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1上任 飞机平稳的滑落在机场跑道上,乔思远觉得不过才一转眼的功夫,自己就离京城那么远了。从出生到上大学,再到部队里锻炼的两年,以及国防部的这三年,他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皇城根的脚下。如今为了更好的回来,他必须按照组织上的惯例,先到地方上走一遭。 乔思远依从一贯的低调作风,不留余地的谢绝了j市领导班子集体到机场迎接他的热情美意,只让市里给他安排的秘书王佑军到机场接机。他心里跟明镜儿一样,j市的头头脑脑们的热情,和他这个才二十九岁从中央“空降”的副市长毫无关系,那都是冲着他家老爷子来的,在这一点上,乔思远从来不会自我膨胀。 刚把手机电源接通,铃声就响起来,乔思远低头一看就笑了,顾磊这斯追得真紧。 “我说你丫儿不地道嘿,今儿个出发也不跟哥们儿打个招呼,还想跟你机场吻别呢。哎,我说你是不是想偷摸儿的去糟践江南小姑娘们啊,我告儿你这事可不能忘了咱!”顾磊是乔思远的发小儿,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有事直说。”乔思远跟顾磊之间从来没有虚的。 顾磊“嘿嘿”一笑,“这不是想着您老人家要到地方上作威作福了嘛,天高皇帝远,咱也得跟着沾沾光。我最近刚被一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房地产商捆绑,回头到j市享受点高新企业的特殊待遇哈。” 顾磊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从小到大以鬼点子多著称,从来都是他想一个主意,乔思远负责定夺拍板,然后谢明森和廖承轩负责执行,让他们这个四人小组良好运转了多年,算得上“太子党”各个小派系里最团结的一支。 “前两天还哀嚎自己活在老爹的阴影里,这么快就进入二世祖的角色不亦乐乎了?你想要投资,怎么不找廖承轩要,非找什么房地产商。”乔思远挤兑他。 “嗯,我想开了,你愿意或不愿意,二世祖的名分就在那摆着,不多也不少,与其反抗,不如闭上眼享受。”顾磊越说越二百五,“廖承轩的钱我可不敢用,我嫌脏。” 和中央组织部乔部长的公子乔思远,或者陆军谢大将军家的谢明森,以及有个国资委书记老爸的廖承轩相比,顾磊其实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太子党。他父亲是中国工程院院士,工程物理方面的“学霸”。 只是,在这个知识就是财富的和平年代,自求捆绑想得顾院士金口玉言的企业不计其数,这也让顾磊从小眼界就比一般人宽,头脑就比一般人聪慧,从而进入了乔思远他们的圈子。 “行吧,等我这边踏实了,你过来一趟,看看有什么机会。”乔思远知道要是和顾磊闲扯起来,那就没个完了。 “够哥们儿!对了,有漂亮姑娘给我留意着点,你知道我没有别的要求,就漂亮就行……” 乔思远笑着掐断了这个电话,因为王秘书的车已经直接开到了停机坪。 王佑军只见过乔思远的照片,当时他就心想,官二代或者富二代的公子多半是帅哥,其实挺有道理。因为有权或者有钱的男人总爱娶个美女做太太,而儿子又更容易遗传母亲的基因,所以帅哥比例很高。 可当他真的迎上走出来的乔思远时,还是禁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番,什么“气宇轩昂”,“玉树临风”,“英俊不凡”之类的词汇说的就是乔思远这种吧,连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得不说这乔思远长得确实是人中龙凤。他都不用开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几代沉积下来的气质就流露出来了。 王秘书心里叹口气,自古将门无犬子,有些与生俱来的东西,你只能怪老天不公。 乔思远一点官二代的架子也没有,他含蓄有礼的和王佑军打了招呼,便钻进了黑色的奥迪a6,最典型的官配车。 通往市区的路上,王佑军介绍了市里为乔思远准备的生活硬件和办公标配,乔思远一听,都是高于正常标准的,心里淡然一笑,但也没说什么。 官场上,很多时候“顺应”比硬要出头弄得他人下不来台要明智得多。不是什么大原则的问题,不必斤斤计较,他虽然年轻,这道理却深谙了得。 王秘书好意的说,“乔市长刚到,您看这个礼拜要不要先安顿熟悉一下环境再开始工作?” “不用了,又不是长途跋涉。我想尽快熟悉工作,你把比较急的事情往前安排吧。”乔思远对人没有架子,交代起工作安排来,领导的不怒自威之势便立刻显现出来。 王秘书点点头,“眼下最急的就是敬川核电站上马的事情。” 乔思远想了一下,“那就后天召集所有相关人员,先介绍一下情况吧。”他想着明天到底还是要先和j市的领导班子过一圈再干正事,才不会落了礼数。 *** 一般开什么会,最大的领导总是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乔思远这个主管重大项目审批的副市长也不例外。倒不是他故意端架子,领导去得太早,反而让准点来的下属压力很大,适得其反,乔思远总结这叫为官之道。 一进会议室,他扫视了一圈,在一群四五十岁西装领带的老男人中间,一个身穿白裙,长发披肩的年轻姑娘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 偌大一个会议室,她坐在角落里,估计是这群人里最年轻,也最没有地位的一个,可却无法掩盖的成为最抢眼的一个,乔思远忍不住琢磨着这会是谁呢。 王秘书一一介绍了与会的几个代表单位,负责项目整体运行的市政府基建投资室,负责承建的红宇核电建设公司,以及这次作为安全运行顾问的q大j市分院,几个单位的最高负责人都到了,态度十分诚恳。 看她和q大分院长坐在一个阵营里,乔思远暗暗想,原来她是q大的,这么年轻应该不是老师,估计是院办的工作人员吧,负责做个记录什么的。 只这么一瞬的分神,乔思远便不经意间对上了那个女孩的目光。淡淡的,冷冷的,没有对年轻副市长的崇拜,也没有对大帅哥的迷乱,没有放电,更没有被电,就像走路的时候突然对上了路人甲乙丙丁的目光,这让见惯了世面的乔思远心里不由得微微一震。 他收回心神,看到几个单位的领导都准备了不少介绍材料,按照这种会议的惯例,他们一上来都是要在新领导面前先给自己的单位吹嘘一番的,可乔思远今天还就偏偏不想听假大空的废话。 “很高兴看到各个单位都这么重视这次的项目,今天召开这个会议的目的是想让大家在现有的重视程度上再上一个台阶。我们这次的项目本来都已经审批落实了,但现在又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时间重新评审,就是为了必须要达到百分之百的万无一失。”下面的人纷纷点头附和。 敬川核电站是去年春节前立项审批通过的,资金、行政手续各方面都已经到位了,只等正式开工。可就在这当口发生了东日本大地震,连带震出了福岛核电站泄漏的重大事件,一时间不仅中国,世界各国的核电站项目纷纷下马重新审核,正在运行的核电站也都停止运行,先对安全性进行再次考证。 他顿一下,“我知道各位都准备了不少资料,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两个最基本的问题,请你们用最简单易懂的语言帮我解释一下。”众人从资料中抬起头,看向这位超越实际年龄的成熟后生。 “第一,核电站和原子弹到底有什么根本的不同?” “第二,福岛核电站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爆炸泄露的?” 问完这两个问题,乔思远目光深沉的又扫视了一圈全场,大家纷纷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头做沉思状。 红宇建设的老总开始后悔今天怎么没带技术总工来,基建投资室主任也有点心虚,他们只负责审批预算和进度,对之前每次的技术汇报都是一带而过,从没有真正关心过细节。 q大的陈院长是搞水利出身的,对核电站一窍不通,他就是来给q大充门面的,他也没想到新来的副市长竟然是实干派。他一直听说这位太子党里最有可能坐着火箭往上升的乔公子,不过是来j市过渡的啊。 陈院长一边想着一边轻轻抬起头,然后就发现乔副市长正微笑期许的望着他,“陈院长,这次项目再审中加入q大,就是为了从安全上进一步严格把关,我想听听你们这边的意见。” 陈院长心里一哆嗦,只好把目光送向了他们这一排里最末端的白衣女子,“技术问题还是让我们费曼迪老师来解释吧,这方面没有比她更熟悉的了。别看我们费老师才二十六岁,但是整个q大最年轻的副教授,也是核物理方面目前唯一精通热相变分析的专家。” 被陈院长点名来回答问题的费曼迪一下子成了全场的焦点,一时间她所在的角落因为聚拢了太多的关注和目光,同样震惊的乔思远竟觉得那里有点闪亮。 费曼迪从来对这种行政会议没什么兴趣,刚才她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晚饭做什么吃的问题。听到陈院长这么隆重的把自己推出来了,她才缓缓把头抬起来,一双清澈毫无杂念的眸子亮晶晶的面向众人,没有一丝胆怯。 “既然乔市长要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进行解释,”她停了一下,心里打鼓这副市长是姓乔吧,看看大家似乎没什么异议,才放心的继续说下去。 “核电站和原子弹都是原子裂变的链式反应,不同的是,前者是慢速可控的变化,而后者是急速不可控的,因此才有极大的杀伤力。” “而要想让核电站的原子反应慢速可控,就必须及时降温排热,地震和海啸导致福岛核电站的冷却水循环系统瘫痪,新的发电设备又没能及时供上,内部温度急剧升高,便导致了爆炸和泄露。” 费曼迪三言两语,没有一句废话的回答了乔思远的问题,在座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心中暗暗佩服。这年头,把简单东西说得异常玄乎异常复杂是“砖家”们彰显自己的通病,其实能把复杂的东西说得简单明了、匹夫皆懂才是真本事。 乔思远心中亦是赞叹,这正是他心里的答案,在国防部工作了三年,对这些问题他又怎么会不懂。他本意是借着这两个问题把今后所有会议“务实不务虚”的精神传达下去,没想到却钓出了一个美女核专家。他突然觉得,在j市的日子或许会有点意思。 之后乔思远又问了各个单位对进一步加强安全控制的策略,听了q大的监测系统平台建设计划,整个会议便在踏实务实的走向中结束了。 会后,乔思远看看表,招呼大家说,“今天是重新立项的日子,按惯例都要一起吃个饭联络沟通一下。不过,最近中央提倡节约,就委屈大家在我们机关食堂的小餐厅里吃顿便饭,都没什么别的安排吧?” 这话听起来是商量,其实则是命令。这顿饭众人都是早已做好思想准备的,再说又有什么安排会比副市长的邀请还大呢? 就在大家纷纷热络的点头称是,收拾皮包穿外套的当口,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乔市长,陈院长,晚上的聚餐我就不去了。” 一时屋里安静下来,目光重又聚到费曼迪所在的角落,同样是惊讶,这次却带了点“到底是小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意味。 费曼迪又岂会介意别人的想法,见乔思远目光带着探寻,她便进一步解释道,“我要去幼儿园接我儿子。” 听到“儿子”二字,乔思远承认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可更让他吃惊的是,当她不卑不亢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时,那样子竟会让他觉得有种模糊的熟悉感。 费曼迪,费曼迪,脑海里反复搜索着这个名字,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是她?! ------------ 2前尘 顾磊接到乔思远电话的时候,正跟一桌子的人兴致勃勃的喷着自己的新商业计划。 “你丫儿这么快就想我了,不会真有奸/情吧?”顾磊上来就是一贯的口无遮拦。 “少废话,我有正事问你。你那儿怎么这么乱啊?出去接。”乔思远几乎是命令似的,顾磊也不介意,这么多年,他们就是这种相处模式。他一边嘻嘻哈哈的跟一桌人打着招呼,一边按着听筒踱了出去。 “说吧,难得你有事要问我。”从来都是顾磊去烦乔思远,他主动打电话给自己问事情,还真是少见。 乔思远一向废话很少,直入主题,“发挥你那惊人的记忆力,帮我回忆一个人。咱们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年班里转来个女生,就呆了一个学期就走了,名字叫什么来着?” 顾磊一听就哭了,“哥哥啊,你真以为我是神仙啊,十几年前一个才处了半年的女生你要我想她名字?” 乔思远也笑了,他自己的记忆力一向也很好,他只是需要多一个人帮他确认,“好好想想,磊子,我对你有信心。” 顾磊见乔思远是来真的,开始握着电话苦思冥想,嘴里还碎碎念着,“哪年的事来着,初一下学期?应该是个还挺漂亮的小姑娘对吧,要不你丫儿也不会还惦记着,可小时候好看现在说不定已经长裂了啊。才呆了半年就又转走了……哎!是不是叫狒狒的那个啊?”顾磊终于想起来一点了。 “等等,狒狒这外号还是谢明森给起的,然后我记得廖承轩又给补了一时间定语,sunday,monday,tuesday……对了,monday!礼拜一的狒狒!费曼迪!”话一出口,顾磊一身轻松,脑子还没锈,可喜可贺。 “行了,谢谢哥们儿,挂了啊。”乔思远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便按断了电话,剩下还等着刨根问底的顾磊一个人对着嘟嘟的听筒,直觉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 放下电话,乔思远把身子埋进了座椅,原来真的是她。 那个从不参加集体活动,那个读不懂空气,不知道什么叫“随大流”的小女孩。那么小的时候,她就不太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她理直气壮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想法的样子,到今天都一点没变。 他还记得初一下的时候,费曼迪突然转校到他们班,一屋子的人都很好奇的望着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她看起来小,不只是因为个子矮,更因为她确实比其他人小了三岁。换句话说,费曼迪是跳了好几级来和他们同班的天才少女。 新人总是备受关注,费曼迪又因为个子小被安排在了第一排,乔思远坐在后面总是能有意无意的看到她。她很安静,几乎不和任何人来往。即使是这样,还是免不了有人故意找茬,那个年纪的男孩子表达自己喜欢的方式通常就是找茬欺负人。 谢明森那会儿好像就有点喜欢她,那家伙就好学习好的女生这一口儿,偏偏费曼迪第一次的月考就考了全年级第一。 谢明森给她起各种外号,在她铅笔盒里放毛毛虫,乔思远就在后面默默的看着她毫不慌乱的应对着这一切。 有时候他都怀疑,这真的是一个比他们小三岁,本来还应该呆在小学里的女孩吗? 不过这些事还不足以让乔思远记住她,印象最深刻的是春游那一次。 自从他们班来了费曼迪,集体活动就再也没全勤过,至少有个“狒狒”不参加,连老师都没办法。但这一次,竟然破天荒的全员参加,让负责人乔思远还小小的得意了一下。他还记得谢明森懊恼的说,狒狒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就你组织的活动她参加。 那个时候,心思沉稳的乔思远就已经不会对这些事随便发表自己的想法了。但平心而论,他还是有点沾沾自喜的,直到后来看到那一幕他才明白着实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春游地点是邻市的滨海,活动内容就是在海边自生火烤鱿鱼烤对虾吃。大家分组忙活的当口,乔思远却发现同组的费曼迪不见了。当然,把她和自己安排在一组,也是他利用“小权力”的有意之为。 他没敢直接报告老师,而是借买东西之名先去寻她了。沿着沙滩往上的公路一直走,直走到看不见他们班做饭的炊烟,直走到快要绝望了的时候,忽然看到前方的海边上有小小一个点。 费曼迪蜷缩着坐在沙滩上,离得太远,不知道在干什么。乔思远放下一颗心的同时,心里也有点火,难得来参加一次集体活动,就无组织无纪律的玩失踪,这算怎么回事! 他往她的方向走过去,想说说她的,却在接近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费曼迪,她在哭…… 这么一个对各种欺负,各种恶作剧都平静对待,甚至从没皱过一下眉头的小女孩,竟然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在失声痛哭。 她哭得那么大声,那么用力,乔思远都担心小小的她能不能承受,更惊讶于这小小的身体里竟会有如此强大的能量和爆发力。 一时间,他就这样定格在一旁,静静等待了她十几分钟。直到她哭累了,停下来,发现旁边还站了一个乔思远。 费曼迪抹抹脸,很快平静下来,没有一丝的难为情。她用一双红肿的眼睛有点挑衅的望着面前的乔思远,那表情似乎在说,你想笑话我就随便笑话吧,我无所谓。 乔思远当然没有那样做,沉稳的他什么也没问,只说了句,“回去吧,等会大家饭做好了找不到你该担心了。” 费曼迪已经做好了“防御架势”,对方却什么也没说,她恍惚了一下,点点头,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回去的路上,乔思远在小卖部给费曼迪买了一瓶冻成冰的矿泉水,指指眼睛,“这个消肿很有效的,我们打球扭伤了都用它。” 印象里,那是半年中,他们俩唯一一次单独相处,也是唯一一次说了那么几句话。 回来以后,乔思远嘲笑自己竟然想那么多。他明白了这小丫头片子之所以会参加这次春游,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她就是打定主意要到海边去痛哭一场的。 那之后很快就是期末考试,进入暑假,乔思远和他的“四人小团伙”玩得不亦乐乎。再开学回来,却惊讶的发现,坐在第一排的费曼迪同学,又转学不知去了哪里。 谢明森重重的叹口气,“我还想打场持久战呢,没想到人家先撤兵了。” 乔思远笑笑没说什么,望着前面那个空空的位子,内心里却觉得好像失落了什么一样。再后来,日子越来越忙,他们都越来越大,这如昙花一现般的过往,也就真的成了过往。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乔思远再次回忆起当年的情景,竟然不无感慨的想,岁月模糊了多少往事,而那个小小女孩对着大海用力痛哭的场景却如此鲜活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大概是那一幕太震撼了吧,才会在他的心里抹上重重一笔,乔思远对自己如此解释道。 *** 第二天下午,所有昨天参会人员的档案资料已经被调过来,整齐的码放在乔思远的办公桌上。乔副市长要看,本不需要理由。但若要理由,那也是天经地义的。这么重大的项目,涉及国家安全,必须对直接参与人员的背景做进一步调查。 不过显然,乔思远感兴趣的,只有其中的一份,那就是费曼迪的资料。 在个人履历那一栏里,果然有q大附中的半年。乔思远会心一笑,继续看下去,原来那之后她转学离开北京去了其他城市,大概是父母工作调动的关系吧,他猜测着。 离开了北京,天才少女费曼迪继续保持着“三级跳”的记录,两年初中,两年高中,便进了中科大少年班。本科只用了三年便被直推到了q大工程物理系,硕博连读三年,在核科学方面的重量级国际期刊上发表了好几篇论文。 乔思远寻思着这样的人才没有进总装研究核武器,也没有进中科院最正宗的核反应实验室,却只是留在了q大,还跑到j市分院做了个老师,实在是可惜了。 况且按照费曼迪的科研实绩,至少早三年就应该能评上副教授,现在做个教授博导什么的也不成问题了。可她却只是在今年年初才评上了副教授一职,莫非现在的大学里也是要论身家背景和关系才能往上爬的吗? 这让乔思远不禁有些好奇费曼迪的家庭组成,当年那个冷漠淡定的女孩竟然也会结婚生子。他倒是很恶趣味的想知道什么样的父母可以培养出这样的天才少女,又是什么样的男人可以降服她归依家庭。 可翻开她的亲属构成那一页,乔思远一下子愣住了。除了费曼迪,只还有一个五岁的男孩费弥生,亲属关系写的是母子,除此以外,父母、丈夫均是空白。换言之,这是一份有缺失的档案,实为罕见。 在档案中还夹着一张人民解放军总装备部的说明函,乔思远逐字逐句的读下来,看明白了大意。原来费曼迪毕业后本来是要进总装的,却在背景调查中没有过关,理由写得很含糊,说是因特殊原因不便接收,费曼迪这才留校q大做了老师。 合上档案卷宗,乔思远皱起了眉头。本来只是一丝好奇心的牵引,如今却变得有些云里雾里的看不清晰了。 费曼迪这个女孩到底有什么背景问题,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成就了如今的她。这些问题困扰着乔思远,他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010开头的直通电话。 对方没问是谁,显然知道是乔思远打过来的。 “你帮我查个人,我想知道她的全部背景。”乔思远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嗯,我知道会花些时间,这事你记在心上,能力范围之内越快越好。” ------------ 3儿子 费曼迪开完会就风风火火的往外冲,刚才的研讨会太激烈太投入了,她愣是把时间忘得死死的。钻进她的白色两厢polo,打火再一看表,晚了一个钟头了,心里一惊,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 今天念念他们幼儿园下午搞活动,结束的时间比平时早半个小时。早上出门的时候,小家伙还特意提醒她别忘了,唉,她这脑子啊。怎么一说起研究的事情,就把什么都忘了。 苗佳佳经常说她不是女人的脑子,女人最大的特点是可以三心二意,容易分心走神,思维极其发散,可以同时想着好几件事,精神特别集中什么的那都是男人的专利。说这话时,苗佳佳就一边看着电视剧,一边刷着微博,还顺便从淘宝上下单买了个美甲套装。 才开出q大,路就开始越来越堵,费曼迪心里着急却也没办法,无比怀念以前q大附幼就在校园里头的日子。那会儿念念还小,她到点儿就走过去把孩子推回来,然后扔给他个原子链模型什么的,娘儿俩在实验室里一个看文献,一个连啃带拧的玩模型玩得不亦乐乎,经常一弄就弄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 后来不知道是哪个领导脑子发热,说是q大附幼和市政府幼儿园的人数都是半满,可以考虑合并,增大幼儿园规模,强化师资力量。然后在选址问题上,为了照顾政府领导工作繁忙,就把合并后的幼儿园设在了政府大院的附近。从那以后,费曼迪的好日子就到头儿了。 很显然这是一个非常失败的决断性错误,今天群众上访,明天大领导莅临戒严,后天又是交通管制,再加上幼儿园接孩子的车,政府大院附近几条路就没有一条好走的。 好不容易爬到幼儿园门口,费曼迪还没下车,心就凉了一半,铁将军把门,连看大门的保安都不知所踪! 她站在院子外,扒着铁栅栏往里看,绝望的表情就像关在深牢大狱里的女囚。确定人不可能在里面后,她开始在脑子里搜索念念可能会去的地方,又忙不迭的伸手进她的大包里摸手机。 费曼迪的包很大,里面有笔记本电脑,还有不少文献资料,等着她修改的学生论文,核辐射测定仪器厂家的样本……每次从这个包里翻手机找钥匙都像大海捞针一样,而且越着急越找不到。 从市委开会回来,车刚拐过路口,坐在后面的乔思远就一眼看到了路边狼狈不堪,正在焦急翻包的费曼迪。上次在一会议室的男人里,她特别显眼,今天在熙攘的大马路上,她依然夺目,乔思远有点忍不住想,究竟是她的确出彩呢,还是他自己对她的存在格外敏感呢。 叫司机把车停在费曼迪旁边,乔思远看了一下她身后的幼儿园,心里便明白了十有八/九是急着来接孩子的。一想到她已经有了个五岁的儿子,心里就总有点说不出的意味。 “费老师!”乔思远从降下的车窗招呼道。 费曼迪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便看到了车里的乔副市长,心里有点惊讶,不过也只是淡淡的笑配上一个点头致意。 “在找东西吗?”乔思远既然停了车,就不会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接孩子来晚了,现在又找不到手机,都赶到一起了。”费曼迪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着,继续“海中捞月”。 “用我的吧,把你的号码告诉我,先打打看。”说着,乔思远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费曼迪报出个号码,乔思远心里暗暗一笑。听筒里是接通的声音,费曼迪的包里却既无震动也无铃声,看来是从实验室里出来的太急,手机忘了拿。 费曼迪只好说,“那再打给我朋友试试吧,也许是她把孩子接走了。”说着又报出了一串号码。 这年头大家手机里的通讯录都用得熟,能背下来手机号码这种事倒成了一种能力。费曼迪号称“电脑”,记忆力过人,背几个电话号码对她来讲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不过,能随口说出来的除了自己和苗佳佳的电话以外,倒也没有更多了,实在是她称得上相识的人太少。 “喂,哪位啊?”见是个陌生号码,苗佳佳立刻捏起了娇滴滴的声音,然后在听到费曼迪的声线后,嗓子立刻就松弛了,劈头盖脸一通数落,“您终于想起还有个儿子来了?得亏我在你登记的紧急联系人名单上,幼儿园说打你电话多少次你都不接。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我干儿子不知道有多可怜啊。” 费曼迪可以想象,苗佳佳一边捶胸感叹一边揉搓着念念脑袋的样子,果然电话那一端传来小小的抗议之声。 听说他们俩已经在家里了,费曼迪终于放了心,把手机还给了乔思远,露出一个自然却又疏离的微笑。“谢谢您,乔市长,孩子已经在家了,没事。” 从车里走出来的乔思远也扬起嘴角,笑着接过手机,“现在到处都比较乱,小孩子还是要看紧一点。” 费曼迪看着乔思远的车子启动,自己也开上车打道回府。想想刚才市长大人的忠告,她有些想笑。自己的宝贝儿子念念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小孩子啊,如果真的遇到人贩子的话,到底谁会被卖掉还真不一定,她这个当妈的倒是对此颇有兴趣。 从学校绕了一圈拿上手机,果然二十多个未接来电,想着儿子和他干妈在家呢,就也没心思再工作了,揣上刚才讨论会的资料就回了家。 推开门又是一副她预期的场景,苗佳佳和念念并排坐在沙发上,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里的《甄嬛传》。狗血又闹心的宫斗剧,费曼迪就不明白苗佳佳怎么这么爱看,不论哪个卫视台在播,她都能跟抽陀螺一样,一遍又一遍的跟着看。 “啧啧,这些女人就为了一个长这么丑的皇上争来斗去的,看得我真心来气啊。”苗佳佳看得代入感还很强。 “我看这甄嬛也不是什么好人,歹毒得很,要说还是我妈那种单细胞女人才是极好的。”念念跟个小大人一样评论着。 现在的小孩子都早熟得吓人,而费曼迪这种从小对孩子采取放养式教育方式的极品妈就更是毫无悬念的养出了一个小怪胎。 “小样儿,心里就只有你妈,知道什么叫单细胞?干妈这么疼你到你嘴里也留不下个好。”苗佳佳佯装不满的瞄准念念的小脑袋丢出去一个爆米花。 “君子动口不动手,干妈你这又是作甚?”看多了古装剧,这小子最近都开始捻古文来用了,“再说了,我妈会造原子弹,又岂是一般女人可比。”小正太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白眼狼!看我下次会去幼儿园接你才怪!”苗佳佳跟小孩子斗嘴斗得一点不马虎。 “要不是幼儿园老师死活不让我一个人走,我早就坐车到家了。唉,你们这些大人为什么就是不能对我们更放心一点呢。”小家伙一点也不领情。 看看再说下去,这俩人就要掐起来了,费曼迪及时显身制止。念念见自己亲妈回来了,一个飞身扑上去,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小家伙,这会已经委屈得脸上快要拧出水来了,“妈妈,我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好害怕……” 费曼迪在心里对自己叹口气,活该,这就是你自己教出来的小孩,只能受着了。“嗯,妈妈错了,下次一定准时去接你。” “嗯,”委屈和恐惧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消散,“妈妈,我们晚上叫肯德基全家桶来吃吧,干妈最喜欢了,得好好谢谢她。” 哈哈哈,费曼迪心里在冷笑,就知道你这个臭小子装来装去是有目的的,自己想吃垃圾食品还赖到干妈身上。你干妈最爱吃溜肥肠你怎么不说,还有刚才不知道是谁把干妈气得半死。 可惜今天她自知迟到理亏,也只好答应下来。念念见目的达到,一个阴转晴的变脸,高兴的转身看漫画去了。 苗佳佳见费曼迪回来了,甄嬛也不看了,凑过来八卦,“刚才那手机号是谁的?”嗅觉真叫一个灵敏。 “一个高富帅的,你满意了吗?”费曼迪故意这么说逗她,因为苗佳佳唯一的人生理想就是找个高富帅把自己嫁出去,然后就算圆满了。 果然一听高富帅,苗佳佳立刻来了精神,“这个你要不要?你要我不跟你抢,你不要的话我立马就上啊,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说到这她又觉得费曼迪估计是在逗她,补上一句,“真的是高、富、帅吗?你可别诓我,一样都不能少。” 费曼迪只是随口一说,被苗佳佳这么认真的问到,她倒是也难得认真的思考起来。 眼前浮上来一副高大挺拔的身姿,还有隽刻如刀割一般的五官,平心而论这个乔市长是真的很高很帅的。至于富不富,她不知道,但身为市长也不会穷到哪里去吧。费曼迪像程序扫描一样,毫不带主观色彩的完成了对乔思远是否为高富帅的判定。 “应该是符合你要求的没错,可我就怕你要不起。我也没有兴趣,政界官场的人是我最不愿意沾的,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并不需要男人。”费曼迪耸耸肩,从包里拿出论文准备开始看,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我是乔思远。”听到对方的声音,费曼迪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刚才为了找手机告诉了他自己的号码。 “乔市长你好!”费曼迪依旧是毫无情绪的声音,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冷漠无礼。 “这是我的手机号,麻烦你记一下,以后有什么专业问题,我想直接打给你请教。”乔思远说话从来都这样,他用很平和从容的方式明确的告诉你要怎么做,理由也是充分的,连最爱拒绝别人的费曼迪都无法说不。 她下意识的拿下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号码,从此这十一个数字就印在了费曼迪的脑子里。 “这两天有空的话,想请你吃顿饭,咨询一点事情。你晚上要接孩子不方便,就中午吧,q大食堂也可以。”乔思远继续朝着他的目标靠近。 “好的,没问题。”费曼迪爽快的答应下来。 放下电话,才发现苗佳佳正一脸惊异的望着自己,“费曼迪,你是不是要被潜规则了?!” 费曼迪想,嗯,是时候该换个漏音儿不那么严重的手机了。 ------------ 4噩梦 乔思远果然雷厉风行,很快便和费曼迪定下了吃饭的时间,更是迁就她的方便到q大校园里距离工程物理系最近的一个教工食堂吃午饭。 面对周遭人们的指点和偷望,费曼迪一如既往的视而不见。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又何必去管他人说什么。 工程物理系的不少老师和研究生都就近在这个食堂吃饭。乔思远刚到j市走马上任,知道他是副市长的人很少。大家吃惊的,是向来如冰山一样的费老师竟然和一个帅成这样的男人在悠闲的吃饭。 外人眼里看来悠闲,当事人其实可是在很认真的交流技术问题。乔思远虽不是核方面的专家,但在国防部的经历以及个人长久以来的兴趣关注,让他在一个钟头的交流里一点也没显得像个门外汉。 饭吃完了,正事儿也说完了,乔思远很优雅的擦了擦嘴,微笑看着坐在对面的费曼迪。这张脸再配上这个角度的笑容,不要说定力差点的小姑娘,估计就是苗佳佳那样吃过见过的都得暗吞口水。 不过费曼迪脑子里想的是别的事情,通过这位年轻实干的乔副市长,她想原来政府里还是有人打算干些实事的,这多少纠正了一点点她一直以来对政府官员的不屑一顾和充满蔑视。 “费曼迪,”乔思远突然唤她的全名,而不像一直以来叫她“费老师”,费曼迪不禁抬起头,清澈的眸子迎上他的目光。 “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想起我来吗?”乔思远有些无奈的笑着摇摇头,“q大附中,初一五班,乔思远。” 这三个关键词在费曼迪的大脑里很精准的把检索的指针指向了记忆里尘封的一角,在那里,她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稚嫩的自己。当然,和乔思远有关的海边一幕也活灵活现的呈现在眼前,犹如昨日才发生一般。 费曼迪望着眼前的男人,十六年前那个眉目清秀的青涩少年已不见踪影,但那份沉稳和内敛的气质却愈加浓郁了。 乔思远亦毫不遮掩的看着对面的费曼迪,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像一波澄清的湖水般毫无杂念的面对这个纷繁的世界时,乔思远也总是无意识的觉得自己也可以卸下各种伪装,从家世的压力和官场的灰色地带里暂时解脱出来。 费曼迪无疑是美丽的,美得即使脂粉不施也不妨碍她五官的立体和明暗。但她美得不夸张,不做作,不咄咄逼人,只让人觉得舒服。 “原来是你。”费曼迪脸上绽开一抹了然的笑容,乔思远第一次觉得被人记住竟然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费曼迪清楚的记得乔思远,是因为那一次的海边痛哭,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被别人看到自己真正脆弱的一面,卸下全部防备由着自己的性子倾诉内心的绝望和思念。 被同班同学看到,即使再不情愿,费曼迪还是要强打起满不在乎的态度去面对。而乔思远,那时候他也不过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那么善解人意的没有多问一个字。 后来这许多年,无论是被同学嘲笑她父母栏的空白,还是被总装拒掉本已安排好的入职,或是在q大被打压迟迟评不上职称,费曼迪再没让任何人看到过自己受伤脆弱的一面。也因此,她再没遇到过一个像当年的乔思远那样的人,让她觉得有一刻的释然。 *** 半夜里,费曼迪一身冷汗的从噩梦里惊醒,直愣愣的坐起来,抚着胸口半天回不过神来。 在梦里,她身处一片血泊之中,瞪大双眼望着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还有拿枪的人那一双深褐色的冰冷眼睛。她颤抖着等待对方宣判她死刑,然后看到那白皙细长、骨骼分明的手指扣动了扳机。在“砰”一声巨响中,费曼迪惊醒过来,空气里似乎还能闻到掺杂了火药味的血腥气息。 这个梦,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了。 费曼迪早已清醒,再睡不着了,她起身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渐渐回过神来。想想大概是今天中午和乔思远说起往事,她才会又做起了这个噩梦吧。 她走进客厅,点亮橘色的落地灯,屋里柔和的光线让她愈发平静下来。看看挂钟才两点半,可她却像一大早似的毫无睡意。 费曼迪打开饼干罐子,一股沁人心脾的奶油香气传出来,伸手进去,却除了饼干渣子一块曲奇都没有了。她叹口气,谁让她养了个和她一样爱吃奶油饼干的臭小子呢。 想着反正睡不着,索性烤饼干吧。筛面粉、打鸡蛋、打发奶油、拌牛奶一气呵成。再用裱花卷筒灌了面浆进去在涂了油的烤箱盘上挤出一朵朵的曲奇饼干花,放进预热一百八十度的烤箱,定上十几分钟的烘烤时间。没过多久,屋里便飘上了一股浓香的奶油味道。 费曼迪还是在八岁那年第一次发现了奶油曲奇饼对自己的治愈作用。那次她也是在噩梦中醒来,空气里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让她几乎吐出来。 舅妈听人说小孩子晚饭吃得不好半夜肚子饿了就会常做噩梦,于是那天便拿来几块叫做“大黄油”的方形饼干给她吃。八岁的费曼迪本是木木的接过饼干来,却在闻到那浓浓的奶香时,立刻平静了下来,空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也消散了。 从那以后,舅舅和舅妈总会在家里备上一大罐奶油饼干,费曼迪上大学离开舅舅家以后,也保持着无论宿舍还是自己的小家里都放上一罐饼干的习惯。 她想,需要被治愈的也许并不是她的胃,而是残存在她脑海里的记忆的嗅觉。只是后来,她做这噩梦的频率越来越低,从几天一次,到几个月一次,而到今天之前,她已是快一年没做过这个梦了。 成长过程里,很多人都羡慕她有个如同“电脑”一般的记忆力,可费曼迪却希望自己能够更加健忘一些,因为好的记忆力不仅会记住美好的东西,也会让那些可怕的东西久久无法褪去。而她的人生里,还偏偏就没什么美好的事情。 “叮”一声,饼干烤好了。费曼迪放下手中的文献,戴上厚厚的专用手套把一盘金灿灿的曲奇饼干端出来,一回身发现念念正一脸迷糊的站在厨房外,估计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吧。 “起来嘘嘘?”费曼迪问道。她特别骄傲儿子的一点就是,这孩子很早就不尿床了,半夜憋醒了会自己起来嘘嘘,她这个当妈的不晓得有多欣慰。 念念这才想起来正事儿,捂着小/鸡/鸡冲进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也已经清醒了。 “妈妈你干嘛大半夜起来烤饼干啊?”小家伙眨着一双大眼睛问道,又长又密的睫毛一下下的扫着。 “饿了呗,起来吃东西发现储备的饼干都被大耗子叼走了,只好现做。”费曼迪故意逗他。 念念想起来昨天本想留一块给妈妈的,结果没抵挡住嘴馋,把最后一块也给吃了,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费曼迪看他貌似在反省的样子,又不忍心继续逗他了,发话道,“你是回去继续睡觉啊,还是和我一起吃饼干?” 早在闻到一屋子香气的时候,小家伙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他跑过来坐下,“嗯,舅姥姥说小孩子肚子饿夜里容易做噩梦,我还是吃点垫垫吧。” 娘儿俩就在一屋子的香气里坐下来,一人捧上一杯热牛奶,面前摞着几块饼干吃起来,时不时的互相对看一眼,笑一笑。 周围总有人说她一个人养念念太辛苦了,说念念长大了一定要懂得孝顺妈妈才不枉当年的艰辛。可费曼迪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与其说她为念念付出了很多,倒不如说是念念的意外到来为她的生活添上了亮丽多彩的一页。 “妈妈,我听说你要找男人嫁了是吗?”这小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面含忧郁的问道。 “听说,听谁说?你干妈?你干妈的话也能信啊,她还说要把自己嫁掉呢,说了多久了。”费曼迪想以后是不是要少让苗佳佳毒害她儿子啊。 见念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费曼迪心里反而一动,“妈妈不需要男人。但是,念念有没有想要一个爸爸呢?”这还是他们母子第一次讨论到这个问题。 “才没有呢!一般般的男人可入不了我的眼!”小家伙明显对现在的生活里多个爸爸一事心存抵抗。 费曼迪忍不住笑出来,不知道的人见了她儿子刚才说这话的表情和架势,一准儿以为是苗佳佳的亲儿子呢。 “那最近小朋友问起你爸爸的事,你是怎么回答的啊?”费曼迪上次听幼儿园老师说,念念告诉别的小朋友他爸爸在太空堡垒上修理宇宙呢。 “哦,我说我爸爸最近工作调动,去火星上开垦人类新家了。”小家伙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费曼丽倒是又被逗笑了,“乖儿子,周末带你去买书买玩具。” 看着念念开心的笑脸,费曼迪心想,日子就这样挺好的,他们真的不需要再有谁来跟着瞎掺合了。心里这么想着,眼前却不知怎么浮现出一双温暖和煦又睿智的眼睛。 她甩甩头,觉得什么“他乡遇故人”,“回首道往事”的桥段真心不适合她。 ------------ 5深宅 到j市走马上任两个多月,整天是开不完的会,批不完的文件,难得这个周末抽了点时间,乔思远能回趟北京。这次回京不止是单纯的休息,身上也是带着任务的。 一来,他要跟家里的“老爷子”汇报一下这一个月的工作,还要到“老太爷”那里请安。 二来,顾磊说廖承轩从埃塞俄比亚回来了,他们哥儿几个按照惯例要聚一下。 还有第三,就是“那边”来消息说,费曼迪的资料拿到了,但是极其不方便走机要文件流转程序,最好能直接交给乔思远本人。 星期五的晚上,北京更加变本加厉的展现着她“首堵”的风采,下了机场高速,几乎是从三元桥一直顶到三里河的大停车场。 司机说要不要把警笛拉开走紧急通道,乔思远摇摇头,“也没什么急事,慢慢走吧,不差这半个钟头。” 这几年,若说家里对他有什么要求,就是“为人低调”这四个字。老爷子常说,他们这样的家庭背景,大家表面上都对你恭敬客气,但那是敬畏你手里的权力,而不是真的敬畏你这个人。相反,多少双眼睛红红的盯着你,就等你被权势冲昏了头脑犯错误,然后落井下石、赶尽杀绝。 那些飞扬跋扈的特权也好,纨绔子弟官二代也好,被群众抓住尾巴暴露在媒体上的,嚷嚷得声儿大的,其实都是地方上的土官儿,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真的走进皇城脚下,才会发现这里其实很寂静,越不出众的地方藏着的官儿可能越大。 乔思远眯着眼打了个盹儿,车子已经在警卫的敬礼中滑进了大院,停在一幢有些年头了的二层小楼前。正是春末的傍晚,绿树掩映的窗前透出温馨的灯光,每次回到这里乔思远总觉得有种特别的压力。 知道儿子要回来,乔母沈娟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让小阿姨做了一桌思远爱吃的菜。这会儿听到门外车子的声音,又赶忙过来给他开门。 “妈,你最近换美容院了?怎么我一个月不在,你倒看着又滋润了。”乔思远最会哄他妈欢心。其实早年条件没那么好,女人也不懂得保养打扮什么的,年轻的时候吃过不少苦。现在往回找补,又能拾起多少岁月青春,沈娟心里自然懂得,可儿子的话到底听着舒心。 “臭小子,就会说瞎话哄你妈,一脸褶子了。”沈娟一边说着,一边慈爱的拍拍儿子,乔思远在她眼里,那是真正的“眼欢儿”,看不够爱不够。 “爸和姐呢?”乔思远问道。 “你爸在楼上看书呢,思雅今晚有应酬,过不来了。她给你准备了一大袋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前两天让人送过来的,回头你记得带上。” 沈娟还没怀上乔思远的时候,就听到风声说计划生育政策马上要开始了,然后她几乎是在确定怀孕后,立刻向组织上打了汇报。 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计划生育正式成为国策,乔思远算是赶上了这趟末班车,否则以当时他父亲乔之伟的官职,做表率还来不及,更不可能“顶风作案”了。 对这个来之不易的男孩,乔家自然上上下下都很疼爱。乔思雅是比乔思远大五岁的姐姐,弟弟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很懂事了,父母工作都忙,很多时候,倒是她们姐弟在一起的时间更长。 乔思雅性格泼辣,为人犀利说一不二,但对乔思远却是最有耐心也最信任的。当年她人生里最困难的日子,心里所有的苦,没和爷爷奶奶说,没和父母说,只和这个弟弟倒了出来。 乔之伟很有为官之派,家里来了客人,从来也不会下来迎接,总是等沈娟带客人落座了,上了茶上了水果,才会在家人通报后出来露面。乔思远回来了,他也是到了饭点才慢悠悠的下来的。 沈娟有时候打趣他,楼下让人抢了闹翻天,你坐在书房里都不知道。乔之伟淡淡一笑,院子里那么多荷枪实弹的警卫,我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乔家规矩大,食不言,寝不语,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什么的就更不会了,一桌子菜三口人吃得安安静静。乔思远早就习惯了,他只等着一会吃完饭和老爷子汇报工作。 饭后,乔之伟坐在客厅里看报纸,乔思远走过去在旁边坐下来,把他父亲面前的茶水添上。乔之伟放下报纸,终于开口问起了工作,“j市这两个月还适应吗?” 乔思远捡重点把这两个月接手的主要工作一一汇报了一下,乔之伟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也没说什么,最后指点道,“都是例行的公事,有之前部里锻炼的经验,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只是这核电站是大事,涉及国家安全问题,别人要找你的茬,也一定会从大事入手,千万慎重。” 乔思远点头称是,刚松口气以为公事部分算是说完了,没想到乔之伟眼神一凛,突然似乎有一搭无一搭的问道,“我听说你最近动用关系调了个女人的档案?” 乔思远心里一哆嗦,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他家老爷子的法眼啊。他故作轻松的说道,“就是核电站项目,要做参与人员的背景调查。” 乔之伟没有穷追猛打,对这个悟性很高的儿子,他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嗯,那就好。你也知道自己的位置,还有咱们家的特殊性,时刻保持警惕,不要和不该来往的人走得太近。” 父亲的教诲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乔思远的心上,道理他自然懂得。这一刻,那道从小到大束缚着的他的无形的绳索,似乎又更紧的勒上了一圈。 *** 在中国,能做到部级以上的干部,鲜少有自己从一文不名奋斗上来的。更不要说乔之伟镇守的中组部,是所有重大人事安排调整的决策地。乔家人能有今天,到了乔思远这一代还能受着荫蔽,那是乔老太爷当年打江山种下的殷实。 知道老人家觉少起得早,乔思远也特意很早就起来了,早饭都没吃,几乎是踏着清晨的露珠赶到了西四北大街。他把车停在街口,再往里走就都是窄胡同了。 穿街走巷,闪过一道石墩,乔思远一脚迈进了一座门脸颇不显眼的四合院。从外面看,内里被一进一进的石墙挡着,毫无华丽的装饰感,只当是普通寻常人家的大杂院。可只有到了中进,才能感受到这座昔日王府院的沉淀和气派。 乔家老太爷此刻正一身白衣的站在一株老冬青旁,伴着音乐打太极,见乔思远进来了,也没有停下手里“左抱球、右抱球”的推打动作,直把这四十八式打完了,才笑眯眯的招呼道,“思远来了。” 乔思远像个孩子一样笑着叫道,“爷爷!” 听到老头子声如洪钟的招呼,正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梳着发髻的娇小老太太踱出来,年纪虽然大了,但仍能看出年轻时倾城倾国的风韵。乔思远又忙着叫道,“奶奶!” “哎,哎!就知道你这孩子一准儿早来,等着你一起开饭呢。”老太太说完,就上厨房吩咐去了。 其实乔家这位奶奶,并不是乔之伟的亲妈,因此也就不是乔思远的亲奶奶。如今陪在老太爷身边的这位,若论辈分排下来,算得上是乔老太爷的第三房太太了。最早的原配夫人也是搞革命的,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母子都没保住。二房夫人是乔之伟的亲妈,可天生身子骨孱弱,建国前的头一年没了,算是跟着乔老太爷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着实命苦。 这第三房太太早年还是个小军阀的遗孀,革命胜利后,有一天被巡街的乔老太爷看上,直接就被收了。说起来,有的人就是命好,当年跟着军阀就吃香的喝辣的,那边刚一翘辫子,又赶上了新中国开山功臣的垂青,从此好日子更是又上一层楼。 这要是搁现在,乔老太爷就算个人作风不那么拿得出手了。可在早年的戎马岁月里不要太平常,连毛爷爷他老人家都不是从一而终的。 因为不是亲妈,乔父倒是不那么热络,可乔思远毕竟是从一生下来就叫“奶奶”,被老太太疼着长大的,因此早没了什么亲不亲生一说,关系亲密得很。 老爷子老太太还有宝贝孙子围坐一桌,吃着正宗的老北京早饭,焦圈儿、油条、豆汁儿,竟然还有小半锅炒肝儿。好久没吃这些了,乔思远敞开了肚皮,比在自己家吃得欢多了。 乔老太爷其实是打仗的粗人出身,反而没有那么多讲究。倒是正因为自己是粗人,对唯一的儿子乔之伟当初的培养是倾尽了心血的,也难怪现在乔之伟家里的规矩比老太爷这边还大。 “什么时候领孙媳妇儿回来给我看看啊,都说江南出美女,你奶奶就是江南女子。”这边没有吃饭不能说话的规矩,乔老太爷灌了一大口豆汁儿问道。 “什么美不美的啊,都这把年纪了。”老太太瞪了老头子一眼,却难掩喜色,这么多年了,仍旧是爱美的。 “我刚到那边,工作都忙不过来,哪有空谈朋友啊。再说,谈什么人,还得您和我爸那边把关,我自己说了哪算啊。”乔思远想到昨晚父亲和他的对话,情绪有点低沉,炒肝儿的香味都吃不出来了。 “屁话!自己结婚还不找自己喜欢的人。别听你爸瞎吆喝,别的事我不管了,你的婚姻大事爷爷还能做主。”老太爷说着说着,又冒出了当年打江山的匪气。 “知道了,爷爷,我争取早日让您抱上重孙!”乔思远享受着爷爷的宠爱,心头的阴霾也散去了一些。 “嗯,重要的是心地好,出身啊,家里有没有钱都是其次,你奶奶当初还不是军阀的姨太太,又怎么样?!只要别不靠谱儿就行。”老太爷一激动说话就有点搂不住。 一旁的老太太听到自己又被点了卯,不乐意了,“哎呦,老头子!说说就没正形,早八百辈子的事了,就你记性好!” 乔思远也笑了,可心里却有一丝讽刺的感觉。“不靠谱儿”到底应该怎么定义呢? 性格冷淡,家世背景有问题,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这算不靠谱儿呢,还是很不靠谱儿呢?抑或特别不靠谱儿呢? ------------ 6缘分 人和人能走到一起,百分之九十是缘分,于爱情是,于友情也是。 乔思远的爷爷和谢明森的爷爷,还有廖承轩的姥爷,三个人当初是出生入死的老战友。命运把他们投入一个战壕,不要说脾气秉性合不合这些,能没被不长眼的子弹崩了,都从枪林弹雨里活下来走到今天,就是性格再不对付,那也是值得珍惜的莫大缘分。 这份绵延了三代的交情,到了乔思远他们这一辈,就更是登峰造极。也和着是巧,三个小子竟然同年出生,一起进了q大附小,然后又是q大附中,自始至终一个班,直到上大学才按照各自既定的轨迹“分道扬镳”,但这十几年朝夕共处的,让友情想不开花结果都成了一件难事。 顾磊比他们三个是更纯的q大系,从幼儿园就是q大附幼,大学又是q大,用他的话说,他已生是q大的人,死是q大的鬼。 四个人的关系好,有十几年的积累,也有顾磊在里面粘合的作用。谢明森就说,顾磊天生是一团浆糊,走哪粘哪。所以虽然顾磊不像他们三个家世那么显赫,这三个人却从没觉得顾磊在他们的圈子里有什么不妥。 今天的饭局也是顾磊攒的,有他在,攒局的事别人就不用费心了。乔思远到了大宅门饭店后,直接被一身清宫装的服务员领到了后院的包间。一推门,就看到那哥儿三已经到了。一贯的场景,顾磊和廖承轩互相挤兑,谢明森在一旁闷骚的抽烟。 “呦!市长大人驾到,小磊子还不快上茶。”廖承轩抬了抬弧线优美的下巴,飞扬的嘴角上带着邪魅不羁。 “我说廖骚骚啊,你能不那样儿看我吗,纵然我是一七尺男儿,也烧心啊!”顾磊最爱拿廖承轩那张妖孽脸开玩笑。 “你真有七尺?怎么算啊。”半天没说话的谢明森突然开口,上下打量着顾磊,一脸的不信任。 顾磊欲哭无泪,转投乔思远,“哥哥你可来了,快给我做主,这明骚和闷骚联手太可怕了。” 乔思远亦是一个帅气的笑容,“嗯,我给磊子证明,确实有七尺,算上起反应以后的长度。” 谢明森和廖承轩快笑趴下了,顾磊捶胸顿足,“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我怎么就混到你们三个中间来了。你们都比我长得帅我也就认了,还要受你们这种欺负啊。” 顾磊这话倒是没说错,和那三只玉树临风、各自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发小儿相比,他不仅不帅,还长得特丑,长脸,小眼,大下巴,高倒是够高,却看似弱不禁风的瘦啊,走起来飘乎乎的。顾磊介意自己的长相,比介意自己家里没那么大的权势厉害多了。 偏偏廖承轩还就喜欢往伤口上撒盐,“磊子,长成你这样儿也够不容易的,你这张脸,硫酸泼上得相当于美容整容什么的吧?要不要爷给你弄一瓶当精油使?”气得顾磊一个月没搭理廖承轩。 四个人嘻嘻哈哈的当口,“宫女们”开始布菜了,小姑娘们的眼神儿都往乔思远和廖承轩身上飘,两个男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乔思远淡淡微笑,看似如沐春风,实则冷若冰霜,拒人千里;廖承轩左右逢源,看似躲躲闪闪,实则种马发情,来者不拒。 “骚,真他妈骚!”顾磊夹了一口菜,恶狠狠的说,“这就是去趟非洲大半年给憋的。” 谢明森不懂了,“听说非洲姑娘不是挺开放的吗,承轩到那边还至于吃不饱啊?”谢明森亦是标致男儿,但常年在部队里摸爬滚打,一脸黝黑,再加上不苟言笑,女孩子们对他倒是畏惧更多。 “这你就不懂了吧,”顾磊一脸贼笑,“那边是什么地方?方圆几百公里买不到一个安全套的地方啊。黑妹们个个有今天没明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吃枪子了,谁还顾得上艾滋病这种十年以后才发作的小打小闹啊。一半以上有病,你问骚骚他敢随便上吗?” 廖承轩也是大家出身,但和乔思远、谢明森走正道不同,他属于剑走偏锋的那一类。长年在亚非拉那些内战不断的国家倒腾军火,没事再飞趟东欧,从老毛子手里扫点冷战剩下的武器渣子,论吨的往非洲革命军那里卖。 顾磊刚知道这事的时候,曾经迈不过去这道坎。他跟乔思远说,“那边都死了多少老幼妇孺了,他还往那边卖军火,这得多伤天害理啊。” 乔思远在政界打拼,跟顾磊的接受程度自然不同。他拍着顾磊的肩膀说,“这个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总要有人踩着灰色地带生存。你不能站在自己的道德制高点上要求所有事。你可以不用他的钱,但你不能因此否决了他这个人,不认兄弟了。”就算把这一篇给翻过去了。 四个兄弟打打闹闹的吃完饭,廖承轩提议说,“等会没事的话,去趟采兴?带了几只家伙过来让你们爽爽。” 廖承轩所说的采兴,是一个非常内部的高端靶场,每次他倒腾了什么好枪,都会带几个兄弟去尝鲜儿,这次大家也是一拍即合。 一出门,四个人四辆车,等会儿散伙以后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没法拼车。于是西四环往南四环的主路上,一溜儿排着乔思远的路虎,廖承轩的法拉利,谢明森的卡宴,还有顾磊的宝马,蔚为壮观。 除了顾磊,另外三个人都有部队的经验,打靶都是好手。顾磊是用脑子的,也就随便玩玩,从不和他们较真。 那三兄弟不用废话,已经开始在比试了。谢明森一直在部队枪不离手,廖承轩是卖枪的,在非洲大草原上随时有活靶子给他练手。可今天乔思远却一连打出好几个十环,瞄准时眼神儿里那份清冽,让另外俩人都有点怵头。 谢明森中途摘下耳塞,问顾磊知不知道老大怎么了,一般乔思远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这么稳准狠。 顾磊叹口气,“官场得意,情场失意呗。” 谢明森表示不理解,正把耳塞再戴上,看顾磊嘴又动了动好像说了什么,他大声的问道,“你说什么?” 顾磊也只好大声的回应他,“我说他又碰上早年那个狒狒――费曼迪了!”…… *** 费曼迪“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喷嚏,“苗佳佳啊,你做个酸辣汤,能把卖胡椒面的打死。”一边说一边抽张纸巾擦鼻子。 “那是有人念叨你呢,别往我身上赖。”苗佳佳很不服气。这是她这个礼拜第三次到费曼迪家蹭饭,打着过来给干儿子做饭的名义,其实就做了个酸辣汤,还能把人呛死。 费曼迪说她,“你老往我这跑,怎么有机会钓到高富帅呢,你得出去寻摸。” 苗佳佳振振有词,“你知道什么?爱情和婚姻都是缘分,不是出去寻摸就能寻到的,那得等着天上往下砸。” 苗佳佳不走,费曼迪自然也不会真的赶她。关键是,就算她赶,那也要赶得走才行啊。 人和人走的近,百分之九十靠缘分,还有那百分之十本来没缘分的,却能走的近,必然是至少有一方脸皮特别厚,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苗佳佳和费曼迪就是这种关系。 五年前,费曼迪在自家门口的超市买菜时,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无比热情的朝自己扑来,她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就碰翻了一台子的西红柿。俩人话还没说,先一起撅着捡了几十个西红柿。 当费曼迪用一脸“你谁呀?”的表情看着对面的美女时,美女已经熟络的攀上了她的肩膀,“我苗佳佳啊!” 这个小标签又开始在费曼迪的“电脑”里展开搜索,终于定位在高中同班,却几乎从没有打过交道的那个文艺委员身上。 费曼迪天性冷淡,不与人交往,对从天而降的苗佳佳亦不会有差别。“哦”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开,却发现这女人自来熟得有点吓人,竟然一路从超市跟到银台再跟到她家,非要进去坐一坐。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连着一个礼拜,不管费曼迪多冷言冷语,苗佳佳就是一脸热情过度的笑容,没一点脾气。使出了“随便你冷,我非化了你不可”的执着精神,每天拎着大包小包的菜过来,说要给费曼迪她们娘儿俩改善伙食加强营养。 费曼迪有一天终于忍无可忍,把苗佳佳推出门外,任她在外拍打,就是不开门。可算清静下来了,费曼迪抱着儿子在自己家里享受了难得舒心的一晚。 没想到转天早上打开门一看,这苗佳佳竟然一夜都没走,就在阴冷的过道里坐了一宿。看费曼迪出来,她竟然精神一抖,又是满脸笑容的扑上来。 费曼迪虽然性格古怪,但还没神经,遇到苗佳佳这样真的神经病,她只好缴械投降了。从此大门敞开,苗佳佳来去自如。 时间长了,费曼迪也习惯了苗佳佳的存在和聒噪,生活上有苗佳佳搭把手,也确实比什么都她一个人要转悠得开。 她本以为苗佳佳就是神经大条的天性,直到有一晚苗佳佳留宿在她那里,又恰巧半夜被她听到这个没心没肺的人竟然窝在被子里嘤嘤嘤的哭。 苗佳佳说,今天是我到j市整两年的日子,我放弃了留在大城市的机会,跟着他一个穷小子跑到这边来,举目无亲。我上班挣钱养活他,支持他创业。等他事业起来了,就和公司的小姑娘勾搭上了。费曼迪,你知道吗?在超市遇见你的那天,我本来是要做一桌子菜把他和我自己都毒死的! 可遇见你,我就知道了什么叫不值得。人活在自己狭小的空间里想一件想不开的事情时,是会变得魔障的。遇见你的时候,就好像我的世界里突然裂了一道缝,让我还能想想那糟心事以外的东西,原来在这个城市除了他,我还认识你。你知道我那会儿为什么天天往你这跑吗?我怕我不来的话,指不定就在哪里撞车跳河了。 那是费曼迪第一次听别人的伤心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踌躇了一会,伸开双臂抱住了苗佳佳。 原来在这个世界灿烂的笑脸背后,大家都过得这么不容易啊。 ------------ 7秘密 从北京回来以后,乔思远一直没有打开那个写着“费曼迪”三个字的厚厚的牛皮纸袋。在飞机上他忍住没打开,回来以后他依旧没敢打开。 冥冥中,他似乎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好像那牛皮纸袋是潘多拉盒子的化身,一旦打开了,在释放罪恶的同时,会把他一并吞没。 犹豫踌躇了几天,在和费曼迪再一次见面,领略了她思路清晰、直白形象的技术分析后,乔思远到底没有忍住。费曼迪之于他,就像有种魔力一样,让他明知不该碰触,却无法止步。 台灯下,茶香袅袅,乔思远本以为袋子里放着的是一部档案,没想到拿出来的却是两部厚厚的卷宗。一部来自公安部刑侦档案室,一部来自国家安全局机要档案处。 乔思远立刻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他认识到自己当初的预感是对的,关于费曼迪的背景问题,恐怕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厚厚的卷宗只会按照事情发生以后调查结果的顺序一样样的做记录,并不会像讲一个完整的故事那样,按照事情真正发生的先后顺序来排列。 乔思远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浏览了全部的证据资料,才在东方现出黎明的曙光时,在脑海里整理出了一个大概的故事轮廓,一个压得他心里沉沉的透不过气来的故事。 这个故事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讲起。 那个时候,柏林墙倒塌,苏联一夜解体,对峙了几十年的冷战宣告结束,世界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中国也在改革开放后的十几年里,差不多完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转型和最基本的市场经济积累。一时间,无论是国家还是社会各界,对高端人才的渴求达到了一个新的□。 费学温和梁锦婷这对美国国家核物理实验室的明星级华裔夫妇,就是在那个时候,萌生了爱国之心驱使下的归国之意。 经过和总装备部以及中科院的多次协商,尚不具有雄厚财力的国家,仍是倾尽所有的把两位科学家请回了国。 即使在能力范围之内付出了很多,中国方面仍是充满感激之情的,因为在九十年代初期,无论是国内的科研条件还是生活条件,都和富得流油的美国差之千里。 回国以后的费梁二人组建起了国家级量子物理实验室,承担了多个涉及国家安全的重大核项目。而他们也不负众望,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在极短的时间里实现了一个又一个目标。对于这对夫妇的回归,上下各界都给予了最高的评价。 不过,这只是众人以为的故事早期的版本。 故事的□出现在他们回国后的第三年,为了一个中法合作的大项目,费梁夫妇代表中方赴法交流谈判。因为回国以后一直忙于工作,两个人几乎一个假期都没有休过,便趁着这次机会,带着他们六岁的女儿一同去了法国。计划着公务完成后,一家三口可以渡个假。 谁都没有想到,此次法国之行却成了这对年轻的科学家夫妇的绝唱。在他们结束了巴黎的会议后,一家三口租了一辆车到法国北边一个小镇游玩。 因为过了酒店的结账日期却迟迟没有返回,引起了酒店工作人员的注意,并报了警。警方在距离小镇五十公里外的一处民居附近发现了他们的车。 夫妻二人双双被重型武器击毙,倒在一片血泊中,早已没了脉搏。他们六岁的女儿蜷缩在后备箱里,人事不省。 这个被救出来紧急送往医院的小女孩,就是费曼迪,而费梁二人正是她的亲生父母。 因为附近民居的男主人也被击毙在家门口,而费学温一家只是游客,警方一开始便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家男主人身上,以为谋杀发生时费学温一家恰巧路过而受到了牵连。 可调查来调查去,却没有什么进展,直到他们再次整理受害人资料时,才意识到也许是费梁夫妇二人的核物理专家身份招致了杀身之祸。而那家男主人,不过是因为目击了整个事件受到了牵连。 一下子失去两位重要科学家,还是在海外,中方也高度重视。得知可能是和夫妇二人掌握的核试验项目有关,中国政府立刻派出了国家安全局的有关人员,配合法国警方一起调查。 那时候,中国人还在以冷战思维思考问题,起初皆以为是费梁二人代表的中国遭到了境外敌对势力的迫害。在为国家蒙受的巨大损失惋惜的同时,也深深的为费梁夫妇扼腕,认为应该追认他们为烈士。 就在国内的追悼会,追认仪式按部就班的进行准备的当口,赴法国调查取证的工作人员传回消息,让先等一等。 结果这一等,就带出了惊天大逆转。 在调取车内物证时,警方发现了一页资料,是中方核试验项目具体参数的最后一页,掉落在座椅缝隙里,而资料的其他页则不知所踪。警方开始怀疑这是一次伪装成旅行的资料交易事件,换言之,就是间谍行为。 这一猜想在一个月后得到了证实。警方抓捕了一名国际间谍,他交待说,早在费梁夫妇还在美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达成了合作协议。可惜在法国交接时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费梁夫妇因此被害。 人证物证俱在,且这个版本的故事更符合当时人们的思维模式,于是那些本就对费梁夫妇二人心存芥蒂的人们纷纷跳出来。在巨大的舆论压力面前,尽管案子还有很多疑点,还是很快被定了性。费梁二人也从烈士变成了出卖国家的千古罪人。 他们六岁的女儿费曼迪在事件后患上了自闭症,在法国治疗一段时间后,被转送回中国,交由其母亲梁锦婷的哥哥一家抚养…… 再后面的事情,就可以和费曼迪的个人档案接上了。费曼迪虽然治好了自闭症,但遭受了如此巨大的家庭变故使得她从此变成一个冷漠不与人来往的人。 她跟随舅舅舅妈从北京辗转其他城市直到上大学。因为她父母的事情,她纵使再优秀,也无法进入国家重要部门工作,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甚至是大学方面的打压…… 合上厚厚的卷宗,乔思远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除了震惊,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感。资料里有法国警方转过来的案发现场照片,惨烈程度难以用语言形容。 而最令他难受的,是小小的费曼迪被发现时蜷缩在后备箱内的情景。车厢内的大量血液透过座椅渗进来,染红了她的白裙子,还有她手里的玩具熊。她披散着头发,顶着乌青的下眼底昏迷不醒。为了忍住悲伤的哭声,下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挂着干涸的血迹。 那之后是她醒来在医院被拍的照片,大大的眼睛里只有无尽的空洞…… 原来这就是费曼迪的故事,她坚强的背后,原来是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过往。乔思远确定自己的感觉就是心疼,为一个他甚至称不上熟悉的女孩子心痛不已。 *** 在这个沉重的不眠之夜,同样没怎么睡觉的,除了乔思远,还有费曼迪。 一个月内,当她第二次从童年的噩梦中惊醒时,她不得不反思,最近她的生活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于是这个早上,费曼迪起了个大早,开上她的车直奔海边,她想一定是有些压力又需要释放了。 当初q大j市分院成立才几年,各个专业都人手不足捉襟见肘,校领导没办法,给各系派了名额。身兼系主任的导师为难的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去j市,费曼迪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她一方面不想让导师为难,另一方面她听说从j市开车到最近的海边只要二十分钟。 清早的海边静谧得让人心安,潮水退去后的沙滩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贝壳。她还记得和爸爸妈妈在美国的时候,她家附近就是海。一家三口没事就会到海边散步,她的小脚印和爸爸妈妈的大脚印印刻在沙滩上,被卷过来的浪水覆盖。 后来他们一家回了中国,临走前,爸爸妈妈和她很认真的谈了一次话。他们告诉她,要去的地方虽然没有大房子,也没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但那是他们的祖国,他们一家三口要和大家一起把那个叫做“祖国”的地方建设得和美国一样好。 回到中国一转眼就是三年,她渐渐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却再没听到过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直到那一次爸爸妈妈带她去法国。她还记得妈妈给她穿上白色的沙滩裙,疼爱的摸着她的头说,“带我们家mandy去看大海!” 那天他们玩得很开心,回来的路上车子却突然爆胎。爸爸停下车到后备箱拿备胎出来换,调皮的她就顺势钻进后备箱里玩起了捉迷藏。 可她在后备箱里没有等到爸爸妈妈找到她,却透过锁眼的缝隙看到几个身穿黑衣的陌生人。然后便是震耳的枪响,一连好几声。 她大气也不敢出,整个人被吓懵了。外面是细碎的脚步声,她听到有人用英语说,“再好好检查一下。”然后一个黑影便罩住了后备箱的锁眼。 锁扣被弹开的一瞬间,外面的光突然照进来,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大概只有一两秒,却好似几个世纪的漫长。待她能看清时,眼前面对的已是黑洞洞的枪口,还有黑色面罩下露出的那一双冰冷的褐色眼睛。 枪声响起,她倒下去,她心里默默念着,“爸爸,妈妈,等等我。” 可她却从医院醒来,毫发无伤。他们说那一枪射在旁边的挡板上,她只是被吓晕过去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拥有冰冷褐色眼睛的人没有对她开枪。其实,她真的希望那时候他要是把她一起杀死该多好,那么她就不必独自一人面对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辛苦和忍耐。 爸爸,妈妈,我真的很想很想你们。你们一定是清白的,对吗?纵然世间所有人都指责你们,曼迪也会永远永远相信你们的。 眼前的大海朦胧了起来,眼泪又像止不住的洪流倾泻而出。每次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费曼迪就像可以感受到父母温暖的怀抱,让她几乎想要不顾一切的扑进去。 她站起身,脱掉鞋子,一步步朝大海走去…… 乔思远开着他的路虎在清晨的海岸公路上飙车,胸中的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目光一扫,费曼迪那辆小白车就落入了他的视线,他正在想会不会是她,就看到了小腿已没入海水的费曼迪。 一个尖利的急刹车,乔思远几乎是从车里弹出去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费曼迪,你不能死! ------------ 8同情 后来回想起来,乔思远发现自己从车里跳出去的那一刻,已经完全不是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他了,这让他一度觉得很慌乱。 不过,在那个场景下,看着她快要半个身子没入水中,他还能做什么其他判断? 乔思远三步并作两步,连鞋子也顾不得脱就冲进了大海。巨大的阻力携着海水的冰凉朝他袭来,他却毫无知觉,眼前只有那个双眼闪着空洞无助的小女孩。 他朝费曼迪一步步靠过去,一把拉住她。费曼迪在水里本就站得不稳,突然被外力牵扯,一个踉跄倒下去,还顺势带倒了紧紧拉着她的乔思远。 回头的一瞬间,乔思远分明看到了她满脸的泪痕,可下一秒,两个人就双双栽进海里,再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水。 乔思远毕竟是有身手的人,一个翻身从水里站起来,又一把捞出了费曼迪,二话没说,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费曼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又连着呛了几口咸涩的海水,刚缓过神来。对乔思远的怀抱,费曼迪是本能的抗拒,而她的挣扎落在乔思远眼里却成了埋怨他出手相救,仍要自寻短见的坚持。他只能更紧更紧的抱住她,绝不松手。 费曼迪挣扎了一会儿却毫无成效,整个人也没了力气,任乔思远抱着她朝岸边走去。这一刻,她突然有种熟悉感,很多很多年前,当她还是个小小女孩时,不小心被浪头打翻在海水里,爸爸抱着哭泣的她,也是这样紧紧的。那时候她是多么的无忧无虑啊,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父母出事后,这么多年,再没有人抱过她,她也再没让谁抱过她。温暖的怀抱之于她,已经成为了一种需要膜拜的奢侈品,她不该拥有,也不敢拥有。 可是被乔思远抱着的这个清晨,费曼迪突然变得很脆弱,放纵吧,就这一刻,她闭上了眼睛,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乔思远不知道这短短几十秒里费曼迪百转千回的心思,只道她是倦了累了。他抱着她穿过海滩一直走到路面上自己的路虎旁。不过几分钟的近距离接触,拉开车门的一瞬间,乔思远竟然有点舍不得放手。 他把她放在后面的座位上,毫不介意座套被她浑身滴下的水珠打湿。乔思远平时有去锻炼的习惯,车里就一直放着运动包,里面有换洗衣服和浴巾。 费曼迪坐在那里,还没理出个头绪,一阵风吹过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乔思远拉开包拿出条厚厚的浴巾,也没问费曼迪的意见,就直接擦上了她的头发,又一路沿着她的脖子、肩膀擦下来,费曼迪反应过来,赶忙接住浴巾,有点哆嗦着说出了第一句话,“我自己来。” 乔思远也没坚持,他点点头,“我也换下衣服。”说着,绕到车子的另一面,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费曼迪擦干了自己,见浴巾还是大半干的,就想问乔思远要不要用。没想到一回头,却看到他裸着精壮的上身,正用毛巾擦着水。初升的太阳照在他身上,宽阔的肩膀,凸起的手臂肌肉,收紧的腰线,无不反射着一层耀眼的光芒,费曼迪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乔思远注意到她在看他,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也定定的看向她。费曼迪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扭过头来,倔强的望向海面上的一轮红日,不知是被晒的还是羞涩,她只觉得脸上如同火烧一样。 乔思远拿起她用过的浴巾,又擦了擦身上的水汽,三下两下连同裤子也换上了运动裤。看看费曼迪那一身湿乎乎贴在身上的衣服,想起来后备箱里还有块毯子,又顺手抄起两瓶矿泉水走过来。 他把毯子披在她身上,费曼迪又是一惊,抬头望着他,乔思远把矿泉水递过去,“漱漱口吧,刚才灌了那么多海水。” 费曼迪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有些没好气的说,“解释一下吧,乔市长,这闹的是哪一出?” 乔思远靠在前车门上,“我本以为被人救了以后第一句应该是谢谢,不过又听说自寻短见者都不会这么说,反而一个个气乎乎的,实践证明果然如此。” “自寻短见?”费曼迪拉拉毯子,更紧的包住自己,“你见过脱掉鞋子,卷起裤腿去跳海寻短见的吗?” 乔思远向下望去,她高高卷起的牛仔裤腿下露出一双白皙的小腿,不禁皱起了眉头,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 “你半个身子几乎没在水里,我当时也没法做别的想法,不好意思。”他坦率的承认错误,也因为她不是真的要自杀,心里稍稍轻松些。 “我有孩子有家有工作,不会那么容易去寻死的。”费曼迪知道他也是出于一番好意的误会,自己这样兴师问罪似乎也不太妥当,于是便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思远当然不能说,我看了一夜你家的事情,睡不着出来散心的,只好说道,“早起过来清醒一下头脑,没想到撞见你。”他顿了一下,掂量着该不该问,可到底是关心则乱,还是问出了口,“你很喜欢到海边来释放压力流眼泪吗?” 这个问题显然已经超过了他们的熟悉度,费曼迪像被人戳中痛处一样全身更紧的缩在一起,冷淡的说,“我以为乔市长日理万机,有更多大事需要去关心。” 乔思远当然能听出其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但他更懊恼她连他一起推出去的那份干脆,忍不住开口道,“有些事过去很久了,不要再纠结其中才好,天地还很宽。” 他话说得隐晦,费曼迪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抬起头,眼神直直的瞪向乔思远,脑海里飞速旋转,判断着他这句话的分量,和里面所隐含的他所知道的信息。 费曼迪笑了,笑得冷冷的,“也是,堂堂乔市长要是想调查一个人,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她说这话时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颤抖,费曼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一样暴露着,而那个残忍的人就是乔思远。 这时候,乔思远倒不想瞒着她了,做了就是做了,知道就是知道。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就是一部陈年曲折的狗血剧,别污了你的眼睛。对我个人有什么不放心或者不认同也没有关系,我不参与这个项目就是。”话越说越狠绝。 “你父母的事与你无关,我不会在项目上对你有任何怀疑。”乔思远这会儿有点焦躁,他在她心里就这么不堪吗,就和张三李四都一个样的去想她吗。 费曼迪本来还心存一丝侥幸,以为他知道得没有那么多,听他说到自己的父母,心中又是狠狠的一揪,原来他真是调查得很彻底。 她站起身,“如果你不是看笑话的猎奇心理,也请收回你的同情心,我不需要。”说完,她大步朝自己的车子走去,连身上披着的毯子都忘了还给他。 她的背影落在乔思远眼里娇小却坚毅,可费曼迪知道,自己那是落荒而逃。这个乔思远,他先是轻而易举的撞见她坚强外表下隐藏的最脆弱无助的一面,现在又这么随随便便的揭开她的伤口。 费曼迪车子开出去好一段,才意识到自己连脱在沙滩上的鞋子都忘了拿,正赤着脚踩在粗糙的油门踏板上。 她忘了,乔思远却没忘。他捡回她的鞋子,又飞身跳上车。到底是路虎的马力,没几分钟就跟上了费曼迪的小polo,他是不放心她这个状态开车。 直到费曼迪拐进q大的家属区,乔思远才打上转向灯,朝自己家方向开去。一路上,他止不住的反思,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急躁了?对费曼迪,他真的只是同情和好奇吗? *** 费曼迪推门进屋,就看到刚起床的念念站在客厅门口,呆呆的望着浑身精湿还打着赤脚的妈妈。 “出去跑步,下雨,淋湿了……”费曼迪不过大脑的解释道。 念念抬头看看窗外的大太阳,脸上的不解表现得更凝重了。 费曼迪叹口气,“刚才有片云,突然下雨,这会儿倒是晴天了。” 念念知道妈妈不想答他,小声碎碎念道,“嗯,我就是那特别容易哄骗的小孩子就是了。”然后转身去厨房扒吃的了。 费曼迪从刚才的情绪中调整出来,回到家面对儿子,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责任和存在意义。 她也一步跨进厨房,对着小家伙说,“咳咳,其实呢,是妈妈早上睡不着到海边散步,然后因为一时兴起,就想去趟趟海水。没想到被一个白痴叔叔当作要自杀,跑上来救我,却笨手笨脚的把妈妈按到了水里,结果就成了这样。” 念念很认真的听着,然后点点头,“嗯,这个解释还是比较靠谱的。”转念又想一想,阴云笼上面庞,“妈妈,你真的是一时兴起吗?你不会丢下念念一个人的对不对?” 费曼迪分得清儿子是演戏还是真情,她只能说人和人呆久了真的会心连心。她虽然尽可能的在念念面前保持乐观向上,可她内心里不为人知的苦楚却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被念念捕捉到。也正是因此,念念有的时候会很紧张她。 她蹲下来,视线与孩子平齐,“真的是一时兴起,妈妈不骗你的。刚才对你撒了谎,是妈妈不对,以后再也不会了。” 念念明显接受了她的话,也保证道,“我也不会骗妈妈的。”费曼迪宠爱的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虽然及时的洗了个热水澡,费曼迪还是毫无悬念的患上了重感冒。那几天她浑身无力,咳嗽到胸口和后背都是疼的,顺带的不想和乔思远面对面,也就错过了敬川核电站的项目例会。 那天之后,乔思远陷在对自己的反思和剖析中,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对费曼迪,冷静的说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是不应该走得更近的,可感情上,他又满脑子都装着她的事她的影子,就像中了邪一样。 中邪……他侧过头看看书房一角处放着的那双女士平底鞋,心里想着,应该把这鞋还给她才是。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见到费曼迪,却先遇上了她的儿子…… ------------ 9偶遇 转眼就到了六一儿童节,每年到这个时候,市政府都要派一位主要领导带上大家到政府幼儿园去慰问祖国的花朵们。乔思远是新来的,以前的各位领导都轮过了,今年这重任自然就落到了他头上。 这慰问活动搞了好多年了,一切都有惯例可依,乔思远也无非就是去露个面走个过场。底下的人早就给准备好了慰问礼品,主要都是儿童玩具。小朋友们为了迎接领导,也早早在幼儿园老师的带领下排练了歌舞。 到了正式的日子,领导一通亲切致辞,园长一通感动致谢,孩子们一通热烈表演,礼物再被煞有介事的推上来,基本上就算结束了。 只是今年不知道谁出的新幺蛾子,最后增加了一个领导与花朵们自由互动的环节。不成想孩子们眼里除了好吃的好玩的,谁会在乎什么领导。一说开始,还没等领导反应过来,已经呼啦一下子围住了那一大堆新玩具。 幼儿园老师和领导们相互尴尬的笑笑,只好委屈领导们自己上去“认领”小朋友来交流了。 乔思远心想,孩子们现在的注意力都被玩具吸引,硬把哪一个拉过来对话,那不是强人所难吗。他站起来环视了一下,意外的发现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喜欢玩具,怎么有个小男孩在一旁显得非常无动于衷啊。 他走过去主动和小男孩打招呼,“怎么不和大家去看看新玩具啊?” 念念小朋友一脸老成的说,“太幼稚了,我早过了玩这个的年龄。”说完,还甩给他一个酷酷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怎么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乔思远被狠狠噎了一下,这,真的是一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吗?他不禁来了兴致。 “那你喜欢什么呢?”乔思远顺着问下去。念念的小脸儿上浮现出得意之色,就等着你问这个呢。 “我喜欢占星!”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说,乔思远又是一脸的惊奇,“小朋友,你确定不是爱好天文学吗?” 其实,他就是喜欢看星星而已,他妈妈说这叫天文学,可是干妈说有这个兴趣爱好,应该培养去占星,然后被他妈说装神弄鬼。他也没搞清到底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好像叫占星挺有范儿的。 “那你为什么喜欢看星星啊?”乔思远觉得这个小家伙太有意思了。 见对方好像非常配合自己,念念愈发得意起来,“我爸爸在火星上工作,我有时候就是想看看他。” 这回乔思远彻底黑线了,什么时候人类已经到火星就业了? 念念乘胜追击,不仅报出了几大行星的名字,还有各自的大小,距离地球的位置,上面的自然环境等等。最后总结道,“所以,只有火星能够提供给人类继续生存的空间,不过这还都是在探索阶段。我爸爸先去上面考察一下,虽然我和我妈都很舍不得,但牺牲小家顾全大家。” 念念说着说着竟然有点入戏了,乔思远微笑听着,心里却已经大概知道了这孩子来自单亲家庭,有点说不出的心酸。 乔思远从小也是天文爱好者,北京的家里到现在还摆放着他从小到大收到的各种天文望远镜,都是当时最好的观测用具。没想到今天遇到一个同样喜欢天文的小家伙,因为颇有共同话题,乔思远很快和念念聊得热闹起来。 办公室的小刘凑过来搭话道,“乔市,要不是知道您还没结婚,得以为这是您儿子呢。啧啧,长得可真像,又投脾气。” 很多事就是不道破还好,一道破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像,连乔思远自己都有几分惊讶。特别是那眉眼的走向,还有挺立的小鼻梁骨,说是他儿子一准儿有人信。要不是他从小被家里严格管教、洁身自好,不敢随便乱来,这会真要怀疑是不是丢在外面的种了。 乔思远把念念抱起来,放在他腿上,和小家伙目光平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念念。”他报了小名儿,没说大名儿。妈妈平时总教育他跟陌生人要留心眼,不要什么都说。他刚才叽里呱啦的倒了一大堆,这会儿涉及个人信息,倒是敏感起来了。 乔思远看着这个早熟又聪慧的孩子,心念不禁一动,“你妈妈姓什么啊?” 机灵鬼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虚张声势道,“我妈妈是女超人,可厉害了,可以毁灭地球。” 乔思远笑了,一般人会以为这孩子爱吹牛,他倒觉得如果真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的话,这话也并不夸张。 活动时间差不多到了,领导们拉着祖国的花朵往外走,幼儿园外早已聚集了大批等着接孩子的家长。 费曼迪和苗佳佳也在其中,今天过节,等会儿他们俩要带念念去游乐场,还要吃大餐。苗佳佳手里提着个大盒子,是给念念的儿童节礼物。 费曼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被乔思远领着出来,心里着实一惊,之前的种种又从心底冒出来。乔思远倒是心里早就有了底,只是没想到费曼迪就在门口。 乔思远把念念领过来,颇为自然的和费曼迪打了招呼,又和一旁的苗佳佳点点头,费曼迪有点别扭的没怎么吱声。 苗佳佳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觉出了费曼迪的异样。把手里的大盒子往念念面前一递,“走,干儿子,看看干妈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说着,就拉过念念的小手,往停车场走去。 小家伙没想到和自己聊了这么久的叔叔竟然认识他妈妈,敏感的小东西突然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不安。被他干妈拉着走,还一步三回头的望着身后。 “一开始没想到是你儿子,不过聊了一会儿就知道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子了。”乔思远的视线还跟着念念的方向,“你把儿子教得很好。” 他说你,没说你们,也就是知道了费曼迪的家庭状况。乔思远说这话是由衷的感叹加钦佩,费曼迪习惯了自我保护,不接受他人的赞美,自然听不出来,只觉得乔思远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生活的各个方面,以及他对自己的各种关注都让她有些困扰。 “谢谢,我也没刻意教,小孩子顺应他的兴趣点就是了。”费曼迪答得敷衍又冷淡,乔思远自然也听得出。 “带孩子毕竟不容易,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不要客气。”他由衷的说道。 费曼迪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就告辞了。可她心里却觉得真没什么地方要麻烦别人的,这么多年了,什么事情都靠自己她还不是一样走过来了。 *** 那一晚吃大餐,念念匆忙吃饱后,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拆开他干妈送她的飞机模型在一旁组装起来。 聪明的孩子有个特点,就是从小注意力就特别集中,一旦找到感兴趣的东西,就会陷入无人之境,全神贯注的去享受一个人的空间。这种注意力集中的特点发展到极端情形就是自闭症,也因此自闭症的人通常都在某一方面具有超越常人无数倍的优势。 当然,念念的聪明和集中尚在正常范围内,和自闭症什么的是没有关系的。孩子在一边自己玩自己的,两个大人就开始闲扯了。 “老实交代,你和那乔市长怎么回事?”苗佳佳自然不会放过八卦的机会,“一开始听说是个副市长约你吃饭,我想怎么也得是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头子吧,没想到竟然又高又帅又年轻,啧啧。” “我跟你不一样,我第一对高帅富没兴趣,第二对政治口的人恨之入骨,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并不需要男人。”费曼迪没什么表情的扒拉着碗里的冰激淋,“你要是想要请自便,不用考虑我。” “我倒是想要,人家乔大市长心思根本没在我身上啊。知道什么叫‘不食嗟来之食’吗?姐姐我对不是上赶着我的男人没兴趣。”苗佳佳说着话,还在无意识的摆弄她的长指甲。 费曼迪和苗佳佳在一起其实是非常吸引眼球的一对儿美女。一个冷冽清澈,虽无浓妆艳抹,却自有莲花寒梅的孤傲气质;另一个则是香艳浓烈,色彩宜人,从头到脚演绎着会打扮的都市丽人风范。 可这样的两个人却处得好好的,就像她们迥然不同的性格亦能和平相处一样。费曼迪从不说苗佳佳你装饰过度,对她三天一换造型的爪子尖儿视而不见;苗佳佳也从不罗嗦说费曼迪你怎么不捯饬捯饬做做头发化个淡妆。两个人截然不同,却自然而然的相得益彰,不能不说是奇葩共放。 “费曼迪,你还真以为你一个人就能过一辈子了?要是一般般的男人,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这个乔思远以我看人的本事来讲,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的好人选。虽是在政界混的,眼神里却没有那股精明算计人的邪气。”见费曼迪张口要说什么,她立刻先反驳道,“你别又拿我当初的糟心事出来堵我的嘴,我那是少不经事,正是有过那一劫,我看人才越发的准!” 费曼迪知道过去的事在苗佳佳那里已经翻篇儿了,偶尔说说也没什么,不过她要说的还真不是这事。 她开始展现她作为老师的逻辑和口才,“那我倒想反过来问你,我就不明白你非得要找个人嫁了又到底是为什么,女人难道非得找个男人才算圆满吗?” “现在又不是过日子需要出力气的年代,不用换煤气罐,不用搬蜂窝煤,不用扛大米爬楼梯,不用冬天储存大白菜;灯泡儿灭了我自己能换,保险丝憋了我自己能修,家电出了问题打个电话,售后随叫随到。就算真有个男人在身边,你以为现在的男人能和咱们父辈那一代相比,什么都会鼓捣吗?没准儿笨得还不如我呢。” “再说极端的例子,要是怕遇到歹人,入室抢劫什么的,大可以封阳台,安铁罩子,换三重保险门。要是这些都没挡住,你以为家里有个男人就能一脚踹飞坏人像电影里那样保护你吗,说不准会吓得大气儿不敢出,要不就跑得比你我都快。” “如此说下来,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就是为了迎合社会舆论,即使自己没得到什么好处,也要为了这份虚荣撑起一片天地?”费曼迪说起来真是毫不留情面,“你也知道,我一向拿大众舆论当耳旁风,所以这最后一条理由对我也不成立。” 苗佳佳愣在那看着她,摇摇头,“费曼迪啊,先不说大部分女人活的就是一个虚荣和面子,你以为找个男人就只是干那些肤浅的体力活啊。生理需求咱也不说了,估计你也是冷淡体质,你心理上总还得有个慰藉,需要个过日子能有商有量的人吧?你就真以为你是女超人所向披靡了?你只是还没遇上事儿而已。” 苗佳佳的话显然没被费曼迪听进去,因为她就是还没遇上她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儿呢。可没过多久,事实证明,人就不能说大话,哪怕只是心里想想都不行。 ------------ 10青梅 裴媛从北京出发前给乔思远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她特别懂事又深明大义的叮嘱他,工作要紧,不需要到机场来接她。可当她从机场出来,见到举着牌子来接她的秘书王佑军时,还是掩饰不住内心里的失望之情。 不过,裴媛的优点就是特别能安慰自己。她跟自己说,你又何时见乔思远去接过什么人,为什么人心急火燎过。当年谢家的小丫头回国的时候,撒娇说乔思远不去接她的话就在机场不回家那一次,他不是照样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没去。谢丫头耍了半天的赖,归其还是被她哥谢明森给扛回家去的,还让他们这一票人看了笑话。 所以说,乔思远就是乔思远,他那副泰山压顶也无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沉稳劲也正是他的魅力所在。她爸就常说,那四个小子里头,脑瓜最聪明的是顾磊,最能打能斗的是谢明森,最有经商头脑的是廖承轩,而最能走仕途,也最有可能爬到制高点的就是乔思远。每次听了这话她心里都美滋滋的,好像在夸她自己似的。 乔思远没来接裴媛,倒不是因为工作有多忙多脱不开身,他就是不想让她想太多。他一直把裴媛当妹妹看,可他知道这丫头对他还存了哥哥以外的心思。但裴媛最让他头痛的是,她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也没有说过任何出格的话,乔思远也就没法当面跟她把话讲清楚。 说起来,在他们这一辈“官二代”的女孩子里,裴媛确实是大气稳重的一个。许是从小学书法学美术的缘故,往那里一站一坐就有一股沉静的书香美。 其实乔思远他妈妈沈娟是钟意裴媛的,觉得这孩子温婉圆润的气质和大气懂事的性情有当家主母的风度。他爸爸乔之伟也没说反对,就是基本认同的意思。 裴媛也会来事儿,对乔思远不急不徐不出手,往乔家和乔老太爷那里倒是跑的勤,有事没事的过去看看,陪沈娟和乔奶奶说说话,带点她们喜欢的吃食,东西都不贵,却特别贴心。连乔思远一向挑剔的姐姐乔思雅都蛮喜欢这个女孩子的,有时候也会在乔思远耳旁罗嗦几句。 裴媛到酒店收拾妥当,乔思远的车就到了楼下,接上她去吃晚饭。毕竟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当自己妹妹对待,来了必然要招待。 “这次大老远的跑来又是折腾什么啊?”两个人在一所幽静的江浙菜馆吃饭。 裴媛露出恬静的笑容,“听说j市风景好,有山又有海,所以过来写生,积累一下明年打算办个风景画的个人画展。” “行啊,越来越出息了。女孩子家写字画画挺好的,与世无争。”乔思远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就是以后最好找个家境好的人家嫁了,从此还能不愁温饱的接着画。虽说官商联姻有些敏感,但也是现在的大趋势,要是商界大家族的话,你还能以卖画为名组织点慈善募捐活动。” 听他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给她规划婚姻大事,裴媛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还小呢,根本没想嫁人的事,我还要在我爸妈身边多留几年。” “小吗?你不就比我小四岁,自己的事也该上心了。”乔思远完全是哥哥的口吻。 “亏你还知道比我大四岁呢,你都不紧不慢的,我着什么急。” “男女有别的道理你不知道啊,男人拖得起,女人可等不起啊。”乔思远觉得这丫头也是太顽固了,话就不免有些重了,“找到意中人以后记得带来给我看看,哥给你把关。” 裴媛心里难受得拧了好几下,面上却还是乖巧稳重的。她浅笑盈盈,“等有了再说吧,你要是先有了意中人,也别忘了知会我一声哦。” 俩人又随便聊了些别的,京城里各家的动向什么的,只要不聊感情问题,一顿饭吃得也算热络。裴媛的自我治愈功能很强,这么和乔思远呆着,她就挺满足的,告诉自己坚持就是胜利,乔思远你早晚是我的囊中之物! 这家江浙菜馆不挂牌子,来的都是预约的回头客,一天也不过接待几桌客人。吃完饭,还有上好的西湖龙井端来品,最是闲聊会友的好地方。裴媛本来到的就晚,吃了饭再喝喝茶,一晃就到了十点多。看时间差不多了,乔思远示意结账,就要送裴媛回酒店。 乔思远的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他本想随便扫一眼,回头再打过去的,想来这个时间应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却在看到屏幕上闪现的那个名字时着实愣住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费曼迪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费曼迪?”乔思远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打错了,或者不小心按到了手机的触摸屏。他太惊讶,以至于都没意识到不经意间丢了自己一向的沉稳,而这落在对面的裴媛眼睛里,很是刺目。 “我……”费曼迪的声音伴随着有些重的呼吸声传来,听得出不同寻常的焦虑。此时此刻,一向冷淡平静的费曼迪正站在晴岳山的半山腰,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今天念念他们幼儿园组织孩子们到晴岳山搞两天一夜的夏令营,主题是昆虫调查。孩子们难得能去远地方玩一趟,还可以和平时的小伙伴一起过夜,连念念这样早熟的孩子都兴奋得不行。 因为不用接孩子回家做饭,费曼迪今天就一直在实验室加班。可不知怎么的,眼皮从傍晚就开始跳个不停,搞得她活也干不下去了。想着别是孩子有什么事,她还特意给念念他们班的老师打了个电话,听说一切都好这才放下心来。 没想到九点多才回到家,就接到了老师的电话,说念念和另一个小朋友不见了! 费曼迪几乎是一路把油门踩到底赶到晴岳山的,费了半天劲才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九点钟熄灯的时候,老师检查帐篷还是全勤,没想到十点再巡查的时候,就发现念念和另一个小男孩失踪了。把同帐篷的几个孩子各问了一通,才有一个小孩战战兢兢的说,念念他们是去看星星了,本来说好他也要去的,结果临阵脱逃没敢去。 费曼迪跟着老师还有另一个孩子的家长到附近边喊边找了一大圈却毫无所获,她的心快要蹦出嗓子眼了。他们给救援队打了电话,可那边说今天只有一个人当班,凑齐人手赶过来估计要两个小时。 虽然已是七月底的光景,但夜晚的山上到底是冷的,又没有灯光,连费曼迪他们这些大人都觉得凉飕飕的。念念早上出门闹着热,只穿了短袖,还是费曼迪硬把一件小夹克塞进他包里的,这会儿翻翻他的包,竟然还在里面都没有打开。 想着念念可能被困在哪块岩石上,正蜷缩着身子哭着叫妈妈你在哪里,她心里跟刀割一样的疼。又想到这深一脚浅一脚的,万一孩子再失足摔下去……费曼迪已经不敢想了。 几个大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面对这黑魆魆的深山束手无策。费曼迪就是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乔思远的那句话,“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要客气。” 如果是她自己困在山上,她大概宁可冻着忍着,也绝不会去求他。可是现在是为了念念,她的心又揪起来,她甚至不敢想象失去孩子的可能性。这个时候,她只能求助乔思远了,他是市长大人,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对吗? 费曼迪都没有调通讯录,就按下了那十一个数字,听到乔思远的声音传过来,她绷紧的神经不知怎的竟然松了一下下。 费曼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乔思远又耐心的安慰道,“别急,把事情慢慢说清楚。” 她定定心神,终于把念念的事情快速讲了,“我知道这个时间让你也很为难,可是你不比我们普通人,如果有什么办法的话,求求你,救救孩子……”说到后来,费曼迪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这样的话她从没对人说过。 乔思远心里一阵翻滚,说话的声音却仍是稳重安心的,“我现在立刻赶过来,救援的事情我会安排他们以最快的时间到达。你呆在原地不要动,这个时候你自己去找只是增加一份危险,无论什么事都等我到了再说。” 费曼迪在电话那一头默默点点头,答应下来,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乔思远挂了电话立刻打给谢明森,普通救援队的情况他也清楚,这会儿是指望不上了,他需要军方的支援,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拿上西装外套给裴媛递了个眼神招呼她往外走。到了门口,他也收了电话线,“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有点急事,就不送你了。”话没说完几乎就跳上了车扬长而去。 裴媛的脸在后视镜里一闪而过,乔思远却没有捕捉到那一丝不同往常的凛冽。 裴媛回到酒店,就靠在床上久久没动,手里一直攥着手机,她只是想看看乔思远会不会打个电话过来,问问她是否平安到了酒店。 她和乔思远在一个大院长大,这么多年,她留意着他的每一个习惯,小动作,观察着他对每个人每件事的反应,他的一切对她来讲都是那么的熟悉。她一直觉得,只要乔思远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就有机会,她有耐心去等他。 可是今夜的乔思远,让她觉得好陌生。他从没见他为谁着过急,或者说因为内心的焦急而失了从容。就算是廖承轩在赞比亚出事的那一次,他照样是有条不紊的安排人马,快而不乱,稳中有序。 可是今天,他失态了。裴媛很害怕的觉得,这样的乔思远,正在离她越来越远。 乔思远最有大局观,生在这样的家庭,却没有一丝官二代的跋扈,更不会随便动用家里的特权。可是刚刚那一个电话,他毫不犹豫的在几分钟之内就调集了军队的力量。裴媛虽然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但这样的乔思远,绝对是她第一次见到。 直到夜里一点,乔思远也没打电话来,裴媛心里最后的一丝执念也断了。她拿起手机,快速拨打了一个电话,“你帮我查一个人,我要知道她的全部。” ------------ 11倾诉 谢明森确实很给力,当乔思远一路加足马力赶到晴岳山时,陆军驻j市第二炮兵团已经派了两个班约二十个人在待命,而天空中还有一架军用直升飞机打着直射灯在盘旋。 直升机的螺旋桨卷起巨大的风,把晴岳山茂密的树木吹得像起伏的浪涛,从天上打下来的光束把这一带都照的雪亮。 乔思远看到面如土色的费曼迪,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便开始和这次出勤的负责人沟通援救计划。他们展开地图,划出夏令营驻扎地点为圆心的方圆两公里区域,二十人兵分四组,分别朝四个方向展开地毯式搜索,而直升机一边提供光源,一边从上方搜寻。 费曼迪愣愣的看着乔思远,他没穿军装,可站在一群军人中,却像个天生的指挥官,气宇轩昂。后来很多次,费曼迪想起乔思远,在两个人远隔千山万水的时候,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她都会想起这个瞬间,他在雪亮的夜色中像天神一样踏着七彩祥云来帮她,那一刻,她只觉得,有他在,就有希望在。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突然,天空升起一颗红色的信号弹,那是任务完成可以收兵的信号。乔思远举着沙沙的对讲机,确定了对方的位置信息。他回身朝一脸期盼的费曼迪比了一个ok的手势,便快速向信号弹方向赶去。 又等了十几分钟,仍旧漫长。直到乔思远抱着念念从翻腾的树丛里走出来,费曼迪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下来。乔思远本来穿着衬衫,这会儿却只穿了一件背心,壮硕的手臂上托着被衬衫包裹的念念。孩子显然吓坏了,一双手紧紧的环在乔思远脖子上,看起来那么小小的一团。 乔思远把孩子递过来,费曼迪像接过一件珍宝一样,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念念,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 确定除了几处划伤外没有大碍,一颗心在放下的同时,一股火气也腾地升起来,“你跑到哪里去了?把妈妈急死了知不知道。”一边说一边照着念念的屁股就是两巴掌! 这两下子下去,孩子还没反应过来,费曼迪自己的眼泪先掉下来了。火气大,下手重,这两下就像拿钝刀割她的心一样,疼得要命。 念念看妈妈哭了,也“哇”的一声哭起来,“妈妈,我错了,你别生气好吗?我再也不敢了。”哭得太厉害,念念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 乔思远看着这哭做一团的娘儿俩,心里也不好受。他走上来,轻轻拍了拍费曼迪的肩膀,“这里风大又冷,还是先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费曼迪这才想到,点了点头。乔思远跟部队的负责人道了谢,又和幼儿园老师打了招呼,就先护着费曼迪她们娘儿俩走了。有不知情的家长在后面感叹,“这次多亏了念念爸爸,要不真是责任大了。” 话飘到费曼迪耳朵里,她回头想解释,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乔思远环了一下她的肩,“不是解释的时候。” 费曼迪当下的状态几乎没法开车,乔思远做主让另一个小战士把费曼迪的车子开回了市区。让他们母子上了自己的车,到医院挂了个急诊。 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还是念念的天文爱好惹的祸。长期住在市区的孩子,难得到了郊外的山上,一抬头见满天繁星,激动得不得了。偏偏露营的地方不够开阔,被树木山石遮挡,视线不够好,小家伙就自作主张带着另一个小伙伴偷偷跑出去了。 本来计划看看就回来的,没想到天太黑,走了没多远就迷路了。越找不到越着急,越着急越找不到,路上还跌了一跤,被支出来的树杈划了好几道口子。听着呼呼的风声,又越来越冷,两个孩子着实吓着了,便躲进一个不大的山洞里等着。他们自己不知道,其实已经走出露营地很远了,又是在山的另一面,所以后来大人们怎么喊都听不到。 急诊值班大夫看了看,说没什么大事,就是着了点凉,又受了点惊吓,让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回去的路上,折腾了大半夜的念念就已经沉沉的进入了梦想。乔思远和费曼迪两个人也沉默着,偶尔视线碰到一起,又都像烫到了一样快速分开。 到了家门口,费曼迪想把念念叫醒,她已经不太抱得动他了。可念念翻了个身,一脸的疲惫,连眼皮都没有撩起来。乔思远把车熄了火说,“我来吧,你去开门。”说着就轻松的把念念抱起来,小家伙睡得死死的,一点都没醒过来。 乔思远细细打量这个典型的单身女人带孩子的房间,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后来他想了想,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到一个女人的家里来。 费曼迪是年初评上副教授以后,才往前晋升了不少名额,排到了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带着念念从之前的大一室搬了出来。她想着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往上升了,估计要在这套房子里住很久,便做了全部的装修,把个老房子弄得简洁明快又光鲜亮丽。 她订的所有家具送来都是要自己组装的,很多大件一个人搞不定,便喊来了苗佳佳帮忙。念念人虽小,却在费曼迪的指导下已经会看拼装图纸了,在一堆板子里跳来跳去,还时不时的递个三号螺钉,四号螺母什么的,玩得很开心。 那些日子,苗佳佳怨声载道,“费曼迪你个死心眼,这种重体力劳动你不叫男人来帮忙,倒拉上我来出力气,你看看我都劈了两个指甲了。” 费曼迪笑着摇摇头,“我就是不想欠他们人情,免得日后算不清楚。再说,你不觉得自己组装有自己组装的乐趣吗?人家说拼家具是成人的玩具呢。” “切,我才不稀罕呢。”苗佳佳白了她一眼,“等我嫁了高富帅,家具一律用高级实木货,在厂子里都装好了,直接拉到家里。拼什么拼啊,自己拿板子拼的能结实吗?你看这晃晃悠悠的。” 等都弄好了,两个人累得摊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可看着一屋的原木色底调搭配色彩鲜艳的布艺,反射着夕阳的余晖,苗佳佳不禁感叹道,“看不出你这么个冰冷的人,还挺会收拾屋子,弄得怪温馨的,连我都想搬过来住了。” “要是就我一个人,怎么都凑合了,这不是还有念念吗。我希望他能在充满正能量的环境下成长,别和我一样。”费曼迪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眼前却浮现出了小时候在美国的日子。那是她人生里最美好时光,敞亮的大屋,原木色的家具,她踩着脚凳和妈妈在厨房里一起烤蛋糕,记忆模糊却温馨。 安顿念念睡下,费曼迪给乔思远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咖啡,在餐桌前坐下来。屋子里静静的,只有钟表滴答的声音,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这是我第一次打他。”费曼迪终于开口,说的时候轻轻吐出一口气。 乔思远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嗯”了一声。 “你调查过我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可瞒你的。这个家里,只有我和念念两个人,我既当妈妈又当爸爸。我没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可还是想给他一份完整的爱。”费曼迪说话的时候只是看着手里的马克杯。 这样对着他倾诉心事的费曼迪是陌生的,这个会对专业问题侃侃而谈,却把个人的喜怒哀乐藏得深深的女人,乔思远没想到她也会这样和他讲她的生活,顺着她的话问道,“念念他爸爸?……”这也是他唯一没从资料里调查清楚的一环。 费曼迪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论是怎样的起因和过程,结果却都是一样的,没有这样一个人可以让我们依靠,我们也不想依靠。” 乔思远决定不再发问,他看得出费曼迪有话要说,索性做个忠实的听众。 果然,费曼迪在又喝下一口咖啡后,开口道,“我父母突然离开以后,我自闭了很久,所有人都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可他们不知道在那个自我封闭的世界里,我还有一个完整的家,我为自己还原了从前的生活,我只是不愿走出来,不愿接受现实而已。” “可直到有一次我听到我舅妈和我舅舅哭着说,‘姐姐他们要是还在的话,看到曼迪这个样子,得多难过啊。’那时候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样子的我并不是我爸妈乐于见到的,他们一定希望即使他们不在我身边,我一样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一个人活着好难,可是再难也总有能适应的一天。只是我很害怕与人亲近,因为一旦亲近了,就会有依恋,等到不得不分别的时候,就会心痛,而我这辈子已经痛够了。我舅舅、舅妈对我很好,可我一样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不是我不想去回应他们的爱,是我给不起,因为给了就想要更多。” “所以我也不交什么朋友,要不是遇到苗佳佳这样死缠烂打的,我估计我一个朋友也没有。能靠自己的事情,我绝不求人,欠了钱还钱就好了,可欠了人情是要拿感情去还的。不过,乔思远,今天你这笔人情债,我算是欠下了。” 听了她的话,乔思远才知道那个冷漠的女孩是如何炼成的。他安慰她道,“你别想太多,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找到两个孩子,我也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我不需要你还什么人情债。” 费曼迪苦笑了一下,“欠是一定欠下了,可既然你说不用还,我也就不着急还了。虽然我想不出你会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但有机会的话,还是让我出点力。” 她顿了一下,似乎是酝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和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中心意思只有一个,你没这么想就最好了,要是觉得是我自作多情也罢,我想把话说清楚,我的生活不再需要其他人的介入了,现在这样就最好。” 原来绕来绕去的这一番倾心之谈,只是费曼迪不想他误会他们之间有任何的可能性。乔思远本来没想那么多,可在弄明白她的意思后,这个不眠之夜的所有疲惫感便突然涌了上来。 在晴岳山上,他曾有一刻觉得他们似乎离近了一点,可一转眼,她就又把他推得远远的。 ------------ 12利用 苗佳佳是转天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中午就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赶了过来,说是要给念念压压惊。费曼迪一夜没怎么睡觉,正好转天上午没有课,就翘了半天的班,也在家里陪陪孩子。大学老师就这点好,时间灵活自由,这也是她被总装拒之门外后经常拿来安慰自己的一条。 苗佳佳一进门就开始数落费曼迪,“我就说你平时对念念太放纵,养出这么个胆子大主意正的小东西。月黑风高的,换个稍微胆子小点儿的孩子借他俩胆儿也不敢随便乱跑啊。”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指头一下下戳着念念的脑门。说归说,到底心疼他,又塞了一块念念最爱吃的巧克力到他嘴里。 念念早上起来还有点蔫蔫的,情绪也不高,知道昨晚错得厉害,就有点讨好似的围着费曼迪转,妈妈长妈妈短的叫着。费曼迪要让他长长记性,一直故意略微冷着点他。 不过,苗佳佳的到来显然是个缓冲剂。念念一边晃着脑袋躲她干妈的一指禅,一边嚼着嘴里的巧克力,情绪也渐渐上来了,“干妈,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我妈。你不知道,伟大的发现都是从冒险开始的,这次是我没经验,下回我要做足准备再出发。” “呦!听听,这都谁教你的啊?还有下次呢!不知悔改的小东西!”苗佳佳说着又要去戳他。 念念抱着薯片一个转身,灵活的躲开,“是乔叔叔说的!他说男孩子就是要勇敢,要有好奇心,还说他小的时候也常常因为淘气而挨打。” 听到“乔叔叔”三个字,费曼迪一愣,乔思远跟念念说的这些话她都不知道,一定是昨天把念念从山上抱下来的时候跟他说的。想到昨晚她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他离开时的样子,费曼迪心里突然有一种很奇怪又很陌生的刺痛感。 苗佳佳看着费曼迪愣愣的在那里发呆,就知道这小妮子怕是遇上对手了。她清清嗓子,“我没猜错的话,念念说的这个乔叔叔,是乔思远吧?怎么没听你提起还有他跟着掺和啊?避重就轻,必定有鬼,赶紧老实交待!” “交待,交待,我怎么每天让你跟提犯人似的审啊。”费曼迪回过神来,不满的嘟囔着。不过,抱怨归抱怨,她还是把昨天的来龙去脉简单跟苗佳佳说了一下。 最后总结道,“我那会儿真是急得没辙了,念念生死未卜,你不知道,我当真从山上跳下去的心都有。实在没有办法,才想起来找他帮忙。” 苗佳佳点点头表示理解,“难得认识这样的贵人,你该用就得用,别浪费了老天给你的奖赏。”她想了想,继续追问道,“那后来呢?他送你们回来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我觉得乔思远一定对你有意思,我的直觉一向很灵的。” 费曼迪被说中心事,却又不愿意承认,“没什么后来了,我不想欠他的人情债,又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索性就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苗佳佳丢过来的抱枕砸中,还伴随着她中气十足的呐喊,“费曼迪,亏你还是个大学老师,有没有脑子啊?遇上这等良人,别人上赶着还来不及,你还不想有牵扯。就你麻烦人家这么大的事,人家乔思远没急着跟你撇清关系就不错了,你还在这里矫情!” 有时候,费曼迪真不喜欢苗佳佳那张很毒,却又总是一针见血的嘴巴,因为苗佳佳说的这些话正是她心里所想的。 “恩将仇报”说的大概就是她这样的人吧。别人在受了那么大的恩惠以后,感激涕零的答谢都来不及。她自己倒为了撇清关系,也不管人家的感受,先急不可耐的划清了界限。今天早上醒来,想想昨晚她说的那些话,费曼迪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就像她说的自作多情吧。 可她宁愿乔思远是觉得她自作多情,也不想看着自己多年筑起的高墙一点点被蚕食倒塌。这么多年,她心如止水,早就在平静的生活里沉溺下去了。可乔思远的突然出现,总是让她没来由的慌乱,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好像她的那些坚持和坚强,在他面前都脆弱不堪一击,这让她十分害怕,只能急着逃开。 见费曼迪不说话了,苗佳佳口气也缓和下来,“要是一般人,我也就不劝你了,可这乔思远是什么人啊?是能随便认识的吗?是能简简单单就让他给你纠结人马倾巢出动的吗?”苗佳佳像个语重心长的长辈一样,“如果真的有他在,即使只是朋友,你也就不用受学校里那些人的欺负了,过上舒心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呢。” 费曼迪心想,朋友?我只怕自己没法处乱不惊,先失了从容。 苗佳佳以为她被说动了,又下了一记猛料,“曼迪,我知道以前的那些事,你并没有完全接受,也因此没法真的让那些事过去。你就没想过,乔思远手里的势力和权力,或许可以帮你完成心愿吗?” 苗佳佳的话像一记猛拳打在费曼迪的心上。乔思远,无论他是好奇,还是同情,抑或真的对她有意思,哪怕只是出于对老同学的关心,可以利用他的这份心,来帮自己解开心头的疑云和不甘吗?费曼迪讨厌“利用”这两个字,可却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沉思。 *** 费曼迪才下课回到办公室,就见陈欣气乎乎的冲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费老师,咱们买热成像仪的单子又被他们给卡了,气死我了。” 陈欣是费曼迪的专用科研秘书,并不是学校的正式编制,工资都是从费曼迪的科研费里出的。当初把陈欣招过来的时候,还在院里引起了不小的非议。好多人说费曼迪小小年纪就开始摆谱,人家都是博士生导师忙不过来才会雇科研秘书。 再加上之前费曼迪从科技部拿到了一个不小的项目,同时申请的都是大牌教授,没想到费曼迪也能从中分一杯羹,就更是惹人嫉妒了。 她本就是最年轻的讲师入校,又成为最年轻的副教授,一路走来令周围人眼红。可那些人却根本忽略了她过人的天资和平时的不懈努力,摆在那里的科研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却一味的羡慕嫉妒,甚至还有各种流言蜚语。 都以为大学里面是片净土,其实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知识水平的高低和做人的道德水准没有直接关系,只要是人,就有人性的那些弱点。 费曼迪不善与人交往,也不会为了迎合别人而委屈自己去趋炎附势,或者故意讨好谁,因此在办事的时候,就总是磕磕绊绊的让人给小鞋穿。 她知道自己搞不定这些,特意招了嘴快、干活又麻利的陈欣来帮她处理各种事务,管理她的日程安排,提醒沉浸在文献或者实验中的费曼迪去参加各种无聊的会议。陈欣不忙的时候也会帮她整理一些文献资料或者敲敲费曼迪的手写笔记,两个人配合得很好。 对陈欣的抱怨,费曼迪总是笑笑,“好了,你就给人家院办的管事一点发挥权力的机会吧。这是你去,跑个两三次就能解决了。要是换做我的话,估计去一百次跑断腿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他们纯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别的老师吃饭打车的单子都报得爽快,我们正八经的买科研仪器,又有预算,他们凭什么为难啊。摆明了欺负人,真是欺人太甚!”陈欣一向心直口快,跟费曼迪说话也不见外。 “所以我才需要你嘛!去帮我跟他们斗争。”费曼迪知道办事的难处,对陈欣总是很支持很鼓励。 陈欣也就是嘴上随便说说,活该干还得干,路该跑还得跑。她随手翻了一下费曼迪的日程表,大叫道,“费老师,你等下四点还有红丝带的活动可别忘了啊。” 费曼迪一听头就大了,每月一次对她而言跟受刑一样的形式主义活动。 简单来说,红丝带是q大的女教师协会,负责组织女教师、女职员的交流活动,以激发学术界女性的进一步自立自强。为了保证活动人数,每个系都必须报上代表,而像核物理这种女教师少得可怜的地方,名额就责无旁贷的落到了费曼迪的头上。 费曼迪再我行我素,身在这圈子里,有些基本的义务还是要尽的。而且这个红丝带协会还特别狠,每次都要签到公布出勤情况。有无故缺席不参加的不是直接公布本人名字,而是报院系的名字,硬生生把活动出席情况搞成了院系的荣辱榜。 费曼迪抽了两份文献,打算等会活动的时候在下面看。她就搞不明白,都说隔行如隔山,专业差异这么大,还非要坐在一起互相交流自己的研究领域,下面人听得云里雾里,有意义吗? 这么想着,就已经走到了活动会议室,她才发现这次活动有点不太一样,会场好像布置得比平时精致不少,还摆上了一些山水画。 抬头一看横幅,原来今天是请的外来嘉宾――著名女画家裴媛的个人访谈。费曼迪不懂什么艺术,也没听说过这个女画家,看看好像是个温婉可人的美女,也没多想,就低头看自己的文献了。 不知道这女画家什么来头,主持人工会主席今天好像特别卖力气,一个劲地竭尽吹捧之能。费曼迪在下面看自己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直到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才知道活动已经结束了。 她站起身准备回实验室,刚走到楼口,就听到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一看,竟然是刚才台上那个叫裴媛的女画家。 裴媛一路小跑提着裙子,微微喘着,却一点不折损大家闺秀之风。笑容春风般拂过她的面庞,尽现和善亲切之色,“费曼迪老师吗?你好!我是裴媛,很高兴认识你!” 费曼迪很机械的回了句“你好”,然后就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位女画家,想不出来她怎么会找上自己。 “我听说费老师是q大最年轻的副教授,还是高深的核物理专业,就一直很想结识。刚才负责老师把你指给我看的时候,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标致的人儿,彻底颠覆了我对理工科女强人的印象。”裴媛话里话外都是赞美。 费曼迪并不擅长接受他人的赞许,特别是突如其来的。她随意的笑笑问道,“多谢夸奖。裴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摆明了一副“没事我就先走了”的样子。 裴媛修养极好,也很有耐心,“我就是非常钦佩费老师,想和你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名片,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让我了解一下大才女的养成记。” 费曼迪正想推脱,只见裴媛突然双目闪亮,面染红晕,朝着她身后甜甜的招呼道,“思远哥,这里!” 费曼迪忍不住回头去看,来人不是乔思远又是谁呢?心不由得跳快了一拍。 ------------ 13醋意 乔思远下午接到裴媛的电话,说她在q大有个演讲活动,完事以后让他六点钟到这边来接她,乔思远便答应了。不过今天不止他们两个,顾磊也到了j市,三个人难得在北京以外聚到一起,就说晚上一起吃饭。 见到费曼迪,乔思远也是吃了一惊,更没想到她竟然会和裴媛在一起。费曼迪快速收回和乔思远碰触的目光,心里莫名的焦躁和苗佳佳那一席“抱大树”之说搅在一起,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裴媛丢下一旁的费曼迪,快步走到乔思远身边,颇为亲昵的挎起他的手臂,声音里也带上了不自觉的撒娇之气,“你才来啊,不过我这边也刚完事,累不累?” 挎挎胳膊什么的,其实在他们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中间是很平常的事情,乔思远一直把裴媛当妹妹,这些小动作平时也就由着她。裴媛好歹比谢家丫头谢明佳要老实多了,那小妮子看见她能直接一路助跑窜到他背上来,谢明森老教育她,小姑娘家要有点规矩,可惜就是穿皮不入内。 可是今天,这些亲昵的小动作在费曼迪面前就显得有点过于做作了。乔思远下意识的想把手臂抽出来,可看了一眼费曼迪,发现她竟然不自觉的在盯着他被挎住的手在看,心里微微一动,索性就让裴媛继续了。 “费老师,你好,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乔思远招呼道。 还没等费曼迪接话,裴媛倒是满脸惊奇的说,“怎么,你们认识的吗?我刚刚还在夸费老师是才女加美女,想要好好结识一下呢。” 她顿一顿,目光在那两人间轻轻一转,又是嫣然一笑,“而且,我才听人介绍说,费老师不仅科研做得好,还把孩子照顾得好好的。思远你说,人和人真是不能比,一比才发现竟然有这么大的差距。你知道我一向很钦佩理工科女孩,对费老师这样的就更是崇拜了。” 费曼迪一个人带着念念其实是受到很多非议的,这个社会对于单亲妈妈,特别是人们在搞不清楚爸爸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进行揣测的。费曼迪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像裴媛这样用夸人的方式,当着她的面随随便便抖出她的个人隐私,费曼迪听着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当然不知道裴媛是有备而来,只当她是过分热情。费曼迪对着他们二人说,“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转身要走,乔思远却突然叫道,“费老师晚上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吧,我们以前一个班的顾磊等会儿也会到,他也很想见见你。” 裴媛虽然刚才也说要和费曼迪一起吃饭,可那纯粹是场面话。她明明已经抛出了费曼迪有孩子的事,乔思远竟然还要拉着她一起吃饭,裴媛心里猛地一沉。看来乔思远是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还拉着这个女人不放,这让她不得不从长计议了。 换个场合换个人邀请她的话,费曼迪有一千个拒绝的理由,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是吗?那好啊。” 话一出口,她自己愣了,乔思远也愣了。他是真心实意的顺着自己的心愿提的议,却也在话还没出口的时候,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饭店离q大不远,费曼迪没有开车,就坐了乔思远的车。裴媛当仁不让的一步踏上了副驾驶的位子。 费曼迪一个人坐在后面,听着裴媛跟乔思远叽叽喳喳的说着那些他们那个圈子里的话题。那个世界离她很遥远,她亦不向往不感兴趣。有一段时间,她如坐针毡得真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就答应了。还好,路很近,没多久就到了饭店门口。 三个人才下车,一辆奔驰600就抹着乔思远的路虎,“擦”的一下停在他们旁边。顾磊探出他一向挂着嘻哈的长脸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说的就是小爷我这种。”他冲乔思远和裴媛点点头,然后才看到一旁的费曼迪,“行啊,哥们儿够意思,还给我专门配了个美女!” 乔思远一把把他的脑袋按回车里,下一秒已经是贴身在门边,“说话留点神,口无遮拦!”然后压低了声音,“那是狒狒。”顾磊的嘴巴撅成一个o字型,也从嘻哈风立刻换成了成功人士脸。 “费曼迪,好久不见啊!我是顾磊啊,当年受坏人教唆往你铅笔盒里放毛毛虫那个,你没记恨我吧。”顾磊热情的就要往上扑,却被乔思远按住肩膀没法动弹。 可他嘴上还不停,“你知道吗?谢明森本来要放个更大更恶心的肉虫子,让我硬生生给拦下来了,就放了个小个的,你看我还是分得清是非善恶的。” 对于这种特别自来熟的人,费曼迪以前是非常不适应的。可是自从认识了苗佳佳以后,她倒改观了很多。她觉得这种人特别有勇气,不介意什么面子问题,其实和不理会他人、不介意别人的看法在本质上是相通的。 费曼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顾磊是吧,我记得你的,你很会说书。” 提起 “说书”二字,乔思远乐了。如果说当年他们班谁能和费曼迪争一争智商最高的人,恐怕也就是顾磊了。可和费曼迪连跳几级,不苟言笑,闷头看书相比,顾磊的日子可是滋润得多了。 说白了,就是一“玩儿闹”。小学能玩六年,为什么要只玩三年?初中高中能玩六年,为什么要累死累活的只玩四年?早工作早劳累就早死,他从小就是这个观点。耽误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耽误他玩。 乔思远还在国防部的时候,他经常过去骚扰。那会乔思远的办公室里正好放了一根别人送乔老爷子的上等松木龙头拐杖,他还没来得及带过去。顾磊看见这拐杖,每次都要拄上在屋里遛达两圈儿,痛心疾首的念叨着,“我什么时候才能到晚年啊,可急死我了!” 费曼迪在的那半年,他正痴迷于金庸的武侠小说。别人看书都是自己看看就完了,顾磊不一样,他头天晚上看上几章,转天课间休息的时候就在教室后面摆个摊,开始口吐白沫的把昨天看的内容绘声绘色的讲出来。那时候,一到大课间,教室后面总是围了一群忠实听众。 费曼迪当然没凑过这个热闹,但那么大的动静她还是印象很深刻的。乔思远对顾磊的说书摊一向是置之一笑的态度,他偶尔给个耳朵听听,但自制力极强的他,总是能合理安排学习、运动和娱乐的时间。 所以那半年的大小考试,他们班一向的排名是,费曼迪第一,乔思远第二,不学无术却天资聪颖的顾磊第三,同样不学无术的廖承轩中游,吭哧吭哧学了半天却死活不开窍的谢明森永远在下游徘徊。费曼迪转校走了以后,乔思远再没让出过第一的交椅。 听说费曼迪还记得自己,顾磊也很高兴,他一向对美女没什么抵抗力,特别是这种天才型美女,就更是少见了。 四个人落座,裴媛又抢占了乔思远的“对手座”,顾磊知道她从小的心思,今天同着外人,就不挤兑她了,索性紧着照顾费曼迪。 听乔思远介绍起来,费曼迪才知道顾磊的父亲原来就是中国工程院的顾闫生院士。费曼迪久闻顾院士大名,特别是对他老人家不为金钱名誉所动,敢于站出来说真话的精神感染,因此对他很是崇敬。而且,听说她之前在科技部申请的项目,也是顾老力排众议,认可她这个新人的想法,她才拿到的。有着这层关系,费曼迪对顾磊就也多了一层好感。 为了照顾费曼迪的情绪,乔思远和顾磊都尽可能的聊初中的事情,有时候费曼迪会接几句,有时候就静静听着他们两个侃,也都是她熟悉的内容。这么一来,和他们差了几个年级的裴媛倒显得被冷落了似的。 费曼迪有时候会感觉似乎有道目光狠厉的划过她,抬起头来,却总是对上裴媛温柔带笑的面庞,她也就没当一回事。 本来还想着今天来得突兀了,没想到无论是菜色还是谈话的内容都让她很尽兴,费曼迪也难得的情绪高起来。乔思远看着顾磊对费曼迪的殷勤,又看着费曼迪对顾磊的亲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吃完饭从里面出来,裴媛又是直接朝乔思远的路虎走去,顾磊也以为乔思远要送裴媛的,就对费曼迪说,“费老师,我送你回去吧。” 费曼迪的“好”字还没说出来,乔思远先一步挡在她面前,对着顾磊说,“你送媛媛吧,我送费老师回去。”说完,也不管正尴尬的站在车旁的裴媛,轻轻带转过费曼迪的腰,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真是的,我还想跟费老师沟通一下合作可能性呢。”顾磊不满的嘟囔着。 “来日方长,你又不是明天就走,着什么急啊。”乔思远才不管他满不满意呢,自己也跨上了车,大排量路虎在一阵引擎的呼啸声中弹了出去。 密闭的车内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好像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一向拿别人当空气的费曼迪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乔思远面前就总是觉得哪里不自在。她觉得他好像有些生气了,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乔思远也搞不清楚自己,他不觉得自己对费曼迪是一见钟情,却又一而再再而三不自觉的被她吸引;他不承认自己对她有独占的欲望,却见不得她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乔思远觉得这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他从来都是目标清晰又明确的。 车里静静的,两个人都不说话,听觉和嗅觉就愈发敏感起来。费曼迪隐隐觉得被一种男性气息包围着,她想起在海边被乔思远抱着走上岸的那个清晨,他的怀抱好像就是这种味道。 最后还是乔思远先打破了沉默,“你和顾磊好像还比较谈得来?”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傻了。 费曼迪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只好答道,“顾磊这个人还挺有趣的。” 见乔思远没再接话,久久沉默不语,她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上次我光顾着自说自话,都没有好好谢谢你。我说的那些,你别往心里去。” 乔思远扬起嘴角漂亮的弧度,一双飞扬的眼睛里流动着窗外飞驰掠过的景物,她的话竟让他心里无比愉悦起来,“放心吧,我的心眼没有那么小。” 费曼迪看出来他有些高兴,苗佳佳的“贵人说”又浮现在脑海里,心念一动,便说道,“念念这两天总念叨你,好像他很认可你跟他说的话。” “这孩子真是聪明,招人喜欢。”乔思远由衷的赞叹,“对了,我后备箱里有个东西等会拿给你。” 车子很快开到费曼迪家楼下,乔思远从车里拿出一个大盒子,看起来有点重,费曼迪不解的看着他。 “我以前的天文望远镜,念念说他很喜欢看星星,我就让人从北京把这个捎过来了。”乔思远解释道。 费曼迪扫了一眼,正是她前一段看过的一款天文望远镜,本想给念念买一架的,但在令人乍舌的价格面前还是犹豫了下来。 “这太贵重了。”她没有接。 “不是特意买的新的,你不用介意。”看她还是不认可的样子,乔思远只好继续说,“算我借给念念的吧,反正我现在也没空看星星了,等以后再还我。” 见他很坚决,费曼迪便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盒子很重,拿过望远镜的时候,两个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一股暖流传过来,费曼迪生生感觉到了心律不齐的一跳。 一米六的她仰起头看着一米八几的他,黑夜里那双星眸有几分蛊惑。踌躇了一阵,她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那个请求。 “我父母以前的案件卷宗,能让我看一下吗?” ------------ 14竞争 乔思远一双深邃的目光定定望着她,费曼迪觉得自己像被钉在耻辱柱上一般。 自从失去了父母以后,她变得骄傲冷漠,那是因为她知道即使她撒娇乞求,那会用一切来满足她疼爱她的父母也不会再回来了。 与其去求人,不如求自己,因为即使求了,也不会有结果。 生活的磨砺,让费曼迪逐渐成长为一个自立自强的女孩。生活更教会了她无欲则刚,人就是因为要实现自己心里的欲望,才会屈从于世事,没有欲望,就会变得刚强。 可是现在,她深深埋藏在心里的那个欲望,在被苗佳佳一语道破后,在遇到强大的乔思远后,突然破土而出,迅速的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起来。 乔思远的声音很柔和,“过去那么久的事情,还要再翻出来一次让自己难过吗?” 费曼迪不敢再看他,眼睛盯着脚尖,慢慢说道,“那时候我还小,又受了刺激,人们都不肯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听说我父母被定罪,我不相信却无能为力。这么多年,我总觉得连事实真相都不知道的话,作为女儿,我亏欠他们太多。”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那种孤独和无助像刀子一样剜在乔思远的心上,时光仿佛倒流到二十多年前,她也仿佛回到了刚出事时医院里那个自闭的小女孩,瞪着空洞无物的大眼睛,默默的问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知道费曼迪一向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乔思远就更懂得张口跟他提这个要求,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夜色中,她白皙的皮肤泛着盈盈若水的光泽,整个人看起来皎洁如玉、楚楚可怜,乔思远心头一热,竟一把拉过她,将她有些发凉的身子就这样拥在了怀里。 费曼迪吓了一跳,出于本能的挣扎,却听到他充满磁性的声音落下来,“我回头把东西拿给你,但是答应我,日子还得过,别为难自己。” 他的怀抱宽阔安心,他的掌心干燥温暖,他的话让她动容。费曼迪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下巴已伏在他的肩膀上,不知不觉中一颗眼泪滑落下来。 *** 乔思远开车到了顾磊住的酒店,打了个电话,便直奔顶楼的酒吧。肩膀上似乎还有灼痛感,费曼迪的眼泪不仅滴在他的肩膀上,更像融化了的蜡油炽热的滴在他的心上。这个女人,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酒吧在四十层,一圈落地玻璃窗,整个j市的夜色一览无余。顾磊正坐在吧台前嘻嘻哈哈的调戏调酒的小姑娘。 “把媛媛送回去了?”乔思远坐下来,要了一杯甜度很高酒劲儿却不小的卡西斯,他觉得满心满嘴苦苦的,想喝点甜的润润喉。 “送回去了,臭丫头一路给我脸子看。明明是你欠她的,怎么搞得像我对不起她似的。”顾磊抱怨道。 “我哪里欠她什么了?”乔思远不以为然的点上一支烟。 “你别跟我说不知道那丫头对你的心思,你欠她什么?要我说,你就欠她一个明确的让她死心的态度。”顾磊吞下一口烈酒。 “她又没做什么过火的事,我态度还要怎么鲜明。难道要和她推心置腹的谈一次,谈谈请你不要喜欢我这个问题?笑话!”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 “我可警告你,别小看媛媛这丫头,深藏不露,心计多得很。”顾磊警告他。 “我心里有数。”乔思远点点头。今天裴媛那些小动作他看在眼里,没有阻止是他想试探一下费曼迪的反应。至于裴媛为什么会到q大演讲,又是为什么找上费曼迪攀谈,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大概是那天打电话的时候被这丫头给听到了。 “对狒狒你是怎么个意思啊?”顾磊突然话锋一转,把乔思远的思绪拉出来。 他闷头喝了口酒,没有开口。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不知道答案。顾磊见他不说话,心下有些明了,做兄弟这么多年,很多事还是门儿清的。乔思远要是对费曼迪没什么意思,这会一定是直截了当的否认了。 顾磊心里暗暗一笑,哥们儿就得在这种关键时刻出手,拉他一把,或者――推他一把。他收起嘻哈的语气,非常郑重其事的说,“既然你没那意思,那我今天把话说在头里,以后别怪我没通知你――小爷我要追费曼迪!” 乔思远猛的抬头斜睨他,似乎要分辨他话里的真伪,“怎么,这次来真的?”他用无所谓的笑容掩饰内心的一丝慌乱,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吃饭时他们相谈甚欢的情形。 “狒狒人长得漂亮,脑子聪明,性格单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值得认真对待。”顾磊说得斩钉截铁。 是啊,她值得一颗真心的全部付出,可我能给她这些吗?乔思远心里象压了块巨石,脸上也不由得暗淡下来。 顾磊见他表情落寞,知道乔思远这回怕是难得动了凡心,遂决定继续投井下石。 他咂咂嘴说道,“我看得出你对狒狒也有点不一般,所以才把话说在前头。咱们是哥们儿,一般般的东西你不会和我争,我也犯不着跟你抢。但这回不一样,我倒要劝你三思而后行。你们家老爷子和老太爷在那里摆着呢,好多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光她有个孩子这事,就已经被pass了。狒狒身上的闪光点搁你我眼里是金子,可说到底那都不是进你们家门儿的充分必要条件。迎难而上、铤而走险的事,也不是你丫儿的作风,早点死心算了。” 乔思远想要说点什么反驳他,却发现顾磊的每一句话都说中了他的痛处。从小他就知道,他要奋斗和肩负的不止是自己的未来,更是乔家的名誉和希望。他必须成绩出色,他必须进最好的大学,他必须身体素质过硬,他必须娶一个合适的女人…… 前面几条他都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而他也做到了。可当他已经按照既定的轨道开始稳扎稳打,平步青云的时候,费曼迪的出现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把他一向控制得良好的自制力一次又一次带出了边界。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了。 “磊子,既然你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瞒你。”乔思远整理一下心绪,觉得有必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对费曼迪我确实存了不一样的心思,但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我现在还说不好。你要追她,我没法拦着,但你也别指望我主动退出。” “那咱们哥儿俩就公平竞争好了,从小到大我没赢过你,这次我会拼全力的。”顾磊心里偷笑,乔市啊,乔市,看来你也是不逼不行啊。 俩人干了杯酒,这个话题算是告于段落。 *** 费曼迪回到家,念念还没睡,今天又是苗佳佳帮她带的孩子,最近老麻烦她。念念看到这么大的天文望远镜兴奋得不得了,两个大人开始忙不迭的给他组装望远镜。 听说是乔叔叔给他的,小家伙感叹道,“乔叔叔真好,说话算数,上次他答应我的,我还以为只是随便说说呢。” 念念说着无意,费曼迪听着却有点心酸。总想给孩子最好的一切,可“好”与“更好”之间却总有着巨大的鸿沟,更何况“最好”。这些年她一个人奋斗,从讲师评上了副教授,房子也大了,车子也买了,她自认已经尽力给孩子创造好的条件。可有些奢侈的东西,到底超过了她的能力范围,就像眼前这台标价六位数的天文望远镜。 费曼迪想着心事,苗佳佳倒总是嘴快,“啧啧,这有钱有势的官老爷就是不一样。上次咱俩逛街看到的那个一万多的我以为就够高级的了,再看这个的架势,价格还得翻好几倍吧。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找个高富帅的原因,好东西太多,拼命攒钱太慢。人生就这几十年,怎么活不是活啊。” 费曼迪叹口气,“好东西多了,你要的过来吗?再说了,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那都是要还的债,时间早晚而已。” “还呗,你以身相许不就好了,难得人家乔市长赏识。”苗佳佳倒是说得轻巧。 “哎,苗佳佳啊,我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想跟你切磋来着。”费曼迪摆出做学术的态度,苗佳佳睁大眼睛凑过来,显示兴趣浓厚。 “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没有针对你的意思,纯粹的探讨。”费曼迪还没忘了打个预防针,“你一直嚷嚷着非高富帅不嫁,可你说人家高富帅为什么就会来找你,非你不娶呢?” 她看看苗佳佳表情没什么变化,就继续说,“就拿乔思远来讲,他已经家世显赫,位高权重了,可说到底也没到最高峰,钱也没到真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地步。要说来个官商联姻是最合适不过的,要么就是找个老丈人家也是高官的大家闺秀,人家又凭什么非得对我有意思呢?即使有意思,你怎么知道不是随便玩玩的,还能沾上个嫁娶之意呢?” 苗佳佳转了好几圈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终于说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好,答案也只有一个。高富帅看上我也好,乔思远看上你也罢,都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昏了头,被鬼迷了心窍。你别笑,这样的事多了去了,人和人之间啊,不是摆摆条件就能订了终身的事,还要靠缘分二字!” 是缘分吗?费曼迪心里默默念着,她不觉得。她觉得他和乔思远之间更像一场狩猎和被狩猎的关系。他要的是被满足的猎奇心理,她要的是对真相的诉求。今天,他答应了她卷宗的事,取走的便是一个拥抱不是吗? 认真的嫁娶?费曼迪还没到那么高看自己的地步。 *** 顾磊很快开始了他的作战计划,电话打过来,约费曼迪一起吃饭。 费曼迪对顾磊印象不错,但又不想走得太近,便拉上苗佳佳一起。“你不是要认识高富帅吗?今天不仅可以打牙祭,还有高富帅同席。”费曼迪拉拢明明不胖却一直在减肥的苗佳佳。 结果在饭店门口远远看到等在那里的顾磊时,苗佳佳回头朝费曼迪叉起了腰,“您老眼神有问题吧?这哥哥跟帅毫不沾边好不好?” 苗佳佳这边正跟费曼迪挤眉弄眼的抱怨,顾磊眼尖也一早看到了两位美女。在看清苗佳佳的那一瞬间,顾磊脑子里就只剩了一句话,闹了半天,小爷我的春天在这里呢! ------------ 15对峙 从第一次开项目成立会到现在,敬川核电站的再探讨已经整整进行了三个多月,j市的初秋仍然闷热,却也在早晚显出了丝丝凉意。而这种凉意也渗透进了今天的安全评级会――对红宇核电建设公司来讲至关重要的一役。 乔思远眉头轻锁,挺立的鼻梁流露着不屈服的刚硬线条,他看着桌上的评议资料,握着红铅笔的手在资料上轻轻的敲着。费曼迪偷偷瞟了一眼正中间坐着的乔思远,那晚的轻轻一拥又回闪出来,搞得她心神一乱。 自从那晚后,乔思远一直没有找过她,倒是顾磊三天两头的打来电话,约她吃饭的同时,还让她不要顾忌,无论如何带上儿子念念还有好友苗佳佳一起,说是人多热闹。 念念倒是蛮喜欢顾磊这个“怪蜀黍”的,觉得他很好玩。苗佳佳因为顾磊虽高也富,但是极其不帅,所以也收起了她平日里见到帅哥时拿捏的那副娇滴滴的口吻,泼辣毒舌一起上,经常把顾磊噎得一愣一愣的。 倒是乔思远,最近费曼迪只能从项目开会上见到他。他答应拿给她的卷宗还没有给她,费曼迪琢磨着难道这是在等着她进一步主动吗? “费老师,你们这边的意见呢?”费曼迪正走神着,突然听到乔思远点她的名,马上收回了偷瞟的目光以及慌乱的心神。不过她不知道,她的神情早已落入了乔思远的视线,看着向来清淡如水不问世事的她也会这样如小鹿般慌乱,乔思远觉得颇为享受。 既然项目重审最重视的是安全问题,而费曼迪代表的q大就是来为安全把关的,她也就毫无保留的陈述了关于安全隐患的几点问题。她这边就事论事,可结合上刚才红宇技术总工的汇报,就显得颇有针对性。 这个项目本来去年就该开始了,耽误一天红宇那边都很着急,更何况是几个月。费曼迪的问题一提出,红宇的技术总工就坐不住了,立刻站起来反驳道,“费老师的意见很中肯,但安全的事情还是要看概率的,并且要和预算相结合。红宇有大量的实际经验,之前的方案也是反复推敲过的,对安全弹性的把握还是很有一定的信心的。”言下之意,费曼迪的意见太理想化,且不切实际。 费曼迪也毫不示弱,“安全诚然是概率的问题,大家都不希望出什么天灾。可一旦出了,那就是百分之百。核电站距离j市市区那么近,还有方圆几十公里这么多的田地,发生泄露的话那就是几百年无法耕种的恶果。既然项目拿出来重审,红宇这边也要真的拿出新的方案来,只在老方案上简单改一改的话,我很难放行。” 费曼迪对真理有执着的追求,她性格又直,这一番话说得真是毫不妥协。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大家均把目光投向乔思远,等着副市长出来拍板。 很多人以为乔思远在这个项目里是可以一人拍板的,殊不知个中的利益纷争早就在他上任j市之前就已经盘根错节,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这个主管敬川核电站项目的副市长也是如履薄冰,带着脚镣跳舞。 其实红宇这边能够拿到这次的建设,一方面是他们有不少项目经验,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他们在j市,在省里,甚至顶到中央的过硬关系。乔思远虽然也有家里的后台,可到了j市毕竟山高皇帝远,再说也不可能一一覆盖到。更有一点,你不碰触他人利益的时候,别人敬着你供着你,可要是真的触及了人家的利益,那谁管你老子是谁呢。 这一点乔思远也很清楚,他既要做实事,也必须顾忌潜在的游戏规则。一双星目犀利的扫了一圈众人后,眼底又浮上亲切的微笑,乔思远清清嗓子开口道,“红宇的方案在安全性方面有不少提高,还是值得肯定的。不过,q大的意见也是针对这次福岛核电站事故的经验总结,应当充分考虑。” 他顿一顿,观察了一下双方的态度,继续说,“我看这样吧,综合一下,都各退一步。红宇今天的方案先作为优化备选,下次开会的时候,把结合了费老师意见的修订版再看一下。”众人纷纷点头,这算是既给红宇吃了一颗定心丸,也把费曼迪的意见揉了进去。 会后,红宇做东请大家吃饭。他们是早就安排好的,本以为今天就可以过关,没想到被名不见经传的费曼迪给卡了。费曼迪本不想去的,但她现在已经基本成了这个项目中q大的实际代表,责无旁贷。 酒过三巡,费曼迪已经快坐不住了,酒桌上的世界本来就和她格格不入,酒气烟气更是让她受不了。正想找个机会溜掉,红宇建设的王总工端着酒杯找上了她。 “我说费老师啊,我特别佩服你们这种做学问的人,不像我们,都是从基层工地车间做起来的大老粗。今天你给我们指出的问题非常好,我们一定改进。为此,我要敬你一杯!”说的是漂亮话,可明白的人都听得出其中的不满。乔思远从一干人等的包围中抬起头,看向费曼迪。 “对不起,我不会喝酒。”费曼迪才不在乎什么你来我往的道道,冷冷的拒绝了对方。 这一下,本来还在各自觥筹交错的一桌人,纷纷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这对又杠起来的对头上。好像男人上了酒桌就特别好面子,几杯酒下肚讲究也多起来。红宇的王总工显然就属于这类人,他见大家都看着呢,愈发觉得不能让这才二十几岁的丫头给自己下不来台。 “费老师,今天这杯酒你要是不喝,那就是瞧不起我这个大老粗。我知道你年纪轻轻却事业有成,但我毕竟比你虚长几岁,这个面子你得给我。”王工胀着一张红脸,显然之前已经没少喝了。 费曼迪静静的望着他,与王工的热情过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不紧不慢,淡淡的微笑里早已告诉对方,这杯酒她是不会喝的。 众人皆在下面等着看好戏,乔副市长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话了,“王工啊,现在对女士可不能用老办法了。你讲的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可当下流行的是怜香惜玉,保护稀有动物。” 他站起身,举起一满杯的白酒,“来,为保护我们项目里唯一的女同志,今天我就替费老师把这杯酒干了。以后你们还要同心协力,把项目搞好啊。”说完,一个干净利索的抬手,一杯酒就不动声色的倒进了腹中。 王工见乔市出来发话了,也正好就顺坡下了,否则这铁板一块的费曼迪还真让他为难。本来是想着拿喝酒杀杀这丫头的威风的,没想到倒被她给将住了。 费曼迪没想到乔思远会出来为她解围,眼见这一大杯高度白酒被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灌了下去,纵然是她也会觉得有点触目惊心。她不知道乔思远的酒量,但刚才他已经喝了不少,又一直被人围着说话,也没怎么见他吃菜,为了她的这一大杯再咽下去……费曼迪本来没多感谢他的,倒也生出了几分歉疚。 经过刚才那个小风波,众人知道她软硬不吃,又有乔市护驾,再不敢强敬费曼迪酒。好不容易捱到宴席结束,好几个人都喝得摇摇晃晃,口齿不清了。费曼迪摇摇头,也没怎么和其他人寒暄便钻进了洗手间。她琢磨着,以后这种活动还是能躲就躲吧。 在洗手间休息了一会,觉得自己被吞云吐雾了几个小时熏晕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点,她才从里面踱出来。没走几步,和正好从男洗手间里出来的乔思远便迎面撞上了。 刚才出门前,她特意看了看他,见他神色如常谈笑风生,就想他当真是海量。可这会从洗手间里出来的他看起来却有些脸色发白,一双薄唇也有些淡淡的失了颜色。 见是费曼迪,乔思远强打起笑容问道,“你还没走啊?”他在大堂一角的沙发里坐下来。 见他似乎有点喝多了,费曼迪心里倒有些憋闷,“谢谢你刚才你替我挡酒,不过我不怕得罪人,那酒我不喝就是,他也奈何不了我怎样。” 乔思远看着她一脸的傲娇,大度的笑了。心里感叹道,这个死硬的姑娘啊,你真的要把所有的人都得罪遍了,然后一个人艰苦的活着吗?真让人没法放心啊。 “下次我不自作主张出头就是了,你快回去吧,念念还在家等着你呢。”他抑制住胃里的一阵绞痛,催促她赶快离开,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样的一面。 费曼迪见他也没什么谈性,便转身告辞了。她沿着旋转楼梯一路向下,脑子里却挥之不去乔思远苍白的面色。要不是刚才那一大杯酒,他也不至于如此,虽然不是她求他的,但毕竟他也是一片好意。费曼迪脑子里想着这些,脚步也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 待走到饭店外,她彻底动摇了。喝了那么多酒,也没问他要怎么回家,再弄出个市长醉驾的丑闻来可就不好玩了。这个理由真的很充分,费曼迪决定还是回去看看他,哪怕是帮他叫辆出租车呢,也算还了这杯酒的人情债。 想到这,她转身蹬蹬蹬的跑上楼。才上到二楼,就看到乔思远一张俊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他闭着眼睛,一只手捂着胃,一只手揉着眉心,额头上已是细密的汗珠。 “你胃痛吗?”费曼迪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没来由的焦急。 “你怎么又回来了?”乔思远睁开眼睛,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再次出现,“老毛病了,不要紧,你快回去吧,我等下叫王秘书来接我。”一阵剧痛感又袭上来。 费曼迪看不下去了,伸出手,“车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去。” ------------ 16扑倒 乔思远这会已经没了精力和她争执,便抬手把车钥匙交给了她。费曼迪坐进乔思远的路虎,才发现腿竟然够不到油门和刹车,余光不禁瞟上副驾驶座位上乔思远那一双长腿。她发动车子,找到了调节座椅的电动按钮。 一路上,乔思远已经没法再强打精神装没事了,胃里一阵又一阵的绞痛让他着实吃不消。 从前在北京的时候,不管多晚回家,沈娟都会让人给乔思远留碗养胃的热粥。可到了j市的这几个月,他不是在机关食堂吃,就是忙于应酬。今晚的这顿饭已经是这周连续第三场应酬了。特别是他这个新来的副市长,兼中组部部长的大公子身份,让他成为众人追捧敬酒的对象。 再好的胃也禁不住这样折腾,今天他本来就状态不佳,可看到费曼迪被人难为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的站起来替她挡了那杯酒。 乔思远在j市的家是政府房管处给安排的,就在政府家属区。环境幽雅,闹中取静,小区门口还有警卫值班,看到车上的通行证,直接就抬起门禁放了行。 到了乔思远说的门牌号前,费曼迪停好车,看看一旁脸色煞白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陪他一起上了楼。走在他旁边,才觉得他的脚步也已经有些不稳了。 一进门,乔思远顾不得招呼费曼迪就直接躺到了床上,看来真是坚持到了极点,否则以他的做派,断不会这么失礼。费曼迪也不和病号计较,问他家里有没有胃药,乔思远指了指沙发边上的一个大袋子。 这袋子还是上次回北京的时候,姐姐乔思雅给他准备的,他从北京回来以后一直都没得空收拾,就扔在角落里。费曼迪翻翻,里面有一些中成药,还有一些真空包装的袋装酱菜,应该都是乔思远喜欢的口味。 她从中翻出了治胃病的药,估计也是对他颇为有效的牌子。想帮他倒杯温水吃药,才发现这屋里连个保温壶都没置备,她又忙着去烧水。 整个房子装修得都挺不错,厨房里各种家电也一应俱全。可像世上所有的单身汉一样,无论他是王公贵族,还是市井庶民,独自一人生活的时候,总有个阶段是清锅冷灶,没什么生气的。费曼迪打开硕大的冰箱,却发现里面除了几罐啤酒以外空无一物。 趁着烧水的当子,她看到操作台上放着一袋还没开封的大米,就想着他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这样直接吃药怕是更不好,就索性煮点粥。又从那个大袋子里拿出一包腌萝卜酱菜,按照她家的习惯,洗去上面高盐分的汤汁,切成小块拌了点香油。 亮晶晶的大米粒在滚开的沸水里翻滚,不一会便开了花。费曼迪一边轻轻搅动锅里的白米,一边就有些恍惚,她想自己怎么就跟着他到了这里,又怎么就站在灶台边执起了锅柄。 水烧开了,蒸汽顶出尖利的叫声,把床上迷迷糊糊的乔思远也吵醒了。他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透过一室灯光,正好从他所在的角度可以看到厨房里费曼迪纤细的背影。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无比的踏实和美好,厨房里有个傲娇又别扭的小女人,洗手为他做羮炊。乔思远又闭上眼睛,空气里是大米粥混着香油的香气,他脑海里却涌动着拥她入怀的冲动。 费曼迪走到床边想叫乔思远起来吃药喝粥,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他有些沉的呼吸让卧室里弥漫着一股酒气和男人特有的味道,费曼迪不禁有些莫名的紧张。 她一向不惮与人对视,因为问心无愧,清澈的眼眸里总是坦荡荡的。可自从遇到了乔思远,有了那几次超出寻常的交往,她便在他面前失了那份从容,目光亦不敢和他对视,总觉得自己的任何小心思也逃不过他那双晶亮的眼睛。 可这会不同,眼前的乔思远毫不设防的睡着了,难得看到总是沉着冷静,张弛有度的他,如此酣然的睡着,平日里英气四射的眉眼此刻都披上一层柔和,费曼迪一时竟有些怔住了。 她叫了他两声,见毫无反应,踌躇着上前推了推乔思远的肩膀。睡梦中的乔思远只觉得肩头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推动,鼻息里已是满满的费曼迪的香味。 他记得她的味道。 从海里把她抱出来的时候,在车边拥抱她的时候,她不用脂粉香四溢的香水,却有一股淡然清新的味道,让他说不出的踏实舒服。 乔思远一抬手拉住肩头那只手,只轻轻一带,便把本就斜着身子平衡不稳的费曼迪拉了过来。费曼迪前一刻还是立着的,下一秒便觉天旋地转的躺到了柔软的大床上,她反应过来乔思远这是酒后乱性,不定把她当成了谁,当真是又羞又恼。 可事实上,乔思远没把她当作任何人,酒精和胃痛让他有些发烧,脑子已经是晕乎乎的。可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拉入怀中的是那个让他头痛又不知所措的女人。她自卑又高傲,她从不求人,她竭尽全力和他保持距离,可越是这样,他越被她牢牢的吸引,无力自拔。 这会,他只当是在梦里,在梦里他可以冲破一切枷锁,无所顾忌的由着自己的性子。昏昏然的他想,既然是梦,就在这梦里沉沦吧。 费曼迪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可又怎么挣得脱乔思远那一身磨练过的钢筋铁骨。在一个意识不清的人面前,没有了平日里一身寒冰气质的保护,费曼迪不过是个柔弱的小女子。她的手腕被乔思远紧紧抓住,她没想到这一双看起来白皙修长的手竟会如此孔武有力。 没动几下,费曼迪已被乔思远压在了身下。他只穿一件合身的淡蓝色衬衫,因为用力,浑身肌肉紧绷。线条把薄薄的面料撑起来,这一身白日里的儒雅内敛便立刻化做了夜晚的野性不羁。隔着衬衫的面料,他周身的热气透过来,几乎让费曼迪窒息在他的笼罩中。 这种由着自己的性子放开来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即使明知道是梦,乔思远也乐在其中。这个小女人越挣扎,越让他兴奋不已。他已不满足于只是紧紧抱着她,寻着她的喘息,他准确无误的啄上了那一双娇艳欲滴的樱唇。 那唇的主人摇头躲闪,他便抵上她光洁的额头;她翻滚抵抗,他便抬起腿来压住她,更紧的贴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费曼迪在他的压制下,终于渐渐没了力气,她闭上眼睛,后悔自己这块送上门来的肥肉。可更令她心里难受的是,她发现在他的撩拨下,自己的身子竟然也燥热的起了反应。 乔思远像是把玩猎物一般享受着这个被制服的刚烈的小女人,就像平时那样,他喜欢看她在他面前卸去伪装,喜欢看她变得慌乱或者气急败坏。 他并不急着探入她的口舌,只用一双柔软的唇在她的唇瓣上辗转吸吮,再用舌尖描绘她小小的形状。费曼迪紧紧抿着嘴,乔思远却更有耐心,直到费曼迪再也透不过气来,只是张开口呼了一口气,他的舌头便闯进来,再不给她合上的机会。 随之失守的是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圆润光滑的臂膀,还有因挣扎而更为突出的锁骨,乔思远用他火热的唇一路攻城掠债,所到之处种下一个又一个属于他的痕迹。 费曼迪觉得手腕火辣辣的疼,眼泪不知不觉的滑落下来。这么多年已经学会抑制哭泣的她,竟然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在这个正压在她身上的男人面前几度落泪,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被他压着,费曼迪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他两腿间的欲望正火热又坚硬的顶着她。而他的手早已不满足于隔着她的无袖真丝衬衫探索,不知不觉间钻了进去。他很满意她的身姿,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细滑的皮肤,还有……要他一只大手才握得住的胸脯,弹性丰盈。生过孩子的女人都会这样丰满吗,他有些天马行空的想。 有那么一会,费曼迪几乎已经融化在了他的欲/火中,身体总是比大脑诚实,他的爱抚和亲吻让她忍不住向前弓起腰。而来自胸上的动作,更让她浑身战栗。 可也只是那么一会,她终于反应过来,因为他伸手探入她衬衫的抚摸,自己本来被牢牢抓住的一只手腕,已经得到了解放。费曼迪终于恢复了理智,她顺手抄起床头柜上的那杯倒给他吃药的水,毫不犹豫的朝乔思远当头泼下来。 还沉浸在一晌春/梦中的乔思远,终于在一头一脸的水中醒了过来。他抹了一把脸,透过迷蒙的双眼,看清了眼前衣衫不整,头发蓬乱,满面通红,一双大眼狠狠瞪着她的费曼迪——原来,刚才的不是梦。一阵窘迫的悔意袭上来,可紧接着他又发现怎么还伴随着一种快意呢——他竟为这不只是一个梦而偷偷的感到愉悦。 不过,乔思远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接下来应有的反应做好准备,费曼迪已经左右开弓,对准他的一张俊脸,毫不留情的“啪,啪”两个巴掌,乔思远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脸,可他觉得费曼迪这两巴掌打得好打得对,打得他一点都不亏。 费曼迪没再和他多说一句话,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拿了背包就朝门外飞奔。她心里很痛,不单是痛刚才这一番被扑倒的非礼,她更痛她自己。要送他回家的是她,要陪他上楼的是她,给他端水煮粥的是她,跑到人家卧室来的还是她。 为了心里那埋藏了二十多年的怨念,自己竟然变得如此下贱不堪了吗?费曼迪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她只觉得自己脑子晕晕的。 都说当事者迷,这话一点也不假。费曼迪确实晕了,因为她太执念于自己心里的那个诉求,却完全忘记了,她做出上面那每一个决定时,又哪里想过什么诉求,无非是感情和直觉在支配她罢了。 费曼迪那么聪明,却也绕不出这弯弯圈圈,也或者,她心里是明白的,却根本不愿想不愿承认罢了。 乔思远透着半身的精湿起了床,刚才那一小觉和后来的一番折腾已经让他精神了大半。起来在屋里走一圈,他才看到床头放着的胃药,还有餐桌上盖着保鲜膜的大米粥和酱菜。脸上火烧火燎的,心里却暖暖的。他坐下来,把一碗粥就着酱菜吃了,又用温水把胃药吞下去,心里这才平静了一些。 他叹口气,想起来公文包里那一袋厚厚的卷宗,本来是打算今天要交给她的…… ------------ 17告状 裴媛在j市写生,一转眼就过了一个月。 画家这条路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的,算得上是高投入低产出的低性价比行当。学习的时候,光是买那些大中小号的笔和刷子,或是各种颜料画架画布画纸,就是一大笔钱。还不要说为了写生东跑西颠产生的路费以及本来就比其他学科贵出来很多的学费。 学成以后,终于可以靠卖画生活了,却发现想凭借画画发财出名着实是一件难事。现在那些名家的画都几百万美元的卖,可也要想想他们活着的时候那穷困潦倒的生活。死了以后作品才值钱,对他们来讲也无非空落一个名头而已。 当大多数学画的年轻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时候,这些问题对裴媛来讲却完全不是问题。而且,她不仅不需要为生计发愁,她还比别人多了一项极大的优势,那就是“受捧”。 裴媛家支系庞大,有个叔叔在文化部担任要职,裴媛从小就是得奖专业户,高中的时候就开了第一次个人作品展。一幅作品的艺术性到底好在哪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一百个人说好,第一百零一个自然也觉得不错了。不能否认裴媛有一定的天赋,可在中国,有天赋的人太多了,能在她这个年龄,走到她这个高度的却又有几人呢? 当然,从来一帆风顺的裴媛也有她搞不定的事情,那就是乔思远。 适逢周末,外面人多,裴媛也没必要非捡这个时候出门写生,就窝在酒店里给乔思雅打电话。 “思雅姐,j市这边出上等丝绸料子,我觉着有几个样子不错,把照片发给你吧,你看你喜欢哪个。”裴媛对乔思雅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着亲妹妹一般的亲昵。 “难为你走到哪还都惦着我,你比我有眼光,你说好就好了,我挑了倒让你们这些艺术家要笑话我外行了。”乔思雅对裴媛的眼光很信任,裴媛在北京的时候也常陪她逛街,帮她拿主意。 “行,那我一定不辱没这份信任。我给阿姨和奶奶也各备了一份料子,回头一起拿到真衣阁吧。”真衣阁是量体裁衣的裁缝店,在大多数人已经只买成衣的现在,他们的定价也只能让有钱人才用得起了。不算衣料,单是做一套衣服的手工钱就得上万。 乔思雅在电话那边笑起来,“你这丫头最细心了。对了,去了那么久,有没有常常和思远见面啊?”话题终于转到了裴媛今天最想聊的环节。 “嗯,有那么几次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思远哥在这边不比之前在部里,现在有主管的工作,他就是最大的头了,特别忙,我也不好老打扰他,怕让他烦。” 裴媛说得乖巧懂事,乔思雅却听出了她口气里的无奈。这小丫头对思远的心思,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可谓人尽皆知,乔思雅又怎么会不晓得,但她从来没有跟裴媛点破,也没有完全表态说就支持她,乔思雅有自己的想法。 裴媛这孩子各方面条件是不错,性格也好,对思远也上心,要说是个不错的弟媳人选。可问题就出在,思远对裴媛怎么看都没有超出兄妹感觉的男女之意。如今不是包办婚姻的年代,虽然他们家的地位决定了思远不能随便领什么姑娘进门,但他到底还有自己的话语权。乔思雅喜欢裴媛,但这种喜欢又怎么超得过对自己弟弟的重视呢。 不过,她也不会打击裴媛就是了,相反倒总是明里暗里的鼓励她,“怎么,他都忙到没时间见你了不成?说起来这臭小子也是,都好几个礼拜没给我打电话了。” “其实,说忙也没有忙到那么厉害吧,有些事到底该给姐姐说一声的。”裴媛话说得很隐晦,乔思雅何等精明,立刻就反应过来她这是有八卦要说给她听。 “怎么,思远那边有什么动向吗?”她索性开门见山的问。 “思雅姐,我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了,但这事毕竟牵扯到思远,我不弄清楚也不好就找你,回头倒让人说我搬弄是非了。”预防针还没有打完。 “媛媛,咱们是什么关系,这么些年都快跟一家人差不多了。对姐姐你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乔思雅故意把“一家人”三个字说的很重。 裴媛在电话那一边点点头,“我爸妈从小就教育我,咱们这样的家庭一定要行事谨慎,结交朋友的时候也不可以随便。思雅姐你一直就是我的榜样,当初有那么多好的工作机会任你挑,你却偏去了和乔叔叔最没有关系的领域,家庭身份瞒得紧紧的,全凭自己的本事一路拼到现在的高管,谁不说你是真的靠自己的本事,不给家里增加压力,不让外人说三道四。” 乔思雅参加工作的时候,正是父亲乔之伟刚被提拔的当口,好多人盯着找茬。乔思雅不想让父亲为难,她从小就独立自强,硬是自己去面试找了工作。一晃十年,她已经做到那家大公司的高管。沈娟那会没少抱怨乔之伟,给别人办点事,看你热心着呢,到了自己家孩子身上,你倒抹不开面子了。 裴媛顿一顿继续说,“思远哥也是,从小就那么稳重内敛,待人谦和,我爸在国防部的同事都说在部里那几年,难得见到这么特别知道进退的年轻人,有能力却不出风头,有背景却不滥用权力。”即使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听到这样以转述的方式夸自己弟弟,乔思雅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我们这样的人,自己再怎么小心也免不了有些人就在你身上打主意啊。”裴媛突然话锋一转,便踩着刚刚那些铺垫上了一个台阶。 “你是说有人在打思远的主意?”乔思雅警觉起来,“女的?做什么的?” “好像是个大学老师……”裴媛犹豫着说。 乔思雅听说是个老师,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一点,拖了个长长的“哦”。裴媛见时机已成熟,便开始放招了,“大学其实挺好,环境单纯,不像社会上那么复杂。只是这个女人,还带着个孩子……” 对于刚放松下来的乔思雅,裴媛这一句转折几乎是投下一颗炸弹,“什么?单身母亲?是离异还是丧偶?”乔思雅只是张口一问,其实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家都不会允许的。 “具体的就不知道了,我还赶巧见过一次,看着挺文气的,年龄也不大。但听说孩子都五岁多了,有可能是未婚先孕也说不好,毕竟现在社会上那么开放。”裴媛满是担心的口吻。 这事要是别人的,乔思雅保不齐还会跟裴媛八卦几句,可现在当事人之一是她弟弟,乔思雅就有点坐不住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个状况,到什么程度了?”这会她也顾不上考虑裴媛的感情了。 “我一个外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好像因为项目上的原因认识的,然后那女人就挺缠着思远哥的。有一回我们吃饭都十点了,那女人还打来电话,哭哭啼啼的。” “思雅姐,你别着急,男人遇上难缠的女人总是没办法,我看思远哥未必是真的对那个女人怎么样,只是对方脸皮太厚了。”裴媛故作姿态的安慰乔思雅。 “但我今天和你说这话,主要是因为我看苗头有点不对。”裴媛是安抚一下再继续放个大招,“我认识你和思远哥这么多年,知道你们都是行事低调的人。可你知道吗?最近思远哥为了帮那个女人竟然动用了军队的关系!要是一般人也就算了,我最近参加q大的活动,认识一些校领导,听说这女人家庭背景还有问题,当初为了这些事总装都没要她……” 乔思雅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这臭小子是真的昏了头了,什么人不好惹非惹上这样的人啊,这能是个善茬吗? 她快速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来自裴媛的大量信息,暗暗想道,必须在父母知道此事,以及这事的影响传回北京之前,让思远冷静下来。她这个当姐姐的必须得做点什么。 *** 费曼迪没想到晚上九点多会接到乔思远的电话,而且说他已经在她家楼下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大方方的下了楼。躲避不是办法,难不成还一辈子不见面了,做了亏心事的又不是她。 和昨天那个野性不羁的他相比,乔思远已经恢复了儒雅温润的一面,剪裁合体的烫花白衬衫和笔直的修身西装裤衬得他身形颀长。明明是沉静内敛的感觉,靠着霸气的路虎,竟有种相得益彰的和谐感。 看见费曼迪抱着双臂一副抗拒的神情,乔思远先笑了,他本来是想严肃一点的,可看到她那副防备的样子,就觉得两个人现在的关系真的有些暧昧微妙。 费曼迪看乔思远竟然还笑了,心里有点来气,这算怎么个意思。正酝酿语言想发火,乔思远却从车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递给她。费曼迪没有接,冷冷的抬起头不解的望向他。 “你不是想要看你父母当年的调查资料吗?”乔思远解释道。 费曼迪立刻觉得眼前这个牛皮纸袋神圣起来,困扰她这么多年的调查“真相”就这样突然摆在她的面前,费曼迪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放下抱在一起的双臂,用双手几乎是捧着接下了这沉甸甸的陈年旧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乔思远想告诉她,之前看过的卷宗早就还了回去,为了她的请求,他又动用关系调了过来,前后便耽误了许多时间。可看着她现在的表情,又觉得说了这些好像是在给自己邀功似的,便什么都没说。 可费曼迪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番事情。原来,昨晚那一场荒唐戏是这份资料的交换筹码!之前的一个拥抱换回他一个应允,昨天的一场酒后乱性换回他送上门来的东西。她和他不过是场一方有诉求一方有欲望的交易罢了。 费曼迪的自尊和自傲让她不愿意屈从于任何人,而且,乔思远尤甚。可现实面前,她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出卖自己,果然是人有了想要的东西,就会变得软弱。 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就那样默默地对站着,直到有个稚嫩的童声打断了他们各自的思绪。 “妈妈,你不打算请乔叔叔上来吗?”念念蹲在三楼自家阳台上,双手扒着围栏的缝隙正盯着两个大人在看,“乔叔叔,你来帮我调一下这个望远镜好吗?我妈装的好像不太对,怎么都看不清楚……” 费曼迪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小东西你可真会给你妈妈拆台啊,瞧你找的这个时机! ------------ 18父爱 费曼迪捧着两杯热红茶站在念念的房门口,袅袅升起的水雾让眼前的画面有点点模糊。她注视着屋里的一大一小,竟不由的觉得这画面异常和谐。 乔思远坐在念念的小床上,摆弄着设置在床边的望远镜,小小的房间和家具更显得高大的他像个庞然大物一般。小家伙被他两条长腿圈在中间,时不时的趴到望远镜上看看画面有没有更清楚一点。两个天文爱好者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说到高兴处,乔思远忍不住摸摸小家伙的头,而念念对于这种亲昵的动作,显然比他干妈的魔爪摸头接受起来要顺当得多。 乔思远的再次登门对于费曼迪来讲显然是个意外插曲,更何况她还生着他的气,态度就有些冷冷的。放下热茶后,只对着念念说了句,“别耽误乔叔叔太久了。”可那俩人却跟没听见似的。 弄了半个多钟头,总算把画面调清楚了,乔思远又很耐心的给念念讲了观察距离和焦距的调节方法,这样下次他自己就可以解决了。念念听得很认真,大眼眨都不眨,一双白胖的肉爪子还在镜筒上比划着转来转去。 临出门时,小家伙还有点不舍,站在门口招手,“乔叔叔有时间再来玩。”费曼迪给了他一个“要懂得适可而止”的眼色,念念颇为怨念的慢慢回屋去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再次站在楼下,费曼迪和乔思远倒没有刚才那么尴尬了,只是还是相对无言。 发现他的目光正牢牢盯在自己脸上,费曼迪也抬起头,扬着骄傲的下巴回视他。她强打精神,做了亏心事的又不是她,有什么可怕的。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迎着那双穿透力极强的黑眸,心跳却控制不住的快了几拍。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瞪着足足半分钟,终于“扑哧”一声不约而同的笑起来,算是同时破功,打了个平手。 “谢谢你做的白米粥,还有酱菜,我都吃了。”乔思远先开口。 “早知道还有后面的事,我该给你下点老鼠药的。”费曼迪还气呼呼的。 “我道歉。”乔思远笑了,“昨天喝多了酒,不是成心的。” 费曼迪收起笑容,“嗯,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话本来是化解尴尬和矛盾的好意,乔思远也知道,可他就是听着有点别扭。那感觉好像即使不是什么好事,他也不希望两个人之间的任何过往被抹杀一样。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揣摩着她话里的真实度,他一边的嘴角翘起来,“不过我不后悔。” 他的话一出口,费曼迪的眉头就拧起来,一张小脸明显又挂上了一层冷雾,“你这是在挑衅吗?” 乔思远颇享受激怒她的样子,眉峰一挑,“你觉得呢?”说完,他按下解锁键,笑着转身上了车,顺便还丢下一句,“我觉得有必要说一声,那会儿我没把你当别人。” 费曼迪愣住了,“不后悔”,“没把你当别人”,这些话,他到底想说什么?她憋起一口气想问个清楚,他的车子却已经发动起来,灵活的掉了个头,上了小区车道。从降下的车窗,只看到他那只修长的手,朝她摇了摇。 车子开出几米,只听一声刹车,又倒了回来,那张让费曼迪又气又无奈的俊脸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脸上的那副神情让她觉得,如果褪去白日的那一身伪装,这家伙骨子里还真不愧是个标准的公子哥。 乔思远仍是挂着一脸的微笑,“念念这孩子,我是真心喜欢。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告你一声。” 这次说完他没再迟疑,一溜烟的开了出去,剩下一个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费曼迪。这人发什么神经! *** 回到家里,费曼迪还有点若有所思的神游太虚。念念显然正站在门口等着她,手里抱着他的飞机模型,见费曼迪进来了,马上讨好的给她摆上拖鞋。费曼迪心里暗暗偷笑,脸上却绷得紧紧的,“知道错了?” 念念茫然的点点头,然后又觉得不太对劲,使劲摇了摇头,胖脸蛋上的小肉肉都跟着颤了两下。“妈妈,我是不是不应该请乔叔叔来帮我调望远镜?”委屈的神情爬上脸庞,“可是你和干妈不是都没调出来吗?” 费曼迪坐下来,把他拉过来,目光平视,“你当然可以请乔叔叔帮忙,但是事先需要和妈妈商量一下,至少打个招呼对不对?” 这么一说,小家伙明白了,大眼睛转了两转,若有所思,“可我以为你们是好朋友……” 好朋友?费曼迪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和乔思远的关系在念念眼中是好朋友吗?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呢。说是朋友,又没有到无话不谈互相了解的地步。可要说只是认识,一桩桩的阴差阳错又让他们有了甚至超越朋友的熟悉度。唉,真是一团乱麻! “总之,不管是不是朋友,既然念念和妈妈一起住,邀请别人来家里的时候,就要事先和另一个人打招呼。”费曼迪开始讲大道理。 “那每次干妈来咱家,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小家伙还在小声的嘟囔着他的不解。 “干妈不一样,那已经算是半个咱们家的人了。你看,干妈那么疼你。”费曼迪觉得有时候和小孩子真心讲不通。 “那乔叔叔对我也很好啊!而且,是不是乔叔叔要是也算咱们家半个人的话,妈妈就不会生气了?”小家伙似乎已经被乔思远收服了,一直给他说好话。 “哎呦,这么快就被人家的糖衣炮弹给收买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费曼迪开始后悔,把小孩子养太聪明似乎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那个,妈妈你和乔叔叔吵架了吗?我看你今天好像都不怎么理他。”念念有点小小担心的问道。 吵架?费曼迪真心觉得这个词不适合她和乔思远,透着那么一股子暧昧的味道。“当然没有了,不要胡思乱想。”搪塞小孩子真是费力啊。 “那就好。”小家伙点点头,“其实,妈妈你如果要嫁人的话,或者给我找个爸爸的话,我觉得乔叔叔还是挺靠谱的……至少比顾叔叔靠谱!” 小家伙的话如同在费曼迪头顶放了一个爆竹,把她炸晕了。她本以为念念对乔思远的好感仅止于小男孩对成年男子的崇拜和依赖,没想到他人小鬼大,竟然已经想到那么深了。而且,还有了比较,比顾磊要靠谱!天知道她也不过才带着念念和顾磊吃了两顿饭而已啊。乱套了,乱套了! 不过,费曼迪还是想听听他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把顾叔叔也拉进来了,你为什么觉得他不如乔叔叔?” 念念歪着头想了想,一双长睫毛上下一扫一扫的,他每次认真思考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乔叔叔看妈妈的时候很认真,盯着看。可是顾叔叔……”他停下来,看了一眼费曼迪,“顾叔叔老偷瞟干妈!”这句话说得很忿忿。 费曼迪实在憋不住了,“噗”一声笑了出来,她真没想到,看似单纯以为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竟然具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 “好了,好了,就你机灵,大人的事不要你操心。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明天起不来床我可要掀被子的哦。”费曼迪终于决定要彻底结束这场失控的对话,便开始滥用大人的权利。 不过,显然小家伙还有没说完的话。“那个,妈妈,你今天才和我说没打招呼的话不可以随便邀请人来家里,我知道了。那以前做的就算不知道,你也不会生气了,对吗?” “嗯,不知者不为罪,知错就改才是最重要的。”费曼迪教育道。 听到妈妈的答复,念念脸上乐开了花,“那太好了,我刚才邀请乔叔叔周六来咱们家。他答应和我一起做十二星座的海报,参加下下周幼儿园的展示。我是在你告诉我之前和他约的,可以不用受罚!”说完,在呆愣的费曼迪脸上亲了一大口,高高兴兴的往自己房间跑去,“妈妈,晚安!” 这,这个熊孩子……费曼迪控制住面部肌肉隐隐的抽搐,原来他整晚绕来绕去就是为了最后这个重点啊!难怪一直等在门口讨好她。关键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竟然谁也没想着要征求她的意见就私下里拍板儿了!费曼迪再次仰天一声哀叹,养了个小白眼狼! *** 过了好久,费曼迪还没有睡,靠在床头,空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手边是今晚从乔思远那里拿来的厚厚的卷宗,心里却迟迟没有打开来一探究竟的勇气。这么多年,一直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会却又不敢真的去翻看了。 世上的事,不知道的时候,还能存着一丝念想和希望;可真的若是都揭开了,有的时候,也就宣告着希望的彻底破灭。费曼迪觉得自己现在就站在这样的一个交叉路口上。 她觉得今天大概不是个好时候,心里乱乱的,索性起身把卷宗锁到了抽屉里。然后又到念念的房间看了一眼,小家伙已经酣然入梦,盖在身上的薄被子被他一条腿跨骑着,整个人呈奔跑状。 费曼迪给他把被子掖好,爱抚的摸了摸他红润的小脸蛋,一种幸福又安心的感觉浮上心头,压下了那股莫名的躁乱。 从前,她的生活里只有自己,心里却压着如大山一般沉重的往事。可自从有了念念,养育孩子的酸甜苦辣让她的生活忙碌又充实,而这个小家伙带给她的,更是一份心灵的慰藉。 若说唯一的遗憾,那就是她没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念念一直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从小就很少哭闹。她始终忘不了念念第一次问起爸爸的情形,那一年,他染上了流感,后来严重起来转成了肺炎,不得不办了住院手续。 同屋住了四个孩子,个个都是小皇帝。哪个不是被爸爸妈妈,还有隔辈的爷爷奶奶团团围着,热热闹闹的。唯独念念这一床,只有费曼迪一个人白天黑夜的守着他。 看看别人家,再看看自己家,才两岁半的念念第一次产生了疑问。“妈妈,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呢?” 正在削苹果的费曼迪一刀子就削在了自己的手上,鲜血瞬间涌出来,把娘俩都吓着了。小肉球一样的念念一边咳嗽着,一边赶忙挣扎着要爬起来给妈妈吹吹。费曼迪没控制好,眼泪就滴下来了。 孩子早晚会问这个问题的,她其实准备了很多答案,但真的听到他用稚嫩的声音可怜巴巴的问起时,她心里却疼得跟用钝刀一下下割似的。那些准备好的答案,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呜咽着说了一句,“爸爸,没有了。” 后来念念渐渐大了,也越来越懂事。他知道问起爸爸,妈妈会割破手,会慌乱,会流泪……会伤心,他就再也不问了,一次都没有。更大一点以后,他甚至会自娱自乐的开始说爸爸是宇航员,爸爸在火星上这样的话,高高兴兴的宽慰妈妈。 可是今天看到他那么维护乔思远,看到他们凑在一起摆弄天文望远镜的样子,费曼迪摸着念念的小肉手,暗暗想,孩子,他心里到底还是渴望着爸爸的吧…… 她叹口气,决定这个周末好好招待要来家里“做客”的乔思远。 ------------ 19周末 苗佳佳按门铃的时候,费曼迪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炒菜。抽油烟机开足马力“轰轰”的响着,门铃叫了三声,她都没听见。 结果还是乔思远起身,领着念念来开的门。门一打开,苗佳佳当场就愣住了,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大步,看看门牌号,心想我没走错门啊。 倒是念念一看干妈来了,马上往厨房跑,把刚出锅了一盘热菜的费曼迪拉了出来。乔思远和他们点点头,领着念念回房间继续奋斗他们的星座海报了。 “进来一起吃饭吧。”面对苗佳佳几乎要掉下来的下巴,费曼迪的脑子里还没想那么多。 “可以啊,费曼迪!我几天没来,你这里就多了个男主人!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苗佳佳啧啧感叹着,“得亏我刚才没直接拿钥匙开门,以后我看也得注意了,要不弄不好就搞个捉什么在什么的,我的小心脏可受不了。” “哪你那么多废话啊,就是招待他来家吃个饭,你怎么那么多联想力。”费曼迪白了她一眼,对苗佳佳的神经质显然已经适应了。 “我不进去打扰你们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了。”苗佳佳又指指自己脚下那双绑满了带子的新款时尚鞋,“我也懒得脱鞋换鞋了。这个给你们娘俩,不,一家三口吃吧。”说着递上来一大盒热热的灌汤包,“正好顺路,就买了带过来。” “什么天伦之乐,你不用客气,今天的菜也都是你爱吃的,你确定不进来一起吃?”费曼迪接过灌汤包。 “不了,顾磊还在下面等着呢。就他那新搞的破公司,非让我给他们前期做做财务咨询。”苗佳佳本职工作就是做财务的,她以前那个缺了八辈子德的劈腿前男友刚成立小创业公司的时候,苗佳佳白天要上班,晚上回去了还得苦哈哈的给他管账。 费曼迪点点头,也不和她客气,“行,那你走吧,我还得接着炒菜呢。” 苗佳佳显然对她这态度又不甚满意了,“回头等我得空了,好好交待啊。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看你那急急可可的小样儿。”说完,便踩着那双高跟鞋一扭一扭的转身下了楼。 待到费曼迪把几道菜都摆上来,那一大一小才慢悠悠的从房里走出来,一副吃现成的喝现成的大小爷相。 餐厅里飘满了混合的饭菜香,一道刚出烤箱的蜜汁鸡翅,一道红灿灿的番茄牛腩,一道黄白绿分明的木须肉,还有一大碗海鲜蘑菇豆腐煲,算是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都给一网打尽了。苗佳佳带来的灌汤包也被精致的摆进瓷花碟里,面嘟嘟的皱褶像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乔思远和念念同时露出大小号翻版一样垂涎欲滴的表情,两个人几乎是扑到了饭桌前,大快朵颐起来。 乔思远把头从海鲜豆腐煲里抬起来:“当初从你煮的白米粥,我早就应该想到你是身怀绝技的人。” 念念嘴里囫囵着一块煮得烂烂的牛腩,“我妈妈最厉害了,不仅会做原子弹,做的饭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看到自己的劳动果实被人这样赞许,又用狼吞虎咽的实际行动来演绎赞许的真实性,纵是费曼迪这种宠辱不惊的冷淡人类,也不禁会心的笑了。她自己也不怎么吃,就忙着给这一大一小布菜,几个碟子没多一会就见底了。 念念啃着一块蜜汁鸡翅,吃得脸上又是饭粒又是汤汁,一张小脸都快成脸谱了。费曼迪刚才光顾着给他们夹菜,都没注意到她儿子已经成花猫了。 正想着给他擦擦脸,结果有人也发现了,且动作比她快得多。乔思远抽出一张纸巾就抹上了念念的小脸,动作之娴熟流利把费曼迪都给吓了一跳。 念念长得超级可爱,却偏偏是个敏感的小东西,从小就很讨厌别人摸他或者亲他。以前费曼迪抱着他去学校,那些各个年龄段的阿姨奶奶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家伙都爱得不得了,一个个抢着抱、抢着亲。 那会念念还不到一岁,几乎什么事都不懂,可他就不喜欢那些中老年妇女的过度热情。人家亲他一口,他一转头就用小肉爪子使劲的抹啊抹的;人家抱他一会,等放下来了,他还要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在身上左拍右拍的,像是沾了多少的灰似的。不知道伤了多少母爱泛滥的大妈大婶的玻璃心。 就算是已深入他们家内部多年的苗佳佳,也没能收服这个有着轻度洁癖的小东西,每次摸他头或者亲他一口,他都会流露出非常真心嫌弃的表情。可这会,乔思远云淡风轻的就给他把脸擦干净,然后还没忘了在他粉嘟嘟的小脸上捏了两下,念念非但没有乍毛,还像一只小哈巴狗一样,露出满足而讨好的神情,不能不让费曼迪大吃一惊。 小男孩的成长过程里,果然需要一个成年男子来成为他的依赖和模仿对象吗?从这个角度来讲,乔思远倒是比其他人似乎胜任很多,这一点连费曼迪都不得不承认。 这里所说的“其他人”,当然是费曼迪这些年来各色各样的追求者。那些人刚接触到费曼迪的时候,喜欢的是她的外表,其中也不乏偏爱她的聪慧头脑的。然后得知她带着个孩子,便呼啦啦散去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不嫌弃的,再努力接触一下,发现是个不折不扣的冷美人,拒绝起人来没有一丝的委婉,又呼啦啦散去一大半。 最后,那些越挫越勇的“真心派”在屡次被拒后,打起了“曲线救国”的脑筋,想从小包子入手,进而掳获佳人芳心。没想到,有其母必有其子,这小包子比他妈妈还要难对付。不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被深深的厌恶了,见到以后,评价往往都让他们有跳楼的冲动。 “妈妈,这个叔叔长得这么对不起观众,你要是真的跟了他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给我生弟弟妹妹了,因为我会觉得很对不起它的。”这么小嘴巴就这么毒,一定是苗佳佳的错…… “妈妈,这个叔叔怎么一脸呆相啊,你那么聪明,整天对着他讲话不会得高血压吗?”小朋友你真为妈妈的健康考虑的长远啊…… “这叔叔好虚伪啊,你看他讨好我的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样的人一定很会演戏,妈妈我们还是和娱乐圈保持一点距离吧。”人家对你好倒成了天大的错误了…… “妈妈,这叔叔爱好和我不一样,吃的口味也不一样。你看他把肥肉都挑出去了呢。以后我和他肯定会打起来的,而且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到时候你要向着谁啊?你一定很苦恼吧。”臭小子,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费曼迪哭笑不得,真没想到他儿子竟然会这么排斥那些试图接近他们母子的男人。每到这种时候,她总会笑眯眯的蹲下来,抱着他说,“傻孩子,你不用装小刺猬,妈妈没想跟他们怎么样,是你想得太多了。小孩子想太多会睡不着,然后就不长个儿了哦。” 每次听妈妈这么说,小家伙就会一脸的担心,赶忙跑回房间呼呼大睡去了。 所以,费曼迪一直以为,念念已经成长为一个不需要成年男子庇护的小男子汉了。不过今天,看到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外来的叔叔,到让她真心对乔思远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家伙果然有两下子,会一次次扰得她心神大乱不说,还这么容易就收服了她那个顽固的小包子。 费曼迪自己胡思乱想着,那边乔思远和念念已经把几个碟子打扫干净,摸着肚皮在啃水果了。费曼迪看他们两个吃饱喝足了,便打算开始收拾碗筷。没想到乔思远却一把按住了她,“别管了,放那里吧,我来洗碗。没道理让你做了饭还要洗碗。” 他表情真诚,像领导发话一样威严不容置疑,倒把费曼迪给“扑哧”一声逗笑了。 “你笑什么?”乔思远还不明所以。 “我想起来以前苗佳佳给我看的一个段子,”看到他挑起的眉角,费曼迪继续解释道,“说男人最帅的十个瞬间,其中有九个都是在厨房的水池边一边刷碗一边摆出的造型。” “那还有一个呢?”乔思远很喜欢她此刻轻松的样子。 “还有一个是在饭桌边,快活地说:‘都别管了,放那吧,我来刷碗’。”说完,费曼迪又笑了起来,实在是这场景和刚才乔思远的话完全如出一辙,她一边笑,一边感叹自己笑点什么时候变这么低了。 “那就是说,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至少刚才你觉得我很帅了?”乔思远一脸的玩味,双臂抱在胸前,小转了个四十五度的侧面给她。他从来没为自己的外表骄傲过,不过能让费曼迪夸夸他,即使是出卖色相他也认了。 知道他是在逗自己,费曼迪才不会上当,端起盘子,甩给他一个“你自己随便猜吧”的表情,扭身去了厨房。 乔思远笑一笑,也不追根究底了,他撸起袖子,把剩余的盘子摞起来,也跟着进了厨房。被红果果的忽略了的念念同学,大眼睛在两个大人之间扫了几圈,然后便很知趣的掰了一个香蕉,回自己房间午睡长身高去了。 费曼迪终究没有拧过乔思远,让市长大人亲自给她刷碗打扫厨房。她觉得有点对不起全j市的老百姓,由于她立场不够坚定,纳税人养的高级公务员就这样被大材小用了。 乔思远洗一个碟子碗,费曼迪就在旁边用干毛巾擦一个,再放到碗橱里,两个人配合得还挺默契。乔思远看看她,笑着说道,“你觉得荣幸也是应该的,我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碗了。上一次大概还是咱们去海边春游那回。” 费曼迪想起来那回被他撞见自己在海边哭,然后一起回归大部队后,乔思远就一直照顾她,每次烤出来一条新的鱼,就第一个拿给她吃,搞得同组其他人都有意见了。现在回忆起来,那天确实是她那些灰暗岁月里,算得上亮丽的一笔。 念念一个人在房间里睡着了,乔思远捧着费曼迪递上来的热茶,窝坐在沙发里。午后的阳光淡淡的射进来,把温馨的小屋晕染得十分柔和。他突然有了一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感,这是他在自己家里都找不到的感觉。 虽然,这小女人离成为他老婆还别着十万八千里的劲儿,而孩子应该也不是他的……乔思远还是极度享受这一刻的平静安详。 可惜他的高兴劲也就勉强挺过了这个周末而已,周一一上班,堵心的事就一桩接一桩的上来了。 ------------ 20糟心【入V第一更】 在费曼迪刚正不阿的第二次否决了红宇建设的安全改进方案后,敬川核电站项目又被拖了整整一个月。 乔思远隐隐的觉着这事情有点不妙了,挡了别人的财路,这就已经不仅是是非对错的问题了,有时候还会演变为个人安全问题,而这也是乔思远最为担心的。 可他本心来讲是非常支持费曼迪的,他虽然算不上核物理专家,可费曼迪摆出来的那些数字,那些分析,一条条清晰明了,说服力十足,连红宇建设的王总工都没办法反驳。而且因着上次乔思远为费曼迪挡酒,大家或多或少的都觉出了乔思远对费曼迪的照顾,更不能轻易针锋相对了。 可很多时候,乔思远也希望费曼迪能更通人情一点,不是特别大原则的问题,能高抬贵手的话就过去了。他没有解释这样想是怕她太正直,回头暗里遭人下绊子,可这样劝过她一次,却被她批了个狗血淋头。 “乔市,现在不是随便搭个窝棚,考虑一点狂风暴雨的安全系数的简单问题。我要在这个方案上签字,就要为以后j市几百万人不受核辐射做保证,就要为j市几百万亩用于耕种的土地负责。你们要是嫌我多事,索性就不要搞什么安全评审。可现在既然搞了,你们就算中途不让我参与了,只要有问题,我也会一报到顶的。”费曼迪扬着尖尖的下巴,一脸的不屈不挠。 乔思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本是担心她的,倒把自己搞得跟个贪官污吏似的。他摇摇头感叹道,“我这不是怕他们针对你吗。” “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我自诩没做过任何亏心事,他们有意见有想法那就来吧,我接着便是。”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没有半分退让的打算。 乔思远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女人,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费曼迪一路走来,一个人吃了不少苦头,穿了不少小鞋,可到底还是在学校里,和社会上的尔虞我诈,阴暗丛生相比,实在只能算小打小闹。她这样横冲直撞的跑出来,早晚是要吃亏的。 他心里暗暗想,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尽可能护着她了。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作为主持项目的副市长,在整个过程里必须是协调平衡外加拍板的作用,同时受着好几个方面的压力和制衡。 从项目开始到现在,红宇建设已经私下里联系过他好几次,乔思远没去也知道不是吃喝就是高消费娱乐。他们没有明说是项目的事情,但他心里总是清楚的,也就故意找了几个借口没有去。在这个当口,他又想护着费曼迪,又想和红宇建设打成一片,是不现实的。 下午开完领导班子联络会,乔思远一身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表面上还挂着一如既往的从容神情,可心情却已经差到了极点。 在刚刚结束的会议上,一把手陈天开市长点名问他敬川核电站的进度和工作部署。对于项目已经拖了这么久的事情,陈市长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责问。 说起来,这个陈市长也是既有背景又很有实力的,对于空降的组织部部长的公子,他很有手段的采取了先礼后兵的策略。面子上对乔思远客客气气,如长辈一般关怀备至,可在工作上,一旦找到突破口,就会一发治人。言下之意,别忘了谁是这里的一把手。 乔之伟很早就提醒过乔思远要小心这个人,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说,这个五十岁刚过,饱经官场洗练的老油条,手段多得是,又很有希望进军省里。乔之伟的意思是,反正乔思远只是过来过渡两年的,平稳度过即是最大的胜利,不要争一时之气,更不要在地头蛇前面太过张扬。 今天陈天开在会上讲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道理,什么安全问题当然很重要,可和民生比起来,尽早解决j市乃至于全省的用能问题更重要不是?一味的纠结在细节上,那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云云。大话空话总是听起来很有道理的,不过,从陈天开罗列的几条重点思路上来看,乔思远隐隐的意识到,陈市长和红宇建设的手是拉在一起的。 坐到办公桌前,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秘书王佑军把今天的各种批件和信件给他送了过来,乔思远抬头看了看那高高的一叠材料,便立刻被一个牛皮纸信封吸引了。 这是一封没有写寄信人的信,收信人是他的名字,乔思远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撕开信口,读了几行,便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封针对费曼迪的匿名举报信。 信上的内容倒没有多少令他吃惊的,无非是以利国利民为幌子,又揭出了费曼迪父母早年的事情。按说这笔账怎么也算不到费曼迪的头上,毕竟这已经不是株连九族的年代了。 但这封信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费曼迪一定对父母当年的判决不满,因此有心存怨怼的可能性。还说,若是一般的事情也就无所谓了,但涉及国家重大项目,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性结果。 在这封匿名信的最后,揭发人强烈要求以大局为重,要把费曼迪从敬川核电站项目剔除出去。此外,还暗示若乔思远不重视这封信的话,揭发人还会往更高的层面去捅。 放下这封信,乔思远陷入了沉思。他不难猜想这封信背后的来头,他只是奇怪这么机密的事情,怎么会轻易就叫人挖了出来。要知道当年费曼迪父母的事情因为涉及国家核技术发展,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是完全没有在媒体上公开就被牢牢捂住了的啊。 这封突然出现的匿名举报信,进一步证实了乔思远一直以来的担忧,也让他更加为费曼迪的安全担心了。而且现在敌在暗处,我在明处,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他想了想,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对方到底是对事还是对人。然后他又打了几个电话,都是他在国防部时结交的朋友,他要看看,这号称高度机密的信息到底是怎么漏出去的。 案头工作一大堆,处理起来不知不觉就到了七八点。乔思远靠向背后的圈椅,重重呼出一口气。这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姐姐乔思雅打过来的。 “姐,怎么是你啊?”他是真的有几分意外,他们姐弟感情虽好,但不是没事打打电话联络感情的那种。 “怎么,听到我的声音那么意外?果然是心里有了人,老姐都放不下了。”乔思雅明里暗里的一边揶揄一边敲打。 乔思远一听,他老姐这次来者不善啊,“打什么哑谜呢?我随口一说,你就那么能发挥,到底是大企业的高管,厉害劲都带到家里来了。”乔思远顺坡打哈哈,真的跟他姐较真起来,他怕自己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行了,我也不和你罗嗦了,等会我还得开会呢。别以为只有你们市领导才忙,我们企业只有更敬业呢。”乔思雅还没忘了讽刺一下公务员,“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明天我到j市,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 听说老姐要来,乔思远还是很高兴的,“几点的飞机,我去机场接你。” “不劳你大驾了,我这趟安排的公差,到分公司检查工作,那边自有人安排接送。”她顿一顿,“你现在是市长,那么多眼睛盯着呢,自家人就不给你找麻烦落口实了。” 乔思远握着电话笑了,他这个姐姐从小最疼他,事事都为他考虑到前面,“那我就遵命了,你忙完了正事给我打电话。” “对了,你把媛媛也叫上,我知道她在j市,明天一起吃饭。”乔思雅叮嘱道,“听说你忙的都没时间见她了,正好我给你们当由头。” 挂了电话,乔思远想想确实有些时日没见裴媛了,一来是他工作真的很忙,一来也是他有点时间都给了费曼迪他们娘俩了。裴媛约过他几次,他都没应。联想到刚才乔思雅电话里的那些暗示,他突然想起了顾磊之前的话,别小看了裴媛这丫头。 乔思远拨通了裴媛的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上,听筒里传来空旷又有些飘渺的钢琴声。 “思远哥!”裴媛开心的声音毫不遮掩。 “在哪呢,背景音乐这么浪漫。”乔思远问道。 “在约会呢,你不是让我好好找找江浙一带的富商吗。给我买买画具,搞几次画展还是不错的。”裴媛故意打趣道。 “嗯,支持!”乔思远才无所谓,“对了,你跟我姐说什么了吗?怎么她突然要过来?”他想来想去,总觉得乔思雅突然要来j市,绝不是视察分公司工作那么简单。 “思雅姐要来了吗?太好了,我好久没见她了。”裴媛装出毫不知情的口气。 乔思远见她不承认,也没再追问,“我姐让你明晚有空的话一起过来吃饭。” “还是思雅姐好啊,你就不会说是你要我陪你姐一起吃饭吗,让我更高兴一点。”裴媛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撒娇。 “有什么区别吗?”乔思远懒得理会她那些小花花肠子,“明天我来接你。” 挂上电话,裴媛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那天的告状还是很有成效的吗,她就知道乔思雅最放心不下她这个弟弟。 大厅里的钢琴演奏已经又换了一首曲子,轻快跳跃,和裴媛的心情很合拍,她优雅的朝刚才的座位走去。电话里和乔思远说在约会,还真没有骗他就是了。此刻,座位上正一脸微笑看着她走过来的人不仅有钱,长得还很帅。她暗暗想,如果不是和乔思远相比的话,这个人各方面条件还算不错呢,只可惜和乔思远相比的话,身上那种贵气就差了太多。 不管心里怎么想,裴媛的笑容永远是灿烂又柔和的,“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哦,对了,大家目标一致,各取所需。你们扫清红宇建设的拦路虎,我也让不喜欢的人从眼前退去,可以说是双赢。” 她面前坐着的这个人,正是红宇建设集团老总的儿子方叶钦,目前在红宇担任项目部部长。 方叶钦扬起嘴角,用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微笑望向裴媛,“裴小姐,恕我冒昧的问一下,你和费曼迪有什么过节吗?” 裴媛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嘲一般的说道,“一笔绕来绕去的糊涂账罢了,方先生不清楚也无所谓的。” 见她不肯多说,方叶钦便也不再追问,不过,他要的可不止各取所需这么简单。或者应该说,他的需,可比裴媛设想的要多得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支持,后面还有第二更! ------------ 21质问【入V第二更】 乔家姐弟俩和裴媛从小一起长大,裴媛虽然比乔思雅小了七八岁,但并不妨碍她们之间亲密的关系。最主要还是裴媛懂得投其所好,她很会来事,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低身姿,知道人家想听什么话。这其实在娇生惯养的大家庭里并不常见,裴媛可以说是一朵奇葩。 三个人都有段时间没见了,一顿饭吃得很是热络。特别是裴媛和乔思雅,两个人聊起最新的时尚,还有京城圈子里的八卦,充分展示了女人在这方面的天性。乔思远听着她们的叽叽喳喳,也不发表言论,坐在一旁很绅士的给两位女士添茶。 “思雅姐,你听说了吗,王家小四最近被一个小明星给缠上了,好像还怀上了孩子,差点把王叔给气死,狠狠地把王小四给教训了一顿。也不知道现在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这小明星也是,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以为遇上了个人物就扒得紧紧的。”裴媛看似随意的讲起京中的新鲜事。 “你看看你,人不在北京,消息倒是比我这个整天呆在北京的人还要灵通。”乔思雅笑着感叹道,“现在这社会风气啊,也真是没办法,见到好男人,小姑娘一个比一个能扑,已婚男人都不放过,更别说王小四那种家世又好,长得又好的单身汉了。”从那个不消停的王小四再联想到自家思远,她心里不免沉重起来,目光转向乔思远,“唉,你可别学那王家小四啊,给咱爸咱妈还有爷爷省省心。” “好好的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乔思远皱皱眉,“王小四就是从小被宠坏了,什么时候他要是不惹事,周围人倒要好好担心一下了,那不定是要出多大的事情了。” 乔思雅见他故意岔开话题,又赶忙趁热打铁的追上去,“所以爸从小就对咱们管得严,其实也是没办法。人在高处不胜寒,生在这样的家庭,有好就有坏,事物都是两面的。我们比别人家庭生活优越,有一些特殊的权力,有更多的机会,但也注定了很多事无法随心所欲的去做,这道理你应该也是明白的。” 乔思雅的这一番话,让乔思远更加确定她这次是有目的而来,姐姐很少这样反反复复的对他强调家族的特殊性和重要性。对于从小疼爱他关心他的前程和未来的姐姐,他当然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而这些也是他曾经顾虑和犹豫过的。 看看对面两个一脸期待的女人,乔思远突然有些叛逆的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正好裴媛也在,让她知道也是个好事,早点断了念想,不过他也不会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就是了。 略略思考了一下,他缓缓说道,“王小四虽然从小打架惹事,但男女关系上出问题倒是头一糟呢。”乔思雅见他突然又说到王小四的事情,不禁一愣。 乔思远继续说,“那女孩有没有手段我不知道,不过想来王小四对这小明星倒是存了真情也说不准。”他轻轻又似带点自嘲的哼笑一声,“最近突然发现感情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一个人可以理智的对待很多事情,偏偏感情的走向没办法掌控。” “王小四其实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一直知道哪些事做了王叔可以帮他摆平,哪些事是禁地绝对不可以碰。我想,如果他可以很容易的控制自己的感情的话,他又何必把自己陷于这重重艰难的境地呢。这么说来,应该是真的有些认真的成分在这段感情里吧。” 这番话说的虽然都是王小四的事情,可无论乔思雅还是裴媛都听出了其中发自内心的感叹。 乔思雅的担心更重了,王小四不过是找了个娱乐圈的女子,说起来也没有多严重,尚且让王叔气成那样。如果让爸爸知道思远找了个带着孩子且身家背景不清白的女子……她几乎不敢想下去了。思远一向理智稳重,这回看来是遇到了对手,这也让她更加坚信那个叫做费曼迪的女人一定是有些手段的。 乔思雅看看坐在旁边的裴媛,见她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还对乔思远的话点头表示附和,稍稍放下心来。她刚才还有点担心思远这一番话会着实伤了小丫头的心,不过看来她的神经也没有那么纤细就是了。 可惜乔思雅看到的只是裴媛的脸,如果她再往下看看裴媛那藏在餐巾下的双手的话,她会惊奇的发现,这个脸上挂着微笑的小姑娘,几乎已经要被自己紧握的指甲抠出血了。 *** 费曼迪很少心烦意乱,她是一个颇容易集中精力的人,用她自己的话说,容易分心的人做不了科研,这是个寂寞难耐的苦差事。但偶尔,她也会说不上为什么的就有些焦躁,就像今天,她坐在办公桌前改一个学生论文,可已经看了半个钟头,脑子里却一个字也没进去。 苗佳佳说她偶尔的焦躁应该是大姨妈要来的征兆,还很亲切的以自己为例,告诉费曼迪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可费曼迪觉得不是,因为有好几次都是大姨妈刚结束好不好,她倒是觉得每次的焦躁不安就像第六感一样,好像总是坏事来临前的征兆。 最近和乔思远的关系让她非常不安,两个人之间看似仍和往常一样,可面对他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失了一颗平常心。她越想逃得远远的,却越觉得和他的关系正不受控制的一步步走得更近,这让她十分恐慌。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有一丝认真?费曼迪自嘲的笑自己,你到底怎么了,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她告诫自己,你只要守住自己的一颗心,管他是真情还是玩玩,只要不失了自己的心,便可随时全身而退不是吗? 正在有的没的一通自我劝慰,科研秘书陈欣从外面进来,“费老师,外面有位叫乔思雅的女士找你。” 乔思雅?费曼迪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这大半天的焦躁不安终于有了个合理的解释。对于这位显然是乔思远家的来客,她突然想起了早先和苗佳佳的那一番讨论。现在她想,即使是乔思远本人真的昏了头对她有意,他的家人也不至于全昏了头吧,她自己确实想太多了。 来者是客,没有不好好招待的道理,况且还是对他们母子不薄的“乔市长大人”的家人。她随手捋了一下直垂至肩的长发,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对陈欣说,“请她进来吧,再帮我们倒两杯茶。” 乔思雅优雅的打量着眼前的费曼迪,见到本人后,倒是不由得收起了内心里一开始的轻视和鄙夷。一个带着孩子的大学老师――她曾以为要么岁月的痕迹深刻明显,要么便是再典型不过的女知识分子形象,可眼前的女子却异乎寻常的年轻,还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气质。 一头不染不烫的秀发倾泻而下,长度刚好过肩,乌丝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斜刘海滑过饱满的额头,勾勒出的曲线和尖尖的下巴形成呼应。一双澄亮黑白分明的大眼、高挺的鼻子以及唇线分明的粉唇匀称的布置在小巧的脸庞上。 费曼迪今天穿了一件将将及膝的米色大花连衣裙,入秋以后天气越来越凉,她又在裙子外罩了一件很修身的象牙色小西装。在商场里初见这身衣服的时候,苗佳佳还说你怎么就不喜欢更鲜艳一点的颜色呢,还有裙子可以再短一点啊,你又不是中年妇女。可待到这身衣服真的穿到费曼迪身上,她又感叹道,你还就适合这种知性淡淡的风格。 看着眼前的费曼迪,乔思雅突然想起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禁暗暗为思远的品味叫了一声好。 就在乔思雅打量费曼迪的同时,费曼迪也在很短的时间里大概掌握了这位乔姓女士的特点,而且从名字和年龄上不难推断她应该是乔思远的姐姐。 乔思雅亦是气质出众之人,五官和乔思远有几分神似,只是没有乔思远那么精致,应该是更像父亲一点。一头打理得很精神很有型的利落短发烘托出女强人的感觉,她从头到脚都是名牌,却并不给人张扬的感觉。脸上挂着微笑,却看得出笑容下隐藏着不怒而威的气势,这一点倒是和乔思远很像。 费曼迪请乔思雅落座,她在并不算特别宽敞的办公室里设置了一个小小的会客区,只有两个单人沙发和一个小圆桌茶几,却布置得很有感觉。 乔思雅落座后先开口说道,“费老师,我是思远的姐姐,今天没有打招呼便冒然来访,希望你不要介意。” 费曼迪点点头,“没关系,您直接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讲。” 乔思雅笑了,“对费老师来讲未必重要,但对思远和我们乔家来讲,确实是件大事。”她顿一顿,看看费曼迪表情没什么变化,继续试探的说道,“费老师是聪明人,想必你也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了吧。” 费曼迪早就知道和乔思远走得太近势必会牵扯出这种麻烦的连带效应,也清楚乔思雅不请自来,自然是想先发制人的反对打压。不过她深以为自己还没有和乔思远真的建立起这种关系,没必要承受这份压力就是了。 费曼迪垂下眼睑,端起了面前的一杯绿茶,一根茶叶正好直直的树立的玻璃杯里。“我做学问的那点小聪明还不足以让我揣测他人的心思,您今天的来意还是明确告诉我的好,因为我真的不怎么明白。” 乔思雅心里暗叹道,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倒是很懂得以静制动的道理,难怪是思远会看上的人,真是可惜了。她把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微笑说道,“既然费老师是直爽的人,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就是了。” “我这个人本身对很多事情是很包容的,思远也是一样的。不过,能够接受是一回事,真的发生到自己身上就是另一回事了。我个人对费老师没有任何意见,相反还有一些欣赏的成分在里面。我很钦佩你一个人带大孩子的勇气和毅力,我想思远和我一样,大概也在一定程度上被你的精神感动了。” 她看看面无表情的费曼迪,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对思远有多大的设想和期待,但本着为你们两个好的前提,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这事是不会有结果的,乔家还是有乔家的门槛的。有些事,纵然是思远,也做不了自己的主。费老师说自己的聪明还不足以揣测他人的心思,但想来做做理工科的计算还没有问题吧,对于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又何必花大力气去弄个费力不讨好呢,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费曼迪自认为从来没有存过高攀的想法,更没有指望进什么乔家的门。可即便是问心无愧,被人这样直白的褒贬一通,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乔思雅的一字一句,让她的内心在深度自卑和高度自负中一起一伏。 那根直立的茶叶终于沉下去,费曼迪也定下了心神,“原来是这件事情,那我倒觉得您是多虑了。”她抬起头,一双大眼直直的望向乔思雅,嘴角扬起一丝略带讽刺的笑容,“因为我和乔思远,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互相利用的交易关系。” 这句话,倒是把乔思雅给听愣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第三更哦,可把某薇给累劈鸟~ ------------ 22误解【入V第三更】 乔思雅像是踏着春风一般心情愉快的到了市政府大院,门口的警卫给王秘书打了个确认电话,她便大大方方的迈进了乔思远所在的办公大楼。上到三层,她亲爱的弟弟已经打开办公室的大门迎接她了。 “姐,我说你真是越来越爱搞突击检查了。检查完了分公司的事务,又把手伸到副市长办公室来了。”乔思远揶揄他姐姐。 “不做亏心事,怕什么突击检查啊。”乔思雅白了他一眼,面带微笑的嗔怪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啊,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你给我省省心比什么不强。” “这话又是打哪儿说起啊?”乔思远被他姐含笑带讽的扎了一身刺。 乔思雅也不想瞒他,而且她还觉得让他知道的话,说不定能让她这个昏了头的弟弟清醒一点,未尝不是件好事。“我去见过费曼迪了。”她坦然承认。 “什么?”乔思远瞪大了一双英气的眼睛,他知道他姐是行动派,但他绝没想到他和费曼迪还没怎么样,就被她堂而皇之的去问罪了。他突然好担心费曼迪,她本来就那么敏感自卑,这下更要伤心了吧。 “去之前我还有点犹豫,说实话你以为我愿意出这个面吗?我还觉得掉了自己的身份呢。”乔思雅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也有点动了肝火,“为了一个外人,至于的吗?不过,去了这一趟,我倒是放心了。” 乔思远听乔思雅说到“放心”二字,他的心倒是立刻提了起来,“费曼迪她说什么了?”不知不觉中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 “她说什么了?”乔思雅扬起了嘴角,“她说你和她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清丽高傲的面庞…… *** “交易?怎么讲?”乔思雅看向对面坐着的费曼迪,对她的好奇心更旺盛了。 费曼迪把垂下的头发拨到肩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所谓交易,就是他有他的需要,我有我的诉求,大家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一种关系。” “哦?这么说你们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了?”乔思雅按压下心中的喜悦。 费曼迪心里冷哼一声,你以为人人都巴不得攀上你们这种特权阶级吗? 可她嘴上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实不相瞒,我父母早年出过一些事,这些事情让我一直耿耿于怀。我难得遇到乔市长这样的贵人,想有求于他也是正常的。至于乔市想要什么,我不直说您大概也明白。他为什么对我感兴趣,我不知道,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自己心里清楚,您弟弟自然也是清楚的。” 乔思雅不得不对眼前这个女孩更加刮目相看了,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到她的心坎里,那么清晰那么明白。她甚至觉得,抛开那些外在的不利条件,单纯从人本身来看,这个费曼迪还真让她讨厌不起来。 “费老师是明理之人,你能这样想,对大家都再好不过了。”乔思雅赞许的点点头。 “您也大可以对乔市更放心一些,什么水能趟,什么水不能趟,我看他还是很明白的。”费曼迪说这话时,脸上有一种狠绝的表情,几个小时前还在心里留存的一点幻想,就这样被她自己扼杀在萌芽中。 *** “这些真的都是她说的?”随着乔思雅的转述,乔思远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铁板,一股含着怒火的寒意氤氲在他的眼底。 “都是她本人的原话,我一点加工都没有。”乔思雅很真诚的说道,“思远啊,这个女孩子其实很讲道理,很多事情也很看得开;倒是你,不要再意气用事了。今天她要是但凡流露出一点对你的真情,我反而要好好想想怎么劝你了。可你看人家多潇洒,对你们的关系看得多淡然。” 看着乔思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继续语重心长的劝道,“思远,人生就是一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抉择。有些事你还能选,有些却是你压根连选都没得选的。懂得放弃和割舍才是成长,你一向很理智的,这次姐姐也相信你能跨过去。因为姐姐也是这么走过来的,你比谁都清楚……” 乔思雅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哽咽,坚强的外表下是一身经年的伤痛,只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的脆弱。这么多年,她早已学会了遗忘,用微笑面对人生。 “姐……”乔思远看到她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干吗?” 乔思雅点点头,“说的是,都过去了。我这不是怕你犯糊涂吗!”微笑重新浮上她的脸庞,只那么一转瞬,乔思雅又变回了那个强大的乔思雅。 *** 送走了乔思雅,乔思远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点燃了一根烟,默默地坐在那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树梢的时分了。 费曼迪的那些话像一把把尖锥一样扎在他的心上,因为格外的痛,他才发现,这个小女人竟然对他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这样的一个人算是终于出现了吗?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无不牵动他的心,让他欢喜,让他无奈,让他踌躇,让他愤怒……这些本不属于他乔思远的喜怒哀乐,如今他像个木偶一样被她牵在手里。 即使知道她并不是最适合自己的良人――如果用世俗的观点来定义合适与否的话,可他就是愿意为了她一次又一次折损在自己的人生原则面前。而这些,竟然换回的只是她冷若冰霜的一句定义――交易? 乔思远压下心头的怒火,在堆满了烟蒂的烟灰缸里按灭手中的烟,拿起外套朝外走去。他算是清楚了,有些事看来不挑明说的话,那个傲慢自闭的小丫头是怎么也不会明白的了。 乔思远才到费曼迪家楼下停好车,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好兄弟顾磊和他那辆奔驰600,而从车里下来的,是一脸笑容的费曼迪,手里还领着念念。这样和谐的一幕此时此刻看在他的眼里,却是刺眼得要命。乔思远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那一身寒气,又渐渐蒸腾起来。 乔思远只看到顾磊送费曼迪回来,却并不知道本来还有个苗佳佳,今天吃饭的地方离苗佳佳那里近,他就先把她送了回去。 其实费曼迪今天心情很不好,谁被这样找上门来质问一通都不会好受,而骄傲的她犹是。和顾磊他们吃饭是早就约好的,她借故要推掉,却在电话里被苗佳佳一下子听出了她口气里的压抑和不悦,于是更加强硬的要拉上她一起吃饭了。 用苗佳佳的话说,越是不开心的时候越凸显朋友的重要性。能不能解决问题是另一回事,能分散一下注意力总是好的,这也算她的切身体验。 事实证明,有顾磊和苗佳佳这对活宝在,确实能让她暂时忘却那些烦心事,一顿饭吃得有声有色。顾磊对苗佳佳的情意,连念念都看出来了,费曼迪自然也明白,更何况聪明又敏感的苗佳佳了。可她却紧抱着她那非帅不嫁的死理,硬是装糊涂。好在顾磊很有耐心,看出来他是有扎根于j市真的搞企业的打算了,不知道其中为了苗佳佳的成分有多少。 说了句“小心开车”,目送顾磊的车开出小区,费曼迪领着念念正要上楼,这才注意到那辆隐藏在暗影里的路虎,以及斜靠在车门旁的乔思远。费曼迪不由得沉下脸来,白日里凭白受的气似乎突然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乔思远周身冷冷的,而费曼迪亦是像披了一身冰霜。 她气他明明摆不平那些条条框框,却还一味的招惹她,惹乱了她一颗心不说,还让她受到这么直白的非议。 他气她把他看得那么不堪,他乔思远是那种为了把女人弄上床就会随便动用权力的人吗?如果他是那样的人,他倒是轻松了,不受控制的付出一颗真心才是最要命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直直的看着对方,像是要用眼神把对方看死一样,空气如被冰冻了一样,站在两个大人身旁的念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费曼迪感受到那小小的颤动,这才反应过来儿子还在呢,忙用手臂裹上他的小身体。 乔思远也意识到了,他垂下目光,在有些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搞得念念都不忍直视了。 “下面冷,你自己先上去,妈妈有事要和乔叔叔说。”费曼迪把钥匙塞到念念手里。小家伙看看妈妈,又看看对面的乔叔叔,眼神里露出满满的担忧。不过,他还是很听话的自己先上了楼。 见念念走了,两个人又各自恢复了作战模式,还各向前跨了一步,生怕火力不足以伤到对方似的。 “我姐去找过你了?”乔思远冷冷的问道。 “你知道还问我。”费曼迪也毫不客气。 “你说我和你之间是不言自明的交易关系?”乔思远的声音更低沉了。 “难道不是吗?”费曼迪扬起尖尖的下巴,脸上写满了不服输的气势。 乔思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这个小女人真的要把他弄疯了。他一步便跨到她身旁,快到费曼迪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她那高傲的小下巴,就被捏在了乔思远修长有力的手指中。 费曼迪眨了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乔思远就觉得自己像是被那双眼睛蛊惑了一样,随即低下头覆上了她粉嫩的唇瓣。柔软相贴的那一瞬间,他一身的戾气仿佛都被融化破解了,手臂勾上她的纤腰,鼻息里都是她发间的清香。 乔思远心里那个念头更加被肯定了,这就是他想要的,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渴望拥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样,一口气看三章很爽吧 预告一下,下一章全是对手戏哦~敬请期待! ------------ 23告白 唇齿间的馨香,让乔思远几乎醉死过去,只是这次不是梦,他是再清醒不过的状态。他的鼻尖蹭着她小巧的鼻尖,薄唇在她的唇瓣上吸吮,用力辗转。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托在她脑后,让她无处遁逃。 她的唇形真好,他心里默默想着,舌尖游走之处,像滑过一朵娇艳的小花。他用舌头抵开她的唇瓣,费曼迪抑制不住娇喘,贝齿已是微启,让乔思远轻而易举的攻陷了她的领地。口舌生津,他如火的舌尖精准的找到了她瑟缩在一角的小舌,挑逗吸吮起来。 费曼迪像是被打懵了一样,这一次竟然连挣扎反抗都没有,任他予取予求。乔思远的吻,在霸气和柔情间回荡,不同于上一次酒后充满欲望的那个吻,这一次,她生生的感到了一种似乎叫做“情”的东西。她不敢肯定,却又无法轻易否认。 扶在她背后和脑后的大手温暖又有力,给她无尽的支持,让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向后仰去,而不用担心会摔倒。把自己放心的交给另一个人,信任他依靠他,这对于费曼迪来讲已经是多么久远又陌生的感受了。她忍不住伸手扶住了他的背,温热真实的触感竟让她生出几许感动。长久以来她刻意压抑在心底里的那些慌乱和不安,似乎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吻久得让两个人都忘记了时间和空间,只觉得唇与唇恋恋不舍的分开时,耳畔只能听到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眼睛牢牢盯着那覆上了一层迷蒙的美目,双手拢着她的腰,霸气的说道“费曼迪,你给我听好了,这不是什么交易。我乔思远就是喜欢你,喜欢到我的理智已经控制不了了。如果你还以为是什么交易的话,以后你说一次,我就这样狠狠的吻你一次,直到你明白为止!” 这番话说出来,乔思远心里已是一片敞亮。一阵夜风吹来,怀里的小人轻轻颤抖了一下,他把她搂得更紧。他知道刚才自己这样强吻她,待她反应过来一定会很生气吧,他已经做好了再被她狠狠甩上两巴掌的思想准备。 可是费曼迪没有,她眼前的那层迷蒙渐渐褪去,在乔思远黑亮的眸子里,她看到了那个被释放出来的自己。 乔思远只觉眼前一晃,脖子上已经挂上了一双纤细的手臂,怀里则扑进了一团温软,下一刻他的唇竟然又贴上了她的。他这才明白过来――费曼迪,她在主动吻他! 乔思远要被狂喜淹没了,双臂一托,几乎把踮着脚尖的费曼迪抱起来。带着她一个转身,费曼迪的身子已经抵在了路虎上,他整个人压下来。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她就这样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让她再也无法逃开。 背后是冰凉的车身,前面是他滚烫的身躯,费曼迪像被夹在冰火两重天里。主动索吻的她早已在乔思远的强势猛攻下变主动为被动。 她呼吸急促,脑子里却是一片清亮,当“喜欢”那两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时,她也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只有面对他时才会有的慌乱,在他面前的那些脆弱,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妥协所找的借口。 这些都是因为喜欢,她,也是喜欢他的啊…… 强吻,被回吻,再吻过去,超乎想象的神展开让乔思远在放开气喘吁吁的费曼迪后,仍旧如做梦一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个小女人,永远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她会生气的暴起,她却用一个吻回赠了他的唐突。 “你这是……”他心里有个猜想,却又不敢往下深想。 费曼迪平复一下自己的呼吸,把埋在他肩头的小脸抬起来,一双大眼里腾着股子雾气,“你不是一向很聪明吗?还不明白吗?”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乔思远,你听好了,我也喜欢你!” 乔思远觉得自己的心停跳了一拍,他从小到大都不缺乏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孩,可只有这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相互喜欢的幸福感。 费曼迪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下去,被感情打败了的理智又重新屹立起来,“你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说出喜欢,我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的隐藏自己,我可以很坦诚的告诉你我也喜欢你。”本来还高兴着的乔思远却突然预感到她下面的话又要不好听了。 “喜欢二字,上嘴唇碰下嘴唇,便可以轻易的说出来,可喜欢了之后该是什么你想清楚了吗?即使我也喜欢你,我到底不想只和你游戏一场,你可以来去自由,我和念念付出的感情却没法收放自如。与其那样,不如根本就不开始。”她轻咬住下唇,乔思远忍不住用拇指摩挲上去。 看他点点头,费曼迪继续说道,“可若是真的要发展下去,乔思远,你想好了吗?”她有些赌气一般的直视他,“我带着一个孩子,家里还出过那么大的事,对于要走政界前途无量的你来讲,是差到不能更差的人选。你真的不介意吗?即使你不介意,你家里人呢?你愿意为了我与所有人为敌,与自己的前途作对吗?”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绝望了。 乔思远温柔的看着激动的她,一手还揽在她背后,一手轻轻拂过她垂下的秀发,他好看的薄唇展开一个优雅的弧度,“说完了吗?” 费曼迪没想到自己一通质问后,乔思远却还能如此平静,好像挥了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乔思远手臂上带了些劲道,刚刚往后退去的费曼迪就又被他拉至面前。他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鼻而至,才冷却下来的费曼迪就又有些恍惚了。 乔思远收回那只亲昵的把玩着她秀发的手,规规矩矩的环住她的腰身,刚才略带些不经心的平静此刻变得格外认真,一双英气十足的眼睛在夜幕下亮晶晶的。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心里有点想法就忍不住把喜欢挂在嘴边的毛头小子吗?”他心里自嘲的笑了一下,要说感情的浓烈程度,他现在也不输给毛头小子就是了,“我承认,从对你有感觉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犹豫,如果从势力一点的角度来讲,你的确不是我的最佳人选。” 费曼迪听他这样坦然的诉说心路历程,心中倒有些踏实了。 乔思远继续说道,“我曾经一边无法克制你对我的吸引,一边又想着最大程度的保全自己的名利,其实是十分辛苦的。”他苦笑了一下,“可今天我姐对我说的一句话彻底点醒了我。她说人生就是一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抉择,你选择了一些,就必须放弃另一些。”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曼迪,如果一定要我在功名利禄和你之间做选择的话,我决定选你。” 费曼迪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像是竭力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神情,却只看到了真诚。一直以来,自卑又自闭的她总是把自己先放得很低很低,对什么事情都不心存期待,因为不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她用高傲掩饰内心的自卑,不奢求他人的怜悯。她甚至觉得即使乔思远只是对她有真情,她便会满足了,从未幻想过他可以为了她放弃已经铺好的康庄大道。 “为什么?”她有些木木的问道,眼角好像有些热热的。 乔思远的声音更加柔和起来,“因为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想要的越多也会陷得越深,没个尽头。可让我心动的人,一辈子却可能只会遇到一次,不牢牢抓住的话,我只怕机会会转瞬即逝。”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吗?”费曼迪仍旧不确定的推敲着。 乔思远微笑看着她,他发现自己同样也喜欢她不逞强时的样子,那种柔柔的感觉,只让他更想好好的保护她。 他摇摇头,“我不能肯定,但我愿意赌一把。”他脸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神情,“你愿意和我一起赌吗?赌你会不会让我失望,让我后悔。” 费曼迪不禁笑了,“你就不怕我只是利用你的职权来帮自己吗?” 乔思远也爽朗的笑了,他宠溺的在她额头轻吻一下,“傻丫头,能用你就尽管用吧,过期不候啊。再说,你就不能换个好听点的词吗?总是利用啊,交易啊什么的,我喜欢你,就是要尽我所能的帮你,护着你,这有什么不对的,你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费曼迪觉得眼角那热热的感觉,终于化成了会模糊她视线的液体,可她还有想问的问题,“那念念呢,还有你家人呢?” 乔思远叹口气,找个头脑聪明的小女人就是这点不好,思维太缜密,即使是被感动得都要流眼泪了,脑子却还一点都不乱。 “我早就说过,念念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他,这不是场面话。以后我也会好好待他的,你放心吧。至于我家里那边,你不用操心,我会尽全力让他们接受我的决定。”他抚上她的秀发,“这些都不是你该担心的,如果你选择信任我,就把这些烦恼都交给我来解决。以后,在我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忍着。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再也不要压抑自己了,知道吗?” 费曼迪点点头,眼里的支撑良久的张力终于破裂,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震动着她的耳膜,二十年来,终于出现了一个人,让她觉得安心又踏实。 “傻孩子……”乔思远心疼的拍着她的背,手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一个晚上,两个本来相互误解的人,在痛痛快快的袒露了自己的心声后,心一下子靠得好近。 本是个互诉衷肠的花好月圆之夜,费曼迪和乔思远还沉浸在关系突然改变的喜悦中。一个有些踌躇的男声却突然闯进了他们刚刚构筑起的幸福中,“曼迪……是你吗?” 费曼迪瞪大双眼,朝声音的源头看去,便见到了半隐没在暗影中的陈景默。 后来她和苗佳佳讲起这一幕,苗佳佳非常毒舌的给她做了一个精辟的总结。她说,你这就是正跟新欢腻歪在兴头的时候,早年不要脸的只顾自己的旧爱突然冒了出来,还一脸被背叛的表情,好像捉奸在床一样,啧啧。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连看三更,大家感觉还好吗?嘿嘿,某薇手里的存稿一下子捉襟见肘了。 于是乎,这两天一边赶报告,一边赶稿子,忙得不亦乐乎。 非常感谢看正版文的每一位亲,你们的支持是偶最大的动力。 这几天倒春寒,气温一下子低下来,还常常下雨,大家那里都还好吗? 俗话说,清明节后还要寒十天,减衣服不要太捉急哦~ 下期预告:新欢和旧爱的首次交锋,偶们霸气的乔少完胜!哈哈哈哈 ------------ 24旧爱 被苗佳佳那么一说,后来又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费曼迪不得不承认苗佳佳虽然毒舌,形容得却十分精准。而陈景默那一脸夹杂着不可置信、深度受伤的表情,也让费曼迪越想越觉得恶心。她真想问上一句,陈景默,你凭什么? 不过,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先是被乔思雅找上门来质问,又和乔思远互表了心迹正沉浸在角色转换的适应期。所以,当陈景默好死不死的突然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时,费曼迪确实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好意思,我打了你手机很多次,你都没有接,我就直接跑到这里来了。”陈景默有点尴尬的解释道。 费曼迪这才想起来,刚才让念念上楼的时候,顺便把自己的包也塞给了他。她点点头,适当的和乔思远空出了一点距离,她还不太习惯在外人面前展现这般的亲昵。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道,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一如既往的平静。乔思远本来还因为这突然出现的男人,以及费曼迪下意识的远离而有些小小的不悦,不过看到费曼迪波澜不惊的反应,他心里倒有了几分底。 “我前天从洛杉矶回到北京,今天下午刚到j市。”陈景默回答道,眼神瞟向站在费曼迪身旁的乔思远。这个男人存在感太强,刚才和费曼迪又那么亲近,他尽可能收敛却还是忍不住的上下打量他。 文雅的外表下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身型又很有压迫感,五官还端正英挺到让人有些嫉妒的程度,身高目测一米八以上……陈景默没想到刚回来就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他有点担心这次怕是不会像他想象得那么顺利了。 乔思远也颇有兴味的看着眼前的陈景默。回国的时差估计还没倒过来,才到j市就这么风风火火大半夜的跑来找费曼迪,看来他的小女人还是很有魅力的吗。想到她已经算是半个他的女人了,乔思远心底不由得一暖。 对面的陈景默是很典型的斯文儒雅型,肤色白净,身型瘦削,应该是长期坐在屋里工作的类型。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清秀的五官上顶着一副金丝半框眼镜,乔思远进一步判断应该是个知识分子。那么,大概也是位大学教师吧。 看到两个男人互相用眼神上下扫描,费曼迪才想起来还没给他们做介绍。 “这位是陈景默,美国lbnl国家实验室的特别研究员。”她又转过身继续说道,“这位是乔思远,新上任的j市副市长。” 听到这位就是j市的新市长,陈景默不由得一震,脸上堆起微笑,先友好的伸出了右手,“幸会!更正一下,我已经辞掉了lbnl的工作,作为千人计划之一引进到q大做教授。”他看了看费曼迪有点惊讶的表情,又补了一句,“另外,曼迪没太好意思说,我同时也是她的前男友。” 听他这么讲,乔思远心里冷哼了一声,书呆子就是意气用事,还自以为有多高贵。他用余光瞟了一□旁的费曼迪,见她面带愠色,心下更是了然。 乔思远也不急不躁,友好的握住了陈景默的手,出口都是亲切有加的官方辞藻,“陈教授年轻有为啊,以前还关照过我们家曼迪,太感谢你了。以后你就专心搞科研,争取多为国家培养优秀人才,攻克高难课题。曼迪交给我来照顾你可以一百个放心。” 陈景默一下子被乔思远的官话给堵住了,还是漂亮的官话,把他硬生生的架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费曼迪本来还有些气他乱说话,现在看乔思远这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容易的就把陈景默给治了,心里倒由怒转笑了。 到这个时候,陈景默彻底认清了形势,他这次本来是信心满满的回来重拾旧情的,突然看到费曼迪身边的男人,有点接受不了,才没克制住想给他添点堵。不成想对手太强大,他得从长计议了。 不过乔思远今天也不打算给陈景默回旋的余地了,他转过来面向费曼迪,甚是亲密的帮她拢了拢小西装的领子,眼底尽是温柔,“上去吧,外面凉了。今天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好好说。”说完也不管陈景默还在一边,用一记脸颊上的轻啄结束了这场三角对峙。 他又回过身来面向有些呆若木鸡的陈景默,“陈教授也早点回去吧,你刚长途跋涉的从国外回来,别太操劳了。我也是q大毕业的,咱们不是讲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吗,要可持续发展。有什么事回头白天再到系里找曼迪吧,都是一个单位的,也方便。”他特意咬重“白天”二字。 乔思远不愧是天生的领导,说的每一句话,安排的每一件事,都有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气势。他看着费曼迪乖乖的上了楼,又送陈景默出了q大家属院小区,看着他上了自己的车,这才一脚油门心情愉快的回了家。 不打无准备之仗,一向是乔思远的原则,但很多时候,事情一下子落下来,压根就没给你准备的时间,就像今晚。所以,及时判断形势,迅速掌握每个人的立场和心情,就成为了做出下一步行动判断的依据。乔思远管这个叫做快速战斗法。 如果今晚费曼迪对陈景默表现出了一丝的不舍和依恋,那他乔思远绝不会这么武断的就把他们隔开。他一定会很绅士的给他们独处的时间,让他们把话说清楚,然后他再公平的和陈景默这个“旧爱”来竞争。 可是费曼迪却表现出了面对路人甲一般的冷静和不屑,乔思远当即就断定即使当初他们交往过,如今也是翻过去的一篇了。而且,看费曼迪这态度,十有八/九分手的时候,也是这姓陈的对不起他们家曼迪。有了这些判断,他才会那样挤兑对方,也才会那么护着她。 *** 乔思远的判断一点都没错,后来费曼迪非常平心静气的把她和陈景默的事情讲给了他听。费曼迪想,既然决定在一起,就要尽可能的坦诚,陈景默先出现了,那她就先把陈景默的事情说清楚。还有的事,他们慢慢来。 乔思远也是心平气和的听她把七八年前的事情讲完,之后他只问了一句话,“念念是陈景默的孩子吗?” 费曼迪瞪大眼睛,“当然不是了!”否认得快速又有些嗔怪。 乔思远笑着摸摸她的头,“那就简单了。一段过往而已,对你的伤害已经成为历史,我们也不要让它再对我们的未来产生丝毫影响。”简单的一句总结,什么前尘往事就都被/干脆利落的乔市一下子抹干净了。 费曼迪很欣赏乔思远这种向前看的开阔胸襟,她觉得男人就该这样。要是乔思远拉着她没完没了的问起当年她和陈景默交往的细节,她倒是要好好重新考虑一下了。 当然,同样的事情,费曼迪和苗佳佳说起的时候,反应程度就不是一个次元的了。 “他还好意思回来找你?还好意思在乔市面前自称前男友?也太臭不要脸了吧!”苗佳佳从来就不知道口德是什么。 陈景默这个名字对苗佳佳来讲并不陌生,早在她把自己的悲惨境遇分享出来后,就强迫费曼迪也一定要跟她说点苦难情史。说闺密间就应该毫无保留,有来有往,还说谁年轻的时候没爱上过几个人渣啊,你不用觉得难为情。 费曼迪被她缠了好久,才从自己少得可怜的情史里挑了算得上“苦难”的陈景默这一段来说。 这个故事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大学师兄看上了同系的小师妹,从学业、社会工作、系内活动等各方面展开无微不至的关怀。再借助舆论力量弄个“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也不管小师妹承不承认,先从名上把位置占了再说。这就是陈景默当年的策略,而费曼迪就是那个小师妹。 说起来,陈景默这招对于当年的费曼迪来讲还是很有效果的,因为那时候的费曼迪还是个在感情方面没有开化的小小姑娘。叫小师妹,其实他们也只差了一个学年而已,费曼迪是一路跳级上来的,她的同班同学、同系同学总是比她大不少。 那时候对陈景默的感情是喜欢吗,是爱吗?费曼迪后来想起来也觉得说不清楚,只是觉得陈师兄这人不讨厌,长得也不难看,学习还很好,可以和她一起讨论量子物理学。基于这几点,好像没什么必要一定要把他赶走,时间长了,她也就适应了他在身边,有时候自己也安慰自己说,如果世俗一定需要她有个男朋友的话,好像陈景默还不错吧。 苗佳佳听到这里及时的给了一句评语,“嗯,可以理解,养个猫养个狗处惯了还有感情呢,别说一个大活人了。” 费曼迪笑着白了她一眼,继续回忆往事。 陈景默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对她没有一上来的猴急,很懂得投其所好的从一起做实验,一起讨论课题开始,舆论都造了好几个月了,他才第一次牵了她的手。那次还是因为下大雨,过小桥的时候。 不过,一旦牵上了,他就不再放开了,以后便很自然的随时随地把小手牵起来,算是做实了男女朋友关系。不咸不淡的走了一年多,终于到了毕业的时候。陈景默和她商量要一起出国,费曼迪想想觉得也不错,就一起申请了lbnl。 没想到那边只有一个空缺,陈景默和费曼迪这对校园情侣突然变成了职场竞争关系。陈景默本来还拿到了南加州的博士后岗位,但当他听说lbnl要了他以后。在犹豫了一整晚后,他还是选择挤掉了费曼迪。 只申请了lbnl的费曼迪当然就出不去了,面对陈景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先出去,然后再找机会把费曼迪带出去。她无所谓的笑着摇摇头,何必这么周折呢,本来就是觉得身边有个人有个照应还不错,现在既然不能在一起了,也就没有了继续发展的必要性。 一向对八卦没什么兴趣的费曼迪是在和陈景默分手以后,才后知后觉的听说陈景默其实在学校里是很受欢迎的,不仅长相好,学习好,家里似乎还是很有背景的。 那阵子,很欣赏她的导师安克生,怕费曼迪过于消沉,有一天终于把她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不是你竞争不过陈景默,是他家有关系。” 费曼迪笑了,“安老师,您不用安慰我,我真的没事。陈景默家有关系,还能把手伸到美国去啊。” 安克生摇摇头,“lbnl现在也在和中国搞各种合作研究,q大j市分院地广人稀的,许给他们一块地还有一笔科研启动资金,要成立碰撞合作研究室。你知道陈景默他爸爸是谁吗?是j市的一把手市长陈天开啊。” 他看费曼迪天真的还没想明白其中的门道,只好继续说道,“lbnl核物理实验室的负责人和我很熟,他私下里写信告诉我,其实他们更想要的是你,都已经内定了,j市那边却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美国人也是利益至上的,在这件事上就屈服了。” 听到安老师的话,那个时候的费曼迪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的,也让她对陈景默,甚至男人失去了信心。也是,人都是自私的,前途名利面前,又有什么不能抛下的呢。也正因为有了这件事做对比,所以当乔思远愿意抛下名利选择她的时候,费曼迪是真心感动的。 听完了费曼迪的陈述,苗佳佳总结道,“分好几回,把你和这个姓陈的事情听下来,我觉得给他个不要脸的评价还真没冤枉他。第一,他当初明明可以拿南加州的offer,然后和你双宿双飞,却一定要和你竞争去最好的lbnl,这人就是一个自私到极点的渣。” “第二,他妈的你一个大老爷们,要竞争要前途也未尝不可,你凭实力说话公平竞争啊。表面上还要哄着女朋友什么把你带过去,私下里却玩阴的,利用自己老爸的关系把你挤下去,他还能更渣一点吗?” “关键是,如今他功成名就的回来了,合着立了业又想起要安家这档子事了,回头来找你?他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啊?” 后来的事情进一步证明了苗佳佳的分析,陈景默不仅是脑子被驴踢了,还踢得很严重。 作者有话要说:入v以后没想到看文的亲还很多,还有不少新的朋友出来冒泡撒花 某薇真是感动得不行,结果这两天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连写了好几章 稳定更新是一定有保证的啦~~ 我把文章首页的蓝色作者公告提到了最上面 以后每周四换榜的时候都会在那里把这一周的更新计划列出来 周末总是快乐滴时光,今天有更新,明天也有,不出问题的话,上午11点准时更! 感谢许她她和小文的地雷~ 祝大家周末看文愉快~记得出去走一走哦~ ------------ 25甜蜜 “行了,别光说我的事情了,你和顾磊到底怎么样了?”费曼迪问道。 “什么怎么样,清白的朋友关系,你想到哪里去了?”苗佳佳一口否认,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 “你拿他当朋友,我看顾磊可没把你当朋友处吧?”费曼迪不吃她打哈哈的那一套,“说别人的事情你比谁都明白,一到自己的事情就含糊其辞的装糊涂。” “哎呦,顾磊人是不错,也有经济实力,可就是长得忒丑了,没达到我的门槛要求。我的要求你是知道的,得帅啊!”苗佳佳有点无奈的说。 “要求是死的,人是活的。多少姑娘没结婚之前幻想的不都是明星那样的另一半,可一旦遇到了合适的人,谁还管那些早先想好的条条框框啊。都非明星那样的不嫁的话,那谁还嫁得出去啊。”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家乔思远是帅得没边了,顾磊要有他一半我也就忍了。再说了,我就算不为了我自己,我还得为了下一代着想呢。你看顾磊那基因像是能改造好的吗?” “你以为我是因为乔思远长得帅才喜欢他的吗?那只是恰好喜欢上他这个人,然后附带长得还不错。如果他不具有那些感动我的条件的话,就算他长得再帅我也不会跟他好的。”费曼迪继续劝道,“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漂不漂亮都是给别人看的。” “球鞋最舒服,你能让我穿着连衣裙配回力球鞋出门吗?”苗佳佳把身子沉进沙发里,做出一副不想再说下去的样子。 费曼迪叹口气,也不再劝她了,人和人能走到哪一步都是命运安排好的。作为朋友,她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个人造化了。 想当初苗佳佳摆大道理劝她和乔思远在一起的时候,她一样觉得根本不可能,可现在两个人还是兜兜转转的走到了一起。慨叹缘分的同时,她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感谢命运的想法,这么多年,她一直把自己当作上帝的弃儿,支持她坚强的活下来的力量,无非是一股不服输的精气神罢了。 可现在,想到乔思远说,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有他撑着,让她不必一个人逞强,心里就暖暖的,原来她的人生里还会有这样的转机。 *** 与苗佳佳的非暴力不合作相比,顾磊却乐观得有些离谱。 谢明森才出任务回到北京,就接到了顾磊的电话,一听那口气,就是急急可可的要找人倾诉的感觉。也是,顾磊对乔思远使了诈,说自己要追费曼迪,当然现在不能找他说苗佳佳的事,而廖承轩不定又在非洲哪块大草原上夹着脑袋卖枪卖炮呢,自然不是讨论风花雪月的时候。 谢明森虽然也还没有成功恋爱的经验,但好歹看问题还是很精准的,对顾磊来讲也算是个不错的倾听者。 “小爷我现在每天都是春风荡漾啊。”顾磊喜滋滋的。 谢明森抬头看了看窗外京城的第一场雪,说道,“你那是春心荡漾吧?”他成绩虽然不好,这点语文知识还是有的。“那丫头哪点好啊,让你这么晕头转向的,都不回来了。” “漂亮啊,会打扮,符合我的第一要求。另外,脑子聪明,人热心实诚。嘴茬子也厉害!”顾磊说起苗佳佳的好,有些异常兴奋,“你知道她怎么说我吗,她说我长的就是一个长窝瓜,拿筷子随便捅了几个眼儿,还没捅整齐!哈哈哈,厉害吧?这不比廖骚骚那什么泼硫酸高明多了。” 听了顾磊的话,谢明森大冬天的冒了一头一脸的汗,要知道当初廖承轩说他硫酸泼脸上等于美容,顾磊可是一个月都没理他。现在喜欢的姑娘说他是长窝瓜捅了几个眼儿,他竟然美成这样,还要四下宣传,这得是中了多大的病啊。行!这姑娘可以,以后能有人和廖承轩并驾齐驱的损顾磊了。 “你确定人家都这么说你了,你还有戏啊?”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所在。 “切,男人要是光靠脸那还不如去做鸭,小爷靠的是脑子和一颗赤诚之心,早晚打动她!”顾磊信誓旦旦,自信满满。 “行,那我就听你的好信儿了。”谢明森深深的觉得爱情的力量实在可怕,“对了,思远最近怎么样?过年回来吗?” “应该回来吧。哎,你还不知道,思远已经跟狒狒好上了,现在正腻乎着呢。”顾磊及时爆料。 “是吗?”谢明森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下,算是哀悼他年少时也曾小小暗恋费曼迪的那段过往。 *** 费曼迪和乔思远的确正处于进入恋爱关系后的迅速升温期,用通俗一点的语言来讲就是“粘糊”,不过还是偷偷摸摸的没有公开就是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两个人现在还是同一个项目里的上下级关系,而且还是牵扯到几方利益的重大项目。在这个时候公开恋爱关系,那实在是一记重磅炸弹。 费曼迪非常理解乔思远的处境,知道比起她自己,他要协调和平衡的事情多多了。况且费曼迪本来就是行事低调之人,状态改变什么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快到年底了,两个人的工作都很忙。政府里的大小事务和开不完的会就不用说了,费曼迪也在忙碌的应对学生的期末考试,出题、打分、网上录入,还有各个课题的年终报告,今年再加上敬川核电站项目的大会小会,往年到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准备放假回北京舅舅家过年了,今年却还一点过年的心思都没有。 白天的会议上,两个人还要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当着一屋子的人郑重其事的讨论工作,晚上乔思远却已经几乎天天成了费曼迪家的座上客。除了有应酬的日子,他已经逐渐对费曼迪家的餐桌产生了深深的眷恋之情,一张嘴也被越养越刁。 念念很友好也很兴奋的接纳了他本来就很喜欢的乔叔叔,家里不再只有他和妈妈,还多了一个让他很安心的存在。就连吃饭的时候,也好像吃起来更香了。 念念看乔思远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以前挑食不爱吃的胡萝卜和青椒,最近好像都吃了不少。费曼迪问他怎么突然开窍了,念念才坦白说,他想要长得和乔叔叔一样高,所以乔叔叔吃什么他就模仿他吃什么。 费曼迪听了后赞许的看了看一脸得意的乔思远,第二天做饭的时候,又用念念不爱吃的苦瓜做了一道菜。没想到乔思远过来厨房“视察”的时候,苦着一张脸说,“其实,我也不爱吃苦瓜。” 费曼迪哈哈的笑起来,“你呀,凑合点吧,有白食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再说了,让你在家吃饭,就是为了给念念做表率,你要是这点用都没有了的话,我才懒得每天做四菜一汤伺候你这位大爷。” “听听,用得上,用不上什么的,我怎么有种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感觉啊。”乔思远抱着双臂,斜靠在厨房门上跟她说笑。 “不是你说的让我可劲用吗,怎么着,才用了这么几下就不堪重负,怨声载道了?”费曼迪嘴上也不吃亏的跟他逗。 乔思远一步从门边跨到她身后,双手圈上她纤细的腰身。费曼迪正在切苦瓜,两只手都占着,小小扭动了几下,却怎么也挣脱不出他的“魔爪”,只好任他抱着。眼睛往厨房外面瞟去,低声说,“你小心被念念看到。” 乔思远勾起嘴角,从后面把头轻点在她肩上,费曼迪一下子就觉得耳边都是他温热的气息,一颗心也砰砰的跳起来。 “什么叫‘用了几下就不堪重负’?这种话最好不要乱说,忒容易引起歧义。你当心哪天我证明给你看,到底好不好用。”乔思远说这话时,半严肃半开玩笑,空气里却弥漫起一股暧昧的味道。费曼迪一时搞不清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只觉得一下子从耳根热到脸颊,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乔思远在那白皙中透着粉红的颈子上落下轻轻一吻,放过了他羞涩的小女人。 可惜,更多的时候,他却没法这么从容的在厨房边看她做饭,和她说笑。市里的工作格外繁忙,焦头烂额的事情一大堆等着他去处理。 每天在各种批件、各种会议中累得不得不抬起头喘口气时,他就会想起厨房里那个娇小的身影,仿佛看到她做出来的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肴,仿佛闻到她泡的茶和咖啡的香气。然后便会振作起来,继续埋头工作,只为能够早一点赶过去,踏着最后一盘菜出锅的幸福感走进家门。 费曼迪忙不过来的时候,乔思远会去帮她接念念,反正政府幼儿园就在他们大楼的隔壁。接回来了就先领到他的办公室。念念也不闹,一个人乖乖的在旁边看看漫画书,玩玩魔方拼图。没出两个礼拜,乔思远的办公室一角已经俨然成了个小儿童乐园,堆着不少念念的东西。 秘书王佑军自然不会多嘴,其他各个处室的下属却已经在议论纷纷了。不过大家都知道乔市还没结婚,王秘书索性就扯了句谎,说是乔市亲戚的孩子,有时候帮忙接一接。大家对这个解释还比较好接受,一段时间过后也就没什么议论的了。 倒是念念因为长得可爱人又聪明,嘴巴也够甜,被隔壁几个办公室的阿姨喜欢得不得了,有事没事还可以到处串串门,捧着把瓜子糖豆什么的回来,人气足的很。 一大一小下了班一起回家吃饭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后来乔思远索性只要没有应酬,就由他来负责接念念,让费曼迪不要再特意跑过来绕一圈接孩子。用他的话说,反正他也是要去蹭饭的嘛,出点力气也是应该的。 每天吃完饭,乔思远会陪念念玩上好一会,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是对小孩子这么有耐心的人。很多人会觉得小孩子讲的话很幼稚很无聊,可他却觉得十分有趣,他想大概是念念比同龄的孩子要早熟很多吧,想的也深很多。 有孩子的家里总是热闹的,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妨碍了他占孩子妈便宜这件大事!乔思远再霸气,同着小包子的面,总还要顾忌着少儿宜不宜的问题。费曼迪就更是慎重了,孩子喜欢乔叔叔是一回事,看见自己妈妈被亲被抱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于是两个人只能等费曼迪下楼送乔思远回去的时候偷着亲热一下。都说越是被压抑控制的感情越让人激动难耐,这话用在他们俩身上更是一点不假了。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费曼迪下楼送乔思远的时间越来越长,连q大校园里不少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天气越来越冷,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费曼迪缩在乔思远的大衣里,心里奇怪的想,为什么他就不冷呢,身上还有一股腾腾的热气。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双温热的大手已经伸进了她的短大衣,在她的腰上背上游走。她抬起头想看看他那张俊脸上的表情,却直接对上了一双温热的唇,直吻得她透不过气来,整个人也因为血液循环的改善而热起来。 这样的时候多了,终于被在家眼巴巴等着妈妈回家的小家伙觉出了异常。妈妈一定是和乔叔叔一起去哪里玩了,要不怎么会去那么久呢,他想,不行,我也要和他们一起去,有好玩的事可不能落下我啊。 于是转天,当时钟指向九点半,费曼迪又要例行公事的下楼去送乔思远的时候,念念也穿上了自己的小外套且开始换鞋。 “你要做什么?”费曼迪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要下楼去送乔叔叔!”小家伙理直气壮,还很深情的看了一眼他亲爱的乔叔叔。乔思远这会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极其感动的表情,还是应该一把把这个小臭包子扔回房里去。 于是,拧不过孩子的两个大人只好一人牵上一只小手,放弃难得的二人世界,继续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乔思远唯一的那点可怜的福利也被搅黄了,心中一声长叹,成也包子,败也包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某薇正在炖肉,乃们猜猜大概礼拜几就可以吃上肉了? 嘿嘿,最近不要吃得太油腻哦,到时候嫌偶家的肉太清淡就不好鸟~ 周末总是过得那么快,再看看外面淋漓的小雨和阴霾的天。。。 还好偶就剩下一个星期的班要上了,然后就休假鸟~哦也! ps:谢谢小号螺的地雷! ------------ 26跳灾 费曼迪向来觉得以自己的运气来讲,一旦好事过多,那必然是借来的福气,迟早还是要还的。而还的方式,必然是再发生一些坏事,以求得平衡。 从早上开始,她的眼皮就一直跳啊跳的,跳得她心烦肉烦的。陈欣给她撕了张小纸片,沾了水贴在眼皮上,却也没起到什么作用。陈欣又说,“眼皮跳不是跳财就是跳灾,你这个一定是要有财源了,莫不是我们前一段申请的自然基金拿到了?” 费曼迪笑了一下,她可不这么认为,“人家眼皮跳八成是跳财,搁我身上一定是跳灾就对了。” 这话说了还没有半个钟头,果不其然,下午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陈景默环视了一圈费曼迪井井有条的办公室,又看看眼前这个比几年前出落得更加标致的小人儿,一股复杂的情绪不禁涌了上来。在远赴大洋彼岸,渡了一层最闪亮的金色光环,然后一步到位的占上了最高学府的教授位置后,陈景默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是不是完全正确。 在上一次陈景默突然出现,让费曼迪好生惊讶,让乔思远好生奚落了一番后,这个人倒是有一段时间没出现了。费曼迪沉浸在爱情的沐浴中,也快把这个人的存在给忘干净了。 陈景默一身标准的学院派打扮,蓝灰色的套头毛衫,领口处露出小立领的白衬衫,看起来文质彬彬。费曼迪心想,不管内在如何自私阴暗,这位一直很受女生追捧的陈师兄,风度倒是不减当年。 陈欣端进来两杯咖啡,就很知趣的到院办去跑腿了,留下屋里沉默对坐着的两个人,只有咖啡的香气在空气里缭绕。 “我就是很想过来看看你,也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陈景默说明了来意。 分手以后陈景默很快就出发去了美国,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费曼迪。她早先以为他是恼了她的无情分手,后来听了安教授的话,想想才觉得他大概是没脸再面对自己吧。 “托你的福,我过的挺好的,生活稳定,吃喝不愁。”费曼迪不冷不热的答道,还是搞不懂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了,他突然跑回来又是想做什么。 “说实话,我回到北京后,听说你到了j市分院,挺惊讶的。”陈景默注视着费曼迪,眼里有一些期许,“毕竟这里比起北京来,无论是信息还是资源都要少了不少。” 费曼迪笑了,“你是留过洋的人,知道国外的很多大学和著名实验室都不是坐落在繁华的大城市,反而越是那些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沙漠中心越是出名校出成绩。道理很简单,没有诱惑和干扰才能踏下心来做研究。学累了,出去和林子里的动物聊聊天,觉得无趣了,再回来继续。”她才不需要陈景默的同情,“所以,j市对我来讲正合适不过。” “我还以为你是被安排到j市来的,没想到你真的是心甘情愿过来的。”陈景默说这话说眼里闪着一些激动,费曼迪很搞不懂他的热血是哪里来的,只觉得人去了美国几年,怎么逻辑倒都有点不通了呢。 “曼迪,我知道这些年我都没联系你是我不好。”陈景默突然话锋一转,说到了他们俩的事情,费曼迪不禁眉头一皱,她一点也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情了,我早就不想了。再说我们当时已经分手了,不联系是正常的,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费曼迪好心摆道理。 陈景默笑了,“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倔强骄傲啊,曼迪。”他觉得自己要更坦率一点,“我知道你心里是怨我的,怨我当年没能把你带出去,怨我一走了之断了音讯。我说过了,是我不对。其实这些年我常常想起你,在国外的日子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对外我都说工作繁忙,可只有我知道,因为自己心里还放不下你……” 费曼迪听陈景默的话,真心觉得越说越离谱,她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陈景默,你先听我说两句好吗?”她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你要说我怨你,我倒还真是怨你的。不过,绝不是你说的什么没能带我出去,不和我联系之类的。” 她看看对方的表情,决定一次把话说清楚,以绝后患,“我怨你,是因为你一个大男人,在机会面前折了自己的腰和尊严。当初lbnl的那一个名额到底该给谁,你心里明白,我也是知情的。我不说,不等于我不知道,更不等于我可以由着你装傻继续扮好人。或者我应该把话说得更准确一点,这些年,我不是怨你,我那是瞧不起你。” 陈景默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他没想到lbnl的事情费曼迪竟然知道。一直以来披在外面的那层光鲜的罩衣,就这样被人一把揭下去,他有点接受不了,一时竟还有些恼羞成怒了。 “曼迪,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也会稍微改变一些,没想到还是这么不成熟。”陈景默有些激动,“我就不明白,你一个女孩子非得那么要强做什么,你什么都不想输给别人,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没有完全把我当作男朋友一样处。讨论问题时你总要反驳我、和我争论,写论文时你非要做第一作者,项目汇报时你抢着回答问题。我是男人啊,你输给我一点,给我留点面子有那么难吗?” 费曼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男人自我膨胀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想啊,“你还能更颠倒是非一些吗?讨论问题就是讨论,怎么叫争论反驳,你说的不对或者我理解的不对,难道不该说出来吗?写论文也是一样,实验是我做的,数据是我整理的,论文也是我写的,你只不过给了一些意见,难道因为你是组长就该做第一作者吗?项目汇报,我负责的部分我最清楚,我来答有什么问题吗?” 她实在不想跟这个人再纠缠下去了,“我们是平等的关系,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只会坚持我认为对的事情去做,我没有义务考虑你的感受,我也不需要你特意跑过来教训我。既然你觉得我有这么多问题,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费曼迪,你不需要用强硬来掩饰自己,你到j市来,难道不是因为对我还放不下吗?你明知道我家在这里。”陈景默咬住了下唇,当初他听说费曼迪主动申请到j市来的时候,他就认定了她是为了他才来的,这种想法给了他很大的勇气来啃这棵回头草。 费曼迪想起苗佳佳说,陈景默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她现在觉得她可以举双手双脚赞同。“那我明确的告诉你,我来j市是因为我喜欢这里安静的科研环境,喜欢这里离海边近,喜欢这里没有大城市的那些浮躁和喧嚣。喜欢的理由很多,就是和你陈景默一点关系也没有。让你误会了真不好意思,希望这次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了。” 陈景默的金丝眼镜片下闪过一丝寒光,“是因为你在这里又攀上了乔思远吧?你口口声声说瞧不起我动用关系,现在你自己还不是主动朝关系靠拢。我承认,乔思远他爸比我爸官大,你选得对,选得好!” 费曼迪快要被陈景默气疯了,“我和乔思远的事情没必要向你解释,也请你收回你那些狭隘的以己度人之心。今天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以后咱们就是普通同事关系,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咱们犯不着像这样互相添堵。” 陈景默见她已经这样说了,也知道自己再呆不下去了,今天他这趟来得确实是自取其辱了。他有些忿忿的转身出了费曼迪的办公室,也在那一瞬间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自从他确定回国以后,父亲陈天开就有意让他回q大j市分院来发展。一来是这边离家近,谁不想儿女在身边啊;二来是他毕竟是j市的一把手,有不小的势力,让儿子回来的话,他还可以在事业上,特别是行政发展上助他一臂之力。无奈陈景默一直嫌弃这边偏僻,仍是希望留在北京,这件事就迟迟没有定下来。 可现在,陈景默做了一个非常冲动的决定,他要留在j市,在q大分院里,做费曼迪的顶头上司,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妮子可以强硬到什么程度。 *** 费曼迪直到下班开上自己的车去超市,脑子里还因为回响着陈景默的那些话而气呼呼的。苗佳佳以前说每个女人在年少的时候都躲不开一两个人渣,她还不觉得有那么严重。今时今日见到了陈景默的这副嘴脸,她才知道这话用在她身上倒是一点都没夸张。 因为和陈景默的对比,她越发觉得乔思远的好。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他只会去在乎你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绝不会让你反过来委屈自己去迎合他膨胀的大男子主义。他会真心为你着想,惦记着你的安危,从你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而不是从他的角度出发。 她和乔思远也会讨论很多事情,大到世界核武器发展的趋势,敬川核电站项目上的事,小到生活上怎么对待小孩子,甚至是一道菜怎么做的问题。每次他们俩说话的时候,乔思远总会认真的倾听,然后再告诉她他的意见。她说得对,他会真心附和,她说得偏激,他会耐心指出,两个人完全是平等的关系。 她曾经因为年少无知,在陈景默面前表现出了真实的自己,然后被他说成不懂得体恤他,一味的好强。可如今和乔思远在一起,他就要她毫无顾忌的做最真实的自己,释放出所有压抑的情绪。他说,在外人面前,你要圆滑一点,多留个心眼,别那么莽撞,可在我面前,你怎么想就怎么说,我都能理解。 想着乔思远,费曼迪嘴角不由勾起了淡淡的笑容,心里那股被陈景默挑起来的火气也平复了一些。快到超市了,她一边想着等下做点什么好吃的,一边把车停在了一辆大公共的后面,过了这个红灯,她就可以靠边停车了。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碰撞声,费曼迪觉得自己带着一股冲力整个人向前扑去,胸前被安全带狠狠的一勒,脸硬生生的迎上了弹出来的安全气囊。 在失去意识前,她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原来今天的灾还没跳完啊。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亲说没想到费费竟然会曾经看上陈景默这样的人,有辱女主英明神武的形象。后来我想了想这个问题,也在评论回复里说了,我觉得女人看男人都有一个过程,眼光的精准是踩着失败的经验总结以及大量的比较才逐渐提高的,和聪明程度都没什么关系。这才有了那句,年轻的时候谁没爱上过几个人渣啊。 现实生活里的人渣,往往不像虐恋小说里那么张牙舞爪,反而大多像陈景默这样道貌岸然,容易让人一见倾心。要说他们到底渣在哪里,某薇总结起来,就是两点:自私和缺乏责任感。他们未必有多坏,但只要具有上面两点中的一点,就很容易伤害身边的女孩子。 好在费费那个时候被动多于主动,感情也没有投入太多。陈景默,就全当是给偶们乔市做陪衬的吧。 ------------ 27车祸 不昏不爱(高干)27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27车祸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乔思远按照这些日子的惯例到幼儿园接念念的时候,小家伙正哭得撕心裂肺,把乔思远给吓了一跳,立刻以为他是被谁给欺负了。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本来白嫩嫩胖嘟嘟的小脸因为痛哭而扭曲,憋得通红。两个幼儿园阿姨正在竭力哄着他,却好像没有什么成效。 乔思远从没见过念念这个样子,一颗心立刻揪得紧紧的,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不知不觉的过程里,自己和这孩子已经建立起了如此深厚的感情。 念念从哭得肿起来的眼缝里看到是乔思远来了,嘴巴一撇,哭得更厉害了。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扑倒在他的怀里。乔思远蹲□一把把他圆滚滚的小身子抱起来,焦急的问怎么了。念念一边哭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我妈妈她……” 乔思远一听是费曼迪的事,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赶忙看向一旁的几位幼儿园老师。一位看起来年龄比较大的老师走过来,跟他把事情的原委解释了一番。 费曼迪在等红灯的时候,出了车祸。简单来讲,就是她那辆两厢的小白polo被一辆大公共和一辆大卡车弄了个“夹心”追尾。两厢的车没屁股,本来在追尾事故里就很吃亏,偏偏后面冲上来的还是辆重型卡车,瞬间动量可想而知。 若是前面没有车还好一些,往前冲一下能缓解不少,又巧合的是前面停了一辆大公共。两个庞然大物几乎毫发无损,夹在中间的小polo像个压缩弹簧一般消化了它们所有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 救护车和交警赶到的时候,费曼迪已经失去了意识。被送到医院后,交警首先想到要联系她的家人,却只找到了她的工作证。手机里也没几个电话,看不出哪个像是她的家人,于是便先联系了q大系里的负责人。 秘书陈欣急忙联系了苗佳佳,又想起来幼儿园里还有个小的等着人接,便给幼儿园也打了通电话。念念超级敏感,看到老师们一直看他又在窃窃私语,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趁着大人不注意,跑到背后偷听,才知道妈妈出了车祸。顿时也顾不上是偷听来的,急得嘴一咧就大哭了起来。 说起来如今和费曼迪最亲的人应该是乔思远才对,可谁都不知道有他这号“地下男友”的存在,再说也没人会把一桩车祸通告到副市长那里。乔思远突然对自己和费曼迪当下这种偷偷摸摸的状态感到了一丝不满,他要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不过现在当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问清了医院的名字和地址,抱着念念直接朝大院的停车场走去。小家伙在看到乔思远以后,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已经渐渐镇静了下来,这会儿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呆呆的双手环着乔思远的脖子,眼泪还时不时的吧嗒吧嗒掉下来几颗,样子甚是可怜。 乔思远拍拍他的背,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遇到事情不要怕,妈妈不会有事的,我们这就去医院看她。”话虽这样说,其实他自己心里却一样紧张得要命。他默默的在心里说,费曼迪,你不许给我有事! 一边走,他一边拿出电话,打给了j市医药卫生局局长。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后,让他们立刻安排所属医院里最好的医生和设备尽全力救治病人。如果现在的医院条件不行的话,他特意嘱咐道,可以立刻安排直升飞机转送上海的大医院。 当乔思远领着念念一头汗的冲进医院时,医药局局长和医院院长以及一干不知身份的人等已经“列队”在门口候着了。 顾不得寒暄打招呼,乔思远上来就问道,“病人情况怎么样,还在抢救吗?失血多不多,有没有器官受损?安排的是最好的医生和团队吗?……” 面对这一长串的问题,院长有点懵了,才反应过来大概乔市长并不知道病人的具体受伤情况。他清清嗓子答道,“那个,费老师没做手术,已经被送到病房了,您可以过去看看她。” 这位院长天生长了一张便秘严肃脸,即使是这种安慰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再配上那张脸和那副表情,总给人一种“我们已经尽力了,去见见最后一面吧”的感觉。 乔思远大惊,“什么?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没在抢救了?放弃了吗?”他只觉得心里一沉,一口气上不来,眼前几乎是一片黑。念念也被院长那张脸吓到了,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还是医药局局长反应快,立刻明白乔思远这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费老师只是轻伤,不需要做手术。碰撞的时候头部受到了一些冲击,有点脑震荡,做了ct检查,现在正在病房里输液休息,您可以随时去看她。” 乔思远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觉得自己几乎是地狱天堂打了个来回,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急得有点太冒失了。说起来,他什么时候在下属面前这么失态过。心里苦笑一下,曼迪啊,我算是真的栽在你这里了。 费曼迪被安排在一间单人病房里,乔思远环视了一周,对院方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这当然不是他见过的最好的病房,北京三零一医院的单间堪比高级酒店。可在这个地级市下属的医院里,他知道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水平了。 费曼迪静静的躺在病床上,额角有一点擦伤,一张小脸苍白没有血色,唯独翘挺的小鼻尖红红的,想来是撞到安全气囊上碰出来的。病床是单人床,其实并不宽敞,可她太纤细,又有点蜷缩的半侧在那里,空出好大一块地方,看起来更显得楚楚可怜。 吊瓶里装着不知道是什么液体,一滴一滴的流过细细的管子,再沿着细细的针尖流进她细细的静脉。她白皙的手背上有一点青紫,乔思远看得心都绞痛起来,他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来,忍不住握起她的手,轻轻摩挲起来。 念念看床上空着一大块,便脱掉鞋爬了上去,在费曼迪身边躺下来,短粗的小手臂环上妈妈的腰,小脸贴着妈妈的手臂,满是眷恋依赖之情,乖乖的样子看得人无比心疼。 乔思远也顾不得念念在旁边了,他一手握着费曼迪的手,一只手的手背沿着她脸颊的姣好曲线轻轻滑下。小家伙对他的亲昵举动丝毫没有吃惊,好像他们本来就该如此一般,乔思远又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病房里静悄悄的,都可以听到费曼迪均匀的呼吸声,偶尔夹杂着念念吸鼻子的声音。乔思远就这样注视着她安静的睡颜,一动不动。这一刻,他只想倾他所有护她一世平安,让她永远可以这样安心入眠。 苗佳佳和顾磊从开发区十万火急的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温馨的一幕――高大的男人一脸温柔的注视着床上的娇小女人,手臂里还护着一侧的孩子。 苗佳佳脚步停在病房门口,伸手拦住了就要往里闯的顾磊。她回头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对顾磊说,“看这样子没什么事,我们先下去买点水果,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顾磊是聪明人,他又看了一眼屋里的情景,心下便明白了苗佳佳的意思,她这是不忍心破坏如此和谐美好的一幕,更不忍心打扰屋里这一刻的宁静。 很久以后,当费曼迪在她和乔思远的感情面前犹豫不前时,苗佳佳就想起了这一天。她说,“一个人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场景或理由在你面前有很多伪装,可唯有当他知道你睡着了,看不到他的表情时,那会儿流露出的才是最真最本我的心绪。我看过乔思远那时候的表情,对你,他绝对是全心全意的。费曼迪,你不能辜负他。” *** 当然,这些事费曼迪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此时此刻,她还沉沉的睡着,且做了个特别美好的梦。梦里,她仍是如今的自己,可不同的是,父母却在她身边。他们好像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回来的时候,女儿已经长大成人。 爸爸妈妈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们对着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仍旧温暖和煦。那种爱不需要任何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便可以融化掉她的心。 她幸福极了,迫不及待的向他们汇报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告诉他们她已经继承父母的专业当上了q大的副教授,她一个人带大了念念,她还找到了一个自己很喜欢对自己很好的人,她要把他介绍给爸爸妈妈认识,他们一定会喜欢他的…… 迷迷糊糊的醒来时,才知道原来只是一场梦。失落的情绪刚刚要涌上来,就在一片迷蒙中对上了乔思远那双温暖和煦的眸子,一抬手,臂弯里又滚落出肉乎乎的小包子。刚才那种失落感就立刻随风散去了。爱的人都近在咫尺,她已是最幸福的人,不是吗?想起了刚才梦里妈妈拉着她的手说,曼迪,我们真心为你高兴,你也要好好珍惜当下的幸福。 “醒了?”乔思远声音很低,费曼迪想原来他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她想答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他赶忙帮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拿起刚才晾好的水喂她喝。谁说男人没有细心的时候,乔思远还特意准备了一根吸管,这样她喝水的时候就不用硬撑着坐起来了。 念念刚才哭了好一阵,体力大大消耗,这会蜷缩在妈妈身边已经睡着了。乔思远又帮小家伙拢了拢刚才盖上的被子,然后和一直注视着他的费曼迪相视一笑。 “你出了车祸,被大卡车追尾。好在你有系安全带的好习惯,只是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等下我就带你们娘俩回家。”他的声音依旧是轻轻的柔柔的,“不用怕,什么也不要想,有我在呢。这次的事故我也会好好查清楚的。” 费曼迪点点头,喉咙已经被温水滋润,她清清嗓子,“有你在,真好。” 乔思远只觉得这句温暖贴心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像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嘴角不由得扬起好看的弧度。他看了一眼仍在呼呼大睡的念念,然后笑着俯下来,在费曼迪的唇上落下一个轻柔却满含爱意的吻。 他真的应该感谢苗佳佳带着顾磊的及时退去,否则这一刻的温情注定要被那聒噪的二人组给破坏掉。 不过,做了好事的苗佳佳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馈。 后来连她自己都慨叹,j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可就只是在医院下楼买个水果的间歇,她竟然遇到了那个挨千刀的前任劈腿男友。这世界怎么了,到处流行旧爱重逢吗?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某薇森森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以及“计划赶不上变化” 求花,求安慰,求收藏,不许乃们霸王我~ 另,今天、明天、后天,连续日更三天~ ps:谢谢废柴蝎子妹纸的地雷~mua~ 不昏不爱(高干)27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27车祸更新完毕! ------------ 28小三 不昏不爱(高干)28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28小三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说来也巧,他们本来打算直接去超市买东西的,下楼了才想起来刚才跑得匆忙,包都没有拿。【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折回停车场拿东西这么短短片刻,就非常冤家路窄的遇到了黄建尧,以及当初小三儿成功上位的袁可。 每一个被撬了位置的“原配”总会在最后想对“小三儿”说,“你不用太得意,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他能抛弃我和你在一起,以后也会抛弃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等着看你的那一天!” 当然,小三儿回报的通常是一句“哼”!谁都觉得自己是浪子终结者。 当初苗佳佳和黄建尧闹得天崩地裂的分手时,她也是用上面那段话这样安慰自己的。可是过去了四年多,当再次相逢,他的身边仍然是当初那个小三儿袁可,并且这个袁可还挺着个大肚子时,苗佳佳的心情突然变得特别复杂。 她从来就看不上袁可的品味和价值观,觉得她太小家子气。过了这么久,黄建尧也没能换个让她觉得稍微上点档次的,她就觉得这个男人真的也就不过如此。 可另一方面,当初踩了她的袁可非但没有实现她的诅咒被踢下堂来,反而一直在黄建尧身边,还怀上了孩子。这让苗佳佳很受打击,她倒不是因为袁可下场没有那么悲惨而郁闷,她是觉得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都能被珍惜那么久,当初她苗佳佳累死累活的却怎么就拴不住一个男人的心呢。 心里还在百转千回的时候,脚下的步伐也变得停滞不前,而对面走来的那两个冤家显然也看到了苗佳佳,以及她身边的顾磊。 顾磊本就觉得苗佳佳有些不对劲,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一对男女,心下便有些了然了。能让爽利泼辣的苗佳佳失态,必然是曾经伤过她的人和事。 黄建尧再见到苗佳佳也是觉得尴尬的,袁可倒是仍旧趾高气扬,大有面对丧家之犬的胜利者的姿态。 其实说起来,当年还是苗佳佳把她招进黄建尧那个小公司的。刚来的时候,她不仅人笨手笨脚的,还土得掉渣,黄建尧背后管她叫土妞。苗佳佳好心教她不少东西,还把自己一些没怎么穿过的新衣服送了她。 小丫头早先对苗佳佳十分阿谀奉承,一口一个“苗姐姐”的叫,亲热得很。只是苗佳佳不知道,她对自己亲热,对自己的男朋友黄建尧也亲热得很,“黄总你喝水”,“黄总你太厉害了”,“我好崇拜你”,“黄总你真有风度”……再到后来,就变成了“黄总,你累了吧?我帮你揉揉肩”…… 苗佳佳那会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当然不可能一天到晚在黄建尧的小公司里盯着,再说自信的她也压根没往那边想。只是有几次去公司,总看到袁可走得特别晚,磨磨蹭蹭的好像也没在干什么活,对她的态度也不像从前那么上赶着热络了。 苗佳佳还和黄建尧说,“小袁最近是不是闹情绪啊,你工作上别太苛待她们了,都还是小孩子,出来不容易。” 黄建尧打个哈哈,“我哪有,我当个老板忙都忙死了,还管她情绪好不好。” 后来苗佳佳才知道,那时候他们就已经偷偷摸摸的在一起了。而这事直到半年后有一次她中途从公司回家拿忘带了的资料,才瞠目结舌的撞见了那让她永生难忘的那一幕。袁可光着身子,正骑坐在同样是白花花赤身**的黄建尧身上,而那对狗男女就在她精心挑选的席梦思床上。 苗佳佳只记得自己吐了一场,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那肉花花的场景直到今天有时还让她反胃。以苗佳佳的脾气,她断然是不会再和黄建尧走下去了,而黄建尧也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真的哭天抢地的要挽留她。转了一大圈,苗佳佳只为自己留下两个字――不值!太***不值了! 两辆车并排停着,就算黄建尧想转身装没看见,也不太可能了,更何况袁可还特意挽上了他的手臂,径直就朝他们走过来。苗佳佳那句小家子气真没错评她,有些女人就是特别小人得志。当然,如果当小三儿上位也算一种志的话。 顾磊扫了一眼旁边停着的车,宝马三系,比他的奔驰600差了好几个档次呢。切,他心里冷哼一声,有钱买宝马您就买个好点的,为了那个牌子弄个最低配置充门面算怎么回事啊,你那门面还真小。不管苗佳佳以前受的伤害是大还是小,这笔债他顾磊一定会帮她讨回来。 见那对男女走近了,顾磊挺直腰板,一下子就比苗佳佳高出大半个头,算得上最好的身高搭配。他一手很随意的环上了她的肩,苗佳佳不禁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仰视一旁的顾磊。 顾磊低下头来,在她耳边笑着轻声说道,“人家俩人是挎着手来的,咱俩也不能太生分啊。” 苗佳佳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意,在前任和小三儿面前,大概没有什么比脱胎换骨活得更好、更精彩这种方式更能还击对方了吧?她心里突然就有点热热的,看着顾磊微笑着点了点头。 顾磊得到美人应允,拢着她臂膀的手劲就更有力了,神态间也愈发亲昵,外人眼里俨然就是一对恩爱伴侣。 四年多没见苗佳佳了,黄建尧没想到她还是这么漂亮,还比以前更会打扮了。其实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想念过苗佳佳,也记得她对他的那些好。可这女人就是性子太烈了,时不时的就会搞些“忠言逆耳”、“指手划脚”什么的,他好歹一个大男人,谁不喜欢甜言蜜语,被崇拜着被仰视着啊。 袁可的确是论学历、论长相、论品味都比不上苗佳佳,可在她的眼里,在她那个小世界里,他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啊。男人在外面打拼,要的不就是回家气顺舒坦吗? 袁可本来心理上特别有优势,可当她挽着黄建尧走到苗佳佳他们跟前,看到一身armani collection的顾磊,以及他旁边的那辆奔驰600时,她的气焰就灭了一半。要知道,自从黄建尧换了这辆宝马三系以后,她每次让他开车来接她时,她在那群小姐妹面前有多威风,多让人羡慕。 可纵然她土,到底还知道他们这辆和顾磊那辆在价钱上差了一位数呢,而armani collection不是咬咬牙还能买件薄衫的普通armani,那一件都要两三万块啊。这么想着,她就忍不住往苗佳佳身上瞟去,然后她就更懊恼了,明明比她大三岁多,为什么她还是那么漂亮洋气。倒是她自己因为怀孕,整个人胖了不少,脸上还长了斑。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心里不舒服不痛快,看苗佳佳的眼神就愈发的有些怨怼。苗佳佳也真是搞不懂这些人了,明明做了亏心事对不起她的是你袁可,你还好意思用这种眼神看我,什么世道?! “佳佳……”黄建尧脸上挤出个尴尬的笑容,眼睛不自觉的看向顾磊搂着苗佳佳的手,心里还有点刺痛。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当初他对不起苗佳佳,俩人分手他也没极力挽留,如今亲眼看到她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他还有点吃味儿。 “呦,这位先生和我们佳佳挺熟的,都在j市竟然还没见过。”顾磊看着黄建尧那有点恶心的嘴脸,却依旧笑容满面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打起了招呼,“佳佳你也真是的,上次还跟我什么说在j市以前唯一的一个朋友得癌症死了,你看,这就让我碰上老朋友了不是?” 黄建尧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苗佳佳以前跟着他来j市的时候真的是举目无亲,只认识他一个。得癌症?想来她还是很恨自己的吧,他心里叹了口气。 “我叫黄建尧,是佳佳……苗佳佳的老同学,好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今天这么巧碰到。”黄建尧一边说一边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出来混了这么多年,他也早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而蜕变成一个真正的商人,顾磊的派头儿让他敏感的觉得眼前的这位是个金主儿。 “幸会!幸会!我叫顾磊,是佳佳的未婚夫。”苗佳佳听了一愣,心想你还真会登鼻子上脸,直接从男朋友跳未婚夫了。 顾磊扫了一眼黄建尧的名片,发现他是做挖地基打井的公司,便从自己好几种身份的名片里挑了房地产公司执行董事的那一张交换了回去,这一招后来顾磊跟苗佳佳说叫做“钓鱼”。 果然,当黄建尧目光扫到名片上那声名响亮的奇达房地产集团,且看到顾磊顶着的董事名头时,他突然有种遇到了财神爷的感觉。在房地产这个每况愈下的行业里,如今还能保持金身不败的就要数专做商业地产的奇达了。他们在全国各地都有大项目,随便甩几个工程的打井给他们就够黄建尧的小公司吃喝不愁的过上几年了。 所以说人就不能有贪欲,一旦有了贪欲,脑子也会变得不好使。黄建尧也不想想,你当初那样伤苗佳佳,如今还想从她未婚夫手里赚钱,第二个被驴踢了脑子的吧?可惜,对于公司已经连续半年没有进账的黄建尧来讲,他的眼里已经只有钱了。 “原来是奇达地产,失敬了!我们正好是做基建项目的,顾先生有机会的话考虑一下我们,质量保证不让您失望。”黄建尧已经开始做起了自我推销。 “是吗?”顾磊佯装不知情,仍旧笑容满面,“黄先生是佳佳的老同学嘛,好说,好说,这点小事我还是能随便做主的。正好我们在j市有个新项目,不大,也就是四十万平米吧,做个购物娱乐综合城,黄先生不嫌弃就好。” 顾磊话里话外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苗佳佳也跟着有种身价陡增的感觉。可即使顾磊的态度再让人不爽,黄建尧也管不了了,比起尊严什么那些虚的东西,公司里还有二十几号人的工资等着他开呢。好家伙,四十万平米的项目还叫不大,要知道他黄建尧干了五年,做过的最大的项目也不过才五万平米啊。 “得,今天不凑巧,过来看个病人,等会还得送佳佳去做美容,晚上又有应酬。就不多聊了,回头我让秘书给你打电话吧。”顾磊说得云淡风轻,黄建尧公司一年的进项,对他来讲还真的就是毛毛雨一样。 说完便揽着苗佳佳高调退出了,整个过程里苗佳佳一直没说话,要说她还真不知道该对这俩贱人说什么好。不过这会儿,她心情舒坦了好多,连顾磊的窝瓜脸都看起来顺眼了很多。 顾磊仍是一脸的认真,直揽着她拐出了医院的大门才开口道,“佳佳,姓黄的着了我的道了,往后,你是想叫他家破人亡,还是想叫他公司倒闭,我就听你一句话,你指哪我就打哪。” 苗佳佳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她以为刚才那一番高调亮相已经算是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没想到狠手还在后面呢。这一刻,她才体会了什么叫把别人的命运捏在自己手里。心下热热的感动的同时,顾磊在她心里的形象也越发高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清明小长假第二天,大家休息得还好吗? 今天是某薇上班的最后一天!等下收拾收拾东西就可以回家鸟~啦啦啦 大家别忘了明天还有一更!老时间! 其实我想说,这个礼拜有可能日更,乃们信不信?嘿嘿 这样就可以让男主快点吃掉女主了!【哪里去找这么体贴的作者~ 某薇也可以有速度滴!至于有木有质量就要乃们撒花告诉我了,嘻嘻~ 不昏不爱(高干)28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28小三更新完毕! ------------ 29心动 不昏不爱(高干)29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29心动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苗佳佳坐在费曼迪的床边,自告奋勇的给她修了一个苹果。【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费曼迪眼看着在她十个闪亮的指甲下,一个硕大的苹果在蜕皮后,变成一个中小号。苗佳佳来她家的时候,从来都是费曼迪把水果削好,切成小块端出去给她和念念吃的。只是最近苗佳佳来得少了,这特殊待遇也被乔思远代领了。 “快过年了,人人都风风火火的,你就给我省省心吧。”苗佳佳明明是关心,说出来却好似嗔怪,闺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 “我也不想的吗,只是去超市买个菜,真是明白了什么叫祸从天降。”费曼迪已经比刚醒来的时候清醒多了,浑身也有了力气。 她抚了抚还在呼呼大睡的念念说道,“我自己现在想想也觉得挺后怕的。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总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如今有孩子,还有他……”费曼迪向外张望了一下正在楼道里说话的顾磊和乔思远,“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才知道自己这条命不能轻易失去啊。” 常有人说女人之间善妒,总看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可苗佳佳对费曼迪就一点那种想法都没有。她好,她也跟着开心;她不好,她也跟着难过。就像现在,她是打心眼里为费曼迪高兴,虽然她自己还没有找到那个意中人。 苗佳佳把刚才楼下遇到贱人男女的事情和费曼迪描述了一通,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浑身舒坦的感觉。费曼迪看着她也开心的笑了,“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我倒觉得以德报怨什么的真是吃饱了撑的自己找罪受。既然老天给你个机会报仇,顾磊又这么帮你,你自己要好好把握。” 苗佳佳头一偏,“切,你看我长得像活菩萨吗?我可没有多余的善心留给他们,这回非得要他们好看不可。” 费曼迪想了想又说,“也别太过了就是,超出法律界限的事情你可别干,也别让顾磊干。倒不是怕什么,只是觉得为了那种人再把自己搭进去,实在是没必要。” 苗佳佳“嗯”了一声,“放心吧,我有分寸。” “对对方最好的打击就是漠不关心,等你报了仇雪了耻,就彻底忘了过去,好好跟顾磊过日子吧。”费曼迪说着“哧哧”笑了起来。 “什么啊?这不就是哥们之间互相帮个忙吗,说的跟什么似的,我不是也帮他跑前跑后的一通忙乎公司的事情。”说这话时,苗佳佳不似往常那样立即矢口否认,有点心虚的低下了头,脑海里却想起了刚才顾磊和她说的另一番话。 那会走在楼道里,苗佳佳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那个她搞不明白的问题,怎么连袁可这样的女人都能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那么久,她苗佳佳又到底差在哪里呢? 顾磊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他缓缓说道,“佳佳,你要知道鱼找鱼,虾找虾,癞蛤蟆看上癞蛤蟆的道理。我这话虽然听着糙,但绝对在理。有些人不选你,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他根本配不上你,跟不上你的步伐。你怎么能低头看着下作的人,说为什么他不和我一起呢,你得抬起头来,往更高更好的地方着眼。” 一席话说得苗佳佳心里拨云见日,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从一堆烂棉絮里跳出来似的清爽。 费曼迪看看陷入自己小心思里的苗佳佳,也不再抓着她不放。还是那句话,缘分自有天定,成事事在人为。顾磊打动苗佳佳,大概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 费曼迪和苗佳佳在屋里窃窃私语,外面走廊里乔思远和顾磊也在聊天。 “上次你说要追费曼迪,我还以为你是认真的,闹了半天是跟我这玩激将法呢,而且还醉翁之意不在酒。”乔思远感叹着,一边偏头朝苗佳佳的方向点了一下。 顾磊嘿嘿一笑,“我本来是想追费曼迪的,没想到另一边风光更好,就临时转向了。”他换上颇为钦佩的神情,“要说你丫儿也真是有种,我没想到你真敢跟你家老爷子对着干啊。” 乔思远苦笑一下,“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我绝不会丢下她的。” 顾磊点点头,又问道,“对了,这次的事故怎么回事,真的只是巧合吗?”在外面混营生混久了,遇事总喜欢往深里多想想,这也是迫不得已。 “你也觉着这事太巧了?”乔思远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事情做得很干净,可我总觉着没有那么简单。已经叫人在查了,不管是谁做的,这事没完!” “你自己也多小心,j市不比在北京。强龙不压地头蛇,突然有点什么事的话,人手调动起来没有那么快。”顾磊叮嘱道。 说到这,乔思远想起来一件事。“磊子,上次我跟你说有人写揭发曼迪家里事情的匿名信,然后我让人查了消息是怎么漏出去的。” 顾磊望着乔思远那有点阴郁的神情,心里一动,“难道是媛媛?” 乔思远表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我希望不是,可是主管档案的人说,提出调卷宗的人是裴叔叔以前的老部下,还是看着媛媛长起来的……” 对裴媛,乔思远一直是持顺其自然的态度的,在他心里,她始终是那个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一口一个“思远哥”的小丫头片子。她喜欢他,但那并不是她的错;她性格要强,喜欢耍点小心眼,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一辈子就把她当个妹妹来对待。虽然他知道她不甘于此,可他想只要一直冷淡着她,小姑娘早晚会死心的。 可是,现在他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他是有点太一厢情愿了。如果裴媛真的对曼迪下手的话,他要怎么处置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呢?他又该怎么面对一直很爱护他看着他长大的裴叔叔呢。想及此,乔思远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但是,无论如何,想动费曼迪的人,他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 送走了苗佳佳和顾磊,费曼迪那一吊瓶的液也快要输完了。念念已经醒了,趴在妈妈怀里,母子两个亲热的说着话。 乔思远看了看医院的伙食很一般,便给念念和自己叫了必胜客的披萨,给费曼迪订了热乎乎又有营养的蔬菜鸡肉粥。小家伙折腾了这么一通,损失了大把体力,刚刚又睡了一觉,正是胃口大开的时候,就吃得特别开心。 费曼迪看着他们两个大快朵颐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有食欲了。把里面的鸡肉分给大小两个男人吃,剩下的一碗粥被她一口气吃了下去,额头上都冒起了细密的汗珠。 吃完饭,和还等着的医院领导打了个招呼,乔思远便办了出院手续,把他们送回家。到了家门口,费曼迪说自己没事了可以走路,乔思远执意不肯,说她太虚弱了还不能花力气,非得把她打横抱着送进家门。 吃饱睡足的念念在一旁欢蹦乱跳的跟着,还逗他妈妈说,“妈妈好羞哦,还让乔叔叔抱。” 费曼迪见儿子都笑话自己了,一张脸就红起来,冲乔思远皱皱鼻子,怪他多事。乔思远才不以为意,进电梯的时候,利用身高优势,挡住小家伙的视线,坏笑着低头亲了她一大口,费曼迪却只有咬着嘴唇干瞪眼的份。 到了家,乔思远立刻变身男主人,把费曼迪抱到床上安顿好,打开暖炉,然后又开始指挥念念洗澡刷牙换睡衣。费曼迪看到念念换了衣服,才一拍脑门想起来明天舅舅家的表哥就要过来把念念接到北京去的事。 自从搬来了j市以后,每年就只有过年的时候可以和舅舅一家聚一聚,这还是舅舅舅妈坚持的。费曼迪早先觉得很麻烦,又不想太过牵扯感情,就不是特别积极。可后来每次看到念念在一大家子人的包围和疼爱下,热热闹闹过年的样子,就觉得为了孩子,还是要来这一趟的。而且j市毕竟是小地方,到北京去见见世面,对孩子的成长也是有利的。 往年他们母子都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一起去北京,只是今年因为费曼迪工作太忙,实在走不开。正好表哥到上海出差,就顺便过来先把念念接过去。表哥表姐都还没有孩子,舅舅舅妈爱死了念念这个小东西,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压岁钱都准备好了,就数着星星数着月亮的盼着他赶紧来呢。 *** 直到傍晚把念念交到表哥手里,看着小家伙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被表舅舅拉走,费曼迪才意识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和念念分开,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星期。 很久以后,当她真的要和念念骨肉分离的那一天到来时,费曼迪想起这一次,才知道这是老天给她的一个机会,让她先学着适应。 送走了小家伙,偌大的家里立刻冷清起来,连乔思远都感叹道,“这么一个小东西,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能量,在屋里跑两圈,就让人觉得整个屋子里到处生气勃勃的。” 念念不在,费曼迪吃饭都无精打采的,也吃不出香味。乔思远看着心疼,就安慰她道,“没事,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下礼拜我和你一起回北京。” 费曼迪点点头,可情绪也没好起来太多。吃完饭又洗了碗,乔思远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把窝在沙发里病怏怏一脸愁思的费曼迪一把捞进怀里,忿忿不平的说,“臭丫头,你还打算冷落我多久?” 费曼迪突然被他抱起来,吓了一跳。听到他小小的不满,这才回过神来,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双手臂勾上他的颈子,不好意思的送上了一个轻吻。 粉红的嘴唇才离开他不到三公分,一双有力的大手便圈住了她的腰,让她后退不得。被小包子搅得好些天没享受到“福利”的乔思远怎么可能就满足于这样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呢。 “我想到了治愈想孩子病的良药。”他有点沙哑着嗓子,头埋在她香香的颈窝,微微冒出的胡茬伴着柔软的嘴唇,在她肩颈处滑过,费曼迪只觉得酥酥麻麻的,不禁闭上了眼睛。 屋里的暖炉烧得热热的,他浑身的热气更是近距离的灼烤着她,费曼迪心想,有些事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男主把女主吃掉,各位看文滴妹纸把肉吃掉,哈哈 以抚慰各位亲清明小长假之后的各种节后综合症~ 明天更,后天更,大后天还更!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日更!某薇很勤奋有木有? 关上窗户关上门,备足了粮草,任外面狂风暴雨,偶认真码字! 霹雳啪啦,霹雳啪啦…… 不昏不爱(高干)29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29心动更新完毕! ------------ 30爱欲 不昏不爱(高干)30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30爱欲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被压抑的感情一旦得到释放,能量总是惊人的。【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就像金属外壳里包裹的核弹,坚固冰冷,可一旦被引爆,就是停不下来无穷无尽的炽热反应,可以消融一切。 乔思远和费曼迪此刻就像两颗碰撞的核弹,一个本来冷静自持,一个本来冷淡漠然,可彼此就像对方的引爆按钮,无需催化就可一层又一层的反应起来。 因为小家伙一直在家,这些日子他们只能偷偷摸摸的享受亲密,漆黑的操场上、亲春园的回廊下,甚至校园情侣云集的宿舍楼下,他们相拥着互诉衷肠,缠绵细吻,探索着彼此的身体,刺激却也如隔靴搔痒一般难以解渴。 可是今夜,偌大的房间里不再有孩子的干扰,橘色的柔和的灯光洒在两个人身上,暖炉的热气让整个屋里弥漫着一股微醺的气氛。乔思远没有喝酒,却已经醉在费曼迪的温柔乡里。 他含着她的一双柔软唇瓣轻吸,费曼迪却故意笑着咬紧牙关,他的舌尖就在她的齿间流连,也并不急着钻进去开启她。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早已钻进了她的上衣,顺着盈盈不及一握的纤腰边爱抚边一路上行。 她的胸衣有着撩人的蕾丝边,他修长的手指沿着蕾丝边从背后滑至胸前。隔着胸衣握上那一方蓬勃欲出的丰满柔软,揉搓的力度由轻转重,即使挡着布料他也可以感觉到茱萸立起,嘴角处扬起一丝微笑,手指准确的捏上那敏感的突起。 费曼迪浑身一颤,不由得发出“啊”的一声轻呼,乔思远的舌头便钻进了她松开的牙关,找到她的小舌,吸吮品味起来。费曼迪只觉得舌根都被他吸得有些痛起来,反口咬住了他的薄唇,也有样学样的吸起他来。 费曼迪想要以牙还牙,却不想敏感部位正被牢牢的握在他的手中,精神实在难以集中。唇舌相吸的几个回合,他已经挑开了她背后的锁扣,胸衣撩起,一对丰盈便被他的大手包裹起来。有些粗糙的拇指指腹沿着粉红色的乳晕慢慢打转,又渐渐绕上粉红色的峰顶,费曼迪只觉得身体里“腾”的燃起了一把火,从小腹一路烧上来。 她只是扭动了一下腰,身体便贴上了他的身子。男人筋骨坚硬,绷紧的肌肉如烧热的铁块,浑身散发着热气,费曼迪觉得自己要被他融化掉了。乔思远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一点点迷失在他的抚弄下,她眯起的眼睛中泛着一层诱人的水雾,让他忍不住在她的眼睛上轻啄一下。 看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他抓住她的手,手把手的帮自己揭开了皮带扣,然后按向两腿之间,他想要她知道,他是有多么的渴望她。费曼迪虽然清楚要发生什么,可触到他那里的一瞬间,仍是像突然被火烫了手一样微微一缩,犹豫了一下,又顺从的握上了那火热的坚硬。 与此同时,乔思远也把头埋在她的胸前,一口含住了那娇艳的蓓蕾。两个人的喉咙里同时发出“嗯”的低吟,享受着被对方撩拨的快感。 她的小手柔若无骨,握着他的粗大轻轻滑动,他本来柔软的舌头却又坚又韧,在她傲挺的丰盈上流连。费曼迪只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一样,从头皮酥麻到脚趾尖,她忍不住扭动腰身,下/身朝他的方向迎去。 乔思远从她的两团柔软间抬起头,手上继续着轻柔的爱抚,唇却攻向她耳后,湿热的吻带着浓郁的爱欲气息。他低沉着声音只说了两个字,“给我。”像是命令,又像是哀求,充满了蛊惑。 费曼迪微微张开眼睛,看着乔思远那俊朗的眉目,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因着这一层的亲密递进而带出更多灵与肉的痴缠吧。那时候,他们之间将彻底没有秘密。 只是停滞的几秒钟,她脑海里却奔涌过无数的画面――年少时那一瓶敷过红肿泪眼的冰水,他抱着她走在反射着初生太阳的大海里,雪亮的夜色和满山林迎风摇摆的杉树中,他抱着她的希望走出来,他对她说就是喜欢她,宁可不顾世俗标准就是要选她…… 太多的感动太多的爱,费曼迪唯有点头,心甘情愿的给他。 看到怀里的小人儿睫毛轻颤,羞涩的点头,乔思远觉得自己都快要爆炸了。自从遇到她,他一次又一次的变身毛头青涩小子。在感情上不理智,现在连生理上也那么急切。 费曼迪曾经问过他,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命里注定的那个人,他说他不能肯定。但现在,他百分之两百的肯定,再不会出现另一个女人,让他如此痴狂。他想,即使有一天她负了他,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这一场纠缠中,他已经得到了人生至宝。 他熟练的褪去她的睡裤,费曼迪吃过饭就洗了澡,沐浴露馥郁的馨香伴着一股她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蕾丝内裤遮掩的神秘地带,已经像热带雨林一样温热湿润,乔思远覆在上面的大手轻轻揉搓,在肿胀的小突起处轻拢慢捻,那里就愈发的涌出新鲜的汁液。 来自身下那强烈又温柔的刺激让费曼迪难以忍耐,跟随他的挑逗弓起了背,向着他的爱抚迎合上去。 乔思远极力压抑着想立刻要了她的冲动,那感觉就像盼了很久的美味,有一天突然摆在自己面前,却又舍不得下口了。他用一根手指便勾下了她的小内裤,那片湿润的沼泽地终于暴露在眼前,他一双眼睛都要红起来了。 她一身白皙的皮肤因为情/欲的作用泛着娇艳的粉红色,平坦柔软的小腹线条流畅的连接着她纤细的腰身和丰满的臀部。没有岁月的刻画,没有生过孩子的痕迹,她的身体有着少妇的丰盈,却仍不失少女一般的精致完美。 乔思远面对着那水汪汪的三角地,毫不犹豫的伏下头去。下一刻,费曼迪便觉得自己好像被抛上了天空一样,和粗糙指腹的摩挲完全不同,此时,她最娇嫩、最敏感的地方正被他含在嘴里,恶魔一样的舌尖一点一点描绘着花心的形状。 她抑制不住的按住他的头,更用力的贴合他的吸吮,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想要更多的渴望,身体的最深处,有个声音在嘶哑的召唤着。 乔思远看着她的身下涌出一波又一波的爱/液,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了。他膝盖微曲,向上压下来,把自己那早已肿胀的火热坚硬抵向了她湿泞的洞口。 后来乔思远每每回忆起他和费曼迪的第一次,都万分庆幸在进入的那个瞬间,他没有冲动的一贯到底。才没有伤了她,也没有伤到自己。 紧致,他的下/身被难以想象的紧致包裹住,她那里像一只张开的小口紧紧的吸住他那里。尽管大量的爱/液已经让进出的甬道润滑无比,可这一方天地竟是如此的狭小,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进入的一瞬间差点没控制住释放出来。 生过孩子的女人不该如此,即使她生孩子早,恢复得好,也不会这样吧?过度的紧致让乔思远生出一丝疑惑,他心中突然狂跳起来,那个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更没有期待过的可能性一旦跳进了脑海,就再也停不下来的在头脑中奔腾。 他抑制住自己的欲望,又试探的向前轻轻送出一些,果然感受到了期待中的那层阻力,那是少女的处/女/膜特有的阻力。他抬起头看向身下的小人儿,四目相对,他分明从她眼中读出了肯定和笑意。他明白了,这个小女人在等着看他的反应,给他一个惊喜。 他确实是惊喜的,或者应该说,他此刻已然淹没在狂喜中。乔思远爱费曼迪,爱她的感情不仅超越了从小局限他的家庭教育,更超越了他在男女关系上的纠结之情。乔思远不是一个小气的男人,可男人到底有男人那双重标准的小自私,谁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有一个冰清玉洁的身体呢,他也不例外。 从再度重逢费曼迪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她已为人母,费曼迪和念念像是捆绑在一起一样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他从没有过任何其他的想法。他不介意她的人生里有过别的男人,他不介意她生过孩子,他只想要她。 可在感受到这一层阻力的时候,从前的全部认知都在一瞬间被推翻,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这个小女人,可恶的小女人,让他痴迷的小女人,总是准备了无限惊喜,在小路的拐角处等待着他的发现。 纵然心中有疑问无数,这会的乔思远却只有一个目标――让她真的成为他的女人。在得到她目光的肯定后,他的双手握上了她的,十指交汇处,心也贴在一起。乔思远身下一记挺身,费曼迪前一刻还微笑着的面庞,这会便因被撕裂的巨大疼痛扭曲到了一起,本来放松的全身也紧绷起来。 乔思远心疼的细细吻着她的每一寸,额头处因车祸擦伤的痕迹,轻挑的眉峰,浓密的睫毛下覆盖的弯弯的眼线,“宝贝忍一忍。”他在她耳后又留下一串灼热的吻。 费曼迪紧紧握着他的手,指甲深深陷进他掌心的肉里,坚强的小女人点点头,她从来不懂得,痛是可以叫出来的。 乔思远又开始了身下的动作,他缓缓进出,一边竭力克制自己冲撞的欲望,一边观察着身下人儿的反应。两个人身体的交合处带出一些淡淡的血红,乔思远知道那是什么,他心里有些揪扯的痛,更多的却是感动和喜悦。 费曼迪的身体从刺痛的僵硬中渐渐苏醒过来,充盈的快感取代了片刻前被撑开的胀痛。原来,只有爱一个人至深的时候,才会愿意忍着这样的痛为他翻开新的一页。她突然伸出手抚上他英挺的五官,注视着那双幽深的眸子,在心里默默念着,乔思远,乔思远。 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变化,乔思远开始加快身下的摆动,越来越强烈的感觉朝身体与身体的贴合处涌去,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费曼迪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想其他的事情,在乔思远一记比一记用力的撞击中,大量的蜜液倾泻出来,她在飞上云端的那一刻泄了身子。 乔思远却还没有尽兴,他继续大力撞击了十几个回合,才绷紧了身子释放出来,将浊白炙热的液体推送到她的芯部。 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他舍不得从她温暖绵软的体内抽出来,她也舍不得让他离开然后被空虚填满。 他屈肘伏在她身上,寂静的室内只有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嗅到的都是满满的爱欲的气息。乔思远凝望着费曼迪如月光般皎洁明媚的面庞,开口道,“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介意过你的过去。” 费曼迪笑起来,“我知道的。”手臂环上他脖颈,“你要是存了一点点的介意,我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把自己交给你。” 乔思远在她绽放的唇瓣上落下一吻,“可我还是想坦诚的告诉你,我很高兴。高兴你把纯净的自己留给了我,也高兴你对我的这一份信任。” 费曼迪亦敞开心扉,“我把自己交给你,不是信你以后一定会对我怎么样,是单纯的喜欢你,喜欢到想要让两个人毫无距离的接近。”她顿一顿,眼底浮上属于她特有的忧伤神色,“即使有一天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不会怨你,不会为这一刻后悔,因为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乔思远早在她眼底浮起忧伤之时就心疼不已,他的女人和别人不同,她吃过太多的苦,受过太多的罪,对幸福的期待之于她来讲几乎成为一种奢望。今后他要用尽全力把她宠上天,让她知道,这个世界的美好一样是为她敞开的。 “傻孩子,不要胡思乱想,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离开我,就算你想离开,我都不会答应的。”他凝视着她上挑的美目,许下承诺。 “对了,念念……”乔思远终于提到了这个问题。 费曼迪眼神一暗,要面对那段她曾经希望一辈子也不要对人提起的过往了,“念念,是老天派来救我的天使。” 见乔思远似懂非懂的样子,她又继续说道,“孩子,是我捡的,在我想要自杀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假期结束了,偶知道乃们很失落吧,要连续上班上学六天,先虎摸亲一下~ 写到三十章,终于初步揭出了小包子的身世,其实好几位亲都已经猜出来了,某薇这段日子扛乃们的“刑讯逼供”扛得好苦。我知道好多亲特别希望念念是费费和乔市的孩子,偶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想掉进老梗里。偶理解乃们的心情,不过希望这个安排也没有让乃们太失望,当然,后面还有各种起伏和矛盾考验着费费和乔市,可爱滴小包子的身世变化也会进一步揭晓。 ps:感谢peacefulbaby的地雷,mua~还要感谢每一位看正版文支持某薇的亲,谢谢大家! 不昏不爱(高干)30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30爱欲更新完毕! ------------ 31身世 不昏不爱(高干)31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31身世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这么多年过去了,念念已经从一个小肉蛋长大成了小肉团子,可费曼迪每每回忆起那个湿漉漉的清晨,有的时候仍会觉得像是一场梦。【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她常常自问,那个时候,到底是她救了念念,还是念念救了她。不过也许,这本就是一场老天安排好的互救,她给他一份爱和温暖,他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说陈景默的所作所为还不足以让费曼迪陷入消沉的话,本来已经拿到内定,却再度被总装拒绝的那封通知信,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本就是一个阴雨霏霏的清晨,费曼迪一夜没睡,眼睁睁的看着窗外从漆黑到泛白。十几个小时,她捧着那封据信,仍是没想清那唯一的一个问题――她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每一个选择轻生的人大概都会在做决定之前面对这个问题,费曼迪也不例外。只是她,好像比其他人理由都更要充分。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也就没有任何牵挂。她曾经想用成绩来证明自己,却又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是如此的不公。 背上早已钉起了负罪的十字架,更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这才明白,原来有些事早就是注定的,那些努力都是她的自欺欺人罢了。她拼尽了全力活下去要活得好活得精彩,却不知道是要活给谁看,没有人与她分享成功的喜悦,亦没有人陪她分担失落与伤心的痛楚。 于是在想了一夜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的那个早上,丧失了目标的费曼迪迎着泛白的天际,走到了亦明湖畔。时间尚早,一路上她几乎一个人也没有见到。她想,这个时候普通人大概还在梦乡吧,醒来又是周而复始的一天,或忙碌充实,或庸庸碌碌,可他们总能找到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单这一点,就比她强。 大三那一年,系里有个同级的女生因为纠缠不清的感情问题跳了亦明湖,在她们寝室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每个人都说不理解怎么会这样,尚有如此年轻可贵的青春。 那时候费曼迪好像就比其他人更理解那个女生的选择。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真的希望当年那个夺走了她父母的生命,却没有杀死他的人再帮她选择一次。她绝不会害怕,甚至可以帮他瞄准扣动扳机。只是因为,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累多了。 湖畔静悄悄的,她沿着湖边走了一圈,想象了一下溺水的感觉,心里却没有什么恐惧之情。回忆短暂的人生也没有必要了,那无非是让自己再痛苦一次罢了。 水里自己的倒影已然清晰可见,只差迈出去的那一步。费曼迪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寂静清晨中那一记格外响亮的啼哭。 就像黑幕里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刺眼的白光穿透而入一般,那声充满了不爽和不满的啼哭把费曼迪拉出了自怨自艾的孤独世界。天地间一声召唤,从此她有了别样的人生。 彼时,被紧紧包裹在抱毯里像一个小粽子一样的念念本来正睡得酣畅甜美,不想树叶上的露珠却很不识相的滴了下来,正中他的鼻尖,冰凉的水珠散了他个满脸。小肉蛋打了个激灵醒了,被水泼醒的不悦积聚成强烈的不满,便“啊”的一声哭了出来,惊动了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黄泉路的费曼迪。 被分散了心神的费曼迪再也找不到刚才的冷静决绝,她寻声探去,在大树下的草坪里找到了满面通红气喘吁吁的小婴儿。 他的头发比一般的小孩子长一些,软软的贴在额前,胖嘟嘟的小脸极其粉嫩。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露水,脸蛋上一片水花,再配上他那傲娇不满的小表情,真正是爱死人不偿命。偏偏他的手脚还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想更激烈一点表达自己的情绪却动弹不得,那样子看得刚刚还想自杀的费曼迪竟然“扑哧”一声笑了。 小肉蛋见突然来了个美女盯着自己看,一时竟忘记了哭泣,也好奇的看着费曼迪。两双大眼互望的短短几秒,却各自把自己的一世望进了对方眼里。费曼迪当即判断,这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而她,决定把他带回去。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快速的决定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包括她自己在内。 原本死气沉沉的生活里突然有了分散她全部注意力的事情,小肉蛋的到来让费曼迪彻底陷入了忙碌和充实的状态。自从读博士有了工资以后,她便搬出宿舍开始了独居生活。她把孩子带回自己租住的小家,然后开始像养小猫小狗一样学习起如何照顾婴儿。 起初她只是唤他做“宝宝”,后来觉得还是有个小名好一些。想来想去,就起了“念念”这个名字,她一念只差险些跳了亦明湖,她一念只差带回了小肉蛋,她想要纪念这些突然的念想。她也希望孩子的亲生父母,会永远念着他,尽管他们不得不抛弃了他。 费曼迪捡到小肉蛋的那天,旁边还放了一个包,她打开一看都是婴儿用品,就一起提了回来。里面有各种大小的奶瓶,调奶器,好几身婴儿服装,后来调查学习了一阵,才发现都是婴儿用品里面最贵最好的东西。 她想想,这孩子的父母一定也是极度爱孩子的,而且并不是因为没钱抚养才抛弃了他,却是为着不得已的原因忍痛割爱,想必也是痛苦到不行。再对比自己捡到孩子后不知不觉中获得的幸福感,她甚至有些负罪感。 为此她也曾带着矛盾的心理偷偷跑到亦明湖畔,看有没有疯狂在找孩子的家长。可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如常,她也就愈加心安理得起来,愈发把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天使当作自己生活的重中之重来对待。 费曼迪本就智商高,又是十足十的耐心学习派,她购置了不少育儿书,下载了大量的育儿指导视频,从怎么抱孩子,到怎么调奶粉,从如何拍嗝到如何判断宝宝的各种啼哭所代表的意义。经过几个星期的不懈努力,她俨然已经成为半个育儿专家了。她又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存款按照指导买了全部的婴儿必需品。 那时候,正是她博士阶段的最后半年,主要的理论探讨和实验模拟工作都做完了,只剩闭关整理数据写论文,正好实验室也不用去了。每个月开次例会,跟导师汇报一下进度即可,这种松散的生活给了她充分的时间去照顾念念。 费曼迪以前从来没考虑过钱的问题,她对金钱没什么欲望,够吃够喝够住房子就好了。可自从有了这个孩子,用钱的地方就多了起来。奶粉、尿片,婴儿衣服,小肉蛋刚来的时候裹他的那个抱毯以及提包里的小衣服,在迅速增长的肉肉面前已经快要包不上他了。 为此费曼迪接了两个翻译的活,都是国外的量子力学经典教材,翻译成中文出版。以前她是绝不会为了零花钱接这种工作的,可现在为了养孩子,她想都没想就第一时间答应下来。孩子醒着的时候她就照顾孩子,孩子睡了,她就一边写自己的博士毕业论文,一边搞搞翻译做调剂。 说起来,小肉蛋也很给力。费曼迪看书上说婴儿经常是晨昏颠倒的,搞得新妈新爸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可她捡来的小家伙却极度嗜睡不说,还非常遵照日出而醒日落而息的好习惯,极大的降低了费曼迪的劳动负荷。 这一大一小像是配合了很久的默契搭档一样,一个把对方照顾得无微不至,一个也极度体恤对方的不易之处,尽可能不添乱。在度过了最初的磨合期后,一时间其乐融融,费曼迪都甚至忘记了还曾经想要自杀过的事情,只觉得日子忙碌充实,让她没有停下来想什么“活着的意义”这类劳什子的问题的闲暇。 那半年的时间里,她像个与世隔绝的女超人一样在家里一边带孩子,一边完成了十万字的博士论文,还翻译了两本教材,挣了好几万的稿费。她没有再去找工作,当导师问她愿不愿意留校做讲师时,她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对那时的费曼迪来讲,稳定压倒一切。 而当一个月后系里问她愿不愿意去j市时,她又一口答应下来,换个生活容易、熟人不多的小城市,对她们“母子”来讲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是的,那个时候,她已经把念念当作了自己的孩子。 出发去j市前的一个月,她第一次带着念念去了一趟舅舅家,即使是这两位算得上自己最亲的人,费曼迪也有大半年没有来过了。两位老人知道费曼迪的心性,也从不强求她和他们亲近。 大半年没见,外甥女人虽瘦了却容光焕发,更是怀抱一个让人爱不释手的胖小子,即便是经历过风雨的两位老人也惊呆了。可他们什么都没有问,也不敢问,曼迪这孩子心重,她要是不想说,强问也是问不出的。 舅舅和舅妈爱隔辈人,正在抱着胖小子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的时候,费曼迪求了他们一件事。托人给孩子办个出生证明,然后上到她的名下,跟着她姓费,就叫费弥生。说完,她从包里掏出两万块钱说,“办事求人需要用钱打点的地方很多,这钱你们先拿去用,不够我再补。”那个时候,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就做念念的妈妈了。 这钱舅舅当然没有收,他只说了一句,“你难得开口求我一次,这点事你舅舅我还能办。养孩子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得是,这钱你先拿回去。” 费曼迪也知道舅舅的脾气,而且这么多年,他们对自己怎么样,她再冷淡心里也是明白的。一个月后,在即将奔赴j市的前夕,念念的出生证明办下来了,户口也上上了,从此他和费曼迪就成了法律意义上真正的母子。 无数个夜里,她看着他甜入人心的安静睡颜,抚着他一个窝一个窝的小肉手,久久难以睡去。她想不出怎么会有人抛下这么可爱的小天使离去,她暗暗下定决心要给他全部的爱…… *** 乔思远抱着怀里的深爱的小女人,听她娓娓讲起这一段过往,心里酸胀酸胀的。 他抚摸着她细嫩的肩头叹了口气,“傻丫头,你当初就没想过,你还那么年轻,突然要去养一个孩子,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就知道,他爱的女子在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颗善良火热的心。 费曼迪摇摇头,“我真的什么也没想,一个孩子躺在地上,我就想要把他抱起来,给他温暖,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想到她曾经有可能轻生,他就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以后再也不许你想自杀那些。” 费曼迪笑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把我从海里捞出来那天我和你说的那句话,我有孩子有工作,不会轻易寻思的。” “只是工作和孩子吗?”乔思远眯起眼睛,故意做出不满的样子。 费曼迪又被他逗笑了,“还有你!”说完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想要缩回去,却被他牢牢扣在怀里。 深沉又安心的声音传来,“我会照顾你们两个的,他是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发了30章的船戏,没想到偶如此隐晦艺术的描写竟然也很快收到了黄牌,各种桑心。 还没看的亲要抓紧,这两天就要修改了,到时候肉就没那么香啦。 今天附送一个番外小剧场。 番外小剧场之换尿片 费曼迪把小肉蛋抱回来的第一件头痛事,就是换尿片。 她先是自己按照尿不湿上面的说明给小家伙换上了一枚,然后看了一个视频教学,说男宝前面的尿片要垫厚一点,就想着看看前面是不是够厚。 没想到拆开尿片正要研究的时候,那只可爱的“小/鸡/鸡”竟突然立了起来,下一秒,一股热热的“喷泉”就朝费曼迪满头满脸的浇下来。 看到自己的“杰作,”光着屁屁的小念念眨着一双圆圆的大眼,一边吃着手,一边笑了。 后来念念懂事以后,有一次洗澡,费曼迪把这桩事讲给他听,小家伙低头看了看自己耷拉着的小东西,知道不好意思了。 再往后,念念就对尿尿这件事格外的敏感,竟然连尿床也很少有了。 不昏不爱(高干)31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31身世更新完毕! ------------ 32交心 不昏不爱(高干)32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32交心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念念在经历了最初的二十四个小时众星捧月的新鲜感后,想家想妈妈的情绪越来越浓。【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和费曼迪打了四十多分钟的长途电话,几乎把到了北京后吃喝拉撒的所有细节都汇报了一番。 母子两个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打到最后,小家伙还是没有撑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费曼迪这边安慰他,说下个礼拜妈妈就过来了,只是一转眼的时间,还说念念是大孩子了要坚强云云。这些话是说给孩子听的,可其实她自己在电话线的这一端也已经眼圈红了又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了。 乔思远笑着从后面抱住她,心里感叹着人真是感情动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母子从小相处过来却可以亲近到这种程度。他用手指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水,给她一记温暖入心的微笑。 小家伙点名要和乔叔叔说话,电话便传到乔思远手上。费曼迪在一旁看着,只见乔思远“嗯,嗯”的也没说什么别的,好像一直都是念念在那边说着什么了。费曼迪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但那种感觉却是特别的好。 从她捡到念念的第一天起,她就从没幻想过还能有另一个人来和她一起分担抚育孩子的重任。如今看着念念和乔思远那么亲,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如果念念从一开始就很抵触乔思远的话,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还能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起身去给自己和他倒了杯茶,回来的时候,已经换成了乔思远在跟念念说了,“嗯,我答应你了,你也要答应我,咱们说话都要算话。” 电话又传回来,念念隔着几千公里亲了妈妈一大口,道了好几次晚安之后,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电话。费曼迪望着乔思远好奇的问道,“刚才你们两个互相答应了什么?” 乔思远想到刚才的对话,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念念说他不在家,家里没有男人了,让我好好照顾他妈妈。” 费曼迪一听“扑哧”一声笑了,笑完了眼圈又红起来,乔思远把她搂过来,“傻丫头,真是的,怎么又笑又哭的。” “那你要他答应你什么啊?”费曼迪在他怀里小挣扎了一下,头贴在他胸前问道。 “我要他答应我要像个男子汉一样出门在外让家里人放心。”他缓缓说道,然后又补了一句,“还有,要学会信任他的乔叔叔。”说完,眼神炙热的看向她。 “信任你什么?”费曼迪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很像一只大灰狼。 “信任乔叔叔可以把你照顾得很好,可以治愈你的相思病。”乔思远在她耳后边轻轻蹭着,边沉沉的说道,费曼迪一下子就觉得浑身有点热起来。 乔思远才不给她害羞的时间,身上一使劲,就已经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朝卧室走去。后来费曼迪总结起来,他的“治愈**”总是“万变不离其宗”的,那就是无休无止的要她,直到她累得精疲力尽,眼前一黑,也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死过去,然后就什么也不想了。 卧室里的落地灯包裹在纸质的灯罩里,是费曼迪精挑细选的北欧设计,简洁大方。灯罩是特殊的作法,纸张柔软却坚韧,蓬蓬的一个大球,光从里面淡淡的透出来,笼罩着水乳/交融在一起的人儿。 在这样的光线下,男人的一身钢筋铁骨也变得柔和起来,小麦色的肌肤反射着一层亮泽,费曼迪忍不住用手去抚摸他结实有型的臂膀。那一层光泽,让处于欲/仙/欲/死边缘的她总有一种错觉,眼前的男人更像她的神。 乔思远的唇沿着她全身的曲线游走,突出的柔软双峰,凹陷的神秘幽谷,他像个不知疲倦的探险少年,探索着她完美的身体。费曼迪抵不住敏感的身下传来的一波高过一波的电流,手指插/进他浓密的发间。 乔思远感受到她身体剧烈的颤动,一个撑肘覆上来,“想要就告诉我。”他拉过她的手握住身下又热又硬的硕大,“这里时刻准备着呢。” 费曼迪熟练的滑动起小手,掌中便有些湿湿滑滑的感觉。她喜欢乔思远带给她的无限快感,却不愿意只是被他像逗弄小动物一样玩于掌上。又几下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乔思远全身舒畅得直吸气。 “你想要想到不行了,也要告诉我啊,别憋坏了。”费曼迪坏笑着,强忍着他在她胸上的抚弄带来的酥麻感。 “小妖精!”乔思远低吼一声,几乎想要把身下的小人儿揉进骨子里疼爱。他就知道,在她冷淡外表的伪装下,其实是颗火热的小核弹,她只是需要那个引燃她的人。 他拉开她的手,腰下一沉,便由着自己的粗大冲进了她湿滑的甬道。即刻,那里紧致的嫩肉便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紧紧的裹住他,像无数张带着吸盘的小口牢牢吸住他。 被突然闯入的费曼迪不禁“啊”了一声,双腿下意识的环住他强健有力的腰身,任他在体内横冲直撞…… 激情释放后,费曼迪已经化成了一汪春水,像被挑了筋骨似的软绵绵的摊在乔思远怀里。心里叹着,还想跟人家一争高下呢,结果这家伙怎么体力好到不用充电一样。相比之下,自己实在太没用了,现在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点使得上力气的地方。 乔思远确实没事,要不是因为疼惜她,他这会估计又已经挂枪上阵了。两个人静静躺着,享受着爆发后的安宁,他亲吻着她的长发,这味道好香,又勾起他下腹的火苗。睁眼看看,怀里的费曼迪还是一副瘫软的样子,他只好叹口气压下小腹里的欲望。 “曼迪,”他轻轻唤她,柔声说道,“以后我们再生几个孩子吧。” 见费曼迪微笑凝望着自己,乔思远继续说,“我想看你养小孩子的样子,就像当初一点点把念念养大那样,一定很美好。念念这些年也很孤单,以后,我们要给他一个大家庭,有爸爸有妈妈,有爷爷奶奶,还有弟弟妹妹。像其他孩子一样有很多人疼,不,我们念念要比其他孩子拥有的还多,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费曼迪注视着眼前这个会让她心动的男子,看着他漂亮的五官,因为描绘着一副美好的未来图,他的眼睛比平时还要晶亮深邃。她心里一软,不知怎的眼前就模糊起来。自从遇到了乔思远,她的泪腺就一天比一天发达。 “傻丫头,怎么又哭了?”乔思远用手肘侧撑起上半身,帮她擦眼睛,逗她说,“你是不是打算把这些年忍下的泪水都一口气还给我?咱们可持续发展行吗。” 费曼迪果然破涕为笑,轻捶了一下他的肩头,“你知道吗,这些年我经常想,如果那一天不是我捡到了念念,而是被其他人捡到,比如,那些普通却很完整的家庭。那样的话,念念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幸福更快乐呢?” 乔思远想了一下,“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非要讲如果的话,有好的可能,也有坏的可能。你想着念念要是被好人家收养了会怎样怎样,你怎么不想想他要是进了差人家又会怎样,或者是那种后来又有了自己的孩子,眼里便再也没有他了的那种。” 费曼迪只是稍微想想念念会受到苛待,心里就难受得要命。乔思远接着说,“你尽了全力把他养大,吃喝用度没有亏待孩子一分,你还给了他良好的环境和教育,让念念长成一个聪明又懂事的好孩子,这是一笔无价的财富。以后,我们还会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五年的不足之于一生来讲还是很短暂的,多看看未来。” 费曼迪点点头,感动的情绪从心尖蔓延开来。她喜欢乔思远,还有一点就是,他看问题总比她宽一些,深一些,能发掘出那些给她更多正能量的一面,而不是自私消极的想法。 她展开笑颜,眼里流出几许崇拜的神情,这种神情对于费曼迪来讲实属少见,“真不愧是乔市长,让我等小民醍醐灌顶啊。” 她口气中还夹杂了一点嘲弄和戏谑,让乔思远现在很想立刻扑压上去,用市长大人的淫威教育一下这个挑衅的小民女,不过他此刻还想到一件事要问她。 “对了,你还打算告诉念念他的身世吗?”这的确是个严肃的问题。 费曼迪眼神暗下来,“我觉得孩子有权知道事实真相,从把他带回来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有一天终究要告诉他当年那些事。”她叹口气,“可我想至少应该等他再大一些,能够经受住曾经被抛弃过的现实。还有,那会他要是想去找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我也是支持的。” 说着这番理智的话时,费曼迪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失落。和孩子处得越久,内心深处越有个声音在撺掇她说,就这样吧,一辈子当自己孩子养。可她还是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主动告诉他和等着有一天他自己发现是截然不同的。她告诉自己,要对孩子有信心。 乔思远点点头,握着她的手说,“你是把他养大的人,在这件事上,你有绝对的处置权。但是,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这个夜晚,依偎在乔思远怀里的费曼迪,还计划着等到念念再大一些再一起面对这些事情。可她没有预料到,这个需要她用尽全力来决断的时刻却来得那样迅猛、猝不及防。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某薇去有关部门办理签证延长,正值四月年度交替的时节,大厅里满满的都是各种肤色的“外国人”,某薇也算其中一只。整整排了300个号啊,才轮到了偶,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鸟。勤奋滴偶想到日更,脑袋就大起来,遂连忙拿出手机,在等待的过程里还码了一些字,给自己点掌声,呱唧呱唧! 好了,诉了这么多苦,你们也知道偶滴目的,求花,求收,求专栏包养,求虚荣心被抚慰,甚至是求抽打,总之各种方式都可以~mua!mua! 不昏不爱(高干)32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32交心更新完毕! ------------ 33回京 不昏不爱(高干)33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33回京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一个星期就在家中边工作边休养,时常和念念打个电话,以及和乔思远整晚不停的痴缠中度过了。【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念念走了以后,乔思远就提了个皮箱住到了费曼迪这里,回北京的时候,倒是也不用特意回去收拾行李了。 费曼迪在家里时间就比较充裕,乔思远换下来的衬衫她都是第一时间洗好烫平。自从她的小车在车祸中报废了以后,乔思远也不让她再开车了,买菜都是到最近的市场,也算是下来活动活动。 真正是到了年关,乔思远忙碌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费曼迪那里,饭菜都已上桌,衣服整齐的叠放在床边,他真想说自己爱死这种生活了。对比一下以前清锅冷灶的单身汉日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 有时候他也会逗她,“没想到费老师做起家务来也是毫不含糊啊,我还以为女人都要矫情一番,为自己争取公平待遇呢。”上次是谁家的姑娘说的来着,每次都故意趁男朋友去之前把瓜子皮丢在地上,等着他去扫,叫做在浓情蜜意的早期开始培养良好的劳动习惯,当时吃饭的一桌人都啧啧赞她手段高明。 费曼迪“哼”了一声,“矫情什么?哪那么多算计啊,有空就做了,没空就不做。我忙起来的时候,你做不就好了。”说完她眯起眼睛,好像想起什么,又确认道,“你不会不做吧?” 乔思远爽朗的笑起来,揉揉她的头,他们家曼迪心里就是没有这些弯弯绕绕,倒叫他心疼得要命。“做,怎么不做,吃完饭放那,碗我刷!家务要做,其他义务也要尽力做到。” 费曼迪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开始耍流氓了,懒得理他,“饱暖思淫/欲说的就是你这种吧,唉,乔市长,您控制一下您那精虫上身的劲儿行不?最近因为这种事落马的官员还少啊?” “那怎么一样?”乔思远不乐意了,“他们那是在外面玩女人,还叫人拍了视频,我和自己女人亲热有什么不对。” 费曼迪说着“是,是”一边往他碗里夹了块红烧排骨,“争不过您。” 乔思远享受着美女的布菜服务,一边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找个机会要尽快结束这种偷偷摸摸的地下恋情,还要尽快让她融进他的生活圈子,他要让她光明正大的做他的女人。 *** 秘书王佑军问要不要给乔思远订回北京的机票,乔思远婉言拒绝了,然后打电话,给他自己和费曼迪订了两张回北京的头等舱客票。 日子也终于到了大年二十九,南方小城的j市街头已经浓郁了喜庆的气氛。费曼迪还是第一次坐头等舱,感叹道,“跟着领导干部就是享福啊。” 乔思远搂了一下她的腰,“我可没用纳税人的血汗钱,这是我自己拿自己的钱订的。” 费曼迪“嘿嘿”一笑,“那我就当最近这些日子的伙食饲料费好了。” 乔思远在她的小蛮腰上掐了一把,“伙食就伙食,饲料是怎么回事啊?臭丫头,跟我这占便宜,小心等下找个地方治你。” 费曼迪知道他就是说说,偌大个机场还能由着他乔市长“耍流氓”不成,于是就越发的肆无忌惮。好在乔思远到j市还没有太久,他一向低调也不常上电视,倒也没什么人认出他。 两个人牵着手逗逗笑笑的走进国航头等舱贵宾室,不成想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笑靥如花的面庞。 “媛媛,你还没回北京啊?我以为你早就走了呢。”乔思远也有点吃惊,这张笑脸的主人正是裴媛。 “思远哥,费老师,好久不见!”裴媛热络的打着招呼,“你们这是……” “嗯,我们这是在一起了。”乔思远大大方方的承认。 费曼迪有点尴尬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见裴媛盯着他们俩拉在一起的手看,费曼迪下意识的想把手抽出来,她倒不是顾忌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乔思远皱了一下眉头,反而把她的手抓得更紧。费曼迪见手抽不出来,也就随了他了。 “是吗?那要恭喜你们了。上次一起吃饭也才没几个月,你们进展还挺快的。思远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说好的有了意中人要互相打招呼的。”裴媛撒娇似的叹口气,“算了,其实最近我也处了个朋友,还想着过完年介绍给你认识呢,我们就算扯平了吧。” 裴媛语气平和,费曼迪却不知怎么的听出了一股别扭的酸味,她看看裴媛的脸色,心里有了点谱。 上了飞机,她和乔思远并排坐在一起,裴媛坐在他们右前方。费曼迪终于自在了一点,她伏在乔思远耳边小声说,“我看裴媛对你有意思啊,你这么直白不太好吧?” 乔思远微微一笑,也伏在她耳边,“你这是真的关心人家啊,还是偷偷的吃醋呢?喜欢我的小姑娘可多了,费老师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费曼迪白他一眼,扭过头看风景不理他。乔思远又凑过来,“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这里只装着你。”他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处,“嗯,你,还有念念。” 费曼迪又笑了,顺势在他胸口轻捶一拳,“我才没吃醋呢,自作多情。”许是逗的声音大了点,右前方的裴媛轻轻转过头有意无意的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下,费曼迪便立刻噤声,对乔思远挤挤眼睛,指指前面,两个人相视一笑。 *** 除夕夜的北京城鞭炮声不绝于耳,舅舅家热热闹闹,念念自从妈妈来了以后就更加如鱼得水了。像个小泥鳅一样在包饺子准备年夜饭的大人们中间穿来穿去,一会儿跟着舅姥爷贴春联,一会儿跟着表舅舅放鞭炮,一会儿又跑回费曼迪身边,看她妈妈包饺子,忙得不亦乐乎。 费曼迪包饺子的手艺,连一直生活在北方的舅妈他们都自叹不如。一个个大小均匀不说,那一道一道的褶儿像机器按照设定的尺寸压出来似的整齐。有一次舅妈还感叹,“这脑子聪明的人,手也巧,以后谁娶了我们曼迪可有福了。” 那时候费曼迪还只是置之一笑,根本没想过嫁娶之事,一心只想把孩子带好。可如今就不同了,一想到乔思远,费曼迪心里就暖暖的,也有点酸酸的。自从回了北京,两人就不能像之前那样每天腻在一起,突然的分离让两个人的心里都猫抓一样,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费曼迪心里慨叹,没想到自己真的喜欢起一个人来,竟然也是这么的投入这么的有热情。连舅妈都看出来今年回来的费曼迪和往年大不一样,气色红润不说,整个人透着那么一股喜气。像盆水仙似的,清丽馨香又滋润的在冬日里绽放着。 午夜十二点,鞭炮齐鸣,电视里的春晚主持人正卖力的说着吉祥话。念念已经睡着了,小家伙活蹦乱跳了一天,这会累了,蜷缩成球状,像个小狗一样窝在费曼迪怀里。手机响了,难得这喧闹的时候,费曼迪还听到手机的声音,心有灵犀似的,她就知道是乔思远。把念念抱到沙发一角,她走出去接电话。 “臭丫头,我不打给你,你就不知道打给我啊?”乔思远一上来就逗她。 “我知道你会打来的。”费曼迪在电话这头“咯咯”的笑。 乔思远对她敷衍的态度不甚满意,索性直白的问道,“想我吗?” 正好不远处一簇硕大的烟花腾空而起,费曼迪抬头看着那道怒放的烈焰,白净的脸上映起五颜六色的光彩。她握着电话,用力点点头,“想,特别想。” 乔思远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恨不得一步就到她身边,把她狠狠的揉进怀里。“明年,明年开始我们都一起过年。”他像是承诺一样,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乔思远也站在院子里,冷空气里都是他呼出的一团团的白雾。放下电话,脸上甜蜜幸福的笑容还没收起来,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姐姐乔思雅。 乔思雅定定的看着他,脸上挂着浓重的愁思,“我还以为费老师说你们之间只是交易是真的呢,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姐……”乔思远拉长了声音,心里憋起一股火,“她之前确实是那么想的,不过我已经纠正了她的想法。”乔思远脸上带着一股少见的倔强。 乔思雅看他这样,话倒是软了下来,“她就真的这么值得你冒那么大风险,付出那么多?我看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对于人生里的男女之爱,乔思雅已经看得淡了许多。 “人只有自己经历过,才知道是值得还是不值得,才不会因为没做过而后悔。”乔思远说这话时眼里有一种不容挑战的决断,“姐,你也是经历过的人,我以为你会懂的。” 只一句话就把乔思雅准备的大道理堵了回去,是啊,年少轻狂过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可正是因为有过那些经历,她才不想思远走他的老路啊。 乔思远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他叹口气,“姐,我和曼迪的事,真心希望得到你的支持。曼迪是个好女孩,我不想错过她。” 乔思雅没答应也没反驳,她摇摇头,“爸妈那里你看怎么交待吧。” 乔思远知道父母那一关是早晚要过的,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带费曼迪去见见他的兄弟,还有打算卷上他们母子,去西四爷爷那边先报个道。 他管这叫“曲线救国”,另外,他也想看看爷爷他老人家的“不靠谱”到底是怎么定义的,下限在哪里。 *** 这个除夕夜,乔思雅有些心绪不宁,思远那一句“你也是经历过的人”始终在她耳畔绕来绕去,那些深埋在心底的陈年旧事像找到了一个出口一样,一股脑的往外涌。 “后悔”这两个字不是乔思雅喜欢的,可问她活到三十五岁可有后悔的事,她是有的。只是她不知道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萧桐这件,还是决绝的想要独自承担一切,却又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个资本这件事。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是喜气洋洋的,乔思雅一个人却辗转反侧。她的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陌生的号码。寂寥中的人随手按下接听键,准备迎接新年第一个拜年祝福。 “思雅……”熟悉的声音即使经过了听筒的转换,仍会让她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你……”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不知道该以哪一种面目迎接他。 “我是萧桐,我回来了。”电话那边的男人一如既往的坚定、沉着…… 作者有话要说:某薇承认,自己是个坏银,经常埋伏笔又不立刻交代,弄得大家很捉急。 但是捏,请相信偶这都是剧情需要,讲故事吗,需要起承转合,娓娓道来 偶尔又要突然峰回路转,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神马的【什么乱七八糟滴。。。 先给大家交个底,这几章回北京会见到一些人,发生一些事,然后会有一个转折带出小包子的身世。 另外,明天上午11点不能更了,也许下午更,也许晚上更,也许,那个,就歇一天。。。 乃们一定会谅解滴,对吧,对吧,对吧?mmm~ 不昏不爱(高干)33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33回京更新完毕! ------------ 34明佳 不昏不爱(高干)34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34明佳来自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过了初三,家里的事情少了,费曼迪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下来。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大年初四的晚上,相思了好几天的两个人终于见面了。表哥带念念去看春节特别奉上的儿童木偶剧,费曼迪则被乔思远约出来,去参加他的“发小儿”聚会。 六点钟,乔思远的车准时在小区外等候,费曼迪穿了一件合身的唇红色羊绒大衣,打着质地轻软的白色围巾,一头柔顺的长发简单梳了个高高的马尾,看起来清爽又有生气。 乔思远在车里看着越走越近的心上人,一颗心不禁跳得快起来,可心底里又觉得那么踏实。他的小女人还是这么的年轻漂亮,真是的,以前怎么就没往那边想呢,她这个样子,又怎么会是孩子的妈呢。 车门一开,她特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屁股还没坐稳,整个人就跌入一双铁臂里。不远处烟花爆竹的光芒映衬着车里两个紧紧拥吻在一起的相爱之人。 他的气息热而撩人,费曼迪的温度也跟着他高起来。“如果不是在路上,真想就在这里要了你。”乔思远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渴望。 费曼迪却被他的话弄得耳根红起来,他们虽然已经有了好几次的肌肤之亲,可想想是在这样狭小密闭的空间里,还是在外面,就忍不住脸红起来。 乔思远看她害羞了,在她耳后轻轻一吻,“算了,现在不急,回头把落下的功课都补上就好了。”费曼迪也不答话,咬着下唇,在他结实的腰上捏了一下。 乔思远哈哈笑起来,给她挂上安全带,脚下给点劲,车子就窜了出去。 如今一年到头,可能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北京才能摘掉“首堵”的帽子。来自全国各地的外来人员大迁徙回各自的老家后,北京城几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空城。乔思远的车在空荡荡的三环上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飙到了西坝河出口。下三环左拐右拐,车子终于停在一座灯火辉煌的饭店前。 “顾磊挺会找地方的,每次饭局交给他准没错。”乔思远一路上给费曼迪讲着他的几个好哥们,他们当初都和费曼迪同学一场过,说起来其实也不是完全的陌生人。 “你确定带我来见大家没问题吗?”她还有点小忐忑。 乔思远故作姿态的看看她,叹口气说,“丑媳妇早晚要带出来见人的,怕也没用。”说完还拍拍她的头。费曼迪笑着白了他一眼,自从和乔思远好了以后,她的天地就好像突然宽阔起来。曾经的那些对外界的抗拒,也似乎因为他的存在而渐渐减弱。 报出了单间名,本就十分热情的服务员好像更加万分殷切了。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乔思远拉着费曼迪的手,进了顶层最里面的包间。 “那有什么了,大不了和我一样,不靠老子不就完了。”才进包间的走廊,就听到廖承轩那副专有的玩世不恭的声音。 乔思远立刻意识到他们其实是在说他的事情。廖承轩虽然有个国资委副书记的老爹,可他和他家老头的关系一直很僵。廖书记让他往东,他就非得往西,爷俩不见则已,一见就要掀桌的那种。而廖承轩现在一定在说乔思远和费曼迪好了以后,要如何跟乔部长交待的问题。 费曼迪疑惑的看看乔思远,却对上他温暖安心的笑容。他捏捏她的手,示意她没事的。 坐在菜道上的顾磊最先看见乔思远领着费曼迪进来,拿眼神制止了廖承轩刚才的话题。而乔思远一进来则直接把廖承轩嘴上叼着的那根烟给掐了,“少抽点吧,还嫌在非洲死得不够快啊。”他当然不是为廖承轩着想,费曼迪闻不了烟味,他想抽的时候都是自动自觉的上阳台上抽呢。 “哎呦,当年的小美女出落得这么大方迷人了。”廖承轩一见女人,整个人立刻从刚才的松散痞劲儿自动切换成“廖骚骚”魅力模式,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流动着光彩一样。 用顾磊的话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骚味,隔着好几公里都能闻到。有时候他会挤兑他说,就您这骚劲,不怕在非洲大草原上让母豹子母羚羊什么的给生扑了啊。 这会,见到了十几年未见的老同学,廖承轩除了热情的打招呼,还想上来来个大拥抱。身子都斜过来了,却被乔思远一下隔回去,眼神里满满的全是警告。 廖承轩“嘿嘿”一笑,对乔思远说,“行,你丫儿经得起考验,这是真爱。” 费曼迪大方的莞尔一笑,看了一眼旁边看好戏的顾磊,“一直听思远说你们几个发小儿关系好,原来好到都流行见面行热情的拥抱礼啊。上次初见顾磊的时候,也是要扑上来呢。” 顾磊见费曼迪连他一起损了,赶紧转移话题,“这还是文明的,等会不知道谢明佳那丫头来不来,她要是来了你才知道什么叫热情。”一边说一边斜睨了一下乔思远,乔思远不由得皱皱眉头,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我就知道自要稍微晚来一会儿,就得有人跟那儿褒贬我,嚼我的舌根儿。”顾磊的话音还没落,包间门就被大力推开,一个宝蓝色的小身影夹着一股浓重的高级香水味就冲了进来。 费曼迪还没看清来人的长相,宝蓝色的身影就像一股小旋风一样朝乔思远飞上来,连身手敏捷的乔思远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小宝蓝“咂”的亲了一口,“思远哥,可想死我了!” 随后跟进来的谢明森一脸无奈的把小宝蓝从乔思远身上“扒”下来,费曼迪这才看清来者的面目。 二十岁上下的小姑娘有着一张明媚夺目的小脸,五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一样,上面挂着一股从小到大被宠坏了的娇骄二气,合身的宝蓝色大衣配上梳得极好的发型,一看就是好家世的孩子。 叫她孩子也一点不为过,无论是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还是她我行我素的行动作派,费曼迪都只能把她当成个孩子。只是,即便是个小姑娘,当着她的面这样飞身而上的亲自己的男朋友,费曼迪再大方,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违和感。也明白了顾磊那句热情是什么意思,那么这位骄傲的小公主,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谢明佳吧。 众人落座,乔思远护着费曼迪坐在他身边,谢明佳立刻就抢了乔思远另一侧的位子坐下来,眼睛先是盯着那俩人拉在一起的手,然后她终于把视线移到了费曼迪的脸上。 费曼迪觉得谢明佳的眼神如果是把小刀的话,这会儿她应该已经被凌迟处死了。费曼迪也算是不太在乎别人眼光的人,可她还从没被人这样盯着看过。谢明佳的眼神直勾勾的,把她从头看到脚,从脚又看到头。反复了几轮以后,费曼迪倒是也不介意了,反正看几眼也掉不了肉,随你看好了。 谢明佳的眼神众人都看在眼里,在坐的几个哥哥都是看着明佳长大的,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不过他们还是为费曼迪捏了把汗。谢明森吃了乔思远一记眼神,赶忙清清嗓子,略带责备的叫了一声,“佳佳!” 谢明佳送了她哥哥一个白眼,明显是嫌他多事。不过,这么一叫她倒是开口了,“思远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谁啊?” 乔思远大大方方的拉起费曼迪的手,“这是我女朋友费曼迪,q大的老师,以后你要叫嫂子。” “不是还没结婚呢吗,为什么要叫嫂子啊?我叫费姐姐吧。”谢明佳满不在乎的说。 乔思远有点不悦,正想说话,费曼迪倒是先把话接过来了,“就叫费姐姐挺好的,等结了婚再改口也不迟。”说完浅笑盈盈的看着撅着小嘴的谢明佳。乔思远听她说到结婚,心里就舒服得不行,笑着看了她一眼。 谢明佳没想到费曼迪这么大方,准备的那些刺倒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扎了。不过骄傲的她可没有轻易放过别人的习惯,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谢明佳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 “费姐姐,我也不瞒你,我喜欢思远哥好多年了。” 谢明森听不下去了,“佳佳,差不多得了,别没完没了。”虽然他们全家从小都把明佳宠得不行,可看她如今在外面这种横冲直撞的样子,他这个当哥哥的也经常头痛的要命。 不过,谢明森的话要是对谢明佳有用的话,那她就不叫谢明佳了。“怎么,我说错了吗?我跟裴媛不一样,我没她那么虚伪,我怎么想就怎么说。我喜欢我思远哥,说错了吗?不行吗?” 有时候不分场合的说实话真心让人没办法,乔思远觉得自己像个玩具一样被谢明佳抢来抢去的,心里十分郁闷的,可他又不能在这个场合下大声批评她。明佳,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费曼迪像看戏一样看着谢明佳的表现,心里也想着,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啊。不过,她才不怕和小孩子打交道,于是仍旧不紧不慢的说道,“之前思远跟我说有好多小姑娘喜欢他,我还以为他跟我吹牛呢,原来是真的。”说完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乔思远。 谢明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的药,眨着一双圆圆的大眼望着费曼迪。 费曼迪继续说道,“可惜,你思远哥哥现在是我的。虽然我现在是他的女朋友,不过,你不服输的精神很好,我支持你再接再厉,不要轻易认输。”说完,她气定神闲的直视着气呼呼的谢明佳。 谢明佳鼓着一张小脸盯着费曼迪看,胸脯一起一伏的,足足盯了有半分钟,空气里都快起火花了。然后,她突然展开一个明媚的微笑,“费姐姐,我还挺喜欢你的。我喜欢直率的人,最讨厌虚伪的人。” 听了她的话,众人皆松了口气,谢明佳从小就是个小炸弹。谢明森一脸的尴尬,不好意思的看着各位兄弟,其实他很想解释一下,带明佳来不是他的本意,是被这小丫头偷听到他打电话,哭着喊着非要跟来的。 沉默了半天的廖承轩见场面已经松下来了,打趣道,“佳佳啊,要说你承轩哥哥我也很帅啊,你眼里怎么就只有你思远哥呢?” 谢明佳用一双上挑的美目看看廖承轩,嘴巴一撇,“承轩哥,你身上有股妖气,我驾不住。” “噗”顾磊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佳佳,那不是妖气,那是骚气。”话没说完,就挨了廖承轩一记拳头,差点把他打岔气了。 气氛活跃起来,乔思远赞许的看了眼廖承轩,表扬了他舍身取义的精神。 *** 吃完饭乔思远送费曼迪回家,到楼下了他才说道,“明佳就是个小孩子,你别跟她计较。” 费曼迪瞥了他一眼,里面有淡淡的责备,“你就这么小看我,我还不知道她是个孩子啊。倒是你,要给我洁身自好才好。” 乔思远招牌式的狼笑又挂出来,“洁身自好这个事吧,有点虚有点飘。我觉着采用物理手段比精神强制更有效。”他看了一眼费曼迪不解的眼神,小声在她耳边说,“比如你把我榨干了什么的,生理上没能力比意志坚定更保险。” “讨厌死了!”费曼迪皱着眉头捶了他一拳。 乔思远哈哈笑着把她圈在怀里问道,“明天不出去串门吧?” 费曼迪笑了,“大初五的,跑去串门让人家剁小人啊?” 乔思远心里当然清楚,他是故意问的,“那好,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午咱们带念念去厂甸庙会逛逛,那也算是春节最大的庙会了。” 费曼迪当然高兴了,要说北京哪里好玩,她还真比不了乔思远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纨绔子弟”。她点点头答应下来,又问道,“那下午呢?” 乔思远嘴角一勾,“下午上我爷爷那去一趟,我跟老头老太太都说好了!丑媳妇见公婆第一关。” 费曼迪一听,立刻觉得头胀成两个大,不由感叹道,这人还真爱弄先斩后奏的事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停更一日休息一下的,不过还是很勤劳的来更文了,很勤奋啊有木有~ 感谢大家最近一段日子的支持,因为你们的喜爱,某薇这周差点冲上原创首页,嘿嘿 不过还是差了一点点,8过,偶会继续努力滴。 另外,这周六周日都会更,还是上午11点! 不昏不爱(高干)34_不昏不爱(高干)全文免费阅读_34明佳更新完毕! ------------ 正文 ------------ 35重孙 说起来,念念还真是有好久没见到乔思远了。看见心爱的乔叔叔来了,一路小跑的就冲了过来。乔思远也很想念念,特别是知道了他的身世以后,再看这个孩子,喜爱的同时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酸楚。他想起费曼迪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怎么会有人舍得丢下这么可爱的孩子呢?”现在,他深有同感。 北京冬天的寒冷可是j市难以比拟的,念念一到这边,舅舅一家就给他换上了新买的鹅黄色羽绒服。念念本来就胖嘟嘟的,再穿上这件鼓鼓囊囊的羽绒服,像个乍着一身绒毛的小鸭子一样。乔思远一把把他抱起来,“来,让我掂掂,长份量了没有?” 听到乔叔叔这么说,小家伙有点伤感的低下了头。自从到了舅姥爷家,他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好吃的,一张小嘴几乎就没停过。可是,比起长份量,他更关心的是有没有长个子。 说起长个子的问题,念念是受过小小的心灵创伤的。其实他从小个子也不算矮,在同龄小朋友里面应该算是平均,再说男孩子本来发育就晚,费曼迪也没把他的身高当个事。 要说念念和其他小男孩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对天文和模型的关注要更多一些,也就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喜欢在外面疯跑。活动得少了,就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过了一定的年龄开始掉肉,开始没有婴儿肥。偏偏费曼迪还是个会做饭的妈妈,一日三餐营养充足,隔三差五的还烤个饼干蛋糕什么的,念念嘴也壮,身子就愈发圆滚起来。 这人一胖吧,就容易显矮,搁小孩子身上也适用。娘俩谁也没太在意的事情,终于有一天被/干妈苗佳佳给瞧了出来。那天,她拉过念念上下端详了几遍,把小家伙都给看毛了,才缓缓说道,“这孩子怎么光长分量,不长个子啊,再这么下去,摔倒了都不知道从哪边抽起来了。”言下之意,长宽高比例基本接近一比一比一了。 费曼迪听苗佳佳这么一说,也过来仔细拉着念念看了一圈,然后若有所思的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哈。” 那一刻,才三岁的小肉包子,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小玻璃心破裂的声音。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念念开始了对重量和高度的关注。 有一次洗完澡,小家伙光着身子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了半天,终于挤出来一句话,“妈妈,我要和干妈一起减肥……” 费曼迪蹲下来,耐心的问道,“为什么要减肥啊?” “干妈说我吃得太多了,肉坠得不长个儿了。”念念有点委屈,其实他吃得也不算特别多啊。还有,要不吃哪个才好呢,这个问题他已经痛苦的思考了好几天,还没个结果。 费曼迪顿时觉得有点头痛,这个苗佳佳就不能教孩子点好吗?她一脸严肃的说,“干妈逗你呢,你别听她的。念念现在还在长身体,不好好吃饭的话,肉不一定会掉,个子却肯定长不了了。”她看小家伙听得认真,又补了一句,“我们家念念比别的孩子聪明,长心眼也是要能量的啊,所以你只有吃得更多,才能又长脑子,又长个子,懂了吗?” 对于一直把妈妈的话当圣旨的念念来讲,这么一番合情合理到不行的解释完全可以用拨云见日来形容。要知道,在减肥这件事上,他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做出决定的,现在好了,不用取舍哪个吃哪个不吃了,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吗? “这样啊,”小家伙眨巴眨巴大眼睛,“那我再去吃根香蕉好了。”然后开心的跑走了。 费曼迪在后面招呼着,“吃完记得再刷一次牙!”心里想,这孩子会不会真的吃得多了一点。 *** 这会儿,看小肉团子低下了头,乔思远赶紧问道,“怎么了?不开心?” 念念很老实的说道,“乔叔叔,我只有长份量,没有长高吗?” 乔思远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把小家伙放下来,贴到自己腿边,“嗯,我还奇怪过年那么多好吃的,怎么也没怎么长肉呢?原来是长个子了!” 念念一听,两眼直放光,“真的吗?” “是啊,你看,上次送你走的时候,你才到这。”乔思远用手在大腿上比划了一下,“这次都到这里了。”他又指了一下大腿,比刚才的位置高了一点,“这得有两公分吧,至少。” 费曼迪在一旁看着乔思远特别真诚的表情,心里乐得不行了。她现在想,当初念念一开始就那么喜欢乔叔叔,是不是就因为他个子够高啊。 小肉团子激动得快要手舞足蹈了,脸上的表情比拿到压岁钱还要高兴。当然,乔思远压岁钱也是准备了的。 费曼迪低头对儿子说,“怎么一见面就是长个的事情啊,要说什么来着?” 念念这才想起来,赶紧把两只肉爪子抱成球状,给乔思远作了个揖,“念念给乔叔叔拜年了,新的一年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乔思远看着他这副煞有其事的小样子,心都快融化了,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怎么这么懂事啊,真的成小男子汉了啊。”小家伙受到表扬,不好意思的笑了。 乔思远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一个大的,一个小的,两个都厚厚的,“来,这都是给念念的压岁钱,大的这个先让妈妈帮忙保管,小的自己拿着,等会要用的啊。”说着把大个的红包递给了费曼迪。 费曼迪接过来一摸,少说也得有三十张以上,“还是小孩子,干吗给这么多啊?” 乔思远抱着念念走在一旁,朝她坏笑一下,“多的就当是饲料费吧。”费曼迪“噗”一声笑了,这个记仇的家伙啊。 *** 一到了厂甸老北京庙会,费曼迪就知道那个小红包是干什么用的了,也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庙会这么好玩这么热闹啊。 厂甸位于北京和平门外琉璃厂一带,那一片都是青砖琉璃瓦的四合院大屋。平时里是卖古玩字画的宝地,每年农历正月初一至十五有庙会,是老北京春节期间游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爱逛庙会的人里,很少有人是不去逛趟厂甸的。 连费曼迪这样的大人都被吸引了,更不要说五岁的念念了。他个子小,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什么也看不见,乔思远就一直把他抱在怀里。小家伙握着那个装有上百张十元新票的小红包,脑子里就剩下乔叔叔刚才那句指示了,“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就拿这个买。” 才逛了没有一半下来,念念手里就已经多了不少东西。又大又红的糖葫芦,栩栩如生的糖人儿,顶着大红点的爱窝窝,哗啦啦敲起一面面小鼓的风车。这还不算已经进了肚子的驴打滚年糕,老北京豌豆黄,半块蜂糕,还有一碗面茶。 遇上演杂技的,抖空竹的,耍猴儿的,乔思远索性让小家伙骑到自己脖子上。他本就比一般人高一块,这会念念真算得上一览众山小,看个清楚满眼。 乔思远还不忘了逗他一句,“别尿在乔叔叔脖子上啊。”小家伙很有自尊的,忙着解释道,“我两岁以后就不会尿床了!” 费曼迪看着他们两个亲密的样子,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的高兴。她看得出来,念念也高兴极了,这种安心的父爱,哪个孩子不需要啊?她的念念再懂事,也终归是个孩子。 *** “一家三口”从早上逛到中午,两个大人走得脚都酸了,各色小吃吃下来,肚子也填饱了,这才从和平门往西四北八条进发。 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里,乔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正一边侍弄花草,一边嘀咕着,“昨儿个思远说要带个姑娘来,我看合着这就是相上对象了吧?”老太太自打昨天接了孙子的电话,心里就一直惦着这事呢。 “嘿嘿,你别说我还真想见识见识那臭小子看上的丫头是怎么个三头六臂呢。”乔老太爷一副云淡风轻的老神仙样,一边说一边拿铲子刨了刨花盆里的土。 “那裴家的丫头怎么办啊?”老太太面色有点担忧,“上回思雅跟我说,裴丫头惦记着咱们思远呢。” “唉,惦记思远的人多了,那还能一一照顾情绪啊?”乔老太爷不以为意,“想当初惦记我的姑娘还多了,我还不是就一眼看上你了。” “哎呦,瞧你那老臭美劲儿,忘了自己一把年纪了。”老太太损起老头子来也是毫不含糊。 老两口这边正唠叨着,乔思远一手托着念念一手领着费曼迪已经进了正院。“爷爷,奶奶!”叫声里透着长孙特有的亲昵。 乔老太爷和乔老太太一抬头,就愣在那了,这不能怨他们,昨天乔思远说要带个姑娘来,可没说还会抱个鹅黄色的小肉球来啊。 “爷爷,奶奶,这是我女朋友费曼迪,q大的老师。”乔思远大大方方的介绍,然后笑着看向费曼迪,“你也跟着我叫爷爷奶奶吧。” 费曼迪抿了抿嘴唇,吐出了平生第一次叫的两个称呼,“爷爷,奶奶。”她把手里提着的礼物举起来,“初次见面,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带了点营养品过来。” 其实昨天晚上乔思远才和她说今天要来西四这边的事情,费曼迪哪里有时间准备什么礼物,这都是乔思远一早帮她准备好的。 还是乔老太太反应快,接过费曼迪递过来的东西,笑容也挂到脸上,拉着费曼迪的手,上下的看,“哎哎,刚才你爷爷还说,我们思远喜欢的得是什么样的姑娘啊,啧啧,真俊啊。还是q大的老师?那得是博士毕业吧?那可比我们家思远学问还大了。” 乔老太太说着,眼睛还是禁不住往小黄球那边瞟。和老伴的热情相比,乔老太爷还是多少端着一点的,没急着表态,但眼神也是一样控制不住的往那边瞟。 说起来,在乔家见到小不点儿那还得追溯到三十年前思雅和思远小时候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俩孩子都长大成人了,结婚却比着似的谁也不着急。让一直盼着见隔隔辈人的乔家二老着急得要命,也格外稀罕小孩。 乔思远看出了爷爷奶奶的心思,低头对小家伙说,“念念啊,这是乔叔叔的爷爷奶奶,你要叫太爷爷和太奶奶。” 念念玩了大半天,刚才在车里是一路睡过来的,这会儿也是眨巴着大眼睛怔怔的对了半天的焦,才看清眼前这对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小家伙有点难为情,但还是很听话的对着二老叫了一声,“太爷爷,太奶奶!” “哎!”这次答应得快的是乔老太爷,那一声稚嫩的“太爷爷”跟清泉似的流进他半干涸的心缝,那是从里到外的滋润啊。 乔思远看出老爷子蠢蠢欲动的心思,便把念念递到老人家手里,嘴里鼓励似的说着,“让太爷爷抱抱。” 光看样子,听声音,乔老太爷就说不出的喜欢这孩子。这会再抱上圆滚滚的小肉墩子,闻见那股小孩子特有的香味,老人家都快醉晕了。 乔老太爷心想,人上了年纪是不中用了,这还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呢,怎么就喜欢成这样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有附送番外小剧场,祝大家周末愉快!明天还有一更,上午11点哦~ ps:谢谢bhj5401亲的地雷~mua~ 番外小剧场之念念刷牙 念念两岁半的时候,费曼迪开始培养他刷牙的习惯。 可和所有的小孩子一样,念念也喜欢吞牙膏。实在是因为儿童牙膏做得太甜了,各种水果味,小家伙刷着刷着,就给吃了。 费曼迪为此很头痛,查阅了大量资料,看儿童吞咽牙膏有什么副作用。她也经常跟孩子说不能吃牙膏,可就是直到三岁也没板过来他这个毛病。 当念念突然开始介意起自己的身高后,费曼迪终于想出了办法。 “念念,吃牙膏最大的坏处,就是会不长个子哦。”费曼迪用一张严肃脸淡然说道。 小包子抬起头,看了看妈妈,然后默默的低下头,连牙膏带沫子吐了个干净。 吃牙膏的毛病就这样被轻松而彻底的板过来了。 ------------ 36长者 住惯了狭小楼房的念念还是第一次到老北京四合院来,还是个王府院。纵然是他这种喜欢室内活动的孩子,也不禁被满院子的奇花异树吸引,带着老太爷的爱犬京巴在几进的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穿行。 费曼迪会包饺子这项绝活还真是走到哪里都吃得开。今天是大年初五,北方家家包饺子剁小人的日子,乔家自然也不例外。这会儿费曼迪就跟着乔老太太进厨房忙活去了。 乔老太爷从刚才对着小包子的柔情蜜意里缓过来,这会儿把茶盖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撂,那股子戾气就出来了。 “看看你小子干的好事!”老首长年纪大了,中气却还十足,把乔思远都吓了一跳。 “爷爷……”他不自觉的唤道,心里颇有些失望,看来爷爷也没有他期待的那么开明啊,接受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入乔家,就那么难吗? “你还好意思叫我,这么大的事,你瞒得真好啊,还一瞒瞒这么多年!”乔老太爷越说越气。 乔思远心想,我跟曼迪也不过才好上几个月,怎么这么多年都上来了。他赶紧澄清,“爷爷您说什么呢?” 不问还好,这一问乔老太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干的好事,还跟我这装傻充愣,我都不好意思说出那几个字来。”老人家平平气,“有了孩子就赶紧结婚,藏着掖着这么多年算怎么回事啊。” “噗!”乔思远刚咽下去的一口茶喷出来,差点给他爷爷来个“醍醐灌顶”,一边咳一边笑,“念念不是我儿子!” 乔老太爷瞪大了眼睛,“不是你儿子?那怎么会跟你长的那么像啊!我刚才端详了半天,那小鼻子那圆眼,说是乔家人绝对没人怀疑!你小子别想蒙我,你爷爷我眼还没花,脑子还没糊涂。有本事生,不愿意养的事搁我这儿可过不去。” 听着爷爷斩钉截铁的表态,乔思远倒是笑了,且越笑越厉害。“爷爷!”他拉长了尾音,宠孙的感觉就上来了,“我跟曼迪才好上几个月,这孩子真不是我的。” 他看爷爷终于有几分信了,又继续说,“这孩子也不是曼迪生的,几年前她捡到这孩子,就当自己的养大了。” 乔老太爷纵然戎马峥嵘见多识广,这会面对大量意想之外的信息,也有点风中凌乱了。他端起刚才重重撂下的茶碗,喝了一大口茶,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这闺女心眼好啊。”正好念念牵着京巴从院子里跑过去,乔老太爷看着那个眉眼清秀的小黄球,揉揉太阳穴继续感叹道,“这孩子跟乔家也算有缘分哪!” 听爷爷这么说,乔思远心里就有底了,爷爷的态度他也算是明白了,这“曲线救国”的宝没有押错。 “年前你还没回来的时候,之伟跟娟子上我这送东西来,还说到了对你终身大事的想法。”乔思远听爷爷提起父母,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乔老太爷叹了口气,“你爷爷我现在是不在位了,人一退下来,心倒是也宽了。可你爸爸他们不一样,还在位,想得多也是有道理的。” 爷爷的话虽然不甚明朗,乔思远却已经知道了自己老子的态度。他脸上堆起笑容,“所以我才带曼迪先上您老人家这里来啊,有爷爷给我撑腰,跟我爸摊牌的时候就硬气了不是?” 乔老太爷“哼”了一声,没有表态。看爷爷心情似乎还不错,他又顺势把费曼迪父母的事情讲了,乔老太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个小兔崽子,自己选了条难走的路,让爷爷给你披荆斩棘,算计得挺好啊。”乔老太爷眯着眼睛,一副看透世事的样子。 乔思远跟爷爷也不隐瞒,直接笑着默认了。乔老太爷看看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算是应下了孙子的请求。 *** 餐厅里,费曼迪正帮着乔老太爷家的保姆张嫂准备晚饭包饺子。本来包饺子这事用不上费曼迪,可她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给张嫂打打下手不碍事。 乔老太太人很随和,也就不和她客气了,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她们灵巧的手里飞出一个个圆呼呼的漂亮饺子,感叹道,“都说心灵手巧啊,这手巧成这样,那心思得灵成什么样啊。” 张嫂也用赞叹的目光看看费曼迪包的饺子,附和道,“我们老太太是享福的人,一辈子没干过厨房里的事,却最最爱看人家包饺子。” 费曼迪有点不好意思,“我小时候喜欢和我妈妈一起在厨房忙活,学了点皮毛而已。” “你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啊?”乔老太太顺势问道。 费曼迪淡淡一笑,“他们都是搞科研的,不过,我六岁的时候,他们就双双去世了。” “哦。”乔老太太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屋里的气氛顿时有点尴尬起来。费曼迪其实挺不擅长这种场合的,想了想又说道,“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乔老太太沉默了一会,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拿出个细长的小烟斗,捻了点烟丝进去,点上了火,轻轻的吸了两口。 幽幽的再开口时,却好似说起别人的事情一样,“说起来,我倒是也从来都没见过自己爹娘呢,他们也是死得早,早得我都一点没印象。”费曼迪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看乔老太太,却没有从她那婉约沧桑的面容中找到想要安慰她的神情。 乔老太太抽着烟继续自说自话,“我那就认钱的婶子,把我卖到一个大户人家,给他们家的傻儿子当童养媳。没成想圆房的日子都还没到,京中就大乱了。军阀领着人马冲进来,杀的杀,抢的抢,我那时也算有点姿色,就被那作死的小军阀看上了抢了回去。” 乔老太太轻轻磕了磕烟斗上的灰,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再配上她举手投足间的姿态,让费曼迪有种恍惚了年代的错觉。 “我这个人呢,从来就是任命,活着而已,在哪里跟着谁不是活着。在大户人家好吃好住,当年那小军阀正得势,跟着他也衣食无忧,好东西可劲儿的用。好多事呢,人就不能跟自己较劲,多看自己有别人没有的,日子就过的舒心多了。”费曼迪觉得老太太的话像是说给她听的,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老人家只是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回忆而已。 “再后来,就遇到了你乔爷爷,当年那也是个混不吝的主儿,一枪蹦了小军阀,然后就又改朝换代了。日子呢,还得过,跟着你爷爷我又赶上了好时候,好多人觉得我从小命苦,没爹没娘漂泊不定,可我倒一直觉得自己个儿没那么惨。” 老太太笑笑,当年的风姿便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这几十年,打地主,斗右/派,文化/大/革/命,就我这出身,要没有你爷爷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可女人靠上大树又有什么错,跟着你爷爷,我不仅没被斗,还得了个早早认清敌人真面目,自觉从善如流的标兵称号。你看,这事儿也好,人也好,就看你怎么看,就看你怎么说不是。” 讲到这,乔老太太不说话了,慢条斯理的继续抽烟。张嫂出来活跃气氛,“我们老太太就是福大命大的人。” 费曼迪也从回味乔老太太的话中回过神来,由衷的说道,“奶奶,您的心态真好。” “谁说不是啊。”乔老太太莞尔一笑,“我们家思远也是个靠得住的好孩子,他不是我亲孙子,却跟我亲孙子一样。我看着这个孩子从不点儿小长起来的,他平时不会拧,但要是拧起来,那一定是认准了的。闺女啊,我看得出你也是个要强傲气的好孩子,只是有时候呢,退一步,天地宽宽的都是你的。” 费曼迪郑重的点点头,这一刻,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领悟了乔老太太的一席话。可却在经历了很多以后再回首这一刻,她才明白了老人家一番话中的深意。只是那时候,乔老太太已经没了。 念念像一股黄色的小旋风一样跑进来,京巴依旧狗腿的跟着他。乔老太太慈爱的摸摸孩子的头,从里屋取出一个红包还有个暗红色的丝绒盒子,“思远这小子也没跟我们说会带孩子来,要不我还得好好准备准备呢。” 她握着念念的胖爪子,“来,这红包是压岁钱。”然后又打开丝绒盒子,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雕成个草鞋的模样,取的是碧鞋“避邪”的寓意。“这个是见面礼,就冲你叫我一声太奶奶,也是应该给的。” 念念侧头看看费曼迪,妈妈以前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所以小家伙每次都会先征求她的意见。乔老太太看念念还不敢接,捏捏他鼓鼓的脸颊,“不用看你妈,太奶奶给的就拿着,真是的。” 费曼迪看老太太态度坚决,便也没再推辞,对念念说,“还不快谢谢太奶奶。”小家伙得了令,特别谦恭的抱着双手给乔老太太还作了个揖,把老太太爱得要命。 *** 这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乔老太太讲起乔思远小时候的糗事,把费曼迪逗得哈哈大笑。乔思远一直在旁边抗议,“奶奶,你不能为了活跃气氛牺牲你孙子的光辉形象啊。” 乔老太爷不乐意了,“怕什么,让人家姑娘知道知道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乔思远转过头对费曼迪说,“你看看,才带你来了一次,我爷爷奶奶就被你收买了。” 费曼迪轻轻一笑,“那怎么了,要不你也学学怎么包饺子就是了。”众人哈哈大笑,笑声在乔家的四合院里久久回荡,伴着远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格外温馨欢乐。 ***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离去的背影,乔老太太叹口气,“这闺女看面相就是个好孩子啊,可惜命苦了点。” 乔老太爷点点头,“和思远要是真能成,那也是桩好事啊。”老两口一边唏嘘着,一边互相搀扶着进了院子。 乔思远一手抱着念念,一手拉着费曼迪,今天他的目的都达到了,心情特别好。看看一旁的费曼迪问道,“明天怎么安排?” 费曼迪看了一眼趴在乔思远肩头的念念,“明天一早我想带孩子去趟亦明湖,这几年每次回北京的时候,都会去一趟。” 乔思远心里明白了,那是个对于他们母子来讲意义特殊的地方,他非常理解她的心情。 只是费曼迪没有想到,今年在亦明湖边,她竟然遇到了乔思雅。后来她常想,也许这些年她们一直都有遇到,只是彼此不知道对方之于自己是怎样的存在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最后一句,乃们中的一些人一定在偷笑吧~ 好吧,猜出来就猜出来了嘛~小包子的亲妈是乔姐姐的可能性很大啊~ 8过,具体怎么回事,乃们还要看下去才知道,哈~ 下一更在周二上午11点~ ------------ 37转折 自从搬去了j市,每年回北京的时候,带着念念到亦明湖走上一圈,已经成为了费曼迪人生里的一个习惯。第一年她用背带像个袋鼠一样把他兜在前面,第二年用的是手推车,念念全程都在睡觉,缅怀过往的只有她一个。 后来念念逐渐大了,再到这里,他已经可以一个人绕着湖跑来跑去。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的飞逝,转眼间,就把一个小肉蛋变成了小大人。 只是如果上天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想想,也许今年就不过来了。她是个心思比一般人重的人,很多事情她早就有所考虑。比如说她就打算等到念念长大懂事后,有一天她要在亦明湖畔,指着那棵大树对他说,“你知道吗?当年妈妈就是在这里捡到你的。” 越是计划性强的人,越不喜欢计划被打乱。费曼迪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乔思雅,她更不会想到,当她把遇到了他姐姐的事情告诉乔思远时,会一下子打通乔思远潜意识里一直以来的一些怀疑和不安。 *** 过年的几天天气一直不错,干冷,风大,却也刮出了蓝天白云。可是大年初六的这一天,却突然阴霾了起来,天空灰灰的,预报说有可能会下雪。费曼迪看看天,觉得预报还是很准的。 念念拉着妈妈的手走在结了冰的亦明湖畔,突然问道,“妈妈,为什么我们每年都要到这里来呢?”在他看来,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费曼迪低头看看他,笑容很温暖,“因为这里对妈妈来讲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念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开始思考什么样的事情才算重要。每次费曼迪讲到比较抽象的内容,小家伙都会不自觉的陷入沉思,费曼迪对她儿子的这个习惯也是很了解了。她摸了摸他光滑柔软的头发,“不仅对妈妈重要,对念念也很重要。” 听了这句话,小家伙好像顿悟了,“妈妈你是在这里想出来那个实验的对不对?” 费曼迪心里笑得快要趴下了,却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那个所谓的实验当然是不存在的,那只是费曼迪像所有的母亲一样,在被小孩子问道“妈妈我是打哪里来的?”这个问题的时候顺口胡诌的。 只是别人的妈妈大概会说“你是妈妈从垃圾箱里捡来的”,或者“你是仙女给妈妈送来的”等等,诸如此类比较大众化的讲法。但费曼迪到底是费曼迪,核物理专家就是水平高,人家信口拈来的是“妈妈有一次突然想出个好点子,然后深更半夜赶到实验室做了个粒子对撞实验,没想到‘砰’的一声,撞出的就是你。” 念念觉得自己的由来实在是太酷了,后来跟一群小朋友互相交流各自从哪里来的时候,念念就觉得自己比别人都要高出一大块,为此还骄傲了好一阵子。 现在听妈妈说这个地方对他们两个来讲都很重要,他就一下子想起了关于自己出生的那个实验,原来妈妈的点子就是在这里想出来的啊。小家伙立刻双眼放光,再环视这里的时候,眼神中明显已经带上了一种神圣的色彩。 母子二人正心无旁骛的说笑着,一个清丽的女声突然响起,“费老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费曼迪抬头一看,说话的人正是乔思雅。她下意识的护住了念念,对曾经居高临下质问过她的乔思雅,费曼迪心中有一种自然的抵抗情绪。 “好久不见。”想想上一次见面时,自己是如何和乔思雅解释她和乔思远的关系的,这会儿费曼迪就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乔思雅当然不会一上来就追问那些事,反倒是被费曼迪手里牵着的小包子吸引了,“这是你儿子吗?几岁了?” “嗯,五岁了。”费曼迪答道,又对念念说,“念念,叫乔阿姨。” 看着眼前这个一向高贵冷艳的女人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也会融化一身冰霜,费曼迪心想,女人到底还是女人,都有天生的母性啊。 而此时乔思雅心里回荡的却只有一句话――五岁了啊,五岁的小男孩…… 难得碰到,乔思雅又似乎对念念很是喜爱,便提议外面冷,一起去喝杯茶。说实话,费曼迪其实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该如何面对乔思远的姐姐。可也正因为她是思远的姐姐,她知道有些问题不是回避就可以解决的,于是便应允下来。 乔家姐弟都是吃过见过的人,选地方总是错不了。和室外的阴霾清冷相比,茶室里清雅大气,温暖如春,香气袅袅,一进来就让人全身不自觉的放松了。还在过年,店里没什么客人,正好适合说话。 乔思雅看看单子,和费曼迪说,“孩子还小,有咖啡因的最好都不喝,来杯热的柚子茶怎么样?”听着像商量,口气里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风范。费曼迪点点头,心想乔家姐弟还是很像的。 柚子茶端上来,费曼迪还没来得及说话,乔思雅已经微笑着叮嘱起念念说,“这个很热的,要慢慢喝,小心烫到。” 乔思雅对念念的关爱让费曼迪心生几分感动,和这位“大姑子”之间的隔阂似乎也没有那么深了。她本就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更何况现在还有乔思远这层关系,她想她也该为他做些什么,比如说好好面对乔思雅。 不过显然,乔思雅的心思还在念念身上,费曼迪听乔思远提起过他姐姐一直没结婚,也没有孩子,没想到她竟会这么喜欢小孩。 “一个人带孩子很不容易吧?上次我说我很钦佩你的勇气,那不是客套话。”乔思雅有几分动容的说道。 “养孩子的确有养孩子的艰辛,可也只有养过孩子,才能体会那份甜蜜。”费曼迪由衷的说道,“不过最近还好,思远都有帮我接送孩子。”她看看对方的表情,补充道,“因为我最近出了个小车祸,现在已经没事了。” 乔思雅立刻抬起头上下看了看费曼迪,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然后才说,“是吗,没事就好。”心里却想着,看来思远跟她真是走到一起了,连接孩子这种事都直接负责了。 “费老师,上次说的交易什么的,已经翻篇了吧?”乔思雅脸上是一副了然的笑容,话题转换得很快。 想起上一次自己斩钉截铁的态度,费曼迪颇有些难为情,可一切都变化的那么快,她也不过是跟随着乔思远霸道的脚步前行而已。 “您是想再一次劝我知难而退吗?”费曼迪索性直截了当。 乔思雅晃了晃手里的茶杯,头也跟着摇了摇,“我只怕劝得了你,也劝不住我们家思远了。”她想喝口茶,看了看杯子里仍浮着的茶叶,又放了下来,“费老师,实不相瞒,我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我没结过婚不代表我没爱过。可是爱了,再伤了,才发现当初的自己是那么傻那么幼稚。” 费曼迪想说,感情这事是一个人一个故事,也有人就幸运的得到了幸福。不过还没等她开口,乔思雅却先继续说道,“这话我跟思远也说了,可他说不努力争取爱一次,又怎么知道会是错呢。后来我想想也很有道理,若是当年有人劝我说‘乔思雅你别那么傻,早早放弃才是正道’,我想我也不会听的吧。” 她喝了口茶,觉得喉咙滋润了很多,再说出来的话都听着温和了,“所以说,年轻就是本钱,由着咱们胡闹,输了可以再来。受了伤,疼不疼,后不后悔,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面对乔思雅推心置腹的一番感叹,费曼迪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了想说道,“现在迈出这一步,以后可能会后悔;可若现在退缩了,注定会后悔一辈子,会想当初若是坚决勇敢一点,又会怎么样呢?不过,还是谢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乔思雅突然收起了笑容,“你别误会,我说我理解,可没说我支持你们。我仍然不看好你们,还有我父母那一关怕会很难过,你既然决定试一试就要做好思想准备。另外……”她看了看一旁专注喝着柚子茶的念念,脸上的表情不禁柔和了许多,“你们两个怎么折腾都好,但别牵扯上孩子。包括念念……以及你们可能会有的孩子。” 那个时候,费曼迪以为乔思雅只是单纯的喜欢孩子才会这样说,可有了后来那些会让人觉得“生活真他妈的就是一出狗血剧”的事情后,费曼迪才真正理解了“孩子”这两个字,对乔思雅来讲意味着多么沉重和伤感的一段往事。 在茶室门口分手的时候,费曼迪目送乔思雅上了一辆豪华车。离得远,但仍能看到开车的男子风度翩翩,有着颀长的身型和儒雅的气质,他下来给乔思雅开门,乔思雅远远的又回头看了看她们母子。后来费曼迪想,那会儿她看的应该是念念。 转过身,一直沉默不语扮小乖乖的念念突然开口道,“妈妈,我不喜欢这个阿姨。” “哦?为什么?乔阿姨对你不是很好吗?”费曼迪有些惊讶念念的反应。 “可她对妈妈不好。”小家伙脸上忿忿的,“我觉得她很凶。” 费曼迪笑了,紧紧握住他的小胖手,“这可不好办了,乔阿姨是乔叔叔的姐姐啊,你要是不喜欢乔阿姨,以后乔叔叔也会伤心的。” 听妈妈这么说,念念一张小脸沉重起来,明显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终于,他抬起头,好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一样,“那好吧,我试着去喜欢她看看。” *** 大年初七,乔思远带着费曼迪娘俩一起坐飞机回j市。大学的假期本来还没结束,但她有项目在身,政府和公司都上班了,她自然没有缺席的理由。想让念念在北京再玩几天,可小家伙舍不得妈妈,一定要一起走,把舅姥爷和舅姥姥伤心得不行。 在首都机场的候机大厅里,乔思远抱着念念对着一面硕大的镜子照来照去,费曼迪笑他,“你自己臭美就罢了,别把我儿子也带坏了。” “哪有,我还用臭美啊,本来就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乔思远也笑,“我爷爷说念念和我长得像,上次办公厅的小刘也这么说,我仔细看看,还真有点像。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说完还在正咯咯笑的念念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费曼迪也凑过来看,然后才想起来昨天见到了乔思雅的事情还没跟他说,“对了,我昨天去亦明湖,遇见你姐姐了。” 乔思远表情僵住了,“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你姐又不会吃了我,怕什么。”费曼迪不以为意。 然后她把昨天和乔思雅之间的对话,大致讲给了乔思远听,可乔思远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他心里正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不是沉重,也不是压力,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只是一种潜在的可能性,让他极度按耐不住的焦躁。 上飞机之前,他还是没有忍住,去给乔思雅打了个电话。电话通了,那边却没有人接。响了几声以后,电话被切换到语音信箱。 若是平时,乔思远就挂了,可是今天他实在很急,便留下了言:“姐,你和我说实话,当初那个孩子,你到底送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滴妹纸们,当乃们看到这一章时,某薇已经住进医院了。。。 不要担心,没啥大事,就是那个啥,蒸包子终于蒸到火候,准备出笼啦,哈哈哈。 前几天跟大家抱怨人算不如天算,其实也是说的这个事情。某薇为了顺产,一直有认真控制体重,然后还从三个月的时候坚持抹乳霜,一条妊娠纹都没有长。结果呢,计划赶不上变化,小包子胎位不够正,头没有降下去,只好剖腹产。纹没长,这下要留个疤了,呜呜呜。 关于更文,大家放心,后面几章都已经放到存稿箱里了,会准时在上午11点更新,具体日期要看周四的榜单要求。下一更是周四下午五点~ 未来几天呢,更新有保证,但正在玩包子的某薇估计会比较忙,没有时间回复大家的评论了,但回来以后都会补上的,积分也会一一送出的。 面对这样有业界良心的作者,还等什么,亲们赶紧该撒花的撒花,没收藏的赶紧收藏,文收作收都要啊~掌声送给某薇和某薇的包子~~~~大家等我回来哦~爱你们! ------------ 38萧桐 乔思雅是在三天后才听到那通留言的,可当着萧桐的面,她不能有任何反应。当年既然决定要有自尊的分开,有些事她就注定只能埋在自己的心里了。更何况,如果让萧桐知道她曾经抛弃了他们的孩子……他,一定会恨她一辈子吧。 接到萧桐电话的那天,乔思雅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然没能找到合适的另一半。因为在爱上过萧桐,且被萧桐这样的男人爱过后,她已经没法再去爱别人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实在是很恨自己怎么可以这样不争气,这些年她想过无数次如果有一天萧桐回来了,她一定要痛骂他,她都准备好了要说些什么,睡不着的夜里,就在心里反复演练。练着练着,眼泪就流下来。然后她就想,算了,还是毫不在意的忽略掉他好了,漠视是最好的回击。 可是,当萧桐的那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当他说“思雅,我回来了,你陪我去趟内蒙吧”的时候,她除了一句“好啊”,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那一刻,乔思雅才知道,即使已经过去了六年,她以为自己蜕变成了一个可以潇洒对萧桐说“不”的女人,可实际上她仍是那个在原地苦苦等着他回来的女人。 爱上萧桐的时候,乔思雅每每回忆起那一刻,都会觉得这是一场上天安排的猝不及防。可她有时也会想,像萧桐那样优秀的男人,爱上他不过是时间问题。上天的一场安排,可能只是为了让萧桐也能爱上她。 校园恋情的开始不外乎那几个老套的桥段,乔思雅和萧桐也是一样。她考试迟到,在校园里狂奔,他骑车路过,停下来问她要不要载她一程。她跑得气喘吁吁,面色潮红,点点头,跳上后座。车子一个颠簸,她不由自主的扶住他的腰…… 那之后,她才知道这个个子高高,面容俊朗,温润如玉的男孩子就是系研究生会主席萧桐,宿舍里的女生常常议论的对象。 转过来的那个学期,除了学习一向不太关心其他事情的乔思雅加入了系研会。萧桐在迎新会议室看到她的那一刻,只是淡淡的一笑,说了句“是你啊”。那一刻,乔思雅终于确定自己是喜欢上了这个男孩,他的淡然让她更为心动。 他们的接触多起来,也越来越频繁的一起吃饭,一起散步,讨论着那些看似与爱情毫不沾边的问题。可就在这样的过程里,乔思雅只觉得自己越陷越深,每每对上萧桐那双星目,她都会心跳加快。可萧桐就是什么都没有说,他会约她,他身边没有别的亲近的女孩子,可他也没有表白。 在萧桐要出发去社会实践的前一晚,他送乔思雅到宿舍楼下。骄傲的公主再也无法保持矜持,“萧桐,我喜欢你,你到底怎么想的?”后来乔思雅每次回忆起那一天,都觉得那真是她人生里最勇敢的一刻。只是,先开口的那一个,注定了会被动是不是呢? 听了乔思雅的强势表白,萧桐笑了。乔思雅没想到自己急急的表白却只是被他一笑置之,眼泪不争气的就往上涌。可下一秒,她就已经跌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他吻上她流泪的眼睛,“我没想什么,我只是一样也喜欢你,可能比你喜欢我还要多。” 虽然后来乔思雅觉得萧桐说喜欢她更甚于她喜欢他,这句话一定是假的。可那一刻,本来因委屈而流泪的她还是在萧桐的怀抱里喜极而泣。他的唇顺着她的眼睛一路向下,终于贴上了她的唇,辗转缠绵的情意在胶着的唇齿间相传。 事情说开了,他们便再不需要矜持。像所有的校园情侣一样,他们也成为了一对形影不离的璧人。萧桐和乔思雅,这两个闪着光芒的年轻人,他们的名字总是连在一起被人们提及,口气里无不是艳羡。 萧桐研究生毕业后过五关斩六将,以重点培养对象的身份进了一家大型国企,作为新人第一年被派往内蒙锻炼。半年后,乔思雅提前毕业,她凭着自己的本事,没有求助于她父亲,不顾家人的反对,迈进了同一家企业的大门,并自告奋勇要求进内蒙。 她给萧桐打电话,“我要来找你了。” 萧桐在那边说,“嗯,我在戈壁滩上等你。” 拉着旅行箱从颠簸了半日的公司大巴上下来时,乔思雅一眼就看到了等在下面的萧桐。内蒙的风沙让他白皙的皮肤变暗了一些,可这一片水土也让他看起来更成熟更男人了。 那天晚上,萧桐领她回到他的单身宿舍,床上铺了干净的床单,枕头却只放了一只。一旁的沙发上,整齐的摆放着萧桐为自己准备的铺盖行头。这让本来还有点紧张的乔思雅感受到了一丝失落。 后来乔思雅想,自己在和萧桐的这一场如博弈般的爱情拉锯战里,她真正是败得一塌糊涂。萧桐这个人,想要的从来不说,他只是等着,等着乔思雅自己给。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转身转得那么坚决,离开得那么潇洒吧,乔思雅想。 可那一晚的乔思雅显然还没达到这种悟性,她在翻转了一个小时,闻着满屋子里萧桐那熟悉的男性气息后,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翻身下床,走到了他躺着的沙发前。 萧桐一样没睡着,他只是比乔思雅沉得住气。当她柔软馨香的身体覆上来时,萧桐知道自己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一个翻身便用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然后将他们两个一起丢到那本来清冷的床上。下一秒,就连这床,也被他们青春的热情点燃了。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一样青涩,一样不成熟,一样的渴望着彼此。当萧桐终于进入她的身体时,乔思雅听到他喉咙里那一声沉沉的呜咽,然后他说,“思雅,你知道吗,我很爱你,但爱得很辛苦。” 那个时候,乔思雅还不明白辛苦是什么意思,她只道是他们有半年不能在一起,又一起来到了这茫茫风沙中的内蒙之故。 一段浓情蜜意的关系似乎发展得很顺利,可事情的转折往往就发生在一切都看似很好的时候。 乔思雅一直是个骄傲的女孩子,高端家庭的出身,衣食优渥的成长环境,姣好的面容身材,聪慧的头脑,让她想不骄傲都难。更甚之,她在骄傲的内心之外,还懂得为人要低调内敛,在外人面前从不公开自己的家世。就算是对萧桐,她一开始也是隐瞒了的。她只是没想到,这种隐瞒埋下了无穷的后患。 梳妆镜前,对着自己被风沙侵袭而有些干燥泛红的脸颊,乔思雅对萧桐说,“要不,让我爸爸把咱俩一起调回北京去吧,他是中组部的副部长。” 那是乔思雅第一次对萧桐提起自己的家庭,可那却不是萧桐第一次才知道。面对乔思雅的提议,萧桐陷入了沉默。 萧桐也是骄傲的,他成绩连年第一,社会工作第一,带领系队打篮球也是全校第一,找工作也是第一,这样的男孩子有骄傲的资本。可他却在乔思雅的家世前感到了莫大的压力。说不出的奇怪气氛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可谁都不去碰触它,假装问题并不存在的粉饰着太平。 终于有一天,萧桐对她说,“思雅,你家里的事瞒了我这么久,也是因为你不想我沾你家的光吧。既然一开始不想,现在又何必呢?” 乔思雅知道萧桐是很骄傲的,只是不知道他的自尊是这样的强烈。后来乔思雅第一次去见费曼迪的时候,其实是有一种熟悉感的。她能感觉出来,眼前这个女孩,和当年的萧桐一样,是不会折倒在权势面前的。有一种人会对权势避之不及,只因为他们活在自己的尊严里。 “我的家庭对你来讲有很大的压力吗?”这还是乔思雅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家庭而感到不安和自卑。 萧桐在她面前坐下,扶住她有些微微发抖的肩头,“我只是一个想要靠自己的努力而成功的普通人。我已经拼出了一半的路,我不想剩下的那一半心血,记到权力和关系的名下,你能理解吗?” 乔思雅明白了,她从来就知道萧桐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她只是不知道,他的野心不仅是成功,他还计较这成功必须是自己得来的,而不是别人给的,哪怕是被误会都不行。 乔思雅也从不怀疑萧桐有一天必然是会出人头地的,只是她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不过他对成功和名利的追逐。 但萧桐不这么想,认识乔思雅的第一天,他就为这个女孩心动了。乔思雅为人低调,可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关于她家世的传言很快便落入萧桐的耳朵。理智上,他觉得这个女孩他要不起,可感情上,他又抵不住她对自己强大的吸引力。 所以萧桐从不敢太过主动,他甚至想,如果思雅有一天厌倦了,自然会转身。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只能等着她远离。可他没想到乔思雅对他是那么的执着,她会放下自尊主动表白,她会追随他来到内蒙,她甚至把自己完全的给了他。 感动归感动,可萧桐仍是萧桐。也正是因为他太爱乔思雅,他不能容忍自己配不上她。第一次做/爱时,萧桐说自己爱得很辛苦,那是一句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春暖花开的时候,乔思雅却如坠入冰窟般迎来了萧桐的分手。准确的来讲,他说的不是分手的话,却让她觉得比分手更狠绝。 他说,“思雅,我萧桐这辈子不可能在仕途上与你家相提并论了,我只能去赚钱。可我不知道还要多久,你不必等我,累了倦了,就找个配得上你的人。如果我功成名就回来的那一天,你还没找到合适的人,你就嫁给我好吗?” 乔思雅心中冷笑,她爱萧桐,可她不懂萧桐,更不懂男人那颗高高在上的心。长久以来积聚的情绪爆发出来,不就是分手吗?谁怕谁,离了你萧桐难道我乔思雅还活不了了?她决定了,分!并且要很有自尊的分,她甚至都没问他要去哪里。 萧桐辞职离开的那天,乔思雅也没有去送他,可在家里却哭成了一个泪人。她哭得太伤心,以至于到后面都吐了。她以为自己是伤心过度,却在生理期推迟了两个星期后,得知自己其实是怀孕了。 本来计划早早回京的乔思雅,在意外的怀上这个孩子后,推迟了回北京的计划。起初乔思雅还会想,如果萧桐打来电话,要不要告诉他怀孕的事情呢,她不想做一个用孩子拴住男人的女人。 潜意识里,她总觉着萧桐不至于那么绝情,期盼着他能回来联系她。她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这已经成为她和萧桐之间最后的纽带。到后来,她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肚子一天比一天鼓起来,却没有萧桐的一点消息。 乔思雅后来明白了,她爱的萧桐从来就没有变过,他说他要走了,他就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杳无音信的从她的人生里消失了。 肚子再也遮不住了的十月,她请了长期病假,那时候她咬着牙,为了心里的一口气,决心一个人把孩子生出来。看着医院里那些有老公搀扶呵护的准妈妈们,乔思雅回家后总会难受好久。可就是这样,她还是终于在转年开春的时候艰难的把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六斤六两的男孩。 那年,她以项目走不开为由没有回家过年。周围一派合家欢乐的气氛中,乔思雅却在独自面对婴儿无休无止的哭闹中患上了轻度产后忧郁症。 放心不下姐姐,春节还没过乔思远就到内蒙来看她,屋里的阵势却十足十的吓了他一跳。一片狼藉的屋子里,昔日容光焕发的姐姐,如今形容枯槁,不修边幅,一个小小婴儿哇哇的啼哭,她却坐在那里兀自出神。 “姐,跟我回北京!”他急得不知怎么办好。 乔思雅却摇摇头,“答应我,这事你别和爸妈说,要说也让我自己来。” 七月,乔思雅终于决定回北京,她打电话给乔思远,“孩子的事情,不用跟爸妈说了,我已经把孩子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薇玩自家包子ing。。。。 ------------ 39将计 自从除夕晚上和乔思雅一番不甚愉快的对话后,乔思远就觉得他姐这个年都过得有些抑郁。他心里也颇为内疚,以为是自己过于直接的话让姐姐回忆起了伤心往事。他还不知道,真正让乔思雅心神不定的,是萧桐的归来。 大年初六那天,他看乔思雅打扮整齐的从楼上下来,便主动示好的问她要去哪里。 乔思雅脸上有几分落寞,精致的妆容也无法掩盖夜不能寐的一脸倦容。她苦笑一下,“去追忆一些失去了再也回不来的东西。” 乔思远听得心里难受,他立刻想到了那个被送走了的孩子,那是乔家的骨肉啊。 也别怪他一直没有想到姐姐送走的那个孩子和念念之间的联系,因为在过去的五年里,对于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处置的,倔强的乔思雅一直守口如瓶,没有透露半个字。乔思远甚至一直以为,那个孩子被留在了内蒙。 可是,当他听到为了纪念捡到念念而去亦明湖的费曼迪遇到了同样说要去追忆往事的乔思雅时,他像是被一道雷击中般,打通了前前后后的联系。他和念念之间那超乎寻常的熟悉感觉,那相似的面容…… 姐姐乔思雅三天没联系上,乔思远倒是逐渐冷静下来。这事情如果和他的推测不一致也就罢了,万一真的被他猜中了的话,这将是牵动乔家上下,并且影响到他和费曼迪关系的大事。 所以这会儿他也不着急了,反而有几分庆幸没有立刻联系上他姐。这件事,他作为最重要的中间环节,必须慎重处理。 当然,对于春节后刚上班的乔思远来讲,还有两件事情他也得先妥善处理好才行。 *** 初八刚一上班,市长陈天开就把乔思远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满面谦和的问候起了老首长和乔部长,对乔思远新一年的工作也是充满了期待,大有充分放权,任他驰骋的信任感。 乔思远心中冷笑,早在陈市长秘书的电话打进来时,他就大概猜出了这位一把手的小算盘。如今看他对自己的态度,想必一定是有求于他了。不禁联想到刚从美国回来的那位陈景默教授,一个父亲的心思他也算是可以看出个七七八八了。 果然,陈天开市长话锋一转,“敬川核电站项目,q大的参与还不错吧?” 乔思远点点头,拿出面对领导的优良态度,“是啊,不愧是国内核物理目前最好的力量,作风严谨,把关严格。” 陈天开微微笑了笑,“还是那句话,也不能矫枉过正,项目的进度也要考虑,毕竟在有限的预算内完成性价时比最高的项目,才是我们行政管理的核心所在啊。” 乔思远附和着表示同意,陈天开又继续说,“另外,q大在全国是数一数二的没错,可我们做的毕竟是世界级别的大项目,有时候引入一些全球化的力量也是必须的。” 乔思远心里明镜似的,他想,这就来了。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虚心的问道,“您比我见多识广,经验也丰富,如果有合适的人或者公司,请一定推荐给我,这也是为了公事,为了项目好。” 陈天开对乔思远的态度很满意,他琢磨着这小子是不是回去过年的时候也被乔部长提点了,好像更上道了。他不疾不徐的说,“这事说起来其实还有点不好意思,思远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儿子也是学核物理的,而且刚从美国回来,这次进q大直接做了教授。” 都是乔思远早在和陈景默打上照面的第一时间知道的信息,可他却仍是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哎呀,久闻陈市长家的公子在美国最好的科研机构搞研究,没想到竟然还是核物理专业。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为我们j市所用的话,那可真是莫大的损失啊。” 陈天开心里满满的都是骄傲,说到他儿子,连自控力一向很强的他脸上也不禁挂起欣慰的笑容,不过嘴上还是客套的,“误打误撞罢了,有一定的能力,但也没有传说的那么优秀就是了。” 乔思远心想,你这话倒是不假,要不是走关系挤了我们家曼迪的位置,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混呢。不过他也要感谢陈景默的自私以及陈天开的护犊子,要不他和费曼迪也就没有如今的缘分了。 “我们家景默呢,本来是要回北京进q大总校的,但这次过年回来,看到咱们j市的发展,他有意为家乡建设出一番力啊。我本来还想着,他是我儿子,这么王婆卖瓜的往外推出来影响不是特别好……”陈天开话说到一半停下来,看了看乔思远。 乔思远立刻把话接上,“这有什么影响不影响的,陈市长您就是太保守,也太严于律己了。陈教授的真才实学,那是经过了美国和q大双重检验的,又不是您自吹自擂的。他要是能够参与到我们项目里来,那真的是求之不得的支持啊。” 陈天开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我也是听说现在q大那边负责的老师好像还很年轻,如果景默能给她搭把手的话,也算是上个双保险。” “费老师确实还年轻,论专业水平和协调企业关系都难免还有一些稚嫩的地方啊。”乔思远故意做出一副有点头痛的样子,然后他恳切的说,“陈教授无论年龄、资历还是职称都比费老师高,让他给费老师做辅助很说不过去。这件事,我做主了,您也别和我争了,等下次开会的时候,我就宣布让陈教授做第一负责人。” 这一番话说到陈天开的心坎里去了,陈景默刚回国,虽然有“千人计划”的配套启动资金,可毕竟算是“外来的和尚”,能以最快的速度参与到国家级大项目中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而且,既然做,就一定要做第一负责人,以后才能真正成为自己的实绩。陈天开为了他这个儿子,真可谓费劲了心血。 *** 事情定下来了,乔思远还得过费曼迪那一关,他心里已经布好了一个局,但他要得到那个刚正不阿的丫头的理解。 “什么?陈景默做第一负责人,要我配合他?”果然,费曼迪一听这个安排就立刻乍毛了。 她今天去了一趟系里,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学,但带研究生的教授副教授已经基本都到岗了,这是个大学也要围着项目转的时代,没人可以违背。然后,她就听说了陈景默要入主q大j市分院且分管一部分重要院内政务的“噩耗”。面对陈景默,费曼迪没有什么尴尬或不好意思,但没人会自虐到愿意整天与一个会恶心到自己的人共事。 所以,在本来就心里很烦躁的情况下,再听说连自己的项目也要被那个人掺上一脚,还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费曼迪的反抗情绪有多强自是可想而知了。 乔思远把她按坐下来,摇摇头说,“看把你急的,你先听我说啊。” 费曼迪气呼呼的瞪着一双因生气而变得圆圆的眼睛,不抱什么希望的等着他的解释。 乔思远顺了一下思路,开始说道,“昨天陈天开市长把我叫去,话里话外的都是想让陈景默进入这个项目,而他的儿子,必然不会甘愿做人家的副手。”他看了看费曼迪,“特别是你的副手。” 费曼迪撅起嘴,颇有点讽刺的说,“所以你就很狗腿的顺从领导意愿,遂了他们父子的心?” 乔思远笑了一下,心里感叹这个不懂政治的小丫头,“敬川核电站项目是个各方利益纠结在一起的死结,你以为我真的是可以说一不二,随便下决定的副市长吗?” 费曼迪没想到堂堂的主管副市长也不是万能的,脸上的怒气稍微淡了一些。 乔思远接着说,“陈市长早就和红宇建设勾在一起,他有意安排他的儿子进入项目,已是大势所趋。他问我意见,不过是走个过场。我与其强烈反对弄到和他撕破脸,倒不如借势卖他个人情,和和气气的把这事情接下来。” 费曼迪心里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心里还是很不服气,“我不懂你们这些领导干部的弯弯绕绕。” 乔思远叹口气,抚着她肩膀的秀发继续耐心解释,“这几个月以来,你和红宇建设在安全问题方面一直是针锋相对的状态,我知道你是坚持原则,但过于刚硬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把你置于危险的境地,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他话说得诚恳,费曼迪也知道自己在原则问题上的倔劲,想到他会因此为自己担心,就有些动容,不禁握上了他的手。 “所以,q大方面需要另外找一个出头的人,你不做第一负责人,就不会承担那些无谓的压力和责任。既然陈景默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我们就让他做吧。”乔思远的神情里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气势,费曼迪也不自觉的安心下来。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不是说陈市长和红宇建设是勾在一起的吗?那陈景默上来了,岂不是会立刻对红宇建设大松绑,在安全问题上打马虎眼。这是对项目不负责任啊。” 乔思远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他的小女人终于有点上道了,他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这你就放心吧,我另有安排,不会让他们随意得逞的。我既然在这个位置上,也要对得起j市的老百姓才行啊。” 费曼迪对乔思远是充分信任的,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也放下心来。其实乔思远还有话没有对她说得那么透彻,这次他是打算将计就计,如果他布的局能够顺利成事的话,不仅可以为曼迪报了当年陈景默的旧仇,还可以顺带松动,甚至是拔掉陈天开这棵吸食j市老百姓血汗的毒瘤。 不过,政治上的尔虞我诈,乔思远还是决定不和他单纯的小女人的讲得太多了。现在把外面的事情说清楚了,他要开始处理这第二件内务大事了。 在返回j市,一个人度过了两个寂寞空虚冷的夜晚后,无比怀念过年前那段耳鬓厮磨日子的乔思远决定向费曼迪和念念的温馨小窝进发! 而在小包子也在的情况下,要堂而皇之的搬进来住,就必须和包子他娘达成一致,并且最难的一关是还要和包子用他可以理解的方式好好把这个问题谈清楚。乔思远觉得,这真是比他当市长处理政务还要费劲多了。 在苦思冥想了一整天后,他终于把念念抱上膝盖,目光平视,大小两个开始了一场男人与男人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某薇今天终于精神抖擞的重出江湖鸟! 这几天和术后伤痛做斗争,还有沉浸于对包子的无限母爱泛滥中不能自拔。 谢谢大家的关心,某薇和七斤的小胖妹都很好! 最后忍不住来说一下萧桐,某薇知道这是个争议人物,怎么看待萧桐其实是由每个人不同的三观决定的 回头某薇再详细说对这个人的看法。总之在这个文里,萧桐就是乔思雅的劫。 好了,爪机伤不起,某薇继续玩包子去鸟。 首页上也写了,从今天开始连续五天日更,大家不用担心,都是偶勤奋滴存稿! ------------ 40谈判 念念刚洗了澡,整个人泛着一层水气,嫩嫩得直想叫人咬上一大口。乔思远努力把他当作一个小大人来看待,而不只是一个可爱的孩子。整理了一下思路,大灰狼乔叔叔开始进行谆谆诱导了。 “念念啊,乔叔叔这就准备回去了。”他特意强调“回去”两个字,口气中还有一些疲惫和不舍。 念念一听乔叔叔要走,有点惊讶,“这么早要走了吗?今天都还没有讲故事呢。”不过,他还是开始移动他的小身子要下来,懂事的说道,“那我和妈妈去送你吧。” 乔思远心里重重叹口气,臭小子你怎么就不知道挽留一下你乔叔叔呢?不行,还得继续诱导。 他扶住欲跳下他膝头的小东西,笑着说,“一会走,还不急。嗯,念念喜欢乔叔叔吗?” 小家伙十分真诚的点点头,脸上有一种“这还用问吗”的疑惑表情。 “那你是不是也很喜欢乔叔叔每天去幼儿园接你呢?”乔思远决定从这个角度切入。 念念的确很喜欢乔思远来接他,小伙伴都说念念你爸爸从火星回来了啊,很高很帅呀!他本想老实说这不是我爸爸,但虚荣心的作用使他保持了小小的沉默。 小家伙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还没有征得乔叔叔的同意,于是赶忙问道,“对了,乔叔叔你有时间的时候能不能到我们幼儿园给我的朋友们讲讲火星的事?” 乔思远一愣,怎么话题岔到这边来了,他点点头,“可以啊,你的朋友们喜欢听火星的故事?” 念念有点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妈妈上次跟他说了做决定前一定要先征求对方意见的,他总是搞乱顺序。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一双迷蒙的大眼就有点挂着让人不忍责备的小委屈。 “那个,朋友们还以为你是我爸爸,从火星上回来了,所以他们想听听你在火星上的经历……”说到这里,他越发意识到自己撒谎是很不好的,自责得有点想哭。 当听到念念已经默默接受他做爸爸这个消息时,乔思远心里升起了一团璀璨的焰火,激动得有起来跳段舞的冲动。如果小家伙是这么认知的,那么也就默认自己可以和他的宝贝妈妈组成一对儿了,他很自然的把这两件事划上了等号,心里美得不行。 乔思远很爽快的说,“没问题啊,回头我再借套宇航员训练服,穿着那一身到你们幼儿园去讲火星,就更拉风了吧。” 小包子听说还有这么劲爆的装扮,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乔叔叔不仅没有生他的气,还这么给力,他忍不住伸出两只胖爪子,圈住乔思远的脖子,很主动的亲了他一口,“乔叔叔你真好。” 乔思远心头柔软得不行,只想把世界上全部的好东西都一股脑拿给他,“下次回北京,乔叔叔带你去卫星发射基地参观,咱们去看看真正的火箭和卫星。” “嗯,一言为定!”念念高兴的拍着手。 ①38看書网要不行了,乔思远才意识到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啊,不行赶紧拉回来。他清清嗓子,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念念喜不喜欢乔叔叔早上也送你去幼儿园呢?那样是不是更有面子了。” 念念终于听明白了,他小小的犹豫了一下说,“喜欢是喜欢,可是那样的话,乔叔叔就要每天起大早过来接我,妈妈说乔叔叔上班很辛苦的,这样的话,岂不是更辛苦了?” 乔思远一下子被噎住了,念念啊,你这个聪明的小家伙怎么就是不会揣测你乔叔叔的心思捏,你怎么就不说让我住在这里呢? 他有点头痛,可目的还没达到,看来还是要更直接一点才好,“如果乔叔叔和念念住在一起的话,就不会那么辛苦,还可以每天接送你了对吧?” 念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乔思远以为他终于明白了正要高兴,不想小家伙有点为难的说,“乔叔叔你是在邀请我搬到你家去住吗?我是很高兴的了,不过,那我妈妈一个人在家就会很孤单,她一个人在家我也不太放心。” 乔思远彻底无语了,脑袋上一排黑线,差点晕过去。 就在他觉得山穷水尽几近绝望的时候,“善解人意”的小包子突然拍手道,“我想到好办法了,这样吧,乔叔叔你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这样就有我们两个人保护妈妈了,还可以每天接送我,陪我看星星,真是太好了!妈妈说,互相喜欢的人就应该住在一起,以前干妈住我家的时候,我妈就这么说的!只是……” 对于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大好消息,乔思远激动得就差没把包子举起来转三圈了,狂喜的他赶紧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家比较小,乔叔叔你不会介意吧?”小家伙想起了乔太爷爷家的那个大院子,于是便猜想乔叔叔的家一定也很大。 “当然不会介意了,念念你这个主意很棒啊,怎么乔叔叔一开始就没想到呢。”尽管内心里已经霹雳啪啦的放鞭炮庆祝了,乔思远还是做出很镇静的“大人”状,赞赏的抚着他的头。 费曼迪这会儿洗好澡出来,一看乔思远那泛着绿光的眼神,就知道他和念念谈得差不多了。关于这件事,他们两个当然是有提前统一战线过的,费曼迪说她来和孩子谈,乔思远觉得不妥。要搬进来的是他,他还是希望由自己来搞定,有些事必须他去面对。 本来费曼迪还有点担心乔思远搞不定,毕竟她儿子的思维方式和一般的小朋友还是有些区别的……需要长期与其斗智斗勇历练出来的经验做保证。没想到他竟然成功了,她自然也为他高兴。 后来,费曼迪母子下楼送乔思远回去的时候,乔思远狠狠压抑下了当场就把后备箱里的行李直接提上楼的冲动。是的,他早就准备好了,但那样确实太假了。 于是,乔思远回j市的第三个夜晚,就在寂寞空虚冷和极度的热切期盼中度过了。 转天下班,他提着一个大箱子终于搬进了费曼迪和念念的小世界。才进门,就闻到了一屋子的饭香,和那种属于家的特有的味道,他的心跳跃着愉快的音符。 念念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小家伙以最大的热情迎接了乔叔叔的到来。他高兴的对乔思远说,“乔叔叔,我已经把我的床收拾出来了,以后我们一人一半!” 乔思远看着念念脸上挂着的期待的表情,怎么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呢。 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啊,原来万里长征他才走完了一半而已,还有一半没解决呢!他长长舒了口气,给自己打打气。没事,已经打入内部了,接下来就是人民内部矛盾,怎么都好解决! 这么想着,他强打起精神,在小包子的引领下,托着箱子搬进了他可爱的小房间。费曼迪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乔思远甩给她一个“你等着晚上我来治你”的眼神,恹恹的进了屋。 *** 乔思远是在搬进费曼迪家的这个晚上,一手搂着费曼迪,一手抱着小包子看电视的时候,接到乔思雅的电话的。当屏幕上闪现出“姐姐”二字的时候,他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那一通急匆匆的电话留言了。 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乔思远的字典里没有“逃避”二字。他回头望望客厅里的费曼迪和念念,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失去”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思远,你突然问我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乔思雅口气里有一些急切。 乔思远这会儿倒是很镇定的,“姐,我想先问你,如果,我只是说如果,现在有那个孩子的线索的话,你还想找到他吗?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吗?” 这个问题,乔思雅在过去的五年间里早已问了自己无数次。多少回,她徘徊在亦明湖畔,痴痴的看着那些带孩子来玩的家庭。她就想,那里面会不会有她的孩子呢,他过得幸福吗?养父母待他可有亏欠。 每次想到这些,她的心都疼得要碎了一样。她祈求过老天,不奢望让她再把孩子找回来,可哪怕只是让她能够再看他一次,看看他长成了什么样,看看他的笑脸,她就心满意足了。 而这个心愿,在萧桐回来以后,在他们形影不离的相处了三天以后,变得比以往更加强烈。关于她和萧桐的关系以后要怎么走下去,乔思雅还没有想好。但他们曾有一个孩子的这个事实,让她开始越来越有一种要直面的心情。 如果说五年前她是因为产后抑郁症抛弃了他的话,那么今天,无论是作为一段爱情的见证,还是作为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乔思雅都和这些年任何时候一样那样热烈的想念着他。 “思远,他是我的孩子啊……”乔思雅有些哽咽,“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话已至此,乔思远便明白了他姐的心情,他心里其实也很不好受,“姐,这件事还只是有个线头,我什么也不能跟你保证。但你一定要和我说实话,当年那个孩子你到底送去了哪里?” 电话那头的乔思雅沉默了一会,她不是在犹豫,而是需要勇气去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终于,她缓缓说道,“那个孩子,在我回到北京的转天,丢在了亦明湖畔的大槐树下……” 乔思远仿佛听到一种破裂声,那是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破裂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看客厅,那里,费曼迪正给念念包了一个桔子,母子俩指着电视上的节目开心的讨论着,念念把妈妈包给他的桔子又塞进费曼迪的嘴里。 那一刻,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幕让他有种眩晕的刺目感。多年建立起来的幸福,母子情深的难能可贵…… 而他,是不是即将成为破坏这份幸福的千古罪人?还有,如果念念真的是乔思雅的儿子,他,又要怎么同时面对失去孩子的姐姐和失去孩子的爱人? 乔思远扶住阳台的栏杆,默默地点上了一支烟。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过后会有点小虐,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这么觉得。 谢谢亲们的提醒,某薇正在好好坐月子,大家放心! ------------ 41鉴定 “都让你闹的,这些日子我都顾不上去曼迪他们那看看了。”苗佳佳和顾磊从科技园税务所出来,一屁股坐进了顾磊的奔驰600里,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行了,人家过的好着呢。”顾磊显然不以为意,“思远已经搬过去了,人家现在不是母子相依为命了,那已经是标准的三口之家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竟然没通知我。”苗佳佳一对弯弯细眉都快立起来了,“费曼迪这死丫头也太不够意思了。”说着就要从包里掏手机打电话过去质问。 顾磊一手打方向盘,一手按住她,“行了,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有时候适当的回避也是闺密应尽的义务,懂吗?” “什么吗?连你都知道了……”苗佳佳不满的嘟囔着。 对于“连你”这两个字,顾磊非常不满,他和乔思远那也是发小儿啊,不比苗佳佳和费曼迪的闺蜜情深差。不过他还是很老实的把怎么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跟她交待了。 昨天,其实也就是乔思远搬进费曼迪家的第三天,他十一点多打电话给乔思远,想说要不要一起出来喝酒。 电话才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而乔思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这么晚了,什么事啊?”听起来似乎还有一些不悦。 顾磊低头看看表,不晚啊,过年前,他经常这个点找他,不过过完年这倒还是头一次。他立刻敏锐起来,“怎么着,作奸犯科呢?” “别胡说八道,念念刚睡着。”乔思远想骂回去,又碍着念念在身边。这会儿,他正很委屈的住在小家伙的房间里。 “哦,闹了半天是为人父呢,你丫儿可以啊,先为人父,再为人夫,忒崇高了。”顾磊还一个劲儿的贫。 “行了,我也才搬过来。你要没事我挂了啊,最近没事少打我电话,要打八点以前。喝酒就算了,没工夫。”乔思远说完就掐了电话。顾磊对着“嘟嘟”的忙音,深深感叹重色轻友的残酷现实。 “嗯,就是这样,他也才搬过去三天而已。”虽然在乔思远那里吃了瘪,顾磊还是卖力的替他解释。 苗佳佳点点头,“嗯”了一声,感叹道,“真好啊,有乔市照顾他们母子,我还真是放心多了。” 顾磊侧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说你还有心思替费费担心着急啊。” 苗佳佳斜了他一眼,横横的说,“你什么意思啊?” 顾磊忙赔笑,“我是说,人家费费感情也稳定了,家庭事业都蒸蒸日上的,你作为闺蜜也不能太落后是不是?” 见苗佳佳不说话,他又继续说道,“你看,咱俩的事是不是也该往日程上提提了?我对你的真心这么日月可鉴的。” “行了,就你贫。”苗佳佳把他的话挡回来,顾磊这人就是二百五,每次都把表白说的跟哥们间开玩笑似的,苗佳佳索性就一个劲的装傻,不拿他的话当个事。可她不知道,顾磊只是不想她犯愁为难,才那样说的。 车子停在金源大厦门口,苗佳佳看看外面,“你还要到这里办事啊?” 顾磊笑了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苗佳佳,苗佳佳往回一缩,“干嘛你?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你无法用金钱收买我心灵的皈依。” “哎呦,这都哪跟哪啊,还一套一套的。”顾磊很无语,“我要真拿钱买你,还用拿个信封装啊,那才能装多少。” “那你这是干嘛?”苗佳佳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 “金源上面刚开了一家国际连锁的spa,我看你最近跟着我到处跑,都有点灰头土脸了。去做做美容,放松一下。再说,黄建尧已经开始跟我这拿活了,回头哪天碰见你,看你不水灵了,还以为咱俩分了呢。”顾磊这嘴是真好,一件事到他嘴里总是能变个花样说出来。 苗佳佳接过他手里的信封,又赶紧打开车子前面的化妆镜,“我真的灰头土脸了?” 顾磊嘿嘿一笑,“放心吧,你再灰也比大多数女的好看。” 苗佳佳嫣然一笑,女人就没有不爱听漂亮话的,更何况苗佳佳了。“哎,怎么还两张卡啊?”她打开信封一看问道。 “哦,另外一张是金源的购物卡,你看有没有喜欢的买两件衣裳吧。值当帮我个忙,回头姓黄的看见你见天儿就那么几身衣服,咱俩上次那出戏就该穿帮了。”明明是他要给苗佳佳送礼物,话说出来却好像苗佳佳帮了他天大的忙一样。 苗佳佳想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么久和顾磊接触下来,他这个人看着吊了郎当的,可表面的满不在乎下却是一副侠义心肠,还有一颗细致的心。 “上去舒服舒服,然后再逛逛。”顾磊说完看看表,“时间还早,我和人还要谈点事,回头八点过来接你去吃饭。” 苗佳佳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那天苗佳佳除了给自己买了几件春季新款的衣服以外,还给顾磊挑了一条很有设计感的围巾。晚上顾磊来接她的时候,真没想到苗佳佳还有这份心,感动得跟什么似的。 后来,那条围巾他一直系到六月份,直到有一晚发现脖子上起痱子了,才恋恋不舍的摘下来。当然,那时候他和苗佳佳也不是现在的状态了。 *** 乔思远在确认念念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以后,发挥他在部队练就的潜伏作战本事,悄无声息的抽出了被念念压着的胳膊,然后一个灵活的侧翻身,下一秒,人已经从床上弹了起来,稳稳站到了地板上。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使出看家本领的小心,小孩子睡着了基本都跟小死狗似的,念念也不例外。但人就怕做贼心虚啊,乔思远现在就一边做贼一边心虚着,因为他马上就要从一身正气的乔叔叔变身超级大色狼,然后扑向小包子妈妈的床。 费曼迪知道乔思远要过来的,正靠在床头捧着一本《量子物理学简史》,一边看书一边等着他。见他准时进来了,心里偷偷笑,表面上却装作没看见,继续认真的低头看书。不知道为什么,戏弄一下乔市长,看着市长大人急赤白脸的样子总让她特别快活。 乔思远知道她是故意的,心里也上来了玩闹的心情。他佯装轻手轻脚的上了空着的另一侧床,脱掉睡裤,只穿了白色的紧身背心和平角裤,一身结实有型的肌肉紧绷,身材惹火得让费曼迪都没忍住偷偷瞟了几眼。 上了床,他假装无意识的握住了费曼迪没有拿书的小手,然后带着她开始在他自己身上抚摸游走,边走还边自言自语,“这人啊,也不能光学物理化学,适当的也要学点生理保健什么的。看好了啊,这里是胸大肌,这里是肱二头肌,三角肌,嗯,这是腹肌,有六块,然后再往下呢,就是……” 费曼迪终于受不了他这种红果果的挑逗了,“啪”一声把书放下,笑着往回缩自己的手。乔思远见目的达到了,立刻一个翻身压到她身上,“臭丫头,占了我的便宜就想跑了?”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乔思远这种人。 费曼迪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只好扭动身子,然后就感觉有个东西硬邦邦的抵着自己的小腹,她坏笑起来,故意又似无意的蹭了蹭他。 乔思远再也忍不住了,说了一句“行了,咱不逗了,赶紧干正事吧。”然后费曼迪的小睡裙就飞了出去。 球状的皱纸灯像个憨厚的笑脸一样羞涩的看着满室的旖旎风光…… 折腾了近一个钟头后,费曼迪全身又酸软到不行,在乔思远怀里蜷缩成一个虾米状,进入了待机休眠状态。 乔思远在她肩头落下密密麻麻的吻,热热的大手还在她的小腰上轻轻揉着,费曼迪舒服得直想哼哼。乔思远看她很享受的样子,于是趁机问道,“今天开会不生气吧?” 他说的开会,是敬川核电站的项目例会。在今天的例会上,陈景默正式成为q大安全评级的负责人。上任伊始,他就全面否定了费曼迪之前提出的安全系数评价体系,正如费曼迪一早预言的,在安全防御方面给红宇建设来了个大松绑。 听乔思远问起来,费曼迪脸色也不好看了,“只希望你到时候真的能制得住他才好。”想到陈景默的嘴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乔思远安慰她道,“人家新官上任还得三把火呢,陈教授要舞上三板斧也是正常的。不过你放心,他现在折腾得越厉害,到时候就摔得越惨。” 费曼迪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决定听乔思远的,在这件事上就尽可能的不再出头,忍气吞声。她看了看对面的挂钟,用脚尖点了点乔思远的脚背,“念念今晚喝了不少水,我估摸着他快要起来嘘嘘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等会找不到你,他要寻过来的。” 乔思远一听,顿时愁眉苦脸的,深深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他环住她的腰,问道,“对了,我那天突然想,要是有一天念念的亲爹亲妈找上门来可怎么好啊?” 即使只是一个假设,费曼迪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还是颤了一颤。她以为乔思远只是随便问问的,却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正在像一张大网一样朝她罩过来。 她想了想说,“当初既然狠心不要孩子了,现在突然找回来算什么。”语气里明显有一丝怨怼,“不过,也要看他们是怎样的人,出于什么原因吧。”费曼迪到底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真的是爱孩子又对孩子有利的环境,我也不是自私的霸占着孩子的人。” 说到最后,乔思远明显从她的话中听到了不忍和不舍,他紧紧的抱住了她,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那天晚上,乔思远还是老老实实的赶在念念起来嘘嘘之前无比哀怨的滚回了念念的房间,只是躺在床上良久,他却始终没有一丝睡意。 第二天上班时,他收到了乔思雅寄过来的封存良好的上膛唾液样本。下午他拿着念念才换下来的牙刷,和姐姐的样本,一起送到了亲子鉴定中心。该来的总要来,先弄清事实真相再做决断吧,他心里暗暗想。 作者有话要说:某薇玩自家包子ing。。。 ------------ 42坦白 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春天的夜晚,乔思雅辗转难眠,满脑子里都是弟弟思远下午打来的那个电话。 “姐,你过年的时候见过曼迪的儿子念念是不是?”乔思远的声音沉沉的,乔思雅的心却压不住似的快起来,眼前浮现出那张可爱的小脸,裹在一身鹅黄色的羽绒服里。 “那孩子不是曼迪亲生的,是她捡到的,在亦明湖畔!”听到这里,乔思雅张大了嘴巴,一颗心像失重了一样往下掉。 “怎么会?”她嗫嚅着,“所以你问我要唾液样本去做了亲子鉴定……” “是的,这件事情百分之百确定之前,我不能和你说。但是刚刚我已经拿到了鉴定结果……”他顿了一下,似乎也是在积累说出下面这番话的勇气,“姐,念念,他是你的儿子。” 乔思雅的眼泪突然就大颗大颗的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天地间的一切都模糊了,无论是视线还是声音。原来,她已经见过她的孩子了,他那么可爱,那么乖,而她这个当妈的竟然曾经狠心的抛弃了他。 她无法想象世上还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老天如此怜悯她,在让爱人回归后,又让她找到了孩子。 乔思雅翻个身,凝视着萧桐那张如雕刻般的脸。岁月竟是如此厚待这个男人,六年过去了,他仍是和当年一样清风俊雅,历练增加的只是一份迷人的成熟。 萧桐从纽约回来以后一直在倒时差,又没什么时间好好休息调整,这会儿看着他难得安稳的睡颜,乔思雅竟恍惚的有种回到了在内蒙同居的日子的错觉。当年离开国企后,萧桐进了高盛银行,后来又被派往美国。在华尔街奋斗五年,浮浮沉沉,终于撑开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再见萧桐,乔思雅发现自己复杂的感情里,有不变的思念和爱恋,有对他独闯天下的好奇和心疼,竟唯独没有太多的怨气。如果仍是六年前的乔思雅,她大概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贱吧。 可如今的乔思雅却不会,自己曾经抛弃过一个孩子,这让她理解了萧桐当初的想法――要不起的东西硬要勉强的话,必然是一身伤痛,于人于己都是。 当萧桐再次站在她的面前时,他抬起手轻轻落在她肩上,那样的熟悉感就像他从未离开过。“思雅,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他问道。 如果这个问题是别人问起,乔思雅一定会扬起高傲的下巴,用一张灿烂的笑脸告诉对方她过得有多好。不仅对方,连她自己都快被自己欺骗了。 可因为是萧桐,因为是他问起,乔思雅立刻就觉得那些无数的委屈和辛酸凶猛的涌上来,堵得心里满满的,眼底潮湿。不好,我过得很不好,没有你我怎么会过得好,她很想大声的告诉他,告诉全世界。可话却堵在喉咙里,只是眼泪落下来。 可萧桐是谁,此情此景已不用她开口,便知道了答案。乔思雅只觉身子一倾,便已经跌进了那个温暖宽阔的怀抱。她深深的吸口气,熟悉的萧桐的味道;他紧紧的抱住她,这个他宁愿倾尽一生去追赶的女人。 “原谅我好吗?我们已经错过了太久太久。”他说。 乔思雅闭起模糊的眼睛,点点头,伸手环住他的腰。 外表再强大的女人,内心深处也住着个爱哭爱笑的脆弱的小女人,她们只是等待着那个让她们变身的大男人出现。在萧桐面前,乔思雅永远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女人。 *** 萧桐在乔思雅的注视下醒来,他微微一笑,“睡不着吗?”声音有点沙哑。 萧桐自然的伸开双臂,乔思雅往他怀里钻了钻。关于念念,她自己的心意已定,可现在她还欠萧桐一个说明解释。 每次想起这段往事,对乔思雅来讲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更何况再把它讲出来。她注视着萧桐的眼睛,一句话在喉咙里转了好久,才缓缓吐出,“萧桐,我们有一个孩子……” 压在心头的巨石一旦搬开,倾诉的欲望便如山洪般倾泻而出。乔思雅讲起那时的自己,讲起怀孕初时的恐惧,难受的妊娠反应,一个人去产检的悲凉;她讲起生产时难忍的疼痛,初为人母的激动和喜悦,激素退去后的抑郁;她终于讲起在犹豫了整整三个日夜后,在那个微凉的湿漉漉的清晨,她把他们的孩子放在了亦明湖畔的大树下,亲亲他沉睡中的小脸,然后狠心的转身离去…… 在她叙述的整个过程里,萧桐的脸上闪过惊讶、难过、不忍、自责,但他一次也没有打断她,他只是越来越紧的抱住她,红了眼圈的男人终于潸然泪下,这还是乔思雅第一次看到萧桐落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萧桐,我做了一件错到不能再错的事,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情至深处,乔思雅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思雅,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萧桐也很激动,他没有想到自己当年认为最好的处理方式,却让他们失去了至亲的骨肉,“你那时候生病了,没有家人照顾,没有我在你身边支持,什么都要你一个承受,那份压力别说你,纵然是我一个男人也难以承受。” 是啊,未婚生子,孩子还没有父亲,这在如今都是不能为大众舆论所接受的,更何况倒退五六年的时候,更何况乔家这样保守、重名誉的家庭。 乔思雅想到代她尽到了母亲职责的,竟然是她一度曾经鄙视过的女人。她想到自己在费曼迪面前的优越感和盛气凌人,想到自己竟然还告诫她不要伤害孩子,这种强烈的对比和讽刺感让她惭愧,内心充满了自责之情。 对于非亲非故的孩子,费曼迪都可以用一颗完整的母爱之心尽全力去养育,而她这亲生的母亲,却狠心的抛弃了孩子。和费曼迪相比,乔思雅觉得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她又和萧桐讲起了思远的调查结果,萧桐眼里升起了希望的光芒,彼此的熟悉了解,让乔思雅立刻明白了萧桐的想法。 “思雅,孩子兜兜转转还能走回我们的圈子是老天的安排,我们欠孩子的必须由我们自己来偿还。”不出乔思雅所料,萧桐总是和她想到一起。 这个夜晚,他们相拥着,细数逝去的过往,道尽对未来的憧憬。 *** 远在千里之外的乔思远和费曼迪的日子却没有这么好过了,在受到了姐姐乔思雅的重托后,乔思远整晚都在思索该怎样和费曼迪开口,他的情绪也不知不觉的影响到了费曼迪。 把念念哄睡了以后,两个人坐下来喝杯花草茶静静心。费曼迪看他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我们英明神武的乔市长在工作上又被穿小鞋了?” 乔思远见她问起,知道这事拖也拖不下去了,他转过身很正式的正面面向她,“曼迪,有件很重要的事我需要和你坦白。” 费曼迪被他严肃的态度吓了一跳,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什么事啊?这么吓人。”她眨眨一双大眼,“难道是有什么烂桃花或者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需要交代?” 两个人平日里经常逗闹,她本是习惯性的开玩笑打趣他的,却见乔思远依旧保持着一张严肃到不行的表情,眼神里还有几分焦急。费曼迪这才收起玩乐之心,觉得或许真是什么大事。这个时候,她真是一点也没有想到会是牵扯到念念的事情。 乔思远握住她的手,想了一下到底该从哪里说起,“曼迪,你记不记得那天我问你万一念念的亲生父母找来要怎么办?” 费曼迪机械的点点头,内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个时候,我并不是无心去问的,太多的巧合让我无法不去往那个方向上想。”他观察着费曼迪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说,“我知道瞒着你这么久,并且私下做调查是不对的,但是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真的不敢冒然对你提起……” “到底什么事?”费曼迪发现自己的声调有点不受控的高起来。 乔思远低下头,“三番五次的被人说念念和我很像,那天你又碰到了我姐,让我终于联想到五年前我姐曾经因为产后抑郁症抛弃了一个孩子……” 费曼迪瞪大了双眼,无法相信自己正在听到的话,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事情了结局。 “原谅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拿了念念的旧牙刷去做亲子鉴定……”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费曼迪的眼神已经由惊讶转为了不解。 “所以你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就擅自去验dna,然后发现念念就是你姐姐的孩子,是吗?”话语中已经有了些愠怒的成分。 乔思远沉重又无奈的点点头,“曼迪,我知道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你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只是我姐姐她恳求我,想和你还有孩子再见一面。” 费曼迪“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她现在脑子很乱,就像乔思远说的,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她没办法接受。她只觉得自己和念念原本好好的生活就要被硬生生的破坏掉了,有人站出来要抢她的孩子,而在整件事中穿针引线帮忙的还是自己最爱的人。 费曼迪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都没再看乔思远一眼,就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现在极其需要冷静一下。 乔思远又何尝不知道这件事对她的冲击,而费曼迪激动的反应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闭上眼睛,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如果可以选择,他真不想站在如今这个位置上,一边是至亲的姐姐,一边是挚爱的女人。老天是故意要考验他吧,乔思远觉得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在医院开始受训练做一个合格的新妈妈。每天六点多起床开始忙碌的一天,每隔三小时喂一次奶,到点参加各种讲习会,怎么洗澡,怎么调奶,出院后的各种事项。这一天天把某薇忙的啊。探视时间极其严格,只有下午三点到晚上八点这几个钟头,其他时间都要自己加油,人也在这个过程里坚强起来。小包子真好玩啊,又香又软,胖脸蛋,某薇看不够的赶脚,嘿嘿。 再来说说咱这个文,我现在比我当初设定的时候更能体会母爱的感觉。的确费费即使把孩子还给思雅,到底还是一家人,还是好结局。可是,对费费和念念来讲,我仍然认为这是一场骨肉分离。那个每天围在你身边叫着妈妈,睡前会搂着你的脖子亲你一口道晚安,有了快乐受了欺负会第一个扑进你怀里与你分享的小家伙,就这么突然被送走了,这种痛是纯粹感情上的,而不是道理上可以讲清楚然后轻松释然的,至少某薇是这么觉得的。 ------------ 43挣扎 乔思远凭借着在部队练就的作战敏感力,感受到念念房间内的动静,于是从睡梦中醒来。他眯起眼睛,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静静坐在床头的费曼迪。他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夜里三点半,费曼迪身上还是那身衣服,他就知道了,从她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后,就一直没有睡吧。 他没有出声,她也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醒来。此时的费曼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乔思远决定不去打扰她。 念念睡得很沉,鼓鼓的小肚皮均匀的一起一伏,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托着腮,像在思考什么一样。许是梦见了什么开心事,嘴巴微微张开,像挂着笑容,倾斜的唇边,挂着一点口水干掉的痕迹。费曼迪凝视着那张熟睡的小脸,眼里心里都是刺痛。 冷静下来,她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又在脑海里好好梳理了一番。理智上来讲,乔思远做的并没有什么错的地方,她想想如果换做是她,大概也不会在意识到念念与家人之间可能的联系后便立刻四处昭告,这么大的事,没有万无一失的保证,谁也不敢随便说。 她自己这样我行我素的性格尚且知道不可轻举妄动,乔思远那么缜密的心思,一开始没和她说,估计他也没和其他任何人说,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感情上,她又难以接受竟然是他,竟然是因为他而让她不得不那么快的面对念念的亲生父母。这一切好像都有点讽刺,她带着念念明明已经做好了母子平静生活一生的准备,却意外遇到了真爱的男人。而当她以为上天厚待她,让她爱情亲情双丰收的时候,心爱的男人却是命中注定的那个来把孩子带走的人。原来老天一直都是公平的,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获得鱼和熊掌兼得的幸福。 如果可以选择,爱情和亲情,爱人和孩子,她到底该怎么选?宁愿从一开始就不认识乔思远吗?她摇摇头,这一切都是命,再说,又哪里有给她重选的机会呢? 她又想到了乔思雅,那么强势那么爽利的一个人,难怪她在见到念念的时候会变得那么柔和。费曼迪曾经设想过念念的亲生妈妈该是什么样,怎样的女人会生出一个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她应该是美丽的吧,也有一双圆圆的眼睛。如今想到乔思雅,她也终于觉得,念念长得是像他亲生妈妈的。 小家伙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揉揉眼睛,看到坐在床边的妈妈。“妈妈,你还没睡吗?”他乖巧的问道。 一声“妈妈”让费曼迪的心再次痛起来,她强装出笑意,“要不要去上厕所?” 念念点点头,对着她伸出双臂,费曼迪亦张开自己的双臂,把他从被窝里抱出来。小肉团子浑身软软的,热乎乎的,她真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他,谁也不要给。 看着他们母子一起出去,乔思远才睁开眼睛,心里却难受得要命。 念念后半夜是和妈妈一起睡的,乔思远早上起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洒满了屋子。走出房间,费曼迪已经在厨房里扎起围裙忙活着做早饭了。他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的小女人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一般忙碌着。他甚至觉得昨晚的一切是不是只是他做了个梦呢。 费曼迪看见乔思远起来了,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赶快去洗脸刷牙,今天做念念最爱吃的鸡蛋饼。” 对上她的笑脸,乔思远才注意到费曼迪的眼眶下那两块黑眼圈,心里一疼便伸手抱住了她,“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他说道,费曼迪一手拿着锅铲,一手还沾着面粉,整个人便僵在那里。过了半分钟,她才松弛下来,用手背点点他,“好了,你收拾完去把念念叫起来,我这边面糊就要下锅了。”乔思远这才不舍的放开她。 鸡蛋饼又松又软,薄厚均匀,上面撒着切碎了的小葱葱花,一张张冒着热气。费曼迪还煮了半稀的小米粥,念念爱吃得不得了,一顿早餐就吃下去三张,脸颊上蹭的都是油。费曼迪笑着说,“这么爱吃,以后妈妈天天给你做。”乔思远在一旁看着却有点食不知味。 吃完早饭,乔思远在厨房里收拾,费曼迪也跟进来,她小声的说,“我想好了,你姐姐不是想见我和孩子吗,你给安排个时间就是了。” 乔思远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望着她,想从她的脸上读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早知道这样的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那么快而已,冷静下来就好了。”她话说得很平静,乔思远却听得心里难受,想安慰她一下,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立场来说,最后只化作一句,“曼迪……” 她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转身走出去,乔思远觉得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的。 *** 乔思雅和萧桐在得知费曼迪答应见他们后,第一时间飞到了j市。两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一点不敢轻举妄动,一副完全听从费曼迪和乔思远安排的心态。 周六的上午,乔思远抱着念念,陪着费曼迪来到乔思雅他们住的酒店。萧桐已经早早等在大门口了,费曼迪一下子认出了他就是大年初六那天在亦明湖畔接上乔思雅的男人,原来他就是念念的亲生父亲啊。 纵然萧桐天生沉得住气,这会儿看到乔思远怀里抱着的念念,一颗心也不听使唤的快跳起来。这是他从未谋面的亲生儿子啊,这么想着情绪就有点激动起来,想伸手抱抱孩子,被乔思远用眼神制止了。 乔思雅提着一个大袋子从酒店侧门进来,她这几天总想给孩子买些什么,可又觉得那样显得太刻意,怕费曼迪不高兴。结果早上还是忍不住,跑到对面的家乐福买了一大包零食,想一点吃的东西应该没问题吧。 再次看到念念,乔思雅脚下甚至踉跄了一下,萧桐及时的扶住她的腰。自从得知念念就是她的儿子以后,这张小脸在她的脑海里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可见到他本人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他比她的任何想象都要更可爱更让人移不开目光。 乔思雅恨不得冲上来抱住念念,可又顾忌着费曼迪和孩子的心情,整个人踌躇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早没了平日里利落女强人的风范。 费曼迪看出她的心思,把念念从乔思远怀里接过来放到地上,稍稍向前推了他一下说,“去,跟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念念认出来乔思雅就是上次那个他说不喜欢的阿姨,但又记着妈妈的教诲,知道她就是乔叔叔的姐姐,所以小家伙犹豫了一下,还是努力的调整好情绪,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叔叔阿姨好!” 世上怕没有什么事比面对亲生的孩子却不能相认更让人难受的了,萧桐和乔思雅这对父母亦如是。听着孩子那稚嫩清脆的声音,口中叫的却是叔叔阿姨,乔思雅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双眼圈立刻便红了起来,眼泪已经在眼里打转了。 乔阿姨的变化被善于观察的念念一下子就发现了,他有点不知所措的问道,“乔阿姨你怎么哭了?” 乔思雅竭力挤出笑容,她吸吸鼻子说,“没事,阿姨被风沙吹了眼睛。” “我有纸巾。”念念连忙转动自己粗胖的小身体,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小心的递给乔思雅。乔思雅接过来,转身擦眼睛的一瞬间,大滴大滴的泪水便落下来。萧桐按了按她的肩膀,让她坚强一点。 费曼迪眼圈也有点红,可她这会的心情却十分复杂。身为一个母亲,将心比心,她非常能理解乔思雅此刻的痛苦,这也是她会答应来见她的最主要的原因。可另一方面,念念也是她一手带大如亲生一般的孩子啊,每次想到有可能会失去他,她的心里都像有把钝刀在割她一般。 费曼迪蹲下来对念念说,“外面有个公园,你和乔叔叔还有萧叔叔到外面去去玩好不好?妈妈和乔阿姨有事情要谈。” 几个大人严肃的神情,还有今天十分压抑的气氛早被敏感的小家伙发现了,这会看要把自己支开,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念念紧紧的拉着费曼迪的手,用看起来有点紧张的眼神环视了一圈四个大人,小声说,“我不闹,就在旁边呆着行吗?” 都说母子连心,费曼迪的眼泪差点就掉下来,她摸摸他的头,“听话,中午妈妈带你去吃肯德基全家桶。” 念念看争不过妈妈,只好不情愿的点点头,被乔思远和萧桐拉着朝外面走去。因为不放心,他还一步三回头的向后看,费曼迪故作轻松的朝他挥挥手。 看他们走出去了,两个女人才各自收回自己的视线。第三次见面,彼此的关系和位置却已是天差地别。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时,乔思雅面对费曼迪是一副十足十高高在上的指摘口吻,而第二次偶遇时,他们是平等交流各自的想法的话,那么这第三次见面,乔思雅真是带着感恩和恳求的心态,把自己几乎放低到了尘土里。 两个人在靠窗的雅座坐下来,看着各自面前的茶水慢慢冷下去,却谁都没有说话。窗外有行人匆匆而过,但在她们眼中却空无一物。 “曼迪,”这还是乔思雅第一次没有叫她费老师,而是叫了她的名字,这次她不是以乔家长女的身份,而是以姐姐和念念亲妈的身份出现。 费曼迪显然对这种称呼的改变还没有适应,她抬起头看了看乔思雅,又把目光垂下来。乔思雅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却不知道要先感谢她无私的养大了念念,还是该先道歉自己之前对她的无礼。 不过,费曼迪从来都是一个直接的人,她不想和乔思雅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继续胶着下去。咬着下唇,问出了这些日子一直徘徊在她心头的疑问,“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抛弃念念?还有,今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乔思雅一怔,那些准备好的说辞一时间无处可去。她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孩,她还那么年轻,可眼神中却已经有了一个母亲才会有的坚强自持。她缓一缓自己的情绪,面对对方的直白,她决定也坦诚相对。 “曼迪,在你面前我无地自容,这些年你一个人带大了念念,把他教育得这么好,你是我和我们全家的恩人,我从心底里感谢你。”她看看费曼迪的表情,又继续说道,“我们之前的交往是各有各的立场,我希望在念念的事情上,不要把这些混在一起。” “你一定觉得我作为一个母亲很失格吧?”她苦笑着,往事涌上心头,嘴里涩涩的。 费曼迪摇摇头,“不,我认为你愿意忍受十月怀胎之苦,把孩子生出来,就已经是个有勇气的妈妈了。” 乔思雅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叹了口气,“我是爱这个孩子的,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谁又会真的忍心把他抛弃呢。可那个时候,孩子爸爸不知所踪,我不敢和家人坦白,身边又一个信赖的朋友也没有,那种焦灼感和悲哀感是我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你一定觉得我这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我自己一度也这么觉得,可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做产后忧郁症。” 费曼迪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我接受这个解释,说实话,这个解释也让我释然了。因为我真的不希望念念的亲生父母是因为其他什么自私的原因才抛弃他的。”她看看乔思雅感激的神情,又说道,“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念念,我不希望他有一天知道真相后会太伤心,我希望他会觉得当初被父母抛弃是因为他们真的有苦衷。” 那一刻,乔思雅才知道,费曼迪她是真心的爱着这个孩子,爱得那么深远又无私。 “曼迪,你既然问到了我们将来的打算,我也想开诚布公的和你谈。我和萧桐作为念念的亲生父母亏欠了他太多太多,有生之年,我们都想尽我们的全力给他最多的爱,完整的家,最好的教育,创造最好的环境,所以……” 话已至此,费曼迪不用对方说明便已经懂得了她的意思。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好吧,该来的终究要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第一次尝试自己带孩子过夜,为出院以后的生活做准备。某薇可谓兢兢业业啊,严格按照护士的指导,每三小时喂一次奶。上好闹钟,到点起来做规定流程,洗手,换尿布,再洗手,称重,喂奶,再称重,哄睡,记录数据,几乎要折腾一个钟头。比某薇更敬业的是护士,每次到了时间段,护士都会拿着个小手电悄然而至,来检查某薇有没有在认真履行妈妈的义务。 我看到不少亲挺不能原谅乔姐姐和萧桐这一对的,希望某薇能虐虐他们。偶想说,他们两个的感情纠葛我就不费笔墨了,各有各的选择。某薇不会虐他们,但他们欠孩子的是必须还的,而孩子会用他的方式来惩罚大人。就说这么多吧,明天上午还有一更,还是11点。 ------------ 44决定 “然后呢?你怎么说的?”苗佳佳追问道。过完年,她终于抽出了点时间来看费曼迪,本想着沾点她的喜气的,却没有想到一来就是听说念念的亲爹亲妈找上门的这种狗血。现在看到费曼迪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也跟着心里难受起来。 见费曼迪不说话,苗佳佳进一步追问道,“你忍心真的把念念就这么拱手送回去?”她有点着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唉,你说这生活怎么他妈的就不能让人顺心一点呢。” 念念不是费曼迪亲生的这件事,苗佳佳是一早知道的。她在j市偶遇她们娘俩的时候,费曼迪才二十出头,苗佳佳怎么看她也不像个生了孩子的妈妈样。后来又听说了她和陈景默的事情,再加上费曼迪这副冷到不行的死性子,苗佳佳就认准了念念必然不会是她和某个男人随便生出来的。 被看出来了,费曼迪也不隐瞒,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苗佳佳讲了。苗佳佳听后唏嘘不已,也进一步认定了费曼迪这个朋友。 费曼迪苦笑了一下,“我当时没有答应她,只说需要好好考虑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把那天和乔思雅见面的过程做了个简单的总结。 苗佳佳当然知道费曼迪有多爱念念,可她也同样了解费曼迪是个冷静、理智的女人。这个时候,她也陷入了迷茫,不知道该怎样去劝慰她。这么大的事,必须由本人来拿主意,任何人也没法给她提供意见。 作为最好的朋友,此刻唯有紧紧的抱住她,给她一些力量,“好好考虑,不着急,多想想自己,别老想着别人,遵从自己的心意。”听了苗佳佳的话,费曼迪点了点头。 *** 自从见完乔思雅和萧桐以后,费曼迪就像往常一样生活着。该做饭做饭,该做/爱做/爱,他们也像从前一样聊天逗笑,可乔思远就总觉得她有一缕魂不知道在哪里飘着,总之就是没在这里。 看她时常就失神的在想事情,他知道她心里是装着念念的事,她在思考,在挣扎。乔思远想帮忙,想试着和她聊聊,可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且,显然费曼迪也不想和他聊这件事。他后来想,算了,让她一个人好好想吧,作为把念念一手带大的人,在这件事上,她有绝对的处置权。 费曼迪沉得住气,乔思雅却像等待审判一样日日如坐针毡。她不敢直接打电话给费曼迪催促,就一天打好几个电话问乔思远有没有什么消息,费曼迪有没有透露一点她到底怎么想的。 乔思远也只能安慰她一下,告诉她耐心等待。他也让姐姐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毕竟孩子现在无论是认知上还是感情上,都只有费曼迪这一个妈妈。乔思雅听了深深的叹气,在电话那头默不作声。6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费曼迪每天都掉着样的给念念做好吃的,把个小肉包子养得好像又肥了一圈。晚上,她会陪着孩子一起看他爱看的电视节目,有时候也会加入念念和乔思远的天文观察小组,听着他们两个兴致勃勃的讨论着那些星星的位置。 周末,三个人也尽量不在家里呆着,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游乐场、博物馆、公园,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费曼迪最近给念念买了他一直惦记的几套漫画,益智玩具,还添置了不少衣服,春夏秋冬的都有。起初乔思远没太注意,后来发现她总是在让念念试完衣服以后,小声跟售货员说,给我拿大一号的吧。那会,他就隐隐的有点预感到她大概是做出决定了。 果然,三月下旬的一个周末夜晚,念念在疯玩了一天早早入睡后,费曼迪拉着乔思远在客厅里坐下来。她表情有点严肃,弄得乔思远也跟着紧张起来。 “思远,我想了这么久,知道念念的事情也该做出决断了。”费曼迪开口道,她的声音很平静。 “没人催你,你想久一点也是应该的,毕竟是这么大的事。”乔思远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 费曼迪摇摇头,“这事一直拖着,对孩子对大人都不好,我只是一直脑子很乱。谢谢你一直没问,也没给我任何压力。”在这件事上,她越想越觉得乔思远其实真的没有做错什么,而他给她的支持和陪伴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了。 “傻丫头,跟我说什么谢谢,你不怪我怨我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了。”乔思远心里还是很内疚的,虽然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加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可对着费曼迪,他总有一丝亏欠的感觉。 费曼迪淡淡的一笑,在最初的日子里,她心里憋着一股苦闷无处宣泄,确实曾经一度把乔思远当作责任人去埋怨过。可过了这么久,她早就想通了,没有乔思远,念念的事情早晚也要告诉他,而念念的亲生父母有心找他的话,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她抿了一下嘴唇,终于说出了她这些日子思考的结果,“我决定还是把念念交还给他的亲生父母。” 这个结果乔思远心里早已有所准备,可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里难受。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她柔软的头发,“你真的想好了吗?” 费曼迪点点头,没有作声。 乔思远缓缓说道,“我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你这个决定。作为乔家人,我为我姐感到高兴,失而复得的心情总是无比喜悦的。可作为爱你的人,作为已经打算把念念当自己儿子来养的那个我,又觉得无比心痛。曼迪,其实你就算决定把念念留在身边也没关系的,我也支持你,我姐那边的工作我去做,毕竟你为念念付出了那么多。” 费曼迪抬起头看他,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这些日子她都没哭过,今天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那些堆积的委屈和不舍就一下子涌了上来。 “我不能那么自私……”她的声音有点哽咽,“这五年多,不仅只是我单向的为念念付出,孩子也带给了我无数的快乐和充实。也正因为我是一个母亲,所以更能体会你姐姐的心情。而且,孩子一开始可能会不适应,但血毕竟浓于水,跟着亲生父母总是最好的。比跟着我这个不是亲妈的,还有你这个真的舅舅要名正言顺得多。” “如果我今天不告诉他实情,硬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我担心有一天孩子知道曾经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失之交臂,他到时候会埋怨我的啊。再说,你姐姐和萧先生都是人中龙凤,乔家也能够给念念提供最好的环境,我把孩子交还给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连乔思远都觉得费曼迪这一番思量真正是句句在理。 “你打算怎么跟念念解释?然后什么时候把念念……”他没说下去,“送走”这两个字此刻堵在喉咙里竟然说不出来。 费曼迪倒是比乔思远还坚强似的,她抬头翻了翻眼睛,硬生生的把要流出的眼泪憋了回去。“我想,既然决定了,就要早点跟他说,孩子越大主见越强,拖下去只会让他更难接受这些事情。” *** 费曼迪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很快,找了个轻松闲适的夜晚,她走进念念的房间,随手带上了房门。 费曼迪此刻的心情是异常紧张的,她不知道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能否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充分理解。念念再聪明懂事,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小家伙正在玩他的新玩具,一辆可以拆卸再拼装的汽车模型,见妈妈来了,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费曼迪坐到他旁边,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念念还有几个月就要过生日了,又长了一岁,变大孩子了。”费曼迪把捡到念念的那一天作为了孩子的生日。 念念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最近好像买了很多东西,一时还没想到要什么生日礼物。” 费曼迪笑了,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礼物慢慢想,不着急。只是妈妈想到念念又长大了,就觉得对小孩子撒谎其实很不好,想要来承认错误。妈妈一直教育你不可以说谎,可自己却做了错事。” 小家伙不解的看着她,想不出来女超人一样的妈妈会撒什么谎。 费曼迪继续说道,“以前你问妈妈你是从哪里来的,妈妈告诉你是做实验碰撞出来的,其实不是那样的。”小家伙瞪大了眼睛,有点小受挫。 “每一个小孩子都是爸爸和妈妈相爱的结晶,爸爸把种子放到妈妈的肚子里,然后妈妈就会生下一个可爱的宝宝。” “就像种花种菜的时候,把种子放到土里一样吗?”念念好像被这种神奇的解释吸引,进入了科学的思维状态。 “对,只是不一样的是,小朋友要爸爸和妈妈一起努力才会开花结果。” “妈妈,你是要和我讲爸爸的事情吗?”念念终于听出了费曼迪话里的重点。 费曼迪点点头,“念念曾经问妈妈为什么没有爸爸,那是因为……”她顿了一下,感觉怀里的小人儿似乎哆嗦了一下,“那是因为我并不是把念念生出来的那个妈妈,你真正的爸爸妈妈很相爱,是他们的努力才诞生了你。” 这一番话有点绕,但小家伙还是听懂了。听懂了以后,他的脸上开始逐渐出现一种叫做受伤的表情。在他的小世界里,从来只有费曼迪一个,后来接受了乔思远,如今突然告诉他其实还有个播种的爸爸,和把他生出来的妈妈,他有点吃不消了。 “妈妈你说了不可以撒谎的,如果我还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些气呼呼的成分。 费曼迪心里一阵绞痛,可还要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你没有见过他们,是因为很多年前,他们不小心把念念弄丢了,然后又正巧被妈妈捡到,就在亦明湖的那棵大树下。” 念念看妈妈一脸的严肃,一点也不像说谎逗他的样子,又听说自己是妈妈捡来的小孩,一时间惊讶、憋屈的情绪汇聚在一起,他鼻子皱了几下,嘴巴一撇,终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妈妈你骗人!你不想要我了对不对?!我以后会很乖的,少吃饭,不吵着要玩具,你别不要我好吗?”费曼迪紧紧的把他抱住,眼泪也终于 作者有话要说: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女性在生完孩子以后都会由于体内激素水平的突然巨变而产生轻重不同的忧郁症倾向。最大的表现为喜欢胡思乱想,有的人还会脾气暴躁,整个人被悲伤的情绪笼罩,刮风下雨都能默默流泪。某薇之前听朋友就说过,这次也亲身体验了一把,偶的表现就是情绪上的各种脆弱,夜晚尤其明显,会想到各种可怕的事情、意外。 我特意查了产后忧郁症的防治,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家人的关心和疏导,以及舒适环境的创造。而这些都是乔思雅在生下念念以后极度缺乏的,她的产后忧郁症也就愈发严重了。而一旦得了忧郁症,基本上就是精神病的一种了,思维方式和正常人已经完全不同了,甚至很多人会因此自杀。 说了这么多,倒并不是想给乔姐姐洗白,其实是想普及一下产后忧郁症的知识,唤起更多对产妇精神上的关爱,而不只是坐月子对身上的重视。好了,某薇就快要出院啦,回去会补上评论回复,积分也都会及时送出!某薇并不是在什么高级的月子中心,只是国外普通的医院,这边没有坐月子的概念,只是医疗管理,合理膳食,再加对新妈妈的各种培训。 最后,那个,存稿终于用完鸟,下一章的更新要让大家稍等了。。。还有谢谢lulu的地雷! ------------ 45分别 孩子是一种很特殊的生物,他们小小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成熟,却蕴藏着无尽的能量和活力;他们的思想还没有像成人一样全面,却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逻辑和是非对错的判断。简言之,孩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很多事情上,大人已经很难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们。 如今,费曼迪就面对着这样一种棘手的状况。作为把念念养大的人,她单方面忍痛做出了归还孩子的决定,似乎让除了她以外的人都满意了,可所有的大人都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念念有他自己的想法。 自从那天费曼迪和念念谈话后,小家伙就进入了一种连费曼迪也从没有见过的模式。一向懂事乖巧爱说爱笑的孩子,现在整天像个小皮球一样气鼓鼓的,不爱理人,不爱说话,绷着一张小脸,看得费曼迪十分心疼。 费曼迪几次和他往深处谈,乔阿姨和萧叔叔就是他的亲生父母的事情也和他说了,念念却没有什么反应,那感觉就像是他根本不在乎,是谁都没有什么分别。 说到五月放假以后就要把他送到北京去的时候,小家伙突然就抬起头,眼里有惊讶,更多的却是怒气。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费曼迪,圆圆的眼睛里腾起了一层雾气。可他还是什么也不说,扭头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的带上了门。乔思远想要追进去,被费曼迪制止了。 她了解自己的孩子,知道他其实心里什么都懂,只是憋着一口气埋怨着所有人,也包括她在内,或许最怨她也说不定。因为怎么也逃不过这一道痛,她甚至想如果孩子可以因为怨她而减少思念和不舍带来的痛的话,她觉得也值了。 母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一方面是想要不顾一切的占有,另一方面却又为了孩子什么都可以割舍。 乔思远看着这对母子,一个是偷偷落泪却强颜欢笑的妈妈,一个是心中明明舍不得妈妈却又钻进了牛角尖的孩子。他觉得这日子过得真是无滋无味,无比怀念起从前三口之家的天伦之乐和浓情蜜意的恋爱生活。然而这一切都在孩子的身世卷进来之后落了幕,就像一场戏,在欢乐的高/潮处跌下来,把每个人都摔得无比痛疼。 惨淡的日子不会加快步伐也不会放慢脚步,送走念念的那一天渐渐逼近,小家伙却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与人交流。乔思远有时候会给他讲道理,问他是怎么想的。念念低着头,沉默了很久说,“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呢?”乔思远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他才想明白,这里的“你们”,既包括费曼迪、他,也包括曾经的乔思雅和萧桐。 与这边的“非暴力不合作”相比,北京那边却已经闹得鸡飞狗跳了。因为念念要回来了,乔思雅和萧桐也不得不直面他们曾经犯下的错误,向家人坦白念念的存在。 一向最疼爱长女的乔之伟这次也动了怒,一巴掌重重打在女儿的脸上,嘴唇哆嗦着气得说不出话来。沈娟在一旁止不住的掉眼泪,既心疼女儿,又心疼流落在外多年的外孙子。 跟着一起来的萧桐见乔思雅被打,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了,冲上去跪在了乔父乔母面前,“伯父伯母,你们别怪思雅,当初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打您打我。” 乔之伟低头瞥了一眼萧桐,冷淡又威严的说道,“你起来说话,一上来就跪下,好像我们乔家真的高高在上的欺负你,辱没你的自尊似的。”一席话说得萧桐无地自容,他知道乔部长这是在讽刺他当年可笑的自尊心。可他今天来就是做好了要被问责的准备的,无论乔家怎么为难他,他也决定都承受下来。 面对萧桐,乔之伟恢复了冷静的领导风范,他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打她,我就是恨铁不成钢,不知道我乔之伟养出来的女儿怎么会就那么傻的愿意为了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付出那么多,甚至还牵扯上一个无辜的孩子。”他看了一眼默默流泪的思雅,重重的叹了口气,“你们两个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孩子啊。” 萧桐跪在地上仍是没有起来,“乔伯父,我们就是因为知道错了,才更要尽全力去弥补。我知道当年的自己大错特错,为了一己的自尊心,一度放弃了思雅。”他看看一旁流着泪的乔思雅,继续说道,“可当我真的走向社会,到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世界里,我才知道走向成功的道路并不像我曾经想的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会那么纯洁高尚。我真的是太天真,也太傻了,放弃了对自己来讲最珍贵的人,一味的去追求自我满足的虚荣,现在想起来错过这么多年,实在是很讽刺。” 乔思雅看着身边的男人,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萧桐这样剖析自己,从前的萧桐永远是淡定自信的,他不会反省自己,更不会觉得自己的决定是错了。如今看到他可以这样放□段,乔思雅也觉得和她自己一样,萧桐的确也是成长了。 萧桐确实改变了很多,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在华尔街这个利益至上的地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变得有心计,变得更懂得整合资源,变得更了解这个世界。对于当初的决定,他早就后悔了。很多次想回头,却又顾虑重重,怕她身边有了别人,怕她嘲笑他当年走的坚决回头又这么随意,如此踌躇着便让几年的光阴悄然逝去。 乔老太爷在得知事情的原委后,反应更为激烈,要不是乔老太太拉着,他真有当年一枪崩了小军阀的那股气势,要拿萧桐是问。 可最后,再怎么生气憋屈,再怎么唏嘘慨叹,看到孙女被人家吃得死死的,和儿子一样,乔老太爷也只能接受现实,更何况,他还是念念的亲生父亲。想到那个黄色的小绒球,乔老太爷心里不禁一抽,造化弄人啊,这孩子就不该乔家失去,老天都安排他们重聚呢。 回到北京以后,萧桐很快在北三环附近买了一套两百平米以上精装修大房子。家具电器都是选的最好的,这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萧桐在用钱上一点也不含糊。其中,念念的房间最是用心,面积比一般的儿童房大了很多不说,书架、玩具架、写字台、内置衣帽间,能想到的都有了,想不到的也置全了。 自从得到了费曼迪的许可,乔思雅就进入了积极准备的状态。而她最需要了解的,就是念念这几年的成长和他的喜好。从一开始找乔思远问,再到后来直接打电话给费曼迪请教,从攒上好些问题隔几天问一次,到有了什么想法随时联系费曼迪。 这个过程里,费曼迪其实心情一直很不好,但对于乔思雅的问题,她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不为别的,只为了念念到了全新的环境以后,能够越快进入角色越好。 于是念念的房间里添置了一套最新的高倍天文望远镜,书架的一大半塞满了他喜欢的漫画和科普书,玩具架上有不少益智类玩具,光魔方就有不同款式的好几个。费曼迪提前买好的那些衣服也被寄了过来,如今整齐的挂放在衣帽间里。等费曼迪把念念现在房里的东西再寄过来,这个房间就真的是念念的新天地了。 费曼迪还把念念这些年的照片整理出来发给了乔思雅,刚捡到的时候,什么都往嘴里送的时候,咿呀学语的时候,有睡着的,有醒着的,有哭的,有笑的……乔思雅看的时候,深深的感觉到这是一份浓郁的母爱的沉淀。 万事俱备,只等孩子来了,而这一天也终于在一方望眼欲穿的等待,和一方如倒计时般的绝望中来临了。 乔思远怕费曼迪难过,说他一个人带念念坐飞机去北京就好。而费曼迪却坚持要亲自把孩子交到乔思雅手中。 出发的那天,念念只背了一个他平时随身的小包,鼓鼓囊囊的,费曼迪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塞了些什么。临出家门,她牵起念念的小手,小家伙这次完全没有抗拒,在换鞋前,他又仔仔细细的环视了一周这个他自从有了记忆起就一直生活的小家,最后垂着头,紧紧的握住了妈妈的手。 从j市飞到北京只要一个多小时,念念一直望着窗外出神。费曼迪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距离上一次回北京才三个月,心境却已是天上地下。那一次她路上有爱人说笑相陪,目的地有孩子在期盼等待,家里是一派热闹祥和,北京城里是过年的烟花爆竹。而这一次,她却是在压抑的悲伤中要交出她最珍贵的宝贝……乔思远知道她的心思,而现在除了默默的给她支持外,也没有更好的安慰话语。 乔思雅本想到机场来接机,后来还是听从了乔思远的建议,到西四爷爷的王府院去等着。那里毕竟是念念去过的地方,熟悉的环境会减少孩子的抵触情绪。 费曼迪也曾经设想过有一天会见到乔思远父母的情形,可她没想到这一天却是在她跨进乔老太爷家的院子,以念念的养母的身份出现的。 整个乔家人都已经在等着了,看到小家伙的那一刻,乔家的老中青三个女人都同时落下眼泪来。费曼迪把念念往前推推,在他耳边说,“我们说好了,见了面要叫人的。” 看得出孩子不是很情愿,但仍然听话的从太爷爷太奶奶到爷爷奶奶的一路叫下来,每喊一声,老人家都是“哎、哎”的答着,眼睛里除了这个小东西,已经再容不下其他。叫到乔思雅和萧桐的时候,孩子却怎么也不肯作声了,他低着头不看他们,牙齿咬着下唇,费曼迪推推他,他却倔强的往后挣扎了一下。 萧桐见此情景,心里虽然难受,但还是赶快站出来说,“没事没事,不着急,以后有得是机会。”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捏了捏乔思雅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可操之过急。 按照事先说好的,乔思远留下来协助过渡,费曼迪却打算乘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回j市,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呆在一群乔家人里,格外的不协调。 临走前,她蹲下来,双手环住念念的小身子,用平时讲道理的方式说道,“念念是大孩子了,也懂事了,以后更要听话。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爱你,不要伤大家的心。” 这些天小家伙的沉默已经让她适应了,本以为说完这些话孩子还是沉默的,没想到念念抬起头的时候,大滴大滴的眼泪已经顺着胖嘟嘟的小脸蛋流了下来。因为哭泣,他的身子有点瑟瑟的在费曼迪怀里抖着。 “妈妈,原来你不是骗我的,你真的不要念念了……”话语里满是挣扎后绝望的情绪,一双大眼已经被泪水迷蒙住。 费曼迪再也忍不住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呆上一秒钟了,她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还能否控制住内心的冲动――把孩子抱走,谁也不要给。 她狠狠心站起来,瞪着眼睛抑制泪腺的涌动,“妈妈说了再也不会骗你的,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去,身后却响起念念撕心裂肺的哭声,“妈妈,妈妈,带我回家,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回咱家……” 作者有话要说:某薇写这一章的时候把自己写哭了,我是不是产后忧郁了啊?呜呜呜呜…… 谢谢大家这一段的鼓励和支持,某薇已经带着小包子出院回家了!会开始逐渐送积分回复评论~上次有亲说想看薇家的包子照。嘿嘿,没问题啊,回头偶鼓捣一下,弄了图片上来,大家敬请期待~ 谢谢lulu亲爱滴又投地雷,让亲破费啦~ ------------ 46磨合 费曼迪大步的走出狭窄的胡同,乔家的王府小院明明在她身后越来越远,耳畔念念的哭声却依旧清晰可见。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伴着她一路上了出租车,伴着她到了首都机场,又伴着她飞回了j市。 孩子那句“妈妈,我要回家”,像魔咒一样缠着她久久不放,让她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她告诉自己不能哭,要坚强,这都是为了孩子好,既然做了决定就要坚持到底。可还是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在机翼引擎的巨大轰鸣中,泪水爆发出来,让她泣不成声。 下了飞机,j市已经是万家灯火时分,她大脑里却仍是空空的,乔思远打了十几通电话她都没有听到,只是机械的往家走。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那个往日曾让她下了班就风风火火往回奔的家,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那个温暖、洋溢着欢乐和热闹的家,不在了。 打开灯,屋内依旧,念念的小熊拖鞋还整齐的摆放在门口。孩子很乖,很小的时候就懂得给客人拿拖鞋,还知道学着费曼迪的样子把自己的鞋子规规矩矩的摆放好。 明明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屋里却好像天寒地冻一般没有生气。费曼迪径直走进了念念的小房间,天文望远镜还架在窗边,一切都还是孩子在的时候的样子,却唯独没有了那个小家伙。那双她每次推开门,就会扭过头来定定看着她的圆眼睛,还有甜甜的笑容。 费曼迪坐到了念念的床上,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手边的床头柜上。本来只是扫过的目光,在触到那缺失的一隅时急速停了下来。然后眼前就模糊起来,她终于知道了念念那个鼓鼓囊囊的小包里装了什么。 木然又封闭的世界仿佛突然塌陷了一角,便引得整个分崩离析。费曼迪在滂沱如雨的泪水中,终于意识到――她的念念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 晚上乔家人一起吃饭,这顿本该是给孩子接风的喜宴却从头到尾吃得异乎寻常的沉闷,大家都没什么胃口,都有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总之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沈娟和乔思雅坐在念念两侧照顾孩子吃喝,作为主人公的小家伙却没什么食欲,无精打采的戳着碗里的米粒。 如果是个大人,还能和他讲讲道理,偏偏是个孩子,让满腔的爱无从发泄的乔家老小都有些束手无策。最后临走前,乔之伟对着萧桐和乔思雅说,“慢慢来吧,一口吃不成胖子,错不是一天铸成的,也不会一下子就改回来,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 乔思雅和萧桐比起乔家其他人来,此时处于一种更复杂的情绪中。他们比谁都急切的想要对这个孩子好,却又比谁都万般愧疚而难以去面对他。这种欲进欲退的感觉紧紧的捆绑了他们的手脚,让这对六年后才开始为人父母的一对儿,极其尴尬,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求助于弟弟乔思远。 乔思远在帮念念安置好行李,又像往常一样帮他洗过了澡,换上了新睡衣。白天那一场几近昏厥的大哭后,直到此时,他的眼睛还有些肿肿的。 本来好好的,从浴室出来念念突然就又哭了。因为他想到每次洗完澡出来后,妈妈都会抱住他亲上好几大口,说“哎呀,哪里来的小香香啊”,然后母子两个嘻嘻哈哈的要闹上好久。可是现在…… 看到他又默默的流下眼泪,乔思远心疼的蹲下来,一边帮他擦掉泪水一边问他怎么了。念念抽抽鼻子,拉住乔思远的手问道,“乔叔叔,”他一时还改不过口来,不会叫舅舅,“妈妈要我听话,你说,如果我很听话,不哭不闹,她会来接我回家吗?”虽然极力忍着,大颗的泪水还是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乔思远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不想给孩子无望的期待,可又看不得他现在这么伤心难过,他把小家伙抱起来,勉强说道,“我们先好好听话试试看。”他想着让孩子带着一点希望去尝试一下新环境,说不准在这个过程里,他就会渐渐进入角色,和亲生父母培养起感情来。 *** 乔思远走的时候,萧桐特意下来送他。他们两个认识也有不少年了,当年乔思雅上大学的时候,乔思远还在上初中。对于他姐的这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朋友,乔思远一度是很崇拜萧哥哥的。可惜时过境迁,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之后,乔思远对萧桐已经经历了从崇拜到痛恨到鄙视再到同情的过程,如今他们也算是可以平起平坐讲话的一家人了。 “思远,这次念念的事情真的要谢谢你。”萧桐诚恳的说道。 “我没做什么,要谢也是该谢谢曼迪,没有她的忍痛割爱,什么都是无稽之谈。”乔思远的口气有点淡,想到费曼迪,他心里就结结实实的堵得慌,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打电话也不接。他为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在爱人身边支持她感到深深的自责。 “是,我和思雅都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费老师。等念念适应了这边,我和思雅也把结婚登记和念念上户口的事情办好了以后,再好好的上门谢谢她。”萧桐附和道。 乔思远侧头看了看萧桐,悠悠的说道,“入籍改名字的事情先不急,再看看孩子的反应吧。”他顿一顿继续说道,“萧哥,我姐轻易的就原谅了你,不等于我爷爷奶奶和我父母都已经发自内心的接受了你。坦白的说,我也一样。” 萧桐点了点头,“我明白。”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递给乔思远一支,自己也点上了一支,黑夜里两点红光中绕出一团烟雾。 “说实话依我本心来讲,我是反对我姐继续跟你的,很多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有那么多后悔药给你吃。” 萧桐不做声,算是默认了这个未来妻弟对自己的指摘。 “这次要不是为了念念能有一个完整的家,我们全家都不会同意你们的事情的。”他双目有神的注视的萧桐,“所以,从今往后,无论是对我姐还是对念念,你必须全心全意。如果你再对不起我姐,或者尽不到做父亲的义务的话,你就算跑到美国去,我也不会轻易作罢的。” 萧桐吐出一口白烟,扬起嘴角,“思远,你放心吧,我不会让思雅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的。”说完他又看了看对面的乔思远感慨道,“当年的毛头小子也长成大人可以这样有理有据的教育我了,看来我真是蹉跎了很多岁月啊。” *** 乔思雅从阳台上朝楼下张望了一下,看萧桐和思远还在说话,就又退了回来。她轻轻的推开念念的房门,隔着老远的距离不敢上前。看小家伙已经缩在被子里睡了,才极其不舍的轻轻带上了门。 对这个孩子她现在是又爱又怕,白天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也依旧回绕在她的耳边,只是那一声又一声真切的“妈妈”却不是在叫她。她想,当年她把孩子丢在亦明湖畔大树下的时候,孩子内心里也是这样一声声的呼唤着她的吧 乔思雅带上门,屋里的念念却一骨碌爬了起来,尽管又累又倦,他却根本就没有睡着。这个让所有人心心牵挂的小家伙,此时独自坐在偌大的新房间里环视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这里足有他原来房间的三倍大,无论是书还是玩具都多了好多,可他一一看过去,眼里却没有任何欣喜的光彩。他翻身起来拿过挂在架子上的随身小包,拉开拉链,把那个将小包撑得鼓鼓囊囊的相框拿了出来。 照片上是六一儿童节的时候,费曼迪带念念去游乐场的时候,苗佳佳给他们娘俩拍的。母子俩一人举着一个冰激凌,互相喂着让对方尝自己手里那支的口味,两个人心无旁骛的欢笑时,被苗佳佳抓拍下来。 后来干妈从一大堆照片里挑出这张,逗念念说,“你这张拍得好,显得没有那么矮。”小家伙不理她,看看照片说,“这张我妈妈拍得好,特别漂亮。”苗佳佳戳戳他的脑门,“切”了一声。 在沉默闹情绪的那段日子里,这个镜框曾经被他扣放在床头柜上,费曼迪注意到了,想他是生气到都不想看见自己了吧。但她没想到,几乎没有任何行李的念念,却唯独把和妈妈的这张合影带在了身上。意识到的那一刻,支撑她故作坚强的精神世界轰然倒塌。 念念坐在床边,用他白胖的小手一下下的抚摸着相框里的妈妈。乔叔叔说过,男子汉是不应该流眼泪的,可他现在怎么也忍不住,一滴泪落在镜框上,他赶紧用小手抹干净,然后下一滴又滚落下来。 他现在知道,妈妈是真的不要他了。知道真相后,他也生气过,别扭过,怨过,他曾经以为这样做的话,妈妈就不会把他送走,可一天天等下来的,却是真的和妈妈的分别。现在,他除了想念还是想念,他抱着怀里的照片仔细看,怕自己会忘记妈妈长什么样,以后就没法找到她了…… 乔思雅半夜偷偷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念念紧紧抱着怀里的照片睡在床上,被子也没有盖好,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浸渍得白嫩的小脸有几分红。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想把他怀里的相框抽出来,使了点劲却没抽动,念念的一双小胖手像小螃蟹的爪子一样牢牢的扒着。乔思雅不想弄醒他,没办法,只好任他就这样抱着为他掩好了被子。 萧桐刚才上来安慰她说,要给孩子时间,要有耐心,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道理她心里都明白,可难受还是难受,就像现在眼前的这一幕。她到底要花多久才能取代另一个女人占据孩子的心呢?说实话,她一点信心也没有。 不过,就算萧桐和乔思雅再怎么做足了心理准备,念念为他们铺下的仍是一条充满荆棘、遍体鳞伤的挑战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念念这条线还有两三章就会收笔,老虐孩子某薇心里也难受。 之后还有费费父母的事,她和乔帅的感情发展,以及敬川核电站项目的事情需要交代。 总体来讲,咱这篇文离完结已经不算远了。 最近某薇一直在构思新坑,是这一篇的姊妹文,男主是廖承轩,也就是骚骚童鞋,依旧是正剧,依旧是有狗血有肉有宠有虐,放浪不羁玩世不恭的廖公子会被什么样的女人吃得死死的呢?嘿嘿,某薇叫不剧透! 大家期待已久的某薇家的小包子来给各位阿姨姐姐问好了,生后5天的照片,嘿嘿,胖嘟嘟的。 最后,感谢废柴蝎子、lulu和peacefulbaby三位亲的地雷~mmm ------------ 47困境 乔思远周日晚上急匆匆的赶回了j市,却在费曼迪家楼下遇到了顾磊网游之天下无双。两兄弟见面,无需多言,几个眼神就交换了所有的信息――顾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而这会儿,苗佳佳正在楼上。 接过顾磊递过来的烟,两个人在楼下默默的抽起来,乔思远这才觉得心稍稍静了一点,抬头看看楼上的灯光,他突然有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进去面对费曼迪了。 顾磊拍拍他的肩膀,“时间会治愈一切的,其实说起来这是个好事,大家到底还是一家人。总比有一天把孩子还给陌生人,然后一辈子再见不着面要强多了。好好安慰一下费费,回头你们俩抓紧再生一个就是了。” 乔思远苦笑了一下,“说得轻巧,这才哪到哪啊,先把当前这关慢慢捱过去吧。”有句话他没说,以他对费曼迪的了解,经过这件事,这丫头八成又要把自己的感情封闭起来了,只是不要连他也一起给封在外面才好。 乔思远进屋的时候,苗佳佳还没走,作为费曼迪的闺蜜,她可没有顾磊那么心态积极好说话。 “哎呦,乔市长照顾完自家人,终于有空管我们普通百姓死活了。”苗佳佳说话一上来就夹枪带棒的。她知道这件事的每一个行动步骤都是费曼迪和乔思远一起商量后定下来的,可想到他就是把念念带走的那个人,苗佳佳还是忍不住满是情绪,凡事总要找个责任人来发泄。 乔思远有点尴尬,“这话怎么说的……” 费曼迪也拉拉苗佳佳的手,示意她算了。 苗佳佳站起身来,收拾自己的东西,嘴上还不饶人,“你拉我干嘛?说他你还心疼了啊。”她又看了看门口杵着的乔思远,“我真不知道我们曼迪遇上您是福还是祸,反正以目前来看,福还没享到,祸倒是一茬连着一茬校园全能高手。今天我话搁这,以后你要是对不起曼迪,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市长。” 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费曼迪虽然有点难为情,但心头却暖暖的,那种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感觉。 乔思远听她这么说,反倒笑了,“佳佳,曼迪能有你这样的好姐妹,我真高兴。” 苗佳佳等着对方的回击,没成想倒突然被夸了,反倒不好意思继续凶悍下去了。“我走了,你们俩自己解决吧。对了,乔市,麻烦你跟你姐姐打个招呼,曼迪不做念念他妈了,可我这个干妈还没下岗,以后到北京叨扰什么的那是必须的。” 乔思远连忙赔笑,“好说,好说。”他又看了一眼若有所失的费曼迪,“曼迪永远都是孩子的妈,念念现在有两个妈。” 苗佳佳满意的点点头,款款下楼走了。顾磊迎上来,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 苗佳佳走了,乔思远赶快把念念这两天的情况跟费曼迪汇报了一下。他想要报喜不报忧的,可一时又有点搞不清什么算喜什么算忧。 他知道费曼迪不想孩子整天以泪洗面、肝肠寸断的,那样她心里只会更难受。可难道说念念适应良好,和家人相处愉快,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就是喜了?哪个妈妈都不希望被自己的孩子忘记啊,即使是费曼迪。 乔思远只好尽可能客观,实事求是,把念念对费曼迪的思念,和他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些事情夹杂起来说,又说到乔家上下都很爱念念,已经在给他联系最好的幼儿园和小学。 费曼迪静静的听完这一切,心里确实五味杂陈,“念念有更多的人来爱他,有更好的条件生活,有亲生父母在身边,像所有正常的孩子一样,这绝对是正确的选择。即使现在会有分离的痛苦,孩子毕竟还小,总会适应的。只是……” “只是苦了你了。”乔思远把费曼迪搂在怀里,才发觉只是几天的时间,怀里的人儿就似乎瘦了一大圈,他心疼的更紧的环住她。 费曼迪摇摇头,“只是我突然觉得这一切是不是有点太操之过急了,我只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早晚要经过这么一遭。可那天看念念哭得那么伤心,我才想到孩子或许比成人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接受改变。”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下来。 她这话其实也是乔思远想说的,无论是他姐还是费曼迪,都有些处理得过于急了,念念对这一切的改变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安慰道,“念念很懂事,你跟他说的话他都记在心里了,这个时候我们每个人都要更坚强一点。” *** 可惜,乔思雅这边,却远没有乔思远预想的那么顺利。连续半个月,几乎每晚念念都抱着和妈妈的合影哭着入睡,乔思雅从最开始的难过,到现在都有几分麻木了。半夜她起来给孩子掩好被子,用温毛巾给他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再叹着气退出去,已经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流程。 吃饭也不顺利,早饭她给念念准备了面包吐司,牛奶和水果,可小家伙看起来一点食欲也没有,用叉子随便拨动几下,就放下了,他也不说不闹,只是用无声来进行抗议。 萧桐问他为什么不吃,他低着头踌躇了一会才说,“我妈妈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做早饭给我吃……”说着说着,眼里又冒起了雾气,看得出孩子在极力隐忍着。 乔思雅做女强人做了这么多年,可以一眼看出报告、数据报表里的问题,可以一针见血的挑出项目中不合理的计划设置,陪客户吃饭可以点出很高水平的菜,可以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可这下厨房做饭却不在她擅长的范围里。 不会可以学,乔思雅二话不说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可惜有些事还真是讲天分的,而乔思雅的基因里显然没有善羹炊这一项。这也不能怪她,乔家从乔老太太排下来,到乔母沈娟,再到乔思雅,就没有一个喜好在厨房里摆弄食物的。 当她失败了无数次,把厨房搞得一片狼藉,终于端上来一张类似鸡蛋饼状的东西后,念念只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放下了筷子,不再吃了。那个瞬间,乔思雅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望受挫过。 萧桐见状,过来尝了一口,笑着对乔思雅说,“形状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可好像忘记放盐了,还有葱花。不过,已经好了很多了。”萧桐不是单纯的鼓励,比起刚才那几张黑乎乎的东西,这个确实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一张鸡蛋饼尚且搞得如此费劲,乔思雅想要在短时间内达到费曼迪的水平,是不用幻想了。家里很快请了专门做饭的保姆,乔思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尝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好在她并没有完全放弃,只要有时间就跟着保姆学几招,倒也能不天翻地覆的炒几道简单的家常菜了。 萧桐托关系把念念办进了中关村一小附幼,想着他明年就要上小学了,正好再努把力进中关村一小,那是多少家长挤破脑袋不惜卖大房买小房想把孩子送去的地方。 才上了两三天的幼儿园,萧桐和乔思雅就被请了家长。原因是念念过于自闭,不和任何小朋友交流。然后其他人就不乐意了,有个小朋友出言嘲笑了他两句,他竟然上去一巴掌把人家给打了。萧桐和乔思雅赶忙给对方父母又是赔礼又是道歉,一通忙活回到家后开始找念念谈话。 乔思雅在几千人的公司一直是高级管理层,教育训斥下属很有一套,可要怎么和一个五岁多的孩子讲道理却有点力不从心。 “念念不该打小朋友,有什么事咱们讲道理,动手是不对的。”她只好从最基本的讲起,又不敢把话说重了。 念念气鼓鼓的,撅着小嘴说,“他该打。” 乔思雅一听心里有点冒火,“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随便打人,你为什么非得打他呢?”她想着还是要把理由问清。 念念喘着粗气,表情有点痛苦,似乎极不情愿的在回忆那令他难受的一幕,终于他说道,“他说我妈妈没教好我……” 乔思雅一听,心里顿时跟寒冰一样。她知道念念冲动的上去打人一定是为了维护费曼迪,孩子不许任何人说她妈妈的坏话。另一方面,她又被这句“妈妈没有教好”深深的刺伤了,童言无忌,可这句话却好像直戳她心里最虚的一个地方。 乔思雅扶着念念的肩膀,除了叹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家伙抬起头,好像鼓起勇气一样哀求道,“乔阿姨,我想回家,求求你给我妈妈打个电话让她来接我好吗?我好想她,我想吃我妈妈做的饭……”话说到后面,已是断断续续的被抽噎声分割。 乔思雅看着流泪的孩子,自己的眼泪也落下来,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像绳索一样绕得她透不过气来。 *** 晚上费曼迪回到家,听乔思远说念念在新幼儿园把小朋友给打了,大吃一惊。 “怎么会?”她不可置信的摇头,“念念胆子很小的,从来不敢和人打架。他那么爱说话的,跟小动物都能自说自话的聊半天,又怎么会自闭不理人呢。” 乔思远没有说话,费曼迪下一秒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现在的念念已经不是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充满阳光的小东西了。她颓然的坐进沙发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疼。 “要不,你给孩子打个电话吧,跟他再好好聊聊。”乔思远建议道,“我知道你怕常和他联系会不利于他适应新家,但偶尔一个电话应该没关系,毕竟是过渡时期。” 乔思远说出了费曼迪的心里话,天知道她多想听听念念的声音,母子间的思念是双刃的,费曼迪早已是遍体鳞伤。 没想到他们这边的电话还没打出去,乔思雅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思远,念念离家出走了,我们找了一圈还没找到,现在爸爸已经联系好几个部门协助寻找,怎么办?孩子有没有联系你们啊?” 乔思雅因焦急而沙哑的声音像一道晴空霹雳,震碎了费曼迪和乔思远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有亲在留言里说不太理解为什么不能是孩子拥有两对父母的皆大欢喜,而非要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关于这个问题,某薇是这么想的哈。 即使是两对父母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个楼栋里,孩子还有在哪里吃饭哪里睡觉的问题是吧,更何况是北京和j市的分别。只要不是在一个屋檐下,孩子总要有个归属的问题。而不能和孩子朝夕相处的那一方,总归是难以避免的伤心。 两对父母同时爱孩子可以,可孩子能不能同时爱两对父母就是另一个问题了。现在念念和费曼迪感情深,乔思雅那边却基本是零,这样的两对父母很难平衡。 这么说下来,就算以后大家都成了一家人,当下来讲,孩子还是无法避免的要和乔姐姐他们生活一段。而且以费曼迪的性格,她自己是失去了亲生父母,孤零零长大的,因此她也就更希望孩子有健全的家庭和更多的宠爱。 最近忙活小包子,更文时间变得不稳定了,基本可以隔日更,但以前的上午11点准时就很难保证了,还请大家多多体谅。 最后,感谢lulu和小文的地雷。lulu亲,你都连续四章投雷给偶了,某薇灰常不好意思。大家的一路相随已让偶万分感动,你这一个接着一个的雷让偶快要感激涕零了~ ------------ 48再聚 念念能够成功的离家出走,是小家伙的预谋和乔思雅的疏忽相结合的产物。 每周星期五下午到星期日中午,保姆是不在的,乔思雅正好利用周末的时间自己锻炼一下做饭和带孩子的经验。 那天她把念念从幼儿园接回来以后,发现去超市买菜的时候忘记买酱油了,想叫萧桐带回来,又怕耽误了做饭。一念之差,她自己到最近的超市打了个来回,把念念一个人留在了家里。偌大的超市,找到酱油专柜,排队结账,再回到家里,三十分钟总是要的。 回到家,大门仍是关着的,乔思雅到念念房间,孩子却不在。楼上楼下找了一圈,却哪里有孩子的踪影。这才想起来到门口一看,念念出门穿的鞋子已经不在了,临走还没忘把拖鞋朝屋里的方向摆放好。 乔思雅的心忽的就往下一路坠,再折回念念房间,发现他随身的小包和费曼迪的那张照片都不见了,她立刻反应过来,孩子是自己出走了! 小区安全措施很好,萧桐买的房子是一户一梯,电梯直接通到家里的。上楼需要用卡,下楼却不需要。乔思雅拖鞋都没顾得换,一路奔下去。心里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在小区里叫着念念的名字跑了一大圈,却哪里有半丝念念的影子。 脑子乱成一团,才想起来赶紧给萧桐打电话。男人到底还是冷静,萧桐虽然也急,但还没乱,让她赶快问问小区保安有没有看到念念出去。这一问,乔思雅的心更凉了,原来她前脚出门,念念后脚就拿了东西出了小区。 萧桐开着车顾不上违章,一路走紧急通道从西边的金融街上北三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乔思雅一见萧桐,精神上再也撑不住了,“你说他会去哪里,北京这么大这么乱,万一遇上……”话没说完,眼泪哗哗的就流下来。 萧桐定定心神,一边安慰哭成泪人的乔思雅,一边赶快找来小区物业经理,把监控视频调了出来。门口的那一架摄像头里,可以看到念念略有些模糊的小身影。黑白影像里,他背着自己随身的小包,出了小区门便上了一辆出租车。距离有点远,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目的明确、意志坚定的样子却是藏不住的。萧桐长吐出一口气,念念他,早就想好要跑掉的吧。 角度差了一点,出租车的车牌后两位完全看不清,萧桐当机立断立刻打电话给未来老丈。 乔之伟正在出席部里的一个会议,秘书进来通报说是萧桐的电话,他眉头不禁皱了皱,不大想去接,待听说是念念丢了,立刻卷了会议桌上的资料本子就冲了出去。 交管局领导很给面子,在接到乔部的电话后,很快便开始排查那辆看不清尾号的出租车。但北京市六万多辆出租车,几十家出租车公司,想要找到一辆后两位尾数都看不清的车子,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空空的大屋里,乔思雅仍在抽泣,萧桐坐着默默的抽烟,没有比这种无助的等待更让人焦心的了。 萧桐拍拍乔思雅的肩膀,“还是给思远他们打个电话吧。” 乔思雅抬起头,目光中有自责,有委屈,还有犹豫不前。萧桐握紧她的手,“万一孩子联系他们呢?我们也好放心。再说,这事他们有权知道啊。” 乔思雅叹口气,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没把念念看好,她是真心没脸见他们。 *** 接到那通如雷轰顶的电话后,乔思远和费曼迪十万火急的就往机场赶去。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干等的话会把人逼疯的,孩子不可能在j市,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赶到北京去。 乔思远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给秘书王佑军,让他给安排搭乘最快的一班飞机去北京。王秘工作周到,不仅从周五满员的飞机上给他们挤出了两个位子,还提前联系好航空公司把登机手续都给办好了。 乔思远和费曼迪赶到j市机场的时候,已经有工作人员等在那里,直接带他们走绿色通道过安检,登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 只有一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却好似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三万英尺的高空上,收不到任何念念的消息。费曼迪直直的望着窗外黑色的夜幕,一言不发。 乔思远知道这事对她打击太大,他自己心里也急得很。忍不住设想最坏的情况下该怎么办,却发现心里难受得透不过气来。 他闭上眼睛揉揉太阳穴。再睁开眼,发现费曼迪正牢牢的看紧他,她薄唇轻抿,“我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不会的。”表情严肃,似乎能读懂他的全部心思。 乔思远点点头,握住她有些潮湿的手。大事当前,没想到费曼迪却比他还冷静,还果敢。 飞机降落在跑道上还没停稳,乔思远和费曼迪就顾不得机上广播的警告,忙不迭的开启了手机。两个人各有几个未接来电,而费曼迪的手机上,有两个01打头的北京本地电话,还有几个j市系里的电话。 正想着打回去,那电话又顶了进来。 放下电话,费曼迪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一路上支持她的那股精气神一下子消失殆尽――念念没事,正在首都机场的地勤值班室等着她。 得知这个消息,乔思远也放下心来。联系上乔思雅,听说那个出租车师傅也刚找到了,说是把孩子送到了首都机场,他们正要赶过来。乔思远赶忙跟他们报了平安,说他和费曼迪已经到了,让他们先在家看看情况再说。这边还是要把孩子的心思弄清楚,才好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萧桐和乔思雅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当下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拉开地勤值班室的大门时,屋里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同时抬起头看过来。念念那张有点萎靡的小脸,在目光碰触到妈妈时,放出异样夺目的光彩。 时隔多日,母子两个都需要一点时间适应,时间好像静止在推门的那一刻,谁都没有迈出一步。 小家伙揉揉眼睛,好像在确认自己不是做梦。他脸上的表情从惊喜变成委屈,在看到费曼迪张开的双臂时,终于化作撇起的嘴巴和大颗大颗的眼泪。 “妈妈!”一声再真切不过的呼喊,让费曼迪这些日子强装出来的全部坚强瞬间瓦解,她一把抱住扑上来的孩子,自己的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 乔思远和两个工作人员悄悄退出去,给他们母子最大的空间,也正好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小家伙打了车子到首都机场后,一心想要坐飞机去j市。他以为只要找到那架飞往j市的飞机坐上去就好了,还学着以前费曼迪带他坐飞机的样子,随便找了个办理登机手续的柜台。机场工作人员看突然冒出来个孩子,觉得事情非同小可,就把他带回了值班室。 一番问询后,工作人员总算搞懂了这是一出“小蝌蚪找妈妈”的戏码,开始按照小家伙提供的信息联系q大,再联系到了费曼迪。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到底仍是让人后怕的。乔思远想了想,决定让孩子和费曼迪单独呆上一晚再做决定,他在机场附近的希尔顿酒店订了个套间,让他们母子睡卧室,自己睡在了客厅的长沙发上。 卧室没有门,房内的说话声清晰传来,乔思远睁眼听着,怎么也睡不着。 此时此刻,费曼迪和念念正面对面躺在大床上,小家伙团成个虾球状,半依偎在妈妈的臂弯里。费曼迪不再像之前那样狠心将孩子推得远远的,念念也不再闹脾气和妈妈冷战。曾经唾手可得的幸福,在失去后,才知道竟是这么的难能可贵。 费曼迪抚着念念的头说道,“知不知道你把妈妈吓坏了,一个人这样乱跑,被坏人掳去了怎么办,那样的话,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啊。” 念念撅了撅嘴,“可是我等了好久,你都不来接我,所以我才决定自己回家。” 费曼迪没有批评他,“可你这样不告而别,乔阿姨和萧叔叔要有多着急多难过啊。”她刻意没有用你爸爸妈妈这样的称呼,这些日子以来,她越来越开始反省自己对整件事情的处理,想是不是太快了,从念念的角度想该怎样让他接受才更好。 小家伙缩了一下头,他确实没有考虑到他们,他抬头迎上费曼迪的目光,“妈妈,为什么念念一定要和亲生的爸爸妈妈在一起呢?这么久没在一起不是也很好吗?他们一直没有念念,不是也不会伤心吗?”孩子的目光很单纯,没有怨恨,没有讽刺,只有深深的不解。 费曼迪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想了想说道,“不仅小孩子会犯错,大人也时常会犯错。萧叔叔和乔阿姨曾经不小心把念念弄丢了,如今他们想改正自己,想要加倍的弥补你,我们应不应该给他们机会呢?” 念念似乎在很努力的思考这个问题,然后他很不情愿的说,“做错了改正是应该的,可是就没有别的方法来改正了吗?我不想住在北京,我想回家……” 费曼迪何尝不想立刻把小家伙打包带回家去,可当下,她觉得更重要的是要让孩子明白个中的道理,试着去理解别人的心情。 “念念难道不想要自己的爸爸妈妈吗?他们曾经很努力的生下了你,给了你生命,他们也会像妈妈一样爱你疼你。但前提是你要肯接受他们的好意,一起努力去开始新生活。” “妈妈,以后你也会和乔叔叔生下自己的孩子吗?”念念突然问道。 那么远的事,费曼迪还从没有想过,一直以来,她的心里都只有念念一个孩子。她想了想答道,“念念永远都是妈妈的孩子,如果以后妈妈生了小孩,那就是念念的弟弟和妹妹。” 念念的小胖手抓紧了妈妈的手臂,“妈妈,你不会忘了念念吧?”一双圆圆的眼睛眼巴巴的看得费曼迪心里跟刀割似的。 “怎么会呢,你不知道妈妈有多想你,每天想你想得都睡不着,妈妈永远也不会忘了你的。”她很诚实的回答孩子,心里感叹道,傻孩子,有一天也许是你会忘了我这个妈妈吧。 “可是你都没有打电话给我,也不来看我。”孩子想到过去的几个星期,满腹委屈。 “妈妈错了,以为那样对念念才好,以后不会了。以后念念随时可以和妈妈打电话,告诉我你认识了什么新朋友,学到了哪些新东西,还有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妈妈也会常来看你的,你也可以来看妈妈。” “真的吗?”念念似乎看到了希望一样的高兴,“说话要算话。” 费曼迪伸出小指,每次他们母子做出什么约定的时候就会这样拉勾勾。 挂在一起的两根小指像连在一起的两颗心,母子俩相视一笑。念念一头扎进费曼迪的怀里,“妈妈,我好想好想你啊。”费曼迪没忍住,眼泪落在念念的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大家都对念念的归属问题很上心,其实偶想说,无论念念跟着谁,其实他最终都会生活得很开心的,因为大家都是很爱很爱他的。只是生活的变化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大人和孩子都会成长起来。至于最终孩子会跟着谁,会怎样,某薇希望自己能尽力顺其自然的处理好,请各位关心爱护念念的亲们放心~ ps,感谢lulu亲的地雷!mua~ ------------ 49退让 转天一大早,念念在妈妈温柔的注视下醒来,小家伙伸手揉揉眼睛,幸福得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费曼迪起来为他穿衣,帮他洗漱,其实这些事情孩子早就可以自己做了,可今天她就很想亲自来。 她还记得念念有了自己的房间后,第一次开始单独睡觉。半夜里她惊醒,听到孩子大声叫“妈妈”,哭得一声比一声高。她顾不得血压还没缓上来,拖鞋也没穿就一路小跑过来安慰他。这样子连续有一个多星期,念念才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上了第一个囫囵觉。 此刻她颇为有些自嘲的想,早知道孩子这么早就要离开她的话,她真该一直带着他睡,一直为他做所有的事情。 上午乔思远接到政府秘书处打来的电话,急匆匆的便赶回了j市。费曼迪一个人带着念念出去玩了半天,晚上又到舅舅家吃了晚饭。 一整天里,母子两个时不时的讨论一下今后的生活,念念本就是懂事听话的孩子,道理掰开揉碎的说,他的抵触情绪便也没有那么强了,唯一的要求便是还能见到妈妈,常常与妈妈说说话。 费曼迪也很欣慰,她告诉念念,生活环境的变化并不会让他失去什么,反而只是会有更多的家人,更多人爱他,要他试着去感受看看。 不过,看得出念念对于所谓的“家人”,还有所谓的“爱”,其实并不是很感冒,也并没有很形象具体的期待。 小家伙抱怨说,“新家的房间好大,空荡荡的,夜里醒来好黑,有点吓人。” 费曼迪笑,“房间大下次可以邀请小朋友来家里开party啊,给他们看你的漫画,一起玩玩具。” 念念低头,“可我不喜欢他们,他们笑我是转来的,外地人。” 费曼迪抱起他,“结交新朋友没那么容易的,要让大家接受你,自己首先要开心的愿意和大家一起玩。如果你一直不说话,大家又怎么知道其实念念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小家伙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费曼迪继续说,“这些事情也可以和乔阿姨萧叔叔说,他们会最快的给你出主意想办法;而且,如果幼儿园真的有人欺负你的话,你更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们,他们会帮助你的。” 念念再次点了点头,说到乔思雅,他歪着头想了想,撅起小嘴,“乔阿姨做的饭好难吃啊,有时好咸,吃了会想要变蝙蝠飞出去,有时候又一点味道也没有,她常常忘记放盐和酱油。还有,她叠的衣服也不整齐,每次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件都会带出来好几件,然后就乱七八糟了。”小家伙说完,还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 费曼迪笑了,点了一下他的小脑门,“我的念念什么时候变这么婆婆妈妈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熟悉的领域,有做得好的事情,自然也有做得不好的。乔阿姨只是以前没做过,并不代表她永远做不好,所谓熟能生巧。你看人看事情,要看他们的心意,只要心意是好的,就不要太挑剔,要给他们时间。” 念念虽然觉得妈妈的话很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为什么妈妈你就什么都做得好呢?” 费曼迪拉着他的小胖手,“乔阿姨也一定有很厉害的地方,不如这样,你自己观察寻找一下,发现了以后打电话偷偷告诉我怎么样?” 念念对这个提议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兴趣的,然后他头一歪,“反正她肯定不会做原子弹,我是知道的了。”口气里略带了一些遗憾。 “对了,我不想叫他们爸爸妈妈怎么办?”念念睁大一双圆圆的眼睛,这个问题问得很坦诚。 “不用勉强,等到你想叫的那一天再叫就好了。”费曼迪接受教训,不再逼迫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念念的表情有几分狐疑,费曼迪知道他是在怀疑会不会有那样的一天。 *** 星期日乔思雅过来的时候,费曼迪差点没认出来眼前的女人。那个意气风发爽利干练的优雅女人,此刻像一夜间老了十岁般的憔悴。看得出她出门前是化了妆的,但干燥的粉粒遮不住她失眠后眼底的淤青,深色眼影挡不住哭过后眼泡的浮肿。 而且看得出,这一个多月乔思雅瘦了很多。费曼迪心里有些讽刺的笑,想不到失去了孩子的女人会减重,得到了孩子的女人一样会掉肉。 孩子在不远处玩,两个女人坐下来说话。 乔思雅没点茶,叫了一杯浓缩咖啡。见费曼迪盯着她杯子里的黑水看,她挤出一丝苦笑,“这几天没怎么睡好,再不喝点咖啡顶着,怕你这会说什么我都快听不清了。”她指指耳朵,“这边才进去,那边就冒出来了。” 费曼迪笑了笑,“带孩子辛苦,你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乔思雅垂下眼睑,“你说的对,念念这么大了,我尚且觉得带孩子不易。想你当初把他从襁褓大小夜夜哭闹,拉扯到这么大,着实是件壮举。” 费曼迪听着她的感叹式赞美,却听出了极度无奈的情绪,她安慰道,“念念很乖的,我带他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费力。”话一出口,她才觉得好像这样说有点不妥,希望乔思雅不要听者有心才好。 “是么?”乔思雅淡淡笑道,“我现在觉得,这孩子说不准还真是和你有缘,和我缘浅。”她轻轻搅动面前的咖啡,晃动的黑色中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当初我一心只想做回母亲,把我能给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他、补偿他,可经过这段时间,我才明白,你想给,也得孩子愿意要才行。” 面对一个无助的母亲,费曼迪从自己的立场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孩子突然换了环境,必然需要一个适应阶段,给他点时间,持久战也说不定。”她知道自己的安慰十分苍白,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劝慰的,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有多难,有多痛。 “曼迪,”乔思雅突然抬起头来,费曼迪只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是隐忍和伤痛的。 乔思雅停了几秒才继续说道,“我看到孩子和你在一起这么高兴,想我大概把他要回来是错的。念念和我在一起,他难受我也难受。如今我想,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你把他领回去好了。” 费曼迪一个“好”字差点脱口而出,理智却让她停下来思考面前的选择,内心里波涛汹涌。 她注视着乔思雅,想要进一步判断她话里的诚意到底有几分,面前却仍然只是那个困倦疲惫心力交瘁的女人。 “你听我把话说完再做决定不迟。”费曼迪缓缓开口,乔思雅面露惊讶,她本来是料定对方会痛快应承的。 “我说完这些话,你若还是想让我把念念带走,我二话不说。但是从今往后你也不要反悔,即使反悔我也不会给你机会,哪怕是和思远反目。”她表情严肃,乔思雅不禁怔住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忍着心被掏空了的痛同意把孩子还给你吗?只是因为我理解你作为一个孩子妈妈的心情。当初你是因为产后忧郁症才抛弃了他,天大的不是,但因为你病了,情有可原,家人原谅你,我和思远体谅你,只差孩子还没有理解你。” “就剩这最后一关要你自己去努力了。大家都安慰你做好心理准备,打一场持久战,持久战,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的?一个月,一个星期,还是一天?如果你的耐心真的只有短短一个月的话,我这就把孩子领回去给你省心。” “我不是……”乔思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我自私一点,只从自己的角度考虑,我今天不会和你说这些,我真想立刻把孩子带走,再不要和他分开。”费曼迪有些激动,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可从孩子的角度考虑,我才苦口婆心的开导他,告诉他你们有多爱他,教他去适应新环境,结实新朋友。如果一下子又把他领回去,那这一番折腾算什么。今天他可能开开心心的跟我走了,可日后他懂事了,一定会想,为什么我亲妈抛弃了我两次。” 一席话说得乔思雅满面通红,羞愧难当,“我真的欠考虑了,我只是看他那么粘你,跟我却那么疏远。看着他每天抱着你的照片哭着入睡,我心里跟刀割似的。” “时间会战胜一切,你用心和孩子处得越久,他给你的感情回馈也会越多。总有一天,他对你的依赖会超越我的。”费曼迪苦笑。 交接的时候,念念抱住了妈妈的腿,之前讲得好好的道理,在分别的这一刻又化作了两行泪和紧紧攥住衣角的小手。 乔思雅轻拍着他的背安慰说,“下个月我就带你去j市看妈妈。”念念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 萧桐开车把费曼迪送到了首都机场,剩下她一个人后,才觉得疲惫和孤独感袭上来。她垂首坐在国航贵宾室里,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在心里骂自己是天下头号傻瓜。前一刻还头头是道的教育别人,这一刻却想孩子想得要命。 把机会拱手送出去,她希望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可在这场纷繁复杂的关系里,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呢?费曼迪告诉自己,只要长远上对孩子好,那就是对的。 低头沉思的当口,一双优雅的女士半高跟鞋踱步到她跟前停下。费曼迪顺着蓝灰色呢子裙下那双优雅的小腿向上看去,不觉惊讶于眼前的来者。 沈娟出门必定是精心打扮的,今天也不例外,特别是她要去面会儿子的心上人。她对引领她进来的空乘小姐微笑点点头,空乘便知趣的退下去。 “曼迪,希望我没有吓到你。”她一开口便是亲切的长者风范,“想避开思远单独和你聊聊,又总找不到机会。”她在费曼迪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别怪思雅他们,是我硬要问了你的航班号追过来的。” 费曼迪微笑着恭敬的叫了一声“伯母”,心里感叹道,念念的事情还没忙完,看来乔思远这一头又有得计较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觉得费费很傻吗?某薇觉得以费费的性格她必然会这么做。她就是一个心里没有太多自己的人,唉~ ------------ 50放弃 “时间有限,我就不多说题外话了。”沈娟看看贵宾室里的红色电子钟,“今天我来,主要是想和你谈两件事。” 费曼迪微微颔首,“伯母您请讲。” 沈娟优雅微笑,“关于念念,我想思雅和萧桐已经表达了他们最深的谢意,对他们来讲,或者应该说对整个乔家来讲,你都是我们的恩人。念念当年被思雅……”她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口,“可念念能遇见你,是他不幸中的万幸。” “您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和该做的事情而已。”在念念这件事上,费曼迪从没有过一丝居功的态度,甚至在乔家人面前她也没有。 “我和思远他爸爸也由衷的感谢你,上次在爷爷那里匆匆忙忙的,也没顾上和你好好说话。”沈娟说的是送回念念那一天。 费曼迪微笑不语,等着对方继续亮牌。 “得知思远正在和你交往,我和他爸爸是很高兴的。”费曼迪本以为接下来是难听的话,没想到沈娟说到他们积极的态度,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您这么说让我有些受不起。坦率讲,我一直认为自己在各方面条件上,是配不上思远的。”费曼迪也不掩藏自己的想法。 “怎么会呢?”沈娟的目光很慈爱,“你是个好姑娘,相貌好,有学识,不仅心地善良还心胸开阔。念念这件事前前后后的处理,也让人一丝挑不出来你的不是。思远这孩子还是很有眼光的,他会喜欢上你,我一点也不吃惊。” 费曼迪抿了一下嘴唇,“伯母,您匆匆赶过来,就是为了夸奖我吗?”她还没有被赞美冲昏头。 沈娟微微一笑,费曼迪只觉得似乎看到了乔思远的沉稳和乔思雅的干练。 “不知道思远有没有和你讲过,我怀上思远的时候,正赶上计划生育政策出台前夕。那时候因着你伯父的工作关系,我比别人早得到风声,几乎是卡着线把他生出来的。” 这事费曼迪听说过,她还听说谢明森家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谢明佳的出生,谢司令当年被通报批评,三年未得晋升。 不过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费曼迪露出不解的神色。 沈娟继续说道,“因为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又因为是个男孩,从一出生思远就被上上下下的寄予了不少希望。他逐渐长大,自己也渐渐懂得肩上的担子。后来我和他爸都反省我们或许一早给他压力太大,又忙着给他减压减负。可那会我们发现,这孩子并不是因为被人期望才那么优秀,他天生就是做大事的料。” 沈娟脸上掩不住骄傲的色彩,费曼迪想,任何一个拥有思远这样优秀儿子的母亲必定都是骄傲的。 “曼迪你大概会觉得我在王婆卖瓜,让你见笑了。可我说的也是实话,都说三岁看到老,是不是那块料,一早就有了定论。和他从大院一起玩大的几个孩子各有各的长处,可论从政做大事,思远确实是一枝独秀。”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思远很优秀,他在j市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的。”费曼迪真心实意的说道。 沈娟点头表示赞同,“他是个做大事有野心的孩子,这野心不是乔家传下来的,不是我和他爸强加给他的,而是他自己的,你能明白吗?可是,想做大事必须要先占到高位,官大一级压死人,没有权力,可以发挥的能力就受到很多限制。既然决定在这个圈子里生存,遵守游戏规则就是最起码的底线。” 费曼迪渐渐明白了沈娟今日的来意,她一开始就知道来着不善,却不曾想人家笑容下的一字一句,只为把她捧到高处,然后让她把世事看得更清晰更明了罢了。 她想起乔思远那句“在功名和你之间,我选你”,心头又热起来,她不卑不亢的迎上沈娟的目光,“我想,关于这个问题,思远已经做出了选择。” 沈娟点头,“我的孩子我很清楚他的脾气,没有开始前他会再三斟酌,可一旦决定了就会坚持。曼迪,你个人没有任何问题,我和思远爸爸都很认同你的人品,只是……”沈娟收起笑容,“只是你父母的事情,对于一个想要从政的人来讲,是无法回避的硬伤。” 原来,原来兜兜转转还是因为这事!费曼迪心里在冷笑。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沈娟站起来,再一次语重心长道,“我不和思远谈,是因为我了解他既然和你开始了,就说明他愿意为了你放弃他的理想。我直接来见你,是因为我想知道如果你也爱他的话,你愿意为了他放弃什么。” 费曼迪心下了然,她也站起身,“伯母,我并不拥有什么,如果真谈放弃,那就只有放弃和思远的这段感情了。您说的就是这个吧?我听明白了。” 沈娟依旧是不急不徐的,“曼迪,别误会我今天的来意,如果你们执意要在一起,我和思远爸爸也会祝福你们的。我今天来,只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告诉你一些思远他没有跟你说的事情。关于你们两个,我没有意见,一切你们自己掂量。” *** 这个周末过得太疲惫,费曼迪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短短一个钟头的浅眠,倒让她清楚的记得做过的梦。梦里有沈娟,有乔思雅,还有念念和思远,每个人都是一张严肃面孔,看着她要她做抉择。一觉醒来,她只觉得比没睡还要累。 乔思远开车来接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整个人才放松下来。想起沈娟的话,她突然觉得有点凄凉,自问到底还拥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乔思远不知母亲和她的私下见面,只当她在为和念念的分开而难过,“我姐说以后有时间就带念念过来玩,让我们也经常回去看孩子。” 费曼迪笑了笑,算是应承。可她明白,乔思雅现在是这样说,等她和孩子感情浓起来了,她大概就不会这么慷慨了吧。感情都是自私的,她相当理解。 推开家门,竟然有煎炒烹炸后的香气。费曼迪惊讶的望向乔思远,“你做饭了?”口气不亚于在说“你快看那西边升起的太阳”。 乔思远翘起嘴角,侧面好看的线条让费曼迪觉得有点炫目,“不要小看你男人,我不做不等于我不会做,更不等于我努力了还做不好。”费曼迪莞尔一笑,这话听着有点耳熟,想起来自己也是这么教育念念的。 红烧豆腐,炒油菜,肉末茄子煲,西红柿鸡蛋汤,都是简单的家常菜,卖相很是差了点,但味道还是可以的,费曼迪翘起大拇指。 “惭愧啊,我又占了j市纳税人民的便宜,劳烦乔市为我洗手作羹汤,三生有幸。”她半赞美半揶揄。 乔思远哼了一声,“你要知道这是本父母官周六一整天外加周日大半天加班后换来的零星功夫,我的工作时间肯定对得起j市人民了,不劳你忧国忧民。” 费曼迪笑着点头,继续问道,“在忙什么?” 乔思远有点受宠若惊,费曼迪对他的工作向来是不怎么发问的,说避嫌也好,说没兴趣也好,难得她会主动问起他在做什么。 “环保、教育、基建,各有一个项目等着我签字,我不愿意随便走个过场,既然画圈批了,就要担起责任。这几方面我都不是专家,必然需要多看资料多了解。” 谈起工作他眉宇间有股别样的神采,费曼迪想起沈娟说乔思远是有做大事的理想的。她看着他俊逸端正的五官,心想他不从政还真是可惜,若是在美国,只他这张脸便可以赢得半数以上女选民的支持,当个州长至少不在话下。 “政府不是配有大量御用专家给你们这些领导提供意见吗?还需要样样亲力亲为?”她问得倒也在点子上。 乔思远叹口气,“专家的话要听,但也不可全信。拿人钱财,□,如今也成了专家的行业术语了。当官的若什么都不懂,只有受蒙骗的份。当然,也有人什么都明白,只是装傻高抬贵手而已。” 费曼迪立刻想到了陈天开和陈景默父子,这真是一对好官员和好专家的组合啊。 “你应该做更大的官,掌更大的权。”她由衷赞道,“不该被琐事烦心,更不该被绊住脚步。” “在什么位置上,就先做好眼前事,至少要问心无愧。”他淡然笑道,费曼迪却不知怎的好像听出了其中言不由衷的意味。 她浅笑盈盈,故意让他开心,“我还以为当领导很容易,喝茶看报就过足一天。看来还是有实干派的,我应该代表j市人民感谢你。” 乔思远听出她话里有挑逗的成分,立刻欺身贴上,“感谢可不能光用说的。”边说边把她打横抱起来,费曼迪也不反抗,双手勾住他脖子,“那民女就以身相许吧。”眼睛里有种媚笑。 久违的一夜缠绵,两个人都是难得的投入。自从念念的事情以来,他们各自心事重重,连带也影响了感情交流。激动人心的爱情似乎一夜间跨入互相扶持的亲情,直到今天,他们才找回了一些应有的浪漫。 入夜,费曼迪睁眼醒来,凝视着身边熟睡的男人,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上他那一对剑眉星目,自己却不知不觉中皱紧了眉头。 *** 乔思雅打来电话,和乔思远说起和念念之间的互动,哪怕只是小小的进步,也让她兴奋异常,言语中满是做母亲的幸福。 快要放电话时,她突然有些犹豫的问道,“你和曼迪最近还好吗?” 乔思远何等聪明,立刻便听出了话里的玄机,“怎么?有什么事吗?”口气中已是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气势。 乔思雅顿顿说,“上次曼迪回去的时候,妈问了她的航班号,好像过去和她见了一面。”她这时已是百分之百费曼迪的支持者,说话也再无所保留,“我问妈什么事,她没和我细说,只说去见见,曼迪没和你提起吗?” 乔思远心中暗叫不好,父母了解孩子,孩子也了解自己的父母。他妈刻意瞒着他去见曼迪,必然不会是举着双手双脚去表示赞同的,而曼迪回来之后对此事亦缄口不谈,可见又是受了委屈,而她受了委屈是从不懂得为自己叫屈的。 这么想着,他的脾气就上来了,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沈娟正好在家,这个时间接到乔思远的电话已属少见,再听他冲冲的口气,立刻就明白了当下情形。 面对乔思远的质问,她不急不恼,只淡淡的回了一句,“你还不知道吧,当年费曼迪她父母的案子――是你爸负责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写文都是断断续续的,写了几百字,小包子张大嘴开始找吃的了,薇牌奶牛赶紧出动,一喂就是大半个钟头。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心里却没啥怨言,看着包子熟睡的小脸,就特别幸福。看来我没有产后忧郁症,哈哈。汗。。。写这段的时候,包子又闹了,去换了张尿片回来。 ps,谢谢peacefulbaby亲的地雷,谢谢废柴蝎子亲的火箭炮,让乃们破费了。mmm ------------ 51博弈 二十年前,乔老太爷尚在军中高位呼风唤雨,但即便如此,“党指挥枪”的大原则也是不能变的。也就是说,即使是作为乔老太爷的儿子,作为颇有背景的“官二代”,官路已比其他人不知顺畅多少倍的乔之伟,要想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的话,还须几件拿得出手的大功绩。 而乔之伟的几件大功绩之一,便包括了费学温和梁锦婷的案子。这案子的定性,不仅为改革开放后如何谨慎处理对外关系,如何保护国家军事机密提供了前车之鉴,更为他坐上安全局头把交椅,进而又被组织部重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极端一点说,没有当年的费梁案,也就没有乔部长的今天。 所以,当费曼迪家的过往被乔家人搬上台面时,乔之伟和沈娟心里俱是一惊。山不转水转,河西河东,乔之伟一手定夺的罪人之女竟然成了他们家宝贝儿子的意中人和宝贝女儿的大恩人,实在不得不慨叹一声,造化弄人! 乔思远在电话这一端沉默,心中已在思量这事情前前后后的利害关系。 沈娟趁热打铁,步步逼上,“若是一般的案子也就罢了,可当年闹得那么轰动,又是涉及国家安全级别的大案,想藏都藏不住啊。”沈娟说的是官场上重要岗位提拔的一般流程,直系亲属的背景调查那是必经步骤,乔思远心里也是明白的。 “妈,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又和曼迪本人没有关系,如今的背景调查应该不会那么‘株连九族’。况且,我既然和曼迪在一起,也就做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这还是乔思远第一次对家人坦露心迹。 话虽如此,可同等竞争条件下,有问题的和没问题的,组织上会优先考虑哪一个,沈娟把话咽回肚子,因为她知道这对思远来讲是不言自明的。 “我是为你爸考虑,”她想说的是,你也该为你爸考虑才是,“这事不翻出来折腾的话,曼迪就永远背着一道枷锁;可她要是还想追究的话……”沈娟顿了顿,“我看她和你在一起,难免不求再斟酌这案子,那你把你爸往什么立场上放呢?” 乔思远只觉头痛,所谓按下葫芦浮起瓢,念念的事情刚告于段落,他好不容易从爱情亲情难两全的泥坑里爬上来,不想又一脚跌进更大的火坑。 可是为此而放弃曼迪?他头痛还没痛到失了心肝。 “妈,这案子其实蹊跷的地方的确不少。如果……”他考虑自己的措辞,“如果真的是错判的话,还曼迪父母一个公正,以及爸承担相应的责任都是应该的。”他知道作为儿子,这话说出来太伤人。 果然,沈娟沉默下来,她给费曼迪准备了“为爱牺牲”的牌,给乔思远加注了“孝字为先、顾全大局”的砝码,没想到自己儿子倒是先倒戈的那一个。 “思远,你太不冷静了。”沈娟难得口气凌厉,“你好好想想我们再说。”然后就挂了电话。 有一点沈娟说对了,费曼迪和乔思远还真的围绕那份卷宗里的证据和记录,探讨过不少次案件误判的可能性。 疑点最大的也正是快速促成了案件定夺的两大证据。一是夹在汽车椅缝里的资料页,可以认为是交易中掉落的,也可以认为是被故意放入干扰视线的;另一个就是法国警方逮捕的谍报人员,口供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排除故意出来栽赃陷害的可能性。 其实这两条证据如果是在西方的司法体系下,在假设无罪的前提下,辩护律师可以很容易的证明该类证据的直接指向性不足,从而不被法官或陪审团采用。 无奈二十年前的中国司法还是假设有罪前提,也就是说首先假定罪名成立,然后须得找出确实的无罪的证据来,否则就是有罪的。在这种前提下,不知出了多少冤假错案。 更进一步,要想推翻这两大证据,还必须要有一个潜在的设局方,而他们一直没有想出来到底是哪一方的人会想要取人性命的同时,还要污其名誉一生。 不过说到底,乔思远和费曼迪也不过就是议论议论而已。费梁案过了那么多年,想从当前的司法体系下翻案,那跟登天差不多的难度,或许更难。 这道理乔思远明白,沈娟也明白。他们母子较量的其实无非是家庭和爱人,孰重孰轻的问题。 可乔思远想的却是,哪怕只是态度上的支持,他也不能昧下自己的良心,更不能对不起曼迪。 *** 六月,奇达房地产集团在金源附近的新项目破土动工。苗佳佳的劈腿前任黄建尧在顾磊的大力支持下,经过几轮的“竞争”,拿下了三分之一打井的活,工程造价将近一千万。 黄建尧春风得意,犹不忘财神爷顾磊的提点,“本来还想多给你们点的,不过,不要老想着一口吃个胖子,你们公司太小,先做着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黄建尧对顾磊,比对自己老子还要态度谦恭,连连点头称是,脑子里转的全是那句话――有的是机会,对黄建尧来讲,这说的自然是赚钱的机会。 不过,他万万想不到,顾磊说的其实是――重新做人的机会。 七月,在黄建尧拼尽全力调集人员,筹集资金,预先垫付工程款,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工程进度后,第三方监理突然指出他们工程质量的严重不足。 黄建尧一开始没当事,如今的建筑行业,若说完全没有质量问题那是不可能,他们赚的就是这点偷工减料的钱。可这既是行业潜规则,大家都这么干,又是可大可小的问题啊。 他还想着有顾磊在上面撑着必然没问题,可在给顾磊打了一个星期的电话都没联系到他人后,黄建尧这才慌了,感到了一些不对劲。 调查介入,项目停工,资金冻结,房子被抵押收回,几乎一天一个噩耗砸来。袁可生孩子的那一日,黄建尧的公司终于撑不住宣告破了产。整个过程里,顾磊再没有露面,黄建尧这才明白“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黄建尧终于没办法,硬着头皮打电话给苗佳佳,“佳佳,我错了,你看在咱们好过一场的份上高抬贵手吧,你知道我能做到今天不容易。” 苗佳佳想,确实不容易,创业初期连女友的加班时间和嫁妆钱都用上了,的确也算得上奋斗过一场了。苗佳佳也不贪心,五年一个小轮回,她不过是要回了当初自己给过的东西,而黄建尧也不过是又被打回原形罢了。 她语气平和,心态释然,“建尧,做人不要太贪心,你若是没错,就不会给他人留机会扳倒你。记住我的话,下次多小心,让袁可帮你东山再起吧。拜拜。” 放下电话,心里痛快,憋在心里几年的死结一下子被解开,百感交集,又有些茫然空落。 *** “我辞了大成的工作。”苗佳佳跟费曼迪汇报自己的近况。 费曼迪笑着望向她,“去给顾磊做全职太太?” 苗佳佳飞过一记白眼,然后低头想想,微微一笑,“要说也差不多,去他开张的公司做财务总监。” 接下来的话只有费曼迪这种级别的闺密才敢说,“你总是在对方事业的初始阶段,不遗余力的鞠躬尽瘁啊。” “我就这命!总恨不得能为对方出点力。”苗佳佳也不恼,“只是希望这次不要死而后已就好了。” 说这话时,她倒是想起了顾磊表忠心时的情景。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佳佳,跟我吧,没什么别的敢保证,就自信能一辈子不让你糟心。” 糟心啊,女人一辈子可以糟心的事太多了。 年轻的时候怕没有浪漫爱情,过了岁数怕找不到对象嫁不出去,找到对象了又怕不小心托付了歹人,怕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家庭,又怕工作松散不上进失去了自我,结了婚怕老公出轨,有了孩子要操心孩子上幼儿园上小学,初中高中考大学……事事安生了,才发现青春不再,又要忙着去皱淡斑减肥丰胸。事情还没搞定,两头的老人开始生病了,床前塌尾伺候了几天,发现镜中的自己只剩憔悴黄脸婆一个…… 顾磊一句一辈子不让你糟心,苗佳佳便似乎看到了自己温暖向阳的后半生。这话若是黄建尧说出来,怕是五年前犯豆子的苗佳佳也不会相信,更不要说如今。可这话顾磊说出来,苗佳佳就有信心,就有胆子信他。 “你不嫌人家丑了?”费曼迪故意逗她。 “哎,你还别说,这人看惯了吧,也没什么美丑的感觉了。”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再说我们顾磊也没有那么丑吧?!不就是眼小了点,脸长了点,人瘦了点吗。男人要那么大眼干嘛,没事瞪着你当铜镜使啊?脸长也没什么,现在就流行长脸帅哥,基努里维斯,王力宏,不都是马脸吗?还有瘦,有钱难买老来瘦啊……” 费曼迪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口沫横飞的闺密,合着当初看不上人家顾磊丑的那个苗佳佳已经人间蒸发了啊。 她心里偷笑,为闺密找到心满意足的良人而高兴。想起苗佳佳说的那句“我想为他出点力”,她突然有点悲从中来。自己能为思远做的确实没什么,反倒还有不小的反作用力。 苗佳佳看她神色不对,心下也能猜到几分了。她习惯性的戳戳费曼迪的脑门,鲜亮的爪子立刻被费曼迪拨开。 “我跟你说,你别给我犯傻。儿子已经折腾没了,老公可得抓紧了。”口气里十足十的训斥。 “要是你先天挡了顾磊的财路,让他一辈子发不了财,你还会一直死缠着他吗?”费曼迪给苗佳佳来了个设身处地的情景设置。 苗佳佳翻翻眼睛,“什么叫死缠着啊,我可没死缠着他。咱们女人,要是沦落到须得死缠着男人,那就没意思了。是他顾磊死缠着我,我才仁至义尽的去帮他。” “那要是帮不了呢?”费曼迪还在牛角尖里挣扎。 “帮不了就不帮,有多大能耐就出多大力。我这是会计专业,勉强能在财务方面给点意见,我要不是学这个的,难不成我还从头学起为他考个注会啊?” 费曼迪笑了,苗佳佳总是用特别极端的例子给人讲道理。 “你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苗佳佳太了解费曼迪了,“感情的事情,不是单方面一个人说了算了。这事情的关键在于他乔思远的态度,男人愿意死缠着你,你就不用为他考虑太多,那些事是该他们自己去考虑的。” 费曼迪咬着下唇不说话,把所有的事情交给对方,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要说,我看得出乔思远对你很是认真。”苗佳佳想着平日里那两人间的温存,“凡事一定要有商有量,你可别自己做决定。”她不放心的叮嘱道。 费曼迪笑笑,不置可否。苗佳佳心里在合计着,这事得找顾磊去带个话,提点着点儿乔思远。 人啊,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些脱口而出的大道理,也只有放在别人身上时,才会觉得那么条条是道,那么英明神武。如今苗佳佳认为自己就处在旁观席上,而费曼迪和乔思远这一对儿,她是非要等到一个大团圆结局不可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星期有榜,怕是要日更才能满足字数要求了,大家多多支持!某薇在此谢过~mua~ 目测咱这个文还有十几章完结,之后有没有番外还不知道,某薇还在思考,大家也可以告诉我想看什么。最近开始在写一点点新坑的存稿,过些天挖好坑再上来跟大家报备。 ------------ 52心念 常言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费曼迪和乔思远的关系,正如纸团里的小火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烧成了熊熊烈火,引得q大j市分院上上下下来围观。 q大的老师和j市的副市长在交往,不知给日常生活极度贫乏的大学老师和行政人员带来了多少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传十十传百中,工程物理系的费老师已经俨然成了明星级人物。更有甚者传出了他们下个月要结婚的喜讯,一时间,有没有收到费老师的请柬成了大家心里惦记的一桩好事。 费曼迪自从淡出敬川核电站项目后,和乔思远之间也不需要再遮遮掩掩。男未婚,女未嫁,又没碍着谁的事,自然没必要做贼心虚。家属院本就人多口杂,要不是费曼迪以前从不引人注目,他们的事情传得还要快很多。 人一旦攀上了高枝,自己还不用出马,好事就主动会找上门来。虽然对于费曼迪来说,这些可不算什么好事。 前几个月还一直处在被陈景默打压下的她,竟然被分院院长亲自提点,说是作为q大年轻老师中的代表人物要给她树个典型,还打算推到北京总校去评选优秀青年教师。系里人人见她都是笑脸相迎,唯有陈景默听说后鼻子险些气歪。 然后女教师的红丝带协会也找上她,说要给她做一期主题报告会,规模大概就和上次裴媛女画家的专场类似,让她畅谈如何在枯燥乏味的学术课题中保持女性魅力。这题目让费曼迪哭笑不得,心里连连叫苦。 最受实惠的还是科研秘书陈欣,从院办和财务室回来满面春风,“费老师,几个单子都批了,快得让人无法想象。” 费曼迪看看表,确实,陈欣拿了四五个买仪器做实验的申请报告,往常一去得几个钟头,今天这才二十分钟不到就回来了。 “已经把财务室几个大妈大叔搞定了?真能干!”费曼迪对陈欣总是哄着的。 陈欣从来都心直口快,“哪里啊,还是托了你的福。”她笑嘻嘻的凑过来,“听说乔市长很帅啊?” 费曼迪这才反应过来,她笑着转过去打电脑,“你回家看j市新闻不就知道了。” “唉,我还从没见过活的大官儿呢。”陈欣感叹道。 这句话彻底把费曼迪逗笑了,“那还不容易,哪天一起吃饭咯。”看着陈欣受宠若惊的表情,她又感叹道,“这社会就是势力啊,要是为此就尾巴翘上天了,以后吃亏的还是自己。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太认真只会让自己以后摔得很惨。” 陈欣看费曼迪表情严肃,却又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只好吐吐舌头继续回去做事了。 *** 难得周五晚上不用加班,乔思远提议去新开业的桃花源餐厅吃饭,费曼迪欣然应允。 被沈娟单独会面的事情她一直没有和乔思远说,而乔思远从他姐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后也一直没有和费曼迪提起。两个人各怀心事,却依旧如往常一般生活。 有时候费曼迪会觉得她之所以会和乔思远走到一起,是因为本质上他们两个是很像的。遇到事情不会急急可可的说出来,都要自己先好好斟酌一番。 桃花源在金源商城的顶层,开业不久,环境优雅,价格也让一般人接受不了。水晶大厅里没几桌客人,环视一周,谁在用餐一目了然。 然后他们的视线就对上了角落里浅笑盈盈的裴媛,坐在她对面的正是方叶钦。乔思远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看起来很面熟的男人是红宇建设老总的儿子,项目部部长。 隔着距离,双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许久未见,费曼迪几乎忘记了还有裴媛这号人物,她见乔思远似乎在思索什么,打趣他道,“人家裴画家弃暗投明了,不在你这棵树上吊死,你也不要太吃味才好。” 乔思远不屑的一笑,“我倒真心希望她是在谈情说爱,”他又看了一眼方叶钦,“对面那人是红宇建设的高管。” 费曼迪随意的做了个“是吗”的表情,就没了下文,显然没意识到他话里的深意。乔思远知道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索性也不再说这些让人心烦的事情。 桃花源菜色精良,味道如何先不说,单是卖相就可以好得拿去拍精品照了。两个人点了四个小菜,享受约会的愉悦。 桃花源的经理认出乔副市长,领着餐厅拿过国际大奖的特级大厨过来献殷勤。免单倒不至于,乔思远也不会同意,但作为心意,特别赠送了一份大厨的拿手甜点。 恰逢金源的饮食街在搞东洋面点节,端上来的这一份便是一道日本传统的夏季菓子。 费曼迪看见这点心,眼前忽的一亮,立刻便伸筷子戳了一个送进嘴里,慢慢咀嚼几口后,长长吐了口气。乔思远也尝了一口,还在想原来她喜欢吃这么甜的点心,一抬头才发现费曼迪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把他着实吓了一跳。 见他愣愣的盯着自己,费曼迪眨了眨眼睛想把泪收回去,一边挤出了些许笑容。 “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我们家隔壁住了一家日本人。”她开始缓缓说道,“有一年夏天,他们到我家作客,就带来了自制的这道点心。我那会儿还小,正是爱吃甜的时候,尝了一个特别喜欢,以后就缠着我妈让她也做给我吃。” 乔思远不觉看向面前吃了一半的一块点心,外面是碾得碎碎软软的去皮红豆沙,里面则包裹着米粒晶莹剔透的一团糯米。他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在美国不好买到这些食材,我妈特意跑去日本人开的物产店,又和隔壁的阿姨学来了制作方法。你别小看这糯米外包红豆沙,因为和一般的面皮包馅正相反,做起来也很需要几分技术,要不人家特级大厨怎么会特意奉上这个呢。”她说这话时脸上表情很柔和,乔思远仿佛看到宽敞厨房里揉搓饭团的温馨一幕。 “小时候烤面包做蛋糕,我妈总喜欢带着我一起,就像做手工一样好玩。”她用手比划着,“小小一团面,放到烤箱里或者蒸锅里,一会儿就是满屋子的芳香,那感觉特别好。” “糯米又软又粘,红豆沙也不好成型,我只记得自己弄得满脸满手都是。头发沾上糯米,干了结成块,我妈一粒一粒打湿帮我拈下来。等我爸下班回来,我递上和妈妈一起做的甜点,他高兴得抱我转三圈亲了又亲。” 收回去的泪再次浮上来,乔思远伸手抚她肩头,“你喜欢吃我们以后常来。” 费曼迪摇摇头,“不敢吃了,再吃怕又要流眼泪,尝不出甜味,只剩苦涩了。” “很多年没吃过了吧,没想到勾起你伤心事。”他安慰道。 “那时候太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这一件却唯独记得清。”她把剩下个半个塞进嘴里细细品味,“回国前我爸妈和我谈话,说未来环境会有些艰苦,我却只问了以后还能否吃到糯米豆沙团。”她明明笑起来,乔思远却看出了痛楚。 “我妈说当然没问题,可回到了国内却再没给我做过。家里厨房狭小,一个人都有些转不开身,更不要说带着我做甜点。”她顿一顿,“何况,他们早就忙得几乎没有白天黑夜,我们常常吃食堂打包回来的饭菜。” 费曼迪陷入一个人的回忆,这些事情她已有很久不曾想起,但并不表示她会忘记,“半夜里,我睡着了每次醒来,都会看到他们还在热烈讨论着各种问题,在图纸上设计反应堆实验,有时候两个人还会突然跑去翻文献。你说,这样的两个人,会大费周折的跑回国来只为了卖国求荣吗?” 面对她的突然发问,乔思远一时语塞,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好在费曼迪也并没有期待他的答案。 “就像这点心,不知道的人看表面,都以为只是一团豆沙而已,殊不知切开来,里面是白白的芯。”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不管别人说他们怎样,他们首先是我的父母,是最爱我的人。” “我很尊敬他们,作为生你养你的父母,也作为优秀的科研工作者。”乔思远口气真诚。 “但不是作为报效祖国的科学家。”费曼迪直视他,“是不是觉得我太强人所难了?” 乔思远摇摇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妈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那并不代表我的想法。”他终于挑明那天的事,“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和我的选择。” 费曼迪有些激动,“你父母只觉得我妨碍了你的人生理想,他们不知道其实我更不愿意与一心认定我父母是罪人,瞧他们不起的人为伍。” 事实到底怎样尚且不清楚,以乔思远的性格来讲,他不喜欢轻易下结论。可他现在面对的是费曼迪,从主观来讲,他更愿意相信费梁案是一起天大的冤案。可真要是那样的话,自己的父亲则成了给曼迪带来二十多年痛苦委屈的第一责任人。 踌躇不知如何应对时,桌上的手机及时震动起来,乔思远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谢顾磊给他打来电话。他起身往外走接电话,回头看费曼迪已经平静下来,夹起另一只糯米豆沙团送进嘴里。 “佳佳让我给你丫儿提个醒,费费最近心事很重,你要多关心她多顺着她。” 顾磊十足十的美化了苗佳佳的原话——你给乔思远带个话,要敢对曼迪三心二意,小心我到市政府跟他闹去。曼迪不好意思去,我可不在乎。 乔思远心里说,这丫头果然在瞒着他一个人瞎想乱拿主意,“替我谢谢佳佳。” 两人又叨咕了几句这才放下电话,转回身才发现背后一直站着的那抹纤弱身影。 “媛媛?”乔思远皱眉。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都要靠偶遇才能见到你了。”裴媛的表情有点古怪,笑容明媚,却透着心酸和无奈。 乔思远吸吸鼻子,闻到一股酒气,他眉头皱得更重,“你喝酒了?” 裴媛淡笑,她不仅喝了酒,还喝了不少,也正是因为喝了酒,她才有勇气说出下面的话来。 “思远哥,是不是我要更明白的说出来,你才会知道我的心意?如果我一早告诉你,现在会不会不同?” 到底是裴媛,喝醉了也不忘省略掉不少关键词,可乔思远却没法再装傻。 “媛媛,你的心意不用说我也早就知道。”他表情严肃的望向她,“可我从来都只拿你当妹妹,你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裴媛双手捂脸,明明是早就心知肚明的事情,真的听他说出来,才发觉竟是如此伤人。 “我喝醉了……”她喃喃道,开始后悔借酒壮胆说了一直不敢说的话。 “我希望你明天醒酒后还记得我今天说过的话。”乔思远态度坚决,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叹口气,“你喝太多了,等下我送你回去吧。” 他要往里走去叫上费曼迪,方叶钦却突然闪出来,“乔市,有我呢,就不劳你大驾了。” 裴媛已经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她挽上方叶钦的手臂,大大方方转身离去,“思远哥,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媛媛,你也不要做傻事。”乔思远低声提醒她,却只换来裴媛无所谓的一笑。 那一晚,裴媛酒后**于方叶钦。酒醒后追悔莫及的她,把这笔账记在了别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提到的点心叫做お萩(ohagi),也是某薇很喜欢的一道甜品。放个图片给大家增加一点感官认识。 ------------ 53意外 七月的第二个星期三是费曼迪的生日,也是她和乔思远好了以后的第一个生日,但这个生日却过得比想象中冷清不少。 昨天乔思远去北京出差,说他争取赶回来陪她一起吃饭,费曼迪为此还特意做了几个菜等他。五点钟的时候他打来电话,很抱歉的说事情没办完回不来了。费曼迪理解他工作身不由己,倒反过来安慰他说没关系。 电话那边的背景音有点嘈杂,两个人也没多说。放下电话,费曼迪才觉得有几分失落,她笑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会期待这些有的没的了。 从父母出事以后,她就不怎么过生日了。有了念念以后,每年也不过借机母子一起打打牙祭。去年和前年,苗佳佳又掺合进来,也算是热闹了一番。 今年,今年念念不在身边了,苗佳佳要忙新公司的事情,晚上也有应酬。费曼迪对着桌上的菜,突然就没有了胃口。 抬头看看表,已经快八点了,今天念念还没来电话。小家伙总是在差不多这个时间打过来,和她碎碎念叨着幼儿园的新鲜事,又交了什么新朋友,学到了哪些新知识。也会说起他和乔家人的事情,太爷爷和太奶奶给了他一只小狗,去了爷爷奶奶位于三里河的家,还给他买了很多东西云云。每天一点一滴,看得出孩子在渐渐适应新生活。 正百无聊赖的蜷缩在沙发上改学生论文,门锁突然轻轻转动起来,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心里一惊,各种入室抢劫盗窃的可怕情景涌入脑海。她反应已经算快,可才站起身,门就被推开了。 她一口气还没喘匀,只听“妈妈”一声呼唤,念念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来,一头扎进她的怀里。而门口站着的,除了乔思远还有谁,一脸的坏笑。 费曼迪来不及收起脸上吃惊和喜悦的表情,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妈妈,生日快乐!你有没有很惊喜?”念念一脸的期待,“我和舅舅的创意很不错吧?”他已经改口叫乔思远舅舅。 “什么惊喜,明明是惊吓,你们差点把妈妈吓死。”费曼迪摸着他柔软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亲他的小脸蛋。 “不是说做饭了吗?赶紧给我们热热吧,国航的饭菜越来越难以下咽了,我们爷俩一直饿着等你这顿呢。”乔思远招呼道。 听他这么一说,费曼迪立刻觉得自己肚子好像也饿了,果然是心情影响食欲。她朝念念指指洗手间,像从前每天回家后那样,“去,好好洗手。” 念念高高兴兴的进了洗手间,在看到自己的卡通毛巾以及洗漱用具都还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洗面台上时,小东西美滋滋的笑起来。 妈妈有一天一定会把我接回来的吧,他暗暗想。 费曼迪转身进厨房热菜,乔思远也跟了进来,伸手递给她一个方盒子,“生日快乐,时间来不及,也订不到更好的蛋糕了,这个凑合着算个意思吧。” 费曼迪接过来打开,竟然是桃花源打包的糯米豆沙团。说是打包,更像礼品,九个晶莹泛着浅淡油亮的糯米团极其漂亮的装在木质食盒的九个格子里,和风色彩浓郁。 她颇有深意的看向他,乔思远却只说,“你喜欢吃,以后就常吃,经常吃就会越吃越甜了。” 费曼迪笑而不语,点点头继续热菜。想了想她又说,“你怎么把念念弄回来了?你姐那里没问题吗?” “我姐百分百支持,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享受这几天,礼拜日我托机要文件转件的同事再把念念带回去。” 费曼迪算算到周日还有四天呢,像平淡生活里多拣来的幸福一样,心里是由衷的高兴。 对于好不容易和念念之间有了一些进展的乔思雅来讲,她本心是不愿意把孩子又突然送回来的,即使只有四天的时间。 可当乔思远跟她说费曼迪过生日,想带孩子回去一起热闹热闹的时候,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回家她和萧桐说,“越做母亲我越理解曼迪的心情,只是短暂的和孩子分开我都受不了,更不要说她拱手送出念念。她的痛是我的不知多少倍,这点牺牲我再不乐意也得理解。” 萧桐笑她说,“你越来越像个当妈的人了。” *** 乔思远,费曼迪和念念,这样的“一家三口”已经许久没有坐在这个家里一起吃饭了。短短几个月,每个人的角色都变了,感情却还是当初那般,甚至因为失去了,此刻短暂的再度拥有,只让人觉得更加甘之如饴,加倍珍惜。 吃完饭端上来甜品,念念果然也对这糯米团子情有独钟,九个里就被他一个人吃去了五个,费曼迪担心的看着他,转头对乔思远说,“让你姐要控制点念念吃甜食了,胖不胖的倒不是问题,牙会吃坏的。” 乔思远应了一声,起身帮她收拾碗筷,然后不负众望,把所有的碗碟洗的干干净净。三个人又像从前那样一起坐下来看电视,直到念念打起了哈欠,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禁不起舟车劳顿。 看着念念在自己从前的小房间里欣欣然入睡,费曼迪有些怅然若失。乔思远看出来她内心的波动,从后面抱住她,轻声说,“我们赶紧给念念生个弟弟妹妹吧,你有寄托,孩子也有了玩伴。” 费曼迪回头看他,想探究他是开玩笑还是随便说说。见他表情严肃,目光中满是期许,她反而倒有点心虚了。 “你们乔家的门第那么高,我还不知道入口在哪里呢。”她忍不住略带讽刺。 乔思远叹口气,“你只要说愿不愿跟我就好了,别的事不需要你多虑。” “你忍心看你父母伤心难过?”她本最不想置他于两难境地,现实却总是背道而驰。 “他们不是伤心,他们只是想不开。”他淡淡一笑,“总会有想开的一天的。”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子,“这个,就作为我预约的承诺吧。” 费曼迪接过来,她大概知道里面是什么,打开的一刻心跳还是不自觉的快了一拍,果然是钻戒。晶亮的一颗,打磨得璀璨,戒圈上还有小小碎钻装点,优雅大方。乔思远挑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这枚,他当时想到的就是这四个字,和费曼迪一样的气质。 “我没想好要不要嫁你呢。”她笑着不置可否。 “慢慢想,我耐心候着就是。”他也笑,“所以我才说预约,我只想告诉你我态度坚决。” “哦?那我最终要是说不呢?”她继续打趣他。 “那就由不得你了,直接绑了扛回家。”乔思远眼神里都是认真的霸道。 费曼迪终于开心的笑了,有时候她还就喜欢他的这份蛮横,她笑自己终究不是轻易屈服的性格。 “我先拿这个当作生日礼物来收藏吧,谢谢你。”她收下戒指,却没有急着套在手指上,乔思远也不介意。 “这不是生日礼物。”他扬起嘴角,志得满满的样子,“我准备了别的给你。” 大概是以他一向的作风,这会儿怕又要进入狼变阶段,费曼迪有点小防备的笑看着他。 可今天的乔思远却一反常态的严肃认真,他从包里取出一个a4的牛皮纸袋递给她,示意她打开来看。费曼迪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脸玩味的接过来打开,却在看到纸面上的标题时愣住了。 这是一份对陈年旧案进行重启调查的申诉书,文件抬头上是京城一家颇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连费曼迪这样不问世事的人都略有耳闻。后面还附带了大量相关的法律条文,都是些她不太看得懂的东西。 费曼迪的目光由惊讶化作感动,上次吃饭时,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可私下里他却有实实在在的着手走上司法程序了。这份生日礼物她太惊喜,比钻戒还要让她激动。 从和乔思远开始有了牵扯以后,她就想过即由他来更多的了解父母当年的案子细节,可也仅限于了解而已,她从没有幻想过这案子还能有任何翻案的可能性。她质问乔思远时,也不过是被他家人逼迫,求他的一个态度而已。 可今时今日,当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让她亲历一次追求真相的历程吗?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多年来埋藏在血管里的诉求好像一下子被激活了。 谨慎如乔思远,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点起火后再泼一点冷水。 “我咨询了事务所的朋友,重启调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特别是对超过十五年以上的案件。普通的刑事案件以外,你父母的案子又属于涉及国家机密的重大案件,想要正式走上再调查的司法程序就更困难一些。” “我明白,不敢期待太多。”费曼迪冷静下来,转而又抓住他的手,“可总有一点点希望吧?”她迫切的看向他。 “嗯,我们先了解清楚最有效便捷的法律途径。”他顿一顿,“不过,我朋友说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新的有力证据,那样可以立刻向司法机关申请重启调查。” 费曼迪点点头,心里感叹着事情的难度。她突然觉得有种被抽空的疲惫,那些生活的琐碎之事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使命感――老天让她活下来,或许就是为了还世人一个真相吧。 她把头靠向乔思远,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为不是一个人而感到由衷的庆幸。 这时候的费曼迪根本没有想到,新的证据其实离她很近,或者说正在一步步朝她靠拢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连续虐了很久以后,这章会不会有一点点温馨和正能量的感觉? 其实,偶没有在虐费费,只是她的个人经历决定了有些事必须要带着痛走过去。 其实某薇一直在虐的是乔童鞋,年底有投票的话,很是觉得他可以当选本年度最苦逼男主 一直处在尴尬的位置有木有,偶都怀疑自己是后妈了。。。 ------------ 第一卷 ------------ 54事变 (www.13800100.cOm) 东日本大地震导致的福岛核电站泄露事件,在历时一年半之后,几经调查,终于出台了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百度搜索 138看书网 www.13800100.cOm 看最新章节//内容取证于责任方的东京电力公司、政府派出的调查课、多家媒体等等。这份报告,不仅是对日本国民的一个交代,也是给全世界各国核利用发展方向提供的一份重要参考。 同一个月,j市毗邻区域发生里氏4.8级地震,j市有明显震感。地震局预测未来十到二十年内,j市发生5级以上地震的概率有百分之六十。考虑到j市临海,再加上由地震引发的海啸的影响,市政府呼吁各有关部门提前制定防灾对策。 乔思远看着手边由他牵头起草的红头文件,以及这份厚厚的事故调查报告翻译稿,觉得等候已久的时机终于来到了。 *** 费曼迪在院长办公室讨论优秀青年教师的事情,临出来时,陈院长叫住了她,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陈景默教授要回北京的院总部去,敬川核电站的项目还需要她多多担待。 对于陈景默和费曼迪针锋相对的事情,陈院长是早就有所耳闻的。可他顾忌着陈天开市长的影响,一直对此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策略,有几次系里别的老师看不下去了,跟他反映,他也只是高论调的含糊了过去。 可谁又能想到,一个有靠山,各个有靠山。这小费老师也不容小觑,傍上了当红的乔副市长不说,未来公公还是中央组织部一把手。他这些日子一直有点心虚,为当初对陈景默的纵容,更为让费老师受的那些委屈。心里不禁感叹,这年头从政难,在大学里做行政管理一样难啊。 费曼迪心里有点奇怪,上个星期博士生开题报告会上,陈景默还当着全体老师学生的面,就一个学术问题和她争执了半天,言语中大有笑她土鳖没见识,不了解国际惯例之意。那会他多意气风发、虎虎生风啊,丝毫没看出来会突然要走人的迹象啊。 这么想着,路过陈景默办公室的时候,余光瞥见他正在把书架上不多的个人物品装进一个大纸箱,这才做实了他真的要离开的消息。 时过境迁,费曼迪早就把陈景默置于路人甲的位置,如今多了同事和上级这一层关系,也无非就和他进行一些不得已的工作接触。至于私人关怀什么的,她一点没想,对于他要走的这种事,也大可以省下半车的虚伪惋惜之言。 费曼迪目不斜视的继续向前走,房间里的陈景默却注意到了门口的她。一声“曼迪”脱口而出,费曼迪只觉得这声音和叫法都该是几个世纪以前就埋到地层深处的东西,让她有种深深的违和感。 “你还是叫我费老师吧,听着心里踏实。”她忍不住讽刺他。 陈景默绷起了脸,刚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旧情,被他干干静静的收回去。费曼迪看出他表情的变化,心想这才对嘛。 “这下你满意了?让我在j市再无立足之地。”他声音冷冷的,有种无处发泄的恨意。 “此话怎讲?我也是才知道你要回北京的消息,该说恭喜?”她笑看他,口气平淡,“到底是大都市才适合你,有更快捷的信息和更丰富的资源。”她拿当初他教育她的话来“安慰”他。 陈景默想到前两天在项目会议上被乔思远官腔十足的一通冷嘲热讽,现在脸上还有些发烧。无奈调查报告和事实数据在那里摆着,他着实后悔当初为红宇建设松绑松得太厉害了。如今项目已经开工,再次提高安全体系评级是无法避免的,而这返工的责任,他着实责无旁贷。 乔思远的话犹在耳边,“陈教授啊,我们政府特意请专家来就是帮我们把关的啊,你这关却把到‘一夫当关,城门大开’,真出了事故,陈教授担待得起吗?” 堂堂美国海归陈景默教授在项目会上被狠狠批评,这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大好谈资。没出半日,系里上上下下,连研究生里都传得风言风语,要面子如他,还怎么再有脸混下去。 “费曼迪,我没想到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长到可以联手政府官员把我挤走的程度,我到底低估了你。” 他一声慨叹,费曼迪听得心里来火,“你还确实是低估我了,你用你的人生逻辑,做人标准来揣测我,那委实是低估。”转念间,她已不再生气,为这种人不值得,“其实你也是太要面子,不就是受了批评吗,以你平时挤兑我批评我的那股劲,换你是我不知道要辞职多少次了。” “你确实面皮也比当年厚了不少,我可还是要头要脸的人。”陈景默不屑。 费曼迪冷笑,“你是明处面皮薄,暗处脸皮堪比城墙。”她吐出口气,“算了,作为临别赠言,我劝你做学问前先学怎么做人吧。不过……”她又笑笑,“我估计对你说了也是白说。” 陈景默一张脸红红白白,咬着牙说不出话来,直愣愣看着费曼迪转身翩然而去。 *** 时隔四个月,再次踏入敬川核电站项目会议室,费曼迪和依旧坐在椭圆桌正中间的乔思远相视一笑。 道一声“乔市长好”,回一句“费老师,劳你费心了”。 心底无私天地宽,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他们这嫌索性也不用避讳了。 红宇建设一方颇有些灰头土脸,案上鱼肉一般听命费曼迪提出的安全整改措施,项目部部长方叶钦脸色十分凝重。 晚上回到家费曼迪笑着摇他手臂,“乔市,你很可以啊,改朝换代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事前一个字都没对我提。” 乔思远摆出项目会上的面孔,“涉及政府重大项目,会议上的内容怎么可以随便到处乱讲。”他反握她手,“即使是家人也不行,这叫职业素养。” 费曼迪被他的满口官腔逗笑了,“陈院长跟我提起的时候,我表情十足惊讶,估计他老人家下次不推荐我青年优秀教师,倒要推荐我去拿表演奖。” 乔思远点点头,“我就是不想你真的成为别人口中和我联手打击敌对势力的人,这些尔虞我诈不是你该操心的范围,交给我就好了。”他轻松一笑,伸手指刮她鼻尖,“你一门心思做学问,才不愧人民教师和科研工作者的称号。” 费曼迪把头埋在他怀里轻笑,“你不晓得陈景默有多气,鼻子几乎歪到耳边。” 乔思远摸她头发,打趣道,“你也学会小人得志了啊?”他胸膛起伏,“不过,陈景默这号人是癞蛤蟆糊脚面,咬不死人恶心人的典型。我就是要把他弄走,省得在你眼前晃得心烦。” “这话还真是,这几个月我快要被他练得铜墙铁壁穿皮不入内,心理素质不知提升了多少个级别。”费曼迪回想起受的那些气,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沉浸在小小的愉悦里。 此刻,乔思远想的却是更大的事,陈景默不过是他布局的第一步。陈天开市长爱子心切,这一次面对事实和数字也不得不屈服,他以为景默不过是普通的决策失误,却不知道更大的网已经在后面等着他了。 “对了,最近出门多留个小心,不要大意。项目的事情上,也要注意讲话委婉,考虑周全,不要再像从前那么直接。”他说话时很认真,连费曼迪都感到了几分紧张。 乔思远叹口气,他本不想让她屈从环境改变自己,更不想让她为生活里的危机担惊受怕。可上次车祸跟进的那条线最新的进展表明,那的确不是一次普通的意外。 费曼迪虽不知道他具体在为着什么担心,但也明白从前的自己太过我行我素。为了爱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有时候屈从和自保才是正道。 念及此,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莫非当年他们也是太过锋芒,太坚持原则才遭遇不幸吗?心里那股要揭开秘密的冲动更加强烈起来。 *** 一大早上班,费曼迪按照往常的惯例打开电子邮箱。拜欧美和国内的时差所赐,每天这个时候邮箱里都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邮件,内容不外乎传道授业解惑。 费曼迪每年都会在学术界高影响因子的期刊上发表两到三篇论文,这既是评定职称的重要指标,也是总结研究内容,与世界上的同道中人分享研究成果的最直接方式。 因为她发表的论文质量都很高,按照标题下作者联系方式慕名寻上门来,找她请教切磋的人也就渐渐多起来。几年积累下来,在控制裂变反应加速和减速领域,费曼迪已是颇有几分名气。 除了发表论文,参加国际学会也是交流的重要手段,还是各国研究者每年公费旅游的大好机会,可费曼迪却从没有参加过。 她本来就是不喜车马周折,更不喜与人结识交往的性情,再加上头几年她一个青年教师也没什么经费,又处处受人排挤,索性不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大会,认准闷头在家做学问才是王道。 今天,她如往常一样一件一件的浏览着邮件,目光却被今年的核技术有效利用大会吸引了。她本没有向这次138看书网技术委员会却寻着她另一篇发表在《核物理应用》上的论文自己找上了门,邀请她去做分会场特别演讲。这对于一个青年教师来讲,真可谓极大的殊荣。 不过,吸引费曼迪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本次大会的举办地――法国北部的布雷斯特,那正是二十多年前,吞没了她父亲母亲生命的地方。 心跳不由得加快,一种说不出的强烈欲望驱使她第一次想要参加一个会议,想要直面那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噩梦中的旧地。 她把陈欣叫进来吩咐道,“帮我加急打个出国开会的申请报告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某薇一夜没睡,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带孩子的辛苦。大半夜被第n次哭闹的宝宝叫起来,坐在床边抱着孩子喂奶,累得突然有要涕泪交加的冲动。好在白天有婆婆帮忙,某薇才得以足足睡了一上午。这种情况下,唯有求各种安慰,乃们懂滴~不吝惜滴撒花吧~ ps,感谢lulu亲的地雷,mmm! ------------ 55旧地 (www.13800100.cOm) 乔思远听说费曼迪要去法国布雷斯特开会,心里不知怎的突然笼上一层阴霾。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他很少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感觉,可他又不想扫她的兴,特别还是和工作有关的。 他查看了一下下个月的工作安排,若有所思,“大会是十五号到十八号是吧?” “嗯,开完会我立刻就回来。”费曼迪以为他只是不放心。 “十八号我到省里汇报工作,完事以后我过来找你吧?”既然不能不让她去,就只好他一起跟过来了。 “真的?”费曼迪眼里都是惊喜,对这次的法国之行更增加了几许期待。 “应该没问题,我会安排的。”他停下来想了想又说,“回头我和我姐商量一下,如果念念那边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把他一起带过来,小孩子就该多出去见见世面。” 费曼迪已经开心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翘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赞许道,“乔市太靠谱了!” 下一个瞬间,整个人已被打横抱起,“携家带口度蜜月去咯!”他在她耳边欢呼,她满满的都是幸福。 出差申请不出所料很快就被批下来,有经费支持,有大会组委会的邀请函,有预定好的往返机票和酒店行程,法国的申根签证只要一个星期就办下来了。 费曼迪第一次做大会级别的报告,当然是百分之两百认真对待。学校里虽已是暑假期间,但因着各种活动、实习、实验,还有不少学生留守,费曼迪自然也是日日到校工作。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出发的日子。乔思远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他送她到机场,又是一番千叮咛万嘱咐。费曼迪笑他乱紧张,失了平日的从容,内心里却也尽是不舍。 飞机起飞的一刻,她突然感慨万千,时隔二十年再度出国,没想到竟会是故地重游。冥冥中似乎有股力量,把她不断的推向那里。 *** 法国,布雷斯特。 大会议场里,司会不断提醒大家注意时间,可听众的提问实在太热烈,费曼迪的演讲最终还是把整个大会往后拖了十五分钟。她提出的精确预测反应时间的新算法,误差可以精确到秒。大家对这一新算法极感兴趣,反响强烈。 任务终于完成,费曼迪长出一口气,回到后排的座位上倒杯黑咖啡喝,六个小时的时差让她这种从来作息都很规律的人着实吃不消。 场间休息,她回回神,才突然发现隔一个位子处竟然坐了个极漂亮的混血小男孩。看样子不过五六岁,和念念差不多大,正拿着支笔,在大会配发的记事本上画画。 费曼迪定睛一看,不由得感叹这孩子画工实在了得,随意几笔线条,大肚子、双下巴、立起的眉毛、秃顶,就把坐在最前面的大会组委会主席勾勒得惟妙惟肖,实在是很会抓住特点。 “希斯遗传了他爸爸的绘画基因,和我这个当妈的画痴一点没关系。”费曼迪循声抬头,眼前是个卷卷长发披肩五官浓丽的大美女,和她一样的亚洲面孔。 在一旁画画的小朋友听到妈妈结识了新朋友,放下笔,一手托腮望过来,笑容里满是飙升的魅力值。费曼迪心想,这长大了又是个“小祸害”啊,再想到自家胖嘟嘟、人畜无害的念念,心头便软软的。同样是当妈的人,立刻就觉得距离拉近了不少。 “你好,我叫罗薇薇。”大美女友好的伸出一只白白的纤纤玉手,讲流利的英文,“这是我儿子希斯。” 似一股清新的风吹过,没有缘由的好感便涌上来,“你好,我叫费曼迪。”她友好的回握上对方,也讲英文。 “我知道你,刚才的演讲好精彩,连我这个外行都听得起劲。”罗薇薇不吝惜的赞美道,见费曼迪眼中有不解,冰雪聪明的她立刻解释道,“你是做核反应的,我是研究核物质一旦泄露后,经由大气再扩散的过程。你们致力于控制反应,我们则考虑一旦控制失败,要怎么降低危害的问题。” 三言两语便把两大难题说个清清楚楚,费曼迪一下子觉得自己遇到知音了。她瞟到罗薇薇胸前名牌上的姓名所属,“你来自意大利?” 罗薇薇点头,也注意到了费曼迪胸前名牌上最后的小字china,“天哪,你英文讲那么好,我还以为你是美籍第二代移民。”这句话已换做中文。 几日不听乡音,费曼迪顿觉无比亲切,“我小时候在美国长大,快四岁才回国。”她指指自己的耳朵,“这里倒是先把英文的调调记牢了。”说完又由衷的夸奖道,“你英文也讲得好好。” 罗薇薇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是世界浓缩的英文口音,大杂烩。” 能够自嘲的人总是豁达的,费曼迪喜欢豁达的人。 “你好厉害,竟然一个人带孩子来开会。”她发自内心的钦佩。 “没,我们是一家三口来度假的。”罗薇薇笑嘻嘻的指了指最前排一个身穿浅灰色修身西装的男人,“那是孩子他爸。” 费曼迪顺势望过去,男人高大笔挺,五官深邃,正双臂环抱微笑和人交谈。感觉到来自后排的视线,他挑起眉毛,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便望过来,面向妻儿的目光中满是温柔。 费曼迪终于明白了小希斯那祸害人间的笑容来自何方,父子的眉眼神态间尽是复制般的相似。 “我儿子开完会之后会过来。”同是母亲,话题总离不开孩子。 “你先生带他一起来?”罗薇薇附和道。 费曼迪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率的说,“不,是我男朋友。”罗薇薇到底在外面这些年见多识广,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她的泰然反而激起了费曼迪更多的倾诉欲,“其实儿子是我领养的,不过最近把他送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 罗薇薇何其善解人意,费曼迪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被她尽数捕捉,她微笑点点头,不再追问。 摇铃响起,众人落座,下一场演讲会又开始了。罗薇薇指指走廊尽头的餐厅,约她一起吃午饭,费曼迪愉快的答应下来。 一顿饭才只吃到一半,感情已经联络得极其到位了。两个人都是知识女性,又都有个年龄相仿的儿子,便有越谈越投机的感觉。 说起一边做研究一边育儿的点滴心路历程,罗薇薇深感费曼迪一个人带孩子之辛苦,更明白了她们母子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血缘的苑囿。费曼迪没有讲起把念念送走的细节,罗薇薇却大概猜出了七八分。 吃得差不多了,罗薇薇把刀叉并拢右置盘中,侍者走过来为她换上饭后咖啡,她轻轻搅动小匙,斟酌着下面的话要如何开口。 面对善良坦诚的人,她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刚才听你说到领养了孩子,我就觉得咱们认识实在是缘分。” 费曼迪不解罗薇薇话中深意,便凝聚了目光等她继续道来。 “因为我就是被我妈领养的,并非她亲生女儿。”罗薇薇说完小口抿了下咖啡,杯子的边缘处落下淡淡的唇膏红晕。 费曼迪心想,原来如此。 “我妈很早就和我说了这事,所以我从懂事起就知道了自己是曾被抛弃过的。”她说这话时表情平静,没有一丝的不悦或遗憾。 “可你仍是出落的这么大方开朗优秀,可见你妈妈不曾亏待你一分一毫的爱。”费曼迪脑中忍不住幻想如果念念一直在她身边,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呢。 罗薇薇笑着点头,并不虚伪的谦虚,“应该就像你爱念念那样吧。”一句话说到了费曼迪的心坎里。 她继续说道,“你把孩子送还亲生父母,大概想着这对他来讲是件幸事,毕竟多了更多的人去爱他关心他。” 见费曼迪默默点头,她却话锋一转,“可对于孩子来讲,失去了你的爱却不知道是幸事还是不幸了。” 费曼迪心里一惊,她还从没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个问题,不由愣住了。 罗薇薇继续说,“我妈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妈妈,可对于我而言,她就是我妈,我唯一的妈。我没有经历过亲生父母找上门来的事,长这么大也从没想过去探寻什么亲生父母。我反倒为没有失去把我养大的妈妈而感到万分庆幸。”她颇有深意的望向费曼迪,“相信念念的心里也会一直有你的。” 一席话说得费曼迪几乎有掉泪的冲动,她感激的看着罗薇薇,觉得天地好像都宽阔了一些。 文森佐抱着小希斯来找妈妈,一家三口幸福的离去,费曼迪看着他们的背影,发现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更想念乔思远和念念。 *** 夜里一点费曼迪还在和乔思远打国际长途,他带着念念正准备出发去机场。 乔思远在电话里给她描述念念有多兴奋,小家伙几乎一夜都没有睡好。费曼迪一样兴奋开心,只说那飞机上正好可以足足补觉。 转天便是大会最后一天,他们约好在戴高乐机场见面。 最后一天的会议只有半日,在乔思远和念念来之前,费曼迪给自己安排了另一项单独活动。她到市区内的赫兹车行,亮出预约单和驾照公证书,在一排排闪闪发光的新车中,挑了一辆老式灰色丰田。 那一年他们一家三口便是租了一辆这样的车,只是如今车上都已装有车载导航系统,再不用停下车来问路。 车子没开多久便出了市区,朝海边方向驶去,中途她在一条小路的拐角处停下,那里有一家花店。二十年前,他们曾在这里停车问路,卖花的阿姨送了一支薰衣草给她。 小花店破旧中风姿依旧,只是卖花的阿姨变作阿婆。费曼迪下车买了一大束康乃馨,阿婆喜笑颜开,这是她今天卖出的第二束花。 车子越接近目的地,她心中越狂跳不止,耳边似乎可以听到“砰砰”的枪声,和父母倒下时那闷闷的响声。恐惧像淡淡的烟雾慢慢弥漫上来,将她笼罩,鼻息间又有了那股血腥气。但期待和恐惧同在,她轻轻松开些油门,放慢车速却无法让自己调头返回。 出事地并非记忆中灰暗,却是一片风光秀丽,平静得让人根本想不到这里曾经发生过那么血腥的事件。 对面的房子还在,只是粉刷了不同的颜色。费曼迪走下车来,想把花束放在路边,惊讶的发现路边已经摆上了一大捧花。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天,乔思远带着念念在戴高乐机场前后等了三个钟头,却终究没有等到费曼迪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不好意思,某薇又让心心牵念的文叔和罗薇薇出来打酱油了,嘿嘿,不过这酱油打得还是很有分量的吧。文叔和罗薇薇是偶的处女文《我爱故我在》的主人公,今天写到他们,就免不了一阵唏嘘,感叹时间过得快。 回想起刚开始写文的日子,真正是心里有个梗,游戏规则还没搞清就一头扎进来。不知道冲榜也就罢了,还信手拈来的选用了最不讨喜的第一人称,进而又写了个让很多读者一看就会想要按x的外国人,然后文有多冷就可以想象了,嘿嘿。看着现在的新作者们积极存稿,冲新晋冲月榜,选热门题材,某薇惭愧的啊。不过,也正是因为从不懂到渐渐懂得,从不成熟到慢慢成长,才有了一本比一本好的成绩,才有了越来越多的亲们相随支持。 今天感慨多了点,亲们见谅~大家都很关心还有多久这文完结,嗯,我觉得最多六十章出头。 ps,谢谢小文的地雷!mmm~ ------------ 56 挟持 乔思远没有等到费曼迪,电话在几十次无人接听后,终于变成了无法接通,他猜是没有电了,心中的担忧一秒钟比一秒钟强。 他带着念念赶到布雷斯特的酒店,大会已经散场,与会者多数已经拖着行李离开。房间里,费曼迪的行李都在,人却毫无踪影,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看着一脸茫然望着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念念,乔思远只好跟他说妈妈临时有事。小家伙半信半疑,神色中明显有几分焦虑。 布雷斯特当地警方以成年人失踪尚未达二十四小时拒绝了乔思远的报案。他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娘,忍不住想,真是无论在哪里,走正常途径都解决不了问题啊。 他随后便拨通了谢明森和廖承轩的电话,白道找谢明森,黑道靠廖承轩,这是他们内部心照不宣的定律。 谢明森:“我马上走外交途径联系法国警方,争取让他们立刻开始搜索。” 廖承轩:“已经通过几条线在查了,不过没那么快有结果。人员方面,黑手党的兄弟会从最近的都灵入法国境内接应,但布雷斯特在北边,可能需要点时间。我托了另外一系的朋友会派几个人先从英格兰下来,今天半夜应该就能到。”顿一顿他又说,“我让他们带了一条狗给你。” 乔思远沉默了一下便答应下来,他知道廖承轩当然不会真的给他带条狗来。在军火交易中,“狗”是枪的暗语,廖承轩的人都有武器,他要混迹于他们中间,也必然不能赤手空拳。 如果是为了其他事情,谨慎如乔思远定不会随便沾上持枪的罪名,可现在是为了费曼迪。他甚至想如果有必要,他要亲自结果了敢碰她的人。 *** 就在乔思远紧锣密鼓的布置人马、黑道白道同时展开搜索的时候,费曼迪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全玻璃房间里醒过来,全身发软,头痛欲裂。 玻璃墙外是一圈白色的走廊,亮得她眼前闪闪的。她闭上眼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开始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 她只记得她把车子停下来,到路边放下花束,却看到早已有另一束花摆在那里。正奇怪过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有人在同一天来献花,突然有人轻拍她肩头。 毫无防备的回头,一团雾气猛的袭过来,整个人便昏昏然失了力气。模糊的意识中,她被扛上一辆车,有推拉车门的撞击声。再然后,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抬头环视一周,屋里没有时钟,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她想她肯定已经错过了和乔思远在戴高乐机场见面的约定。想到他和念念找不到她的焦急,只觉心口一阵发紧。 注意到四个屋角吊着的摄像头,她想,看到她醒来了,大概会有人过来了吧。 可时间如煎熬般滴答前进,四周却始终一片静寂。费曼迪忍不住想,如果永远没有人来的话,她会无声无息的在这里死去吗?这想法让她心里一阵毛骨悚然。 曾经一只脚踏上亦明湖湖面想要自杀的费曼迪,大概从未预料到有一天自己竟会如此怕死。 只因生命里有了牵念,即使是痛,那也是活下去的动力。 她想不出到底是谁会挟持她,在国内她确实因为坚持自我而得罪了一些人,可他们总不至于鞭长至此,要害她在国内随时可以动手——就像那一次的车祸。 乔思远为了不让她担心,从没有和她细说过那次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看到他凝重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不说,她装不知,他们两个总是担心着对方的心绪各自隐忍。想到乔思远,她心里就又热起来,在这异国他乡,他会找到她吗? 密闭无声的室内,光线的穿梭似乎都化作了曲线,时间的单位被无限拉长。漫长的等待,让费曼迪从不解,到烦躁,再到无比的焦虑。疲惫和饥饿让她开始流失体力,意识再度有些迷离。 费曼迪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快要达到临界点了,挟持她的人,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吧。 这一次,她没有猜错。 房间的玻璃门被缓缓推开,低头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被黑色窄脚裤包裹的男人的长腿。费曼迪想看看何许来人,却发现自己连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曼迪,你还记得我吗?”男人叫她的方式熟悉又亲切,就像认识了她很久很久,可他的声音却是陌生的。 下巴被凉凉的手指托住,男人扳起她的面孔。眼前的迷蒙渐渐散去,当对上那双深褐色的冰冷眼睛时,费曼迪突然就释然了。 心底有个声音扩散开来——记得,我当然记得你,这么多年,你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同一个噩梦里,在结束了我父母的生命后,又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后备箱里的我,然后扣动扳机——我又怎么会忘了你呢? 在看到她眼神的变化后,男人确定费曼迪已经意识到了他是谁。他挑起嘴角,英俊的脸上是雕刻般的笑容,他用手指摩挲她下巴的弧度,“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 费曼迪只是狠狠的盯着他,他却并不以为意,“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何绑你来,”脸上一副事事皆在掌握的自信神情,“不急,你先吃饱肚子我们再慢慢聊。” 他像变魔术一般递上来一盘金黄色的曲奇饼干,浓郁的奶油香笼罩上来,费曼迪却好似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灿烂的笑容里没有温度,“吃吧,你最喜欢的。” 费曼迪只觉得如同噩梦,这个恶魔一样的人,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头发晕,费曼迪接过托盘。饼干里应该不会有毒,没人会傻到费力把人掳了来,只为了让她吃有毒的饼干。没有力气就没法思考,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体力和冷静。 搭配的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她就着牛奶吃起了饼干。 见她十分配合,男人心情似乎也很好,他甚至开始做起了自我介绍,“我们认识了那么久,你竟然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是我失礼了。”他看了一眼抬起头的费曼迪,彬彬有礼的说,“请叫我尼克。” 费曼迪点点头,算是应下。许是饿得太厉害了,短短几分钟,一盘曲奇已被她吃得见了底。她拍拍手上的饼干渣,尼克皱了一下眉,递上来一张软软的纸巾。 费曼迪直视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让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渗进后备箱的大量血液,她强忍住胃里往上翻的感觉开口道,“你机关算尽把我弄来,不会只是请我吃饼干叙旧吧,有话直说吧,虽然我并不觉得自己会对你有什么价值。” 尼克笑着摇头,一根白皙的手指在她眼前晃动,“不,曼迪,你太低估自己了。这个世界上,天才有两种,过度自负的天才和过度自卑的天才。我是前一种,而你恰好是后一种。” 费曼迪不语,只是看着他,她猜不出他的意图。 见她不说话,尼克轻舔了一下嘴唇,也不做声。两个人互相对望着,安静的空间像被彼此散发出的能量扭曲了一般。 “为什么?”费曼迪终于开口,几分钟的时间里,她评估了当下的一切,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她解开二十年前谜团的唯一机会。 “为什么你那个时候没有杀掉我?”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多年。 尼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如果可以选择,没人会愿意过从小接受杀人训练的生活。”他似是在回忆过往,脸上有一丝痛楚,“我的父母也是被枪杀的,四岁的我浸泡在被他们的血浆染遍的拖车里,三天后才被人发现,这种恐怖你一定可以体会。” 费曼迪问道,“所以当你看到处于相同情形的我时,便没有朝我开枪?”她搞不懂其中的逻辑。 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因为那记忆实在太可怕太令人痛苦,所以当我看到这世界上终于有人可以和我分享这种感受时,我舍不得让她死。”费曼迪只觉得那笑容令她心惊胆战,她在心里骂他变态。 “多年来我一直希望你那时候可以给我一个了断。”费曼迪想起多年的痛苦。 尼克点头,“我很理解,是真的理解。不过,你还是应该感谢我给了你这条命。”他眼神中有看透一切的神采,“毕竟你现在也有了在乎的人和事,我甚至不会担心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你会自杀,因为你早就变得懂得惜命。” 费曼迪咬住下唇,讨厌被他看穿内心,更不想和他谈论思远和念念,“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尼克有些嘲讽的摇头,“曼迪,你曾经是个冷静自持的姑娘,如今因为有了太在乎的人,你也变得和普通人一样急躁了,这很不好。” 他突然话锋又一转,“不过,也正是因为你有了在乎的人,我们才可以做笔交易。”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我没想到多年前的一念之差,竟让我压对了宝!” 费曼迪不语,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动你国内的儿子,你帮我计算精确控制核弹引爆的程序。”他终于亮出牌来。 费曼迪心道一声原来如此,不过她想要交换的东西,却比他提供的还要多。 *** 经过明暗几条线连轴调查,乔思远这边也有了初步的结果。他和廖承轩的几个朋友围坐在酒店房间里,电脑屏幕上是法国警方提供的档案,正是尼克的照片。 “尼克维德,三十六岁,四岁时被发现于自家的拖车里,父母均被枪杀。后被收入杀手组织工蜂会,近年来多独立行事,怀疑其与乌克兰近日丢失的两枚旧式核弹头有关。该人为人心狠手辣,遇事果断冷静,法国警方一直没有足够的证据逮捕他。” 能够锁定尼克维德,要归功于乔思远对形势的判断。他思索了费曼迪来开会的前因后果,觉得她的失踪十有八/九和她的核物理专长有关。按照这条线索调查最近与核物质有关的案件,才得以快速顺藤摸瓜找到尼克维德。 “有办法定位到他吗?”他向身旁一个戴眼镜的卷发男发问。 卷发男笑道,“连**藏得那么好,都能被找到射杀,这世界还有什么人藏得住。”他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只是大概需要一点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揭秘费费父母的事情~更新时间还不确定,可能明天,最迟本周五。 谢谢大家的支持! (天津) ------------ 57 揭秘 当尼克以念念来威胁她时,费曼迪敏感的捕捉到了他言语中的漏洞。 他说,你在国内的儿子。国内的,她心里狠狠的一抽,莫非…… “我儿子不在J市了。”她试探道。 “他在北京,你男朋友的姐姐家。”尼克的微笑仍旧没有温度。 费曼迪心里长舒一口气,此刻无比庆幸她和乔思远的临时决定,让念念来了法国。自负的尼克千算万算,到底漏算了这一步。他更不会想到,念念此刻就在布雷斯特。和乔思远在一起,孩子一定是安全的,费曼迪有这个信心。 念及此,她不再慌乱,定定心神,正式开始采取主动的进行谈判。 “如果是交易,必然是双方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只用威胁,让我不失去已有的,未免太霸道。”她冷静的注视对方,眼神里是一份坚定。 费曼迪的表现让尼克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他以为打出儿子这张牌,便是戳中了她的软肋,然后有求必应。他立刻意识到,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沁凉的手指再度捏上她的下巴,他的脸凑得很近很近,四目交错,像一场无硝烟的战争。从费曼迪的眼中,尼克没有读出恐惧或强装的镇定。 “记住,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了绅士般的笑容,口气狠狠的转身而去。 尼克在一个小时后回来,费曼迪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觉有好像过去了几个钟头一样漫长。她觉得自己就像下了一个赌注,赌他会屈服。 “说说你想要得到什么?”他又变得语气温和,费曼迪猜他已经确认了念念不在掌握的事实,放下心中的巨石。 心里有个声音说,费曼迪,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思索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我想要知道我父母被害的真相,我不相信他们会出卖国家机密。” 尼克看着她点了点头,“不错,你果然还是有此执念啊。” 他早已猜到费曼迪想要的东西,食指指向太阳穴,“你父母这里很聪明,却只有做学问的本事。一根筋的人,到底是要吃亏的。” 他面露惋惜之色,“曼迪,你也是聪明人,但千万不要和比你更聪明,或者比你更心狠的人动歪脑筋,否则你的父母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我父母他们当初没有答应你们什么事吗?”费曼迪意识到父母的死或许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 尼克想了想,似乎在追忆往事,然后他笑着摇摇头,“他们其实还有点特殊,怎么都是难逃一死。” 费曼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话让她从内心里升起一股悲伤,父母慈爱的面庞在眼前不断闪现。 “为什么?”她的声音中有一丝哽咽,这么多年,她连个想痛恨的假想敌都找不到,这样的感觉太遗憾,太无助。 “那么,我们算是达成交易了?”尼克突然又变回掌控一切的态势,见费曼迪点头,他又叮嘱道,“如果你耍花样,结果是什么你该很清楚。”边说边用手指在颈间优雅的轻轻划过,目光中没有一丝犹疑。 费曼迪当然知道他有求于她的事情,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正常途径能够解决的,又何必非要绑架什么人呢。 但她此刻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工蜂会确实想和你父母做笔交易的,但却被拒绝了。那时候组织刚开始转型尝试各种比在刀尖上舔血更赚钱的事情。冷战中后期的装备竞赛,在和平时代到来后变成了大量剩余无用的武器。改良和拥有以及再贩卖这些武器,是当时很有前途的事业。”他的眼睛里闪着一些光亮,像在追忆美好时光。 关于这段背景,费曼迪是有所耳闻的。其实时至今日,私下里的军火交易仍旧络绎不绝,而武器输出国主要还是当初装备竞赛的几个大国。 “虽然被拒绝了会很不爽,但还没到非要杀人灭口的地步。只是……”他突然停下不说,费曼迪的心一下子被提上了嗓子眼。 “只是什么?”她的声音中已有一丝颤抖。 “只是他们执意要带着成熟的核技术回国,让方方面面都非常头痛。”尼克的脸上有一些惋惜,“我真的不能理解什么爱国情结,首先是活着,然后是吃饱穿暖,照顾家人,之后再谈什么理想。脱离了前几个基础,便会像你父母那样,终成悔恨。” “到底他们让什么人为难了?”费曼迪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想法,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那太令人震惊。 尼克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讲起了看似毫无关联的事。 “去年伊朗的一位研究提炼浓缩铀的核科学家在德黑兰遭遇爆炸袭击身亡,有人乘摩托车将磁性炸弹吸附到一辆汽车上发动了这起汽车炸弹事件,导致包括该核科学家在内的三人死亡。” “在过去的五年内,俄罗斯有近三十名各领域的顶尖科学家,先后在空难、车祸等意外中丧生,还有几人是突然的自杀。” “五年前,一位在美国工作了二十年的尖端华裔生物学家,回国前夕从工作的大楼上跳下自杀。” 他不再举例,转而笑着注视她问道,“你以为这些都是意外和巧合吗?” “你是说,我父母是因为要回国贡献核技术才被杀的?”这个隐隐的想法终于在尼克的点头中得到了确认。 “那么掉落的资料页和被抓的国际间谍也是故意陷害他们?”费曼迪只觉得胸口有股气血要往上涌。 尼克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 “你知道这么多年美国政府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如果可以公开回答的话,一定会有人告诉你最令他们后悔的就是在五十年代曾经让一批在美国学成的顶尖科学家带着技术回归中国。正是这些顶尖人才的回归,使得中国的科技产生了飞跃,让中国拥有了核武器,至今仍让美**方耿耿于怀。钱学森当初回归中国之时,历尽波折,当时的美国海军次长曾放言宁可枪毙也不能让钱学森回到中国。美**方是有远见的,中美两国在今天的竞争已经白热化,人才就成了这场竞争的核心。” “在你父母这件事上,我不知道最初的作战计划是谁制定的。”他看了一眼费曼迪,似乎在想是否该照顾她的情绪,“抱歉,我只是就事论事,但我认为这一招真的很高明。” 他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有些兴奋的解读着他对整件事情的分析。 “他们认识到,想要阻止每一个渴望回归报效祖国的科学家实在是件费大力气的事情,而且他们的热情在阻力面前,只会越发的高涨。所以,不仅要威逼利诱动用各种力量阻止他们回归,还要让他们觉得祖国并不是那么欢迎他们,对他们有所防备,这样里外夹击,才可以真正杜绝后患。” 和尼克兴奋的神情截然相反的,是费曼迪此刻冷如冰霜的心情。 讽刺啊,连她也不得不承认,美国人这一招实在高明。对当年的父母来讲,生活条件可以艰苦,工作环境可以简陋,工资收入可以低廉,他们要的不过是国家的重视,对他们工作的热情支持,以及实现报国的理想。 可这一场在异国的暗杀,不仅成功的把他们塑造成投敌叛国的罪人,更让中国方面与高端归国人才之间产生了信任危机。而嫌隙一旦生成,只会让彼此愈走愈远。她的爸爸和妈妈,成为了双方的前车之鉴。 “所以这些年,有真才实学的人,而不是投机分子,愿意抛弃一切离开美国回归中国的越来越少。这也是为什么你们这么多年以来,在科技创新方面再没有新的建树的原因之一。”尼克为这场解读做出了最后的定论。 费曼迪心中一声叹息,她突然开始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父母的这一场回归,这条让他们损失了生命、名誉和家庭的不归路。 *** 算上从国内出发的时间,乔思远已经快要四十八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可他这会顶着有些血红的眼睛,却一丝睡意也没有。 他们一个个的检索和尼克维德有关联的线索,分析他当前最有可能在的位置,然后又一个个的否定。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乔思远从没觉得和时间赛跑竟会如此痛苦。 凌晨三点,位于布雷斯特郊外的一幢建筑终于以高度可疑的身份落入了他们的视线。这幢普通民居曾因为一起刑事案件受到牵连,在几乎废弃了十几年无人问津后,终于在半年前被新的主人购入。而与不动产公司进行交易的账号,几经转折后,指向尼克维德在德国的一个秘密账户。 信息表示,从外观上来看,这幢建筑只粉刷了外立面,但据不动产公司下属的工程公司的档案来看,当时却有大量的土方进出,估计房屋内部有不小的结构改造。 而让乔思远断定费曼迪就在其中的,是因为这幢房子,正位于当年费曼迪父母的遇害地。当时房子的男主人因为目睹惨案发生,被一并杀人灭口。 原来最危险的地方,也正是最安全的地方。布雷斯特位于法国南部,靠海,那两枚丢失的核弹头,一定是混藏于集装箱货物中,从乌克兰走海路运送至法国境内。而尼克维德算准了费曼迪会来事发地凭吊父母,正好落入他的陷阱。 费曼迪昏迷前以为自己上车走了很远,却不知道自己只是被运到了不远处的房子中。 正如乔思远预料的那样,这桩普通民居早已被改装成拥有宽阔地下空间的仓库。费曼迪在尼克的引领下,瞪大双眼望着眼前这两枚旧式核弹头,她忍不住伸手抚摸冰冷的铁皮。 学了十几年的核物理她,还是第一次碰触到真正的核弹…… 作者有话要说:费费父母这一段过往终于浮出水面了,大家觉得肿么样?其实这是某薇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大家如果去网上查一下,应该还有不少关于美国暗杀敌对国科学家的阴谋论,2011年美国政府特别出来澄清关于伊朗核专家遇害的事情,为自己撇清干系,不过事实到底怎样,见仁见智吧。 这几天更新慢了,主要是偶家宝宝满月了,昨天带着去做一个月诊察,折腾了大半天。 另外有个通知,某薇手欠,终于把廖承轩大骚哥的新坑给开了,送上传送门 ,还请大家多多支持!么么哒! (天津) ------------ 58 援救 通过美国卫星探测系统,乔思远他们调出了布雷斯特郊外的可疑民宅这段时间的活动影像。果然在过去的几天里,这里突然开始有超过十几个人的频繁活动,乔思远判断这是尼克维德在进行人员部署。 廖承轩安排的从意大利过来支持的力量已经到了,乔思远抚摸着手里的一支西格556,明明没有开火,枪身却好像散发着子弹出膛的热度,和他现在体内沸腾的血液一样。 他把枪放好,整理了一下心情,走到隔壁房间。自从到了酒店后,他就把念念交给了罗薇薇一家,他听费曼迪提起过,知道他们是可以信任的人。 听到敲门声,罗薇薇过来开门,见是乔思远,她压低声音指指房间里大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小家伙,“念念和希斯玩了一个晚上,这会刚睡下。”她回头望了一下里面,似乎要确认是否不会被听到,转头继续说,“孩子还是有感觉的,但是他很懂事,什么也没有问。” 乔思远点点头,目光中尽是不用言表的感谢。他走到床边,静静看他的睡颜。 大概是本就睡得不踏实,也或许是感受到了乔思远的气息,念念的长睫毛一阵轻颤,轻轻撩开眼帘醒了过来。他表情里很有些紧张,一双小胖手渐渐有力的抓住乔思远的大手。 “舅舅去接妈妈,你好好睡觉,睡醒了就看到妈妈了。”乔思远安慰他。 念念有点迷茫,他想了想,终于点点头,伸出手臂抱住了乔思远的脖子。乔思远感觉到他小身体的轻颤,抚着他的背说道,“放心吧,我保证把妈妈好好的带回来。” 两辆灰色的商务车在夜色中一前一后如水滑行,静谧的外表下,是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准备。乔思远身穿防弹背心,手执无线步话机,和后车的负责人沟通部署。对手是臭名昭著的尼克维德,纵然是这些见多识广的道上中人,也不免个个表情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 *** 费曼迪手头是一份翔实的资料,文字间有从俄语翻译过来的痕迹,是这两枚核弹的详细数据资料,看得出它们在前苏联发生巨变后已经被尘封了许久。 她细细的看,可越看心里越惊。按照尼克的要求,这两枚重型核弹一经被改造后,将拥有强大的控制反应力。而这种超越了管理范围,私下进行的武器交易,谁也不知道如此危险的物品将会落入何方。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无论到了谁的手里,都将对无数人的生命构成极大的威胁。 她知道,她和尼克的这场交易将无法履行了,她不能违背自己的职业道德。 而且,她还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即使她真的按他所说完成控制系统的再设计,她多半也是无法活着走出去了。资料里的内容太过详细,没有这么完善的内容,将很难进行改造;可知道了这么多后,她也会变成不能留下的威胁。 费曼迪拥有超乎寻常的记忆力,这些资料她看过一遍就早已消化殆尽。可她故意打着研读资料的借口,脑子里飞速思考着脱身的方法。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仍是毫无头绪。 还在苦思冥想中,脑后却被一个冷硬的东西抵住,费曼迪反应过来的瞬间,抖落了手中的资料页。 “曼迪,我说过不要动歪脑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阅读英文资料的速度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专业素养吗?这资料你看了已有三个小时,再不开始着手工作的话,妄我费力把你弄来,却只有拖延时间的作用。”尼克拉动保险栓,枪械的金属碰撞声振动耳膜,“如果是那样的话,不如早点结束回去休息。” 费曼迪心里暗叹他的老道和目光毒辣,也知道现在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能拖延一分一秒也是在争取机会。 她还不想死,她要活着出去。外面有思远和念念在等着她,她还要昭告世人父母的无辜,从此挺起腰杆做人,她一定要出去。 想来他应该只是吓唬她,费曼迪心神稍稍稳定下来,尽可能的用平静的口气说,“不用这样,我立刻开始工作就是了。动手前仔细读资料避免过程中返工是我一向的习惯,这个你没有调查清楚吗?” 说着,她开始调出电脑里的程序,按照这两枚核弹的各项数据重新设置参数。 尼克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他用沁凉的手抚摸她的秀发,“记住,你的命是我给的,我可以随时讨回来。” *** 费曼迪在里面和尼克斗智斗勇的时候,乔思远的人马已经悄悄逼近了他们所在的建筑。 他们通过侵入为这座房屋进行改造的工程公司的内部系统,拿到了房屋结构图,可没有安全防卫系统图,这意味着每一步行动都要万分小心。 乔思远他们把车停在很远的外围,在黑夜中徒步做最后的靠近。 在从四个方向包围上来的过程中,他们已经无声无息的放倒了两个把守在外的黑衣人。 整个房子从外面看起来没有一丝光亮,透着阴森森的感觉。他们个个佩戴夜视镜,眼前的世界便以另一种色调清晰起来。 切断了几个出口后,乔思远带领人马开始向地下空间的入口进发。他知道这个唯一的入口处一定有监控视频,暴露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他们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核心区才有机会掌握主动! 外面是逞凶斗狠的厮杀,里面则是心智和情感的角逐。 费曼迪看看坐在她身后翘着二郎腿的尼克,一边飞快的敲键盘,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真好奇你怎么可以把我的喜好和个人经历了解得那么透彻。” 尼克显然认为这个问题是无伤大雅的,“要怪也只能怪你树敌太多,且敌暗我明。” 他见她还在努力计算,便继续说教道,“无论走正道还是捞偏门,切不可犯两大忌。”他故意停下不说,看到费曼迪投过来的目光,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两大忌,一是挡人财路,二是夺人所爱。”他一根手指慢慢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可惜你都惹上身了。不过,要不是因此,我对你的细节把握还难以这么顺利的展开了。” 挡人财路说的一定是红宇建设,而这夺人所爱应该是裴媛?费曼迪猛然想起那一日遇到裴媛和红宇建设的方叶钦在一起,难道他们不止是简单的在交往? “你现在倒是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费曼迪也没抬头看他,只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目光仍停留在滚动的计算屏幕上。 尼克笑而不语,费曼迪继续说,“你这样无所顾忌,大概也是因为知道我没机会出去乱说或找你的合作伙伴算账了吧?我就该知道,你不会轻易放我走的。” 尼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把玩手中的弹夹,“曼迪,专心做事。” 费曼迪冷笑,“难得你这么信任我,我当然会尽力。只是,我做的东西,你敢随便用吗?” “我当然不敢用。”他笑得胸有成竹,“除非我告诉你即使你儿子现在不在北京,他早晚也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我有信心找到他的,你也要对我有信心。你希望他因为他妈妈的过失而一辈子生活在担惊受怕的危险中吗?”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哦,我还说错了,是因为他的养母。” 费曼迪只恨自己的目光不能杀人,否则她真想把眼前这张挂着狰狞笑容的脸撕碎。 正在僵持中,楼道里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信号灯飞快的闪烁,告知着当下的危机。急促的脚步声过后,有人推门而入,用费曼迪听不懂的法语向尼克报告目前的状况。 尼克点头吩咐了几句,面上仍是冷静的神色。 他意味深长的看看费曼迪,“很好,反应速度比我想象得要快。我倒是低估了他们在法国的影响力。” 费曼迪立刻意识到是乔思远到了,呼吸都停了一拍。 她想起很久以前那一次在晴岳山上,他目光如炬,温暖坚定,在呼啸的山风和摇摆的杉树中把念念抱出来。 念及此,她的心中就有了希望。 尼克安稳的坐在沙发上,把子弹一颗一颗装进弹夹中,他好像自言自语的说,“真让人为难,我本不想连累那么多性命,但既然来了,就不能再好好的出去了啊。” “你怎么知道横着出去的未必不会是你?”费曼迪用言语激他,最恨他那副自负的嘴脸。 尼克啧啧着摇摇头,“交流了那么久,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话音未落,门已被大声的撞开,费曼迪转头朝门口望去,还没对上乔思远的目光,就只觉被大力推起好似天旋地转。脖子被一只手臂狠狠的卡住,太阳穴已顶上熟悉的冷硬感,这才站稳。 两声子弹上膛的声音同时响起,一把枪来自尼克,指向她;一把枪来自乔思远,指向尼克维德。 剑拔弩张中,明明谁还都没有开枪,空气里却似乎已有了子弹飞出后的火药味。 尼克仍是淡淡笑容,“可以玩枪的政客,钦佩!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识,我都想多结交一个朋友了,可惜了可惜。” 乔思远目光流转,递给费曼迪一个静静的眼神,似乎在说“别怕,有我在”。 然后他又他对着尼克不屑的一笑,“不好意思,我不和没有原则以及用枪指着女人的人做朋友。” 尼克点点头,“那么这样呢?”边说边一个大力把费曼迪向乔思远的方向推去。 费曼迪完全站不稳,踉跄中朝乔思远扑倒过去。乔思远知道此时的厉害,零点几秒的判断中,他一手拉住费曼迪的手腕,拿枪的手却仍是纹丝不动的。 费曼迪只觉手腕一阵剧痛,然后便感受到了乔思远手掌的温度。 这零点几秒,让尼克的枪同时指向了乔思远。 黑洞洞的枪口互指着对方,费曼迪紧张到心口痛起来,那是害怕失去的痛。 后来回忆起来,费曼迪觉得她是先看到空气中的火花,然后才听到那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枪声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睡眠不足,和时间赛跑ing。 下一更,后天! 继续推介新文,已更第二章 ,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天津) ------------ 59 脱险 眼前似乎有火花飞溅,又像只是错觉,枪声响起,她才知道这不是幻境。 那两声枪响,似一前一后,又似分毫不差的同时。枪声过后,空气冻结般凝固,费曼迪只觉自己已经忘记了如何呼吸。 握着枪的两人都没有动,费曼迪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向他们。 终于,尼克维德晃了晃,伴随一声沉重的闷响倒在了地上。白色沙发脚下,逐渐晕开一滩令人惊悚的血迹。 费曼迪终于放下了一颗心,她抬起头,想寻找乔思远的目光,他却没有低头来看她。 她刚想开口唤他,刹那惊觉一股温热的液体正顺着被他握住的手腕处淌下来,在她的肘窝汇聚,然后又一滴一滴的落下去,鲜红色触目惊心。 “思远!”一声惊呼划破凝滞的空气,也撕裂了费曼迪的心。 乔思远被她的呼声唤回意识,身体晃了晃,回头看她时脸上却挂着笑容,费曼迪只觉得他脸色从未有过的苍白。 “等我……”他话没说完,身子便猛的倒下来。 费曼迪伸手抱住他,却被他沉重的身体一起带倒。落地时头碰到桌角,眼前几乎立刻一片黑,可纵是如此,她却不愿松开抱紧他的双臂,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乔思远,你要是走了,我便和你一起。 模糊的意识里,有嘈杂的脚步声,有被搬动的触感,她抓紧他的衣角不愿分开,手指却被一根一根掰开。 救护车和警车的鸣叫划开黎明的寂静,世界像一片混沌。 脸上戴着氧气面罩,模糊中可以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她想寻找乔思远,却睁不开眼睛,也抬不起手臂。希望有人告诉她他没事,又怕有人来通知她医生已经尽力。脑海里闪过白布覆上他额顶的画面,她在昏迷中使劲摇头。 她一直以为,对于这段感情,她是可以随时抽身而退的。 她曾以为即使交付了身心,她仍可以一个人再好好活下去。 如今她才明白,过惯了有血有肉有情的日子,孤独再不能成为伙伴。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比起一般的情侣就障碍重重。身份的悬殊,乔家姐姐的干预,念念的归属,乔母那期盼的指点…… 每一次她都想过退避,她都会或多或少的迁怒于他,可无论有多难,无论被夹在中间有多痛苦,他从未动摇过,从未想过放弃她,也从未要她去改变。 他说,“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到我的理智已经控制不了。” 他说,“我只想告诉你我态度坚决。” 他说,“你若不从,我便把你绑了扛回家。” 她知道,他始终比她要难,可他一次次超越自己过往的认知,只为配合她的脚步。 她想起他送的那枚戒指,还在她皮包的暗袋里。她有偷偷试戴过,却还未曾让他看到,未曾让他欢喜。 比额角上的伤更痛的,是心。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这样无法自拔。 *** 费曼迪在粉红色帘子的包围中醒来,透过上方的镂空,窗外的光已白得有些刺眼。 恍惚间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记忆回复的一刹那,心口处猛的一击。 她一个翻身急欲下床,手臂处立时传来针刺的疼痛,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亦浮上一片漆黑,她摇摇晃晃的又重新坐下。 穿白衣的小护士忙不迭的跑进来查看,费曼迪却抓着对方手臂,口中只重复一句话,乔思远他现在可好? 费曼迪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娇俏的小护士听明白她的问题后,送给她一个明媚的微笑,翘起的嘴角处有颗可爱的小痣。她走到她的床边,轻轻拉开手中的粉色帘子,伴随着哗啦啦的滑动声,帘子的那一边,安睡着她的想念。 靠窗的床位上,乔思远正沐浴着清晨的阳光沉睡着。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他的唇依然没有血色,但在一片白光中,却是那么安然协调。 费曼迪清楚的看到他起伏的胸膛,一颗心才重新平稳下来,满满的都是感激之情。 她重又躺下来,这次却是半蜷着身子握上了他的手,只消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便以安心。 她在刺眼的白光中再度睡去,十分安稳。 再醒来的时候,费曼迪发现她的手是被乔思远握着的。他目光带笑,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打点滴的管子还顺在背后。 “你醒了?”两个人同时说道,然后对笑起来。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穿病号服都不帅了。”费曼迪第一时间竟然想到的是开玩笑。 “没关系,我有个穿病号服还一样漂亮的老婆就满足了。”乔思远很配合她。 “我以为你死了。”她目光中又浮起那一刻的恐惧和阴霾。 “我才舍不得死,”他回她以平和从容,“我还要帮你父母昭雪,我还要和我爸妈作对,我还要娶你和你生个孩子,那么多事没做完,我怎么能走得安心。” 费曼迪微笑点头,摩挲他指尖的粗糙,“伤到哪里?” 乔思远揭开上衣领口,左胸口上方的肩胛骨处赫然包着层层纱布,费曼迪只觉得比白日的晨光还要刺眼。她伸出另一只手,他更近的凑过来接过放在伤处。 “他想爆我的头,被我一掌别过,然后又输给我侧身的速度。”乔思远言语中有自得,想侧身再现当时的情景,扯动伤口,直痛的嘶嘶的。 费曼迪心疼得皱起眉头,“好险!”后怕得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零点几秒的时间,却可以让人生死相隔,他们那一刻曾离永远的分别那么近。 乔思远知道她在想什么,俯下来额头顶着她的额头,一手抚摸她睡得有点凌乱的头发,“只要我们现在都好好的就好。” 费曼迪点头,“你把他打死了?”她连那个名字都不愿提及,有恐惧更多的是厌恶。 乔思远摇摇头,“没打致命的地方,留着他还有用。” 费曼迪一下子想到了父母的事,乔思远猜透她心思,点头道,“我们需要新的有力证据才能重启调查,尼克维德是最大的突破口。” *** 罗薇薇把念念带来医院,小家伙看到妈妈和舅舅同时挂彩,惊得说不出话来。 费曼迪一把把他拉进怀里,“妈妈没事,舅舅打败了坏人。” 从熟悉的怀抱逐渐传来的温暖抚慰了孩子,小家伙不再紧张害怕,他趴在费曼迪肩上说,“妈妈,我要快快长大。” 费曼迪把他扶到面前,笑着看他,“怎么那么着急?” 念念小脸上写满了郑重其事,“我要保护妈妈。” 心头漾满温暖,眼睛有点湿润,她再度把孩子紧抱在怀里,“念念长大想做什么呢?” “我也要去造原子弹!”他志得满满的样子逗笑了一屋子人。 罗薇薇感叹道,“希斯也说要向他爸爸和我一样研究大气环境。”父母对孩子的影响力确实难以忽视。 费曼迪叹口气,她说不清到底是不是该支持念念继续这个专业。父母因为这个特殊专业而遇害,她自己也几度身临险境,难道还要让念念再有面对危险的可能吗? 可转念想想,在任何一个行业做到最优秀都将成为瞩目的焦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可以阻止他选择一门专业,难道还能阻止他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吗?于是她决定不打击小家伙的积极性,点头微微一笑算是认可。 乔思远的伤没什么大碍,在医院养了几天就出院了。他和市里请了年假,索性在这边踏踏实实的一边配合调查,一边陪费曼迪母子游玩。 利用外交压力,法国警方对这起涉及多国黑帮火并的案子采取了低调处理的方式。乔思远同时开始启动国内的司法程序,力求尽快对尼克维德完成关于费曼迪父母案件的取证。 尼克维德多项罪名在身,狡猾如他,当然提出各种条件,妄想通过在一些案件上作证,来减轻他其他的罪名。法国警方早已盯他许久,也希望藉此有更大收获,便答应了他的条件。而尼克吐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当年轰动中法两国警方的费梁案。 费曼迪站在塞纳河畔,迎着埃菲尔铁塔的方向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吐出了二十多年来积郁于胸中的闷气。乔思远轻抚她的背,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像对你讲的时候那样自信。”她面上有深深的愧疚,“我是说,我父母的事。有时候,找不到答案,我也会动摇,猜测他们是否真的做了不光彩的事情。” “所有人都那样说,又有证据,偶尔难以坚持是很正常的。”他开导她。 “谢谢你!”她握紧他的手。 乔思远挑起眉毛,“你该谢尼克维德的,谢他这么多年行走江湖都没有死,还找上门来为我们所用。” 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再提起这个人和那些事,费曼迪也不复当初的恐惧。 乔思远摩挲着她的手,觉出异样,惊喜中扬起握在手里的小手。阳光下,她白皙细长的手指上闪着一枚晶亮的戒指,他送的那枚。 “无论前方再有什么样的阻碍,我和你共进退就是。”她灿烂的笑容和波光粼粼的塞纳河融为一体,柔和得像一幅印象派画作。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某薇终于体会到了同时填两个坑是神马感觉,想起以前听前辈说同时写两个文,偶惊叹难道不会错乱吗?好吧,其实还是会有一点点的,昨天满脑子是廖承轩,今天满脑子是乔思远,哈哈。 系列文新坑《攻奸战》已经更新第三章,欢迎乱入,记得包养收藏哦~ Ps,谢谢废柴蝎子亲的地雷~mmm! (天津) ------------ 60 婚礼 虽已入了九月,秋老虎的威风却丝毫未减,屋外的知了还在嗞嗞的叫个不停,为这风丝都没有的闷热夜晚更平添了几分烦躁。 三里河乔家客厅里,沉闷压抑的气氛比这令人气郁的夜晚更甚。 乔老太爷和乔老太太端坐在一对红木太师椅上,乔之伟和沈娟坐在下首的沙发上,乔思雅和萧桐也在,个个面色沉重的注视着茶几对面的乔思远。 “整个过程就是这样,没想到这次法国之行会有如此意外的收获。”乔思远总结道。在叙述中他简化了那些危险的遭遇,重头戏放在了揭开费梁案的真相上,为了顾及父亲乔之伟的情绪,他尽可能从客观的角度出发,只谈事情本身,不夹杂任何主观评论。 屋里久久的沉默,乔家人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消化这尘封了二十多年的真相。 乔老太爷一声重重的叹息打破了室内凝固的气氛,乔老太太一双枯皱的手摩挲着细长的烟斗摇摇头,“真是一笔接着一笔的债啊。” 这么一说,屋里众人皆各怀心事的低下了头。养育乔家子孙的债还不知道要怎么还清,背了二十年的冤狱又该如何化解。乔家欠费曼迪的,是千言万语的感谢叠上绵延不绝的歉意也无法释然的。 沈娟看看一脸肃穆的丈夫,欲言又止。当初她反对思远和费曼迪,只是担心这女孩子会在父母的事情上过度纠缠。但她本心来讲,是从没有怀疑过这案子还有另一种可能性的。今天听了思远的话,她的震惊之情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回想候机室那一场谈话,一种羞愧之情蔓延胸中。 乔之伟到底是官场上多年的领导,即使在家人面前,心中所思所想亦深藏不露。 他凝视着面前的茶杯,只是缓缓的说了一句,“是吗?”像是在轻度质疑,又像是在告知他已对事实有所把握。 乔思远看看爷爷,又看看父亲,斟酌着下面的话要如何开口。 乔老太爷早看透了他的心思,对着乔之伟发话道,“我们不能再错第二次了啊。” 乔之伟对上老爷子的目光,重重的说了一声,“爸!” 见他们都不再开口,乔思远终于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说出了他的想法。 “爸,曼迪父母的案子,我们打算重启调查,为他们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正名。”他有点忐忑的看着父亲,这桩奠定了父亲功名大业的案子,如今要被翻出来重审,他可以理解父亲此时心里的难受。 乔之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打算?你们不是已经开始走程序了吗?这不是商量,这叫知会。”乔思远低下头,他就知道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他老爹。 “只是刚刚开了个头,如果没有上面的支持,也是很难推进的。”他解释道。 这是今天最难的一关,不仅要得到父亲的同意,还要让他给行各种方便。细细想来,他觉得自己真正算得上不孝了。可他曾经思考过这件事,撇开费曼迪不说,即使是毫无关系的人,他作为一介知情人,面对这样一桩千古奇冤,又怎可坐视不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既是父亲的儿子,更是一个要对真相负责到底的官员,何况还有曼迪。 在一家人的注视下,乔之伟终于点了点头,“按正常程序走吧,没人会难为你们。” 这已是乔思远期待的最好结果,以他对父亲的了解,不反对就已是同意。总不能期待父亲高兴的举双手赞成吧,毕竟是要再次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任谁也不会欢欣雀跃。 见开了个不错的头,他心里踏实了不少,又说出了第二件事,这次是面向乔家全体的。 “前后发生了这么多事,除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证明曼迪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以外,也让我们俩的感情更加稳固。”他环视一圈,乔家人已隐隐猜出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们打算近期就把证领了,至于婚礼办不办的,曼迪和我都没有意见,不折腾也好。” 关于婚礼,他当然是想给费曼迪一个最好的。可她说自己朋友少,没有大肆庆祝的必要,不办的话也落得清闲。乔思远对费曼迪何其了解,立刻便明白她这话一半是真心,另一半却是在为他着想。 乔家家大业大,若是办婚礼,理应要请上不少场面上的人。可马上要开始的案件重审,必然会把乔部长送上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这么想着,她便不想让乔思远为难。再说,说到底无非就是个婚礼,费曼迪从来不是为虚荣和面子活着的,她也就更不在乎了。 乔思远又看看母亲那惭愧中带着些吃惊的面庞,更加理解他们乔家人和费曼迪之间微妙的关系。 谁家娶媳妇都是要迎进来一个小辈,之于公婆那是多一个女儿,之于姑叔那是多一个姐妹,唯有这样才不会乱了章法,一家人和睦相处。 可费曼迪之于他们乔家人来讲,实在是太重了,那是恩人,更是会让他们觉得无比歉疚的存在。谁也不愿整天对着会让自己心里难受的人,这里里外外间就多了一些不和谐和那么一点别扭的感觉。 费曼迪非常理解他家人的感受,本来就在两地,她也不奢求什么家人的温暖,乔思远心中觉得对她颇为亏欠,但考虑后也觉得这是让双方都能泰然处之的最好解决办法了。 “我不同意。”乔思雅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乔思远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她不同意什么,乔思雅已然继续说道,“曼迪再怎么坚强独立,女人毕竟还是女人,哪个女人会不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堂堂正正的婚礼呢?北京这边是一定要办的,你们要是嫌麻烦,这边的事情我来帮你们操持。” 乔思远本来还在担心家里人是否认可他和费曼迪结婚的事,他姐的这番话,倒立刻把话题跳到了办不办婚礼的议题上,他感激的看了乔思雅一眼,姐弟俩心有灵犀,互换个了然的眼神。 “我也觉着是,”乔老太太发话了,“有些事,越遮遮掩掩的越让人家说叨,大大方方的摆到明面上,该干什么干什么,反倒能堵上别人的嘴。”老太太因着性子寡淡,又不是乔之伟的亲妈,一般不爱在乔家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发表见解。不过这次实在是为了孙子,更为了曼迪那孩子。 “你奶奶说得对,我全力赞同。”乔老太爷也发了话。 难得老太爷和老太太张口,沈娟也不好说什么了,看看乔之伟,附和道,“是这么个道理。”算是表了积极的态度。 乔之伟想了想点点头说,“和你姐一起操持吧。” 这一场家庭会议过后,乔思远全数达到了他的目的。而他要收的网,却不仅于此。 回到J市后,乔思远立刻开始着手查办给尼克维德提供信息资料一事,而上一次车祸后很快从J市消失的大货车司机在邻市露面,迅速落入乔思远安排的人员手中。顺藤摸瓜后,红宇建设涉嫌买凶故意伤害他人的事件暴露,幕后黑手直指项目部长方叶钦。 在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归案后,方叶钦有些乱了手脚。他深知自己不过是商人一个,若要被定罪易如反掌,情急之下他供出为他提供费曼迪个人档案资料的共谋裴媛,并拉上了陈天开市长的关系。 这招同绳蚂蚱很快发挥了作用,裴媛的家里动用关系,把事情往下压的同时,以身体不适之名将她保外弄进了疗养院。而陈天开一面大骂方叶钦沉不住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面又不得不为了自保上下活动关系,总算是把他弄了出来。 这干人一系列的反应均在乔思远的预料之中,特别是市长陈天开,这一次的事情不过是个试探。陈市长还以为事情已经压下去了,殊不知乔思远要的就是这一番活动后,他在J市根基的松动,哪些人是和他一条绳上的一一暴露。 关于裴媛,他问了费曼迪的意见。 费曼迪叹了口气,只说了句,“到底是个可怜人。” 转念一想她又跟乔思远说,“还是别难为她了,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人,把她弄进去我也没多开心。再说,事情搞僵了,让你们家和裴家以后怎么相处啊。” 这一番豁达的表态真是字字说到了点子上,乔思远笑道,“以前都以为你是不怎么通人情的,其实心思倒比谁都灵活。” 费曼迪想想说,“我行我素通不通人情要看对谁,对在乎的人,势必要为他考虑才是。” 乔思远把她拉进怀里,心心念念的只有“在乎”二字。 *** 两个人都忙,直到婚礼前两天才回到北京。中间这段时间都是乔思雅在忙活,一天几个电话敲定各种细节,那劲头比给自己办婚礼还要来劲。过程里,乔思雅和费曼迪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近,逐渐有一家人的感觉。 被乔思雅硬按着,真正的这对新人总算在婚礼前到会场走了一遭,熟悉环境外加彩排。 到了会场,看到偌大的大厅和几十桌的阵仗,乔思远不由得暗暗吃惊,他本以为家里不会请那么多人。 乔思雅看出他心里所想,解释道,“这都是爸妈的意思,宾客名单也都是他们拟的。” 婚礼当日,乔思远才第一次看到穿婚纱的费曼迪,像所有男人一样,激动得视线有些模糊。洁白婚纱包裹下的她,不仅美不胜收,更标志着他将彻底拥有这个让他愿意为爱不顾一切的女人。 高大的鲜花树下,费曼迪被舅舅牵着送到乔思远手中。执起她纤纤玉手的那一刻,凝蕴在眼里的模糊终于轻轻落下,只有清澈的一滴,乔思远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落过泪了。 这一刻同样落泪却哭得稀里哗啦的,还有个小小男人——一身笔挺小西装的念念,被乔思雅抱在怀里,直直的注视着会场中的二人。 他想起妈妈曾经和他说的话,“每一个小孩子都是爸爸和妈妈相爱的结晶,爸爸把种子放到妈妈的肚子里,然后妈妈就会生下一个可爱的宝宝。” “我很快就会有弟弟妹妹了,对吧?”他问向身后的乔思雅。 乔思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啊。”顺手擦去眼角的泪花。 萧桐紧揽她的腰,“我还欠你一个盛大婚礼。” 乔思雅笑着摇头,“就是要你一直欠我的。” *** 婚礼庄重典雅,宣誓过后,进入家长致辞环节,司会有请乔之伟上场。灯光大亮,乔思远回头,才发现座上来宾都是重量级人物,他突然对父亲的致辞感兴趣起来。 乔部长登台,露出难得的微笑,喜气中威严却不减半分。环视一周,视线最终落在一对新人上,又别有意味的对上费曼迪的目光。 感谢来宾和祝福新人的话自是开头免不了的,过场走完后,乔之伟停顿了一下,又用目光巡场一周,再开口时,表情就多了几分严肃和慎重。 “家长致辞环节本应是双方父母发言,今天就由我一人承担了,时间双倍,大家不要嫌我罗嗦。”场下回以轻松的笑声。 “说起来,我和这对亲家虽然从未谋过面,二十年前却打过一场无声的交道。”他神情肃穆的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费曼迪,还是坦率的说道,“曼迪的父母都是核物理方面的科学家,响应国家号召从美国回来建设先端核物理实验室,却在一次赴法参会时遭遇难以想象的不幸。因为涉及国家机密泄露的重大问题,那个时候还在国家安全局的我正是他们这案子的调查负责人。” 此时台下已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知情者忙着添油加醋,不知情者忙着用眼神四处打听。最震惊的莫过于乔家自己人,谁也没有想到,家庭会议时态度不甚明朗的乔之伟竟然把这件事情以最高调的方式抬了出来。 “那个时代,人们思维模式固定,总觉得什么人都藏着阴谋,抛弃荣华富贵甘愿回来受苦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承认我也不例外。一开始就有成见,再加上被刻意为之的人证物证,尽管这案子还有很多疑点,作为主查的我还是给费学温和粱锦婷两位科学家做了否定的评价。” 他话虽说得隐晦,但大家也都明白了这否定的评价是什么意思。 “如果以亲家对弈来讲,看似是我赢了这第一个回合,”他脸上有一丝自嘲的苦笑,“却不知这一场博弈中,我一输便输了二十年。” 此刻台下寂静无声,人们屏息凝气听着这个故事的转折。 “我们每个人都会犯错,大错小错,伤害到一些人,也伤害到自己。能不能回头直面自己的错误,是考量一个人是否有承担力的准绳。我很惭愧,在刚听说这案子另有隐情,或许是个天大的冤案时,我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自保。在坐的各位大部分是咱们机关系统的,机关里呆久了,磨掉的不仅是自己当初一身的棱角,磨掉的还有正直做人的傲骨。” 他的目光移向台下的乔思远,眼含笑意。 “但庆幸的是,我的儿子思远还存着这份正义的风骨,也给我这个当父亲的人上了深刻的一课。今天,中国的经济逐渐强大起来,学成回国的人士不在少数,可倒退二十年,能够像费学温和粱锦婷两位科学家一样,放弃国外的生活,毅然回来报效祖国,他们才是真正的爱国人士。而我们却没有给予他们最基本的信任,听信了别人安排好的谗言和构陷,这已不止是惭愧二字所能形容的,是罪过!” “斯人已逝,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本不愿谈及这样的伤心事。但为他们二位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正名,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我还想感谢他们生出了曼迪这样的好女孩。”他转向费曼迪,“曼迪,他们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或许短暂,但他们刚正不阿的铁骨和一腔奉献精神却百分之百的遗传给了你。思远能够和你走到一起,是他的福分。” “最后,我想说的是,从今天起,请允许我们像真的父母一样去疼爱你,这也是我们向过去赎罪和重新面向未来的方式!”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十几秒后,人们像突然醒悟了一样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最激动的莫过于乔思远和费曼迪这对新人,乔之伟的这一番话对他们而言,真的像做梦一样的惊喜。费曼迪从没有期望过能再度拥有一个家,可乔之伟真诚的话语,让她第一次开始从内心里渴望家人。 “我真希望我爸妈能在这里,听到这些话。”她在乔思远身边细语。 他捏紧她的手,“放心吧,他们一定在哪里开心的看着我们呢。” 她轻轻抬头,抑制不住的泪也终于滑落,只觉得握住她的大手愈发温暖有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部分终于完结了,拖了差不多有三天。最后一章放点什么才好,思考了好久,不想再让费费和乔少腻歪,也不想再让费费抓着对父母的思念不放手,终于决定借乔父之口说说某薇想说的话,这也是写这篇文的初衷。 正文部分就到此为止了,之后还想再写一到两个番外,不会太多,希望能够在下周之内更完。 之后精力会放在新坑上,廖承轩的那一篇,已经更完第4章, (天津) ------------ 61 番外1 才早上七点,乔老太太都带着张嫂从外面回来了。乔老太爷的太极拳正打到第四十八式收手,看到她们进来,笑了笑说,“我说一大早就没见着人呢,敢情今天又是初一啊。” 乔老太太脱了外褂,两只手拢着梳成髻的头发,“心诚才灵啊,要信着天天都得去,我这就算偷懒的了,才初一、十五过去上上香。今儿个雍和宫人可真多啊,这还大清早的呢。” “要我说啊,你也是瞎折腾,那没孩子怎么回事,你得找思远和曼迪他们俩问去,有病看病,没病医心,求神问仙儿的有什么用啊?迷信!”乔老太爷是忠实的无神论者。 “呸呸呸,净胡说八道,什么有病没病的,什么迷信。我这跑了小半年了,你胡说八道再把菩萨得罪了,我不白跑了吗。”乔老太太边说边说边双手合十作了几个揖,让菩萨不要见怪。 “你不着急见四辈儿,我还着急呢。念念都五岁了才过来咱们家,这回思远他们孩子我得从头看着长起来。”乔老太太翻翻墙上的黄历,“呦!今儿是礼拜二啊,看我都过糊涂了。赶紧让张嫂买菜去,下午小祖宗还要过来呢。” “你这脑子啊,不是说了吗,今儿我带念念出去吃。”乔老太爷脸上尽是得意,“让我那几个老战友看看我们家小子。” 乔老太太这两年没什么事,整天就想抱重孙的事。下午乔思雅送念念过来,老太太又逮着孙女一通唠叨,“思远和曼迪怎么回事啊,结婚都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急死个人。” 乔思雅知道一过来老太太准是这事,笑笑说,“奶奶,您看您,一沾这事就失了您老的淡定之风了。人家俩人不着急要孩子,您着急有什么用啊。” “谁告诉你的啊,上回过年回来思远不是说正努力着呢吗,可我前儿个一算,又是大半年了。”老太太叹口气,“我这辈子啊,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生个孩子。要不,你和萧桐再生一个?” 乔思雅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打住!这话您可别在萧桐面前提,正和了他的意。我是不生了,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念念身上,能把他带好了我就谢天谢地了,可没有功夫再弄个小的了。” “那俩孩子不会是谁真的是有毛病吧?”老太太还在嘀咕。 *** “顾磊!你看你干的好事!”苗佳佳几乎把手里的验孕棒丢到顾磊脸上,“我说让你带套,你非不戴,现在怎么办?” 顾磊看着验孕棒上那两道鲜明的红线,在一个大大的傻笑过后,狂喜已然彪上长脸。 “哎呦,我的姑奶奶,快别激动,赶紧坐下,动了胎气可就坏了。”狂喜过后,顾磊同学已然换上了一副奴才相,“天大的好事啊,我可守得云开见明月了。” “见你个头啊!都说了暂时还不想要孩子,我还要做事业呢。”苗佳佳一肚子的委屈。 “什么事业啊,公司是咱自己家的,你想做那还不是随时啊,断不了你的事业线。”顾磊早准备好了说辞。 “我,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呢。”结婚三年了,两头老的都在催,苗佳佳其实也知道不太躲得过去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本来自由愉快的二人世界里,突然多一个小家伙,不能再随心所欲的过日子。这样的生活苗佳佳还很难在脑海里构筑出来,不自觉的就有些抵抗。每每想及此,她就更佩服费曼迪了,当初能那么轻易的就把念念收留了,那是怎样一种心境啊。 “佳佳,我都三十多了,你也不小了,该有孩子了。难不成你要当干妈当一辈子啊?差不多该当当亲妈玩了啊。”顾磊把苗佳佳搂在怀里,在一起三年多了,对她,他永远都只有温柔恭顺的一面。 他又继续劝道,“你该感到庆幸才对,你以为孩子是想要就能怀上的?你看看思远跟费费,想要孩子想了那么久,还没怀上呢。” “唉,跟曼迪说我怀孕了,她会不会难过啊。”苗佳佳想到费曼迪,忍不住有点担心。 “所以说,要懂得感恩吗,别再动气了啊,多高兴的事啊!”顾磊的手覆在苗佳佳还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抚摸。 苗佳佳白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爱孩子啊,我就是知道以后肯定爱孩子爱得不得了,会失去自我,才担心生活的改变,因为现在一切都挺好的。” “以后只会更好的,放心吧!”顾磊的承诺总是可以信任的。 “唉……”苗佳佳叹了口气,眉宇间颇有担忧的神色。 “怎么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顾磊关切道。 “你说……”苗佳佳上下扫了他一遍,“孩子要长得像你可怎么办啊?” “我……”顾磊被噎得差点没上来气,“长得不像我那才该问怎么办呢?!” “男孩也就罢了,女孩以后嫁得出去吗……”苗佳佳面带嫌弃。 顾磊哭笑不得,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爱美之心更是碎裂得惨不忍睹,“关灯,睡觉!” 苗佳佳在黑暗里偷笑不作声,数到二十的时候,果然听到顾磊的声音悠悠响起,“女孩像我的话,还真有点麻烦……” *** 费曼迪洗完澡钻进被窝的时候,打了个饱嗝。 乔思远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吃那么饱啊?赶紧进来,别着凉了。” 在外面奔波一天,回来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投入,费曼迪每到这个时候,都会觉得格外的满足。 “欢送会上有道烤羊排做得不错,就多吃了几口。”她笑着解释道。 “东西都运走了?”他把玩着她一缕头发。 “嗯,办公室空空的,还真有些不适应。”一转眼到J市快要十年了,时间过得太快。 生命里最好的十年,她养大了念念,认识了思远。 “该回去了,儿子和闺蜜都在北京了,就差咱俩了。”他安慰她,“是吧,费教授?”他叫她的职称名。 费曼迪上个月评上正教授,实验室也要搬回北京总校。 “乔处长说的是。”她也笑着叫他的职称名,“你的欢送会什么时候?” 乔思远的调令也下来了,国家发改委能源投资处处长,中国最大的权力机关中最重要的部门。四年地方锻炼,乔思远给中央交了一份漂亮的答卷,也赢得了相应的回馈。 “J市领导班子大换血,我更不必兴师动众。来时低调,走时也低调,算是求个圆满。”乔思远对排场这些从不介意。 感情和美,工作顺利,一切都好,唯有心心所向的“造人计划”还没有结果。 “你吃的羊肉?”他在她嘴边轻嗅细吻,“我说怎么有股味道呢。” “不会吧?我刷了牙了啊。”费曼迪有些惶恐,伸手捂住自己口鼻确认。 乔思远坏笑着拉下她的手,“只有我能闻得到的。”他口舌抵住她耳根,“羊膻味。”俨然已经变身为吃小羊羔的大灰狼。 费曼迪笑着推打他,“今天又不是排卵期,省省吧。” 这话乔思远不爱听了,“现在纯为生孩子做/爱啊,偶尔也要有情趣一点。”想到刚才翻弄手机记录的她的生理周期,他问道,“这个月还没来?”口气中已经有了一些期盼。 “还没来,”看到他眼中升起的喜色,赶忙泼上冷水,“算了吧,上个月出差去欧洲,坐飞机折腾死了。好好将养着都怀不上,更别说飞来飞去累得跟什么似的。”她叹口气,“你别老那么大压力,我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屋里一时有点静默,两个人都在心里计算着到底努力了多久,又失望了多少次。 这种略显压抑的气氛终结于费曼迪的又一个饱嗝,“好像有点消化不良了,我忘了吃完羊肉不能吃凉的,竟然还把最后那道冰山药泥给吃了。”又一阵饱腹感涌上来,她用手轻推着胃部,“中成药不知道可不可以吃呢。” 为了准备怀孕,这大半年她都没敢碰过药,感冒发烧都忍着硬挺过来的。 迟到的月事和消化不良的症状?乔思远心中突然一动,莫非…… 只需一个眼神,费曼迪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都说了这个月最没有可能,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她真心觉得自己百分之百没有怀孕,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吗。 “不行,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能大意了。”乔市长一贯谨慎的作风又上来了,“家里的验孕棒还有吗?” “都用完了。”费曼迪想到之前几次失望的经历,心中有些许难受。 “我去买!”说这话时,他已经起身在套衣服了。 “乔市,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费曼迪惊呼,“市长大人半夜跑计生用品专柜,你小心被曝光。” 乔思远不以为意,“我给自己老婆买,怕什么。”他已经套上长裤,拉上了裤链,“就是为了安心,不是也没关系,咱们继续刚才的功课。” 他笑着朝她挤眼睛,费曼迪拿枕头丢他,“快去快回!” 二十分钟后,乔思远不得不再次为自己英明神武的判断力而自豪了,当两道模糊的红线渐渐清晰起来时,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费曼迪还处于震惊中,“这,怎么可能,明明上个月那么周折……” 一晃神的功夫,乔思远的头已经贴上了她的小腹,“孩子,爸可把你给盼来了!” 费曼迪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按着乔思远的头,会心的笑了。 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一是怀孕,番外二是包子,曼迪和佳佳同时怀孕了,以后各家的小包子会怎么样呢,某薇捂嘴偷笑ing 然后,番外三,就木有番外三了……下一章更完后,正式完结。 某薇每次完成一本书都会开通定制给自己,留一本做纪念。还是那句话,定制费用高,大家量力而行,有你们一路陪伴已然很开心! Ps1,谢谢peacefulbaby亲的地雷! Ps2,《攻奸战》已更新第5章, (天津) ------------ 62 番外2 对着这个题目,我有点为难,不知道要写的东西是不是符合要求,因为我家的情况非常复杂。就是,我有两个妈妈,一个是把我养大的妈妈,一个是把我生出来的妈妈。她们都很爱我,我也很爱她们。 当我正式开始管我亲妈也叫妈的时候,有一次我叫“妈妈”,结果两个妈妈都答应了,从那以后,为了不混淆,我就管养大我的妈妈叫“妈妈”,管生我的妈妈叫“妈”。 说来有点好笑,一直到五岁我都以为自己是实验室里的产物,第一因为我妈妈就是这么告诉我的,第二是因为我妈妈是个核物理专家,她在我心里一直是无所不能的(直到今天我也这么认为)。 来北京之前,我和我妈妈生活在J市,她是Q大的老师,有很多学生,那些大哥哥大姐姐都很喜欢我。小时候我常常到她的实验室去,那里有很多看起来很神秘的仪器,可我妈妈说不能乱动。我想想说不准又爆出很多小朋友,就真的不敢乱动了。她做的研究是大多数人都做不了的,她还是个很称职的妈妈,每天做好吃的给我,有空就会带我出去玩,虽然我没有爸爸,但我一样很为我妈妈感到骄傲,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小孩。 那时候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可是有一天,我妈妈突然告诉我说,她不是我亲生的妈妈,我才知道自己其实也是有爸爸的小孩。 可说心里话,那时候的我一点也不稀罕什么突然冒出来的亲生的爸爸妈妈。听说他们当时弄丢了我,我想这应该只是个委婉的说法,大人们都以为我不懂,其实我心里很明白,他们当时肯定是不要我了。 大人们怕我知道了真相会难过,我倒没有,也不是很怨他们,我只是希望还能像以前一样和我妈妈一起生活。可是我却被送回了北京,我抗议过,可是没有用,那会我非常非常生气。我很讨厌北京的一切,讨厌大房子,讨厌我爸和我妈,我也不愿意叫他们。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我妈妈了,很没出息的哭了很久很久,然后我决定离家出走。 后来我妈妈找到了我并且和我说,每个小孩子都是爸爸妈妈爱的结晶,他们也是极其爱我的,我不应该任性伤他们的心,要我试着去接受新生活,说不准会有新的发现。后来事实证明我妈妈说的永远是对的。 如果一开始就很讨厌一个人,那么无论她做什么看着都会不顺眼吧,我一开始对我妈就是那样。那时候我最经常做的就是拿她和我妈妈做各种比较,而且专挑她不擅长的。可能是因为心里有愧,我妈对我总是小心翼翼的,可她越是这样,我越讨厌她。我讨厌她为什么非要让我来北京,我觉得她是拆散我和我妈妈的罪魁祸首。 所以我经常和她对着干,她做的饭我都不吃,她带我出去玩我都没兴趣,她给我买的玩具我看都不看一眼,她给我洗干净的衣服我总是故意弄脏,我就想看看她生气会不会打我,那我就更有理由回去找我妈妈了。唉,那会的我好像是挺坏的一小孩。 可是她都没有生气,这让我很有挫败感,我以为她天生就不会难过,没想到有一天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她正和我爸哭,而且哭得很伤心。 我爸说,“小孩子该教育就要教育,你是他妈,不能太宠着惯着。”我一听就知道这是说我呢。 我妈说,“他心里有气就得撒,时间长了自然就好了。念念其实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你看他对曼迪就知道了,他不是坏。” 我不是故意偷听大人说话的,但听到后面我还真是挺惭愧的。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没欺负过人,没想到第一个欺负的就是我亲妈。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是挺过分的,然后第二天早上就把她做的煎鸡蛋给吃了,虽然形状很怪,而且咸了一些。 没想到我妈高兴的啊,我才知道原来她也会有这么快乐兴奋的样子,而我只不过做了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情。看到她开心的样子,不知怎的,我自己好像感觉也不错。后来,我渐渐的不再和她对着干了,她做的饭也越来越好吃,越来越像个妈,这就是所谓的良性循环吗? 我还记得那次体育课我从单杠上摔下来,摔折了胳膊,我妈接到电话,竟然比我和老师还先赶到医院。那会我胳膊虽然很疼,但看到她那么着急的跑来跑去,我还是有些感动的。那天在医院她又哭了,好像我妈仅有的几次流泪都是因为我。 我知道她平时工作很忙,听说她手下管着上千人,都快赶上我们学校的人数了。我想了想每天做广播体操时,操场上那么多人,想我妈上班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像教体育的张老师一样拿个扩音喇叭来喊。 那天在医院,中途有电话打进来,我妈擦一把眼泪,又开始指挥工作。我在一旁偷看她,才发现原来她工作的时候是那么帅气,一条条的布置任务,像个指挥官一样,那会我就觉得她好像也是很厉害的。我妈和我妈妈都很厉害,我还真是幸运啊。 三年前,我妈妈和我舅舅也搬到北京来了(他们俩的事就不说了,又是很复杂的),而且也住在我们小区里,我几乎天天可以见到她,实在是太高兴了。 那时候,我妈妈怀了宝宝,我终于明白了她以前和我说的话,“爸爸把种子放到妈妈的肚子里,然后妈妈就会生下一个可爱的宝宝”是什么意思。这真是一个神奇的过程,眼看着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像装了一个大西瓜。只是我几次问他们小宝宝的种子是什么样子的,和西瓜种子一样是黑的吗,又是怎么放进去的,却都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解答,看来我要自己去找答案了。 怀宝宝虽然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可也有不好的一面。 首先就是我妈妈她经常会吐,吃不下东西,她本来就瘦,怀了宝宝以后看起来有点憔悴。也不能做饭了,一闻做菜的味道就恶心。还有,她心跳会变很快,有一次我帮她数脉搏,竟然有每分钟一百二十下,和我跑步以后差不多,难怪她老是上不来气。而且她常常腰酸背痛,我就帮她捶背揉腰。她的动作也越来越慢,经常要扶着腰半天才能站起来,重的东西也不能拿。不过这都没关系,因为有我呢!我只是看她这么辛苦,觉得好难过。 那天我回家问我妈,你当初怀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辛苦吗?我妈对这个问题显然有点吃惊,她笑着摸我的头,说都是一样的,但想到肚子里的宝宝,就觉得受点罪也没什么,还是很幸福的。 那天睡觉前,我不知怎的,卡在喉咙里好几年的那个字就那么容易的出口了。那是我第一次叫她“妈”,我妈一时愣住了,然后她抱了我好久好久。以前我也不是不想叫她,只是觉得怪怪的,特别不好意思。可真的叫出口了,就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自然而然了。 再来说我妈妈怀孕的事,还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呢,就是我其实有点小担心,怕她生了弟弟妹妹以后,会不会不再爱我了。这不是我瞎想的,上个学期詹世林就说他妹妹出生后,他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我偷偷的跟我太奶奶说了我的担心,我太奶奶说,我是嫡长孙,地位不可撼动。不过,后来我妈妈生了我弟弟,我发现大家过去了最初的新鲜感以后,对我还是一样的好。而且,我现在也不担心了,因为我比我家人还要爱我弟弟,他那么小小的一点,实在是太可爱了。现在我每天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和他玩,他今年已经三岁了。 嗯,这就是我家的情况。对了,在我的两个妈妈之外,我还有个干妈。不是随便叫叫的那种,是真的一直把我当儿子对待的干妈。我干妈是我妈妈的好友,以前没事就会来我家蹭饭,还和我抢电视看。虽然她经常戳我的脑门,这一点让我不太喜欢以外,我知道她是真心对我和我妈妈好。 三年前,我干妈和我妈妈同时怀孕,生了一个漂亮的小妹妹。生之前她可担心了,怕孩子不好看,4D成像就做了好几回。没想到生出来以后,竟然比我干妈还漂亮,我干爹说是他的隐性基因突变。 这就是我家的情况,每次和她们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我妈妈以前曾经说希望有更多的家人来爱我,才把我送到北京来,现在我才理解了她的用心。 *** 念念把手中的钢笔放下,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拿起写好的厚厚的一沓格子纸,颇有成就感。这是他第一次写了那么长的一篇作文,他心想,有感而发,原来说的就是这个。 “念念哥哥!”稚嫩的女童声音响起,顾欣然小盆友扭着肥短的小身体跑进来,粉嘟嘟的小脸上胖乎乎的两团肉肉还有些颤颤的。 念念蹲下来,熟练的一把把顾欣然抱起来,小妹子很从善如流的把两只短藕一样的胖手臂挂在了念念的脖子上,“念念哥哥,长大了我嫁给你好不好?” “……”念念突然失语了,瞪起了乔思雅的眼睛,皱上了萧桐的眉头。 “不行,你是要嫁给我的。”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念念低头一看,是他弟弟乔敬羲。小家伙才三岁,五官和费曼迪颇为相似,气质却已经有了几分乔思远的沉稳。 念念另一只手又把弟弟抱起来,两个小肉团子终于平起平坐了。 “念念哥哥比你大八岁,你们差太多了。”他还不依不饶的,“你还是和我比较合适。” “我才不要呢,你比我小,我不喜欢姐弟恋。”顾欣然精致的小脸上是不屑一顾的傲娇神情。 “我只比你小两个月,可以忽略不计的。”乔敬羲表情严肃。 念念已经哭笑不得了,他想想自己这个年龄的时候在做什么,再次觉得现在的电视节目十分毒害少年儿童。 “好了,这个问题我们等下再议论。要不要吃冰激凌啊?”他及时抛出了另一个诱饵。 这一招果然十分有效,刚才还争执不休的两个小家伙立刻异口同声的说,“要!” “好,出去等我吧。”他把两个小肉团子放下来,看着他们欢快的跑出去。 他回到作文的第一页,在题目“我的妈妈”后面,又加了一个“们”字,这才把稿纸放进了作业夹里,带着大功告成的心情朝门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正式完结了~长舒一口气,某薇的第一篇顺V文。 有遗憾有不足,但更多的是开心,谢谢每一位给我留言的亲。 还有更多从没留过言,但却一路相随而至的读者们。 如果喜欢某薇的文,请加一枚作者收藏,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里的结束是新的开始,我们新坑再见! 最后,定制同时开通,谢谢十四妹纸给做的定制封面,好喜欢。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