几经生死,这份情谊也越发浓烈,花红这才下定决心。 陈文东虽然心有不悦,但听到赵莽不顾个人安危,几次救花红于危难,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单是这份赤诚之心就极为可贵了。 花红讲完,见陈文东脸上并没有不悦,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小东子,这事儿是姐姐对不住你,就当姐姐欠你一个人情。” 陈文东白了花红一眼,没好气道:“这才说完,就自称姐姐了,可见你是多么想和我撇清关系。” 花红笑了笑,“本来我心中也是把你当弟弟待。” 陈文东听了,并未言语,他心中又何曾将花红看做妻子? 想到赵莽,陈文东又道:“既然你们情意已定,我自然不会棒打鸳鸯,不过在这之前,我总该见他一面吧?” 花红点点头,“行,是该见见面。” 就这样,第二天赵莽来到了陈文东家中。相较于花红的直言坦率,赵莽就心虚多了,和陈文东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陈文东见他这样,心中也有些气闷,他头顶上的绿帽子可都是拜此人所赐!想到此次,陈文东对花红道:“你去看看孩子们吧,他们都在花家寨,回来时把他们都接过来吧,我也好久没见他们了。” 花红瞅瞅两人,答应一声,很干脆的起身走人。 待花红离开后,陈文东也站起身来,他凑到赵莽跟前,二话不说便是一顿老拳。 赵莽自知理亏,并未还手,老老实实的任陈文东殴打。 陈文东见赵莽还算识趣,打过一顿,心里的气也顺了不少,便停了手,气喘吁吁的瞪了赵莽一眼,“赵大锤,你也忒不厚道了些!” 赵莽满脸青紫,低着头一声不吭,但观其神色,仍是一脸坚定。 陈文东见此,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神色也缓和了下来,“我们好好聊聊吧。” “我初见红儿时,她一身红装,英气勃勃,一柄狼牙棒使得出神入化,那通身的气度哪是等闲女子能比。后来花家寨有难,红儿率领山寨兄弟打败葛必伦,救出花寨主,更是显示出了将帅之才,那时我便知小小的花家寨绝对困不住她。 我虽然对红儿心生敬佩,却并无半点男女之情,同样的,红儿也没那个意思。我和红儿在一起,主要还是因为花寨主……” 接着,陈文东将他和花红如何成亲,如何被花寨主下药,继而如何有了三个孩子,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莽。末了,陈文东还补充道:“这些年,我和红儿名为夫妻,实则更像姐弟,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撇清什么,想来你既然对红儿动心,也不该在意这些。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想让你明白,红儿这些年不容易,你莫要辜负了她。” 说着,陈文东脸上神色一凛,瞅着赵莽眯了眯眼,然后阴测测道:“若是你敢辜负她,我绝对饶不了你!” 赵莽听完,脸上也没了先时的心虚和尴尬,他挺了挺腰杆,瞪着俩大眼道:“这还用你说?我待红儿一片真心,怎么可能再辜负她?倒是你,既然你已经答应和红儿和离,那以后称呼方面也该注意些,这个……红儿红儿的叫,太亲密了,多不合适!” 听了这话,陈文东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止住想抽人的冲动。果然,有些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花红回来以后,陈文东就和花红办了和离。两人之间不存在财产纠纷,唯一需要协商的就是三个孩子的抚养问题。对此花红倒是很痛快,直接将三个孩子交由陈文东抚养,只要保证她随时可以看孩子就行。 对此,陈文东欣然应允,他把仨孩子养这么大,一个也舍不得离开的。 当然,花红这么做绝不是心狠无情,她也实在是身不由己。身一军将领,花红大部分时间都在战场杀敌,根本无暇照看孩子,与其把孩子留在花家寨,还不如交给陈文东稳妥。 等一切手续齐备,陈文东和花红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轻松的笑容。这段婚姻,对他们来说都是负累,现在能如此了解,也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不过,很快陈文东便又皱起了眉头,“红儿,咱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啊?” 花红挑挑眉,狡黠一笑,“咱们各管各爹,花老头那儿我去解释,至于爹爹那里,就有劳你了。” 陈文东一拍额头,苦笑了起来,“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老爷子性情迂腐,他们这样擅自和离,老人家知道后肯定得跳脚,陈文东都做好挨抽的准备了。 花红见陈文东这样,又怎么会不明白,“小东子,你跟老爷子实话实说就好,不用刻意为我掩饰,这事儿大家迟早会知道,你可千万别自讨苦吃。” 陈文东思索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对花红充满愧疚。要说这段婚姻,还是他对不起花红居多,单是他和周彦焕的关系,就让他抬不起头来,而现在还要花红承担和离的流言蜚语。 想到这些,陈文东就更加坚定了维护花红的决心。 晚上,陈文东把和离的事儿禀告了父亲,说到和离的原因,他并未多言,只道俩人感情不和。陈父听后,却是冷笑连连,跳起来狠锤了陈文东几下子。 “你少在这里糊弄我!你当我是傻子呢,啊?!花红是不是和赵莽勾搭在一起了?” 陈文东脸上一惊,随即却道:“爹爹,你别听外面胡言乱语,我和红儿确实是因为感情不和,并没有外面说得那么难堪。” 陈父听后,更加生气,吹胡子瞪眼道:“外面都传成那样了,我就不信他们是清白的!” 陈父喘了几口气,又指着陈文东骂道:“还有你!你和大王那点事儿,你当我不知道呢,啊?!你们夫妻俩,一个两个的不学好,真真是要气死我呀! 夫妻同心这日子才能长久,你们不修德行,闹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怪别人看笑话。你们不要脸面也就罢了,只是苦了我那几个孙儿了。哎……家门不幸啊!” 陈父一会儿念叨着对不起祖宗,一会儿又念叨着对不起陈文东死去的娘亲,那一脸的伤感呦。 陈文东杵在哪里,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一时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倒是陈父念叨了一会儿,见陈文东站在旁边,顿时不乐意了,“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看着你就来气!赶紧滚!滚!” 陈文东挨了一顿臭骂,灰溜溜的滚回了恒河洲,干脆躲在屋里不出来了。他们和离的事儿并未瞒着大家,这事儿一经传出便也坐实了陈文东头上的绿帽子,饶是陈文东脸皮再厚,也不愿意出去面对大家有色的眼光。 要说这件事中最高兴的,非赵莽和周彦焕莫属。赵莽的高兴是挂在脸上的,他和花红郎有情妾有意,虽然过程有失光明磊落,但最终是抱得美人归了,这会儿正筹备着办婚礼呢。 周彦焕也高兴,但他也只能在心里偷偷乐,面对陈文东时,还要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生怕陈文东看出点啥来。 陈文东和周彦焕相处多年,又怎能看不出他那点花花肠子,只是懒得拆穿罢了。 当然,周彦焕的这股高兴劲儿并没有维持太久。他看着往来于陈文东身边的各色女子,心情再一次阴郁了起来。 ------------ 72 孩子的怒火  隔天早上,陈文东的仨孩子就闹到了他跟前儿。* *陈文东看着怒气冲冲的三个小豆丁,原本就肿了一圈的脑袋顿时更大了。 要说他和花红和离这件事儿,最受伤的就是三个孩子,且不说骨肉分离,单是外面的流言蜚语就够他们受的。陈文东正寻思怎么跟孩子们说呢,仨孩子倒先找过来了。 毛毛跟个小炮弹似的冲进屋,抓住陈文东的袖子就往外拽,一边拽还一边喊,“爹爹!爹爹!帮我打坏人!他们都是坏人!” 陈文东让小家伙拽得一个趔趄,险些趴到地上,还没等他问呢,丫丫和豆豆紧跟着就进屋了。 陈文东一看孩子们的模样,心里暗道不好。 豆豆鼓鼓小腮帮子,带着三分怒气,七分委屈,哑着嗓子道:“爹爹,外面的人说的是真的吗?娘真的不要我们了?” 陈文东瞪了豆豆一眼,“不许胡说!” 陈文东这话还没说完,三个孩子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毛毛一听这话,更是原地蹦了几下,“我就说他们胡说!娘怎么会不要我们!” 陈文东暗暗叹了口气,把三个孩子拉到跟前儿,重又开口道:“娘没有不要你们,她只是不和咱们一起住了。娘依旧会喜欢你们,疼你们,你们还是爹娘的好孩子。” 豆豆不等陈文东往下说,直接问道:“那娘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住了?” 陈文东揉揉眉心,不禁又叹了口气,“爹爹和娘和离了,也就是说以后各过各的了,这事儿是爹爹和娘不好,委屈你们了。” 一直没说话的丫丫突然开口了,“你们为什么和离?是外面说的那样吗?娘真的在外面有野男人了?” 陈文东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他知道外面会这么说,可这话从亲闺女嘴里说出来,还真不是个滋味儿。这闺女是傻呀,还是真傻呀! “丫丫,住嘴!这话是女孩子该说的吗?是为人子女该说的吗?”陈文东缓了缓语气,又接着道:“我跟你娘和离不像外面说的那样不堪,个中缘由不是三两句能说的清的,以后你们长大了,我会慢慢告诉你们的。” 豆豆一歪小脑袋,立马不乐意了,“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们?难道是爹爹做了什么对不起娘的事?” “……”陈文东又被噎了一下,这个死孩子! “对啊,对啊,爹爹你说啊,到底为什么呀?” 豆豆一带头,仨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又嚷嚷开了。 陈文东压了压脾气,耐着性子解释,“你们不要瞎猜,我和你娘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我现在不告诉你们,是因为你们还太小,我说了你们也理解不了,明白吗?” “爹爹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理解?” “对啊,对啊,凭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要娘!我就要娘!” …… 陈文东本来心里就烦,让三个孩子这一闹,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往外窜,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发作了,“都给闭嘴!大人的事儿,你们操什么心!告诉你们怎么做,好好听话就是!都给我回屋呆着去!” 仨孩子见陈文东真急眼了,顿时都不支声了,蔫耷耷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文东抹了把脸,总算松了口气,他刚才吼得没底气啊!万一几个孩子哭闹起来,他一准儿得麻爪。 他和花红的事儿,真是没法跟孩子们解释,他能说,我不喜欢你娘,你娘也不喜欢我,我们只是逢场作戏,就连你们的出生都是意外吗?而且花红和赵莽都在军中,离得又不远,这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他想编个瞎话都编不出来。 陈文东兀自在屋里叹气,却不想几个孩子又给他捅了大篓子。 “陈将军!陈将军,你赶紧去看看吧!你家孩子正在闹大营呢!” 陈文东一看,来的是守营门的小队长,这人气喘吁吁的压着声音,一副不敢声张的样子,显然是偷偷跑来报信的。 陈文东对着来人感激的点点头,也顾不上多说,赶忙向大营跑去。大营哪是孩子胡闹的地方!要说这事儿可大可小,可万一被有心人利用,花红和赵莽就麻烦了。 陈文东到的时候,几个孩子正冲着赵莽发飙呢。赵莽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堂堂的二品将军,愣是让三个孩子折腾的满头大汗。 赵莽见着陈文东,可算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陈将军,你可算是来了,赶紧把仨孩子带走。” 没想到,孩子们一见陈文东,情绪反倒越发激动,毛毛更是不管不顾,趴到赵莽身上,又咬又踢。赵莽无奈,大手一捞直接把小家伙夹到了咯吱窝底下。饶是这样,毛毛依旧不老实,“啊……我要宰了你!你还我娘!还我娘!……” 陈文东这个气呀,“都给我滚过来!你们想要害死爹娘吗?”陈文东吼完,几个小家伙总算消停了。 陈文东对赵莽一抱拳,“给你惹麻烦了,我这就带他们离开。”说完,也不等赵莽回话,拽着几个孩子就走。 路上,陈文东一直冷着脸,回到家以后,话都没说一句,直接把自己关进了屋里。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几个孩崽子捶一顿,可又怕气头上没了分寸,只能眼不见为净。 陈文东在屋里呆了没一会儿,前厅就热闹开了,原来是花红从大营回来了。 “行啊,是我的种,都能去闹大营了哈!”花红一身盔甲,拎着马鞭,冲几个孩子笑了笑,眼角眉梢透着一股狰狞。 孩子们瑟缩了一下,齐齐的往后退了一步。 花红虚空甩了几下马鞭,不紧不慢的问:“说说吧,为什么去闹大营?闲的没事儿干了?整个恒河洲装不下你们了?” 几个孩子互相瞅瞅,没吱声。陈文东不觉好笑,花红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莫说是几个孩子,就是寻常大人也得哆嗦一下。 “怎么着,做都做了,还不敢说了?” 被花红一激,毛毛也顾不上害怕了,脸红脖子粗道:“我们是去找娘的,赵莽这个大坏蛋,不让我们进去!” 花红点点头,又甩了甩马鞭,“那好,我现在回来了。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豆豆撇撇嘴,大眼睛里雾蒙蒙的,“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花红一瞪眼,“谁说的?” “那你为什么跟爹爹和离?”丫丫反问。 花红拿马鞭在手里拍了两下,强势道:“就算我们和离了,我还是你们的娘!”花红鞭梢一指陈文东,“他还是你们的爹!” 顿了顿,花红又接着道:“我们和离的事儿跟你们没关系,你们以后该怎样还怎么样,有什么好闹的?” “怎么没关系?你都给我们找后爹了,还说没关系!”豆豆眼泪汪汪的,小脸上带着愤怒和委屈。 “我才不要后爹呢,呜呜……”毛毛瘪瘪嘴,就开始哭起来。 “都给我闭嘴!” 花红一声呵斥,几个孩子立马禁声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我都说了,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委屈什么?我让你们认后爹了吗?就算我嫁了别人,我就不是你们的娘了吗? 既然你们问到这儿了,我就挑明了说吧。我跟你爹没有夫妻缘分,这辈子注定过不到一块去,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开心,所以和离的事无可更改,就算你们反对也没用。” “凭什么?”豆豆瞪着眼睛,愤怒的问。 “就凭我是你们的娘,就凭你们打不过我!要我听你们的话也行,先打赢了我再说!”花红一甩鞭子,直接暴力镇压。 陈文东以手遮眼,不忍直视。孩子们还是太嫩了,哪是这尊煞神的对手啊。 威胁完之后,花红又缓和了语气,道:“以后还和以前一样,该练的功夫不能落下,我会定期检查。娘在大营里,也没时间陪你们,你们在家要听爹的话,不许调皮捣蛋。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就给我狠狠地欺负回去……” 花红又嘱咐了一顿,便打发几个孩子出去了。等孩子们一离开,她长长叹了口气,“唉,这比打仗还累呢。” 陈文东看她这副狼狈样儿,忍不住笑着揶揄道:“花将军也有怵头的时候呀?” 花红瞪他一眼,花花绿绿的脸上透着一股狰狞,“你少取笑我!” “好了,好了,不笑话你了。”陈文东摆摆手,正色道:“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花红又叹口气,“本来还想和赵莽办个简单的婚礼,现在外面传成这样,就算办婚礼恐怕也没人来。我跟赵莽商量好了,婚礼就不办了,让大王把我们的户籍合到一起就行了。现在战事紧张,也没时间想那些情情爱爱的,等日子太平了再说吧。 大王已经下了旨意,再过几天大军就要东征了,我这一去没个一两年回不来,孩子们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陈文东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会慢慢开导他们的。现在他们还小,一时想不通也情有可原,你不要往心里去。” 花红哈哈一笑,摇头道:“你照顾好他们就行了,至于他们能不能想通,我倒不太介意。说实话,在孩子身上,我也没出多少力,就算他们怪我也是应该的,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听她这么说,陈文东也有些不是滋味。看得出来,花红挺在意孩子的,虽然她嘴上说不介意,心里还是很难受的。这些年,她身在军营,和孩子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儿,和孩子们的隔阂怕是更大了。 他和花红本就是假夫妻,只要任何一方找到了真心所爱,和离便是注定的结局。当初他们假成亲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要孩子,也没有想过会有今天的处境,可造化弄人,他们偏偏就有了孩子,花红还成了大名鼎鼎的将军,和离对他们来说就不是太容易的事情了。 现在花红果决干脆,主动承担了所有的骂名,她不仅要面对外界的压力和嘲讽,还要接受孩子们的指责和不理解。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也不应该让她一个人来承担,对此陈文东深感愧疚。 “我们把假成亲的事公布出去吧。”陈文东提议道。 花红翻了个白眼,“虽然我不喜欢你,但在其他女人眼里,你还是很有魅力的。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玉面小诸葛,这样的男人曾经倾心于我,甘愿为我带孩子,到最后还被我踹了,怎么说也是我有面子呀。你现在把真相公布出去,我里子面子可就都没了。” 陈文东一阵苦笑,“你能不能别这么调侃我?” 花红摆摆手,“你不用想那么多,既然是我先有了喜欢的人,多承担一点骂名也没什么。你现在也不好受,我看还是出去避一下风头吧,等这件事过去了,你再回来。” 陈文东想了想,认同的点点头,“嗯,这是个好主意。现在我头上绿油油的,在这里呆着也尴尬,倒不如出去散散心。正好把几个孩子都带上,让他们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他们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呢,这眼界着实狭隘了些。多看看名山大川,多经历一些人情世故,对他们也有好处。说不定出去一趟,有些事情就想通了。” 花红很赞成,“狼崽子长在老林子里,才能成为真正的狼,总被圈养着不见血,野性就没了,到最后只能成为狗。” 陈文东满头黑线,有这么形容自己孩子的吗? 弄清了陈文东的想法,花红也不再停留,“我是为了孩子的事儿从大营跑出来的,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也得回去了,还有好多事儿呢。” 花红要回大营,几个孩子怄气不肯出来,陈文东一阵无奈,只得对花红道:“我送你吧。” 花红一扬马鞭,一身豪气,“送什么送,就这么几步路,也值得墨迹。”说着,三两步走出门去,翻身上马,离开了。 陈文东走到门口的时候,只看到花红飞驰而去的红色背影和马蹄下扬起的沙尘。陈文东笑着摇摇头,转过身正看到三个孩子躲在屏风后探头探脑。 “出来吧,你娘已经走了。” 小家伙们垂头丧气的走出来,一脸的失落。 陈文东把孩子们叫到跟前,无奈道:“我跟你娘的事儿,不是三两句能说清的,这其中有很多隐情,但有一点你们要记住,你娘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你们。她是个英雄,也是个真性情的人,以后你们会明白的。” 孩子们都低头不吭声,进行着无声的反抗。 见此,陈文东暗暗摇头,“唉,你们的格局太小了,是该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说是要到外面走走,可现在又不是太平年月,能走的地方实在有限,而且,周彦焕的事情还没解决,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的。 陈文东和花红和离之后,周彦焕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特别愚蠢的事情,他为小东子拔掉了一个强大的挡箭牌!和离之前,小东子身边很干净,因为花红太强大,没有女人敢挖她的墙角,可和离之后,小东子身边一下子出现了很多女人。当着他的面就敢勾勾搭搭,眉来眼去,就更不用说背地里什么样了。 小东既然能和花红生下孩子,就说明他不排斥女人,而且连花红那样的他都能下得去手,面对这么多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难保他不动心呀。 这些天,已经有好几个老家伙跟他打听小东子了,明里暗里的就是要结亲家。周彦焕打发走一个,又来一个,简直神烦。他还没把人追到手呢,那边已经有一堆人开始打小东子的主意了。 还真没想到小东子这么受欢迎,要早知道是这种情况,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花红和赵莽的事压下去,最起码得等他把人追到手,再让他们和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先把小东子盯紧了,别让人挖了自己的墙角。这要是让别人占了便宜,他不得悔死呀。 ------------ 73 谎言揭穿 周彦焕在小心翼翼的观察陈文东,讨他欢心,而陈文东也在为周彦焕的事发愁。 他留在恒河洲的目的是为了给周彦焕清除体内的最后一抹毒素,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清除的最佳时机眼看就要过去了,他还没有一点办法,确切的说是他还没有一点行动。 要是能用别的方法把毒素逼出,他就算豁出命去也不会犹豫,可要让他用这种难堪的方法把毒素逼出来,他实在过不去心里的那道槛。 陈文东不想和周彦焕再纠缠不清,要是用这种方法帮了周彦焕,他们之间只会越缠越深,想要撇清关系就更难了。可要是不帮,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而且柳先生这帮人也不能饶了他。 思来想去,陈文东最后决定还是要帮,虽然这样两人的羁绊会越来越深,可若不帮,后果也是他承担不起的,就当是还了周彦焕的救命之情吧。 想通之后,陈文东决定找周彦焕好好谈谈。 这天下午,趁周彦焕空闲的时候,陈文东便问了起来。 “我听柳先生说,你体内还残留了一丝‘斩草除根’的毒素,不是要在两个月之内排出体外吗?进展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反应啊?” 周彦焕一愣,端着茶杯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道:“啊,还那样呗。” 陈文东盯着他看了足有两三秒,心里各种念头不断涌出,脸上却丝毫不显。 此事有诈!这是陈文东的第一反应。他和周彦焕相处了这么多年,虽然还是完全摸不清他的心思,但细节方面的事还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周彦焕虽然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但刚才那一瞬间的惊诧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难道周彦焕根本不知情?还是说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骗局?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是陈文东不愿意遇到的。 陈文东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并没有再提周彦焕的病情。 离开王宫,陈文东直接去了唐敏君的药堂。 “陈将军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真是稀客呀!”唐敏君穿着一身轻纱长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越发显得灵动出尘。 陈文东眼底闪过一抹赞赏,这个女人越来越美丽了。 唐敏君迎面向陈文东走来,一股淡淡的药香也随之而来。 “唐姑娘说笑了,非是我不愿意来,而是怕扰了姑娘的清静,影响了姑娘钻研医道。姑娘年纪轻轻便医术了得,着实让在下佩服。” “只是小道罢了,陈将军找我什么事?”唐敏君调皮一笑,“难不成真是来找我聊天叙旧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还真有事请教姑娘。”陈文东撒然一笑,故意忽略了对方眼中的那一抹希冀。 “说吧,什么事?”唐敏君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很快便回归淡然。 陈文东暗暗叹了口气,对方的心意他早已明了,但这份感情他注定无法回应。他很欣赏唐敏君,这样聪敏的女子很难让人不动心,若是没有周彦焕的羁绊,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现在,也只能装作不解风情了。 他不能害了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子,唐敏君适合更优秀的男人,一个全心全意喜爱他的男人,而他对情之一字已然没了渴望,此生也就这样了。 陈文东压下心头的杂念,直接步入正题,“我听柳先生说,大王体内的毒素还没有清除干净,可有此事?” 唐敏君点点头,“的确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用猛药全部逼出来,必然会伤了大王的身体根基,还是慢慢调理比较好。” 陈文东一挑眉,继续问道:“敢问唐姑娘,这慢慢调理作何解释?又是怎么个调理法?” “剩余的毒素需要慢慢清除,但还是以调理为主,每日以温养药物治疗毒素留下的暗伤,每隔五日再服一剂排毒药,半年之后余毒就能清除干净。虽然时间长了些,但这种方法比较稳妥,还能治好先前留下的暗伤,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陈文东心里一沉,接着问:“那就没有什么禁忌?或是需要借助什么特殊手段?” 唐敏君摇摇头,“主要毒素已经清除干净了,大王现在与常人无异,就是……”唐敏君脸上一红,吱唔道:“就是……在情*事上可能有些……力不从心,等余毒清除之后,才能完全恢复。” 陈文东暗暗咬牙,再三确认道:“真的不需要借助特殊手段排毒?” 唐敏君秀眉轻蹙,“既是慢慢清毒,又怎能借助其他手段?将军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吗?” 陈文东赶忙摇头,“姑娘千万别误会,是在下太心急了,有姑娘这样的神医在,大王定然会完全康复的。”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陈文东就找借口告辞了。 等离开唐敏君的药堂,陈文东的脸立刻黑了下来。他真是没想到,柳先生居然会骗他,而且还是用这种事情骗他!就是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周彦焕的影子了。 既然周彦焕身体无碍,也不需要他舍身相救,那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他现在已经恢复自由身,又没有官职累带,随时都可以离开。当初周彦焕用家人胁迫他,现在父亲和兄弟都已经走到了明处,周彦焕也无法再威胁自己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打定了主意,陈文东便开始着手准备。 在他行动的第二天,周彦焕便找了过来。 “小东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周彦焕脸上阴晴不定。 “哦,我打算到外面走走,避避风头。”陈文东漫不经心道。 “现在天下不太平,到处都是匪寇,你去外面做什么?要是为了花红的事,你大可不必,我帮你摆平流言。” “大王放心,怎么说我也学过功夫,小心点不会有问题,再说就算遇到了匪寇,我也有办法脱身。这次出行,也不单是为了避风头,我也想去外面走走看看。” “那孩子呢,你不管了?”周彦焕焦急的问。 “怎么会,我打算把他们都带上。”陈文东不紧不慢道。 “你还要带上孩子?这不是胡闹吗?万一遇到危险,你照顾得过来吗?” “孩子们都不小了,也该出去长长见识了。我这次出去,也有这方面的考虑,让他们体会一下民间疾苦没有坏处。再说,只局限于这一放小天地,眼界终归有限,也是时候让他们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陈文东说得云淡风轻,周彦焕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小东子,孩子们还小呢,你这时候带他们出去见世面,是不是太早了?再说世道这么乱,万一出事怎么办?” 陈文东不为所动,“虽是乱世,这外面的百姓还不是照样生活。大王放心,我不会带着孩子去冒险的,我比任何人都在意他们的安全。” 周彦焕定定的看着陈文东,半晌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再想想吧。”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想离开了呢?而且还油盐不进,一点不听劝。周彦焕召来暗卫,冷着脸吩咐道:“去查查小东子的行踪,看看他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都见了什么人。” 小东子前后态度转变太大,他不得不怀疑。而且就他对小东子的了解,肯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儿,多半与他有关。 几个时辰后,一摞资料摆在了周彦焕的书案上,上面不仅有陈文东的日常行踪,就连几个孩子的事情都包括在内,一言一行,事无巨细。 看完之后,周彦焕的脸彻底垮了下来。事实很清楚,柳先生瞒着他给小东子设了一个套,但小东子并没有走进去,在最后关头识破了谎言。 当初小东子要走,他死活都留不住,后来还是柳先生出面把人留了下来。他也曾问过柳先生,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柳先生只说:“我告诉他,大王体内毒素还未除净,情绪大起大落会伤了根本。” 当时他也没多想,心里还美滋滋的,觉得是小东子在意他才留下的。现在看来,远不是那么回事,柳先生这是赤luoluo的要挟呀! 周彦焕一时百感交集,柳先生所作所为他无法追究,毕竟确实把人留下了。至于现在这个局面,想要化解恐怕不那么容易了。 强留的话,两个人必然会反目,可要是不留,人就真的走了。他可以掌控小东子的行踪,但他的掌控力毕竟有限,总有掌控不到的地方。要是小东子再带个媳妇回来,又让他如何面对?他能解决一个花红,难道能解决第二个吗? 想想这些年的过往,再想想小东子现在的处境,周彦焕长叹一声,最后做了决定。 第二天,周彦焕召见了商部的张长老和杀部的薛长老。 转过天来,张长老就找到了陈文东。 “小东子,我听大王说,你要出去散心?”张长老并没有拐弯抹角,开口便直奔主题。 “是啊,我现在这个情况,呆在这里也是徒增烦恼,还不如出去走走呢。”陈文东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来找他的人居然是张长老。 “是想要避风头,还是想要避开大王啊?”张长老问得很犀利。 陈文东苦笑着摇摇头,“张老您就别挖苦我了,我的情况别人不了解,您还不了解吗?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都是最好的选择。” 张长老没有再逼问,转而道:“过两天商部要去南面采买一批药材,要是你愿意,就跟我一起走吧。” 陈文东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是大王的意思吗?” 张长老没有否认,“大王最近要东征,东面的局势眼看要乱了,西面的匪寇太猖狂,你带着孩子也不能去,也只能往南走,跟我们一起走也安全些。” “那就一起走吧。”陈文东没有反对,就算他不答应,周彦焕也肯定会派人跟踪他,既然这样,还不如跟商部的人一起走呢。 过了一会儿,张长老又道:“小东子,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这个情况,就算躲出去也没什么用。只要大王不放手,早晚有一天你还得回来。” 陈文东低下头,沉声道:“我明白,他是君,我是民,君命难为。可是,但凡有一线生机,我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我看大王也是认真的,你也不是完全无情,只要你们不对外声张……” “张老,您别劝了,我意已决。” “好吧,我不劝了。”张长老轻轻叹了口气,把话题转到豆豆身上,“豆豆的资质不错,这次出行能不能让他跟着我呀?” “张老,豆豆还小,我不想现在就把他以后的路定下来。等他长大了,要是真对商部感兴趣,我不会拦着他,同样的,他要是不感兴趣,我也不想勉强他,他的路就让他自己选吧。”陈文东委婉的拒绝了。 张长老有些失望,“你的想法可真怪,这种机会别人相求都求不来,你居然三番五次的搏我面子。” 陈文东赶忙告饶,“您就放过豆豆吧。” 张长老直接气乐了,骂道:“愚蠢,愚不可及!” 张长老走后,陈文东就把出行的事跟三个孩子说了。 小家伙们受他们的影响,这些天一直呆在家里,也着实憋闷得很。听说要出去玩,一个个都高兴的不得了。 出发前一天,陈文东去找了周彦焕,“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就不拦着你了,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答应。” “你说。”陈文东望着周彦焕,平静道。 “不要甩掉我的人,我不干涉你的自由,但也让我能保证你的安全。还有……”周彦焕顿了顿,看了陈文东一眼。 陈文东回望着他,眼底波澜不惊。 最后,周彦焕长叹一声,“没什么了,路上注意安全,要是在外面玩累了,就回来吧。” 陈文东沉默了半晌,才道:“好。” 出发那天,周彦焕并没有出现。陈文东把两个包裹连着三个孩子一起塞到了马车里,自己也翻身上马,随着前行的商队,缓缓向南而去。 离开恒河洲,陈文东回首望向断崖,山顶上几个人影隐约可见,虽然人影很小,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转过头来,陈文东淡淡一笑,催马跟上了队伍,这样也好,就让前尘往事随风而去吧。 ------------ 74 南行  陈文东随着商队一路向南,日出而行,日落而息,虽然路上匆忙了些,也不如单独出行自在,但好在自己不用操心琐事,还可以蹭吃蹭住,也算是占了不小的便宜。( 起笔屋最快更新) 商队的人很照顾他们,尤其是三个孩子,零食点心一路上都没断过。遇到大的城镇,商队都会停下来收集药材,这个时候,陈文东就会带着三个孩子到处逛逛。看看当地的民俗,品尝一下当地的小吃,悠游自在。 不光是孩子们乐在其中,陈文东也觉得十分享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过。先是躲灾荒逃难,然后就成了周彦焕的奴才,后来进了军营就更不自由了。说起来,这些年也就在花家寨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可那时候也不能随便外出,哪能欣赏这样的景象。 相较这乱世,周彦焕的势力范围算是安定的,这里很少有匪寇出没,百姓还能安稳过日子,但连年的征战,城镇也不复往日的繁华,街道两旁透着一丝萧索气。 陈文东和三个孩子穿着粗布衣衫,慢慢走在青石板路上,饶是他们刻意低调,在补丁满身的行人中还是很扎眼。 丫丫在两个瘦骨嶙峋的乞丐面前停住了脚步。 “少爷,小姐,行行好吧,给口吃的吧!我家孩子三天没吃饭了,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秀才老爷,可怜可怜我们吧!” 陈文东摸摸丫丫的脑袋,把十几个铜板塞到了她手里。 丫丫跑过去,直接把铜板放到了小乞丐的破碗里,“你和你娘去买点吃的吧。” 乞丐母子道了声谢,立刻拿着铜板往食肆走去。 就在这时,其他的乞丐也围了过来。 “小姐,你也可怜可怜我们吧!” “小姐,小姐,我也好几天没吃饭了。” 乞丐们越靠越近,有个乞丐伸手要抓丫丫的衣摆。 陈文东见状,赶忙抱着孩子们躲了出去。他行动迅速,未等乞丐们近身,便远远的离开了包围圈。几个乞丐愣了一下,并没有继续围上来。 这些乞丐看着可怜,但明显是一伙的,围着他们十有八九没安好心,陈文东又岂能让他们得逞。要不是他动作利落,今天怕是要被这几个乞丐打劫了。 不要说他心里灰暗,实在是这种事情经常发生,饿极了的人,哪还管王法,莫说是打劫,就是杀人也做得出来。再说了,他个人能力有限,不可能每个乞丐都给钱。遇到这种情况,给钱是他的善念,不给别人也不能说什么,端看个人怎么想了。 陈文东一边走,一边给孩子们讲解利害,孩子们却因为陈文东不帮那些乞丐而有些郁郁寡欢,根本没听进去。 陈文东暗暗摇头,有些事光说是没用的,非得亲眼看到,亲自经历过,才能记在心里。而没过多久,孩子们就见识到了陈文东所说的情况。 那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看衣着打扮就知道不是个穷苦人。这个倒霉孩子,在给一个乞丐拿钱的时候,被一帮乞丐围了起来,到最后钱袋子被抢了不说,连外袍都被扒了。 少年傻傻的坐在地上,显然无法接受被抢的事实。一阵冷风吹过,小少年瑟瑟发抖,他紧了紧身上的衬衣,泪眼婆娑。 陈文东看不过眼,带着孩子们走了过去,把少年拉起来,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就算要做好事,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少年眼泪汪汪的道谢,却被陈文东阻止了,“现在世道不太平,出门在外就不要穿得这么讲究了,去成衣店买件粗布袍子,剩下的钱留着回家吧。”陈文东拍拍少年的肩膀,带着孩子们转身离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几个孩子一下子沉闷了很多,陈文东也不多说,任他们自己体悟。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够印象深刻,也更容易成长。所谓人间疾苦,世事险恶,不亲身体会,又怎能理解? 这一日,一行人来到了沙河镇。 沙河镇周围多山,盛产草药,商部的人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去收集草药。战乱年月,但凡盛产草药的地方,肯定不会太平,据陈文东了解,镇子西面就有一个匪巢,虽然绺子不大,但却很有名。这个绺子在大山深处,匪寇的头目很狡猾,周彦焕围剿了几次都没肃清,陈文东这才有些印象。 若是陈文东自己出行,肯定不会来沙河镇,即便是为了孩子,他也不能冒险。可现在跟商部的人同行,他就别无选择了。 为了保险起见,大家一到沙河镇,陈文东就带着孩子住进了客栈里,并严令禁止他们外出。这一路走来,几个孩子也长了些见识,因此听陈文东说不许出去,也都没有抱怨。 虽然大家都格外小心,但这天夜里还是出了事。 “都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胆敢乱跑,杀无赦!” “你们,把银子交出来!” “还有你,把玉镯给我!” 土匪包围了整个客栈,正在挨个房间搜刮东西。 客栈里一片混乱,哭喊声,惊叫声不断。 陈文东把孩子们叫起来,穿戴好衣服,然后迅速抽出匕首,撬开床底下的一块青砖,把所有的银票放到里面,又将青砖放回原位,只剩下十几两碎银和铜板放在外面。 他刚藏好银票,就听窗户一响,一个人从窗外跳了进来。陈文东反应极快,未等那人站好,便拎着匕首蹿了过去。 来人闪身躲开匕首的锋刃,压低声音道:“陈将军,是我!” 陈文东收起匕首,看向那人,“你是谁?” “我是杀部的胡七,薛长老派我来保护您和小公子。将军放心,我一定护你们周全。” “就你一个人?”陈文东收起匕首问道。 “这……外面还有人。”胡七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陈文东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不一会儿,匪徒就搜到了陈文东的房间,当脚步声临近的时候,胡七向上一窜,藏到了房梁上。 毛毛刚要抬头看,便被陈文东一巴掌摁了下去,就在这时,几声巨响,匪徒们踹门而入。 陈文东假装慌乱,把三个孩子搂在怀中,“大……大爷,有话好说,千万别杀我们。” “少特么废话,赶紧把银子交出来!” 陈文东一副吓傻了的样子,哆哆嗦嗦把钱袋子拿出来。 为首的匪徒一把抢过来,在手里掂了掂,“哟,就这么点?其余的银子藏哪儿了?” “没……没有了。”陈文东颤抖着声音道。 “大哥,这人和隔壁那些人是一伙的,他们肯定还有钱!”旁边一个小喽啰插嘴道。 为首的匪徒斜眼瞅瞅陈文东,“就是那帮收药材的?” “没错,我亲眼看着他们一起进的镇子。”小喽啰保证道。 头目抛了抛钱袋子,喝令到:“给我搜!” 几个匪徒立刻在房间里搜索起来。陈文东的两个包袱直接洒落在地上,包袱里的衣服甩的到处都是。陈文东搂着几个孩子,任由他们乱搜,反正包袱里也没有值钱的东西,除了衣服就是孩子们的零食,他的主要家当都藏在了青砖底下。 匪徒们什么都没放过,被子褥子全都挑开了,到最后也没搜出点值钱的东西,有几个小喽啰就把目光转到了陈文东父子身上。 “看这孩子细皮嫩肉的,哪像没钱的人啊。识相点,把银子交出来!” 这是打算搜身呢!陈文东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眯,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张长老为什么没有反应?还任由他们搜刮,在客栈里折腾?这些匪徒虽然看着凶狠,但论实力绝对没法和商部比,更何况暗中还有杀部的人跟随。 陈文东心思一转,便猜了个大概。几个匪徒搜身时,他也没有反抗,三个孩子虽然害怕,居然也没有出声。 陈文东心中满意,看来出来一趟还是值得的,要是以往,小家伙们肯定不会这样镇定。 最后,小喽啰把三个孩子的随身玉佩摘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道:“妈的,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怎么就这点东西!” 毛毛狠狠瞪了那个小喽啰一眼,立刻就要过去拼命。陈文东把孩子往怀里拢了拢,没让他胡来。这小暴脾气,跟花红一样一样的,胆子也够大,天生就带着一股匪气。以往都是他抢别人,这回轮到他被别人抢,显然是气得不轻。 头目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了一下,品评道:“这玉佩倒是不错,还真值几两银子。看你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怕是哪家的少爷吧?既然没带银子,那就让家里往山上送吧!” 旁边又有一个小喽啰谄媚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到,轻轻松松就抓了几个肉票。” “是啊,是啊,就冲这小模样,卖到堂子里也值不少钱。” 头目围着陈文东转了几圈,用手戳着下巴,一脸猥琐道:“嗯,还真别说,这大的倒有几分姿色。啧啧,这双桃花眼还挺勾人,咱们大寨主肯定稀罕。弟兄们,先带回去让大寨主享受一番再说,是吧!” “哈哈哈!!”周围哄笑声一片。 陈文东听着险些气炸了肺,nainai的,敢这么羞辱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要不是怕影响张长老的计划,他现在就把这几个王八蛋活刮了! 就凭刚才那番话,这些人就不是好东西,平日里肯定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又岂能让他们继续作恶?就算张长老不出手,他也得把这些人除掉。 陈文东心中隐而不发,等着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这些人根本没把陈文东父子当回事,把他们往那一放,连绑都没绑,显然是不担心他们逃走。不得不说,陈文东长得太有欺骗性了,一般人都得把他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脚书生。 陈文东心中冷笑,趁着他们去搜刮其他屋子的时候,嘱咐了三个孩子一番,然后使眼色给藏在暗处的胡七,让他把孩子们接走。 胡七动作很快,趁着看守愣神的功夫,就把孩子们救走了。 孩子一离开,陈文东的心彻底放下了,莫说只是几个小喽啰,就是在匪巢里,杀部的人也能保证孩子安全。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也能大展拳脚。 等搜刮完客栈,匪徒们这才发现几个孩子不见了。 头目对着看守的喽啰一阵拳打脚踢,“nainai的,连几个孩子都看不住,你还能干什么!吃屎的吗!” 看守的喽啰不住求饶,“大哥饶命,大哥饶命啊,小的不敢了。” 头目发泄完之后,这才转头看向陈文东,恶狠狠道:“兔崽子,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处,老子现在就弄死你!把人绑起来,省得他再捣鬼!” 陈文东被五花大绑的带出去,一出客栈,正好碰上张长老几人。张长老向陈文东使了个眼色,彼此心照不宣,然后跟着匪徒往镇外走去。 这帮匪徒跑得很快,,虽然带着几大车药材,依然行动迅速。陈文东等人假装体力不支,跟不上脚步,踉踉跄跄的被拽着往前跑。 “真特么的废物,几步路就喘成这样。”拽着陈文东的喽啰踹了他一脚,骂骂咧咧道。 陈文东假装被踹到,心中暗暗发狠,‘王八羔子,给爷爷等着!一会儿跟你们算总帐!’ 往镇外走了十几里,一行人进了大山,一进山林,这帮匪徒更是如鱼得水。他们先把药材藏到了一个山洞里,然后带着陈文东等人继续往山里走。 陈文东打量着附近的地形,心中暗道:‘难怪这帮匪徒一直无法剿灭,还真是得益于这险峻崎岖的山势,再加上这里草木茂盛,很难发现匪徒的踪迹。即便是找到了匪巢,匪寇们往山林里一钻,军队也拿他们没办法。’ 他们跟着匪徒在山林里钻来钻去,行走了大半日,总算是进了匪窝。 ------------ 75 剿匪  这个匪窝确实不大,但防守十分严密,从进山开始一直到进入匪巢,他们经过了六次盘查,每次都很严格。() 陈文东和张长老等人被关在了一个山洞里,洞口装了大门,外面有四五个人看守。 “张老,您这是打的什么主意?”陈文东压低声音问。 “明知故问,这不是你以前常干的事儿吗?”张长老白他一眼,回道。 陈文东挑挑眉,又问:“后面的人跟上了吗?” “放心吧,暗阁的人不比你那些手下差。”张长老信心十足。 陈文东无声的笑了笑,“入夜以后行动?” 张长老瞅瞅陈文东,揶揄道:“我看还是提前一点吧,那帮混蛋对你没安好心,要是入夜再行动,我怕你清白不保啊。” 陈文东朝天翻个白眼,恶狠狠道:“为老不尊!” 张长老闷笑几声,正色道:“暗阁的人已经跟上来了,天黑之前,应该能摸清山上的底细。今天晚上山上会有庆功宴,等这群王八羔子喝得差不多了,咱们就送他们上路!” “行,我配合你们的行动,不过有几个人我可得亲手解决。”陈文东对于那几个侮辱他的匪徒十分痛恨。 “现在天色还早,咱们还是养精蓄锐,等待晚上的行动吧。”说完,张长老开始闭目养神。 陈文东打了个哈欠,附和道:“昨天折腾了一夜,确实有点累了,我先睡一觉。” 山寨里的人忙着分点赃物,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他们,陈文东十分安心的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山寨大厅处传来一阵阵吆喝声,几个人立刻清醒过来,一个个精神饱满。 陈文东抖了抖肩膀,手腕翻转了几下,身上的绳子脱落下来,张长老等人速度也不慢,他们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又继续坐到原来的位置。 为了不引起看守的注意,几个人又把绳子挂到了身上,只要不仔细看,应该发现不了他们的异常。 当山洞彻里彻底黑暗下来的时候,两个小喽啰拎着食盒走进了山洞。 “你就是那个弱书生?”小喽啰走到陈文东跟前,抬腿踹了他一脚。因为洞里黑暗,两个喽啰并没有发现几个人的绑绳已经解开了。 “正是在下。”陈文东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语气虚弱道。 小喽啰从食盒中端出一碗汤,递到陈文东嘴边,皮笑肉不笑道:“你的福分到了,大爷伺候你喝下这碗汤,你就可以从洞里出去了。” “是吗?”陈文东身体向前探了一下,情不自禁的问出口,眼中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这一系列的动作是那么自然,仿佛一切都是出自本能反应,如果小喽啰咽喉处没有那道割痕的话,陈文东还真像个弱脚书生。 当小喽啰身体慢慢倾斜的时候,陈文东瞬间从他手中接过了汤碗,避免发出任何响动。直到此刻,另一个小喽啰才发现异常,可是还未等他呼喊出声,一只鹰爪般的手掌已经捏住了他的喉咙。脆响声过后,小喽啰的身体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刹那间,两个人无声无息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带走了他们一身的罪恶。 几个人迅速扒下他们的衣服,然后由其中两个人换上,先行向洞外走去,洞口还有两个看守的喽啰,必须先解决掉。对于暗阁的人来说,这只是一抬手的事情,没有任何难度。 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向山寨大厅逼近。在离大厅百步远的地方,张长老联系上了暗阁的其他人。这些人已经接手了山寨的重要岗哨,对寨子里的情况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张长老听完汇报,立刻定下了行动方针。 这个绺子作恶多端,可以说里面的人没一个好东西,那也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张长老等人充分发挥暗阁的特性,悄无声息的收割着外面这些喽啰的性命,陈文东也在暗处寻找熟悉的面孔。 等到大厅里的主要头目发现异常时,外面这些匪徒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暗阁一部分人留在外面防止有人逃跑,陈文东和张长老则带着大部人直接冲进了大厅。 像这样的惯匪,早已习惯了狡兔三窟,大厅里肯定有逃生的密道,他们要在第一时间赶到大厅,防止主要头目逃走。 进入大厅后,两方人手便打了起来。陈文东和张长老没有加入其中,他们都在寻找山寨的三个主要头目。 陈文东在大厅里扫了一眼,只发现了三寨主,大寨主和二寨主不知所踪。他和张长老对视一眼,迅速向偏厅跑去。 两个人赶到偏厅的时候,两位寨主正要进入密道,若是他们晚来半分钟,这俩罪魁祸首也就溜了。 陈文东飞起一脚,直接把靠近密道口的二寨主逼退,然后拽过一把椅子卡住洞口,阻断他们的后路。 张长老上前几步,和大寨主斗在一起,陈文东不得不对上怒气冲冲的二寨主。两人交手之后,陈文东便开始后悔了,他的特长是偷袭和追踪,真打起来,他可一点不占优势啊! 一会儿的功夫,陈文东便落了下风,就在他渐感吃力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冲了出来,直接对上了二寨主,“陈将军,这个人交给我了,您先歇一会儿吧。” 陈文东退到旁边,暗暗捏了把冷汗,幸好他身边有杀部的人保护,要不然今晚非吃亏不可。这俩寨主还真有两下子,也难怪三番五次围剿都不成功。 二寨主相对陈文东而言,确实技高一筹,但和杀部的精英比起来,就有点不够看了。十几个回合后,杀部精英当胸一剑,直接结果了他的性命。 张长老那边也分出了胜负,大寨腿部受伤被擒。别看张长老整天笑眯眯的,可真不是个善茬子,抓住人之后,刷刷两剑挑断了对方的手筋,彻底绝了他的希望。 两个大头目解决了,剩下的人就好办了。 陈文东回到大厅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很多尸体,只剩下三五个小虾米在苟延残喘。不过,让他高兴的是,这里面居然还有那个侮辱他的小头目。那还等什么呢,此仇不报非君子啊! 陈文东二话不说,瞅准了空子,就给了那小子一刀。小头目惨叫一声,捂着肩膀倒在地上。 “别动!”陈文东一脚踩住那人的胸口,用刀面拍了拍他的脸蛋,“王八羔子,还记得小爷吗?” 小头目哆嗦了一下,连忙讨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陈文东冷笑一声,阴恻恻的问:“你们在沙河镇有内应吧?那个人是谁?” 小头目刚要犹豫,陈文东一刀背直接砍在了他受伤的肩膀上,“说!到底是谁!?” 小头目连连惨叫,“爷爷饶命,我说,我说!是沙河镇的里正大人。” 陈文东也不说话,只冷冷的望着他,手里的刀在他脖子上来回移动。 “大爷,我说的可都是真的,里正大人是大寨主的远房表叔,他们早就串通在一起了。” 陈文东不为所动,继续问道:“你再想想,还有谁?” “还……还有客栈里的陆掌柜。”小头目被盯得发毛,颤抖着声音道:“大爷,真没有了。” 陈文东把刀从他脖子上挪开一些,接着道:“你给我仔细讲讲。” 原来这沙河镇的里正以及客栈的陆掌柜早就和山上的匪寇沆瀣一气了。只要有‘大鱼’到客栈投宿,陆掌柜就会通知匪寇,等匪寇洗劫客栈的时候,里长便拖延时间,创造机会,让匪寇逃走。至于所得的赃物,则由三方瓜分。 问明白一切,陈文东一刀解决了小头目,然后开始洗劫山寨。 匪寇经营了这么多年,山寨里的宝贝自然不少,光是藏宝的山洞就有十余处。张长老这一趟收获颇丰,陈文东也跟着发了笔小财,参与行动的暗阁成员自然也有赏赐。 这也是军队里的潜规则,即便军规再严,也杜绝不了这种事。只要下面的人适可而止,即便是周彦焕也不会说什么。况且,这些人拼死拼活,不给他们点甜头,谁会真心卖命? 这么多财物,一趟肯定拿不走,他们只能先把值钱的东西带下山,剩下的东西则归拢起来,以后再过来取。张长老指定几个人看守财物,便带着其余人下山了。 路上,陈文东把审问出的消息告诉了张长老,后续的问题就不用他操心了。 回到沙河镇,张长老立刻通知了县城的驻军,查抄了里正和陆掌柜的家。可想而知,又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对于这些,陈文东丝毫不感兴趣,他直接回客栈领回三个孩子,然后把玉佩重新给孩子们戴上,又取出青砖下的银票,这才带着孩子们出门。 三个孩子格外黏人,拽着他的衣摆死活不撒手,看来那晚的事情,还是让他们受了惊吓。陈文东哄劝了一番,带着他们溜了一大圈,又买了一堆零食,这才好了些。 沙河镇的事情引起了不小的风波,驻地将官派一千精兵专门押送犯人和赃物,光是缴获的赃物就装了三十二辆马车,围观的百姓挤满了道路两旁。 为祸多年的匪寇剿灭了,陈文东也要继续出发了。 ------------ 76 定居益城  出发前一天,陈文东收到了周彦焕的密信,信中并不涉及军情机密,通篇都是对他的担心和思念。( 起笔屋最快更新)提及这次剿匪,周彦焕对他以身犯险的行为深表抗议,并严厉禁止同类事情发生。 陈文东看完之后,抬手将信烧成了灰烬,如果信中的内容外泄,造成的影响肯定不比泄露军情小,他更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接下来的行程很顺利,张长老如期完成任务,商部的人要回恒河洲复命,陈文东的去向也成了问题。张长老的意思是,让他一起回恒河洲,但陈文东却并不想回去。 私下里,张长老对陈文东颇有微辞。 “你和大王的事总要想办法解决,这么逃避下去就能解决问题吗?你在外面漂泊倒无所谓,可孩子们怎么办?他们现在正是学文习武的好时候,耽误了以后想补都补不回来,你也得给孩子们考虑考虑。” 陈文东苦笑,“张长老,你说得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是恒河洲无论对我还是对孩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回去岂不是更难过?” 沉默了片刻,张长老又道:“不管怎么说,孩子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你要是不想回恒河洲,就去暗阁的总部益城吧,那里是暗阁的势力范围,起码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陈文东思索片刻,便答应了下来。张长老说得没错,他不能因为这些琐事耽误了孩子们的课业,换个环境未尝不可。 在外面走了这么长时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一直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活,总有各种原因让他妥协退让。现在想来,情势所逼是一方面,他自己用情太过,优柔寡断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以前,他对周彦焕用情至深,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结果到头来弄得自己满身伤口,一心疲惫,现在他想要抽身离开,周彦焕却又开始死缠烂打。或许周彦焕真的有苦衷,或许是周彦焕真的年少无知,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但伤害既然已经存在,他又怎能不介怀? 既然周彦焕可以利用他的感情,让他殚精竭虑,出生入死;现在他利用周彦焕的感情,寻求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可以? 上一世,他是一个商人,在商场上打拼了半辈子,除了赚钱没别的特长,但在这个时代,经商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商人社会地位低下,不受人尊重,甚至会影响子孙后代。陈文东思来想去,觉得弄点田地,当个小地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明白之后,陈文东就跟着张长老去了益城,买了一座三进的小院子,带着儿女住了下来。张长老在益城只住了一晚,就起身去了恒河洲,陈文东也开始在城内打听起教书先生和武师傅的信息。 对于这里,陈文东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这里是暗阁的总部,但从外表看这里只是一个普通小县城,和其他地方并没有区别,要不是张长老告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是暗阁的大本营。虽然城内大部分都是暗阁的人,但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才更安全,也更能让周彦焕放心。 益城离恒河洲只有两天的路程,周彦焕要想来找他,并不费事,但同样也不可能太频繁,陈文东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周彦焕的崛起有目共睹,按照各方实力来说,他统一中原,君临天下的可能性最大。陈文东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民,想要跟周彦焕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做对,那基本是自取灭亡,即便他要远离周彦焕,也不能触怒对方。 现在这样,离得不远不近刚刚好,只希望有一天,周彦焕能耐心耗尽,然后将他淡忘。若是总在周彦焕身边晃悠,又不回应他的感情,周彦焕只会越陷越深。 安顿下来以后,陈文东便带着孩子开始收拾宅院。家里的布局还算不错,但宅子里空空如也,既没有家具,又没有花草,实在显得有些寒酸。 陈文东将城里的商铺转了个遍,也没有买到合心意的家具,无奈之下,只能找到最大的家具铺子定做。 作为曾经的现代人,自然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要求。比如简约大气的衣柜,比如宽大的沙发,比如现代风格的大床……,陈文东摒弃了繁复的花纹装饰和帘帐,怎么舒服怎么来。 听了陈文东的要求,家具铺的掌柜一个劲儿的皱眉头,像这种情况,做好了还好说,要是做不好,既损耗材料,还影响名声,实在是划不来。 陈文东见掌柜要推拒,立刻又加了两成手工费,并许诺样式的问题,可以慢慢沟通。掌柜犹豫了一番,最终接下了单子,陈文东满意的一笑,便开始和家具师傅商量样式。好在师傅的领悟力不差,一切都还算顺利。 定好了家具,陈文东又找牙行买了个做饭的婆子。这是一名中年妇人,看年纪也就三十五六岁,原来的夫家姓李,因为生不出儿子,娘家也没人给她撑腰,这才被丈夫休弃,只能到牙行讨生活。妇人看着还算老实,陈文东决定先用一段时间再说,若是不合心意再换也不迟。 等置办好生活用品,文先生的事也有了头绪。来应招的文先生姓张单名一个旭字,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留着两瞥小黑胡,穿着打扮虽然寒酸了些,但言谈举止十分得宜,给人感觉十分爽利,却又不失儒雅。陈文东和他聊了半晌,觉得他学问和品性都不错,便交了束修,定了下来。 两天后,又有人来应招武师傅,来人叫吴天豪,同样仪表堂堂,挑不出毛病,可正是这挑不出毛病,却让陈文东起了疑心。 看着武师傅,陈文东面露冷笑,“你和张旭都是暗阁的人吧?哦对了,还有李婶,你们都是暗阁派来的吧?” 吴天豪稍一愣神,赶忙辩解道:“老爷,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明阁暗阁的,我又不是盖房子的。” 陈文东瞥他一眼,不屑道:“不用再掩饰了,我既然这么说,就是已经看出了破绽,你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 吴天豪收起脸上的憨厚之色,向陈文东行了一礼,正色道:“陈将军恕罪,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陈文东让他坐下,轻轻叹了口气,道:“来的人不止你们三个吧?既然已经被我发现了,就不要再躲躲藏藏了。”陈文东抬高声音,对着空中喊道:“都出来吧!” 过了片刻,墙上人影闪动,又有八个人跳进了院子,他们齐齐向陈文东行礼,“陈将军!” 陈文东点头,“好了,咱们也算见过面了,你们自己找房间住下吧。” 几个人听完,都愣了一下,“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文东冲着几个人呲牙一笑,平静道:“既然你们是奉命行事,我又何必为难你们?我这宅子虽小,可住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这样咱们大家都方便,何乐而不为?” 几个人怔愣了片刻,显然没想到陈文东会这么说,等回过神来,又一齐向他道谢,“多谢陈将军体谅!” 陈文东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以后别这么多规矩,我可受不了。再说了,我现在只是一介草民,论官职还不如你们高,你们左一个将军,右一个将军,还对我行下属礼,算怎么回事啊?以后咱们就同等相处,要不然你们就别在这儿住了。” “是!”几个人答应一声,刚要行礼,又齐齐停了下来。 见陈文东要回屋,吴天豪突然开口问道:“陈将……呃,老爷,您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陈文东瞅他一眼,接受了新称呼,“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们表现得太完美了,完美的有些不合常理。” 吴天豪和张旭等人立刻恍然大悟,懊恼不已。 陈文东笑着摇摇头,转身对李婶吩咐道:“李婶,你一会儿把房间收拾出来,缺什么尽管添置,我去给你拿银子。” 李婶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怎么能让老爷破费,这钱我们自己出。” 陈文东翻了个白眼,不容辩驳道:“这点钱我还掏得起,怎么说你们也是帮我干活,虽然没有工钱,吃住还是要管的。” 等回到房间,陈文东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只剩下满心的无奈。周彦焕在他身边安排了人,这他一直都知道,但心里明白是一会儿事,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了。这让他觉得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后脊背更是一阵阵发凉,更让他进一步认清了皇权和身为臣民的无奈,虽然他这个臣民有些特别。 今天,陈文东把他们诈出来,无非是想让他们走到明处,就算要和这些人一起生活,也好过被人从暗中窥探和监视,尽管他也知道,这些人未必是全部。 事情过去之后,陈文东一家的生活步入正轨,吴天豪和张旭接管了三个孩子的教育问题,李婶依旧负责一日三餐和洗洗涮涮,而其他人则分别承担了门房、护院和随从的工作。 又过了几日,定做的家具也送了过来,陈文东验完货觉得还算满意,于是痛快的付了银钱。等家具摆放好,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古朴之中透着几分现代气息,繁复的雕花门窗映衬着简约的家具,颇有一种东西方结合的感觉。 虽然其他人都认为怪怪的,但陈文东却觉得这样很好,最起码住起来舒服。既然是自己家,当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安顿好家里的事情,陈文东便开始往城外跑,他可是要做小地主的人,没有土地怎么行呢?趁着农闲,自然要多入手一些土地。 在外面转了半个多月,陈文东只买了二十亩地,这点地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少了。经过这些天的走访,他也发现,要想通过正常手段买地有些困难。土地是农家人的命根子,但凡能过得下去的人家,都不会卖地,这也从侧面说明,周彦焕的治下,百姓的日子还算不错。 正常渠道买不到地,陈文东又不屑去做土匪恶霸,着实有些苦恼。这天,他和张旭聊天的时候,无意中得知益城南面的山上盛产草药,这让他有了一些特别的想法。 山中盛产草药,就说明这个地区适合草药生长,那他要不要尝试一下种植草药呢?上一世刚刚创业的时候,他也贩卖过中草药,多少了解一点种植技术,虽然都是浅显的东西,但气候和土壤都适宜的话,成功率还是比较高的。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陈文东便按耐不住跑到山里考察起来,山下的村庄就有常年采药的人,山上的情况一问便知,他很快就摸清了山中的药材种类和分布区。 种植药材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要想见成效,最起码也要两年以上,所以陈文东只是做了规划,考察完之后,又开始到处购买土地。 年底的时候,他手里已经买下一百多亩地,也算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地主了。原本他打算得好好的,甚至连雇农都找好了,可一封书信却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 书信是周彦焕写来的,信中除了嘘寒问暖之外,还告诉了他一件大喜事,文广要成亲了。 文广成亲,他当然高兴,而且作为大哥,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可一想到要面对周彦焕,他就觉得有些烦躁,心里还隐隐有些不安。 让陈文东意外的是,这么大的事,父亲和兄弟居然都没有通知他,他也理解家里人的想法,无非是担心他和周彦焕继续纠缠不清,可尽管如此,他心中仍旧酸涩不已。若不是他优柔寡断,家里人又何必这样畏畏缩缩? 眼看婚期就到了,陈文东也顾不上想东想西,他简单收拾了行囊,就带着三个孩子回了恒河洲。他们到家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三个孩子早就在马车上睡着了。 陈父打开门,一见陈文东,顿时就愣住了,“东儿?你怎么回来了?” 陈文东呲牙一笑,显得有些没心没肺,“爹爹,我听说文广要成亲了,你们怎么都不通知我呢?” 陈父瞪了他一眼,叹气道:“家里既然不通知你,自然是希望你别回来,你既然躲出去了,又何必再回来摊这趟浑水?” 陈文东握住父亲的手,安抚他,“爹爹,文广成亲我怎么能不回来呢?好歹我也是大哥呀。”顿了顿,陈文东又补充道:“爹爹放心,我没事的,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除非我投敌,否则躲到哪儿都是一样。” 文广站在一旁,忍不住道:“爹爹,大哥,咱们还是进屋说吧,外面多冷啊。” 陈文东拍拍文广的肩膀,调笑道:“恭喜呀!弟妹是哪家的?长得漂亮吗?” 文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道:“王姑娘很好,是王大哥的堂妹。” 陈文东一挑眉,“王大哥?难道你是说王衍之?文广啊,那姑娘你真见过?小眼儿长得跟黑炭似的,啧啧,他的妹妹……” 文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王姑娘很白净的!再说了,你和王大哥好歹也是朋友,你怎么能这么埋汰人?” 陈文东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陈父招呼人把三个孩子从马车上抱下来,小声呵斥兄弟二人,“还不进屋,都多大的人了,连个稳当样儿都没有。” 陈父体谅他们舟车劳顿,并没有多问,等陈文东和孩子们吃过晚饭,就打发他们睡下了。 第二天,父子三人叙完旧,陈文东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 77 喜宴  陈文东一边帮文广张罗婚事,一边等周彦焕来找他。( 起笔屋)他回来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周彦焕,以周彦焕的脾气肯定要来找他叙旧,表表心意。 果不其然,他回来的第三天,周彦焕就找了过来。 “小东子,你回来了怎么不去看我?要是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不见我了?”周彦焕言语中透着几分哀怨,陈文东听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王日理万机,我怎么好意思打扰?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文广成亲,并没有别的意图。”陈文东笑得温和,眼中却透着明显的疏离。 “小东子,咱们之间非要这样吗?”陈文东一脸落寞。 “大王,您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我只是个升斗小民,本来就应该这样。”陈文东毫不退让。 周彦焕不想再和陈文东争辩,于是转移话题道:“我听胡七说你在益城置了田地,还真打算做小地主啊?” “农家生活别有一番滋味,我确实有这个打算。”陈文东笑得云淡风轻。 “小东子,你要是真喜欢这种日子,我不会反对,可若是为了避开我才这么做,你大可不必。”沉默了半晌,周彦焕叹气道。 “大王多虑了,我自然是真心喜欢,半点都不勉强。” “如果我们之间仅仅是君臣关系,你还会这么做吗?”周彦焕立刻反问道。 陈文东神情一顿,随即又恢复自然,“大王,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您又何必这么问呢?”陈文东之所以离开,和周彦焕确实有脱不开的关系,这一点他无法否认,所以也无法痛快的回答周彦焕。 周彦焕却并不想就此放弃,“如果我们只是君臣,你不离开的,起码现在不会离开。小东子,我们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有才华,有抱负,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陈文东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怒火,周彦焕还好意思提过去?说什么了解,正是因为了解,才伤害得更深吧? “大王,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毕竟你我都变了。”陈文东脸色冷淡下来。 周彦焕苦笑了一下,“你果然还是怨恨我的。” 怨你个头!陈文东暗暗咬牙。 “小东子,我让你离开,是不想看你难过,也是想给彼此一个冷静的空间,可我并不想看着你自暴自弃,更没打算放手。”周彦焕盯着陈文东,一字一句道。 “是啊,你的人都住到我家里去了,谈什么空间!”陈文东的语气不自觉的就冲了起来。 “小东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保护你。”周彦焕低声辩解道。 陈文东心中一阵气馁,不可否认,那些人确实保护了他和孩子的安全,虽然也一直在监视他的行动。可若让他领这份情,他还真是做不到。 “小东子,你不用顾虑太多,我虽然喜欢你,但并不像折断你的羽翼。”说完,周彦焕话锋一转,又道:“文广要成亲了,这可是件大喜事,成亲那天我一定来讨杯喜酒喝。” 陈文东心道:‘我还真不稀罕你来!’当然,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断然不能说出口的。可这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真是要内伤了。 周彦焕倒是喜笑颜开,陈文东见了就更加郁闷了。 周彦焕走后,陈文东便把他要来喝喜酒的事儿跟父亲说了,陈父听完,那脸色和陈文东有得一比。 眼看着成亲的日子就到了,陈家父子却为了女宾的接待事宜犯了难。来贺喜的自然不乏各家夫人,陈家别的都好,唯独缺少女主人,谁来招待女客呢?若是别的事,陈文东完全可以找王衍之的夫人帮忙,可现在王家是女方的娘家人,过来帮忙就不合适了。 瞅瞅周围这些友人,要么光棍一条,要么身份地位不相宜,陈文东想了一圈也没找出个合适的人选来,可真是愁坏了。思来想去,陈文东求到了谭老幺的头上。 “兄弟,文广要成亲了,你也知道我们家全是光棍,女客那边缺一个主事的人,不知道嫂子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帮个忙?”陈文东表面镇定,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以他和周彦焕的关系,谭家人未必愿意帮这个忙。 出乎意料的是,谭老幺答应的很痛快,“行,这事儿交给我了,你放心,保证给你办好。” 陈文东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谭老幺虽然平时没有正形,不过肯定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匆匆忙忙间,成亲的日子到了,谭老幺夫妇一大早就到了陈家。让陈文东意外的是,谭将军的夫人居然也跟着过来了。 双方见礼之后,谭夫人笑着道:“陈将军让我六儿媳来主事,我自然高兴,只是他年轻,又没有经验,深怕辜负了将军的重托,所以就把我这个老太婆也拉来了,将军不介意吧?”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您和嫂子肯帮忙,便是我们陈家的福分。”陈文东赶忙道谢。 谭夫人进屋之后,便开始张罗起来,有谭夫人婆媳在,陈文东父子着实轻松不少。 文广踩着吉时,骑着高头大马先去迎亲,天近晌午时,贺喜的客人也逐渐到了。虽然是战乱时期,可来贺喜的人还真是不少,好在陈家准备充分,要不然还真安排不过来,饶是这样,陈家父子也忙得脚不沾地。 周彦焕是最后一批到达的客人,他一来,屋里的喧闹声立刻消失了,大家纷纷起身行礼,陈文东父子也过来迎接。他们虽然不待见周彦焕,但还是要以最高规格的礼仪相待。 将周彦焕让到主位,又和大家寒暄了一阵,陈文东这才离开。 不一会儿,文广迎亲的队伍也回来了。花轿落地,丫丫扮作‘出轿小娘’迎新娘出轿子,喜娘带着新娘子迈火盆,跨马鞍,步入喜堂,小夫妻拜了天地,新娘子进入洞房,酒宴便开始了。 陈文东跟着文广挨桌敬酒,新郎官没怎么着,他这个大哥倒是喝了不少。 “陈将军,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你这是去哪儿了?” “就是啊,你不到军前效力,跑哪儿逍遥去了?” “呵呵呵,有点私事。”陈文东干笑着应付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不到军前效力,管哪门子私事啊!不就是个女人吗?兄弟给你介绍个更好的!”这位老兄明显喝高了,舌头都打卷了,还在喋喋不休。 陈文东一阵尴尬,赶忙打哈哈,道:“来,咱们喝酒,今儿是我二弟大喜的日子,咱们不醉不归哈!” 同桌几人赶忙把那人拉回座位,岔开了话题。 陈文东对其余人笑了笑,赶忙往别处走去,只是他有心想躲,有些人却偏偏不想放过他。 “小东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过来!过来!”主桌上,宋师傅冲他摆摆手。 宋师傅这一嗓子传出去老远,陈文东想装听不见都不行,只得转身去了主桌。 “来来来,到这边坐。”宋师傅挪梛凳子,给陈文东让出一块地方,伺候的小厮立刻搬过一把椅子来。 陈文东可没敢直接坐下去,他把椅子挪到末位,硬着头皮和这帮老狐狸周旋。 “小东子啊,你这一走也半年多了,就算有再多的私事也该处理完了吧。这次东征才刚刚开始,正是用人的时候,你要不要去给王衍之搭把手啊,反正你们本来就是老伙计,配合起来也比旁人默契。” 陈文东干笑了几声,并没有应声,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这时,周彦焕开口道:“柳先生,小东子的事儿不着急,等以后再说。” 还没等陈文东松口气呢,素卓先生突然道:“我听说你在益城买了些田地,还弄了个山头种草药?” 陈文东:……这让他如何回答?不过这帮老狐狸也没想让他回答。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小东子不能这么没义气,原来是帮大王弄药材去了啊。”柳先生捋着胡须,一脸恍然大悟状。 陈文东暗暗咬牙,却不能反驳。 宋师傅瞅瞅陈文东,一脸好奇道:“我只听说过种庄稼,还没听说过种草药呢,你小子有谱吗?” 素卓先生立马接口道:“这你不用担心了,小东子既然敢这么做,心里自然有数。只是,小东子啊,种草药也不用你亲力亲为,剩下的时间你闲着干嘛呀?” “呵呵呵,哪有您说得那么简单呀。”陈文东早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只是实在不甘心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这时,周彦焕又开口了,“张长老对陈将军赞誉有加,陈将军就在益城帮着张长老做事吧。” 陈文东愣了一下,然后立刻领命谢恩,他真没想到周彦焕会帮他解围。 其余人见周彦焕表了态,也不好再说什么,但酒桌上的气氛却越发微妙了。 等送走宾客,答谢了来帮忙的亲友,陈文东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今天的事比他想的还要复杂,尤其是柳先生和素卓先生的发难,着实让他措手不及。陈文东也意识到,他想要躲清闲是不可能了,就算周彦焕答应,其他人也不会坐视不理,他这个小地主肯定是当不成了。 对于这帮老狐狸的所做作为,陈文东十分不屑。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让他去打仗,但却只字不提给他官职,不就是担心他拥有了实权,不好拿捏吗?恐怕周彦焕也不见得放心吧? 既然周彦焕让他去帮张长老,那他就去帮,安安分分做好一个无足轻重的助手,总比重走老路好。 婚礼一结束,陈文东就带着三个孩子返回了益城。 张长老还没回来,陈文东也乐得清闲,除了去暗阁报道以外,再没有踏出家门一步。 陈文东回来的第十天,张长老终于回来了,只是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看着面前三个半大的孩子,陈文东想死的心都有了。 ------------ 78 大胜  跟着张长老一起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彦焕的三个孩子。() “陈叔,我们又见面了。”周正泽仍旧沉着稳重。 “陈叔,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啊,我本来还想和你一起走呢。”周正博依旧活泼开朗。 “陈叔好!”周忆馨还是那么乖巧懂事。 可是陈文东真的不想见到这几个孩子,一看到他们,他就会情不自禁想起周彦焕和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这……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陈叔,你怎么不太高兴啊,难道不欢迎我们吗?”周正博一脸天真的问。 陈文东赶忙调整情绪,笑呵呵对三个孩子道:“怎么会!陈叔只是有些意外罢了,你们来我当然欢迎。”即便心里窝火,他也不可能对三个孩子发泄,只能把不快暂时放到一边。 张长老一直在旁边叉手看着,直到他们‘亲热’够了,才开口道:“大王想让小公子们到暗阁历练一番,我就带着他们一起来了。” 陈文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心中仍旧有些疑惑,想要历练孩子,在恒河洲不也一样吗,为什么非要跑到益城来? 张长老看出了陈文东的心思,对他使了个眼色,道:“咱们一会儿再聊,外面这么冷,还是先进屋吧。” “好。”陈文东答应一声,转头对三个孩子道:“走,我带你们去找豆豆他们玩。” 周正博欢呼一声,周正泽和周忆馨也一脸高兴,乐颠颠跟着陈文东去了后院。 陈文东跟张旭打了个招呼,给孩子们请了一天假,然后又重新回到前院,和张长老去了书房。 张长老屏退了闲杂人等,安排亲信在门口把风,这才拿出一封信来递给陈文东。 陈文东见他神色郑重,也收敛起笑容,等拆开信仔细看了一边,他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大王要亲征?形势有这么严峻吗?不应该呀!”陈文东有些难以置信。君王亲征可不是小事,一旦遭遇不测,可就悔之晚矣。而且就他了解,形势远没有那么严峻,虽然两方胶着不下,东征大军还是占优势的,拿下周彦浩只是迟早的事。 “最近这段时间,周彦浩和南反王联系密切,他们恐怕要有行动。”张长老提醒陈文东。 陈文东略一思索,顿时恍然大悟,“大王这是要引蛇出洞?会不会太冒险了。” “这的确是一步险棋,要是成功了,可以一举打垮周彦浩,勇挫南反王;要是失败了,恒河洲不保。”显然,张长老也有些担心。 陈文东不赞同的皱起眉头,“就算周彦浩和南反王勾结,也有其他解决办法,大王又何必这样冒险。” 张长老叹口气,一脸无奈道:“这下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把公子和小姐带过来了吧?” 陈文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实在不明白周彦焕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要破釜沉舟吗?有这个必要吗? “太冒险了,若是周彦浩不上当,和南反王联合围攻东面大军就麻烦了!”陈文东越想越害怕,语气也越发急切。 “这些我们都劝过,可大王就是不听,偏要一意孤行啊。” 陈文东沉默片刻,蓦然站起身来,“我去劝劝他!” 张长老摇摇头,“来不及了,大王现在已经动身了,而且亲征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现在退回来,不仅影响大军的士气,还会引起各方的猜疑。” 陈文东坐在那里,久久不语,不知怎的,心又开始乱了。周彦焕这么急功近利,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静默了一会儿,陈文东又站起身来,“坏了,我爹和文广还在恒河洲呢!” 张长老抬抬手,示意他坐下,“你放心,他们已经转移到雁荡山了。大王只是想把周彦浩的人马引到恒河洲,可并没打算让他们毁了恒河洲的根基。” 周彦焕亲征的消息当天就传遍了益城,就连乡野村夫都在谈论这件事,一时间人人振奋,仿佛胜利就在眼前。而暗阁上下却是气氛凝重,大战一触即发,很多东西需要准备,大家要比平常更加紧张忙碌。张长老还要去购买粮草,这一次陈文东没有跟随,他要保证周正泽兄妹的安全。 外面动静这么大,周正泽兄妹也有所觉察,一个个显得慌张无措,陈文东只能耐心安抚。周氏兄妹是秘密转移到益城的,外界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恒河洲,这也是周彦焕安排的一个诱饵。若是这个时候,周正泽他们闹出事来,让周彦浩察觉,周彦焕的计划就落空了,甚至会陷入险境。 周正博和周忆馨年纪小,性子又单纯,哄起来倒也不难,可是周正泽就不那么好糊弄了。 “陈叔,你跟我说实话,父王这次亲征是不是很危险?父王把我们送到这里,不单单是为了让我们历练吧?” 陈文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决定实话实说,“没错,大王这次亲征确实有一定的危险,你们来之前,想必大王也有所嘱咐吧?” 周正泽点头,“父王让我们小心行事,不要泄露了行踪。” 陈文东看着他,继续道:“大王此番亲征,表面上是为了鼓舞士气,但实际上是想露出后方空虚的破绽,引诱周彦浩来攻打恒河洲,从而分散他的兵马,将他的大军逐一击破……” 陈文东将问题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分析给周正泽听,并不拿他当孩子看。而周正泽也没有让他失望,在了解了情况之后,他显得格外镇定。 “陈叔,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不会给父王拖后腿的,正博和忆馨我也会约束好。” 陈文东拍拍小孩还很稚嫩的肩膀,眼中不由露出几分赞赏。 为了防止消息泄露,陈文东直接下了禁足令,家里所有人都不许随便外出,几个孩子虽然闷闷不乐,但面对陈文东的黑脸还是接受了现实。 周彦焕已经抵达前线,和周彦浩的大军数次交锋,并攻下了四座城池,一时间士气高昂,群情振奋。表面上看,周彦浩并没有上当,也没有和南反王进行合作。但根据暗阁收集的情报分析,周彦浩还是按奈不住了,他的北大营一夜之间成了空壳,所有人马迅速向恒河洲逼近,与此同时,南反王的人也分批潜入了周彦焕统辖的城池。 事态紧急,益城也不再安全,陈文东只能把孩子们转移到暗阁,打扮成平民小孩的模样隐藏起来,而他自己,则被暗阁长老抓了壮丁,帮着分析情报,赚取银钱。现在暗阁每天有大量的情报汇集、发出,义部的人根本忙不过来,商部和杀部也加入其中。 反王的密探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之后又有大批人马潜入,在恒河洲以南的白下城汇集,与此同时,周彦浩的人马也兵临新城。 可就在他们准备攻城的时候,白下城封城了,新城外的道路也被堵死了,与此同时,潜入境内的所有密探都被咔嚓了。 周彦焕准备了这么久,当然不会让他们再回去。光是埋设的陷阱就解决了三分之一的敌人,剩下的人也都受了伤,结果就可想而知了。这一战,南反王的人全军覆没,周彦浩的北大营也不复存在。 当周彦浩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时,周彦焕的人已经顺利的占领了他的北大营,并以此为据点,借助地势,将他的中大营一分为二,灭掉了他一半人马。 等周彦浩进行增援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看着漫山遍野的尸体,他在暗卫的护送下狼狈逃走。 周彦焕兵行险招,取得大胜,一时间全军欢呼,趁着士气高涨,他带人乘胜追击,直接打散了周彦浩剩余的兵力。 经此一役,周彦浩连失三十几座城池,兵将损失不计其数,已然不成气候,而南反王也吃了个大亏,周彦焕成了最大的赢家。 为了稳妥起见,周彦焕并没有让人继续追杀,所谓穷寇莫追,周彦浩虽然败了,但他身边的暗卫还在,要想杀掉周彦浩肯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个代价他付不起。 周彦焕望着周彦浩逃跑的方向,目光一片森寒,母亲的死亡,年少时的颠沛流离至今仍历历在目,他又怎么能放过那对母子! 不过,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新得的城池要整顿镇守,流离失所的百姓要安顿救济,管辖内的漏网之鱼要搜查清理,当然周彦浩也必须铲除,绝不能让他东山再起。 等一切告一段落,半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当周彦焕再次踏上恒河洲,俯瞰天下时,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前进的脚步了。 这段时间,陈文东也累得够呛,大敌当前,他和周彦焕的纠纷只能抛到脑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作为张长老的助手,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赚钱!赚钱!还是赚钱!要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打仗,打的都是钱啊! 可话又说回来,钱哪有那么好赚啊,他们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做起老本行,出去打劫匪寇。等仗打完,周彦焕势力范围内的匪寇全没了,相信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有匪寇出现了。 看着周围人一脸喜色,陈文东的心情却越发沉重,这次胜利恐怕只是大混战的开始,后面的战争只会更加残酷。 自从周彦吉死后,中原形成了四方割据的局势。周彦焕占据恒河洲等西北地域,周彦浩居中,南面是南反王的势力范围,而周彦吉的拥护者则据守东北。 在这四方势力中,周彦焕虽然起步较晚,但后来居上。原本四方势力只有周彦焕和周彦浩矛盾较深,战争不断,其他两方只是偶尔打打擦边球,占点小便宜,可经过这一仗,周彦浩损失惨重,失去大片领地,四方平衡完全打破。 周彦焕原本就实力强大,现在吞下这么多城池,其他两方肯定会有危机感,也不会坐视他一家独大。而周彦浩虽然大不如前,但想要彻底瓦解却不是那么容易,他曾经坐拥西北那么多年,多少还是有些家底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周彦浩肯定会向周彦吉残部求助。而可能出现的最坏的情况是,周彦吉残部和南反王联合,共同对抗周彦焕。 陈文东能想到这些,那些老狐狸肯定也会想到,至于如何应对,倒是不用他操心,他要操心的事儿就是赚钱。每当一笔银子入账,总有无数双手伸过来,赚再多的钱,一会儿就花个底掉。这种情况下,赚钱已不再是一种享受,甚至变成了一种折磨。 不光是陈文东跳脚,就是张长老也有些吃不消,可既然承担了这份职务,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周彦焕大胜而归,暗阁的人无不欢欣雀跃,陈文东见此光景,便也起了懈怠之心,想要偷得半日闲,好好陪陪儿女。一想到儿女,陈文东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只是这种愉悦只维持到了他看到大儿子之前。 ------------ 79 保命符  这些日子,陈文东忙得晕头转向,也没时间照顾孩子,孩子们便跟着周正泽兄妹一起生活。() 陈文东处理公务的时候,孩子们多半在偏厅学习玩耍,有时间他也会出去看两眼,而孩子们偶尔也回去书房转一圈,只要不打扰他做正事,陈文东通常不会阻止。 现在这个时辰,正是孩子们玩耍的时候,陈文东迈步进了偏厅。 一进门,就见周正泽正倚在榻上看书,毛毛和周正博则在追着打闹,丫丫和周忆馨也在研究新买的发钗,唯独豆豆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文东心中好奇,便向大儿子走去,可还没等他走近呢,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响,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妙,赶忙凑上前,想要看个究竟。 只见大儿子一只肉乎乎的小胖手熟练的扒拉着算盘珠子,另一只手拿着个账册,而小桌上银裸子,金项圈、长命锁、玉坠子摆了一堆。再仔细看那本账册,上面歪歪扭扭的记录着东西名称和所值银钱。 豆豆一边扒拉算盘,还一边发出桀桀的怪笑声,两只小眼睛眯缝着,瞅着桌子上的东西直放光,十足一个小财迷! 见此情形,陈文东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千防万防,却还是没防住张长老!这是什么时候把他儿子带坏了呀! “爹爹!” “陈叔!” 毛毛和周正博见到陈文东,立刻扑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陈文东一边摸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一边继续望着豆豆。 豆豆这时也发现了陈文东,他赶忙把桌子上的宝贝收拾到箱子里,又放好账册,这才跟陈文东打招呼。 陈文东:…… “豆豆跟谁学的打算盘呀?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陈文东忍着郁闷问道。 豆豆一脸无辜的望着陈文东,理直气壮道:“我跟爹爹学的呀。” 陈文东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那爹爹怎么不知道啊?” 豆豆小脸一扬,眯缝着小眼睛,得意道:“爹爹打了好几个月的算盘,我看都看会了!” 陈文东整个人顿时石化,这还真怨不着人家张长老,只能说豆豆太有天赋了。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陈文东口不对心的夸奖道:“是啊,豆豆真聪明!” 豆豆嘴角翘了翘,又迅速板起小脸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不忘谦虚道:“只是稍微聪明一点而已。嘿嘿,以往看爹爹打算盘那么开心,我还觉得爹爹好奇怪,等我自己学会了才发现,这感觉真是不错。” 陈文东又被狠狠噎了一下,脸色都变了。 周正泽见陈文东吃瘪,一边忍笑,一边调侃道:“陈叔,豆豆这么聪明,你不高兴吗?” 陈文东回头瞪他一眼,一字一顿道:“我当然高兴。” 周正泽也不拆穿他,仍旧笑眯眯的,“陈叔,既然豆豆这么有天赋,我们也不该埋没了他,就让他自己选择吧。” 陈文东想要奚落他几句,想了想却又忍了下来,只能带着一肚子闷气回了书房。 等回到书房,陈文东也冷静了下来。虽然他并不希望豆豆和暗阁扯上关系,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豆豆恐怕早晚都要进入暗阁。无论是他的天赋,还是他跟周正泽的关系,都是商部继承人的重要条件,或许这也正张长老看好他的原因吧。 经过几番思索,陈文东最终没有制止豆豆。作为一个父亲,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王权牵涉太深,而暗阁恰恰又是王权最极致的体现。可作为当家人,他又不得不为陈家以后打算。 虽然周正泽现在对他很尊敬,也不介意他和周彦焕曾经的关系,可这并不等于以后不会介意,人总是善变的,身为帝王更是如此。 周彦焕在世的时候,周正泽肯定不会对陈家做什么,甚至他活着的时候,周正泽也不会对陈家如何。可等周彦焕百年之后呢?他死了以后呢?陈家子孙又以何立身? 豆豆如果能成为商部长老,陈家也算有了依靠,至少他百年以后,不会轻易被人抹杀。而且以豆豆的性格和头脑,在官场中生存应该不成问题。尽管有这样的考量,陈文东依旧不想勉强儿子,不管将来豆豆作何选择,他都不会干涉。 周彦焕回来以后,周正泽兄妹也要回恒河洲了。两家孩子在一起住了大半年,都有些依依不舍,周正泽甚至还想拐带豆豆一起离开。陈文东当然不会同意,豆豆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也没有答应。 他们这边还没有动身,却不想周彦焕先来了益城。 见到周彦焕,丫丫和毛毛仿若见到了天神。 “大王,你好厉害!” “大王威武!战无不胜!” 就连一向爱装小大人的豆豆也露出仰慕的神色,周正泽兄妹就更不用提了。 被一群小豆丁崇拜,周彦焕不禁大笑出声,显然心情非常好。半年不见自己的儿女,他也非常想念,摸摸这个,抱抱那个,和孩子们好一番‘亲昵’。 坐下之后,周彦焕又询问了孩子们的功课情况,从几个孩子的教育来看,周彦焕更看重周正泽,也确实在把他当继承人培养。 周彦焕一直想和陈文东好好聊聊,可陈文东并不想搭理他,所幸有这些孩子在,就算陈文东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直到晚间,他才找到和陈文东独处的机会。 “小东子,这半年多辛苦你了。” “谈不上辛苦,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周彦焕仿佛没有察觉到陈文东言语间的冷淡,自顾自的说起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好长时间没有亲自上战场了,说实话,在亲征之前我还有点兴奋,可真到了战场上,我反倒有些害怕了。” “大王也有害怕的时候?”陈文东忍不住讽刺道。周彦焕这次亲征,把大家折腾的够呛,一帮人跟着担惊受怕,他居然还有点兴奋? “怎么不怕?要是我这次回不来,你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 周彦焕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陈文东却是有些听不下去了,这种老夫老妻的口吻,他实在有些受不了。 “哼哼,大王想得真多!” 周彦焕摸摸鼻子,厚着脸皮道:“小东子,我是说真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追击周彦浩的时候,我差点被人一箭穿喉,要不是我反应快,今天你就见不着我了。” 陈文东想说,‘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见到你。’可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 “我当时倒没觉得怎么样,满心满眼的都是报仇的事儿,等后来回想起来,真是一阵后怕。生与死之间就差那么一点距离,要是我没躲开,直接死在战场上,而今是个什么局面,我想都不敢想。” 顿了顿,周彦焕又接着道:“小东子,你跟我回一趟恒河洲吧,我打算正式册封正泽为太子,由你做太子太师。” 陈文东听完一愣,刚要拒绝就被周彦焕制止了。 “小东子,你听我说,我不是想用这个官职把你绑在身边,我就是想给你一个保命符。现在战事连连,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不出意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难保不会有人对你下手。太子太师虽然是个虚职,可只要正泽不出事,别人就不能动你。” 陈文东听完半晌无语,他没有想到周彦焕会为他考虑到这种地步,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可感动之外更多是心酸和苦涩。老天爷这是在戏弄他吗?当他一心爱慕着周彦焕的时候,周彦焕对他百般利用,把他当成争王称霸的工具;可现在他对周彦焕死心了,周彦焕却又对他掏心掏肺,这让他如何是好? 周彦焕见陈文东不吭声,又继续道:“小东子,你要呆在益城也没关系,只要你和正泽经常联系就行。” “还是算了吧,你的意思我懂了,但我无德无能,又怎么当得起太子太师呢?”陈文东想想,还是拒绝了。 “怎么当不起?你救过正泽的性命,当过他的先生,还多次提点过他,这些还不够吗?小东子,你就不要拒绝了。” 陈文东仍旧沉默不语,虽然周彦焕可以力排众议,但他不能不顾及别人的想法,尤其是周正泽的意见,如果周正泽不愿意,周彦焕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 半晌,周彦焕忍不住叹了口气,“小东子,你想得太多了!” 既然陈文东心有顾虑,周彦焕也不好强迫他,于是调笑道:“行了,你也别板着个脸了,我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 陈文东狠狠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周彦焕嘿嘿一笑,“放心吧,我会好好活着的,我可舍不得你和孩子们。” 陈文东先前那点感动一下子全没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就不能给周彦焕好脸色,这人蹬鼻子上脸! “呵呵,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你这个人啊,还真是别扭。” 陈文东也懒得跟他计较了,干脆往外撵人,“走走走,赶紧出去!” “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哎呀,别急眼呀。”陈文东把人推到屋外,直接关上了门。 周彦焕摸摸险些被撞到的鼻子,无声的笑了起来。 ------------ 80 父子夜谈  周彦焕走了以后,陈文东心中千思百转,纷乱无序,如果以前周彦焕肯对他这么用心,哪怕有现在一半用心,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看着周彦焕娶妻生子,看着他妻妾成群,那个时候他甚至感到了绝望,可就算那样,周彦焕也不允许他离开。如果不是他用性命换回了自己的卖身契,恐怕到现在他也还是周彦焕的奴才。 从离开军营的那天起,他就决定忘记这个人,忘记这段感情,哪怕周彦焕跪着求他,他也绝不回头,可没想到的是,仅仅是周彦焕的一句话,就让他自以为稳固的防线崩塌了一角。 陈文东使劲甩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抛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大脑开始正常运转,他也开始思考起周彦焕这番话的意图。是真心为他着想?还是试探抑或是利诱?不怪陈文东多想,实在是吃亏太多,由不得他不小心。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陈文东还是决定拒绝做太子太师。且不说周彦焕的意图,单是立太子这件事就不合适,想立太子,必先立国,以现在这个局势,这么做太不明智了。 陈文东这边独自思量,周彦焕那边又是另一番场景。 周彦焕端坐在书案后,打量着面前的儿子,眼中不自觉闪过一抹疑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周正泽直视着父亲,声音一如往常般平稳,“父王,我想跟你谈一谈陈叔的事。” 周彦焕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眯,“哦?什么事?说说看。” “父王,你和陈叔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周彦焕眼神陡然一利,对周正泽偷听的行为显然十分不满。 周正泽给周彦焕亲自倒了一杯茶,讨好的笑了笑,方才解释道:“父王,当时毛毛和正博吵着要比武,想求您给他们当裁判,我这才重新返回来的,并非故意偷听。” 听了解释,周彦焕神色缓和了些,然后缓缓道:“我和你陈叔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周正泽点点头,“嗯,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周彦焕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故作漫不经心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沉默了半晌,周正泽才道:“如果非要有人和父王在一起的话,我更希望这个人是陈叔。” “为什么?”周彦焕有些不解。 “一则,陈叔心思通透,性情恬淡,又没有家族拖累,即便和父王在一起,也不会谋权夺利,结党营私。 二则,他对我们兄妹三人有救命之恩,庇护之情,起码是真心待我们好,而非想要从我们身上谋取利益,所以即便我早就知道他和父王的事,却依然心存感激。 而最重要的是父王喜欢。” 周正泽刚一说完,周彦焕便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打量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呢。原因不单单是这些吧?” 周彦焕语气一顿,两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周正泽,道:“我若和你陈叔在一起,则后宫不会再添嫔妃,也不会再诞下子嗣,你也能省却不少麻烦,对不对?” 周正泽回视着周彦焕的目光,不见丝毫怯懦,“父王说得没错。我不希望以后生活在一片乌烟瘴气中,那种日子体会过一次就够了。” 周彦焕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对于你母亲的死,你还是心怀芥蒂。” 周正泽抿了抿嘴唇,脸上透出几分倔强,“父王,他是我的母亲,就算他早早逝去,在我心中的位置也是无可替代的,就如同父王一样。” 周彦焕起身,把他拉到身边坐下,低声安慰道:“好啦,段氏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可介怀的?我们不是在聊你陈叔的事吗?”对于谭王妃的事,周彦焕不愿多说,他试着转移话题。 周正泽也识趣的不再提起,“父王,你打算立太子,封陈叔为太子太师?” “没错。”周彦焕语气坚定道。 “父王,我觉得这件事有待商榷。” “为什么?你不同意立太子,还是不同意封你陈叔做太子太师?”周彦焕转头看向周正泽。 “父王,我认为都合适。”说着,周正泽站起身,恭敬地向周彦焕行了一礼,这才道:“要立太子,必先立国,可现在局势不稳,原本其他三方势力就有联手的意思,若是我们现在立国,势必引起他们的行动,对于我们十分不利。” 周彦焕神色缓和,眼中不禁露出一丝欣慰,“你从小就比其他孩子稳重,心思也通透,你们兄弟二人中我更看重你,这些年也一直拿你当继承人培养,我这么做也是想早点定下来,省的你们兄弟失和。” 周正泽撒然一笑,回道:“父王也说拿我当继承人培养,那立不立太子又有什么关系?况且父王正值盛年,儿子还想在父王的荫蔽下快活几年呢。 您若是担心我们兄弟失和,我想大可不必。正博虽然性子单纯,但却不是个没主张的,这些年他可曾有半分不满?父王放心,他是我亲弟弟,只要有我在一日,我便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 周彦焕这才露出真正的笑容,“好,父王没看错你。” 周正泽适时拍马屁道:“还不是父王教导得好。” 周彦焕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臭小子,少给我花言巧语,还不快坐下。” 周正泽立刻挨着周彦焕坐下,接着道:“父王,我明白您对陈叔的一片爱护之心,只是以陈叔的才能,完全可以胜任更高的职位,你为什么非要……” 不等周正泽说完,周彦焕便打断他,道:“我为什么非要把他禁锢在暗阁,为什么不给他实权,对吗?” 周正泽瞅了一眼周彦焕,然后立刻移开视线。 周彦焕叹口气,颇为无奈道:“你陈叔的本事,我比谁都清楚,我又何尝不想让他一展才能,可我要真这么做,那些大臣势必极力反对,甚至会暗害于他。 我为什么不让他去前线,非要把他放在暗阁?就是因为即便去了前线,有些人也不会让他手握实权,甚至不会让他活着回来。在暗阁,至少还有张长老护着他,其他人的触手也伸不进去。不单是你陈叔的事,朝堂上很多事,也总有人从中掣肘。” “父王,难道你就任由他们这样嚣张下去?”周正泽有些不解。 “正泽,”周彦焕指了指身下的椅子,正色道:“处在这个位置上,看上去说一不二,人人敬重,实际上要权衡的东西很多,有些事也不是我想做就能做的。而且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只要他们足够忠心,有些事我也不得不忍。 至于你陈叔的事,少部分人是害怕我听信枕边风,变成贪淫好色的昏君,大部分人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要不然怎么会一边劝我远离‘奸佞’,一边又要把自己的子女送进宫来。” 周正泽冷笑一声,脸色也沉了下来,“父王,恕我直言,有些人做得太过分了,即便要用人,也不能助长这种气焰。” 周彦焕给了儿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不着急,总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父子二人又聊了些朝堂之事,周正泽才道:“父王,我愿意认下陈叔这个先生,待有朝一日,您君临天下,我也愿意认下他这个太子太师。” “好,会有这一日的。”周彦焕自信满满道。 周彦焕在暗阁巡视了一番,又召集各头领开了个密会,密会当天,陈文东借故没有参加。 会后,周彦焕找到陈文东家里,和他一起来还有周正泽。 “小东子,为什么不去参加密会?” “大王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跟大王说。”陈文东故意岔开话题,“大王先前所说的事,我认为不妥,”说着,他瞅瞅周正泽,面露难色。提及太子太师,必然会提及立太子,他不确定周正泽知道多少,又是持什么态度,因此不想当着周正泽的面说。 “你尽管说,这些事正泽都知道。”周彦焕示意道。 陈文东心中一凛,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大王,我认为立太子之事暂不可行。” “为什么?”周彦焕问。 “要立太子,必先立国,现在立国势必引起其他反王勾结,于大王不利。我认为,待大王大业有成时,再立太子也不迟。” “唉,照你这么说,又有的等了。小东子,不瞒你说,我现在就盼着正泽能早点长大,接下我这摊子事儿,我也好早早来陪你。” “大王!”陈文东悚然变色。 周彦焕却恍若未觉,“小东子,这前面几十年,你一直在迁就我,追随我生活,等正泽长大之后,就换我来迁就你,追随你生活吧。” “大王,你为何要开这种玩笑?草民惶恐,还望大王不要再吓唬草民了。”陈文东神色略显慌张,一面试图模糊话题,一面用眼角余光观察周正泽。 周彦焕为什么要这么说,而且还要当着周正泽的面说?周正泽又知道多少? “小东子,你不用再掩饰了,我们的事,正泽早就知道了。”周彦焕安抚道。 陈文东心中焦急,哪还听得下去,义正严词的制止道:“这种话大王千万不要再提,草民也只当没有听到。” 这是能随便说的吗?更何况还当着周正泽的面说!这要传扬出去,周彦焕倒是无所谓,他陈文东还要不要活了?那些大臣本就看他不顺眼,要是听到这样的话,还不把他当成祸国殃民的妲己?而且还是个男妲己!陈文东急得冒出一身冷汗。 为了打消周彦焕的想法,陈文东极力劝解道:“大王,此话休要再提,至于立太子之事,大王也要三思。”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正泽吗?” 陈文东骂娘的心都有了,周彦焕这是故意的吧?挑拨他和周正泽的关系对他有什么好处?! “大王,大王子自然无可挑剔,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其他三方势力本就有联合的打算,若是您现在立国,必然加速他们的勾结。而您现在虽然实力最强,但要对付三方联手,定然也十分吃力。 现在正是齐心协力对付外敌的时候,这种情况下立太子,也会让朝臣分心,甚至有可能会形成派系,于您,于两位王子都不利。 再者,正泽现在年幼,正是学习历练的时候,而大王又正值盛年,立太子的事完全必用着急呀。” 陈文东的话说得隐晦,但周彦焕和周正泽都听明白了。 周正泽想要拉着陈文东坐下说,却被陈文东拒绝了,他到现在他都搞不清楚这对父子的意图,哪敢坐下! 周彦焕笑了笑,颇为无奈道:“小东子,你何必这样紧张,我并无恶意。我们之间非要这么生疏吗?” 陈文东深施一礼,“大王,君臣有别!” “好吧,那你说说,以现在的形势,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陈文东思忖了片刻,然后道:“那在下就知无不言了。以在下看来,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攻下更多城池,占领更多土地,而是稳固现有实力,安抚百姓,增加收入,扩充军队,提高战力。 大王刚从周彦浩手中夺得三十几座城池,这些城池之下又有无数田庄,光是镇守就需要大量兵力,更何况还要有人耕种田地。若是继续扩大领地,一方面会加速其他势力联手,另一方面战线太长,防守吃力,容易给人以可乘之机。 现在大战刚结束,大王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收编流民,用于垦田种地,另外俘虏的士兵也可以打乱了分散到各个田庄,由当地官员控制他们的行踪。这样一方面可以增加赋税收入,另一方面也可以争取人心。 大王要想成就霸业,不仅要有强大的兵力,还要争取天下百姓的拥护,这才是长远之计。 除了稳固实力,还要想办法阻止他们三方联手,如果能让他们打起来就更好了。这三方势力之间各有矛盾,大王大可以利用他们的矛盾,制造点事端,坐收渔利。 对于周彦浩,大王和他不共戴天,尽可以光明正大的打压,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而另外两大反王,目前确实很嚣张,但从长远来看,不足为惧,大王只需以静待动。 南反王目光短浅,为了增加兵员和粮草,不惜掳掠百姓。百姓们怨声载道,只是碍于他的强权不敢反抗罢了。但长久下去,这种冲突肯定会凸显出来,等他内乱的时候,再对付他也不迟。 至于杨柏权等周彦吉旧部,他们受地域限制,无论人口还是粮食都十分短缺,发展后力不足……” 陈文东为了激起周彦焕的霸业雄心,外带洗白自己,费尽了口舌和脑细胞。 最后,周彦焕点点头,满意道:“小东子,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陈文东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关心你个头啊!我的重点不是这个啊!重点,抓重点懂不懂啊! 周正泽也十分无语,他真没想到父王居然这么没下线,陈叔的脸都绿了,好吗! 166阅读网 ------------ 81 误会  陈文东盯着周彦焕看了片刻,又瞅瞅一脸笑模样的周正泽,的,他又被耍了! 周彦焕一心想着称霸天下,一个权力欲那么重的人,自然不可能为他放弃一切,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他之所以极力辩白,引开话题,还不是怕周正泽误会?可他忘了一点,周正泽也是一头狼啊。作为周彦焕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周彦焕?也就自己傻了吧唧的在这儿浪费口舌,由着这父子二人戏弄! 想明白一切,陈文东顿觉索然无味。 “大王,大公子,这戏想必你们也看够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说着,陈文东便起身往外走。 周彦焕赶忙拉住他的胳膊,一叠声道:“小东子,小东子,小东子,你干嘛生气呀,我没有戏弄你的意思啊。” 陈文东冷笑一声,不无自嘲道:“那大王是什么意思?看耍猴吗?”说完,陈文东甩开周彦焕,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彦焕愣在那里,一脸的不敢置信,这还是陈文东头一次当着别人的面给他甩脸子呢,虽然这个别人是自己的儿子。 周正泽见父亲发愣,赶忙拽了拽父亲的衣角,提醒道:“父王,陈叔被你气走了,您赶紧去追呀。” “哦,”周彦焕反应过来,立刻向陈文东离开的方向跑去。 等俩人都离开了,周正泽的脸也垮了下来。这算什么事嘛,他干嘛要来趟这趟浑水,听陈叔刚才的意思,怕是连他也怨上了。 “小东子,你为什么生气?”周彦焕追着陈文东,一边跑,一边问。 陈文东虽然走得急,但周彦焕跑得更快,一会儿的功夫,俩人再次拉扯在一起。 面对着周彦焕的追问,陈文东气得脸色铁青,“我为什么生气?被人当猴耍,难道还要让我笑吗?” 周彦焕一愣,反问道:“什么当猴耍,我什么时候戏弄你了?” 陈文东咬了咬牙,出言质问道:“当着大王子的面,说那些耸人听闻的话,不是戏弄我?看着我着急害怕,满心惶恐的辩白,很有成就感是吧?” 想到刚才的事,陈文东就火大,也顾不得在外面拉拉扯扯被人看到了,直接跟周彦焕吵了起来。所幸周围的人都比较识趣,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小东子,我说什么了,怎么就危言耸听了?就算后来让你分析局势,那也是话赶话说出来的,怎么就成了戏弄你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陈文东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周彦焕啊周彦焕,你可真会倒打一耙,你明明知道我不敢说!” “小东子,我真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你这是闹什么呢?”周彦焕一脸委屈和着急。 “呵,大王,我陈文东不是个追名逐利的小人,你也不必几次三番的试探我,如果你对我不放心,大可将我逐出暗阁。” “这跟暗阁有什么关系?你就不能好好说吗?”周彦焕低声下气的问了这么久,脾气也上来了。 陈文东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集市。那里人多,周彦焕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当众跟他拉拉扯扯。 望着陈文东远去的背影,周彦焕懊恼不已,闷闷的回了住处,叫过周正泽来就是一顿臭骂。 周正泽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是父亲做事不周全,却偏偏怪到自己头上。父亲若是想做戏,起码要提前说一声,自己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呀。可他倒好,不仅忘了谈话的目的,还因为表白不成把人给惹怒了。有本事就把陈叔哄回来,拿他当出气筒算什么本事? 骂完周正泽,周彦焕一阵唉声叹气,“我就不明白了,你陈叔反映怎么这么大呀?我哪点说错了?” 周正泽暗中撇撇嘴,忍不住道:“父王,您要表白好歹也说点靠谱的,陈叔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轻易被哄住。” 周彦焕顿时不爱听了,“我哪句话不靠谱了?” 周正泽一脸为难,囁喏半天才开口道:“就是,就是,‘你一直在迁就我,追随我生活,等以后就换我来迁就你,追随你生活。’还有那什么‘就盼着正泽能早点长大,接下我这摊子事儿,我也好早早来陪你。’听起来就很假呀,我都不相信。” 周彦焕一瞪眼,顿时不乐意了,“怎么就假了?这都是我的真心话,肺腑之言!” 见周彦焕一脸正色,周正泽反倒愣住了,“父王,你说真的啊?” 周彦焕没好气道:“废话!你以为我为什么亲征?我不会慢慢打吗?可时间不等人啊,真要这样耗下去,猴年马月我才能追到你陈叔啊。” 这回周正泽是真傻眼了。“父,父王,难道这天下您不要了?这跟您喜欢陈叔也没冲突啊。” 周彦焕摇摇头,有些无奈道:“你陈叔这个人,脾气倔得很,我要是总这么跟他耗着,指不定哪天他就跑了。我得腾出时间,早点把人追到手,总不能七老八十了,还在闹别扭吧? 再说了,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上,你陈叔就难逃佞幸之名,我不想委屈他。你可要争气呀,等我把这几块硬骨头啃下来,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周正泽有些无法接受,那个雄心勃勃,志在天下的父亲去哪了?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呢? 周彦焕拍拍发愣的儿子,不无感叹道:“年少的时候,我一心想着打败周彦浩,报仇雪恨,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那时候我明知道你陈叔会伤心,却还是娶了你娘,现在想来,我不仅对不起你陈叔,更对不起你娘。 后来为了顺利占领恒河洲,笼络人心,我又纳了段氏、李氏和潘氏,结果却害了你们所有人,你娘更是因此而丧命。 那时候我觉得,为了江山大业,为了报仇雪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虽然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伤心难过,也会心怀愧疚。 这些年几经生死,我才慢慢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我所谓的大业,根本不是为了天下百姓,也不是为了称霸中原,只是为了心中那份不甘和仇恨,所以即便我能一统中原,君临天下,也注定成不了明君。 儿子,你和我不一样,你不缺少手段和魄力,但你比我多了一份开明和仁慈之心,你更适合来统治这天下。” 周正泽听得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反应,“父王,您……您这是说什么话啊!”这也太吓人了好吗! 周彦焕给他一个殷切的眼神,继续道:“正泽,你父王是个内心偏执的人,前半生为了报仇雪恨,宁可伤人伤己,不惜与天下为敌;这后半生,我只求跟你陈叔过几天清闲日子,这一切就靠你来成全了。” 周正泽都快要精神错乱了,父王昨天还在跟他商量如何对敌,如何攻下南反王,野心勃勃,不可一世。才一天的功夫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父王?还是说父王被掉包了? 周彦焕却不想给他考虑的时间。 “经你这么一提醒,我也知道你陈叔为什么生气了。不过,正泽啊,你身为儿子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既然知道你陈叔会生气,为什么不提醒我?现在好了,你陈叔误会了,你让父王怎么解释?既然这样,你就帮我把人哄回来吧。” 周正泽有些哭笑不得,“父王,明明是你自己搞不清状况,怎能赖到我头上呢?” “我不管,莫说你有错,就算没错也应该为父王分忧啊,这是为人子的本分,懂吗?” 周正泽苦着一张脸,心里开始同情起陈文东来。 “父王,你究竟对陈叔做了什么,看陈叔的反映,似乎一点都不信任你啊。”哼哼,他也是有脾气的好吗!原来他跟陈叔的关系挺好,让父王这一搅和,陈叔怕是连他也不待见了。 周彦焕无言以对,他能说俩人纠缠了这么多年,连点实质性的关系都没有吗?想起来就心酸啊。 父子俩也不见外,直接进了陈文东的房间等主人回来,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中天。 陈文东在外面转了一圈,心情平复了很多,这才踏进家门。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当时火气上头,自己都无法控制。这种状态让他觉得很无奈,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为什么还要因为周彦焕而失控? 所以当陈文东踏入家门,看到屋里的周氏父子时,脸色并不好看。 “小东子,咱们能聊聊吗?”周彦焕厚着脸皮蹭上去。 陈文东懒得搭理他,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起来。茶水入口清香,回味甘甜,倒是好茶,看来这对父子二人还挺会享受! “小东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听我慢慢解释。”周彦焕一边说,一边挪了挪椅子,挨着陈文东坐下。 周正泽瞅瞅陈文东,又瞅瞅周彦焕,识趣的坐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陈文东眼皮都不抬一下,自顾自的喝茶。 “小东子,我说的那番话都是真的,并没有戏弄你的意思。我是真想早点把王位交给正泽,来好好陪你过日子。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就陪着你做什么,你想过什么生活,我跟你过什么生活,真的。” 陈文东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等你真正做到了再说吧。”还真把他当傻子哄了? “小东子,你等着,我会做到的。”周彦焕立刻保证,只是这份保证在陈文东眼中好像不太值钱,对方依旧不为所动。 周彦焕无奈,只能连连向儿子使眼色。 周正泽心中暗暗叹气,颇有些无奈。父王之前跟自己说的时候不是说的很好吗?他这个当儿子的听了,都很感动啊,怎么当着陈叔就不会说了呢?对他使眼色也没用啊,这种事情让他怎么帮忙? 碍于父亲的威严,周正泽还是站了出来,“陈叔,您真的误会父王了。要不是听了父王的解释,我都会误会,您就好好听父王说一下吧。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周正泽脚底抹油溜了。出力不讨好的事做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再搀和了。 周彦焕狠狠瞪了一眼儿子,又把目光转向陈文东,却正对上他满是嘲讽的眼神。 周彦焕蓦然打了个激灵,原本在腹中斟酌了无数遍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过了好半天,还是周彦焕打破了沉默。 “小东子,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谁让我以前劣迹斑斑呢。我也不为自己辩解了,我只求你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你看我的行动可以吗?” 陈文东放下茶盏,直视着周彦焕,“周彦焕,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我们已经结束了,早就结束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爱慕权力,你一心想要成就霸业,按照目前的形势,你的心愿马上就要实现了,你还折腾什么呢? 你之所以纠缠不休,无非是因为没有吃到嘴里,所以才一直惦记着。比我年轻俊美的人多得是,你又何必如此执拗呢?” 周彦焕一阵苦笑,“没想到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不过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小东子,人都是会变的,我承认我想称霸性煌程煜拢郧笆俏吮u鹧┖蓿删托闹械谋Ц海幌衷诔吮u穑瓜敫笃唐降缆罚颐且院蟮纳钣煲桓霭材幕肪场 小东子,既然你要看我的行动,那么等我放下一切,去找你的时候,希望你不要拒绝,至少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可以吗?” 陈文东盯着周彦焕足足三秒钟,然后痛快道:“行!”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周彦焕能放弃天下,跟他过平常日子。如果周彦焕真能放弃一切,那他也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 周彦焕得到了承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周氏父子又在恒河洲呆了两天,在一干下属三番五次的催促下,不得不返回恒河洲。 出发前一天,周正泽找到陈文东。 “陈叔,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周正泽一脸无辜的问。 “怎么会呢。”话虽如此说,陈文东的神色却是比之前冷淡了很多。 “还说没生气呢,从那天起你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周正泽一脸委屈。 “陈叔,我也是才知道父王的想法啊,他又没有提前告诉我,我哪知道该怎么做嘛。在这件事里,我才是最憋屈的人啊,父王嫌我不帮他说话,惹你生气,你也嫌我跟父王一起捉弄你。到头来我里外不是人,两头受气,可我明明就什么都没做。” 周正泽越说越委屈,脑袋都耷拉下来了,“陈叔,你是不是不疼我了?” 看他这样,陈文东明知道他是耍宝的成分居多,却还是心软了。“正泽,你说得对,这件事与你无关,本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你不要多想,以后该怎样还怎样。” “陈叔,这可是你说的,那以后不能不理我。”周正泽抱着陈文东的胳膊,撒娇道。 陈文东点点头,虽然知道这是头披着羊羔皮的狼崽子,但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陈叔,我跟你说哦,其实在去找你之前,父王已经找过我了,他问我对你们在一起有什么看法,我以为他是想让我去开解你,才跟着去的。” “是吗?”陈文东有些意外。 “陈叔,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想吗?”周正泽狡黠一笑。 陈文东摇摇头,“我和大王并没有在一起,所以也不必知道这些。” 周正泽撇撇嘴,对陈文东的说辞有些不满,不过还是继续道:“就算陈叔不好奇,我也要说给你听。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你和父王的事了,那时候母亲去世不久,我还是从父王和柳先生的谈话中偷听到的。 那时我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你可能会对我和弟妹不利,所以我担心了好久。后来,你从段氏手中救下我们,我就想,如果你要害我们,又何必去救我们呢? 再后来,你成了我们的先生,每天教我们读书习字,照顾我们的生活,那种无微不至的关心,彻底消除了我的担忧。所以,后来听到你战死的消息,我难过了好久。 陈叔,虽然你和父王的事曾经让母亲不快,但至少在母亲在世的时候,你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所以我从来不曾恨过你,就是我母亲也没有恨过你。 这些年,你曾数次提点我,甚至还救过我们兄妹的命,我对你只有感激,并无芥蒂。你和父王的事,我真的是乐见其成。无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实际利益,我都希望父王身边的那个人是你。” 陈文东拍拍周正泽的肩膀,叹息道:“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看来你真的长大了。不过我和你父王的事,你还是不要参与了,好不好?” 周正泽粲然一笑,“当然好啦,我本来就不想参与的,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参与其中是什么下场了。” 陈文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周正泽这番话确实让他有些欣慰,至少他这些年的付出没有白费,也算是为陈家积下点善缘吧。 166阅读网 ------------ 82 女先生  周彦焕父子走后,陈文东依旧在暗阁做事,没了这对父子日日在耳边聒噪,他的生活反倒轻松了不少。 而周彦焕回到恒河洲以后,却是做了不少新安排。一回到恒河洲,他就在王宫里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凡是与外臣联系密切的下人统统被揪了出来。 王宫的总管带着卫兵,挨个院子抓人。抓人的时候,周正泽兄妹正在上课,等他们回到自己的院子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作为院子的主人,他们当然要去问问怎么回事,于是兄妹三人在屋里呆了没一会儿,又在王宫前汇合了。 他们到的时候,该抓的人都已经抓了,一个个蹲在地上,被一群侍卫看押着。这些人或惶恐,或哭泣,或四处张望,但却没一个人敢乱动。 兄妹三人仔细一看,被抓的人里各个院子的都有,甚至还有几个伺候周彦焕的下人,但其中最多的是周正博院子里的人,其中就包括他的一个贴身小厮。 “主子,您救救我啊,我不想离开您呀!求求您了!”周正博一出现,那名小厮便喊了起来。见周正博望向他,小厮更是挣扎着重开侍卫的包围,跑过去抱住了周正博的大腿。 “主子,主子,救救奴才吧!奴才对您可是忠心不二,您不能看着奴才被带走啊!”小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哀求。 有两个侍卫就要过来拉人,周正博一摆手,制止了他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正泽开口问道。 带头的侍卫上前行礼禀报道:“启禀大王子,我等奉大王之命,搜查王宫里的不法之徒,现正将这些人带出宫去审问。” 周正泽听他这么说,便不再问了,周忆馨更是闭口不言。 周正博却不能看着小厮就这么被带走,这毕竟是他的贴身小厮,不管怎么说,他也要问一问。再说这小厮也跟了他五六年了,主仆感情一向不错,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不管。 “我能问一下,究竟为什么抓他们吗?” “二王子恕罪,在下只是奉命抓人,具体原因在下并不清楚。” 周正博还要再问,周正泽赶忙在他后腰上捏了一把。 “你们去忙吧,正博,忆馨咱们走。”说着,周正泽便拉着周正博走开了,只留下那名小厮在原地痛哭流涕。 “大哥,你为什么拦着我?那是我的贴身小厮啊,就算要抓人,也要给我个理由吧?”周正博气哄哄的,脸色很臭。 “正博,你冷静一点,你没听到侍卫的话吗?他们是奉父王的旨意,捉拿不法之徒,你难道要公然违抗父王的命令? 父王一向英明,他不会随便抓人,就算你要问个究竟,难道不能直接去问父王吗?又何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质疑父王的决定?” 周忆馨也跟着附和道:“二哥,这次确实是你鲁莽了。” 周正博仍然气愤难平,“那我现在就去问父王!” 周正泽一把拉住他,点了点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就这么没耐心?父王现在正在议事,你这样怒气冲冲的跑过去,算怎么回事?等父王议事回来再问也不迟呀。” “二哥,你就听大哥的吧,又不是只有你院子里的人被抓,父王的院子不也有人被带走吗?等父王回来,咱们问问不就行了,父王又不会无缘无故抓人。” 周正博这才不折腾了,他年纪虽小,但却极重情义,虽然被带走的只是个小厮,但在他心中,那却是他的玩伴和朋友。 等到周彦焕回来,看看神色如常的大儿子和女儿,再看看如霜打茄子般的二儿子,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大儿子和女儿都这么机灵,怎么二儿子就这么傻呢? 周正博一见周彦焕,便忍不住问道:“父王,你为什么要带走长乐?”长乐便是那名贴身小厮。 这下不光周彦焕叹气,就连周正泽和周忆馨都想翻白眼了,这直脾气真是没得救了。 “我抓人自然有我的理由,等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周彦焕瞥了二儿子一眼,板着脸不紧不慢道。 周正博终究还是对父亲心存畏惧的,见周彦焕板起脸来,也不敢再多问了。 两天之后,周彦焕把审问的资料一一放到三人面前。 周正泽看完只是挑了挑眉,周忆馨也没说什么,倒是周正博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手中的资料上,详细列举了那名小厮如何与外臣勾结,如何将他的行踪泄露出去,如何引诱着他去哪玩,与谁交好。一桩桩一件件,都把他这个主子出卖得彻底。而且不光是这个小厮,其他被带走的人也分别与外臣有联络。 “看完之后,有什么想说的吗?”周彦焕瞅瞅兄妹三人,最后把目光放在周正博身上。 “父王,我……我错了。”周正博低着头,声如蚊呐道。小孩显然被打击得不轻,整个人都没精神了。 “知道错在哪里了吗?”周彦焕又问。 “我不该让他做小厮,也不该相信他。”周正博拿着一沓资料,眼泪汪汪的回答道。 “你还是没认识到错在了哪里。这些下人大部分是我给你们配的,唯独小厮是你们自己选的,他们勾结外人,出卖主子的信息,一方面是你识人不明,另一方面是你御下不严。同样是我分配的人,为什么正泽和忆馨的院子里,抓出的人就很少,你院子里就这么多?你这个主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周彦焕没好意思说,周正泽和周忆馨院子里虽然也被揪出了人,但他们恐怕早就心里有数,要不然也不会是这个反应。而且被抓的人都是外面打扫院子的,根本接触不到重要信息。 拉过蔫头耷脑的二儿子揉搓了几下,周彦焕颇为无奈道:“儿子啊,以后不要光顾着玩,多跟你大哥学学,总不能老这么稀里糊涂的啊。” 对于周彦焕的这番举动,众多大臣想法不一。但大部分人都认为,周彦焕这是在警告某些人不要把手伸得太长,至于针对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但凡往王宫安插眼线的人,都夹起尾巴,小心谨慎起来。 这件事之后,周彦焕给三个儿女都增加了随身侍卫,又每人指派了两名暗卫高手,这一系列的举动还真是有些耐人寻味。 对于外面的猜测,周彦焕置之不理,依旧如往常一样处理政务,只是密会的次数越发频繁。除此之外,周彦焕但凡独自处理政务的时候,都会把周正泽带在身边,悉心指导。有时候还会分派一些事务给他,让他自己处理。 很多人并不知道,这段时间有数拨人,分批进入了南反王的地盘。而在前线,王衍之也因为一次‘疏忽’,让周彦浩夺回了两座城池,这两座城池东北面是杨柏权的地盘,南面是南反王的地盘。 为显示投靠的诚意,周彦浩在夺回城池的第二日,便将城池拱手让给了杨柏权。可未等杨柏权的人马来接手,城池就被南反王夺了过去。 因为地势特殊,这两座城池对杨柏权和南反王来说都很重要,但对周彦焕而言,却有些鸡肋。 之后,杨柏权率兵攻打城池,经过四次交战,最终被杨柏权夺走了一座城池。这次交战之后,两方的合作计划暂时告停,周彦焕破坏他们结盟的意图也达到了。 又过了半年,南反王地盘发生了大规模的百姓g,南反王在g中被流民击杀。周彦焕在第一时间占领了南反王北部的地盘,阻隔了杨柏权和周彦浩南下的大军。 周彦浩和杨柏权都没想到周彦焕行动如此迅速,更没想到南反王如此不堪一击,等他们行动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北面城池早已落入周彦焕囊中,而他的大军也已经直驱南下。 又过了半年,南反王势力彻底瓦解,周彦焕占领了东、西。南三面土地,对杨柏权和周彦浩形成合围之势。 事到如今日,任谁都能看出周彦焕的大势所趋,杨柏权和周彦浩也完全结成联盟。 前方的这些消息,陈文东自然一清二楚,对于周彦焕取得的战绩,他也惊讶不已。周彦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平了南反王,绝对是值得称赞的。 这一年多,他也辛苦的很,作为暗阁的摇钱树之一,他不得不时时刻刻想着挣钱,活了两辈子,就从来没为钱这么疯狂过。 周彦焕平掉南反王,陈文东总算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这天吃饭的时候,丫丫突然道:“爹爹,我想女红,你能给我找个女先生吗?” 陈文东很惊讶,不由得问道:“丫丫怎么想起来学女红了?”不是他不相信闺女,实在是因为丫丫太跳脱了,压根不像学女红的孩子。 “忆馨总爱生病,我想要给他做件披风。”丫丫不假思索道。 “好啊,这两天就给你找。”陈文东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先前他不提,是因为不想压抑孩子的天性,既然女儿自己提出来了,他当然要支持了。 吃完饭,陈文东就托人去打听了。 两天后,益城县令万大人登门拜访,陈文东热情接待。 寒暄过后,陈文东开口问道:“不知万大人此行何事?” 万县令轻咳一声,两只精明的小眼睛转了转,探身问道:“听说陈将军要找女先生?” 陈文东点头,“正是,在下想找个女先生教习小女女红针线,最好还能教导一些礼仪规矩。万大人为何提及此事,莫不是有人选推荐?” 万县令嘿嘿一笑,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还真有一个人选。” “哦?不知此人是何来历,学识如何?”既然是找女先生,陈文东当然要问仔细。 “说来,这位也不是别人,乃是在下的舍妹。” 陈文东一听这话,心中便有些不愿意,他是找女先生,可不是找尊佛到家里来供着。 万县令继续道:“实不相瞒,我这妹妹着实有些命苦,成亲一年便没了丈夫,膝下又没个一儿半女,因此不被婆家待见,她寡居一人只能靠给人做女先生过活。前些日子,他教的那户人家搬去了恒河洲,恰好您这里又寻女先生,我便代她过来问一问,看将军是否有意。” 陈文东本想拒绝,但听说这是一个常年做女先生的,便没有把话说死。 “万大人费心了,若是令妹有意的话,可以过来互相见一面,一则是为小女找先生,自然要师徒脾性相合,二则,也要看看女先生的才艺如何。” “自然,自然,这是应该的。”万县令满口应承。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没过两天,万县令就带着一个美貌的少妇登门了。 双方见面之后,陈文东便把丫丫叫了过来。 那少妇见到丫丫,立刻满口夸赞,一脸的温柔慈爱,只是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陈文东。 陈文东见她举止轻浮,言谈间更是没有一点做先生的样子,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拉皮条拉到他这儿来了,这个万县令还真是打得好主意! 眼看着丫丫都有些不耐烦了,陈文东也没心思再耗下去。 “万大人,我看小女和令妹脾性并不相投,这事就算了吧。” 万县令却并不死心,“将军,不要急着做决定嘛,不如让她们相处试试?” 陈文东摆摆手,“小女性情耿直,却是个有主意的,就连我这当爹的也不能替她拿主意。” “那将军看舍妹怎么样?”见迂回战术行不通,万县令居然直接问出口来。 陈文东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万大人,我尊重令妹品行高洁,大人怎可说出这种话?此事休要再提,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送万大人了。” 万县令碰了一鼻子灰,带着妹妹灰溜溜的离开了陈家。 166阅读网 ------------ 83 回护  出了这么一桩事,陈文东选人时也更加谨慎了,真要找个狐狸精到家里来,这日子还怎么过?即便打发走了,心里也膈应得慌。 再选人时,陈文东便更侧重端庄稳重的先生,最好能有家室的,这样麻烦事少,也能板一板丫丫跳脱毛躁的性子。 经过一个月的挑选,陈文东总算找了一个合心意的。这位女先生夫家姓席,原是这里的一个富户,因为丈夫早逝家道中落,这才不得不出来做女先生养家。虽然席先生也是个寡妇,身边还带着个七岁的女儿,但好在言谈举止端庄得宜,学问女红都很不错。 丫丫对席先生反应平平,倒是对她的女儿很感兴趣,两个女孩儿十分投缘,见面不久便玩到一起去了。 陈文东见席先生的女儿乖巧懂事,礼仪规矩也可圈可点,便和席先生定了下来。 这席先生果然没让陈文东失望,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丫丫的脾气便收敛了很多,好歹有个女孩子的样了,对此陈文东颇觉欣慰。 他和席先生接触不多,大部分事情都是从丫丫和下人口中知道的。少有的几次碰面,席先生也只和他聊丫丫的事,行为守礼低调,陈文东也逐渐放下心来。 这一日,陈文东从暗阁回家,在门口正好与席先生遇上。 “陈将军。”席先生微一颔首,算是和陈文东打招呼。 陈文东赶忙停下脚步,“先生辛苦了,为何不在府中用完饭再走?” 席先生犹豫了一下,如实道:“这两日玉儿身子不适,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便不在府中用饭了。”玉儿便是席先生的女儿。 陈文东一听,赶忙道:“既是这样,先生就先在家照顾玉儿吧,小女的功课耽误几日也不打紧,等玉儿病好了,您再来上课也不迟。” 席先生再次行礼,“多谢将军体谅,玉儿只是偶感风寒,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无须耽误小姐的功课。” “那好吧,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跟府里的总管说。”既然席先生这么说,陈文东便不再说什么了。 席先生微微一笑,突然道:“我还有一事要跟将军说,小姐这两日正在学着做簪花,我打算带她到街上的店铺转转,看看时兴的样式。” 这种小女儿的事,陈文东自然不会反对,很痛快的应下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陈文东正要和席先生告别,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小东子,你们在聊什么呢?” 陈文东一转头,只见周彦焕正站在不远处,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你怎么来了?”陈文东有些意外。 席先生见陈文东有客人,赶忙告辞离开。 周彦焕望着席先生的背影,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眯,双眸中透着一股寒意。 席先生莫名打了个冷战,赶忙加快了脚步,还是回去加件衣服吧,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冷呢? 直到席先生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周彦焕才收回目光,“你跟她聊什么呢,聊得那么开心?” 陈文东顿觉一股醋味扑面而来,“没聊什么,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 “打个招呼要打那么长时间?”周彦焕眉头紧蹙,立刻出言质问。 陈文东望着一脸酸意的周彦焕,一时间有些愣神,这是吃醋了?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周彦焕为他吃醋呢,陈文东觉得很新奇。 “她是我请的女先生,顺带聊两句孩子的事不是很正常吗?”虽然陈文东觉得没必要解释,但看在周彦焕为他吃醋的份上,他还是多说了两句。 周彦焕跟着陈文东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嘀咕道:“你以后少跟她接触,笑得那么妩媚,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你瞎说什么呢,席先生一向端庄稳重,哪是你说得那种人,你不要坏了人家的名声。”陈文东赶忙出言制止,席先生一个寡居的女人,本来就生活得不容易,最怕的就是这种是非。周彦焕这话要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找她做先生,这不是断人家的活路吗? 周彦焕可不这么想,他一听陈文东出言维护那女人,一时间醋意上头,说话也无所顾忌起来。 “不就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吗,也值得你这么维护?我哪点不比他好?” 陈文东见他这样口无遮拦,脸色也难看起来,“可不是吗,跟大王的娇妻美妾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 一听陈文东要翻旧帐,周彦焕的气焰立马矮了三分,“小东子,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你怎么还提呀,现在我身边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陈文东瞪他一眼,大步朝客厅走去。 周彦焕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幸好刚才已经进了家门,这要是在大街上,他的乐子可就大了。至于周彦焕那些随从和府里的下人,则被他完全无视了,比这更过分的事儿他们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周彦焕这次来,除了找陈文东倾诉相思之苦,腻腻歪歪之外,还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他打算北征周彦浩和杨柏权。 “这未免也太仓促了,你刚平掉南反王,正是稳固实力的时候,又何必急着北征呢?”陈文东十分不赞同。 “现在自然不行,半年之后应该没问题。南反王的余部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境内的田地也都开始正常耕种,半年之后,新的粮草就能到位,大军也能在这段时间得到休整。” 陈文东低眉思索片刻,沉声道:“要想北征,首先就要攻下周彦浩的王城,他的王城易守难攻,当初周彦吉讨伐他的时候,攻打了几个月都没有成功,你有把握吗?” 周彦焕倒是一派轻松,他自信满满道:“再坚固的城池也有弱点,不是还有半年的时间吗,总能想到办法的。” 陈文东还是提醒道:“周彦浩和南反王不同,他对人口管制严格,要想派人混进王城并不容易,从内部瓦解这条路行不通。 这些年,他不断加强王城的防御,不说固若金汤也差不多,要是能轻易攻破,杨柏权早就行动了。如果有可能,我不建议你直接攻打王城,甚至不建议你先和周彦浩对上。” “为什么?周彦浩的地盘横在我和杨柏权之间,若是不解决周彦浩,势必会对北上大军构成威胁,我不能留一头狼在家门口守着吧。” 陈文东不答反问道:“你是不是忘了,花家宅的北部也和杨柏权相邻?” 周彦焕愣了一下,皱眉道:“可那是胡人的地盘啊,我没记错的话,那里的头领叫葛必伦吧?” “胡人的地盘又怎样?葛必伦也只是个小小的部落头领,难道胡人会为了他与你交战?而且运作得当的话,我们根本不必杀掉葛必伦,可以借道而行嘛。葛必伦的地盘和杨柏权的地盘之间隔着一大片山林,从那里攻入的话,更容易隐藏行踪。” 周彦焕越听眼睛越亮,“如果可行的话,我们是不是还可以两面夹击?” 陈文东点头,“如果计划周密,应该没有问题,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什么方法?”周彦焕追问。 陈文东挑眉一笑,眼中透出几分狡黠,“声东击西。” 经陈文东一提点,周彦焕立刻就想明白了一切,他心中涌起一阵狂喜,抱起陈文东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小东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陈文东挣扎着离开周彦焕的怀抱,显得有些恼怒,“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 周彦焕一脸傻笑,“小东子,你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多鬼点子呢?” 陈文东白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周彦焕赶忙过去给陈文东揉肩膀,一边揉还一边讨好道:“我是夸你足智多谋,智勇无双。” 陈文东虽然表面上一脸嫌弃,但对于周彦焕的这种殷勤,他内心还是很享受的。 周彦焕的力度拿捏的很好,陈文东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舒服得险些哼出声来。 周彦焕看着陈文东白皙的脖颈,肉肉的耳垂,喉头情不自禁的动了动,揉捏的动作也为之一顿。 陈文东转过头来,不解的问:“怎么不捏了?我还没享受够呢。” 看着陈文东慵懒的表情,半眯的丹凤眼,周彦焕只觉一股燥热涌上心头,然后他就不由自主的吻上了陈文东的双唇。 “你……唔……”陈文东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周彦焕禁锢了动作。 周彦焕右手拖着他的后脑,咬住他的下唇轻轻磨动,在他张嘴的瞬间,舌尖立刻探了进去。灵活的舌头在口腔游走,纠缠住另一条小舌,急切的想要和他共舞。 陈文东很快也有了反映,他只是挣扎了一瞬,便彻底沉沦在这种快乐之中。 当周彦焕开始撕扯他衣袍的时候,陈文东的理智渐渐回笼,他用力推开周彦焕,喘息着站起身来。 陈文东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努力平息身体里的那股躁动,过了好半天才稍稍恢复平静。 他瞅一眼周彦焕,故作镇定道:“你先回去吧。” 周彦焕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却没有违背陈文东的意思,“那好吧,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他整了整衣服,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也知道今天不能再做什么了,俩人僵持了这么久,能有这样的突破已经很不错了,若是操之过急,反而适得其反。 等周彦焕离开后,陈文东也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的事实在太意外了,他也不明白俩人是怎么纠缠在一起的,要不是最后关头理智占了上风,非擦枪走火不可。 陈文东不觉纳闷,什么时候起,他和周彦焕之间这么亲密了?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已不再反感周彦焕的讨好接近?照这样走下去,是不是有一天他还会对周彦焕敞开心门?抑或是门早已经打开了,只是他自己浑然不知罢了。 第二天,周彦焕神色如常的来找陈文东,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起昨天的事,不过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周彦焕仿佛一个毛头小子,总忍不住去撩拨对方,却总能在对方发火之前适可而止。而陈文东虽然嘴上说得凶狠,但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制止周彦焕的得寸进尺。 就在两人渐入佳境的时候,周彦焕离开的时间也到了。作为一方霸主,他不可能总是这么悠闲,就是陈文东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临走时,周彦焕依依不舍,“小东子,一定要记得想我啊,我可是时时刻刻都想着你。还有,不要去和女人勾勾搭搭。” 陈文东一瞪眼,“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不想说就赶紧走!” 周彦焕喉头轻动,蓦的搂过陈文东,便吻了起来。 一吻结束,两个人脸红心跳,衣衫凌乱,等双方视线交叠,看到对方的样子,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周彦焕整理好衣衫,握住陈文东的双手紧了紧,掷地有声道:“给我时间,我会兑现承诺的。” 周彦焕离开后,陈文东却久久无法平静。在经历了那么多苦痛之后,他又一次接纳了周彦焕,就是不知道这个选择对他来说是新的开始,还是又一次的折磨。 周彦焕回到恒河洲,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讨伐事宜。这一次,他将周正泽带在了身边,其意义不言而喻。 五个月后,周彦焕召集暗阁各首领到恒河洲议事,陈文东也在召集人选之内,他知道大战又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这次议事主要是商讨讨伐杨柏权和周彦浩。原本陈文东以为,他这次还是负责筹集粮草和银两,但暗阁会议上,周彦焕却并没有给他指派任务。 陈文东不觉纳闷,暗阁各首领也诧异不已。 ‘大王为什么不给陈将军安排任务?这可是个摇钱树啊!’ ‘难道陈将军失宠了?看大王的态度也不像啊?’ 人们心中猜测不已,陈文东也十分好奇。 这天晚上,周彦焕趁着夜色摸进陈文东的房间,一进门便看到陈文东笑吟吟的望着他。将近半年的分离,两个人都有些情难自已,很快便吻在了一起。当周彦焕的手去解陈文东的腰带时,陈文东身体一僵,顿时清醒过来。 “不行!”陈文东喘息着从周彦焕身下逃开。 周彦焕再扑过去,陈文东再次逃开,如此几次三番,周彦焕彻底泄气了。 “小东子,你玩什么呢!”周彦焕气急败坏,他一屁股做到床上,用力的捶了一下床头,坚硬的红木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陈文东也知道自己很败兴,索性站在床尾不出声。 过了好半天,周彦焕无奈的叹了口气,“别站着了,你坐下,咱们说说话吧。” 陈文东见他情*欲退去,便理了理衣袍,挨着他坐了下来。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是不是?”周彦焕突然道。 不信任吗?陈文东无言以对。或许从周彦焕背叛他,选择迎娶谭馨的时候,他对周彦焕的信任便不复存在了。想到过往的种种,陈文东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陈文东的笑容太过苦涩,周彦焕心中不禁一阵揪痛,指责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拉着陈文东的手,将对方揽在怀中,脸颊磨蹭着怀中人的耳际,低声道:“小东子,从现在开始尝试着相信我,好吗?” 过了好半天,陈文东才轻轻的点了下头,“虽然我不敢保证能做到,但我会努力去相信你的。” 闻着陈文东身上淡淡的体香,周彦焕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没关系,是我以前太混蛋了,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小东子,再相信我一次吧!” 这一晚,两人相拥而眠。早上,陈文东醒来的时候,周彦焕已经离开了,回想起昨晚的一切,他恍惚觉得有些不真实。 匆匆吃过早饭,陈文东再一次进入议事厅,昨天是暗阁的内部会议,今天是所有官员的大朝会。 前面几件事都在大家意料之中,无非是商讨出征时间和率队将领,但会议中途周彦焕突然宣布的一个决定却让大家无法接受。 周彦焕要亲征,继东征周彦浩之后,他再一次决定亲自出征。 这还不算,在亲征一事之后,周彦焕又宣布,在他亲征期间,所有政务均由周正泽代为处理,陈文东从旁辅佐。 这下不光各个大臣吃惊,就连陈文东也坐不住了。 “大王三思啊!” “大王,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 底下反对声一片,周彦焕坐在王座上冷冷的看着,却半点不为所动。 一干大臣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见周彦焕铁了心要亲征,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渐渐的,大臣们的矛头开始指向陈文东。与亲征一事相比,陈文东辅政的事更让人无法接受,底下的反对声也更高。有些人甚至连蛊惑君心,奸佞当道的话都说出来了。 陈文东静静的听着,脸色极为难看。 周彦焕事先不通知他,固然让他生气,但大臣们的这些言论更让他窝火。 他陈文东为周彦焕,为暗阁付出了这么多,虽说算不上丰功伟绩,但也不能说是奸佞小人吧?按这些大臣所说,他都不用活了。 等底下的大臣说得差不多了,周彦焕这才开口道:“你们口口声声说陈将军蛊惑君心,是奸佞小人,有什么证据吗?” “若非某些人进献谗言,大王何以要亲征?又为何要指派他辅政?” 周彦焕一声冷笑,“亲征的事是本王决定的,陈将军辅政的事也是本王决定的,本王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有本王的道理,不是任何人一句话就可以左右的。蛊惑君心?奸佞当道?你们当本王是毫无主见的昏君吗!” 周彦焕狠狠一拍桌案,大臣们赶忙低下头去,一时间议事厅鸦雀无声。 “本王之所以要亲征,是为了手刃周彦浩,为先王报仇雪恨。身为人子,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一统天下!” 顿了顿,周彦焕沉声问道:“亲征的事你们还有意见吗?” 谭老幺率先站出来,揖手高呼道:“大王仁孝,我等誓死追随大王,为先王报仇!” 接着,又有人跟着站出来,高声呼喊。 那些反对的大臣见此情形,也只能作罢,亲征的事便定下来了。 周彦焕又接着道:“你们说陈将军是奸佞小人,本王倒要问一句,他做了什么奸佞之事?” 见底下无人应答,周彦焕面露嘲讽,“陈将军从小便跟着本王,打从他是一个小兵的时候,就救过本王的性命,前些年更是为本王四处征战,几经生死。以他的才能,莫说只是做个挂名的将军,就是统帅一军也游刃有余。若非他在恒河洲突围时伤了身体,我又怎能让他闲置在家? 即便是这样,陈将军仍旧心系前线将士,为将士们的日常用度操劳,你们可知陈将军这些年为将士们筹措了多少粮草,准备了多少冬衣?如果这样的臣子都是奸佞小人的话,那你们算什么?!” 周彦焕一声厉喝,先前向陈文东发难的那些大臣便忍不住哆嗦起来。 周彦焕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陈将军对本王忠心耿耿,无论智谋还是经验都首屈一指,又曾是正泽的先生,为何不能辅政?” 周彦焕拿出雷霆手段,底下的臣子反倒蔫了,周正泽代政,陈文东辅政的事也跟着定了下来。 陈文东没想到周彦焕会出言维护自己,更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他望着王座上的那个人,脑海里却回想起在雁荡山时的点点滴滴。 当年他出生入死,所求的不过也是周彦焕一句回护,可却总是求而不得,对比今日种种,陈文东除了欣喜,更多的却是心酸。同样的一个人,在乎和不在乎差别居然这么大! 166阅读网 ------------ 84 完结  陈文东并不愿意当这个辅政大臣,但周彦焕既然已经当众颁下旨意,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马上任。 所幸他性子本就随和,跟周正泽的关系又好,因此两人有商有量,不仅没有如那些大臣臆想的那样产生矛盾,反倒越发亲近了。 陈文东跟着周正泽,辅佐他处理政务,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而周彦焕也在密切筹备着出征事宜,两人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陈文东在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觉有些失落。 直到出征前一夜,两人才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周彦焕屏退一干人等,将陈文东拢在怀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陈文东待要挣扎,周彦焕的双臂却收紧了力道。 “小东子,你别动,让我好好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陈文东稍一犹豫,安静了下来,感受着周彦焕身上的气息,一时间有些失神。 过了好长时间,周彦焕才松开手臂,他拉着陈文东到床上,直视着陈文东的双眸,语气坚定道:“小东子,等我回来!我会实现我的诺言,也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陈文东回望着他真挚的双眸,一字一顿道:“那你就好好活着回来!” 周彦焕用力的点点头,嘴角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陈文东看着周彦焕明媚的笑脸,一时间有些动容。他有多久没有看到周彦焕发自内心的笑了?看来两人闹翻以后,难过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周彦焕也过得不开心吧? 第二天,周正泽率领众大臣为周彦焕送行,陈文东站在众臣子中间,和大家一起行礼,说着祝福的官方话,心中却酸涩不已。 周彦焕端坐在白色战马上,黑色的盔甲随风猎猎作响,越发显得威严霸气。一勒马缰,战马在原地转了几圈,周彦焕的目光一一掠过下面的臣子,当看到人群中的陈文东时,不禁停顿下来。 陈文东也发现了周彦焕的视线,不过在这种场合,他并不想回应什么。无论是周彦焕还是留守的周正泽都将面临一场硬仗,他可不想在关键时刻惹出事来。 没有得到陈文东的回应,周彦焕心中略有失望,只能把这笔帐暗暗记在心里,等待以后慢慢讨回来。 周彦焕缓缓收回视线,沉声喝道:“出征!” 随着低沉浑厚的号角声,周彦焕带着出征大军向北而去,神骏的马蹄踏过,仿佛大地都在震颤,看着大军远去的背影和卷起的尘沙,陈文东暗暗叹了口气。 周正泽不愧是周彦焕一手调教出来的继承人,周彦焕离开以后,他开始有条不紊的处理政务。起初还有心怀不轨者暗中使坏,不过在陈文东等一干死忠的维护下,周正泽渐渐稳住了局势。这位年轻继承人,虽然在某些方面还欠缺历练,但已具备了上位者的手段和心性,假以时日,定可成为一代明君。 前方的战事一直很顺利,周彦焕率领北征大军势如破竹,仅仅五个月便攻破了杨柏权的大本营。杨柏权在心腹的掩护下已经逃往周彦浩的王都。 前方捷报传来,大家自然欢欣鼓舞,奔走相告,甚至整个恒河洲都弥漫着一股欢喜气,仿佛周彦焕已经得胜归来一般。 陈文东自然也高兴,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感觉慌慌的,这是一种直觉,透过这份直觉,他察觉到了一丝紧张气息。 经过几番思量,陈文东决定提醒一下周正泽。 “殿下,前方战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虽然我们稳占优势,但有些事情也不得不防。” 听陈文东这样说,周正泽也端正了脸色。 “陈叔,你详细道来。” “殿下,因为前方捷报,这几日城内一片欢庆,就连守城的官兵也有些懈怠,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殿下须知战事多变,要谨防周彦浩等人狗急跳墙,……” 听了陈文东的分析,周正泽原本有些轻浮的心也慢慢沉寂下来,他投给陈文东一个感激的眼神,开始召集心腹将领秘密安排部署。 仅仅事隔三天,前方又传来了一封密信,只是不同于先前的捷报,这封密信完全是一个噩耗。 周彦焕失踪了! 这对于周正泽等人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霎那间,先前幻想的所有美好场景全都破灭了。什么凯旋回朝,什么一统天下,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周彦焕!只要周彦焕还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陈文东不敢想象周彦焕出事会怎样,光是想到这种可能,他便揪心般的难受。他想要飞奔到前线,想要去寻找周彦焕的下落,可是眼前的形势却不允许他有丝毫的任性。 因为周彦焕的失踪,恒河洲的局势也开始有些动荡,原先那些被打压下去的不安分子又开始冒出头来。 周正泽一面要防御外敌,一边又要提防这些人,压力剧增。这种时候,陈文东又怎么能离开? 特殊时期,周正泽也不再维持温文尔雅的形象,他突然变得强势起来。对于那些不安分子,他丝毫不留情,该抓得抓,该杀的杀,收拾了几个带头的,那些人便都老实了。 等局势稳定下来,陈文东这才跟周正泽商量。 “殿下,大王至今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具体怎样了,我实在是不放心……”陈文东有些难于启齿。 只是未等他说完,周正泽便打断他,“陈叔,你不用说了,你只管去吧!” 闻言,陈文东不仅愣怔了一下,随即心中又有些感动,“殿下……” “陈叔,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周正泽苦笑了一下,接着道:“身为人子,明知道父王有难,却不能亲往,我又何尝不心焦?陈叔肯去寻找父王,我求之不得,也只有陈叔去,我才能放心。陈叔,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多谢殿下!”陈文东感激的望着周正泽,心中颇觉欣慰。 陈文东是当天夜里出发的,借着夜色的掩护,一队人马悄悄的向北而去。一路上,星夜兼程,连着换了两次马,陈文东眼睛都熬红了,却感觉不到一丝疲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先前的压抑,在这一路的奔跑中全部释放出来,越是离得近,这种担心和害怕就越严重,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周彦焕在他心中的分量。 说什么离开,说什么不原谅,在生死面前,过去的种种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不重要了! 陈文东一行人来到大营时,恰好是夜半时分,大营里静悄悄的,只有巡逻的士兵在大营外走动。 “站住!什么人?”看到陈文东等人策马闯入,巡逻士兵立刻警戒起来。 “我是陈文东,通行令在此,放我进去!”陈文东勒住马缰,将令牌递给领头的小队长。 小队长接过令牌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陪笑道:“原来是陈将军,方才多有得罪。”说着,他冲巡逻队一挥手,高声道:“放行!” 陈文东点点头,二话不说便冲向了中军大帐。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主帅谭大勇,等陈文东赶到大帐时,谭大勇已经出来迎接了。 “谭将军,大王有消息了吗?”陈文东不等歇息,便开口问道。 谭大勇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周彦浩和杨柏权那边也同样没有消息,大王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一进入大帐,陈文东又接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大王怎么会失踪的?” 谭大勇也理解陈文东的心情,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讲了一遍。 原来,周彦焕占领了杨柏权的王城后,逼得杨柏权不得不投奔周彦浩,取得这样的战绩,大军自然士气高涨,一路穷追不舍,也犯了兵家大忌——穷寇莫追。 或许是之前的战事太过顺利,周彦焕大意之下,落入了周彦浩和杨柏权的圈套。周彦焕所率人马损失惨重,直接被逼入深山老林,至今下落不明。 听到这里,陈文东稍稍放了心,周彦焕的野外生存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如果是进了老林子,那活着的希望是比较大的。 见他脸上倦意浓重,双眼中更是布满血丝,谭大勇忍不住劝道:“小东子,你也不必急于一时,我们的人手已经在全力搜索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大王的消息。你这一路上人困马乏,还是先去休息吧。” 陈文东也知道谭大勇说得在理,于是点点头,跟着随从去空置的营帐休息养神,至少要恢复一下体力。 第二日,陈文东便带着人进了深山老林,一路上有谭大勇的亲兵带路,很快就到了周彦焕失踪前所在的地方。 听完下属的汇报,陈文东结合当时的战况,选了一个最有可能的方向,向密林深处搜寻起来。丛林里植被茂盛,荆棘遍地,他们这样毫无线索的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这样连续搜寻了三天,仍然没有周彦焕的踪迹,倒是找到了他的几个随从的石首。这时,离周彦焕失踪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陈文东的心再一次沉了下去。这么久没有周彦焕的消息,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受了重伤,失去了行动能力,被困在了丛林里;要么就是真的……死了。 陈文东用力咬了下嘴唇,继续向丛林深处走去,无论是生是死,他都要把人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被野兽啃得只剩下块骨头,他也要找回来! 黄天不负有心人,就在陈文东深入丛林的第八天,他们终于发现了周彦焕的线索。这是一个掩埋过的火堆,从炭灰的情况看,时间应该不长。 当然一个火堆并不能说明什么,让陈文东直接断定的是火堆旁那个掩藏在草丛里的五角星。这是他和周彦焕之间的暗号,星星的五个角代表着不同的方向,其中最长的那一角,便是自己的去向。当失去对方消息时,用五角星给对方留下线索,对方就会寻着暗号找过来,这还是他们当小兵时,他教给周彦焕的。 陈文东看着这个五角星,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笑容。 “沿着这个方向继续搜索!看好这个标记,给我好好搜!” 陈文东这些属下也十分高兴,赶忙一边向前搜索,一边派人回去给谭大勇送信。 又向前搜寻了几个时辰,他们找到了第二个五角星,接下来,一切都顺利了很多,当他们找到第四个五角星时,发现了仍有余温的炭火堆。 “大家再加把劲,大王就在前面了!”陈文东振臂一呼当先向前走去,手下人也振奋精神,加快了搜寻的速度。 天色渐渐暗下来,可陈文东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既然周彦焕就在附近,那么即便知道夜里行动容易迷失方向,大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周彦焕的出现毫无征兆,他好像早就等在那里一般,静静的站在这一行人的前方,宛若一头孤狼,如果手上不拄着拐杖的话,或许会更威严一些。 陈文东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大踏步向周彦焕走去。 “大王……” 当陈文东走近的霎那,周彦焕突然甩开拐杖,向前一倒,直接抱住了他。 陈文东只觉身上一沉,赶忙稳住下盘,扶住这个连日来朝思暮想的人。 周彦焕整个身体都挂在陈文东身上,他用脸颊蹭蹭陈文东的耳鬓,缓缓的叹气道:“小东子,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陈文东木着脸,想要将周彦焕扶到旁边的石头上。虽然现在天色黑暗,可周彦焕这么暧昧的举动还是有些过了。 周彦焕却并不配合,他死死的抱住陈文东,在他耳际轻声道:“小东子,你就让我再抱会儿吧,我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闻着陈文东身上熟悉的气味,周彦焕一脸满足。 陈文东面露窘色,但对方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爱恋却又让他有些感动。 最后,周彦焕还是顾及场合,放开了陈文东,不过却要求他搀扶着自己往外走。 陈文东脸一黑,直接叫来下属,背着周彦焕就走。他可不会由着周彦焕瞎胡闹,明明腿上有伤,还想自己走,就算是大王也不能这么任性! 离开丛林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但比起进来时可容易多了。回到大营,周彦焕便被军医围了起来。 周彦焕是幸运的,虽然在密林里呆了这么久,但除了小腿骨折和一些擦伤外,并没有严重的伤口,这些伤只要慢慢调养,完全可以恢复。 即便是身上有伤,周彦焕也没闲着,他一边养病,一边跟手下讨论着战斗策略。吃了这么大的亏,周彦焕又岂能甘心,这下新仇旧恨全都涌到一起了。 一个月之后,谭大勇率领大军包围了周彦浩的王城,断了其后路和粮草。 又一个月,周彦浩兵弱粮绝,突围无望。 周彦焕站在城墙下,看着城头上的敌人,眼中一片冰冷。 “攻城!活捉周彦浩!杀死杨柏权!” 在一阵呐喊声中,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战争拉开了序幕。 “哈哈哈,周彦焕我宁可死,也不会落到你的手中!”周彦浩一脸疯狂的大笑着,反手一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代枭雄就此落幕。 等城池攻陷,周彦焕率兵闯入王府时,王府内已经没有一个活人。诺大的王府里,到处横陈着奴才婢女的尸体。廊檐下一把金碧辉煌的座椅上,仰倒着一位老妇人,嘴角还残留着一缕黑血,已经没了气息。这老妇人正是周彦浩的母亲,老靖边王的王妃。经过仔细搜查,周彦浩的王妃和侍妾全部身死,几个女儿也死于非命,唯独不见两个儿子。 周彦焕深知斩草除根的重要性,于是立刻颁下旨意,全力搜捕在逃的两个漏网之鱼。 很快战斗结束,谭大勇率军接管了王城。 站在残破的城墙上,周彦焕一脸怅然。 “周彦浩死了,老王妃也死了,父王的仇也报了。” 陈文东似有所感,补充道:“大王的心愿也实现了,如今这天下是您的了,中原大地,任君驰骋。” “是啊,天下一统了,可我突然发现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了,因为我并不开心啊。” 望着周彦焕,陈文东忍不住好奇道:“那大王还想要什么?” “我啊,只想要一个人,一个能陪我走过一生的人。”牵起陈文东的手,周彦焕郑重道:“以前是你侍奉我,追随我;从今以后,换我来侍奉你,追随你!回去就让正泽登基吧!”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