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引子 所谓 世之反常者为妖 物有灵性者则精 有魂不散者曰诡 逆反法理者名怪 又有 三生河连苦厄海 万鬼之中诞一仙 名为鬼亥子也 有瀚海仙人欲求彼岸花为先 又有羡仙阁之主赵守明一剑劈鬼仙 鬼亥子半身落于人间 人间众鬼虎视眈眈 欲借此等天上物成就地上仙 千万年世间太平岌岌可危 为除众鬼 护三界众生 人间灵气复苏 众道家再度出世 期间有的事 算不清道不明 若要真算一卦 是乃: 天风姤 天下有风 ------------ 第一章 初遇 “海城第六大道xxx小区四号楼二单元601吗?好的我们警方马上赶到,这位先生,你确定你遇到的是……鬼吗?”程望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下。 “他娘的!!?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鬼!肯定是鬼!!”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十分紧张,甚至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可恐惧仍压抑着他不敢大声吼叫。 这声音充满着恐惧,仿佛能从电话中爬出来,附在人的耳边。 听着这声音,程望心里边也是打怵,可只能硬着头皮安慰道:“先生冷静一下,冷静一下,附近警队已经赶到您的所在地了,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嘟嘟嘟——”毫无征兆的,对面电话莫名其妙挂断了。 程望瞬间心慌,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3点47分。 完全顾不上脑中的困意,程望慌忙打给队长陆乙:“陆队陆队!找到了吗?” 电话那头清冷的声音传来:“找到了。” 程望听后身心一下子放松了,刚想给自家队长打个报告小睡一会。 可那声音却抢了先,清冷中略有犹豫道:“人死了。” 程望只觉得头脑一震,如同灌了冷风,困意全无只觉得无比清醒,他眸子瞪大,嘴里边含糊不清:“难道…又…又是这样吗?伞……?” 陆乙声音凝重道:“那把黑伞,又出现了。” 这是海城这个月来第七位死于“鬼怪”的受害者,奇怪的是每个死者的屋里都有一柄黑伞,而更让人心惊的是,这些黑伞的外表型号都一摸一样。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都市人,一上来警局的警察是没人相信什么鬼神传说的,毕竟传说是传说,现实是现实。作为忠实的无神论者,程望更秉持着“一切恐惧来自火力不足”的观点。 可当这类事件接连发生时,人们的信仰不免会产生动摇。 挺脆弱的。 电话那头的陆乙声音中明显多了几分担忧:“小程,没事吧?” 程望扶着额头,有些疲惫的勉强应道:“没事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陆乙叹了口气安慰道:“没事就好,最近警局确实很忙,你刚来没多久,最近也很累,更何况这事确实有点诡异……你别太在意,今天也不早了,早点回家休息吧,有顾寒在这,你也不用担心我。” 顾寒?程望想到那个敢在太平间睡大觉的法医,心里边反而更是抽搐一下。 “那陆队,我就先回去了。” “嗯。” 骑着共享单车回家的路上,一轮弯月挂于天穹,月光如水洒在柏油路面上,程望却无心赏月色,脑子里不断闪过这个月来被“鬼”害死的人。 死了太多人了,这让他有些害怕,说起鬼来,自己家祖上就是个给死人扎纸人的,想到这他心里边又不停打着颤。 到了家,程望急匆匆的打开门,又把屋里边所有的灯都打开,很显然,屋里的暖色光是祛除恐惧的好帮手,随着灯光充斥整个房间,程望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 从冰箱拿出一瓶啤酒,看了看屋外的夜景,对面高楼还零零散散的亮着几点灯光,在夜幕下,好像深渊中的眼睛似的。 盯着他浑身发怵。 他连忙拉上窗帘,打算今天晚上一直开着灯。 拿出手机打开抖音,一只手拿着手机不停划拉,另一只手握着啤酒瓶往嘴里灌。 在酒精和抖音美女的抚慰下,程望内心彻彻底底松弛下来,刚巧不巧,抖音正好刷到一个鬼故事,程望连忙划走嘴里边还骂道晦气,左手去拿酒瓶,往嘴里一倒。 空空如也。 “我靠,我记得我没喝多少啊?”程望一头雾水的往厨房走去,缓缓开了灯,从冰箱又拿出一瓶啤酒,又缓缓向客厅走回去。 可走到半路,程望猛地好像想到了什么,如同雷劈般定在原地,缓缓扭头看向厨房,眼神中布满不安与恐惧,额头虚汗直冒。 拿着酒瓶的左手也微微发抖。 我好像 刚回家就把厨房的灯打开了吧? 这样的话 是谁把灯关上的? 好像只有一个解释,是程望最不想承认和面对的那个字。 卧槽?不会吧……… 程望浑身如同蚁爬般发抖个不停,明明很想逃回客厅,可身体如同被凝固了一样根本动不起来。 他眼睛深处满是恐惧,死死盯着厨房略显昏暗的灯,额头虚汗冒个不停,从苍白的面颊滑过,滴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滴答……滴答……滴答……” 在汗水轻敲地板的声音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滑过,不知道是幻听还是什么,在针掉在地上都会一清二楚的屋内,那声音,好像裤脚摩擦地板的沙沙声。 毫无征兆的 厨房的灯忽然灭了! 程望的心脏好像被人猛锤了一记,他如同受惊的猫一样,发着抖把左手中的啤酒瓶奋力扔了出去,在“砰”的巨响中,玻璃碎片碎落一地。 可是两条腿竟发软般失了力气,膝盖磕在地板上,在绝望中,程望只得发疯般爬向客厅,恐惧使他的泪水流个不停。 可还没等爬到客厅,屋里所有的光在眨眼间全都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如同跌入深渊。 深渊吞噬了人的勇气,同时也熄灭了程望内心的希望之火。 不不不不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程望泪水直流,低着头顶着地板,脑子里边发麻,内心的恐惧在嘶吼,他听见水滴的声音,一滴一滴仿佛打在他的心间,声音越来越大。 这意味着他与“它”也越来越近。 湿凉的感觉从裤脚传来,一直缓缓传到背上,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寒气。那种感觉还在沿着身体往上走。 很快走到程望的耳边。 沙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虫蚁爬进人耳中嘶鸣,让人浑身鸡皮疙瘩掉满地,程望额头死死顶着地板,眼睛紧闭。 在恐惧中,时间仿佛静止,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程望紧紧憋着的轻微的喘息声。 “它”走了吗? 程望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驱鬼,也许,它不喜欢我这种宅男的身体?二次元救我一命? 程望缓缓动了动身子,确保一丝动静都听不到,他才睁开眼,趴在地上蹭的鼻子疼,他缓缓翻过身。 只见天花板上,吊着一张惨白的脸。 程望晕了过去。 ------------ 第二章 可曾听闻鬼仙 被屋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惊醒,程望睁开眼睛没一会,便猛的站起身来。 他还记得昨夜的骇人情景,缓缓抬起头,却发现天花板上啥都没有,稍微缓了口气,拖着还依稀有些疲惫的身躯坐到沙发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在乎什么鬼怪了。 “这个东西,怎么打开?” 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程望吓的从沙发上跳起,扭头一看,一个身穿浅紫色衣裙,眉眼含杏,皮肤皙白的少女正拿着一瓶啤酒歪着脑袋看着他。 或许是少女的绝色替他缓解了一部分的恐惧,程望只是疑惑的问道:“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少女面对程望的问题愣了一愣,指了指自己:“哎?我吗?嗯……你先帮我打开这个我再告诉你。” 程望看着少女手中的啤酒,有些无语,可能自己凌晨被陆队叫醒,出门的时候门没关紧,被这个很大几率无家可归的少女闯了进来。 那这么说昨天晚上的事很有可能就是个误会,程望扶额想道:我靠,那岂不是在小姑娘面前丢人了。 不过同时他的内心也松懈下来:我就说嘛,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他边想边用起子起开啤酒,递到少女手中。 少女乖巧的接过来,双手捧着啤酒喝了一口,无厘头道:“有的哦。” 程望对少女莫名其妙的话愣了一下:“哈?” 少女一展笑颜:“真的有鬼哦!” 程望麻了,忽然想起来昨晚上那张吊在天花板上的脸,声音发颤道:“难道……” “是我哦!”少女笑的更开心了。 “啊啊啊啊啊啊…..” 还没等程望惊叫完,少女抬手一指,程望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话来,两眼震惊的盯着少女。 少女喝了口啤酒,扭头看向程望:“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阮时清,是只鬼,你这儿,就没有点吃食?我昨天晚上把你家翻了个底朝天,啥都没有。” 原来真的是她关的灯! 程望听罢吓到直翻白眼,阮时清一巴掌拍过去,程望立马清醒过来,然后又满眼恐惧的看着她。 阮时清无语道:“听我说,我是镇守苦厄界的鬼仙,仙号鬼亥子,几百年前我和一个神仙打了一架,我输了,但我死也没给他想要的东西,于是他把我砍成两半,一半扔在了人间,我是下凡找我那一半身体的,对你这个凡人不感兴趣。” 程望心想:那就好那就好,喝了酒就快走吧。 阮时清看着程望白眼道:“别想着一瓶酒就能打发我走,我那半个身躯在人间游荡了几百年,藏在哪何人可知?我需要个地方藏身,而且,我饿了,有没有辟谷丹什么的。” 程望一边吃惊于这鬼仙竟然能读心,连忙起身把手机上的美团打开递给她,又忍不住想道:既然你能和神仙打架还有啥好怕的。 阮时清划着手机挑着外卖,读着程望的内心os摇摇头:“无论到了什么时代,尘间总是有那么一批道士仙流,我是不怕,但是那群人太麻烦,我不想被缠上。” 程望绝望的想道:那岂不是以后要和鬼呆一块了吗! 阮时清把手机还给程望,喝了口啤酒道:“我不会白白呆在你这里,听你昨天晚上抱怨什么恶鬼杀人,昨天晚上趁你晕过去我偷偷去查了一下,是个厉鬼,除非找个青衣道士,不然你们人类可无法对付。” 程望本来看着手机上三百多的外卖内心发着闹骚,听见她的话,忽然灵光一现:对呀!既然这位是鬼仙,那可以请她帮忙啊! 只是。 想起昨天晚上吊在天花板上的那种惨败面孔。 这鬼仙现在的外表不会是什么法术化成的吧,要是她本体是个奇丑无比的…… 程望想想心里边就打颤。 阮时清微微发怒。 怒色中,一把把程望推倒在沙发上,阮时清坐在他身上解开发束,三千青丝带着幽幽的发香拍在程望脸上。 “这样你便能想起来了吧?” 客观来说,半夜吊在天花板上从这个角度看绝对会吓一跳,管你是不是美若天仙。 但是现在这个稍微有些暧昧的姿势让程望心中想的乱七八糟:哎嘿嘿嘿,我也是鬼,色鬼。 阮时清感知到他内心所想,俏脸一红,一巴掌朝他脸上拍过去:“安敢亵渎鬼仙!” 可怜的色鬼程望,又一次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日竿午头了,程望看了看坐在一旁喝酒的女鬼仙,再也不敢有任何想法,打开手机发现陆队打了好几通电话。 这么着急? 发生什么事了吗? 程望打过电话去,很快拨通,陆队声音慌乱,言语匆忙:“小程,快来警局,出事了。” 程望刚想开口,发现自己还不能说话,只好一脸哀求的看向阮时清,阮时清手一抬,程望连忙应道:“好的陆队,我马上到。” 程望匆匆穿好衣服出了门,发现阮时清也跟了上来,他连忙道:“我滴神仙姑奶奶,您就别跟去了吧。” “我不去,怎么帮你破案,你放心,略微施加法术,除你以外的人就看不见我,而且你也知道,我会读心,你我也不用张嘴交流。”阮时清毫不在意的卷着头发说道。 但是程望却死了心的不让这鬼仙姑奶奶跟着去:与鬼同行?疯了吧! 海城警局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程望好不容易挤进去,只看见地面上几点血肉零散,医务人员正在匆忙清理。 经过昨夜身边美女鬼仙的“调教”,程望竟然没有叫出声来,这可不符合他刚来警局时候的人设。 程望一脸严肃的朝警局内走去,外边儿认识他的警医心头都讶异了一下,不曾想局里边最胆小的人居然也练出了点胆气来了。 陆乙坐在沙发上大口吸着烟,看见程望走了进来,才从憔悴的神色中挤出来了点微笑:“小程来了?先坐下吧。” “陆队,外面是?” 陆队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里,又点了颗烟:“郭昌,男,货车司机,今天凌晨四点三十四分从警局天台跳楼自杀。” 幻想了一下他从四层高的警局上跳下来,程望有些诧异的问道:“四楼也能摔成那个样子?” 陆队怔了一怔,有些吃惊程望今天的冷静头脑,猛地吸了口烟接着说道:“命不好,头朝地,脑袋碎了,脑花崩了一地。” 程望这时候只觉得胃里一阵翻山倒海,还好没在家吃那三百多的外卖,强忍着呕吐感问道:“只是…只是一起意外?” 陆乙只是朝警局的一角撇了撇头:“很显然不是。” 程望顺着看过去,一把漆黑的伞正静静的放在墙角,和之前见过的那七把伞无一二色。 他只觉得头皮上好似有蚁兽攀爬。 他想起之前阮时清对他说的话,一脸沉重的向陆乙问道:“陆队,你可曾听闻鬼仙?” ------------ 第三章 道士 我叫王呈,是一个不出名的小编辑。 扭了扭因为长期工作变得有些僵硬的脖子,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半,环顾四周,诺大的工作室只剩我还开着灯。 “又加班到这个时候了吗?” 作为从乡下独自远行到这座钢铁森林的芸芸众生之一,越是深夜越对“独在异乡为异客”这句诗产生共鸣。 来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窗边,幽幽的月光透过错综复杂的树枝,斑驳的树影随风摇荡,如同在用西方抽象主义描绘人类灵魂的油画一样,神秘中透漏着诡异。 外面风声有些大,呼啸着从人耳旁袭过,仿佛猛兽嘶吼,又仿佛恶魔低诉。在昏暗的月色下,在深夜的衬托下,窗外柳树枝张牙舞爪般的扭动,像极了一道道鬼魂在摇曳。 这不由得让我打了个颤,我是极为怕鬼的那种人,之所以加班到深夜也是为生活所困。 世间活得累的的人,到头来不都是因为个钱吗? 无意间看到公司墙上挂的日历。 “好像明天就是周六了吧。” “真好,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关上工作室的最后一盏灯,世界遁入黑暗中,只有我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在不安和恐惧中,我慌乱走出公司。 风比我想象中的剧烈,月色也比我想象中的要昏暗,街道旁的路灯因为年久失修一闪一闪着,隐约还能听见“呲啦——”的电流声,几股冷风直往脖子里钻,可能是要入秋了,今夜的气温也比往日要低。 缩了缩脖子,拉了拉衣领,裹了裹外套,左臂紧紧夹着公文包,生怕它被风吹走导致这个月薪水少的可怜,双腿与烈风作战,我艰难的顶着风往家走去。 呼啸着,风呼啸着,如同野兽的吼叫。 这风刮的我耳朵生疼,连在公司练就的厚脸皮都仿佛要裂开,明明就快到了自家门口,却偏偏因为如刀般的烈风,不得不躲到一个小电话亭里缓口气。 “哈…”吹了吹被风刮的通红的手掌,今夜的风真是怪异。 或许是常常熬夜加班的缘故,我的神经比普通人衰弱,所以在电话亭窄小的空间里,尽管有盏昏暗的灯照着,内心总是有点不安。 “得快点回家。” 我暗自想道,摘下眼镜哈了口气,刚想拿起衣角擦拭,余光中一团幽光闪过。 仿佛心脏被人猛的一击,我慌乱中戴上眼镜,只见在我面前的那块玻璃外。 一张漆黑的脸上挂着两颗惨白的眼球。 在我歇斯底里惊恐的吼叫中,他打开了电话亭的门。 手里握着一把黑伞。 ……………………………. “我都说了我没事啦!”程望摊摊手,有些委屈道,“倒是陆队你,这些天因为案子到处跑,反而更应该做个体检。” 被陆乙强行拉着做体检的程望担忧的看向那位有些憔悴的警官。 因为前天他一本正经的说什么鬼仙,陆乙不免怀疑程望神经出了问题。 非得挤出宝贵的周六来带他体检,一大早就来排队,本来很想偷懒补觉的程望面对陆队的热情,只得收起内心的小小不满。 不过一想到家里边那位大鬼仙正睡得舒服,心中瞬间又有些不平衡。 内心的欲望在呐喊: 我要睡觉!! 陆乙一脸灿烂笑意:“谁叫你胡说八道一些有的没的,让我这个当队长的不放心,下次不能这样了。” 在温柔大方可敬的陆队面前,程望只能乖巧的应道:“知道了。” 忽然陆乙的电话响起, 是顾寒打来的:“陆队长,老城街道这边出人命案了。”他的声音少有的沙哑,还带着一丝颤抖,这在这位出了名胆大的法医身上,极为少见。 陆乙听到他这般声音神色瞬间凝重:“我马上赶过去。” 在老城街道的一个电话亭旁,顾寒看了看斜放在电话亭外的一把黑伞,沙哑着嗓子道:“陆队,它也在。” 老城街道。 在第一时间接到报警后,警察就已经把这个电话亭四周拉上警戒线,好几辆警车停在一旁。 围在警戒线外一圈又一圈的人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那些从里圈往外围走的人全都面色苍白,很多人甚至呕吐不止。 陆乙把车停在路边,连忙下车向案发现场跑去,程望也赶忙追上。 可当那血腥的画面钻进眼里,散落的肢体,一堆招满蚊蝇的肉泥伴着骨头碎片,脑花带血四溅在电话亭的每个角落,还有滚到亭外的半颗眼珠,程望胃部一阵紧缩,只觉得翻山倒海,扭头弯腰将早上陆队请客吃的早点吐了个一干二净。 陆乙皱着眉头捂着鼻子跨过警戒线,顾寒一脸冷色的收集着散落在电话亭外的尸体碎片。 这是自从“黑伞诡异案件”出现后,程望第二次来到现场,上一次就在前天,那个跳楼自杀的“脑花迸裂者”。 三天连着看到两场这般“视觉盛宴”,程望只觉得未来几天可能都没胃口吃东西了。 陆乙蹲在顾寒旁边,带上手套:“和那些受害者一样?” 顾寒眉头都快拧在了一起,凝声道:“无论是什么样的死因,尸体都呈现出碎片状。” 陆乙把一块碎骨放在顾寒的收集袋里,摘下手套点燃了一颗烟:“那这次是?” 顾寒眉尖一动,仿佛利刃出鞘:“该死的,太恶心了,这他妈是被重物活活砸死的。” 陆乙猛吸一口烟,狠声道:“狗娘养的,管他是人是鬼,老子一定要把这玩意抓住。” 程望只觉得胃部又阵阵翻涌,可除了胃酸,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等到顾寒和其他法医将现场收拾干净后,程望才缓了过来,陆乙担忧的看着他:“看来一会又得带你去体检了。” 程望苦笑着摆摆手:“陆队,我没事,就是还有些不适应。” 陆队拍拍他的肩:“正常人都受不了,要不是我曾经上过战场,顾寒又是从小就敢在墓地睡大觉的狠角色,我们俩也得害怕。” 程望刚想说话,紧促的刹车声响起,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尖利的刺进他的耳朵,“砰——”的一声开门声,那辆面包车上下来一群统一身着黑西服,戴着黑墨镜的人。 为首者向陆乙走来,打开一张漆黑的卡包,上边写着一行大字“龙虎山特别行动组”,底下小字很明显是这个人的名字——张云舟。 “陆队长,我们是来协助你们这起连环案的,因为你们上报的太晚了,我们只好临时找了些住在附近的弟子。”张云舟抱有歉意道。 陆乙一脸凝重:“这些案子太过诡异,我们不得已请你们来帮助。” 张云舟笑道:“陆队长客气了,说白了我们只是一些山野道士罢了,就算披上看起来比较专业的服装,也就那个样子。” 陆乙好像还没从刚刚的事情中缓过来,笑也笑的很勉强:“还是需要你们的帮助啊。” 张云舟笑了笑:“陆队长不觉得我们这群人神神叨叨就好。” 程望好奇的看着张云舟,总觉得他身遭若影若现漂浮着什么东西。 陆乙非要请张云舟一行人吃饭,程望实在没胃口,只得向自家队长打个报告。 在得到陆队的同意后,程望连忙向共享单车的方向走去。 正好经过面包车时,下来一个朱唇粉面的少女,穿着新中式的旗袍,贴到程望胸膛前嗅道:“好香啊!” 程望低头看见那灵动可爱的眼神,不免老脸一红,道了个谦后匆匆离去。 但少女却转头看着程望离去。 张云舟好奇的走过去问道:“许师妹?怎么了?” 芳名许向宛的少女看着程望的背影:“好香好香。” 张云舟不解:“什么好香?” 许向宛转回头来,手轻轻将几缕发丝拨到耳后,微微摇摇头:“没什么,张师兄,我们走吧。” 张云舟点点头,但瞥向程望的余光中,竟略带一丝杀意。 ------------ 第四章 青岭山的制伞人 “阮神仙,您不是自己说的中午吃红烧肉吗!怎么现在又吵着要吃炸鸡了。”程望忍着怒火问道。 “我改主意了,我感觉这个炸鸡看起来更好吃。”阮时清拿着程望的手机,指着美团上一张炸鸡照片毫不在意道。 程望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业火烧的正旺。 丢人! 身为堂堂八尺男儿,更是一名人民警察,本应该左牵黄,右持枪。 可如今却左提酱油,右握钢勺。 甚至! 还围着一件粉色的围裙。 程望越想越气,我辈华夏男儿当自强!! 可当他扭头看到阮时清一脸冷漠的神色时,内心又暗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男不和女斗,更何况是女鬼。 程望夹起一块肉,忽然想起了什么,向阮时清问道:“今天去警局,又出人命了。” 刚说完脑海中又浮现出画面,胃口瞬间下滑。 “哦?” 阮时清似乎来了兴趣,笑眯眯的看向程望:“你想让我帮你?” 程望点点头:“我不想看到再有人死于非命了。” 阮时清盯着程望清澈明亮的眼眸,着少年眸子深处的坚定让这活了不知几个千年轮回的鬼仙也略微讶异。 “说起来,真有点像张老头。”阮时清喃喃道。 “张老头?”程望不解。 阮时清只是一笑:“你很适合当个道士。” 还没等程望琢磨过来,阮时清站起身来看着他:“带我去见见那把黑伞。” 程望心中大喜有门,饭也不吃了,直接和阮时清赶去警局。 推开警局大门,今天值班的是张义,是警局出了名的大善人,而且为人极为仗义。 张义仗义,只从名字便能听出来。 “程望?今天是你轮班吗?”张义看见走进警局的程望,挠了挠头问道。 程望打算演出苦肉计道:“义哥,我有个不请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这话瞬间点燃张义助人为乐的热情:“程子,有什么事你给哥说就行,能帮绝对帮。” 程望漏出悲伤的神色,眼角还捎带几滴泪水,声情并茂道:“我想看一看证物所的黑伞,因为我有个同学的家人就是受害者之一。” 张义有些犹豫。 但程望那十分悲惨的神色如同小刀在他心尖戳个不停。 终于。 程望站在黑伞面前,阮时清在一旁夸赞道:“好演技好演技,当警察可惜了。” 程望汗颜道:“阮仙子还是先帮帮我看看这黑伞到底有什么奇怪之处。” 阮时清看着眼前摆着的九把黑伞,瞳孔中紫光显现,仿佛在吸取什么。 不一会儿,阮时清回过神,有些凝重道: “程望,这件事我一时说不清楚,你要不自己看看?” 程望惊道:“我就是一小百姓,凡夫俗子,我咋看?” 阮时清凝重的看着他:“我有方法让你看到,但是,你要知道,当你触及到这些东西后,你就没法独善其身了。” 程望额头虚汗直冒:“不能直接由你动手吗?” 阮时清叹道:“很麻烦啊,为了不让有大道行的道士发现,有些法术我根本用不了。而且,这只鬼,真的很难搞。” “程望,你想拯救他人,有些时候,不得不牺牲自己。” 程望深深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来吧。” 阮时清看着程望眸子中的坚决,欣慰一笑,抬手按在程望额头上。 同样的紫光流转在程望眼眸中。 一番模糊景色后,天地清明。 是做梦了吗? 程望疑惑的想道。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古色古香的江南小巷落个不停,巷中的人们穿着旧时的长袍步伐匆匆。 程望揉了揉眼睛:这是哪? 走入巷子,一家伞铺紧紧抓住了他的眼球。 一黑衣劲服少年正在那聚精会神的编伞,伞上花纹生龙活虎,栩栩如生,似有威仪。 行至少年铺前的人都纷纷向他作辑:“安先生。” 少年也起身回辑。 似乎少年在这条巷子里颇受尊敬。 程望想找个人问问少年的来路,不曾想其他人压根就看不到他。 “我利用紫月法术,带你透过这些沾了邪气的黑伞一观伞主人的生前。”阮时清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程望点点头,站在巷中央环顾。 这儿的景色,真美。 说时迟,眨眼之间,一阵无名狂风携黑云而至,天地瞬间失了色彩。 “我靠?不会吧。”程望感受着熟悉的黑暗,身体不停发抖。 远处似乎有野兽吼叫,奇怪的是,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仿佛跌入深渊般的无助感吞噬着程望。 “没人告诉我还有恐怖情节啊!?”程望内心吐槽道,太晦气了。 程望缓缓移步,虽然他知道这只是幻境,奈何属实逼真,他不自觉的心头发颤。 一只眼睛闪过,赤瞳,瞳中内含金丝。 它仿佛在盯着程望。 程望只觉得冷汗直冒,一动也不敢动。 赤瞳猛的前冲,程望咬着牙紧紧闭上眼。 骨头被咬碎的嘎嘣声传来,程望却没感觉到一丝疼痛。 程望忽然想起来:“哦对,我现在是在幻境。” 那是谁的骨头被咬碎了? 程望缓缓睁开眼睛,不知谁的半截身子被叼到半空中,鲜血洒了一地。 程望也隐隐约约看到了,那赤瞳的主人,几层楼高的巨大鬼物。 “吞金兽?好久未曾见了。”黑衣劲服的安先生持了把黑伞站在那鬼物面前。 “??果然这个安先生……”程望眼神一凝,紧紧盯着黑衣少年。 被称为吞金兽的鬼物似乎焦躁不安起来,朝黑衣少年冲去。 本名安子晏的制伞人实乃青岭山白眉老道的座下大弟子,实力直指红衣,乃青衣道士中的佼佼者。 以伞为剑,抬手一挥,伞上挂满符箓,伞中暗含剑意,声声剑鸣隐隐清越如龙,在那鬼物袭来之际。 手指按压伞首,微微用力,划出一道血珠,吃了主家的血,伞上的符箓澄然大亮,注入法力。 在那鬼物面门上,猛地自上而下一剑横斩。 鬼物纷纷被切成两半,灰飞烟灭。 只是肚子里曾吃过的金银财宝遗留原地,堆成一座小山,飘起一股子铜臭味。 巷中的村民们都纷纷走出门来,无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堆金山,还有金山旁的黑衣少年。 安子晏似乎还没意识到什么,双手抱拳道:“诸位,这笔钱财乃不义之财,我打算捐给庙里香堂。” 村名们的眼底闪过不甘 不甘的底色,是贪婪。 人性,在欲望面前,一文不值。 一个村民大喊:“姓安的!你想独吞这些钱?!!” 无数村民附和道,甚至有些人已经高举起手中的锄头镰刀。 安子晏皱眉道:“诸位,吾乃青岭山的首席弟子,断不会做出那般龌龊之事。” 村民早已被贪婪迷失了心智,一个早早红了眼的村民喊道:“杀了他!” 无数村民提着农具冲上前去。 安子晏皱眉,他曾发誓不伤尘间一人,尊崇以道德教化世人。 他站在原地大喊:“诸位,莫要让金银俗物迷失了心智,莫要堕入不归路啊!” 可一把镰刀已经扎入他的胸膛。 安子晏用道法护心,任然坚持劝说道。 可杀红了眼的村民谁能听的进去,无数把镰刀扎入安子晏的身躯,无数柄锄头砸向安子晏的头颅。 疼痛蔓延全身,安子晏在意识逐渐消失之际,忽然说道:“原来,鬼一直在。” ⽩骨般腐朽的枯树,被斩了⾸,双⼿伸向天空,⽆语申诉。挂在树枝下的⿇绳,被风沉重地吹动,⾐衫湿透的⼫体微微摇晃。绳圈勒紧⼫体的脖颈,脸部肌⾁向下收缩,⽽喉咙⾥的⾆根拼命伸出嘴巴,眼眶撑得很开,圆凸的眼球⽆神地盯着地⾯,或者更深的地⽅。 安子晏被吊死了。 他身旁的伞被自己的血染红,在氧化后慢慢变成黑色。 深邃的黑色,好像诉说着滔天的恨意。 持着黑伞,幽黑面孔上吊着两颗白眼球的厉鬼,在金山中红了眼的村民们。 程望默然,一时竟分不清谁才是鬼。 程望脑袋一阵剧痛,再次睁开眼睛又回到了证物室内,他蹲下来紧紧抱着头,眼眶瞪的欲裂。 阮时清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你想帮助安子晏了结最后的怨恨吗?” 程望猛地抬头看向那花容月貌的仙子,起身咬了咬牙:“我们去青岭山。” ………………………………… “许师妹?” 就在刚刚,程望还在幻境中时,又一把黑伞现于人间。 许向宛在案发现场一脸凝重的看着那把黑伞,没理会张云舟的疑惑,只是喃喃道:“青岭山的安子晏?” 抬头远眺,远处好似飞起几只黑鸦。 ------------ 第五章 门主程望 两人刚回到家坐下。 “你想好了?”阮时清瞥了一眼身旁的程望。 程望叹道:“见到那样的情景了,如你所说,我还怎么能独善其身。”他抬头看了看阮时清:“有时候,我也想像陆队一样。” 阮时清叹了口气,拿出一本《甲子年空空道门玄诀录》递给程望:“我这儿有本几千年前一个龙虎山老道的毕生所学,思来想去还是给你吧,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程望吃惊的看向阮时清:“这种道法我一介普通人怎么修炼?” 阮时清拍了拍程望的脑袋:“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无意间闯入你房间的吧。” 程望瞪大了眼睛:“难道说……” 阮时清浅笑道:“我说过,你很适合当个道士。” 程望翻开那本书皮泛黄了的古籍,第一页明明只是几道看起来比较奇异的墨线。 程望却好像从中察觉到了什么,双眼异彩流连,好像进入某种玄幻的境界。 阮时清抬手施展法术将程望送到床上,蹲下身来看着程望略长的睫毛,喃喃道:“真是像极了张老头。” 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她站起身来,一只白色的狐狸从窗外奇异般的飞了进来,阮时清抱着那只狐狸,耳朵贴着它的皮毛。 “你说七爷下凡了?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旋即转头神色凝重的看向程望:“看来我这堂堂鬼仙要失信了。” 轻轻在程望床头边放了两本书,阮时清看向窗外:“看来安子晏只能靠你了。” 说罢身影消逝,离开了房间。 程望再一次进入幻境。 睁开双眼,这次是在一座仙雾飘渺的青山上。 一张宣纸上几笔墨写着四个大字:空空道门。 程望上前轻抚那张宣纸,纸质出奇的细腻,甚至,还有些许的亲切感。 脑中忽然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张老头的后人?” 程望一惊,连忙四处观望,见周遭无人才小心翼翼问道:“老先生再叫我?我不姓张,我叫程望。” “嗯?奇怪。罢了,你且上山来。” 一道通天墨色石阶现于脚下,程望迟疑中踏上前去,身遭围绕起一团烟雾。 一步又一步,步步高升。 看着眼前最后一阶青石石阶,程望吃力的踏了上去,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程望终于到了山巅。 山巅一老人席地而坐,笑道:“好苗子!初登云梯便可至峰,老夫残影在此等了几千年,终于等到有缘人,你可愿做我空空道门最后的弟子。” 程望问道:“做你的弟子,可不可以杀人。” 那道门老祖残影一晃:“可杀或可不杀,你心中有一杆秤。” 程望迷迷糊糊道:“那好,我做您的弟子。” 残影哈哈大笑:“好小子,接好传承。” 身遭烟雾拼了命般朝程望身体冲击,身体快要被撑爆的感觉让他痛不欲生。 残影惋惜道:“让你背负如此大的因果,是老道我无能啊。” 不知过了多久,程望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身来,半清半醒中只见腰间挂着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有一行隶书小字:空空道门门主令。 程望瞬间耳目清明:门主?我?成为道门门主了? 看着枕边放着的两本书,一本《符咒录》,一本《除妖宝典》。 记起模糊中听到阮时清的告别。 程望忽然沉默起来。 明明只相处了短短几日,可这位鬼仙离开时,他内心却十分的落寞,或许是以前的自己太孤独了吧。 手指轻拂青铜令牌,感受着浑身的气息波动,明显非人类体质的感觉让程望有些哭笑不得。 “和做梦一样,摇身一变就成了个道士,好像还是很强的那种?” 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上陆队的私聊窗口,他知道自己可能要走上另一条路了,可还是没能舍得对自家队长说出辞职,只好找了个借口。 “陆队,老家出了点事,我可能要回家呆几天,请个假呗。” 陆乙发过来一个笑脸 “注意安全。” ……………………………… 我是青山城青岭山白村的村长,今天,村里边死人了。 因为这个事,这些天村里边闹的人心惶惶,这儿又属于偏远地区,警察赶过来还得两三天。 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黑大勇,村里边的傻子,今天上吊死的,死前几天还一直神神叨叨的拿竹子编伞,天天在街上说什么“饶命饶命。” 大家都当他是脑子有病。 其实他死不死都无所谓,白村常年没人管,死几个傻子,谁也不知道。 他死前在墙上写的血书,才是让村里人心慌的原因。 “金子!全是金子!金子早晚杀了我们所有人!” 这是白村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可能要追溯到一千年前。 所有的白村人,都不希望这个秘密,被公之于众。 …… 村长郭礼季看着屋外月色暗淡,缓缓合上笔盖,他有写日记的习惯,而这位村长的日记,很明显,藏了很多秘密。 抽两口旱烟,白礼季披上一件外套走出门外,月色暗淡,天穹如墨,昨儿夜下的雨还没干,在地上反射淡淡的月光。 郭礼季走到一处水洼旁,依靠在一旁的枯树上,又抽了一口旱烟。 忽然想起来,前些天老王家那个在市里边打工的娃子也丢了命。 “都是孽啊。” 狠狠吸了一口烟,呛的他咳嗽不断。 郭礼季记起那些早年就进市里边享受生活的人,顿生感叹,也不知道那些人如何了。 反正他的儿子是死了,自杀,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像海城那边有个陆长官过两天要来慰问死者家属。 无所谓了。 黑大勇傻了一辈子,但有件事说的不错。 白村人早晚会被那些金子害死。 郭礼季敲了敲烟杆,打算回家睡大觉。 忽然头顶上湿凉凉的。 “是树上的水滴吗?” 郭礼季习惯性的朝头顶摸去,摊开手来看,顿时一股冷气直冲心门。 在淡淡的月光下,他仍能看清那鲜艳的血色。 郭礼季只觉得头皮发麻,当他看向水洼时,瞳孔更是猛地放大,眼眶被撑的极为夸张,面色苍白,血液在此刻都被凝固了一般。 水洼倒影中,两颗惨白的眼珠挂在树枝上直勾勾的盯着他。 夜色中,一阵风吹过。 黑鸦被惊起,嘶哑的鸣叫声中,血洼中躺着一把墨黑色的伞。 ------------ 第六章 山上村落 清晨天微微亮,在些许薄雾中,程望背着包下了大巴车,司机大叔说前边山路还没通车,只能步行,程望看了看手机上的导航,还好离白村就剩两里地的脚程。 在司机大叔抱怨当地政府行政效率多差多差的唠叨声中,程望已经背起背包,准备向第一次幻境中见过的山中村落前进。 看了看手中导航,程望自言自语道:“白村吗?” “白村!小哥你也去白村吗?”清爽的女声在耳边突然响起,程望吓了一跳,扭头刚想应道。 却发现竟然是上次见过的那个旗袍少女。 许向宛也反应过来,指着程望惊讶道:“啊!是你!很香很香的男生!” 程望脑海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很香很香是什么鬼设定? 程望挠挠头无语道:“我有名字,程望,你呢?” 少女很大方道:“许向宛。” 程望朝许向宛身后看了看,有点惊讶道:“就你一个人?” 许向宛摊了摊手:“张师兄要陪你那个陆队长整理案宗,下午应该就能赶过来。” 程望先是乖巧的点点头。 忽然猛地反应过来:“陆队也要来?” 他可是提前请好假的,要是在这碰上了,那就说不清楚了。 “你们那个陆队长不来,就我们龙虎山的道士会过来看看。”许向宛似乎对程望很感兴趣,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个不停。 程望被注视的有些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来这?” 许向宛两眼微眯:“程小哥,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 程望连忙扭头不去看她,断断续续解释道:“我…我…我是偶然…知道这个地方的。” 许向宛拉长调的“哦~”了一声,笑嘻嘻道:“我之所以会来这,是因为那些黑伞的样式,让我想起了青岭山的安子宴。” 程望瞳孔紧缩,猛地抬起头盯着许向宛:“你知道……安子宴?” 许向宛依旧笑嘻嘻的看着程望:“程小哥,看来您也知道的不少呢。” ………………………………… “所以,安子晏可以说是你师傅的师叔?”程望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她。 “嗯嗯。”许向宛大方的接过来。 出人意料的毫无防备呢。 程望心想道。 “我还以为你也是龙虎山的道士。”程望挠了挠头。 “啊!其实,我是最后一代青岭山弟子,打小就住在龙虎山道门里。” “嗯?那你相当于是?”程望想起放在上衣口袋里的青铜令牌。 “你连这个也知道?!”许向宛凑近程望好奇的掏出了一个白玉雕的令牌,“其实我就是青岭山道门门主哦!” 青铜令牌似乎有微微的颤动,这让程望一点疑惑。 两人边走边聊,村庄的轮廓逐渐映入眼帘。 薄雾笼罩,青砖瓦房在山中如同一处桃花源般的仙境。 程望呆了呆:“真美。” 许向宛只是一笑:“真香呢。” 程望猛地扭头看向她,许向宛笑眯眯的,一服人畜无害的样子。 程望却莫名打了个颤,心想:这姑娘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刚进了白村,就有一个长相猥琐的青年上来搭讪:“哟,城里来的大美女?认识一下呗,我叫张虎。” 明显把站在一旁的程望当成小透明。 程望忽然伸手紧紧抓住猥琐青年的手腕。 那张虎眼神轻蔑:“你是她爷们?不过如此吗?” 程望低着头轻笑:“她是我朋友。” 逐渐增加手上力度。 张虎疼的嗷嗷叫:“放开!放开我!” 程望抬起头,眼神中少有的带着冷漠:“所以,你可以滚了吗?” 松开手,张虎一脸痛色的落荒而逃。 许向宛走到程望身边:“刚才很帅气呢。” 看着脸红的程望,许向宛笑道:“谢谢你啦,我的朋友。” 进了村,时不时有些村民警惕的看着程望二人,好像在担忧着什么。 在薄雾绕绕的普通乡野风景之下,隐隐约约有着几分诡异。 村子不大,不一会便看见了村委处的牌子。 这是一间颇有年代感的屋子,老旧的木门,腐朽的顶梁,斑驳的墙皮,布满铁锈的办公桌。 办公桌前有一位头发微白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似乎忙于工作,埋头没有看见程望二人。 “您好?”程望试探性的开口。 中年人好像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见来者是两个穿着就像城里人的年轻人,不由疑惑道:“你们是?” 许向宛很是直接:我是青岭山的道士,想问问你们这最近有没有什么邪乎的事?” 微微一愣,中年人好像有点不安道:“难道城里边又出事了?” 程望眼色一闪,轻微的向许向宛眨了眨眼睛,许向宛怔了一下,然后疑惑的点了点头。 回忆着幻境中安子晏吊死的那棵树,程望眼神凝重的看着中年人:“我想知道村子里边是不是种着一棵百年槐树。” 中年人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站起身来,气冲冲道:“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有权不回答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程望还想说什么,却被许向宛生生拽了出门。 “你干什么!”程望对着面前这个一脸自然的女生缓吼道:“你知不知道那个消息对我很重要?” 许向宛只是笑着看向他:“你知道安子晏的很多事?” 程望扭头还有些气愤道:“至少我知道他在白村的遭遇。” 许向宛忽然大笑起来。 程望一脸茫然:“你…笑什么?” 许向宛边笑边好奇道:“你知不知道槐树长什么样子?” 程望脸猛地一红,尴尬道:“我……记忆中应该见过。” 这儿的记忆自然是是指幻境中的回忆。 许向宛指着村委处大门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道:“那这么大的槐树你看不见?” 程望的第一直觉不是尴尬,而是头皮发麻。 幻境的回忆与眼前的现实逐渐匹配。 尽管沧海桑田。但还是有些东西没变,比如这棵依旧魁梧的槐树。 许向宛注意到了程望的异常,疑惑问道:“怎么了?” 程望声音发着抖,抬手缓缓指向那棵槐树,极为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一段话: “安子晏,就是从这吊死的。” ------------ 第七章 事有隐情?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许向宛盯着那棵槐树喃喃道。 “可是你知道吗,槐树槐树,木旁倚鬼,你还是太年轻。”许向宛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起来。 “嗯?你什么意……”还没等程望说完。 村委处的那个中年人冲出门来,红着眼提着一柄斧头就要朝程望面门上砍去。 好歹也是警局出身,在警校里一遍又一遍磨练出的本能反应让程望出手招招直击要害。 “哦?你身手还不错嘛?”“许向宛”拍了拍手鼓励道。 程望瞬间头皮发麻,这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惊恐的抬起头:“你是谁?” “许向宛”邪魅一笑,周围雾气弥漫开来,愈发浓厚。 而那原本一张可爱活泼的少女脸皮也产生异变,扭曲中变成一张漆黑的面庞。 毫无生色,那黑面上的眼眶处,正正吊着两颗惨白的眼珠。 和幻境中的那位一摸一样。 不知是经历过阮时清的恐怖“调教”还是空空道门道祖传来的护体功力。 程望竟然还能站着面对眼前这恐怖的东西。 要放以前早就吓破胆了。 尽管站着,腿肚子却止不住的发抖。 程望咬着牙道:“安先生,不曾想,您就在我身边。” “空空道门的男弟子,有点意思。”面前的“许向宛”,或者说厉鬼安子晏发出嘶哑的声音。 “安先生,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地方,早就在您的掌控之中了,对吗?”程望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有点底气。 “桀桀桀桀桀……你还是个比较聪明的孩子嘛。”安子晏诡异的张开了嘴。 这鬼物所谓的张嘴,如同从黑面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口中全是血色。 “安先生,您原本是个正直的人的。” “正直?在人们无穷无尽的欲望面前,正直有何屁用。”安子晏低沉的咆哮着,“我以为变成鬼后师父会帮我,你猜如何?那老儿竟要杀了我,好在青岭山的那群刁民面前大肆宣扬他是如何如何的神通广大。” 程望想起来那枚白玉雕刻的令牌,瞳孔紧缩,如同一道开刃的匕首般:“难道你……” 安子晏癫狂的笑道:“你还真是聪明呢。” “这怎么可能?”程望心中大惊:堂堂道门之主死于弟子所化的厉鬼手中? 安子晏越发癫狂:“那场天劫下,白眉这个老儿的道行,早就和我一般无二了。” 话刚说完,安子晏提了把黑伞直冲程望面门。 程望来不及思索什么天劫,慌忙从包中掏出甩棍,硬着头皮接那厉鬼的招。 奈何这厉鬼生前是位道行极高的修士,死后又食了不知多少人做的血食,加上合了青岭山白眉老道的修为,招招气力之大,让程望虎口微颤,步步紧退。 侧身躲过安子晏那把黑伞的一招斜劈,程望连忙倒退几步,低头看着微微发抖的手腕。 程望很清楚,自己绝不是面前这个厉鬼的对手,若非接受了空空道门的传承,他都不一定能撑到此刻。 安子晏再次举伞,程望气喘吁吁的抬起甩棍,这次安子晏是动了真怒,手下气力加重何止几分,两器物碰撞下,虎口剧痛,甩棍飞出手心,程望右臂生生的被连带着脱了臼。 “嘶………”程望吃痛蹲下身来,左手扶住右臂,两眼绝望的看着安子晏那直冲他面门的又一劈。 在绝望之际,程望脑海中突然浮现阮时清送的那本《除妖宝典》上的一招术式: “百里神行·壹” 脑海中浮现出宝典上的画面,心神微微一动,在那黑伞劈下来的危急关头,“咻——”的一声堪堪躲过。 安子晏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程望竟然能躲过这一杀招。 “倒是忘了你是个道士了。”安子晏阴沉的声音在寂寥的孤村响起。 右臂吃着痛,程望额头汗如雨下,紧咬牙关。 他不想死,他才刚刚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阮时清说他适合当个道士,定是有她的理由的,怎可以就此撒手人寰。 脑海中不停翻阅《除妖宝典》,大多降妖术式偏偏需要符箓,直到最后一页。 “邀神术?” 程望抬头看着再次提起黑伞的安子晏。 也不管这术式需要何等代价,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 身遭金光暴起,全身气力仿佛被抽尽,程望软下身来,看着那安子晏提伞而来。 自嘲的笑了笑:“谁说我适合当个道士的?” “砰——”一声巨响响起。 程望猛地抬头。 还是那紫裙,还是那般冷傲的神色,阮时清一剑打退安子晏。 笑嘻嘻道:“我说的!” 程望疲惫的朝她笑了笑:“差点死了。” 阮时清上前拍了拍他的头:“死了也没事,在我手底下当个鬼界判官待遇不比当警察低。” 安子晏忌惮阮时清身上看不透的修为,竟然后退了几步。 “安子晏?青岭山的制伞人,这般出名的小修士怎么混成鬼了?”阮时清毫不在意的摸了摸手中剑的说道。 “你是谁?为何要救区区一凡人。”安子晏张着血口怒道。 阮时清指了指程望:“要是两天前你怎么杀他我都不会管,但是昨儿个本座证明了一些事,这个人,你杀不得。” 程望疑惑的看着阮时清。 阮时清并没理会程望满脸问号的表情,只是淡淡看着安子晏:“有些事,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 一道刺眼的青光闪过,等到白村里的众人睁开眼来,眼前是一处道观,青山绿水,白云悠悠。 可安子晏见到这道观却浑身颤抖,嘶吼着砍向阮时清,阮时清纤手一抬,安子晏被正正定住,只能见他歇斯底里的在原地疯砍。 程望好奇的看着着道观:“这还是幻境?” 阮时清点点头:“这是,数百年前的青岭道门。” 程望猛地扭头看向阮时清:“你这是……” 阮时清轻叹道:“事有隐情者,皆藏于一人一片苦心。” “你且看好。”阮时清少有的一脸严肃,紧紧看着程望,“死者魂之所以飘渺世间而不尽,皆是对世间事有所执念,执念之深者,是为厉鬼。” 话音刚落,幻境中的道观中走出一身青衣的老道,提了一手桃木剑,剑上挂满符箓。 老道满眼深情的看着桃木剑,口微张,轻轻吐出一句话。 程望听见后满脸震惊之色,只觉得颠覆事理又荒诞不经。 那老道说:“子晏,定要杀了为师啊。” ------------ 第八章 何为师恩 青岭山上,有座白眉观。 青岭山下,有位苦命人。 山下村里遭了一批恶贼,村民们死的死,伤的伤,可有这么一家子逃出生天。 要不是男人是村里边的唯一武师,一把抱起来妻儿发疯般的逃跑,他们也逃不出那群恶人的魔爪。 只是,恶贼中又一批人追了上来,男人体力也渐渐不支,为了让自己女人孩子能活下去,他做了一个决定。 白村武师安山低头看着怀里的结发妻,妻子怀里抱着正在大哭的孩子,妻子眉头紧皱,满是不安,她闭着眼,手紧紧拉着丈夫的衣衫领子。 “兰儿,你听我说。”安山额头满是大汗,“我走不了了,但是你要活下去,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儿,好吗?” “不不不不……”兰儿抬头泪眼模糊的看着自己的男人,抓着衣领的手也加紧了力道。 安山只是轻轻将她一缕发丝拨到耳后,笑了笑:“听话。” 安山把兰儿放下来,只是捧起她的脸颊:“活下去。”兰儿看着丈夫的背影。 孤身折返,只为谋妻儿无恙。 兰儿泪如雨下,强撑着身子在山林中寻一条生路。 可山路难走,又跑了好几个时辰,终是到了极限,兰儿再也撑不住了,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仍在襁褓的孩子也脱手飞了出去。 孩子没了哭声。 兰儿毫不在意后面恶贼的辱骂声,发疯般往孩子身边爬去。 却被几只罪恶的手拖回深渊。 恶贼们的喘息声回荡在寂静的山林中,兰儿只是绝望的看向自己孩子的方向。 在绝望中,她闭上了眼,咬牙自尽。 恶贼们离开了山林,一切又回到了寂静中,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衣白冠白眉,我抱起在杂草中熟睡的孩子。 扭头看向兰儿尸体上方,静幽幽的飘着不愿离去的魂魄,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既然救了他,就会照顾好他。” 兰儿的魂魄微微一笑,再看时,已是魂归天地。 最是怜人父母情。 只恨自己学的什么道德功法,救不得这些无辜的人。 甚至刚刚偷偷出手救这孩子一命都已是犯戒。 最是无情道家人。 凡人躯,却偏偏要修仙家魂。 我把这孩子养大,取名子晏,我是个笨拙且没有文化的道士,子晏这两个字我都是瞎取的。 多少个春秋冬夏,我从首席大弟子成为门主,子晏也从无人知的小修士摇身一变为青岭山年轻一代的骄傲。 “制伞人”安子晏,一把黑伞,名动天下。 只是我万万想不到。 总有一天会面对如此两难的地步。 只叹自己迂腐好笑。 眼下自己弟子惨死恶民之手,冤魂化鬼,自己也得亲手斩除。 是劫吗? 这修的什么狗屁道法! 这青岭山百年传承不过是一代又一代懦弱之辈避世的借口罢了。 所以我必须要打破这个局。 “子宴,杀了为师,白玉能保有你的一份理智,当你恢复清醒的时候,帮为师,将青岭山的传承,交给你认可的人。” …………………………………………… 幻境消失。 安子晏跪在地上,泪流满面,黑面褪去,显出原本的少年姿色。 只是这少年,早就哭成了个泪人。 程望也抹了把泪,走向安子晏:“何为师恩,似悔恨弟子之泪,可成一片汪洋。” 安子晏只是跪着。 程望竭力平复心情:“只是,你杀人了吧。” 手里握着阮时清的那柄剑:“无辜的人。” 安子晏猛地抬头看着程望。 程望剑眉之上怒火冲天,双手握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举剑指向安子晏,怒呵道:“空空道门门主程望,送安先生一程。” 安子晏笑了笑:“我还要帮师父找到那个我认可的人,怎会倒在你手上!” 黑伞再度提起。 程望奋力跃起,用尽全力朝安子晏头上斩去:“我有一剑,浩荡东风。” 剑至面门,安子晏扔开黑伞,一脸微笑。 空空道门有一剑,名曰浩荡东风,可斩世间万鬼,护天下太平。 程望看着被斩成两半的安子晏,低着头沉声道:“为什么?你以为你从容赴死我就会原谅你吗?” 安子晏的魂魄渐渐消散,他只是看着程望:“没有什么理由,因为我认可你。” 一团白光朝程望袭来。 程望伸手接住,正是那枚白玉令牌。 他满眼震惊的看着安子晏:“你……” 安子晏魂魄飞散,晴空中悠悠传来:“对不起……” 安子晏魂魄消亡,鬼域消失,万里晴空,风卷云舒,程望这才发现槐树底下竟然又根铁索绑着许向宛,张云舟等一行道士。 看来他们在我之前就到了。 程望叹了口气: 本来还以为自己来的挺早呢。 忽然想起来手中的剑还是借的阮时清的,程望连忙环顾四周,阮时清不知何时又离开了,程望叹了口气,毕竟人家是鬼仙,自己怎么也管不到她。 只是这剑。 程望低头看了一眼,笑了笑。 就当作是她送来的房租吧。 一剑划开铁索,轻轻摇醒许向宛他们,那姑娘刚一醒就指着程望:“啊!好香好香的男生!” 程望打了个颤:我靠,这个不会还是…… 这时张云舟也装模作样的闻了闻:“香又怎么样,娘炮。” 程望满脸问号: 难道自己身上真的很香? 我怎么不知道? 忽然道士队伍里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那什么,我们……不是被绑起来了吗?” 许向宛听罢一惊:“对呀,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难道……” 其他道士连忙看向程望。 看着许向宛他们的满脸震惊之色,程望缓缓道:“安子晏,魂魄已散,诸位,放心便是。” 那些道士们满脸的不相信,张云舟更是讥笑道:“既然你灭了安子晏,那你知道安子晏身上,有一块宝物吧?” 许向宛也一脸凝重的盯着程望。 总是躲不过的。 程望掏出那块汉白玉:“青岭山门主令在此,诸位龙虎山的道友,还有什么疑问吗?” 张云舟汗如雨下,再怎么说,堂堂一处道门的门主令的威压就足够压制这些小辈们自身灵气周转滞慢。 只有许向宛咬牙道:“弟子许向宛,见过门主令,只是弟子不服,您并未入我青岭山道门,如何当这门主。” 原来许向宛真的是青岭山的道士啊。 程望看着许向宛笑了笑:“你想当这门主?” 许向宛好像没想到程望会这么问,愣了一愣,连忙大喜道:“弟子,弟子谢过程先生!” 程望却是摇头笑道:“不行,我不认可你。” ------------ 第九章 俗物何以言仙人 安子晏死了,阮时清也走了,放下背包,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回沙发上。看着重新空荡下来的家里,程望自嘲的笑了一下。 反正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惯了。 只是这两天过的,太特么玄幻了。 看着自己被陆队长“硬核安装”上的右臂,又想起那热血沸腾对着安子晏劈头盖脸的一剑,程望总是会觉得这世界好不真实。 也不知道陆队那里怎么样了。 关于这种恶鬼杀人案,普通民众肯定是不相信的,还好有张云舟那群道士,说要做个替身傀儡替安子晏坐牢。 还顺便又伪造了一场傀儡戏瞒过了海城的警察们。 一想到这个坐牢,程望就觉得十分有趣:想必安子晏在地之灵会“感谢”你们的。 轻轻一笑,程望低头看了看腰间挂着的两块令牌,一块青铜,一块白玉。 手纹轻轻拂过这两块令牌,明显白玉雕刻的要更为精致些,正所谓精雕玉琢嘛。 忽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被打断清闲的程望不情愿的站起身来,将俩块令牌放进裤兜。 硬拽着身子,如同死尸般打开了门。 嗯? 程望盯着来人,忽然想起来了那天她的话。 “程望,我一定会让你认可我的。” 眼前不是别人,正是青岭山最后的弟子——许向宛。 她戴着一顶浅黄色鸭舌帽,简单的白色体恤显得格外清新,牛仔短裤下修长的双腿让程望忍不住多看一眼。 “歪!你脸色怎么和个死人一样?”许向宛一脸嫌弃的看着程望。 程望也不恼,只是抬了抬头,用下巴指向许向宛身后的鹅黄色行李箱,淡淡道:“许小姐,你不会是打算和我住在一起吧?” 许向宛俏脸瞬间脸红,连忙用身体挡住行李箱:“我是,我是正好要搬家到海城,顺便……顺便来确定一下我青岭山的门主令没被你这种小人私吞。” 私吞?这令牌除了外表好看还有啥用,怕我私吞?难道门主令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用处? 程望装作无所谓道:“我本来作为你的现任门主,还挺开心你的到来呢。” 许向宛听后有些懊悔的满脸通红,抬头看着程望的眼神中满是可怜之色。 程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进来吧。” “被赶出来了?”看着小心翼翼坐在沙发上的许向宛,程望好奇的问道。 “嗯……这怎么能算赶呢?毕竟在人家那里住了这么久,他们也是指望我拿到门主令好协助他们,一看门主令已有归属,那我的价值便不言而喻一文不值了。”许向宛低着头轻轻说着,语气中有一丝淡淡的抱怨。 程望看着她,叹了口气:“如果你不在意的话,可以住我这里,我这还有一个小房间,勉强能住。” 许向宛抬头愣住了,长长的睫毛下一对略有晶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向程望:“你真的愿意收留我?” 程望笑了笑:“有个美女相伴,我开心还来不及。” 许向宛听罢脸更红了,羞涩的低下了头。 “许小姐,你知道门主令都有什么作用吗?” 许向宛抬头看了看程望,当她确认程望清澈的眼底和满是真诚的神色,只好叹了口气:“别的门主令我不知道,青岭山门主令能自辟一方小天地,在里面修行速度要比外界快。” “修行?”程望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些话有些许不真实。 “那我怎么才能进入白玉令中的小天地?”程望掏出来那块白玉令牌问道。 许向宛看着那令牌很不是滋味,扭头气不过道:“凝神静听,将全身灵气引到令牌中心处,便可使用令牌的能力。” “灵气?”程望思索着看着手中的白玉令。 许向宛看着他面色凝重,不由心想:你想打开白玉空间?搞笑!就算是好运当上了门主,要是没有浓厚灵气周转于体内,就算是再有天赋的修行者没个几年功夫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不过正好想看他出丑,许向宛故意说道:“不过有些人第一次就可能成功用出,不过大多数都是些道行极深的老家伙,你是绝对不可能……嗯??” 一片青光闪过,许向宛和程望被传送到一片空无一物的独立小空间。 许向宛瞪大了眼睛盯着程望,嘴角打着颤的发抖,程望笑笑看着她:“我感觉,还是蛮轻松的嘛?” 许向宛满脸震惊,声音发着抖:“这不可能!你是什么人!” 没有搭理她,程望看到这片小空间中间放着一块巨大的玉石,不由好奇的指着那块玉石向许向宛问道:“这个是?” 许向宛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一脸凝重的看了看那块玉石,又看了看程望,思索片刻忽然惊喜道:“我知道了!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鉴灵玉。” “鉴灵玉?”程望围着那块玉石走了一圈,“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嘛?” 许向宛不怀好意的笑嘻嘻道:“这个东西可以鉴定一个修行者的潜力。” “有意思,怎么鉴定?”程望没怎么关注许向宛的表情,只是蹲下身来打量起这颗鉴灵玉来。 许向宛走到鉴灵玉前,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放在玉石上,程望充满好奇的看着她,白玉上缓缓浮现一行金字小楷。 “许向宛,三品道士,如若刻苦修道,可达六品采凤。” “有意思。”程望笑了笑,“这六品大概啥水平?” 许向宛白了他一眼,不曾想这个能勉强接安子晏几招的男人竟然连这么基础的知识都不知道。 想当年她可是在龙虎山天天背《道士的自我修养》。 可尽管内心再有牢骚,许向宛还是给程望讲解道:“世间道士修行大抵分为九品,前四品都没啥,五品曰断江,六品曰采凤,七品曰麒麟,八品曰触天,九品就是羽化了,传闻再往后便是得道成仙,不过除了千年前的一些老家伙,能成仙者千年来寥寥可数。” 说完这些长篇大论,许向宛看着程望思索的神情,决定乘机打压打压他,很明显她很满意自己的未来潜力,于是一脸高傲的看着程望:“程门主,您要不要试一下,别介潜力还没我一个青岭山的‘小道士’高。” 程望听得出这其间的讽刺,只是微微一笑:“很有自信嘛。”轻轻将手放在鉴灵玉上,如同不可抗力威压从他身遭波动。 许向宛瞬间傻眼,这等威压,怪不得能接安子晏几招,要知道那个曾经青岭山的首席弟子,可是有着正儿八经七品麒麟道士的功底。 说不定程望现在就已经有四品的实力了吧。 想到这儿许向宛更是内心再起波澜。 鉴灵玉忽然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许向宛被这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照的睁不开眼。 待到光芒退散后,不顾瞳孔中仍然残留的光晕,她连忙冲上前看向鉴灵玉。 依旧是金字,但却偏偏恍惚中听到这字中隐隐有龙吟。 “俗物何以言仙人。” “仙人?啥?难道说……”许向宛猛地扭头看向程望,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程望也愣了一愣。 想起刚才光芒中朝他低语的老者,喃喃道:“先生说的那般未来,真叫人生死相许。”